《正道魁首今天黑化了吗?》
1. 江湖传闻都是假的!
你见过这世界真正的样子吗?
若你见到了这世界真正的样子,会看到在悬挂着“悬壶济世”牌匾的屋中,在每个夜晚,都将有新鲜的心肺被放入沸腾的药炉。
若你见到了这世界真正的样子,会看到醉仙楼里容貌倾城的头牌娘子,在深夜时,对镜卸下钗环,青葱般的纤纤玉指伸向发间,蜕下一张完整的美人皮。
若你见到了这世界真正的样子,会看到京城中有名的善人又在街头施粥,善人每日去寺庙中祈福。
在无人时,善人时刻念诵着经文,左手所持的佛珠随着他的念诵,被他捻过一颗又一颗佛珠,右手所持的利刃干脆利落地砍下一具尸体的头颅,他将头颅置于高台,等待着第一百颗头颅的到来。
你见过这世界真正的样子吗?
当生活在暗处的“人”也开始向往光明,路边随手买的肉包子中会出现人的指甲;宗门内敲钟的弟子眉心出现裂口,蛊虫混合着脓血顺着裂口流出;朝堂上正要进言的官员突然倒地,随着他身体的快速干枯,无数艳丽的蝴蝶从他口中飞出……
若阴阳失序、善恶颠倒,在那市井中,宗门内与朝堂上,又还有多少真正的人?
你见过这世界真正的样子吗?
——————
孟清清,是个放着千金小姐不做,连夜奔逃到离京城数百里外的羡逸城的奇女子。
说实话,离家出走不是个好习惯,但她有不得不走的理由——他爹娘要让她嫁人,嫁的还是她自小就玩的好的好友,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而她逃去的羡逸城虽不如京城繁华,却有着当今第一大门派,平海派。
传闻这平海派的掌门人刚正不阿,上除得了邪祟,下制得了恶人,江湖上有关他的故事层出不穷,光是他建立平海派时放出的“平尽五湖四海不平事”的豪言,便时常让人提及。
孟清清自小便听闻这位平海派掌门的种种事迹,心中十分向往,可惜她来的不巧,早已过了平海派新门徒招收的时日,为此孟清清花了不少口舌,又将随身带出来的几十两银子和玉佩都捐了才得来一个特许。
她虽未拜过师,但看过的剑谱不少,也曾请人指导她,这么多年下来练的也不只是花架子,顺利打趴下了同她比试的对手后,终于成功成为了平海派的……
外门弟子。
没错,外门弟子。
听说得先打杂个一两年,磨练好心性才能开始拜师。
这倒也无所谓,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平海派对新弟子似乎很是看重,哪怕她现在只是个外门弟子,平海派的长老竟也要给她办一场迎新弟子的活动,虽说只是口头上说几句欢迎,但竟连掌门和副掌门都请出来了。
副掌门王清川是萧寒生的师兄,拉着面无表情的掌门萧寒生走过来,对上孟清清满是热情的视线有些吃不消,悄声问一旁的钱长老道:“一个新弟子,为何要我带寒生来迎接?”
钱长老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孟清清的方向,悄声回道:“副掌门,这新弟子非一般人,我见她仰慕掌门,担心她见不到掌门走了,这才出此下策。”
王清川甚为疑惑,“这是为何?她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钱长老再次压低声音:“她给的太多了!先是给了七十两纹银,又给了一块玉佩,那玉佩宝长老看过,少说值七八百两!您也知道咱门中如今的财务状况……”
王清川肃然起敬,满面堆笑的拉着萧寒生走下台阶,站定在距离孟清清四五步外的地方,“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欢迎这位姑娘入我平海派,若有何不习惯之处可同钱长老说。”
钱长老跟着走过来,“我是平海派三长老,钱升乾,门中弟子皆唤我钱长老。门内一切有关银钱与住宿之事,皆归我管。”
钱生钱,好奇怪的名字。
孟清清面上笑着应是,目光时不时朝萧寒生的方向瞟,她从小听着萧寒生的故事长大,还以为会是个老头子,未曾想外貌看着倒年轻,瞧着大约二十四五,不过也确如传闻中一般冷峻,半天过去,别说笑了,连句话都没跟她说。
就算是英豪录第一也不能这么没礼貌吧?
这英豪录便是记录了各个门派中人士的修为高低,一共记录了千人,排序三年一换,由江湖上极具盛名的月明楼公布。
这月明楼也不简单,不仅以做各种消息买卖为生,保密方面的工作也做的十分好,数十年来竟无人知晓这月明楼楼主是什么样的人,来历、年龄、长相一概不知。
只知这月明楼分楼遍布天下,却没有固定模样,有些明面上是成衣铺,有些明面上是酒楼或是医馆,连找个分楼都要废一番功夫,这总楼和楼主更是难以一见,也不知道那些买消息的人是怎么找到的。
孟清清神游天外地听完王清川的嘱咐,大体是些日后精勤修行、遵守门规的场面话,具体说了些什么也没记住,王清川也不在意,说完便准备离开。
孟清清能等这么久,都是想能和正道魁首萧寒生说句话,结果不仅未和萧寒生搭上半句话,对方连眼神都未给她一个,这令孟清清十分失望。
王清川也看出她心情低落,犹豫了下,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嘱托完钱长老带她熟悉门内,便拉着萧寒生要离开。
结果未曾想,一下,没拉动,两下,被甩开了,萧寒生的力气还很大,甩的王清川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
孟清清睁大眼睛,这平海派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萧寒生不仅没礼貌,还一点都不正派,根本担不上什么正道魁首的名号!
孟清清感觉自己被欺骗了,转身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时,却感觉自己的后衣领被拽住,她一个往前差些被自己的衣服锁喉。
一点都没有礼貌!
英豪录是假的!江湖传闻也是假的!她现在就要回京城,逃婚之事暂且不论,务必要让她爹派人先将这处骗人的地方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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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清一脸愤慨,副掌门和钱长老也是一脸见鬼了的神情,孟清清气极道:“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王清川和钱长老不知孟清清为何会有如此感悟,连忙请她进了主殿,她挣脱开了萧寒生的手,却没挣脱开王清川和钱长老的手,孟清清顿感不妙,怕不是见她一开始出手阔绰要杀人越货吧?!
他们二人的速度极快,孟清清才拔出剑,正殿的门便已经关上,孟清清顶着满头冷汗喊道:“你们最好不要对我动手,我爹是当朝刑部尚书,你们敢碰我的话,刑部一百零五道刑法都会让你们尝个遍!”
王清川想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他这时才开始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看起来很年轻,应当还未满二十,眼中带着未经受过风霜洗礼的纯净,面容柔和而精致,皮肤白皙如玉,连手中的剑看起来也价值不菲,一眼看去便可知是家中的掌上明珠。
他也知朝廷中人开罪不起,虽不知朝廷命官之女为何会来平海派,可眼下又无他法,王清川只能先行安抚道:“我们并非想对你行不轨之事,只是有要事想托付于你,这事不能轻易让旁人听见,这才带你入殿中说话。”
孟清清还想说些具有威慑力的话,一听王清川这番话,啊了一声问:“什么要事?”
她不是个外门弟子吗?第一天入门就能有要事?
王清川正色道:“是这样的。掌门,也就是我师弟,自十年前与散花宫宫主一战后,便失了七魄,成了如今这无感无觉的模样,与行尸走肉无异。我想了许多办法,也无法将他的七魄寻回,十年来派出的弟子也皆无功而返。”
“平常,他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反应,哪怕是我,也只是能近身带着他四处行走而已。但今日他却能对你有反应,虽不知为何,但你必然能帮他寻回七魄。”
整件事其实很简单,十年前正道魁首萧寒生与魔教首领卫逐水是好友,相约切磋,因想要彻底施展开身手便挑选了一处无人无人的山野,最终却不知为何,切磋成了生死之战,整个山头都被他们削平,二人打的两败俱伤。
而战后,散花宫内部出现内讧,忠心于卫逐水的部下惨败,卫逐水重伤逃走不知所踪,萧寒生重伤昏迷,少了七魄成了行尸走肉,除他们二人外,无人亲眼目睹他们的战事,自然也无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演变成生死决战。
而自萧寒生出事后,平海派便若有若无地受到其他门派打压,再加上还有朝廷施压,逐渐不复往日鼎盛,时至今日,平海派账上的银子只剩数百两,这些钱换作普通人家,勉强也够一生所用,但要维持偌大的平海派这些银钱自然不够。
在孟清清来之前,门内的几位长老就已经在和王清川商议解散平海派之事了。
孟清清听得瞪大了眼睛,这平海派怎么和她在传闻中听得一点也不一样?不仅混的这般差,这传闻中的正道魁首竟和魔教首领还是好友??
这……这什么平海派当真是正派吗?!
2. 江湖上的人怎么那么没礼貌呢?!
孟清清不信,孟清清想走,王清川似乎从她的神情看出了她心中想法,叹气道:“你初入江湖自然不知,这正与邪往往并不是那么好区分,这世上之事大多也并非非黑即白。我知此事勉强了你,但实为无奈之举。”
“平海派中亦有二心之人,师弟他如今无知无觉,多留在平海派一日便多一分危险。我原先想解散平海派,一是平海派近些年来确实扛不住江湖与朝廷的压力,二是为师弟安全着想。若平海派解散,我便不是副掌门,届时便可带着师弟走遍天涯海角寻他七魄。”
钱长老道:“副掌门当真为此终日忧愁,若解散平海派,于掌门不义,若不解散,又无法与掌门一同寻回七魄。我们也是见孟姑娘双目明澈,觉得姑娘必是侠肝义胆,怀有赤子之心的侠义之士才有此请求,我们也知此事为难姑娘了,若你实在不愿,就当我们二人未曾说过吧。”
王清川道:“我们自不会强求,这也无事,只要解散这由我师弟辛苦建立的平海派,我便也不必操心平海派之事,带着我师弟离开。即便是身无分文、风餐露宿、受人追杀而无援兵,我也不能让我师弟变成行尸走肉。”
王清川和钱长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字字入骨、句句入心,仿佛她即将要看一位一心为天下的正道魁首跌落神坛,从前付出的心血皆付之东流,平尽五湖四海不平事的豪言壮语转瞬成空。
而她却成了冷眼旁观,静看一位盖世英豪的陨落,却不施以任何援手的冷心冷情之人。
即便知道是激将法,但孟清清还是没忍住,在她问出该怎么寻回萧寒生七魄时,王清川立刻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灵石递给她,不知为何初入手时还有些烫,其中也正盘腿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看身形与萧寒生有几分相像。
听王清川说此物名为照灵石,可容纳灵力,他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发现此物还可容纳魂魄,但萧寒生的一魄进入后,无论他用什么办法也无法唤出。
而这也是一开始从萧寒生身上搜出来的,大约是被他带在身边久了,沾染了他的灵力,他的七魄离体时,便正好有一魄寄宿其中。
孟清清没想到进展会这样快,这么重要的东西和英豪录第一就交给她了,她还想做些心理准备,毕竟她连该去哪里找萧寒生剩下的六魄都不知道,王清川与钱长老便将他们请出了平海派。
说是请,其实就是赶,一文钱都没给她,也没说要去哪里,只说带萧寒生离平海派越远越好,若有缘总能碰到,让她都怀疑他们是不是一早就想将萧寒生赶出平海派,自己好占山为王。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在知晓她是逃婚出来的之后,便给她想了个不会被捉回去的好办法,给她挂上了个掌门夫人的假名,还说这样行事更为方便,任她如何反对也无效!
分明不挂上那个假名行事才更方便才对,这么做分明是怕她半道上不管事了,给她加上个“锁链”,这消息一旦传播出去,她被家中人抓到一定会被打断腿的!
但答应了就是答应了,谁知道这所谓的第一正派竟然有如此土匪行径?果然是传闻不真,都是假的!
孟清清没了银子,只能先到街市上将身上值钱的东西先典当换些银子,萧寒生现在看着倒像是个正常人,不用她拉着,自己便会跟着她走,一想到英豪录第一突然变成了现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孟清清便觉得有些心塞。
七魄主掌七情,分别为喜、怒、哀、惧、爱、憎、欲,萧寒生此时七情全无,自然会变成行尸走肉,只是也不知该如何做才能帮他将七魄找回来。
孟清清想买些干粮好上路,远远的便见街市上围了一群人,她凑过去想看看出了什么事,结果就见告示板上贴着她的画像,赏金——九百两!
见周围人都对着她的画像和赏金议论纷纷,她连忙低下头拉着萧寒生快步走出人群,连干粮都没敢,火速逃离羡逸城。
她从前就常爱听有关平海派的故事,之后长大了更是说要加入平海派,做一名盖世侠女,不能超过萧寒生做第一,也要压过魔教首领卫逐水做第二。
没错,卫逐水这个魔头竟然能上英豪录,而不是专为那些恶人设计的旁门录!这消息在她第一次知道时给了她莫大的冲击,更让她立志必要将魔头拉下马,让其成为她的手下败将!
这不,就因为她从前说的太多,她家里人发现她逃走的第一时间,竟然就是来平海派所在的羡逸城贴告示!
早知如此,从前她就少说几句这样的话了。
为避免被人认出,孟清清带着萧寒生走的都是荒僻无人,已杂草丛生的小道,不知走了多久,她放在怀中的照灵石突然变得滚烫,烫的她一下就将它抓出来扔到了地上,随后就见它阵阵的开始闪着红光,像是被烧红了的铁丸。
孟清清碰一下就被烫的嘶了一声,眼见照灵石周围的野草都被烫的干枯焦黄,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她突然问:“你这样烫,我没办法带你走呀!”
不知是不是错觉,照灵石周身的红光弱了一些,她试探性的摸了一下,虽还是有些烫,但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她又问:“你不会听得懂话吧?”
红光骤然加深,烫的她差点甩手丢出去,她连忙道:“你不能这样烫我,我是好心好意要帮你,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还要恩将仇报,还算什么正道魁首?”
照灵石的红光闪烁几下,但到底没有再烫她,孟清清认真思索片刻后问:“你是不是想提醒我,你其它的六魄在这附近?”
红光再次闪烁,想来是对的意思,她回头看了眼身后无知无觉的萧寒生本尊,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没有礼貌就算了,你的一魄也很没有礼,啊!”
照灵石再次落入地面,孟清清甩了甩被烫的发疼的手,气恼至极,但她对一个行尸走肉和一块石头又不能做什么,若让旁人瞧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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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一块破石头大喊大叫,定然会觉得她是个疯子!
为了不当疯子,她只能忍下这口气,毕竟当着人面说坏话,也有她的不对。
孟清清握着一块石头一边嘀嘀咕咕的问路一边走,那石头若在她问到“是走这边吗?”时亮一下,便说明她是走对了方向,就这样转来转去的走,在一片杂草丛生的野路走到底,竟出现了一条平整的小路,一看就知这条路常有人行走清理。
顺着这条小路走到底,孟清清远远的看见了一个山洞,洞口被一堆碎石堵住,不知里面究竟藏有何物,只见手中照灵石闪烁的越发频繁,这大约是说明她找对地方了。
孟清清带着萧寒生小心翼翼的靠近,打算先观察观察,若有何不对之处便跑了去寻平海派援助,未曾想就在她停在离洞口数步外的地方时,一道极为强劲的灵力陡然冲破碎石,一堆碎石如天女散花一般冲她砸过来!
什么人居然还搞偷袭?!
孟清清躲闪不急,被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石砸中胸口,残留在那碎石之上的灵力冲击到她的身上,她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未察觉到痛,便已经落到了数米开外的空地上,喷出一大口血,紧接着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照灵石不知何时脱了手,磕在碎石上裂了一道口子,一缕红光自那裂缝中飞出钻入依旧站在原地毫无反应的萧寒生心口之中,萧寒生还未分清自己所在何处,便见一个满头白发,身上有伤的人要对昏迷中的孟清清下杀手。
萧寒生速来见不得杀害人命之事,下意识拔出长剑,空气中响起一道长鸣,刚一掌将孟清清脑袋拍裂的人迅速回头,堪堪躲过已至面门的剑光,侧身站定盯着眼前的人:“萧寒生?”
萧寒生没有任何言语,只回一魄虽可让他脱离行尸走肉之列,但也仅限于此,他如今做事只靠本能,即便是昔日亲朋好友出现在面前,他也无法识的。
来人本就负伤,此刻对萧寒生不敌,只得连连后退,最终被打到退无可退时,才抽出腰间入鞘的软剑动起真格,但本就负伤之人与几乎无知无觉只靠本能的人对打本就落了下风,几个回合下来,对方被萧寒生刺中肩胛。
对方用尽全力一张逼退萧寒生,连带着一缕红光也一齐被打入萧寒生心口,只是这一下也令他内伤复发,步伐略显摇晃,咬着牙,看了眼面色冷漠的萧寒生,骂道:“萧寒生,今日你胜之不武,他日我必会讨回来。”
那人说完这话,立刻转身便走,像是生怕萧寒生这个胜之不武的小人追上来,因此也未察觉到萧寒生的目光变得比先前更有神了些。
孟清清也的确晕了一会,但因多年练剑修出的好体格,她很快也醒了,只是迷蒙间只来得及看到远去人的背影,连面容都未看清,只看见他一头白发,步伐不稳,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翁。
但这世上的老翁太多,看不见脸,她日后想报仇都没地方报,真是可恶啊!
3. 你听得懂人话啊?
孟清清喘了几口气,看着萧寒生提着剑走近到她身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完了完了,这位劳什子正道魁首现在什么都分不清,怕不是要一剑了结了她。
孟清清想反抗,但如今深吸一口气都觉得肺腑作痛,她的剑也脱手不知飞到了何处,站都站不起来更遑论反抗?
算了,等死吧,算她倒霉,没做好充分的准备就来了这平海派。
她平躺着,静静望着眼前提剑的所谓正道魁首,正等对方来一剑时,对方却扭头走了,等孟清清挣扎着坐起身,原本走了的人又回来,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正是她离家出走时悄悄从家中宝库里顺出来的宝剑。
从剑鞘到剑柄,做工华丽精致,上面还有并蒂芙蓉花的纹样,瞧着中看但也中用,剑出时寒光乍现,可切金削玉、锋利异常,为前朝公主之物,名为相欢。
在一二百年前,前朝覆灭后,这剑不知为何流入拍卖行,最后买下它的人也是个官员,不过后来被抄家了,这剑被收入国库,又因皇帝知她爹孟清斋爱收集各种兵刃,便作为赏赐赏给了她爹,最后自然是流入她手了。
孟清清费力爬起身,接过相欢道:“算你有点良心。”
相欢离手,她才看到原先被相欢压在下方的照灵石,原本在照灵石内的小人消失不见,现在萧寒生既然能自主行动了,那就说明那一魄回体了,只可惜还不知是何原因,也不知她晕倒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孟清清将照灵石拿过,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你能说话吗?你现在会说话吗?”
面前人突然对她露出了微笑,看的孟清清背后一寒,“喜欢。”
孟清清问:“什么喜欢?你喜欢什么?趁我现在还有银子,你喜欢的都给你买来。”
萧寒生指了她一下,重复道:“喜欢。”
“……”
孟清清呸了一声,“登徒子!你真的是萧寒生吗?你真的是正道魁首吗?传闻里你分明不是这样的!不对……传闻里平海派也不是那样的,难不成这便是你们江湖人的放荡不羁?”
萧寒生像是在认真听她说话,又像是一句没听进去,上上下下看了孟清清几眼,“喜欢。”
孟清清正要发货,突然想起萧寒生恢复的会不会恰好是七魄中的喜魄,因七魄不全,所以才会像个傻子一样只会重复“喜欢”二字,其实并没有其他意思?
孟清清想了想,觉得自己着实不应该对萧寒生发火,叹了口气道:“那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它都不亮了,我该用什么找你其它的几魄啊?”
孟清清面露苦恼,萧寒生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手指点在那不在发光的照灵石上,很快,其中就多了一缕如火一般的红色。
孟清清如获至宝,上上下下看着手中的照灵石,“原来你听得懂我说话啊?也对,你毕竟是人,肯定听得懂人话。”
孟清清将照灵石收好,理了理脏乱的衣裙道:“走吧,看在你帮本小姐捡剑的份上,就算你不如传闻中那般好,我也会帮你帮到底的。”
孟清清其实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但留在这里,最终的可能不是被抓回去,就是被绑回去,与其和那位七皇子成婚,她宁可帮萧寒生找他剩下的几魄。
为避免被发现,她没敢走大路,因此花费的时间要久一些,走了十几日,总算是到了下一个城镇,她还特意看了此处的告示栏,上面还未贴她的画像,不过就算贴了怕是也没几个人会在意。
她离家出走时正值腊月,赶路至今,明日正好除夕,这个时段是她爹娘最忙的时候,毕竟她爹从仕,她娘从商,真忙起来时,半年都难见一面,自然是没功夫抓她。
这地方名为桃花镇,因此处盛产蜜桃,遍地可见桃树,每到花季整座城镇连同城外十几里都被桃花包围,当真是花香遍野、世外桃源之地,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地方,她刚在客栈坐下,便听隔壁桌在议论邪祟。
孟清清竖起耳朵仔细听,原是这镇上有一姓杨的大户人家在闹邪祟,听闻这杨家每到入夜便响起阵阵哭声,这哭声找不到源头,也没人敢找源头,只知已持续了有四年之久,那杨家人也请过大师做法事,奈何次次不见效,最后干脆也不管了。
就这样过去四年,杨大少爷的妻子死了两任,最后也无门当户对的人家敢嫁,这第三任妻子便是一户贫农家的女儿,说是娶妻更像是买卖,杨家给了那贫农十八两纹银,换了那贫农十八岁的女儿。
如今杨大少爷的第三任妻子也身患重病,连带着杨老爷和杨太太身子也日渐衰弱,不知真是病的,还是被邪祟吓的,唯有那杨大少爷身强体健、能跑能跳的,也不知是不是和他本就是个痴傻的有关。
听到有邪祟,孟清清便有些跃跃欲试,待听到杨家如今正在四处找能驱除邪祟的大师,成事者给一百两纹银时,她立刻带着萧寒生前往杨家。
在问了一路,终于瞧见杨家大门时,孟清清嘴边的笑还未来得及展开,便被怀中发烫的照灵石烫的一跳,手忙脚乱的掏出照灵石,那破石头又不烫了,像是在有意捉弄她一般。
“它为什么那么烫?!”孟清清问。
萧寒生怔怔的望着她,半晌后,突然道:“喜欢。”
孟清清翻了个白眼,将照灵石又收了起来,“算了,你现在和个傻子也无甚分别,想必你也不知它为何如此,本小姐就不和你计较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近杨家大门,被门口的家丁拦住,孟清清道:“我们二人是来为贵府驱除邪祟的。”
门前的家丁上下打量着他们,显然是对他们不大信任,“你们瞧着年岁也不大,能有本事驱除邪祟?”
孟清清想了想道:“我们是平海派弟子,平海派知道吗?是当今第一大门派!”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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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海派究竟如何,她是领教过了,但按照如今传闻的情况来看,与平海派无关之人自然是不曾领教过,说不准还会和当初的她一样,对平海派十分憧憬崇拜。
结果也不出她所料,杨家的家丁立刻邀他们进了大门,还唤来了管家,一副将他们当救世主的模样。
杨家的管家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不过走路还算利索,见到他们很是激动,见他们身上衣衫脏污,还让人给他们先准备了客房和干净的衣裳,又问他们可否需要饭菜,像是生怕他们跑了一般。
没错,他们二人一路赶来也未曾换过衣裳,一眼瞧过去便觉风尘仆仆,她的衣裳颜色浅,看着更是比萧寒生的要脏数倍,她从前还在京城时,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过的如此邋遢。
孟清清也不客气,沐浴更衣后又吃了顿饭,酒足饭饱便开始询问起有关邪祟之事,管家所言就如外面人所说,都说从四年前便开始了,但孟清清问及可否有其他异常,杨大少爷前两任妻子是如何逝去时,管家的神情便开始不自然。
问了便是没有异常,再问便都是病逝,但接连两位病逝,这第三位又得了重病,那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孟清清又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对方在撒谎,但她又不能逼供,只能问管家可否让她们在府中随处走走,或许能查明邪祟来源。
这管家也同意了,并说先前杨老爷和杨太太就有下令,这来杨家的大师可随意查看各处,只要能驱除邪祟不仅有百两赏银,若想入仕,杨老爷还可向上美言,给个不重要的小官做做。
孟清清在听到能给个小官做时,便多留了个心眼,如今皇帝年迈病重,为替太子铺路,让七皇子做了监察司掌司,四处搜寻贪官污吏的罪证,要为太子拔尽蛀虫与祸根,同时充盈国库,京城里的官员几乎人人自危,未曾想这小地方的倒是混的风生水起。
这也是她不愿与七皇子成婚的原因之一,她爹任职刑部尚书多年以来得罪的人已是一箩筐都放不下,七皇子作为太子亲弟,却爹不疼娘不爱。
一开始被当今圣上培养为太子登基后辅佐的贤臣,后来见其智慧聪颖,又担心七皇子日后会觊觎皇位手足相残,便给七皇子安排的都是在朝中树敌的活,又将原本支持七皇子的朝臣皆打压一通。
后来见七皇子在朝中孤立无援,又开始赏拔支持七皇子的朝臣,为此不少人觉得当今圣上疯了,当然,她也这么认为。
孟清清的思绪被一阵连绵的惨叫打断,这叫声并不大,像是猫叫一般,可知这惨叫的人定然已是筋疲力尽或是身体过分虚弱,以至于连叫声都抬不高。
寻着叫喊声找过去,那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其中夹杂着像是板子砸肉的声音和喘息声,直到来到写着“杨家祠堂”四字的房屋前,她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在问:“知错了吗?”
砸肉的声音后,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回答道:“儿媳……知错。”
4. 何为拍喜?
“能改吗?”
“能改……”
“怎么改?!”
“生……生……”
孟清清果断踹开了门,将里面的人都吓的一惊,先前离开让她们随意看的管家也在此处,孟清清看到有一个家丁手中拿着与衙门杖刑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刑杖,唯一不同的是上面少了钉子,成了一个单纯的木杖。
但这样的长三尺五寸的板子打在人身上还是会要命的,更何况受刑的还是个看起来年纪不比她大多少的女子。
坐在主位上的中年妇人,怒道:“你是何人?敢闯我杨家祠堂!”
孟清清看到她身后摆的都是杨家的历代先祖牌位,管家此时眼见不好,介绍道:“夫人,这二位就是今日登门的平海派弟子。”
平海派的名声在外面还是很好用的,妇人一听,面上的怒容稍缓,虽咳嗽着,但气势半分不减,端着宫中太后的架势道:“原来二位便是平海派来的贵客,只是二位来的不巧,我正让人替我儿媳去晦气,拍喜,二位先去别处看看吧。”
孟清清眉头一蹙,“什么去晦气?我从未见过有这样去晦气的!人都要被你们打死了,你们这是滥用私刑,少说也要在牢中服刑二载!”
杨夫人怒拍桌岸,手上戴的翡翠扳指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原以为二位是来办事的,未曾想是来闹事的!什么滥用私刑?拍喜之说历来有之,若不驱除晦气,怎生的出大胖小子?!”
孟清清都被说愣了,什么东西历来有之?简直闻所未闻!怎么有人犯了法还如此嚣张,比她的气势还要足,究竟谁的爹才是刑部尚书!
她看了眼倒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女子,再一看她衣服上渗出的大片血迹,只觉得胸口发烫,也不知是那照灵石又有了反应,还是纯粹被气的,“荒唐,简直荒唐!你懂刑律还是我懂刑律?本小姐六岁起便随父亲熟读大殷刑律,还能让你们骗了?若是报官,你们谁也跑不了!”
杨夫人瞧着便身体不好,此时被气的咳嗽连连,说不出一句整话,而原先对他们恭敬有加的管家也变了脸色,冷声道:“二位,恕今日宅中不便待客,二位请先出去吧!”
孟清清顿了一顿,问道:“你们不怕我报官?”
杨夫人终于喘过了气,冷笑道:“二位想报便报吧!只怕你们敲开了衙门的大门,县令大人抓的是你们而不是我!”
孟清清火气骤然消了,原先只是猜测,如今已证实此地县令受贿,层层往上,最后的定是条大鱼,能让她爹忙一阵子,她就更不必担心被抓回去了。
只是孟清清不想跑这一趟,而是赖着不走,并让人为昏迷的女子找大夫,因他们手中有剑,瞧着并非一般家丁可应付的,逼得杨夫人让人请来了县令。
就如她所想一般,来人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抓她和萧寒生,萧寒生此刻虽依旧神志不清,却能看出这些来人夹枪带棒、来者不善,正要拔剑,被她及时拦住。
传闻中,当世剑神萧寒生有一柄剑名为惊闻,此剑是萧寒生建立平海派后请铸剑第一人沈老打造,以特殊玄铁所制,锋刃锐利、削铁如泥,剑身刚中有柔,韧性极佳,出鞘时寒光乍现并带有低鸣。
听闻萧寒生拿到此剑时曾说,要以此惊闻剑平天下不公事,令恶人惊闻此声而不敢为恶,如此豪迈之情,令天下英雄无不向往,但若在此时响就不好了,朝廷的事,还是得朝廷来解决。
孟清清抬腿将一个靠近之人踹翻在地,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展现在众人面前,“看清楚!本小姐是当今刑部尚书之女,你的乌纱帽值几钱,还敢碰我?!”
桃花镇县令官不大,连京城怕是都无缘踏入几次,却认得孟清清手中的令牌,正是刑部尚书之令。
孟清清正等着他磕头认错,不曾想对方竟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只留下她和一群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衙役大眼瞪小眼。
什么啊?怎么说也是个六品官吧?这就晕了?若让他去看一眼刑部的大牢,岂不是要吓死了?
没等到想等到的,孟清清愤愤收起令牌,“你们愣着做什么?将他还有这位夫人都看押起来,做得好的,等监察司到了自然有赏!”
这平海派的名声好用,她爹的名号也同样好用,不枉她当初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将她爹的令牌顺出来。
县令跟杨夫人被看管起来后,孟清清将桃花镇之事粗略写于纸上,吹响哨子,召来一只监察司的信鸽,将信纸卷起,放入信筒内,望着信鸽逐渐飞远,她转头带着萧寒生去了杨少夫人的卧房。
请来的医女已将杨少夫人的伤处理妥当,因伤在后背,只能趴在床上,此时她脸色煞白,正睁着眼睛,口中不停的在呢喃着什么,孟清清凑近去听,只听她正不停的重复念叨着:“儿子……生儿子……儿子……生儿子……”
恰巧医女还未走,她连忙走过去问:“杨少夫人这是怎么了?可还能治得好吗?你不必担心杨家不给你银钱,要多少我替她补上。”
“这位姑娘,医者父母心,我从医已有三十余载,非是我担心银钱而不肯医治。”医女叹了口气道,“杨少夫人这伤非一日两日,而是旧伤未愈再添新伤,肉都已烂了,又染了风寒,饭应当也吃不饱,从脉象上看已是弥留之际,撑不到三更天,再好的药也无用啊。”
“若要治,得先将发臭的烂肉刮去,但面积太大,杨少夫人又脉象孱弱,若真要治,撑不过半个时辰便要咽气。”
医女又将一个药方递给孟清清道:“按这药方抓药,可为杨少夫人减轻些许疼痛,能好受些。”
给了药方,医女提上药箱便离开了,踏出这门时,还摇着头,喃喃自语着:“这杨家,当真是造孽哟……”
孟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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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心中五味杂陈,将药方给了伺候杨少夫人的丫鬟,没多久,她将为杨老爷、杨夫人与杨大少爷看诊的大夫找过来。
从那几位大夫口中,她也得知了杨老爷和杨夫人的病情,看脉象应该只是普通风寒,但不知为何,吃的药都不见效,此刻更是都陷入了昏迷。
杨大少爷就如先前在客栈里听到的一样,的确是身强体健、能跑能跳,也的确是个痴傻,已快奔三的年纪,却还连句整话也说不出来,而且最重要的是,真正无法孕育子嗣的其实是杨大少爷。
孟清清也从杨家的丫鬟口中知晓了所谓“拍喜”为何意,便是用木棍之类的东西,敲打多载不育的妇人身体,杨夫人认为她那几任儿媳生不出是被晦气沾染,只有用力的将那些晦气打出去,才能孕育子嗣,为杨家开枝散叶。
听闻杨太太从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但她不仅不在自己当家后废除这一陋习,还变本加厉,一连打死了两任儿媳,将人打的皮开肉绽之后,还不许人找大夫来医治,说是若能熬过去便能开枝散叶,若不能那便打死了,换个新的儿媳过来。
如今这第三任也即将丧命,那杨夫人仍旧不知悔改,杨老爷对此也陋习也极为相信,至于杨大少爷更不必说,他就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怕是即便看在眼里也什么都不知道、不明白。
孟清清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奈和无力,她突然开始明白为何曾经的萧寒生建立平海派时,一心要平尽五湖四海不平事了。
定然是他看到过的不平事太多,也定然要比她看到的更多,或许也曾感到对世事的无奈与无力,这才会想开宗立派,结多人之力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听杨家的下人说,那哭声每到子时才会出现,现在虽已天黑,但离子时尚有一个半时辰,孟清清干脆趁这段时间看看能否搜查出杨家与官员私相授受的罪证。
这杨家在桃花镇的东南面,连着花园、池子和开设在杨家后面的田地,占地近百亩,家产必然不菲,不说富可敌国,也能称得上一方富户。
杨家老爷与夫人的卧房一入目更是奢华富贵,从字画到摆件皆价格不菲,二人的床上还镶嵌着明珠碧玉做那些雕刻出的动物的眼睛,精美至极、栩栩如生,孟清清逛了一圈,没见到什么有用的,便转道去了杨老爷的书房。
听下人说杨老爷从不许旁人进他的书房,即便是杨夫人,也得在杨老爷许可后方可入内,从前有个新来的丫鬟被年长的丫鬟欺负,忽悠去了杨老爷的书房做打扫,被杨老爷发现后,竟直接下令打死了!
护的这般严实,不惜为此草菅人命,里面定然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孟清清劈开了锁进去,让萧寒生坐在房内的椅子上,萧寒生虽偶有反应,但大多时候同无魂傀儡无甚分别,让他坐在那,无人去管他,他便能如泥塑木雕般坐上一整天。
5.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小气呢?
孟清清四处翻找,她从前跟在孟清斋身侧,见识过不少古怪奇特的机关暗室,刑部大牢内能收押的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孟清斋所行之事必然明中暗中树敌无数,因此她一家人为防止有人寻仇,皆有些功夫和拆解机关、寻找暗门的技艺。
就像她爹的尚书府和她娘住的山庄,暗道、暗门加起来共有五十来处,找门这事怕是没人能比她更厉害,她也不信这杨家还能比她从前在刑部里看过的那些卷宗上的罪犯更聪明。
孟清清不紧不慢的摸索过每一寸地方,在书架中发现了一处暗格,里面是杨家与多方官员的来往书信,又在靠着墙角的花盆底下,发现了藏在地砖之下的账簿。
翻开一看,上面不仅记录了贿赂官员的钱数,还有杨家替某位京城内的大人物从事非法之行,从中牟取油水的记录。
杨家留着这些,必然是为了存着保命,那些大人物哪个不是心如海底针,指不定何时就要将杨家做弃子处置了,但这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就像救命的药草也可能要人命一样,这保命符也可能变成催命符。
孟清清将东西收起,心中万分得意,这一番顺藤摸瓜的追查,京城内很可能要小小变个天,定能让她爹娘无暇顾忌她,只要拖到七皇子和旁人定上亲,她就能安安全全的回家过舒坦日子了。
“你干什么?”孟清清奇怪的看向突然朝她走过来的萧寒生问道。
“邪祟。”萧寒生道。
邪祟?哦对,正经事还没办,杨家还有邪祟,想来是她方才一直专心找罪证忘了时间,看外面的天色,时辰也的确是差不多了。
孟清清拿起放在桌上的相欢剑,跨出书房大门,杨家的下人早已各自回了房,连个夜间看守的也没有,她带着萧寒生在杨家又逛了一会,突然一阵幽怨绵长的哭泣声在整个杨家不断的回荡。
孟清清握紧了相欢的剑柄,这世上虽有邪祟,但能影响活人、扰乱世间的邪祟却极为罕见,若非生前便修习鬼修之道,便需有极强的怨气或戾气。
前者尚可自控,后者却大都受自己生前未解的怨恨所控,神智好些的是只寻仇怨之人,已无神智的不仅会滥杀无辜,甚至连自己真正的仇人都忘了,只凭这满腔怨愤行事,若不除去,便会成一方危害。
杨家的算哪种,她不清楚,能否应付得了,亦未可知。不过她现在有些信萧寒生当真是传闻中那样的人物,虽还神智不全,但必能有所反应,实在不成,她还能跑。
她不知自己的武功修为能在英豪录上排第几,但若他日月明楼能出个轻功录,她必然能进前十,这可是她自小为避免有仇家上门被逼着练出来的。
杨家四年多来,无人敢探究这哭声的来源,孟清清却带着萧寒生循着哭声慢慢找过去,杨家太大,她还找错了好几次地方,所幸这哭声连绵不绝,听闻一直要到鸡鸣时才会停下,这时间上也不会太紧迫。
孟清清最后找到的地方,还是他们白日里去过的一处老地方,正是杨家祠堂,这哭声的来源正是来自这杨家祠堂。
孟清清看了眼身后的萧寒生,说不怕是假的,犯人、死人她是见多了,邪祟还真没见过,也不知这刀剑对邪祟可否有用,但这来都来了,总不能打退堂鼓。
此刻天上无星无月,四周一片漆黑,唯有绵绵不断的哭泣声盘旋于耳,孟清清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推开杨家祠堂的大门,祠堂内漆黑一片,幽怨的哭声不知何时消失无踪,寂静的让人心慌。
孟清清踏入门内,只一瞬,供在各个牌位前的蜡烛突然亮起,忽明忽暗的火光将祠堂照亮,她的面前出现了三个蓬头垢面、七窍流血的女子,她们又开始哭,血泪从眼眶中不断涌出递到地面上。
原本被杨夫人白日带来放在茶几上的干果撒到了地上,孟清清定睛去看,尽是些干瘪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她们将地上的干果抓起往嘴里送,嚼的口中鲜血直流,但那些被她们吃进去的干果,却毫发无损的从她们半透明的身体滚落到地上。
如此周而复始,她们突然又不哭了,反而看着孟清清开始咧嘴大笑,“第五个,第五个……第五个来啦,嘻嘻嘻……”
“五妹妹哈哈……是五妹妹,生啊,生啊嘻嘻嘻……”
什么第五个,五妹妹?孟清清没有听明白,但一低头,却见自己不知何时被换上了一身鲜红如血的嫁衣。
眼前的三个女子都是她未曾见过的,她也还未听闻杨少夫人离世的消息,所以桃花镇上的人所说的杨家的前两任杨少夫人,是杨家来到桃花镇后才为人所知的两任杨少夫人。
但实际上在杨家未到桃花镇前,杨大少爷便已经有一位少夫人了,只是在还未到桃花镇时便离世了。
想来这离世的原因,必然同样是“病逝”,而杨家虽未带杨大少爷的第一任少夫人过来,但那位少夫人却早已跟着一起来了。
现在的杨少夫人,其实是杨大少爷的第四任妻子,此刻见了她来,在她们心中,她不正是第五位吗?
孟清清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张不了口,想动一动,却发现连弯曲手指都变得困难,看着那三个邪祟逐渐靠近过来,她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心如擂鼓。
一捧干果送到了她的嘴边,一张惨白如纸、口中冒血的脸贴近到她的面前,慢慢的张开嘴:“吃……吃……不会挨打……嘻嘻……吃了……不会挨打……”
孟清清看着面前七窍流血的三张脸,心绪平缓下来,一道低鸣陡然响起,随着剑光闪动,那三张脸瞬间消失不见。
孟清清也终于能动了,她缓缓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拔剑出鞘的萧寒生,“原来惊闻剑出鞘真的会有声音啊!我能摸摸吗?”
萧寒生看着孟清清的眼睛,似是在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在她的注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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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归剑入鞘,“喜欢。”
“我知道你喜欢你自己的剑!”孟清清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个大男人,英豪录第一怎么那么小气呢?我就是想摸一下,又不是要你将惊闻剑送我!哼,不给摸就不给摸,本小姐也没那么稀罕你的剑,我的相欢也是世间难得的宝剑,不比你的差!”
孟清清掏出怀中的照灵石,照灵石在她的手心中不停闪动,但这照灵石自从入了杨家就未消停过,她也将杨家上上下下几乎跑遍了,也没找到萧寒生的一魄在何处,不知是她不够仔细,还是萧寒生那一魄会四处跑动。
“算了,本小姐也累了,不跟你计较,刚才还是要多谢你。”孟清清收起照灵石道,“走吧,先休息一下,等明日晚间再看这邪祟如何。我们也不急着走,还得等监察司的人过来。”
这监察司直属皇命,如今归七皇子管理,她虽和七皇子自小就有些交情,但那也仅限于朋友之间,七皇子对她自然也无男女之意,怕是也巴不得她不回京城,所以她也不担心会被监察司的人抓回去。
随着清晨的阳光慢慢将杨家笼罩,打破清晨寂静的却非鸟叫,而是接连几声属于人的惊呼与惨叫,这声音将孟清清从睡梦中惊醒,只披了件外衣,便匆匆跑出门去,只见杨家的下人都乱做了一团。
她抓住一个人问,才得知杨老爷和杨夫人在不久前咽了气,而杨大少爷因是个痴傻,一切都需有专人伺候,但为他送去洗漱之物的丫鬟,只离开屋子去端了个早饭的功夫,杨大少爷便溺毙在了洗脸的银盆中。
那水并不多,即便埋头进喷中,只要头稍微抬起来一些便淹不死,但就是那么点水,竟就这样淹死了一个大活人。
萧寒生就住在孟清清隔壁的屋内,听到叫喊声,直接提着出了鞘的惊闻剑,一副要杀光天下歹人的架势。
孟清清此刻管不了萧寒生,正要让人带她去杨大少爷的屋中查看时,昨日伺候杨少夫人的丫鬟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告诉她杨少夫人快不行了,因回光返照,人都变清醒了,临终前想见一面自己的恩人。
孟清清转道去了杨少夫人的房间,如昨日一样,杨少夫人面色惨白的趴在床上,但见到孟清清后,却露出了一抹平静而愉悦的微笑,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相见一般,“孟姑娘,你来了,我还担心见不到你呢。”
孟清清没有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她能说出来的话对杨少夫人来说都太过苍白,或许静静听着她说话,才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孟姑娘,求您再做桩善事,我死后不想埋在杨家的墓里,也不想埋在我家的墓里……”
杨少夫人的目光慢慢变得悠远,仿佛思绪飘往了常人所见不到的远方,“我也读过书,但没进过书院,桃花镇的女子书院有位姓李的女先生待我极好,小时候……小时候我帮家里做完了农活,就会去书院里偷听她们念书。”
6. 穷困潦倒
“别的女先生都会赶我,只有李先生在知道我偷学时不赶我,还送了我一本千字文。后来见我学得快,便想让我进书院,银钱由她来出,她还为此找了我爹娘,却被我爹娘赶走了……”
“那时……那时我见到李先生被打,也不敢出声,再后来……再后来李先生走了,我就再也没进过书院。”
杨少夫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孟清清担心她合上了眼就再也醒不过来,出声问:“你是想再见一面那位李先生吗?”
“不,不要……”杨少夫人突然来了几分精神,声音也大了不少,“我……我不敢去见李先生,也不想见我爹娘,我就想……能埋在书院附近,我喜欢听念书声。当然,若不成,也没事……没事的,没事的……”
杨少夫人的声音再次低了下来,低到几乎微不可查,“请给我……给我烧一本书吧,什么都成,什么都成……若能……若能给我棺内……放一本……放一本千字文……便更好了……”
杨少夫人断气了,孟清清闭上眼睛,消化着徘徊在心中久久不散的无力感,一旁一直伺候着杨少夫人的丫鬟发出一道泣声,扑到床前为杨少夫人痛哭流涕。
书院旁自然是埋不了人,立不了碑的,孟清清将身上仅存的银子都拿了出来,给了那整个杨家上下唯一为杨少夫人落泪的丫鬟,让她将杨少夫人好好安葬,剩下的钱便买些她认为杨少夫人会喜欢的书,若有剩的,便让她自己收着。
丫鬟哭着跑出去后,一缕红光突然自杨少夫人身上钻出,飞入萧寒生心口,孟清清见萧寒生身体陡然一震,捂着头半跪在地,连忙上前看他情况,“萧寒生,你怎么样?你……”
萧寒生放下手,孟清清看到了之前从未在萧寒生面上见过的神情,他看着床上逝去的杨少夫人,面上虽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动,但那双红了的眼眶中包含的泪光与隐忍的哀伤,却令他生动了许多,像是突然有了魂魄,可感知世间悲喜的木偶。
“萧寒生?”
萧寒生看向孟清清,突然道:“你是朝廷派来的?”
“怎么了?”孟清清奇怪的望着他问道,“难不成你觉得我是对你另有所图啊?”
“并非如此。”萧寒生道,“我只是想说,若你是朝廷派来的,现在便可以离开了,无论是我或是平海派的事都无需朝廷的人插手。若你并非是朝廷所派,待日后我定会有重谢。”
“……你不傻了?”孟清清听着萧寒生这么一连串有理有据的话后,觉得有些稀奇,“你竟能说出这么一长串的话了,难道你的七魄已经齐全了?”
萧寒生从孟清清的话中,想起了之前的事,“并未齐全,只是我灵力深厚,回拢三魄,再加上你身上的一魄,虽还七情不全,看着也能与常人无异。”
孟清清啊了一声,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奇怪道:“你的一魄怎会在我身上?我也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妥啊,你不能收回吗?我也不需要这个。”
萧寒生摇头道:“暂且不能,或许是因喜欢你而不肯回来。”
萧寒生义正辞严的说出这么一句像是在调戏人的话,令孟清清大感震惊,“你怎么说得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如今是还未有这样的感觉。”萧寒生面不改色的道,“我能清醒的时间不多,若门中人有人来信,朝廷又派人来的话,请你转告我师兄,即便仅凭我一人与平海派之力无法真正做到平尽五湖四海不平事,也不见得朝廷就能做得到。”
“倘若朝廷当真有心为民,世上也不会有这么多鱼肉百姓、仗势欺人的不平事发生了。那位既用的是民脂民膏,也该为天下黎民多尽些心,而非为一己之私打压真心为民之人。”
所以……萧寒生真的不是骗子,平海派也的确如传闻一般,只是在萧寒生不管事的这十年里发生了变化?而且看样子,萧寒生对朝廷的印象极差,难不成这朝廷和平海派之间还发生过什么嫌隙?
孟清清还有问题想问时,萧寒生已恢复到如往日一般的放空状态,即便她伸手拽他,也只能得一句“喜欢”,果然如萧寒生所说能维持清醒的时间不长,但这未免也太短了些,她还未来得及问之后该去何处呢。
不过无论去哪,这杨家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之变,他们再留在杨家必然不好,但如今又身无分文,杨家的一百两,她肯定是想也不要想了,于是只能再次光临当铺,将头上的发钗都取下,换来了六十两银子。
这桃花镇地方不大,当铺里的掌柜见识也不大,竟然只给了她六十两!她一支发钗都不止六十两!
孟清清气冲冲的离开当铺,在街上买了支便宜的木簪,随后才带萧寒生找了家客栈吃饭。
监察司来的比她想象中要快,在她住客栈的第二日便到了,也不知是不是因原本就在附近办事的缘故,而这次来的人里还有一位是她的熟人,正是她此番逃婚的对象,七皇子夏知远。
“你……”夏知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抿了抿唇,目光带着悲悯,“你过得竟这般差,能吃饱饭吗?”
孟清清老实道:“有时是吃不饱。”
夏知远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悲悯,孟清清伸出手,缓缓道:“既然来的是你,那我也不客气了……给我点银子,我已经没东西能典当了,再这么下去,我只能回京城了。”
夏知远解下了钱袋,放在孟清清的手心,微笑道:“若银钱不够,可给我传信,你我自小青梅竹马,我怎能见你穷困潦倒而不施以援手?”
孟清清将一直藏在身上的信封和账簿拿出来,所幸冬日里穿的衣裳都多,因此看不出来,若换作夏日,是个人都能看得出她在身上藏东西了,“你快去查。”
夏知远接过,缓缓翻看起来,“你不怕给家中惹事?”
孟清清摇了摇头,“我爹担任刑部尚书多年,只听陛下号令,得罪的人还少吗?与其担心我家,你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后路吧,你做的事不仅得罪人,还不像我爹那样有高官厚禄。”
“不可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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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不为啊……”夏知远垂下头,喃喃的道,“我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了,宁可穷困潦倒……也要自由加身……可是我……唉……”
“还没有穷困潦倒。”孟清清纠正道。
夏知远抬头看了她好一会,道:“也差不多,若没有我,你只能上街乞讨了。”
“没银子了,本小姐还能卖艺,本小姐的琴棋书画又不是白学的!”孟清清怒声道,“反正东西你也拿到了,赶紧走吧!你现在是监察司掌司,查到的东西越多越好,你这边查到了东西,我爹那边也好有事可做。”
“陛下不就是不放心你和我爹吗?你们得罪的人越多,在陛下看来就越安全,况且若你和我爹联手协办,陛下必然又要担心你们搅在一起,而想要将你们分开,这样我们就不必成婚啦。”
夏知远一怔,问道:“难道你早已知晓父皇想让你父亲辞官回乡之事?”
“啊?还有这样的事?”
孟清清一愣,没想到自己老爹为皇帝鞠躬尽瘁,还能被这样忧虑,或许是因她父亲纵横官场太久、门徒过多,又或许是因她从未见过面的小叔有“常胜将军”之名,担心她们家功高盖主。
但转念一想,以她爹的年岁,辞官是早晚的事,她小叔之前多年征战也落下了一身伤痛,也快英年辞官了,到最后她们家要全身而退,可比一个皇子全身而退要容易,倒也让她想开了。
“罢了罢了,无论是我爹自己想辞官,还是被逼的辞官都无所谓。我们一家早想好了对策,我爹辞官后,京城自然是不能待了,到时隐姓埋名,还怕有仇家上门吗?”孟清清哼哼笑道,“你还是担心自己吧,若哪日你实在混不下去,还有命在的话,可随我一起闯荡江湖,我们一起建个门派!”
“什么门派?”夏知远好奇的问道。
“这还未想好,不过也不要紧,日后再议。”孟清清将钱袋塞进随身的小包里,起身告辞道,“我得走了,我现在可不能被找到。”
夏知远点头道:“缺银子了记得给我传信。”
————————
阳春三月,春暖花香。
二人在离开桃花镇时买了两匹马,一路走走停停,才到了萧寒生清醒时所说要去的隈隩山。
这隈隩山并非是说单独的一座山,而是一片山脉,山势巍峨陡峭连成一片,随着春日到来,霜雪消融,可见远处被绿意覆盖的峰峦叠嶂,那就是曾经英豪录第一与第二切磋演变成决战之所。
哪怕此地距离隈隩山有近二十里的路程,也可瞧得见远处延绵群山,其中最高的一座,便是被选作切磋之处的地方,能看得到那高山的山头突兀的平了一块,像是山水画中的高山被人刻意裁去一角,让人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隈隩山周遭无人居住,因那山上多毒草、毒虫,到了夏季,毒虫泛滥会寻着人味找下山,冬季又想找个温暖之处过冬,人的居所对它们而言自然十分合适,但却没人想一掀开被褥便见到满床的虫子。
7. 山中吃人的怪物
听闻那些毒虫厉害得很,被咬上一口,初时不觉得多疼,随着时间推移,被咬伤的地方便会肿起来。
若不加以干预,过一两日便会开始流脓发烂,时间一久说不准被咬伤的地方就烂没了,且因山上多雾气,这雾气带毒,外面瞧着再绿意盎然,到了里面却见不到什么活物,因此想打猎的也不会选这地方,反而多是樵夫和采药师会上山。
她们如今的落脚地,就在距离隈隩山近二十里远的平陆镇,因隈隩山盛产各种可救人、可杀人的药草,这平陆镇上多有医者,这些医者也大多会去隈隩山,自然有驱散毒虫,可防止人被毒雾所伤的办法。
孟清清买齐了东西,又在一家客栈里休息了一夜,正与萧寒生坐在客栈大堂吃着早饭,准备吃完便继续赶路前往隈隩山,却不想恰好听到大堂里正有几桌客人在谈有关隈隩山之事。
“哎!你们听说了吗?这山里头有妖物啊!我大舅就见过,似人非人,能上天入地,还吃人呐!”
“真的假的?你那大舅不是个瘸子吗?他要是真碰见了,还能回来跟你说?”
“嘿!你还不信了,那是我大舅藏的好!你们也别不信,那离隈隩山最近的云树村不就出事了吗?要我说,就是山里头药物闻着人味下山闹的!”
那一桌一共三个人,说话的人见自己另外两个好友不信,正要敞开了大说特说时,另一桌的人突然接话道:“兄弟,你也听说云树村的事儿了?”
“嗐!这事谁能不知道啊?昨日就传开了!那云树村一村十三口人一夜间都没了,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啊!”
“你们都知道了是吧?我跟你们说,那云树村十三口人,就是被山里头的妖物给掳走的!”
“那也没法证明山里有什么狗屁妖物啊,你编的故事也就三岁小孩才信。”
“嘿!你们都不信是吧?那我就跟你说道说道,这要说啊,可得从十年前萧掌门和卫魔头一战说起……”
孟清清屏息细听,只是听着听着,她的神色便越发古怪,从那人所说的故事里,十年前萧寒生与魔头一战,误打误撞打开了山中封印,而那封印就在最高山之上,那二人打斗将山顶轰碎,自然便放出了被封印其中的妖物。
而萧掌门十多年来闭关不出,便是因被妖物所伤,而那魔头十多年来不见踪迹,正是之前一战被萧掌门重伤后,对妖物不敌而葬身妖物之口!
而平海派想来也绝非正派,否则那位萧掌门为何惹出这么大祸事,放出了危害人间的妖物却不补救?
那人说的义愤填膺,其他人听得瞠目结舌,那人讲完最后一句话,豪饮一口水问:“如何?这下你们可信了?”
周围人合上了原先因吃惊而大张的嘴,面对那人殷切的目光,他的好友扯他一把让他坐下,“够了!往后我再也不同你出门了!”
孟清清也合上了嘴,看向对面正不急不慢吃着烧饼的萧寒生,萧寒生注意到她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一看萧寒生眼中有了光彩,孟清清便知他此刻是清醒的,问道:“你觉得如何?”
萧寒生难得清醒,却不想听到这么一段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故事,他喝了一口水,缓缓地道:“一派胡言。”
孟清清点头,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抓起放在一旁的相欢剑和包袱,走到萧寒生身旁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把干粮都带上,我们走吧!”
萧寒生吃烧饼的动作一顿,他又缓又慢的转过头看着孟清清,在孟清清不好的预感下,吐出一句:“喜欢。”
“……”
“你怎么又傻了?我还没同你说上几句话呢。”孟清清不满的蹙起了眉,又想起什么,细细思考一番,“难不成你方才听故事时就清醒了?那你为何不出声?你十来天难得清醒一次,我想找人说说话都找不到。”
孟清清没有办法,自言自语了半晌,还是自己去将要带走的干粮收好,拉着萧寒生出了客栈的大门,而萧寒生虽不清醒,但却记着剑不离身,无需他人提醒,自己便会带上惊闻剑。
到达隈隩山下时,才午时刚过,这两匹马是受人训过的好马,自己知晓不随意乱走,因此也无需栓绳,孟清清让它们自己找着草吃,带着正痴傻着的萧寒生往隈隩山上走去。
快到半山腰时,她将自医馆买来的面罩给萧寒生先戴上,随后再给自己戴上,确定妥当后才继续往山上走。
只是走着走着,不仅雾气渐浓,周遭的树丛中也有异动,窸窸窣窣声不绝于耳,像是有什么大的动物正在周遭草丛中行走。
孟清清第一反应是有狼,但随即又想到在平陆镇上听到的隈隩山上并无什么动物,更不存在虎狼之类猛兽的话。
但这声响又实在不像是老鼠一类的小动物能发出的,偏巧这隈隩山草木繁盛,进了山外头的日光几乎透不进来,外头分明才过午时,在山中却似乎已至傍晚。
正在她观察四周时,一个黑影突然从一个草丛中扑了出来,相欢剑出鞘,剑光一闪,那东西像是怕光,竟半途转了个方向,未再朝孟清清这边扑来。
这时,孟清清才看清楚了那突然冒出来的东西,竟是个人!
可说人又不像人,虽有人形,却几乎不着寸缕,身上挂着些许碎布,露出来的大片皮肤都是不同常人的青灰色,身上还有不少伤痕。
那些伤痕虽不流血,却没有半分愈合之意,并且瞧着还在不断腐败,随着他的动作,挤出些许浓稠的黑血。
而周遭也陆陆续续爬出来了这样的怪物,他们的身体和面容都有不同程度的腐败迹象,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并不像传闻中不腐不烂的僵尸,也不像邪祟,他们此刻正紧紧盯着她与萧寒生的方向,喉咙中发出阵阵沙哑的低吼。
想来这些就是先前客栈中那人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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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山中妖物,可为何平陆镇上的医者上山时不曾遇到?是他们不会往山顶上走,还是因为她与萧寒生碰巧遇上这些怪物捕猎的日子了?
孟清清的呼吸有些加快,并非是她害怕这些似人非人的怪物,而是因为这些怪物粗略看去,已有近二十个,并且远处还有声音,不知这山上究竟藏着多少这样的怪物。
孟清清朝着一旁呆愣愣的萧寒生催促道:“拔剑,快拔剑啊!”
萧寒生眨了眨眼,迟钝的看向她道:“……喜欢。”
“别再喜欢了!你到底在喜欢什么啊?!”孟清清快要崩溃了,恨不得跳起来将人打上一顿,“你说你,怎么也不挑挑时间,不该清醒的时候你醒了,现在你却傻了!”
孟清清这点火气自然也得不到任何回应,听着萧寒生再次重复的“喜欢”,她握紧剑柄道:“罢了,你我二人毕竟相处数月,又一起过了个年,我既拿你当朋友了,自然会护你周全。”
见那些怪物已经在慢慢逼近,若再靠近些,让它们群起而攻之,怕是难以抵抗,相欢剑寒光闪过,孟清清已经冲了出去,那些怪物见她有所动作,便大都聚集到了她的身边。
孟清清的修为还没有那么深厚,无法将灵力凝聚入剑,像那些高手一般一出手便带有凌厉凶悍的剑风,所幸她的身法还算过关,在一群怪物的包围下仍不显弱势,反而还利落干脆的刺穿怪物的喉咙或心窝。
但这说来也怪,伤的这样重换作常人早已身死,这怪物却只是动作稍有迟缓竟还不倒下!
在孟清清以为杀不死时,凑巧斩下了一个怪物的脑袋,随着那半腐烂的头颅滚落在地,那怪物的身体也随即倒下,从脖子断口处流出些许浓稠的黑血,臭不可闻。
孟清清恍然大悟,知晓应对它们的方法后,她正要大展身手,却忽然感到一阵气闷,她摸了下面罩,依旧还在,但却已感晕眩,就像那些医馆中的医者和她所说的,入山因毒雾中招后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
大约是她动作太大,呼吸频率变高导致的,毕竟这面罩对毒雾虽有一定阻挡之效,让人不至于中毒昏迷,但若呼吸的太快太急,该中毒的也还是会中毒。
她趁着还有力气,跳上一棵大树的树枝,朝萧寒生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道看着略显削瘦的身影,仍旧站在原处一动未动,连剑都未出鞘。
孟清清的额头冒出一层细汗,暗骂一声,跳下树枝,三两下跃到萧寒生身前,挽了个剑花,划过几个怪物的脖颈,她眼中看人已有重影,因此自己也不知中了几个,但相欢剑削铁如泥,切个要烂不烂的怪物的脖子,就像切菜一般轻松容易。
只是她此刻已因毒雾中毒,强撑到最后还是脱力的跪倒在地,靠着半截入土的相欢剑才勉强支撑身体,眼前忽明忽暗看不清事物,听着耳畔的阵阵低吼,仿佛喃喃自语般道:“拔剑……拔剑……你怎么……”
8. 卫逐水
话还未说完,她两眼一翻,昏死过去,周围剩下的怪物已近在咫尺,扑过来时,萧寒生目光闪动,伴随着低鸣,惊闻剑陡然出鞘。
剑光一闪,凝聚于剑中的灵力陡然成倍的化作剑气挥出,因缺少主人控制而霸道十足的力量,此刻毫无保留的向四周倾泻而出,划破浓白的雾气,将那围来的怪物尽数震的飞出数米之外,连周遭的树木也未幸免,随着一阵巨响倒在地上。
才晕过去的孟清清,正是被这连串巨响震醒,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顺势拔出插入地面的相欢剑,连她中的毒都好似被这一震给震好了,她看东西都不重影了。
在发现那些怪物都不见了之后,她松了一口气,转身正要对萧寒生说什么时,突然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毕竟这毒还未解,震虽能将她震醒,却无法真的给她解毒。
萧寒生蹙起眉,他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眼内已是清明一片,目光落到地上,连忙将惊闻剑入鞘,又捡起孟清清的相欢剑入鞘后,将昏迷的孟清清抱了起来。
他虽想上山看看,但此刻显然并不适合继续往山上走,况且他也不知这忽然的清醒能持续多久,务必得趁自己现在清醒之时,将人带去安全之所。
萧寒生正要抬步离去,却觉得周围还有异样,随着他冰冷的目光落在一处,只见一个人影慢慢走出,那人瞧着大约在三十上下,却有一头白发,见到萧寒生时目光也一片坦然,像是故人重逢。
那人走到萧寒生面前,望了眼他怀中的人,问道:“我也听到了些许传闻,这是你相好?”
萧寒生看了他一眼,没有点头,但也并未摇头,看的对方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扔到昏迷的孟清清怀中道:“既是你道侣,上次算我不对。”
药瓶中的药被服下后,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孟清清便醒了,她醒过来时,萧寒生早已恢复到了平常那痴傻的只会说“喜欢”二字的模样。
孟清清先是感叹自己命不该绝,正要找自己的剑,带坐在她身边的萧寒生继续往山上走时,一只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吸引她的也并非是那突然出现的手,而是那手中的剑,正是她的相欢剑。
她抬头看了一眼,确定是个大活人,接过相欢剑,露出笑容,正要道谢时,却听面前的人说:“剑是好剑,给了你,却是浪费。”
孟清清的笑垮了下去,“你说什么呢?我问你说什么呢?!”
“我们认识吗?还有,本小姐承认自己修为欠佳,但这也不是你这么说本小姐的理由!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对旁人无缘无故的评头论足,你知不知道‘礼貌’二字如何写啊?!”
面对孟清清的连番质问,对面之人却无半分羞愧,反倒嗤笑道:“换作旁人对我如此叫嚣,我早已杀了,你该庆幸自己能被萧寒生看上,也该庆幸自己是个女人,我不同女人计较。”
孟清清瞪大眼睛,从地上一跃而起,“什么叫不同女人计较?在你眼里你很高贵吗?啊?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没有姐妹吗?你没有生养你的母亲吗?谁不是有父有母的,你凭什么看不起女人?没有你娘,你连到这世上的机会都没有!”
对方对她嗤笑,走到一旁,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好似无理取闹的人是她一样,让孟清清一拳打在棉花上,满腔愤怒无处发泄,最后只能冷哼一声,拉起坐在地上的萧寒生,带他继续往山上走。
对方看着她走了几步,突然道:“外头黄昏之时,隈隩山内便已入夜,山内四处都有你们所遇到的傀儡游荡。你最好就在此地休息,我在附近撒下了药粉,在药效丧失前,那些傀儡都不会靠近此处。”
孟清清停下了脚步,铁青着脸退了回去,又带着萧寒生再次坐下。
所幸包袱并未丢失,她感到腹中饥饿,找出干粮啃了一口,又将一份递给萧寒生,萧寒生此刻虽不清醒也知道吃喝睡,他缓缓的啃了一口,似乎不怎么饿的样子。
孟清清虽气,但过了片刻,见先前出言不逊的人孤零零的站在不远处,身侧没有包袱,自然也没有水粮,她思索再三,还是拿出了一份干粮走过去,安慰自己就算感谢他刚才的提醒和药粉。
干粮递到面前,对方微微一怔,并未接过,“以我的修为已可辟谷,数月、数年不吃不喝已属常事。”
孟清清差点脱口而出“装什么装”,但转念一想说不定人家只是在说实话,只是因她心中有气,才觉得他此刻依旧话中带刺,她收回了干粮,坐回去继续啃着自己的饼,目光扫到一旁依旧缓慢吃着饼的萧寒生有些出神。
以萧寒生的能力,定然也能辟谷了,而且辟谷的时间也绝对要比那个狂妄自大之徒要久,但这段时间却随着她一日三餐,难怪每次吃的又慢又少,她还以为这是萧寒生做掌门多年,保持形象保持习惯了,原来是不必吃喝。
那这段时间,她以为自己将萧寒生照顾的很好,实际上岂不是将人照顾的很是痛苦?
正在孟清清沉思时,一道声音突然传来:“你叫孟清清?”
孟清清一怔,皱起眉头问道:“你怎知晓我姓名?”
对方嗤笑,“有关你和萧寒生的传闻,江湖上都传遍了,你不知道?”
孟清清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传闻?”
“剑神萧寒生的道侣,名叫孟清清。”对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揉成一团扔到她面前,“你的画像。”
孟清清叼着饼,急忙展开那被揉成一团的画纸,终于看清了上面的人像,虽未画出她的神采,但的的确确就是她!
完了完了,这要是传到京城,她会被打断腿的!究竟是哪个缺德的家伙胡乱传她的谣言?!
孟清清目光呆滞,过了好半晌,才终于回了神,认命般的啃了一口饼,将那画像重新揉成一团扔到地上,重重的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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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你叫什么名字?”
“卫逐水。”
孟清清一怔,“你叫什么东西?”
“你聋了吗?”卫逐水道。
孟清清这才注意到,这不远处的人瞧着还算年轻,面上也无褶皱,却有一头白发,而传闻中的魔头也正是一头白发。
“你……你是散花宫的那个卫逐水?”
卫逐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像是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诧异,又像是觉得她脑子也有问题一般,翻了个白眼,闭目转向一侧,不再去看她。
孟清清现在甚至来不及去在意卫逐水的恶劣态度,这三个字已在她心中掀起轩然大波,卫逐水,魔教散花宫的魔头卫逐水!
要死要死,她手里的相欢剑怕是杀不了这魔头!不知道能不能趁他熟睡时悄悄动手,但魔头真的会熟睡吗?或者说,他连饭都不吃,还用得着睡觉吗?
散花宫是有名的魔教,散花宫宫主卫逐水就是这魔教的头,这魔头不仅是旁门录第一和英豪录第二,还是江湖上有名的祸害,光是他的名号说出来,都能止小儿夜啼,就连朝廷对其也很是忌惮。
这魔头惹事的时候,孟清清年纪尚小,只后来听民间传闻,朝廷在散花宫逐渐势大后想要对其招安,让其归顺为朝廷办事。
大魔头自然不会答应,也不受任何胁迫,那时朝廷只不过是口头上让人给了这魔头些许警告,他竟然就敢率众公然造反!
听闻这魔头和他的那些下属没一个怕死的,一路杀入了京城,将皇帝吓的头风发作、夜不能寐,还是萧寒生得到消息后,率领平海派弟子赶到京城阻拦,打的可说是称得上惊天动地。
可惜她爹娘似乎早就收到了消息,提前几个月就将她送去了外省,等她被接回来时,平海派与散花宫之间的一战早打完了,人都走干净了,她也只能听点旁人口头上的描述。
自那之后,皇帝也再没动过要收拢江湖势力入麾下的想法,毕竟平海派距离京城不近,但这大魔头的散花宫距离京城可比平海派近多了。
且江湖上又传闻这大魔头自幼没读过书,不知礼义廉耻,不尊天地君亲师,是个天生反骨、谋害双亲、不知感恩、杀人如麻的绝世魔头,秀才遇上兵尚且说不清道理,更何况是对这软硬不吃、冷血至极的魔头?
而这魔头还有一桩骇人听闻的事迹,在他开始建立散花宫前,英豪录、旁门录的顺序皆是由月明楼五年重排一次。
而在这魔头突然出现于世时,将那些人杀的从三年一换到一年一换,直到他建立散花宫后不常现身,才又恢复到五年一换,可以说这魔头的手上沾染人命无数。
孟清清有意无意的抚摸着相欢剑的剑柄,她是初出茅庐,在英豪录上尚未有排名,即便有了排名,她对自己的能力也有自知之明,真打起来,怕是还没见到这魔头出招的动作就入九泉之下了,“……萧寒生?”
9. 修为用时方恨少
萧寒生没有任何孟清清想要他有的反应,还是那个只会重复“喜欢”二字的傻子。
完了,孟清清想,这怕是要死。
“你在怕我杀你?”卫逐水突然道,“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我杀的吗?是你的容貌值得我觊觎,还是你那点在英豪录都排不上号的功夫值得我觊觎?”
孟清清忍了,但没忍住,“喂!你怎么说话呢?士可杀不可辱知不知道啊?你不杀就不杀,怎么还带贬低人的?我的长相很差吗?我的功夫很差吗?英豪录记了一千人,再怎么说我也能排在第五百吗吧!”
卫逐水斜眼看了孟清清一眼,并未因她的话而有半分恼怒,反而是嗤笑一声,仿佛在他眼中,她连让他生气的资格都没有,或者说根本连入他眼的资格都没有!
这番态度实在是气人,孟清清从前没经历过的待遇在离开京城之后,也算是能经历的都经历了,眼界打开了,气也受了不少,只是她到底不敢和卫逐水过于叫板。
无论对方究竟为何不杀她们,她也不想探究,毕竟现在唯一能和卫逐水过上招的就只有萧寒生,而偏偏萧寒生还傻了,她能做的也只有既来之则安之了。
孟清清气着气着,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日上三竿之时,神奇的是昨日睡前还觉得胸闷气短之症已完全消失,体内灵力充沛,半点也没有中过毒的不适。
卫逐水在这山中似乎时日不短,了解到的消息要比他们在山下听闻到的多得多,带着她们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隐藏在两座山之间的营寨。
若是无人带领,寻常人很难能找到这处地方,而这营寨隐藏的这般好,必然是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里面是做什么的?”孟清清问。
卫逐水:“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来做什么?”
卫逐水看向孟清清的眼神难得带上了些许惊讶,随后嗤了一声道:“就是不知道才要来。怎么?他脑子坏了,你脑子也不好使吗?”
“谁说——”
孟清清声音刚提高,余光便扫见有三个平民打扮的人正推着推车朝这边走来,他们的推车上堆满了粮食,一看就是给这营寨送物资的,她只得压低声音,哼了一声道,“谁说他脑子坏了?他出了什么问题,你不应该更为清楚吗?”
“还有,你脑子才不好使!我只是不觉得你这样的人会对调查感兴趣,你手底下那么多人,若有事随便派个人不就能查清楚了?用得着你亲自来吗?”
卫逐水并未回答她后面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为何要清楚他出了什么问题?我又不是他的道侣,该关心他的不该是你吗?”
孟清清反驳道:“谁说我是他道侣了?那些都是谣传!”
卫逐水的目光突然一变,那种危险来临的感觉,令孟清清汗毛倒竖,她看到卫逐水的手按上了自己的腰间,随着些许寒光溢出,孟清清看清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一把缠在卫逐水腰间,几乎与腰封融为一体的软剑。
孟清清这时才想起卫逐水从昨晚开始,她便没见到他的武器,传闻中说卫逐水的武器是一柄软剑,出剑时往往对敌人一剑封喉。
高手间的过招,招招生死,不像话本里写的那样能大战几百回合,很多情况下,往往只是慢了一步半步,脑袋便掉到了地上。
卫逐水的剑名叫寒山,并非卫逐水所起的名,这软剑听闻在百年前是一位剑圣的佩剑,名字也是那位剑圣所取。
百年前剑圣死后他的佩剑也随之失踪,后来不知为何被散花宫圣女林烟寻到,进献给了卫逐水,卫逐水也未改名,寒山一名便延续至今。
孟清清修为不算高,功夫也不算好,但她对恶意与杀意的感知却极为敏锐,就像此刻,她能感觉到,卫逐水是真的动了杀意。
但凭什么?就因为她说自己不是萧寒生道侣,卫逐水就想杀了她?难不成他原本是想等萧寒生恢复后,用她来威胁萧寒生做些什么萧寒生不愿做的事?现在发现她毫无用处之后,就想除之而后快?
孟清清心中各种想法百转千回,又听卫逐水问:“你不是他的道侣?”
“……”
孟清清终于感觉到了来自魔头的危险,苦着一张脸道:“我……我怎么可能不是呢?我要不是的话,能把他带出平海派吗?”
卫逐水又看了她两眼,手轻轻一推,将寒山剑的锋芒完全隐藏入腰间的软剑剑鞘之内,看着运粮的推车进入那营寨,道:“待入夜,你们二人随我进去一探。”
孟清清想问一句凭什么,但这话现在着实是问不出口,她若能对付得了这魔头,她早就代替萧寒生成为英豪录第一了,又怎么会一直寂寂无名?在萧寒生清醒之前,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从这大魔头的安排。
况且她对这地方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也的确十分好奇。
随着夜幕降临,在夜色之中,三个身影趁着营寨中守卫换岗之时进入其中,或许是这营寨中的人也怕那在山中游荡的傀儡,大片区域都没有点燃火把,在一片黑漆漆的环境中,三人摸索着进了一间无人的屋子。
这屋子里摆放着各类杂物,同时还有些米面蔬菜,想来应该离厨房不远,只是这地方大多区域都在黑暗之中,天山的月亮此时正被乌云遮挡,投下的些许月光,几乎起不到照明的作用。
对她来说虽免了被发现的危险,却也不方便她看清事物和路线,好几次都差点和巡逻走过来的人撞上,以至于她还被卫逐水嘲笑了数次。
她一路上也在等着机会想嘲笑回去,但在萧寒生和卫逐水眼中,这夜晚似乎与白日也并无差别,想来高手便是方方面面都厉害得很,就连视力也不是常人能比得上的。
卫逐水扫视一周,目光落到角落处,几个大箱子上贴着的封条,“沉海阁。”
孟清清自然也是什么都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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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不过只听他说的名字也大致了解了,问道:“沉海阁不是近五六年兴起的一个江湖组织吗?说是什么……江湖最大镖局,除了常年运镖送货,还会贩卖各种杂物,难不成这地方将沉海阁打劫了?”
卫逐水对这种门派自然是不感兴趣,但他要查什么时向来仔细,哪怕只是一点细枝末节也不会略过,他将一个箱子打开,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你是说,最大镖局还负责运送尸体吗?”
孟清清走过去仔细看,借着月光隐约能看到一个轮廓,却看不仔细,直到卫逐水拿出火折子,火光升起时,孟清清才终于看清楚了里面的人。
那是一个看着怀有五六个月身孕的妇人,她蜷缩着身体挤在这木箱中,露出的皮肤与脸上布满了细密的青黑色纹路,像是一条条细长的虫子趴在她的身上不断啃食,她的两颊、眼窝深深凹陷,只有腹部圆润的出奇。
孟清清没有半分畏惧之意,她皱起眉,接过卫逐水手中的火折子靠近女尸,手指隔着衣袖一寸寸的摸过她的身体,最后落在她的腹部,她寂静了好一会后,收回手道:“她脉搏微弱,但的确还活着,她腹中的孩子也还活着。”
卫逐水挑眉,奇道:“你竟半分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孟清清道,“我自幼起就见过不少尸体,也看过不少案子,更见过不少用过刑后模样可怖的犯人。我爹还同我说过,若想为人申冤,第一要做到的便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怕。”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卫逐水灭了她手中的火光,“所以这就是你不怕我的理由?”
孟清清撇了撇嘴道:“怕你有用吗?你若要杀我,我怕也是死,不怕也是死;你若不想杀我,我怕也能活,不怕也能活,既然如此,怕不怕的有用吗?”
卫逐水嗤她一声道:“倒是有些胆色,难怪他能看得上你。”
剩下的还有五个箱子,孟清清让卫逐水又开了一个,里面照样还是一个身怀有孕的妇人,剩下的也不必再开,必然也是一样的结果,这就说明此处多半和沉海阁有联系,否则若只是抢来的,必然不会一直不开封查看。
而这沉海阁想必也不简单,只是明面上做着些正经营生,即便这人不是沉海阁亲自弄的,她也不信沉海阁会丝毫不知,更何况时至今日也无人直到沉海阁的总阁在何处,从前未曾多想,今日一看必然有情况。
三人离开屋子,正巧看到有人往这里走来,三人跃上一处房顶,孟清清才趴好,余光就瞥见一旁跟雕像一样站的笔直的李怀泽,端着一副不屑隐藏,要直面危险的架势,吓的她连忙将人扯着按在了屋顶上。
随着那些人走近,孟清清隐约听见他们好似在说些什么,但她能听见声音却不代表她听得清,这距离在她耳中和蚊子叫无甚区别,莫说听出他们在攀谈什么,她就是连一个字都没听见。
若早知有今日,她从前还在家时,就逼着自己多刻苦些修炼了!
10. 瓮中捉鳖
待那些人逐渐走远,卫逐水探头望了一眼道:“跟上去。”
孟清清问:“这就跟上去了?你听清他们谈什么了吗?”
卫逐水反问道:“你听不清?”
孟清清并没有搭话,卫逐水又是嗤笑一声道:“真是个废物。跟上去,那是他们的首领,抓住了他,必然能问出东西。”
孟清清难得没有回嘴,只是在卫逐水走在前面时,对着卫逐水的后背做了个鬼脸。
装,装什么装?不就仗着修为比她要高深吗?也不看看他们之间相差的年岁,等她有这大魔头这么大时,修为必然会比他厉害,这大魔头若能活到那时候也老了,肯定想打也打不动了,届时她再报仇也不晚!
三人悄悄跟了一路,这营寨中的人也没一个修为拿的出手的,竟然对他们毫无察觉,看着那卫逐水虽说的头目进入一间屋子后,三人便在屋顶上等了片刻,待那随着此地头目来的人都各自离开后,才跳了下去。
窗户并未完全关闭,孟清清探头小心翼翼的朝里面望了一眼,道:“人不见了。”
房门已被反锁,为暂时不打草惊蛇,三人从窗户翻进去,到萧寒生时,萧寒生却死活不愿翻窗,偏偏他这时候还是傻的,和傻子根本说不了道理,孟清清只能从里面打开了房门,拉着萧寒生从正门走进来。
卫逐水看着萧寒生从正门走进来,不屑的笑了一声道:“这种时候还要走正门,我看他脑子真是坏了。”
孟清清干脆心中也暗骂萧寒生脑子坏了,但她说可以,毕竟这么久以来都是她照顾的人,但这大魔头有什么资格说萧寒生?他在英豪录的排名还比萧寒生要低呢!
“你脑子才坏了呢!”孟清清松开萧寒生的手道,“他可是正道魁首,这么做说明他光明磊落!你懂什么?”
卫逐水敛起了笑,冷哼一声道:“我不同脑子有病的人说话。”
孟清清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你说谁脑子有病呢?!”
卫逐水这次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显而易见他指的是她,孟清清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说过,但偏偏这人她又打不过,只能努力压下火气,同样冷哼一声,摸索起屋内可能设有机关的地方。
最后密室没有找到,反而在屋中的床榻上发现了些东西,她扔开那带着些臭味的枕头,被褥之下的床板有一块地方有明显的凹陷痕迹,打开那一小块木板,露出了隐藏在床板中的暗格,而在这暗格之中,正放着一些信件。
卫逐水抢先一步拿走那些信件,像是完全将孟清清当做了自己的部下使唤,气的孟清清握了握拳,目光落在原本被信件压在最下方的一枚玉扳指。
孟清清拿起后看了几眼,没发现这玉扳指有哪里不寻常,就连玉料也算不得上乘,比她家中的那些玉器差远了,不过能放在暗格之中,想必有些她想不出的意义在。
孟清清将玉扳指收起来,凑到卫逐水身边去看他手中的信件,“这是……”
卫逐水将信件塞进孟清清手中,“是此地和沉海阁总阁的来往信件,此处就是沉海阁分阁之一。”
他说完,便去翻看屋内其他东西,孟清清捧着那一搭有些褶皱的信件,恍然间感觉自己真成了大魔头的丫鬟,气的她一目十行的看过那些信件后,直接将其全部扔回了床上泄愤。
正在这时,一处地板下突然发出了些许响动,这声音并不大,但在一片寂静的环境之中太过明显,瞬间便吸引去了在场三人的目光,只不过她和萧寒生未有什么反应,卫逐水的软剑却已出鞘。
寒光乍现之际,一处地板被从下往上推开,一个人方才冒头,想必他还什么都未来得及看清,卫逐水的软剑便已卷上了他的脖颈,不过是转瞬之间,孟清清亲眼看见那人脖颈的皮肉分开,大量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孟清清确实没见过这种场面,从前也从没见识过大魔头传闻中的寒山剑有多锋利,只见卫逐水抬腿将灵力灌注与腿上,刚探头出来的人的身体便重重摔了回去,而他的头颅则是先撞到了墙上,随后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孟清清腿边。
错愕的神情还停在他的脸上,似乎还没感受到疼痛便失去了性命,脑袋也瘪了一块,突出眼眶的眼睛恰好和孟清清对上了视线。
孟清清只觉得背脊一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腿便突的一软差些跌到地上,幸被萧寒生扶了一把,不然她都不敢想万一正巧跌坐到这头颅上的景象。
她回过神时以为萧寒生清醒了,扭头朝萧寒生看过去,只见萧寒生看着地上的头颅,似是喃喃自语地道:“喜欢?”
喜欢什么喜欢!这家伙怎么还不清醒?!
孟清清感觉自己有点要疯了。
下面已经传来了惊呼声,卫逐水顺着那楼梯快速走下去,孟清清跟着跑下去。
这下面是一处密室,占地面积不算太大,但也不小,墙上挂着照明的火把,靠着角落处有几个铁笼,铁笼中蜷缩着衣衫褴褛、神志不清的百姓,男女老少皆有。
而另外还有九个人穿着和那断头尸体差不多的衣服,此时都拿着刀,目光警惕的望着她们,“你们是何人?敢闯我沉海阁分阁,不要命了吗?!”
“闯都闯了,你们还问这种问题?”孟清清看着他们,奇怪的道,“你们当演话本呢?你们若现在磕头求饶,本小姐还能饶你们一命。”
卫逐水扫她一眼,“废话真多。”
孟清清感觉自己早晚要被这大魔头气死,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对,她必然要回上一句才算解气,正要拔剑时,一旁站着的萧寒生突然握上惊闻剑剑柄。
随着惊闻出鞘,一声低鸣回荡在密室之中,才举起刀剑的九人便立刻扔下了武器,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朝着萧寒生的方向磕头,“萧掌门饶命!萧掌门饶命啊!”
“萧掌门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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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各个上有老下有小,但一家老小的姓名都被握在沉海阁手里啊!”
“萧掌门饶命,我们当真是无可奈何啊!”
九人的磕头和求饶声音交杂在一起,无不是涕泗横流、言辞恳切,孟清清不由看向了萧寒生,却见此刻萧寒生眼眸中一片明净,她立刻低头去看自己腰间,那被她塞入小包的照灵石,正在里面不断闪烁,红光透过布料忽明忽暗。
奇了怪了,这照灵石竟然不烫了,难不成是她衣服穿多了才没有感觉?
萧寒生难得清醒,孟清清连忙跑到萧寒生另一边道:“你快先把那个大魔头卫逐水解决了!”
那正对着萧寒生磕头求饶的人,一听到卫逐水的名号,又掉转了个方向开始朝卫逐水磕头求饶,真是半分骨气也没有。
卫逐水嗤笑一声,迎上萧寒生的目光,萧寒生对他点了点头道:“你无需担心,他与我是好友。”
孟清清大为震惊:“你还真和魔头做朋友啊?!”
萧寒生道:“此事并非三言两语可与你言明的,待到了安全之处,我再与你细说。”
突然,一道尖锐刺耳的哨声陡然响起,那声响似乎能直穿云霄,令孟清清双耳刺痛甚至有些轻微耳鸣,卫逐水手中的剑已扔了出去,直直贯穿那吹哨之人的胸膛,他手中的哨子也随之滚落到地上,是一支形状奇特的骨哨。
剩下的八人之中,恰好有一人正是她们先前跟踪的此处头目,只见他突然扬起手打飞了身旁之人不知何时拿到手中的骨哨道:“你不要命了吗?有萧掌门在,只要说清楚,我们就能活着!”
孟清清侧目看向了身侧的萧寒生,拿着相欢剑的手不自觉的摩挲几下。
“是!我们能活着,然后呢!”先前挨了头目一巴掌的人,怨恨的看向那头目道,“我们谁的一家老小的性命不握在那什么狗屁沉海阁的手上!只有你,只有你的一家老小回来了,你用什么换的?不就是用我的一家老小换的吗?”
“我拿你当兄弟,可你呢!你用我一家子的命换你一家子平安!”
“要么我们活命,让一家人去死,要么我们死,换一家人活,只有你!只有你怎样都行,因为你熬到头了,因为你骗来的人够多了,因为你无论是逃是死,你父母妻儿的命都保全了!”
孟清清没想到事情还能如此发展,瞪大双目看向萧寒生,小声问:“这怎么听着比散花宫还像魔教?”
正在这时,又一道哨声响起,比之前的更为尖锐,卫逐水没心情看戏,果断出剑将剩下的八人尽数斩杀。
若在这里面被瓮中捉鳖那可真跑不掉了,三人快步回到地上,一开门就看见外面早已围了一圈的人。
那些人各自手拿刀枪棍棒,见他们出来也不惊异,想来是在第一声哨声响起时便赶过来了,只是大约也都想着屋内和地下密室不好发挥身手,便都围在外面等着他们出来再动手。
11. 夭寿了,脑子里有虫!
周围聚集来的粗略望去应有近百人,孟清清长剑出鞘,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
她此时还不确定地下密室中听到的是否是真的,想了想还是道:“你们倘若放下兵器,我们可饶你们一命。我身边这位是平海派掌门、英豪录第一、正道魁首萧寒生,那个是大魔头卫逐水,你们自己掂量一下可是他们的对手?”
萧寒生和卫逐水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但凡是在江湖上混过的,都会知道他们二人的姓名。
眼前这些人果然各自对视着,隐隐有要直接投降的意思,而就在这时,不知哪里突然传出一道声音喊着:“我一家老小的命就在我手里,我今日死在这,我一家老小就能活,我要是活着出去了,他们就都活不成了!”
“不行,不行!我前几日才见过我媳妇儿,我娃都一岁了,她们不能死,不能死!”
“你们忘了装在箱子里的东西了吗?我爹娘不能变成那样,不能变成那样!”
无数声音交杂在一起,听得孟清清脸色一变,这些人已将自己的生死抛诸脑后,各自举起刀剑向他们冲来,同时还有人吹响了骨笛,那声音依旧尖锐刺耳,但和那骨哨吹出的声响却完全不同。
那骨笛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孟清清连探究那骨笛又是召什么东西的时间也没有,阻止更是无法阻止,这会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打不过来,更阻止不了!
原本站在靠后静观事态发展的萧寒生见此情形,便要带着孟清清先找个安全的高处躲避,未曾想一转眼却见孟清清本人竟已主动的朝那些冲来的守卫奔过去,他着实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要勇有勇,要谋有勇的女子。
萧寒生呆了一瞬,正要上前营救,却见孟清清虽修为不高,但在人群之中却未落下风,她的轻功应当极好,配合着诡异莫测的身法,在人群中穿梭来去,令人眼花缭乱,倘若是修为不如她的人,怕是连她的身影都未看到,便已被抹了脖子或穿透了心脏。
萧寒生目光触及地上纵横交错的尸身,找准机会,抓住孟清清的胳膊,带着她直接飞上了屋顶,孟清清只觉得眼前一花,回神时,借着月光望着下面被包围的卫逐水道:“你怎么把他一个人丢下面了?就算他是散花宫魔头,要杀也该光明正大的杀啊!”
萧寒生在她站稳后,便飞快松开了她的胳膊,闻言只是淡淡扫她一眼,道:“你还想杀卫逐水?”
孟清清想到他们是好友之事,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沾染的血迹,强装淡定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萧寒生看出她的局促,但他却并未第一时间出声,而是盯了她一会,直到孟清清在屋顶上都快站不住时,才缓缓地道:“你也无需紧张,想杀他之人多如牛毛,即便你当着他面说要杀他,他也不会在意。”
“……”
见孟清清想要说些什么,萧寒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下方道:“我要撑不住了,若有需要可以放心找他。”
萧寒生说的急,话音刚落,他便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又回到了平常的模样,孟清清试探的叫了声他的名字,萧寒生也如她预料之中的回道:“……喜欢。”
很好,又傻了,看来只有靠近他还未归体的某一魄时才有可能清醒,但醒的时间却不算长,只是不知道他那一魄究竟在何处,也不知道懂事些自己回来。
下面的人还有许多,以卫逐水一人之力想必难以应付,孟清清也不知萧寒生为何最后要将她带到这屋顶上,正要下去时,就见卫逐水突然收了剑,在孟清清疑惑的目光下,将全身灵力聚于掌中。
当他的手掌贴上地面的那一刻,瞬间爆发出一道震天之响,像是有人囤了几十个雷火弹一次性引爆一般,强大的灵力化为一股气浪,将原本聚集于他周围的数十人尽数震的飞出十数米,距离卫逐水最近的屋子更是被冲击的直接倒塌,在山谷之中回荡着了巨大的声响。
孟清清站的高,距离卫逐水所在之处也算远,只感觉脚下的屋子有些震动但并未坍塌,反倒是她被飞扬的尘土糊了一脸,这尘土中夹杂着血腥气,令她脸色微变,翻出干净些的里衣袖子擦脸。
孟清清擦完了脸,望着卫逐水的方向,喃喃道:“难怪要带我来这里……”
混迹于江湖中的人何止千人,这英豪录上榜的千人里,即便是靠末端的也可算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更何况是这能位列第二的卫逐水呢?所以她之前一直怎么称呼卫逐水的来着?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孟清清拉着萧寒生跳下去,那些人被方才的力量震的皆是倒地不起,虽瞧着都还有口气,但从他们青白的脸色和嘴边的鲜血,就能看出他们必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去问。”卫逐水突然道。
孟清清瞟了卫逐水一眼,她虽不喜欢被人指使,且会遇险有一部分原因在卫逐水,但他也确实救了她,所查到的东西亦是她所在意的,她虽未入朝为官,在江湖上和修真界也没有个排名,但她自小受父母的教导和心中道义就让她无法对此事坐视不理。
更何况这事还是发生在她大殷朝国境之内,简直岂有此理,若不将罪魁祸首揪出来绳之以法,不知还有多少无辜百姓要因此遭难。
她随口附和一声,便朝那些倒地不起的人走去,看的卫逐水忍不住挑了下眉,似是没想到她竟能如此听话。
但下一刻,孟清清便觉得眼前一花,回神时,她已被萧寒生领着后颈衣服拽到了一旁,定睛一看,只见原本她在的位置不知从哪跳下了一只之前在山中遇到的傀儡。
孟清清这时想起了之前那些人吹的骨笛,想必就是召唤这些傀儡的,只是这些傀儡似乎并不会分敌友。
随着几声惨叫,孟清清看清时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那些傀儡竟然还会吃人!
只见那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人被几个傀儡压在身下,随着血肉被撕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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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鲜血带着热气不断冒出,露出了平日被血肉包裹隐藏的森森白骨。
卫逐水感觉到手下身体的颤抖,嗤笑道:“你怕这些东西?”
孟清清虽在发抖,但握着相欢剑的手却更紧,颤声道:“很,很难不怕……”
她是见过人受刑,也见过有人受刑后露出的森森白骨,更听过一些罪大恶极犯人整宿整宿的惨叫,直到叫不动快咽气的呜咽生,她都不知听过多少次,但她没见过这种活吃人的场景,怕是之后能做噩梦好几宿。
孟清清只觉得身侧微风吹过,卫逐水已松开她朝那些傀儡而去,他这次未再用之前那招数,向来也是知道这些失去行动力的人无法再承受一次那样的冲击,他还想要留活口审问,必然得要让人活着才行。
孟清清冲去时,突然见到有人面对扑来的傀儡,吓的涕泗横流,随后快速从身上摸出一个玉扳指,戴在手上举起来后,那傀儡便不再靠近他,转而换了别的目标。
那玉扳指也并非人人都有的,没有的人在看到玉扳指时,似乎也知道它的作用,于是几个人去抢那一个玉扳指,不愿松手的人的手甚至因此被咬的鲜血淋漓。
或许这些人平日里也称兄道弟,但面对生死时,谁也顾不了除自己以外的人。
这些傀儡虽不惧疼痛和死亡,但它们的身体却已在腐烂,动作因受到腐烂的影响而有些缓慢,只是较不常锻炼的常人而言快一些罢了。
但那点速度在高手眼中并不够看,尤其是在卫逐水眼中与慢动作无异,在解决了那些傀儡后,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研究一个从傀儡身上被砍下的头颅。
这脑袋虽离了身体,却依然能动,流着黑水的眼珠子盯着他的方向看,面部几乎烂的差不多,嘴唇自然也没了,露出的牙齿随着嘴巴一张一合的发出咔咔声,好似正在咀嚼着什么似的,看的孟清清背后发寒。
正在孟清清观察时,卫逐水突然拔出了她才入鞘的相欢剑,未征得她同意便直接敲开了那个脑袋的天灵盖,流出浓稠恶臭的液体。
孟清清猛地往后跳了一大步,皱眉不满道:“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就算你是大魔头,也不能不经过别人同意,就这么糟蹋别人的剑啊!”
卫逐水抬头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剑朝孟清清扔过去,蹲下身开始研究起那头颅脑中的东西。
孟清清嫌弃的甩了甩剑,也走过去想看看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卫逐水这么研究,结果刚靠近就看见在那头颅半腐烂的脑中穿行的似蝉非蝉的古怪虫子。
那虫子同体是最为洁净的白色,体型比正常的蝉要小许多,而且似乎没有翅膀,不知是不是察觉到这栖身之所的天窗被打开了,竟然从里面探出了头,随后陡然张开了一双透明的翅膀,只是在夜色中看不清楚。
直到它飞起来,孟清清才发觉它竟有翅膀,而且……
而且还是朝着她的方向飞过来的!
12. 天下第一也会掉眼泪了?
孟清清被吓的下意识大叫一声,举起的手刚要拍一掌,眼前一道寒光闪过,那古怪的虫子便被卫逐水的寒山剑削成了两半,从断开的身体里流出些许绿色的液体,不知是它的血还是旁的什么。
孟清清抬起的手落到自己的胸口,安抚般的自己拍了自己两下,正要道谢时,却被卫逐水一句话说的什么感恩之心也没了。
“废物。”卫逐水道。
孟清清气道:“你骂谁废物呢?你会不会说话啊你!别以为你那是帮我了,要不是你非得撬它天灵盖,还不经我同意用我的剑,那虫子能出来吗?”
卫逐水哼笑一声,任她在那如何跳脚也不在意,将她的话更是当做耳旁风一样听了就散了。
他的目光落到那些即便休息到现在也无法动弹的人身上,冷声道:“我给你们两条路,一,将你们知道的都说了,我放你们一条生路;二,死,我给你们时间自裁。”
孟清清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其实卫逐水这办法无论选一还是选二都得死人,就像之前在地下所听到的,选一他们活,他们的一家老小死,选二他们死,他们的一家老小活。
但这沉海阁若当真如此心狠手辣,真的会如约在他们死后放了他们的一家老小吗?这些人又是怎么来的?沉海阁到底想做什么?像这样的地方又有几个?
无数疑问在心中盘旋,这两个选择可以说都很残忍,那倘若放了他们呢?
那结局便是会有更多的人遇害,或许会被那古怪的虫子钻入脑中变成不断腐烂的傀儡,或许是箱子里的那些奇怪的妇人,又或许是那些被关起来似乎已经痴傻的男女老少。
孟清清沉默不语,卫逐水冷眼旁观,萧寒生他……他还在抱着自己的惊闻剑,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看也罢。
这些人也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有人干脆利落的捡起武器自刎,有人选择服毒,还有人握上了可夺自己性命的兵刃却犹豫着似是不敢下手。
有人在哭,也有人在笑,彼此的悲欢并不相通,却又似乎在演着同一场人生的戏码,像是一场巨大的闹剧。
“我说,我说!哈哈,我说!”
一个断了一条腿的人,突然笑着朝他们这里爬来,孟清清抿着唇静静的看着他,有线索应当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却不知为何,她此刻的心情却异常沉重,比曾经在刑部大牢中看人受刑时还要沉重。
卫逐水垂眼看着那在地上拖了一条血路而来的人,慢慢开口道:“你不在乎你家里的人?”
“不在乎!哈哈哈,不在乎,我不在乎!”那人神情略有些癫狂的道,“我爹早死了,我娘疯了,我娘子在我蹲牢子的时候就带着娃改嫁了,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死啊,死了好啊,死了好啊哈哈哈哈!”
那人笑着笑着却又开始哭,攀上卫逐水的小腿,像是已经彻底疯了一般道:“娘啊,我不敢死啊,我不敢死,我……”
他接下来的话梗在喉间并未发出,身体向一侧歪去,如一摊烂泥一般瘫软在地。
卫逐水手中的寒山正往下滴着血水,竟是不知在何时出了鞘,悄无声息的夺了那疯癫之人的性命。
“我不信疯子的话。”卫逐水的目光落在剩下的活人身上,继续道,“你们,谁来说?”
剩下的还有十三人,在卫逐水问出这句话时,下定了决心要用自己的性命换家人性命的人自裁当场,最后活下来的还有六个人。
从这六人口中得知,这处地方连沉海阁分阁也算不上,甚至也没有个具体的名字,他们这些人都是沉海阁的人历年来收留的难民,混不下去的山匪,或是坐过牢身上带有“囚”字烙印受人鄙夷、无法正常生活的囚犯。
沉海阁的人将他们慢慢收集起来,先是给他们一些好处,等他们逐渐放下心中戒备,便开始哄骗他们为沉海阁做事便可得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以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可以吃喝不愁等等好处。
上了当的人便会被送到这里来,又或是别的地方,总归做的都是些差不多的事,而当他们察觉到不对时,沉海阁的人便陡然翻脸,直言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已被掌控。
若是听话,每年便可见上一面,若是不听话或是逃了,他们的父母妻儿就没命了。
若想换来自己父母妻儿的平安与自由也可以,只要能骗来够多的人,无论是自己的亲戚朋友也好、同窗师徒也罢,骗来五个人就能换父母妻儿中一人的自由。
如此循环往复,不仅像他们这样的人不缺,那些被当做器物容纳蛊虫的人也不会缺。
而那些虫子究竟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每三个月会有附近分阁的人来一趟,不仅是送来人和新的虫子,还会有新的吩咐,同时再收走之前那三个月,记录着虫子放到不同人身上的结果和反应的文书。
而他们来的不巧,就在上个月,分阁里的人才来过,即便想等人来,那也是许久之后的事。
而上个月的人来了之后最新的吩咐,便是用那些怀有身孕的妇人作为容器,只因那些虫子若进入死尸体内,随着死尸的腐烂,那傀儡慢慢便不能用了。
若直接放入活人体内,那活着人因痛苦会不断挣扎,即便捆住了,也有不少会活活痛死,五个人里都难以活一个,且那虫子虽和活人结合了,却无法完全控制那个活人,活着的人时不时的会有自己的意识,损耗太大又难以控制。
而现在他们想到了一个新的办法,倘若在婴孩还未出世时,尝试将其与虫子变成一种共生的关系,那么得出来的结果想必会更好,而那些婴孩的母亲,因十月中不断被吸食,在婴孩降生时自然会咽气。
那些箱子里的,就是他们这次试验的对象,自上个月便开始了,但情况要超出他们的预料,她们体内的虫子吸收的太快,挨不到婴孩降生之日,那些母体便会被吸成人干。
他们将那些妇人用箱子装起来,便是准备在地下的那些人都用完之后,提前传出信件,让分阁的人提前来领。
孟清清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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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顿了顿问道:“你们现在可否传信?”
一个人慢慢地道:“没用的。在隈隩山附近就住着分阁的人,但那些人时常更换地方,我们这些人里,最长的在这地方待了七年,也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在哪。刚才哨声和笛声一响,他们一听就知这里出了事,他们立刻就会离开,你们找不到的。”
另一人道:“沉海阁真真假假,明面上能让你见到的分阁是当真只做正经买卖。我从前就是一处分阁里的伙计,听说来这地方赚的更多就来了……”
这些人知道的东西有限,毕竟沉海阁的幕后主使,也从没将这些人当做自己人,不过是一些随时可弃的弃子罢了,有谁会告诉弃子自己的打算呢?
孟清清本还在想卫逐水会不会真将他们放了,毕竟话本子里的和传闻中的魔头总是喜欢出尔反尔、不做人事,但卫逐水却当真将他们放了。
孟清清跟在卫逐水身后,思索片刻,小心翼翼的问:“你就将他们这么放了?”
卫逐水扫她一眼,道:“你若想用过刑再放,就自己去抓。”
“……”
她看起来难不成很像残暴至极的恶棍吗?
孟清清在卫逐水的背后,无声的冲着他的背影呸了一下。
回了地下密室中,那囚笼中的人还是维持着之前的样子,似乎外界发生什么都和他们没有任何关联一般,就连孟清清用剑劈开了锁链,打开笼门,他们也依旧各自蜷缩着,没有半分要跑的意思。
正在孟清清仔细观察那些人时,一处黑暗的角落中突然窜出一缕红光,眨眼间埋入了萧寒生的心口,显然是又一魄回来了。
孟清清回头看去,萧寒生的眼中已恢复了一片清明,但他面上却不见有分毫喜悦,反而是望着眼前的一切,红了眼眶,在孟清清站起身时,他闭上了眼睛,盈满了的泪水因无法再被容纳而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孟清清一顿,走近她面前问道:“你哭什么呀?是出什么事了吗?”
萧寒生显然是在隐忍,再睁开眼,虽眼眶还是红的,但却不再有泪水流出,他的视线落到孟清清身上,轻声道:“孟清清,你认为平海派是对的吗?”
孟清清哑了一瞬,试图转移话题道:“这和平海派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应该赶紧查明这些人的情况,之后再通知朝廷的人。”
卫逐水突然插话道:“不必查明了,这些人都被毒傻了,舌头也拔了,治不好,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萧寒生看向那些蜷缩在一起的人,继续道:“我建立平海派的初心,便是要结修真界与江湖之力平尽五湖四海不平事,但我错了……”
“错……错什么错啊?你现在脑子不好使,想再多也无用,不如趁早找齐了你的七魄,你好回到平海派带领你门中弟子去平尽五湖四海不平事啊!”孟清清皱着眉道,“你不清醒时就只会说喜欢,清醒了也没多聪明,现在还会掉眼泪和自怨自艾了,你能不能拿出点正道魁首、英豪录第一该有的样子啊!”
13. 萧寒生落泪
“他的七魄不全?”卫逐水突然插话,他盯着看了萧寒生片刻道,“原来如此,看来不是你脑子坏了,是你人不行了。”
孟清清正要反驳时,只听卫逐水继续道:“七魄掌七情,你七魄尚不全,找回来的也无法融合,情绪无法自控,所以你现在是七魄中的哀占据主位?”
孟清清一怔,恍然道:“所以你才要哭啊?那你继续哭吧,我先去传信。”
孟清清给夏知远传完信,又赶紧从上面回来,她回来时才想起自己一直忘了仔细研究的玉扳指,从口袋中拿出来时,见萧寒生和卫逐水已在研究先前那几具尸身上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了一个玉扳指。
孟清清走过去道:“之前在那些傀儡过来时,我就见那些傀儡不会伤害戴有玉扳指的人,但我看这玉料很是普通、杂质极多,放到市场上也卖不上价,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为何却能让那些傀儡避开呢?”
卫逐水也不明白这个问题,二人看向萧寒生,萧寒生默然良久道:“这是并非玉料,而是与玉料类似的照灵石。”
孟清清啊了一声,“照灵石?那不是……”
孟清清下意识的看向萧寒生,萧寒生的面色平静,只是静静的望着手中的玉扳指。
孟清清这时才察觉到自己方才过分先入为主了,也不能因她拿到的照灵石是王清川给的,就怀疑王清川会不会与此有关,那毕竟是第一门派,再怎么说,王清川也不应该会与这种事有关系,毕竟他作为副掌门位高权重又得人敬仰,何必费尽心机做这种事?
“是从平海派的管辖之地来的。”
萧寒生一句话说的孟清清又是一愣,正在她思绪疯狂转动时,又听萧寒生慢慢地道:“但此事与师兄无关,此物中的灵力并非来自我师兄,这只能说明如今平海派已不在我师兄管束之下了。”
孟清清长吸了一口气,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萧寒生的脸色又默默闭上了嘴。
其实萧寒生的脸色并不算差,或者说此刻从他脸上竟然看不到什么裸露在外的情绪,平常萧寒生痴傻时也常会面无表情的发呆,但却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却让人觉得极有压迫感和危险性,令孟清清此刻都不敢贸然张口,甚至都觉得一旁的卫逐水都变顺眼了些。
只是她不敢说话,不代表卫逐水不敢说话,他不仅敢说话,还嗤笑一声仿若嘲讽道:“看来你这十年是什么事也没做,打着什么‘平尽五湖四海不平事’的号令,结果你连自己门中的事都平不了。英豪录第一又如何?手底下照样有叛徒。”
“叛徒又如何?出一个,杀一个,自平海派建立之刻起,我便立下了门规,背叛者格杀勿论。”萧寒生缓缓地道,“倒是卫宫主,我这十年虽不怎么记事,但你出现在此许久也不见有下属来寻,怕是你那散花宫也好不到哪去吧。”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火药味莫名的弥漫开来,孟清清听得难以置信,“这有什么好攀比的吗?出叛徒了就去处理啊,要实在不行,我也能帮你们出谋划策啊。”
孟清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十分自信的道:“我现在虽回不了京城去不了刑部大牢,但我有一个朋友在监察司任职,监察司的地牢中刑具不比刑部大牢的少,你们需要的话,我给你们弄来一套。”
萧寒生看着孟清清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看向卫逐水道:“你出现在此处必然有原因,你是为何而来?”
孟清清看着对面又聊起来的两个人,只觉得他们不识好歹,皱着眉不满道:“你们不需要就不需要,怎么还忽略本小姐呢!”
卫逐水冷笑一声,萧寒生扔了手中的玉扳指道:“我们当真不需要,平海派里的刑具不少,散花宫中的应当更多。你才入江湖并不了解,许多江湖中的私刑,可要比刑部大牢里的刑法厉害多了。”
孟清清撇了撇嘴,虽说不太相信,但萧寒生都特意向她解释了,她若再生气那便是她不识好歹了。
只是这次萧寒生清醒的时间似乎格外的长,长到能撑着听完卫逐水所说的有关散花宫之事,孟清清这时才知道,传闻说的卫逐水一直在散花宫闭关,将事务都交给了手下人之事竟是假的。
在十年前,二人原本相约切磋,这高手之间的切磋自然是会受伤,流点血、断个胳膊断条腿也是家常便饭,一开始二人虽都并未留手,但还不至于走到生死决斗的那一步。
直到战至中场,萧寒生像是突然疯了,将卫逐水当做死敌一般,若非卫逐水也修为不弱,怕是那一日就要丧命于萧寒生之手。
二人两败俱伤之后,他也的确因伤重而闭关养伤,只是他闭关之处向来不让外人知晓,唯一知道的便是散花宫圣女林烟,他要闭关之时,也向来是由林烟在外为他护法,事情就发生在他闭关的那两年中。
头一年,散花宫内与往日无差,只是隐有暗流涌动,但有人之处自然会有事端,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保证自己手底下的人皆忠诚于自己,只是因皇帝有至高权利,平常无人敢轻易冒犯。
而卫逐水作为宫主自然也有权利,除了权利,他还有至高修为,并且与萧寒生相同,他不会管散花宫中下属的私事,但却决不允许有人背叛他。
一旦有异心之人露头,那么作为杀鸡儆猴的“鸡”,自然会面临比凌迟更为痛苦的刑法,以用来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猴”。
但到了第二年,在一日夜中却突然出现一众反叛之徒,不仅占据了散花宫,也将那些真心效忠卫逐水的人杀了个措手不及、死伤大半。
最后侥幸活下来的人都趁乱连夜逃出了散花宫,甚至因担心遭到反叛者与仇敌或名门正派人士的追杀,各自隐姓埋名,逃散各处。
而那些反叛者的领头人,便是卫逐水曾经的手下两员大将,在旁门录中并列第九,有双生情花之称的寒梅与茱萸。
之所以有此称号,除了此二人极为美艳,并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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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录第二外,还有一点是传言没有一个男人可在见到她们后不动心、不动情。
这双生情花貌美似妖、体有异香,近之者可感到心跳如雷、呼吸急促而带来的眩晕之感,离得越近那感觉越是明显。
听闻哪怕只是与她们稍有接触,便可给人握雨携云、欲生欲死之感,令人无法自拔,恨不得长长久久的贴近在她们身边。
也正是因此,这江湖上有许多追捧她们之人,那些人大都不属于散花宫,甚至师门很可能与散花宫有些仇怨,却还是无法自抑的拜倒在双生情花的石榴裙下。
而如今,那双生情花早已成了散花宫真正的宫主,只是大约是担心散播出卫逐水已不在散花宫的消息,引来想要趁此机会灭了散花宫或是她们的仇敌,这十年间,竟也没有传出半点散花宫已易主的消息。
卫逐水之所以来此,便是查到了此处与双生情花有关,他心中坚信那二人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背叛他,虽说在他眼中那二人非死不可,但在这之前,他得先试试看能否顺藤摸瓜找出双生情花背后之人。
萧寒生静静听完道:“那你现在要如何?”
卫逐水道:“原本看在她们昔日效忠于我的份上,想给她们一个体面,现在既查不到有用的,那便打上散花宫,挨个审讯过来便是。”
孟清清奇怪问道:“不对啊,为何是你亲自来?难道这几年里,无人愿为你效忠了?”
卫逐水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她们与你无异,虽为我属下,但我不会让我的属下白白送死。”
孟清清一下子未能理解她的意思,“什么无异?”
“修为不济,身手差劲。”
孟清清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萧寒生在一旁听着却忍不住好笑道:“你何必逗弄她?她只是年纪尚小,在同辈之中,已算佼佼者。再多历练几年,定能入英豪录三十名之内。”
孟清清刚阴沉下去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惊喜道:“真的吗?”
萧寒生点点头,卫逐水嗤笑一声,还要说些什么时,孟清清猛地回头指着他道:“你闭嘴!”
卫逐水挑了下眉,竟也真的没有再说些什么尖酸刻薄的话气她,反倒是萧寒生说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将有关照灵石之事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简单来说,这照灵石原本是一处矿山中的产物,早在十三年前便归了平海派,这照灵石与其他玉料不同,它竟可容纳大量灵力,并且数年之内不会消散。
只是虽说神奇,但这作用一开始自然是无人觉得有用,甚至还觉得十分鸡肋,不能产生灵力助于修炼,反而还会倒过来吸取灵力,简直是倒反天罡。
只是这照灵石长相与玉料相似,真正纯净的照灵石又如同琉璃,一开始属于一个专干杀人越货、强抢民女之事的帮派,被那帮派发现后当做玉料制作成各类首饰贩卖,为此还掳了好几个以打造首饰为生的师傅。
14. 究竟是谁有问题?
之后那帮派被萧寒生率众剿灭,清点战利品时,发现了在那帮派后山一处山洞中还未采集光的照灵石,一开始平海派的人也以为那是玉料,直到请了位多年鉴赏玉料的老师傅去,才得知那并非是玉料。
“照灵石”之名也是那时萧寒生发现此物可以存储灵力后起的,既然并未真正的玉料,平海派自然是不能做骗人的买卖,便安排人将那处看守起来,只等着往后哪一日需要用到时再进行开采,也为了避免被旁人发现,当成了玉料去贩卖。
那段时间平海派正是如日中山之际,不仅名声极大,钱财也是不缺,可谓是财大气也粗。
萧寒生还让人查到了那帮派转手贩卖照灵石所制作首饰的地方,发出消息称那并非真正玉料,若有人不幸买到,可将其带到平海派,平海派愿以其当时所购买之价格收回,并包揽来往路费。
听闻发出消息的那一年里,来来往往的去了不少人,这对平海派来说自然是无利可图,但也正因如此,平海派的好名声才能越传越大。
直到如今哪怕十年过去,这十年间平海派也并未再做出什么大事迹,也依旧胜名不衰,萧寒生之名也依旧如雷贯耳,令良善者闻之心安,令作恶者闻之胆寒。
但如今却有人开采照灵石做出了这些玉扳指来,要么是王清川早已忘了那块地方而并未注意,要么就如萧寒生之前所猜想那般,王清川看似为平海派副掌门统领平海派,但实际上平海派早已不在他的掌管之下。
可惜即便如此又如何?萧寒生如今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他现在,他虽不会无缘无故的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却愁眉苦脸的盯着她看,一副要哭不哭的怯懦模样,看的卫逐水面露嫌弃的后退一步,扔下一句“有事传信”便走了,还顺手扔来了一个银制的哨子。
孟清清刚接住那哨子,站在她一侧的萧寒生却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孟清清以为他哪里又出了问题,吓的她连忙蹲下身检查他的情况,“怎么了,怎么了?你……你别哭啊,你之前傻的时候明明也都是不哭的啊,你……”
萧寒生抬头看着她,只是眨了两下眼睛,眼泪便流了出来,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又低下头用手背擦着眼泪道:“我要回家,我要见师父,我想见师父……师父……”
换作旁人,怕是很难想象到这英豪录第一、平海派掌门坐在地上委屈小哭的场面。
萧寒生虽说现在还是傻的,看似与几岁孩童无异,但却不会大哭大闹,只是在没得到孟清清回应后,瞧着更加委屈,却除了呢喃几句“师父、师兄”外,便只会静默无声的流眼泪。
孟清清感觉自己此刻像是个拐了人家孩子的人贩子,但她当真不知道萧寒生师父在哪里,更觉得这平海派现在压根去不得。
之前王清川将她与萧寒生那样轻易地赶出去,说不准正是发现了不对之处,否则也不会放心的将痴傻的萧寒生交给她一个不知具体底细、品性的人。
孟清清叹了口气,安抚道:“你别哭了,我带你去见你师父、师兄,你先起来好吗?”
萧寒生此刻人虽傻了,但修为什么的都在,孟清清拉了好几次都没拽的动他,只感觉自己像是在和八头牛反着使力,萧寒生纹丝不动,她反倒是差点闪了腰。
“……你当真会带我去见师父、师兄吗?”萧寒生红着眼眶问道。
“当真,当真。只是现在不是时候,你现在有些问题,我们得先将你的问题解决了才能回去。”
孟清清试图和萧寒生说理,但傻子是不会感觉到自己是傻子的,就像萧寒生此刻十分坚信自己没有问题,甚至觉得孟清清是个骗子。
孟清清连婚还未成,就有了养孩子的感觉,颇感心累道:“是,我骗你的,你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我,我求你陪我去看病。”
孟清清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未曾想萧寒生竟信了,还十分关心的问道:“你生病了?很严重吗?”
孟清清想了想,点头道:“对,很严重,是不早些看医师就要没命了那么严重。”
以萧寒生现在的情况,自然是理解不了孟清清说的话,但他还是信了,只可惜这种状态也未维持多久,萧寒生不哭了之后,便恢复到了平常痴傻的状态,只是相较平常要更为沉默一些。
或许是因之前情绪过于激动,而导致体内几魄不稳才会出现刚才的情况,如今他情绪稳定下来,几魄在体内逐渐归于平静,自然就恢复到平常痴傻的状态了。
孟清清从前便听闻,有些失魂、失魄的人会出现痴傻、疯癫、失忆、心恙之类的症状,只是并未亲眼见过,直到遇到了萧寒生,才让她知道这失魄之人真正的模样。
好在萧寒生生活尚能自理,让她省了不少事,但她也必须得尽早给萧寒生的七魄补齐了,不然着实有些折磨人。
孟清清传信给了夏知远,又在这几乎满是死人的营寨中住了四五日,好在如今天气不热,那些尸身并未腐烂发臭,不然她当真是一刻也住不下去。
只可惜这次来的不是夏知远,而是夏知远手底下的人,名叫沈亭北,是自小就跟在夏知远身侧的贴身护卫,后来夏知远也学了武,便提拔他做了副掌司,听闻因此夏知远还被几个文臣弹劾过。
沈亭北作为副掌司会亲自过来,自然是夏知远有事分不开身,不过应当是被特意提醒过,甫一见到她,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钱袋子递给她,瞧着有些份量,应当有五十两左右。
孟清清乐呵呵的接过钱袋,将之前夏知远给她的钱袋子给了沈亭北,随口问了几句夏知远的近况,得知夏知远现在并无什么麻烦事,只是因之前她给出的账簿在京城内被拖住暂时无法离京。
想必是他顺藤摸瓜最后摸到了一条大鱼,正在同那条大鱼比耐心。
在孟清清心中沈亭北同夏知远一样值得信任,她见有关对平海派的猜测同沈亭北说了一遍,道:“我现下分身乏术,况且一时半刻也回不了京城,监察司耳目遍地,替我查一下平海派之事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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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难事吧?”
沈亭北有些异域血统,眉目间要比寻常人更为深邃,面容棱角分明,头发发尾微卷上翘,穿着一身干练的劲装,更显得身姿挺拔、模样俊朗。
尤其是他垂眸认真听她说话时的模样,想必能让京城中的富家小姐见了为之春心萌动,引得孟清清都忍不住朝他脸上多看了两眼。
只是沈亭北对此并无察觉,也从不觉得自己模样好看,更是一直未曾直视过孟清清的面容,只在孟清清说完话后,抱拳恭敬道:“亭北明白,定不负孟小姐所托。”
离开隈隩山后,孟清清一时又不知该往哪里去,毕竟这照灵石虽能感知到萧寒生其余的几魄,但却要在距离极近时才有所反应,可谓是十分鸡肋。
就在她不知该往何处去时,入住一家客栈时却正巧听到有一桌人正在议论有关召魂之事,听闻有一位对召魂之术极为擅长的大师,正要举办一场广邀天下擅长此法与对此方法感兴趣之者,可谓是人才云集。
那她若是带萧寒生过去,只要有一个人能有办法,那她在找萧寒生其他几魄的事上岂不是事半功倍?
甚至若是运气好,那位大师有能力可将萧寒生其他几魄召回来,她也不必再东奔西跑了,那她作为帮了英豪录第一的好心人,得萧寒生几句指导应当不成问题吧?
————
五月初十,正值芒种时节,在骑马赶路期间经历了好几场大雨,天气闷且湿热,二人时常要出一身汗。
孟清清自小娇生惯养,如今虽说没什么太大的大小姐脾气,但却十分不喜有汗味的,更不爱穿汗湿了的衣裳,因此一路上花了不少时间沐浴更衣。
而目的地是个叫临风镇的地方,这临风镇是个好地方,周遭山清水秀、绿柳成荫,在夏日时节,临风镇内便可听取蝉音一片,住于此处之人也并不嫌这整日的蝉鸣声吵,反倒是在过了夏季,渐渐听不到蝉鸣后还觉得有些怀念。
此地居民喜蝉、爱蝉,各类衣裙、首饰上都可看见蝉的踪影,就连此地的特色菜肴也是蝉,名字取的好听,叫什么“夏风相识”。
从名字上看不出是什么菜,也看不出究竟有什么食材,直到那一盘蝉混着蝉蛹的菜端上来后,孟清清才知道这菜究竟是什么。
孟清清看到的时候,就想起自己之前在隈隩山看到的在傀儡脑中的虫子,当即脸都绿了,偏偏那一盘菜卖的价还高,最后孟清清找了一桌客人,用这什么“夏风相识”跟对方换了一盘莲藕炖排骨。
那桌客人瞧着是本地人,说着些孟清清听不懂的当地方言,不知她们聊了些什么,最后还笑吟吟的多送了她们一盘红烧芋头。
孟清清在刚到临风镇,吃了顿饱饭后,便开始仔细打听起有关那位召魂大师的消息。
也正巧这消息在临风镇中算是人尽皆知,只是临风镇的人大都对此类旁门左道不感兴趣,甚至大多数人都有意会避着那位召魂大师所居住的居所,似乎是担心距离近了不慎沾染邪气。
15. 孟湲
镇上无人知晓那位大师的真实姓名,只知她向来自称玉情,也无人知晓她年岁,听闻在这临风镇已住了十多年,但容貌却没有半分变化,瞧着仍是不到三十的模样。
但驻颜之术在修真界内并非什么难修之法,这对孟清清来说倒是不觉得有何古怪之处。
玉情所举办的召魂会,也的确是广邀天下擅长召魂之术与感兴趣者,距离召魂会正式开始还有两日时间,她们来的算巧,但凡路上再耽搁些日子,定然是赶不上了。
但唯一不巧的是,若对此法感兴趣者想入场得要交钱,一人就得三十两,让不少对此有些许兴趣者望而却步,在这期间也有过不少从外乡过来,最后在知道价格后又离开的人。
三十两,听起来似乎不算太多,但也不少,她与萧寒生两个人就得要六十两银子,但之前她从沈亭北那才得了五十两银子,这一路上更是……花了不少……
孟清清掏出钱袋,看着剩下的十五两银子,犹豫了好一会儿,看向方才还清醒的萧寒生道:“你能去卖艺吗?”
萧寒生正低着头,听到她声音后,抬头看向她,孟清清才堆砌出的微笑瞬间垮下,随后毫不意外的听到一声,“喜欢。”
孟清清认命了,她将钱袋收好,靠在桌边双手扶额,过了好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道:“罢了!本小姐卖艺就本小姐卖艺,也算本小姐人美心善,换作旁人早将你扔路边了,待你之后好了,除了口头指点,可得再教本小姐一套精妙剑法以表感谢才是!”
萧寒生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只是看着她顿了顿,慢慢点头道:“……喜欢。”
孟清清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喜欢个什么,不过既然点了头,她就当他同意了。
为防萧寒生以后反悔,她还找来了纸笔将今日之事写下,又借来了印泥,让萧寒生在上面按了指印,又另写了一张纸条,叫来夏知远的信鹰,将这两张纸卷起放入信筒托夏知远保管。
之后在镇上逛了一遍,买来了一支临风镇中最便宜的笛子,又去镇上的药铺里买了些药材,她表姐是个医师,在她年纪尚小时为了哄她开心制出了可引来蝴蝶的药粉。
将这溶水后撒在衣服上,再用灵力催化便可引来蝴蝶,她对黄岐之术并不感兴趣,却唯独知道这药粉该如何配出来。
就这样又花了一日的时间,距离召魂会开始只剩一日时间,届时外人便无法再入那召魂会,所以她如今需要在一日内赚到四十六两银子,可谓是天方夜谭。
但即便再不可能也得先试过再说,孟清清在自己周身撒上了药水,等衣服上的水迹干了之后,拉着还处于痴傻状态的萧寒生出门去卖艺,为了能让旁人知道她是卖艺的,还可以跟客栈掌柜的买了个旧碗,摆在自己面前。
孟清清原本还想立个牌子,编些凄惨的故事写上去,但转念一想虽有人如此做骗人同情,但她也不能因一时缺钱便如此没有底线。
毕竟这萧寒生还在她身边,万一萧寒生恢复清醒后恰好记得这么一段,觉得她是个骗了人的恶人将她给平了那可如何是好?
萧寒生刚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苏醒,就看见孟清清站在一座平房的屋顶上。
此时正值临风镇早市,街上来往行人众多,却大都为屋顶上的笛声停留,只见屋顶上女子的裙摆随风轻轻摇曳,在悠扬轻盈的笛声中,竟陆陆续续飞来了许多蝴蝶。
那些蝴蝶或是环绕在她周身,或是听在她颜色鲜亮的衣裙上,临风镇也算是个大城镇,素来也见过不少卖艺的艺人,但却未曾见过这样的景象,尤其是一些年纪不大的孩童,各个都说以后长大了要学吹笛子引蝴蝶来。
萧寒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美景,或者说他第一次驻足于某个美景之前,有人的目光在笛声,有人的目光在那些彩蝶,他的目光则聚焦于造成这一切的人。
直到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他才回神低下了头,看到了自己手中正碰着的旧碗。
这碗的边沿还被人刻意敲过,弄出了些许残缺,看断口应当是才敲裂不久,应该是为了彰显他们当真十分缺钱,连这破碗都是参考着一些乞丐手中的碗模仿,上面还抹了一些……看着像锅底灰的东西。
“哎哟!这小伙子当真可怜,长的如此俊俏,却患有脑疾,唉……”
“那上面的姑娘也可怜呐,这兄妹二人怕是一路奔波至此寻找名医,这盘缠定是都花光了,不然也不会在此卖艺集诊费,可怜呐可怜……”
“都是可怜人,我虽银钱也不多,但也多给些吧。”
“厄运专挑苦命人呐……”
又是几两碎银和铜板投入他手中捧着的破碗里,萧寒生顺着那些人的视线继续向下看,看到了他身前挂着的一块木牌,那木牌上面被人写下“家兄脑疾,无钱就医,恳求施舍”十二个大字。
萧寒生:“……”
孟清清站在屋顶上,一边吹笛,一边观察着下面的情况,除了是想看有没有人给钱,主要还是为了避免有人去抢萧寒生手中的破碗,那可是她第一次靠卖艺攒来的钱,万万不能被旁人给抢了。
一曲终,她正要吹一首极尽哀思的曲子,才长吸一口气,就被一道嗓门极大的喊声吓的岔了气,“孟清清!你在做什么?!给我下来——!”
孟清清咳嗽的差点把肺管子咳出来,那大嗓门的女子却大步流星的挤过人群站定,指着还站在上面自己给自己顺气的孟清清道:“孟清清,下来!”
孟清清喘匀了气,刚跳下去屋顶,那气势汹汹的黄衣女子便走到她面前,才举起手佯作要打她的模样,原本站的有些距离的萧寒生却身形一闪,不过眨眼间就挤到了两人中间,将那突然出现的黄衣女子弄得一愣。
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看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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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萧寒生背后探出来的孟清清问道:“这是谁?江湖上传闻是不是真的?孟清清,你本事大了,敢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私定终身!说,你跑出来是不是被这野男人骗的?!”
孟清清正想着该如何解释时,黄衣女子的目光注意到了萧寒生手中的破碗和他身前的木板上,脑中一瞬间的空白后,被更大的怒火所取代,“他还有脑疾!你们刚才在做什么?现在是你在赚钱养这个男人吗?孟清清你是不是疯了?!”
萧寒生已看出眼前女子定然和孟清清有关系,而且关系匪浅,他沉默片刻道:“……这位姑娘,在下并无脑疾。”
孟清清此刻也唯唯诺诺的出声道:“表姐,他不是来历不明的野男人……”
二人的话几乎同时说出,黄衣女子深吸一口气,被气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跺了一下脚,将孟清清从萧寒生背后提出来,恶声道:“去客栈给我说清楚!”
三人到了孟清清先前住的客栈,刚进屋,黄衣女子便坐到桌边,示意二人坐下后,拍了下桌面道:“孟清清,你若说不明白,我就传信给姨母,你看姨母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眼前的黄衣女子就是那个教会孟清清引蝶的表姐孟湲,自小就在她父母的膝下长大,不为其他,只因孟湲还年幼时便父母双亡。
孟湲的父亲在世时是一位有名的医者,与孟湲母亲在江湖市井中偶然相识,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便彼此情根深种,孟湲父亲因无父母在世,也不甚在意什么世俗目光,在成婚时选择入赘孟家,因此孟湲出世后是随母姓。
孟湲父母在世时十分恩爱,可惜在孟湲四岁时,她父亲为救济一处城镇中感染瘟疫的百姓,离开了京城,未曾想就在那一年,孟湲父亲在离开京城的第二个月,传来了染病身亡的噩耗。
孟湲母亲得到消息后便骑上马赶去了孟湲父亲所在之处,那时瘟疫虽已得到控制,但那些染病者的尸身都被用火烧成了一捧灰。
孟湲母亲日夜奔袭也未见到孟湲父亲一面,从那之后便开始郁郁寡欢,最后在孟湲七岁时因积郁成疾而撒手人寰。
孟湲也是在那一年被孟清清的父母放在膝下当亲生子扶养,甚至有时待孟湲要比待她还要好,不过孟清清倒也从未有过嫉妒之心,一直将孟湲当做亲姐姐相待。
孟湲还比孟清清要大五岁,今年已二十有四,只是多年来没遇到过心仪之人,她爹娘也不催促,不知是不是有孟湲父母的阴影在。
毕竟一开始孟湲母亲之所以会与孟湲父亲结识,便是那时孟湲母亲年岁不小,被催的烦了跑出家门才恰好遇到的,未曾想结局竟会那样令人唏嘘。
而孟湲在九岁时便开始对她父亲留下的医书极为感兴趣,她爹娘也未阻拦,甚至为她请了宫中的御医当老师,若不是孟湲时常宅在家中不怎么愿外出,大约这名声早已能与她父亲当年的好名声相当。
16. 他有脑疾?!
而寻常人总以为学医的应当脾气极好,为人温和,她这位表姐平常也的确是会给人这样的错觉,但一旦遇上些事,就像是点燃了的爆竹说炸就炸,令孟清清有时都怀疑孟湲是不是学医学疯了。
孟清清将大致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孟湲不善的目光落到了萧寒生脸上,看的萧寒生脸上泛起了几分尴尬之色,咳嗽一声道:“孟姑娘,在下……”
“所以你现在在让我表妹卖艺养你?”
孟湲打断了萧寒生的话,一时令萧寒生面上尴尬之色更浓,孟清清连忙出声道:“表姐,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没有让我卖艺,是我自己自愿的。”
孟湲手中的杯子重重砸在桌面上,发出一道响声,“孟清清你真是疯了,就算他是英豪录第一又怎么样,啊?就算他是平海派掌门又能怎么样?能当饭吃吗?能养你吗?他能给你什么?你说,他能给你什么?”
孟清清低声道:“他能给我剑谱……”
见孟清清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孟湲只觉得毛骨悚然,“我看你真是疯了,你以为自己是活在话本子里不要吃喝、不要银钱,就靠喝西北风和劳什子剑谱就能填饱肚子了?你要什么样的剑谱弄不到?就非得……”
孟湲的话一顿,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你知不知道你们的传闻都传到京城里了!姨母发了好大的火,说要是找到你就把你的腿打断!”
孟清清侧目看向萧寒生,却见萧寒生捏着眉心,像是在强撑精神的模样,她顿时大感不妙,毕竟她方才可没说她一路几乎不求回报的帮萧寒生找七魄的事。
孟湲也发现了萧寒生的不对劲,皱起眉问道:“他怎么了?你不会还找了个病秧子吧?”
正说着,孟湲的手已经把上了萧寒生的脉门,只是刚刚搭上,萧寒生就抽回了手,在孟湲疑惑不解的目光下,萧寒生抬头看着她,慢悠悠道:“……不喜欢。”
孟清清:“……”
萧寒生察觉到了另一侧的人,转头朝孟清清这边看了过来,在孟清清几乎绝望的眼神下,道:“喜欢。”
孟湲满脸怒火,拍了拍桌子喊道:“孟清清!这就是你说的没有脑疾?!”
孟清清面色为难道:“……表姐,他真不是脑疾,他平常其实很聪明的。”
孟湲气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伸手想要打人,但刚抬起来的手却怎么也打不下去,最后又重重坐下,使劲拍着桌面道:“是!我看他的确没有脑疾,有脑疾的是你孟清清!你等着,我这就传信给姨母,非让她老人家把你腿打断不可!”
孟清清看着孟湲满屋子找纸,想要阻拦却又不敢,只能愁眉苦脸的坐在原位瞪着萧寒生,这萧寒生早不傻晚不傻,次次都要在关键时刻拖后腿,但凡他能傻晚点,她就能把她表姐忽悠过去了!
见孟湲已经找到了纸笔,正准备开始写信时,孟清清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倘若孟湲当真是为了抓她的,不可能是孤身一人来这临风镇。
况且初见面时,孟湲的神情也十分惊讶,显然是一开始就不知她会在此处,并且孟湲还带着包袱……
“表姐,你也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刚要落笔的孟湲手一顿,自笔尖滴落的墨点落到了纸条上,一见她这动作与神情,孟清清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你也是偷偷跑出来的,那你就不能传信给我娘了,不然你也会被抓回去的。我见你风尘仆仆,裙摆、鞋面还有泥点,必定是才到此地,还没来得及办事吧?”
“这临风镇虽不算小,但却一向民风淳朴,若有什么大事发生必然整个镇子的人都知晓,你从前也鲜少出家门,定然在此地也无好友,所以……你是不是为了召魂会而来?”
孟湲放下了笔,看了眼孟清清,又看了看萧寒生,“你也是为召魂会而来?不会是为了他吧?他难不成是丢了魂才会这样?”
“……差不多吧。”孟清清道。
“那你们之间……”
“我对他绝无男女之情!”孟清清连忙解释道,“我就是觉得若不帮他,堂堂英豪录第一变成这样太可怜了。况且还不是因为爹娘要给我和夏知远牵红线,我与他只是好友,做不了夫妻,要不是担心回去要被压着成婚,我早就回去了。”
“现在反正回也回不去,他也并非是个恶人,我如今又无所事事,不如帮帮他就当历练了。等哪日夏知远定了亲,我爹娘不再想做假月老乱牵红绳,我自然会回去。”
孟清清说着,小心翼翼的瞧了几眼孟湲的脸色,见她面上的怒容渐渐消散,才继续道:“表姐,我是将我心中所想都说了,如今可该轮到你说了,反正都要去召魂会,那里面有鱼龙混杂,我们三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孟湲顿了顿,似是在犹豫,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将自己来此的目的与孟清清一一说明。
原来是因孟湲收到消息,得知双生情花也会参加这召魂会,并且他父亲当年也并非死于染病,这双生情花很可能是害死她父亲真凶。
而她之所以会得知这个消息,主要是因为孟清清的母亲温月照,她母亲一开始的确是因酒楼起家,但这酒楼生意面对的客人本就是三教九流者皆有,后来随着产业逐渐扩大,这能打探到的消息自然也就越来越多。
再加上她父亲孟清斋虽然位高权重,但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这么多年下来孟清斋在官场上虽不说如履薄冰也是处处小心,但即便如此招惹的仇家也不会少。
而得知的消息越多,对孟清斋和孟家与温家就越好,于是温月照便开始参与江湖上的消息生意。
后来不知为何,竟和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月明楼楼主搭上了线,两方共同合作之下,温月照的消息生意不仅做的更好,连带着明面上的生意也更上一层楼,但偏偏这事孟清斋知道,孟湲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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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就孟清清不知道。
孟清清对此气得不行,孟湲则劝她说不告诉她就是因她总想外出闯荡,若是让她知道了就更不得了了,怕是她敢在整个江湖上都横着走。
但这外面毕竟不是家里,明面上看不出凶手与具体死法的害人方式更是多如牛毛,即便是老江湖也有不慎中招的时候,更何况是孟清清呢?
孟清清听后也沉默了,她认真将自己反思了一通,发现孟湲的担忧并无不对,也的确是应该防着她点,毕竟想起之前的事,她在不知道她娘还有这本事的时候就已经够横着走了。
孟湲未察觉孟清清突然的沉默,继续道:“姨母就在附近的镇上,离此地大约一日路程,这临风镇上也有姨母名下的产业,我也忘了究竟是客栈还是首饰铺子,但你我若想全身而退,可得赶在姨母来这之前尽快离开。”
孟清清深感有理,她犹豫片刻,对着孟湲露出讨好的微笑,“表姐,我有一事想要表姐相助……”
孟湲看着铺成一片的碎银和铜板,理解了孟清清的意思,她来之前自然是都打听过了,要入这召魂会,一人就得付三十两银子。
她来时担心路上盘缠不够,几乎将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小金库搬空了一半,如今别说是六十两,就算是十个六十两她也给得起。
孟湲从包袱中拿出一沓银票,扫了眼孟清清身上的衣裳与头上的木簪,抽出一张的手顿了顿,最后又加了几张抽出来,递给乐呵呵伸出双手的孟清清,“你既要逃,怎么不知道多带些银子?你若带上个千八百两,也不至于要在临风镇卖艺。”
孟清清:“……”
孟清清勉强的露出一抹微笑,没敢说自己是带够了钱出来的,只是出来的第一站,就被半忽悠着骗光了所有钱,连她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玉佩都交出去了。
她也没料到这平海派现在竟是这样,让她不仅出钱还要出力,说出去谁敢信一个外门弟子救起掌门来了。
不过眼下的燃眉之急是解开了,这几张银票加起来共有四百两,够让她很长一段时间不必担忧银钱了。
三人如今银钱够了,自然就该去参加那召魂会了,那召魂会所在地就是玉情的住所,就在临风镇东边,名叫听蝉小苑,从这名字就能看得出这位玉情必然也是爱蝉之人,但孟清清只希望听蝉小苑里的一日三餐不会都有蝉的踪影。
三人吃过了午饭,便一起去了那听蝉小苑,交付了九十两银子,领了三块腰牌,在进门处登记好姓名与腰牌上的数字后,便被听蝉小苑的下人一路引进了内部。
这听蝉小苑虽带了个“小”字,但这里面却半点也不小,顺着绿竹小径一路走去,可见周遭景致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如同古画卷中的景象被移到了现实之中。
虽也可听见阵阵蝉鸣,但不知是不是这几日习惯了的缘故,孟清清竟半分不觉得吵,反倒有种舒心感。
17. 晚宴下药
带路的婢女将她们带到了客房的位置,那一排排的房门上挂着的牌子上刻着的数字,正是她们腰牌上的数字,她们只需按腰牌上的数字便可找到房间。
“三位,晚宴将在酉正开始,在这之前三位可随意活动,只是还请在酉初时回来,凄凄会带三位到孤灯阁去。”名叫凄凄的婢女笑吟吟的向她们行礼道,“这几日,也是凄凄负责三位的起居,若三位贵客想要专人伺候,可同凄凄说,凄凄为三位贵客安排。”
孟清清自然是不想要专人伺候的,这听蝉小苑来者繁杂,其中的奴仆也都不是知根知底的,别说孟清清,就是孟湲也不敢让这听蝉小苑的人贴身伺候。
待凄凄离开后,因时间尚早,三人便想将这听蝉小苑的格局摸一遍,至少也该知道这里面有些什么地方,又有几个门,不然着实是住的不安心。
三人顺着小径又走了一会,走到了这听蝉小苑的后院,这后院与一般人家的后院不同,并非是花草,而是一大片的湖,湖中隐约可见锦鲤游动。
而此处蝉鸣声更甚,偶有白鹭、鸊鷉落脚,她们站在湖边正巧可看到从另一侧延伸至湖心的石桥和亭子。
最为吸引人的便是那桥上的风景,那座石桥奇就奇在并不算宽阔,瞧着仅可供一人通行,若想二人并肩而行,怕是不跌进湖里,也要打湿了鞋袜,但就是这样的桥竟然并无护栏,而那桥上正有一人翩翩起舞。
桥上的女子身着稍显宽松的白色舞衣,在阵阵风中,窈窕的身形在舞衣下若隐若现,她的动作极为流畅,仿佛这样的舞曾跳过千万遍早已熟记于心,但除了美却又能品出一种不一般的韵味,像是一种从心底里流露而出融入动作间的哀愁。
若只论舞技,京城中比这舞技好的人自有大把,但却偏偏是这种似有若无的哀愁极为抓人心肺,令人只远远一见便生起怜爱之心。
就像此刻围在湖边的几名男子,他们显然也是恰巧来到此处,却都一眼被湖中的女子吸引,一口一个惊为天人,还有人甚至在说若自己能娶到这样的美人,必不会让美人为自己黯然神伤。
孟清清看到有人想上那石桥与那湖中女子结识,却在即将靠近石桥时被守在桥边的守卫与婢女拦住,孟清清去听了一嘴,才得知那在湖中起舞的女子,竟然就是举办这召魂会的玉情。
眼见聚集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孟清清也不是个很爱看热闹的人,带着孟湲与萧寒生快步离开了听蝉小苑的后院。
这听蝉小苑虽大,但许多地方都有人看守,他们虽是贵客,也被允许四处走动,但除了顺着各种小道走着散步外,旁的什么地方都不允许进,就连厨房都进不去,把守的不可为不严。
不过这也合理,若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厨房,那这晚宴上会发生什么事可就说不好了。
眼见没什么地方可逛,三人也就回了客房,好歹每个人住的房中还有书架,上面摆了些书画,桌上还有宣纸与文房四宝,显然是供客人解闷用的。
待快到酉正时分时,那叫凄凄的婢女敲开了他们的屋门,领着他们与其他人一起前往了参加晚宴的孤灯阁。
这孤灯阁虽叫“孤灯”,但这上面挂着的灯笼却不止一个,从下至上共有三层,也灯火照耀下恍若由金银搭建而成,当真是美轮美奂,恍若到了画中仙境。
进了一楼,是一处云雾缭绕的汤泉,汤泉周遭摆着茶几,上面摆着各类糕点与茶水,再往里看,因有一排描绘着山水的屏风遮挡而看不见东西,只有靠墙的一侧留了缝隙,旁边还站着一名婢女,想必里面应该也是一处汤泉。
而二楼便是用膳之处,坐席早已被安排妥当,每个位子上也都放着一个牌子,那牌子上刻着没人腰牌上的数字,显然也是早已定好的,入座后,各种菜肴还在不断送上,看那些婢女都是从楼上来的,想必这三楼便是厨房。
这么做倒也合理,毕竟这听蝉小苑不算小,外头的厨房离孤灯阁有一段距离,若是一路送来即便不凉也该温热了,吃起来的味道自是不如才出锅不久的好吃。
那位玉情姑娘也早已落座,但与之前在后院瞧见时不同,她穿了一身鲜艳的红衣,端坐在主位之上,容貌妖艳中又不失温婉,分明是两种不同的感觉,融合在她身上却不显突兀。
在注意到有人看她后,还抬眸微微一笑,温柔如风,那风似乎一直能吹到人的心坎里,令一些人直接看直了眼。
孟清清忍不住全身一震,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只觉得莫名其妙的冷。
这里的坐席若是夫妻或是姐妹就可同坐,萧寒生现在还是个痴傻的,若给他单独一个席位,他必然能像个木雕一样端坐在坐席之上坐上几个时辰也不带动的,那样着实是显得太过与众不同。
况且这传闻都这么传遍了,孟清清自然也就那么在凄凄面前说了。
此时孟清清与萧寒生同坐,玉情在主位上开场自然是说一些“幸得与诸位相识”的场面话,孟清清几乎是一句没听进去,眼睛一直盯着面前桌上的精致菜肴。
这也不能怪她嘴馋,她跟萧寒生这么一路走过来可没吃过几次像样的饭菜,有时候可能连续数日、十数日的也见不到城镇,干粮啃完了就得饿肚子,饿的实在不行了就去啃野果。
可惜她对此并不了解,有一次吃了野果吃的她腹痛难忍,几乎上吐下泻,好了之后又精神萎靡了三四日,从那之后除非太饿,不然她也不会采野果吃。
待正式开宴之时,早已在屏风后头等候的舞姬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就在路中间的过道上翩翩起舞,难怪一开始这中间要留那么大的空位。
孟清清刚拿起筷子,夹上自己已盯了许久的茶香鸡翅,就感觉自己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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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扯了一下,她只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正要下口,先前的力道突然加重,这下她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她奇怪的看向萧寒生,两人一时无声,面面相觑,孟清清见他目光清凉应该是又清醒了,犹豫片刻,将那鸡翅放到了萧寒生的碗中,又另外给他夹了些菜,“不好意思啊,方才忘了你了,下次我肯定第一个先给你夹菜。”
萧寒生:“……”
萧寒生按住了她还要给自己夹菜的手,扫了一圈周围,传音入孟清清耳中道:“不能吃。”
孟清清立刻转头看向独自坐的孟湲,孟湲已经吃上了,吃的不紧不慢的,瞧着没有半分异常,孟湲精通医术应当不会没有发现有问题,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察觉到问题后,已经自己服了可避百毒的解毒丹。
早知道来之前,就跟孟湲要点了……
孟清清放下了筷子,她觉得这玉情摆这么大的席面即便下药也必然不会下毒药,顶多就是些迷药,她是想试一试、赌一把,但她每次一有动作,萧寒生便按住她的手,到最后甚至再次传音道:“晚宴结束,我给你买吃的。”
萧寒生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孟清清就算是想下嘴赌一把也赌不了,只能一边忍着一边有意无意的扫视着周遭。
整个晚宴上来客不多不少共有五十人,想来这召魂会在江湖上的宣传应该也没有很大,而且此法属于旁门,真正有头有脸的或是在英豪录有名的也不会来这。
孟湲来时说双生情花也参加了这召魂会,但扫视了一圈,也没看出来哪个女子像传闻中的双生情花,虽美貌之者亦有,但却远达不到双生情花那般的艳丽,若不是有人用了易容术,那便是孟湲得到的消息有误。
待宴席到了尾声,玉情才表明了举办这召魂会的意图,除却是希望令召魂术不会失传外,还有一点是她需通过古法以召魂术为媒介复活一位故人,这说法倒当真是闻所未闻,不过有兴趣者也十分之多。
而玉情的那位故人,应当对她来说极为重要,只是谈及便令她垂泪不已,起身举杯看着众人哽咽道:“诸位若愿助我,之后若想问召魂术相关秘法,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召魂阵将在明日子时开始,若愿相助者可留下,若不愿相助者,便可离开。”
“但来者皆是客,诸位既来到了我这听蝉小苑,便是难得一遇的缘分。即便不愿相助者,来此亦为我友,可向我问有关召魂秘术之事,或是需我帮忙亦可,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必定不会推辞。”
四周烛光氤氲,又逢美人垂泪、梨花带雨,莫说是在场的男子,即便是如孟清清一般的女子也不免生出几分怜惜之心。
况且这来都来了,听着也并非是什么大事,还能看一场史无前例的复活之阵,即便不能成功,看了也可当做增长见识,五十人中竟无一人拒绝。
18. 不喜欢
待晚宴结束,已是戌时,这一楼的汤泉也的确是十分吸引人,听闻是玉情为来客特意准备的药泉,泡上一泡可让人身强体健、益寿延年。
孟湲对此似乎很感兴趣,提出要留下试上一试,但孟清清却不习惯和那么多人泡一个池子,先前又闻了那么久的饭菜香,此刻实在难忍饥饿,趁着萧寒生还清醒着,让他赶紧去买些吃的。
但萧寒生才要出门,孟清清就将他拉住,“算了,你别去了,万一你回来的半路上又不清醒了怎么办?或者你才出去就不清醒了,被旁人捡走了可如何是好?不成不成,还是我自己去吧,我的轻功也还不错,不会被发现的。”
萧寒生静静听她说完,道:“你且放心,我既断定自己能回的来,那便必然回的来。”
孟清清想了想,没再拦着,只是在萧寒生离开之后,坐在桌边掐算着时间,在差不多要过一盏茶的时间时,她按耐不住的起身准备出去寻人。
这段时间里,她一直担心萧寒生半路上傻了被哪个人带回了家,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还能好吃好喝,运气不好的话,万一有人趁他傻时霸王硬上弓可怎么办?
早知萧寒生一离开,她的心便一直七上八下的难受,她就该自己小心些溜出去,好歹她不会傻啊!
孟清清刚拉开屋门,就恰好和准备推门进来的萧寒生对上了眼,萧寒生伸出的手停在她的身前,只差一些便能碰到。
孟清清低下头,萧寒生猛地抽回了手,他将那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上提着的东西显露到孟清清面前,“怕你担心,买了些饼和糕点来,还有……”
孟清清的目光落在他手上拿着的一个话本上,惊喜道:“你买话本了啊,没想到这个时间还有话本可卖。”
担心被旁人看到,孟清清拉着萧寒生进了屋,油纸才展开,鸡肉饼的香味便弥漫开来,孟清清伸手刚要拿,被萧寒生挡住了手,“才出锅的,还烫着,你先吃些山药糕垫垫。”
孟清清转手伸向了那些雪白的山药糕,才吃一口就觉得不对,这吃着不太像是白日里卖剩下的,倒像是才做不久的,“临风镇上这个点还有这些卖吗?我记得临风镇的商户大都日落而息,太阳落了山,能找到地方吃的就只剩客栈了,你这是哪买的?”
说到这,孟清清的话停了一下,她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钱袋,仔细回忆了一番,“不对,我好像忘了给你银子,你身无分文去哪买的?你……你不会是去偷的吧?”
萧寒生默了片刻道:“我是同孟姑娘借的,外头的商铺的确已经关门,只有一家书店尚未闭门谢客。我买了话本后回了听蝉小苑,这听蝉小苑有专供奴仆的厨房,我趁大厨不注意拿了这两样回来,剩下的银子也塞进那位大厨的衣服里了。”
孟清清一愣,这前面的她还能信,毕竟这可是英豪录第一的萧寒生,但这后面的着实是让人想象不出该如何在那位大厨不注意时将银子塞进对方衣服里,就算是再小心谨慎也不可能让对方毫无察觉吧?
孟清清心里有这样的疑惑,自然也就这么问了,“你怎么将银子塞进那位大厨衣服里的?这样你也未被发现吗?”
萧寒生道:“不伤人而将人震晕,于我而言并非难事,他只会觉得自己是累昏了头,不出片刻便会清醒。”
孟清清突然感觉嘴里的山药糕都没那么香了,她慢吞吞的咽下了口中的山药糕,打量着萧寒生问道:“你不会在用完我之后,也直接将我震晕了跑路吧?你欠我的银子可不只是碎银几两,到现在少说……少说也该有六七百两了,就这还是本小姐给你打了折没加利息的。”
“你为何会如此想?”萧寒生将已经能够入口的鸡肉饼递给她道,“你帮了我,我必会报答,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恩人动手。不若你说说你想要何物?是想要平海派的内门剑谱,还是我的独门剑法?”
孟清清已经被说的心动了,之前让萧寒生签下的,只是为了防止萧寒生忘恩负义,虽说她觉得萧寒生不会是忘恩负义之辈,但这准备还是必不可少,但若能让萧寒生心甘情愿的提出要教她那就更好不过了,“什么都行吗?”
萧寒生顿了顿道:“你所感兴趣的剑法,我皆可教你,也可为你指点一二,但心法却不能传你。我师父传我心法之时,便言明这心法不可轻易外传,除亲传弟子与……”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用你传我心法,我又不是真的要进那英豪录前十,有能力可防身便足够了。”
这每一门派的亲传弟子,都会从师父那得到修炼心法,可令其修炼事半功倍,但却也不是人人皆可,不仅要看资质,更要看心性如何,否则走入歪道,或是太过心急炼至走火入魔,那便是害人害己。
也正是因此,外门弟子与一些不受重视的内门弟子,终其一生即便能学上剑招,却得不到心法传授,甚至此事还会成为某些人终其一生无法解开的心结。
但孟清清倒是完全不在意,有没有心法对她来说都无所谓,毕竟她又不是真的要做英豪录第一,平常想一想也就罢了,她可是有家要回的,怎能长久逗留于江湖之中?
萧寒生见孟清清面上没有半分失望之色,放在桌下的手指不自觉的捻了捻,看着正在认真吃着鸡肉饼,一看就是真饿了的孟清清,慢吞吞地问道:“……你当真不想要心法?这可是受无数人觊觎的绝世心法,你若得了这心法,修为进益可比旁人快一倍不止。”
“不想要啊。”孟清清道。
她方才还开心的啃着饼,因萧寒生的话有些疑惑不解,这说的话怎么听着像是有意勾她一样?
她认真的想了想,开始同萧寒生认真解释起来,“我要你的心法做什么?我又不要做第一,还有你的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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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剑法,我记得好像叫‘长路魂飞’吧?听说是见者必定魂飞魄散,杀气太重了,名字也不好听,你要真想报答我,能不能让我之后到平海派的藏书阁里自己去挑啊?”
萧寒生:“……可以。”
一听萧寒生答应,孟清清便更开心了,她看着萧寒生很是愉快地道:“高手好像都很喜欢给自己的绝招取名,什么望月剑法、青冥剑法之类的。我想好了,等我将各类剑招融会贯通,想出我自己的剑法之后,我也要取个名字,不对,我名字其实已经想好了。”
“你看我的剑叫相欢,那之后我若创出一套剑法就叫相思剑法,你觉得如何?”
萧寒生捏了捏眉心,在失去意识前,勉强道出一声:“……很好。”
话音刚落,萧寒生便恢复到了平常那目光混浊的状态,孟清清见状递了一块饼过去,萧寒生傻了之后给什么接什么,但却能分的清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只见他看着眼前的鸡肉饼看了许久,才慢慢悠悠的咬上一口。
可能是傻着的萧寒生看多了,孟清清竟然觉得这样的萧寒生更为顺眼。
孟清清洗漱后,拿着萧寒生买的那本话本到床上点了蜡烛静静的看,因她一时还不想睡,也就没将萧寒生赶去他自己的房间睡。
况且萧寒生清醒时是正人君子,不清醒时是个傻子,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二人又相处这么多个日夜了,除了沐浴如厕外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而结果就是,她看着看着话本,不知何时给自己看的睡了过去。
清晨的日光堪堪照明窗牖,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便骤然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将孟清清吓的差点摔到了地上,睁眼仔细一看,发现萧寒生还在她屋中,只是此刻正抱着剑站在门前,不知在哪里站了多久。
孟清清睡前因看着话本并未宽衣,只匆匆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小跑到萧寒生面前问道:“你站着干嘛呢?”
萧寒生的目光依旧混浊不清,只是盯着她看了一会道:“不喜欢。”
孟清清难以置信,她重重的往萧寒生胳膊上拍了一掌道:“谁管你喜不喜欢?本小姐就一时着急没洗漱而已,又不臭,还轮得着你不喜欢本小姐了?!”
扯开萧寒生后,孟清清背对着他不满的哼了一声,喃喃道:“本小姐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还敢不喜欢本小姐,人傻了怎么连眼光也变差了呢……”
孟清清刚出门,就发现住在她隔壁的孟湲也恰好出来,从她还未来得及仔细打理的头发来看,定然也是听到了尖叫声被惊醒的,与她们一样被惊醒的还有好些人,大都已经拉开了门四处查看,讨论着究竟是从何处传来的声音。
正巧此时有两人一脸惊恐的从二楼跑下来,这住着来客的地方也是小楼,两座小楼面对着面,共有两层高,这么一看应该是二楼出现了问题。
19. 开膛破肚
孟清清正要去二楼,早已会自觉跟着她的萧寒生也跟着她一起走了出来,孟清清没察觉到有何不对,直到听到孟湲一声惊呼,她回头时,看见孟湲捂着嘴,满脸惊恐又讶异的看着她,“你……你们昨夜……”
孟清清连忙辩解道:“表姐,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孟湲深吸了几口气,最后有气无力的瞥她一眼,绕过她往那两人跑下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她是医师,救死扶伤乃是她心之所愿,看那两人那般惊恐,想必要么是死了人要么是有人重伤,倘若是后者,她若去的早还能来得及救上一救。
顺着楼梯往上走去,拐过一个直角后,就到了二楼的通道,每层楼共有十三个房间,此刻二楼的人也都出来查看情况,突然又一道几乎能划破苍穹的尖叫响起,一个女子惨叫着捂着眼睛躲进同伴的怀中。
这得究竟是什么样的场面,才能让一个人被吓成这样?
孟清清快步穿过去,她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看过那间屋里的场面后或是尖叫、或是呕吐,孟清清靠近的瞬间便闻到了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味。
她拨开人群走入那间房,在外室与里室之间有一层帷帐隔着,外面好奇的人在见到那些前车之鉴后,即便好奇也不敢进去看。
孟清清拨开帷帐,一眼便看到了床上躺着的女子,或者说是尸体,而且还是一具极为可怖的尸体。
床上的死者瞧着是二十出头的年岁,身上还穿着里衣,但此刻却里衣敞开,从胸膛到腹部被人开了一道口子,心脏的位置只剩下一片空洞,腹中的脏器也散落出来,脏器上还可看到明显的缺口,看牙印显然是人留下的。
但这名死者却闭着双眼,面容安详,仿佛还在熟睡之中,显然是在睡梦中出了事,无知无觉中被人开膛破肚,挖了心脏,又趁鲜活热乎,将一些脏器也咬了几口。
恰巧此时,听蝉小苑的下人闻讯赶来,她们刚掀开帷帐,便有人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其他几人虽面色难看,但也没有什么过激之举,孟清清将她们扫视一遍后,道:“此地出了人命,你们应当立即去报官。”
那几名婢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脸色苍白道:“三位,不是我们不去报官,是自昨夜晚宴之后,主人便下令封锁听蝉小苑,不到明日不可解封。若无主人同意,谁都不能离开听蝉小苑。”
孟清清点点头表示理解,现在封锁起来其实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毕竟现在谁都出不去,那么凶手也必然还在听蝉小苑之内,但继续这么下去也实在被动,万一凶手还要下手,剩下的这些人便都有危险,“那请带我去见你们主人。”
另一名婢女道:“这位贵客,主人正在准备今夜的召魂阵,早已下令,在今夜子时前,谁都不可去打搅她。”
孟清清皱起眉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等真到了子时,怕是黄花菜都凉了,这些时间定是足够杀人凶手将罪证处理妥当的,“那现在就由我管此事,若你们主人怪罪,尽可推到我的头上。”
孟清清将令牌拿出来时,孟湲的眼睛瞬间睁大,但她也未说些什么,见对面的人被唬住了,正想着等会该如何盘问孟清清时,又听那几名婢女说:“贵客身份尊贵,但我们只听主人吩咐,若无主人同意……”
孟清清垮下了脸,她为难这些婢女也没有用,她们也都是来这地方讨生活的,真正能说得上话的还是玉情,只是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巧合的像是玉情知道会发生什么而特意避开的一样。
“行,我不用你们帮忙,我自有办法让你们主人来见我。”
每间屋中都有文房四宝,孟清清快速的写下几行字,将放在小包里的几个形状不同的哨子拿出来,挑出其中一个觉得合适的吹响,很快一只信鹰便从空中盘旋飞下。
孟清清将卷好的信纸塞进去后,暗暗祈祷沈亭北就在这附近,不然她这放出去的大话可收不回来。
虽说听蝉小苑的人不愿配合,但这毕竟是客人住的地方,她们想在这自己查,听蝉小苑的人也管不了,而大多得知此消息的来客都十分忐忑,大都同意配合她们,也省了一番口舌。
将人都请出去后,她们三人便开始检查起这屋中的尸体,孟湲虽非仵作,但对此也有涉猎,她将这尸身的皮肤与内脏皆仔细观察后,判断大约是在寅时身亡。
孟湲一边仔细检查着,一边问道:“你可还记得昨夜的晚宴,那些菜中并未投毒,只是加了一些安神的药,但药量不多,吃了至多是让人感觉头脑昏沉,却不至于如此昏睡,被人开膛破肚也毫无反应。”
孟清清皱着眉道:“在菜里下安神的药才更令人生疑,谁闲着无事会给客人菜里放安神药啊?难不成就是玉情杀的人?不然怎么这般巧,我们要做什么都有她挡一遭,像是提前知晓我们会做什么一样。”
孟湲也想不明白,“的确太过巧合,可她为何要杀人?有人死在她的地盘上,她又做出这么多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便是她,这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正在几人百思不得其解时,孟湲突然出声道:“不对,她并非毫无察觉。你看,她被开膛破肚,血都浸透了被褥,顺着床榻都流到地上了,脏器也撒了一床一地,但她指缝中的却不是她自己的东西。”
孟清清凑过去看,只见那指缝中残留着些许血肉,显然是抓挠过后留下来的,所以杀她的人身上定然会有伤,但若是一个个验过去,怕是她们想验,那些人也不见得都会配合。
但孟清清疑惑的还有一件事,“表姐,你看她的血溅的到处都是,可为何却没有凶手的脚印呢?”
“杀了人,再伪造现场做成邪祟害人的不在少数,从前平海派便涉及过数次类似此案的案子。还有,屋内点有两种迷香,你们没有闻到吗?”
萧寒生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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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出声将孟清清吓了一跳,她猛地回过头,对上萧寒生的视线,不免感到几分惊异,“你……你怎么又醒了?你昨日不是才醒过吗?怎的如此频繁了,难不成你睡梦中其他的几魄回来找你了?”
“因为我有一魄就在此处。”萧寒生走近到桌边,打开桌上的香炉闻了闻道,“这里面点的虽是安神香,却比寻常迷药药效更为猛烈。还有,此处房间皆无门闩,若有人想推开一角再吹些迷香进来再容易不过。”
萧寒生走到门边,“在此处就可嗅到,这迷香与寻常迷香不同,气味虽淡易被其他香料覆盖,却需灵力催动,只要是有些修为的人,皆可感知到这屋中残存灵力。”
孟清清皱起眉,仔细感受片刻,有些挫败道:“为何我什么也感受不到?”
“你若专心修炼,有我指导,至多四年,你也可做到。”萧寒生捏了捏眉心道,“此灵力混浊无常,必属心术不正之辈,我曾在双生情花身上见过类似灵力,你们……”
话还未说完,萧寒生便恢复成了他平常该有的样子,孟清清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了,看来萧寒生现在虽清醒的次数变多了,但时间却一次比一次短,而且不知为何,照灵石一直未曾亮起过。
不过从以往经验来看,这照灵石一般要在距离极尽时才有反应,大约是她距离萧寒生那一魄的位置不够近,难不成是躲在哪个不让她们这些客人进的屋子里?
恰好此时,帷帐被从外拨开,进来的是先前那名似乎很害怕,捂着眼睛躲在旁人怀中的女子,她此刻脚步踉跄的走进来,在再次看到床上尸体后,腿上一软差些倒在地上,幸亏被孟清清眼明手快一捞,才没有倒在地上。
“师……师姐……师姐……”
女子双眼愣愣的望着床榻的方向,无神的仿佛没有任何焦点,她又哭了好一会,口中重复念叨着“师姐”二字,似乎完全迷失在了无尽的悲伤之中,但从她的只言片语,便可得知她与这死去之人关系匪浅。
“这位姑娘,她是你师姐?那你可知你师姐有什么仇家?或者来这听蝉小苑后,可有得罪什么人?”
听着孟清清的问题,女子逐渐回过了神,随后紧紧的抓住孟清清的手臂道:“没有,没有!我与师姐从前一直住在山上,近两月才下的山,我们二人一下山便来到此处,一直小心谨慎不曾得罪过人!”
女子说着,痛苦的闭上双眼,眼泪不断从眼角流淌而出,她抱着自己的头蹲到地上,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些许痛苦,“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只是听闻召魂会可重见亡者,想来再见师父一面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我应该听师姐的,我不应该来的,为什么要这样……师父他一生医治病人无数……他不该死的,师姐也不该死的,师姐每月义诊,医术比我要精湛那么多,为什么……为何好人总是不得好报……”
20. 曼陀罗花
孟清清看着那女子突然爬到床边,抱着那死者的手臂,仿佛喃喃自语道:“师姐,我不要见师父了,我不见师父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逼你随我来这地方的……我们回山吧,我们回山,谁也不治了,以后我们谁也不治了……谁也不治了……”
孟湲旁观片刻,静静将针灸包拿出,从中抽出几根银针,用火烧过后,让孟清清将那试图将死者尸身拖起来的女子按住,“大恐大悲,心血上涌,得了些疯症,扎几针便好了。”
孟湲将那女子安顿好后,调查一时陷入了僵局,现在唯一能知道的线索就是杀害死者的人身上会有伤痕,但听蝉小苑的人数众多,也不能完全确定杀人的就是其他来客,说不准就是听蝉小苑里的下人。
孟清清刚回自己的房间,就看见凄凄正在她的屋内徘徊,看神情很是焦急,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孟清清刚关上屋门,凄凄便朝她走了过来,问道:“贵客,您是……是当官的吗?”
孟清清认真一想,她应该算半个,凄凄见她点了头,张开的嘴还未说出一个字,眼泪便先从眼里流了出来,将孟清清吓了一跳。
“贵客……不,大人,大人救命呐!”
凄凄正要跪下时被孟清清一把扶住,“发生了何事?”
凄凄蹙着眉,捂着嘴哭的伤心至极,半点也没有昨日所见的那般活泼,“我、我的姐姐不见了……我们是去年五月入的宅子,主人给的月钱要比别家高不少,若做得好的,还有另外的赏钱……”
“我们都是为了银子来的,但刚进这宅院时,我便觉得古怪,这宅子这样大,却不见个老人,来的最早的,也不过是三月入的宅子。”
孟清清从她这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听出了言外之意,也就是说这听蝉小苑如今的下人都是去年才来的,但之前听临风镇上的人说,这玉情已在此处住了许多年,不可能从前一直没有下人自己亲力亲为的打扫这么大片地方。
“你是想说,这听蝉小苑的主人有残害人命之嫌?”
“我,我不知道……”凄凄啜泣一声,继续道,“我只知道这召魂会已不是头一次开了,主人召下人也并非头一次,召魂会每四年会举办一次,在第三年便会发帖子召人来。只是我们都不是临风镇本地人,同这里的人说不上几句话,镇上的人大都也嫌我们晦气……”
孟清清点点头,问道:“既如此,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是我姐姐告诉我的。”凄凄的情绪已逐渐平稳,说的话已勉强可连成句,“我和姐姐从前是商贾之女,不说家财万贯,也算得上富贵有余。若不是……”
凄凄突然捂脸悲泣道:“若不是我阿爹他染上了赌瘾,输光了家底,宅子没了,商铺也没了,一条腿也被打断了。阿娘因此事被活活气死,之后……之后我和姐姐带着阿爹躲债奔逃投奔亲戚,去不想阿爹路上却染了病,不治身亡……”
“若不是那亲戚见阿爹死了,死无对证,也不会……也不会抵赖不愿还阿爹从前借他的一千两银子,若是能将钱要回来,我和姐姐也……也不会来做丫鬟了……”
凄凄啜泣了一会才收敛好情绪,继续道:“我姐姐有一手好书法,有一日心血来潮在酒楼里题诗一首,与一位欣赏她才华的秀才相识为友,是那秀才亲口告诉我姐姐的。”
“您若不信,可去找旁人问问,那秀才叫郭半秋,他父母是这镇上的大善人,他十七岁中秀才又容貌俊秀,在这镇上名气大得很。虽然他今年去进京赶考不在临风镇,但随便找个人,便知他与我姐姐交好……”
正在孟清清沉思时,凄凄又继续道:“还有,我……我听其他姐妹说,还有好几位来客的屋子空了。一共五十二个房间,理应只会空出两间来,但出了那件事后,有一个比我早来一个月的姐姐去查了那些房间,不算上出事的那间屋子,空出来的竟有八间屋子。”
这也就是说,不过一晚上过去,就失踪了七个人,死了一个人,而那失踪的七人如今是死是活,凶手是否会在其中都未可知,她现在能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而凄凄所知道的也并不多,听蝉小苑的下人都有自己固定负责的区域,因此整个小苑看着大,实则各个区域的下人彼此大都互相不了解,甚至可能大部分都未曾见过面,所能了解到的消息自然十分匮乏。
但从目前可得知的消息来看,这玉情定然和此事脱不了干系,还有之前的那些人又都去了哪里?是召魂会结束后便被辞退了,还是说召魂会结束后,她们的性命也到了九泉之下了?
凄凄离开后,孟清清靠在桌边,看着对面如雕塑一般的萧寒生,叹了口气,“你说这该如何是好?我单枪匹马,你又傻了,我表姐的拳脚功夫又只能勉强防身。俗话说得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若真撕破脸,我们能从这地方安全出去吗?唉……”
孟清清愁云满面,对面的萧寒生听到面前的这么一连串话,除了念叨着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也没有什么其他反应,更让孟清清愁上加愁。
突然,房门被从外推开,孟清清一抬头就见孟湲步履匆匆的走过来,连忙起身问道:“怎的了?又有死人了?”
孟湲摇头,将胳膊伸到她面前,“你闻闻。”
孟清清狐疑的看了孟湲一眼,试探性的闻了闻,孟湲昨夜应当沐浴过,这身上并无汗味,反而带着些香气,闻着似乎有些熟悉,但却让她想不起是什么香粉,“……不臭啊,表姐。”
“谁让你闻臭不臭了,我让你闻的是我身上熏香的气味!”孟湲捏了把孟清清的鼻子道,“我回屋后才发现,自那屋中沾染的香味久久不散,之后我又去了那屋子一趟,找到了她放在包袱中的安神香。”
孟湲说着,从怀中拿出来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的线香还剩半盒的量,虽未点燃也可闻到从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气味,与孟湲身上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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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一模一样,只是要更浓烈一些,想必点燃后味道更会加重。
“这些便是她所用的安神香,显然是她自制而成,我方才点了一根大约能分辨出其中用了哪些药材,如沉香、丁香一类都是安神香中基本要用到的。但这里面却加了寻常安神香中所不会用到的材料,就像他说的,这安神香已可与上好的迷香相当。”
孟湲将一根线香掰断,放到孟清清鼻下让她细闻,她自然是什么都闻不出来,只觉得闻起来很香,同时又觉得脑中一阵晕眩,两双眼睛的眼皮似有千斤重,像是随时要合上眼昏过去一般。
直到孟湲将那断香拿开,拿出一个鼻烟壶让她闻了闻,那种晕眩感才消失。
“感觉到了吗?它的药效要比寻常能买到的安神香强劲猛烈数倍不止,这里面所加的曼陀罗花应当是自西域而来,要比大殷朝境内的曼陀罗花气味浓烈、效用更强,因此这气味留存更久。”
孟清清倒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曼陀罗花?那是何物?”
“此花只生长于极热之地,在京城一带无法得见,我也只是偶然间得到过一株它的干花,这才对此有些了解。”
孟湲摩挲着装有安神香的盒子道:“你只需知晓,此花可令人昏睡,于睡梦中沉沦不醒,最终毒发使人全身经脉寸断而亡,是世上第一毒花。无论是它的花、果实还是根茎、枝叶皆有剧毒,即便是有修为之人也无法抵抗住其毒性,一旦中毒,再高深的修为也会被其逐渐吞噬,直至丹田枯竭、无力抵抗而死。”
“待会我将我随身带着的医书给你,你将画上曼陀罗花的样子记好,若哪日碰见万万不可触碰,莫因好奇便去摸它。”
孟清清:“……哦。”
西域来的东西,无论怎么说,她应该也碰不到吧?这世上哪会有那么多巧合之事?再说,她也不是个会对有毒之物感兴趣的人啊……
那名死者同样是学医的,既然能自制出含有曼陀罗花的安神香,不可能不知其毒性,她敢用就说明那安神香中所含有的毒性,对她本人来说造不成什么影响,但为何会有人要用效用如此强劲的药材呢?
孟清清一番细想,突然恍然大悟道:“她定是患有失眠之症,入睡困难,所以才要用这样的安神香。其中所加的曼陀罗花既是世间至毒,那她长期用加了此物的安神香,身体定然也与常人有所不同,所以才能在吃下带有安神药物的饭菜、点上安神香又中了迷药的情况下醒来。”
孟湲点头,“只是如今若想查出真凶怕是难了,方才有人失踪和有人被挖心而死的事已经传开了,大多来客此时都惊恐万分的要离开,现在想必都在前院大门处于同听蝉小苑的护卫对峙。”
如今局面的确是乱的很,孟清清也觉得头疼,在将自己方才自凄凄那听到的消息告知孟湲,听得孟湲忍不住皱了皱眉,“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孟清清疑惑地问道。
21. 气大伤身
“召魂会的时间延后了,要到明日子时,听闻是召魂阵所需材料有所缺少,要到明日才可能凑齐。”孟湲无意识的摩挲着手指道,“同时还传来消息,昨日答应留下的人,在召魂阵完成前不可离开也不可报官,以免闲杂人太多而影响到召魂阵。”
“但你想,这召魂会早早便开始筹备,数月时间,还有什么凑不齐的?若凑不齐,又怎会让我们进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所缺的材料就是人,也就是我们,或许还不止,毕竟你方才说这听蝉小苑的下人隔几年换一批,从不见老人……”
孟清清听得心惊肉跳,沉吟许久道:“这些推测虽有理,但做不得证据,我们如今又势单力薄,除了等,怕是没有其他办法。”
孟湲点了点头,拿起那一盒安神香离开,孟清清送她回了房间,正准备将自己的佩剑留给她防身时,就见孟湲提起了药箱准备出门,孟清清咦了一声,奇怪道:“表姐,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孟湲拍了拍自己的药箱道:“那些人同前院护卫发生争执,难免会有磕碰,若体质不佳者,受到惊吓也易有心悸、眩晕、低热等症。我是医师,同旁人攀谈套话要比你们带刀带剑的方便,你乖乖等我带消息回来。”
这样的安排也很是合理,毕竟俗话说术业有专攻,她碰上歹人威逼利诱在行,治病救人的同时套近乎套话却不擅长,若是她跟着孟湲一起去,旁人见到孟湲身侧站着个带着剑的人,也难免心生防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孟湲先单独行动,待天黑后她们三人再挤一屋。
孟清清回屋静候,本想等到天色渐暗时去找孟湲,未曾想才到酉时,外面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她的屋子在一楼,因此一开门就看见一群身着玄色劲装,身前金线绣麒麟纹样,腰间配刀,身高皆在八尺左右的男子,而他们为首之人正是沈亭北。
听蝉小苑前院的护卫围在他们周围,但他们手中所拿的棍棒同刀剑比起来定然吃亏,因此各个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当那个先锋。
沈亭北余光注意到孟清清,主动上前,撩起前摆单膝跪下,他身后的一众人也照葫芦画瓢,跟着他齐声喊道:“见过孟小姐!”
孟清清都被这声音喊的抖了一下,按理来说沈亭北是不必向她行礼的,监察司在刑部之上,她爹见到了沈亭北都得好声好气的说话,见到了夏知远,若有旁人在更是得行礼,眼下显然是想给她立个威,倒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果不其然,在场众人见此情形,目光都集中到了孟清清身上,但在孟清清投去视线后,又全都避开,不敢与她对视,就连那些护卫看她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敬畏。
来的人不多,共有二十六人,但能入监察司随沈亭北东奔西跑的绝不是等闲之辈,毕竟其他人她不清楚,但沈亭北在英豪录上排在第七,而夏知远……夏知远的拳脚功夫也就比孟湲好那么一些,根本排不上英豪录。
孟清清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到沈亭北面前,扶起沈亭北后,贴近他小声问道:“这事不涉及官员,你们监察司管的了吗?要不顶我爹的名号吧,反正天下案子到最后都归我爹管。”
孟清清还不会千里传音,但沈亭北却会,此刻沈亭北并未开口,他的声音却能直直传入孟清清耳中,“孟小姐放心,我等来时便掌握了听蝉小苑与当地官府财物交易之事,以细查线索为由来此,在监察司职责之内。”
孟清清惊异的看了沈亭北一眼,难以想象她辰时传信,沈亭北接到信后不仅能赶来的这么快,还有时间拿到听蝉小苑与临风镇官府财物交易之事。
虽说很可能是提前安插在临风镇的探子拿到的线索,但从这也能看出监察司的耳目之广。
不过这也能说明为何听蝉小苑召魂会开了这么多年,来人一批一批的换,却能一直不被官府调查,如今死了人又能心平气静不去报官的原因了。
沈亭北一来,这调查之事就好办多了,之前只有孟清清一人,威慑力不足,想不配合便不配合,但当二十多个手持长刀的人站成一排,盯着那些人排队进入孟清清房间问话时,若有人不想配合,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吓的人牙齿打战。
能为皇家做事的定是要有真才实学,这些人大都自小习武,手中长刀也没有未饮过血的,杀气早已与自身融为一体。
就像菜市口砍头的刽子手,即便手不握刀,空手走在街市之上,不知道的人远远瞧见也会莫名觉得心生畏惧,那是人对危险事物生来具有的感知。
先被压着过来的是昨夜就在客房区域当值的下人,但古怪的是挨个问过去,竟没人察觉到有异响,更没看到过有什么可疑身影,因此有不少人都说很可能是邪祟杀人,到头来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但根据听蝉小苑中下人的规矩,昨夜也不会有其他地方的下人过来,道路各处也有护卫看守,所以这范围还是在听蝉小苑之内。
既然从此处下人的身上得不到线索,那就该换到这些来客,如今有沈亭北的人为她助威,倒是让这些四方来的客人都答应配合。
只是令孟清清意外的是,她第一个发现身上带有抓伤的人,竟然就是清晨发现的死者的师妹,她的伤在小臂,抓痕虽已不再流血,但还未结痂,看起来是才伤不久。
“你这伤……”
先前神智有些失常的人再经过孟湲的施针后早已清醒,只是此刻她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悲伤,哪怕孟清清是一个外人,也能感受到她此刻内心深处压抑的痛苦,那种眼神和感情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假装出来的。
但为以防万一,流程还是要走的,孟清清虽未明说,对方也能猜的到她的意思,只见她拉起自己的衣袖抓痕小臂、大臂皆有,又扯开了些许衣领,露出的皮肤上也有抓伤,但比手臂上要多些淡红色成片的斑点。
“我对蜂蜜过敏,昨夜宴席上的汤羹中加了蜂蜜,饭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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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个时辰,我身上便起了疹子,奇痒无比。”她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道,“我屋中还有我昨夜用剩下的药膏,我师姐还同听蝉小苑的人借厨房要为我熬药,只是被拒绝了……你若不信,可去问一问。”
她说出的话有气无力,脸色也是一片惨白,不知在这段时间中内心受过多少煎熬。
孟清清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谁都会说,但大都不过是过过场面,说不到对方的心坎里,她默了片刻道:“我定会尽力找你杀害你师姐的凶手的。”
“杀害我师姐的凶手……”她双目无神,喃喃自语着,“那不就是我吗?若不是我非要师姐随我来,若不是我逼着她随我来,若她不总是迁就着我……”
见她如此心态,孟清清正想憋出几句宽慰人的话,外面突然又是一阵喧闹,她拉开门朝外看去,就见两名女子不知为何纠缠在一起,她们看起来并不会武功,用的都是最基础的扯头发、抓挠、牙咬一类十分质朴的攻击方式。
孟湲也同样被这声音吸引出来,同时还有被分到一屋的沈亭北和交给他暂时看管的萧寒生,四人分了三间屋子来检查每人身上是否有伤痕。
毕竟这男女有别,况且这召魂会上女子要比男子多些,虽说她不想和孟湲分开,以免孟湲真碰到了什么事无法应对,但孟湲却坚持要分开好加快些速度,担心时间拖的越晚,出现的变数越多。
周围的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去阻拦,沈亭北和他带来的一众人又皆是男子,而那两人打的又凶,衣服有些地方都被对方扯烂了,他们这些男子实在是不好上手。
最后自然是孟清清和孟湲上手将那两人分开,那两人直到分开时情绪还十分的激动,指着对方骂的极为难听。
孟清清拽人的时候还听了几嘴,大概起因是她们是自小一同长大的好友,其中一人已成了婚有了夫君,但另一人不但不祝福,反而还用尽浑身解数将自己的夫君抢到了手,甚至还怀了孕同自己炫耀。
孟清清忍不住看了眼两人的长相,她们个子高挑,身形曼妙、凹凸有致,若只看身形必然会让人觉得是两位绝世美人。
但她们的脸却很是普通,是那种称不上丑陋,但也算不上美艳的容貌,一眼望去要比路上的一些行人还要平平无奇,是那种让人一时间看不出面貌有何特点的平平无奇。
孟清清拉着一人进了屋,那人进屋后,嘴里还在骂着对方的脏话,直到孟清清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对方才慢慢停止了怒骂,一口气喝完了一杯水,拍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撑着额头,一副要被气晕了的模样。
孟清清道:“这位姑娘,你先消消气,气孟清清道:“这位姑娘,你先消消气,气大伤身,你长的这般好,又何愁遇不上真心爱你之人?待你消了气,请同我说说你昨夜在做什么,何时回的屋,夜间可有出过门或是听到古怪声响,有谁可为你作证?”
22. 召魂阵
孟清清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她身上的抓伤,都是现抓的,此刻血还未止,抓的深的地方还在往外冒着血,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哪里很是古怪。
对方啜泣一声,拿出帕子擦着眼泪,“我怎能不生气!我将她当做最好的姐妹,我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她,可她呢?她竟惦记着我的男人!”
“天下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我初遇他时,他受了伤,是我收留的他,也是我一直照顾他,他分明说过此生只爱我一人……”
对方说到此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孟清清看着她的脸,突的皱了下眉,放在桌下的手不动声色的握上放在膝上的相欢剑剑柄,对面的女子哭声一顿,微微撩起了眼皮,目光落在孟清清的脸上,“大人,您是怀疑奴家吗?”
孟清清慢吞吞地道:“并非怀疑,只是想问一问,你这易容术是从何处学来的,造诣一般呐。”
对方猛然起身,孟清清下意识抬剑一挡,只觉得手腕都被那道重击震的发麻,身体向后倒下,差些连带着椅子一起翻过去。
剑身虽无损伤,却有如黑雾一般的灵力残留其上,若非修习邪功,断不会有这样混浊的灵力。
孟清清能感觉到那一掌对方并未用全力,她也绝非对方的对手。
正在戒备之时,却见对方没有继续出手的打算,望着她掩唇轻笑道:“若非奴家好奇这剑神的道侣是何模样,你们可碰不到奴家呢。可惜了,萧掌门的眼光实在太差,竟会喜欢你这其貌不扬的小姑娘。”
话音未落,又是一掌袭来,这一掌对方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若孟清清强行接下即便不死也必会重伤,她翻身堪堪躲过,那蕴含灵力的一掌直将墙面轰出了一个大洞,透过墙上的洞,孟清清余光瞥到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孟湲。
与此同时,窗户吱呀一声开了,她看过去时,那女子早已没了踪影,就连之前守在窗外的护卫也消失了。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立刻推门而入,孟清清此刻却没有心情向进来的人解释,连忙跑进隔壁屋中将倒在地上的孟湲扶起来,“表姐,表姐!”
孟湲的嘴角挂着血,随着动作,又有更多的血自她口中溢出,孟清清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随着眼前视线的模糊,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滴在孟湲的衣襟上。
她的目光转移到孟湲的胸口,那些血不知是她吐的,还是有什么伤口,几乎将整个前襟染成了一片血红。
孟清清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那具被挖了心的女尸,若不是她想的不够周全,以为沈亭北的人已将周围包围不会发生不受掌控的事,孟湲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勒令所有男子退出去后,快速解开孟湲的衣裳,孟湲的心并未被挖走,但她的胸口处却多了一道黑红色的掌印,留下的那群女子中有人看出了这道伤的来历,吃惊大呼道:“是双生情花!”
“据我所知,姐姐寒梅指间带毒,死在寒梅手中的人要么身有五指留下的空洞,要么剜心而死;妹妹茱萸掌中带毒,死在她手下的人可保全尸,但内里会被剧毒腐蚀成一滩烂泥!”
“我家世代行医,或可研制出解毒之法,但伤者伤在心口,掌毒怕是早已侵入心脉,不出一日必死无疑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却听得孟清清几欲肝肠寸断,她抱紧孟湲的身体,哭的不能自已,这时她才能够深切体会到一个人失去至亲该是怎样的伤痛绝望。
但她也知道只是一味地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想要求她们帮忙,但人至伤痛极点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说不了话。
直到那名死者的师妹蹲到她面前,她的眼泪还没能完全止住,只听对方道:“我从前不慎中毒,性命垂危之际,我师父将我身上的毒过渡自身。若修为深厚之人,可一直靠灵力压制延缓毒性发作,直到找到解药解毒,我知道该如何过毒,但……”
对方垂下眼,落下了一滴泪,“但我师父他老人家……直到最后也未找到解药,这是以命换命的方法,你……”
“我愿意!”孟清清悲痛中难掩焦急之色,像是生怕晚一秒,孟湲便会命丧当场,“我愿意……请你帮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
对方神情空洞的望着她,道:“我什么也不要了……我知道你们出事,是因要为我师姐查凶手,师父的死是因为我,师姐的死也是因为我,她中毒也是因为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现在什么都不要了,什么也不要了……”
她将孟清清扶起来,在场的十几人里,有三个是学医的,另外两人学医多年没见识过传闻中双生情花的毒,也未见识过过毒的方法,想增长些见识,也学一学这未涉及过的过毒之法,因此主动请缨要来帮忙。
根据死者师妹所说,孟湲伤处被用小刀划开,瞬间黑红色的血液自伤口中流出,随即又划破了孟清清的手掌,让她将手掌处的伤口贴在孟湲伤口之上,将自身灵力缓缓灌入其中。
只是一瞬间,两人的经脉似乎都连在了一起,孟清清闭上眼,能清晰的感觉到孟湲体内的毒逐渐侵入她的身体,就好像有一条毒蛇缓缓滑入,给她的经脉带来一寸寸的冰冷与刺痛。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感到头晕目眩,灵力似乎已无法继续维持,但也无法断开,她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开始变得苍白,体内仿佛有一把小刀正顺着她的经络游走切割,逐渐强烈的痛苦让她的面容都有些扭曲。
直到整个过毒完成,孟清清吐出一口血,被喂了一颗解毒丹和人参丸,乏力的四肢才逐渐有了些力气,调动灵力将毒下压。
只是她修为不高,又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过程中有好几次差些被那毒反扑,一旦她压制失败,便会迅速涌入她的心脉,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她便会死。
但好在虽耗时长了些,但到底最后是压制住了,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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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勉强压住,她就有时间找到解毒的办法,她家的人脉那么广,又有夏知远在,总能找得到办法的。
孟湲伤及心脉,短时间内很难苏醒,孟清清开门走出去,沈亭北已在门外站着不知等了多久,见她出来后立刻上前,但只一眼,便令他露出些许吃惊之色,“孟小姐,你的脸色为何如此之差?可是……”
沈亭北的目光落到她身后,因中间有道屏风,他并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孟清清知道他话里未尽之意,摇头道:“我表姐性命无碍,但身受重伤,劳烦你为她找位信得过的大夫医治照顾,至于其他的……先将眼下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沈亭北向一旁让开,沈亭北身后的四名下属也跟着让开,这时孟清清才看到,原先被他们挡在身后的人,正是这听蝉小苑的主人玉情,只是此刻玉情有些狼狈,正被两名监察司的人压着,头发略有散乱,瞧着像是被突然抓来的。
孟清清走过去,问道:“说,你为何要杀人?”
“我没有杀过人!”玉情瞪着她道,“我只是想复活故人,借你们些许灵力与精气罢了!是你们这些人非要在我这里闹的,我也不认识什么双生情花,更与什么散花宫无关,我常年住于此地,数年才开一次门,若非召魂阵非我一力可为,我根本不想和那么多无关之人产生交集!”
“那之前的那些人去了何处?为何你每次打开听蝉小苑大门,都要换一批新的下人?”孟清清问道。
玉情只觉得这些问题问的她莫名其妙,但很快便回过味来,出声喝道:“还能去哪?自然是结了工钱走人了!你们查案子不动脑子吗?若我每几年都要杀那么多人,那些人的家人难道不会来找我寻仇吗?我十几年来都住在此地,若我当真杀了人,怎能平安无事至今!”
玉情觉得莫名其妙,孟清清又何尝不觉得莫名其妙,之前一直以为玉情也参与到挖心一事上,结果到头来她们竟还不是一伙的,“那你为何要在饭菜里下药?”
玉情皱起眉,不耐道:“我说过了,我要借你们些许灵力与精气,自然是要趁你们熟睡才能启动你们房中的法阵。只是不知为何大多法阵有损,我未能吸取到足够精气,才推迟了时间,不然你们认为是为何?”
孟清清:“……”
那自然是怀疑要将人都杀了,用人命来填召魂阵。
孟清清沉吟良久,缓缓问道:“那……那你为何每次打开听蝉小苑大门时,都要给临风镇的官府送银子?”
玉情冷笑一声道:“若非如此,他们怎会允许我在此开召魂会?这不就是你们当官的都要收的什么保护费吗?”
孟清清正要反驳,又听玉情继续道:“我十多年前去过荒原、高山,几乎无人敢来,唯有在这人多的城镇才有人来参加。你们是否还想问我为何要过两三年才举办召魂会?那自然是因为我去赚银子了!否则哪来的银子送给你们这些当官的挥霍?!”
23. 吃人肉还是喝人血?
孟清清回头看向沈亭北,沈亭北出声道:“若你当真受到胁迫,拿出证据,至少可将你被收走的银两还来五成。”
玉情道:“有书信,就在我屋内梳妆台后的暗格内。但他们在信上所用词极为隐晦,我不知能否当做证据。”
眼见玉情似乎的确和杀人案扯不上关系,后续有的问题也是沈亭北的事,她便对此不再敢兴趣,咳嗽一声,想要回屋去看看孟湲的情况,前方的路却突然被萧寒生挡住,“……你中毒了?”
孟清清现在思绪极乱,甚至不知萧寒生是何时清醒的,她看了眼萧寒生,叹气道:“是啊,世上的水太深,我还是太年轻了……对不住啊,我可能没法继续帮你了,不过我会让人将你送回平海派的。”
“无需说‘对不住’,理应是我对你说声‘对不住’才对,你本就没有义务帮我,是我拖累了你许多。”萧寒生把上她的脉门道,“这毒我见过,先前我便想提醒你当心双生情花的毒,她们修炼邪功食人血肉,且每年会以世间至毒之花为食,血肉、灵力皆带有剧毒。
“但我想她们定然会有解毒办法,你会中毒皆是因我而起,无论如何,我也该想办法为你解毒,趁如今我尚清醒,你随我去将她们抓住。吊着她们一口气,日夜审问,总能问出些有用的消息。”
孟清清此刻脸色不佳,精神也有些萎靡,换作平日她或许会客套两句,但这事关性命之事,她还没到可拿自己性命客套的境界,连连点头。
两人正要走时,沈亭北突然拔出了佩刀,只见他目光一凌,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方才突然从空中跳下的人,有人一眼便看到了他那满头的白发,惊呼道:“是魔头卫逐水来了!”
“卫逐水!是卫逐水!魔头是不是来杀人了!”
“魔头要大开杀戒了,快跑!快跑啊!”
现场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卫逐水在注意到周围人手中的长刀后,也是瞬间抽出腰间的寒山剑。
眼见大战一触即发,孟清清连忙跳出来道:“别动手,别动手!都是自己人!他也不是卫逐水,你们也不能看到一个白头发的就说是卫逐水啊!他……他只是年少白头!”
“但他手里拿的软剑不是卫逐水的寒山吗?”有人远远的喊道。
“天下软剑那么多,你们又没见过卫逐水的寒山剑,不能见到一把软剑就觉得是寒山吧!”孟清清昧着良心继续道。
其实她也不是很想帮卫逐水,但主要是她知道卫逐水的本事,也知道沈亭北的本事,这要是真打起来,这听蝉小苑怕是要毁大半,不知会殃及多少无辜的池鱼。
只是卫逐水看着挡在她面前的孟清清,突然开口道:“谁和你是自己人。”
“你先闭嘴!没看到我在帮你说话吗?”孟清清低声道。
卫逐水从鼻子里冷哼出一声,但到底是没再说话,沈亭北多看了她两眼,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挥挥手示意监察司的人将佩刀都收起来。
随即孟清清便在耳边听到了沈亭北的声音:“孟小姐,殿下托亭北给您带句话,只要您不回京城一日,亭北便一日拿您当殿下本人尊敬。您既中了毒,亭北定会尽力为您寻解毒之法。”
孟清清的目光落到沈亭北身上,沈亭北并未张口,这依旧是千里传音之法。
“殿下并非不让您回京,只是殿下前些日子在江湖上结识了一位侠女,很是倾慕。若您不得不回京城,还望莫要将您回京的消息传出,亭北会将此事尽快告知殿下。”
孟清清朝沈亭北无声的点了点头,随后招呼卫逐水和萧寒生先随她去无人处,以免再招惹出更大的骚乱,待三人站定后,萧寒生突然问:“他说的殿下是谁?”
孟清清一愣,“什么殿下?”
卫逐水嗤笑一声道:“装什么?那个人方才不是还千里传音给你吗?”
孟清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一声问道:“你们……你们听得见啊?”
萧寒生轻咳一声道:“我并非有意,只是察觉到有来自千里传音的灵力波动,担心错过什么线索,这才听了一下。”
孟清清沉默了一瞬,想起这两人与沈亭北之间修为的差距,若想听到自然有办法,只是她从前从未想过千里传音还可被旁人偷听的,她一直以为这千里传音会是件十分保护隐私的举措……
“就是七皇子夏知远,算是我半个未婚夫吧,不过这并不重要,我与他本就不满意这乱点鸳鸯谱的事。”孟清清道,“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找到那什么双生情花吗?话说你能找到她们吗?她们离开的时候,你应该还未清醒才对。”
萧寒生点点头道:“我有一魄在她们中一人的身上,双生情花向来同伴同行,找到其中一人,必然能找到另外一人。”
卫逐水突然插话道:“那你为何不早说?我带人杀进了散花宫,她们二人却早已跑了,一路查着消息过来,谁想你们这么多人却拦不住她们两个人。”
萧寒生淡淡地道:“卫宫主何必贬损他人?你不也同样栽在她们手中,甚至带着人马杀入散花宫,也抓不到她们两人吗?”
卫逐水冷笑一声,“你又如何?不仅受身边人暗算,花费这么多年心血建立的平海派,不仅平不了世上不平事,连你的门派都要散了。”
萧寒生回道:“彼此彼此。”
“你们能不能不要吵了?”孟清清伸手插入两人中间道,“要吵架,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吵,能不能先救救我的命?我暂时还不想死。”
卫逐水这时才开始注意孟清清,果然见她脸色苍白并非康健之态,“你又怎么了?”
孟清清见他们终于不再争执,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想为自己的不易叹一口气,“我中毒了。”
卫逐水按上了她的脉门,按照常理而言,无论是修行人还是习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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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门都该是谨慎防护的。
孟清清下意识也想防一下,但实在是防不住,轻而易举的就被卫逐水抓住了手腕,“是她们的毒,她们的毒来自曼陀罗花,你找到她们也于事无补,她们只会用不会解,唯一的办法就是学她们的修炼之法。”
孟清清皱起眉头,“那岂不是要吃人?”
“也可饮血。”卫逐水解释道,“她们二人所修之法虽同根同源,但略有差别。寒梅需饮人血,定期以人血沐浴;茱萸需食人心,定期采阳补阴。你可选一个你能接受的方法,缺人了同我说,我将叛徒留着定期给你送去。”
“哪种我都接受不了!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修炼的吧?正常人谁喝的了人血,吃的了人心啊?你为何要收这样的人入麾下啊?!”孟清清已经快要崩溃了,光是设想一下那样的情景,便觉得浑身恶寒,“若非要如此的话,那你们别救我了,我自己想办法去……”
“我是魔教又非正派,只管人用着好不好用,其他的我为何要管?况且人又不是我杀的,我不喝人血,也不吃人心,她们做的事与我何干?”卫逐水思索片刻道,“你若不想杀人,或许猪血、猪心亦可有效,她们选人应当是想以此法尽快增进修为。”
孟清清:“……”
她现在不想和卫逐水掰扯是非对错,卫逐水有他自己的一套理念,而且很是坚固,三言两语根本不可能将他打动。
她认真的开始思考自己能否生喝猪血,生吃猪心这件事,其实理论上来说她应该是能接受的,但那也只是理论上,她无论如何设想都不想对那种东西下口,她又不是豺狼虎豹,怎么可能会喜欢茹毛饮血。
萧寒生在旁听了半晌,发现听到的都是馊主意,无奈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让你不得已做茹毛饮血之事。若当真一时找不到办法,我会将你身上的毒转移到我身上,以我的修为支撑三十年不成问题。”
卫逐水这时才想到还有这种可能,奇怪道:“你们为何不找个人,将你身上的毒渡到对方体内?你们既要做名门正派,可去找个穷凶极恶之人。”
孟清清顿时语塞,“又不是找个人就能渡,务必要对方心甘情愿,不做抵抗才行。若对方并不愿意,压制的毒性会迅速反扑,到时候就算找到解药,我的命也没了。”
萧寒生出声道:“这些日后再议,先去抓人。卫宫主,这人也是你要的,还请你也出一份力。”
卫逐水哼了一声,看神情似乎不太乐意受人指挥,但也到底是没有拒绝。
有萧寒生在,他能感知到自己那一魄所在的方向,让他们找人的功夫缩短不少,最终在距离临风镇极近的一处林子里发现了一个靠着树坐着,佝偻着背的垂垂老矣的老者。
但古怪的是她身上穿着的却是年轻女子会穿的衣裙,而且从那衣裙的颜色与款式,都与她在听蝉小苑所见到的易过容的双生情花极像。
24. 自缢而亡
孟清清刚想问些什么,扭头就见萧寒生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孟清清默默捂住嘴耐心等着,没过多久,便见一道身影从远处的林中快速飞来。
待她站定后,孟清清才看清那人的模样,衣裙正是在听蝉小苑穿的,但长相却十分娇艳,就像一朵正在盛开的花朵,妖冶惑人,远远的,孟清清似乎都能闻到一股勾人的香气,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拜倒在她的面前。
这种渴望,在她被萧寒生拍上肩时消失,“双生情花的功法,即便不动用灵力,也可蛊惑人心,令修为不及她们者对她们俯首称臣。”
孟清清想起方才的感觉,只觉得毛骨悚然,压低声音问道:“她们修为不弱,若这样的话,这江湖上岂不是不少人都成了她们的傀儡了?”
“的确如此。”萧寒生道,“若非这样,卫宫主也不会屡次扑空,想必是手下有人受其蛊惑,将你出卖了吧?”
卫宫主冷声道:“你也不遑多让,什么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
孟清清只觉得无语,“你们怎么又开始吵架了?你们不是好友吗?而且我看她们手中好像正抓着一个人,现在当务之急不该是救人吗?”
三人目光转移过去,只见茱萸将昏迷的人扔到地上,凑近去查看寒梅的情况,发觉对方还有气后才道:“你为何如此不小心?竟然让人轻易破了你的罩门,灵力外泄、花毒反噬,临风镇里此时戒备森严,我好不容易才抓出来一个人,也不知能否有用。”
作为双生情花之一的寒梅,也是拥有无数痴狂迷恋她的人,她们所修功法可影响之人不分男女,因此江湖乃至朝廷里,都有不少拥护她们的人,不然这么多年也不可能过的如此滋润,若非卫逐水杀回来,她们根本不可能逃亡至此。
而那以绝世美貌位列美人录第二的寒梅,裸露出的肌肤却布满如枯枝藤蔓一般纵横交错的皱纹,佝偻着腰,连站起身都极为费劲,但一双眼睛里却充满了憎恨与怨毒,“她和她那个该死的爹一样讨厌,要不是从前受那死人暗算,我的修为不会有损,今日也不会被她女儿看穿弱点破了罩门!”
“我早同你说过了,男人是最靠不住、信不过的。”茱萸伸出纤纤玉手,挑起寒梅的下巴道,“我的好姐姐,一直让我陪着你不好吗?你看,你爱上一个男人,却在他身上栽了两次,一次是他,一次是他的女儿,只有我才是一心为你好的啊,好姐姐。”
孟清清在见到她们要割开那昏迷者的脖子放血时,连忙从树上一跃而下,只是之前消耗灵力太多,现在又身中剧毒,内里虚乏,差点脚下一歪摔到地上,好在被萧寒生眼明手快拉了一把,才没有闹出什么洋相。
而一直在找她们的卫逐水,此刻见了人却反倒半分不着急,也不见愤怒,反而是语气淡淡地道:“寒梅、茱萸,你们二人倒是让本座好找,不知你们近来可好?可想好自己的死法了?”
被叫到的两人瞬间脸色巨变,不过眨眼间,茱萸身形一闪便消失在眼前,只将她那因被功法反噬而老的已无法走动的姐姐寒梅留下,亲身上演了一出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戏码。
孟清清下意识的要追,被一旁的萧寒生拽住,回头只见萧寒生一脸平静的道:“你无需去,卫逐水已去追了。卫逐水的修为远在她之上,当面跑,她是跑不过卫逐水的。”
果然,萧寒生话音刚落,方才跟着茱萸消失的卫逐水出现在她们面前,随手将手上的东西一扔,孟清清就看到了被拧断了手脚,神情极为痛苦的茱萸,望着她那折成诡异角度的手脚,孟清清只觉得一股恶寒。
但卫逐水却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令人恐惧之事,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你们先将人带回去,我处理好叛徒再过来,你们最好不要将人放跑了。”
孟清清又扫了一眼茱萸的手脚,只觉得更发毛骨悚然,心想:这怎么可能跑得了?手脚骨头都断了,总不能用那双断脚跑路吧?!
不过卫逐水应该当真有不少叛徒要处理,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孟清清探头去看那低着头的寒梅时,低叫一声:“她好像断气了!”
萧寒生按上寒梅的颈侧道:“功法反噬,五脏受损,又遭大惊,气血冲断了心脉。即便现在不死,也撑不过两日。”
话音刚落,一缕红光自寒梅身上飞出,进入萧寒生体内,地上的茱萸看见,突然大笑一声道:“萧寒生,你十多年不曾出现,任由平海派日渐衰弱,原来竟真是因七魄丧失成了行尸走肉啊?”
“承受这十多年魂魄不全的痛苦,你可好受啊?无时无刻不在忍受凌迟之痛,你竟还能行为如常,萧掌门果真是当世豪杰,哈哈哈……萧寒生你该死!你凭什么看不上我?如今我追随者无数,你如今就算是为我提鞋都不配!”
孟清清看向萧寒生,担忧道:“原来缺失七魄会这么痛啊?你怎么不早些同我说啊?你放心吧,我当你是朋友,不会对你坐视不管的,我会想办法为你补齐七魄的。”
“无事,其实倒也没有那般疼痛。”萧寒生对孟清清说,转头对茱萸道,“我即便有一日想要寻一人共度,我也不会选你这样心如蛇蝎之人。至于提鞋……我看你这双脚也已废了,站都站不起来,想必日后也不必穿鞋了。”
“萧寒生!”
茱萸一副要被气疯了的样子,但萧寒生却丝毫不受影响,孟清清这时候才发现,其实萧寒生这张嘴也不比卫逐水好到哪去,真要说起来,那都是一样的损,难怪能成为好友,怕是多少有些惺惺相惜的成分在。
他们二人带着茱萸回到听蝉小苑,已死的寒梅没有价值,他们自然也不会好心到替她找块风水宝地买了,甚至萧寒生在走之前,还为了保险刺了寒梅的尸体一剑,确保不会因什么稀奇古怪的邪门方法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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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后才放心离开。
刚到听蝉小苑,萧寒生便恢复到了平常的痴傻模样,孟清清也看到沈亭北带着人围成一圈举着火把,地上还摆着几具惨白的尸体。
孟清清刚走近,沈亭北便道:“孟小姐,这是在听蝉小苑中搜出的尸身,经调查正是之前失踪的七人,周身血液几乎被放干,按照流程,正在让仵作挨个验尸。”
孟清清将一直被萧寒生提着的茱萸扔给沈亭北道:“杀人的是散花宫的双生情花,这是凶手之一名叫茱萸,另一人已死,尸身在距离临风镇东边十几里外的林子里。你先审讯,若能问些什么,供词给我看一眼就好,记得留她一条命,我一个朋友也有事要问她。”
沈亭北接住早已被打晕的茱萸,冲孟清清颔首道:“亭北得令。”
孟清清正准备离开办下一件事,就听稍远些的地方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孟清清和沈亭北立刻赶了过去,正巧撞见有人面带惊慌恐惧的跑过来,沈亭北一把抓住那人问道:“出了何事?”
那人脸色煞白,指着身后的方向,磕磕巴巴地道:“死……死人了……又……又死人了!”
孟清清也跟着脸色一白,什么叫又死人了?难道此处还有双生情花的同伙?或者除了双生情花外,还有其他作恶多端、草菅人命的恶人?
两人朝那人指的方向跑去,沈亭北的修为比孟清清高出不少,因此孟清清比沈亭北晚到了会,在她赶过来时,沈亭北已经开始检查起尸身,她也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在靠近后却不由得一愣。
死的人与她还算相熟,正是负责照顾她们三人的凄凄……
沈亭北的手摸了摸她的颈侧,孟清清的目光落在她脖颈上的勒痕,随后抬头,看向挂在树干上随风摇晃的绳子,“她是……”
“她是自缢而亡。”沈亭北收回手道。
孟清清:“……”
沈亭北原想让人先将凄凄拉去义庄,之后再让人通知其家人来认领,但孟清清知道不会有人去的,她已经没有家人了,即便送去义庄,长期无人认领的结局也是送去乱葬岗。
此处并无孟清清的事,她带着略有些沉重的心情,去寻这听蝉小苑的主人玉情。
玉情被关押在自己居住的院子里,其他来客在盘查过后也基本都散了,这召魂阵自然是完成不了了,因此玉情在见到她时,态度虽算不上恶劣,但也是一副完全不愿搭理她们的样子。
玉情现在也的确心绪十分烦躁,瞧见孟清清和萧寒生进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气闷的走到一旁抱臂坐下,一副任她在这房中为所欲为的架势。
孟清清走过去道:“召魂阵需要的灵力,我能帮你。”
玉情一怔,抬头看向她,“你?呵,你的修为虽勉强可跻身中流,但要填补召魂阵所需灵力远远不够,就算你耗尽了修为也做不到。”
25. 我们只是好友而已
玉情说的是实话,语气不像卫逐水那般惹人讨厌,她也有自知之明,自然不会因玉情说了实话而生气。
只见她向后一拉,将站在她身后的萧寒生拉过来,推到自己面前,并对玉情露出温和的微笑道:“不是我,是他。他是英豪录第一,也是他有事需要你相助,自然该是他自己出力才对。”
孟清清来找玉情便是为了萧寒生的事,况且她自己还需要灵力压制毒性,若是换她出手,即便她修为足够,怕是召魂阵还没完成,她就要因毒发而一命呜呼了。
“英豪录第一……是平海派萧寒生?”玉情看着眼前如木偶一般的萧寒生,摇了摇头道,“我虽未见过萧掌门,但他与传闻不符,三魂七魄都不全之人,怎可能是萧寒生?”
“这……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就算是英豪录第一也会有个不慎失手遭人暗算之事吧?”孟清清夺过他手里的剑想要以此证明,未曾想用力一拔竟没拔出,她立刻将剑柄递到萧寒生面前道,“你快拔剑。”
萧寒生目光动了动,看向了她手中的剑,嘴唇微启,“喜欢……”
孟清清:“……”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对这样的情况早已能熟练的接受,眼见无法为萧寒生证明,她只能回头看向玉情,一本正经地道:“他真是萧寒生,他就是傻了而已,你研习召魂之术定然见过患失魂症之人吧?你可以先让他试试,待你召魂阵成功,你就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玉情双指并拢,点上萧寒生的印堂穴,随着灵力的注入,萧寒生的双眼逐渐清明,在看清眼前人后,迅速后撤一步和玉情拉开距离,孟清清还以为怎么了,连忙查看他的情况。
玉情道:“你真是萧寒生?”
萧寒生点头,看了看玉情,又看了看孟清清,虽无方才的记忆,但也迅速从眼下的情况分析出了自己为何会在此,对孟清清道:“辛苦你了。”
孟清清摇摇头,看向玉情,奇道:“你竟有办法能让他恢复清醒,之前为何不直接用这招?”
“清明咒要想奏效,至少需消耗我两成灵力,若非见你言辞恳切,我是不会这么做。”玉情抱臂道,“既是英豪录第一的萧寒生,修为必然深厚,只要你可助我完成召魂阵,你们有何要求,即便是要我杀人,我也可同意。”
孟清清挠了挠脸道:“杀人是不会的,我们只是想请你将萧寒生剩下的几魄召回。我打听过,从前有一家小儿失了魂,魂魄被邪祟带去了几百里外的深山,会召魂之术的人几乎找遍了,唯有你才可做到,所以我想此事对你而言应当也不难。”
“并非是我多厉害,只是那时为生活所迫,不得不用尽全力罢了……”玉情缓缓道,“不过若你们能帮我,我也必定会用尽全力一试。”
事情说干就干,玉情本就早已将召魂阵所需的用具准备妥当,法阵也已画好,之所以之前需收集精气,也是因常人光以灵力无法支撑召魂阵运转,若强行运转必然会导致灵力枯竭,到时候有八成可能是要出人命的。
但萧寒生则不同,他修为深厚,灵力又至纯至善,以一己之力调动整个召魂阵也不过需消耗自身三成修为而已,伤不了他的根基,只要休息个十来日,消耗出的灵力自然可以补回。
而沈亭北审讯茱萸定然也不会那么快有结果,孟清清又几乎一日一夜未睡,还身中剧毒,此时终于松懈下来,整个人都快趴下了,所幸这召魂阵得要等到子时再启动,今日子时已过,只有等第二日子时。
孟清清回屋前去看了眼孟湲,孟湲的脸色已回转了些,不似先前那般惨白,她放下心回了屋,本来只想稍微睡一会,未曾想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亥时。
只是她初醒时还未察觉自己睡了几乎一日一夜,初见周围一片黑暗时,她第一反应是醒的太早,天还没亮。
但刚坐起身,桌上的灯便突然亮了,将一个人的身影勾勒出来。
猛地看见一个活人出现在自己屋里,将孟清清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摸放在床边的相欢剑却摸了个空,随后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不必找了,你的剑我藏起来了,我也传信给姨母了,最晚明日午时便能赶过来。”
孟清清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从床上跳起来道:“为什么呀?我还不想那么早回去,我还有事没安排好呢!”
“孟清清,你在这地方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也没什么事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孟湲拍着桌子,凝视着孟清清道,“我知道这不怪你,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多年调查找到了双生情花的弱点便能万事大吉,但你以为以你的修为又能压制毒性多久?”
“曼陀罗花的毒,对有修为之人虽不会立即致死,但却会让人沉迷梦境,初时不显,时日越久,中毒者昏睡的时日便越久,说不准哪一日你一觉睡过去便再也醒不了了!你看看你,才中了毒,就睡了一日一夜,下次你再睡着又要多久才能醒?”
孟清清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这才知道原来不是天还没亮,而是天又黑了,“表姐,萧寒生他们说会帮我的,你……”
“你现在居然敢信一个外人的话,就这么把自己的命交给旁人?”孟湲毫不信任的又拍了拍桌子道,“我就不信了,那萧寒生就算再是英雄豪杰,能为你生为你死不成?!”
孟清清低头道:“那……那是不太可能……”
“不是不太可能,根本就是毫无可能!”孟湲看着孟清清要出去,连忙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孟清清我跟你说,现在和你之前逃跑不一样,你要是现在跑了让姨母找不到你,你这腿肯定要被打断!”
孟清清走的匆忙,听到孟湲的声音后,匆匆回头道:“我会回来的!不说了表姐,我得先办个事!”
孟清清跑的快,又有轻功傍身,孟湲压根追不上,只能看着孟清清逐渐消失的身影大怒,“孟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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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子时,玉情寝室。
孟清清赶到时,玉情正站在一处早已摆好了各种东西的法阵面前,而萧寒生则远远的站在靠角落的位置,身影几乎被黑暗吞噬。
孟清清猛地瞥见他的身影时,还被吓了一跳,“你躲那做什么啊?怪吓人的。还有啊,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我好歹也替你忙前忙后的,你就算不感激也该来叫我一下吧,害得我被我表姐说教了一顿。”
萧寒生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烛火下,映照的面容更显柔和,“我去了,是被你表姐赶出来的,她拿着你的剑,我担心她伤到自己只能先行离开。”
孟清清啊了一声,显然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情况发生,“那你没事吧?我表姐平常没那么暴躁的,就是她有时候脾气一上来,就会有些……”
孟清清朝着萧寒生歉然一笑,萧寒生也对她微微一笑,看着并不在意,不过这说来也对,毕竟他可是萧寒生啊,孟湲就算拿两把剑也伤不到她。
“你们先别谈情说爱了。”玉情突的出声催促道,“来办正事。”
孟清清皱起眉,走过去看了眼地上那看不懂的各种奇怪符号,“虽然我们有求于你,那你也不能乱说话毁人清誉啊,我们只是好友而已。”
玉情点点头,随意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先办正事,我很急。”
玉情都那么说了,孟清清也不能再说什么,推到一边看着萧寒生向那召魂阵中注入灵力,只是萧寒生初时不太能掌控灵力的多寡,以至于溢出的灵力向四周扩散,如湖面掀起的涟漪一般向四方传播开,震的墙面出现了道道裂纹。
孟清清躲的及时,但玉情却没有那么好的轻功,被那泄出的灵力撞在身上,瞬间便跟着那力道飞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将墙面撞出了一个人形的窟窿。
孟清清惊呼一声,生怕人就这么死了,正要翻出去看的时候,一只手扒上了墙面的断口,玉情的脑袋从下探出来,吐出一口血沫道:“不必如此卖力,灵力波动太强,会将召来的魂魄震碎的……”
孟清清连忙伸手去扶,拉着玉情从那窟窿爬进来,回头时,只见召魂阵中青光乍现,那些灵力逐渐汇聚凝成人形。
一名长身玉立的男子出现在召魂阵中央,他穿着一剑青底白边的布衣长袍,上面没有任何花纹装饰,一眼望去,像一名内敛谦逊的世家贵公子。
他出现时,还有些愣怔,过了好半晌,周围的青光渐渐淡去,他才注意到在场的三人,他的目光先是落到玉情身上,缓缓出声道:“原来是阿月啊……”
随后,他又看向萧寒生和孟清清,拱手作揖道:“二位想必是阿月好友,家妹年岁尚小,看不透人世生死离别事,劳烦二位之处,还望二位多多包涵。在下已身处幽冥,实不可以人间礼款待二位,无法邀二位做客了……”
孟清清挠了挠脸,慢吞吞地道:“做客……做客的确是不必了……”
26. 娇蛮任性
玉情推开孟清清扶着她的手,走至召魂阵周边,“兄长,我找到可将你复生之法了,我还为你重新塑造了身体,虽为木头所制,但关节灵活,不会影响日常行动。”
对方安静了一阵,望着玉情的眼神带上了些许哀愁,似乎染上了几分活人的生气,他启唇慢慢地道:“阿月又在胡说八道了……生老病死,本就是天地规则,世间万物又有几个能跳出规则之外?”
“之前我便能感觉到有人召唤我,第一次还觉得古怪,但几次三番之下又岂会不知?阿月,生死有命,无需执着其中,贪生畏死为人之本性,但因此生执念便会有心魔,心魔一生则有惊怖,这个道理,我在离开前便同你说过了。”
玉情苦笑,“大道理谁不会讲?但我只想能与父母兄长相伴,为此日夜在佛前恳求,可为何不仅父母早亡,连阿兄你也要离我而去?”
玉情兄长道:“阿月,世间万物有生就有死,有成则有坏。并非人人都可打破世间规律,就像母亲在世时对你说的,‘活着便好好的活,何须想何时寿尽为自己徒增烦恼‘?”
“当初离去之际,我们二人四处逃难、无处容身,我那一病不仅耗尽了盘缠,还令你整日以泪洗面,我心中为此一直担忧,担心你颠沛流离、食不充口。但今日一见,我见你过的好,有屋子住,有好友相陪,也终于能安心了。”
随着他的一声轻叹,他的身影在在场三人的视线下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孟清清往前走了几步,瞥了眼玉情,只见她依旧看着先前对方所在的位置,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眼神里除了悲伤还有满满的失落。
她正要安慰时,就见玉情深吸一口气道:“好了,现在轮到你们的事了,这法阵还能用,你自己站进去吧。”
萧寒生小心避开地上的那些东西,在中央站定,只是催动召魂阵一事还是要萧寒生自己来,随着他灵力的注入,一道刺目的红光闪过,再睁开时,萧寒生看着也没什么变化,孟清清一怔问道:“这是……好了?”
萧寒生摇了摇头,玉情经历过刚才一事,像是多年执念与心魔消散,如今心境竟出奇的平静,语气淡淡道:“是他剩下的二魄暂时不愿回来,或许是在外还未玩够吧。”
“不过这阵法与我相联,我可看到他剩下二魄的踪迹,一个在你身上,一个在似是座海岛的地方,我不常出门,会将我看到的画出来问人。最短一日,最长五日,会得到消息的,这段时日你们可先在此暂住。”
玉情说完便朝着门的方向走去,孟清清见她步伐略显虚浮,担忧的问道:“玉情姑娘,你身上负伤,这是要去哪啊?”
玉情没有回头,只是有气无力的回道:“找大夫治伤,再换个地方住,你们就不必跟来了……”
孟清清看向墙上的人形窟窿,默默扭头看向萧寒生,萧寒生正看着自己的手,察觉到孟清清的目光后,沉吟了一阵道:“我并非有意,只是一时未能把握住分寸……”
孟清清顿了顿,问道:“和你七魄不全有关系吗?”
萧寒生点点头,缓缓道:“想来是多年来忍受刀割斧凿之痛,因此体内灵力较易产生暴动。”
他说着,看了眼孟清清的神色,只见孟清清紧锁眉头,她眼中充满了担忧与同情之色,又道:“不过近来好多了,这还要多谢你的相助。从前我师兄也派出了不少弟子,只可惜一直无果,直到后来我在融合某一魄时,才看到原来未被寻到,是它有意躲藏,倒是让师兄废了不少心力。”
“原来还会躲啊?那我们这么快能找到,是不是因为它们也有主动来找啊?是不是因为你也出来了啊?”孟清清问道。
萧寒生道:“或许吧。”
“那这事应该告诉你师兄吧?”孟清清道,“我表姐给我娘传了信,我娘已知晓我中毒之事,我若不跟着我娘回家去,我的腿肯定会被我娘打断的,所以之后没法陪你了。”
“不过你放心,就像我先前说的,我会让人将你平安送回平海派的。到时候就让你师兄陪你一起去寻,至于我身上的毒,你也不必担心,等我解了毒,我会去找你的。”
萧寒生看着中了毒还能眉开眼笑的孟清清,也跟着露出了一抹微笑,温言道:“好,你归家后若一时寻不到解毒之法,可传信于我,我去寻你。”
第二日午时刚过,温月照便带了几十个手持棍棒的仆从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听蝉小苑门口,孟清清听到消息出去时,猛地看到这场面,还以为是真要把她的腿打断,给她吓的一哆嗦。
温月照平常装扮优雅与京中的贵妇并无不同,平常行为举止也是十分得体,虽说上了年纪,却不见什么老态,反而周身萦绕着常年金玉养出的韵味,无论是京城内贵眷聚会还是生意场上厮杀,都能做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但一旦生起气来,什么温婉得体都扔到了一边去,如将门虎女般说动手就动手,绝不多言,就像此刻,急匆匆赶来一副要将此地掀了或是将她腿打断的架势,让孟清清一时都不敢走近,若不是孟湲硬拽着她过去,她怕是还得犹豫一会。
温月照看着脸色苍白隐隐发灰的孟清清,心疼瞬间盖过了怒火,连忙将孟清清拉进怀里,上上下下的看着她道:“孟清清,你说你跑什么?你不同意和我们说就是了,我和你爹难不成会拿你当筹码做交换吗?”
孟清清道:“谁让你和我爹直接就要去给我定亲的?”
“那不是我们见你素来与七皇子走的近吗?谁知你是真心只想和七皇子交朋友?”温月照一把捏住孟清清的脸颊,用了些力,见孟清清龇牙咧嘴才松开手道,“这次的事就先饶了你,我那女婿呢?”
“什么女婿?”孟清清奇怪问道。
“平海派的掌门萧寒生啊。”温月照道,“我和你爹初听这消息还高兴呢,没成想你这一出门还能顺手拐到个天下第一,我就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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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螓首蛾眉、如花似玉的,必然是有更好的姻缘等着你。”
孟清清啊了一声,“不是啊娘,我和他……”
“见过温庄主。”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孟清清的话,她一回头就见萧寒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正规规矩矩的朝着她娘拱手作礼,昨晚事情刚了没多久见他又傻了,她还以为萧寒生不会这么快恢复呢。
温月照上下看了看萧寒生,岁数虽大了些,但修行者一旦突破瓶颈寿数要比常人要长不少,并且容貌也可青春永驻,再看眼前人丰神俊朗、礼数周到,瞬间便满意了七分,“这些时日还要多谢萧掌门照顾我家清清。”
孟清清:“……?”
谁照顾谁?难道不是她一直在照顾他萧寒生吗?
萧寒生顿了一顿道:“这段时日在下也多受孟小姐照顾。”
温月照莞尔一笑道:“萧掌门谦虚了,我知道我家清清的性子,虽明大是大非,但也有些大小姐脾气,平常有些娇蛮任性,还要多谢萧掌门包涵。”
孟清清瞪眼道:“不是啊娘!我什么时候娇蛮任性了?一路上都是我在照顾他哎!”
萧寒生道:“的确如此,一路上在下的确多承孟小姐照顾。”
听萧寒生这么一说,孟清清才高兴起来,对着他笑了一下,扭头继续对温月照道:“你看,他都承认了。”
“好了,你也别闹人家萧掌门了,你是什么性子,我这个做娘的还不知道么?”温月照摇摇头无奈道,“你忘了你七岁那年想要把剑,你爹不同意,你就撒泼打滚非抱着你爹的腿不许他上朝的事了?”
孟清清原本是忘了的,但被这么一提醒就记起来了,挣扎道:“我那时还小……”
“那你十一岁那年,你背了书,非要你教书先生编出一首七言绝句来夸你,还有你十二岁那年,找七皇子玩时恰好碰见了太子,你……”
温月照越说越起劲,孟清清却听得脸热,埋头扑进温月照怀里道:“好了娘,你别说了,我都中毒了,你还说这些,现在不该想办法给我解毒吗?”
温月照摇了摇头,拍了拍孟清清的后背道:“早些年不同意你去平海派就是怕你路上遭遇不测,还有湲湲,你怎么也学她乱来?你们这一跑出来,又是中毒又是受伤的,之后可不许再跑出去了,京城那么大还不够你们玩的吗?”
孟清清没有说话,抱着温月照晃了晃,显然是不想让她多言,温月照叹了一口长气道:“这江湖上的水不比官场的水浅,就连你娘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何况你们这些只凭一腔热血便要趟这片浑水的小辈?”
“不过见你如今可独当一面了,为娘也甚是欣慰,只是日后若要出门务必要言明去处,若是再一声不吭的跑了,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孟清清撇嘴道:“知道了娘。”
孟湲出声道:“姨母,清清会中毒都是因为我,她是为了救我才……”
27. 离家出走
“湲湲,你是我妹妹的孩子,又自小在我身旁长大,在我眼中,你与我亲生子无异。”温月照握上孟湲的手道,“清清也一直视你为亲姐,若你危难之时,她畏首畏尾不愿施救,那才更让我心惊,你们都是我的孩子,谁出了事,我都会心疼。”
孟湲咬了咬唇,眼见着都要哭出来时,就听温月照话锋一转道:“不过你竟也学着孟清清离家出走了,若有下次,我和你姨夫一人拿一根棍子,把你们的腿都打断!”
孟湲的眼泪憋回去了,“……知道了,姨母。”
温月照本想邀萧寒生去京城,孟清清替他以有要事为由婉拒,还被温月照骂了句胳膊肘往外拐,令孟清清颇感委屈。
温月照本还想看看究竟是谁伤了她们再走,但孟清清实在怕温月照将人打死了,一会说自己头疼,一会又说自己胸口痛,温月照虽看出她是装的,但她的确身中剧毒,温月照一时也顾不上其他,带着她和孟湲即刻就要赶回京城。
孟清清回头时,发现萧寒生依旧站在原地,他身边分明还站着许多听蝉小苑里的人,不知为何却还是给人一种形单影只的感觉,但她现在要是说什么想先不回京城,怕是真要被打断了腿提回去。
孟清清又回头看了几眼,萧寒生也往前走了几步,她看到萧寒生无声的开口,通过口型可看出他在说“保重”,看起来没有半点好友惜别的样子,似乎刚才的些许落寞只是她的错觉,令她一时有些气闷。
她与好友告别时向来是十分不舍的,即便都家住京城,今日不见明日见的,但谈到分别还是会依依不舍,但萧寒生的脸上却不见半点不舍,都让她都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在萧寒生心里究竟有没有份量。
——————
温月照住的地方是在离京城几十里外的山上,名叫青溪山庄,从山下往上走,在即将靠近山庄时,便能看到这山庄气派的大门,而门的上方还挂着一块金色丈许的牌匾,上面正刻着“青溪山庄”四个大字。
这山庄是温月照还年轻时花费重金以原本在此处的宅子改造而成,那时温月照也是年少意气,就喜欢这种夸张的东西,虽说无处不精美,但一眼望去会显得招摇。
在孟清清长大后,温月照不止一次以此为案例教导她们做人不可得意忘形,太过招摇易惹是生非。
孟清清住的屋子就在花园之中,青溪山庄的花园不仅有池水,还种满了各种季节的花,到了不同的季节,花园中便换上不同的颜色,总归是一年四季都有花开,充满生气。
而这屋子也是原本温月照住的地方,她年轻时喜欢看花草、闻花香,闲暇时还会去喂喂鱼,后来孟清清出世,温月照几乎将自己能想到的好的东西都给了她,也包括这温月照喜爱的屋子。
所以孟清清每次一推开窗户,除了看到满园娇花,还能看见横跨在湖面之上的拱桥,那桥也是精致异常,栏杆上雕刻着各种栩栩如生的动物,孟清清最喜欢的是上面一个小狗叼花的石雕。
而桥的另一头直通向一座楼阁,那里面放着各种藏书,因她爹爱读书,所以她娘就常年收集各种书籍,其中有不少可遇不可求的名家真迹,她小时候也被她爹逼着读了不少书,背不下来还要在那藏书阁里罚抄。
大概就是这样的缘故,以至于她后来一点也不喜看书,一心只想练剑闯荡江湖,而孟湲对藏书阁里的书也不怎么感兴趣,平常看的最多的就是各类医书和研究草药,让孟清斋一度十分失望。
孟清清靠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胳膊旁边还放着一盘不久前送来的月饼。
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往年她都是能出去逛花灯的,但如今中了毒,自回京城后她爹娘陆续请来了不少名医,还按照她的请求都是偷偷请来的。
可惜几个月过去,没有一个医师对她中的毒有办法,倒是让她挨了不少针,吃了不少药。
换作平常,她定然是要小闹一番求着孟清斋和温月照将她放出去的,但孟湲之前伤了心脉,自回来后便病倒了,一直到今日都未好全,再加上萧寒生那边没有半点消息传过来,即便能出去,她也没心情玩。
只是她现在回了家,有屋子住不必风餐露宿,不必担心温饱,中秋还有月饼能吃,但却不知萧寒生此刻在平海派是否有月饼可吃。
天上突然传来几声鸟鸣,紧接着一只信鹰落下,她及时躲避,让那信鹰站在窗台上。
这只信鹰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金色的小牌,上面印刻着监察司的徽章,将信从信筒中拿出,这上面写着的是沈亭北之前答应她查的有关平海派之事。
纸条并不算太长,沈亭北写信也向来言简意赅,因此上面只有“平海派乱,十一年前有异”几个大字。
十一年前有异很好理解,那时候正是传闻中萧寒生与卫逐水决一死战的时候。
虽说原本事情并非如此,但切磋到最后也还是几乎要成了决一死战,而萧寒生的七魄也正是在那时离体的,原本她就怀疑,现在看到沈亭北回信则是完全笃定,但“平海派乱”这几个字就不是很好理解了。
至今为止,平海派还未传出什么明显的内乱消息,难道是想告诉她,这十多年来,平海派内部被各种势力侵占,看似整齐划一实则早已分崩离析,即将发生内乱的乱吗?
监察司的信鹰刚走,天上又有鸟在叫,她抬头往天上看,又是一只信鹰,也不知道对鹰来说,这么晚了还要送信算不算熬夜。
那只信鹰身上也挂着牌子,看着应该是……散花宫,看来现在的散花宫已经完全被卫逐水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各个组织在信鹰、信鸽一类身上挂牌子,除了帮助自己人分辨外,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外人看清,以免有谁不慎抓到了他们的信鹰或是信鸽,要想将它们杀了或是拆信查看,还得看着它们身上的标记好好掂量掂量。
孟清清刚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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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脚上信筒中的信条拿出来,那信鹰歪头看了她一眼,似是在确定她是否真的拿到了东西,在确定后便振翅飞走了,不做半点停留。
展开信条,上面所写的也十分言简意赅——平海派大乱,速至羡逸城。
孟清清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萧寒生回了平海派,平海派还能乱起来吗?难不成是又傻了?或者和他师兄离开了平海派,所以未能管平海派之事?
但仔细一想,若真的大乱了,江湖上不该没有半点风声才对。
孟清清想找温月照问一问,但如今天色已晚,她娘早已就寝,有什么事只能等天亮再说,只是她因心里藏着事,一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第二日一早便跑去找了温月照。
温月照自从她中毒后便不再出门,几乎每日都在操心着想该如何给她解毒,请来哪些医师,名医录上还有多少人没能请来这些事,连带着她老爹孟清斋在她刚到家时也特意告了几日的假陪她。
“娘!”孟清清小跑进来,就见温月照正在翻着不知从哪收来的医书,“娘,你别看了,我真没事,我觉得我至少还能撑两三年。”
温月照合上了医书,叹了口气道:“你这次睡了两日才醒,让为娘如何能不担心?”
孟清清看着却没有半分作为病人的自觉,依旧笑嘻嘻地道:“只是两日而已,就当修养了。娘,我想问一下,平海派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啊?”
“能有什么消息?”温月照反问道。
“就像什么内乱啊,大乱之类的消息啊。”孟清清一边想着一边道,“我听人说平海派大乱,就是没出门不知真假,这才来问您了呀。”
“这是哪来的消息?”温月照奇怪道,“你娘我手底下的探子遍布各处,若真有此事,我必然会第一时间得知消息。你可是又听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传闻了?我早同你说过了,这世间传言大多是捕风捉影,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不可尽信。”
“知道了娘。”孟清清坐到温月照身侧,靠在她的肩上道。
温月照摸了摸孟清清的脸,触手冰凉,让她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百里外的药神谷中住着如今名医录上的前三名,明日为娘便带你过去。”
孟清清一愣,问道:“我听说这几日娘你要同兹契国来的客商谈生意的,不谈了吗?”
温月照道:“什么生意有你重要?为娘这么努力,除了为娘自己闲不下来外,主要还不是为了你爹和你吗?你如今身中剧毒,指不定何时就压不住了,为娘哪还顾得上那些生意?”
孟清清:“……”
孟清清十分感动,于是当天夜里,孟清清再次趁着夜色逃出了青溪山庄。
不过这次她还记得留信,主要是说自己找到了其他解毒的办法,让温月照该谈生意谈生意,不必担心她,倒是让第二日看到书信的温月照气的头上冒火,不出几日,各处大街小巷便贴满了孟清清的画像。
28. 走开啊!强扭的瓜不甜!
孟清清自然是想去平海派找人的,即便萧寒生已不在平海派,应该也能问到他的去向,只可惜……
只可惜孟清清那日刚出了京城没多久,便因毒发灵力不支而被迫停下休息,紧接着就被突然从树林里跑出来的人抓了,那些人抓到她时还笑她愚蠢,说什么她竟真被一封假信骗出来了。
她当时是想反驳的,她根本不是被那假信骗出来的,奈何毒发的同时又被撒了一把迷药,来不及说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之前在青溪山庄锦衣玉食的生活恰如昨日,但实际上,她却已经在这个地牢里待了三天,在一盆凉水浇来时,孟清清才再次清醒。
在刚睁开眼时,她感到强烈的晕眩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模糊的视线只能看到面前站着的人影,却死活看不清那人影的具体长相,待视线逐渐清晰,身上伤口的疼痛也逐渐明显。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之前出来的衣服,只是此刻衣服却有些破烂,上面纵横交错着数道鞭痕,伤口流出的血将周围的布料染红,随着血液的凝固,有些布料还黏在伤口上,等要处理时撕下布料,必然要扯下一片血肉。
她这时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就是之前她交给沈亭北的茱萸,没想到她竟逃了出来,连手脚都已医好了。
见茱萸正对着她得意的笑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光芒,连带着嘴角也勾起了一丝不屑的微笑,仿佛现在被抓住用刑的不是她一样,“原来是你啊,茱萸姑娘。信是你送的?抓我是想报仇啊?”
“是啊,毕竟你们害死了我姐姐,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替我姐姐报仇出气。”
茱萸挑起孟清清的下巴,看着眼前伤痕累累却不见丝毫畏惧的人,她的笑意也逐渐加深,“原本我还以为孟小姐是个外强中干的软骨头,今日一见,倒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之姿。”
她的手指缓缓向下,修长的指甲陷入孟清清伤口处的皮肉中,将才结的痂又剥开,同时她也观察着孟清清痛苦的神情,待觉得尽兴了,才将血淋淋的手抽回,放到面前将上面沾染的血迹慢慢舔净。
“孟小姐虽没有我姐姐那般貌美,性子却刚烈,其实啊……我甚是喜爱如此性格之人,这样玩起来才有意思啊。你说是也不是,孟小姐?”
孟清清原本只是冷眼旁观,她一开始被抓过来时,莫名其妙的被打了三天,三日里滴水未进,到现在她才知道这幕后主使是谁,只是却不知道茱萸是如何从沈亭北手里逃出来的,难不成是他不慎被茱萸蛊惑了?
但她还未想出答案,便被茱萸接下来的动作弄得大吃一惊,她仓皇的扭头躲开,茱萸的吻便落在了她的脸颊上,浓郁的香气掩盖了血腥味,几乎占满了她整个鼻腔。
孟清清此时终于开始挣扎了,将铁链挣的叮叮当当的直响,努力后仰着头试图躲开她,想骂人,但此刻却因又气又惊脑中一片空白,只能苍白无力地喊道:“滚开!你……你离我远点!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啊!”
茱萸对她的反抗很是不满意,扯了扯她的腰带,悠悠地道:“孟小姐,你可知天下有多少人想与我云雨一场?”
说着,一口气轻飘飘地吹到孟清清耳边,吓的孟清清几乎大叫起来,抬腿就往茱萸身上踹,“走开,别碰我,我不想!你找想和你……和你那什么的人啊,强扭的瓜不甜!”
茱萸侧身躲过,勾起自己胸前的发丝,绕在指尖,摇了摇头道:“孟小姐可真不识趣,我呢,自然也不喜强来,更不想与朝廷为敌,只是想用你引来我想引来的人罢了。”
“原本只想打你几顿泄愤,奈何孟小姐受刑时更显可人,当真是我见犹怜,令奴家瞧着心痒难耐呀。”茱萸轻笑着道,“你年纪尚轻,想必不知这人间乐事是何感受,与我欢好一场,左右可都是你占便宜呢。”
或许是因体内气血翻涌的缘故,孟清清此刻不仅头晕加剧,更觉得心神俱震、三观尽毁,竟一时都顾不上记茱萸的仇,疯狂摇头道:“不!不要!别碰我,滚开,你有病!!”
茱萸被骂了也不见半分气恼,反而瞧着心情还十分愉快,趁机点了她的穴位,让她无法动弹后,手指一勾解开了她的腰带,“果真是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贵人,骂人也只会这么几句,不如就让我今日好好教教你……”
孟清清顿时气血上涌,两眼发黑,在即将昏迷的那一刻,她喷出了一口血,脑袋一歪直接昏死过去。
茱萸对这种“死人”没什么兴趣,嫌恶的看了眼自己衣服上沾染的血迹,摇了摇头道:“真是不知好歹。”
说完,她又对候在一旁的下属道:“等她醒了,照样不许给她吃喝,若她实在撑不住了,给碗稀粥吊着一口气就行了。”
“是,属下明白。”
而茱萸想引来的人自然是萧寒生,如今江湖上都传着孟清清是他道侣的事,即便不是,按照萧寒生的性格,他也必然不会见死不救,因此萧寒生前日才在平海派收到了威胁信,今日他便来到了散花宫。
在他刚找到卫逐水时,还将卫逐水痛斥了一顿,质问他为何都将原本盘踞在散花宫的叛徒打的溃散四逃,事后却不去管散花宫,反倒让茱萸又拉了一批江湖上对她倾慕的能人异士再次组建起新的散花宫。
卫逐水的答案也十分简单,他不要被叛徒盘踞多年之处,他觉得散花宫已被玷污,还不如他待在这十多年新建立的秋露宫中自在。
但他也确实没想到茱萸还敢回散花宫,而且还把孟清清抓了,威胁萧寒生四日内不独自出现在散花宫,便等着给孟清清收尸。
萧寒生也不是个傻子,明知里面布下了专门对付他的天罗地网还要去犯险送死,因此他第一件事便是找到卫逐水,问他是否知道散花宫有他人所不知的密道,原本他也并未抱太多的期望,但未曾想竟然真的有。
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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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刚从密道潜入地牢,便在暗处看到了方才的情景,待茱萸离开后,二人立刻现身将周围的守卫尽数打晕。
卫逐水看着萧寒生用惊闻剑劈开牢门,又去守卫身上摸钥匙打开孟清清手脚上的锁链,有些意外,“萧寒生,你竟也有如此心焦之时。我听闻失魂者长期用清明咒维持神识清明,不仅耗费灵力,对魂魄亦有损伤,你如今这般不管不顾,日后是真想只做个傻子不成?”
“我自有安排。”萧寒生道。
孟清清早已不省人事,解开双脚的锁链后,刚解开一只手的束缚,身体便向另一侧倒去,萧寒生连忙将她扶住,让卫逐水帮忙解开另一个锁链后,将孟清清打横抱起。
二人回到密道后,萧寒生将孟清清放到地上,“逐水,她要托你暂时照料。”
卫逐水点头,“你要去杀人?”
萧寒生道:“既有人想见我,必不能令其失望。”
孟清清是在一阵剧痛中苏醒的,那种痛似乎深入骨髓,仿佛有一把小刀正在她骨缝中搅拌,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处不痛的地方,好似心脏每一此跳动,那种疼痛就会加深一分。
她下意识的以为是茱萸研究出来什么新的刑具,但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并不在地牢之中。
四周一片慎人的黑暗,她的后背正靠着冰冷的墙壁,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仿佛感知不到双腿的存在,她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感受到动静的卫逐水打开火折子,便看见孟清清似乎正在毒发,她的皮肤变得更加苍白,身上的血管因染上青黑的颜色而逐渐明显,仿佛她是被摔碎又重新拼贴的瓷器,无数道裂纹遍布在她的身体上。
卫逐水按上她的脉门,触手一片滚烫,孟清清此刻又是发烧又是毒发,若再这么下去,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得去见阎王。
“孟清清?”
孟清清对卫逐水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此刻已听不到外界声音,卫逐水啧了一声,抽出寒山剑,在两人的手腕上分别划出一道伤口。
他垂眉闭目,用灵力将孟清清体内的毒慢慢渡到自己身上,孟清清身上的青黑之色也随之逐渐淡却。
待孟清清睁开眼,他才将手收回,点了自己身上的几处大穴,压制逐渐朝他心脉涌去的曼陀罗花毒。
孟清清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她盯着对面的卫逐水看了一阵,突然问道:“你把毒都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过了好一会,卫逐水才睁开眼睛,“这点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是一次无法转移太多,待我体内的毒散去,我再将你体内剩下的毒转移过来。”
卫逐水这样的做法,着实让孟清颇感意外,她身体上的疼痛已减去不少,身体也可自由行动,她扒上卫逐水的胳膊道:“这毒不是人人都说很厉害吗?会不会对你有影响?你不要这么做了,万一你一个不小心死了怎么办?那岂不是我害死的你了?”
29. 他们已经不是活人了
“你把毒转回我身上吧,不过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的挚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青溪山庄开口,能给你办成的事,我绝不推脱。”
孟清清说着,顿了顿,随后歉然道:“还有……之前,之前我听传言都说你是杀人如麻、不仁不义、不知廉耻、弑父弑母的绝世魔头。所以,所以……从前我说你的那些是我不对,我和你道歉。”
卫逐水嗤笑一声道:“就凭我救了你一次,在你心里我就是好人了?”
孟清清点了点头,缓缓道:“至少……至少你没有传言里的那么坏,不然萧寒生也不会和你做朋友了。只是……你往后还是离奸恶之人远些吧,尤其是像双生情花那种人,你不能因为她们好用就收啊,以后你收下属还是得先审查背景。”
“那我的秋露宫里就没人了。”卫逐水道。
孟清清一想也确实如此,旁门录的那些人投靠卫逐水而非萧寒生,不就是因为如平海派这般的正道门派不愿收他们,甚至还想铲除他们吗?
“你可以收不滥杀无辜的。”孟清清道,“对了,萧寒生呢?他有没有来?我听茱萸说她要用我引人来,若不是要引萧寒生,难不成是要引我爹娘?”
“他来了。”卫逐水言简意赅道,“去杀人了。”
孟清清一怔,“杀人?杀什么人?”
孟清清在卫逐水的带领下,看到了一路被一剑封喉的尸体,那些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面上还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情绪,有惊异、茫然还有恐惧。
远处的打斗声还未停歇,孟清清快步朝声源的方向跑去,才看到萧寒生便被卫逐水拽住,“你灵力衰竭又无武器傍身,过去添乱吗?”
卫逐水一句话就让孟清清冷静下来,“那你快去啊,那么多人,万一他打不过怎么办?”
卫逐水看着一脸无知的孟清清,不免觉得好笑,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双手抱臂,没有半点要去帮忙的意思,只让孟清清站在这干着急。
萧寒生所在的位置被数十人包围,不仅如此,周围还设置了机关与弓箭手,似乎定要让萧寒生今日魂归地府。
萧寒生此时也注意到了孟清清的方向,手中惊闻剑剑光乍现,配合着他师门的轻功步法,在一片机关箭雨中穿行自如。
但仔细看便能看到并非是他在躲那些机关箭雨,而是那些东西在主动躲着他,或者说还未接近他身侧,便被他周身强悍的灵力阻挡震断,阵仗甚至比之前卫逐水的还要夸张。
孟清清只听到一声惊天巨响,灵力四散产生的涟漪向四周散去,撞在那些石柱、墙壁上,令它们眨眼间轰然倒塌。
一些离得近的人更是直接被震的飞了出去,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十数米远砸在残存的残垣断壁之上,五脏六腑几乎都被震碎,喷出一口带着血块的鲜血便没了生气。
孟清清:“……”
难怪刚才卫逐水要拉着他,这不和之前萧寒生拉着她,不让她靠近卫逐水是一样的吗?
孟清清现在不想去帮忙了,默默后退了一步,以免自己受到波及,她还未给父母尽孝,也还不想英年早逝。
待萧寒生收了剑,卫逐水才走过去问道:“茱萸呢?”
萧寒生摇了摇头,“我杀到此处,却未曾见到她。”
卫逐水想了想,“此事有异,想必她早已猜到我们会通过密道进入地牢。”
孟清清此刻也走了过来,“她知道密道在哪吗?”
“猜也能猜的到。”卫逐水慢慢地说道,“散花宫的每块区域由不同工匠打造,完整图纸只在我手中,而密道我未假借他人之手,由我亲手挖出。”
“她既未让人在出口堵住我们,便是不知密道在何处,只是猜测到散花宫有她所不知的密道。”
孟清清突然想到了之前沈亭北给她的信,沉声问道:“她真正的目标,会不会其实是平海派?”
卫逐水一怔,皱眉道:“难怪她要如此行事……”
说着,他又看向萧寒生道:“你受到信后拖了一日才赶过来,也是想到此处,提早将自己的人转移走了?”
萧寒生并未否认,“我要回去看一眼,你先将孟小姐送回去。”
“不要!我……我也算平海派弟子,平海派有事我理应去看一眼。”孟清清连忙拒绝道,“而且我是偷偷出来的,现在我爹娘肯定在四处找我呢,若让他们看见我出来受了一身伤,我肯定会被骂死的!”
卫逐水嗤笑一声道:“第一次出门中毒,第二次出门受伤,我要是你爹,这辈子都不会再让你出门。”
孟清清呸了一声道:“我才不要你这样的爹!”
平海派距离散花宫距离不算近,按常人速度即便骑马赶路至少也要十来天,但萧寒生和卫逐水赶路只需要一日的时间,但孟清清即便轻功再好也做不到坚持一日一夜,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个伤患。
卫逐水搜刮来了一件披风,只是卫逐水必然是不会纡尊降贵背她赶路的,她趴在萧寒生背上前还担心自己身上的血会不会弄脏他的衣服,但见萧寒生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便放心的趴了上去。
路程尚未过半,她便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赶了一路,孟清清也未感觉到一丝寒冷,不知是这披风太厚,还是因为她现在烧的太厉害,最终唤醒她的也并非寒风,或是萧寒生,反而是一阵嘈杂的叫喊声,她迷蒙间听到几句,都在喊什么“魔头来了”、“要杀人了”之类的话。
孟清清半梦半醒间还在想这魔头是谁,待清醒一些,才想起来卫逐水也跟着他们过来,想必是卫逐水又吓着人了。
“快逃!快逃啊!平海派魔头来了,魔教头子萧寒生来杀人了!”
“是魔头萧寒生!是那个大魔头萧寒生!”
孟清清猛地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分散奔逃的百姓背影。
刚才那些人在喊魔头,哪个魔头?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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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生居然是魔头了?
孟清清从萧寒生的背上下来,在夜幕中也能看清整个羡逸城,原本百姓安居的羡逸城此时大多房屋都只剩下残垣断壁,仿佛前不久才经历过一场战争,大火几乎将整个羡逸城都包裹起来,火光直冲天际,一眼望去恍如白昼。
地上躺着许多姿势各异的人,那些人也早已没了声息,从伤口流出的大量鲜血已与他们身下的土地融为一体,那些人大都是普通百姓的装扮,也有穿着平海派服饰的人,只是相比之下显得数量寥寥。
卫逐水突然出声道:“你不是说,你将平海派和羡逸城的人都转移到安全之处了吗?看来你门中的叛徒不一般呐,竟可改你的命令,你确定你师兄……”
“我师兄不会做这种事!”
萧寒生冷声打断卫逐水,随后便迅速飞往平海派所在之处,孟清清有卫逐水拎着,倒也未慢多少,但在看到平海派如今现状之后,饶是经历过不少事的卫逐水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平海派并未被外面的大火波及,像是造成这一切的人有意将平海派完整的留下一般,就连平海派的弟子也大多还在这平海派中,但与想象的不同,他们此刻已成了之前见过的傀儡,无知无觉的在平海派内游荡着。
有一只小狗从一个房间内跑出来,瞬间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孟清清看到他们扑向那只不知被谁养的毛皮油光水滑的狗,那只狗甚至连哀嚎声都未发出,便被撕成了无数碎块。
而那些碎块,正被那些变成傀儡的平海派弟子,当作山珍海味一般匆忙塞进口中咀嚼。
孟清清:“……”
他们到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最后一幕,孟清清的呼吸不自觉的加快,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萧寒生,只是不等她看清萧寒生的神色,那些傀儡便注意到了他们的,纷纷嘶吼着冲他们扑来。
卫逐水一把抓住孟清清的衣领,随手将孟清清甩到了房顶上,抽出寒山剑正要动手之际,却被萧寒生一把攥住了手腕。
卫逐水皱眉呵斥道:“萧寒生你疯了吗?他们已经不是活人了,你看不出吗?!”
萧寒生神色冷淡,抬眼看向卫逐水道:“我说是,他们就是。”
卫逐水骂了一声,一掌轰开差些近身的傀儡道:“你真是疯了!”
他抽出自己的手,不再管此事,提气调动灵力飞上屋顶,孟清清错愕的看着突然飞上来的卫逐水道:“你就留他一个人在下面?”
卫逐水冷冷地道:“他自己找死,我从不救找死之人。”
孟清清才不管什么找死不找死,她只觉得不能将萧寒生一个人扔在危险之中,正准备往下跳,却被卫逐水拎住后脖颈提了回来。
“你干什么?!”孟清清大怒道。
卫逐水没搭理她,凝神看着下面的情况,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那些行动僵硬扭曲,面容也爬上青黑色纹路的傀儡竟并未攻击萧寒生,反而是围在他的周围徘徊摇晃着,仿佛是在嗅着什么。
30. 平海派之错
卫逐水骂了一声,一掌轰开差些近身的傀儡,呵斥道:“你真是疯了!”
他抽出自己的手,不再管此事,提气调动灵力飞上屋顶,孟清清错愕的看着突然飞上来的卫逐水道:“你就留他一个人在下面?”
卫逐水冷冷地道:“他自己找死,我从不救找死之人。”
孟清清才不管什么找死不找死,她只觉得不能将萧寒生一个人扔在危险之中,正准备往下跳,却被卫逐水拎住后脖颈提了回来。
“你干什么?!”孟清清大怒道。
卫逐水没搭理她,凝神望着下面的情况,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那些行动僵硬扭曲,面容也爬上青黑色纹路的傀儡竟并未攻击萧寒生,反而是围在他的周围徘徊摇晃着,仿佛是在嗅着什么。
孟清清正要再说些什么时,就看见一个更为熟悉的身影从傀儡之中挤过来,他们的双目一片灰白,肤色也是不正常的青灰色,但却与之前的那些傀儡不同,他们看着竟还存着几分理智。
而那挤过来的人,就是之前半忽悠着拿走了她千八百两的平海派三长老钱升乾。
他的身体也是同样的僵硬扭曲,行动时那种感觉更为明显,像是刚从土里爬出来的尸体,令人见了便觉得脊背发毛。
他的眼睛像是在看着萧寒生,又好像是在看孟清清,又或者他们此刻灰白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只听他口中似是喃喃的念着:“掌……掌……门……掌门……”
萧寒生闭上了眼睛,他手中凝聚灵力,随着“嘭”的一声惊天巨响,围在他们周遭的一百多个傀儡皆被散开的灵力涟漪震的腾空而起,再落地时,各自吐了几口血便没了动静。
孟清清原本精神有些涣散,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倒是清醒了几分,“他们……”
“还活着。”萧寒生声音沙哑道,“我会找到,救他们的办法。”
但真的找得到吗?不确定。
想起之前见到的活在那些傀儡脑中的虫子,那些虫子以何为食显而易见,而多久能找到办法,在这之前这些虫子在他们待久了会有何反应,会对他们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等等问题,也无人能给出一个答案。
正在孟清清努力转动自己仿佛生锈了的脑子,想想出一个办法时,一旁的萧寒生却突然呕出了一口血,将她吓了一跳。
她伸手想要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萧寒生,萧寒生却摇了摇头,推开了她的手,跨过地上的一个又一个人,朝更里面走去。
孟清清隐约能猜到他想要找什么,在场的这些人里并没有王清川,他想要找到王清川,他心里定然也含着无尽的疑惑与惶恐。
即便之前他毫不犹豫的对卫逐水说他师兄绝不会背叛他,但真到了这一步,他也依旧会担心、会害怕、会去想他敬爱的师兄是否当真背叛了他。
孟清清跟在他的身后,不多时就走到了正殿,和其他的地方不同,其他屋子门都是打开的,唯有这正殿的大门是紧紧闭合的,而此处就是王清川和萧寒生平日住的地方。
萧寒生的双手抵上了屋门,他想要推开这扇大门,但平日里可轻松推开的门扉,今日却好似有万斤重,无论他怎么推都无法推开。
又或许是因他的心中正在天人交战,看似用了力,实际却手脚发软,试着推了几次,这扇大门都纹丝不动。
孟清清看了眼萧寒生,她的手稍稍用了些力,原本禁闭的大门便缓缓开了一道缝隙,萧寒生慢慢吸了一口气,手上一用力,正殿的大门便在三人的视线下彻底敞开。
孟清清也在此时瞬间瞪大了眼睛,就连站在他们身后的卫逐水,也紧紧的蹙起了眉。
正殿中的人的确是王清川,只是……
孟清清抬头看着头顶的房梁,卫逐水被吊在房梁之上,脖子上的麻绳勒的他舌头微微外吐,面容比正常吊死的人要稍微体面些,显然是死后才被吊起来的。
他的胸膛被大开,内脏顺着破口垂了一地,孟清清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原来人的肠子,竟这么长……
鲜血在他脚下汇聚成了一滩,那些血迹也已干涸,必然是有一段时间了。
萧寒生刚往前跨出一步,便一个踉跄差点跪到地上,孟清清连忙扶住他,另一只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
她对平海派的认知大多是通过各种传闻,实际上同平海派里的人交集并不深,唯一认真聊过几句的,就只有钱升乾和王清川。
但此刻就连她这只与他们一面之缘的人都觉得难过,那从前与他们几乎朝夕相对的萧寒生必然会更加难过,只要想到这里,她的难过程度便会止不住的加深,“萧……萧寒生……”
萧寒生状若疯魔,他一把推开孟清清的手,脚步摇晃地绕过王清川,孟清清这时才注意到王清川背后的墙壁上,被人用鲜血写出了几个大字:
【平海派平不尽五湖四海不平事。】
萧寒生喷出一口鲜血,双眼瞬间变得猩红一片,他抱住自己的脑袋发出嘶哑的低吼,周身瞬间溢出大量灵力,将离他最近的孟清清震的倒飞出去。
她感觉到身体撞上墙壁,还未来得及感觉到痛,便摔到了地上,吐出一口血后,五脏六腑几乎要被震的移位的痛才逐渐显现。
卫逐水骂了一句脏话,迅速点上萧寒生的几处大穴,才将自身灵力注入萧寒生体内,便被萧寒生体内暴走的灵力反噬的吐出一口血,“萧寒生!你若走火入魔,我就只能杀了你了,你死了,谁替你师兄报仇?你一死,你相好也得死,我替你送她下去陪你!”
孟清清才勉强爬起来就听到这番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骂人,但又实在没力气,光是呼吸便觉得胸口阵痛,口中与鼻间皆是铁锈之味,“萧……萧寒生……”
走火入魔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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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闹着玩的事,哪怕是稍有小成者不慎走火入魔,也会变成不认六亲的杀人魔。
只因那些走火入魔之人,所能看到的世界已与常人不同,任何活物在他们眼中都会变成他们心中最为畏惧的存在,或是恶兽、或是邪祟、或是仇敌……
在他们眼中他们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但实际上却一直是滥杀无辜而不自知。
还记得从前一个排在英豪录一百来名的人不慎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不仅杀了自己的一家人,还屠了整整一座城,若不是及时有人发现,怕是还要多几座城的冤魂。
更别说像萧寒生这样的英豪录第一,若他真的走火入魔,怕是用不了多少力气就能屠了一座城,到时候便真要成外面那些人口中的魔头了,平海派也真要成了比从前的散花宫还像魔教的魔教了。
不知是哪句话起了作用,萧寒生眼中的猩红慢慢淡去,周身四溢的灵力也逐渐平息,卫逐水松开了手,萧寒生却依旧坐在地上,他看着墙上那不知是用王清川还是谁的血写的字。
那些字迹早已干涸,甚至还有些裂纹,就如他此刻四分五裂的灵魂。
他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卫逐水静静看着他发疯,孟清清慢慢移动到他的身旁,伸手抱住他,就像她娘平常安慰她时一样,轻轻拍着萧寒生的后背。
萧寒生一滴泪还未流,孟清清却早已泪如雨下,打湿了萧寒生肩上的衣服,“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你们不是来救我的话……”
“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卫逐水突然出声道,“当一个人想害人时,心中自有百计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是害人之人的过错,于你、于你们又有何干?”
萧寒生的笑声渐渐停了,他轻轻推开孟清清,嘴角扯起淡淡的笑,像是要以此告诉孟清清他已无事,但看着却更让人觉得他心苦。
“不是你的错。”萧寒生道,“是背后之人的错,也是我的错。平海派啊,的确……的确平不尽五湖四海不平事,哈哈哈……可笑的是,我今日才明白,才明白……我多年来所做,皆是错的。”
“不是!不是的!”孟清清见萧寒生站起身,也连忙站起身道,“不是错的,你没有错!你帮了那么多人,平海派也帮了那么多人,你们救下的人会毕生感激你们,平海派的传闻十多年来经久不息,就是因你和你建立的平海派是许多人的信仰!”
萧寒生未发一言,出剑斩断吊着王清川的麻绳,接住王清川的尸身后默默往外走,孟清清看着萧寒生的背影,呼吸间的灼热越发强烈,才追出正殿的大门,她便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卫逐水被她这突然的昏迷吓了一跳,收回差点踩到她的脚,对着萧寒生的背影道:“你相好晕过去了,她受的伤不轻,应该是毒发了。”
萧寒生脚步一顿,转头走回来,将王清川交给卫逐水道:“先替我照顾好我师兄的遗体。”
31. 秋风山忆往昔
卫逐水看了萧寒生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王清川的遗体走到一旁,扫了眼王清川的胸腹,割下自己的衣摆,试图将王清川的胸腹整个裹起来,以免萧寒生安葬人的路上,又要捡一地内脏。
萧寒生将倒在地上的孟清清扶起来,将她摆成了盘腿而坐的姿势,随后坐到她身后,将自身的灵力缓缓注入孟清清体内,替她压制曼陀罗花毒的同时,尽可能的修复她受损的经脉。
只是萧寒生此刻也好不到哪去,方才才差点走火入魔,如今他体内的灵力还未完全平息,随着他再次调动,暴走的灵力冲击着他的经脉,浑身经脉仿佛被烈火炙烤般传来阵阵剧痛,待他收回手时,偏头再次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萧寒生闭目调整内息,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睁开眼,抱起还在昏迷中的孟清清,走到卫逐水面前,将王清川接过后,又将孟清清托付给了卫逐水。
卫逐水皱了皱眉,看起来并不乐意,换作平日他的嘴里定要吐出几句不好听得话,但今日却什么也没说,像是个任劳任怨的小厮。
孟清清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晚上,她躺在平海派的床上,刚坐起身时还被床边的卫逐水吓了一跳,不过她也很快回了神,问道:“萧寒生呢?他……他怎么样?”
“他在羡逸城向西三十里外的秋风山。”卫逐水语气淡淡道,“他如何我不清楚,但从昨日离开后,他就未曾回来。”
孟清清掀被下床,正要离开时,卫逐水出声叫住了她,她一回头就发现卫逐水拿出了她之前被搜走的相欢剑,立刻眼前一亮,“是你替我找回来的吗?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呢。阿水,我发现你人挺好的,一点也不像魔头。”
“你再乱叫我,我就把你的剑扔到海里。”卫逐水面无表情地道。
孟清清才升起的感激之情和对卫逐水的改观又瞬间消失,她哼了一声,怒道:“早知道我就不要感谢你了,魔头就是魔头,你这个人一点也不好!”
说完,她一扭头就跑了,卫逐水也不在意她说的这些话,甚至还觉得她这样说话时才更显正常,看着孟清清跑起来还有些摇晃吃力的背影,只觉得好笑。
在传闻中,秋风山上曾隐居着一位世外高人,而萧寒生与王清川就是那位世外高人的徒弟,萧寒生当初选择将平海派建立在如此之近的位置,主要也是为了方便回家。
只是未过多久,平海派稳定后,萧寒生的师父便离开了秋风山开始四处云游,哪怕后来平海派发生了那么多事也未出现,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萧寒生出了这些事,十多年里不应该一面也不漏。
唯一的可能,恐怕就是萧寒生的师父早已在云游过程中遭遇不测,想必这样的可能萧寒生和王清川早已设想过,只可惜天大地大,找一个活人尚且不易,更何况是找一个可能早已……
而萧寒生如今失去了师兄,回到故居难免会想起自己的师父,此刻心情定然十分沉重,即便是盖世英雄也有垂首落泪之时,只是有人陪着,总好过独自一人抗过去。
孟清清手中提着灯,一路从山下往上爬,在到山腰处时便看见了人居住的屋子,是三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木屋,想必就是萧寒生之前住的地方,她进去后又找了一会,才找到正坐在一座坟墓前,默默喝着酒的萧寒生。
孟清清慢慢走过去,还未靠近,便听萧寒生问:“还难受吗?”
“不难受,一点都不难受。”
孟清清走到萧寒生身侧,提在手上的灯照亮了周遭一片地方,也让孟清清看清了摆在墓碑前的各种吃食,正准备磕个头时,却被萧寒生一把扶住道:“师兄生前便不喜见人拘谨,更不喜受人跪拜,你有这份心,坐下说几句话便好。”
但孟清清一时还真不知该说什么,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干巴巴的说出一句:“副掌门放心,我定会为他找齐七魄的。”
孟清清转头去看萧寒生,正巧与萧寒生的视线撞在一起,两两相望,萧寒生敛起眼中的哀痛,对她微微的笑了一下,好似在示意孟清清不必担心他,又好似是在笑他自己曾经做下过的决定。
很快,他察觉到自己此刻的笑必然十分难看,于是垂下了眼,挡住自己眼中复杂的情绪,不再笑,将自己的面容隐藏于黑暗之中。
他嘴唇翕动着,似是想说些什么,但过了半晌,心里想说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酒,轻轻叹出一口气道:“你想知道我为何会和卫逐水成好友吗?”
孟清清对此本就好奇,此刻也更想萧寒生能将注意力分散到其它地方,不要太过伤心,于是点了点头。
萧寒生微微一笑,“因为我救过他。”
孟清清愕然,“他……他那么厉害,还需要救吗?”
萧寒生望着她道:“再厉害,也还是有血肉躯壳的人啊。”
根据萧寒生所说,他初遇卫逐水时,平海派还未建立,而卫逐水的修为也没有如今这么高深,甚至说初遇时,卫逐水的修为还不如孟清清。
只是他根骨上佳,后来遭遇又使他体质与常人有异,并且悟性极强,修炼又刻苦,这才导致他这算是半路出家的人,最后竟能用短短几年时间赶上萧寒生,成了英豪录第二。
萧寒生自小经历过洪灾,父母带着他逃难途中接连染病离世,但在他的记忆中,他父母对他的爱是毋庸置疑的,但卫逐水不同,他儿时或者说,自他出生后直至弱冠之前都未曾过过什么好日子。
在卫逐水儿时,他的父亲便会时常殴打辱骂他的母亲,他那时只有几岁,却知道要拿棍子保护自己的母亲,但那时的他又能有多少力气?最后要不是他母亲护着他,他差些被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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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吃不饱、穿不暖,又会挨骂挨打的日子,没有人想过,所以在他六岁那年,他母亲终于因无法忍受而离开了那个家,一开始卫逐水还会思念,但很快他便释然了,他希望她母亲可以过的更好,有更广阔的天地。
在他母亲离开之后,他父亲更加变本加厉,原本几日发一次酒疯,变成了几乎每日遇到些不顺心的,便要对卫逐水辱骂殴打,甚至不许他吃饭,若不是邻里接济,他早就活活饿死在家中。
而他那时的年纪与心智,还无法理解为何他父亲在外面对旁人和颜悦色,回到家却会变成夜叉修罗,甚至下手重到卫逐水几次险些被打断气。
最后在他七岁那年,他为了活命也离开了那个家,在这期间,他做过乞丐、当过学徒,甚至几度想去寺庙剃度混口饱饭吃,只是一连去了十几家寺庙,里面的和尚都说他缘分未至,不肯收他,最后他也就放弃了。
他用尽本事,靠自己一人活到了十三岁,他无父母庇佑、无亲朋相助,自然受过不少欺负,但在那段长达六年的时光中,在无尽的挨打与反抗中,他倒是自学自悟的有了一身拳脚功夫。
他那时候学的都是市井中以恶制恶的那一套,虽于一些名门正派所不齿,但也的确有效,直到他十九岁之前的那几年,过的也还算不错,不仅有了住处,不必担心生计温饱,还结交了几位好友。
但就在他满十九岁的那一年,他被一个曾经十分信任的好友欺骗,将他当做货物送到了那时旁门录排行第五的毒师手中。
那毒师一生几乎未做一件善事,平生最为擅长制毒制蛊,哪怕是今日一些说的上名号的绝世毒药,都有大半是出自他之手。
只是毒药、毒蛊做多了,他忽然想换一个方向研究,想要制出千百年来第一个毒药人,令其百毒不侵、百蛊不近又能身怀百毒、令触之者死。
为此他花费了不少心血,甚至因觉得普通人无法承受其中痛苦,故而选的都是些英豪录或旁门录榜上有名的人,或是根骨绝佳之人为实验对象。
只是多年以来,他找来了四十余人,却从未有一人支撑到最后,唯有这被骗来带着极强恨意与求生欲的卫逐水,撑过了全身骨骼、经脉寸断又以毒修复之痛。
萧寒生也无法言明那该是什么样的痛苦,只听那时卫逐水说,想是在被火烧。
在不知多少个日夜里,他的身体都像是在被火焰燃烧一般,从皮肤到内脏,那种剧痛早已深入骨髓,无法以言语形容,在最为痛苦的那段时间,他醒过来又晕过去,数次感觉挺不过去,但又被恨意拉扯回来,咬咬牙支撑下去。
而在他挺过来后,那毒师便不再给他正常人的吃食,每日喂他吃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草与毒蛊,每吃一口,他的五脏就仿佛要融化一般剧痛难熬,但他无法选择不吃,他要活下去,他要报仇。
32. 逐水往事
如果他饿死了,如果他真的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死去……
不会有人记得他,不会有人为他落泪,不会有人为他伤心,更不会有人为他报仇,所以他只能活下来,再苦再难再痛,他也要活下来,然后为他自己洗刷干净耻辱。
但在最后得到解救时,他才发现自己是害怕的,是畏惧的,他会在回想起来忍不住颤抖,即便他早已习惯了疼痛,但面对那种非常人所能忍的痛苦时,依然会感觉到畏惧和恐慌。
那一年萧寒生二十岁,卫逐水虽比他大两岁,但身形却单薄干瘦的可怕,像是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与现在的模样大相径庭。
卫逐水的散花宫建立也要比他晚两年,那时候卫逐水就已二十五岁。
无论是练剑还是练刀都要童子功,卫逐水当时本是无法再踏入修行的年纪,但他却创造出了一个不可能,让萧寒生也不得不承认,卫逐水是世间千万年不可多得的奇才。
他只依靠自己看了几本秘籍,得了萧寒生几句指点,便靠自己一己之力自创出了一套心法与功法,不仅没有走火入魔,甚至进益说是一日千里也不止,短短两年便进了旁门录前十,后来更是一跃成了旁门录第一、英豪录第二。
萧寒生这么多年还能稳居英豪录第一,其实也有卫逐水的让步,毕竟卫逐水虽嘴上不说,心中却知感恩,不愿对萧寒生大打出手,更觉得这什么第一的称呼可有可无,有了也不能填饱肚子,没了也不会饿肚子。
卫逐水的思维也很是简单,他对门中弟子的管束并不多,只要忠心,能让着平海派,哪怕是个饭桶,养着也无伤大雅。
也正因如此,两派每每交锋,散花宫的人都未战先退,以至于传出了散花宫魔头卫逐水畏惧平海派掌门萧寒生的传言,倒让平海派在短时间内名声大噪。
只是卫逐水此人不怎么管门内人,且他自己心中认为只要能办的成事,不管是用的什么方法,只要能对他忠心不二,就算有仇家打上了门,他也能站出来替他的手下摆平前路。
因此散花宫的人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各种阴损手段层出不穷,导致散花宫在建立后短短一年时间,就成了令人闻之色变的魔教,卫逐水也成了那可止小儿夜啼的大魔头。
萧寒生一开始还找卫逐水讲道理,但卫逐水此人没念过书、也未上过学堂,现在能认识字,还是因建立散花宫后发现大字不识太不方便,而临时开始学的。
且他自小又活的极为艰难,为了能活着,能占地盘,能不受人欺凌,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过。
他从烂泥里生根发芽,最终长大成人,那些年的经历让他觉得分清善恶没什么必要,毕竟分清了他不能少一顿打,分不清他也不会即刻丧命,也正是因此才养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
因此,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更无法理解萧寒生舍己为人的理念,毕竟在他的记忆里,身边能舍己为人的,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人性的阴暗在他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他之前的人生几乎完全生活在仇恨与恐慌里,萧寒生转念一想,发现卫逐水没变成憎恨世间、滥杀无辜的魔头,已算十分不错了。
毕竟将心比心,他自己都无法保证,若他经历过卫逐水所经历的,能做的比卫逐水更好。
于是乎,劝说不成,便签订契约,卫逐水虽不怎么在乎人命,却十分信守承诺,并且看在萧寒生救过他的份上,也未推脱,干脆了当的就签订下约束门内弟子不可滥杀无辜的契约,而之后卫逐水也确实做到了。
只可惜他门内的弟子也不是傻的,不可滥杀无辜便不滥杀无辜,勾对方先动手,之后以防卫为名或明或暗的将人杀了,照样能搜刮不少战利品。
同时那些弟子也不耽误散花宫在外的生意,上至接单杀人赚钱,下至做东家开商铺赚钱,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也让散花宫越建越大,人数越来越多,最后散花宫建的比平海派还要大、还要气派。
孟清清突然想到了一点,问道:“你前面说,那恶人要将卫逐水制成毒药人,令触之者死,但我们好像没事啊。”
“我将他救出来时,他还未被完全制成毒药人,若我晚去一年,他便可让触之者死了。”萧寒生道,“其实他并非恶人,只是他从前的经历,令他习惯了弱肉强食的生活。”
“他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奇才,我先前与你说的并未夸大,他这一身修为,当真是他自己练出来的,我只不过偶尔会提点一两句。倘若他那时能逃到羡逸城地界,必然会被我师父带上山,如今英豪录第一的位置也不会是我的了。”
“他比你都厉害吗?”孟清清问道。
萧寒生点了点头,“他比我厉害,他若想与我为敌,我不会是他的对手。当今世上,也无人会是他的对手,只是他不屑于这些虚名罢了。”
孟清清想起了传闻中所说的卫逐水,突然神情郁郁道:“那他向来喜独来独往,直到现在已至不惑之年也未成婚,也是因他从前经历吧?”
萧寒生道:“世上并非所有淋雨之人都希望旁人也跟着一同淋湿,有人知其滋味,不愿再踏出房门,也有人知其寒凉,想为旁人遮风挡雨免其苦难。”
孟清清听着,只觉得心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悲伤,“我都不曾听闻过这些,我之前还骂过他……”
萧寒生笑了笑道:“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孟清清自然知道卫逐水不会放在心上,若卫逐水将她说的都放在心上,后面也不会几次救她了,只是她心中却过意不去。
说实话,她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唯一能称得上的苦,都是在离家遇到萧寒生之后受到的皮肉之苦,因此她实在不敢想卫逐水从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孟清清还想再问些别的,一扭头就见萧寒生双目无神,恢复到了平常痴傻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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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她这几天见萧寒生一直神智清醒,还一度以为他已无碍了,未曾想是一直硬撑着的,想必是在听蝉小苑时同玉情学了些保持神智清醒的办法。
卫逐水正在榻上打坐养神,在听到脚步声时睁开了双眼,门才被推开一条缝,他的手便已按上了腰间的寒山,在看到孟清清时,又将手收了回来,继续闭目调息。
“阿水!”孟清清忽然叫道。
卫逐水依旧闭着眼睛,之前听到这样的称呼还觉得恶寒,此刻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聒噪,闭嘴。”
孟清清放下食盒道:“你别坐着了,我给你带了吃的,你快来吃点。还有啊,外面的那些被你捆起来的人怎么不见了?”
卫逐水并未有任何反应,直到孟清清又重复叫了两三声,他才道:“我让我的人将他们带走了,现在他们在秋露宫地牢。辟谷,不吃。”
孟清清走近到卫逐水面前,“你好歹赏本小姐个面子呀!我可是难得下厨,这些菜都是我亲手摘的、亲手洗的、亲手做的、亲手……”
卫逐水不耐烦地睁开眼,下了床走到桌边,将桌上的青菜粥大口大口的喝完,随后重重扔回到桌上,回到榻上盘腿坐下,“再废话,我就杀了你。”
孟清清:“……”
孟清清的确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卫逐水看,也不知究竟是在看什么,看的卫逐水静不下心,皱眉道:“你还要做什么?”
孟清清又看了他一阵,才道:“我刚才听萧寒生说了你们过往之事……”
卫逐水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嗤笑一声道:“觉得我可怜?”
孟清清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哪里能帮到你的。”
卫逐水好笑道:“我要你帮我什么?你又能帮我什么?”
“朋友之间不就是要互帮互助吗?”孟清清不满道,“而且我只是年纪小,修炼时间没有你们长而已,你别瞧不起人,你现在不要我帮,说不准过几年还要求着我帮你呢。”
卫逐水哼笑一声,对此并不在意,也从不觉得他有朝一日会求人,但又实在不喜被人一直盯着,往常这种情况,他都会将那人赶走,若赶不走就杀了,但孟清清实在是麻烦,赶不了更杀不了。
卫逐水道:“过往之事在我心中已是过去,我不会因过去之事动摇心神,况且从前那些人,该杀的我都已经杀了,报过的仇,我不会再记,也无需你帮。”
孟清清啊了一声,“那你爹也……”
“还活着,我只是将他抓来打断了手脚而已,直到今日他也还在地牢中,有人伺候吃喝。”卫逐水道,“还有什么想问的?没有就走远点。”
之前孟清清还会因卫逐水这般态度气个半死,现在或许因她对卫逐水心怀怜悯,又或许是因她现下周身莫名乏力、头脑发昏,总之一时竟忘了要生气,“哪里的地牢?是我之前被茱萸关着的地牢吗?我怎么没见到啊?”
33. 靠那么近做什么?
卫逐水嗯了一声,“关在最里面,你自然见不到。问完了吗?可以滚了吗?”
孟清清正想回怼一句,但却被身体的不适压了下去,“我感觉我要晕了。”
卫逐水一时没理解孟清清这话是在陈述事实,还是有什么弦外之音,直到孟清清两眼一翻真的倒在地上,他才知道是前者,跳下床先是探了探她的鼻息,之后又按上她的额头,温度竟比离开这之前还要高。
卫逐水本想等孟清清烧退了再走,但平海派弟子滥杀无辜,萧寒生入魔屠城的消息不知为何几乎传遍各处,连京城里的皇帝都听闻了此事。
皇帝并不抗拒江湖人拉帮结派,却忌惮那些拉帮结派势力逐渐扩张,且在民间极有威望却不愿意归顺朝廷的帮派。
平海派十多年来也受过朝廷的不少排挤和有意压制,只是王清川性格偏柔不愿撕破脸,但又顾忌萧寒生从前不愿受朝廷掌控的意愿,如此两相纠结之下,平海派的势力自然越来越弱,影响力也越来越小。
之前散花宫出事,老皇帝心中定然开心得很,现在只剩下一个平海派,如今也成魔教了,自然要趁这机会派兵征讨将心患铲除,此举不仅可解心头大患,还可名正言顺、顺承民意,一举多得。
卫逐水听到声响时,跳上平海派最高的楼阁之上,便看到浩浩荡荡朝平海派跑来的士兵,好在他先前就让秋露宫的人来把平海派的那些弟子带去地牢里关着了,不然此刻着实是不好脱身。
距离平海派还有十余步距离的夏知远停下脚步,看着一个身影,左手提着萧寒生,右肩扛着孟清清,几个呼吸间,便跃出十数米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只是看那人的一头白发,便可猜到是卫逐水。
沈亭北走过来,“殿下,可要追?”
夏知远微微一笑,“你打的过英豪录第一,还是打的过英豪录第二?”
沈亭北低头,“属下惭愧。”
“不必惭愧,有我那位青梅在,后面有的是我们监察司论功行赏的时候。”夏知远语气轻松道,“你们去随便搜点东西,再捡些尸体应付过去就成了。放心,父皇不会追究的。”
孟清清梦到自己被一头驴驮着,那驴还尽挑颠簸之路走,颠的她头昏脑胀、直犯恶心,最后那头倔驴终于消停了,她却忍不住的想吐,一歪头便趴在床边吐了起来,但干呕了半天,除了些清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孟清清清醒后,看着周围环境不似在平海派之内,目光落到坐在桌边淡定喝茶的卫逐水,略有迟疑道:“这是在哪?”
卫逐水阴森一笑,低沉着声音道:“准备带你去地牢,将你关起来。”
孟清清啊了一声,虽还觉得头晕脑胀,但却比之前要好些,因此脾气也跟着上来了,“什么?你还要关本小姐?本小姐犯法了吗?啊?你……你这魔头怎么这样?亏我之前还给你熬粥,还担心你呢,你居然还要关我!”
卫逐水顿时流露出鄙夷之色,“本事不大,气性不小。我看你的脑子是真烧坏了,我关你对我有何好处?”
孟清清一想,还真是,难受的躺回到床上道:“这个时候你还同我开什么玩笑,我感觉我快死了,你不能给我找个大夫吗?”
“找过大夫了。”卫逐水道,“药你也吃了,你身上的伤也处理过了,至多再过三日就可退烧。”
孟清清一怔,掀开被子看了眼自己身上干净的衣服,“我、我……谁替我换的衣裳?”
卫逐水道:“船上的女医师。”
“船上?我们在船上?”孟清清这时才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为何要上船?”
卫逐水道:“去寻萧寒生的一魄,他之前长时间用清明咒延长清明,若再不补全七魄,他很快就会变成真正的傻子。平海派树敌不少,有朝廷追杀,还有各种修习旁门之术的人追杀,若还留在大殷朝,他必死无疑。”
孟清清想起来了,之前在听蝉小苑时,玉情就说萧寒生有一魄在一处海岛之上,只是那时她以为自有王清川帮萧寒生,因此也未继续打听,结果谁曾想竟然闹出这种事,幸好卫逐水知道,不然就难办了。
不过这萧寒生现在混的可真是比真正的魔头还要差,分明卫逐水失势时都没有那么多人追杀卫逐水,朝廷虽盼着散花宫倒台,但在散花宫倒台,秋露宫又势头不大之时也未趁机征讨好一雪前耻。
不过仔细一想,应当也有考虑到二人性格与立场的原因,毕竟皇帝派兵征讨平海派,即便之后平海派污名洗尽,萧寒生也不会去找皇帝要说法,但卫逐水不同。
他不需要洗什么污名,也不需要什么说法,他只会在皇帝派兵征讨时,耗尽最后一口气,也要杀进皇宫里报仇,毕竟这事他又不是没做过,虽未成功,但这心理阴影定然是没少在皇帝心中留下。
孟清清想通了,慢悠悠坐起身,揉着脑袋道:“那我们还有多久到地方啊?”
“快则五日,慢则八日。”卫逐水走到一旁的坐榻上盘腿而坐,闭目道,“我的人早已安排过去,你若不想到时成为拖累,现在就好好养伤。”
卫逐水说话不好听,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孟清清皱了皱眉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也坐起来,调动体内灵力闭目调息。
萧寒生也在这屋中,只是现在还傻着,无人与他说话时,他便如木偶一般没有任何动静,静静地坐在坐榻的另一侧,虽瞧着情况比从前严重些,但好歹是清净了,也算不错。
而孟清清醒后因身体不适也不再聒噪,也不会再在睡梦中流着泪梦呓喊娘,两个平常最烦的人此刻竟都消停了,卫逐水对此十分满意。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位于西海中央的一座海岛,这座岛屿名叫轻罗岛,说来也巧,这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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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就在大殷朝与那极擅各类旁门之术的兹契国中央,两国之间隔着海水。
兹契国与大殷朝两国理念不同,兹契国对旁门左道之术大为推崇,上至国君、下至臣民,无不精通此道,因此许多在大殷朝国界内混不下去的旁门录中高手,就会跨越西海到达这兹契国。
而这轻罗岛,孟清清从前也是有听闻过些许有关它的传闻,听闻这轻罗岛上美人如云,无论男女皆美艳异常,而第一批到这轻罗岛的,便是自兹契国而来的一众巫蛊师。
而兹契国境内更是人人美如画卷,只是这么多年来,却没一个人去了兹契国境内后,还能回大殷朝的,不知是真定居了,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无法回来,但由此也可见这轻罗岛的危险。
虽说经过几百年的岁月,轻罗岛的盛名越来越大,吸引而去的人越来越多,留下定居的除了兹契国人,也有不少大殷朝人,但去的人大多是旁门录中的高手,指不定就和萧寒生或者卫逐水有仇。
偏巧萧寒生现在又“声名狼藉”,要说以前“萧寒生”这三个字说出来能震慑恶人心魂,现在说出来,就是在摆明了告诉对方,若不趁现在抓住机会杀了他,以后可就没这机会了。
因此他们不得不一边隐藏身份、一边寻找萧寒生那一魄的所在处,但这实在是有些困难。
孟清清虽觉得忐忑,但忐忑中还夹杂着些许期待,从前就听人说这轻罗岛是个好地方,有无数人赶着来一掷千金,岛上不仅美人如云,更是比京城还要繁华数倍,就连地面都是黄金铺的,随便走两步就能捡到金子。
虽说这传闻有些夸张,孟清清心中也有些许不信,但却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又期待。
萧寒生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就站在甲板上,此刻已是黄昏时分,一半太阳已隐藏与海面之下,一眼看去,天空已呈现一片火烧云的景象,透来的光,为世间万物增添上些许温暖柔和的淡金色。
孟清清就在他的身边站着,正踮脚想看清还有些距离的轻罗岛,发现萧寒生靠近时,她立刻转过头,萧寒生望着她那双晶莹清澈的眸子,金色的天空倒映在她的眼底,同时还有萧寒生逐渐靠近放大的身影。
“你靠那么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孟清清奇怪道。
孟清清的眼中没有任何抗拒或排斥,只有无尽的疑惑,她发现萧寒生还在看着自己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这船是卫逐水的,船上的人也都是卫逐水的人,孟清清现在身上穿的也是卫逐水提前让人准备好的衣裳,她现在穿着的是件白边粉底的长裙,上面镶着珍珠,各种花纹皆是银丝绣成,头上簪着金色游鱼样式的发簪。
从头到脚珠光宝气,这才像是从刑部尚书府中被千娇百宠着养出来的明珠,比从前带着他四处奔波穿着粗衣、戴着木簪时还要耀眼夺目。
34. 爹娘被抓
萧寒生道:“逐水将你照顾的很好,如今他东山再起,已比我有钱了。”
孟清清不知道他为何要说这个,其实她也早已习惯萧寒生的“穷”了,二人同行至今,他一文钱没拿出来过不说,用的也大都是她的银子。
但平海派从前也不是没有辉煌过,在一些传闻中,萧寒生也曾做过一掷千金之事,真要说起来,只能算她恰巧赶上时候了,正巧碰到昔日正道魁首落魄的时候。
孟清清朝萧寒生脸上瞟了一眼,“其实……其实这也没什么事,虽说你身无分文,但你有一身高深莫测的修为;虽说你总吃我的喝我的,但你,嗯……你有一身高深莫测的修为;虽说你如今成了人人喊打的魔头,但你……”
“但我有一身高深莫测的修为是吗?”萧寒生勉强一笑道,“除了修为,难道我就没有其他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孟清清顿时尴尬的望着萧寒生,这么久以来,除了萧寒生的修为外,她……她好像确实没太注意萧寒生其他的优点……
主要是萧寒生痴傻的时间太多了,她往往还没来得及发觉萧寒生的优点,这人就已经傻了。
正在她不知该如何接话事情,卫逐水从船舱中走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张刚从信筒中取出来的信。
卫逐水耳力极好,早前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只是平时听到了懒得搭理只当未听见,今日却觉得很有意思,好笑道:“萧寒生,看来你在你相好眼里,除了修为,其他一无是处。”
孟清清立刻扭头对卫逐水道:“什么一无是处!他才不是一无是处,他有一颗侠义之心,救了天下不知多少人,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呢?!”
“还有啊,你这种话以后也不能乱说,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一无是处的,就是因这世上有这么多人,才能有城镇、有商铺、有米粮啊……你知道每个人为自己生计奔波有多辛苦吗?”
孟清清说完,正要和萧寒生说话,又想起了一样重要之事,补充道:“不对,什么相好啊?卫逐水你这家伙知不知道玩笑不能乱开的,我和他就像我和你一样只是好友,你不要胡乱说话败人清誉行不行?”
卫逐水不以为意,看了萧寒生一眼道:“你们不是道侣?”
“不是啊,之前就和你说了,我和他不是道侣,那只是谣传罢了。”孟清清撇嘴不满道,“要不是那时候我一否认你就要杀我,我早就能和你解释清楚了……”
“那时我以为你是见他痴傻,想要始乱终弃,夫妻二人大难临头各自飞之事我见过不少,看不惯罢了。”卫逐水将纸条递过去,“你现在不怕我杀你了?”
孟清清犹豫了一下,“你应该不会杀我吧?”
卫逐水反问道:“你有什么值得我动手的必要吗?”
孟清清张大嘴巴,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啊?我跟你说,想杀我的人都能站满这艘船了!从前还有人发出悬赏,谁能抓到我就给一千两黄金,一千两黄金哎,我的命很值钱的好不好?!”
萧寒生突的皱起眉,“谁?”
孟清清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不过以我家的情况,有人想抓我、想杀我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爹娘的赏金可是比我还要高哎,我记得好像有万两吧……不过后来都消失了,应该是因为我娘和月明楼楼主合作了。”
“这江湖上的消息全都逃不过月明楼,若还有人敢挂出悬赏令,我娘立刻就能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只是这事我从前竟一直都不知道,就连月明楼楼主长什么样,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唉……”
卫逐水笑了一声,道:“月明楼的仇家不比你们家少,若那什么月明楼楼主连你都能见到,那我看他离死也不远了。”
孟清清忍不住踢了卫逐水一脚,“你要真不会说话,以后就不要说话了!”
卫逐水躲开她的腿,孟清清踢了个空也未气恼,本来她也没用力,就算踢到了也就只能留个脚印,她展开信纸,脸色一沉,“皇帝病逝,夏知远率兵谋反要杀太子,这怎么可能……”
“而且,而且他谋反就算了,抓我爹娘做什么?哪朝哪代的谋逆者能用刑部尚书威胁太子啊?他要抓也该抓自己的兄弟姐妹才是啊……”
萧寒生看到这信时,也是大吃一惊,“你可要回京城看看?”
“我若回去就是添乱了吧。”孟清清叹了口气,靠在栏杆上道,“现在都要抓你,又都知道我们关系好,现在我爹娘都被抓了,我回去了肯定也会被抓的。”
“我娘掌握的消息不比监察司少,既然会被抓,一定是提前就知道的,说不准是和夏知远提前商议好的,我若贸然回去必然会添乱。况且我爹娘若真有事,必会传信于我,让我早早躲起来,既未传信就说明无事。”
最重要的还是现在都到地方了,就算真有事也不怕,等萧寒生恢复了,她可以求他帮自己劫狱,如果萧寒生不同意,那还有卫逐水在,卫逐水这个真魔教头子肯定会答应的。
不多时,船靠了岸,此刻太阳已落西山,轻罗岛有宵禁的规矩,到了夜里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好在卫逐水提前就将衣食住行都安排好了,不然这一晚上就只能在船上过了。
秋露宫的人也着实靠谱,被卫逐水提前送来的三十来人,一个也没闲着,有人开了店、有人接活做打手,还有些替人做工,一段时间下来,不仅攒了不少银钱,消息也打探到了不少。
而他们现在住的客栈,就是秋露宫的人刚到轻罗岛时盘下的,到了夜里,三十来人都汇聚到这客栈内,能节省不少生活开销。
这还是孟清清头一次见到魔教中人,没有传闻里的那么凶神恶煞、凶险狡猾,反倒是挺有生意头脑的,还各个身强体壮、任劳任怨,要是能挖到她家的铺子里做事就好了……
“宫主,这些是属下等这段时日积攒的银钱。”
一个小木箱被放到桌上,打开后,里面是各种零碎的银钱和铜板,卫逐水看也没看,只是点了点头道:“我要的消息呢?”
“回宫主,都在这了。”
一名女子走上前,她肤色如雪,五官却带着不可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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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的侵略性,像是一把出鞘的刀,凌厉的让人不敢直视,发尾微卷,眼眸深邃,和沈亭北一样是拥有异域血统的人。
会出现在大殷朝成为卫逐水的手下,不必想就知道,父母中一方是奴隶出身,或许是异国的俘虏,又或许是异国送来讨好权贵的奴隶,他们的孩子,男则终生为奴,女则终生为娼,能跳出束缚的少之又少。
像沈亭北那样的更是凤毛麟角,而夏知远会这么不受待见,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从前想更改皇帝定下的此类规定,受到过皇帝不少斥责。
只是后来皇帝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了,不知是管不动了,还是不想管了,竟然默许了让沈亭北得到官职,脱离奴籍,正大光明出现在世人面前,还放任其救出了不少受困的带有异国血统的奴隶,无异于公然打皇帝的脸。
卫逐水接过她双手恭敬递来的装订成册的“消息”,翻开看了几页后,语气低沉道:“荡心楼?”
女子道:“是,萧掌门一魄就在荡心楼花魁身上,我等皆试过,无法召来萧掌门一魄。”
孟清清怔了一怔,“花魁啊,那一定很漂亮吧?难怪你那一魄不愿回来,是不是喜欢……”
“绝无可能。”萧寒生毫不犹豫的打断道,“我并非好色之辈。”
卫逐水嗤笑一声,将手里的东西甩到他们面前,“你们自己看,若有事,找林烟。”
卫逐水说完便闭上眼睛,他不爱看书,若不是不识字处处不方便,他之前也不会浪费时间认字,现在虽字大都能认识,但看到一堆密密麻麻的字时,还是会觉得头疼。
因此无论是现在的秋露宫,还是从前的散花宫,平常事务都主要是靠口头说话解决。
林烟跟了卫逐水那么多年,自然清楚卫逐水的脾性与习惯,对孟清清和萧寒生微微一笑,将桌上的册子拿起来,开始口头上给他们说起这轻罗岛上的事。
简单来说,这轻罗岛算是三不管地带,这上面有兹契国的人,也有大殷朝的人,但相同的是到这地方定居的,皆是两国内恶稔贯盈的大恶之人。
就说一开始到这轻罗岛的兹契国人,便是偷了兹契国有关蛊术的至秘之术逃难来此。
被发现时,已过去了三十来年,听闻早已将那秘术融会贯通,可做到隔千里取人性命的地步,原本兹契国的国君是要派兵来讨伐叛徒的,结果来一批死一批,最后也就不了了之,甚至还签下了和平契约。
再加上之后逃来的大殷朝的人,那时皇帝觉得若要派兵无异于挑衅兹契国,于是干脆不管,任由那些人在轻罗岛上自生自灭,结果却没想到,那些人在这轻罗岛上过的竟比从前还要好。
而这轻罗岛上的人,几乎各个都会用蛊,不会用蛊的,也八成是个用毒的高手,再不济也得是个擅用暗器、下黑手的好手。
因此住在此地之人,大都是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之辈,或许两人见面时还会笑一笑,甚至还能称上一声兄弟姊妹、至交好友,但一扭头背地里却会偷偷给人下蛊、下毒,一个赛一个狠。
35. 重建平海派
这些秋露宫的人也是早早便知这一消息,因此一开始来了这地方后,根本不敢随意吃喝,最后为了安全选择抱团在一起,自己人一块吃喝。
虽说食材用的大都还是轻罗岛当地的,但秋露宫里的人也不是善茬,都是旁门录在榜之人,下蛊、下毒、下黑手之事也算是他们的看家本领,又岂会逊色?
自然能鉴别出那些食材与用具是否有问题,挑出好的来。
而那荡心楼,就是轻罗岛上有名的青楼,也是散播出轻罗岛上美人如云、遍地黄金一类消息的推手。
里面的人皆是卖艺不卖身,也是一开始到这轻罗岛的兹契国叛徒的后代,其中花魁便是荡心楼的主人,也是真正掌控这轻罗岛的人。
她手中掌握着先祖偷来的秘术,和自大殷朝来人处学来的蛊术,将二者相互融合,创出了继承两国蛊术优点,且摒弃两个蛊术缺点的秘术,真正能做到隔千里之外取人性命,令现在的兹契国国君也敬畏三分。
这些消息平常都隐藏着的,哪怕是一些已在此地生活多年的人,都不一定知晓,更别说那些被什么美人、金银之类吸引而来的人。
听闻随着那些或是要来寻美人,或是要来寻财宝的人来了之后,十个里面有十个都回不去。
人去了哪里,无人知晓,只知道从轻罗岛建成的一百多年来,这岛上的人数始终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按理来说,有人出生,也有人去世,但总不可能出生的人和死去的人一样多,更何况每年还有从其他国家被引来的人,人数不应该始终没有起伏。
但偏偏,这不可能之事化为了可能,令人细思恐极。
孟清清打了个寒战,“所以这地方岂不是个魔窟?那那个什么荡心楼,就是魔窟中的魔窟?我们真的要去找那个花魁吗?她既是这整座岛的主人,以常理而言怎会让自己住于青楼中,又给自己加以花魁之名接客?”
“世上岂会有人如此自甘堕落?必然是她所修的功法需采阳补阴,或者要吸人精气,我们去了会不会回不来啊?”
一旁的卫逐水突然阴恻恻地道:“我与萧寒生必然不会,但以你的修为却说不准。”
“说不定那花魁见你长的喜庆,想将你留下做吉祥物,特意在你身上种下蛊虫,让你永远回不去。”
孟清清:“……”
孟清清转头看向他,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要留也是留他们吧?
花魁一听就是个女子,留她个女的有什么用?又不能采阳补阴。
林烟出声道:“我们也想见到荡心楼花魁,但那位花魁有接客的规矩,令我们数月来难见一面。”
“什么规矩?”萧寒生问道。
林烟道:“无眼缘者不见,钱多者不见,钱少者不见,相貌丑陋者不见,大奸大恶者不见,性柔者不见,性刚者不见,有才无貌者不见,有貌无……”
“等等,等等!”孟清清打断道,“她怎么什么人都不见啊?她这些分明是借口嘛,她根本就不想见人吧?”
林烟道:“孟小姐聪慧,那位花魁的确是有一人要见她时,便多一条规矩。”
孟清清:“……”
另一人道:“就因为这些破规矩,我们每人都去试了一遍,那破楼进门就要付二十两银子,将我们一开始带来的银钱几乎都花完了。若非如此,我们这些弟兄,也不必在此给人做工、当打手赚钱。”
“要我说,不如多叫来些弟兄把这地方占了,还怕那花魁不可肯现身吗?”
“是啊宫主,此处位两国之间,可做两头生意,助秋露宫早日登顶,压过平海派,助宫主登英豪录第一之位!”
这些人显然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平海派如今还是第一大门派。
孟清清听着他们的豪言壮志,默默看向萧寒生。
萧寒生依旧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反倒是卫逐水不耐烦地道:“压过平海派又如何?得英豪录第一之位又如何?不实之物填不饱肚子,你们先给我想办法见到荡心楼花魁,若有本事,就直接给我掳来!”
那些人瞬间没了声音,林烟此时开口道:“并非我等不想,那荡心楼中之人皆掌握各类蛊毒秘术,且花魁的修为……远在我等之上,若在大殷朝境内,可入英豪录与旁门录前三。”
这对她们来说是难事,对萧寒生和卫逐水来说却不算是什么难事,要掳人也很简单,只是得花些时间将荡心楼里的环境摸清楚,而基本的布局,林烟她们早已画了下来,只是至今为止还不知花魁在何处。
荡心楼共有六层,但寻常客人至多到第三层便要止步,她们中有人曾砸了不少钱,也只勉强到了第四层,再往上情况如何无人知晓。
唯一能确定的是,花魁必然在最上两层。
等将册子上的东西看完,天已经彻底黑了。
轻罗岛上夜间时,有专人巡逻,听闻一旦发现有人在外游荡,无论是何原因一律格杀勿论,今日肯定是不能去的。
三人到了楼上,临睡前准备商量出几个计划,但商量着商量着,萧寒生却突然出声问:“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孟清清一愣,发现的确是在问她后,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也没想过。之前离家是为了逃婚,为了不回家才想帮你,但如今……”
孟清清仔细想了想,“等一切事了,我应当会回家去吧。这江湖没我想的那么自由,也没我想的那么好玩,不如在家中舒坦……”
卫逐水嗤笑一声道:“你本就不适合混迹江湖,世上的善人没你想的那么多。以你见人对你好就当是好人的性格,那些看得到、看不到的明枪暗箭会随时要你的命。”
孟清清双手撑着下巴,靠在桌上,“别以为本小姐听不出,你是在说我善恶不分、识人不明。本小姐聪明着呢,真的大奸大恶之人,即便本小姐一时受骗,很快也能反应过来!”
“江湖上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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诩聪明,却丧命于他人之手者不少,只怕你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卫逐水道。
孟清清正要反驳,一旁的萧寒生突然也跟着附和道:“逐水所言有理,江湖上口蜜腹剑之辈,相较朝堂只多不少。”
“朝堂之上多为名利,江湖之人多为生计,各种手段甚至要比刑部大牢中的更为残忍。更何况此地聚集心术不正之人,你年纪尚轻,易遭蒙骗,这段时日就在客栈养伤,莫要出门。”
孟清清:“……”
其实说了那么多,就是想劝她不要出门,也不要跟着他们去荡心楼吧?
孟清清撇了撇嘴,虽觉得不悦,但她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再加上她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残留的曼陀罗花毒也未祛除,要是她跟着他们去荡心楼,那和帮倒忙没什么区别。
孟清清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尽量不出去,若我要出门会告知你们的。”
说着,她看向萧寒生问道:“你先前问我有什么打算,那你呢?你往后有何打算?”
问完,她才忽觉不妥,平海派如今遭此厄难,他师兄王清川更是惨死,除了报仇还能有什么打算?
她问这话,不就是朝人伤口上撒盐吗?真是发烧烧糊涂了!
孟清清反应过来后,有些慌乱地摆手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说……”
萧寒生微微一笑,看起来并未因她刚才的话而影响到,“救人、报仇、重建平海派。”
“我初建平海派时,便一心希望可护天下太平,如今想来虽觉可笑,但天灾难免,人祸可防。有一个平海派在,也不至于让有求者无路可走、百念皆灰。”
“况且那些追随我多年之人,为替平海派做事,得罪了不少旁门左道之辈,一旦平海派彻底解散,他们势必会遭到报复。我作为掌门,便要给他们以庇护,让他们可有容身之处,不必为生计烦忧。”
卫逐水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开始喝茶。
孟清清望着对面的萧寒生,突然觉得萧寒生有些像她爹。
她爹还年轻时就常说,为官一日,便要多为百姓做事,多为百姓争取利益,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即便为此目标,他要做出头鸟,以微末如蜉蝣之力撼参天大树,飞于布满荆棘之路上满身伤痕,也毫无悔恨。
世上万事开头难,总要有人做那个先行者,踏平前路荆棘,走出一条路来,他多承受一分苦痛,后人便可少受一分苦痛,百姓便可多一分安乐。
而就是因他年轻时的这份傲骨,才引得她娘倾心,主动追上去死缠烂打,最终得了他爹的倾心。
不过在他爹有了家室,扛了担子之后,便不会再放出曾经的豪言壮语,行事也更为小心谨慎,虽说该做的事依旧会做,但行事之前,也会再三思量家中妻儿是否会受影响。
而萧寒生虽和她爹身份不同,心却是一样的,若是有机会一叙,定然和她爹有话可聊,只可惜……
36. 刑律
只可惜萧寒生后面要做的事那么多,她怕是很难能请的动他。
之后便按照夜里商议出的计划,卫逐水出门与其他秋露宫之人打探消息,而孟清清,则是什么也不做的在客栈休息了整整四日。
四日时间过去,孟清清身上的伤都已结痂,只要没有大动作,基本上便不会感觉到疼痛。
这几日里,药也都是她自己涂的,这些鞭伤大多都在她能够得着的位置,虽说自己涂药会麻烦些,但现在客栈里除了她其他人都有各自要做的事,她一个闲人实在不好意思去麻烦旁人。
又过去了一两日,这段时间,萧寒生虽与她一起待在客栈,但他都是痴傻的状态,有他没他都是一样。
而其他留在客栈的五人,也要接客和打扫客栈,时间久了,孟清清无聊的很。
今日孟清清实在憋不住了,想要出门逛逛,刚出门就被大风给吹回来了。
她先前便听客栈中的人说,轻罗岛上白日里的风要比夜间大,气温也比岸上要低一些,却没想到会那么大,一开门,带着海水腥气的大风便从四面八方涌来,让她感觉自己像是在被风干的咸鱼。
直到她披上了件披风,这才感觉好些。
在客栈里留下的人本想陪她,但她只是太闲了,想在附近随意逛逛,看看有无话本可卖,不会做什么危险之事,便婉拒了。
至于萧寒生,她自然是没有带着他,这轻罗岛上可有不少或被朝廷,或被平海派逼得混不下去的邪门歪道之人,说不准哪个就认识萧寒生,她在这地方把萧寒生带出去,和勾着人来打有什么区别?
她出来的巧,还没想好朝哪个方向走,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鞭炮轰鸣声,似乎是在庆贺什么。
这轻罗岛不似传闻中那般夸张,看起来和京城也没什么差别,皆是正常的屋子,正常的道路,正常的各类商铺。
一路走过来别说金子,一个铜板她都没在地上看到过,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会信轻罗岛上以黄金铺地,随处可捡金银这种离谱传闻。
随着逐渐走近,轰鸣声与敲锣打鼓声越发明显,但她还未找到地方,便先被一家首饰铺前的人吸引了注意。
只见一个脸色酡红、酒气熏天的大汉,此刻正缠着一名戴着斗笠蒙面的女子不许她离开,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不规矩的往她身上摸去。
而更让孟清清气愤的是,周围这么多人,竟然只眼睁睁看着却毫无施以援手之意,甚至还有说有笑的对着那女子指指点点,好似那女子并非受害者一般。
女子的斗笠即将掉下时,孟清清上前一手扶住,随即一脚将那醉酒大汉踹开,毅然决然的挡在那名女子身前。
她淡淡扫了眼人群中突然窜出来,扶起的醉酒大汉的两人,侧头问身后的人道:“姑娘,没事吧?”
女子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无事……”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开口喊道:“喂!小丫头,你多管什么闲事?你可知你刚才打的是谁?!”
孟清清闻言,冷笑一声道:“我管他是谁?他还能比皇帝更大吗?王子犯法尚于庶民同罪,他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就是他不对!”
另一人道:“我说你脑子没问题吧?在这地方还讲什么王法?一看就知道你是外边来的,我劝你快跑吧!”
“对啊,快跑吧!这里可不讲什么刑律,谁强谁就是王法,你赶紧跑吧!”
孟清清听了只觉得可笑,谁强谁就是王法的话,那她随便拉出来个萧寒生或者卫逐水就成,一个是英豪录第一,一个是旁门录第一,那她说的话不就是王法了?
那被扶起来的醉酒大汉被那一脚踹的已醒了些酒,此刻捂着心窝,满面痛苦,片刻的茫然后,怒吼一声道:“谁特娘的敢踹老子!”
他身旁的人连忙指向孟清清道:“老大,是那个丫头!”
男人愤恨怨毒的目光随即落到孟清清身上,但在看清人后,脸上突然露出了□□,目光上下打量着孟清清,嘿嘿笑道:“小丫头长相身段都不赖啊,还会用剑呢,肯定要比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玩起来过瘾……”
孟清清恶心道:“你这样的人就该抽筋剥皮、拔舌挖眼,你最好这辈子别踏足大殷朝,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孟清清放完狠话,实在受不了对面三人望着她时那充满欲念的眼神,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扔了一条蛆到她身上,恶心的她直想将他们挖眼斩首。
但此处毕竟不是大殷朝,她还是得收敛些。
孟清清扔开披风,拔出相欢剑冲了过去,对面之人原本还未将她放在眼里,在孟清清剑至身前,直接劈断了他手中的木棍,差些割断他的喉咙时,才脸色一变。
这时,三人才发现对面这小丫头虽看着年岁不大,修为和功夫却不差,并非是花架子。
三人打孟清清一人,孟清清却丝毫不落下风,围观之人还未看清孟清清的身法,便见一道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数米,砸到了一个摊位上,倒地咳血,半天爬不起来。
而另外两人,一个左胸被一剑刺中,贯穿而出,一个腹部中剑,右手还被挑断了手筋,此时都倒在地上哀嚎着,痛苦挣扎,倒真有些像粪坑中扭动的蛆虫。
那些围观之人,原本还有人担心孟清清年轻尚轻下不了狠手,现在一看才发现是担心早了,她不仅下得了狠手,还直接将人废了。
在这期间,打斗声还引来了些醉酒大汉的手下,在孟清清陆续打翻了四五个后,便不再有人过来,或是踌躇不前,或是无声旁观,竟无一人敢动手。
孟清清见状挑了下眉,瞧着有些得意,她手中挽了个剑花,甩去剑身上沾染的血迹,归剑入鞘,重新挡到那名女子的身前,替她隔绝开大部分视线,“姑娘放心,有我在,他们伤不了你。”
突然寒光一闪,一片银针如天女散花般飞来,孟清清刚拉住身后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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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带着她飞上屋顶,却感觉到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她还未有所反应,便感到眼前一花,被对方反拉着躲到了一旁。
刚站定,便听面前的人闷哼一声,她的一只手挡在她的面前,放下手时,手背上多了一根银针,刚拔下,伤口处便流出黑色的血液,周遭也很快出现黑色的纹路。
“你中毒了!”
孟清清惊叫一声,瞬间忘了要探究方才自己被女子如何反拉过来的事,连忙握住她受伤的手查看。
待她再一转头,之前那些人早已跑没了踪影,“这……我带你去医馆!”
“轻罗岛上没有医馆。”女子轻声道,“恩人无需为我担忧,我祖上会些医术,对用毒也有些心得,我可为自己解毒,只要恩人无事便好。”
孟清清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我送你回家去吧,你家在哪里?”
“恩人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怕恩人不敢随我去。”女子叹息道,“我家在那荡心楼,在那楼里,毫无自由可言,我只想逃出来看一眼外面,不曾想才出来就遭此灾厄……”
孟清清眨了眨眼,“荡心楼啊……那我送你到楼下吧。”
女子轻轻嗯了一声,“多谢恩人,不知恩人明日可有空闲?我身无长物,自幼又不见父母,身边也无好友,若恩人不嫌弃,请让我请你吃顿便饭以表谢意吧。”
孟清清听着她的话,总觉得有些古怪,但一时又察觉不到古怪在哪里,最后只能勉强点了下头道:“那明日这个时辰,还在此处见面吧。”
她虽不敢随意进那荡心楼,但既然碰见了一个荡心楼的人,总能打探些消息吧?
孟清清将她送到荡心楼下,直到今日她才知道这荡心楼长什么样。
眼前的楼阁如传闻中的琼台玉阁,整体以美玉制成,但其中又好似有光华在流动,从上至下无处不精美,在阳光照射下光彩更是明显,如七彩琉璃制成,美丽而不失单调。
不知是怎样的人才能建出这样的楼阁,像这样的地方,说里面是黄金铺地,她自然不会怀疑。
由此看来这荡心楼更是不一般,这样奢华的建筑,哪怕是皇宫里也难以得见,在轻罗岛这样的小地方却有如此奇观,不知要残害多少人命才能凑出来这些东西。
卫逐水回来时已是傍晚,孟清清一见到他就将今日之事说了,并说出自己的打算,卫逐水听后道:“能在荡心楼中做事,必然精通巫蛊之术,你若要去,便带林烟一起去。”
孟清清问道:“林烟姐姐不是要陪你去荡心楼吗?”
“我一人就可应付。”卫逐水道,“我今日已将荡心楼第五层摸清楚了,花魁并不在五层,所以明日我要去第六层看看,若找到了人,我会直接带来。”
孟清清道:“万一你到时候把人带来,那一魄还是不愿回他体内该如怎么办?若是花魁失踪太久,会惊动荡心楼里的人吧?如今只有我们这么些人,对付得了岛上这么多人吗?”
37. 第 37 章
一旁的林烟接话道:“孟小姐不必担忧,宫主早已想到此类可能,早已安排人将玉情姑娘请过来了。”
“只是我等为护玉情姑娘安全,为其日夜把守门前,玉情姑娘这数月来不曾出过房门,孟小姐才未见到。”
孟清清:“……”
真是请的吗?
还有什么为护玉情安全,真的不是怕人跑了才派人盯着的吗?
她怎么越想越觉得这玉情是被强行掳过来的呢?
这秋露宫果然是魔教……
翌日。
孟清清如约而至,却发现昨日的女子早已等着那,她依旧带着斗笠遮挡面容,穿着一袭白裙,裙摆随风而动,恍若即将飞天的仙子。
“久等了。”孟清清小跑过去道。
“恩人来的及时,并未让我久候。”女子转身面向她道,“恩人能来,我便很高兴了,即便要让我等上一日一夜,我也心甘情愿。”
孟清清:“……”
奇怪,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总有哪不对劲呢?
孟清清摸了摸鼻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半晌之后才道:“嗯……姑娘不必如此称呼我,就叫我清清吧。”
“清清啊……”对方似是喃喃的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好名字,与你很相配呢……”
不知为何,孟清清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这种感觉比她第一次见到卫逐水时还要强烈,但眼前人瞧着弱不禁风,应当不会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大魔头。
她才出神没一会,便听对方道:“我叫思颜,清清日后就唤我阿颜吧。”
孟清清点头应了一声道:“阿颜。”
思颜笑了笑道:“为报答昨日之恩,阿颜包下了轻罗酒楼,清清请随我来吧。”
轻罗岛上只有一家酒楼,那家酒楼孟清清看到过,规模不比京城里的第一酒楼要小,若要包下必然得花不少银钱。
她想过对方会请她吃些什么,但未想到她出手竟这么阔绰,她长这么大都没干过包下酒楼这种事,看来这荡心楼当真很赚钱。
要上楼时,思颜说要为她准备份礼,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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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的小二先带她上了二楼的包厢。
这二楼的包厢并不算大,但却十分的金碧辉煌,四周墙壁都刷满了金粉,每面墙壁中央都摆着一个灯台。
但那灯台上面放着的却不是蜡烛,而是可散发出光亮的灵石。
此类灵石集天地灵气而生,十分稀有,巴掌大的就价值五百金。
而再看眼前这些灵石,各个都比拳头还大,皆是有价无市的珍宝,在这里却被当做了照明用具,豪橫到让孟清清都自愧不如。
说实话,在来这轻罗岛之前,她还从未想过一个小岛上的酒楼竟然都能富可敌国。
不知究竟是这些灵石的光照的四面金色的墙壁熠熠生辉,令人觉得晃眼,还是纯粹的财富气息令人睁不开眼睛,让孟清清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这屋子里的格局摆设俗是俗,但不得不说,她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而不知为何,这本就不大的屋子中央还设立了一个及脚踝高的台子,屋中还有许多淡金色的帷幕,只是都被绑了起来。
38. 第 38 章
那女子见她如此反应,不仅不恼,反而露出了笑容。
美人笑颜应当是难得的美景,但不知为何孟清清却只觉得她笑的略显诡异。
她的眼中闪烁着比方才还要热切的光,像是看到了什么令她十分满意的物品,脸颊上逐渐染上了红晕。
“清清。”眼前的女子轻声唤道,“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谢礼。”
听到她的声音,孟清清心中一惊,完全没想到眼前的人就是思颜。
难怪她要戴着斗笠遮面,这般容貌的确是该遮一遮。
只见她玉足轻点,随着乐声婆娑起舞,如一只鲜艳的彩蝶飞舞在舞台之上,几乎薄如蝉翼的舞衣下,曼妙的轮廓若隐若现,随着她的动作,隐约有香气飘来,若有似无却更加勾人心弦。
这应该是兹契国才又的舞蹈,是在大殷朝所看不到的风情,赏心悦目之余,孟清清却更想她能将衣服穿好。
这轻罗岛的人跳舞都穿这么少吗?
穿的少就罢了,布料怎么还那么薄呢?!
思颜一舞刚毕,便见孟清清突然站起身开始解自己披风的扣子。
她的目光缓缓地,从上至下将孟清清打量了一番,唇边慢慢绽开一抹笑,指尖微动,将衣领又拉开了些许,“清清……嗯?”
思颜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件带着暖意的披风裹住了身体。
孟清清飞快的替她扣好了扣子,后撤一步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看着就得体多了。
孟清清这时才想起方才自己被叫了名字,问道:“怎么了?”
思颜盯着她,端详了半晌,突然问道:“我美吗?”
孟清清啊了一声,似是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我觉得你很好看啊,如果你去了大殷朝,定能成为美人录第一。”
思颜又道:“你既觉得我好看,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想法吗?”
孟清清眨了眨眼睛,“什么其他的想法?”
思颜突然摸上了她的手背,那微凉柔滑的触感,仿佛有一条蛇正准备往她手臂上爬,让她下意识收回了手,往后又退了几步。
思颜唇边的笑意刚升起,便被她压下,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坐下道:“清清,你可知我为何要遮面?”
孟清清认真思索片刻道:“你太美了?”
思颜笑了笑,突然转移话题道:“我方才听说,你想见荡心楼花魁?”
孟清清也未想隐瞒,毕竟来这轻罗岛的有九成都是为了一睹那位花魁芳容而来,她用这个理由自然也十分合理,也不会显得与旁人太过不同,“嗯……是啊,想看看那位花魁是何模样。”
思颜道:“这倒也不难,我本就是荡心楼的,你随我回去,自然就能见到了。”
孟清清小心翼翼地瞟了她一眼,见思颜面色坦荡,应当真的只是想报答她,才放下了些心,“这恐怕不行,我是同我好友一起来的,若我要去,必得通知他们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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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那荡心楼听起来就很危险,她也怕自己一个人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原来如此,可惜我带你一人尚可,若要多待几人怕是难了。”思颜柔声道,“不如这样,要见花魁的规矩,我都告诉你,回头你便和你的好友说。”
“你放心,只要记住我说的话,你们一定能见到花魁的。”
孟清清眼前一亮,握住思颜的手,高兴道:“真的?思颜你太好了,谢谢你!”
思颜反握住她的手,看着眼前高兴地跳起来的人,温声道:“不必与我客气,我们先吃饭,饭后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我和花魁可是……朝夕相对,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她的长相、喜好、年岁、经历……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和你说。”
“思颜,你真是个好人,你这个朋友我认下了,以后你若想到大殷朝玩,可以给我传信。”
孟清清说着,从小包中翻出了刻有青溪山庄徽记的哨子,“吹响这个就行了,我家的分铺几乎遍布整个大殷,只要不是十分偏远之处,都能召到我家的信鹰。”
思颜接过那哨子,细细打量半晌,好奇问道:“清清,这东西应当不是普通人家会有之物吧?”
孟清清点点头,“我爹是刑部尚书。”
思颜默了半晌,将那哨子收了起来,“先吃饭吧,清清。”
只是不知为何,这顿饭思颜吃的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39. 最好最好的朋友
卫逐水接话道:“谁关心她了?”
孟清清歪头看向被萧寒生挡住的卫逐水道:“我也不要你关心!”
卫逐水嗤笑一声,“那你最好祈祷,以后你不会再被人抓了。若你再被谁掳走,届时我必不会救你。”
“谁要你救啦?!”孟清清也是毫不示弱地道,“我才不要你救,就算真有那一天,也多的是有人来救我,不缺你一个!”
眼见战事愈演愈烈,萧寒生立刻出声道:“清清,你探到了什么消息?”
孟清清压低声音,“我问到了不少有关荡心楼花魁之事……”
“客栈里都是自己人,你压低声音做什么?”卫逐水出声道。
孟清清哼了一声,梗着脖子道:“要你管!”
卫逐水冷笑一声,抬步就要出去,林烟看了眼卫逐水,又看了眼孟清清,正要跟着卫逐水一起离开时,萧寒生突然出声道:“清清,昨夜我未清醒时,是逐水守了你一夜。”
孟清清的火气瞬间就被浇灭了,看向卫逐水的方向,却听卫逐水道:“若不是她要上房揭瓦,我也不必盯她一夜。”
说着,回头看向孟清清,嗤笑一声道:“酒品如此差,还敢和人喝酒,不知所谓。”
一看卫逐水这挑衅欠揍的神情,孟清清就想发火,但刚要发火时,又想起萧寒生之前说的话,她撇了撇嘴道:“阿水,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其实……”
“其实我也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虽然你脾气差、不会说话、惹人烦……”
说着,看着卫逐水逐渐阴沉的脸色,她立刻道:“但我知道你是个大好人,虽然我一直没说,但在我心里,你和萧寒生一样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卫逐水:“……”
萧寒生:“……”
林烟:“……”
卫逐水看了眼萧寒生,笑了一声,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走回来,撩起衣摆,重新坐回到凳子上,“说吧,你探到了些什么消息。”
“整个轻罗岛都在荡心楼的掌管下,原本荡心楼的花魁是与寻常花魁没什么不同,也无实权。在八九年前,真正掌管荡心楼的是祭司,好像是一开始逃到轻罗岛的兹契国人。”孟清清道。
萧寒生从孟清清话中听出了弦外音,问道:“所以现在掌管荡心楼的并非兹契国人?那名花魁也并非兹契国人?”
孟清清点点头道:“自轻罗岛名声大噪后,在大殷朝混不下去逃过来的人便越来越多,但那些人来了之后都被下蛊成了奴隶。轻罗岛几十年前之所以大肆宣传,便是为了吸引更多人来。如今花魁也是奴隶出身,她父母似乎是……”
孟清清小心的看了卫逐水一眼,咳嗽一声道:“嗯……是……是从前害了你的毒师的亲传弟子,因他门徒皆被你追杀,还有平海派在暗协助,他们为了活命才不得不逃到这里。”
“所以你们可千万得藏好自己的身份,万一被发现了,我怕我们没机会活着离开这地方……”
卫逐水冷笑一声,不以为意道:“即便她知道又如何?既中下因,便莫要畏惧果,我追杀他们,只是成全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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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因果而已。倘若她有本事,也可来杀了我。”
孟清清哇了一声,难以相信从卫逐水口中竟能听到因果之论,看来卫逐水从前当真是想遁入空门,想必大字不识的那会,应当在寺庙中听过不少经文。
不过见卫逐水丝毫不介意,也未因提起过往之事而不悦,孟清清便放心大胆地将从思颜那打听来的事,如倒豆子般全都说了出来。
这轻罗岛上的确已没有了兹契国人,思颜父母在才到轻罗岛时,以为来了生门,却未想到走的是地狱之道,被如牲畜一般使唤折辱,而若真说起来,思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自己父亲的血脉。
思颜母亲容貌美艳,在初到轻罗岛时,岛上之人还未暴露真面目,待他们被下了蛊后,才展现真实面容,蛊毒发作时神识恍惚、身体僵硬,思颜母亲同十几名兹契国人住过一个多月后,才被过了新鲜劲的那些人放了出去。
那时的奴隶分为三等,第一等因天资过人而被同化,或是为活命,或是为追寻至高蛊术,开始诱骗或是残害同胞;第二等因外貌尚可或身体极佳,或是成为为兹契国人或是第一等人的奴婢,或是成为做各种杂活、做苦力的奴隶。
而那第三等便是最惨,会成为兹契国人或是第一等人的傀儡,开始会好好养着,什么也不必他们做,待到了时候,便会抓出来灌下各种毒药或毒蛊制成药人。
即便不慎死了也无需担忧,先不说那时因听闻轻罗岛盛名而来之人络绎不绝,即便是死人,尸身也可用来练蛊,或是切碎了去喂养的蛊虫,毫不浪费。
40. 疯子
思颜母亲怀孕后,便同其他身怀六甲的妇人一起关在一处地牢中,待生产后,孩子满岁便会被抓入荡心楼,培养成为楼中的接客的青楼女子或是小倌,接的客自然就是那些兹契国人。
思颜自小便被如此教导,因她年幼时便容貌倾城,早早的便开始接客,一开始她并未察觉有何不对。
直到有一日,她的父亲找到了她,将一切告诉她后,她才像是终于有了自己的思想一般开始思考起自己的未来。
她不想在那楼里待一辈子,也不想同那些比她年长的哥哥姐姐们一样,每日接待那么多不同的客人,因此在她父亲提出希望带她离开轻罗岛时,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们才逃出去便被发现了,那是思颜第一次面对轻罗岛上的残酷。
她看着自己父亲被乱刀砍死,她虽活了下来,但接下来的五日里,她的饭菜中都会出现能勾起她恐惧的一部分,那些是她已经死去的父亲。
她从出生开始,便被教导着该如何成为一个听话的玩具,因此,她没有任何自救的本领,像是被拔了牙、去了爪的猛虎,伤不了人,更护不了自己。
因此,在那日复一日的黑夜中,她开始向天祈祷,希望有人能来救她,希望有一个英雄出现,拯救她于水火之中,带她离开这人间炼狱。
但是没有。
她的这个愿望注定成空,反而她因曾想逃跑,手脚都被拴上了锁链,之后那些人更是为了让她认清现实,在接下来连续两日的时光,除了吃饭时她是独自一人,其他的时间,她的房中都挤满了人。
总会有人离开,又总会有新的人出现,从前对她和颜悦色的人都换了另一副面孔,像是恨不得将她抽筋削骨的夜叉。
而通过那两日的时光,她确定不会有人来救她,也不会有人想来救她。
就像没有人会愿意一脚踩进一滩乌黑发臭的烂泥里一样,毕竟就连她自己都不想触碰的脏东西,又会有谁愿意呢?
她想要离开,想要解脱一切束缚,那么她就需要有获得自由的能力,而获得这种能力最好的办法,便是投诚。
在之后的日子里,她将一切尊严抛入烂泥里,去祈求祭司的原谅,言明自己的过错,将那些她之前不愿碰的烂肉吃干净,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以表诚心,跪下去亲吻祭司的衣摆,擦干净祭司鞋面的脏污。
终于,终于她获得了原谅。
她的天资极佳,原本祭司是不打算让她真正接客的,而是想培养她到合适的年纪后,教她些蛊术,让她为自己办事。
只是因她逃跑之事,让祭司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打消后不久,又因她的恳求与虔诚的忏悔,决定再给她一个机会。
而花魁也很好地把握住了那个机会,不仅在短短四年时间便掌握了全部蛊术与毒术,还偷偷学会了祭司先祖自兹契国偷来的至密,制作出了能克制祭司在她和其他人身上下的噬心蛊的万蛊之王。
之后,她将那自认为与她亦师亦友亦夫妻的祭司废了,做成了人彘养在缸里当药人,她自然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轻罗岛上真正的主人。
而她成了荡心楼的主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所有兹契国人关入地牢做药人,只留下一些混合着兹契国人血脉且愿意效忠她的人,与那些曾为奴隶之人。
与之前的祭司一样,她自然也给手底下的那些人下了蛊以方便控制,不过岛上之人也并无异议,毕竟在她统治之下的轻罗岛,相比从前无异是天堂。
再往后,她的野心逐渐显现,短短几年,便与兹契国签下契约,有了与兹契国之间的财货交易,轻罗岛才可变成现在这样。
而如今,轻罗岛正准备与大殷朝结成联盟,已有不少大殷朝的商贾愿与荡心楼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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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青溪山庄就是其中之一,孟清清也没想到这打听一圈回来,到头来竟然都是熟人。
孟清清道:“我听说花魁很是看重与青溪山庄的生意,我娘派来的人大约还有半月便会来轻罗岛,我的身份摆出来自然能见到花魁。”
卫逐水道:“她是和你娘做生意,又不是和你,你的身份能有什么用?”
孟清清呸了一声道:“那是你这么觉得!我可是青溪山庄的大小姐,我娘就我一个女儿,往后青溪山庄就是我的,你说我的身份有什么用?!”
卫逐水嗤笑一声道:“我劝你别去,能从那时候撑过来不疯的都是疯子,如你这般胸无城府之人,最易招惹的就是疯子。”
此言初闻不觉有什么,孟清清稍一细想便感觉到不对,“你是不是在说我蠢?”
卫逐水勾了下唇角并未搭话,但那眼神分明是在说“的确如此”。
孟清清顿时气的眉毛竖起,正欲发作,便听一旁的萧寒生慢吞吞地道:“清清,你的确是不去为好。”
孟清清面露惊异,“你也这么觉得?!”
萧寒生连连摇摇头道:“昨日才打探到消息,兹契国常年气候炎热,周遭更有火山围绕,曼陀罗花便生长于兹契国地界。”
“而兹契国的曼陀罗花,便有九成都被运来了轻罗岛,收在荡心楼内,花魁便依靠那些曼陀罗花进行修炼或是养蛊。”
孟清清一惊,“那……那她岂不是也要……”
“寒梅和茱萸所修炼的是从轻罗岛偷来的半阙功法,她们修出了岔子,为解走火入魔之症,才不得不定期服用人心与人血。”正在喝茶的卫逐水突然接话道,“以目前所得消息来看,真正功法唯有荡心楼花魁掌握,那迷惑人心的效用自然也远在她们之上,以你的修为无法抵抗。”
“那现在怎么办?”孟清清问道。
41. 亏欠
那上面的花并非大殷朝内所能见到的花种,几小朵聚在一起,除了中心一抹红,花瓣皆是如雪般的纯白,盛放于钗子的顶端。
孟清清只一眼便看出那花蕊是用红玛瑙做的,再加上其工艺……
她也不知萧寒生究竟借了几十两银子,早知如此,她就先问清楚了,也可免得现在看一样东西,都得担忧是不是萧寒生能承担的起的。
只是萧寒生什么时候对钗子感兴趣了?
正在她奇怪时,那绒花钗便插入了她的发间。
孟清清:“……”
给她做什么?
她也不缺钗子啊,卫逐水让人给她买了许多,她都来不及戴……
她疑惑地看向萧寒生,也恰好撞入他的眼中,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己的心猛地一跳,分明还什么都没有看清,什么也不理解,却先一步仓惶地移开了视线。
林烟在一旁目睹全程后,走到柜台边,“多少银子?”
掌柜伸出手指,“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五两。”
“什么?”孟清清惊呼一声,走过去道,“别当我不知道,你这些货大多是自兹契国来的,兹契国盛产各类矿石,与大殷朝做的最多的便是各类玉石、翡翠、玛瑙之类的生意。”
“你这钗子上的玛瑙算不得上品,不过是剩下的边角料……二十两,不能再多了。”
掌柜也没想到能碰上个懂行的,登时苦下了脸道:“这位姑娘,我这也是小本买卖……”
“你这还小本买卖啊?”孟清清看了圈周围的物件,不信道,“我家中经商,见过的东西不少,算你二十两都多了,你这钗子撑死了不超过十五两,这话你骗骗旁人也就罢了。”
温月照是谈生意的一把好手,孟清清在温月照身边耳濡目染多年,虽说不会缺钱,但也不想多花冤枉钱。
若不是这地方并非大殷,还需要顾忌着些,孟清清还能将价杀的更低些。
正在孟清清砍价时,一低头就发现萧寒生将她之前看中的玉如意给拿了过来。
孟清清顿时睁大了眼睛,扯着萧寒生的衣袖,拉着他背过身,悄声道:“你拿这个做什么?这个很贵的!”
“无事。”萧寒生道,“逐水那有的是银子,之后我有钱了再还他便是。”
孟清清挠了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是我想送你的。”
萧寒生一句话,便将孟清清刚要出口的话堵住了,她错愕的看向萧寒生,只听萧寒生继续道:“从前你与我一起时,我多有亏欠你之处,我想一一为你补上。”
说着,他顿了一顿,又道:“至少……不能被逐水比下去。”
孟清清:“……”
虽然不知道萧寒生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攀比心理,但不得不说,听到这些话孟清清很是感动,感觉自己从前风餐露宿的苦没白吃,几欲热泪盈眶道:“其实我不觉得你有亏欠我,那些都是我愿意做的,所以不需要你特意报答我什么道!”
孟清清说着,情绪有些激动,她握上萧寒生的一只手,情真意切道:“我会和你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
萧寒生:“……”
萧寒生深吸一口气,转身的同时,干脆利落地抽出自己的手,望向正在看戏的掌柜问道:“多少银子?”
掌柜伸出了四根手指,林烟正翻着自己的钱袋,见状问道:“四十两?”
掌柜摇头,“四百两。”
孟清清瞬间将方才升起的感动抛诸脑后,“二百两!”
掌柜再次苦了脸,“姑娘,我这真是小本……”
“二百一十两。”
“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还养了两条狗,这每日……”
“二百六十两。”孟清清咬咬牙道,“不能再多了,你这本来连……”
“成交,一共二百八十两。”
孟清清:“……”
见掌柜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并且开始让林烟留下姓名登记付钱后,她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道:“难道砍太少了……”
从前在杀价这方面,分明从未失利过,未曾想来了轻罗岛竟然失利了,由此看来这珍宝阁在兹契国的进价,必然要比她所预估的还要低。
待林烟付完了银子,三人刚出门,孟清清便对林烟道:“林烟姐姐,你能帮我向青溪山庄送封信去吗?我娘名下的商铺只在大殷朝境内,我在这吹哨子召不来信鹰。”
林烟点点头,“客栈内有我秋露宫的信鹰,就在宫主房内,孟小姐直接去寻宫主便好。”
孟清清自然是想传信告诉她娘此事,到时候好方便她娘与兹契国的商人尽可能的压价。
毕竟这做生意哪里都一样,成本越低,定价就越低,愿意卖的人越多,这利润才能越高。
孟清清正着急要回客栈时,才走两步,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声喊:“大家快来看!花魁娘子出来了,出来了!!”
“听说花魁娘子要为轻罗岛上所有人献舞,就在酒楼前面!”
“那岂不是可以一睹花魁娘子真容了?这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周围的人一听这消息,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朝酒楼的方向跑去,就连珍宝阁的掌柜都出来了,锁上门便扔下店跑了。
“我们要去看看吗?”孟清清问道,“会不会我们一过去,你的一魄便自己回来了?”
萧寒生也不清楚,但既然碰上了便要去看一眼,若那一魄能自己回来,便能少了晚上的麻烦,也好方便卫逐水尽快动手。
毕竟不止卫逐水想要,他也想要荡心楼的至密蛊术,更想要荡心楼花魁手中的万蛊之王。
听闻那万蛊之王可号令天下万蛊,只要有了它便可控制其他所有蛊虫,说不准能让控制了扶海派众弟子的蛊虫,在不造成损伤、或是损伤最小的情况下自己出来。
三人到地方时,酒楼前的空地上早已挤满了人。
三人飞上屋顶,能看到人群之中留出来一大片空地,那块空地被用几个架子围着,架子上挂着帷帐,呈圆形将中心包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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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的正巧,才过来,花魁献舞便开始了。
随着帷帐逐渐向两旁拉开,下方人群的议论声瞬间停滞,似乎都在凝神静气地看着眼前的东西,但不知为何,寂静的让人有些心慌。
待帷幕完全拉开,三人才看清那中间围着的竟然是一张大鼓,一名身着红色舞衣的女子戴着黄金制成的面具站在中央,那面具上花纹繁复,只遮住了她小半张面容,眼波流转间,更显千娇百媚。
孟清清一怔,“……我怎么觉得这花魁有些面熟呢?”
孟清清思索间,站在鼓上之人已有了动作,只见她艳丽的红衣随着动作间上下翻飞,宛如绽放在烈焰中的红莲,赤裸的玉足点在鼓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腰间与脚腕上系着的金铃也随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旋身时,纤腰折转,白皙的指尖抹过玉颈,眼中暗藏的挑逗之意越发浓烈,像是自妖界而来吸人精气的妖精。
而顺着她的目光,孟清清和林烟都缓缓看向三人中唯一的男子,萧寒生。
孟清清道:“……她好像看上你了。”
萧寒生:“……”
隐藏在帷帐后的乐师还在奏乐,站在下方的那些人依旧无声地望着台上之人,像是站了一圈又一圈的木偶。
但奇怪的是,直到一舞终了,那些人也连个姿势都未改变,似是还未从方才荡心楼花魁之舞的震撼中出来。
正在孟清清打算劝萧寒生牺牲一下色相,去与花魁一见时,台下的人突然有了动静,但却并非鼓掌喝彩,而是尖叫着朝那大鼓之上爬去,像是荒野间饿了许久的豺狼终于看见猎物一般。
三人一开始都以为这是什么特殊的来自兹契国的风俗,但在看到那些人撕开帷帐,扑向藏在帷帐之后的十数名乐师撕咬时才发现不对劲。
这些人的表现……不就是他们之前在大殷所见到的傀儡的样子吗?
但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难道是因为花魁?
可若是那样的话,他们又为何会攻击花魁呢?
除非……
这岛上还隐藏着比花魁更厉害的人……
孟清清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将花魁带到了安全之处,周围不见那些发疯的人,但也不见萧寒生与林烟。
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场梦。
孟清清愣怔地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她的手上还沾染着花魁身上的血,这就证明之前并不是在做梦。
不知为何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味,稍稍吸一口气,那浓郁的花香便涌入她的鼻腔,香的她神智都有一瞬间的模糊。
这并不对劲,她之前没有记忆自己回客栈,还可归咎于酒量太差断片了,但今天她滴酒未尽,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多谢恩人,救了奴家一命……”
花魁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孟清清的注意,她低下头,只见花魁虚弱地靠墙而坐,她的发髻散乱,衣裙也被扯开,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肌肤,此刻正狼狈的按着胸前的衣襟,以免衣裙掉下。
42. 一生一世
裸露在外的皮肤可见大片被人为抓出的伤痕,虽说都是皮肉伤,但有几处伤的深的地方已皮肉外翻,鲜血还在不停往外涌出,只瞧一眼便让人觉得生疼。
花香味越来越重,令孟清清有些头晕目眩,她甩了甩头,在清醒些许后,解开披风,将人扶起后为她披上,“你可还好?”
花魁望了眼替她系着披风的手,垂眼轻声道:“奴家很好,早已习惯受伤了,只是不曾料到竟真会有人愿救奴家于水火之中。”
“从前……从前奴家盼望了许多次,可惜,皆让奴家失望……”
孟清清知道花魁从前的经历,哪怕她与花魁从前并不相识,听闻其过往也依然会为其感到痛心,只是此时却不知该如何接话,话说……
她们现在在哪里来着?
“恩人,奴家的腿伤了……”
花魁的声音再次打断孟清清的思绪,她的目光落到花魁的右腿上,这时才发现她小腿上除了抓痕外,还缺失了一大块皮肉,看着应当是被那些突然发疯的人撕咬而致。
看着就好痛!
此时想起那些发狂之人,与她们之前所遇到的傀儡一模一样,但轻罗岛上不应该是荡心楼花魁最为精通蛊术吗?
难道还有比花魁更为厉害之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那么多人下蛊,并让他们突然发狂?
但花魁不是有什么万蛊之王吗?又怎么可能……
不管怎么想,此事都有异,况且即便真有比花魁蛊术更为厉害之人,也无法抵消花魁擅长蛊术的事实,还是保持些距离,尽快回客栈寻萧寒生他们为好。
孟清清这么想着,自然也就这么做了,她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与花魁之间拉开了些距离。
“恩人是在怀疑奴家吗?”花魁泪眼婆娑地望着她,贝齿轻咬朱唇,“这世上怎会有人想害死自己呢?恩人,奴家比任何人都想活着……”
空气中的花香骤然加重,让孟清清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待她回过神,两人已几乎贴在一起。
花魁握着她的一只手,柔和的目光下似乎隐藏着汹涌波涛,“恩人,你当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孟清清感觉手背上猛地一痛,她抽回手,只见手背上多了一个红点,那红点周围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青发黑,且逐步往小臂上蔓延,像是逐渐上爬的毒虫。
这轻罗岛上果然没有好人,这地方简直比秋露宫这个魔教更像魔教,连卫逐水都不会做恩将仇报之事!
她抬起头,面前的人已摘下了面具,露出下面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思颜温颜微笑着道:“清清,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在外面不会有人保护你的,留下来吧,我会护你一生一世的。”
孟清清想要提起灵力,却发现周身经脉滞瑟,强行催动灵力令她丹田处阵阵发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她丹田处翻动啃噬一般。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身体正在一寸一寸地变得僵硬,失去意识前,她的眼中还倒映着思颜微笑的面容。
只见她朱唇微启,对着她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说:“我会护你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你都要陪着我啊,清清。”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哪怕我变成鬼,我也会永永远远陪着你的,谁让你……救了我呢……”
——————
“她捅了你一剑?”
萧寒生坐在榻上,上衣解开后,露出了身上的伤痕,那伤口还在往外流着血,一看便知是剑伤,距离心口极近,若不是萧寒生当时偏了些身,便会被那一剑直接刺穿心脏。
受伤之事常有,即便是萧寒生和卫逐水都不能例外,但却很难会让他们受这么重的伤,更何况是当面的穿胸一剑?
若让旁人知晓,萧寒生面对着面被人捅了个透心凉,对方必然会嘲笑传播这假消息之人无知,但奈何……
奈何萧寒生也有不设防的时候,更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孟清清捅一剑。
卫逐水看着面色苍白的萧寒生,扫了眼正在为他医治的医师,问道:“治好要多久?”
医师道:“回宫主,萧掌门受伤时及时封住了自己的几处大穴止血,因此并无大碍。"
"只需服下几剂药,再加以运转灵力,额……萧掌门灵力深厚,每日运转两个大周天,不出三日,伤势便可愈合。”
一旁一直旁观的林烟,听到医师说无事后,便立刻插口道:“宫主,孟小姐当时并不对劲,属下本想拦住孟小姐,但那时周围围满傀儡,萧掌门又身受重伤……”
“属下失职,请宫主责罚。”
萧寒生睁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林烟道:“不关她的事,是我未及时察觉到不对。”
说完,他转头对卫逐水道:“她既带着花魁走了,此刻必然在荡心楼里,她一人在那里面我不放心。”
卫逐水默了片刻道:“行了,我替你去找。”
——————
孟清清醒来时,入目是一片流光溢彩的白色,她看着眼前的白玉愣了许久,发现不是梦后,才慢慢撑起身体。
只是刚坐起来,她便忍不住一阵咳嗽,她只觉得喉咙里痒的很,而随着她的咳嗽,胸口又像是被重锤击打过后一阵阵的剧痛,让她眼尾忍不住溢出了些许泪光。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何会这么痛,而越是痛反倒越是停不下咳嗽,咳到最后,她歪头朝床榻边吐出了一口带着些黑色的污血,胸口的痛感才逐渐消退。
她躺在床上,呼吸间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她想找水漱漱口,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起来。
直到她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也恢复了些力气后,才开始打量起如今身处的环境。
她记得刚才她咳嗽时,似乎总能听到一些叮叮当当的奇怪声响,听起来有些耳熟,直到她低下头,看到拴在她手腕上的铁链,才明白刚才的声音是从何而来。
这声音可不耳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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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每次去逛刑部大牢的时候,都能听到这种声音,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属于囚犯的东西,竟然会用的她身上……
果然不该出门,她这满打满算才是离家的第三次远门,却比前两次都倒霉,不仅被掳了,还很可能中了蛊。
但总抓她做什么啊?抓了她又不能长生不老……
难不成是因为对比萧寒生和卫逐水而言,她是三人中最好抓的软柿子?
孟清清一边自嘲着,一边抬眼观察周遭环境。
四周墙壁包括地板似乎都是用白玉制成,上面雕刻着细密精致的图案,远看尚觉得好看,近看却发现这些纹样不是各类虫子,就是各种毒花毒草,看的人慎得慌。
而她当前所在的屋子并没有窗户,连房门也没看到,很显然,她如今正身处密室之中,而且还是荡心楼的密室。
这密室的空间并不大,除了床榻,就是摆在房间正中的桌椅,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哦不对,除了这些东西外,墙壁上还挂着一幅几乎赤身露体的美人图,而上面所画之人,竟然正是思颜。
怎么会有人喜欢挂自己的这种画?
孟清清垂下眼,即便思颜有的,她也不缺,但对那美人图依旧不忍直视,只觉得多看两眼都得长针眼。
孟清清试图用灵力挣断那锁链,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调动不起灵力,反而越是试图运转灵力,体内便越是升起一种近乎撕裂的疼痛,令她不得不放弃。
所幸那链子够长,足够她走遍整个屋子,看起来是特意丈量过后,才打造出来。
她想看出暗门在何处,但就像之前在酒楼时的那样,她摸遍了每一寸墙壁,也未找出暗门。
或许是她的技艺不够精湛,又或许是她此刻走两步便两眼发昏,走五步便觉得天旋地转的缘故,只能靠手去一寸寸的抚摸过去,但混沌的大脑却让她无法集中思考,也察觉不出机关所在。
现在想想,之前她还和卫逐水闹脾气,说什么就算她被抓了也不需要他来救,未曾想当时一句气话此刻竟然成真了。
难怪她娘从前总让她避谶避谶,从前她还不懂事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才知道当真有一语成谶这种事。
她又勉强走了两步,想要先回到床上,但还未走到床边,便控制不住身体,眼前一黑,膝盖一软倒在了冰凉坚硬的白玉之上。
孟清清不知自己这次又昏睡了多久,在看不到日月的密室之中无法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待了几日,只知道这次醒来,思颜出现在了这密室之中。
“清清,你醒啦?”思颜察觉到她醒了,从桌边站起身,端着杯子走过来道,“你可莫要乱动,你若再摔到地上,阿颜可是会心痛的。”
孟清清:“……”
孟清清好久没听过这么让她恶心的话了,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理面前的人,直到察觉到有水碰到唇边,早已觉得干渴的她才忍不住喝了几口。
43. 好友
反正都到这地方了,就算水里有问题,她也无法拒绝。
况且无论是被渴死还是被毒死,都是一个死字,她选择长痛不如短痛。
思颜看着她靠在自己怀里,将她递来的茶水慢慢喝尽,唇边的笑意也逐渐加深,“清清,你和你的那位好友关系似乎很好啊,他也会为你披披风,你们在一起时是不是玩的很开心?”
“……与你何干。”
思颜为难道:“可清清若不愿和我说,我可该如何将他的一魄还给他呢?哦不对,是他缺少的两魄,有一魄从前一直在你身上,是也不是?”
“你想如何?”孟清清道。
“我并不想如何,只是他留在你身上的一魄虽无知无觉,却还是在我靠近时伤到了我。这笔账我还是要算的,但算多算少就要看清清的了,毕竟我们也是好友,是不是?”
孟清清:“……”
见孟清清沉默,思颜苦笑道:“看来清清你也不愿和我做朋友,既然清清不愿,那……”
“既然是好友,你就不应该困着我。”孟清清打断她的话道,“没有人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好友。”
思颜道:“清清可放心,若你愿意听我的话,这就只是暂时的。很快我便不会绑着你,也不会囚着你了。”
“不仅如此,我还会将他的两魄给你。毕竟我们是好友,就该满足好友的心愿,对不对?”
孟清清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诈,思颜既然费尽心思将她掳过来,还暗中打探到了那么多事,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把她放了?
突然,她呼吸一滞,捂住心口,五指不受控制地收紧,将胸前的衣襟揉成了一团,飞速加快的心跳声在她的耳边疯狂回荡,每跳动一下,她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
强烈的剧痛顺着心脉涌向四肢百骸,原先被压制的灵力骤然从丹田释放出来,却与往常运转灵力时,如春水流过经脉的润泽舒适感不同。
此刻那些灵力好似变成了滚烫的热油,顺着她的经脉一寸寸的滚过去,带来令人难以承受的巨大痛苦,她想要叫,想要求救,却感觉喉咙中有一块大石头卡着,发不出半点声音。
在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恐惧中,原本期盼有人来救她的想法逐渐变成了绝望,她感觉在有人来寻到她之前,她应该就会先活活痛死在这里。
不知什么时候,她滚下了床,整个人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似这样就能让痛苦减轻些许。
她不自觉的伸手向空中抓着,像是溺水者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痛到极致时,她在地上打滚,撞的自己头破血流,似是想用身体上的痛去盖过体内的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累的动不了了,吐出几大口血后,那种钻心刺骨的痛逐渐退去,连带着散去的是那先前几乎让她生不如死的灵力。
她的修为被废了。
孟清清半阖着眼躺在地上,这时,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思颜才走过来,轻轻将她从地上抱起,放回到了床上,并且如约的解开了她手腕上的锁链,随后又给她塞了一颗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都没给孟清清任何吐出去的时间,但转念一想,她都这样了,就算是毒药又怎么样?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而那颗药丸也的确不是毒药,而是可以让人快速恢复体力的补药,孟清清服下后不出一刻钟的时间,便一改先前的乏力疲软,虽体内感觉不到半分灵力,却感觉恢复了些力气,已能自己从床上坐起来。
“清清,你觉得如何?”
孟清清此刻口中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唇边也挂着斑斑血迹,突然听到思颜的声音,她看了眼正对着她脉脉含笑的思颜,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面对孟清清的如此态度,思颜却不介意,笑了笑,又问道:“如今你还愿与我做朋友吗?我本不想废了你的这身修为和武艺的,但清清你的修为实在太高了,还有你的轻功,若不废了,万一你跑了,我可该如何追上你?”
“毕竟,从前的我即便不会武艺,也没有修为,也差些从这地方逃出去了,更何况是清清你呢?只可惜那时因海上大风,船来迟了,若非如此,或许我们可在大殷相识呢。”
孟清清咳嗽一声,“所以你就用这样的方法对付我?这就是你们轻罗岛交友的方式吗?难怪你们这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一直就那么点人。”
思颜笑了笑,道:“其实我本不必如此着急的,若是循序渐进,清清你也不必遭方才的苦难。只是清清你的好友太多了,此刻又来一位打上门来,你也知道,我荡心楼中人不善武艺,若你再不出面,人就要被杀光了。”
“所以……我想请清清你去和你的那位好友说一声,你是自愿留下的,让他们尽快离开轻罗岛,好不好?”
孟清清:“……”
又来一位?
听思颜的意思,应该是她之前未见过的,那就是卫逐水了?
他果然来救她了,早知如此她就不逞能了,在大殷地界的江湖都混的那么惨了,更何况是轻罗岛呢?她早该想到这点的。
思颜见她陷入沉思,微微眯了眯眼,随后站起身道:“看来我让清清为难了,既然如此,我便出去坦然赴死。不过清清你可想好了,我若一死,你那位好友的两魄,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知道你们请了一位擅长召魂术之人,但此术啊,可是源自兹契的。你们请来的人,也是从兹契,哦不对,是从岛上逃出去的。她会的那么点本事,在大殷朝或许可称得上好,可在我面前,着实不够看呐……”
思颜说着,脚步一顿,她转回头看过去,不出所料的看到抓着她手臂,面带祈求地望着她的孟清清。
思颜静静的望着她的脸,唇边的笑意逐渐沉下。
那一定是让她极为在意的好友,在意到她甚至可以不顾自己,也要将他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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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她也觉得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人,可惜在这岛上,人人都戴了两三层面具,那些对她好的,皆怀着不可告人的恶劣之心,将她一点点拖入这看不到一丝光亮的烂泥坑中。
每一次试探,迎来的都是失望,在一次次的失望过后,原以为世上之人皆是如此,却没想到,竟然当真会有这样的人,热情、真挚、善良,具备了她所希翼的每一个特质。
美好到让人感觉到嫉妒,感觉到恶心,像是经历长久黑暗之人猛然触碰到光明时,心底不由自主升起的排斥,却又同时让人不忍放手。
思颜面上的笑意不断加深,让她那张倾城绝艳的面容更显娇美,“那么清清,你愿意吗?”
“……”
孟清清并未即刻给出答复,直到思颜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石,看起来与照灵石有些相似,其中正端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形。
思颜道:“这是你那位好友的一魄,至于另一魄,待他们离开之后,我自有办法给他送过去。”
“……好。”
孟清清才从密室出去,便遇到了提着剑正在荡心楼中四处找人的卫逐水。
他说来找人就真的是光明正大的来找人,找了一路也杀了一路,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尸体,而他的寒山剑上也正往下滴着血,滴滴答答的,好似很快就能在地面上聚出一小片水洼。
在看到卫逐水的第一眼,孟清清竟然没忍住红了眼眶,和从前去书院时受了些委屈,回家后见到她爹娘时一样的反应。
卫逐水看到她时也是一愣,随后快步朝她走来道:“花魁呢?”
孟清清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石头递到卫逐水身前,卫逐水奇怪的看了一眼,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清清道:“你们先走吧,我想留在这。”
“你疯了?”卫逐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见她默不作声,更觉古怪,“我看你是伤到脑子了,在这里发什么病?先随我回去。”
孟清清原本修为就不如卫逐水,此刻被他一拽更是差点飞起来,让她那点悲伤之气都散了,虽说此刻眼圈还是红的,但更多的还是被气红的,“你才发病,没事那么大力气做什么?我都要飞起来了!”
卫逐水:“……”
他此刻并未理会孟清清的话,皱起眉,按上了她的脉门,不出片刻,他的眉头皱的更深,语气中暗含愠怒道:“你的修为呢?”
孟清清啊了一声,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们先离开,等萧寒生另一魄到手了再来救她。
或者他们回去了传封信也好,就算夏知远不来,她爹娘也一定会来救她的。
但想了半天,她也想不出该通过什么方式进行暗示。
毕竟此刻他们还在荡心楼里,思颜指不定在哪偷听,若是明说了,萧寒生另一魄怕是就回不去了,最终她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你先别管,你先把这个带回去。”
卫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