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漾》
1. 云端月
斜阳渐坠。
被金黄.色余晖笼罩的街道上车水马龙,正值晚高峰,车辆和行人交织,喧嚣热闹。
位居中心地段的柏临酒店门廊前,一辆辆豪车接次停下,从车上下来的人一看便非富即贵,端庄优雅的女人挽着器宇轩昂的男人,手里提着精致的礼盒,成双入对地走进酒店,在左侧登记处递上自己的邀请函。
偶有年轻人笑闹着走进去,从头到脚的奢牌也昭示着他们的身价。
过路的行人好奇地抻长脖颈往里看,也只能透过旋转门看到朝同一个方向走的略显熙攘的人群。
……
狭小的电梯里,有人按亮“36”,其余人默契地站定不动。
“诸位也是来参加宁小姐的生日宴的?”一个戴着金丝框眼睛,文质彬彬的男人出声问道。
他这话其实是废话。
柏临酒店三十六层一向不对外开放,只有宁傅两家宴请聚会的时候,受邀者才有机会进入。
今天是宁家小女儿宁昭的十八岁成人礼。
宴会地点就订在三十六层。
刚刚并没有人按亮其他楼层,便意味着大家都是同一个目的地。
男人这么问,主要是想抓住机会拓展人脉。
他很有自知之明,今晚的宴会,他是受邀行列里的最末端之流。
此话一出,有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算作回应,也有人更客气一些,“嗯”了一声,便是回答。
明显是不欲多聊。
电梯内再度陷入沉默,好在上行速度快,不一会儿便到了三十六层。
电梯门一开,正对着的是宁昭的一排立牌和海报,极具冲击力的美映入眼帘,隐隐笑语声穿过大厅传进众人的耳朵。
像是某种封咒被打破,每个人的脸上都堆上笑意,在脑海里默记着一会儿要说的贺词。
……
大厅布置的极其浪漫而具少女气息,奢华精致的水晶蝴蝶吊灯错落有致,被固定悬浮的玫瑰花瓣让人暗自忖度其背后的工程量,餐桌上、角落里、立牌旁,随处可见精心设计过的花团,自助餐架上的每一道餐品都用玻璃盖贴心盖住,在灯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泽。
乍一踏入这里,甚至会有耳晕目眩之感。
京城上层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宁昭是被宁傅两家宠着的掌上明珠。十八年前的那场百日宴还让人历历在目,如今十八年后的成人礼更是盛大,众人不得不感叹宁昭命好,至今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公主。
宴会自六点起便可入场,卡点准时到的人已经三两凑在一起相谈甚欢,后来的人或是见机加入,或是寻找新的目标。
先前在电梯里主动开口的男人环视了一圈,却没看见宴会的主角。
特意准备的贺词此刻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他叫段霄云,今年五月份刚从英国留学回来,不久之后父亲便递给他一张邀请函,说是好不容易拿到的。
彼时段霄云看着烫金邀请函上的“宁昭”二字,不断试图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的主人的模样,耳边是父亲絮絮叨叨的声音:“要不是那天老徐带我去和宁总打高尔夫,咱们段家是肯定没机会拿到这张邀请函的,霄云,你刚从国外回来,要想站稳脚必须先认识人,这次邀请函不允许带同伴,只能一函一人,就由你去吧,你把握住机会,看看能不能和宁小姐搭上话,就算不能,也多交几个朋友……”
耳边“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和交谈声打断段霄云的思路,他回过神来,拦住从他身旁经过的一男一女,礼貌地问:“两位好,我想问一下,宁小姐在哪儿?”
被问的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眼,说:“你刚过来吧?刚刚宁总说了,宁小姐七点十九才会出来。”
段霄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个不零不整的时间的寓意,直到面前的两人离开后,他看着腕表上的“20210719”才恍然大悟,七月十九是宁昭的生日,选在七点十九出场,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
现在距离七点十九还有一段时间,段霄云无事可干,就从托盘里拿了一杯香槟,四下张望着,看哪个合眼缘。
耳边传来几道交谈的年轻人的声音。
“今天可是宁昭的成人礼啊,不知道傅四公子会不会回来。”
“难说,据说去年参加宁昭生日宴的人都没看见傅四公子的身影。”
“肯定是宁昭惹着他了吧,傅四公子看着就不喜欢宁昭那种张扬的,宁昭还从小住在傅家,估计早就烦她了吧,要不然怎么突然调到法国去了?本来传的不都是傅三公子去吗?”
“确实,我猜傅四公子肯定喜欢那种优雅知性的,诶你知道吗?我三年前在一次庆功宴上亲眼见过他,妥妥的高岭之花。”
“要我说宁昭是真美,傅四公子要是对着这么一张脸还能生得起气来,那他简直是毫无人性。”
“你以为傅四公子和你一样啊,只知道看脸,人家肯定更注重内在品质,懂不懂!”
“那宁昭哪点不是顶尖啊?家世、样貌、学历,哪点拿不出手?柯蒂斯毕业生,光这一点就秒了多少人啊!”
“扬哥说的确实没错,我也想考柯蒂斯来着,没考上,更何况她当年考上的时候比我还小。”
……
几人聊的越来越火热。
他们都是父母辈和宁傅两家有交集,和宁昭其实并不相熟,语气里对她的羡慕是有,但嫉妒倒谈不上,更多的是八卦揣测之态。
段霄云在一旁听着,挑了挑眉,在脑海里检索出一些七零八落的线索。
过去一个多月,他父亲和他说过不少有关宁傅两家的事情。
譬如几人刚刚提到的傅四公子,就是傅老爷子最小的儿子,傅尧礼,今年刚二十四岁。
两年前他从麻省理工毕业后,只短暂回国了一段时间,宁昭十六岁生日过后没多久,华朗集团便宣布了由他担任华朗-跃创科技海外开发部总监,并前往法国开拓市场的消息。
跃创科技是华朗集团旗下的一个分支,以研发人工智能为主,最近几年势头很猛。
纵然傅老爷子疼爱傅尧礼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如此胆大的把跃创科技的海外市场交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外界对此仍然众说纷纭。
两年过去,跃创科技在欧洲市场可谓势如破竹,众人也逐渐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年纪最小的傅尧礼确实有和他的哥哥姐姐们同起同坐的手腕和魄力。
而今晚的主角,宁昭,在京城更是鼎鼎有名。
作为宁家的小女儿,却从小住在傅家,坊间传闻各种各样,但鲜少有人能打听到真正的缘由,为数不多和宁傅两家交好的,自然是守口如瓶,不会将其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十四岁之前的宁昭是上流圈子里人人艳羡的小公主,而她十四岁那年成功考进柯蒂斯,更让本就耀眼的人生更加辉煌。
这四年里,宁昭常住费城,只有生日和春节才会短暂回来几天,因此今晚的宴会上,有接近三分之二的人已经四年没有见过宁昭。
段霄云又想起刚刚在宴会厅外面的大厅里看到的宁昭的海报。
很标准的浓颜系长相,五官精致,樱.唇琼鼻。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是那双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散着勾.人摄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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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美。
他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思绪拽回来。
已经六点五十二分,宴会七点正式开场,许多人都开始挑位置坐下。
段霄云开场前的社交活动几乎为零,他颇为挫败地就近坐下,恰好刚刚那几人和他坐在了一桌。
“诶,帅哥,你一个人啊?从刚刚就见你在那儿站着了。”坐在段霄云对面的女孩儿主动开口,和他打了个招呼。
“嗯。”段霄云习惯性地应完,又反应过来不该这么冷淡,便又补了一句,“你们是一起的?”
“对,我们都是朋友。”女孩自我介绍道,“我叫桑净白,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段霄云微微一笑,说:“我叫段霄云,刚留学回来。”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问他:“你去的哪个国家啊?”
“英国。”段霄云的视线投向问话的男孩儿。
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和桑净白长得有几分相似。
察觉到段霄云的目光,男孩儿主动开口,说:“这是我姐,我叫桑俞白。”
段霄云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因为大家都是年轻人,所以气氛倒没有电梯上和一群老狐狸待在一起时尴尬。
段霄云的心稍稍松下来。
他们坐的位置靠近宴会厅的入门处,离正台比较远。
聊到一半的时候,两名带着白手套的侍应生悄步走到宴会厅门前,把两扇大门轻轻合上。
段霄云注意到,下意识看了一眼腕表,六点五十九分。
下一秒,秒针转到“12”,与此同时,主持人上台。
段霄云不得不感叹这次宴会的精细程度。
甚至连时间都精准把控。
主持人在台上简单致辞,和段霄云一桌的一个女孩儿四下看了看,低声说:“傅四公子真的没来。”
其余人默然。
这么重要的场合,傅尧礼竟然不来?
宁傅两家除了他可是都来了,人群里最热闹的地方必定是宁家人和傅家人所在之处。
可偏偏傅家老四没来。
难道两人之间真有点什么众人不知道的矛盾?
实际上,不只是他们这一桌,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猜,但却没有人把这件事明目张胆拿出来讨论。
……
台上先是宁昭父母发言,现在已经进行到傅老爷子和宁老爷子讲话的尾声。
两位老爷子相差两岁,从他们的祖辈一代便是共同打拼的挚交关系,如今,两家情谊也是愈发深厚。
傅老爷子精神矍铄,道:“昭昭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也算我的亲孙女儿,如今,已到了十八岁的年纪,希望她未来繁花似锦,傅家和宁家永远是她坚强的后盾。”
宁老爷子接着他的话作结语:“祝愿我们昭昭快乐、自由,剩下的话我不多说,把时间交给我们昭昭。”
随着他话音落下,主持人在台侧道:“接下来,请宁昭小姐出场。”
段霄云又看了一眼腕表。
果不其然,正正好好七点十九分。
正台后方的大门被缓缓拉开,一束灯光追随着从里面走出来的那道倩影,无数玫瑰花瓣自上空洒落,盛大又浪漫。
每个人在慨叹的同时,目光都聚焦在今晚的主角身上。
宁昭穿了一件香槟金色重工礼裙,裙面上镶有纯手工立体蝴蝶,雕塑的力量感和优雅浪漫和谐相称,衬得她愈发明艳高贵。
裙摆太长,她走路有些慢,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习惯性抬眸。
与此同时,宴会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2. 云端月
身着裁剪得体西装的男人脚下步子有些急,面上却是一片从容,英俊的眉微微蹙着,待看清宁昭的身形时才舒展开来。
为了赶回来参加宁昭的成人礼,他加班加点谈完最后一桩业务,却赶上飞机延误,再加上晚高峰,比他预期的时间足足晚了三个小时。
不过现在看来,他应该还没有完完全全迟到。
时隔半年再见傅尧礼,宁昭有一瞬晃神。
大多数人并未注意到门口处有人进来,目光仍落在宁昭身上。
一旁的段霄云听到轻微的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不动声色地朝声音来源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他对面的桑净白也眼尖地看到了已经落座的傅尧礼。
她瞪大双眼,不敢发出声音,只好激动地拍着身旁人的腿。
傅尧礼并未注意到这些小动静,他无声地快步走到就近的位置坐下后,跟着众人一起看向宁昭,眼底墨色翻涌。
宁昭也早已回过神来,短短几秒,她的脸上再度挂上笑容。
“感谢大家拨冗前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宁昭站到台上,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弯起眉眼笑道。
明明受邀参加宴会的人都觉得是一种荣幸,她却用了“拨冗”二字。
台下老总们的眼里满是赞赏,也开始盘算起自家有没有机会攀上这门姻亲。
如今京城和宁家最为相配的自然是傅家,傅家男丁又兴旺,和宁昭同辈的便有四个,不少人都在猜宁昭会嫁给哪一个。
“……今年是我正式回国的第一年,还望大家多多担待。”宁昭纤细白嫩的手握着话筒,声音动听,“多余的话我也不再说了,祝大家玩儿的尽兴,谢谢。”
她懒得说那些客套话,简单说了几句过后便下了台。
至此,晚宴算正式开始。
宁昭提步朝宁傅两家所在的餐桌前走去。
远处的傅尧礼也起身,和她走向同一个目的地。
众人这才惊觉原来傅四公子不知何时已经到场,一会儿要奉承结交的人便又多了一位。
餐桌是长方形的,今夜宁昭是主角,众人特地给她留了最中间的位置。
她一落座,身边的亲哥宁砚便放了一个礼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宁昭好奇地边问边拆。
宁砚话语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我保证今晚没有人的礼物会比我的更让你满意。”
一旁傅大伯家的傅知夏立马不服气地说:“我送的礼物昭昭肯定也特别喜欢!宁砚你可别得意太早了!”
宁昭已经把宁砚的礼盒拆开。
小小的盒子里躺了一张MAKSIM演唱会的门票。
“你怎么知道我想去?”宁昭有些惊喜地问。
其实这张门票她自己买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让她意外的是宁砚竟然知道她想去。
“你之前打视频电话的时候不是有说过想去伯克利读硕士吗?我猜你应该是对流行乐感兴趣,我就去问了我朋友这方面的一些问题,最后决定送这个给你。”宁砚眉梢一挑,有种自己预判成功的骄傲感。
宁砚说的没错,虽然在柯蒂斯学习的是标准古典乐,但她确实对流行乐也产生了一点兴趣,想申请伯克利的硕士学位。
没想到当时视频电话时候的随口一提竟然被宁砚记住了。
宁昭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确实用心了。”
傅知夏在一旁道:“好了好了,昭昭你看这个!”
她早已等不及,自己从礼盒里把礼物拿出来:“当当当当!你之前不是有说过喜欢这一款吗?上次我去拍卖会给你拍下来了。”
宁昭接过包,Hermes的ombrelizardBirkin25,当时拍卖会出来拍品的时候,她好像是对去不了拍卖会表示过遗憾。
“谢谢知夏姐姐。”宁昭双手比了个爱心,在傅知夏面前晃来晃去,“特别特别爱你。”
傅三伯家的小儿子傅洵野只比宁昭大一岁,他正准备把自己的礼物拿出来,余光瞥到一双锃亮的皮鞋,顺势抬眼一看,便脱口而出:“小叔叔。”
其余人也此起彼伏地和傅尧礼打了招呼。
宁昭坐在位上,和傅尧礼四目相对。
两秒后,宁昭率先开口:“好久不见呀,小叔叔。”
她笑靥如花,和刚刚语气无异。
然而傅知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宁昭那句“小叔叔”的字音咬的有些重。
傅尧礼面上清风霁月:“嗯,生日快乐。”
“小叔叔,你给昭昭准备的礼物呢?”傅洵野见傅尧礼两手空空,道,“今天可是昭昭最重要的日子,你不是最疼昭昭了吗?怎么什么都没拿?而且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来这么晚?”
傅尧礼疼爱宁昭,这在宁傅两家是无人不知的事实。
傅尧礼对谁都温柔,但对宁昭的偏爱大家还是能一眼看出。
譬如,傅尧礼那间旁人没有正经事情不能进去的书房,却常被宁昭用来当写作业的地方;又再如,傅尧礼不喜欢吃甜点,宁昭第一次自己做抹茶慕斯的时候,他却破天荒吃了一小块,还夸宁昭手艺棒。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别人问起来,他只笑着说,宁昭是两家里最小的。
傅家和宁昭同辈的就有六个哥哥姐姐,再加上宁昭的亲哥宁砚,七个人也不攀比傅尧礼对宁昭更偏爱一些,反倒争着抢着要超过傅尧礼,让自己做那个对宁昭最好的人。
小时候,宁昭每天被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
“昭昭,今天你是不是最喜欢知夏姐姐?”
“昭昭,你说,是不是我对你最好?”
“昭昭,洵鹤哥哥是不是对你最好的哥哥?”
……
宁昭嘴巴甜,每次都把哥哥姐姐们哄得眉开眼笑。
眼下见傅尧礼什么都没拿,众人不禁跟着傅洵野讨伐起他来。
傅尧礼余光一扫,宁昭旁边的位置都已经被坐满了,便随意找了个空位,把凳子拉开,温声道:“飞机延误,又是晚高峰,所以来晚了一些。礼物在车上,没拿过来,晚会儿我拿给昭昭。”
他说完,刚要坐下,傅老爷子发话道:“你这小子,半年没见昭昭,今天还敢迟到!你去昭昭旁边坐,好好陪一陪昭昭!”
此话一出,坐在宁昭左侧的宁砚和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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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昭右侧的傅姑姑家的二女儿傅惊秋眼神登时警觉起来。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又同时看向傅尧礼,谁也不肯先起来。
傅尧礼搭着凳子的手垂下来,似是心情很好,轻轻笑了一声,走到傅惊秋旁边,说:“惊秋,你换个位置吧?”
宁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身为昭昭的亲哥,这点优待还是有的。
反观傅惊秋,听到傅尧礼的话后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地说:“小叔叔你太过分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抢到的好位置,你下次早点自己抢啊。”
傅尧礼只笑不语。
宁昭眼风不着痕迹地斜了傅尧礼一眼,本想出声拒绝傅老爷子的提议,又怕大家瞧出端倪,生生咽下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的话。
宁昭感觉身边被带起一阵风,紧接着,傅尧礼在她身边坐下来。
短暂的插曲过后,大家又纷纷把自己的礼物拿到宁昭面前来。
都是一等一的用心。
宁昭一边收,一边毫不扭捏的表达着自己的爱和喜欢。
“好了,先让人把礼物收起来,我们先吃饭吧。”宁昭爸爸宁致儒见宁昭已经把礼物都看过一遍,便提议道。
“那我先去换一下衣服。”宁昭说着起身,“这件衣服吃饭不太方便。”
傅老爷子一抬手:“让老四和你一块儿去吧昭昭,你一个小姑娘,走路什么的都不方便,让他给你提着裙子。”
闻言,宁昭和傅尧礼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宁昭看不透他眼里的情绪,不等他开口,自己先发制人,拒绝道:“傅爷爷,我都长大了,让知夏姐姐和惊秋姐姐陪我去就好啦。”
男女有别,这个理由合适又正当,不会让人起疑。
宁老爷子哈哈大笑道:“昭昭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缠着尧礼不放了。”
宁昭一抿唇,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样。
傅知夏和傅惊秋站起来,走到宁昭身边,一左一右挎住宁昭的胳膊,故意拖长了声调,假装漫不经心又异口同声地说给傅尧礼听:“走吧,昭昭,还是姐姐们好吧~”
宁昭笑着答应。
她没回头,也不知道傅尧礼看向她的眼神。
身后传来傅老爷子数落傅尧礼的声音:“老四啊,不是我说你,有事业心是好事,但也不能一直扑在事业上吧?你看这两年,惊秋他们自小怕你,暂且不说,就连最黏着你的昭昭也和你越来越生分了!以后多抽出时间来陪陪他们,尤其是昭昭……”
傅老爷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宁昭在心里不断祈祷着,傅尧礼可千万别抽太多时间来陪她。
傅惊秋显然也听到了傅老爷子说的话,吐槽道:“我感觉小叔叔这两年还平易近人了不少呢,我记得小时候,最怕的就是他,我爸都得排在后面。”
傅知夏应和道:“谁说不是呢,明明也没比我们大几岁,天天沉稳的和个老干部似的,每次!每次!他都笑着拒绝我!我都搞不懂他是怎么顶着那张温和模样的脸说出那么斩钉截铁不容反驳的拒绝的话的!”
傅惊秋捏了捏宁昭的脸,笑道:“也就昭昭从小胆子大,竟然能让小叔叔对你毫无办法,是吧?”
3. 云端月
猝不及防被cue,宁昭嘿嘿笑了两声,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可能我小时候脸皮比较厚。”
要不然她怎么会在被傅尧礼拒绝之后再表白一次!
现在想来那简直是她人生中最丢脸的一次经历,高居黑历史名单第一位。
……
宁昭在傅知夏和傅惊秋的陪同下,到更衣室换了一件相对简约的柔粉抹胸鱼尾玫瑰裙,显得她又娇.艳又明媚。
在更衣室耽误了一会儿,等宁昭三人再出去的时候,她们的餐桌旁已经围了一圈过来送礼敬酒的宾客。
见宁昭过来,几道声音先后响起。
“哎呀,宁小姐出落的真是明艳动人啊!”
“上一次见宁小姐还是个小娃娃呢,如今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宁小姐生日快乐啊,年年岁岁有今朝!”
“祝宁小姐生日快乐!”
……
紧接着,又是一只只递到宁昭面前的礼盒。
宁昭微微欠身,道了声谢:“谢谢大家的礼物。”
她冲一个侍应生招了招手,示意对方推一辆手推车过来。
“大家先把礼物放到这上面吧,谢谢。”宁昭指了指手推车,翡翠耳坠划出一弧碧波,带点幽默的说道,“要不然一会儿我把钻石当成糖果吃掉就有点可惜了哦。”
众人闻言,不禁笑起来。
其他桌的宾客见状,也纷纷停下手中的刀叉筷勺,生怕自己落后一步。
主桌附近围的人越来越多,宁昭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看到桌上的鱼子酱松露芝士慕斯蛋糕时,在心里默默咽下饥饿的口水。
谁懂啊,她真的很饿!
而且这个蛋糕是她特地叮嘱厨师做的!现在近在眼前却不能吃!宁昭有些欲哭无泪。
大抵是猜出宁昭心里所想,宁老爷子用茶匙敲了敲骨瓷盘,慢悠悠开口:“诸位,晚宴才刚刚开始,大家不必这么着急,我孙女儿还没吃饭呢,大家也先回吧,好好吃完饭再聊,好吧?”
老爷子虽已经不大参管公司事务,但毕竟叱咤商场多年,因此哪怕他语气随和,但底子里不自觉会流露出的那份威压感仍然还在。
早来的宾客庆幸自己至少已经刷了个存在感,后来的只能把礼物放到推车上,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段霄云就是后者。
他隔着一层又一次人潮,看着被包围在中心的宁昭,心底处竟有些悸动的异样。
他垂头自嘲般笑了笑,离开人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离开,宁昭眉眼间终于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来。
她颇为轻松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叉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味蕾被唤醒,她像只餍足的小猫一样眯起眼睛。
宁昭妈妈苏冷坐在宁昭对面,看着宁昭,眼睛里少有的流露出慈祥之意。
她是享誉国际的大提琴演奏家,人如其名,天生皮相骨相清冷,许多粉丝最初便是被她的脸吸引,继而爱上她演奏的乐曲。
她温柔地注视着宁昭,问:“昭昭,要不要先吃点儿主食?甜品一会儿再吃。”
她话音刚落,不知何时离开的傅尧礼刚好端着一个托盘回来。
他把鲍鱼焗饭和蓝鳍金枪鱼意面放到宁昭的面前,问:“现在还喜欢吧?”
他用的是问句,但是肯定语气。
宁昭翘起唇角,点头笑道:“喜欢,谢谢小叔叔。”
“还想吃什么?”傅尧礼站着没坐下,又问。
宁昭举着叉子,说:“我一会儿自己去拿就可以了,小叔叔。”
傅尧礼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今晚宁昭和他说的每句话都跟了“小叔叔”三个字。
脾气还挺倔,看来是还在生他的气。
傅老爷子就坐在两人的斜对面,听到宁昭的话,说:“昭昭,让老四去给你拿就行,让他今天迟到,这是他应该做的。”
宁昭心底那点置气的情绪散去,她眼睛弯成月牙,说:“傅爷爷,我已经长大啦,不能总是麻烦小叔叔呀,一会儿我想吃什么自己去拿就可以了。”
傅老爷子冲着傅尧礼一瞪眼。
傅尧礼:?
碍着宁昭还在,傅老爷子没对傅尧礼说什么重话,只用眼神示意他自己好好反思反思,为什么宁昭和他这么生分了。
傅尧礼被骂,反倒露出笑来。
“你这小子!”傅老爷子看着傅尧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以为他没放在心上,气不打一处来。
傅尧礼赶忙应下:“您放心,爸。”
老爷子歪打正着,刚好给了他借口。
宁昭刚从美国回来没几天,宁傅两家上上下下都想她想的紧,尤其是傅老太太和宁老太太,恨不得把她揽进自己怀里不撒手。
宁昭素来嘴甜,又是端水大师,把每个人都哄得舒舒服服。
……
宁昭站起身,准备给自己拿点儿吃的。
傅老爷子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傅尧礼立刻像接收到某种信号一样,也从自己位置上站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朝取餐区走去。
傅尧礼落后半步,看着宁昭那截盈盈一握的细腰和光滑裸.露的肩头,眼神暗了暗。
取餐区离主桌并不远,宁昭停下脚步后,傅尧礼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你慢慢拿,我去去就回。”
待宁昭转过头的时候,傅尧礼已经放下托盘离开了原地。
她瘪了瘪嘴。
切,狗男人。
不想和她一块儿拿还装什么装,干脆不要跟过来好了。
她还不想和他站一块儿呢!
宁昭没把傅尧礼那句“去去就回”放在心上,更不可能按着他的话“慢慢拿”。
虽然表白失败了,但宁昭并不怵他。
宁昭往自己的托盘里拿了一盘法式鹅肝佐红酒汁,又拿了一盘香煎和牛和一盘炭烤伊比利亚黑猪肋排,便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傅老爷子见只有宁昭一人回来,问她:“昭昭,老四又去哪了?”
宁昭眨巴眨巴眼,实话实说:“小叔叔说他去去就回,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
“这小子。”傅老爷子叹了口气。
“昭昭,喝这个。”宁砚把一碗鱼翅燕窝羹放到宁昭面前,说,“特别鲜。”
“谢谢哥。”宁昭捧场地尝了一口,“好喝。”
她话音刚落,坐在另一侧的傅尧礼端着他的托盘也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块儿白色的小布料。
“昭昭,待会儿吃完饭把这个穿上吧。”傅尧礼把托盘放到桌上,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宁昭。
他还是不自觉会用商量的语气和宁昭说话。
宁昭停下手中的勺子,看了一眼,下意识道:“这是什么丑东西?”
傅尧礼:?
丑东西?
他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的审美。
在侍应生拿过来的几条披肩里,他明明觉得这条和宁昭的礼裙最相配。
“那是什么东西啊小叔叔?”傅知夏也抻长了脖子,好奇地问。
“披肩。”傅尧礼声音淡淡的。
宁昭从他手中接过,展开。
“你要是不喜欢,一会儿让侍应生再送几条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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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挑一挑。”
宁昭打量着眼前这件白色小披肩,大概是为了和她的裙子呼应,上面雕有玫瑰图案,领口和边缘缀有小珍珠。
倒是没有第一眼看去那么难看,不能算做丑东西。
但是她好端端地为什么要穿披肩?
“小叔叔,我为什么要穿?”宁昭眼一抬,巧笑嫣然地问傅尧礼。
傅尧礼坐下来,没想到宁昭会这么问。
之前宁昭要么拒绝,要么同意,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既不肯点头,也不直接摇头。
他随口诌了个理由:“这里空调温度开的有些低,你这件礼裙露肩,待久了会冷。”
“可是我不冷。”宁昭才不准备乖乖听话。
坐在宁昭斜对面的傅大伯家的儿子傅洵鹤以为她不想穿披肩,道:“没事儿,昭昭不想穿就不穿,一会儿让人把空调温度升一下就好了。”
话毕,他还想补一句“小叔叔你不要强人所难”。
话还没开口,傅洵鹤先感受到对面传来的一道死亡凝视。
他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想悄悄看看对面的傅尧礼在干什么,结果正好和他的视线完完整整分毫不差地碰在一起。
傅洵鹤:?
所以小叔叔你为什么要盯着我?!
还用这么……死亡的眼神?!
宁昭倒是很高兴傅洵鹤这么说,她没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道:“嗯嗯,先吃饭吧,一会儿我去和侍应生说一下。”
她这话一出,傅洵鹤明显感觉自己压力更大了。
他敏锐地嗅出一丝不对劲。
所以……昭昭是在和小叔叔闹脾气吗?
那他该站在哪一边呢?
傅洵鹤竟然生出一种父母吵架他该不该保持中立的错觉。
好在傅尧礼并没有一直盯着傅洵鹤,宁昭说完后,他把托盘中的芝士焗龙虾放到宁昭面前,想,这总不能再拒绝了吧。
宁昭自然也明白不能次次拒绝,便道:“谢谢小叔叔。”
傅老爷子看在眼里,总算露出一点笑意。
昭昭不愧是跟在老四身后长大的,就算生分,这没过多久也就熟回来了。
……
宴会十一点散场,对于宾客们来说,还有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去和宁家、傅家结交关系。
段霄云谨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只简单吃了一点儿,便开始四下找人聊天。
有印象的没印象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他都凑上去搭两句。
等到主桌这边吃完的时候,段霄云刚好游逛到附近,因此也算抢了个先机。
他从旋转架上拿了一杯香槟,正准备在心里先捋一捋再走过去,宁昭已经站起身,他便顾不得斟酌每句话,匆忙出声:“宁小姐。”
宁昭本来想去找自己的朋友们聊聊天,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被迫停下脚步。
段霄云快走两步,在宁昭面前站定。
“宁小姐,生日快乐。”
段霄云直视着宁昭那双勾.人的狐狸眼,先前准备好的词突然忘的一干二净,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仓促之下,竟只说了“生日快乐”这样简单的四个字。
宁昭当然不知道面前男人的心理活动,只当他和其余人一样,便从桌上拿了一杯香槟,举了举,礼貌回道:“谢谢。”
说完,她见面前的人像是没什么话要说,便提裙准备离开。
段霄云下意识伸手拦住她:“宁小姐,我叫段霄云,听说你就读于柯蒂斯,我也很喜欢古典乐,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赏光,我们聊一聊?或者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改天也可以。”
4. 云端月
宁昭想了想,说:“那我们改天再约吧。”
如果她现在和段霄云聊起来,一会儿就会出现无数个段霄云,那她今晚什么都别想干了。
“好,那我们……加一下联系方式?”段霄云试探着问。
主桌上的人对此都饶有趣味。
傅尧礼也不例外。
他没回头,背对着宁昭和段霄云,轻轻摇晃杯中的罗曼尼康帝,两人的对话一句也没落下。
段霄云这么一提,宁昭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在吃饭的时候没电了,这会儿正孤零零躺在休息室充电。
她抱歉地笑了笑,说:“我手机现在不在身边,一会儿我——”
“加我吧。”傅尧礼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他神色如常地转过身,定制袖扣似有若无地擦过宁昭光滑的肩,激的她一个战栗。
傅尧礼恍若未觉,不咸不淡地开口:“段先生可以先加我的微信,到时候我把你推给昭昭就可以了。”
说完,他把不知何时已经调出来的微信二维码界面递到段霄云眼皮儿底下。
段霄云没想到还能误打误撞加到傅尧礼的微信,手比脑子快一步,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按下了“发送”键。
一旁看着两人动作丝滑的宁昭:?
她生气地瞪了傅尧礼一眼。
狗男人!
明明拒绝了她的表白,还总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总是这么自来熟的管她所有的事情!
要他管!
看来是当小叔叔上瘾了。
宁昭在心里把傅尧礼翻来覆去抨击了无数遍。
然而被她称为狗男人的傅尧礼毕竟没有读心的本领,猜不透宁昭心里的想法。
只是……
宁昭眯起眼,打量着傅尧礼。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那宁小姐,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了。”
段霄云乍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宁昭一跳,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两人早已交换完联系方式。
“好,再见。”宁昭抬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眼看着有两个客人又要过来,宁昭回身,对着主桌上的众人双手合十:“我先离开一会儿。”
宁砚下巴扬了扬,说:“去呗,我们替你应付,今晚你是主角,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那我走啦。”宁昭咬着唇笑起来。
“去吧去吧,去找你朋友们玩一玩。”
大家看着宁昭,都笑眯眯地说道。
“爱你们哟。”宁昭一边比心一边往后退。
募地,她跌进一个怀抱里,后腰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扶住,熟悉的雪松香传进鼻端。
宁昭抬眸,撞进傅尧礼那双像是蕴着古潭的眼睛里。
“小心点儿。”傅尧礼手上一用力,把宁昭扶起来,“不知道裙摆有些长吗?”
宁昭顺着他的话下移视线,绽放的玫瑰裙摆把傅尧礼的纯手工牛津鞋遮住大半。
她视线飘忽,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砰砰跳,便掩饰般撅了噘嘴,罕见地没反驳傅尧礼的话,只低低“噢”了一声。
说完,也不等傅尧礼再说什么,她推开面前的男人,提着裙子小跑离开原地。
傅尧礼本想提醒宁昭穿上披肩,见状只好作罢。
他坐在位上,短暂回味了一下刚刚近距离接触宁昭时的场景,垂下头,想,果然长大了。
-
“大小姐,你可算过来了。”宁昭最好的朋友阮相宜搂住宁昭光溜溜的肩,调侃道。
“是啊,等你等了好久呢,今天晚上剩下的时间必须都是我们的啊!”
“对对对!十八岁怎么能不和朋友一起过呢!”
……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道。
宁昭一晚上除了吃饭就是应付敬酒的宾客,都没来得及和朋友们聊天叙旧,闻言笑着说:“好,我先自罚一杯。”
说着,她端起酒杯。
阮相宜急忙按住她的手,止住她的动作:“诶诶诶!”
“怎么了?”宁昭不解。
阮相宜脸上露出神秘兮兮的笑来:“今天晚上宴会结束以后哥哥姐姐们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另一个朋友明歌接着说道:“我们昭昭终于成年了,不得去AR俱乐部玩一玩儿啊!”
“去AR再喝啊昭昭,现在先别喝了。”裴赫舟吊儿郎当地笑着,“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宁昭眼睛亮了亮。
她的朋友圈子里,属她年纪最小,AR俱乐部要求严格,未满十八岁的一律不让进,因此每次其他人去AR都是她在费城的时候,她只能在视频电话里看着他们玩乐。
至于其他会所、俱乐部,无论是宁砚、傅家的哥哥姐姐,还是宁昭的朋友们,都默契地保持着一个共识。
那就是宁昭成年之前绝对不带她去。
无论宁昭怎么花言巧语好生相劝,平日里对她百依百顺的这群人就是在这一点上有着莫名其妙的坚持。
宁昭最后终于认清现实,放弃了这个想法。
眼下一听宴会结束后会去AR,宁昭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跃了起来。
刚好她今天被傅尧礼弄的有点烦躁,这下可以去AR好好放松一下了。
她唇角绽开一抹笑,眼睛里亮的像藏了星星:“说话算话。”
“我们什么时候骗过你啊,说到做到。”裴赫舟转着手中的酒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对了昭昭,我之前提到的综艺,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星尚娱乐是裴氏集团旗下的,裴赫舟闲来无事,办了一档综艺节目,叫《乐动生活》。
因为裴赫舟自己也喜欢玩音乐,所以《乐动生活》邀请的常驻嘉宾和飞行嘉宾全部是和音乐相关的,包括作词家、作曲家、音乐制片人、歌手、乐手等。
再加上裴赫舟喜欢满世界飞,因此《乐动生活》还是一档旅游综艺。
“音乐+旅游”的模式,再加上高经费、高人气嘉宾,仅仅举办了一季的《乐动生活》已经有了很高的国民知名度。
之前宁昭还在柯蒂斯上学的时候,有一次打视频电话,裴赫舟提到过,让她也去玩一玩。
宁昭略一沉思,说:“我准备申请伯克利明年的硕士学位,所以今年会准备材料,除此之外……这一年倒也没什么大事儿。”
她皱了皱秀气的眉,又接着道:“但是……我没有什么进娱乐圈的打算啊。”
裴赫舟把酒杯放到餐桌上,说:“没事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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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综艺,你就去玩玩儿,要是喜欢呢,就多参加几期,不喜欢就不玩儿了,不拍戏不炒CP,更不进娱乐圈,这点你放心,娱乐圈那个大染缸,你去我还不让呢。”
宁昭闻言,便应下来:“行,那到时候你把规则、注意事项什么的发我一份儿。”
说完,她想起什么来,指着裴赫舟,说:“你到时候千万不要给我走后门啊,也不要说我是宁家的——我觉得认识我的应该不多吧?我都四年没回来了。”
她在柯蒂斯的时候虽然有公演,但毕竟是在古典乐领域,除非是对古典乐特别感兴趣,否则很少有人专门去搜每场演奏会都有谁,绝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公演时间。
“没问题,你放心。”裴赫舟比了个“OK”的手势,“到时候你凭自己的能力去征服观众,好吧?”
……
十一点。
宁昭在和朋友们聊了一会儿后,便又回到主桌进行无意义的社交。
虽然大家都让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这毕竟是她的生日,不能自己什么人都不见,只让其余人替她社交。
好不容易等到散场时间,宁昭送走最后一位宾客,想找个人告诉一下对方自己的行程。
过去她在傅家,年纪小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跟在傅尧礼身后,要做什么、要去哪儿,也都是和傅尧礼说,让他去接自己。
十四岁那年到费城以后,苏冷不忙的时候会过去陪她,剩下的时间都是她和保姆阿姨一起,就很少告诉别人自己的行程了。
眼下,宁昭四处看了一圈,还是决定溜到苏冷身边。
她挽住苏冷的胳膊,说:“妈妈,我一会儿要和朋友们出去玩儿,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哦,你和爸爸先走就行。”
苏冷握住宁昭的手,温柔地说:“好,太晚的话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让爸爸去接你。你和傅爷爷说了吗?”
因为晚宴结束时间太晚,在大家的劝说下,包括傅老爷子在内的四位老人在十点的时候便由司机送回了家中。
现在宁昭仍然住在傅家,因此行程有必要让傅老爷子知道。
“没有呢。”宁昭摇了摇头,说,“我一会儿给傅爷爷发个信息。”
“好。”苏冷轻轻拍了拍宁昭,说,“那你快去吧,不要让朋友们等急了,改天让他们到家里玩儿。”
“那我走啦妈妈。”宁昭松开苏冷,和她挥了挥手。
她甫一转身,一直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傅尧礼上前一步,走到苏冷身边,问:“嫂嫂,昭昭今晚不回傅家吗?”
苏冷抬头,见是傅尧礼,便笑道:“我正要找你呢,尧礼。昭昭今晚要和朋友们出去玩儿,可能会回去的晚一些。我猜你爸爸应该已经睡了,昭昭给他发消息估计也收不到,所以我想着和你说一声。”
说着,她反应过来,问:“诶,尧礼,昭昭没和你说她要去哪儿吗?”
之前经常宁傅两家全家上下只有傅尧礼知道宁昭去哪儿了,今天这样,倒是头一回。
傅尧礼面上不动声色,他笑了笑,半打趣地说道:“嗯,可能是和我生分了,回头我好好哄一哄。”
苏冷眉眼染上一点笑,道:“好。”
傅尧礼想起什么来,又问:“嫂嫂,昭昭有说去哪儿吗?有人接她吗?”
5. 云端月
“没有呢,只说要出去玩儿。”苏冷摇头,说,“我让她给我或者你致儒哥打电话。”
傅尧礼虽然年龄小,但辈分大,和宁致儒是同辈。
闻言,他若有所思,说:“那我到时候去接昭昭吧,您和致儒哥不用费心了,我到家之后给致儒哥发消息。”
“那也好,就是要辛苦你晚上还要出去跑一趟了。”苏冷颔首,颈间的帝王绿翡翠珠链散着温润的光泽。
“没事儿。”傅尧礼勾了勾唇角,说,“那您和致儒哥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他应该快回来了。”
散场时,宁致儒在宴会厅门口和人聊天。
说完,傅尧礼的视线落在那件搭在椅背上的白色小披肩,不知想起来什么,眼神一暗。
-
宁昭跟着裴赫舟,一行七人到了AR俱乐部。
虽然他们各自的朋友都不少,但彼此认识且最为相熟的就七个人。
裴赫舟是AR俱乐部的常客,礼宾员带着几人走进玲珑湾。
玲珑湾是裴赫舟的长期包间。
他招呼大家围成一圈坐在桌子前,道:“来来来,先玩点儿游戏热热场子。”
酒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被醒好送了进来,裴赫舟在另外两个男人面前各放了一只高脚杯,又从酒架上先后拿起四杯已经被调好的鸡尾酒,放到女孩儿们面前,说:“老规矩,你们喝这些度数低一点的鸡尾酒,要不然醉了我不好交代。”
宁昭的是度数最低的莫吉托。
她窝在皮毛一体的沙发里,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裴赫舟说:“赫舟哥,我只是没来过酒吧,不代表我没喝过酒呀。”
裴赫舟果断拒绝:“那也不行,度数低挡不住你喝得多啊,我怕你一会儿喝多了。”
阮相宜提议道:“你先喝这个,昭昭,一会儿我和你调酒,到时候你想喝什么自己调。”
宁昭一听,眼睛亮了亮,应下来。
“来吧,先玩儿几局大话骰。”裴赫舟给纪令则和萧澜沉满上酒,说。
宁昭左边是阮相宜,右边依次是明歌和苏见微。
她抿紧唇,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裴赫舟简单介绍过规则后,开始第一局。
轮盘停在阮相宜面前。
按照顺时针的顺序,宁昭排在最后一个。
这个位置既安全,又不绝对安全。
阮相宜率先喊了“三个五”,等到宁昭的时候,已经被加到了“八个五”。
宁昭看了眼自己的骰子点数。
2,2,3,4,6。
没有一个五。
如果要到九个五或者正好是八个五……宁昭在心里斟酌了一下。
应该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她小心翼翼地说:“开。”
众人打开水晶骰盅。
裴赫舟一个,纪令则两个,萧澜沉一个,明歌三个。
刚好七个。
宁昭那颗不知何时提起来的心瞬时落了回去。
苏见微冲着宁昭比了个大拇指,干脆利落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昭昭可以啊。”
“运气,运气。”宁昭作势捂住心脏,说,“我刚刚心跳都特别快。”
正如宁昭所说,运气很重要。
七人一共玩了七局大话骰,是按照每人输一局来的,但直至结束,裴赫舟和纪令则一局都没输,苏见微和阮相宜各输了两局,宁昭和其他人分别输了一局。
“来来来,再换一个游戏——谁点的歌啊怎么突然变这么温柔了,换一首换一首。”裴赫舟把每个人的骰子收走,换了六个杯子和一个骰盅上来,“玩一局俄罗斯轮盘吧,今天你们女孩儿在,我们就不加烈酒了啊。”
纪令则趁裴赫舟讲规则的时候调了一首劲.爆的DJ。
整个包厢内再度被炸耳的音乐充斥,斑斓的灯光把每个人都笼罩在迷幻的光影中。
杯子上被标了号,一到三号是满杯,四到六号是空杯。
摇到空杯加酒,摇到满杯喝酒。
轮盘停在宁昭面前。
“来,昭昭先摇。”裴赫舟把骰盅往宁昭面前推了推。
“六。”宁昭一边说,一边从酒架上挑了一杯鸡尾酒,“就这个吧,长岛冰茶。”
说着,她把鸡尾酒倒进杯子。
仍然是按顺时针的顺序来。
……
七轮过后,宁昭喝了三杯添了四杯。
按照游戏规则,必须直到所有杯子都是空杯才算结束。
裴赫舟怕宁昭喝醉,便道:“行了,就到这吧,再喝都醉了,再换一个玩儿——谁给我打电话啊?”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在裤子口袋里不断震动。
裴赫舟一边起身,一边摸出手机看来电的是谁。
“傅尧礼?”裴赫舟看清手机屏幕上的三个大字,一边接听一边走出包厢。
“喂?尧礼?怎么了?这么晚了,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想我了?”裴赫舟把包厢门掩上,接通电话。
“昭昭和你在一起吗?”电话另一端的傅尧礼懒得理会裴赫舟的插科打诨,开门见山地问。
“昭昭?”裴赫舟这才反应过来,说,“在啊,我们都在一块儿呢,怎么啦?你找昭昭有事儿啊?你怎么不直接打给她?”
傅尧礼面对裴赫舟一连三问,倒是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了:“地址发我,我一会儿去接她,她没接我电话。”
裴赫舟点了点头,说:“可能包厢里面太吵了,昭昭没听到。我们就在AR,玲珑湾,你直接过来就行。”
“你带她去了AR?”傅尧礼的声线陡然变得具有压迫感。
裴赫舟心脏漏跳了一拍,结结巴巴地说:“咋……了?不行……吗?没有其他人,而且昭昭不是都成……”
傅尧礼无声叹了口气,打断他的话,语气重新温和下来:“成年了也少带她去那种地方。”
不是怕和裴赫舟他们一起出去的时候出事儿,而是怕宁昭习惯了以后,万一哪天自己去这种地方。
“知道了知道了。”裴赫舟赶忙答应下来。
虽然他和傅尧礼同岁,但真要按辈分算的话,他实际上比傅尧礼低一辈。
只是两人没有血缘关系,所以裴赫舟死活不肯叫傅尧礼小叔叔,带的其他人也和傅尧礼以平辈相称,搞得辈分乱七八糟。
但和傅尧礼单枪匹马开拓欧洲市场不同,裴赫舟头上还有他爹顶着,不用他过早直面险恶的社会,因此在气势的摄人程度上,裴赫舟还是低傅尧礼那么一截儿。
眼下傅尧礼明显不满他带宁昭来AR,裴赫舟唯一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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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补救措施就是在傅尧礼到来之前,把宁昭看好,确保她不会醉。
思及此,裴赫舟略有些着急。
“我先挂了啊,一会儿你直接过来就行。”
他得赶紧回去看住宁昭。
“嗯,你和昭昭说一声儿。”
傅尧礼话音刚落,裴赫舟便挂断了电话。
他推开门,眼尖地瞥见宁昭正和阮相宜凑在一起,面前摆了几个瓶瓶罐罐。
看起来像是在调酒。
裴赫舟脑海中警铃大作。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说:“诶诶诶,停停停,你们干嘛呢?”
“调酒。”宁昭举起自己手中的杯子,给裴赫舟看,“漂亮吧?”
DJ震耳欲聋,两人对话的声音都有些大。
裴赫舟看着对答如流的宁昭,感觉她神志清醒,不像是醉酒的样子,才略微放下心来。
他提了提音量,说:“调酒可以,但是别喝了,一会儿尧礼来接你。”
宁昭把“尧礼”两个字反应了一会儿。
“小叔叔?”宁昭在脱口而出“傅尧礼”三个字之前及时改口。
好在裴赫舟并没有发现她刚刚的停顿,说:“对,他说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宁昭今天穿的是礼服,没有口袋。
她的手机放在不远处的小圆桌上,一直没有看过。
闻言,宁昭从桌前站起,走到小圆桌旁去拿自己的手机。
一按亮屏幕,除了朋友们的祝福和各种app资讯,显示有傅尧礼的两个未接来电和一条微信消息。
现在是00:12。
傅尧礼的两通电话分别是在00:00和23:30。
前后间隔了半个小时。
微信消息是00:02发的,应该是在挂断第二通电话后。
小叔叔:「昭昭,你在哪儿?什么时候结束?结束后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宁昭深知做戏做全套的道理,给傅尧礼的备注一直是小叔叔。
他总是如此,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找不到人的时候就打夺命连环call。
他只会间隔一定时间给你打一个电话,如果打不通,就会在微信上把要干的事情告诉你。
宁昭指尖戳着屏幕,字还没打完,傅尧礼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小叔叔:「我给裴赫舟打了电话,大概十二点半过去接你,好不好?」
宁昭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左上角。
00:07。
二十分钟。
这个时间点从傅家到AR的话,确实是绰绰有余。
宁昭不想让傅尧礼来接她,便回:「不用了,小叔叔。我一会儿和赫舟哥或者阮阮一起回去就好。」
宁家、傅家、裴家、阮家都住在柏翠湾,宁傅两家更是紧挨着。
她刚发出去,傅尧礼便给她拨了微信视频电话过来。
宁昭站起身,走到包厢外。
现在除了她和傅尧礼没有别人,宁昭也懒得做表情管理。
傅尧礼正在开车,手机应该是被固定在支架上,宁昭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喂?”宁昭看着屏幕里的傅尧礼,本来“小叔叔”三个字也不想叫,但她想起什么来,决定加上,明知故问道,“怎么了,小叔叔?”
6. 云端月
AR俱乐部为了氛围感,走廊上的灯光都偏昏暗。鎏金浮雕穹顶下,水晶吊灯流转着香槟色。
傅尧礼偏头看了一眼隐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的宁昭,喉头紧了紧。
他声线平稳,说:“我已经和你妈妈说过了,我去接你。还有一会儿就到了。”
宁昭一听,不禁暗骂傅尧礼是个老狐狸。
都二十四了!竟然还会提前联系她妈妈!
这和打小报告有什么区别!
“哦,好吧。”宁昭蔫蔫儿地答应下来,“那辛苦小叔叔了。”
明天妈妈一定会问起来这件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宁昭不再拒绝。
再说了。
宁昭转念一想。
免费的专车不坐白不坐。
反正以后面子工程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次。
傅尧礼见宁昭答应下来,便说:“好,那我先挂了,你有没有带外套?走廊上冷不冷?”
“没有,不冷。”宁昭手已经搭到了旋转门把上,“拜拜,小叔叔。”
说完,不等傅尧礼再做回应,宁昭手快地按了挂断键。
……
傅尧礼听着蓝牙耳机里传来的“嘟”的一声,脚下又提了提速。
和苏冷聊完后,傅尧礼便驱车回到了傅家。
他把车停进地下车库,却没急着上楼。
心里不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现在就打给宁昭,现在就去找她。
傅尧礼随手捞过一瓶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勉强压下不断涌上来的念头。
昭昭已经长大了,不能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
她会烦的。
就这样在车里坐到十二点整,宁昭还是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傅尧礼终于忍不住,拨给了裴赫舟。
-
AR俱乐部。
傅尧礼轻车熟路的上到顶层,走到八十八号包厢玲珑湾前。
AR的隔音工作做的很好,从外面听不出什么异样。
傅尧礼刚一推开门,扑面而来的DJ浪潮让他皱了皱眉。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搜寻着宁昭的身影。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背对着他伏在桌前的那抹粉色上。
“诶?尧礼,你来了?”
裴赫舟眼尖,第一个看见傅尧礼。
他这么一喊,在音响旁边的纪令则把音量调的小了一点。
裴赫舟就在宁昭身边,她自然也听到了那句“尧礼你来了”。
她没急着起身,慢吞吞地进行着调酒的最后一步工作。
谁让傅尧礼要来接她的,那就让他等一会儿好了。
傅尧礼倒也不催她,和其余人打完招呼之后,便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
一旁的裴赫舟面对这种场景,总有一种家长来接小孩回家的感觉。
不过他转念一想,宁昭叫傅尧礼小叔叔,说是家长……也不为过吧?
……
“走吧,小叔叔。”宁昭品鉴完自己调的酒后,和众人道过别,走到傅尧礼身边。
傅尧礼和她同时站起。
裴赫舟笑道:“你们赶紧回家吧,我们再玩儿一会儿也散了。”
傅尧礼接到了人,也不再关心这个局几点会散。
他和宁昭一前一后出了玲珑湾,傅尧礼看着宁昭裸.露的肩头,把搭在臂弯处的西装外套披到她肩上:“怎么没带那条披肩?”
宁昭提着裙子,垂头瞥了眼身上又宽又大的黑色西装,说:“不想穿就没有带。”
“虽然是夏天,但是晚上还是会冷,以后出门记得带个薄外套,尤其是穿这种露肩的衣服。”傅尧礼走在宁昭身侧,叮嘱道。
宁昭有时候是真想敲开傅尧礼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难道他对她的那两次表白真的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毫不放在心上?
还是说他的演技比她好得多所以才能和以前一样关心她?
“知道了。”
宁昭搞不懂。
她猜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这三个字落在傅尧礼耳朵里黏黏糊糊的,实在是让人心痒。
他垂头,看着宁昭有些红的脸,问:“今晚喝了多少酒?”
宁昭慢吞吞反应了一会儿。
她真觉得自己好像不会思考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杯吧。”宁昭掰着指头,一边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她有喝这么多吗?
宁昭觉得没有。
于是她改口道:“一杯吧。”
傅尧礼刚要开口,身旁的宁昭脚下一个踉跄。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宁昭的肩。
两人走到电梯前,傅尧礼按亮下行键,说:“刚成年就来这种地方,果然长大了啊,不老实了。”
听到这话,宁昭用力挣开傅尧礼扶着她的手,义正词严、一本正经地说:“小叔叔,我这是合法的,你不能说我不老实。”
说完,她又想起来什么,强调似地补充道:“谈恋爱交男朋友也是可以的,小叔叔。”
谁让傅尧礼当时说她小的。
傅尧礼本来看到宁昭醉酒就有些头疼,眼下宁昭当着他的面说出“谈恋爱”“交男朋友”这种刺耳的字眼,他心中更是升起一股郁结之气。
宁昭是不能骂的。
他舍不得。
只能改天好好提醒告诫裴赫舟一番,让他少带宁昭来这种地方。
就算来了,也不要再喝这么多酒。
就算喝酒,也不要喝到醉。
就算醉了,也不能胡言乱语说什么谈恋爱交男朋友!
再说了,十八岁不就刚刚成年么!哪里很大了!
等到二十岁还差不多。
那时候再谈恋爱也不迟。
这边傅尧礼在心里狂风暴雨骤起,那边宁昭还在倔强地盯着他。
电梯“叮”一声停在两人面前。
傅尧礼重新去扶宁昭:“走了。”
宁昭往旁边侧了侧,躲开他:“我自己会走路。”
傅尧礼无法,只好护在她身后,好在她跌倒的时候及时扶住。
一路下行到一楼大厅,傅尧礼低声说:“昭昭,听话,我扶着你出去,要不然一会儿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跌倒了是不是很丢人?”
宁昭是个干什么都不能丢面子的人,因此傅尧礼这么一说,她虽然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但为了不丢人,还是点头同意。
傅尧礼扶着宁昭坐进后座。
又绕到副驾,把两个礼盒拿到手上。
“昭昭,本来想宴会结束后给你的。”傅尧礼坐到宁昭身边,低声说,“现在已经过了零点了,算我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好不好?你打开看一看,喜欢不喜欢?”
他把一个礼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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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给宁昭。
宁昭接过,打开,动作有些慢。
天鹅绒盒里躺着的是《Tschaikosky·KlavierkonzertNo.1》的黑胶唱片。
虽然宁昭觉得自己有些不清醒,但她还是一眼辨认出来眼前这张是目前市面上已经绝版的魏森伯格和卡拉扬合作的法版LP。
傅尧礼前几年的时候总会在她生日之前问她喜欢什么,但从十六岁开始,他便不再问她。
生日礼物仍旧每年照送,但一般是傅尧礼挑好之后直接给她。
好像他不问,就能抹去某段记忆一样。
然而该说不说,宁昭毕竟是在傅尧礼身边长大的,即使傅尧礼不问,也总能很轻易地投其所好。
譬如今晚的这张黑胶唱片。
宁昭私底下托很多朋友打听过,可惜一直没有收到。
而眼下,它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里。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宁昭问。
她直勾勾地盯着傅尧礼,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像带了酒气,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自己也醉了。
“你之前发过一条朋友圈。”傅尧礼声音淡淡的。
他把唱片从宁昭手中拿走,重新放回礼盒,说:“还有一个礼物。”
“什么?”
虽然宁昭很不想承认,但每次拆傅尧礼的礼物都确实让她忍不住期待。
傅尧礼把另一个礼盒的丝绸缎带蝴蝶结打开。
虽然车内光线有些昏暗,但宁昭还是被折射出来的光芒晃了一下。
傅尧礼把那双全钻高跟鞋从礼盒中拿出来:“不是说每一个女孩子都想在十八岁的时候拥有一双高跟鞋作为礼物么?我猜你也是吧?虽然你不缺,但是我还是想送给你一双。”
他按捺下替宁昭穿上的想法,递给她:“试一试尺码合适不合适。”
宁昭是真没想到傅尧礼会送她高跟鞋。
还是JimmyChoo施华洛世奇手工全钻的高跟鞋。
这款鞋子的版型她从没见过,应该是私人高定。
傅尧礼这个钢铁大直男竟然会在这方面做功课?
宁昭感觉自己都快被这个离谱的想法给整清醒了。
“你从哪听说的?”宁昭接过那双鞋子,声音有些闷闷的。
“网上查的。”傅尧礼直言不讳。
也就宁昭的生日值得他费心,这次又是宁昭的十八岁生日,意义格外不同,他特地从网上看了许多所谓的攻略。
最后才定下来唱片和高跟鞋。
宁昭弯下腰,把高跟鞋穿在自己脚上。
大小刚刚好。
水晶和钻石折射出的光芒细碎又明亮。
纵然宁昭一直因为表白失败而在面对傅尧礼的时候总是刻意抑制自己的笑容,但没有哪个女孩子不会被这种浮夸的美丽折服。
她也不例外。
“喜欢吗?”傅尧礼见宁昭脸上浮现出细微的雀跃的表情,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这两年他和宁昭见面的次数很少,基本上都是在长辈面前,私下里的联系也变得像套公式一样生硬又毫无感情。
让人恼火。
偏偏让他恼火的人是宁昭。
宁昭为何会变成这样他也心知肚明。
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自己说服自己再忍一忍。
忍到宁昭二十岁就好了。
7. 云端月
宁昭听到傅尧礼的问话,低低“嗯”了一声:“还行。”
其实不止“还行”。
她很喜欢。
特别、特别喜欢。
但是她不想让傅尧礼知道。
不想让傅尧礼觉得他很了解她。
不想被傅尧礼看出来明明被他拒绝了却还是会对他的礼物心动。
对,是对他的礼物心动。
傅尧礼见状,很轻的勾了勾唇,说:“那就好,我们回家吧。”
他绕到驾驶位,坐进去。
已经接近凌晨一点,饶是平日里车流不息的马路,此刻也安静静被昏黄路灯笼罩着。
宁昭额头贴在车窗上,放空地盯着窗外。
午夜兰花的尾调在密闭空间里发酵,和车载香薰纠缠在一起。
没过一会儿,她便感觉有些热,头也有些晕。
“傅尧礼,你把窗开一下。”
宁昭后靠到椅背上,闭上眼,没什么力气的说道。
傅尧礼从后视镜里看了宁昭一眼。
卸去明媚和强大的气场后,此刻的宁昭像一只乖巧的小猫,让人想把她抱进怀里。
“难受?”傅尧礼一边降下车窗,一边问。
“有点儿。”宁昭的眉头蹙起来。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到了。”傅尧礼说完,想了一下,还是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宁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也不和他客套,没什么好气地问:“你是不是有病?”
傅尧礼轻笑了一下,也觉得自己有病。
明明宁昭不过只是喊了他的名字,他就感到高兴,甚至有几分难以置信。
今晚宁昭和他说的每一句话后面都跟着“小叔叔”三个字,听得他心烦气乱。
不对,应该说从两年前开始,宁昭就这么同他说话了。
刚刚应该是宁昭十六岁后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所以他才想再听一遍。
就连宁昭骂他有病,他也高兴。
这样的宁昭才是他熟悉的昭昭。
从来不怕他,从来都鲜活、真实、可爱。
只要对他有哪里不满意,就会大大方方说出来。
而不是一直笑着喊他“小叔叔”。
-
黑色迈巴赫平稳驶入傅家老宅的地下车库,傅尧礼看着侧躺在后座上的宁昭,轻声喊她:“昭昭,到家了。”
宁昭倒是没睡着,只是觉得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索性躺了下来。
听到傅尧礼喊她,她撑着皮质座椅起来:“走吧。”
傅尧礼先下车,替她打开车门。
宁昭从车里面出来。
傅尧礼的手还搭在车门上,距离宁昭不到半米,鼻端的香水味刺.激着他的神经。
“能自己走吗?”他压下心底的念想,垂头看着宁昭,问。
“能。”
凌晨的夏夜,风还是有一丝凉,宁昭把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紧了紧,站在原地稍微缓了一会儿。
傅尧礼见状,不远不近地跟在宁昭身边,好在万一她步子不稳的时候及时扶住她。
傅家上下早已睡下,整栋别墅静悄悄的,只有几盏夜灯照亮脚下的路。
宁昭和傅尧礼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穿过庭院。
今夜玄关处的鞋柜里摆的鞋子有些多,看来是都在老宅住下了。
宁昭一边想,一边把自己的鞋子也放进去。
傅尧礼打开手机手电筒,以免她磕到碰到。
两人的房间都在三层。
傅尧礼把宁昭送到楼梯口,低声问:“自己能上去吗?”
宁昭不答反问:“你要走?”
傅尧礼温声解释:“我不走,我去给你煮一碗醒酒茶,要不然你明天会难受。”
“哦。”宁昭问出口的时候,其实有些后悔。
傅尧礼走不走跟她有什么关系。
但在听到答案的时候,她心里竟松了一口气。
“那我先上去了。”宁昭压低声音说完,转过身扶着楼梯往上走。
“嗯。”傅尧礼应下,却没急着离开。
等宁昭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才朝料理台走去。
……
“咚咚咚。”
傅尧礼站在门外,敲了三下门。
门是虚掩的,这算是他和宁昭之间没明说过的默契。
门虚掩的时候,他只需要敲三下门就可以进来,不用等宁昭回话或给他开门。
“昭昭。”傅尧礼一进门,便看到坐在化妆台前的宁昭。
她光脚踩在波斯手工地毯上,真丝睡袍的裙摆被略略上提,露出一截细白脚踝。
他走过去,把一杯蜂蜜水放在一旁的圆桌上,又把醒酒茶放在宁昭手边,说,“先喝了醒酒茶吧,晚上要是渴或者难受,就喝那杯蜂蜜水。”
宁昭正强撑着精神护肤,闻言,她把脸上的面霜完全抹匀后,抽了张抽纸,把手擦干净,说:“好,谢谢小叔叔。”
说着,她端起醒酒茶,一口气喝下去。
傅尧礼看着宁昭喝完,略略放心,说:“那我先走了,你要是实在难受,就给我打电话。”
“嗯,不用麻烦小叔叔,我自己可以的。”宁昭站起来,需要仰着头才能直视傅尧礼。
“很晚了,小叔叔也赶紧回去休息吧,今晚麻烦小叔叔了。”宁昭把盛醒酒茶的碗一并放到圆桌上,对傅尧礼下了逐客令。
傅尧礼听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叔叔”就感觉脑壳儿开始隐隐作痛。
他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问:“在生我的气?”
宁昭一听这个,几乎要炸毛。
不过,傅尧礼都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她更不能表现出来她一直揪着不放。
这会显得她很在意。
宁昭按捺住自己的真实想法,一脸云淡风轻:“没有啊,我感谢小叔叔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小叔叔的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得,又来了。
傅尧礼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饶是宁昭的声音娇而动听,傅尧礼也觉得她喊“小叔叔”的时候有些刺耳。
他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忽略那三个字,说:“好,那你早点休息。”
说完,他走出门去。
宁昭躺进柔软的大床,想,她当然在生傅尧礼的气。
她从小到大没被谁拒绝过,唯二折戟都在傅尧礼那儿,还是没有间断接连的两次。
气他当时拒绝自己,更气自己竟然表白了两次,更更气他拒绝自己后还是若无其事地照顾她、对她好。
更更更气的是,她还要在长辈面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虽说她要是真把这件事告状到傅老爷子那里去,傅尧礼肯定少不了一顿骂,但宁昭毕竟有自知之明,不会干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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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无理取闹的事情。
……
宁昭在床上翻来覆去,简直越气越清醒,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些往事。
傅尧礼是傅家风头最盛的傅四公子,傅老爷子最疼爱的小儿子。
虽挂了一副温和模样,却是出了名的待人疏离,莺莺燕燕从近不了他的身。
宁昭刚出生的时候,苏冷和宁致儒不知道从哪请来了一个大师,为她算了一卦。
一炷香的时间过完后,大师一番解说,得出的结论是宁昭命格特殊,宁家阳气不足,宁昭必须住在阳气充足的家里,才能健康长大,否则就会遭遇不测。
二十岁以后,方能回到宁家。
普通人都讲究命数,富贵人家更甚。
苏冷和宁致儒听完大师的话后,思索一整晚,最终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世交傅家。
毕竟傅家男丁兴旺,单是嫡系上上下下加起来就有七个,比宁家只有宁致儒和宁砚两代男丁单传要好得多。
傅老爷子听完宁老爷子的叙述,当即表示宁昭就是他的亲孙女儿,可以在傅家住到二十岁。
往后要是宁昭还想在傅家住,也可以继续住下去。
就这样,刚出生的宁昭就被送进了傅家,苏冷和宁致儒每天在两家之间来回跑,好在距离近,倒不费时间。
宁昭一天天长大,宁傅两家并没有瞒着她的打算。在她第一次问为什么其他哥哥姐姐都姓傅而她却姓宁的时候,大人们便告诉了她答案。
……
在傅家,论辈分,宁昭要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唤傅尧礼一声小叔叔。
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宁昭最喜欢抱着她的娃娃玩.偶们到傅尧礼的书房去,让它们接受知识的芳香。
起初,傅尧礼和哥哥姐姐们口中说的一样,总是一边推着她往前走,一边说:“昭昭,这是小叔叔的书房,你不能随便进来。”
每每这时候,宁昭就会眨巴着她漂亮的眼睛,搂住傅尧礼的大.腿,说:“小叔叔你最好了,你让我的球球再学习一会儿好不好嘛。”
球球是宁昭给她的小泰迪熊玩偶起的名字。
小熊是傅尧礼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宁昭极其喜爱它,还为它专门定制了一个缩小版的梵克雅宝项圈。
在宁昭猛烈的糖衣炮弹甜言蜜语攻击下,慢慢地,傅尧礼不再赶宁昭走了。
她的小叔叔变得和哥哥姐姐们口中的那个有点冷漠的小叔叔不一样了。
因此别人都有些怕傅尧礼,宁昭却偏最亲近他。
旁人口中不近女色、清冷矜贵的小叔叔,后来总是会眉眼温柔地主动问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傅尧礼把所有东西都捧到宁昭面前来,凡是宁昭说的他没有一件是不答应的。
少女总是容易怀春,情愫生长就像春天的柳条一样容易又疯狂。
宁昭也不例外。
她喜欢上傅尧礼了。
那时距离她十六岁的生日还有一个月多一点,傅尧礼刚从麻省理工结束学业。
两人一同乘飞机从美国飞回京城。
傅尧礼按例要送给宁昭一个礼物,任她挑选。
在宁昭最喜欢待的后花园里,傅尧礼看着她在摇篮椅里悠闲自在地晃来晃去,带着笑意问:“昭昭,今年喜欢什么?小叔叔送你。”
对于这个问题,宁昭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或者说,她等这一天其实有些久了。
8. 云端月
宁昭眨了眨她那双勾.人的狐狸眼,指尖摩挲着摇篮椅边缘的雕刻花纹,说:“小叔叔,我喜欢你。”
说完,她盯着傅尧礼。
傅尧礼捏着骨瓷茶杯的指节募地扣紧,杯中的茶激晃起一点涟漪。
他喉结滚动,面上温柔的笑像被风吹散的薄雾,隐去一点,眼睛里盛了墨色:“昭昭,你现在年纪还小。”
他话说的没有太明白,但宁昭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
只是宁昭从来没设想过被拒绝。
也许是傅尧礼对她太好了,以至于她下意识认为傅尧礼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吧?
宁昭不知道,她脸上的怔愣和失望被傅尧礼尽收眼底。
她只知道自己当时什么都听不清了,只留下那句“昭昭,你现在年纪还小”在脑海里不断盘桓。
傅尧礼连拒绝她都不说重话。
眼里几乎是在一瞬间盈满眼眶。
宁昭不肯让它们落下来。
她仰着头,神情有几分倔强:“你不喜欢我吗?小叔叔?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难道只是出于对小辈的关心吗?可是你这样……对我这样好……让我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说到最后,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她看起来有些无措。
傅尧礼垂在裤边的拳握紧又松开,宁昭没注意到。
他没回答宁昭的问题,只是从一旁的花园桌上拿起手工刺绣方巾,按捺住替她擦掉的冲动,递过去,说:“把泪擦一擦吧。”
宁昭不肯接。
泪眼朦胧里,她看见傅尧礼渐渐走远的身影。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白山茶花裙已经被攥出褶皱。
第二天,傅尧礼去了国外。
临走前的最后一顿早饭,他只说自己要去欧洲考察市场,丝毫不提前一天下午发生了什么。
傅老爷子问他,连昭昭的生日宴会都不参加了吗。
傅尧礼说,嗯。
宁昭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的内心。
所以傅尧礼真的不喜欢她。
为了让她死心,甚至刚回来没多久就要再跑到国外去。
连她的生日宴会都不参加了。
宁昭越想越难过,连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
众人当她是舍不得,纷纷劝傅尧礼留下来陪宁昭过完十六岁的生日。
傅尧礼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宁昭,狠了狠心,说:“不了,昭昭的礼物我会按时送到,宴会就先不参加了,我到时候可能赶不回来。”
他决定的事情别人一向无法插手,傅老爷子深谙他的脾性,狠狠数落一顿后也只能作罢。
……
宁昭和傅尧礼开始变得生疏起来。
傅尧礼不再问她生日想要什么,自作主张给她挑好后直接邮回来。
十六岁生日如此,十七岁生日也是如此。
傅尧礼不再提醒她天气变化,也不再问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宁昭不再和他分享自己的日常,有了伤心的事情也不再第一时间找他。
两个人的关系在不见面的日子里就像陌生人,而到了见面的时候,在长辈面前,他们又不约而同地装出亲近的模样。
宁昭无数次提醒自己,傅尧礼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她叫他小叔叔,她是宁傅两家最受宠的幺女,而绝非是因为一丝半点的男女之情。
……
宁昭又翻了个身,把思绪拉回来。
她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
之所以她现在总是把注意力放在傅尧礼身上,一定是因为她的感情经历太少了。
不是都说忘掉一段失败的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么,那么她就应该试着去这样做。
刚好裴赫舟邀请她去参加他的综艺,可以认识很多新朋友,到时候随便让他给自己介绍几个,哪个不是肩宽腿长一米八?
又年轻又帅气,不比傅尧礼好多了?
这么想着,宁昭心里舒服了不少。
上下眼皮儿又开始打架,她终于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
宁昭第二天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
卧室的窗帘极其遮光,她起床后没看时间,以为不过八.九点钟,直接起身把窗帘拉开。
当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宁昭还在想,几年没回来,京城夏天的太阳已经变得这么毒了吗?
等她后知后觉地捞过手机一看,才反应过来京城的太阳没有变。
十二点钟的太阳当然耀眼。
宁昭的头还有些晕,她慢吞吞地挪回床边,重新倒进柔软的被子里。
余光瞥见床边桌上的蜂蜜水,宁昭揉了揉眉心,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来。
傅尧礼去接AR她,还送了她礼物……
等等,礼物呢?
宁昭扫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确定没看到礼物盒子。
她拿起手机,准备问问傅尧礼。
他应该已经走了吧?
说实话,宁昭都没想过傅尧礼这次会回来。
「小叔叔,我的生日礼物你放在哪了?」
宁昭刚发出去,脑海里浮现出段霄云的脸。
是哦,昨天在宴会上,段霄云本来是要加她的微信的,结果阴差阳错加上了傅尧礼。
而原本说要把段霄云推给她的某人至今仍然毫无动作。
宁昭可不相信一个常年极度自律的男人会把这件事情忘掉。
思及此,宁昭又打了一行字:「对了,小叔叔,你把段霄云的微信推给我吧,昨天他不是加你了么。」
宁昭打字的时候,最顶部的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等她发出这条去,又变成了「小叔叔」。
宁昭不知道傅尧礼在搞什么名堂,等了三分钟都没有新消息进来。
宁昭皱了皱眉。
刚刚不是还在线么?
她试探着又发了一条:「小叔叔?」
……
一墙之隔的傅尧礼看着宁昭一条一个“小叔叔”,还问他要别的男人的微信,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
她到底知不知道那个什么段霄云对她有好感啊!
傅尧礼一想起宴会上段霄云看宁昭的眼神,就感觉危机四伏。
同为男人,他可太明白那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了。
只是……看样子昨晚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难不成那小子对昭昭一见钟情了?
傅尧礼在心里胡乱猜测着,也意识到一个越来越严峻的问题。
十八岁之前,宁昭都在国外,国内那些公子哥儿就算想和她谈恋爱也只是想想而已,但如今宁昭回了国,又已经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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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尧礼觉得自己快爆炸了。
手机“叮咚”一声,提示有消息进来,他垂头一看,是宁昭发的。
「你去哪儿了?小叔叔?刚刚不是还在线?」
傅尧礼想了想,决定先选择性忽略第二条消息:「你起床了?礼物在我房间,我拿给你。」
段霄云的事儿在微信上不好说,一会儿他去当面旁敲侧击一下。
……
宁昭百无聊赖地等了好会儿,才等到傅尧礼的消息。
她习惯性回了个“好”,反应过来傅尧礼竟然还没走。
什么情况?他不仅回来了、去了她的生日宴,而且直到今天中午都没走?
被人夺舍了?
“咚咚咚”。
门口响起敲门声,宁昭不再多想,起身去开门。
“昨晚上来的时候忘了拿,今早上就先拿到我房间里去了。”傅尧礼把两个盒子递给宁昭。
宁昭一边往里走,一边道:“谢谢小叔叔,对了,小叔叔,你把段霄云的微信推给我吧,我们说要见个面来着。”
傅尧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说:“好,一会儿我推给你——你们之前认识吗?”
宁昭已经把礼物暂时放在了多宝格上,闻言看了傅尧礼一眼,说:“不认识啊——要是认识怎么会没有微信。”
傅尧礼点了点头,又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见面?”
宁昭这下看傅尧礼的眼神变了变。
他是不是管太宽了?
还是只是随口一问?
“不知道啊,要是今天下午有空就今天下午吧。”宁昭耸了耸肩。
她想的是,赶紧见完,段霄云这个人就翻篇儿了,她后面就可以专心忙自己的事情,而不用再总是记着这件事了。
“那我……”
傅尧礼刚开口,宁昭几乎是同时问道:“对了,小叔叔,你什么时候走?”
傅尧礼:?
我想送你去见面,你问我什么时候走?
傅尧礼只差吐一口老血出来。
他默默咽下老血,说:“这次回来可以待久一点,后天走。”
“这么久啊。”宁昭挑了挑眉。
傅尧礼想,还不是为了你。
他加班加点提前三天谈完了合同,就是想回来多待几天,重新培养一下和宁昭的感情,为两年后做准备。
面前这个小没良心的倒好,不是去见男人就是问自己什么时候走。
不过,傅尧礼转念一想,又自我安慰起来。
当初是他拒绝的昭昭,昭昭生他的气是应该的。
至于段霄云……看样子昭昭对他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如此一番,傅尧礼觉得身心又舒畅起来。
可怜他还不知道宁昭为了走出“情伤”已经准备让裴赫舟给她介绍几个帅哥了……
宁昭看着傅尧礼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也不走,也不开口,表情倒是有一点细微的变化。
她心里有些奇怪,伸出手在傅尧礼面前晃了一下:“小叔叔?你吃午饭了吗?我要下楼吃午饭了。”
言下之意是,你挡我路了。
傅尧礼回过神来,说:“没有,走吧。”
他跟在宁昭宁昭身后下楼,说:“你们要是今天下午见面的话,我送你过去吧?”
9. 云端月
宁昭回头,看了傅尧礼一眼,说:“小叔叔,你还没把段霄云的微信推给我呢。”
难不成傅尧礼真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毕竟现在也没别人啊,他没必要装的这么到位。
傅尧礼愣了一愣,若无其事地说:“嗯,我一会儿下去之后把他推给你,你看一下,什么时候和他见面。”
“好。”宁昭应完,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傅老爷子和傅老太太,声音变得愉悦起来,“傅爷爷!傅奶奶!”
“昭昭起来啦?饿了吧?厨房给你留了一些你平日里爱吃的饭,看看合不合胃口。不合胃口的话,让陈阿姨重新给你做一些。”宁老太太冲宁昭招了招手,和蔼问道。
宁昭迈着小碎步走到傅老太太身边坐下,撒娇道:“我不饿呢,您和傅爷爷吃饱啦?”
“嗯,我和你傅爷爷闲着没事儿,坐在这儿等你呢,看你什么时候下来吃饭。”傅老太太摸着宁昭柔顺的发,打趣道,“你昨夜回来得晚,今天早上我没让知秋去叫你,他们都去柏临水境玩儿了,只有尧礼醒了也不愿意去,刚好陪着你了。”
柏临水境是柏林集团的分支,主要是水疗和温泉,兼有休闲娱乐场所,也是宁家的产业。
宁昭眯了眯眼,选择性忽略后半句,窝在傅老太太怀里,说:“好,我一会儿也有事情呢,要去见一个朋友。”
一直安静坐在一旁充当空气的傅尧礼闻言,挑了挑眉。
这还没见面呢,就成朋友了?
傅老爷子看着无事可干的傅尧礼,说:“尧礼,你去厨房看看饭还热不热,不热的话给昭昭加热一下。”
“好。”傅尧礼乖乖应下来。
傅尧礼离开后,傅老爷子又对宁昭说:“昭昭,一会儿你去看看饭菜合不合胃口啊。”
“嗯嗯,我过去帮忙吧。”宁昭从傅老太太怀里站起来。
说完,她也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两位老人家让陈阿姨专门给宁昭做了几道她爱吃的菜,从正餐到水果和小甜点,从中式到西式,样样俱全,几乎很难做到每一样都不合宁昭口味。
宁昭看着傅尧礼把一样样菜品从保温抽屉里端出来,上前帮忙。
“你去坐下吧,我来就行。”傅尧礼见状,道。
宁昭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坐在位上看着傅尧礼给她服务。
她可无福消受。
“没事,毕竟是我要吃的饭。”宁昭拒绝道。
两人来回几趟,很快就把所有菜品从保温抽屉挪到了餐桌上。
宁昭见傅尧礼跟着她坐在餐桌前,以为他也没吃饭。
出于好心,宁昭递给他一双筷子。
“不用,我不饿,你吃就行。”傅尧礼接过筷子,重新放回筷架上,“早上吃饭有些晚。”
宁昭:?
你不饿还坐这儿干什么?看我吃饭吗?
她当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只道:“哦哦,那刚好,小叔叔,你趁现在把段霄云的微信推给我吧。”
傅尧礼:。
段霄云段霄云又是段霄云。
傅尧礼觉得自己以后听不得这三个字里的任何一个了。
宁昭三番五次提起,他也不可能再推脱。
在宁昭不算热切的注视下,傅尧礼面无表情但内心波澜骤起的把段霄云的微信推给了宁昭。
“谢谢小叔叔。”手机“叮咚”一声,宁昭紧接着和傅尧礼道谢。
“没事。”傅尧礼面不改色。
实际上非常有事儿!
他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才能说出“没事”两个字来。
宁昭没有读心术,当然不知道傅尧礼心里在想什么。
她第一时间发送了好友申请,随后便继续吃起饭来。
傅尧礼就靠在椅背上,看着宁昭慢慢吞吞的,一会儿夹这个,一会儿吃那个。
也许是长时间不动的注视实在是很难让人忽视,宁昭感觉来自对面的视线快要凝成实体了。
她抬头,果不其然和傅尧礼对视上。
宁昭率先开口:“小叔叔,你还有事吗?”
“没事儿。”傅尧礼意识到什么,挪开视线,掩饰性地看了眼手机,问,“段霄云通过你了吗?”
也是恰巧,他话音刚落,宁昭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嗯,刚通过。”宁昭拿起手机,点开和段霄云的聊天框。
「你好,我是段霄云。」
宁昭看着这条消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hello,你今天下午有空吗?」
聊天框顶部从“段霄云”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来回切换了好几次,终于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好,我们几点见面?」
宁昭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马上一点,从两点到三点,一个小时的时间,刚刚好。
她指尖戳着屏幕:「两点到三点吧。你方便吗?」
对面的傅尧礼见宁昭饭也不吃,双手捧着手机,心里又像有千只万只蚂蚁在噬咬。
他想了想,说:“确定好了吗?没回的话先吃饭吧。”
“嗯嗯回了,这就吃了。”宁昭熄灭手机屏幕,重新拿起筷子。
傅尧礼一听,追问道:“什么时候见面?”
“今天下午两点到三点。”宁昭看了傅尧礼一眼,说,“就在附近的VV咖啡厅,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宁昭习惯叫VerveVenue为VV。
VV在柏翠湾对面的商业街上,步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傅尧礼略一思索,说:“还是我送你过去吧,今天外面很热,你是不是要化妆?一流汗妆会花吧。”
宁昭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不得不说,傅尧礼确实太了解她了。
以往她夏天出门,无论距离远近,一定是要有人接送的。
“我一会儿可以让吴叔送我过去。”宁昭转念一想,说道,“小叔叔,你去忙就行,不用管我。”
吴叔是陈阿姨的丈夫,两人都在傅家工作,也是看着宁昭长大的。
傅尧礼一言不发地盯着宁昭。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他才说:“这么热,没有必要再去麻烦吴叔,我这不是在这儿吗?”
说完,他想了想,决定缓和一下宁昭对他的抵触情绪:“昭昭,你不必一直这么躲我,以后我们还会在一起生活很久。”
宁昭手中的筷子一顿,又恢复原样。
看来傅尧礼是彻彻底底只把她当家人。
那她何必还和自己过意不去呢?
反正她这辈子应该不会只喜欢傅尧礼一个人。
既然做家人,那就大大方方的。
“好,那就辛苦小叔叔送我一趟了。”宁昭弯起眼睛,笑道。
傅尧礼见宁昭终于松口,整个人都舒展下来。
只是若要是被他知道宁昭为何会转变.态度,估计又要几天几夜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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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着。
-
宁昭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傅尧礼已经坐在客厅等她了。
但宁昭实在不明白,就送她去趟VV的功夫,傅尧礼干嘛要特意换成衬衫和西裤。
虽说她理解傅尧礼出门在外想保持形象,但他送她的时候又不需要下车,不就从庭院到地下车库这一段路需要露面吗?
“小叔叔,你不热吗?”宁昭走到傅尧礼身边,真心发问。
傅尧礼看着面前的宁昭,一时没说话。
她穿了一条油画风抹胸连衣裙,脚上踩的是绑带细高跟。头发被高高扎成一个饱满的丸子,露出漂亮优雅的天鹅颈和细腻白皙的肌肤。
整个人俏皮又灵动。
那个段什么霄云看了估计更爱了。
傅尧礼心里想着,嘴上自言自语了一句:“确实长大了。”
这话在宁昭听来有些没头没脑,她见傅尧礼没回答她的问题,本想追问,转念一想,还是作罢。
“我们走吧?”宁昭问。
“嗯。”傅尧礼从桌上拿起车钥匙,想起来宁昭刚刚的话,说,“还好,穿西装习惯了。”
宁昭点点头,不再多说。
……
两个人到VerveVenue门口的时候,距离两点刚好还有五分钟。
傅尧礼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停好,对宁昭说:“我到附近找个地方等你,你一会儿结束了给我发消息。”
“好。”宁昭没多想,一口应下来。
本来预想宁昭邀请他一块儿进去的傅尧礼:……
好吧。
宁昭拿着自己的手提包从车上下来,还贴心提醒傅尧礼:“小叔叔,其实你回去也可以,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没事儿,你去吧。”傅尧礼下巴抬了抬。
他看着宁昭推开VerveVenue的门,转身走进旁边的茶艺馆。
-
段霄云比宁昭到得早,她按着段霄云在微信上发的位置找过去。
“段先生。”
“宁小姐。”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段霄云起身,待宁昭坐下之后才重新跟着落座。
他抬了抬手,把侍应生招过来。
“怕点到你不喜欢的,所以没有提前点。”段霄云笑着解释。
“没关系。”宁昭一勾唇角,说,“瑰夏吧,谢谢。”
她本想再点一些甜点,但想到和段霄云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还是作罢。
“一杯蓝山。”段霄云也对侍应生说道。
侍应生走后,段霄云顺了一下自己前一天准备好的几个小问题,避免冷场。
……
两点半的时候,宁昭开始觉得有些无聊。
段霄云很有礼貌,两人的聊天内容也中规中矩,没有什么能让宁昭提起兴致的地方来。
起初段霄云说他也喜欢古典乐,宁昭还想着也许能交个好朋友,结果聊下来发现他知道的还不如傅尧礼多。
两点四十,对面的段霄云还在努力输出,试图让两人的共同话题看起来多一些。
但实际上除了古典乐,宁昭和他几乎没有共同爱好。
宁昭拿起手机,装作回消息,说:“不好意思,我回一下朋友的消息。”
实则悄悄打开和傅尧礼的聊天框:「小叔叔,五分钟之后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过来接我[哭]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就好[拜托][拜托]」
10. 云端月
发完,宁昭摩挲着WEDGWOOD骨瓷茶杯的杯沿,微笑了一下:“你继续。”
也许是她伪装水平实在是太高了,段霄云以为她真的对金融感兴趣,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实际上宁昭要听困了。
想也知道她一个搞音乐的怎么可能会对经济感冒!
……
宁昭觉得这五分钟简直像五个世纪那样漫长。
这比傅尧礼开视频会议时还要无聊。
终于,在宁昭的期待中,她的微信视频铃声响了。
“喂,小叔叔?”宁昭声音平静,尾音微微上扬,让人觉得这通电话完全是意料之外。
“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临时有点事情。”傅尧礼看着视频里的宁昭,心里觉得有趣,也学她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道。
宁昭站起身,对段霄云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情,先失陪了。”
“啊……好,我送你出去吧。”段霄云说着,也站起来。
“我在VV,小叔叔,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马上出去。”宁昭装模作样地说。
“好。”傅尧礼也装模作样地应下。
段霄云跟在宁昭身后,还想和她约下一次:“宁小姐,你什么时候还有空?我们可以再约。”
宁昭尽力扬起一抹笑,说:“我接下来的时间可能会比较忙,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干,再说吧。”
“宁小姐,我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吗?”眼看到了楼梯拐角,段霄云终于下定决心。
“什么?”宁昭脚步停了一下。
“你现在有男朋友吗?”段霄云垂在身边的手悄悄攥成拳。
“没有,怎么了?”宁昭摸不清段霄云问这话的意图,如实回答道。
是对她有意思,还是如果她有男朋友的话,他就保持一些距离?
段霄云还没来得及回答,两人已从二楼隔间下到了一楼大厅。
傅尧礼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宁昭。
“小叔叔。”宁昭脚下步子快了两步,走到傅尧礼旁边。
傅尧礼抬眼,先是看到宁昭,紧接着看到段霄云。
好巧不巧,段霄云也是白衬衫黑西裤。
很好,衣服没白换。
傅尧礼在心里想。
他站到宁昭身边,冲段霄云点了一下头。
他本就比段霄云要高一些,来自男人的莫名其妙的胜负心让他平时就挺拔的肩背更直。
“您好,傅总。”段霄云冲傅尧礼伸出手。
他总觉得傅尧礼有点护食的意味。
傅尧礼只和他轻轻一握便松开:“我们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说罢,傅尧礼对身旁的宁昭道:“走吧,昭昭。”
两人一同从段霄云面前离开。
他看着两人的背影,竟感觉有几分般配。
想什么呢,傅尧礼可是宁昭的小叔叔。
段霄云摇了摇头,暗嘲自己想法之离谱。
……
傅尧礼和宁昭到了车边,傅尧礼替她打开车门,打趣道:“怎么提前出来了?没有达到期待?”
宁昭扣好安全带,等傅尧礼坐进车里后,开口道:“确实有一点吧,本来还以为能认识一个新的好朋友呢。”
“怎么了?”
傅尧礼听到宁昭的话,觉得身心舒畅,连声音都愉悦了不少。
他现在百分之百确定,段霄云喜欢宁昭。
这是他的直觉,更是通过种种细节判断后得出的结论。
宁昭现在确实很有吐槽的欲.望。
“我和他聊音乐的时候,他翻来覆去就那几句,我问他对帕格尼尼随想曲第二十四号有什么看法,他只说了句很喜欢。我请问呢?
“至于逛街、看秀、珠宝、衣服这些,他又不感兴趣。
“后面他给我讲他留学时的故事,我以为要讲什么有趣的呢,结果竟然是讲他怎么学金融!
“后面又引到现在的什么市场行情、行业现状,拜托,我看起来像对那种东西感兴趣的人吗?
“之前我看你开视频会议就已经够无聊了,没想到他聊的让人更没有兴致,我真的要睡着了。
“我真的想不到一个人竟然能在两件事情中每次都精准选择那个无聊的事情。譬如留学吧,我也是留学生,他要是讲那些什么刚留学时遇到的困难啊之类的,我也可以接两句的。”
傅尧礼听着宁昭的碎碎念,唇角微勾:“那你怎么没直接告诉他你不感兴趣?”
“对,问题就出在这儿,他特别有礼貌。”宁昭的脸皱起来,声音也带了一点儿无奈,“礼貌到让人不知道怎么拒绝。而且我也怕他准备的下一个话题更无聊。总而言之,可能我们两个真的不适合做朋友吧。”
傅尧礼把车停好,说:“不合适以后就不见面了——对了,裴赫舟说他要邀请你去他的综艺?”
“嗯,对。”宁昭点了点头。
“好,你刚回国,认识一些新朋友也好,但是娱乐圈很乱,你千万别被骗了——尤其是那些男人,自己要学会分辨。要是觉得不喜欢,就告诉裴赫舟,或者直接告诉我。”
傅尧礼和宁昭并肩走在庭院里,太阳毒辣,他从地下车库里拿了一把遮阳伞,替宁昭撑着。
宁昭“哎呀”了一声,觉得傅尧礼还是像以前那样话多:“我知道,我都这么大了,而且赫舟哥的那个综艺我每期都看,感觉很不错。”
外界都说傅家四公子矜贵寡言,宁昭实在不敢苟同。
可能傅尧礼对外人确实话少吧。
两人走进客厅的时候,碰见了两位客人。
“尧礼哥哥。”甜腻的声音先于众人响起。
宁昭眉心一跳。
坐在沙发上的是楚江和他女儿楚白婉。
楚白婉比宁昭大四岁,比傅尧礼小两岁。
楚江是傅老爷子的长子傅知礼的生意伙伴,经常带着女儿参加各种宴会。
宁昭对楚白婉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楚白婉高中时候和傅尧礼同校,和傅洵鹤同级。
宁昭不止一次听到傅洵鹤说楚白婉给傅尧礼送便当,又是课间去找他,又是校篮球赛给他加油。
那时宁昭还小,尚未认清自己的感情,傅尧礼仍只是她的小叔叔,再加上傅尧礼的追求者一向众多,单是喜欢傅尧礼的话,宁昭不至于讨厌楚白婉。
真正让宁昭生气的,是楚白婉对她的处处针对。
这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便初露端倪。
楚白婉总是有意无意地抬高自己,还不止一次对傅尧礼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他对宁昭好得有点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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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宁昭爱吃甜点,楚白婉便对傅尧礼说她从不吃甜食;宁昭要喝果汁,楚白婉又说她从不喝这些高热量的东西……
如此种种。
宁昭一个大小姐,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气,第一次见面过后便对傅尧礼说,要是真和楚白婉谈恋爱,她就再也不认他是她的小叔叔了。
她还说了几个千金小姐的名字,表示这些人可以做她的小婶婶。
因为她们不像楚白婉那样蠢,对她总是很温柔。
彼时傅尧礼只让她放心,说一个也不会谈。
宁昭想,小叔叔真像一个木头。
……
“昭昭,尧礼,快过来坐。”
傅老爷子的声音把宁昭的思绪拉回来。
“来了。”宁昭弯起眼睛,笑道。
“哎呀,这么久没见,昭昭都长这么大了。”楚江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宁昭,夸道。
“谢谢楚伯伯。”宁昭端坐着,想,其实可以换一句客套话的。
她的成人礼上,楚江也是说的这一句。
一旁的楚白婉看着坐在宁昭身边的傅尧礼,肠子都要悔青了。
当初傅尧礼突然出国,连着两年没参加宁昭的生日宴,众人都有猜测,楚白婉也不例外。
她以为傅尧礼和宁昭彻底闹掰,不会参加宁昭的成人礼,她自己也不想看见宁昭,因此拒绝了父亲带她参会的提议。
孰料宴会开场没多久,她的小姐妹便给她发消息,说傅尧礼也在。
因此她今天磨着楚江来傅宅,嘴上说的是给宁昭补生日礼物,实际上是想碰碰运气,看傅尧礼在不在。
楚江知道她的小九九,自己心里也有打算。
傅老爷子笑眯眯地说:“昭昭,白婉昨天没去你的生日宴,今天特地来给你补礼物了。”
楚白婉顺着傅老爷子的话,从身边拿起一个颇为精致的礼盒,推到宁昭面前:“昭昭,恭喜你成为一个大人。”
宁昭看了一眼,礼盒很眼熟,上面印着YSL的logo。
“谢谢。”宁昭说着,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里面是一支口红,春天时推出的新品,宁昭早就有了。
说实话,以楚白婉的地位,送这支口红可以说既不走心又不费钱。
今天来傅宅,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宁昭垂眸,身旁的傅尧礼一言不发地端坐着。
她心下了然。
果不其然,楚白婉下一秒就转移了聊天对象:“尧礼哥哥,我们好久没见了吧?”
其实楚江和傅尧礼同辈,楚白婉本不该称他为“哥哥”。
“嗯。”傅尧礼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楚白婉还要再说什么,楚江先她一步开口:“尧礼最近感情生活怎么样?交女朋友了吗?”
宁昭心里忽然浮起不好的预感。
而身边的傅尧礼仍旧答的简单。
“没有。”
“我刚刚和你父亲商量了一下。”楚江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看起来有几分十拿九稳的样子,“楚家和傅家认识也有许多年了,生意上多有合作,彼此也算知根知底。你和婉婉年纪相仿,婉婉也是真心喜欢你,我想,不如你们两个结婚,我们两家强强联手。”
说罢,他看向傅尧礼:“尧礼,你觉得呢?”
11. 云端月
宁昭盯着波斯地毯上交织的金丝绣纹,心不自觉揪起来。
原来……楚家父女今天来,不只是她想得那么简单吗?
登门庆生是假,联姻才是真。
傅尧礼面上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他看向傅老爷子:“爸,您替我同意了?”
傅老爷子哈哈大笑:“我可没那么专制,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
傅尧礼修长的手捏起一只骨瓷茶杯,垂眸看着杯中浓郁的茶,余光瞥见宁昭微颤的卷翘睫毛。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既然我父亲不着急,我也不着急。”
像是觉得自己没说明白,他先是看了一眼楚白婉,又看向楚江:“我并没有和楚家联姻的打算,也请楚总和楚小姐歇了这个心思,早日另寻良婿。”
楚江和楚白婉的神色都有些尴尬。
但对面坐的是傅尧礼,他这人看着好说话,不给人留情面的传闻也到处都是。
楚江勉强挤出一抹笑,说:“也是,是我们唐突了,小傅总年轻有为,自然是以事业为重,做不成夫妻,做朋友也是好的嘛。婉婉马上九月份便要去你的母校读硕士,到时候,在生意场上,你多提点提点她。”
“以楚总和楚家长子的能力,我想,楚小姐在生意上的事情,轮不到我一个外人来插手。”傅尧礼话说的漂亮,可归根到底还是拒绝。
楚白婉心下着急,刚想开口,一个音节还没发完整,便被楚江用眼神制止。
傅尧礼把茶杯放回描金茶托:“两位今天是来给昭昭送生日礼物的,和我关系不大,我就先失陪了。”
说罢,他起身离开。
楚江便又把话题拉回到宁昭身上。
……
聊了将近十分钟,楚江起身告辞:“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傅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未动,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陈姨,送客。”
宁昭站起来,和陈姨一块儿把楚江和楚白婉送到长廊处。
“昭昭,你快进去吧,我们走了。”楚江对宁昭笑道。
“楚叔叔再见。”宁昭微微笑了笑,转向楚白婉,顿了一下,出于礼貌,还是说,“楚姐姐再见。”
楚白婉大概心情不佳,脸色不是很好:“拜拜。”
宁昭不在意。
楚白婉刚刚从兴奋、期待到失望、难过,表情变化可谓是十分明显,宁昭对这一切自然是尽收眼底。
讲真,虽然她决定不再喜欢傅尧礼,但若楚白婉真成了傅尧礼的妻子,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和傅尧礼讲一句话的。
所以她的心情也没有很好。
-
宁昭回到客厅的时候,傅尧礼已经又回到了原位,傅老爷子和傅老太太正和他讨论着什么。
“楚家想和傅家联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傅老爷子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要不是楚江为人做事还算地道,我早就让老大和他断了联系了。”
宁昭听清这话,心里一惊,走过去,问:“怎么了?”
傅老爷子朝宁昭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向她解释道:“楚家早年就有和傅家联姻的意向,因为楚江和老大生意上往来比较多,本来应该是想让白婉嫁给洵鹤的,不知怎么回事,把主意打到老四身上来了。”
宁昭瞥了傅尧礼一眼。
后者神态闲散,一言未发。
傅老太太在旁边说:“我看楚家的姑娘,不大合眼缘。”
傅老爷子颇为赞同:“白婉是楚江和他前妻的孩子,两人当初离婚,就是因为他前妻勾.搭上了另一个男人,这才把白婉甩给楚江,自己跟着新男人到国外去潇洒了。她这人,圈内风评一向差。我看白婉和她,在许多方面都相似。”
宁昭在一旁,忽然有些庆幸。
按照傅老爷子的说法,就算楚白婉嫁给傅洵鹤,对她来说也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傅尧礼忽的出声,道:“我看楚江也有些盲目自信。”
傅老爷子笑声爽朗:“老四,很少见你情绪流露这么强烈啊,说说看。”
“楚家和傅家联姻,更多的恐怕是傅家帮扶楚家吧。要说强强联手,宁傅两家才算。”傅尧礼淡声说。
傅老爷子赞同地点了点头:“我和你妈,自然是希望我们两家能够亲上加亲。咱们家的女娃娃就是知夏和惊秋,我看她们和宁砚,就是完完全全的兄妹,前几天,知夏不是还说她恋爱了吗?唉——不过,男孩子倒是多。”
他话锋一转,忽然看着宁昭,很是和蔼地问:“昭昭,四个哥哥里,你有没有喜欢的?”
傅尧礼的大哥傅知礼家有一儿一女,分别是傅洵鹤、傅知夏;二姐傅含礼亦是一儿一女,即傅惊秋和傅洵敬;三哥家有两个儿子——傅洵廷和傅洵野。
宁昭还没回答,傅老太太先说道:“洵鹤比昭昭大四岁,差得多了点儿,昭昭看不看得上?洵野和昭昭年纪倒是相仿,但是他正是爱玩儿的岁数,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好昭昭?洵廷和洵敬倒是刚刚好……昭昭,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知道自己爹妈在打什么算盘之后的傅尧礼:???
他真就是多嘴。
还有,什么叫大四岁就差得多了点儿?那他比昭昭大六岁算什么?
再说了,傅家就只有四个小辈是单身吗?他不是吗?他对昭昭不好吗?他和昭昭难道不是最合拍的吗?
宁昭也被傅老太太和傅老爷子的话惊到了。
而且她对四个哥哥都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想到这儿,宁昭面露难色:“傅爷爷,傅奶奶,我只把他们当哥哥……没想过其他的。”
傅老太太面露遗憾,但还是宽慰道:“没事儿,昭昭喜欢谁就和谁谈恋爱,做不成孙媳妇儿,继续做奶奶的孙女儿也是一样的。哎哟,就是不知道便宜了谁家的小子,能有这么好福气把我们家昭昭娶走。”
傅尧礼只恨自己有口不能言。
怎么嫁不了四个小辈就进不了傅家的门了?
他是摆设吗?
傅老爷子也跟着毫不知情的往傅尧礼心上补刀:“昭昭啊,谈男朋友呢,一定要先打听好对方的人品,你和姑姑伯伯他们年纪差得多,不好意思向他们开口,可以问问老四,他阅历广,眼光也毒辣,到时候啊,先让老四给你把把关,要是想结婚呢,再带到家里来,我们一块儿,给你验一验。”
傅尧礼:这时候我和昭昭年纪差得又不大了???
不行,这次临走前,他必须先和两个人说明白了。
否则指不定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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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宁昭就带着个男人出现在家里了。
宁昭坐在沙发上,头一次在傅老爷子和傅老太太面前感到了尴尬。
她点了点头,嘴上应着好。
心里却想,她才不要找傅尧礼把关!她是神经病吗被傅尧礼拒绝了还不够还要问一问傅尧礼的意见!万一让傅尧礼觉得她还没放下他就搞笑了!
两个人心思各异,但都对傅老爷子的话表示不认可。
-
晚饭的时候,傅家上上下下都回到傅宅,宁家人也准时过来。
因为宁家人少,宁昭又住在傅家,所以两家的晚饭一直都是在傅家吃的。
大人们公司事情多,傅家小辈们都是在傅宅长大的,不止和宁昭极为亲近,和宁砚也是彼此知根知底,熟悉得很。
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结束后,大家都没急着离开。
傅老爷子见人全,说道:“今天下午,楚江和他女儿过来了,想让白婉和老四结婚。”
一听这话,傅洵鹤惊讶地拔高了声音:“楚白婉?小叔叔你答应了?”
傅尧礼斜他一眼:“怎么可能。”
他抽了张纸巾,慢悠悠地说:“不过楚江本来想让楚白婉和你结婚。”
傅洵鹤声音再度拔高:“我?她喜欢的是你,我也不喜欢她,这是什么狗血戏码!——爷爷,你不会答应了吧?”
傅老爷子有意逗他:“我让他找你爸谈。”
傅洵鹤立马转向他爸,拍桌而起,大惊失色道:“爸你可千万不要答应啊,你儿子的幸福现在就攥在你手里呢。”
傅知礼自然知道楚江的意图。
他和楚江合作次数多,也不止一次听楚江提起两家儿女年纪差不多样貌也相配等等话语。
只是傅知礼也不是傻子,楚白婉在楚江面前装的好,却总能在细节上暴露本性,因此他每次都是打着哈哈过去,也从没和傅洵鹤提过这件事。
“没人逼你和她结婚。”傅知礼嫌弃地瞥了自家儿子一眼,说,“都二十二了还整天大惊小怪的,能不能学一学你小叔叔,沉稳一点儿。”
傅尧礼因着年纪轻,常常被哥哥姐姐用作教育自己孩子的标杆典范。
通用话术的开头一般是“能不能学一学你小叔叔”,后缀则非常灵活。
傅洵鹤做了个鬼脸,重新坐下。
傅老爷子这才接着说:“知礼,你和楚江谈生意,但是对他的儿女,你要谨慎一些。我听说,他的儿子风.流韵事也不少。”
楚江的儿子楚泽也是他和前妻所生,好巧不巧,两个孩子都没遗传楚江优良的品格,而是随了他们的母亲,极擅伪装自己,若不是眼光毒或长时间接触,很难摸清其本性。虽说有一定能力,但于宁傅两家而言,人品也是值得考量的一点。
傅知礼点了点头,说:“我知道,爸。”
……
九点钟的时候,大家陆续离开。
傅知夏和傅惊秋许久不见宁昭,想她想的紧,恨不能和她黏到一块儿去,因此决定留在老宅,和宁昭睡一间房。
傅尧礼送完宁致儒一家人回来,恰好看到宁昭三人脚步轻快地消失在楼梯拐角。
他想了想,也提步上楼,停在二楼傅家二老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12. 云端月
“谁啊?”傅老太太略为困倦的声音响起。
“妈,是我。”傅尧礼轻声道。
傅老太太打开门,手里还拿着刚摘下的翡翠发簪,看起来有些惊讶:“怎么了,尧礼?”
“您和爸还没休息吧?”傅尧礼朝房内看了一眼,傅老爷子正带着老花镜不知道看什么东西。
“没呢,你进来吧。”傅老太太边说边往里走。
傅尧礼跟在她身后,把门轻轻关上,古铜门环发出不算清脆的碰撞声,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
“老四?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傅老爷子合上手中的书,问。
傅尧礼本想到老爷子的书房去谈,想了想,因为时间太晚,还是作罢。
他坐到靠墙的真皮沙发上,看着桌上的紫檀香炉,说:“爸,妈。有件事儿,我必须在去法国之前和你们说清楚。”
“你说。”傅老爷子和傅老太太看着神色严肃的傅尧礼,摸不清这个小儿子准备做什么。
一向游刃有余的傅尧礼,此刻竟不知如何开口。
他摩挲着袖扣,斟酌了一下,说:“爸、妈,你们……不要总想着把昭昭往外推。”
傅老爷子和傅老太太愕然。
“我想娶昭昭为妻。”傅尧礼认真说道。
二十四岁的年纪,他却像十几岁的少年,在父母面前,袒露着自己的情愫。
两位年近七十的老人同时睁大了双眼。
傅老太太手中的汝窑茶杯“当啷”一声磕在黄花梨案几上,溅出几滴茶水。傅老爷子手中的书差点掉到地上,好不容易才拿住。
连窗边金丝笼里的鸟儿都像是被惊住,扑腾了一下小翅膀。
募地,傅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小子!我和你母亲还以为你这方面不正常呢。”
傅家家教良好,从没有哪一位传出过花边新闻,傅尧礼更是极其洁身自好,无论是该气血冲动的青少年时期还是如今的成熟稳重时期,连个女人的手都没牵过,更别提谈恋爱。
傅老爷子和傅老太太甚至怀疑过傅尧礼是不是网上说的什么同.性.恋,碍于傅家是高门大户,怕丢人,不好意思承认。
如今,终于听到自家小儿子有了想娶的姑娘,两人都是眉开眼笑,高兴得很。
“只是……”傅老太太转而一皱眉,迟疑着问,“你喜欢昭昭,昭昭不一定喜欢你啊,昭昭自小是亲近你是不错,可那是把你当小叔叔。你比昭昭大这么多岁,昭昭能看得上你吗?你要是强娶,我和你爸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她喜欢……”傅尧礼本想说“她喜欢我”,但想到宁昭的种种行径,又改口道,“过我。”
傅老爷子面露疑惑之色:“什么叫喜欢过你?”
傅老太太也同样不解。
“昭昭十六岁那年,说过喜欢我。”傅尧礼脑海里回想起两年前。
傅老爷子毕竟久经商场,解题能力极强,很快就串联起前因后果来:“所以你拒绝了昭昭,还去了法国?”
傅老太太捂着心口,痛心疾首:“你你你!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你喜欢昭昭,为什么还要拒绝昭昭?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昭昭?难道是昭昭拒绝你之后?”
傅尧礼摇了摇头,说:“我喜欢昭昭要早于昭昭喜欢我,只是她当时太小了,我怕她只是把亲情误认成了爱情。”
傅老爷子指着傅尧礼,对着傅老太太笑道:“我说老四怎么对昭昭格外好。”
傅老太太还有些担忧:“那现在昭昭也成年了,你倒是赶紧和昭昭表明心意呀。我们昭昭这么优秀,肯定不缺男孩子喜欢的,你又不在国内,天高皇帝远,你受得住啊?就不怕哪天昭昭谈恋爱了?”
“我想等昭昭二十岁,回到宁家以后,再告诉她。”傅尧礼对这个问题早有考虑,“您二位也知道,本来外界对昭昭为何住在傅家就多有议论,要是眼下被人知道我和昭昭在一块儿,还指不定会传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在一起后,我是必须要给昭昭名分的,不能说什么等她二十岁再公开。”
以宁傅两家的地位,能保证表面上没有风波,可是嘴到底长在别人身上,私底下如何讨论,这是宁傅两家管不到的。
到那时,若传出什么宁昭是傅家的童养媳,或者宁家把宁昭放到傅家是利益置换,又甚至是宁昭勾.引傅尧礼……无论哪种谣言,对宁昭都是一种伤害。
傅尧礼想给宁昭的是光明正大的、毫不遮掩的、有足够安全感的爱。
他不希望看见有一星半点儿流言蜚语伤到她。
所以在那之前,他必须等待、忍耐。
“而且,昭昭现在还有些抵触我——大概是还记得十六岁那次失败的告白吧。”傅尧礼眼里不自觉晕了一点儿笑意,“我会一步一步、慢慢地,让她再重新喜欢上我。”
不是有个词叫旧情复燃么,他不信昭昭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傅老爷子听完傅尧礼的叙述,乐呵呵地点头:“好,好,好,那我就看看你能不能把昭昭留在傅家了,果然遗传了我们傅家的基因,是个情种。”
傅尧礼笑道:“那还得您二位多替我上点儿心,别老想着让昭昭这么早谈恋爱。”
傅老太太脸上挂上心知肚明的笑容:“你放心,妈帮你在昭昭面前没事儿就递两句好话。但若是昭昭不愿意,你万万不能强.迫她。”
“我明白,谢谢妈。”
解决了心头的一桩大事,傅尧礼轻松了不少。
他站起身,说:“那你们赶紧休息吧,我先上楼了。”
“好,你也早点儿休息。”
-
傅尧礼一.大早便去了机场,宁昭八点起床的时候早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她和傅老爷子、傅老太太问过早安,吃过早饭后,又去宁家陪苏冷待了一段时间。
裴赫舟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要和她谈一谈综艺的问题。
于是下午两点的时候,宁昭托宁砚把她送到了星尚娱乐。
宁昭不久前刚举办了生日宴会,寻常百姓不关心的可能不知道她,但星尚娱乐的员工对她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见宁昭进来,前台小姐便迎上来,礼貌又热情的和她打招呼:“宁小姐好,是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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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裴总吗?”
宁昭把墨镜收起来,点了点头,说:“嗯,麻烦带我上去,谢谢。”
前台小姐一躬身,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您客气了,这边请。”
前台小姐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在心里疯狂感叹。
太漂亮了太漂亮了太漂亮了!
比公司员工小群里传了无数遍的照片要美一万倍啊啊啊啊啊!
……
电梯一路上行,停在四十八层。
前台小姐仍旧走在前面,她走至挂着“总裁办”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来应答声后,前台小姐替宁昭打开门:“裴总,宁小姐过来了——宁小姐,请。”
“谢谢。”宁昭扬起唇角。
前台小姐一边想宁小姐好甜,一边贴心地替他们合上门。
宁昭走进去,不待裴赫舟招呼,径自走到沙发上坐下,在桌面上环视了一圈:“赫舟哥,你的果茶呢?”
裴赫舟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罐儿,走到宁昭对面,替她把茶泡上:“除了你,没人爱喝这玩意儿。”
宁昭后仰,靠在沙发上:“谁说的,阮阮也爱喝。”
“除了你俩。”裴赫舟拿她没办法。
“好了,说正事儿吧,你这个综艺什么时候开始录第二季?具体是怎样一个流程?”宁昭文。
裴赫舟替她把茶沏好,这才不紧不慢地介绍起自己的综艺来。
“《乐动生活》呢,是以年为单位,一年一季。每季按照季节分为春、夏、秋、冬四个部分,也就是单元主题式,每周六晚上七点到九点播一期。
“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是,每个单元的第一周是直播式,比如我们决定九月份这一季去德国,那么刚到德国的第一周这七天里,我们是全程直播的,后面几期我们则会集中录制。
“嘉宾这个你应该比较了解,分为五位常驻嘉宾和四位飞行嘉宾。飞行嘉宾每单元一换,主要是结合观众的投票和我们的综合考量来选择,一般观众投票选两位,我和团队再挑两位。
“你刚来,就先按飞行嘉宾算,到时候要是不想继续参加啊或者怎么样的,随时退出,怎么样?”
宁昭点了点头,没什么异议。
《乐动生活》的每一期她都有看,从创作理念到内容呈现,她都比较喜欢。
裴赫舟接着说:“因为第一周是直播式嘛,我们的飞行嘉宾都是现场介绍给常驻嘉宾的,所以你不用提前和常驻嘉宾见面,当然,你要是怕尴尬的话,我提前给他们打个招呼。”
宁昭皱起眉,“啧”了一声:“你看你看,我都说过不要给我走后门吧?你这不是走后门是什么?”
裴赫舟“嗐”了声:“自家妹妹,这不是想着照顾照顾吗?再说了,老傅还盯着我呢,你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能把我卸了。”
提起傅尧礼,宁昭就头疼:“赫舟哥,你不要管小叔叔,我要参加,肯定是要和其他人完全一样啊,要不然有什么参加的意义?小叔叔不会让你……”
她眼底闪过怀疑的光。
13. 云端月
“啊!他让我好好照顾你,什么别被卷进舆论风波啊,别让节目组为难你啊,别被欺负啊,别被男人拐走啊……”裴赫舟掰着指头数,腕上戴着的Constantin是傅尧礼刚送他的“保护费”,“我看把他一块儿请过来最好。”
“他还把我当小孩儿呢。”宁昭摆了摆手,指尖的BVLGARI戒指反射出一丝银光,“对了,赫舟哥,你刚刚一说我才想起来。”
“什么?”裴赫舟好奇问道。
“你搞娱乐圈的,朋友又多,肯定认识很多帅哥吧?”宁昭眼底闪过一丝玩劣的光,“你给我介绍几个呗?”
话落,她又补充:“当然,那种当红明星就不要了,一是耽误人家事业,二是太容易被骂了。最好给我介绍那种还没出道、没什么名气或者压根儿不在娱乐圈的。”
裴赫舟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他咳了好几声,又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才问:“这事儿你亲哥和老傅知道吗?”
他都不用问宁傅两家的大人是怎么想的,光宁砚和傅尧礼这一关就不好过。
宁昭想,就是为了忘掉傅尧礼,她才会这么干,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至于宁砚,她正常谈恋爱,他干嘛不同意?
思及此,宁昭满不在意地说:“我都成年了,赫舟哥,没必要事事向他们汇报,而且他们肯定都支持我呀,我又不是要瞎搞,正常交男朋友还不允许啊。”
裴赫舟:可能还真不允许。
以宁砚和傅尧礼的性格,他要是真给宁昭介绍个娱乐圈的,他俩估计能把星尚炸了。
裴赫舟决定先口头应下来:“好好好,到时候我组个局,好吧?”
“谢谢赫舟哥。”宁昭眉眼弯弯。
……
宁昭又和裴赫舟沟通了一些细节,随后签了合同,便从星尚离开。
-
《乐动的生活》九月一号正式开始录制,团队和嘉宾们将会提前三天抵达德国。
在此之前,宁昭的生活基本上被各种朋友聚会、正式宴会和时装展填满。
期间段霄云还发过几次信息,都被她以不同的理由推掉了。
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尬聊。
……
出发德国前,宁昭陪阮相宜参加了最后一场慈善拍卖晚宴。
阮相宜是珠宝设计师,这次的拍卖展上会有她的作品。
下午的时候,阮相宜特地给宁昭送来了一套同色系首饰,包括钻石耳坠、项链、戒指和手链。
这套首饰是阮相宜亲手设计,一共两套,一套是送给宁昭的夏日绿野系列,另一套是今晚的拍品之一妩.媚酒红系列。
宁昭为搭配首饰,挑了一条相对简约的薄荷曼波绿吊带碎钻流苏礼服。
等她收拾好的时候,阮相宜的车刚好停在傅家别墅前。
“哇噻,昭昭,你简直就是我最棒的模特儿!”阮相宜拉着宁昭转了个圈儿,毫不吝啬地称赞道。
宁昭天生貌美,漂亮到无论她穿什么衣服、戴什么珠宝首饰,人们第一眼注意到的永远是她的脸,其余的都是锦上添花。
也因此,她穿什么、戴什么都好看,都让人有购买同款的欲.望。
也难怪阮相宜夸她。
宁昭挽上阮相宜的胳膊,笑道:“还不是你设计的好看。”
阮相宜替她打开车门,说:“好好好,就你嘴巴甜,上车吧,大概半小时就到了。”
宁昭依言坐好,想起来前几次慈善晚宴都是捐给了藏市,问阮相宜:“这次拍卖的款项还是定点捐到藏市吗?”
宁傅两家经常给贫困地区捐款,出资建立了几所希望学校,宁昭从小耳濡目染,也不例外。
阮相宜系好安全带,一边发动引擎,一边说:“应该不是,我听他们说,主办方的意思应该是要捐到川市山区那边,而且后续会组织捐款人去当地看一看。”
宁昭点头,说:“挺好的,山区很多小朋友过得都不好。”
阮相宜笑着看了宁昭一眼:“我们昭昭还是这么有爱心呢。”
宁昭小幅度地伸了一个懒腰:“你不也是嘛。”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半小时的车程很快便到了。
阮相宜把车交给泊车员,挽着宁昭的胳膊进入大厅,同时低声叮嘱道:“今天这场晚宴门槛不是那么高,有点身份的都能参加,可能会混进来一些奇怪的人,一会儿我忙开了你自己注意一下。”
“好,放心。”宁昭轻轻拍了拍阮相宜的小臂。
阮相宜把两人的邀请函递给工作人员,陪着宁昭先到了外场。
拍卖会八点正式开始,在此之前,参与人员可以在外场随意交谈,或是提前到内场坐好。
“现在是七点半,我本来七点五十去后台就可以的。”阮相宜抬腕,看了一眼腕表,对宁昭说,“但是主办方要求至少提前二十分钟过去,确认拍品,沟通细节,所以我可能没办法陪你很久。”
“没事儿,我又不是第一次参加,你去忙就好。”宁昭把耳侧的碎发别到耳后,说,“要不然你现在过去吧,从这儿到后台也需要一段时间呢。”
宁昭话音刚落,阮相宜的手机铃声响起。
通话时间很短暂,没有一分钟。
阮相宜挂断电话后,一脸歉意:“主办方刚刚说,有一个设计师临时出现了一点儿问题,需要调换一下拍品上台顺序,我先过去了,昭昭。”
“快去吧,有事儿我给你发微信。”宁昭闻言,道。
阮相宜看了一眼四周,都是她相熟的人,稍稍放下心来,又叮嘱了宁昭两句后便匆匆离开。
宁昭自回国后已经参加了多次宴会,那些名门千金小姐自然也眼熟她,眼下便有四位凑过来和她打招呼。
“宁小姐,这么巧呀,又见面了。”
“宁小姐,你一个人吗?”
“好巧,宁小姐。”
几人几乎同时开口,还有一位和宁昭说过几次话的,为显两人亲近,特意喊她昭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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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你这件礼服好漂亮呀。”
宁昭本就记性好,又常年记曲谱,记人认脸的本领也相当出色。
她大体扫过一眼,便认出来这四位是京城有名的四朵娇花——景仪、段寻春、元新叶、任曦。
她们的家族都是近几年崛起的新秀,虽说势力扩张快,但根基并不稳。
只是她们四人在圈内太过活跃,风头太盛,是娱乐新闻板块的常客。
“好巧。”宁昭朝她们举了举手中的香槟,算作招呼。
四人围着她说了一会儿恭维话。
宁昭不反感也不喜欢,为了社交礼仪,不咸不淡地应着。
过了约摸五分钟,四人见无法和宁昭更进一步,便寻了个由头离开。
宁昭乐得清闲。
她并不知道,刚刚的四个姑娘虽然已经从她面前离开,但话题的中心仍然是她。
景仪找了个僻静地儿停下脚步,问:“你们觉不觉得,宁小姐有时候特别像一个人?”
元新叶眼睛睁得圆圆的:“什么?我觉得宁小姐长得很有辨识度啊,那么精致的脸蛋,估计很难找出第二个来了吧,她要是去娱乐圈,那才是真正的颜狗盛宴。”
段寻春在一旁表示否定:“演戏是需要演技的,而且还要背剧本、对台词、穿反季衣服……宁小姐没事儿去吃这个苦头干嘛?”
景仪连忙跺脚:“哎呀不是啦!我是说气质!气质!”
任曦疑惑:“气质?气质我感觉也是独一份儿啊?宁小姐是宁傅两家的掌上明珠这谁不知道啊,她身上的娇贵气儿掩都掩不住。”
段寻春附和道:“对啊,她站在那儿就感觉跟我们不是一个level,不过我感觉她人还是挺好的,刚刚聊天的时候虽然有些冷淡,但也没有瞧不起我们。”
景仪恨自己的小姐妹和自己不同频,又想卖关子,只好进一步提示:“不是呀!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就是……你们记不记得刚刚宁小姐听我们说话的时候偶尔会垂着眼?”
元新叶立马道:“记得啊!我就在她旁边,她侧颜可漂亮了!”
景仪轻轻拍了她一下:“哎呀!小叶子!你能不能收一收!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们仔细想一想,宁小姐那个时候给你们什么感觉?”
任曦想了想,说:“感觉……感觉有点生人勿近?”
元新叶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是有一点哦,就是让人觉得她特别特别特别特别贵!所以尽管她很有礼貌,但还是会让一部分人退避三舍。”
紧接着,她又补充道:“但是她一抬起眼睛来就不会了啊!整个人都特别明媚!那点儿什么仙人气质都被盖过去了!哇噻!被她看一眼,我的魂儿都要被勾走了,她的眼睛简直像会说话一样!”
段寻春在一旁,也表示赞同。
景仪见三人终于被引向正确答案,自动忽略元新叶对女神的赞美之词,一拍掌,说:“很好!你们再来想一想,这气质熟悉不熟悉?有没有在哪儿见过?”
14. 云端月
元新叶指尖捏着香槟杯细长的杯梗,眼睛一亮:“我知道了!女王!一般女王都是这样的!我就说嘛!虽然宁小姐比我小,但她真的,太有气质了。”
景仪:……
我看你的心理年龄也不是很大。
“现实中,现实中,现实中!你见过女王吗?元新叶女士?”景仪有气无力地问。
还是任曦最先反应过来:“傅家四公子?”
“果然,还是任任比较冷静。”景仪眼睛眯起来,朝任曦比了个赞,道,“我之前见过傅四公子,他整个人的气质,和宁小姐垂眼时的气质简直一模一样。”
元新叶对傅尧礼并不感兴趣,叹了口气,问:“所以呢?景仪女士?你是想推断宁小姐和傅尧礼很像?拜托,能不能不要拿俗世的男人玷污我的女神?”
“俗世的男人?你说傅四公子是俗世的男人?!放眼整个京城,谁不说傅四公子是那神坛上的高岭之花?”景仪细眉一挑,“不过,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宁小姐和傅四公子的传闻?”
任曦点头:“不是说他们两个闹掰了吗?”
元新叶望着宁昭的背影,道:“那就说明傅四公子人不行呗,宁小姐怎么可能会随便和人闹掰啊,她看着就不是那种人,你看她不认识我们,都那么有礼貌。”
景仪:……
任曦:……
段寻春:……
像无数追星女孩儿一样,元新叶把宁昭当作自己最最最爱的女神,这一点三个人都是知道的。
原因是元新叶也学钢琴。
可惜宁昭一直在国外,元家和宁家又很少有交集,因此宁昭之于元新叶便是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摸不着。
宁昭在社交平台上又没有公开的个人账号,照片也极少,元新叶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落下宁昭的每一场演奏,无论是独奏还是乐团演出,只要允许外界人士观看,就一定有元新叶的身影。
“元小叶,你这么喜欢宁小姐,刚刚怎么不趁机表达一下你的爱慕之情啊?”段寻春打趣道。
元新叶叹了口气:“唉,我倒是想啊,但我怕宁小姐把我当成变.态。”
景仪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不过,我觉得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任曦凑近一点:“什么?”
景仪综合自己最近听到的、看到的,说:“凭我从五岁就开始和我妈妈一起看言情电视剧的经验来说,宁小姐和傅四公子可能有感情上的爱恨纠葛,但是绝对没闹掰,傅四公子那天还特意去了宁小姐的成人礼呢。”
“可能是为了家族门面?”段寻春猜测道。
景仪竖起纤纤食指,摇了摇,说:“nonono,这偌大的京城,谁能让傅四公子乖乖听话?他的我行我素可不是说着玩儿的。我觉得吧,要么是宁小姐喜欢傅四公子,要么是傅四公子喜欢宁小姐,而且他们两个肯定没在一块儿。”
“这么肯定?”任曦有些不相信。
景仪一摆手:“哎呀,直觉和经验,不过也是我自己的猜测。这话我可只和你们三个说了啊,千万别往外说,我就是刚刚看到宁小姐,一下子没忍住。要是是假的,对宁小姐声誉不好。”
三人都比了个“OK”的手势。
……
宁昭送走四人后,一个人待了一会儿,耳边响起一道声音:“宁小姐?”
她抬头,不期然和段霄云的视线撞上。
宁昭:……
刚刚的四朵娇花儿呢?能不能回来一下?
“嗨。”宁昭硬着头皮伸出手,和段霄云打了个招呼。
段霄云像是没察觉,看起来意外又惊喜:“没想到你也会过来,我是我爸逼我过来的——你一个人吗?”
尽管阮相宜在后台,宁昭还是扯谎道:“没有,我和我朋友一起。”
“哦——她一会儿回来吗?我看时间不早了。”段霄云看了一眼腕表,说,“要不我们一起……”
他的话还没说完,被一道甜腻的声音打断。
“昭昭?”
宁昭后悔自己出门没看黄历。
楚白婉自来熟的走到段霄云身边,上下打量他一眼:“昭昭的新朋友?”
段霄云知道楚白婉,见状,微笑点头,伸出手来:“楚小姐您好,我是段霄云。”
楚白婉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只和段霄云碰了碰指尖,便放下手,抚了抚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对着宁昭笑道:“昭昭刚回国,人缘就这么好啊。”
她总是喜欢以压宁昭一头的长辈的身份来说话:“不过昭昭,女孩子还是不要随便乱.交异性朋友为好,尤其你是尧礼的侄女儿,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对尧礼影响不好。”
宁昭从小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十四五岁时就敢和楚白婉唱反调,更何况现在。
她弯起漂亮的狐狸眼,笑眯眯地说:“反正影响不到你啦,楚小姐,你又不会进宁家或者傅家的门。”
楚白婉脸上的笑容一僵。
宁昭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次去傅家,傅尧礼拒绝了和她结婚这一点是没有错,可是不是还有傅家长孙傅洵鹤吗?
楚白婉脑海里很快闪过一些片段。
……
从傅家出来后,楚白婉小步追上楚江,问:“爸爸,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要我和尧礼结婚的事情啊?”
楚江坐进车里,眉眼间看起来不太高兴:“唉,我本就有想和傅家联姻的打算,毕竟真要攀上了傅家这个高枝,我们楚家的地位可就能再上一.大层啊。婉婉,我知道你喜欢尧礼,所以今天试着提了一提,但是没抱希望。现在结果你也看到了,我只想问问你,嫁不成尧礼,嫁给傅家长孙洵鹤怎么样?我和傅家老大生意上常有往来,要是你能接受,改日我和他提一提。”
楚白婉自然明白她和傅尧礼已经绝无可能。
像楚家这样的家世,联姻是不可避免的,与其嫁给其他实力相当的家族,不如嫁到声势显赫的傅家做人上人。
而且嫁给傅家长孙,也总归是和傅尧礼有一层亲戚关系的,她为什么不嫁?
楚白婉并不傻,几乎不需要任何接受的时间便答应下来:“好,爸爸。”
……
思及此,楚白婉有些不悦,说:“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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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要说得太绝对。”
宁昭耸了耸肩,说:“随便你咯,时间不早了,恕不奉陪。”
段霄云在一旁听着两人笑里藏刀的对话,心里有些后悔。
他刚刚是不是主动和楚白婉握手来着?
眼看宁昭已经离开,他顾不得多想,赶紧提步跟上:“宁小姐。”
宁昭回身,看了段霄云一眼,脚下步子不停:“段先生,拍卖马上要开始了,你也先落座吧,我们有时间再聊。”
段霄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说:“我是二十六号,宁小姐,你是几号?”
宁昭感觉自己脑子里天雷滚滚。
她怎么记得……她好像是二十七号?
她坚定地认为自己看错了,打开手机重新确认了三遍。
答案是她的记忆力一如既往的好。
“二十七号。”宁昭扯起一抹笑,连“好巧”都说不出来。
幸好一会儿拍卖的时候不能乱讲话,否则她不知道又要从段霄云嘴里听到什么无趣的故事。
段霄云很高兴,觉得自己和宁昭简直有天大的缘分:“好巧,那我们一块儿过去吧。”
宁昭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已经开始控诉这次拍卖会为什么不按身份坐。
内场已经坐了不少人,宁昭和段霄云来到第三排,一前一后落座。
没一会儿,宁昭右侧的右侧有人落座。
宁昭不想和段霄云聊天,不是低头看手机便是左顾右盼,假装寻找阮相宜。
好巧不巧,宁昭的视线落在她右侧的右侧人身上。
是楚白婉。
宁昭:世界怎么能小成这样。
现在她是真对主办方提供的选座方法感到不满了。
也许是这次拍卖会的主题比较自由,连带着座位也没有那么严格的区分。
参与者通过小程序进行抽签,座位号完全随机。
今晚这场拍卖会的参与者高达两百余人,宁昭没想到概率这么小的事情能被她碰到。
距离拍卖会正式开始还有不到五分钟,宁昭用了三秒钟的时间犹豫,要不要找主办方换座。
她刚做好决定,头顶上笼下一片阴影。
一直空着的二十八号座位前面站了一个男人。
垂在宁昭眼前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腕间露出的PATEKPHILIPPE总让她觉得眼熟。
带着难以置信的想法,宁昭抬起头。
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胸口别一枚古董胸针,衬得人稳重、矜贵。再往上,是一张宁昭无比熟悉的清隽温雅的脸。
下一秒,宁昭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今天出门前真的该看看黄历的。
楚白婉和段霄云先她一步开口。
“尧礼。”
“傅先生。”
宁昭生无可恋地跟着喊:“小叔叔。”
傅尧礼的视线在面前的三人身上打了一个来回,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尤其是看向楚白婉和段霄云时,像在看拍卖图录上的瑕疵品。
这位置,谁安排的?
15. 云端月
傅尧礼对两人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他屈起食指,在宁昭的座椅扶手上敲了敲,铂金珐琅袖扣在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一道冷光:“昭昭,你跟我出来一下。”
宁昭依言站起,裙摆如水波粼粼。
她提起裙角,小心翼翼走在傅尧礼前面。
傅尧礼手臂虚虚环在宁昭的腰间,温热的掌心距她的珍珠腰链仅半寸之遥。
他按下心中的心思,护着宁昭穿过宾客席,一直走到最后一排。
后两排的位置没怎么坐满,傅尧礼绕到角落,说:“坐这儿吧。”
宁昭高高兴兴地坐进去。
刚好她想让主办方帮她把位置调到后面来着。
只是……
宁昭看着坐在她身边的傅尧礼,刚要开口,傅尧礼先问道:“那个位置……怎么排的?”
宁昭:?
“你不知道吗,小叔叔?”她有几分诧异,“那你的位置是怎么来的?”
傅尧礼摇了摇头,说:“我明天要去沪市和泰和谈生意,泰和邀请我来参加这个拍卖展——这是他们主办的。至于位置,可能是工作人员看到我和你都在名单上,就把我们排在了一起。”
宁昭半信半疑:“但是合作方不应该让你们坐在一起吗?”
傅尧礼一时没说话。他总不能说是他看过嘉宾名单后主动要求的吧。
“不知道呢。”傅尧礼决定蒙混过关。
“泰和那边想引入跃创新研发的云智拍APP和区块链加密数字身份认证系统,今晚的拍卖,就会用到云智拍,主要是看一看效果,明天才谈合作。”傅尧礼脸不红气不喘的随口扯谎,“所以可能位置不怎么重要吧。”
“哦——”宁昭一听和公司事务相关的事情就头疼。
反正宁家有宁砚,她才不要插手和商业有关的任何事。
当初宁父宁母两人分别持有柏临集团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想完全平等地继承给宁昭和宁砚。宁昭不想参与公司管理,提出让宁砚全权打理柏临,她再分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给宁砚。
毕竟继承柏临就意味着要放弃自己的其他爱好,将大部分重心都放在集团上。尽管宁砚原本读的就是工商管理专业,未来也一定会接替宁致儒的位置。但宁昭不想让自己好处占尽,便提出这个方案。
宁砚同意前者,但完全反对后者。并放言如果宁昭只打算继承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的话,必须到柏临担任总经理以上的职位,参与公司事务决策。
宁昭知道宁砚是为她好,但她绝不会踏足公司办公室一步,更不想被一摞又一摞的文件摧残青春。
在她的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之下,宁砚做出让步,接受了属于宁昭的百分之十的股份,同意她不到柏临任职。
这样,宁昭就如愿成了不需要被公司束缚的自由人。
……
“所以这个位置是怎么安排的?”傅尧礼又问。
虽然他们现在坐在最后一排,但他还是对那个位置有些耿耿于怀。
左环狼右伺虎,如果今晚他不来,昭昭坐在这个位置该有多难受?
她会不会提出换一个位置?
傅尧礼胡思乱想着。
耳边是宁昭的吐槽:“这个是靠抽签,完全随机,我也没想到我这么倒霉。不过你来之前,我刚好决定要找主办方换位置。”
傅尧礼这才放下心来:“嗯,不舒服不要自己憋着。”
“我当然不傻啦。”宁昭低声说。
她可是从小就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啊。
……
八点整。
拍卖师上台,第一件拍品被同时端上来。
伴着拍卖师和设计师的讲解,傅尧礼拿起身边的平板,递到宁昭面前,说:“这次拍卖会有云竞拍,到时候LED屏上会实时显示当前竞价。”
宁昭接过平板。
她对科技方面不感兴趣,只想拍下自己心仪的拍品。
因为是慈善募捐性质,这次一共有四十九件展品,除了阮相宜的那套首饰一定要拍下以外,宁昭打算再拍三到五件。
鎏金座钟的指针映着水晶灯光,在红丝绒台布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拍卖师已经开始讲解第一件拍品,宁昭不感兴趣,随意后靠在椅背上。
昏暗中,傅尧礼靠近宁昭一点,身上的雪松香萦绕在宁昭周身。
“有没有喜欢的?”他压低声音,问。
宁昭指尖滑.动着平板,说:“相宜的这一套。还有七号的胸针我也比较喜欢,奶奶快过七十.大寿了,到时候可以把十九号的这个帝王绿翡翠手镯拍下来送给她。其他的再看吧。”
傅尧礼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最后一件拍品上。
爱德华时期的古董钻石冠冕。
这件压轴拍品来自藏家捐赠,是全场唯一一件非现代艺术品,甚至可以说超出了这场拍卖会的水平,放在更高层次的拍卖场上也毫不为过。
这顶玫瑰冠冕以铂金和黄金打造、镶嵌有五十克拉钻石。花蕊部分由一颗梨形鸽血红宝石衔着一圈泪滴形小钻石。花瓣则用马眼形钻石以独特的排列方式增添冠冕的立体感。底部点缀着一圈密镶钻石,更显其华贵。
傅尧礼想,昭昭戴上一定很好看。
他的思绪被宁昭拉回来。
“你呢?小叔叔?你要不要拍?”
“拍吧。”傅尧礼指尖轻轻点着扶手,说,“来都来了,怎么也得拍一件。”
宁昭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这次拍卖品按照起拍价由低到高的顺序排列,宁昭看中的七号胸针是三件中最早的。
很快轮到七号,在拍卖师讲解完毕后,照例由设计师介绍设计理念。
这款胸针名为“和平年轮”,在材质上其实并没有出色之处,起拍价仅仅二十万,每次加价也只需两万。
宁昭之所以想拍下它,是因为独特的设计理念和精致漂亮的外形。
中心为透光珐琅地球,外围是采用古法金丝编花工艺编成的三色橄榄枝环,底部有一个精巧的刻度盘。
很显然,现场对七号拍品感兴趣的不止宁昭一人,拍卖师话音刚落,便有人不断举牌,LED屏上也实时滚动着当前最高价。
三十万……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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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万……四十万……四十六万。
宁昭向来不喜欢一轮轮加价,这次又有跃创的云智拍,她便直接在平板上报了心理价七十万。
LED屏上的数字开头一下从五变成七。
“七十万第一次——七十万第二次——七十万第三次——成交!恭喜二十七号拍下七号‘和平年轮’。”
拍卖追连敲三次,随着拍卖师话音的落下,不少人也朝二十七号的位置看去。
谁都想看一看到底是谁出手如此阔绰,仅仅是一枚小小的胸针便能一次加价二十万。
所以视线中心空出的两个位置让人难免感到更加好奇。
只有临近座位上的人知道二十七号是宁昭,一传再传,很快,大部分人便得知,两个空位是宁小姐和傅四公子的。
关于两人不和的谣言,无形之中也再度减少。
……
随着拍品的起拍价越来越高,内场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
宁昭顺利拍下阮相宜的“妩.媚酒红”系列全套红钻首饰和那只帝王绿翡翠手镯。
很快便是最后一件拍品——玫瑰冠冕。
整晚没有动静、懒散倚靠着座椅的傅尧礼终于坐直。
宁昭听着身旁窸窸窣窣的声音,问:“小叔叔,你要拍这个吗?”
台上,拍卖师已经开始讲解,傅尧礼手中把.玩着竞价牌,低低应了一声:“嗯。”
宁昭也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最近不是知夏姐姐和惊秋姐姐的生日,而她的生日刚刚过完。
那傅尧礼是要送给谁?
也是,他都二十四岁了,有女朋友是很正常的。
连她都准备交男朋友了,傅尧礼谈个恋爱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难道傅尧礼上次拒绝楚家那么干脆,是因为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宁昭的思绪越飘越远,甚至已经想到傅尧礼结婚的场景,连场内竞价的声音都自动沦为背景音。
她讨厌这样胡思乱想,索性决定直接问一问傅尧礼,又想到不能显得太刻意,免得傅尧礼以为她还没放下。
她盯着傅尧礼领针上的黑钻——那是她送的:“小叔叔,你拍这顶冠冕做什么?收藏还是送人?”
傅尧礼兴致大概是很好,并没有直接跳价,而是很有耐心地一次又一次举牌。
听到宁昭的话,他本想直接回答,转念一想,有些话并不适合现阶段说,便道:“目前暂时没想好,再说吧。”
宁昭心里那点儿郁结之气忽然尽数散去。
她在心里痛恨自己没出息,想,必须得赶紧认识一些新的男人了。
有时候吊死在一棵树上可能是因为没有去寻找森林。
她可不允许自己这样。
优质男人千千万,她还就不信除了傅尧礼没别人能让她动心。
……
这顶玫瑰冠冕价值极高,据说藏家是一位华侨,常年居住于新加坡,如今年近高龄,膝下又无子女,这才决定将其捐赠,因此不少人都想趁此机会拿下。
价格已经从起拍价的一千万到了两千三百万万。
16. 云端月
竞争到最后,其实只有几个人在举牌了,每次加价也由二十万提高到五十万。
傅尧礼按着加价规则,不断举起竞价牌。
慢慢地,场内只剩下三个人举牌——
傅尧礼,楚白婉和另一个男人。
LED屏上的数字跳动速度也近乎停滞。
多数人的目光都在三人身上来回打转,最让人感兴趣的,还是傅家四公子傅尧礼。
傅尧礼常年洁身自好,从没传出过豪掷千金只为搏红颜一笑的花边新闻,那么现在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顶玫瑰冠冕?
肯定不是给他自己戴。
收藏吗?感觉如此繁复华丽的古董并不符合他的风格。
难道是好事将近?
还是送给身边的宁昭?
……
前面的楚白婉心里也有诸多猜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较劲拿下这顶玫瑰冠冕,明明现在的价格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期资金。
只是一想到若是被傅尧礼拍下,又很可能被他拿去送给别的女人,她便觉得整个人都发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价格已经高达四千六百万。
宁昭感觉到一点困意,打了个哈欠。
傅尧礼余光瞥到,终于跳价:“五千万。”
这话一出,整个内场安静了一会儿。
楚白婉最终放弃加价。
另一个男人仍在坚持:“五千一百万。”
傅尧礼挑了挑眉:“六千万。”
现场更加安静。
“六千万第一次——六千万第二次——六千万第三次——成交。恭喜二十八号拍下四十九号‘玫瑰冠冕’。”
一片寂静中,拍卖师的声音格外清晰。
宁昭直觉傅尧礼拍下这顶玫瑰冠冕一定有他的理由。
否则他何必这么执着?
周边的人陆续起身,宁昭也随之站起。
傅尧礼跟在她身后,说:“昭昭,我需要去后台一趟,主办方刚刚给我发消息,让我过去再验一验货——你拍了几号?我帮你一块儿付款。”
宁昭刚要开口,一道声音略显突兀地插.进来:“先生,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宁昭和傅尧礼同时停下脚步。
男人穿过重重人群,好不容易才走到最后排。
他站定,吊儿郎当地说:“先生,关于刚刚的玫瑰冠冕,我想跟你借一步说话。”
宁昭见状,知道和自己无关,便道:“小叔叔,你们慢慢聊,我先去后台找阮阮了。”
“好。”傅尧礼先应了宁昭,看着她混进人群,逐渐走远,这才把视线重新拉回到面前的男人身上。
“有什么事吗?”傅尧礼开口。
他不认识面前这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
“你好,我是……”
傅尧礼打断他的自我介绍:“不必如此麻烦,直接说重点吧。”
宁昭还在后台,他没时间听一个陌生人讲述来龙去脉。
男人上下打量着傅尧礼。
他特意从深市过来,为的就是这顶玫瑰冠冕,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另一个竞价对手,跳价过高,最终硬生生逼得他不再叫价。
他不清楚傅尧礼的身份,也不知道傅尧礼的为人。
“那我就直说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顶玫瑰冠冕,我拍下它有很重要的用处。”男人尽量收起自己的混不吝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客气一些,“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六千万……”
傅尧礼很浅淡地笑了一声:“可是我也有很重要的用处。”
男人刚想发作,记起来这是自己有求于人,语气重新缓和下来:“我和我女朋友马上就要结婚了……”
“先生,你可以加价拍下来。”傅尧礼打断他的话,语气温和,却没什么温度,“而不是来找我。”
傅尧礼本不欲多说,但想了想,还是补充:“还有,你说要送给女朋友,难道我就不可以送给我爱的人吗?”
男人一时哽住。
他确实能出得起六千一百万,可再多,他就无法保证了,毕竟他原本的预期价只有五千万。
“如果你只是为了说这件事,那么我先失陪。”傅尧礼仍旧是四平八稳的语气,礼貌又疏离,让人怀疑什么都激不起他的情绪,更看不穿他心里在想什么。
男人见傅尧礼不同意,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京城不是他的地盘,只是……
男人眯起眼。
他在心里盘算着,踱步离开内场。
-
“抱歉啊昭昭,今晚也没去陪你。”阮相宜在后台,一看到宁昭,便上来挽住她,说。
宁昭是接到阮相宜的微信才过来的,闻言笑道:“没事啦,你设计的两件都好漂亮,我本来想都拍下来,想了想,还是留给别人一件吧。”
阮相宜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指:“你喜欢哪件直接告诉我啊,干嘛还要花钱来拍。”
“支持好朋友啊。”宁昭笑起来。
后台都是来验货的客人,宁昭不着急,阮相宜拉着她走到角落里:“你小叔叔回来了啊?我刚在后台听到有人说二十八号是他。”
“嗯,对呀。”宁昭穿的是高跟鞋,站久了有些累,她拉过一把空椅子,坐上去,“不过我也是刚知道。”
“他拍了四十九号,是要送给你吗?”阮相宜好奇地问。
宁昭下意识否定:“不是吧,他都没和我说。”
阮相宜的好奇心更重:“那是给谁的呢?难道他有女朋友了?”
宁昭摇了摇头。
后台的帘幕被人掀起,伴着爽朗的笑声。
阮相宜停住话头,和宁昭一同看过去。
是傅尧礼和主办方。
也不知是宁昭身上有磁铁还是怎样,傅尧礼一踏进后台便和她对视上。
阮相宜拉着宁昭站起来:“走,我们也去看一下四十九号。”
两人走到傅尧礼面前。
“傅哥大手笔啊。”阮相宜先开口,打趣道。
傅尧礼垂头笑了声,不作回答,只淡声夸了一句:“你设计的作品很不错。”
“快让我们看一下,傅哥。”阮相宜眼神往那顶装在水晶盒中的玫瑰冠冕上落。
主办方看向傅尧礼。
傅尧礼颔首:“看吧。”
工作人员这才小心翼翼地扯开红丝绒布。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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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盏水晶射灯将玫瑰冠冕照得愈发光彩流转、奢侈华贵,让人联想到爱德华时期的公主。
阮相宜牵着宁昭靠近了一些,傅尧礼站在原地未动。
他的视线只在玫瑰冠冕上停留了一会儿,便挪到宁昭身上。
他站在宁昭的侧后方,只能看见她的小半个侧脸和修长漂亮的天鹅颈。
也许是傅尧礼的目光太过直白,宁昭有所感知般回过头来。
傅尧礼不退不避,迎着她的眼睛,问:“好看吗,昭昭?”
宁昭不明所以:“好看。”
傅尧礼点了点头,扯开话题,对合作方说:“今天先到这儿吧。”
一旁一直举着黑丝绒手套的工作人员:?
傅四公子这么随性?
大价钱拍下都不摸一摸看一看的?
泰和老总一听,忙让工作人员把玫瑰冠冕回归原样,道:“好,明天会有专人送到傅宅去,我送您出去吧,傅总。”
“不必了,您留步。”傅尧礼下巴冲着宁昭和阮相宜的方向抬了抬,说,“我们一起出去。”
“好,好,那我们明天上午再见。”泰和老总很是热情地和傅尧礼握了握手。
……
酒店外。
傅尧礼站在台阶上,问宁昭:“昭昭,坐我的车回去吗?”
宁昭摆手拒绝:“不要,我和阮阮一块儿来的,我们一起回去就好啦。”
阮相宜推了推宁昭,把她往傅尧礼身边推:“哎呀!我们两个见面的日子多着呢,傅哥好不容易才回国一次,你不用管我,去陪傅哥吧。”
宁昭:我不是我没有。
因为实在觉得丢脸,宁昭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她和傅尧礼表白的事情,包括阮相宜。
因此在阮相宜眼里,宁昭一直是那个喜欢黏在傅尧礼的小女孩儿,而宁昭和傅尧礼之间令人感动落泪的亲情也一如既往的稳定且深厚。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宁昭不好再拒绝,便说:“那你路上小心一点哦,回到家给我发消息。”
“放心吧。”阮相宜拍了拍她,对傅尧礼说,“那我先走了傅哥,你陪昭昭回去吧。”
“好。”傅尧礼声音很轻松。
他想,幸好昭昭从小跟着他长大。
哪怕所有人都不知晓他的感情,也会在无形中为他创造机会。
……
待阮相宜离开后,傅尧礼和宁昭走进夜色里。
“不是告诉过你,晚上参加活动要记得带一条披肩吗,昭昭?”傅尧礼脱下西装,覆在宁昭光滑的肩上。
“夏天诶,我没有那么脆弱。”宁昭话虽这么说,但感受到笼上来的温暖后,还是不自觉拽住西服边儿。
傅尧礼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眼尾晕开笑:“走了,回家。”
等宁昭坐进车里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在内场时傅尧礼说的话,觉得刚好可以趁此机会说明白。
待傅尧礼也落座后,宁昭系好安全带,把西装放到后座,颇为严肃地开口:“小叔叔,以后你不要总是想着给我付钱什么的。”
傅尧礼刚搭上方向盘的手一紧。
“什么意思?”他稳住声线,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日里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