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夫人》
3. 血色之吻
在船厂工作的大部分船工因常年缺乏营养,缺少光照长得都格外瘦小,他们寝室里的冲洗装置也设置得格外狭窄。美其名曰量身定制,而非偷工减料。
时理脱完了走进冲洗装置。感应到有人进入后,装置开始自动运行,冲水声不绝于耳。
这里毕竟是劳工宿舍,条件肯定不会多好,水压时高时低,水温时高时低,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时理刚来时非常不适应,但很快她便被沉重的工作任务压得喘不过气来,生活里那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她再没精力追究。
她抬眼透过透明的装置外壁看向霍衍。霍衍已经将她脏兮兮的裤子扔到了地上。他正在抽烟,留给她一道漆黑挺拔的背影,姑且给她留了几分体面。
时冷时热的水流冲刷着她疲惫纤细的身躯。她轻轻闭上眼睛。沉浸于清冷苦涩的松木香气中,思绪逐渐飘远。
她和霍衍相识于四年前,那时她18岁,刚从一场长眠中醒来。
时理并非这个时代的人。她诞生于2050年,也就是两百多年前。那时她患了一种特殊的脑瘤,当时的医术无法将她治愈。
她的父母绝望之际,找到一位私立医院的医生。医生建议他们使用刚研发出来的冷冻舱。
这种冷冻舱可以让石理陷入长眠。等医学发展到足以治愈石理的时候,再让石理苏醒,她或许可以获救。
疼爱时理的父母听从了医生的建议,花去大把金钱把石理送入冷冻舱。时理陷入长眠,再次睁眼,发现已经到了200年后。
而更让她诧异的是,她已经不在地球。
负责解冻并引导她的医生名为周温雨。周温雨告诉时理,他们目前在一颗名作M16的行星上,这颗行星距离地球,甚至整个银河系都很远。
而时理的故乡,那颗温柔的蓝色星球,因为温度过高和环境污染已经不再适合人类居住。
时理的脑瘤刚被切除,身体虚弱,加之她本来就不是M16的土著人,冒然外出身体可能适应不了。
于是她便听从周温雨的建议,足不出户地住在这家圣心医院里,接受后续疗养。
她生活起居的疗养室有一面巨大的玻璃墙,通过玻璃可以看到走廊上的医护人员来来往往。这让她安心。
这里温度适宜,湿度合适,定时提供一日三餐,还有解闷的玩具和书本,是天堂一般的温室。
只是住在那么舒服的地方,时理理所当然开始担心起费用问题,周温雨摸摸她的脑袋温柔地说不用担心。
“200年来人类用尽各种手段优化自己的基因,想尽办法强大自身,在宇宙范围内扩张殖民,再然后,异能者出现了。
“你也知道吧,在这个时代,掌控着大多数资源的是天赋卓越的异能者。他们战力强大,但先天患有基因病,这便是强大背后的副作用。如果过度使用异能的话,他们会感到痛苦,失控,甚至可能死亡。而只有你的基因,能缓解他们的痛苦。
“像你这种在地球土生土长的珍贵的原生者,拥有地球母亲给与的最天然,最纯粹的基因。你的基因可以安抚异能者。你很稀有,时理,所以我们愿意不惜一切将你从地球带来,也愿意不惜一切将你治愈。”周温雨拉住时理的手,嗓音温柔如同一位知心大姐姐。
“可我要怎么安抚那些异能者?”时理的目光中闪烁着惧怕和迷惑,“我……我当然愿意帮助他们,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周温雨笑着拍拍时理的脑袋,如同一位知心大姐姐,“你只需每个月交出一袋四百毫升的血,医药费还有你的生活费都不再是问题。你可以快快乐乐地生活在这里。”
就这样时理过上了拿血换取生活物资的奇妙生活。她的血液,会被制成抑制副作用的药品,高价卖给需要它的异能者。
像时理这样,祖先及自身都从未受过基因改造的人被称为原生者。
在这个时代原生者非常稀有。而时理很快发现医院里有不少和她一样,在地球长期沉睡,然后被运送过来唤醒的原生者。
他们都被圈养在医院里,过着统一单调的生活。他们不被允许互相交流,所以时理也不知道其他原生者过着这样的生活到底开不开心。
但时理发现自己越来越难感到开心。
虽然在周温雨口中,她是宇宙联盟宝贵的资产,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她。但她逐渐发现,她的生活无异于一场监禁。
当她要求外出活动,周温雨会一如既往用她温柔的口吻拒绝,理由是原生者太娇弱,无法呼吸外面有害的空气。
反复要求没有回应,时理逐渐开始抑郁。她的日常补给里加入了抗抑郁的药品。所有医护人员都觉得很正常,毕竟大多数在医院疗养的原生者都需要服用抗抑郁药品。
“明明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必操心的日子,却还是会抑郁啊。”周温雨轻抚时理的脑袋,发出一声叹息,“你们原生者,果然很娇弱呢。”
时理麻木地过着枯燥乏味的每一天。
直至“他”出现。
当时时理就待在她的疗养室里,吃完当日的最后一顿药,她穿着睡裙踩着拖鞋,然后紧紧抱住她的小熊玩偶。
这个小熊是妈妈亲手给她缝的,和她一起在冷冻舱里沉睡了两百多年,现在只有抱着它她才能安然入梦。
她抱着小熊正要去睡,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尖叫声和东西碎裂的声音。惊恐的医护人员自玻璃墙外奔跑而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他们的脸因惊恐而扭曲。
有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时理能感觉到。
她当即跑到门口呼救,但没人理她,凭她自己也没办法打开上锁的门。
她忽然感觉到什么,转过头,然后就看到玻璃墙外一个医生忽然停住脚步,他的眼珠因痛苦而凸起。赤红血雾骤然弥漫,浓稠的血飞溅到玻璃墙上,他的脑袋,顷刻间和身体脱离,砰的掉落在地。
时理没看清是什么割掉了医生的脑袋,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血腥味争先恐后透过缝隙钻进疗养室,浸入时理的肺部。时理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下意识捂住口鼻。
接着砰的一声轰鸣。时理猛地抬起头,不受控制地睁大眼睛。
一直以来禁锢她的玻璃墙忽然间碎得干干净净。她的囚笼毫无预兆地破开一个巨大的裂口。浓郁的血腥味排山倒海而来。
即便外面的世界展露的是狰狞可怖的一面,即便医生没头的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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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就躺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即便,不停有人尖叫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到处奔逃,即便,生物的本能不停告诉时理,此时此刻她缩在疗养室里是更安全更稳妥的做法。
但她还是紧紧抱住怀里的小熊,坚定地迈动脚步,向着玻璃墙走去。一步一步,踏着一地的玻璃残渣,她走出疗养室,来到走廊上。
周围的人都在尖叫逃跑,医院洁净的白色墙壁布满猩红血迹,唯独她安静地站在原地,大口呼吸着久违的自由空气。
不可思议的是,她并没那么害怕。
她抬起头,看向远处。有个年轻男人悬停在半空中。他穿着西装裤和白衬衫,白衬衫上染着斑斑血迹,鲜红刺目。手臂上的袖箍令他流畅的肌肉线条显露分明。
她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是一位异能者,而且,很强。
无数银白的丝线自他身体中延伸而出,在他周围浮动,延伸。这些丝线便是他异能的具象表现,像某种细细长长的触手,像是只有他具备的独特器官。
这些丝线能轻易将水泥柱捆绑并连根拔起,也能顷刻间将血肉之躯切成两半。显然,就是这些看似纤细实则坚韧的恐怖丝线切断了医生的脖子,然后将一直囚禁她的玻璃墙击碎。
她并不是很怕那些丝线,甚至觉得它们在男人周围交织浮动的姿态有种说不出的美感。她情不自禁站着多看了会儿。
一个奔逃的护士迎面冲来,把时理撞倒在地。也就是这么一点儿动静,令那个浮在空中的男人转过头,注意到时理。
视线毫无预兆地交汇。她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逃跑的意愿,也没有逃跑的力气。
他有一张天妒人羡的俊美面庞。但状态却非常不好。他漆黑的双眸近乎涣散,冷峻的面庞上浮过某种挣扎,额角青筋凸起。她想他应当处于失控状态,他本人应当也,非常痛苦。
他抬起手,于是一缕丝线冲向时理,时理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可丝线并没有缠绕住她的脖子结束她的生命,而是轻轻环住了她的腰肢。
丝线缠着她的腰迅速收缩,将她带到他面前。她浮在他面前,近距离地看着他。他濒临疯狂,但尚存有一丝理智,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好奇。于是他没有杀她。
只是用那双可怖的眼睛打量着她。
时理担心掉下去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攀住他结实肩膀,与此同时她亦睁大眼睛看着他。这是她苏醒以来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异能者。果然很强,是人类基因延续的极致。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她狠一狠心,遏制着心头恐惧,将纤细皓白的手腕举到他面前。
“我是时理,原生者。”她强烈的渴望化作语言近乎脱口而出,“我……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带我离开这里,好吗?”
周温雨说过,她的血能够压制异能者的副作用,也就是失控。她想要他喝她的血,跟她达成共识。可是等了一会儿他依然没有任何行动,好似在迟疑,好似在怀疑她的血里有毒。
好不容易获得希望,她不想这样放弃。她要亲手抓住她的光。
不再犹豫,她果断咬破自己的唇,然后鼓起勇气,吻住他的嘴唇,将血灌入他的口腔。
4. 带我走
一颗心脏在胸膛内疯狂跳动。血液在瘦小的躯体里来回奔流。时理也不知道这样做能产生什么后果。
她在赌,将她的生命押在赌桌上。
她再没有其他筹码。
男人接触到她柔软唇瓣时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但很快他就像是一台被启动的机器,快速夺回主动权。
利落切断人血肉的丝线,此时竟变得格外温柔。它们层层叠叠,细细密密缠绕在她纤细腰肢上,如同藤蔓,引起阵阵酥麻。
她如同祭品,被他的丝线稳稳托举。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捧住她面颊,他垂眸,俯身撕咬她的唇,吮吸她的舌尖不放过一丝血液甚至唾液。
与其说这是亲吻,不如说是一场吞食。他在吞吃她。就在时理以为她要死于大脑缺氧之际,他终于松开她。
拇指抚过她毫无血色的唇,漆黑眼眸晦暗不明。
她喘息着,近距离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位主宰毁灭的神明。她注意到他的眼神清明了不少,不像刚才那样失控。
所以,她赌对了。
她令一位失控的神明在她掌中平复。
他的手和他的线稳稳托着她纤瘦的腰,以至于浑身脱力的她没有立刻坠落到地面上。他们就这样悬浮着,诡异而寂静地看着彼此。
“你是……谁?”时理轻声询问。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时理看到周温雨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抱歉,先生……”周温雨在短暂的诧异后急促开口,“请您放开您手里的女孩,她是我们尊贵的病人。”
男人不为所动,收了收箍住时理腰肢的手,宣誓主权。
“先生,您可能不知道,时理是特别特别脆弱的原生者,她的精神状态也非常不好还有抑郁症,她受到刺激可是会死的!”
周温雨说得情真意切,眼里满是关切,“我……我不能眼看着你害死时理,就算你今天杀了我,我也必须把时理带走!”
“周姐姐,我想出去。”时理紧紧抱着男人的脖子,嗓音笃定,“就是死,也无所谓。”
“时理,别再任性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现在的状态完全不适合出院……如果非要出去,只能由你的亲属接你出院。”周温雨摇头叹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而时理的心只会更痛。她的家人早就死了,她这辈子只能独自生活,而且很可能,终其一生,都逃不出这间医院。
她抬起目光,看向碎裂的玻璃墙。
她好不容易出来,真的好不容易出来。难道,又要把她再关回去吗?
“时理,过来。”周温雨向她伸手,“我是你的周姐姐呀。别害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时理陷入茫然。她相信周温雨,但也真的不想再被关回去。灵魂发出痛苦的悲鸣,下意识地,她攀住男人脖子的手再度紧了紧。
她不想回去,不想再被禁锢。哪怕他是一颗毒药,只要可以让她自由,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她望着男人的目光盛满哀求。而他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意,捏住她的下巴,接着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在周温雨诧异的目光中,他吻了她。并不是刚才那样的,充满血腥气味的掠夺的吻。这个吻带着一丝克制,还有难以描述的仪式感,像是一个毁灭不去的烙印。
“我会跟她结婚。”时理听到男人低沉笃定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从今天起,时理是我霍衍的妻子。”他低冷的嗓音如此宣布,“我以丈夫的名义,接她出院。”
时理只感到脑袋深处嗡的一声,整个人仿佛遭受重击。
霍衍这个名字,没有人会感到陌生。新闻媒体,医护人员时时刻刻谈论着他。他24岁,刚继承父亲的军衔成为统帅宇宙军队的最高指挥官,也就是,元帅。
军权在握,无人敢敌,他是强大的SS级无冕皇帝,锋芒毕露,更要命的是他的能力还没有稳定,他正处于蓬勃的向上生长的阶段。
此时,此刻,他就在眼前。
时理吓呆了,周温雨夜吓呆了。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惨白的嘴唇哆嗦着,再说不出任何话语。
霍衍收起丝线,一手托起时理的臀,像抱小孩那样轻易抱着她降落至地面上。穿着洁白睡裙的时理怀抱着她的小熊,僵硬地待在男人有力的臂弯中,一动不敢动。
霍衍没去看她的情,抱着她目的明确,大步流星地走向药品储藏室。
这里的医护保安早就跑了。他操纵丝线缠绕住防盗门,仅仅是片刻功夫,那铁板一块的防盗门就被捏成了废铁,然后被毫不在意地甩到一边。
霍衍迈着大步走了进去,四处看了看后,他把她抱到桌子上坐着。
她看着霍衍操纵着他那好用的万能丝线粗暴地翻箱倒柜。很快他便找到了两瓶能抑制失控的药物。
这些药物平时仅一片就能卖至天价,而他却毫不在意地将药片尽数倒至掌心,一把一把吞服。
时理安静地坐在桌子上看着霍衍。她时常听医护们议论他,言语之中充满敬畏以及恐惧。
要是身边人有幸能被选入联盟军队,他们会笑着称赞他年少有为。但是同样夸奖的话语,他们绝对不会用在最高指挥官霍衍身上。
他已经不是能用普通社会标准衡量的人了。他就像神,比起夸奖,大家更希望得到他的庇佑,与饶恕。
而此时此刻,她似乎看到了这位年轻的新神最为狼狈的样子。
霍衍吞了两瓶药后没再找到其他的,但对于他来说那些药还远远不够。
他转过头,焦渴的泛红的双眸对上时理安静清澈的眼睛。她抱着小熊布偶坐在桌子上,乖巧安静地像是个摆设。
觉察到他带着渴望的视线,她迟疑片刻,怯怯开口:“你可以直接喝我的血,应该和吃药没什么两样。”她的血还有药,无非是原材料和加工品的区别罢了。
她捋起睡衣袖子,将细瘦的胳膊伸向他。他静默片刻,迈步向她,垂眸打量她细瘦苍白的手臂。
这似乎没有太多意义的凝望却不知为何激起了她手臂上一片鸡皮疙瘩。
最终,他握住她手臂,粗粝指腹划过她血管清晰的细白手腕,触感强烈。她下意识地弓起脊背。
“严重营养不良,极可能患有贫血。”他舔了下干涸的嘴唇,掀起眼皮看她,“你想我弄死你?”
他的话语吓得她迅速往后缩去。她抬起一双惊慌的眼睛,却见他唇角勾起一丝细不可察的弧度。他竟然,在笑她。
他没再留意她,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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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翻箱倒柜找能治愈他的药。她坐在桌子上有些无聊,四处看看,然后就看到桌面上躺着一枚手表形的光脑。
这种迷你光学计算机她过去只看周温雨和其他医护戴过。在疗养室里她被限制与外界交流,不曾接触过光脑。
她拿起光脑摆弄了一会儿,发现进入需要密码。她抬起眼,求救的眼神很快被霍衍接收。
霍衍将他触须似的丝线伸过来,丝线钻进光脑外壳,一番捣鼓,时理便能自如使用光脑了。
光脑虽小但储量庞大,时理如饥似渴地浏览着。这枚光脑大概来自于某个管理层,抑或是公用的,资料储量庞大。
资料显示,这个医院曾经因非法拘禁原生者,将他们虐待致死而遭到不少起起诉。然而院长人脉宽广,屡次逃脱罪责。
当然,拘禁,虐待只不过是庞大罪孽中的冰山一角。
资料显示医院甚至在非法克隆原生者。克隆的原生者十分脆弱,通常没成年就死了。医院会用他们的遗骸制造价格高昂的药品谋取暴利,然后继续用他们的基因克隆。
与其说这里是医院,不如说是偌大的饲养场。
原生者是这里的活畜。
周温雨说,他们会每个月固定在原生者身上采一袋血,作为交换他们会负责原生者的生活伙食费用。
但事实上,他们在原生者身上采集的血液远远不止一月一袋。原生者的晚饭里藏有安眠药,每当他们沉沉睡去,便有医护前来悄悄采血。
冰冷的采血数据就这样血淋淋地展现在眼前。
时理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竭力振作,喘息着,低下头,缓缓缓缓,将睡裙往上提拉。
裙摆之下,露出一双泛着大片青紫的腿。
难怪过去她总时不时发现身上出现莫名其妙的淤青。被偷偷的频繁的采血,身体恢复不过来,便会有淤青长时间留存在身上。
她强作镇静,冰冷的双手再度捧起光脑。数据显示有很多原生者经受不住长期大量采血,年纪轻轻就死去了。他们的下场和克隆人没两样,最终他们的血肉会进行最后一次利用,成为高价药品。
他们的基因会保存下来,用以克隆。接着开始循环。
时理神情木然。她开始翻阅医护们的资料,资料表明医院里的医护,包括看似温柔的周温雨,都对医院里的罪恶十分清楚,且他们签了合约,愿意守口如瓶。
他们冷眼旁观,甚至亲手制造一场场虐待,谋杀,然后获得高额薪酬。
他们手中背负着无数人命,罪大恶极。
最终她翻到病人的资料。她看到自己刚从冷冻舱里苏醒时的照片。那时她也一样虚弱,无力,但眼中盛着期望的光。
毫无预兆地,眼泪骤然滑过眼角。她想到200年前她刚结束高考,在父母的祝福下满怀期待前往大学。
纵然开学检查时发现了脑瘤,但她并没有感到绝望。她有父母的疼爱,同学朋友的关心,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原来她也曾乐观,坚韧,无所畏惧。她几乎就要将那个自己遗忘。
她捂住脸忽然痛哭起来,怎么也无法停止。霍衍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
“带我走吧。”她哽咽着说,“求你……”
“立刻带我走。”
5.甜蜜背后
他实现了她的愿望。
他单手抱着孱弱如幼猫的她走出圣心医院。
之后他的手下陆续到场。听着霍衍和手下的谈话时理大概明白了霍衍出现在医院的原委。
突袭圣心医院本来就在霍衍的计划之中,只可惜他半路遇到刺杀。霍衍新官上任,自然有人不服。
他发动异能解决了刺杀者,但却开始失控。以至于他出现在圣心医院时会是那副糟糕样子。
霍衍和医院,很难说谁才是真的恶鬼,谁才是真的地狱。
依照霍衍指令,士兵们救出了还困在医院里的原生者,然后逮捕了所有医护以及院长。霍衍放一把火,将医院里所有基因数据,克隆数据尽数烧光。
霍衍抱着时理站在医院前,看着眼前大火猛烈燃烧,将整座医院连同内里的罪恶逐渐吞噬殆尽。
火是那样炽烈,温暖,将漆黑夜空渲染成浅色。她深深呼吸,有害物体燃烧的味道传入她脆弱的肺部。
她剧烈咳嗽,眼泪不停地滑落眼角,流至口腔。但她却并不感到痛苦,只感到无穷无尽的畅快。
她迫不及待地多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环视四周。
原来,这颗名为M16的星球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对她充满敌意,空气清新,绿植和房屋交错呈现,和她热爱的地球没什么两样,她完全可以在医院外独立生活。
今年她18岁。在经历过漫长困顿的噩梦后她终于彻底苏醒。
这一晚对很多人来说,充满恐怖与血腥。但对她来说,却是希望的开篇。
她转头去看抱着她的男人。男人单手点燃一支烟,一点火星在薄唇边明明灭灭。在炽烈的大火前,在万里星辉之下,心动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何况,他创造了她的开篇。
情生意动,但她理智尚存。她还记得他提议说要结婚的事。她想他只是随口说说,那个时候他正在失控暴走,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他是她高不可攀的神明,她不可以当真。
“元帅,今天的事很谢谢你。”时理在心中酝酿许久,然后小声说话,“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您……可以放开我了。”
但这次他并没如她所愿。他依旧稳稳抱着她。“去哪里。”他咬着烟问。
她怔了怔。在明亮,自由,狂野的火光前她望入他漆黑狭长的眼眸,心脏狂跳不止。
“我不知道……”她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沫,心脏隆隆跳动,她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元帅有什么建议吗?”
“刚才的建议,你怎么考虑。”他掐灭手里的烟,掀起眼皮看她,“要不要跟我结婚。”
她错愕看着霍衍那张天妒人羡的脸还有他过于好看的笑容,脑海深处升腾起无数艳丽花火。无数朵花火噼啪炸响,轰鸣不止,她恍惚间听到幸福的声音。
“答案?”他催促。
“我……愿意。”
就这样他们结婚了。
在这个时代女性和男性年满18就可以结婚,时理刚满18,而霍衍比她大6岁。
没有任何盛大繁琐的婚礼,他们只是简单而秘密地领了个证。
接着时理便以妻子的身份住进了霍衍巨大如城堡的元帅府。元帅府边上就是独属于霍衍的私人飞船停泊港。停泊港是金色的,因此元帅府也被称为金色港湾。
在金色港湾里,时理得到众多机械仆人细致周到的照料。霍衍平时很忙,总是不在家,当她想出门散心,便会有佣人陪同她去家门口繁华的商业街逛街。
更远点的地方就不行了,霍衍不希望更多人看到她。自然,她元帅夫人的身份是隐蔽的。
外人只知道霍衍结婚了,而他妻子的身份,只有霍衍最信任的副官还有他的父亲霍雷知道。
时理明白,她过于弱小,将身份公布于众只会丢霍衍脸面。于是她欣然接受了他的安排。
只是身份不能暴露而已,这没什么。她还可以外出,比起困在医院里的日子,现在的生活不知要好多少倍。
她想,她应感到知足,不能给他位高权重的丈夫带去太多困扰。
为了不让时理感到寂寞,霍衍给她买了最新款的光脑,还买了一只白色狮子猫陪伴她。
据说这只猫咪拥有纯种的地球基因,非常稀有,价格高昂。时理给猫咪起名肠粉,肠粉这这种食物,在如今的宇宙中已经绝迹了。
许多个寂静夜晚,时理吸着猫安然入梦。她想现在的她是幸福的,婚姻让她有了一位丈夫,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终于有了一位亲人。
他们当然也有过争吵,妥协的总是时理。她如此珍爱她来之不易的家和亲人。
她让家庭医生每月固定抽取她的血,然后将这些血制成药,让霍衍在失控的时候服用。
偶尔他病得太重,等不及机械仆人拿药过来,便会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随之而来的啃噬与吸吮让空气变得黏着,变质。接着事情便越发不可收拾。他们是夫妻,没有什么不可以,纵然有些艰难但她还是会竭尽所能迎合他。事后他恢复镇静,把她抱在怀里轻抚。他喜欢喊她小熊,可能是因为最初他见她时,她就抱着一只小熊玩偶。
待霍衍睡去,时理会反复描绘他棱角鲜明的眉骨和英挺鼻梁,确信他在她面前如此放松必然是因为信任,确信,除了血液和基因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维系着她的婚姻。
这些日子她被霍衍养得健康红润,身材也逐渐丰腴。
而霍衍,他也在以飞快的速度完成他的成长。他雷厉风行地处决了不服从他的人,重新编整军队,他的势力近一步延伸,直至商界政界一众元老都在他的权威之下低下高贵的头颅。
他变得更加的忙,时常不回家,就算回家,也总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忙。
这天他在金色港湾举办宴会,宴请他新结识的各界贵宾。时理作为他秘密的妻子,理所当然没有受到邀请。
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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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厅里,喝至微醺的男男女女载歌载舞,时不时发出一阵嘈杂的欢声笑语。而时理抱着肠粉寂寞地徘徊在寂静无人的走廊尽头,不知为何竟感到眼眶酸胀。
她用力拍打自己的面颊,告诫自己不能哭。这算什么呢,她在心中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贪婪。她明明衣食无忧,被照顾得很好,却还不知满足。
宴会结束,霍衍和他的父亲霍雷陆续走进书房。躲在走廊尽头的时理碰巧看到。
她对她的公公了解不多,也没见过他几次面。印象中,他是个古板又守旧的老头,格外重视血统传承,但私生活又极其混乱。
霍衍的母亲,也就是他的正室当初就是被他这种淫靡作风气死的。
她对她的这位公公并没有好印象。
事实上,她的无数场梦魇都因他而起。霍雷和霍衍的副官是这世上,唯二知道霍衍妻子身份的人。
霍雷不止一次当着霍衍的面无视她,轻贱她,说她只是个卑微下贱只知道依附男人的原生者女人。
她猜想这场父子对话,肯定也跟她脱不了关系。霍雷肯定又要找机会骂她。于是她悄悄靠近书房,屏息凝神偷听。
有些意外的是,这次霍雷没有骂她。他提到一个偏远星系,霓虹星系。
“你知道霓虹星系有不少稀有矿星,王族贵族势力庞大,有他们支持,你能畅通无阻地进入政界。总理年迈,掌控不了大局。到时,大家都得听你的。”
霍雷浑厚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入时理耳朵,“你会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父亲有话可以直说。”霍衍嗓音淡淡,听不出悲喜。
“我知道你娶那个卑微下贱的原生者女人就是想气我,行了霍衍,你也不是毛头小子了,闹也闹够了,是时候干正事了。”
霍雷道:“霓虹星系的公主一直都很倾慕你。反正外界没人知道你妻子的真实身份,解决掉那个原生者女人再娶公主,外界不会有人知道你换/妻的事实。”
霍衍没有回答,亦或者回答了,但时理却没有听见。
她只感到耳膜深处嗡的一声,紧接着脑海便是一片空白,浑身血液刹那结冰。肠粉觉察到她的异样,不安地抬头看她。
时理低头紧紧抱住猫咪。她感到自己在颤抖,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想跑,但双脚甚至没有迈开步子的力气。
“怎么,不舍得?”门内,霍雷的声音继续响起,“你不会真对那个原生者女人产生了无用的感情吧。”
“没有。”霍衍的回答简明扼要。
“那就是还需要她的基因?”
“我正在好转,很快我就不再需要她安抚。”霍衍的嗓音冷如冰川,毫无温度,“无须担心,到时我会亲手解决她。”
“那样最好。”霍雷听起来很满意,“你要是不舍得,那就交给我来解决。霍衍,你记着,霍家的人从不会被无用的东西拖累。”
那一年时理19岁,她决定计划一场逃亡。
6.逃亡的结局
时理知道当时霍衍和她结婚并不是一时兴起。
那时他刚接手强大军队,为塑造可靠沉稳形象需要已婚身份。除此之外,那时叛逆年轻的他需要做些什么去反抗他强势守旧的父亲。就比如娶一个柔弱娇小的原生者。
而如今他势头迅猛。等他大权在握,父亲乃至任何人都难以掌控他的人生,他需要的妻子,必然就不是她这样的了。
时理并不是对自己的地位一无所知,只是幸福奢靡的生活让她决定装聋作哑。但偏就有那么一刻她猛然发觉,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个深夜霍衍杀气腾腾地回到金色港湾,他不说他遭遇了什么,而她也不会多问。他只是像往常那样娴熟地低头将唇凑到她纤细的脖颈边,轻轻啃噬。这阵子他确实不太需要她的血抑或血制成的药安抚,但他习惯在使用异能后,索取她的亲昵。夫妻之前亲昵的接触能压抑他的杀意,遏制他渴血的冲动。他们在黑暗中尽情拥抱索取不知餍足如同新婚夫妻。她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一片黑夜,唇与舌是热的,但他的心是冷的。结束后她蜷缩在他怀里,想了好久还是开口:
“霍衍,我们离婚吧?”
他没有回答,但她莫名知道他在听。
“我感觉我们不太合适。你需要的妻子不是我这样的。”她鼓起勇气转头,果然对上他一双漆黑冰冷的眼睛,再次郑重开口,“霍衍,我们离婚吧。”
他望着她,脸上神情淡漠。“为声誉着想,我不会轻易离婚。”他说,“如果要走那一步,我会通知你。”
时理怔住。她从不觉得他是那种注重声誉的人,正要再说他却已经闭上眼睛。明显是不想再谈。于是她只能一个人瞪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后来她在金色港湾见了霍雷两次。这位公公每次见她,神情都是鄙夷而诧异的。像是在惊叹,怎么她竟然还活着。
他和霍衍越来越频繁地聊到那个霓虹星系的公主。她向霍衍求证,但霍衍只让她别胡思乱想。
但她没办法不胡思乱想。如果霍衍打定主意想送她归西,又怎么可能提前通知她呢?还有,霍雷口中那个势力庞大背景强势的公主……谁能保证她不会为了元帅夫人之位,暗中动手呢?
她感到自己头顶悬挂着一把看不见的剑,她不知道这把剑什么时候会落下。
而更可悲的是,霍衍根本无法共情她的处境。
她终于发现一切源于她和霍衍之间巨大的身份鸿沟。他难以理解她。而他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忙,有大大小小的星系冲突有处理。他又怎能花时间,花精力纡尊降贵去理解一个弱小柔弱的她?
她的精神她的意志,甚至她的生命,在他眼里,都是渺小而次要的。
于是时理决定逃跑。她趁他出远门时飞速逃离金色港湾。
她逃了七天七夜,本以为自由之光唾手可得,不想却被一群歹徒围堵。他们将她拽到车里扯她裙子撕她衣服,激情四射地讨论完事后如何将她大卸八块卖去黑心医院换钱。时理开始意识到,身为原生者的自己要是无力自保就是一块人人都能咬上一口的肥肉。
谁都想用她的血肉谋取价值。
她是被霍衍保护得太好了,所以忘记了外面世界的残酷。亦或者说,霍衍有意不让她接触外面的世界,以至于她的认知总与现实脱钩。
时理奋起反抗,她死死咬住为首歹徒的脖子,咬出满嘴的血。无论他怎么挣扎,身边人怎么打她都不松手。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霍衍出现了。
他控制的那些温柔而残忍的丝线轻飘飘降落,刹那间夺走数位歹徒的性命。衣冠不整的时理坐在血泊之中,抱紧瘦小的自己。她抬起一双惊魂未定的眼睛对上霍衍漆黑冰冷的视线。她想说话,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因为呼救而嘶哑难耐。
霍衍看着一身狼狈的她,牵起唇角,露出略带嘲讽的笑容:“小熊,离开我,你怎么活?”
轻轻淡淡一句话却如重锤敲击在她心里。
睫毛扑簌颤动,她止不住地回想刚才的种种画面。霍衍来得很及时,为什么他会来得这么及时?牙齿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竭力遏制住弥漫心头的恐惧,开口:“霍衍,这些人是你安排的吗?”
“不乖的小熊就该被好好教育,才知道什么值得珍惜。”他居高临下,仁慈地向她伸手。
她没有动。于是他弯腰抱起她。娇小无力的她蜷缩在他结实的胸膛中,一动不动。曾经让她心安的,拯救过她的怀抱,这一刻,却再不能温暖她。
之后霍衍把她关在地下室里整整七天。对他而言,这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惩罚。而他并不知道,这七天里时理常与噩梦相伴,睡眠舱里零星的画面和医院里的画面交叠在一起,促成了她的幽闭恐惧症。她把她的恐惧告诉霍衍,而霍衍只是觉得她过于娇弱。
当浪漫甜蜜的泡沫消散,生活露出它最为狰狞的一面。
她发现自己生活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脚下看似无瑕的冰面深处早已裂开巨大的裂隙。
要是什么都不改变终有一日裂隙会越来越大,然后将她吞噬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时理思考许久,直至一个完整的逃亡计划在脑海里成型。她必须足够小心,足够细致,才能够逃出统治者丈夫的掌控,获得她想要的自由。
她对霍衍说她想花几年时间专心读书,拿下之前没有拿到的大学文凭。霍衍同意她在家读书,给予她足够多的学习时间。
她表面上静心学习,私底下却用私藏的金银打点身边人,躲开监控小心翼翼布下自己的人脉。她所求不多,所以愿意帮她的人也不少。利用人脉她逐渐摸清霍衍的生活轨迹,了解到一些她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
霍衍一旦长时间外出,她便会摸入藏在金色港湾深处的庞大的武器库和训练场,学着使用那些她从未用过的武器,与格斗机器人对战交手,锻炼体能与意志。
过去的经验令她明白逃亡不能一蹴而就,她必须把目标放得长远,逐渐充盈自身。她看着镜子中自己逐渐饱满起来的肱二头肌和清晰马甲线露出愉悦笑容。
霍衍没有发现任何端倪。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以为他的妻子柔弱娇小生活不能自理,自然不可能去那种只有职业士兵才感兴趣的地方。
霍衍和那个什么霓虹星系的公主似乎没有近一步的发展。至少时理派去打探的人没有打探到什么。大概是联姻条件没谈拢,也可能他们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有了近一步接触。
不过时理不再关心,生命威胁如利剑高悬,而远方的自由正在呼唤她。
她潜心学习了三年,也暗中谋划三年,终于,她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文凭。
是时候出发了。
她趁霍衍不在,剪短了头发,换了新的光脑,佩戴好能掩盖原生者气味的手环,在眼线的掩护下离开金色港湾。
一切都是这样顺利。她搭乘太空铁轨离开一直生活的M16星球,就此奔向她的自由。
离开前她拟好了离婚协议书,放在他的书房里。她什么都没要,只求净身出户。
平心而论,虽然婚姻里她有过不太愉快的经历,甚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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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生命受到威胁。但她对他也有感激。如果没有他,她或许早就死在当初那个圣心医院里了。
这些年来她给予安抚,他回以物质。他们两不相欠。就让他们的关系平平静静地结束,没有人会知道这一段隐秘的婚姻。
在她的设想里,在看到措辞诚恳的离婚协议书后他可能不会立刻签字。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常失控,不太需要她的血。
但他不喜欢事物脱离掌控的感觉,觉察到养了多年的小熊失踪,他大概会带人四处找寻。
但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会在找过一阵后便果断放弃。他是个主次分明,善于做决定的冷酷统治者。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完成,他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他终会想通,然后签字,恢复黄金单身汉的身份接着去找他的公主。
可是她低估了他的偏执。
他竟然兴师动众派遣他那以千万亿计数的宇宙军队四处搜寻她的下落。起初没人知道他要找的人是谁。那些负责找人的士兵对外宣称霍衍在找一位重要的女囚,私藏者死。只有时理自己知道,他在找她。
时理被追得东躲西藏。但她毕竟准备了三年,并不会轻易乱了阵脚。
便是对万事万物运筹帷幄的霍衍,也不曾想到看似娇弱胆怯的原生者妻子会花三年时间在他身边耐心布下缜密眼线。这些眼线总能让时理在即将被追到时,先一步逃跑。
时理在宇宙联盟的各个星球中逃窜,最后她想明白了,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重回M16星球,这个集繁华与腐朽为一体的星球,是宇宙联盟最发达的首都星球,也是霍衍的根据地。
她弄脏自己的脸,穿着一身脏衣服混进霍衍投资的船厂,成为船工小韩。忙碌艰苦的工作她精疲力竭,但好处就是,她没有精力和闲心为往日伤怀难过。时常和钢筋铁骨待在一起,她的心也变得坚硬起来。
拉伤的肌肉和手指上磨出的茧子告诉她,她在经历一场脱胎换骨。她不再是被人圈养的小熊,她正在蜕变成一头真正的野兽。
三个月来她一直都在正常地干活,和其他船工没什么两样。就在她以为她已经摆脱霍衍的追捕时,他出现了。
他把整个M16翻得底朝天,甚至大驾光临至他向来嗤之以鼻的底层人聚集场所。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就连最底层的船工都知道他老婆丢了。
于是,她的逃亡,迎来一个猝不及防的结局。
其实时理完全不明白霍衍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如此兴师动众找一个对他的下半场人生没有半点作用的人。但其实她也不必明白。
他位于顶层中的顶层,他的人生容错率极高。兴师动众找一只小熊,对他来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看重小熊,而是因为,他有权力这么做。
时理收回绵延不止的思绪,耳畔只有强烈的冲水声。水声转瞬间停止,她洗完澡走出冲洗装置。擦干净身体后,她换上睡裙。
船工们并不习惯穿睡衣,但她觉得洗澡后必须得换一套没有班味的衣服。生活已经如此艰苦,不能再没有仪式感。
于是她用破旧的床单亲手做了一件歪歪扭扭,不怎么合身但还算舒服的睡裙。
霍衍转头,看着她身上麻袋似的睡衣,眼里的鄙夷藏都藏不住:“小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能吃苦?”
时理看着他,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
不,我亲爱的丈夫。
我吃过的苦远比你想象的多。
7.杀意与安抚
时理定了定神,抬眼看向霍衍的眼眸:“现在我们可以谈谈离婚的事了。”
他坐在她破旧狭窄的床上,定定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她,唇角轻轻勾起。空气中弥漫着清冷苦涩的松木香气。
有些异能者与生俱来带有香气,这种铭刻在基因里的味道,能霸道地将周围人的感官全部占领。
曾经时理很喜欢这种木头的味道,它让她感到安心,平静。现在……却是有点腻了。味道又何尝不是他控制人心的手段。她皱了皱鼻子,想要摆脱味道的控制。
“你说。”他开口。她忽然感到一阵气恼。
她想要说的都写在离婚协议里了,可他把协议扔了。这个时候还让她说?她用力闭了闭眼睛,在心里劝说自己不要生气,气坏身子无人替。
“简单来说,就是我愿意净身出户。”时理竭力心平气和说话,“跟我离婚,你不会有什么损失。”
“你这样以为?”他的反问让她又是一懵。
“那你有什么损失吗?”时理定了定神,也跟着反问,“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吗?也不怎么失控了。你应该再不需要一位会拖你后腿的娇弱原生者妻子了吧?再不需要多做些什么去隐藏她的存在,所以离婚不是很好吗?”
她一口气说完,然后停下来,气喘吁吁地瞪着他。而他与情绪激动的她截然不同。他端坐在床上,交错双腿,垂眸凝望着香烟明明暗暗的火光。
“我暂时离不开原生者。”他垂眸,若有所思。
“OK,那你赶紧去找别的原生者。”时理伸手指了指门,“凭你的实力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能找到,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就薅我一个!”
“我吃过别的原生者的药。”他掀起眼皮,强势的目光露骨地滑过她颀长雪白的脖子,向下延伸至她瘦弱的锁骨,然后被睡裙中断。
“效果都没你好。”他的嗓音有些许低哑。
时理捏了捏拳,呼吸起伏:“说白了,你就是不愿离婚?”
“你当我千里迢迢来这里,”霍衍抬头慢悠悠环视四周,“就为了参观你垃圾场一样的屋子?”
毫无疑问,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来抓她回去。
时理只觉眼前一黑又是一黑。不知是被累的,还是被气的。
“现在已经很晚了,霍衍,我要休息。”她揪住霍衍的衣领企图把他揪起来,“垃圾场你待不惯就走,反正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她这点拉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挠痒痒。他依然纹丝不动地坐着,还抓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嗓音嫌弃:“小熊爪子都有茧子了。不可爱了。”
“可爱有什么用。”她一双清澈的眼冷冷看着他,“能当饭吃吗。”
“我看你现在吃的饭也不是很好。”他探入她睡裙,手指隔着皮质手套沿着她的纤瘦脊椎一路攀爬,“瘦了那么多。”
鸡皮疙瘩伴随着一阵酥麻升起。脑袋嗡的一声,紧接着她感到一阵羞恼,邦邦两拳捶向霍衍面门,但都被霍衍稳稳接住。
“力气是大了,但大的有限。”霍衍轻轻一拉,她便扑坐在他腿上,近距离地看着他眼底戏谑笑意。
像是嫌她不够生气,他凑到她耳畔继续给予暴击:“小熊,在我的工厂里干苦力开心么?”
“我……我咬死你!”时理被气得眼冒金星。她想要动手但两只手都被制住,气得不行只好动嘴。她正要去咬霍衍的脖子,忽然听闻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小韩,小韩!”门外竟然传来江明的声音,“集合时我没看到你,你回寝室了吗?”
时理一时间怔住,僵在霍衍腿上没有动。霍衍也没有动,淡淡审视着他面前的“小韩”。目光中透出一丝嘲讽,以及,杀意。
“小韩!你快说话!”江明继续捶门,“我知道这个点你一般不会睡觉!”
“连生活习惯都知道得那么清楚。”霍衍笑笑,他转头看门,似有所悟,“你就是为门外那条疯叫的底层野狗要跟我离婚?”
时理感到震惊的同时也感到背后汗毛成片炸起。她不得不认真去看霍衍的神情。他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野兽狩猎时会露出的那种神态。
空气中的杀意越来越浓稠,像是随时能化为实体。
“不……不是,你在说什么……”时理剧烈挣扎,想把手从霍衍手里抽出来但还是没能成功。
没办法,她只好大声对门外的人喊话:“我今天好累,你先回去吧!我下次再找你聊,你快回去!”
“不行,你不开门,我今天肯定睡不着。”江明站在门外,嗓音委屈巴巴,“小韩,我总觉得你今天有些不对劲。集合前就奇奇怪怪的,集合后也没影了……不见你一面,我不安心。”
时理睁大眼睛,错愕地看着霍衍。霍衍眼底的杀意根本藏都藏不住。
下一秒她被他扔到床上,他果断迈步,向门口走去。
时理迅速跳下床去追霍衍,她握住霍衍的手臂,霍衍站定,转头看她惊惶面孔,露出带有嘲讽意味的笑容。像是在问,你以为你能阻止?
“江明!你快点走!”时理拽着霍衍咬牙大喊。
“小韩,你怎么了?”门外江明的听出些许不对劲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放心,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时理只觉脑海深处嗡的一声。江明的每句话,都足够激发霍衍的杀意。
纵然对她没有太多感情,他对自己拥有的东西,也充满了占有欲。
何况他这种位高权重的男人,最忌讳被人戴绿帽。
霍衍停在距离门半米左右的地方没有再动。自他躯干中蔓延出来众多晶莹细长的丝线。这些丝线便是他的异能。
此时丝线悄无声息地蔓延着,很快便遍布了整个房间走廊,彼此交织,细细密密,结成莹白的网。
网继续向门延伸。
时理见过霍衍用这些丝线整齐切下人的头颅。那场面她记忆犹新。只要这些丝线透过缝隙钻出门,便能轻易结束江明的性命。
更要命的是当其他人发现江明的尸体时,他们并不会知道他的死因是什么。
这就是霍衍异能的厉害之处。
时理偶尔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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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惊讶,她竟然真的跟这种杀人无形的怪物同床共枕了四年。
她不再多想快步上前。她张开双臂站在他面前,站在一片洁白晶莹,充满杀气的网中,喘息着看他。
“霍衍,别这样。”她双眸泛红,轻声说话。
“理由。”霍衍漆黑的眼眸盯着她。他的丝线,那可怖的杀人工具此时正温柔丝滑地在她身侧蜿蜒,延伸,即将钻出门缝。
只需几秒,江明就会人头落地。
时理用力闭了闭眼。她深深吸气,咬紧牙关向他走去。
没有任何犹豫。她踮起脚尖用力搂住他的脖颈强迫他低头,然后狠狠吻上他的唇瓣。
长久的相处令她明白一件事。
不仅仅是她的血可以安抚他的狂躁与杀意。她的吻,她的碰触一样也能。
在片刻的静止后他火热的掌心便箍住她的腰肢。他主动加深这个吻,而她毫不客气,泄愤似的啃咬他的嘴唇。
唇齿纠缠,口腔中松木的苦涩味在血腥味的衬托下越发鲜明。周围的丝线在空中轻快起舞,杀意正在消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诡谲的欢愉。
或许是许久不见。他的亲吻如同掠夺,比他失控时还要粗暴一些。她脊背生寒,似能清晰感受到冷汗顺着脊椎缓缓下落。与狼共舞,生死一线。
她脑海一片空白,想不出什么对策,也不想计较什么后果。她学着他的样子不管不顾地进攻,撕咬。
在一片纠缠中他睁开眼睛,近距离地看着她因愤怒而泛红的眼睛,哼笑一声。他单手下探托起她的臀,抱着她大步走向床。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抛至枕被之间。
他俯身,单手将她两只细瘦手腕禁锢于头顶。她抬眸看他强势,漆黑的双眸。他好像在用这无声的眼神警示她,要想门外的人活下去,就不要忤逆他。
她被浓郁的松木香气环绕,感到一阵恍惚。或许他的香气,在关键时刻亦是麻痹猎物的毒素。浑浑噩噩间她后知后觉想到敲门声和江明的声音已经有阵子没响起了。他没得到她的回应终于离开了。这个发现让她暗松一口气。
霍衍敏锐地觉察到她的分神,咬了一口她的脖子,她轻叫一声,愤愤对上他的眼:“你不是说不会在这里……吗?”
“改主意了。”他微笑,“从来没在垃圾场过,试试也行。”
满嘴垃圾场垃圾场的,这里是她的宿舍!宿舍!你要那么嫌弃你滚啊!
“混蛋!”她抬脚踹向他,他握住她细瘦脚踝的同时忽然听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响起。
眼前一黑,紧接着整个人迅速下陷。时理定睛一看,原来是她不堪重负的单人床塌了。
她有些狼狈地爬起来。这张床,在她住进来以前就破破烂烂的,本身质量堪忧加之用了很久,如今这样也是意料之中。她定了定神,抬头看向霍衍。霍衍站在床的尸体前,表情非常的精彩。好似吃了一千只苍蝇。
时理看他这样,情不自禁笑了出来。“这就是你们这些资本家克扣工人福利的报应。”她带着笑意开口,“活该。”
8.异能的渴望
时理难得见霍衍吃瘪,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但面对他强势而充满威慑力的视线,她终是强行收起笑容。
“我是个大度的人,小熊。你想吃苦,我让你吃够。两周后,我来接你回家。”他快速整理好他的军装,一副淡然模样仿佛那个闯入她房间搞塌她的床的混账不是他。
他漠然俯视倒在一片狼藉中的她,宣告,“要是让我发现你身上有野狗的气味,小熊,你的结局不可能好过这张床。”
他说完再不去看她的反应,大步走向阳台,然后一撑护栏翻了下去。
这里是十八层,但霍衍是会飞行的异能者,自然摔不死。时理站在阳台上默默看着霍衍身影消失,然后抬眼看向伫立在对面的造船厂,默默攥紧拳头。
船厂的生活虽然艰苦,但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她不想回到过去,但也不想再逃跑了。
没关系,她还有两周时间,她一定能找到对策。
时理轻呼一口气回到床边,翻出工具,开始修她的床。在船厂历练一番后她别的本事没怎么学会,但特别擅长打螺丝。
她库库一顿操作给床打了好几个螺丝,于是床变得可以再次使用了。她整理被子,枕头,然后意外发现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
霍衍的金色袖扣,竟然不小心掉在了她的床上。时理想了想,小心翼翼包裹好它藏了起来。
第二天清晨,时理好不容易才在拥挤的食堂里抢到自己的早饭。一些熟络的船工跟她打招呼,但更多船工只顾闷头吃饭。
没有人发现昨夜那个SS级的男人闯入了她的宿舍,对于她来说惊心动魄的一夜,对于其他人而言不过是乏味枯燥的又一天。
食堂已经被先到的船工占得满满当当,时理只能蹲在墙角吃饭,吃完洗干净手,她前往船体内部继续昨日未完成的焊接工作。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靠近,时理没有停下手里的活,继续戴着焊接面具,头也不抬问:“你昨晚到底有什么事非要找我不可?”
“没……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江明站在时理身后,心虚地摸摸鼻子,“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时理顿了顿,心道也没必要因为霍衍的破烂事迁怒其他人。她鼓了鼓脸,摘了焊接面具看江明:“我不喜欢晚上的时候被打扰。你以后别来宿舍找我。”
“好,好。”江明虽有迷惑,但还是连声答应。
见时理真的没在生气,他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并迅速开启新话题:“对了,昨晚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是王瑞杰告诉我的。昨天的大集合李可儿没去。你应该记得李可儿吧,那个新来的女工。”
时理回忆了下,好像有那么点儿印象。李可儿是比她晚一个月进厂的女工,江明见带不动就把她交给别人去带了。
见时理点头,江明便继续说话,“李可儿称自己生病了,所以王瑞杰和高层在集合后就去她寝室看她,然后发现她的寝室里贴满了元帅的照片。然后王瑞杰和高层的人就问她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元帅失踪的妻子,她竟然承认了。”
时理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离谱吧?”江明一脸难以置信,“就她那样……教她认零件半天认不齐全,打螺丝也不会打的人怎么可能是元帅夫人。”
“元帅夫人需要会打螺丝吗?”时理近乎脱口而出。
江明被问得一噎,过了会儿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觉得元帅夫人真打螺丝的话肯定能打得很好。”
时理:“……”好像被夸了……不……这个不是重点。
她假装无事发生开口:“那李可儿后来呢?”
“今早高层通知了厂长,厂长联系了元帅身边的士官。不出意外现在李可儿应该是被护送着去见元帅了。”
时理心情复杂。想不到霍衍竟然有这么狂热的迷妹,为见他一面不惜一切。但那头脑简单的女工可能不会想到霍衍对底层人有多厌恶。冒充他的妻子去见他,无异于送死。
“小韩,我们还是说说你吧。”时理回神,发现江明蹲在她面前,眼中泛着隐忧,“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话:“我知道,我不该打探你的过去,但我总觉得……觉得你和我们不一样。”
时理的心脏突的一跳。
“我和你哪里不一样,还不是一双眼睛一张嘴。”时理有些心虚,移开视线小声嘀咕,“还没有异能。”
“你皮肤白皙,头发光滑,你不像是诞生于底层的人。你过去的生活应该很好。”江明望着时理,面带苦笑,“还有昨天,你听说要元帅要来找夫人后表现就很不对劲。”
江明近距离地凝望着时理的眼睛,下意识地做出就连他自己也不太相信的猜测:“你是害怕……被元帅发现吗?小韩,你……你难道是……”
“其实。”关键时刻时理忽然起了个念头,果断打断江明的猜测,“昨天搜查元帅夫人的军官,是我老公的上司。”
江明怔怔地望着时理,一时半会没开口说话,好似在脑海里捋着人物关系。
“我的老公是个小军官,他动不动家暴,我不得已跑出来。我怕被他上司认出来,再被抓回去。”时理一股脑儿说完。
她垂着眼,不想让江明发现她眼中的心虚。有些忐忑地等了一会儿后,江明终于开口。
“原来是这样。”江明轻声说,“对不起,让你说出这种心酸过往。那现在怎么办,他……你老公会来找你吗。”
“来找也没关系,我会跟他离婚的。”时理抬眸看着江明的眼睛,很认真很笃定地说话。过了会儿她拿起焊接枪,“好了,我没别的事情瞒你了,你别打扰我干活。”
“小韩,我还有最后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江明郑重喊住她,“你和你老公……你们有孩子吗?”
时理一个哆嗦手里焊接枪险些摔到地上。
“没有!”她情不自禁大声说话,“开玩笑我怎么会跟那个……那个变态生崽!”
别说她生了,一想到霍衍这家伙会有后代她就感到一阵止不住地后怕。
她想到那些细细密密,铺成网络,能瞬间夺人性命的丝线。霍衍就像一只强大嗜血的蜘蛛,稳稳地匍匐在他浩瀚无边的杀人网上。这样的人要是生了一窝小蜘蛛……那还了得!
为了全宇宙的和平,这样的男人就应该被送去结扎。
“好,没孩子就好。”江明松了口气似的话语,令时理瞬间回神。时理默默看他。
江明有些尴尬,不由地清了清嗓子:“咳……不我的意思是没有孩子的拖累,你开启新生活也容易些。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你有需要随时找我。”江明转身,离去的脚步十分轻快。
时理有些无语地摇摇头,专注自己手上的活儿。
中午,她只身前往医务室。
船厂的医务室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人满为患的,此时也有不少船工等在医务室门口。他们身上大多有着一系列过量工作导致的慢性病,在经年累月的病痛折磨下他们的脸上只剩下麻木。
医生并无法令他们得到彻底的解脱,顶多只能开一些镇痛药物让他们获得暂时的安宁。归根结底,能终结苦难的只有金钱。而这也是船工们最缺少的东西。
时理看着一位嘶声惨叫的船工被抬出医务室。听周围人议论说,他操作不慎从高层手脚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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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了下去导致手脚断裂。如果有钱,他可以去私立医院VIP病房安静休养。但他没钱,甚至舍不得打一针麻药,只能强忍着痛苦眼睁睁看着医生拼凑起他血淋淋的肢体然后将伤口缝合。
不出意外他会在伤口没有好全之际继续高强度工作,直至再也站不起来。其他船工沉默无声地看着他被抬远,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时理忽然就想霍衍真应该过来亲眼看看这副底层人努力生活的光景。但他站得太高太远,根本看不见这些。
他花太多时间注视遥远群星,而忽视了脚下根基。
时理甩了甩脑袋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她排着队安静地等在门口,不一会儿,轮到她进医务室。
她进门时女巫正在水槽里清理手套上的斑斑血迹。“你是哪里不舒服。”女巫头也不抬地问。
“女巫”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医生,看起来非常朋克。挑染成蓝色的长发盘在脑后,脖颈间的大片刺青一直延伸至白大褂中。
尽管每天都在高强度工作,但她永远神采奕奕,不知疲倦。女巫只是她的外号,没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字。但时理喜欢跟她这样充满活力的人接触。
时理坐在凳子上,手紧紧扶着桌子,静默片刻后她才有些忐忑地开口:“我想要‘潘多拉之梦’。”
“什么?”女巫倏地回头,她上下打脸时理一番,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认真的?”
“潘多拉之梦”是一种价格高昂的针剂。它能激发普通人的潜能,有三成可能让普通人获得异能,人生就此开挂,生活天翻地覆。
不少底层人拼命工作的目标就是买到一针“潘多拉之梦”。当然,潘多拉之梦这个名字自有它的来由。它能带来非常剧烈的副作用,不少人在打了针后落得终身瘫痪的下场,并且没获得异能。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在打开潘多拉魔盒之前,谁都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
人生没有重大波折的普通人通常不会踏足这场豪赌。但时理觉得她必须兵行险路。
要从霍衍手里逃脱,获得真正的自由,她必须变得强大。
若是她弱小,她甚至都没有和霍衍谈判的筹码。无法平等,谈何自由。
她必须放手一搏。
潘多拉之梦一般只流动于黑市中。但女巫人脉宽广,什么都能搞到。理论上来讲,任何有利可图的药品女巫都愿意贩卖。
此时女巫诧异地看着时理,因为时理确实是一位比较特殊的客人。
她不是第一次来买潘多拉之梦了。
之前时理就花光大把积蓄买了一针潘多拉之梦。好消息,她注射后没有任何副作用,坏消息,她也没获得任何异能。
这次,是她第二次冒险。
“对,我认真的。”时理望着女巫,十分笃定,“请卖我潘多拉之梦。”
女巫眯眼看着时理。她皮肤如白瓷般细腻,头发乌黑顺滑,眼睛清澈明亮,和绝大多数跑来医务室的,疲惫沧桑的船工都不一样。
她这样的女孩子完全可以选一个可靠的男人共度一生,完全没必要成为一个赌徒。
“你为什么这么想要异能?”女巫上下打量着时理,“花那么多钱折腾真的有必要吗?说不定你辛辛苦苦获得异能,最后也是个D级的废物技能。”
“但我还是想试试。”时理十分坚定。
女巫沉吟片刻,忽而开口:“你是不是有个仇人?”她如此猜测:“而那个仇人碰巧是异能者?”
“可以那么说。”时理定了定神,冲女巫露出微笑。
或许,他不算她的仇人。
却是她必须去挑战的人。
9.人生赌局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女巫无声叹息,望着时理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悯,“最近潘多拉之梦的价格持续上涨,你带够钱了吗?”
“钱不太够,”时理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布包,递给女巫,“用这个抵可以吗?”
女巫接过小布包,狐疑地看了看。她打开布包,接着不受控制地睁大眼睛。
“这是……是……”女巫拿起布包里的金色袖扣,对着光线仔细打量,“你从哪里搞到的?”
看女巫这个反应时理暗松一口气。看来女巫是懂行的,那就不用她多费口舌了。
“是纯金没错……花纹和做工……还都不是工厂里的那种大货。”女巫拿出放大镜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望着时理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思。
“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不一般。”女巫目不转睛地看着时理,神情严肃,“告诉我,这真的是元帅的东西吗?你从哪里拿到的?”
“不……这其实,是一比一仿制。”时理舔了舔嘴唇,小声说话,“算是元帅的,周边。”
“……”女巫沉默片刻开口,“这周边也不便宜吧?你一个基层船工花那么多钱买元帅的周边?”
“我是元帅的迷妹。”时理毫不犹豫地开口。
“……”女巫再次陷入沉默。
时理坐在凳子上,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她的双手摆在膝盖上紧紧捏成拳,她能感受到手心里浸满冷汗。因为心虚,她不太敢抬头去看女巫的反应。
用霍衍的东西做交易是不太好……但管它呢!他弄塌她的床!是压榨工人的邪恶上位者!她要他一粒扣子怎么了!
这么想舒服多了。时理轻呼一口气,缓缓抬头去看女巫。
女巫若有所思地看她几眼,再不多问。小心收好袖扣,她从柜子底层抱出一只保险箱。输入层层叠叠的的密码打开,她捧出一只小盒子。盒子里躺着一管深蓝色的液体。女巫将之递给时理。
“给,”女巫说,“开始你的第二次豪赌吧。”
时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深蓝色的药水,心脏在胸膛里拼命打鼓。
当潘多拉魔盒再次开启,她会得到怎样的答案?
会顷刻间冲上云端,还是就此跌入泥潭,病魔缠身?
“很少有人会尝试两次潘多拉之梦。”女巫轻声低语,“小妹,你还年轻,没必要将所有的筹码压在赌桌上。现在,你还可以反悔。”
“辛苦你为我注射。”时理将液体递给女巫,冲她露出浅淡,但坚定的笑容。
女巫不再劝说。她麻利地将蓝色药水吸入注射器,轻轻弹了弹针头。让时理捋起袖子,女巫用冰凉酒精棉涂抹她的手臂,接着,她便一针刺入时理的皮肤。
蓝色液体推入时理细嫩的皮肤。时理忽然感到一口气呼吸不上来,接着便感到头晕目眩,她的瞳孔开始涣散,面前的一切变得虚幻缥缈。
她像是置身于无数时光碎片中。
她看到高考中奋笔疾书的自己,还有即将进入冷冻舱的自己。父母握着她的手泣不成声。
再一眨眼,她从冷冻舱醒来,看到周温雨对她露出温柔的微笑。待手术完成身体康复,她开始整理父母留下的遗物。这些遗物放在冷冻舱外侧的收纳箱里,应该是200年前的遗产律师整理的。
冷冻舱花了父母不少钱,所以他们并没有留下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但是留下了不少信件和照片。
这些东西记录着父母从中年,直至迟暮的点点滴滴,对于时理来说是无价之宝。他们留下一枚U盘。U盘保存了许多视频,让200年后的时理,可以看到父母的音容笑貌。
U盘中最长的视频是母亲身前留下的最后一个视频。视频里,白发苍苍的母亲躺在病床上,呼吸衰弱,但她望着镜头,目光温柔。
“小理,你看妈妈这样,是不是觉得陌生?”母亲的声音被剧烈的呼吸声覆盖,沙哑而虚弱。
“妈妈不想让小理担心……所以努力活到了现在。今年是2112年,妈妈已经87岁了。时间过得很快吧?真快啊……可妈妈眼里,小理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其实妈妈很感谢小理,要不是有你,要不是想着你有朝一日能好起来……妈妈可能坚持不到这个时候……
“总之,妈妈这辈子,过得很开心,有点遗憾不能见到你醒来的样子……但人生……哪里能没有遗憾呢?小理,妈妈希望你能开心,将来等治好了病,你就随便找个轻松的工作,别太要强了……能养活自己就好,健康是最重要的。
“还有,一定要趁年轻感觉找个好男人结婚。妈妈……妈妈没有后悔过遇见你爸,更没后悔生下小理……妈妈希望你也能幸福,有自己的孩子……”
妈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比如要记得喝烧开的水,晚上不要熬夜,少吃外卖,多吃蔬菜……都是那种,很琐碎的,很平常的甚至毫无意义的唠叨。
她一直说一直说,直至护士跑来制止。而二百年后,时理看着视频泪如雨下。
妈妈,对不起,我没找到好男人,工作不轻松,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工作。
可是啊,我好像终于知道,该怎么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所以,请不要为我担心。
记忆旋涡就此消散。时理猛地睁大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医务室冰冷的地板上。刚才之所以会经历那些记忆,应该都是因为潘多拉之梦引起的连锁反应。
在女巫的搀扶下时理吃力地坐起身。身体和大脑大变得无比笨重,她昏昏沉沉。
“屏息凝神,专注自身,查查看你有没有什么变化。”女巫说。
时理强忍住剧烈的不适感,屏息凝神,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她将自己的手握成拳头,然后再慢慢张开,尝试用力,但什么都没发生。她又看了看身体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你还是没有获得异能。”女巫的嗓音里透出一丝遗憾,“不过好在你也依然没有获得太严重的副作用。”
“潘多拉之梦一定是立刻生效的吗?”时理不死心地问。
“你是想要我安慰你吗?”女巫轻声叹息,“确实有很人在打针后过了数天才获得异能,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时理陷入沉默。其实她本也没抱太大希望啦,但当真的得到结果时,她还是感到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她的心脏上。
冰冷的现实迫使她再次清醒地认识到她这辈子注定就是个普通人,要是不戴特殊装置隐藏原生者的身份,她都难以自保,随时可能被亡命狂徒大卸八块卖去黑市做药。
不甘心。
明明已经无比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但还是……不甘心。
时理抿了下唇,双眸不受控制地泛红。女巫一手按住她的脑袋,用力揉了揉。
“我懂你,小妹。你别太难过,你看我还有其他船工,不是有大把跟你一样没有异能的人么?大家都在好好生活。人生呀,哪能事事如意。”女巫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枚荔枝味软糖,递给时理,“吃块糖好好休息,不舒服了就来找我,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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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理顿了顿,拆开包装纸把糖果塞进嘴里。甜蜜的味道在舌尖上弥漫开来。她冲女巫露出感激的笑容。还是有点想哭,但她忍住了。
她离开医护室,继续在她的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
潘多拉之梦没有带给她异能,但那微弱的副作用久久不曾散去。时理坐在手脚架上焊接时只觉得头重脚轻,头昏昏沉沉。要不是她牙关紧咬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她随时可能从手脚架上摔下去。
好不容下班了,时理迫不及待放下工具,想立刻回她胶囊大的小窝里好好睡一觉。如果可能的话,再大哭一场。
“小韩,今晚你有安排不?要不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回宿舍的路上时理被江明拦住。
“我今天很累,江明,我只想回去休息。”时理说完绕开江明就走。
她走了几步还是站定,转头,果然看到江明就站在原地,用一双委屈巴巴的眼睛看着她。
时理定了定神,心想找个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也挺好。“你想去哪里呢。”鬼使神差地,她开口问。
“现在还不能说。你到了就知道了。”江明故意卖关子。
“不能说?那我不去了。”时理作势要走,但江明三步并做两步走过来拉住她手腕,“小韩,我为这一天准备很久了。求你了跟我去吧,你不会后悔的。”
时理不得不承认她的胃口有些被吊起来了。她默默跟着江明七弯八拐,来到距离船厂三个街区以外的酒馆。江明熟络地和酒保打招呼,买了两张入场券后领着时理沿着楼梯走至地下室。
热情的声浪和酸臭的汗味同时扑面而来,时理一时间不知道该捂耳朵还是捂鼻子。
她想过江明会带她来个挺刺激的地方,但没想到会那么刺激。
她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这里昏暗的光线。这是一个宽大的地下格斗场,中间的格斗台较高,台上正在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格斗。
台下的观众密密麻麻,时不时发出动物般亢奋的嚎叫。观众大多数是喝得醉醺醺的劳工,结束了一天精疲力竭的工作的他们迫切需要找到那种活着的感觉。他们身上除了酒气还有一股浓郁的机油味。而在各种刺鼻的味道里,时理还闻到了浓郁的铁锈味。
时理和江明勉强站在角落处。时理定睛一看,台上的与其说是一场单纯的格斗,倒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一个面相瘦削阴狠的男人正在用手里的锁链疯狂抽打他的对手。
而他的对手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中,没了反应。时理注意到瘦削男人手里的锁链并不一般,幽蓝色的电光时不时随着锁链的挥舞而亮起。
“这里是可以挑战异能者的格斗场。”江明适时向时理进行解说。“这个用锁链的叫‘锁命鬼’,B级异能者,能力是操纵电。如果打赢他就能得到10000星币,咱们要10年不吃不喝才能赚到那么多钱。”
星币是宇宙联盟通用的货币单位。通常穷人手里极少握有现金,庞大的资源和财富源源不断汇聚于金字塔上端,也就是,异能者手中。
“如果输了呢。”时理小声问。
“唔……这里是地下格斗比赛,并不那么正规……”江明支支吾吾,“重伤致残,或者死亡都有可能。”
他话音刚落,主持人便在人们的呼声中走上台,宣布本场获胜者为锁命鬼。而地上那个可怜的输家如同死狗一眼被工作人员拖下台,脚下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血色拖痕。
“还有没有人想挑战锁命鬼!”主持人大声呼喊,“打赢他,就能获得10000星币!”
10.目标
10000星币,10年的工资啊。这一刻时理也忍不住感到一阵心动。
地下室的观众群情激昂,不时发出动物似的亢奋叫喊,大家都在等待着下一场血脉卉张的格斗,都在等待着下一个不怕死的勇士上台挑战。
时理感觉到什么转头,光线昏暗,但藏匿不住江明眼中的跃跃欲试。
“你也想参加比赛?”时理情不自禁睁大的眼睛。她顶多是心里想想,可江明……好像不只是想想。
“江明,你是一位熟练的技工,船厂里的大家都很喜欢你,领导也赏识你,很快你就能升职。”考虑到格斗的风险性,时理情不自禁开始画饼,“你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可我要多久才能存到10000星币?”江明望着时理。
时理怔了怔,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乐观开朗的大男孩眼里发现可谓不甘的东西。
“时理,你喜欢船工的生活吗?”江明又问。
时理陷入沉默。船厂的工作让她安心,让她感到踏实就仿佛双脚触及地面。不像在霍衍身边,仿佛置身云端随时都会坠落摔得血肉模糊。
但这并不是喜欢,没有人喜欢吃苦。
“跟我来。”
时理还没回过神就被江明拉进一间房间。
这是一间储物室,堆得密密麻麻,近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久久挥散不去的汗臭味和霉味灌满时理的鼻腔。
时理下意识捂住口鼻,慢慢环视四周。这里堆着不少基础武器,还有防具。江明领着时理来到一副机甲前。
时理很快认出,这是之前江明在她面前炫耀过的机甲。他自己做的,五颜六色,分外扎眼。
“我提前把它运来了。”江明冲时理微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规则上说,格斗比赛中可以使用任何武器,道具,包括机甲。有了它,我一定不会输的。”
“小韩,你就好好看着我是怎么拿到奖金的吧。”江明用力拍拍他亲手做的机甲,“拿到奖金,我就给你买好吃的。”
时理一时语塞,就这么看着江明小心翼翼把他的自制机甲穿在身上。她能感觉到,江明为了这天准备了很久,再多的劝说似乎都不会起作用。
“我早就摸透了锁命鬼的攻击套路和弱点。”江明自信满满地说话,“而且我特意在机甲上涂满了绝缘涂层,防电的。锁命鬼的异能不会对我产生任何作用。你放心,我一定会赢。”
时理忍了忍还是开口:“可是江明,前一个挑战者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我觉得他也一定做足了准备,没有人会冒然送死。”
江明穿好他的机甲,只露出一个脑袋。他有些生气地看着时理:“所以你就觉得我一定会输?”
“我不是这个意思……”时理抿住嘴唇。
江明操纵着他的机甲,抬起机械手掌,轻柔触碰时理的头发,任由她油光水滑的发线自巨大的指缝中滑过。
“如果我赢得了10000星币,我就可以用它来开启新生活。”他低声开口,“我还可以带着你去你丈夫找不到的地方。”
心脏最柔软的一角莫名被触动,时理下意识开口:“江明……”
“小韩,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江明握了握拳,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我不求你回应,但我希望你不要阻止我,这是我好不容易做出的决定……其实,我很少有这么勇敢的时候,我也想过后果,但我……但我不想一直缩在巨大的船厂里不出来。”
静默片刻,他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我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
时理下意识地睁大眼睛。
她的想法和他的又有什么不同呢?她也不想缩在霍衍的保护下度过一生。
谁知道他们赖以为生的东西什么时候会变化呢?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曾经的蜜糖转眼间便会成为夺命的锋刀。
命运会惩罚想要偷懒的的人。
时理回过神时江明已经穿好了机甲走出储藏室。时理毫不犹豫紧追而上,但还是被拥挤兴奋的观众冲散。
“江明!”
她大喊,但喊声被亢奋的吼叫声掩盖。最终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明操纵着机甲走到格斗台上。
台下观众的嘶吼声越发亢奋。锁命鬼看着面前比他高大的机甲,眼中并无畏惧,只有一如既往的不屑与鄙夷。
“让我们欢迎这位五颜六色的机甲战士!”主持人声音高亢。他刚说完,台下便是一阵响亮的应和声。
“看你身上什么颜料都有,我们就叫你,七彩勇士吧!”主持人笑着打量江明的装扮,很快决定了他的外号。
“七彩勇士!七彩勇士!”
“冲啊!打倒锁命鬼!”
台下观众群情激昂,挥舞着拳头格外上头。
时理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观着这场热闹。她非常清楚,如果江明输了,这群观众们不会给出任何关心抑或帮助,他们顶多发出一阵嘘声,接着期待下一位挑战者。
比赛擂台永远伫立不倒,与之相比上台的挑战者们完全可以被称之为消耗品。
待锁命鬼和江明准备就绪,主持人便挥了挥手,宣布比赛开始。
江明操纵着机甲毫不犹豫地向锁命鬼攻去。他确实如他所说,研究过锁命鬼的套路和弱点,因此他猛猛挥出两拳,都结结实实打在了锁命鬼的身上。
锁命鬼被击飞至格斗台边沿。他捂着腹部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七彩勇士!赶紧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那个异能者!”
“10000星币!冲啊!”
观众看得热血沸腾,就连时理心中也生出一丝期待。
“江明!加油!”她把双手拢在嘴边,大喊。
台上江明操纵着机甲抬起脚,接着用尽全力踹向锁命鬼,然而千钧一发之际锁命鬼却就地一滚,躲开了他的攻击。
这一番攻势也让锁命鬼看透了江明的攻击弱点,他向着江明不常使用的左腿发动攻击。
手中锁链狠狠抽向江明的左腿,江明猝不及防被锁命鬼的锁链缠住机甲左腿。
江明被缠住后就明显开始慌了,他竭力想要挣开锁链,但锁命鬼牢牢禁锢着他的左腿。
“江明,别管左腿!去攻击!”时理看出不妙,一边叫喊一边竭力挤向格斗台。
然而她的声音被周围强烈的呼声淹没,她的去路也被疯狂的人群挤得严严实实。
江明竭力想要挣脱,而在他挣扎的同时,绝缘涂层逐渐被锁链蹭掉。
锁命鬼抓住了这个机会,迅速启用他的电系异能。
蓝色的电流顺着锁链快速攀爬向机甲,而电力驱动的机甲一旦失去绝缘涂层的防护,很快便在异能者的攻击下变成一堆短路的废铁。
操作台失灵,指令无效。什么动作都做不了。而江明一时无法从机甲中挣脱出来,于是这台机甲,变成了禁锢他的,活生生的牢笼。
江明无法行动,也无法挣脱钢铁牢笼,只能任由锁命鬼的锁链一下下抽到机甲上。又一次,锁命鬼挥舞他的锁链死死捆住江明的机甲腿部,狠狠一扯,江明的机甲便摔在了地上。
锁链一而再再而三地扬起。在暴力和电力的双重作用下,机甲腿部抽成废铁,碎成一地残骸。而锁命鬼的锁链穿过废铁,捆住江明本身的腿。
锁命鬼的异能是电流,他本身不会触电,但能让对手承受痛苦的电击。没有绝缘材料和机甲的防护,电系异能通过锁链流通向活生生的血肉。江明不可抑制地发出的哀嚎。
“住手!不要再打了!”时理费劲地挤向格斗台,但是没有人听她的话,也没人给她让路。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锁命鬼的锁链一下下将五颜六色的机甲抽成碎块,然后,那些电残酷地攻击向江明没有丝毫防备的柔软的血肉之躯。
“停下!停下吧!”时理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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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喊,“求求你放过他!”
她的声音足够尖锐,饱含痛苦。这次,周围一大片人包括台上的锁命鬼都定睛看向她。她确信她的声音被听到了。
可是锁命鬼只冲她露出一个不屑的,鄙夷的眼神,接着继续挥舞手中锁链,继续他单方面的凌虐。主持人也看了时理一眼,露出冰冷而无奈的笑容。
时理缓缓捏起拳头,只感到浑身血液几乎就要结冰。
明明江明已经没有任何战斗力,明明格斗没必要再继续了,可锁命鬼并不停止。周围人在狂欢,血腥味在变浓,与其说这是格斗场,不如说是屠宰场。
江明没再发出声音,他渐渐地失去了所有动静,一动不动地躺在格斗台上。又过了好一会儿,疲惫的锁命鬼终于停下了他的虐待。
主持人这才不紧不慢上台,宣布本场比赛锁命鬼胜出。“很遗憾我们的七彩勇士也挑战失败了。”
虽然嘴上那么说着,但主持人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惋惜,“那让我们期待下一位挑战者!会是谁赢走10000元星币呢!”
观众们发出失望的嘘声,但很快便开始嚎叫,期待着下一位挑战者登场,他们已经对挑战者的死伤麻木,在他们看来生命不过是获得快乐的途径。
工作人员把奄奄一息的江明抬出一片残骸,抬到格斗台边的空地上。
时理用最快速度到达江明身边。她看到他浑身是血,身上到处都是锁链留下的淤伤,近乎没有一块好肉。
她遏制住腿软的冲动,急不可耐地去拍江明的脸,用双手按压他的胸膛。她用光脑呼叫救护车,催促他们务必尽快抵达。
听闻时理的声音,江明缓缓挣开肿胀的双眼。他双眸涣散,呼吸困难,但还是竭力露出微笑,苍白的嘴唇在鲜血的晕染下显得尤为刺目。
“结局不出意外……对吧?”江明的声音如同呼吸一样微弱,“小韩……我是不是很愚蠢?”
时理猝不及防有些想哭,眼泪瞬间盈满她清澈的眼睛。
“不,你不愚蠢。”时理紧紧握住江明的手,嗓音有些许哽咽,“你很勇敢,你是我心中的勇士。”
江明望着时理,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些。“能听到你这样说……也挺值……”他又吐出一口鲜血,接着便闭上眼睛,昏迷过去。
时理情不自禁呜咽了一声,一滴眼泪顺着面颊滑落至口中,留下一片苦涩。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一边用光脑催促救护车,一边俯身紧紧抱住江明,想用体温捂热他因过度失血而逐渐变冷的身躯。
她明白的。
她明白他那种不惜任何代价,也想要拼死挣开命运牢笼的信念。
她多希望他能成功,离开既定的命运,离开上层人对底层的桎梏,离开这世间既定的一切。
他们拥有同样的命运。
“江明,江明……醒醒啊……”她不停呼唤着他。
而在她身边,格斗比赛还在继续。
“还有五分钟,今天的比赛就要彻底结束了!”临近尾声,主持人喊得越发声嘶力竭,“想要挑战的赶紧抓紧机会,10000星币!最后五分钟,机不可失!还有谁来!”
“还要哪个垃圾要来挑战!”锁命鬼大声嘶吼,眼里尽是嚣张与得意,不曾为他造成的伤害流露半点愧疚。
或许是因为时理的目光过于灼热,充满仇恨。他转头看向紧紧抱着江明的,满身是血的她,犹如在看一只小丑,脸上那个充满鄙夷的丑陋笑容越发鲜明。
时理用力攥紧拳头,眼中的怒火越发炽盛。
妈妈,我知道生命来之不易。
但人生中总会有那么多意外发生。总有那么多东西,比生命还要珍贵。我想不惜一切地追逐。
或许我没办法改变这个世界,但或许,我可以想尽办法打倒一个人。我早晚可以。
这一刻,她感到她的人生中有了一个特别清晰的目标。
11.她会赢
救护车及时赶到,时理看着医护把江明抬上车,然后自己也上车守着江明。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时理在急救室门口等待,直至江明脱离生命危险。
这一场手术耗空了她的积蓄。第二天清晨,时理看着昏睡在病床上的江明,轻轻捏了捏拳。
纵然知道结局,纵然她也曾阻止,纵然代价惨痛但她依然不认为那场格斗是毫无意义的。
她懂他。
被这个世界定义成底层的他们似乎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命运编织的网。想好好过完这一生,但也很想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去看看别种可能。
哪怕赌上一切。
“江明。”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对昏睡的他轻声呢喃,“你未完成的挑战,让我来试试吧。”
“如果我输了,请不要嘲笑我。”
我只是,太不甘心。
时理没有去船厂上工,她跟经理王瑞杰请假,并告知他江明的情况,然后便在医院陪伴江明。
暮色降临,时理做了一番准备,再次踏入那个地下室。
熟悉的汗水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依然是和昨日一样,主持人和锁命鬼站在格斗台上大声挑衅,期待着下一位挑战者在奖金的引诱下上台送命。
“昨天没有人能挑战成功,现在奖金已经加码。今天击败锁命鬼,便可获得20000星币!”主持人大声嘶吼,观众们群情激昂。
“20000星币!有没有人!”锁命鬼眼神亢奋,盯着台下欢呼的观众,“20000星币!够你们这群怂蛋吃上一辈子了!有没有人!”
一阵异常亢奋的呼声忽然响起。主持人和锁命鬼同时转头,就见一个身形瘦小的挑战者穿过人群走来,动作利落地翻身,走上格斗台。
这位挑战者正是时理。
此时她穿着一件密不透风的橡胶雨衣,橡胶靴和橡胶手套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在绝缘材料之下。她的脑袋也被包头式防毒面罩罩得严严实实,别说皮肤,便是连一根头发也没漏出来。
这也意味着没有人能看到她的长相。
她深吸口气,活了下手指,攥紧了手上的金属棒球棍。格斗不限制防具和武器,所以她便怎么顺手怎么来。
锁命鬼和主持人相互对视交换了个迷惑的眼神。时理上场太干脆了,而她的身板……看起来又着实不像格斗高手。这其中的反差强烈得滑稽。
主持人眯着眼打量着全副武装的时理,过了会儿才略带迟疑地开口:“你是来挑战的?还是来要签名的?”
时理没说话,甩了甩棒球棍直指锁命鬼。
主持人和锁命鬼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上翘的弧度近乎掩饰不住。
“那让我们欢迎今天的第一位挑战者!”
主持人深吸口气用亢奋的声音冲着观众席嘶吼:“他也是迄今为止身材最瘦小的挑战者,让我们掌声欢迎他!让我们看看,这个小个子是否能逆风翻盘,完成其他挑战者都完成不了的壮举!”
听闻主持人这样说,观众们越发亢奋,掌声和欢呼排山倒海而来。
时理被主持人推到格斗台中央,迎接着盛大喧嚣的,夹杂着血腥味的欢呼。
这些人并不在意在雨衣下的她到底是男是女,甚至不在意比赛结局时她是死是活。
他们只渴望刺激,渴望鲜血,渴望在他们乏味无聊的生活中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让我想想该怎么称呼你。”主持人看着时理,若有所思。时理没急着说话,大多数参赛者都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和身份,只用外号示人。
“你看起来像老式惊悚电影里的角色……我想到了,”主持人打了个响指,“就叫你,雨衣屠夫。”
“雨衣屠夫!雨衣屠夫!”
“雨衣屠夫!去杀了锁命鬼!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狂躁,激动的观众争先恐后地呐喊,在黏腻的空气中挥舞着他们的拳头。
时理和锁命鬼被安排在格斗场的两端,等待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
“你确定要我跟这个矮冬瓜打吗?”锁命鬼跟主持人大发牢骚,声音里满是不屑,“不出3秒他就会倒在地上变成一滩肉泥,根本出不了任何节目效果,大家都会退票的。”
时理猜测锁命鬼这样的异能者是格斗主办方重金聘请的常驻选手,他应该是能从卖给观众和挑战者的票里面分钱。
所以锁命鬼会很注重格斗比赛的“节目效果”,要是效果不好势必会影响售票情况,也就会直接影响他的收入。
“好了好了,我吆喝了半天只有这个不要命的肯上,就别挑三拣四的了。”主持人出声安抚锁命鬼,丝毫不在意在旁边听着的时理的感受。
“让他多活几秒,别让他那么快死了。”主持人看一眼时理,这样对锁命鬼说话。仿佛一切都在他们掌控之中。
“好,我就陪这个矮冬瓜好好玩玩。”锁命鬼抬眸看向时理,眼中的不屑和杀意无需掩藏。
主持人退至场外,大声宣布:“比赛开始!”接着用力挥手。
比赛就这样开始。
观众席忽然陷入安静,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台上的二人。
时理灵活地挥舞着手里的棒球棍,透过防毒面罩淡淡望着她的对手。
江明说他为这场比赛准备了很久。
但其实时理准备得更久。只不过,她准备得从来不是一场具体的比赛。
三年来她为了逃出霍衍的掌控夜以继日地锻炼自己。霍衍的别墅里有很多先进武器还有智能陪练机器人,只要她想,每天都有各种五花八门的训练等待着她。
而她深知她的对手有多么恐怖,从未松懈。
虽然就目前来看,她的训练并没能帮助她逃离。但她知道,她的训练不会白费。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
她会用到它。
她不必再把委屈和愤怒往内心吞咽。
终有一日。
她会赢。
防毒面具发出轻微的回响,那是她呼吸的声音,她亦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加速,心脏在胸膛里隆隆跳动,这一刻她感到自己真正地活着。
这种握紧武器想要拼尽一切战斗的感觉,真的很好。
她不再犹豫,双手握棒飞奔向锁命鬼。锁命鬼向她甩出锁链,她向旁闪身,锁链自她身边呼啸而过。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兴奋的呼声,而锁命鬼微微吃惊。他开始意识到时理并不是个好到付的矮冬瓜,至少敏捷度惊人。
锁命鬼迅速后撤拉开和时理之间的距离。而时理紧追不舍。
锁命鬼瞄准,再次挥舞锁链,这次锁链抽打在了时理的左肩上。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惊呼,但时理没有放慢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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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依然握着棒球棍心无旁骛地冲向她的对手。
圣心医院里经年累月的抽血让时理锻炼出空前绝后的耐痛力。比起那种漫长持久的痛苦,短暂的痛苦何尝不是一种恩赐。
痛苦只能鞭策她,而不能击败她。
眼看着二人的距离缩短,观众们发出期待的呼声,而锁命鬼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烦躁。本想快速制服面前这个矮冬瓜,可惜事与愿违。
他凶狠地挥舞锁链,锁链精准缠绕住时理的手里的棒球棍。锁命鬼露出得意笑容。
他用力回拽锁链,想要将时理带到地上,但时理并没有如他所愿。她果断放弃棒球棍,一个飞跃扑向锁命鬼。
锁命鬼措手不及,他来不及收起锁链,就这么被时理扑倒在地。
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响起,就连主持人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时理的攻势不循常理,且异常迅速。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小个子,却拥有如此专业的格斗素养。
“杀了他!杀了他!”
“雨衣屠夫!雨衣屠夫!”
近乎宣泄的怒吼声排山倒海而来,近乎震碎耳膜。
时理挥舞拳头,重重打在锁命鬼的脸上。锁命鬼竭尽所能反抗,但时理骑在他身上,用自己的身躯压迫住他的身体,他的攻击十分有限。
他想用自己的电系异能,但偏偏,时理浑身上下被绝缘材料覆盖得密不透风。根本无从下手。
他伸手去抠她的手套,但她的手套被生物胶水牢牢粘在皮肤上根本抠不下来。
她的准备非常完美。
锁命鬼一时只能被动挨打。时理的拳头一下又一下打在他脸上,她如一只刚出生的熊仔,横冲直撞,不管不顾。
她会赢,她相信她会赢。
很快锁命鬼的鼻子流出血来,眼眶也肿了起来。他忍无可忍发出怒吼,一鼓作气抬起双手掐住时理的脖子。
继而时理和锁命鬼皆是一怔。
锁命鬼能感觉到手下的触感,明显和冰冷恶心的橡胶不一样。
有温度,又柔软,这是人的皮肤!
时理用橡胶严严实实包裹了每一寸皮肤,唯独忽略了面罩与雨衣相接的地方,那里有一条缝隙,锁命鬼能够透过缝隙碰触她的皮肤进而施放他的异能!
时理在短暂的失措后迅速恢复理智。
根据之前观看比赛的经验来看,锁命鬼的电系异能不会立刻电死对手。
她判断她的耐痛力能勉强抵挡一阵,只要在彻底昏迷之前先把锁命鬼击昏,她就能获得胜利!
这个办法铤而走险,但是可行。
她紧咬牙关忽略脖子被人掐住的窒息感,忽略氧气不足带来的昏涨感,竭尽所能挥舞拳头,痛击锁命鬼的脸。
锁命鬼感受到时理的急迫,以及她逐渐小下去的力道,忍不住放声大笑。他施放异能,强有力的蓝色电流顺着他的手掌流向时理的脖颈。
异能对于异能者而言是一种消耗,因此要不是遇到强大对手,锁命鬼不会施放如此强大的电流。
他有信心,在这样强大的电流攻击下雨衣屠夫就算不死也会立刻失去行动能力。
但是,事实并不如他所料。
他的电流淹没入时理的皮肤,但不起丝毫作用。
“怎……怎么会?”锁命鬼睁大眼睛,近乎瞳孔地震。他的异能,竟然消失了?
12.她的异能
怎么会这样?
锁命鬼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脑更是一片空白,而时理抓住了这个机会。
她能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在减轻,于是更加用力地痛击锁命鬼的脸。
“够了……够了……”锁命鬼承受不住,忍不住发出哀嚎,“你赢了!雨衣屠夫!奖金是你的!停下!”
时理没有停下。
她想到锁命鬼是如何攻击的江明的。她让他停下,大声求他,他明明都听见了。
可他只是一味攻击着失去行动力的江明。
现在她也要锁命鬼尝尝这种滋味。拳头一下下重重打在锁命鬼的脸上。
爸爸妈妈一直教导她要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但有些人,他不配。
锁命鬼的异能攻击不知为何竟然没有作用,但她不想管,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攻击,攻击。
“你没听到吗!”锁命鬼满脸是血大声鬼叫,“奖金是你的了!停下!”
“你……应该给我道歉!”防毒面具里传来时理的声音,她彻底化成一只愤怒的熊。
她不想暴露真实身份,因此在防毒面具里配备了一个变声器。现在她的声音通过廉价的变声器传出,柔软的女声瞬间变成低沉浑厚的金属质感男声。
“给我道歉!”浑厚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地下格斗场内,震撼有力。
“道歉!”
“道歉!”
观众们很快开始应和,震耳欲聋的声浪席卷而来,令人头皮发麻。
主持人诧异地睁大眼睛,一时失去言语。他从未见过这种画面。观众们吼得声嘶力竭,而他们并非盲目跟风。只要认真观察就能发现,他们的神态和动作,跟过往不太一样。
之前他们只是盲目地追求刺激,但此时,他们的眼中除了麻木的亢奋以外竟然还生出些许罕见的激动与期盼。
“上啊!雨衣屠夫!”有人嘶吼,“我们都支持你!”
这些观众大多是底层劳工,他们的生活几乎没有希望。但此时此刻看着雨衣屠夫痛殴锁命鬼,他们像是目睹了一场神迹,看到了活着的希望。
原来这个世界蕴含了无限多的可能,原来,规矩不是一成不变的。原来……他们也可以赢。
从来没有人能在格斗台上这样痛击一位B级异能者,但雨衣屠夫,做到了。
这简直过瘾。
“道歉,道歉!”是怒吼,也是欢呼,如同海啸。
格斗台边的主持人露出罕见的无措神情。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但似乎已经没有了回转的可能。
“对不起……对不起……”锁命鬼在时理的攻势下吞吞吐吐地说话,每吐一个字,口中便有鲜血溢出。
“对不起……”他望着面前矮小瘦弱的雨衣屠夫,眼中再无最初的不耐烦与不屑,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
他竟然被这个矮冬瓜,被最不可能打败的人打败了。
时理剧烈喘息着。她骑在锁命鬼身上望着他恐惧的眼神暂时停止了攻击。
良知与道德在内心提示她,她应该收手了,但一想到躺在医院里的江明,愤怒与仇恨便在她的胸膛里来回奔涌,像是用之不竭的燃料。
她再次举起沾满血的拳头。
“够了够了,雨衣屠夫!”主持人终于回神。他迈着凌乱慌张的脚步踉踉跄跄上台,小心翼翼拉扯时理,“20000星币……20000星币是你的了!别再打了!”
他咬一咬牙用力,抢忍着恐惧想要将时理从锁命鬼身上拽下去。锁命鬼是地下格斗场重金聘请的常驻选手,他要是有个好歹,格斗场就得关门歇业。
然而被愤怒支配的时理此时就是一头愤怒的小熊。她随时准备扑上去给所有阻挠她的人两巴掌,哪里是主持人能拽得动的。
“我的朋友被打成了重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时理无视主持人的干扰,揪住锁命鬼的衣领,“除了20000星币,我还要医药费。”
说着她举起拳头。
“给!现在就给!我替他给!”主持人快速操作光脑。
很快时理的光脑显示她有50000星币到账。
时理低头看了看满脸是血的锁命鬼,然后看看光脑显示的巨款。10000星币等于底层船工10年的工资,50000星币……能保她一辈子吃住无忧。
好像没有继续打的必要了。
她打定主意果断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埃,然后大步走下格斗台。刚进行了一场酣战,她近乎耗光体能。
但或许是赢了比赛,又拿到钱的缘故,她感觉非常痛快。她就像是一位凯旋的斗士,缓缓走进人群。
观众们自动退至两边,用恭敬,崇拜的目光看着她。
“雨衣屠夫!雨衣屠夫!”他们大声嘶吼,高举拳头为她欢呼。
时理没有回应,机械地迈动双腿离开地下格斗场。她脑子还有点懵,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斯福特造船厂门口了。
还真是打工人打工魂,回厂俨然已经成了她的生物本能。
她想了想,径直前往船厂医务室。幸而此时夜色已深,船工都已经休息,一路上没有人看到时理这副戴着面罩穿着雨衣的奇怪扮相。
船厂医务室24小时营业,由女巫和她的助手轮流值班。此时正好是女巫值班,时理还没进门就听到门内传来短视频的声音和女巫愉悦的笑声。
时理毫不犹豫推开门。女巫本来好端端地在刷短视频,一抬头看到一个戴着防毒面具血迹斑斑的人走了进来,吓得差点跌坐到地上。
“我这里只有一些常规药品,不值钱。”女巫可怜巴巴说话。
时理后知后觉想到她这个样子确实有点像打劫的。她低头,有些吃力得摘下防毒面具:“是我,船工小韩。”
“哦哦,原来是你,那个买了两次潘多拉之梦的冤大头……唔不是,老客户。”女巫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视线上下扫视时理,“你……去做整容手术了?”
“我为什么要去做整容手术?”
时理后知后觉地想到她现在的情况一定很糟糕,于是拿起桌上的镜子照了照。她的鼻梁上有一道鲜明血痕,鼻孔和嘴角都有凝固的血。看起来确实美不胜收。
大概是锁命鬼的锁链抽到了她的脸吧,战斗时她倒是没有感受到。毕竟哪哪都痛。
女巫拿出酒精棉给时理脸上的伤消毒。时理一边抽气,一边简明扼要把发生的事情都跟女巫说了一遍。
大致就是江明被人打了,然后她去给江明报仇了。女巫神情复杂地看了时理一眼,然后递给她一杯水。
时理仰头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感觉已经风干的身体像是忽然长出了绿芽,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喉咙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干渴灼痛。
“不过我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时理抹抹嘴唇,陷入沉思,“我的那个对手,是个异能者,但打架时他的异能忽然对我不起作用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女巫笑笑,“异能者要是没休息好,或者身体抱恙,异能就会衰弱甚至完全不起作用。你就是运气好,小妹,以后可别再冒险……”
就在这时,女巫的光脑发出清脆的滴滴声。女巫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向光脑,忽然间瞪大眼睛。
“怎么了?”时理迷惑。
“我刚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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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里安装了个检测异能程序,只要检测到附近的异能者,它就会发出警报。”女巫怔怔地说话,“它有些迟钝,但很准确。”
然后女巫把手伸向时理让她看光脑上的文字——
[检测到异能者,异能等级——B级]
一时间时理和女巫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女巫率先回过神来,她快步走出医务室,关上门。光脑不再发出任何警报。她再进门,一接近时理,光脑便开始鸣响。
女巫瞪大眼睛望着时理。“这是什么意思?”时理一脸懵,过了会儿才迟疑着开口,“哪里有异能者?”
“当然是你啊宝贝!你获得了异能!”女巫握住时理肩膀,声音不受控制地上扬,“潘多拉之梦终究是给你开出了彩蛋啊!”
时理有些回不过神来。
是吗?
她获得了异能吗?
怎么,一点实感没有。
女巫克制不住内心地激动,在医务室里走来走去:“天啊,竟然会有异能者在我们厂打螺丝,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时理:“……”
女巫停下,继而一脸严肃地握住时理的肩膀:“给我签名,立刻。”
“可……可我都不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啊?”时理一脸茫然。
女巫想了想,拉了张凳子过来坐在时理对面:“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的对手明明是个异能者,但他的异能对你丝毫不起作用?”
“嗯嗯。”时理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异能……很可能是‘无效化’。你的异能能让其他人的异能失效。”
女巫沉吟半晌,低声开口,“原来如此……难怪当初你注射潘多拉后没有半点反应……无效化这种异能,确实很难看出来啊……原来如此!”
“无效化?”时理怔住。
如果她的异能是无效化,那确实一切都合理了。难怪锁命鬼的电流异能对她起不到丝毫作用。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脏因这突然砸在脑袋上的惊喜而狂跳。
这一夜,她打赢了一场比赛,拿到奖金还获得了异能。
这可真是个美好的夜晚。
“无效化异能,我只在研究报告里看到过……很多人不惜使用各种方法想要获得这种异能,但是从来没有人真正获得过。”女巫抬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时理,“小妹,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你的异能吗?”
时理摇头。
“因为这种异能,注定是其他所有异能者的天敌。”女巫郑重说道。
“天敌……”时理低头看自己的手。
她的异能能让其他所有异能失效。
这真是未曾料想过的发展。
可不可以理解成她随便抽了个奖结果抽到了个大的?
女巫拉过时理的手,操作着她的光脑:“我传你个程序,你以后可以用它自行检测自己的异能水平。很多异能者被检测出异能时只有D级E级,像你这种起手就是B的,我猜测你的异能很可能继续提升。”
“继续提升……”时理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光脑。程序下载完毕,光脑显示“正在检测”,“检测完毕”。
很快光脑浮现出鲜明的几个大字——“持有者异能等级:B级”。
“B级不算低,但也不算高。”女巫语重心长地对时理说话,“小妹,你现在可万千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的异能。我担心有不少异能者知道后会将你视为死敌,想要在你强大之前将你铲除。”
时理陷入沉默。她情不自禁想到霍衍。
如果知道她拥有了这样特殊的异能,他会杀了她么?
13.离婚协议书
时理垂眸陷入沉思。确实,在真正强大之前她还是小心隐瞒着她异能者的身份比较好。
“谢谢你。”她抬起眼,冲女巫露出感激笑容。
“没什么,应该的。你获得异能怎么说也有我的参与,我理应做好售后服务。”女巫冲时理笑笑,过了会儿又开口,“小妹,我听江明说,你来船厂是为了躲避你的丈夫?”
“你别误会,”生怕时理多想,女巫急忙开口补充,“江明本来不想说,是我逼他,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要花大价钱从我手里买两次潘多拉之梦。”
时理不语,只低头看着地面。
“小韩,你现在是什么打算。”女巫问,“你想回到你丈夫身边吗?”
“我不想。”时理轻轻摇头。
“那你想做什么?”
“如果可以,我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去改变这个世界。”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抬头去看窗外。
点点星辉坠落,照亮她的双眸。
“我希望有朝一日跟我有一样遭遇的人……一样手无寸铁的人可以不再成为任人宰割的血包,大家都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人类的未来应当是光明的,而非黯淡无光。”
她凝望星空,双眸亦如灿烂星空一般闪亮:“拥有异能,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奇迹。我要用它,创造更多奇迹。”
妈妈呀,我决定了。
这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好,非常好。”女巫握住时理的肩膀,面色欣慰。
她忽然想到什么,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大堆药直往时理手里塞:“这些药能让你消肿止痛,还能让你的异能更稳定,你拿回去按着说明书吃。以后你有事就找我,对了,私底下你可以叫我林姐。”
时理怔住:“你姓林?”
船厂里鱼龙混杂,船工都是形形色色的人,没几个人愿意将自己的真名亦或者真实姓氏透露给旁人,除非是关系特别好。
女巫冲时理笑笑,然后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别告诉别人哦。”
时理点头:“那林姐也不要把我有异能的事告诉别人。”
“一言为定。”
女巫向时理伸手,时理用力握住这只手。这一夜,她打赢了敌人,又有了新的朋友。
再没有比这更畅快的事了。
时理抱着一堆药离开医务室走向宿舍,这一路她的内心被巨大的喜悦所填满。
虽然只是B级,和SS级的霍衍差距颇大,但能获得异能,已经是非常非常大的惊喜了。
她能感觉到她的人生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未来的路依旧云山雾绕,但她,非常期待。
时理回到房间随便冲洗了一下便躺到了床上。她感到整个身体如灌了铅一般沉重,于是便给经理王瑞杰发了消息,说明天继续请假,然后便倒头陷入睡眠。
她太累太累,很快便进入梦乡。她梦到过去和霍衍在一起的生活。霍衍经常外出,留她一个方守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心空荡荡的,像是怎样都无法装满。
隐隐约约的惆怅中她睁开眼,朦胧中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霍衍一席笔挺黑色军装,双腿交错正坐在她床边,那清冷松木香气还有那令人无法忽略的强大气场是如此真实。
时理缓缓闭上眼睛。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时理闭着眼睛装死,但她微小动作没能逃过霍衍的眼睛。“打工那么多天,见到老板就是这个反应?”他起手就是一波嘲讽。
时理本来就有一股子起床气在身上,闻言更是气得脑壳子嗡嗡作响。
那一般老板见到员工是你这个样子吗?我请问呢?
谁家正经老板跑员工宿舍里看人睡觉啊?您有事没事呢?
但考虑到对方真的是老板,时理没吱声,只抬眼瞪着天花板。
“知道你在心里骂我。”霍衍咬一支烟在唇间,“要不干脆骂出来。不扣你工资。”
时理在心里骂得更脏了。
霍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垂眸把烟点燃:“我看了你的出勤表,这两天都在请假。就你这个工作态度,工资够花?”
?
有事没事,有完没完了我请问?
“我身体不舒服。”时理按捺住心中怒气,垂眸避开霍衍视线,故意用格外柔弱的语调说话,“我拧螺丝时不小心从手脚架上摔下来了。”
霍衍抽烟的手一顿。他站起来靠近时理,粗粝指腹捏住她的腮帮子,于是她被迫迎向他的视线。
她害怕又心虚,纤长睫毛扑簌扇动。漆黑深邃视线缓缓扫过她面庞上每一寸肌肤,她面颊温度不受控制地上升。
她的脸上是有些不太寻常的伤口。视线继续向下,脖子和锁骨间也有清晰可见的淤伤。视线定格。
空气温度莫名下降,时理露在外面的手臂生起一片鸡皮疙瘩。她定定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心惊肉跳。
她怎么会忘记他是刑讯方面的专家,什么样的伤害造成什么样的伤痕,他比谁都清楚。
他单膝撑床迅速扯开她的棉被,作势要掀她的睡裙。而她眼疾手快迅速按住裙摆。
不能!
心中有个声音在大喊,绝对不能让他看到裙摆下的打斗痕迹!
他想掀裙子,而她死死按住,一时间谁都没有松手。他们在一片浓郁的松木冷香中僵持。
静默片刻,霍衍望着她忽闪的眼眸勾唇露出一丝阴冷浅笑。
“怕什么。”他栖近,强势的充满当权者气息的眼神死死锁住她,“怕我发现你说谎?”
咚,心脏重重一跳。她竭力掩饰慌乱。
“我怕……”她攥紧棉被,近距离地看着他的眼睛,舌尖轻轻舔了舔干涸唇瓣。
“我怕上次的事故重演。”她急中生智说话,“元帅可怜可怜我的床吧。”
霍衍一顿,继而松开了手。时理迅速拉上棉被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她蜷缩在床角,只露出一张脸。霍衍看着她不由发出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时理裹着棉被瞪他。
“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带着一身伤睡在一张随时会塌的床上。”霍衍低笑出声,望着时理的眼中带着一股阴冷,“小熊,我认可你吃苦耐劳的卓越品质。”
时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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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夸奖。”
“跟我回去。”他懒得废话,上手扯时理棉被,根本不容拒绝。
“不!我不回去!”时理紧紧裹住棉被大叫,“我喜欢这里的生活!”
霍衍拧起眉毛,仿佛她说的不是人话。
“我很喜欢打螺丝!”时理大声说话,“元帅要不要跟我比试比试?你会发现我确实挺擅长!”
“……”霍衍站在床边深深吸气,过了会儿开口,“我明白了。”
“是吧?我是真的喜欢这里……”
“你喜欢上那只野狗了。”
他突如其来一句话,直接把时理干懵。
“你说……什么?”
“上次在门外狂吠的那条野狗,你喜欢他。”霍衍嗓音笃定,“也是,你以前待在医院里,然后又在金色港湾,没见过他那款。”
“霍衍!”时理有些恼怒,“你能不能不要随便揣测?我说我喜欢这里的工作,我不想回你的元帅府你听懂了没有!”
他垂眸凝望着她盛满愤怒的眼睛。
“所以你,打定主意要跟我离婚。”
“没错。”
时理深吸口气,继续:“我要跟你离婚,霍衍。元帅夫人的生活很好,但我就是,有点过腻了。”
她说完迅速低头,不敢看霍衍。过了会儿她才小心翼翼抬眼。
她以为他会生气,但他没有。他站在她床边静静抽烟,烟雾袅袅升腾,然后散入冰冷空气。
“我的小熊长大了,笼子关不住了。”他忽而笑了,眼睛弯起,竟然有几分好看,“行,我给你自由。”
他从军服里掏出一份材料递给她。她狐疑接过,定睛一看竟然是她之前放在他书房里的离婚协议书!
这……他不是说扔了吗?原来没有扔吗?
可恶,又被他骗到了。
她迅速回神,立刻翻到签字页面,竟然发现他签字了!
“你签字了?你真的签字了?”时理翻来覆去地看霍衍的签字,满脸不可置信,“你不会偷偷改了什么条款吧?”
“有必要?”
是没必要。
“谢谢你,霍衍。”她双手抱住离婚协议书,冲霍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谢谢你理解我。”
霍衍咬着烟看着她这副如获至宝的样子,手背青筋隐隐浮现。
“你确定不会后悔?”他开口问。
“嗯嗯,确定以及肯定。”时理喜滋滋地说话。
保险起见,时理还是低头多看了几眼,确定协议书完全没问题。
她没注意到此时霍衍看着她的眼神滚烫灼热,如亘古高温的恒星,能将万物焚灭。
收束起眼中晦暗情绪,霍衍对时理说话:“我有事,没法和你一起去办手续。但我已经跟有关部门打过招呼,到时你带着资料过去就行。”
“那太好了。”时理长呼一口气,冲霍衍露出大大的笑容,“你放心,离婚后我还是会对婚内的一切守口如瓶,保证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没有人会知道你曾经是我的丈夫。”
“是么。”霍衍望着时理,声线冷如冰川,“那可真是太好了。”
14.出名
霍衍垂眸细看时理脖颈间的淤伤。那显然不是摔伤。
他掀起眼皮,黑沉目光对上时理的眼睛。时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怎……怎么了吗?”
“我会去找手脚架的负责人。”他偏头看她,“让工人摔成这样,显然应当严惩。”
“不,不用了,都是我不小心,而且我没什么事。”时理匆忙摆手,用力吞咽一口唾沫后继续说话,“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那元帅待在这里,是还有别的事吗?”
霍衍扬起一边的眉毛,过了会儿才若无其事开口:“肠粉怎么安排。”他指那只养在金色港湾里的猫。
时理怔了怔,继而垂眸露出一抹无奈笑容。“我这里生活条件不那么好,还是不让肠粉跟着我吃苦了。麻烦元帅好好照顾它。”
她定了定神,然后再次看向霍衍:“元帅要是觉得麻烦,就给它找个可靠的新主人吧。”
霍衍没多说,转身自她的阳台离去,留给她一道倏忽急逝的利落背影。
时理坐在床上,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那么轻易地就签字了。
可能是终于想通了吧。她不敢多耽搁,当即起床洗漱,不顾浑身酸痛带着协议书奔赴距离她最近的民政部门办理离婚手续。
一切都很顺利。民政部门的办事员检查过她的资料后就让她回去等着,说离婚证下来后会立刻寄给她。最近离婚人多,要多等几天。
时理放下心来,迈着轻快脚步重新回到她胶囊大小的宿舍里,倒头就睡。
她的睡眠质量一贯很好,睡了整整一天后她的体力得到了充分的补充。
这天清晨她前往船厂食堂打饭。船工吃的饭大多是加工出来的各种补剂,没什么味道,只能说勉强能吃。
她打好饭找了个空位坐下,然后就听周围一伙船工热火朝天地闲谈着。
“那场格斗你们没去吗?可精彩了!那个叫雨衣屠夫的小个子把锁命鬼按在地上打,好家伙那可是B级异能者啊!”
时理吃饭被呛到,开始剧烈咳嗽,但聊上头的船工们可没功夫在乎她。
“锁命鬼不是电系异能者吗?不是能麻痹对手的吗?伤害还高,他怎么就输了?”
“不知道啊!他的异能竟然没在比赛输发挥作用!”
“状态不好吧,然后后面被打麻了也没力气施放异能。”
“哎哎,总之就是太轻敌了。活该啊!”
“你们说雨衣屠夫是什么人啊?他是异能者吗?”
“我感觉不是。我看他那一身,面具和雨衣都破破烂烂的,不像是养尊处优的贵族。”
“我也觉得。他应该和我们一样,就是个底层劳工。没准,他就在我们身边。”
聊到这里船工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左右张望。时理一阵心虚,埋头库库吃饭。
干完饭她开始上工。她发现身边到处都是议论雨衣屠夫的人。起先知道雨衣屠夫的人只是一小撮,但一传十十传百,知道的人就多了。
就像是蝴蝶效应。她轻轻煽动一下翅膀,无意间引发轩然大波。
“雨衣屠夫真厉害啊!”
“我也想像他那样暴揍那种欺负人的异能者!那可是我毕生的梦想啊!”
“要是能再见到他,我一定要他给我签名!”
船工们谈起雨衣屠夫,就仿佛在谈一位创造神话的偶像,眼神和言语里充满崇敬。
而时理从不参与他们的讨论,抑或只点头附和。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决定裹紧马甲。
这些天她一直在工厂认真工作,有空她就会去医院看江明。医药费不愁,什么药都用最好的,没过几天江明便苏醒了。这天他坐在病床上,见时理来看他便迫不及待地招手。
“小韩!最近医院都在聊雨衣屠夫!”江明一脸兴奋地和时理说话,“你知道吗?我受伤后有个叫雨衣屠夫的人替我报复了锁命鬼,狠狠打了他一顿!真是太过瘾了!”江明说到兴头上,忍不住挥舞了几下拳头。
“听说锁命鬼正躺在医院里养伤呢,以后大概率不会打比赛了,真爽啊。雨衣屠夫真是太厉害了,他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的后爸!”江明喋喋不休地说完,然后去看时理,“小韩,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太吵了?”
“唔……”时理低头削苹果,“你就那么敬佩雨衣屠夫吗?”
“当然啊!他让我的生活重燃希望,不过小韩你也很厉害。”江明用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看着时理,“我知道我昏迷这段时间,一直是你在照顾我。你放心,以后我工资赚了都给你。”
“我钱够花,不需要你的钱。”
“那怎么行呢,我知道医药费花了你一大笔。”江明怔了怔,这才注意到时理手里的苹果,当即睁大了眼睛,“小韩!苹果是哪里来的?”
他又去看床边低柜。时理的包就放在那里,依稀可见包里塞满了苹果。
要知道他们这种底层劳工平时只吃一些基础补剂,新鲜水果这种上等贵族,异能者才吃得起的东西,他们平时见都见不到!
“打折买的。”时理把削完皮的苹果递给江明,“吃吧。”
江明麻木地接过时理递给他的苹果,心情忐忑。他是病了不是傻了,这苹果果肉丰满没一处损坏,散发着甜美诱人的香气。
这么好的苹果,恐怕普通的贵族都吃不起。谁家会打折卖啊!
“小韩你……你不会是为了我去偷窃了吧?”江明越想越担忧,“你说实话,你放心,出事了我替你扛。”
时理抿了下唇上,静默片刻后轻声开口:“如果我说,雨衣屠夫,是我呢?”
她想告诉江明也没什么坏处,他们平时工作生活经常在一起,她也很难保证在他面前不露馅。与其让他自己发现,不如她提早摊牌。
江明瞪大眼睛,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时理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你是雨衣屠夫?”江明闻言怔了会儿,继而发出一串清脆笑声,“哈哈哈哈小韩,你别逗我了,你要真那么厉害还来船厂打什么螺丝啊哈哈哈哈哈好好笑……”
江明笑着笑着,便不笑了,因为他注意到时理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仔细想来,她好像确实不是爱开玩笑的性格。
“小韩……你是认真的?”江明迟疑地问话。
时理想了想,启动异能自检程序然后把光脑递给江明看。光脑屏幕摔显示着清晰的几个大字:“持有者异能等级:B级”。
“我的异能是无效化,锁命鬼的异能对我不起作用,所以我能轻易干倒他。”
时理简明扼要的一番话,轻而易举干烧江明的CPU。江明望着时理,眼睛都直了。
时理四处张望了一下,想找些证据证明她说的话。然后她有了个主意。她打开银行账户,让江明看她的余额——五万星币。
江明铜铃一样的眼睛顿时瞪得跟锣一样。
“这是我在格斗场赢到的钱,其中包括你的医药费。”时理飞速操作光脑,“我现在转给你一半。”
江明是领她进门的师父,如果没有他她的工厂生活不会那么顺利。她向来知恩图报。
江明很快收到提示,望着忽然打进账户的二万五星币他脸上仿佛风云变幻。
“原来……和我一起打螺丝的,竟然是一位异能者?”江明的嗓音里藏着一丝轻颤,“原来……给我报仇的人,就是你?”
“小韩……你……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江明一脸激动地看着时理,“你想我怎么报答你。”
“还没想好。”时理情不自禁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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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要不……你赶紧好起来当我的上班搭子?”
“好,好!”江明用力点头,望着时理的眼睛里满是星星,“小韩,要不你给我签个名吧?”
他说完迅速解开上衣纽扣指了指自己结实胸膛:“来,签这里。”
“走开啦!”时理毫不犹豫推了他一把。
当天她和江明有说有笑分食了那只香甜可口的苹果。余额充足,身体充满能量,而她就要离婚,未来看起来光芒万丈。
三日后,时理接江明回到船厂。江明还没好全腿脚不便,只能做些简单的活。但无论如何,生活在变好。
时理结束工作回到宿舍,趴在床上打开光脑,检查离婚证办理进度。进度显示“您的证件还在办理中”。有点慢,可能是离婚的人实在太多了。
她深深吸气,正打算关了光脑睡觉,忽然听闻一阵激烈敲门声。
“小韩,是我!”是女巫的声音。
时理起身开门。门外并不只是女巫一人,她身边还有拄着拐杖的江明。两个人一时间都没开口,你看我我看你,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你们有什么事?”时理忍不住问。
“哦,咳……”江明有些迟疑,过了会儿才开口,“我们就是想请你去个地方……”他支吾着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于是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女巫。
“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女巫一边说一边比划,“你应该也知道,这个船厂里有很多人崇拜雨衣屠夫。我们就想让你再打扮成雨衣屠夫的样子,然后和大家见个面,你就当是一场粉丝见面会。”说完女巫看向江明。
“对,我们知道你不便暴露身份,你只要穿着马甲就好。”江明说,“这些日子大家都在讨论雨衣屠夫,可他却再也没有公开露面过,大家都很担心他,害怕他出了意外。”
时理陷入沉思。知道她是雨衣屠夫的人只有江明和女巫。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暴露她的身份,是值得信任的人。
“按你们说的,我只要披上马甲在大家面前转一圈,证明我没事就行了对吧。”时理问。
“对对。”江明和女巫用力点头,望着时理,眼里充满期待。
时理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于是她重回房间从床底下翻出雨衣屠夫的行头。
防毒面具,橡胶靴和手套,还有雨衣。她看着这些装扮,不由回想起那个晚上那场险象环生的战斗。
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还好她赢了,于是功成名就。
雨衣屠夫的马甲顺利披上,她再次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江明和女巫看着她的马甲都有些失神。
“还真别说,披上这马甲还真像那么回事。”女巫率先评价。
“小韩,你还说我的机甲是丑东西,”江明神情复杂,“我看你这一身……”
女巫捅了江明一手肘,瞪他一眼:“怎么对我们小韩说话呢?”
“不是,我就是说这一身很有艺术感,”江明顿了顿,“特别复古。”
“……”时理道,“其实你不硬夸也没关系的。”
女巫:“哈哈。”
“不过小韩,我还是很高兴,你愿意把你的马甲告诉我。”江明冲时理露出纯粹的快乐的笑容。定了定神,他忽然想到什么再次开口:“你丈夫……他应当不知道你这副样子吧?”
时理垂眸看向自己的橡胶手套。她的丈夫马上就要成为她的前夫了,而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在他的心中,他的前妻将永远是一个柔弱娇小需要他保护的人。
女巫捶了江明一下,狠狠瞪他:“怎么那么不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
“我的丈夫,他什么都不会知道。”时理低声开口,“他要是看到我这副样子……我把他头拧下来。”
15.领袖
江明和女巫一时都没说话。时理的声音经由变声器处理显得低沉浑厚,倒确实有一股子震慑力。
“我们还走吗。”时理问。
“走,走。”
在江明和女巫的引领下时理走进夜深人静的船厂,迈入电梯轿厢。女巫熟门熟路地按下地下八层的按钮。
“这一层不是一直封锁着不让人进吗?”时理发出迷惑的声音。
她记得地下八层是个巨大的储藏库,封锁原因是前年有高层领导过来巡视,然后在这层意外失踪。之后这层就不允许别人进了,当然,也没人敢进。
“其实是可以进的。”女巫露出神秘笑容。
没过一会儿地下八层到了。时理一迈出门就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想要把脚缩回去似乎已经来不及。
她面前巨大的储藏库里,竟然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能看出,他们大多数是船厂的基层劳工。
劳工们原本三五成群聚集着谈话,但觉察到有人来了立刻停下来。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时理。
“各位看,我把谁带来了?”女巫拉起时理的手将她的手高举,“雨衣屠夫!她将是改变这个世界的神!”
时理:“?”
不是,这么说不尴尬吗?
但好像尴尬的只有她。
面前的众多工人闻言立刻跟着叫嚷起来。
“雨衣屠夫!真的是雨衣屠夫!”
“雨衣屠夫来帮我们了,我们有救了!”
时理茫然,转头看向女巫。“现在站在你面前的都是火种的成员。”女巫对时理说,“你可能没听说过火种,它是一个建立在船厂内的秘密组织,宗旨是推翻异能者的统治,获得平权与自由。”
时理在短暂的诧异过后便迅速恢复了平静。船厂有她不知道的秘密组织,这不算稀奇。比较稀奇的是江明,这个看似没心没肺乐观开朗的大男孩竟然也能有事瞒着她。
“所以这不是单纯的粉丝见面会?”时理转头看江明,江明心虚移开视线。
“小韩,你跟我说过你希望利用你的异能改变这个世界,我想我理解错你的意思吧。”女巫一脸诚恳地看着时理,“你的梦想和火种的宗旨是一样的。”
好家伙,竟然在这里等着她。
时理没有说话,她抬眼看向面前众多工人。她有点被他们眼中的热切与期盼感染到。
“火种的大多数人没有你幸运,大家都是普通的底层人,但我们也有梦想。”女巫顿了顿,冲时理露出微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时理听她这么说,忍不住轻笑出声。江明听她笑,也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我们相信只要我们团结一心,终有一日能推翻那些贵族异能者,获得自由与平等。终有一日,我们能够美梦成真。”女巫向时理伸手,用一双生机勃勃的眼睛望着她,“小韩,你愿意加入火种吗?”
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好啊。”时理垂眸沉思片刻,然后抬手握住女巫的手,“我也想,美梦成真。”
“太好了。”女巫当即拉住时理,领着她爬到不远处的高台上,对着众人大喊,“各位,雨衣屠夫虽然是异能者,但他和那些压榨我们的贵族不一样。他来自底层,认可我们的宗旨,愿意站在我们这边。现在我宣布,从今天开始雨衣屠夫将取代我,成为我们火种的新首领!”
“……”
“?”
不是,等等,首领又是什么鬼?
时理正想开口,忽然听到一浪高过一浪的排山倒海的欢呼。
“我们有救了!”
“火种有救了!”
“雨衣屠夫!请引领我们!”
大家热情地欢呼着,拳头在空气中热情地挥舞着。
时理站在高处,有些茫然地扫视着台下乌央乌央的人群,很快她找到数个熟悉的身影。王瑞杰竟然也在,他虽说是业务部经理,但其实他这样的基层经理和普通船工没什么两样,都只有被上层贵族领导压榨的份。
“雨衣屠夫!雨衣屠夫!”此时她看到王瑞杰一边大喊,一边艰难地挪动他圆胖的身子,脸红脖子粗地走到她脚边。
“你是我的偶像!”他艰难地伸手,心怀虔诚地碰触时理的鞋子,“你绝对不可以倒下!”
面具之后时理微微睁大眼睛。虽然一切发生得始料未及。
但她却在他人的言语中获得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心脏有力地在她的胸膛内跳动,剧烈,而高亢。
“不要倒下!不要倒下!”
“雨衣屠夫!有我们在你身后!”
大家七嘴八舌地应和着,澎湃的声浪令她的耳膜和灵魂一同震颤。
“好啦好啦!”女巫举手示意众人安静,“我知道大家都很喜欢我们的新首领,但我必须在这里强调,雨衣屠夫的身份背景是我们火种的最高机密。任何人不能随意打探。”
听闻众人应声,女巫便宣布今日集会结束。
船工们纷纷离开,偌大的地下八层一时间只剩下时理,女巫,还有江明。三个人杵在一起,一时间谁也没开口说话。
最终江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到时理身边,小心翼翼拽了下她的雨衣:“小韩,你别生气,我和女巫深入讨论后,都觉得首领的位置很适合你。”
“你们认真的?”时理指了指自己的面具,“我这个样子,当真合适做首领?”
她哪里能想到她那时随意整的装扮,还有主持人随意起的外号会跟随她那么久。现在说要改似乎已来不及。
“没事,大家都懂,大人物嘛,套马甲很正常。”女巫摆摆手,“而且我刚才已经强调,任何人不能扒你马甲。”
时理陷入沉默。首领吗……
她好像不是太排斥。站在高处迎接众人的欢呼,说实话挺爽的。过去她没过过这种日子。
她只是有些混乱。以前她只是披着船工小韩的马甲,现在她又多了一层马甲——火种首领雨衣屠夫。
罢了,债多不愁,马甲多了也一样。
时理深吸口气问:“你们在火种里都是什么位置。”
“火种是女巫一手建立的,我的话,在组织里是她的助手。”江明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女巫以后就是副首领,我继续当她的助手。”
女巫连连点头。时理默然看着他俩。难怪他俩虽然工作没有交集,但总是一副很熟的样子。敢情他们背着她商量好的事还挺多。
“以后你就是幕后大佬,不轻易出面。平时的小打小闹就交给我和江明就好。”女巫拍拍时理肩膀,“你就关键时刻出个面,起个震慑效果。”
“小打小闹指什么?”
“哈哈,我们还是一个很年轻的组织,平时主要任务就是帮助工人解决下劳资纠纷,和领导的冲突啥的……”女巫笑得有些尴尬,“但以后我们肯定能干大事!对吧江明?”她转头看向江明。
“对,没错!我们就是干大事的!”江明用力点头,“小韩,以后你指哪我们打哪,我们绝对听从首领的指示。无论是嚣张的异能者还是可恶的老公,我们都替你干他!”
“对,干他!”女巫连声应和。
时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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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面前的哼哈二将有些头痛,她下意识低头捂住脸:“我有些困,想回去睡了。”
“好,我们护送老大就寝。”
“不用了。还有,以后别那么叫我。”
这一天发生的事差点没把时理CPU干烧,她回到寝室一挨枕头便睡着了。
第二天她在闹钟声里爬起来,吃了早饭便开始干活。时间飞速流逝,等她手里的活告一段落时,已经到了中午12点。正好是饭点,于是她放下手中工具匆匆奔赴食堂干饭。
食堂人山人海,绝大部分船工都聚集在这里。时理好不容易找到空座位坐下。她习惯性地刷了下离婚证办理进度。可恶,怎么还是正在办理中?
难道现在是什么离婚旺季?大家都排队离婚呢?
她气得饭都吃不下,抬眼就见女巫和江明就端着餐盘走过来。小心翼翼挨着时理坐下。
“小韩,昨晚睡得好吗?”江明小心翼翼试探。
时理正在气头上,阴沉沉看他一眼。江明立刻噤声。
“小韩,我们就是想确认一下,昨晚的事,你是答应了对吧?”女巫小心翼翼问。末了她用口型比了个“首领”。
“我可以答应。”时理想了想说。人多力量大,虽然现在没想法,但或许有朝一日,她确实需要火种的力量。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时理垂眸,认认真真说话,“我从来没做过领导,没带领过那么多人……”
“没事,你不要有压力。”江明立刻说,“你就像平时那样打螺丝就行。”
女巫捅了江明一胳膊,瞪了他一眼然后冲时理笑笑说话:“就我个人感觉吧,一般要做什么不必刻意去想,事情总会自己找上门来……”
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打断女巫的话。
时理循声抬头,便见一队十来个身穿灰色军服的士兵在一位年长士官的带领下进入食堂。
“统统待着别动!”年长士官大声说话,食堂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正在吃饭的船工们下意识地停下来,眼神紧张而畏怯。
时理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些士兵。灰色的军服说明他们来自警卫队。
警卫队属于宇宙联盟的偏支。与动不动需要在宇宙作战的宇宙联盟正规军不同,警卫队一般只做一些基层的安保工作,比如抓小偷劫匪,处理公民冲突。
当然这些只是明面上的责任。在船厂工作了几个月的时理非常清楚,警卫队就是异能者以及贵族养的狗。只要有贵族授意,他们可以随便诬陷底层,让无辜民众感受牢狱之灾以及各种审讯刑具。
带头的年长士官约莫四十岁,名作赵焱,他负责这一带包括船厂在内的工业区。时理没正面跟他交过手,但他恶名在外她理所当然听到过。据说他诬陷殴打过不少无辜船工。
赵焱外号火人。顾名思义他是一位异能者,异能是控火。
所以可以理解,为什么船工们看到他的眼神如此害怕。
赵焱出现准没好事,而偏偏他还带了那么多人。
时理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而就在这时,女巫伸手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时理定了定神,回望了一下江明和女巫关切的眼神,莫名感觉身体里多了一股对抗未知的力量。
赵焱转头与身旁手下交流了几句,然后大声开口:
“我的一位朋友,在一场格斗比赛上遇到了一个非常卑鄙的对手,以至于重伤躺在医院里!而那个对手用不正当手段赢了他还勒索了50000星币!”
“他的外号就是雨衣屠夫!种种迹象表明,这个恶行累累的雨衣屠夫,就在这个船厂里!”
16.囚禁
不好的预感在这一刻成真。这个赵焱竟然是来给锁命鬼“伸张正义”的。
这一刻时理真恨自己出手不够重,竟然让锁命鬼还有告状的力气。
但赵焱怎么会找来船厂?是有人泄密,还是那天她回厂时被人看到了?但眼下真相并不重要。
“雨衣屠夫,我知道你在这里!”赵焱领着他手底下的士兵,缓缓穿行在食堂走道中,“赶紧站出来认罪,等我自己找到你,事情可没那么容易收场!”
船工们在赵焱锐利的目光下纷纷低头,不敢作声。
时理下意识地攥紧拳头。警卫队只知道与异能者贵族沆瀣一气,罔顾真相颠倒黑白。
“雨衣屠夫”怎能认罪?她根本没有犯罪。真要细究的话,那以格斗之名肆无忌惮虐待的锁命鬼才应该被严惩!
霍衍,你就是这么任凭手下胡作非为的?
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
一股怒火郁结在胸口,时理更加用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皮肉,细密的刺痛令心跳越发快速。
不行,要冷静。她在心底劝说自己。往好处想,赵焱一行显然还不清楚雨衣屠夫的真实身份。
“雨衣屠夫,滚出来!”赵焱嚣张地行走在食堂里,顺手将一位年轻女工的餐盘狠狠扫到地上。女工害怕地浑身发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珍贵的食物洒满脏污的地面。
“快,滚出来!”他大声叫嚣。
“该滚的是你们!一群异能者的走狗!”忽然一个熟悉的洪亮声音响起。
时理感到头皮瞬间炸起,她快速抬头,就见业务部经理王瑞杰站了起来。女巫和江明显然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做,纷纷睁大了眼睛。
因为紧张王瑞杰整张脸都涨红了,但他还是竭尽所能发出愤怒的吼声:“滚出去!”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滚出去!”
时理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一下一下,震得耳蜗发麻。她不由想到昨晚的画面。她被女巫拉着站到高处。王瑞杰一脸崇拜地看着她伸手去摸她的鞋子。
仿佛她真的是能改变这个世界的神。
可是,这个世界本没有神。被勇气点燃的人才是行走在这世上的真正的神明。
“不……”时理感受到空气中冰冷的杀意下意识开口。
不要!
再说什么已来不及。赵焱冷笑着转动手腕,掌心瞬间燃起一团火,这是他的异能,控火。
他迅速抬手,火团投掷向王瑞杰。几乎一眨眼的功夫王瑞杰便被火点燃。他在地上嚎叫,发出凄厉的惨叫。
周围的船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他们眼中盛满恐惧,吓得一动不动。这一刻每一秒钟都格外宝贵,时理迅速冷静下来,瞥向墙角的灭火器。
没有任何犹豫她迅速向灭火器扑去,然后拿着灭过器一路狂奔,对着王瑞杰一顿狂喷。很快,火灭了。
王瑞杰陷入昏迷,身上到处都是泡沫和灰烬。时理喘息着跪在地上用力按压他胸膛,能感觉到他的胸膛起伏与鼻息一样微弱。还好,她赶上了。
时理喘息着,缓缓抬起一双愤怒的眼睛,恶狠狠瞪向赵焱。
她一直是个善良的人。
父母一直教导她要成为一个正直友爱善良的人。
但此时此刻她控制不住内心黑暗疯狂滋生。好想处决面前这个人,好像让他付出代价。
然而赵焱感受不到时理的愤怒。他嬉皮笑脸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戏剧,还做起了评价:“小妞身手不错。”
他肆无忌惮打量时理,她身上厚实的连体工装裤依然抵挡不住猥琐目光带来的黏腻感。“身材似乎也不错。”赵焱说完,他身后的士兵们纷纷发出猥琐的笑声。
时理紧咬住牙关。忍住,她对自己说,千万忍住。不能落下把柄,不能暴露马甲。
赵焱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时理,忽而冲身旁士兵露出阴恻恻的笑容:“据说雨衣屠夫身形瘦小,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个女的?”
食堂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赵焱,警卫队士兵,还有周围船工们的视线都落在时理的身上。
时理感到手指在变冷。不能慌。她对自己说,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慌。
“应该不可能。”一片寂静中,赵焱兀自开口,“锁命鬼说他是太累了用不上异能才被打败……但再怎样也不可能被一个女人打败。”说完他看向时理,眼神中满是鄙夷。
他接着扬手招呼身旁士兵,手指时理:“去把这个女人给我抓起来。”
“你们干什么?”时理猝不及防被两个士兵按倒在地,错愕开口,“你们为什么抓我?”
“你的眼神让我很不爽。”赵焱俯视着时理,嚣张油腻的笑容在脸上铺散,“去,带去警卫厅好好审!”
“放开我!”时理开始挣扎。她用力挣开两个按住她的士兵,刚爬起来,就被赵焱一把揪住头顶的头发。
接着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就甩在了时理的脸上。时理顿时眼冒金星,浓郁的血腥味在舌尖弥散开来。
被打的地方剧烈地肿胀起来,她咬紧牙关狠狠瞪着面前的赵焱,胸膛里澎湃起滔天怒火。
她从来没被这么打过,她的爸爸妈妈从来都没这样打过她。
“怎么?不服?”赵焱鄙夷地看着她,脸上是狠厉,又丑陋至极的笑容,“不服就憋着。告诉你,这一带我赵焱就是老大。就算元帅夫人来了,我想打一样打。”
原来人在盛怒到极点的时候,真的会笑。时理忍不住笑了起来。
难得有这么一次她笑得如此尖锐肆意。
妈妈啊,你看,这就是200年后的世界。
这跟我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我想,推翻这里的一切。
盛怒的火烧断理智的束缚。她再顾不得其他如一头愤怒的熊,凶狠地扑向赵焱。
赵焱猝不及防来不及使用异能便被时理扑倒在地。时理用力掐住赵焱的脖子,死不松手。
周围陷入一片混乱。而有什么在混乱中爆发。
“兄弟姐妹们,你们还在忍什么!”女巫尖锐的声音响起,穿透一切。
“我们不能眼看着我们的同胞被这群走狗伤害!”江明随之大喊。
沉默的船工们听闻号召纷纷行动起来。本来赵焱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让他们忍无可忍,人不是在沉默中灭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
大胆的船工们先一步扑向赵焱和其他士兵。剩下的船工们也跟着一拥而上。偌大的食堂展开激烈的群殴。愤怒的船工赤手空拳殴打着全副武装的警卫队。在滔天的愤怒之下,警卫队连连败退。
赵焱被众多船工围殴,你一拳我一拳,他在哀嚎声中变得鼻青脸肿,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女巫趁乱把时理拉出人群,带着她藏至墙角。
“去躲起来。”女巫对时理小声说话,“你是我们的王牌,你还有你的异能现在还不能被发现。”
时理知道女巫说的是对的,但她没有办法离开。她看向群殴的人群。江明明明还有伤在身但也义无反顾地加入了战斗。
“快,别耽搁了!”女巫催促时理,“走啊!”
她话音刚落,忽然一声孩子尖锐的哭声响起。
时理倏地转头,就见围殴的人群逐渐散开,人群中央,鼻青脸肿的赵焱趁乱逮住了个年幼的女孩。他用他壮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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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紧紧箍着女孩,女孩在他手里吓得直哭。
时理认得这个女孩,她在船厂诞生,和她的船工父母一起吃住。“谁敢靠近,我就把她烤成人干!”赵焱厉声威胁。
船工们看着孩子,不敢再靠近。
“把这些垃圾逮捕!”赵焱一声令下,原本处于弱势的士兵们便一拥而上,对手无寸铁的船工们一阵拳打脚踢,时理想上前,但被女巫牢牢按住。
很快这群和保卫队厮打的船工便被士兵们逮捕了。他们连同腿脚不便的江明一起被拖走。混乱就此结束,只留下一片狼藉。
在女巫的指挥下昏迷的王瑞杰被剩下的船工送去了医院。“别担心。”女巫看出时理眼中焦虑,于是出声安慰她,“我认识的人多,总有办法救他们出来。”
时理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没有人能在被赵焱逮捕后,完好无损地出来。他和锁命鬼一样是个虐待狂。
但她能做的着实有限,只能继续在船厂理浑浑噩噩地工作。
五天后女巫带来消息,江明等参与食堂围殴的船工被关在警卫厅里。赵焱去休假了,女巫买通了一个警卫厅里的守卫。虽然暂时没有办法让被逮捕的船工出来,但时理可以去看他们。
于是时理带着一些必要用品和保暖衣物走进警卫厅。关押室很小,船工们不得不缩起身子蜷缩在一起。
女巫告诉过时理,被逮捕的有大部分是火种成员,他们对于自己的未来,早有觉悟。但此时时理站在栅栏外,看着关在里面的船工,看着他们经过严刑拷打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心脏还是剧烈地收缩。
她立刻将带来的物资发放给关押的船工,还把自己的外套扔给体弱发烧的女船工。然后她在人群中看到江明。
他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像是刚经历过水刑。正值早春,空气温度依然很低,他不可抑制地发着抖。时理忍不住感到一阵心酸。他明明身上的旧伤都没有好透,却偏偏还要跟警卫抗衡,然后经历这些。
她脱下身上的毛衣递给江明。江明没有立刻披上,而是将毛衣紧紧搂在怀里,做出一副非常幸福的模样。
“我在你面前,好像总是帅不起来。”江明想要逗时理笑。他咧开嘴想做一个滑稽表情,但破皮的嘴唇让他不由轻嘶了声,表情随之变得扭曲。
时理看着他,眼眶有些泛红。
江明看着她这样,忍不住笑了。他有些艰难地凑到栅栏前,隔着栅栏与她相望。
过了会儿他轻声开口:“我喜欢你啊,小韩,你这样看着我,我会误会的。”
时理匆忙移开视线,但眼睛不受控制地湿润。
“没事的小韩,女巫认识的人多,她会想办法让我们出去的。你不要为我们难过。”江明柔声说话,“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好吗?”
“好。”时理用力点头,她的声音变得沉闷,带着浓郁的鼻音。
江明是领她进厂的师父,是保护她的前辈,也是她最要好的伙伴。这些她会永远记在心里。
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再次望向他时她的眼神变得格外坚定:“江明,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会尽快救你出来。”
“什么?”江明有些茫然,“小韩,你什么都不用做,女巫她……”
“我知道她最近一直在到处找人疏通关系,但她这样还是太慢了。”时理轻轻摇头,“我不能眼看着你们被关在这里受刑。”
“你想干什么?”江明看着时理决绝的眼神,脑海里隐约浮现出一个非常不妙的念头。
他用力抓紧栅栏,指骨近乎泛白。他喉结滚动,嗓音艰涩而无力——
“你是不是,想去找你那个军官丈夫?”
17.燥意
江明听小韩说起过她的丈夫。他是宇宙联盟正规军的小军官,但再怎么小也能压警卫队一头。
江明急迫地看着时理,而时理始终沉默。
沉默自然也是一种答案。
“不能!小韩,你不能去!”江明的声音充满急迫,“你来船厂不就是为了躲避你的丈夫吗?你好不容易才从噩梦里跑出来,你不能再回去啊!”
“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坏。”时理垂眸,轻声说话,“他……不会伤害我。”
“你是在自己骗自己吗?如果你不曾受伤,你为什么要费劲跑来船厂?”
江明的问话再度换来一阵沉默。
“小韩,别回去。”江明攥紧面前的栅栏, “如果你因为我回去找他,我不会原谅我自己……”
“江明我问你一句话。”时理凑近,清澈的眼目不转睛凝望着江明的眼睛,她轻声开口,“我还是你的老大吗?”
江明一怔,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是,你当然是,但是……”
“没有但是。”时理冲他露出微笑,“江明,好好待着等我。”
虽然这老大的称号来的莫名,但此时此刻,她感到她和火种的人是命运共同体。他们早在无形中被捆绑在了一起。
她心意已定,于是狠心没理会在身后大声叫嚷的江明,大步离去。走出关押室来到警卫厅大厅,时理意外看到赵焱迎面走来。
时理一怔。按说赵焱今天休假,他不应该出现才对。
赵焱看到时理来了,也是一怔。随即他很快想起在哪见过她,以及在船厂食堂发生的纷乱,不由怀着恶意开口:“来拜访朋友啊?怎么样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
他一脸卑劣笑意,等着时理在他面前发疯,无能狂怒,然后他就可以以在警卫厅闹事的名义逮捕她,然后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但时理很平静。事情发生时她确实很愤怒,但现在她非常平静。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她迈近一步,近距离地看着赵焱恶心的笑容:“你之前说,就算元帅夫人站在你面前,你也想打就打是吗?”
“当然。”赵焱毫不犹豫说话,“我连元帅夫人都不怕,更不可能怕你这种底层垃圾。”
“哦,那好。”时理平静地看着他,“但愿赵警官说的都是真的。我对赵警官的未来,拭目以待。”说完不等赵焱回神,她转头大步迈出警卫厅。
时理快速回到船厂宿舍,关上门然后用光脑给霍衍打电话。霍衍的私人号码只有她,他父亲霍雷还有身边副官知道。她想他应该不会换号。
第一通电话响了半天都人接,于是她又打了个电话过去。没接通,再打。她已经麻木,手指机械地拨打电话。终于在打到第五个电话时,通了。
心脏骤然加速,手指缓缓蜷缩攥紧裤腿。这一刻的紧张来的莫名,但却来势汹汹。
见她许久不说话,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浅的低笑。
“什么事。”霍衍低沉的嗓音响起,她像是瞬间坠入泛着松木香气的冷湖。
“急事。”时理的嗓音有些僵硬,“你现在,方便吗。”
霍衍发来了个视频邀请过来。没有拒绝的余地,时理按下接受。光脑的全息屏幕瞬间亮起,她再次看到她的准前夫。
他依然穿着那身笔挺的漆黑制服,一点烟火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明明灭灭。他没在家里。透过他的肩膀依稀可见他正在一个布置华丽又格外宽大的房间里。房间大得一眼望不到头。
和她狭小的胶囊宿舍形成过于鲜明尖锐的对比,她的面孔不可抑制地升温。
有个穿着单薄礼服的女人端着酒杯嬉笑着靠近霍衍,霍衍偏头对她说了些什么,于是她轻哼一声,拧身从屏幕里离去。
她的准前夫好像是在进行什么宴会。
“说。”霍衍望着屏幕里的时理,眼中是隐约可见的嫌弃。
时理此时穿着又脏又旧的工装裤。她想,她跟他身边那些穿着精致晚礼服喷着浓郁香水的贵族女人当然不一样。
“我的同事被无缘无故逮捕,我需要你的帮助。”霍衍时间宝贵,于是时理简明扼要,“只要你一句话,他们就会被释放。”
他是元帅,军队里的任何事务他都说得上话,更别说警卫队这样的小分支。
“小熊,”他咬着烟,一手支住太阳穴露出浅淡笑意,“别说你的同事,你的一切都跟我毫无关系。”
“我们已经离婚,要我提醒你么?”
准确来说,还没离。时理垂眸这样想。那该死的离婚证怎么都办不下来。不过确实,他们名义上算是离婚了。
她静静地看着屏幕里的霍衍。要换做过去,她想要他给她做件事,一定会不停撒娇哀求。但现在不一样了。
世界好像变了,亦或者,是她变了。她可以平视他的眼睛了,不像过去那样只能仰视。
冷静,冷静下来,她深深吸气,想象他会如何思考问题。
“你接我的电话,说明你还是愿意跟我谈的,对吗。”时理注视着霍衍的眼睛,“要怎样做,你才愿意帮我。”
霍衍勾起嘴角。他一手支额望着她,眼底的笑意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意味。
“你要我救的同事里,有你的那位野狗情夫么?”他这样问。
时理瞳孔微微收缩:“你说什……”
“当时那条在门外疯叫的野狗。”他提醒她,“你是要救他对么?”
时理用力咬住唇,陷入沉默。过了会儿她轻声开口:“他不是我情夫。”
“斩钉截铁要跟我离婚,现在为救情夫跑来找我。”他兀自说下去,“小熊,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救他?”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眼底杀意浮动,“或许,我更想杀了他。”
“霍衍!”时理情不自禁抬高了音量。
霍衍一手支额,看着屏幕中的时理目光晦暗。
印象中,他的小妻子从来没有对他发过火。她向来是温婉柔弱的。
可现在,她竟然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这么愤怒地看着他。
胸口像是憋着一团火,让他十分烦躁,这种感觉非常陌生。从来没有过。
他想徒手铲平整个船厂,又觉得这么做还不解恨。
“到我身边来,小熊。”他闭上眼睛,强行压制住那股燥意,阴沉沉开口,“尽快,我随时会改变主意。”
视频挂断,而后时理收到新消息。点击查阅,霍衍共享了他的坐标,光露星系S27星球。
时理知道光露星系以庞大的地下产业出名,不少贵族和资本家都在那里拥有法律约束之外的资产。不知道霍衍在那里干什么,但她不能犹豫,江明还关在警卫厅,现在浪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对他的生命构成威胁。
时理目前在M16星球,她查了一下M16星的公共飞船时刻表。最早去往S27星的公共飞船要后天早上才出发。
太晚了。
时理抿唇看了看窗外。等等,她现在工作的船厂就是制造宇宙飞船的,而且拥有自己的飞船停泊港。心念一动,她毫不犹豫地奔向船厂。
路上遇到女巫,女巫焦急地拉住她手腕:“小韩,江明他们怎么样?都还好吧?”
“还好,你放心林姐,我有办法救他们出来。”时理一边说一边加快脚步。
“你有什么办法……等等小韩……你去哪里?”女巫发现时理正在往一条普通工人不常去的路线上走,一时诧异,忙不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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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上去。
“小韩,等等,你干什么……”
时理走进斯福特船厂的飞船停泊港。大大小小许多艘崭新的宇宙飞船停泊在这里。但整个停泊港属于停电熄火的状态,静悄悄的,也没有人。
她定睛看向正中央操作台上的巨大圆形按钮。
“小韩,你要干什么?”女巫追过来停在时理身后说话,“这里的所有系统和电力设备都被异能封禁,只有异能者能破开封禁。”
普通船工不是异能者无法启用停泊港。只有高层,厂长这样的异能者有资格使用这里。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但是。
但是,任何事总会有例外。
时理毫不犹豫地走到操作台前。女巫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她才想到小韩其实也是异能者。她来自底层,但拥有了异能,她是一个例外。
一个奇迹。
“等等,你……”
不等她说完时理重重按下圆形启动按钮。一时间停泊港的灯整排亮起,封闭的天花板缓缓打开,灿烂苍穹出现在头顶上方。
“尊贵的异能者您好,我是停泊港管理系统。”AI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给我一艘现在能开的小型飞船。”时理说。
“好的,立刻给您安排。”AI说完,停在角落的飞船缓缓滑行到时理面前。
“好家伙……好家伙……”女巫怔怔呢喃着,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我在船厂工作五年,都没见过……基层船工开飞船……等等,小韩,你真的会开吗?”
一般船工只知道怎么造飞船,但从来不会驾驶。他们没学过,也没有机会接触完整的飞船。
然而时理快步登上飞船,观察了一下操作面板后,便开始有条不紊地上手驾驶。
她花了三年时间换得大学文凭,而她学习的专业便是宇宙航行。
以前很少有机会碰触到真正的飞船,但她的理论知识从来不少。任何努力都不会白费。
曾经的铺垫,为了这一刻的腾飞。
女巫怔怔地站在边上,看着面前的小型飞船亮起灯,不一会儿喷气装置开始发动,飞船开始缓缓上升。
不需要多言,船工小韩不仅会打螺丝,而且还会开宇宙飞船。
她身上的潜能就和她的异能一样神秘而不可预测。
她不是一般人。
但火种年轻的领袖又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女巫怔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从白大褂口袋中摸出一枚金色袖扣。谜底就是谜面,这一刻无数个点在脑海中连成线。
她回神果断给飞船里面的时理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女巫喘息了好一会儿才郑重开口:“老大,你给我的那个,不是元帅的周边吧?”
她顿了顿,又急促开口:“当时元帅来我们厂找他的夫人……他来找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飞船里,时理听闻女巫的话忍不住露出微笑。她抬头看了看浩瀚苍穹。飞船正在上升,她距离云端越来越近,站在地面上的女巫也越来越小。
曾经她为了自己的自由离开,但现在她要为了众多人的自由奔赴他身边。
而这次跟之前不一样。
曾经她迷惘不安,不知未来在何方,而现在未来在她手中。
她会赢。
“林姐,保重。”她轻声说完然后挂断光脑,毫不犹豫地按动加速按钮。
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响起,飞船全力冲向宇宙。时理不得不闭上眼睛竭尽所能克服飞船加速带来的那种强烈失重感。
她紧紧攥住拳,心脏在胸膛隆隆作响。
“霍衍,”她轻声呢喃,“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