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恶霸闺女》
1. 第 1 章
林溪镇是远近闻名的富裕镇,这里林水环绕,即便是最干旱闹荒灾的时候,镇上的河流也不曾干过
前朝末端,本县县令联合左右十六个州县,修建水渠,温蕴着周围万里荒地,带领当地百姓开荒开渠,百姓日子逐渐富裕了起来,赶上好时候的那一批本地百姓,名下多多少少都有几亩良田
大家伙日子都好,大地主便少了不少,多是百亩良田的小地主,大家遵纪守法,为人和善
“平日和和气气……”
车水马龙的宽阔街道上,身着青色布衣的中年男人佝着肩膀,正热情地给旁边的人说着他们林溪镇的历史底蕴,夸着他们这山美人和
突然一阵咒骂声传来,打断他的自卖自夸
“宋家的,赶紧给老娘滚出来,挨千刀的混蛋玩意儿,别人怕你老娘可不怕,有本事打人有本事滚出来,我家娇娇马上要说亲了,你把她脸打伤……”
林镇长脸上笑容僵住,听着耳边的污言秽语,他甚至都不敢转头去看旁边锦衣公子的脸色
他们林溪镇以林为主,走在街道上就是随便扔块石头,砸下去的都是林家人
林镇长当了二十来年镇长了,对于本家的人,那是上到九十太爷,下到两岁毛孩,甚至连街道上出现几条黄狗,他都能分得清谁是谁家的,更别说那边正在骂人的还是他三弟妹梅花
亲弟妹的那种
这弟妹娘家条件好,又对他们林家有恩,她嫁过来后也颇为蛮横,除了家族里几个长辈能人,那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在镇上作威作福惯了
这平日也就算了,现在闹到外人面前了
林镇长僵着嘴脸,颤颤巍巍给镇子挽尊:“镇上人多,免不了有些小矛小盾,妇人家家的,看着碍眼,宋先生不如先和我去书院看看?”
他口中的宋先生白衣翩翩,手中纸扇一合,笑得风流倜傥:“姑娘家脸面何其重要,我看这位大姐焦急情有可原,不如先看看怎么个回事,若有什么,镇长也说个公道?”
林镇长笑得很是勉强,心意他领了,但是事实吧,自家人懂自家事,这内里还真说不好是个怎么回事。
可是宋先生是从京都来的名师,过来他们这边是想找好苗子带回书院,林镇长那大孙子正读着书,马上要考秀才了,他还盼着宋先生提点一下,自然不会去驳了他的面子
林镇长只能臊着脸皮陪他站在一边,听着那三弟妹从娘啊爹啊,到屎啊屙的,一张老脸通红
倒是那宋先生面色不变,笑得风流翩翩,听得津津有味
梅花可不知道自己找茬被家里大哥看到了,不过就是被看到了她也无所谓,她娘家家底殷实,自己又有五个孩子傍身,只要不是犯了大事,那谁拿她也没办法
她平日吃好喝好,日子悠闲,整个人白里透红,底下最小的孩子还没断奶,胸前鼓鼓囊囊,随着她说话扭动轻晃。因此,即便她站在那红漆金边的木门下,眉眼横飞,大张嘴皮,泼辣又蛮横,不少人的视线也总要飘忽两下
宋先生也不例外,他站在那边看着这一把年纪依旧颇有颜色的大姐,心里感叹-这小小的村子倒是水美人美,各有风采
思及,想到自己两年没变化的后院,他心思一动,等这次任务顺利完成
梅花不等他想,很不耐烦地伸手砸门,声音响亮而有穿透力,就跟那锣鼓似的打在人心头
“牛铁兰,你有本事养女儿,你有本事开门啊,快开门啊,再在不开门我砸门了”
也打散来宋先生的遐想
他明显想到了什么,大热天下打了个寒颤,脸上的风流之意淡去,他不着痕迹地搓了搓手臂,再看那边的热闹也没了兴趣,正要开口回到正事上
“吱呀”一声,只见那一直紧闭的房门打开
身着柳纹青衣的年轻女人走了出来,她皮肤白腻如玉,柳眉杏眸,翘鼻润唇,步伐窈窈,身段纤细,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衬得四周淡然无色,让人想要细看,却又不敢轻易亵渎
她看着门口咒骂的人,轻蹙眉头,左手轻扶旁边小丫鬟,抬脚踏过门槛,走动间轻薄的衣袂晃动,手腕苍白而纤细,仿若轻轻用力便会断掉一般,配着苍白的脸色,更让人不由心生怜爱。
孰是孰非,不用细说,围观众人便有了判断
梅花看着那些本来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挪开,再回来变成谴责,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对着面前的狐狸精就是一巴掌
想她梅花从小走哪屁股后面都是一堆人,就是嫁入镇上,那也是最惹眼的那个,走到哪都是风光无限,是别人眼中的大美人儿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坚持两年,面前的贱人就搬了过来,仗着一副好皮子勾搭着族中人落了籍,夺走了她的风头,还不识好歹地拒绝了她哥,现在还伤了她孩子
新仇旧恨一起
梅花扯着嗓子:“牛铁兰,你总算是出来,你看你家宋锦干的好事,你看看我家娇娇,她下个月就要说亲了,现在脸伤成这样,这事情不给我个交代咱们没完”
女人,也就是牛铁兰眉头紧蹙,在梅花的骂骂咧咧下,她挪眼看向一旁的受害者娇娇。
不同于丰腴白皙的亲娘,娇娇随了她爹,皮肤有些黑,人也干瘦,说不上多好看,但是到底是未成婚的小姑娘,马上十五了,正是找对象的关键时候,脸上留痕是大事
牛铁兰虽然不喜总是找茬的梅花,但是对小姑娘没什么意见,带着些担忧地看过去,沉默半晌,睁大眼睛仔细打量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总算在林娇娇那圆圆的脸上,准确点是在下巴尖尖往下一点看到了指甲盖一般大小的破皮
这要不是林娇娇努力高高抬着短短的脖子,还真看不出来
牛铁兰无言以为
鉴于自家那小混球从小到大的不靠谱,一开始被喊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有那么些心虚和担忧的,但是现在
“我这身子一直不好,前两天又患了风寒,眼睛也看不太清楚,宋锦一大早就进山给我找草药去了。我还说她这段时间懂事了些,没想到”牛铁兰捂嘴轻咳两声,一脸虚弱地唉声叹气,关心地看向林娇娇
“娇娇快过来婶子好好看看,我这眼神不好,离远了还真看不清”
凑热闹的宋先生失笑
可不是嘛,闹那么大阵仗,结果就那点伤口,但凡来晚了点都愈合了
可是梅花不这么觉得,她家闺女是要嫁进大户人家的,脸上别说指甲盖大小了,就是芝麻大小也不行,她拉着人上前一步,气道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么大一块,娇娇后面还怎么说亲?我家可是和县城张家说好了,这要是影响了亲事怎么办?我要求也不高,就来个一两银子养养身子,再送一瓶祛痕膏,让你家宋锦过来道歉,我就勉勉强强原谅你们”
宋先生不是什么不食烟火的公子哥,他是苦日子里走出来的,听到这眉头一挑
不说一两银子能买三四只大肥鸡,就说那祛痕膏,如果是他知道的那个的话,一直是有价无市,就是京城那些个小姐都是排着队买的
小毛孩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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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大一盒,都得五六两银子,够普通人家一家子一年吃喝了
这人可真说得出口啊
宋先生目光落在臊着脸的林镇长脸上,若有所思
“小眉,去小姐房间拿一盒祛痕膏出来”面对梅花的狮子大开口,牛铁兰目光轻瞥一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了小丫鬟拿东西,然后对着梅花虚弱地笑了笑,不时夹杂着咳嗽声
“梅花姐莫气,祛痕膏一会儿就来。宋锦做事情没轻没重的,我先替她给娇娇道个歉,至于银子,晚点我让她亲自给你送过去”
见她识趣,梅花的气消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听听,听听,一个破丫鬟什么档次,和她的名字一个音,这人就是故意膈应她的
梅花气又上来,继续得‘理’不饶人:“别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宋锦也得给娇娇道歉。你说说她,平日除了招猫遛狗欺负人,大家伙见她年纪小让着她,她也不能一直这么得寸进尺吧?”
牛铁兰捂嘴咳嗽:“梅花姐说得是”
梅花:“你这当娘的也上点心,宋锦都这么大了,一天到晚还没个正形,以后谁敢娶?我家娇娇去年开始就一堆媒婆上门了,你看看你家宋锦,比她还大一岁,镇上谁家敢问一句?再不急都成老姑娘了,万一以后……”
牛铁兰全程笑脸相迎,笑着笑着,捂着嘴呼吸急促了起来,她佝着肩侧身咳嗽了起来,苍白的脸色发红,眼角湿润,看起来难受极了
梅花更是来劲:“你看你看,就你这身子,管不了孩子也是正常的,当初你要是嫁给我哥,那情况又不一样了,宋锦哪能成现在这样子?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哥他”
“梅花,闭嘴”
眼看着她越说越离谱,林镇长也看不下去了,红着一张老脸跑了过来,瞪着这不着调的三弟妹,呵斥
“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就这点破事吵吵嚷嚷的,没看到兰花身子不舒服吗?”
梅花没想到林镇长这个大忙人也在这,有瞬间的心虚,却很快又理直气壮了起来,拉过娇娇:“二哥你看娇娇”
林镇长:“我看个屁,她上次被大鹅啄都比这深,你怎么不去找大鹅算账?还祛痕膏,你还是祛祛你的厚脸皮,赶紧带着人回去”
梅花不服气:“二哥你就知道帮这外人,我看你是二嫂走了老房子着火,呸,看上这狐狸精了”
林镇长:“你你你,你个混账玩意儿”
就在两人争吵之际,一边的牛铁兰脸色却是越来越白,咳嗽渐深,一张白手绢染上了红意
进去拿祛痕膏的小眉一出来焦急:“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哎呀,你怎么吐血了,大夫,快找大夫来”
现场瞬间一阵兵荒马乱
等到恢复平静,天色已经昏黄
微光透过厚重木窗照进屋子,精美的凤竹梳妆台,宽大的狮虎木箱,晃动的云纹摇床,透过细薄的纱帐人影若隐若现,时不时传出轻咳声
牛铁兰躺在床上,捂脸色苍白,听着外面说话声渐熄,她的咳嗽声也渐渐熄灭,一直到房门吱呀打开,小丫鬟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夫人,客人都走了”
听到这,‘虚弱’的牛铁兰一个鲤鱼打滚,利索下床,她一边拢着衣服一边噔噔噔往外
打开房门,家里大小丫鬟小厮低着脑袋站在一边,其中一个神色格外闪烁,脑袋都快压到地底去了
牛铁兰瞬间锁定人,伸手指着人,狰狞一笑,从牙缝中一字一字:“叫那小混蛋给老娘滚回来”
2. 第 2 章
林溪镇位于泗安县最南边的位置,这里是两界分割之地,往北是宽阔平原,往南大小河溪山岭不断,小山连着小山,连着连着就成了大山
盘龙山便是其中最为出名的那一座,因其形像盘旋的长龙而得名。
山中物资丰富,林木药草花卉野物比比皆是,但是除去世代的猎户人家,寻常人不敢上山
因为,山林的野物除了野鸡野鸭之外,野猪、毒蛇、豹子,甚至大虫黑熊也不在少数,每年都会有进山死亡的消息传出,年荒不好的时候还有野兽下山放肆,使得山附近的人一搬再搬
林溪镇是没有这个烦恼的,从镇上到山脚得十里路,上盘龙得二十里去了,全是连绵的山坡,顶上野兽再是捣乱也乱不到他们这来
不过野兽不来,人可以来嘛
盘龙山深处,近百米高的古树之上
宋锦屈坐在树干之间,她身着深绿衣裳,衣料简洁修身,单衣长裤,手腕裤脚处用布条紧捆,腰间是长刀匕首,手中长弓紧绷,深黑铁箭凛凛,一如她那双藏于蓝绿花脸下的凤眸
伴随着一声呦鸣,利箭破空,避开沿途枝叶,精准穿过底下啃食的梅花鹿脖颈,随着它一同倒下
刹时,底下鹿群来不及交流便四散开来,奔跑声哀叫声又惊扰了树间歇息的鸦雀,原本安静的山林瞬间热闹了起来
“呦~”
“扑哧扑哧”
“吼”
……
宋锦立于树间,对此场景习以为常,打个哈欠间,她一手利落抓住扑哧飞过的野鸟,直接扭断其脖子,背好长弓,朝着树下爬去
这么一场惊动,附近野物都跑得差不多了,她淡定地穿梭在杂草林间,打算去捡回鹿尸
鹿血鹿心鹿茸都是好东西,她老娘身体不好,就需要这些补一补
鹿肉太多吃不完,可以弄成肉条放着,鹿皮硝一下,不管是留着放家里还是拿出去售卖都是好东西,鹿骨头泡酒磨入药……
从末日艰苦环境中来的宋锦争取做到不浪费一厘一毫
毕竟,现在可是古代啊。别看她们现在日子平静,镇子的人都能吃饱喝足,但是生产力低下,王权当道,律法不完整,谁知道什么时候上头变了想法,又弄出一堆苛捐杂税,外面又跟着动荡
宋锦时刻保持警惕心,家里的粮仓囤得满满的,她还是小老鼠一般在其他地方囤满了东西
虽然好些都喂野鸟松鼠豺狼了,但是光是想想自己的家底,宋锦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她走在林间,脚底是枯枝的断裂声,左右是衣物擦过枝叶的窸窣的响声,声音不大,但是总会遮住一些更为细小的痕迹
有什么东西悄然接近
宋锦已经走到了那梅花鹿的旁边,这鹿群她追踪了一天了,特意挑了一只有些年份的大鹿,足有近三百斤,凭借她一个人,回到家得明天了
那可不行,她家有宵禁的
宋锦早有准备,找出提前放好的背篓,从里面掏出陶罐,对着鹿脖一割,鲜血汩汩流入罐中
鹿血装罐,鹿茸放袋,鹿肉切条,鹿鞭收好……
至于又重又难带的鹿头骨架
正在熟练剥皮的宋锦扬了扬唇角,她抬起手肘擦了擦细汗,手间鲜腻腥甜鹿血顺着手腕流下,落在土地上
周围的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宋锦安静了几秒,紧接着一个打滚移到一边,下一秒便有东西扑了过来,她不急不慢又是一个后翻,熟练拧住扑来的长绒,反客为主将其按到在地,随即反着寒光的刀尖向上,带着细微的刺痛,只差一厘便能穿破厚实的皮毛
“咪~”
嚣张凶猛的来物僵硬一瞬,随即软了身子,露出软软的肚皮,发出粘人的娇声
宋锦挑挑眉头,心满意足地收回长刀,伸出手重重揉着面前的大老虎脑袋,又捏上捏下检查一下,确定没有短胳膊短腿了,这才放下心来,站起来过去把剩下的鹿脑袋鹿腿这些分给它
“黄黄,这些我带不回去,你留着吃”
金黄的大老虎翻身起来,踩着步子走到宋锦旁边蹭蹭,又跟着咪了两声,粘人得很
宋锦十岁那年进山捡了黄黄,它生下来体弱被虎妈妈抛弃了,是宋锦一点点想法子养活的。不过老虎到底吓人,等它长大一些了就被其放回山里,宋锦就每天进山打猎投喂训虎闺女,直到黄黄从一只怂虎崽子长成货真价实的山霸主
对于黄黄来说,这山就是自家地,宋锦是没毛亲妈,可以随意撒娇
宋锦习以为常,蹲坐在那里分解着鹿,时不时划几条肉和骨头喂给黄黄,等到弄好了,太阳已经快落下去了
“完蛋”
宋锦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放好,然后揉了揉黄黄的大脑袋,感叹:“都怪你,要不是你逗我,我肯定早就回去了”
黄黄睁大圆滚滚的金眼睛:“咪?”
宋锦挑眉:“别撒娇,你已经长大了,快去把东西带窝里去,我过两天来收骨头”
黄黄听不懂话,不过能看懂宋锦的意思,知道她要走了,蹭蹭人,乖乖过去咬住鹿骨架,不浪费一点
有其‘母’必有其‘女’
节俭宋锦可带不出浪费老虎咧
宋锦背起背篼,也不管虎听不听得懂,语重心长地嘱咐:“最近山里不平静,你别到处乱跑,有时间我会过来的”
黄黄歪头:“咪?”
金黄的大老虎小时候就是个小娇娇,即便现在已经多大一坨了,一口能咬两个人,还是喜欢对着‘亲娘’撒娇
宋锦忍不住又揉揉自家的虎闺女,眼看着再不回去真晚了,这才背着上百斤的大背篓,利落走在山林间,翻山跨坡跳树,像是行走在平地一般
无他,唯手熟尔
在宋锦上辈子生存的末日,到处都是天灾人祸,变异动植物更是成堆,末日中出生的她从小就跟着训练,十岁跟着出任务,二十岁成了营地十二队长,二十五岁
穿到了这里,一个不知名的古代
山好、水好,没有一口咬掉一个脑袋的食人花,也没有会放毒刺的鱼,更没有三两天长大拆家的变异植物和堪比军队的异兽大军
她只有那有房、有车、有地、有存款有颜,还死了丈夫的老娘一个,和资源丰富就跟后花园一般的大山
宋锦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躺平,每日除了练功,就是逗逗猫溜溜狗
这小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了,衬得上辈子除了训练就出任务就是做任务最后被累死的她像个傻子
想到那些往事,宋锦忍不住擦了擦不存在的辛酸泪,飞快地朝着山下走去
正常来说,想要从盘龙山去林溪镇,要从一边大桉村下山,然后绕路六十里的路过去,但是她的话,直接穿过两片山林,慢点两个时辰,快一点一个时辰
宋锦今天背的东西不算多,正常来说一个半时辰就该到家了,这个时间点回去,吃个饭哄哄老娘也差不多
但是偏偏,快到山脚的时候她被人堵住了
其实也不是堵她,不过这几个人行迹诡异,一看就不是什么干好事的,宋锦不想和人直接对上,只往树上一爬,避免和这些人面对面
现在夜色已深,林间仅有月色浅淡,高大的树木枝叶繁茂,很好地遮挡了她蜷着的身形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宋锦都是高个头,只不过上辈子的普通高五尺二,在这辈子变成了特别高,甚至眼看着还会长
宋锦就多次看到自家老娘对着她的脑袋唉声叹气,前两年还有过偷进她的房间拍她脑袋试图给她拍矮点的鬼祟行迹
想到这,宋锦在心里轻哼一声,目光落在了底下最中间的人身上
太高了
这是她穿过来以后见到最高的人了,比她高了四寸有余,却没有普遍高个子驼背的通病,站在那里就跟修竹一般笔挺,却又是长在寒潭边的冷竹,凌厉凛冽,很有攻击力
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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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宋锦蹙着眉头,目光从凛冽男人那张俊脸上挪开,落到他旁边略微花哨的风流男人身上
腰间的羊脂白玉花纹复杂,不下百两
衣服是天蚕丝云锦,也不下百两
就连手上的纸扇也是丰裕商行的标,起码值十两银子
……
这人一身下来,那就是行走的钱庄,来历绝对不简单。而就这么一个颇有来头的人,从说话态度上来看,身份还不如旁边的冷竹子
有问题啊
他们林溪镇这两年虽然说发展很好,出了几种颇有名气的产物,能赚些银两,但是也只是相对于镇上而言,对于县里州府不算什么
而去掉这些,若说还有什么值得外面注意的
宋锦心中一紧,她眼神微眯,贴在树上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他们继续朝着山里搜索走去,一直到看不到一点儿身影,还是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确定这边没了动静,他们才再次离开,很是谨慎
而宋锦也是确定安全了,这才跳下树,非常谨慎地绕了个方向,从另一边小跑着迅速回家
只希望这些人不要牵连到附近村落,这边的人,大部分还是普通人
不过真要是牵连了,她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地主崽子也干不了啥
现在最重要的是
回家
宋锦一路鬼祟地回到了林溪镇,他们家在镇南边,就在镇上主街这头,平日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就是到了晚上,也隔段时间就有专门的巡逻队巡查,对于正经的人来说很是安全
对于宋锦来说嘛
“嘘嘘嘘”
今天日子没选好,一回来就撞上了这群巡逻的人,宋锦心都提了起来,赶紧打断他们的吆喝
“是我是我”她走了上去,鬼鬼祟祟哈着声音,“夜深了,别吵着大家睡觉,年纪大的老年人睡眠不好了,我们要为她们多想一想”
巡逻队的众人:……
这话谁信谁是小狗
宋锦穿的奇奇怪怪,背着大包小包,但也不怕被他们看。她放下背篓,从里面挑了一块两斤重的鹿肉递过去,嘻嘻哈哈和几人称兄道弟
“来来来,兄弟几个巡逻辛苦了,一会儿结束了去烤点吃补一补,我娘年纪大了,大家伙路过这边的时候都轻点哈”
巡逻的六人,最大的三十,最小的不过十五,不是和宋锦一起长大就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没个姑娘家正形的样子有些无奈
队长是他们家隔壁的大哥哥,他看着鹿肉皱起了眉:“又跑深林子去了?那里面野兽多,你别仗着身手好就不当回事,婶子身体不好,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
宋锦哎哟:“好困啊好困啊,小福哥你们继续继续,我先回去了”
说着,她装模作样地打起了哈欠,拎起重重的背篼朝着家里跑去
里面上了锁,她直接翻墙,两米高的高墙在她眼里就跟篱笆似的
巡逻队的众人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还是忍不住感叹
“牛婶子那么柔弱的人,是怎么生出这么个猴头的啊”
“猴头也是镶金子的那种,瞧瞧,随随便便就是鹿肉,严老二以后有福了”
“福?这福是你敢不敢要?”
“哈哈哈别开玩笑了”
……
宋锦不知道他们背后说的闲话,也不在意这些话,她小心翼翼地翻过墙,对着里面密密麻麻的人群
“……”
宋锦也不遮掩了,利落地跳下墙,在里面的人开口前,毫不犹豫地砰一下五体投地,对着面无表情的老母亲就是两个磕头,嘻嘻哈哈
“阿娘晚上好,阿娘晚安,阿娘明个见”
说完她一个窜起跑回房间,走得那叫一个突然
守株待兔的牛铁兰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家的熊孩子就消失没影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的她直接气笑
“宋锦你个小混球”
3. 第 3 章
小混球好,小混球棒,小混球亲昵又暖心
比起上辈子双亲永远生疏又畏惧的宋队长,小混球这个称呼简直不要太让人喜欢了
宋锦早就习惯亲娘的暴躁,在她的怒吼下,眼睛一闭,没两下就呼呼睡去,等到再次醒来,棉纱窗纸透着微光,房前的桃树枝影打在上面,在蝉虫飞鸟的叫声中,随着微风浮动摇晃
外面脚步轻轻,小丫鬟例行每日的清扫洗煮
家底殷实的地主家里,少不了有几个丫鬟小厮,牛家也不例外
短工不说,光是长工,他们家有带契的小丫鬟小厮四个,分别是靠谱稳重的小眉和少了半只耳朵的小耳,大力呆傻的阿茂和瘸腿六指的小多
四个人凑不出两个正常人
宋锦打着哈欠从床上起来,零散的发丝乱乱糟糟,头上顶着的发丸摇摇晃晃,眼看着随时就要散掉,她随手拆了头发,打开窗户探出身子
“小眉小眉,帮我烧个水,我要沐浴”
昨天回来太晚了,又有亲娘虎视眈眈,她懒得洗漱,捆了头发,换了睡衣将就着睡去。现在醒来黏黏糊糊的,好日子过久了的宋锦忍不了了
哎,还是这里好,他们那个时候哪有这种条件啊
烧水洗澡?直接水里滚吧,运气好还能和变异鱼打个架,至于感冒,死不了就往死里造,想想又是辛酸泪
小眉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很是沉稳靠谱,她笑:“热水已经烧好了倒浴桶了,沐浴刚刚好,里面按着夫人吩咐加了草药,小姐多泡一会儿松松筋骨”
宋锦缩了缩脖子:“我娘起来了?她干什么去了?没在柴房挑棍子吧?”
小眉扑哧一笑:“哪儿能啊,小姐你辛辛苦苦打了鹿回来,夫人生怕糟蹋了好东西,连夜带着小耳把鹿肉腌好挂着,天不亮就去了硝皮子的老杨家,心情好着呢”
听罢,宋锦放下心来,很快就又得意洋洋了起来:“我就说吧,我娘啊,有我这么个孝顺闺女,她还不知道怎么偷着乐呢”
小眉:“那可不,夫人就小姐你这么一个孩子,不乐你乐谁?不过啊”
宋锦:“不过什么?”
小眉笑:“不过您要是再这样继续不动,等夫人回来看到这张花猫脸,那可说不准了”
“……”
为了方便打猎,宋锦进山都是穿的绿色灰色蓝色这类颜色,就连脸上也是揉了叶子染了色。昨晚回来前她在路上已经洗了一遍,夜色中倒是看不出什么,现在天亮了,那真是深深浅浅乱七八糟
宋锦不贫嘴了,单手撑着窗子从房间里窜了出来,朝着浴室火急火燎跑去,争取在牛铁兰回来前收拾好了,还她一个白白净净的闺女
**
牛铁兰不是第一次来老杨家了
老杨家以前是山里的猎户,每天风餐露宿,看着运气吃饭,运气好的时候一头鹿够吃用几年,运气不好的时候,一条毒蛇便能去掉半条命
他就是因为那年被蛇咬了,耗了家底,截了半个脚掌,赶上这边修渠缺人,他顺势转了下来,跟着修水渠开荒,又有一手硝皮子的手艺,靠着这,这些年家里置办田产,修了房子,日子也好过了起来
不过那只是表面,内里,他家里供着个读书人,手头是恨不得一个铜板掰两半
对于牛铁兰这个大户的到来,老杨热烈欢迎:“这皮子我肯定给你弄得好好的,还是做全皮?”
在熟人面前,牛铁兰没有装样子,不过她身形纤细,皮肤白,什么都不做站在那里都是一副柔弱样,不过乍一开口,这种错觉便散去
牛铁兰漫不经心道:“两双鹿皮靴子,两个厚手套,两个披风,一个大点一个小点,再扎一个皮箱子,你算算要多少,不够的一会儿我让小多给你送过来”
说着,她又补充了具体尺寸
老杨有些惊讶:“做这么多,怎么,金金和小严的婚事谈好了?”
老杨虽然不当猎户了,但是到底在山里几十年,经验丰富得很,教了宋锦不少东西,也经常帮她们弄这些,对于母女俩的情况很了解
这尺寸,其中一个是宋锦的,另一个绝不是牛铁兰的,倒是体型大些的男人家的,他便由此猜测
对此,牛铁兰瞥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不知道有这门婚事?你可别乱说,污了金金的名声”
老杨险些被口水呛到
名声?什么名声?就这丫头还有名声?
是那种六岁单枪匹马差点拆了镇长家,八岁横劈野猪,十岁手扛猛虎,十五岁单杀劫匪的那种名声吗?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你两家的事大家都知道啊。当年老严生病要不是你出钱,人早就病死了,哪能有现在的风光?眼看着严盛那小子考了童生,院试一过考上秀才,你出了那么多钱和力,难不成真就是钱多了没地烧?”
老杨皱着眉头,很是不解
以前严家那个情况,牛铁兰凑上去忙前忙后,热心肠得很,现在人一家子起来了,马上翻身成官家了,她还淡了
真是个怪人
牛铁兰冷笑一声,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悠悠嫌弃:“你今天说的没一句我爱听的,就最后这句说对了,我是钱多了没地烧。我锅里还炖着鹿腿,先回去了,你好好硝皮子,算算料,没事少背地嚼舌根,净说些没影的屁话”
说完,她放下一边的鹿肉,扭头就走
老杨瞪着双眼,看看她和自家破旧房子一点不搭的窈窈背影,再看看自家媳妇儿,再看看人,还是不解
“这娘们,我怎么惹着她了?谁嚼舌根了?我说错了什么啊”
老杨媳妇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道:“赶紧干活吧,啥也不是”
老杨:“哎哎哎,什么又不是了,我可是一家之主,一家之主”
老杨媳妇:“行行行,一家之主,赶紧干活,你大儿子下个月束脩又要交了”
老杨:“什么我大儿的,那就不是你大儿了?”
……
夫妻俩十五岁便成了亲,到现在年过四十,二十几年的相伴,夫妻感情深着呢,就是最寻常的斗嘴,也带着十足的烟火气
那是普通夫妻间最寻常的打闹,牛铁兰远远地听着夫妻俩打闹的声音,脸上烦意渐祛,脸上扬起两分笑,又很快被冷色取代
寻常夫妻啊
太遥远的词了
牛铁兰这辈子是没法拥有了,所以她希望自家孩子可以过上这种日子
本来她看严家小子不错,长相端正性子温和,和金金又能玩在一起,他家里条件差点就差点,不说入赘,就是宋锦嫁过去另起炉灶也行
她是这个意思,严家也默认了这个意思,两家这些年带着这种默契来往,眼看着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严家日子也有了起色
这原本算是好事情,奈何严家夫妻小人作态,日子刚好起来就抬起架子。若说这勉强算是人之常情,只是让牛铁兰有些不爽,那么他们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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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外贬低自家孩子的话就让她淡了接亲的心思
不过到底严家人是严家人,严盛是严盛,牛铁兰还是打算再给他一个机会,就看这过两日的院试后他能不能接住
接得住,小俩口和和美美,管他上头臭不要脸的老东西
接不住,她牛铁兰的闺女也犯不着去受那个孬气
但是牛铁兰气
越想越气,气得苍白的脸上都染上了红晕,走在路上,就跟那三月桃花似的,看得人直了眼
“铁兰,身体好些了没?”
牛铁兰的气被这声问候打散,她下意识捂着嘴咳嗽两声,抬眼看向从对面走过来的林镇长和宋行之
“好些了林镇长,您这么早就开始忙呢?”
林镇长打量她的脸色,见比昨天好些了才放下心来,真把人气出三长两短,他家房子才是要梅开二度,又成废墟咧
他笑:“这位是京城来的宋先生宋行之,过来选读书苗子的,也是不凑巧,严盛那小子进县书院去了,不然说不好入先生了眼,以后就进京读书了”
牛铁兰重重咳嗽两声,虚虚:“镇长这说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这些?不过金金在家,她和严盛那小子关系好,你去和她说说?说不得可以把人喊回来”
林镇长脸色一僵:“不了不了,我还要带宋先生四处看看,你这病还没好,就别出来吹风了,快回屋里歇着去”
牛铁兰再咳几下,虚弱地行了个礼和两人道别,然后晃着步伐走着
在她晃晃悠悠的时候,对面披散着湿发的宋锦蹦跶着跑了过来,明显是出来接娘亲的,但也说不好,万一是出来报仇的……
林镇长脸色瞬间大变,拉着宋行之的手匆匆离开,一直走远了些才停下,后背还凉着呢
宋行之不知道林镇长的担心,他今天换了牡丹墨绿长袍,一头乌发束冠,手中折扇轻晃,就是被拉了一路,依旧风度翩翩,他嘴上念着诗文,风流雅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真不愧是京城来的,夸人就是不一样。不像他,想到刚才看到的人影,再想想当年旧事,林镇长擦了擦脑袋上的细汗,后怕唏嘘道
“宋先生,美人虽美,不可远观”
更不可亵渎啊
瞧瞧他家的房子,那缺了的大口子,就是当初被那小崽子拆的,现在小崽子长大了,杀伤力也翻了不知道几番
不过宋先生没听出他的后怕,只听出那声唏嘘,那得不到的懊恼
宋行之看了看林镇长皱巴巴的老脸,看着上面那小跑一截路就冒出的细汗,目光带上几分嫌弃
哎呀,这美人嘛,哪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得到的呢?
这老头看着老老实实的,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宋行之嫌弃完林镇长,再回头,远远看着牛铁兰模糊的身影,上次被压下去的心思又浮了起来,有些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这人长得风流,人也确实风流,好在他风流而不下流,这些事讲究你情我愿
但是怎么说呢
他年轻力壮,风度翩翩,小有家财,小有文化
这寡妇漂亮,很漂亮,非常漂亮
般配,哪哪都般配啊,就待他腾出手了
宋行之晃着手中扇子,眉眼带上自得,很快又被精光取代,他压下心思,转而继续和林镇长搭着话,不着痕迹地打探着镇子的情况
“林镇长,林溪镇前山后水,水陆便利,每日往来游商不少……”
4. 第 4 章
“阿娘,来,再吃点,吃完再喝两碗汤,我让小耳专门给您炖的,多喝点身体好……”
客厅里,母女二人坐在四尺圆桌上
桌上摆了五道菜,四菜一汤,最为贵重的便是中间的汤菜,鹿骨熬底,鹿肉为食,加以鹿茸、人参、枸杞、党参等药材,滋心养肾,放在外面是一汤难求
主汤丰富了,配菜就显得清淡不少,炒鹿肉、炒青菜、炒菌子和凉拌野菜
有鹿汤压底,就是对于大户人家也是难得地好菜了,偏偏有人还挑食,宋锦很是耐心地哄着人吃饭
“来,再来一口,哎,这鹿肉促火,野菜也来一口”
牛铁兰坐在对面,看着碗里满满的肉菜,只觉得腻得很
这菜对于外人难得,但是在她们家算是‘家常便饭’了,她这闺女天天不是山里就是山里,家里肉都挂了一屋子,她根本不缺吃的,而且吧
牛铁兰放下筷子,蹙起了眉,带着几分质问:“我不是说了不加药材吗?这个家我说的话还做不做得了主?”
宋锦半点不虚,又给自家老娘加了一片人参,语重心长道:“娘啊,乖,咱不挑食,身子要紧”
牛铁兰气:“你娘我是身子不好,不是病入膏肓,天天药药药,你不腻歪我都腻了,不吃,给我换了”
人参再是好,当顿吃也让人得火大得很
眼看着人耍赖不吃了,宋锦无奈地叹了叹气,就跟看小孩子一样得盯着她娘,盯着盯着,她自己妥协了
“行吧,那阿娘你把碗里的吃了,我让小耳把炖萝卜的端出来”
牛铁兰面无表情地看过来:“你是不是想撑死我好继承我的遗产?”
宋锦喊冤:“哪有那么夸张”
牛铁兰不语,只是一味地把碗里的肉夹出来,让自家老虎肚子一般的闺女解决剩菜
宋锦拿她没法:“够了够了,人参鹿茸你得吃啊”
牛铁兰:“吃个屁”
……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母女俩也是吃得热热闹闹的
宋锦天生力气就比常人大,后面又一直训练着‘异能’,天天往山里面跑,胃口比起常人大多了,一桌子饭菜剩下的她全都包圆了,就连汤底,也就着白米饭扒拉干净
珍惜粮食的好传统不管在哪个年头都得保持
饭后,已经在外面吃好的小耳过来收拾桌子
母女俩吃饭不喜欢有人打搅,大部分时间都是两个人一起吃的
而家里两个丫鬟分工明确,靠谱的小眉负责安排事情和收拾宋锦牛铁兰的房间,小耳负责家里六口人的饭菜和洗母女俩的衣服,小茂和小多则是负责前院后院卫生还有菜地牲畜这些
不过话又说回来,镇上一般的小地主家庭,也养不起这么多人
大部分小地主家庭,一个家四五房大几十个人,要考虑小一辈读书、婚嫁、人情,那都是能自己干活就自己干,最多是农忙时候招点短工帮忙,算下来一年到头才能吃饱的同时每人有点余存,专门买丫鬟小厮的可不多
毕竟,这算下来还不如娶小妾姨娘划算,又能干活又不贵,还名正言顺
牛家不一样,家里就母女两个人,又有家底。
牛铁兰头脑好使,有手艺,很擅长胭脂香料这些,虽然没开店,但是每年都会出些新配方给林家商行,赚点银两,赚了钱又拿去买地买山
一年年下来,她们家除了百亩良田以外,还有一座茶园和桑树园,每年都有不少进项
宋锦就不说了,随便往山里转一圈回来就是几两银子,也是她只想‘啃老’,就是偶尔会找到些上好的药材,大部分也是自己和老娘吃,只有少部分
宋锦会把东西送到县里的回春堂去,这次也不意外
她饭后简单收拾了一下,收起这段时间攒下的一些药草打算出门了,当然,贵重的还是这次的鹿茸和鹿鞭,还有几块被她娘嫌弃到不行的野山参
宋锦:“娘,我去县里了给刘大夫送药,家里带不带点什么?”
牛铁兰想到那些药材就烦,没好气道:“什么也别给我带,晦气”
宋锦嘴角一抽:“知道了,那我走了”
牛铁兰继续嫌弃:“快去快回,记得别给小黑喂豆子,免得一天到晚净放屁”
宋锦:“……知道了”
小黑是宋锦的坐骑,一匹汗血宝马,勾搭了他们镇子最漂亮的小灰驴生出来的骡子。它完美继承了汗血宝马爹的流畅身子大长腿,还有漂亮亲娘小灰驴的脑袋,油光水滑大长腿,比起一般的骡子高了小半个脑袋,可是俊了
就是喜欢放屁,一吃豆子就放屁,偏偏它最喜欢吃豆子
宋锦走到自家驴圈,小黑正嚼着草料,看见她过来,猛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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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脑袋,长长的耳朵晃了晃,一双黑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像马像驴又像兔,很是漂亮
“黑崽,走,我们去县城”
宋锦走过来拍拍小黑脑袋,打开驴圈把它拉出来,熟练地拿起带子装草料
小黑兴奋地用脑袋拱她的腰:“哼哧哼哧”
宋锦大笑:“别闹,一样来点,不然饿肚子可别怪我”
小黑:“哼哧哼哧”
宋锦嘿嘿:“行行行,豆子多点,给你装,悄悄的,被娘看到可就没了”
“看到什么?”
牛铁兰凉飕飕的声音传了过来
宋锦立马嘻嘻哈哈:“娘你怎么过来了?这边味道大,不好闻”
牛铁兰冷笑:“你少喂它点豆子就不臭了”
宋锦讨好道:“小黑跑来跑去多辛苦嘛,它也就这么一个爱好”
牛铁兰呵呵一笑,这话她可真好意思说
这头破骡,一般人喊不动,吃要吃最好的料子,脾气又大又挑食,一年到头没干什么活,纯粹是长得好看的废物东西
要是放在一般人家,它早就被卖了,干不了活还能吃,也就她闺女
牛铁兰眼不见心不烦,把腰间的荷包扔了过去:“去县城安分点,别瞎跑。严盛马上就要院试了,买点好的笔墨送去”
宋锦轻松接过荷包,眉头一挑,有些小醋:“买这么好啊,那小子也配?”
牛铁兰烦:“那还给我”
宋锦连忙收好荷包,嘿嘿一笑,牵着同样兴奋的小黑往外面走去,等到了街道,轻轻抬脚,便利索上了骡鞍,坐在小黑背上
骡子高大,昂首挺胸,一侧挂着长弓利箭,更添气势
她身材高挑,明眸皓齿,明艳清丽,一双丹凤眼明亮,因为外出,穿着一身深蓝色霞纹衣袍,纤腰束着,黑靴子压住裤脚,坐在骡子上潇洒非凡
“娘我走了”
宋锦侧身冲着自家娘亲一笑,笑容明艳动人,紧接着她拍拍小黑脑袋,手上拉绳,小黑哼哧两声,迈开腿带着人跑开
牛铁兰站在门口处看着,一直到看不到人了,才扬了扬嘴角
这这破骡子虽然又懒又倔,只听她崽一个人的话,但是确实比一般骡子好用,耐力好、速度快、外面俊,又没有马张扬
算了,暂时先不宰它了
臭就臭点吧
5. 第 5 章
盛夏时节,碧绿的稻田一望无际,夏风抚过,稻谷一层一层交接起伏,宛如水中波浪,藏住其中背着箩筐镰刀的农人。
他们背着镰刀背篓,佝着腰,查看着自家一年的粮食,时不时清清水渠,抓点害虫,拔拔坏苗……
在稻田中间,一条宽阔的乡道蜿蜒
黑色的骡子张着两块唇瓣,哼哧哼哧嚼着干草,底下修长结实的四肢哒哒哒悠闲小跑,看起来慢慢吞吞,但是其实并不比一般的马儿慢
毕竟,马是短距离速度快,即便那些个汗血宝马一刻钟不到的功夫便能跑个二十里,一般骡子得两三刻钟,听起来差距宛如天堑,但把距离拉长
五百里路好马停停歇歇得跑四五个时辰,好骡子慢慢悠悠四五个时辰也能晃悠到
小黑就是一只上好的骡子,拖着东西的情况下,它一个时辰最快能行一百多里路,比很多马快多了,是匹特别优秀的好骡子,就是
“扑哧~”
一股怪异的臭味散在空气中
骡背上的宋锦皱起了脸,一只手在面前挥散气味,另一只手一巴掌拍在前面的骡脑袋上,苦口婆心
“小黑啊,咱们是有格调的骡,要讲文明有风度,你得控制自己,多吃草少吃料”
小黑鼻间喷气,长耳晃晃,抬高了蹄子加大哒哒声,一脸不服
骡那么辛苦,吃点好的怎么了?
见它不听,宋锦立马变了脸色,捏起拳头往它眼前一晃,揪住它两只长耳朵,冷酷无情道:“再乱放屁扣你豆子,听到没有?”
小黑立马屁股一缩,哼哼哧哧地摇头晃脑,立马温顺又谄媚
宋锦满意了起来
不管在哪个年头,还是武力最好用啊
她把它脖子上挂着的粮食袋子取下,再扯扯骡绳,拍了拍明显偷懒的小黑脑袋,吆喝:“跑起来,一会儿事情还多着呢”
小黑立马明白散步时间结束,仰头长哼两声,便加快速度,哒哒哒带起一阵黄‘烟’,快速朝着相隔一百里的泗安县城奔去
泗安县以前是个出了名的穷县,后面碰上个好县令,就跟着发展了起来,从一个只有两三万人口的穷县城,变成了现在有八万多人口的富裕县,在整个州都排在前列
县城城墙足有十五六里,远远看去,便能看到那高大的城墙上泗安县三字,牌下便是带着刀具的守卫,他们负责开关城门,检查来往可疑人员,还有负责征收一些过城费用
这点主要是针对一些游商,费用不高,但是积少成多,一文文都累成了那高大的城池
本地县令清廉,县里纪律严格,衙役官员也待人和气
宋锦在林溪镇很有名气,在县里也不遑多让,负责城门的守卫都认识她,见她牵着骡子过来,展着笑容
“小宋来了啊,这次又带了什么好东西?”
宋锦嬉笑上前:“罗哥李哥,又是你俩值守啊,辛苦辛苦,来,啃个鹿肉干,昨个现烤出来的”
罗哥:“哟,鹿肉,你个小丫头厉害了,那我可不客气了”
李哥:“谢了,对了,今个大庆镇底下耕牛发疯死了,正在卖场那边”
听到有牛肉,宋锦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和其他动物不一样,这个年代牛是很重要的耕地资源,私底下是不允许宰杀的,只有那些个老的没法耕种的,或者是意外死亡的牛才能售卖
宋锦穿过来这么久,一两年才能吃到一次。
毕竟只要不乱来,耕牛能十来年,现在能买到牛肉了,宋锦一点不和两人客气,跳上骡子就一溜烟地跑了
“罗哥李哥回头见,我走了”
两个守卫见她急急匆匆的模样,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很快恢复严肃模样,继续检查着其他来往行人
作为在城里小有地位的守卫,他们和气也要看人的
……
这边,宋锦骑着骡子一路跑到卖场
卖场是大家私底下的称呼,很直白的,就是买卖各种东西的地方,算是城里最热闹的一个市场,每日都有不同地方的商队往来
吃的、玩的、活的、死的、动物、植物
活人
全都有
不过末日的卖场不比这好到哪儿去,宋锦习以为常,略过那些乱七八糟的区域,很快就找到卖牛的地方
牛肉很受欢迎,她过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些骨头碎肉,人来人往少有人给眼神,坐在摊子边的大爷唉声叹气
这年头一头壮牛的作用可太大了,不仅可以帮着自家耕地、搬运,还可以租赁给别人家赚点营养费。摊子上这牛看骨架子就才没长成两年,好不容易可以放心用了,结果没了,对谁都是一大笔损失
宋锦走上前,看着这些骨头碎渣,也不嫌弃,没有讲价,小手一挥就全部包圆:“阿爷,都要了”
蒙大爷很是欣喜,不过很快又有些犹豫:“都要啊?吃得完吗?现在天热,放不了多久”
宋锦蹲下来掂了掂:“吃得完,家里人多,这些骨头拿回去用大柴炖一晚上,香得很,熬点骨油出来拌饭拌面合适得很”
加点党参枸杞的,也补身子咧
蒙大爷放下心来,称了重量,算了钱,又小心翼翼一点点给她收拾碎肉渣,解释道:“别看这肉碎了,但新鲜着呢。我家阿牛刚两岁三个月,肉正是嫩的时候,要不是要不是”
说着,他眼角有些湿润,看起来伤心极了
也是,一头壮牛不说别的,光是售卖也能有个七八两银子,但是卖肉的话,有个两三两就很不错了
宋锦感同身受,要是自家小黑也没了只剩下这点碎肉,她也得伤心
她问:“阿爷,这牛看着好好的,怎么就没了?”
蒙大爷苦笑:“早上还好好的,我就拉去山脚耕地,耕着耕着,它突然就发起了疯往山上跑,踩空了摔死了”
其实也没死,但是眼看着牛奄奄一息,脊背都断了,蒙大爷咬着牙给了它个痛快,想想都心痛得很
宋锦同情:“可能是马蜂叮了也说不好”
蒙大爷郁郁:“应该不是,我寻思应该是被山里的野兽吓的,我们那就挨着盘龙山,凶东西太多了”
宋锦若有所思,想到守卫提到的大庆镇,立马猜到:“大桉村?”
“是啊”
蒙大爷唉声叹气地收着东西,眼角湿着,嘴上忍不住:“这破地方,破山,我的牛啊,好不容易长大了想着弄个牛车能有点活计……”
宋锦同情地看了看大爷,没多说什么,爽利地给了钱接过牛肉放在筐里,牵着小黑离开卖场,沿着青石板路来到两条街外的平福街
就在街道的交叉口处立着一个小院,门口的大石狮嘴里叼着两颗金球,要不是后面高高立着的牌匾上写着回春堂三个字,谁还分得清这是金铺还是医馆啊
宋锦啧啧两下,把小黑栓在门前的柱子上,朝着里面走去
回春堂是县城最大的医馆,里面的镇店之宝刘大夫是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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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来的御医,医术高超,收费也合理,所以医馆生意好得不得了
宋锦进到里面都没注意到她,她只能自力更生,扯着嗓子就大声嚷嚷了起来
“老刘头老刘头,我给你送货来了”
老刘头也就是镇店之宝正给人把着脉,听到这声音眉头一跳,手一抖,胡子一翘:“死丫头喊什么喊,看不到人吗?”
宋锦蹦跳过来:“现在看到了,老刘头,快点验货,我一会儿还要回去,天黑了我娘会担心的”
老刘头吹胡子瞪眼:“你这死丫头还怕你娘担心?”
宋锦白眼:“你个老头子都还怕娘,我一个小丫头不能怕?”
老刘今年已经六十岁了,但上面还有个八十岁的老娘,老太太气色好得不得了,整天活蹦乱跳,骂儿子可有劲了
不让她吃肥肉吃糖要骂、让她喝药也骂、不让她种菜干活还是骂
老刘没好气地瞪了瞪宋锦这揭短的死丫头,火速给手头的病人看了病拿了药,擦擦手,起身带着人往药房走,一路唠叨,唠叨中带着痛心疾首
“这次带了些什么?你这丫头别想又拿那些边角料糊弄我,就知道给你娘补补补,她那补的都漏了,暴殄天物啊”
宋锦走在后面,一路摇头晃脑扭眉耸肩,对于他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撇着嘴在心里腹诽,给自己娘亲吃补药,怎么能是暴殄天物呢?不怪这老头天天被老娘骂,活该的
老刘一见她这表情就知道自己白说了,没好气地伸手:“东西拿来我看看”
宋锦赶紧把东西递过去,一秒都不想多听他唠叨
要说起两人的渊源,还得追溯到十年前
那时候牛铁兰的身体比现在差多了,有一次她得了风寒病重,宋锦找了很多人都没用,眼看着人奄奄一息了,是老刘头出手救了人
自那以后,宋锦就非常积极地和人打好关系,跟着他鞍前马后眼快嘴甜,甚至正经跟着学了两年的医,那机灵聪明得,老刘头都觉得自己后继有人了,她自觉关系够了
就跑了
跑了
老刘头气得吹鼻子瞪眼,自那以后看到宋锦就关门,一直到后面她经常带着珍贵药材上门,也没有完全扔下药理知识,两人才逐渐和解
这次也是,在看到她带来的人参、鹿茸、鹿鞭还有鲮鲤①壳等好药后,老刘头的臭脸逐渐松了下来
“年份不错,处理的也还将就,算你八十两银子吧”
宋锦立马喜笑颜开:“感谢刘大夫开恩”
老刘头烦骂:“没出息的死丫头”
宋锦继续嘻嘻哈哈:“嘿,老刘头你这说的,这县城里,我和咱们县太爷都说得上话的,哪里没出息了?”
老刘头没好气:“滚滚滚,拿了银子就滚,看到你就来气。还有,最近少往山里跑,这段时间山里出事的人比往年多了不少”
宋锦哈哈一笑,敷衍地应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包扔了过去
老刘头险险接过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块上好麝香,足有二两重,价值不用多说。他惊得沉默半晌,刚想说什么,宋锦已经迈着长腿跑开了
老刘头赶紧大喊:“臭丫头,少往山里跑”
“知道知道”
宋锦思绪一晃而过,也没有多想,不太在意地摆了摆手,蹦蹦跳跳地跑出回春堂,牵起小黑继续朝着另一边的书铺走去
她还得给那小子买笔墨送去
啧,读书人就是了不起咧
6. 第 6 章
“糖葫芦,卖糖葫芦咧”
“汤团,新鲜出锅的汤团,甜滋滋的汤团”
“针头线头小碎布,买个一头试一试”
……
宋锦牵着小黑走在街道上,周围是各色小货郎吆喝的声音,时不时还能听到些小娘子嬉笑的声音,热闹又欢喜,让她不由自己所穿的新王朝
前朝末端,朝廷腐败,皇帝更是荒诞□□,强占臣妻,四处招收采女,看谁不顺眼便拖下去砍了,长久下去灾难频发,百姓日子艰难,便揭竿而起
三年争战,前朝败落,由北方大族齐家重掌帝权,建立新朝大衍,以庆安为历,现在是庆安二十六年,当年的年轻帝王已经五十二岁,眼看着年纪大了,年轻的皇子蠢蠢欲动
也不知道后面又会有什么争端
宋锦想想有些愁,她的悠闲日子还想过一百年呢,真希望现在的皇帝能活到一百岁,这样日子也就不会有什么变动了
不过多想无意,她一个小小地主,可影响不了上面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不过。反正嘛,实在不行她带着老娘往山里一钻,左右有那么多虎崽子坐镇,日子也能过得去
想到这,宋锦抛去那无影的担心,调了个头,兴冲冲地朝着自己经常去的书铺走去,那也是整个泗安县最大的书铺
前面说过,泗安县曾经是个穷县,穷到什么程度呢?
最好说明的就是,三届科举,整个县愣是一个进士都没有出现过
因此,在日子好过起来以后,泗安县注重教育,从县城到底下镇,建了不少大小书院,不说师资有多雄厚,启蒙是完全没问题的,县里每年都会有对于夫子的考核
除了书院以外,城里更是遍地大小书铺,里面售卖笔墨纸砚,更是名家心得,各种诗篇、数理、农学等正经书籍
和杂书
宋锦的目标就是这玩意儿
末日的时候大家生存都艰难,物资紧张,书籍更是难得的奢侈品。除了一些基础教育书,宋锦从小到大没看过两本正经杂书,穿到这边了,那年偶然进书铺,从此惊为天人
她便成了各种小说杂书的忠实读者,家里甚至都有她专门的书房
对此,牛铁兰给了四字评价
不堪入目
咳咳,宋锦觉得还是挺能入目的,她进山守猎的时候经常掏出来看看书,还是挺有意思的。这不,她一进书铺,‘店小二’就注意到她这个老熟客,立马朝着她走了过来
“这些都是这次的新货,看看要哪些”‘店小二’冲她眉来眼去,翻出几本书,小声:“强烈推荐”
宋锦秒懂,小手一挥:“全都要了”
店小二高兴得拍拍她的肩膀:“好兄弟,豪爽”
宋锦嬉笑作揖:“客气客气”
店小二也眉飞色舞,刚要和她说些什么,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舒程浩,在那里干什么呢,给我滚过来招待客人”
宋锦忍不住撇嘴:“你爹什么意思啊,我不是客人吗?”
店小二舒程浩略带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小声解释:“我翘了我爹的墙角,重新开了个小书铺,你现在买的,是我那边的货”
宋锦叹为观止,上上下下打量这个从小认识的小伙伴,感叹道:“你行啊,你爹竟然没打死你”
都不用细想她就知道这人的书铺,肯定不会卖什么‘好东西’,都是些正经文人眼中不堪入目的玩意儿
舒老爷子让他开店不说,竟然还允许他在店里拉客人,怎么想怎么不是他的风格
宋锦好奇:“你干什么了?”
舒程浩的脸上立马出现羞愧神色,神色闪躲,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来
宋锦看得眉头挑起,狐疑地看着这人,随即恍然大悟,不可思议:“你答应他和我绝交了?”
当初宋锦第一次进城,就碰上了被人欺负的小胖子舒程浩,帮他把人赶走之后,两个人就结下了交情。后面牛铁兰看医,宋锦学医,母女俩直接住在城里,宋锦和这小胖墩也经常碰上,渐渐熟了起来,成了标准的狐朋狗友
而在那之前,舒程浩还是一个内向胆小不喜欢读书但是努力的小胖崽,在那之后,他就成了骂不吭声打就跑路的小纨绔
一心想让舒程浩读书的舒老爷子怎么看宋锦怎么不顺眼,每次见着她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就差抬个送客的牌子了
这么一晃十年
他们友谊的小船,总算是要翻了?
宋锦痛心疾首
舒程浩气红了脸:“没有,我怎么会和你绝交,我是那种人?”
宋锦继续狐疑:“那你怎么说服你爹的?”
舒程浩皮肤白,此刻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耳尖,喏喏半天说不出个话来
宋锦猜了又猜
舒老爷子已经走过来了,阴阳怪气道:“这不是宋大侠宋姑娘嘛,你这过来可真是让我们书铺蓬荜生辉啊”
宋锦半点不在意他的态度,眉眼轻挑,张扬得意,顺着他的话就道:“哪里哪里,舒老爷子客气,咱们谁跟谁啊”
舒老爷子气:“谁跟你一伙了?快,没事就回去,别在这影响程浩,他可是要考秀才的人”
宋锦怀疑自己听错了,揉揉耳朵:“哈?”
舒老爷子心里舒服了,得意:“我家程浩这次要下场了,没想到吧,小丫头”
宋锦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看向当事人舒程浩
舒程浩羞愧地低下脑袋,嗫嗫:“是,是有这么回事”
宋锦收收自己的下巴,沉默再沉默,好半天回过神来,深深感叹:“要不你还是和我绝交吧”
这谁还不了解谁啊,这人也不是读书的料啊
舒老爷子可不乐意听这个,吹胡子瞪眼,跳脚:“小丫头,赶紧走,考试结束前都不许过来打扰他”
舒程浩阻止他:“爷爷”
舒老爷子瞬间厉色:“你怎么答应我的?”
舒程浩立马闭嘴,羞愧地看向宋锦
宋锦就是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毕竟,说好的好兄弟一辈子一起当文盲,这家伙竟然半路反水。不过反水就反水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这秀才也不是说考就能考的啊
宋锦向来不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她莞尔一笑,爽快道:“行啊舒程浩,那你好好考,我等你的好消息”
她站在那角落上,身侧是纸张笔篓,身后是落下的日头,透过竹编隙缝撒在她身上,璀璨得让人目眩
舒程浩恍神
舒老爷子没眼看,一脚踹在他腿上,没好气道:“发什么愣?赶紧看书去,真以为那试是考谁说得好听?考不上,你什么都别想”
宋锦以为他说的是书铺的事,跟着吆喝:“就是就是,要考就得好好考,舒程浩你要是考上秀才了,我可也跟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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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船涨,成了秀才朋友了”
舒程浩深吸一口气:“我会的”
舒老爷子睨着宋锦:“说的好听,你怎么还不走,净在这瞎打扰人”
宋锦:“我还没买东西呢”
舒老爷子嫌弃:“那些破书,赶紧抱着走,污了我的地”
宋锦耸肩:“哪儿呢,那是顺便的,我这次过来真是正经买东西的。老爷子你给我推荐一下呗,什么笔墨好用,我买来送人,也是秀才生”
说着,她立马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笑道:“对了,要不我帮程浩问问什么资料好用,我那朋友是文渊书院甲班的”
舒程浩脸色一僵
舒老爷子更是跺脚:“死丫头,我还用你介绍?赶紧走赶紧走,看着你就烦”
宋锦:“哎哎哎,我的笔墨”
……
没一会儿功夫,宋锦拿着笔墨被赶出了书铺,站在书铺外面,她挠了挠脑袋,想不明白这爷孙俩今天到底怎么了
奇奇怪怪的
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理解,考秀才嘛,哪里能没点压力呢?
院试三年两次,每次县城也就录取二十人,就这难度,宋锦换位思考,要是换她来,那都不是有压力,而是直接发疯了
她晃了晃脑袋,把小伙伴都奇怪行为甩开,喜滋滋地把杂书放筐里,去完成自家娘亲交代给她的任务
给严盛那小子送笔墨
宋锦虽然面上不显,但其实她懂得很,她娘对严盛这么好,全都是为了她
以后有个靠山啊
严盛那小子从小就会读书,举一反三,在他们镇学就是第一名,后面有机会进县里,更是直接考进文渊书院
这是由当初改变泗安县命运的前县令所修,请了前朝大儒坐镇,又邀请了不少名人明圣加入,一点点弄起来的
建院不过三十余年,在整个大丰朝都颇有名气,每届科考都有人上榜,一甲二甲也不在少数。也因此,每年想进文渊书院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但是能进入的,也不过百余人
那些能进入书院的学子,不是头脑聪慧过人,就是家底殷实过人
严盛属于前者
他也是这次板上钉钉的秀才预备役,只要不出意外,绝对是能考上的
他这个年纪一旦考上秀才,以后不说进士,考上举人是肯定没问题的,到时候在县里也能谋个一官二职
到时候她们母女俩,这资助过他的大金主大恩人,他还能不看着点?
宋锦懂
未来的大腿嘛,虽然现在还不够/粗,但是先抱在那儿
这论聪明,还得是她娘啊
宋锦在心里感叹着姜还是老的辣,没一会儿就来到了文渊书院附近
这边也是县城房价最贵的地段之一,住在这边的人非富即贵,都是想要让家里孩子多熏陶一下,最好跟着书院的作息一起,运气好还能向书院的先生、学子讨教讨教
宋锦一过来,就碰上一群穿着学子服的学生围在一起,在那里大声讨论着什么,她侧耳一听
“宋商奸臣,狼子野心,得亏陛下心胸过人”
“这乱臣贼子,真是不堪为人”
“荒谬,实在荒谬,他宋商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
宋锦哦豁一声,迅速凑了过去
让她听听这大奸臣又干什么坏事了
7. 第 7 章
“乱臣贼子,得而诛之”
“可惜江南严家,满门清白,竟被陷害于此,可悲,可恶啊”
“奸臣,早晚被天收”
……
为了方便听八卦,宋锦直接放开小黑,快速又轻手轻脚地凑近了这群文渊书院的学子,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义愤填膺地痛斥奸臣,非常捧场地跟着点头,时不时拍个掌附和
凑热闹,她是专业,绝对不会冷场的
就是有些过于明显了一点
一群愤怒的学子挥斥心中的愤怒之后,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就注意到了这浅蓝中的一抹靛
那纤细修长的身姿,明艳大方的脸蛋,张扬肆意的神态……
“哎,你们怎么不说了?”宋锦正听得高兴呢,见这些人安静了下来还有些不乐意,拍拍手眨眨眼,怂恿道
“我还没听够呢,继续说呗,从哪来着,哦对,就从那大奸臣前段时间突然抄家说起,你们骂了半天,还没说他为什么要抄家呢”
这些人读书是专业的,说起故事,还是差茶楼说书人一截
宋锦这样想着,脸上也就这样展现,那隐隐的嫌弃谴责,看得一群学子哽住,想说什么都无从说起,最后只能回归一句
“你怎么又来了?”
他们警惕地看着宋锦
这群学子皆是二十上下的年纪,身上穿着蓝白学服,一个个身姿颀长,五官端正,又有学识蕴养,多少都带着些书生气
是的,文渊学院招收学子也看脸和身高,每年招录学生的时候,还会请回春堂的大夫过去坐阵,测骨龄身高,达不到要求的便退下
虽然说院试乡试这些并不看外形,但是在殿试时候,还是有考量的,那种丑陋到伤眼的暂且不说,也属实太少,主要还是看身形是否过于矮小、手脚是否有疾、脸上有无缺陷等
一番折腾下来,能进文渊书院的人,身高基本都是五尺往上,在常人中都属于中等偏上,五官不说俊朗也是端正,又有学识才华家底。也因此,宋锦给其取了个昵称
乌龟学院,又名王八学院
金龟婿嘛
这些学子每年都被县里甚至府城的老爷夫人们盯着,想要从中抢女婿,他们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一个个即便面上不显,心中也还是颇有得意
现在,就这么一群外敛内傲的天之骄子,全把目光给了送面前这个宋锦这个平平无奇的乡下村姑
个屁啊
她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点和平平无奇有关的
身高鹤立鸡群,面容明艳夺目,性子嚣张跋扈,巧嘴,骂人叫一个难听
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①这句话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群在宋锦身上吃过一次两次很多次亏的人纷纷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
这泼妇最擅变脸,上一秒还在哈哈大笑,下一秒那长腿就踢了出来,绊得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可不想在同门、百姓面前丢人
宋锦被他们这么盯着,觉得自己可无辜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书院不让姑娘家进就算了,还不许我们看两眼啊,怎么,我过来都不行?这么嫌弃女人家,有本事你们别出现在女人肚子也别成亲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有圈子的地方就有领头人,这群学子经常聚在一起,陶志义就是其中的领头人。
他父亲是泗安县的县丞,作为县令身边一把手,他们家从爷爷的爷爷开始就在县衙扎根,可以说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县丞,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他作为这一辈靠实力考进文渊书院,不过二十便能冲举人的年轻人,在陶家颇有地位,是个聪明人
陶志义道:“我们可没说这些话,你爱去哪去哪没人管,但是偷听我们说话,就不是君子行为了”
宋锦惊:“你的意思是我不偷听就是君子了?”
好高的评价啊
陶志义被噎:“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宋锦抱胸,啧啧:“说不过就人身攻击?我确实不是君子,但你们这些人,背地说人坏话就是君子了?”
陶志义嫌弃:“头发长见识短,一边玩去,别在这瞎掺和我们男人讨论国家大事。现在乱臣当道,文人遭殃,我们书生文人应该团结起来,书写劝诫,朝廷才会重视此事,重新调查,保全晏氏一族”
其他人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必须让上头看到我们的意见”
“晏家世代端正,是读书人的楷模,”
“严惩奸臣,不能寒了读书人的心啊”
……
一个个义愤填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事的是自己家呢,这些个文人别的不说,在集体利益上,还是团结的嘛
不过轮到个人了
宋锦笑眯眯:“厉害厉害,那你们快点写,把你们的名字也写上,写完了我帮你们交给县令大人,不用谢,我纯好心”
陶志义等人憋红了脸不说话
谁不知道他们县令大人这么些年来虽然清正廉洁,为百姓生计忙白了头,是个有勇有谋有情义的好官,但是过于重义了,早年被奸臣所救之后便一直记挂于心,根本不接这一茬
他们今天联名写谏上去,明天就得被家里收拾
“荒谬,简直荒谬,国家大事,轮得到你一个女人家说的?”陶志义红着脸,怒道:“别以为县令大人对你另眼相看你就可以”
宋锦晃晃拳头:“可以什么?”
“……可以走了”陶志义猛的住嘴,他和这女人说什么呢,简直是对牛弹琴,他绷着脸,冲着其他人点头,“走吧,院试在即,我们该回书院温习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
眼看着一群人说不过自己就要跑,宋锦翻了个白眼,揪住陶志义的衣领
陶志义咬牙:“男,男女授受不亲,你干什么?别以为肖大人和你多说两句话,你就可以无法无天,快放开我,小心我参你一道”
“参个屁,你一个白身,等你考起进士了再来说这话吧”宋锦松开他的衣领,拍拍手,悠悠道:“再说了,我也没干什么,你进去了把严盛给我叫出来,我找他有事”
陶志义没有应声,只是瞪着她,一张脸气得通红,甩了甩衣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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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冲回书院了
宋锦不太在意,耸了耸肩,朝着一边挥了挥手,小黑哒哒哒非常自觉地走了过来
一人一骡就在这里等了起来
**
文渊书院盛名在外,周围房价高涨,但是到底僻静,周围多是些有底蕴的人,穿着打扮作态或繁奢或低调
宋锦这牵着小黑骡子大大咧咧站在那儿,手中磕着葵花籽,轻抖着长腿,乡野气息十足的模样,实在过于显眼,走过路过的人都得多看两眼
就在她身后的客栈三楼,昂贵的雅间窗户微开,里面的人站在那儿从上往下将一切尽收眼底
年近半百的中年人一袭灰袍,他头发依稀有些花白,眼角也多有纹路,但是整个人精神矍铄,眉目间带着凌厉精明,此刻,他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又带着些偏颇地说道
“此女乃底下镇上姑娘,平日性子虽有张扬,但为人正义,又有一身武艺,曾射杀饿狼解救村民,前几个月为县衙捉了恶徒,实为大义。”
他便是泗安县的县令肖仕,是早年前朝的榜眼,但是一生失意,多次被贬,生活坎坷,直到前些年情况好起,到了泗安县发挥才能,两任已过,不出意外,等明年他便会调回京城
他恭敬地看着面前的墨衣男人,道:“泗安县到底太小,这些年轻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天高地厚,被表面蒙蔽,等后面一定让学院多多教育,望王爷莫怪”
墨衣男人五官俊美,身形高大健硕,身着墨色长袍,冷硬又挺拔,站在屋子里就像是一堵墙,给人足足的压迫感。他低垂着眼眸看着下方,目光从骡子扛着的书篓掠过,落在它身旁主人明艳的脸庞上,缓缓开口
“能力不足是小,能力不够,偏又傲慢,难成大事”
肖仕心中一紧,虽然他也觉得这些小子该受些教训,但教训绝对不能从这位口中说出,他赶紧说道
“王爷说得是,等回去我就让他们长辈教训他们,那晏家明明罪有应得,他们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道听途说便敢大放厥词,实在是欠收拾,”
男人侧眸看向肖仕,问:“晏氏之事证据确凿,为何还有如此多人为他说话?”
这段时间在外,他已经从很多人口中听到类似的话
如果说只有几个人为晏氏多说话,还可能是这些人居心叵测,但是这么多人都持有这种想法,总不能都有不臣之心吧?
然而这桩案子是他亲自过手,证据确凿,绝无出错可能
因此,男人即便有些恼怒,更多的还是不解,虽然他其实也隐隐有所猜测,但是又觉得不至于此
“可能是因为,这桩案子是由宋大人亲自执行的吧”
肖仕沉默半晌,轻轻闭眼,不是很情愿地替男人说出心中猜想,紧接着便很是痛心疾首地说道
“百姓对宋大人,颇有误解啊,都怪宋大人行事直来直往,又过于淡泊名利,不求名声,只求百姓顺遂,才让大家对他的误解一日日加深……”
这下,轮到俊美男人沉默了
直来直往?淡泊名利?
这说的又是谁
8. 第 8 章
“江南晏氏抄家流放一事,你有何想法?”
青竹林中,亭台高矗,石桌旁两人面对而坐,手间棋子交错,你来我往,逐渐填满棋盘,也分不出胜负
石桌上位男人四十有余,续着长须,乌发轻挽,眼眸沉凝,端坐在那儿便是一副儒雅之姿。他便是文渊书院此届大儒储邵,他曾在国学院担任夫子,又为几位皇子启蒙,后追求儒道,开始在各地巡走,直到去年到了文渊书院,暂时落脚
他对面的人不过十七八岁,布衣木冠,虽然穿着简陋朴素,但是抬眸之间不卑不亢,宛如身旁青竹,清俊内敛,年纪轻轻颇有气质
面对提问,他思索半刻,道:“陛下乃千古明君,即便再放纵首辅,也不会平白流放一族,满朝文武,其他百年大族也不会坐视不管,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说着,他捻起白棋置于棋盘上,反了对方一子,他抬眸,笃定道:“晏氏罪有应得”
储邵没有回答,只是又执棋放下,轻飘飘:“你输了”
眨眼间,对面白棋再次落下,虽未翻转输赢,但输面缩小
严盛不卑不亢继续:“然,晏氏为百年世家,在读书人中颇有地位,又曾在陛下登基时出力,镇压其余反军,安抚南方万千读书人,功不可没,即便有罪,也不该落此之地。宋首辅行事张扬,无法无天,不把读书人看在眼里,也不怪大家如此愤怒”
储邵这才面露满意之色,道:“宋商这人眼高于顶,向来看不上其他人,行事过激,一点不顾及旧情,若不是还有陛下护着”
未竟之意很是明显,不过储邵没有细说,而是满意地看着面前的严盛,说道:“你虽聪颖,但到底基础薄弱,被那些蠢货耽搁太久,我对你要求不高,殿试二甲,上了便入我门下”
若是连二甲都上不了,那他也无需重视了
听此,严盛郑重几分:“盛必竭尽全力”
……
等到严盛走出竹园,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他出生贫寒,即便拼尽全力,也只能读得书中知识,对于外面行事、朝野势力分布、各地情况一无所知,庆幸遇到良师,让他对于此次科考信心满满
严盛走出清雅的竹林间,细碎的阳光下,他布衣粗鞋,清瘦贫寒外表下,是眼中藏不住的野心勃勃
二甲?
不,他的目标是状元
他回头看了一下身后藏于林间的隐约亭台,敛下野心,朝着外面走去,没想到一出来就对上一脸不耐烦的陶志义
严盛摆手:“陶兄怎么在这里?”
陶志义听到这个就气:“我怎么在这里?你去问问外面那泼妇吧,圣人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先把家里齐一下吧”
说完,他甩手就走
就这么模模糊糊的几句话,严盛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思索了一下,才意识道什么,快步朝着书院外面走去
而这个时候,宋锦已经在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了
这么久的时间,她自然不可能全程站着
严盛出来的时候,她就坐在路边,屁股底下一个坐着个小板凳,左边一杯凉茶,右边一堆瓜子壳,左手拿着块肉感撕咬,右手拿着一本话本子,笑得咧起了嘴
整条路上,就属她最显眼了
严盛:“……”
宋锦在山里看书看惯了,就算是自己喜欢的情节,也还是耳听八方的,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出来的严盛。她合上书,揉了揉笑得有些发红的脸
这书是三年前出的,讲的就是一个面瘫少年出门碰上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虽然书作者好像并不是想说这些,但是宋锦看得很喜欢,从第一册开始就一直追着,非常捧场
她小心地收好书,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干了凉茶,这才慢悠悠站起身,冲着严盛挥手,喊道:“严老二,这里”
已经看到人的严盛在周围人的目光下坦然一笑,朝着宋锦走了过去
他们家是外地逃荒过来林溪镇的,那时候日子苦,家里穷到上面的大哥生病没钱拿药病死,他和弟弟妹妹也瘦得跟刀螂差不多
在这种条件下,家里自然是不可能供他读书的
但是严盛喜欢读书,他从小就去书院外面偷听其他人上课,听着听着便把启蒙的三字经背了下来,可见其天赋。但是即便这样,他依旧没书读
这年头读书,所需的开销实在太大,他们镇上那时候日子才刚刚好起来,也没有好到这个地步,大家供自家孩子读书都艰难,他一个外姓孩子就更别说了
再说了,即便他有读书天赋,这世间会读书的人难道少了?他便是考起秀才举人,对大家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影响,除非进士,但是那太难太难了
一直到后面牛铁兰带着孩子搬到镇上,发现他这么个干活勤快又会读书,放猪期间都会背书的小娃娃,他才开始上学
从五岁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三年,期间耗费的银两不知多少,而这还是个开始,等后面他院试、乡试、会试才是大头
严盛自觉亏欠,但是只要等他科考成功,出人头地,这些便也不算什么
他看着那边明艳张扬的宋锦,心中很是欢喜,但是落在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样子,又忍不住蹙眉,委婉道
“金金,这是书院门口”
宋锦拍拍衣袍上的灰,嘻嘻哈哈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得意:“不怕,我上次和肖县令一起蹲这里也没人说”
严盛被噎:“县令大人不拘小节”
宋锦:“就是就是,这个词用得好”
严盛嘴角微抽,他说的是大人不是她咧
这怎么就能和肖县令一起比了?人有才敢有地位,做什么都没人会置喙,她一个姑娘家
严盛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宋锦无所谓的表情,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算了,牛婶子从小宠着她,她年纪又小,惯是不在意这些,等以后成亲了,他再慢慢教吧
一想到考起秀才后便可商议亲事,严盛心中更是欢喜,脸上也露出笑容:“今日怎么过来了?是家中有事吗?我阿爹阿娘阿弟阿妹还好吧?”
宋锦揶揄:“还挺有精神的,每天都在外面炫耀马上有个秀才儿子了,你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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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点力,不然可没脸回家了”
严盛听着都能想象那个画面了,无奈的同时,又信心满满:“我定会考上的”
宋锦挑眉,也觉得严盛这么辛苦读书肯定会考上的,她笑了笑,又问道:“怎么穿这身?”
严盛尴尬起来:“衣服湿了还没干”
其实是昨日出门,偶遇一姑娘落水,他救了人弄湿衣服,而另一件晾在那儿,又碰上下雨湿了没干,便只能穿这件了
宋锦没有多想,到底是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和未来大腿,她关心道:“那你可要注意别染了风寒,哪里不舒服就去找老刘头,他认得你,肯定会帮你的”
严盛暖心:“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宋锦点头,便把他们舒老爷子给的笔墨草纸拿了出来,笑得张扬明丽:“马上就要院试了,把你那些旧的破烂扔了,用新的吧”
严盛这些年读书一直靠着她娘资助,但是他基本上毛笔写到掉毛才扔,一张纸写得满满当当,平日还会抄书买、帮人写信赚点笔墨钱,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找她们借钱,上进又节俭
他看着宋锦手上的文具,一眼便知道其中价格,感动又欣喜,但还是推辞:“太贵了,我用不了这些,读书最重要的是书,不是这些外物”
“让你拿着就拿着,真没一点区别,人卖这些干什么?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考试”宋锦直接把东西塞到他手里,眉飞色舞地挤眉弄眼
“等你考上了,当了大官,到时候我和我娘可就跟着你吃香喝辣了”
严盛抿了抿嘴,好笑的同时,神色也逐渐坚定:“你放心,我肯定会考起的”
等到时候,他便风风光光回去迎她进门
宋锦可没他想的那么多,见他收了东西,自己任务完成,朝着他挥了挥手,潇洒地牵着小黑离开
留着严盛站在原地,紧紧地抱着那套价值不菲的笔墨,看着她一点点远去
**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宋锦骑着骡子行走在走了无数此的乡道上,晃着双腿,哼着轻快的歌儿,悠悠闲闲地回到林溪镇
从县里到镇上的乡路,需要经过镇上唯一的学堂
院试在即,虽然和镇学堂的学子没什么关系,但是也难免比平日多了些紧迫
宋锦远远地都能听到那边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只要不是让她自己读,听着还是有些意思的
“人之初,性本善……”
宋锦坐在骡子上,装模作样地学着里面的小孩子晃着脑袋,嘴上跟着背着前面几句,十分张扬,远远地看着,便有镇民变了脸色,掉头就走,免得和这小霸王对个正着
她就这样沿着那路一路走着,等到了一栋门上雕着金凤的房前,她停了下来,眼睛一眯,便跳下骡子,笑眯眯地看着房前的人
“呀,这不是梅婶和娇娇嘛,怎么见着我就跑啊,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昨个上门把人气‘吐血’的梅花和林娇娇母女俩:……
不是,你吓不吓人的,心里没点数吗?
9. 第 9 章
宋锦是林溪镇的小霸王
这点没有人能否认
她八岁断了上一任镇霸的腿,就接替了他成为新一任霸主,每天在镇子山林乱窜,但凡谁白天多看两眼,多嘀咕两句,家里晚上就得遭殃
一年年下来,大家对她那是避之不及,见到她就掉头跑
但是真说起来,宋锦找茬也都是事出有因,虽然说那个因,可能有点小,但是起码理由是正当的
就像现在,梅花和林娇娇两个昨日面对牛铁兰理直气壮且狮子大开口的人,看到宋锦第一反应就是躲
宋锦跳下骡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母女俩脸上的心虚,双手抱胸,朝着她们走了过去,凤眸轻扬
“哎,你们跑什么,不是和我娘说让我过来赔礼吗?我这不是来了”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调转回去从小黑背着的箩筐里挑出一只牛大骨,足足有人腿那般粗壮,上面还站着鲜肉鲜血,乍一眼看去活像是人腿
梅花揽着林娇娇后退一步,声音轻颤:“你,你要干什么?”
“我能感悟什么呀,自然是赔礼嘛”宋锦状似无辜地了过去,又看看大骨头恍然大悟,“林三叔不在家,光是梅花婶你们不好收拾着骨头,我替你们处理好了”
说着,宋锦把骨头放在阶梯旁,笑容灿烂地看着她们,提气内功,用力一踩
咔擦一声
牛骨碎裂,碎骨连着骨髓四溅,落在地上
“啊”
梅花发出一声尖叫,惊恐后退:“你要干什么?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小心我报官,我我大哥在巡察办,我爹,我爹是老秀才,我我男人在县衙,小心把你抓过去”
宋锦听她我我个半天,微笑着捡回骨头:“瞧婶子您这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劫匪上门了呢,传出去影响多不好啊。这俗话说得好,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您说话,还是慎重点”
“是吧,娇娇?”
面对宋锦的目光,林娇娇脸色唰一下就白了,磕磕巴巴:“对,对对,我,我上次,下次,说话会注意点”
林娇娇长得随爸,瘦瘦高高,有点黑,但是是个勤快姑娘,家庭条件也好,在外面很受欢迎,唯一的缺点就是
嘴巴有点碎
她昨天便是和人聊天聊到牛铁兰了,说了几句嘴,没想到刚好和上山的宋锦给对上了,那吓得她一个踩空就滚下坡,回来忍不住和亲妈抱怨起来
仗着有镇长这靠山,也仗着宋锦上山了,母女俩这才找上了门,想着牛铁兰好对付,能占便宜就占便宜。至于宋锦这小霸王,自有牛铁兰看着
哪知道会把人给气吐血啊
这下好了,她们便宜没占到不说,还被林镇长痛批一顿,现在又被找上门来
看着宋锦脚下的断骨,梅花和林娇娇也才意识到,面前这人不仅仅是个不讲道理的小霸王,而是正儿八经单枪匹马搞死饿狼,射杀劫匪的人
见她们脸上多有惧意,宋锦也才收回脚,脸上笑容异常灿烂:“这样才对嘛,我这人皮糙肉厚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娘身子虚不一样,还得婶子多担待一点”
梅花泼辣不起来了,看宋锦的目光就跟看怪物一样,磕磕巴巴:“我,我知道了”
宋锦笑眯眯:“那就麻烦婶子了,喏,这骨头是上好的牛骨,婶子记得拿回去多炖一炖,给娇娇补补身子,她这要说亲了,得多长点肉才好看”
梅花笑容勉强
宋锦这才放过两人,拍了拍手,转身走到小黑旁边,拍拍它的脑袋
“噗噗噗”
一股诡异的臭味散开
宋锦面不改色地跨上骡背,小黑哼哧两下,迈开腿哒哒哒跑开
等到一人一骡跑远了,那边被通知的林镇长才匆匆忙忙跑了过来,见到这门口的碎骨还有面带恐惧的弟妹侄女,他松了口气,然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俩
“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招惹铁兰不要招惹铁兰,你们就是不听,现在知道好赖了?真以为人孤儿寡母的得看你们脸色?宋锦那是县太爷护着的人,你们最好给我安分点,真把人得罪狠了,我可护不住你们”
这外人不知道内情,林镇长还不清楚吗?
那宋锦,当初射杀抓捕的哪里是一个劫匪,那是直接端了一座山,是能轻易惹的人吗?更别说她在县里认识的那些人,光那回春堂的刘大夫一个人,林镇长就惹不起
不然他堂堂镇长,这些年为什么对她们孤儿寡母这般忍让?看上了人也不敢多嘴,房子被拆了也只是背地骂咧,还不是因为得罪不起啊
想到这些年受的‘委屈’,林镇长忍不住又骂了两句:“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
梅花委屈不服:“认识县太爷怎么了?就是县太爷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林镇长气笑:“别说县太爷了,就是老子不讲道理也没人敢说什么,给我回去好好反省,再给我惹事,就滚回你娘家去,我们林家庙小养不起你这尊大佛”
这么多年来,林镇长还是第一次说这种狠话,直接给梅花吓到了,不敢再和他顶嘴
真要是被赶回娘家,她和她爹娘都丢不起这个人咧
见她安分了一点,林镇长才消了气
也是这次牛铁兰没出事,真要是把人给气没了,这蠢货不会觉得自己那小命保得住吧?
为母报仇杀人这种事,拿到县太爷那边去,那也是她死得活该
……
林镇长猜得很对
别说牛铁兰被气死了,就是她但凡昨日的吐血是真的,宋锦都得掀了梅花家,再弄去她半条小命
末日来的她可不是个什么遵纪守法的人
真逼狠她了,杀了人惹了事,直接往山里一钻,再换个地方改头换面重新开始,在这个时代不要太简单
不过那也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至少在现在,宋锦还是想和自家阿娘开开心心过小日子呢
这不,警告完人,宋锦便骑着小黑兴高采烈地往家里跑,开心得夹着声音,拉长尾音
“阿娘,我回来了~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牛铁兰喜欢示弱,但是身子也确实不好,再加上她容貌过人,一般没什么事,她都是在家里待着,看看书画个画弹个琴,放放风筝,种个花,打个牌……
也是有滋有味
宋锦回来的时候牛铁兰正在和小眉小耳打叶子牌,听到熟悉的兴奋声音,她一个手抖把好牌打了出去,忍不住抚额低吟
“哎哟,我头疼,先回房了,小眉和金金说一声晚饭我今天就不吃了”
小眉抿嘴笑:“夫人说的晚了点”
那边,宋锦已经熟门熟路地摸了过来,从门处探出脑袋,巴掌大的脸蛋上白牙咧咧,凤眸弯弯,她冲着牛铁兰嘿嘿一笑,神色得意
“啊娘,我买到上好的牛骨,拿来炖枣子当归再合适不过了”
牛铁兰听着就反胃,小发脾气把牌甩地上:“汤汤汤顿顿都是汤,你干脆把我也炖了算了”
宋锦跑了过来,搂着牛铁兰,和她挤在一个椅子上:“娘你要听话,身体要紧”
牛铁兰:“身体要紧就更不能顿顿喝汤了,我又不是水做的”
宋锦搂着自家阿娘,习惯性地蹭了蹭
牛铁兰身子看似纤细,但实则该有的都有,皮肤更是宛如凝脂光滑,整个人又软又柔,说是水做的没一点毛病
眼看着母女俩各执已见,一会儿又要生闷气了,一旁的小眉抿嘴一笑,提议道:“这牛骨得炖一也才把骨髓炖出来,不如晚上先拿点酸菜腊茄①炒牛肉,就着鹿肉汤将就一顿,明个再炖牛骨”
牛铁兰立马响应:“谁煮饭谁说话,听小眉的”
宋锦见她这般抗拒,就跟看不懂事孩子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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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好半天才勉勉强强点头:“行吧”
牛铁兰松了口气
她这闺女,平日跟个皮猴子似的,总得让她骂上两句才听话,但是一旦涉及到她的身体,两人角色便对调了起来
牛铁兰也怕她改变注意,赶紧转移话题:“东西都给齐盛了吗?他怎么说的”
宋锦撇嘴:“能怎么说啊,人可有自信了,还打算用那掉毛的破笔去参考,才不需要娘亲你担心”
牛铁兰笑:“小盛自小懂事上进,确实不需要我担心,不像你”
宋锦不服:“我怎么了”
牛铁兰呵呵一笑:“回来去梅花家了吧?”
宋锦立马不说话了,脑袋靠在娘亲肩膀上,撇了撇嘴,嘀咕:“我又没怎么她,她们嘴臭还不让人说啊,娘你也是惯着她们”
牛铁兰戳戳她的脑袋:“你啊,和她们计较什么”
林溪镇是个普通的富裕小镇,本地林家没有那些富豪乡绅的调,林镇长也少有耍官威的时候。镇上虽然偶有小矛小盾,也有些不那么好相处的人,但是大体上还是平静和睦
她们母女俩在林溪镇生活十来年,后面应该也会继续生活下去,有的地方该进就进,有点地方能忍也要忍一点
家里有一个霸道不讲理的就够的,总要给人说话的余地
虽然听起来弯弯绕绕的,但是人这一辈子也就是这样,没有泼天的权利,就只有小心钻营
不过那是牛铁兰这当娘的事,对于宋锦,她从来就只有一个要求
“娘别的什么都不要你做,你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牛铁兰虽然经常骂宋锦小混球,对她到处乱窜的恶霸行为表示嫌弃,但也从来不会让她按着世俗对姑娘家的要求来
女人家活一世已经不易,当娘的只想让她快乐开心,与此同时,也要注意安全
牛铁兰握着宋锦的手
宋锦比起姑娘家高大不少,手长脚长,整体骨架要硬实不少,但摸起来没二两正经肉,全是硬邦邦的肌肉,配着她过于明艳的脸,她站在那儿浑身上下就写着不好惹三个字
而她的手,手背上全是细小伤痕,即便用了祛痕膏不会留疤,但是旧痕一去新痕便起,手心更是牛皮一般铺着一层,便是刀刃也轻易划不进去
这些便是她多年练武上山的代价
牛铁兰摸着有些心疼,但是更多的还是放心,这世道,女儿家强壮可比柔弱安全多了,不过强壮过了头,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轻声细语地嘱托:“这段时间县里不太安定,你少往山里外面跑,等安定下来了,娘就不管你怎么跑”
宋锦原本是靠着她的,听到这话一下子直起身子,震惊地瞅着自家柔柔弱弱又年轻貌美的老娘
最近山里不安定,她这天天往山里跑的人自然知道,她老娘
不对劲啊
宋锦眨眨眼,惊道:“好啊,我说今天怎么这么爽快让我进城呢,感情在这儿等我呢”
牛铁兰瞪她:“死丫头,说的好像我不让你出门你就不出来一样”
宋锦又靠了回去,嘿嘿一笑:“您说,您继续说,我听着就是”
牛铁兰看她这不着调的样就烦,伸手拧住她的耳朵,暴躁开口:“听了还要做到”
宋锦叫疼:“行行行,知道知道”
牛铁兰:“不仅知道还要做到”
宋锦:“好好好,你是娘你说什么是什么”
……
面对亲娘发威,宋锦那叫一个听话,牛铁兰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直等到夜色渐深,作息规律的她睡得沉沉
‘乖巧听话早早休息’的宋锦一个翻身,带上装备,轻手轻脚推开房门,朝着山上飞奔而去
牛铁兰不说还好,她一说,宋锦怎么也得去看个究竟
那山里那群人里,怎么感觉,还藏了什么故人呢
10. 第 10 章
宋锦是末日穿过来的
这也就意味着她,和普通的小婴儿不一样,她生来就知事,能看到听懂周围人的一切
她自然也知道一些牛铁兰避而不谈的事情
但是也就一些
牛铁兰真是一个超级嘴严的人,也是一个超级超级疼爱孩子的人
即便是面对着几个月‘啥也不懂’的小婴儿,她也不会去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整天金金,金金的叫着,当初就差给宋锦上户牛金金了
这一点,宋锦得感谢林镇长,要不是他当初真心实意地夸了这个名字有福气,牛铁兰还真觉得这名字挺好的
林镇长那时候年纪其实不算大,但是他长得相当老熟,从小便是小小年纪看起来一把年纪,刚经历秋收晒得区麻黑,看起来就不太有文化的样子,那么真心实意地夸着牛金金这名
牛铁兰立马决定找人改名,顺便姓氏也得改了,虽然她对自己的新姓氏非常满意
牛嘛,那是受到保护的金贵物种,有力量有地位
铁,坚硬百变
兰,就像她自己,藏在牛铁后面
不过再是满意,牛铁兰也知道自己这名字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听,她自己不介意,但是轮到自家闺女了
牛铁兰延迟了给自家闺女上户的时间,第二日便带着三岁的宋锦来到文渊书院,抓了一个看起来最有文化的人——事实上也确实是最有文化的,正是文渊书院的前任院长
那是个脾气不太好的老头,面对牛铁兰他笑得和蔼可亲,背地里就喜欢掐宋锦的脸敲她脑门,一直到他离开
宋锦记住得清清楚楚,这死老头子总共掐了她三十九下,敲了五十七下,可不是个好东西了
但好在,老头给她取了个还算好听名字,后面得知她们母女从外地搬过来,在本地无依无靠的时候,又给她们刷了个脸,让她们在林溪镇顺利扎根,也是功过相抵了
之后的日子稀松寻常
牛铁兰对外的身份是寡妇,而宋锦是遗腹子
她的丈夫是黔南的一名普通富家子,外出读书遇到马匪去世,家里就她一个弱女子防不住族人,带着些家财被赶了出来,路过林溪镇觉得这边水土好,就打算在此落脚
她找上了当时刚当上镇长的林镇长,用当时所有积蓄买了二十八亩良田,成功在林溪镇落户,又在后面凭借一手制香手艺站稳脚跟,慢慢扩大家产
在外人眼中,牛铁兰的一切合情合理,即便长相过于貌美,也被那虚弱的身姿掩盖。但是对于宋锦来说,其中的不合理地方可太多了
首先是她那‘亲爹’
她娘给这人上香的时候平静得还比不上她打个喷嚏来的紧张,而且每次一上就是双人的,一看就很有内情。但是按照宋锦知道的,她娘和她爹算是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和睦,中间也没有什么小三小四,牛铁兰的表现怎么也不该如此才对
而且吧,与其说是她被宋家人驱逐,倒不如说是她主动,甚至迫不及待地拿着早就收拾好的东西,带着还不满三岁的宋锦平静地离开府城,来到林溪镇,重新落了女户
按照牛铁兰正常的生活轨迹,按照她那病弱的身体状况,她应该没怎么出过远门,也不喜欢出门,所以更不应该在搬家过程中对一切游刃有余,游刃有余得,就好像,她曾经走过一般
她娘有大秘密瞒着她咧
巧了,宋锦就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但她这辈子整天和猫猫狗狗相处,也学了它们,对一切新鲜事物好奇的同时,保持耐心
等了这么多年了,亲娘的事情做算是露出些蛛丝马迹了,宋锦怎么着也得伸出爪子挠一挠,把那线给拉出来一些
想到这,宋锦凤眸轻扬,朝着盘龙山飞奔而去
在夜色下,她就像林中猎豹,穿梭在草木之间,窸窣而行,恍若幽影,让人难以捕捉踪迹
宋锦上辈子是个异能者,凭借着强大的异能,她一出生就被基地接走培养,生活里除了训练还是训练,就算不用异能加持,她的生存本领也少有人能及,换了个时空也依旧如此
更别说,这个时代也是有异能的,只不过少了遍地的变异能晶,这里的异能弱得可怜,也只有极少数人才有,被称之为内功
宋锦天天往山里窜,一是训练身法,二就是找那些带有能量的动物草植,多少能促进异能,一年年下来,她之前挑了附近的土匪山头就是最好的说明
也是因为这个山头,她才注意到了这边的奇怪
按理来说,泗安县日子过得不错,但是没有富到让人觊觎打劫的程度,周围百姓也不至于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进山当山匪
所以当时山匪的事情闹出来,肖仕就找上宋锦,给了足够的利诱,想让她去打探一下。宋锦反正也没事干,带着黄黄就去匪窝里溜达了一圈,这一溜达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些人里,大半是被朝廷通缉的凶恶匪徒,少部分,光看言行举止可不只是普普通通的山匪,而且消息过于灵通,她们乍一过去,那边便有了动作
宋锦只能把人干掉
毕竟,他们不死,以后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
这事一看就不简单,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她一村姑掺合不进去,后续的就都交给肖县令了,他们审问出来了什么她也不清楚
但宋锦或多或少有些猜测,如果说他们这边有什么能让人使出阴谋诡计觊觎的,那就只有
眼前的东西了
宋锦一路连跑带飞,也费了近两个时辰才来到目的地,她站在山顶位置,拿出自制的简陋望远镜,看着两座山后的山脚
在这寂静的深山里,昏暗的夜色下,那里依旧火光隐约,仔细看能看到藏匿于枝叶下修整的房屋,周围环绕一圈,便能看到趴在边外的野狼恶狗,而越过层层防卫,他们掩护的是一个山洞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静谧的山洞有了声音,乒乒乓乓的晃荡声和咒骂声下,洞门口藤蔓缠绕的篱笆被推开,穿着灰衣的高大男人率先走了出来,他的后面跟着几个个穿着干瘦男人
他们穿得破破烂烂,挑着箩筐,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那长长的扁担弯曲,仿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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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便要断掉
灰衣男人嫌弃地看着这些干活的人,呵斥:“给我小心点别晃了东西,这东西但凡少一点,你们的狗命都不够填”
几人唯唯诺诺,干巴巴的脸上带着苦涩,走得也更加仔细小心,直到把东西放下,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最前面的人就被大力推开,倒在一旁的地上,有些痛苦的呻吟
但是无人注意
高大的守卫站在箩筐边,掀开罩着的黑布,火光晃过,箩筐里银光闪闪,偶尔带着几丝金光
他笑笑:“哟,这次成色好这么多呢?”
灰衣男人也笑:“那可不,后面应该都是这种成色了,挖了这么久,总算是挖到好的了,主子也能开心开心了”
守卫:“自然,都怪那群废物,这点小事办成这样,连累我们被主子迁怒,现在有成效了,大家日子也好过一点”
灰衣男人:“行了,快把东西弄下去吧,免得出意外”
守卫:“能出什么意外?这深山老林的,别说外人了,就是咱们,要不是有人带能上来?”
更别说周围这么多猛兽,就是有人来了,也别想走
灰衣男人:“也是”
……
宋锦坐在树干间,看着他们小心地把箩筐挂在骡背上,一行人拿着武器牵着恶狗离开山谷
她收起了望远镜,眯着眼睛思索
那些人谨慎得很,左右都牵着恶狗,她一靠近便会被发现,她便也没有去冒过险。左右,能让人在这深山费功夫的,不是金就是银,再差点也是铜铁这些矿石
全都是官府管控,诛九族的鬼玩意儿
一般人可不敢沾这些东西,这些人身后不是皇族就是世家,宋锦一个乡下小地主掺合不起,也不想去掺合。所以即便她和肖县令关系不错,也早早发现这里,也从未和人说过
肖县令人是不错,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保证他没掺合掺合?这为国为民,和他想发点财可不冲突
再者,就是他没掺合,那他又能掺合得起吗?这一个不小心,自己出事不说,还会连累家人
宋锦之前是这般想的,现在的话,想到昨天碰上的人,
一个个看着来头不小,又专挑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要不是冲着这事情来的,她直接改名回牛金金
宋锦就这样坐在树上思索,眼看着那边山谷火光熄灭,黑夜再次掩盖一切,她从几十米高的巨树上爬了下去
刚落地,一个圆溜溜的胖脑袋就从树后冒了出来
黄黄:“咪~”
宋锦捏捏虎闺女的耳朵:“夜猫子,不是说了让你别乱跑吗?”
这边已经是黄黄的领地边缘了,和它的大崽子领地交界,它一般不会往这边跑,应该是嗅到了宋锦的气味才找上来
黄黄听不懂她说什么,只是一味撒娇翻滚:“吼~咪”
真是只粘人虎啊
宋锦揉着黄黄的肚子,看着它开心地滚来滚去,眸间星光点点,唇角也渐渐勾起
黄黄停顿下来,两只虎耳颤颤:“咪?”
11. 第 11 章
泗安县偏南,夏日相对炎热,夜晚的风也冒着热气,但是外面再热,也和那盘旋矗立的盘龙山没什么关系。盘龙山山间是自起的林风,带着刺骨的凉意穿梭在山间,抚着展开的枝叶
簌簌下
“嘶”宋行之嘶了一声,捂住脸哀叹:“完了,我的脸,这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办”
话落,无人回应,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和蝉虫的鸣叫声陪着他一起尴尬
宋行之嘴角一抽,转头看向一边
身材高大的俊美男人手中拿着烛火,昏黄的火光明明灭灭,照在他宛如刀刻一般的侧脸上,他站在原地,眉头紧蹙,神色冷硬
在宋行之的注视下,男人倏的回头,漆黑的眸子不含温度地看着他
宋行之收起玩笑的神情,正经起来:“王爷,这盘龙山山脉险峻,里面野兽无数,我们探了这么久也不见线索,不如先回去休整,再派人手进来。您的安全要紧”
宋行之这并不是推辞,光是站在这里,呼啸的山峰间都藏着狼啸声,野猪、猎豹一路上频繁出现,就是现在,他脑袋上面的枝头间,还站着个红眼睛的猫头鹰,呜呜哇哇不断
宋行之虽然是个风流公子,平日看起来轻肆不太靠谱,但是并不怕吃苦受累,连夜进山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但是,他缺胳膊短腿事小,面前这位被咬两口事大啊
作为当今刚找回来的独苗苗,这位万一有点什么,他这条命可不够赔
被安排下来的时候宋行之就觉得不妙,这位在外生长的王爷一看就是刺头,现在出来了他更确定了
谁家好王爷没事干往深山里钻啊,那么多豺狼野豹,这人还一副要不走遍山不罢休的架势
齐铮静静看着宋行之,在火光下他的神色明明灭灭,看得宋行之有些心虚
好吧,宋行之确实也有些想躲懒,这山这么大,光凭借他几个们还不知道得搜到什么时候了,不如找人直接搜,反正那东西就在山里也跑不掉
他觉得这位以前从小在民间长大的王爷有些过于实诚了,也还没习惯身处高位,不懂用人
下属能用的时候就要用,不然拿他们干什么?
齐铮没说话,只是抬起了手,在宋行之心虚的目光下,指尖叶片一凝,宛如利箭一般越过他的头顶
咕咕两声,头顶的猫头鹰张开翅膀落荒而逃,紧接着一道黑影落下
宋行之错愕之余,侧头一看,拇指大的竹叶青软趴趴挂在他的肩膀上,腥臭的鲜血滴落
“啊妈呀”他吓得窜起,挂在一边的树干上抱住,像极了攀爬的瘦猴,没有半点都城风流公子的样
身旁的侍卫扭过头不让笑容过于明显
王爷是他们要保护的人,宋行之也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啊
不过他们扭头已经说明一切了,宋行之脸色僵住,深深闭眼,好一会儿才调整好心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跳下树干
“咳,没想当王爷武艺这般高强,是行之有眼无珠……”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齐铮脸色倏然一变,打断了他
“闭嘴”
宋行之顿住,有些摸不到头脑,刚想问怎么回事,远方传来一声虎啸
吼的一声响彻山谷
可怕的是,一声虎啸之后,又有新的虎啸声响起
近的远的,枝头飞鸟受惊飞起,林中野兽逃窜
猛虎林中之王的名头可不是白担的
下能入河,上能爬树
齐铮冷肃着脸灭掉手头火把:“熄火,上树”
宋行之:“听着声音远,我们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
齐铮厉声:“快”
宋行之不敢多说,其他的侍卫更是警惕惜命,一行人迅速朝着旁边一棵巨树攀爬上去
齐铮斥掉让他先上的话,等到他们都上到一定距离,才似踏在平地一般潇洒上树,踩在宋行之身旁的枝干上,手持短剑,神色冷肃
周围呼啸声渐消,宋行之咽了咽口水:“应,应该没事了吧?”
齐铮摇了摇头,色越发冷肃沉重,目光中杀气渐增,沉沉道
“朝我们来了”
宋行之打了个寒颤:“不,不会吧”
齐铮只是道:“安静”
山间像是按下静音符,虫鸣消失,鸟叫消散,野物也似消失不见,没有声响
齐铮漆黑的眸子看着远方,心情沉沉
近了
越来越近
他要是一个人,直接离开就是,再不济也能慢慢对付,但是身后这么多人,都是因为他才进山的
齐铮不可能不管他们
而猛虎这种玩意儿,便是内力再深,对付起来也不容易,毕竟内力再高,依旧是□□凡夫,那虎爪一下,一个不注意便是断手断脚
更何况现在夜色深深,甚至于山脉间不止一只猛虎,还是一个族群——猛虎多是独居,领地意识极强,但是偶尔,也会有亲族挨着的,这边山脉明显就是这种情况
齐铮握紧手中短刀,听着那越来越明显的虎行声,眼中杀气渐增
倏然,呼啸声再次响起,震得几人耳朵一鸣,那猛虎好似和什么打斗了起来,嘶吼中地面都仿若震动起来
时间逐渐拉长,又好似短短几瞬
周围平静了下来
一刻钟
两刻钟
足足半个时辰,宋行之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对人他还能巧舌如簧谈判算计,对虎,他再是能说也不过一爪子的事,这会儿紧张得腿都有些无力了
“你们在这里等我”
旁边的齐铮敛起神色,不等他们说话,轻飘飘便下了树,顺着痕迹走到一里远的地方
这里的草丛翻腾,一看便是被狠狠压过的,再一看
齐铮皱眉,沿着血迹来到一处位置,他垂眸看着那被撕得破碎的灰皮动物,神色莫测
“王爷,王爷”
宋行之等人急急忙忙跟了过来,这躲避时候让齐铮垫后就大不敬了,再让人来探险,他们自己听着都觉得脖子凉凉,立马就跟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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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狼?不对,这,这应该是狼狗”宋行之脸色微变,他立马走近,也不在意狼狗身上淋漓的血肉,伸手检查一遍,甚至翻出它的胃脏,笃定道
“是人养的”
而在这样的山里,什么样的人会养这种恶犬呢?
答案显而易见
齐铮半蹲下身,捻了捻犬毛上细碎的银粉,翻出一块指甲大小的银矿,他转头看向林深处,声音沉沉:“继续探”
这次,宋行之也没说反对的话
若是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也就算了,眼看线索就在眼前,怎么也得一探究竟
宋行之:“王爷身份贵重,便让臣走前面”
齐铮目光瞥过他微抖的腿,什么话也不说,大刀阔斧朝前而行,没一会儿就把人甩在后面
宋行之:……
**
眼看着一行人重振旗鼓,继续朝着山里前进
宋锦远远坐在枝头,用简陋望远镜看着他们迅速消失在林间,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和方位,也就,再过两日就能摸到地方了
至于能不能把人搞定
她收起望远镜,眯着眼睛,想到刚才看到的男人身上的气,这人内功深厚,想来是没有问题的。既然如此,剩下的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宋锦勾了勾唇,从树上跳了下来,踩在自己打滚和打雷差不多的虎闺女身上,捏着它的耳朵
“黄黄真棒,真没白养你”
突袭演戏假打一气呵成,黄黄简直是天生的演员虎,让它演戏可比当初让它学习打猎简单多了
黄黄撒娇:“咪~”
一晚上没睡了,它还是精神不得了,要不是宋锦不让它靠近,它多少得去给那行人带个路
“真乖”
宋锦一屁股蹲在地上,后背靠着树,就坐在那儿陪着虎闺女玩
这边枝叶稀疏,明亮的月色落了下来,铺在金黄的黄黄闺女身上宛如扑了一层银霜。黄黄调头咬了两下月光,咬了个空,它又起身追着月色跑,在这里窜过来窜过去,矫健迅猛,真就跟小猫扑蝴蝶似的
宋锦弯着眉眼,双手靠在脑后,看着天上星月,享受着这悠闲的时光
比起上辈子,现在这才叫日子啊,不慌不忙的
嗯?
不慌不忙?
宋锦一个呲溜站了起来,然后窜上树顶,仰头看着已经挪到西边的月亮,脸上笑容瞬间僵住
从她家过来这边她再是飞着走也得两个时辰,来两个时辰,去两个时辰,中间再耽搁一两个时辰
她痛苦闭上眼睛,再唰一下落到地面,火急火燎地运起轻功飞走,飞之前不忘指着那边的犬尸体嘱咐自家虎闺女
“黄黄你别乱跑,别去找那群人听到没?”
说完,她踩着枝叶飞走
留下打滚的黄黄甩着脑袋站了起来,睁着圆眼睛,懵懵地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她指的犬尸,又歪着脑袋看向今天干了活的地方
它眼睛一亮,娇娇地咪了一声,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吼~”
12. 第 12 章
“人之初,性本善……”
清晨时候,学堂里坐满了人,从四五岁到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一个个端正身子,听话乖巧地跟着读书
林溪镇的学堂是由县里拨款,再由镇上各家凑钱建设出来的,建成后每家都可以把孩子送过来,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启蒙,无论男女
期间的夫子的学费自己出,书本纸笔由学堂这边出
也因为林溪镇的学堂男女都能上,他们学堂在县里都是出了名的,人年年都是满的,最夸张的是,学堂女娃娃一点不比男娃娃少
毕竟,不管是哪个年头,疼爱女儿的人都有,但是私下请先生太贵,很少有人承担得起。现在好不容易有招收女学生的学堂,不管是疼爱女儿、还是家庭好亦或者是有远见,只要条件过得去都会把孩子送过来
不说多的,多识两个字,多认两本书名,会算个数总是好的
在他们乡下,上过学堂的女孩子,到了婚嫁年龄总是更受欢迎
要是再有天赋,学得多了,以后还能当个女夫子,教个书算个数——这个灵感来源于林溪镇学堂的赵夫子
赵夫子就是个女人家,她父亲是老举人,她从小便跟着读书识字,也没有成亲的打算,直到碰上了丈夫林夫子,也是她父亲的学生,她的师弟
夫妻俩成亲没多久,赵举人便风寒去世,夫妻俩相依为命,一边读书一边赚钱,就这样持续了十年,难以有孕的赵夫子怀孕了
眼看着生活拮据,赵夫子平日省吃俭用身子瘦弱,胎位不稳,家里连保胎的钱都要借,自觉科考无望的林夫子彻底放弃,打算正经工作赚取家用,经由朋友推荐,来到了这和他颇有缘分的林溪镇当夫子
这边人多学生多,束脩也多,可以让他们过上不错的日子
一开始,林夫子负责教书,赵夫子只是顺带,偶尔帮个忙
再后来,女学生渐多,赵夫子地位渐增,甚至招了人帮忙,林夫子倒是成了顺带
毕竟,他们泗安县书生多,男夫子随时都能找,优秀的女夫子真不好找啊
“……”
随时能被取代的林夫子从自己班走了出来,透过开的窗户,看着隔壁班小姑娘们端正听话的样子,再瞅瞅隔壁班那群熊孩子的嘻哈样,发出长长的叹气声
林夫子读书三十多载,秀才功名在身,教书很有一套,在学生面前也颇有威严。但是,他再有威信地位,孩子就是孩子,尤其是能进学堂的孩子,全都是家庭不错,在家里备受宠爱的小霸王们
除了那些天性乖巧的,大部分都不是省油的灯,不可能改了性子的,当着他的面听话老实,转个背就又开始打跳起来
林夫子叹了叹气,随即,手中戒尺一甩,面色一沉,身一转
教室鸦雀无声
当然不是因为林夫子,他就还没有走到教室,不过有人比他更快地进了教室——从窗户里翻进去了
上课期间,干得出这种事的,也就只有宋家那小霸王一个人了
林夫子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乐,他走回教室一看,教室里安安静静,那些个调皮娃儿也老老实实地拿起书本,虽然有装模作样的成分,但是看得相当认真
谁让一霸更比一霸高,比他们更为霸道不讲理的宋锦此刻就坐在最前面的讲堂上,拿着书本百无聊赖地念着。那懒散的模样,换成了其他人,林夫子高低得拿着戒尺上去给两下,但换成宋锦
林夫子放心地调头去往隔壁教室,任由她在那里‘捣乱’
被放心的宋锦趴在桌上上巴拉巴拉一堆,打着大大的哈欠关上书,桌子一拍:“好了,默写,不及格的人都给我出去挂树头”
学生们苦哈哈关上书,开始绞尽脑汁地默写了起来
这牛婶子也是,罚自家孩子就在家里罚就是了,非要把人给扔出来
这谁说得清受惩罚是前面坐着的宋锦还是他们啊
宋锦觉得,那肯定还是她啊,要不是被罚了,她才不想和这群小屁孩们玩呢,一个个脏兮兮臭哄哄的
“啧,快点,都给我快点,早点弄完早点放学。那边的大头、臭脚、歪眼、窝里横……”宋锦嫌弃地挨个点名那些拖后腿的分子,威胁,“别交头接耳,你耽误我一分钟,他耽误我一分钟,加起来就耽误我一个时辰,你们赔得起吗……”
学生们:……
要不是打不过
忍
**
“十遍”
“十遍”
“二十遍”
……
宋锦打着哈欠,改着那些个乱糟糟的本子,要她说这些破孩子干脆都打道回府算了,就这学的真是浪费钱
她飞快改着东西,等到一个教室三十人全都改好了以后,把卷子一放,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回去抄写,等我明天来检查”
荣获二十遍的大头揉着通红的脑瓜子,哀怨:“你明天还来啊”
宋锦挑眉:“不行?”
大头:“……哈,哈哈,怎么可能,我就是关心你,金金姐,你怎么得罪牛婶婶了?这都快一旬了”
宋锦一脸问号:“一旬是几天?”
大头缩脖子:“五,五天?”
啪一下,宋锦拍拍面前这不灵光的大脑袋,嫌弃道:“一旬十天,我看你是想改名叫笨头了”
大头尬笑两下,拿着今日二十遍罚抄战绩退走,见他离开,其他人也纷纷退走
这教室里多是五六岁刚启蒙的小崽子,平日都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但是碰上宋锦这个没有尊老爱幼习惯的小霸王,一个个乖得就跟鸡崽子似乎的
宋锦靠在椅子上,双手往桌子上一搭,晃着腿,看着教室后面的简陋黑板上贴着的字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上学,她真的不行啊
但是她上次嚣张上山,回来就被她老娘给堵了个正着,她也就被发配到学堂里来改造。已经五天没上山的宋锦有些蔫,很想知道山里现在的情况
唉
好想上山啊
但是牛铁兰现在发了狠,晚上直接睡到宋锦房间来,还给房门窗户上了锁,让她想跑也跑不了,只能老老实实挨罚,每天在镇子窜窜,来学堂闹闹,日子可无聊了
等到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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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兰过来找人的时候,就看到那教室里面晃着脚,盖着脸的自家闺女,那模样看着真有些伤眼,她深呼吸一口气
“宋金金,给老娘滚出来”
宋锦一个呲溜起身,取下脑袋上盖着的书,跑出来揽着牛铁兰的手,嘻嘻哈哈:“哎呀,娘你怎么过来了?外面这么大太阳,也不打个伞带个帽子,多热啊,要是热着娘亲了,我会心疼的”
牛铁兰嫌弃:“别贫了,气我的时候怎么不说心疼我?”
宋锦:“好了不气不气,娘亲最大气了”
牛铁兰嫌弃:“你少惹我我就不气了,让你过来读书的,你就是这么读的?”
宋锦叫冤:“这也不能怪我啊娘,我就是再没文化,和一群四五岁的小屁孩在一个教室我能怎么办啊?您好歹也给我送到十岁班吧”
牛铁兰冷笑:“我倒是想,但是你跟得上吗?”
十岁班那都是正经读书的孩子了,学得都挺不错,夫子哪敢让宋锦这个祸害进去啊,尤其是她的文化程度也就是启蒙班的
宋锦嘀咕:“我能认识启蒙字就不错了”
这边学的都是繁体好吧,还没有标点符号,她都是为了看杂书才好好学了学,不然真是正经文盲
牛铁兰见她认怂,没好气地戳着她的脑门,在她假意的吃痛声下,说起来正事
“行了,不跟你闹了,镇上刚才回来通知,说有犯人逃到了盘龙山里,正在抓捕,让大家都注意一点,尤其是看到陌生人一定要上报……”
宋锦正色起来,立马就知道那天那些人行动了,只不过看样子出了血差错,让人跑了出来
这也不奇怪,山里那么多路,他们外地过来不熟悉,不像那些人,扎根不知道多久了,随便寻个机会坑洼便能逃进去
这要是跑走了也就算了,要是逃窜道附近村镇,指不定会有什么危险
牛铁兰瞥了瞥说完,看了看宋锦脸色,心下有些了然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知道这事和自家这天天山里窜的野猴子多半是逃不了关系的,只是不知道和之前的人有没有联系
牛铁兰想想还有些气,但是又有些无奈,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压是压不住的,只有偶尔拉拉绳栓一栓,在她断绳之前放人
她想了想,道:“家里茶园就在坡上,这阵子也要收了,万一有点什么,咱家今年可亏大了,你有空去看看”
正想着怎么开溜的宋锦喜笑颜开,立马拍着胸口保证:“放心吧娘,我马上就去,保证咱家茶园安安全全点儿事没有。您就在家里待着等我的好消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牛铁兰轻哼:“你这个一会儿,是多一会儿?”
宋锦咧着白牙,拉着人胳膊晃着:“一会儿就是一会儿嘛,娘你怎么那么心急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您等着就是了。对了,眉毛耳朵都在家里待着哪儿也不去……”
母女俩慢悠悠朝着家里走
回到家,宋锦先是交代丫鬟小厮一番,又碎碎念念好一通嘱咐牛铁兰,这才骑上小黑,朝着自家山脚的茶园奔去
没想到刚到附近,她便被拦了下来
13. 第 13 章
林溪镇处在山窝窝间,周围的地平水多,非常适合居住。再往后走个十来公里,便是群山,小山大山盘龙山——基本上是这么个顺序
而宋锦家的茶园就在其中的小山上,这山地具体上属于林溪镇旗下的十里村,相比镇上,十里村这边少良田多山地,按理来说日子要难过一些
事实上以往也是这样的,不过山地只要运用得好,比起良田一点儿不差
就在七八年前,牛铁兰开始在这边栽种茶树桑树,一开始大家只道她个妇道人家说得好听,这东西是说种就种说卖就卖的吗?
那还真是
从茶园弄好到现在,她们家也就第一年贴钱,等后面一直都在赚钱,甚至比种田赚钱多了——在哪个年头,种地都不赚钱,即便她们家有百亩良田依旧
倒是桑蚕园时好时坏,不过总的来说还是赚的,并且在赚钱的同时带动着十里村的纺织作坊
综合这一切来说,宋锦在十里村还是很有排面的
也因此,即便是走到这边远远就发现村子外面多了一群人,她也毫不在意,大摇大摆地朝着那边走去,直到被拦下
宋锦震惊:“你们干什么?”
来人面不改色:“县衙办案,闲杂人等不得接近”
宋锦乐:“我看起来很闲?”
男人没有说话,目光从宋锦身上扫过,闲不闲的不好说,但是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
虽然宋锦穿的衣服普通,就是普普通通几百文一匹的布料,但是她容貌昳丽明艳,身姿高挑,皮肤白皙,神态肆意张扬,怎么看怎么不像普通过路的
指不定又是哪家得到消息,想法子送过来的人
他们王爷从小在外面长大,环境简单单纯,万一被迷了眼,他们这些跟群的侍卫可就罪过了
所以侍卫下意识的就是把人拦下,免得让人进去扰了清静
现在上宋锦乍一开口,他更觉得自己拦人是对的,这绝对是别有用心的人
一般乡下人听到县衙办案掉头就跑了,谁会像她一样啊
侍卫面无表情重复:“县衙办案,闲杂人等不得接近”
真是开了眼了,这么多年以来,宋锦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盘被拦住
她气笑了,指着旁边过去的人:“凭什么他都能过,我不行?”
侍卫:“他们是村里人”
宋锦跳下骡子,没好气道:“我还是山里人呢,让开,我家茶园就在这边,我还要去看看情况。别拦着我,再拦着我小心我找县太爷参你们”
不加这句话还好,这话一说,侍卫更加笃定她是的人,后退一步,拔出半剑:“再往前走,刀剑无眼”
“……”宋锦看着这过于尽忠职守侍卫磨牙,恨不得给人揍一顿,但是也只有想一想,在这个朝代她一个白身,面对官员还是得老实一些
等晚上再去套麻袋吧
“行行行,不让我进就不让我进,我回去就是了”宋锦憋屈摆手,随后气冲冲跳上骡背,驾着小黑离去
那侍卫一直看着她消失在路上才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一直欲言又止的村民:“怎么了?”
村民憋了半天了,犹犹豫豫:“那是宋锦,咱们村子最大茶园家的小姐”
侍卫在心里哦了一下,照旧:“紧要关头,闲杂人等一律禁止进入”
村民:……
搞得他还有点紧张了
村民紧张兮兮:“大人,能和我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吗?那跑走的劫匪,这么凶恶?”
侍卫瞥他,重复:“县衙办案,闲杂人等少打听”
村民:……
得,他是挺闲的
而这边,在侍卫看不到的地方,那‘别有用心’‘气急败坏’的宋锦拉着小黑掉了个头,绕了一圈来到了村子的另一个方向
不是她嫌弃,但是就这么三两只小虾米外来侍卫就想把她拦在家门口?
开玩笑呢
宋锦看着面前紧急修建的栅栏,再瞅瞅那边歪歪倒倒打着哈欠距离负责看守的老熟人,笑眯眯地拍了拍小黑的脑袋
“小黑乖,就在这边等我哈,遇到危险就自己先回家”
小黑哼哧哼哧,淡定地啃着地上的草
宋锦也没想过它能听懂自己说什么,反正过往的经验已经证明,真遇上事了,这破骡子跑得比她还快
于是她很放心地把小黑留下,然后轻轻一跃,那简单的护栏就跟门槛似的,没有一点儿难度
宋锦勾了勾唇,满意地拍拍手,随后潇潇洒洒、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那边负责守村的人身后,匕首往他脖子一放
“救,救,大,大侠,大侠饶命,扰我一条狗命,您要知道什么,我,我都知道,我知无不言”
那本来歪歪倒倒打着哈欠的人瞬间清醒,双腿打着哆嗦,说话也颤颤巍巍,一张脸上全是讨好。说着,都不用宋锦开口,这人就一骨碌的全招了
“村子围了起来,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有两人看守,间隙还有一人,山里也进了不少人进去,您,您要跑的快,就从这边村外直接出去,外面没人守。您,您就饶了我吧,我都没看到您的脸,认不出人。不然,不然您直接把我打晕,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中间还有母老虎,我,我……”
宋锦一言难尽地把人放开
他非常自觉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盖住脸:“大,大侠,您快走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怂样
宋锦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把人踢了个狗吃屎
男人:“踢,踢得好”
“姜迁你个怂蛋,不用上战场就是逃兵了,村长是脑袋被门夹了让你来守?”宋锦没好气地又踹了人一脚,嫌弃
“你也是这么看老娘的茶园的?别人家找上门挖树了,你先找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吧?”
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一个咕噜翻身,连滚带爬地扒住宋锦的脚,哭得那叫一个悲惨
“宋锦你个王八蛋,吓死我了,我都在心里把遗言给写好了,我八十岁的老母亲的,三岁的小妮妮,二十三岁的母老虎”
宋锦额头跳起:“闭嘴”
姜迁哭嚎:“不行,我要让我叔给我做主,你吓死我了,我这是被上面招的,勉强也算是编外衙役,你这是袭击朝廷命官,你”
宋锦:“一个月工钱”
姜迁立马放开她站了起来,拍拍衣服擦擦脸,朝着宋锦行了个礼,人模人样的:“宋小姐有礼了,这阵子山里不太安生,您怎么来了?”
宋锦:“……怕我再不来你把我的茶园给卖了”
真碰上危险,这怂货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姜迁立马变脸:“宋小姐这话说的,那茶园啊,我给您看得好好的,第一批新茶已经出来了,大大小小交易写得明明白白,这十里八村啊,您绝对都找不到比我干得更好的”
要不是因为这,宋锦还真不能雇佣这么个随时会反水的混子,奈何他怂是怂,算账做生意确实很有一手,能屈能伸会说话会养茶,还是十里村村长的亲侄子
宋锦忍了,问回正经事:“村子里怎么回事?”
姜迁也想起刚才的事,幽怨地看着宋锦,在她一个月工钱的重复中,才老实回道:“还能怎么回事?那些劫匪有事没事山里钻,出了事咱们山边边第一个倒霉。这次就是,宋小姐你还不知道吧,大桉村前两天被劫匪被洗劫了,死了不少人……”
听到大桉村这名字,宋锦愣了一下,想到了上次进城碰上的卖牛肉老头,那辛苦养了几年的牛好不容易可以用了,结果摔死了,现在村子又出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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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
劫匪?
她正经三岁的时候可能会信
宋锦抿了抿嘴,向来张扬的神色抑了两分,再看向神色悲痛凄凉的姜迁,她凉凉道:“说再惨也不会给你加工钱的”
姜迁:“……”
宋锦又勾了勾嘴角,眸中厉色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失不见,笃定道:“放心,茶园和村子不会有事的”
见她这般确定,姜迁心中松了口气
虽然宋锦只是普通乡下小地主,但是姜迁坚信她非常不凡,毕竟,除了她以外,他可没见过别人会飞。
也是这样,过于胆小得有些怂的他这些年一直待在她家的小茶园,即便有不少大茶以更高的价位邀他,他也没有挪过窝。万一他跑了,这小祖宗报复他怎么办?
金钱诚可贵,小命更重要
姜迁拍了拍自己还有些发软的腿,小声道:“村子里来了几个不得了的人,说的都是官话,身边带着侍卫,我听着应该是都城那边来的”
宋锦心中有了猜测,应该就是上次那伙人了
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朝着村子里面走去,身后传来姜迁的声音:“我刚才说的守卫人数不对,你别乱闯啊,还有你低调点,那群人里有个浪荡子,小心被他看到惹麻烦”
这小祖宗难惹归难惹,但是容貌是一等一的
对此,宋锦只是轻挑眉头,扬起嘴角,随即便大摇大摆地朝着村子里面走去
低调?
这话应该留给那所谓的浪荡子才对
这边可是她的地盘咧
**
“阿切”
这边,正说着事的宋行之狠狠打了个哈欠,他揉了揉有些酸的鼻子,打了个哈欠:“应该是这两天在山里染了风寒,等会去得吃点药,免得传给王爷”
齐铮声音凉飕飕的:“我看是不知在哪儿惹的风流祸”
刚过来就又招惹小姑娘的宋行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这你情我愿的事,王爷年纪轻轻,莫不是,还没体验过鱼水之欢?”
齐铮目光落在窗外一瞬,很快又挪了回来,冷肃:“管好你自己”
宋行之挥挥扇子,风流又轻佻:“别啊,难得外出,没有都城的规矩,王爷不如放松放松。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此地偏僻,但是美人可不少,扰得臣都想把人带回去”
齐铮凉凉:“怎么,不怕宋大人了?”
宋行之挥了挥扇子掩盖微变的脸色,强装镇定自夸道:“这有何怕?我爹巴不得我多生两个,给家里开枝散叶哈哈”
齐铮敲敲桌子,道:“所以你打算把镇上的带孩子的寡妇带回去,让宋大人喜当爷开心开心?”
“……”宋行之尴尬一笑,“真不愧是王爷,什么都知道”
齐铮低头,看着舆图上起伏不清的山脉,在上面做了好些标记之后,这才抬头,眼神冷厉沉肃
“你情我愿我不管,但是你但凡敢强逼,便是宋大人也救不了你”
宋行之轻佻之意迅速消失,他单膝扣地,郑重:“臣不敢”
齐铮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后背都有些凉了,才淡淡开口:“出去吧”
宋行之在心里松了口气,暗骂他自己嘴贱,没事非要多什么嘴,现在好了,惹了人,回去指不定得被怎么收拾呢
他不敢再多嘴,摆了摆手便要离开,又听到齐铮开口:“刚有人过来了,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宋行之:……
这种重要的事情下次早点说好吗?
担心出事的宋行之急匆匆走出房间,打算去找那些个侍卫问问怎么个情况,没想到刚走一半,他便眼前一黑,脑袋被麻袋套了个正着,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是,唔,谁谁……”
14. 第 14 章
“救命,救命啊”
“轻点轻点,嘶,李青山,你故意的是不是”
……
紧关密实的房间里药味弥漫,伴随着哀嚎声阵阵
宋行之赤着上半身趴在床上,白皙的后背青青紫紫,一块块淤青,看着就知道下手人的心狠
李青山,也就是负责村子主路看手的侍卫十分嫌弃地给他上着药,在他的鬼哭声中加重了力道
“你可闭嘴吧,别吵了王爷的耳”
宋行之压下声音,但还是嘶哈声不断,他捏起拳砸了砸床,咬牙:“那小贼,最好别让我发现是谁,我非弄死他不可”
李青山呵呵一笑:“他?指不定是你在外面惹的风流债”
宋行之锤床,笃定:“不可能,我外面的美人儿温柔体贴,干不出这种事。这人下手狠辣,还有内力,绝对不是这村子里的,肯定是那些逃犯。不行,必须把人快点找出来”
李青山:“真要是那些逃犯,直接给你脖子抹了不好?明摆着是出气,你还是想想自己得罪了谁吧”
宋行之还是不服,他坚定地认为,像他这种风流倜傥的人,不可能得罪人的,尤其是美人儿
他和那些个美人儿都是你情我愿你侬我侬,怎么可能会有人如此狠心?肯定是那些丧尽天良的劫匪
李青山:“你还是想想是谁,要是劫匪我们能防,真要是你的风流债,牵连到王爷……”
宋行之确定自己没好果子吃,试想一下要是因为他的风流债,让齐铮像他今日一般躺在这里
他,死定了
死得不能再死那种
宋行之呲牙着牙趔趄起身,盘坐在床上,看着那站在窗户边冷冽的齐铮,完全可以看到自己回京后的惨痛结局了
他爹可不会管他什么试探不试探,效果不效果的,想到他爹以往的做法,他倒吸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地拉过一边的衣服,从里面找出一截竹筒
这竹筒就跟拇指一般大小,看起来毫不起眼,但是宋行之拿的却是小心翼翼
挪开盖子看看,立马嗡嗡嗡声音传来
他松了口气,顶着那青紫的脸,咬牙切齿
“小贼,看我不抓到你”
**
“阿切”
茶树院中,宋锦蹲坐在地上,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随后,就一脚把地上那香气过于奇怪的大花踩坏
“什么乱七八糟的花”
长得这般艳丽,不是有毒就是有毒,踩掉踩掉
宋锦用脚多碾了两下,这才捏着鼻子悠悠站起,顺便伸了个懒腰,看向旁边已目瞪口呆的人
她脚还踩在花上,问:“怎么了?”
“……小姐”王老二合上下巴,指了指她脚下乱七八糟的残花,一言难尽道
“那是姜管事特意种的,说是可以让茶树长得更好,花结果子晒干后也可以卖钱,几百文一两”
当然,这么赚钱的玩意儿,买回来贵,种起来也费劲,这么一朵花,就代表着几十文了
“啊哈”宋锦瞅瞅地上稀巴烂的破花,再看看其他地方半开不开的花,嫌弃
“这玩意儿能赚钱?再说了,我怎么不知道茶园弄了这个?”
王老二幽幽:“夫人知道,她上次还来看了”
宋锦的脚立马有些沉重了起来,干笑两下,她挪开脚,拍拍手,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这段时间茶园还好吧?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和野兽过来吧?”
王老二幽幽:“说起这个,小姐我得和你对个账,就你那大老虎,这段时间叼了园子八只鸡两只羊……”
黄黄一般不会下山,但是十里村刚好就在山脚,又还是自家茶园,隔段时间它便会过来巡逻一下,顺便收取点报酬
这不是什么好事,老虎这玩意儿出现还是容易引起惊乱,所以牛铁兰严令禁止它下来,宋锦也应得好好的
但是,老虎哪可能完全听话啊,偶尔还是会跑下来
好在法外有情,偶尔那么一次两次的,当娘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宋锦也不能得寸进尺过于嚣张,只能偷偷摸摸给自家虎闺女擦屁股
“喏,赔你”她摸摸鼻尖,扔了个银块过去,“还有那朵花”
王老二立马乐呵起来,小心翼翼地收起银两
这银子五两,八只鸡两只羊也不过四两五钱,剩下的就是他的‘封口费’了
王老二乐悠悠:“茶园今年茶长得好,看着比起去年多了半成,第一批新茶已经摘好炒好,过两日商队就会过来收了”
他们茶园的茶树分了四批批,前两批都是普通茶树,味道价格一般,后两批则是牛铁兰花了大价钱找到的,这些年精心照料下来,味道相当不错,在府州小有名气
宋锦走在茶园里,随手摘了几个嫩芽往嘴里一塞,有些涩还有些苦,但是很快就会回甜,蕴着奇妙的香味
她又摘了片老茶叶叼在嘴边,苦涩味更重,但是也那股香味也越弄,吃不惯的人不喜欢,喜欢的人会很喜欢
饶是宋锦这种不太懂茶的粗人,也知道今年味道比去年好些
她咂咂嘴:“不错不错,价格上应该是可以谈的,就是吧”
王老二焦急起来:“就是什么?”
他们的工钱可是和价钱挂钩的,今年收成好价格好,他们工钱也能多些,他可担心出问题了
宋锦:“就是村子都封了,商队能进来?”
王老二拍拍脑袋:“忘了这茬了,那我一会儿去和他们说说晚点来”
宋锦白眼:“商队商队,你说晚点就晚点?把货收拾好,送我家里去,那边没这么多事”
王老二苦笑:“那倒是,不然还能是镇子吗?真要在我们十里村犄角,哪能那么富裕啊”
对宋锦而言,十里村这种地势才更如鱼得水,所以她耸了耸肩没回答这个问题,继续在茶园里逛着
现在是盛夏时节,万物生长得正好,茶树枝叶鲜嫩,地上绿草横铺,不时夹杂着红黄小花
蝴蝶飞舞,蜜蜂环绕
嗡嗡嗡的呆头大蜜蜂在一众小蜜蜂中格外显眼,像是水里游的大头鱼,慢慢吞吞慢慢吞吞,但是又格外的快
一眼就吸引力宋锦的注意
她怎么瞅这大头蜂怎么有种同手同脚的好笑感,她瞅,她再瞅,一直到这大头蜂呆头呆脑地飞到她的面前不动了
看起来真是傻乎乎的
“哎”
宋锦歪歪脑袋,深刻怀疑这蜂子是脑袋不太聪明,还贴心地往旁边走了一点给它让路
嗡嗡嗡
没想到她一让开,这呆头蜂也跟着一起挪开,她再挪,它再跟,就跟那追踪器似地认准了她,可有意思了
“嘿,这是哪里来的小玩意儿”
还怪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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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锦来了兴趣,弯下腰看着这毛绒绒的小玩意儿,见它一直盯着她,干脆伸手捉住它,放到眼前饶有兴趣地打量
脑壳圆圆身子圆圆,体型是寻常蜂子的两倍,翅膀也多了一对,晃着稳稳的
宋锦捏着蜂子,唤起了一边走神的王老二:“王老二,你认识这玩意不?是不是你养得蜂王?”
茶园说是茶园,但是占地面积很大,足足几座山,光是种茶又有些空旷了,所以还养了其他东西
桃树李子梨,鸡鸭鹅羊,蜜蜂鸽子…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就差水里游的了
不过这些都是牛铁兰在打理,宋锦就只知道个大概,所以看着这呆头呆脑的蜜蜂的时候,她就以为是什么新品种
这古代和宋锦想的不太一样,有很多她都没听过的东西,她就以为这个也是
王老二被她喊醒,过来一看这呆头蜂蜜,嘴角一抽,十分嫌弃:“我的蜂王都是数一数二的机灵,怎么可能这么呆?”
宋锦戳戳呆头蜂,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被捏在手里也不怕,甚至也不伸尾刺
不对,这玩意儿还不知道有没有尾刺呢,她好奇地捏捏它屁股尖尖
“吱”呆头蜂发出老鼠似的叫声
宋锦眼睛一亮,又捏了捏
呆头蜂又吱,再捏,再吱,再捏,再……
王老二看得直翻白眼
他这主家小姐,有时候机灵得跟个什么似的,有时候又活像三岁小孩,什么都要弄一下
像这,不就是叫声奇特了点嘛,再说了,那圆脑袋的蜜蜂多了去了,叫声唧唧
王老二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凑近到宋锦跟前打量着呆头蜂,还伸手抢了过来
宋锦摸不着头脑,松手叮嘱:“小心点你别给我弄死了哎”
小东西还挺好玩的,她要拿回去给她娘亲玩玩
但是王老二没有理她,只是仔细看着那蜂子,翻翻翅膀,看看肚子,最后脸色严肃了下来
宋锦:“怎么这个表情?它偷你蜂蜜吃了?”
王老二:“……哪能,就这么呆的能偷啥?我是突然想起一种蜂子,是岭南苗疆那边的特有的。身形如球,身披六翅,叫声如鼠,叫千里蜂,可追寻千里,在以前被当做斥候用”
宋锦挑眉,看向那滚滚的呆头蜂:“你是说,这玩意儿,追人?”
她把东西捏了回来,手感软绵绵毛绒绒的,那两只黑眼睛圆溜溜,看起来傻不愣登的,怎么看怎么也不是追人的
宋锦笃定:“你看错了”
王老二也有些怀疑自己认错了,毕竟他也只是以前听过,没见过,而且据说这种蜂子早就消失了才是
但是
再看看宋锦笃定张扬的模样,另一种怀疑又涌上心头
他问:“你这两天,没招惹什么大人物吧?”
“当然没有”
宋锦毫不犹豫地说着,本来自信满满,但是突然又想到了上山之前干的事,她又有些怀疑了起来
“吧?”
她捏捏呆头蜂,怎么看怎么不觉得,这玩意儿和传说有什么关系
但是,她转,它转,她跑它跑,她再跑,它还跑
几次试验下来
王老二在一边凄凉开口:“咱家茶园无了”
宋锦:……
茶园无不无不好说,她应该是无了
15. 第 15 章
宋锦在末日时候是个厉害人
他们基地总共十八个总队长,她就是其中之一,还是最年轻的那个
她二十来年出的大小任务她都记不清,但这些任务涉及的种类可太多了,爬山当顿,化学物质防护少不了,物理搬运更是必须的……
这般下来,物理化学她多少得沾点,生物就更别说了,那是保命的玩意儿。按照某种程度来说,她是标准理科生——只会实践不会书面的那种
经常用到的知识都这般,更别说平日用不到的语文历史这些了
在末日,只有那些上层人家大家族才有心心思学这些。像宋锦这种武力担当,吃喝不缺,物资也多,但是到底只为生存
她就是标准的文盲,只能说看得懂字
所以宋锦对于她们那个时候的古代生活不是很了解,但是再不了解,她也很笃定,她穿来的朝代不是以往任何一个朝代
毕竟,她也没听说过哪个朝代叫大衍的,也没听过古代能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就像面前这种呆头蜂
就说科学吗科学吗?
一个破蜜蜂还追踪人不放了
宋锦眼神一眯,威胁地看着那呆头蜂:“你说我直接拍死它”
王老二只能努力回忆,然后叹气:“它的气味就会沾在在场的人身上,难以洗掉,更好追踪”
宋锦磨牙:“那把它关起来”
王老二悲怆:“摸过就会留下气味,洗不掉”
宋锦:“……”
谁家正经古代来这些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边连内力轻功都有,有点奇怪的小玩意儿也没那么奇怪
但是
宋锦苦大仇深地看着呆头蜂:“那现在怎么办?”
王老二紧闭双眼再睁开,深吸一口气:“宋小姐你走吧,你就一个人走吧,让我一个人面对那些大人物吧。我无儿无女无父无母,要不是宋小姐你当初收留,我早就死了。您记得帮我屋里藏在墙角下钱罐子的钱取走,免得便宜了姜迁那王八蛋”
“停停停,别要死要活的”宋锦打断王老二的话,无语得翻了个白眼
“多大点事啊,别说还不一定是这样的,就算是”
王老二:“是又怎样?”
宋锦卡顿:“就,就那样呗,等人找上来再说,你先回去吧,一人做事一人当,实在不行,就”
王老二看着她突然露出的微笑,心中涌上一股不妙的感想:“就什么?”
“就再说呗”
宋锦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往后背一搭,洋洋洒洒走开,敛住眸底的暗光
还能怎么呢?
讲道理呗,那人讲道理最好,不讲道理,巧了,她也是不讲道理的人
**
再说这边
宋行之无端被狠揍一顿,又被嘲讽一顿,面上不说,心中还是一阵火气,直接拿出了压箱底的东西
千里蜂
那是他们家特有的的绝杀,需从小以他们的血液为引,配以珍贵密药,培育整整六年才算成功
就这,一窝千里蜂的数量也远比普通蜂子少,而其中能用的也不过一成,其中每只也只能追踪一次
其珍贵不言而喻
而如今,为了这不知名的小贼便用掉一对
宋行之想想都咬牙切齿:“狗贼,这辈子你也死而无憾了”
他说着,目光还紧紧盯着前方的呆头蜂,手中的丝线随着它飞动轻松,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那狗贼动手太狠了,他虽然没缺胳膊短腿,但是外伤可不轻,淤青得十天半个月才消失,内伤就更别说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脸,他的脸啊,青青紫紫不说,现在还肿了起来
让那厮给他上药也被拒绝,现在就顶着那张肿脸,谁还分得清他是癞蛤蟆还是天鹅啊
宋行之保证,等他抓到那小贼,他一定要剁了他的手脚,给他五马分尸,泡进酒罐,让他下辈子都忘不了
打人不能打脸!
宋行之气急,一瘸一拐的也走的飞快,想要抓人的心强烈到了极点
李青山陪着齐铮走在后面,看着宋行之那模样嫌弃极了,他低声说道
“也不知道这人是来干什么的”
没有旁人在这,他说话的态度要随意不少
李青山是江南小县城的小富家子,后面家境败落,他便跟着镖行跑镖
他小时候跟着游历路过的方士学了拳脚,武艺不错又识字,得知武举人选拔,他抱着试试心态参加,没想到选上了,成绩还不错,得以留京当个小武官
这在他们那边是值得大贺的事,但放到偌大京都,他就跟蚂蚁一样,不值一提
干了几年,他都打算想办法调离都城,或者辞职继续去弄武行了,没想到被上面选中给新找回来的王爷当侍卫
直接一步登天
李青山对此很是困惑,毕竟,他虽然在当届成绩不错,在任也没犯什么错,但是也没什么突出的表现
他忧心忡忡地面见王爷
才发现这人竟然是他曾经一个镖行合作过的高手,当时他们运送一批价值连城的货物,生怕出了意外就高价找了外援
也就是齐铮,他当时名叫严铮,是一名出入江湖的小少年,年纪轻轻武艺高手神秘莫测,一个人行走江湖
李青山当初和他关系不错,甚至想过和他一起行走天涯,但是
年少稚气的严铮漆黑的眸瞥着他,淡淡道:“你功夫太弱了,跟不上我”
现在的齐铮颀长坚毅,眼眸漆黑幽长,面对李青山的嫌弃,淡淡:“你人太木了,比不上他”
宋行之确实风流,有时候吊儿郎当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是心思缜密,干成过不少大事,很得看重
一开始,他就制定好了搜寻计划——只不过齐铮自己取代了他一开始找的上山探寻的人,提高了效率,也提高了难度
宋行之的任务从简单找矿山,抓匪患幕后凶手,变成了保护齐铮安全,让他看起来没出什么力
但是不然,他早在一开始便算好了一切,有齐铮没齐铮都不会出现太大问题。他的主要目的,还是监视他
齐铮目光瞥过前面看着跟疯子一样的宋行之,一点也不会掉以轻心
皇位之争,向来如此
他一个外面找回来的,没根没底,谁知道其他那些个‘兄弟’会打什么注意,他得谨慎起来
齐铮提醒道:“不管怎样,他都是宋首辅的长子”
他身为王爷,虽然周围危机四伏,但是明面上,除了他亲爹没人能给他脸色
李青山作为侍卫,真被抓到手脚或者特意针对了,即便身为贴身侍卫,他这个无根无地的王爷真不一定保得住他
齐铮想想,脸色又冷冽了几分,绷着唇:“不要放松警惕”
李青山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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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都城的时候,他对宋行之这个宋首辅的长子,和大皇子关系甚好的吏部侍郎很是警惕,但是现在
也不知是从何开始,他的警惕消失无影,只剩下对人的嫌疑
再回想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李青山心中一惊,脸色难看起来,好一会儿他才安抚住心中惊意,郑重起来
“卑职知道了,卑职后面会警惕起来,不过前后态度变化会让宋大人怀疑,不如我继续保持这般态度,再打探一番”
齐铮神侧头看他,神情高深莫测,一言不发,看得人都忐忑了,他道
“不用,你干不了这活”
李青山:……
啊,好熟悉的表情,好熟悉的嫌弃啊
他当初说要跟着这人一起闯江湖的时候,这人就是这般的
李青山泄气:“卑职知道了”
齐铮看他如此,神情一顿,忖度着该如何安慰人,那边突然传来宋行之激动的声音
“就在前方,那小贼,小金说的,就在前面山里。小金真棒”宋行之说着扯到了嘴角,他嘶了一声,捂着脸龇牙咧嘴,恶狠狠
“小贼,给我等着,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齐铮缓缓走了过来,抬头看着眼前的茶园,目光幽深没有说话
宋行之的伤他也看了,全是内力打伤的,力道控制得极其可怕,透了肉不伤骨,看似不严重,但极其疼
这下手之人功力极深,行事又极有分寸
他也有些好奇,这么人物在这种不起眼的小村子为了何时
寻仇、逃难,亦或者别有所图?
宋行之确定了地方,拉住村子里安排给他们的人,指着茶园狰狞问道:“那里面是什么?”
被安排的人正是茶园的管事之一姜迁
一开始领了这个差事他就很不情愿,这群人虽然出手大方,随随便便都是银钱,但是瞧这鼻青脸肿的,口口声声小贼,多危险啊
姜迁不乐意,但是又怕得罪人,只能苦哈哈跟着带路,带着带着他就觉得不对了,直到一路进了茶园
他顺着宋行之手指的方向,看着自家茶园楼房,整个人都是僵的,脚也有点软,久久说不出话来
话说,他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
宋行之很快就注意到姜迁的不对劲,扯住他的领口,狰狞一笑:“怎么,你认识啊?快说,再不说连你一起收拾,给你关进大牢,剥皮抽筋”
姜迁双腿更抖了,一个脚软,直接倒地大喊:“官老爷饶命啊,草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草民清清白白哪里知道是谁那么大狗胆打了您。草民就是一个普通乡下汉子,家里上有八十岁母亲,下有三岁孩子,媳妇儿痴傻,家里全靠我,我要是出事了,他们怎么活啊……”
那声音大的,在山间形成回音
宋行之顺间发现不对,狰狞神色收起,冲着一边的李青山道:“直接进去搜,我就不信这都能让那狗贼跑了”
李青山没动
宋行之怒:“都什么时候了”
李青山还是没动,只是给他个眼神示意他看向前方
“看什么看,光看着那小贼就出来了?他要是敢出来,我让他跪着叫爹,爹”宋行之说着扔开狰狞转头,下意识一愣,随即脚一软跌在地上,不可置信喃喃
“爹?”
事到临头依旧嚣张肆意踩着着六亲不认步子出来的宋锦:?
啥,城里人这么客气的吗?
16. 第 16 章
宋锦喜欢浓艳的颜色,即便是青衣,也是竹林间最靓的那一棵。
她眉眼飞扬,神色潇肆,踩着草食,就在姜迁的喊叫声中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远远的,她就看到那边一群眼熟的人,第一眼就是那最高的冷竹子,再一看
哎嘿,那鼻青脸肿的丑八怪,就是那混球了是吧?
宋锦仰着脑袋继续大步过来,半点不带心虚的
别着急,她自有主意
宋锦都提前酝酿好了对付之际,应对的话就在嘴边了,就看到宋行之一个踉跄摔地上,声音都破音了
“爹?”
她立马乐了,揪住跌跌撞撞跑过来的胆小鬼姜迁,不听他说话不看他眼神,给人一扔,拍拍手大摇大摆朝着前方走去
“哟,这谁啊,这么客气?我当不了你爹哈”
所有人:……
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她转头又看向那边的姜迁,痛心疾首地指责道
“这人是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你把人打成这样?再打的事也不能这么干啊,又是我们找官府,可不兴动用私刑。你还把人带到茶园,怎么,打算偷偷卖了茶园给你平事?”
一句话惊呆两伙人
“什么?我打的?”姜迁尖叫,他怎么不知道啊,不对,他立马摆手,惊慌解释
“不是我,绝对不是我,我连鸡都不敢杀,哪里可能打人了”
宋锦恍然:“我就说你家鸡是你媳妇杀的吧,你着白斩鸡的怂样哪里杀得了鸡”
姜迁下意识:“我怎么就不敢杀了?我是不忍,不忍,宋锦你别污蔑人”
宋锦挑眉:“污蔑?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
眼瞅着两人越说越偏,那边倒在地上的宋行之呲牙咧嘴地站了起来,那青青紫紫肿起的脸上藏不住震惊,他甚至忍不住擦了擦眼睛,疼得嘶了几声
“怎么可能”宋行之喃喃,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想要仔细看清楚
这眼睛这鼻子这张脸
宋行之越看越有种惊悚感,惊悚到在宋锦他们乱七八糟的对话里,依旧是后退一步,就跟见了鬼似的
看得众人一阵莫名其妙
毕竟,在之前,他可以扬言要把人挫骨扬灰五马分尸的
李青山站在一边,看着那冒出来的女人,嘴角一抽,他记得,这人不是被他拦在外面冷吗?怎么进来的?
但是现在更吸引他注意的是反常的宋行之,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爷,他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又被美色迷了眼?
但是据李青山这一阵子的观察,这人喜欢的是那种柔弱温顺的美人,眼前这人,明艳张扬,洒脱肆意,一看就是不好惹的那种
感觉不太应该啊
齐铮冷肃着脸站在一边,反问:“在都城多年,你见过宋首辅吗?”
李青山更是摸不着头脑了,但还是老实摇头:“我一个小小武官,怎么有资格见到宋大人”
齐铮神情立马高深了起来,沉沉地打量着李青山这个故人,还记得以前在镖行的时候,这人也是意气风发,甚至还想和他去闯荡江湖
没想到再次见面,这人就跟木头差不多了
朝堂,果然深不可测
齐铮神情莫测,沉沉道:“宋大人容貌出色,姿态端庄,乃文人楷模”
李青山:……
他是不聪明,但是不代表傻啊
没见过人还没听过吗?
那什么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乱臣贼子,才是文人嘴里最经常出现的
齐铮见他不语,继续道:“似他三分者,居常人之上,似他七分”
李青山搭:“似七分如何?”
齐铮看向那边张扬肆意的女人,神情莫测,沉沉:“似她七分,算她倒霉”
李青山懵:“啊?”
他怎么听不懂啊
不过也不需要他听懂,齐铮就是这么一说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宋锦,早在之前在文渊书院见到人的时候,他便发现这人长得十分像当朝首辅宋商
只不过,长相虽有七分相似,但是两人神态气质截然不同,生生把相似拉成五分,让不熟悉的人很难联系上
尤其是在这偏远小县,进京见过宋商的人屈指可数,极少数见过人的,也对其抱有善意,只觉凑巧,不觉有他,不会想到这世间的人有多险恶,会干出多少龌龊事
齐铮早年便在江湖听过宋商不少名头,当时不以为然,江湖人士见风便是雨,那湖边出了一条长蛇都能变成蛟龙的,他一直以为那些话是夸张之言
直到他后来因一面之缘便被宋商找上门,带他回都城验明身份
一路相处下来,他对那人有个大致了解,表面温文尔雅清微淡雅,实则内里强硬,心狠手辣,但出手又兵不刃血,是个非常可怕的人
不然,他也不能从建朝起到如今十八年,牢牢占据首辅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纵使大部分人恨他,却也畏他惧他,不敢当面多说一句
就这么一个人,最让仇人痛快的,就是他年过不惑,却无一亲子,后院也空无一人,身边仅有收养的几个养子
大衍朝重血缘,养子和亲子差距甚远,在外人看来他便是孑然一身,形单只影,让人拍手叫好,好不痛快
而现在,好像出现一点小意外
齐铮本来还想后面再查探查探,没想到这会儿遇上了,他瞥向那边震惊不可置信的宋行之,知道自己应该是派不上用场了
虽然说皇室争斗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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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也危机四伏,但是到底是皇家,除了上面那位谁都要敬你五分,金银财宝就更别说了
齐铮回皇家不到一年,家底已经从一穷个白,到现在堪比一方富豪了,每年的俸禄都是两千两,还不包括那些庄子田地的收益
所以无论宋商为何目的,但是对他总是有恩的
……
宋行之则是毫无心里预期,乍一看到个这么像亲爹的人有些毛骨悚然,什么挨打不挨打小贼不小贼都抛到脑后,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
他惊疑:“你,你姓宋?”
宋锦双手抱胸,脚踩在一边石块上,抬着下巴:“怎么,不行吗?”
宋行之的震惊渐渐褪去,看着她那乱七八糟的嚣张站姿,欲言又止,但是都化为了小心翼翼
“你爹”
宋锦凤眸微眯,想到她老娘之前的异样,脑中思绪一闪而过,又很快被她压下
具体的还得再看,但是她能确定,今天这事应该是就这样过去了
她扬了扬唇,越发嚣张道:“我爹?他早死了,怎么,他欠你债?冤有头债有尾,有事你自己下去找他聊去”
那木模样,简直是要姿态节有张脸,要礼貌有张脸,要文化有张脸,野得不得了
更喜爱柔弱温和女子的宋行之心头一梗,提醒道:“小姑娘家家的,说话注意点”
宋锦呵呵:“大男人家家的,不会说话就闭嘴”
说着,她拿起一直放在手侧的签子,毫无形象地往嘴里一塞,然后咔吃咔吃地咬了起来
宋锦就这样一边咬一边打量着这群人,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没好气地问道
“这可是我家茶园,你们这群人闯进来干什么?还拉着我家管事,玩笑归玩笑,真说贼,他这怂活可干不出来,你们大地方来的人也不能随随便便污蔑人”
宋行之已经不在意这一点了,他的注意力先是被宋锦的脸吸引,到现在,他的目光死死落在了宋锦嘴边
烧烤串上
那签子半手臂长,上面串着些竹虫蚂蚱蜂蛹蜜蜂
宋行之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圆头圆脑圆肚子的大蜜蜂,发出一声灿烈的尖叫,然后冲了过去,抢过烤签,悲痛地看着自家千里蜂
“你怎么在这里啊啊啊你怎么,怎么,是我对不起你啊小金,你死得好惨啊……”
宋锦就站在那里,嘴上沾着点油和香料,翘首以待欣赏着宋行之的惨痛,直到小金这个名字出现,她笑容消失,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人
然后,她一把抢回那签子,徒手把上面的东西全部呲了下来,把其他的往嘴里一塞,独独把那只清秀的呆头蜂尸体捏在手边
她嚼嚼嘴,威胁道:“不想让它进肚,就换个名字”
所有人:……
17. 第 17 章
宋锦上辈子是勤勤恳恳的老实干活人,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基地十二个队,她这队任务量年年第一
她那辈子,除了干活还是干活,直到那天两眼一闭,她就穿到这边,有了牛铁兰这么个宠崽亲妈
管你掀房打瓦,打架骂人,只要不是她的错,牛铁兰就绝对站自家闺女这边
什么不像女孩子,什么以后没人敢要,什么得罪人……
牛铁兰通通不在意,她只要自家崽好好长大,安全长大,开开心心,随心所欲……
当然,有时候还是有点分寸就更好了
看着家门口找上门的苦主,牛铁兰眼皮跳了起来,实在很难把面前这人和之前的结合起来
上一次见面,这人虽然有些轻佻风流,但是到底白面如玉,风度翩翩,一看就是都城来的公子哥
现在,他黑色布衣简单木冠,那些玉佩金丝全然消失,简单朴素得就差带着佛珠了,站在那里不知道还以为就在普通镇上青年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那脸上的青紫异常,虽然看不出肿胀了,但是一看也是近日的。还有走路,即便他竭力掩盖,依旧还是难掩跌撞
一看就是遇了事的
依照牛铁兰十来年的经验,这种情况下找上门的,不是苦主,就是苦主
但是这次的苦主明显不太一样,京都来的身份不简单,也不是好脾气的,
短短的一个照面,牛铁兰已经在心里盘算家里的财产是多少,够不够赔,赔完她们后面该搬去哪儿……
她思绪千般,对面的宋行之也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
激动、震惊、迷惑、怀疑、后怕
宋行之来之前只打听到,上次见过的极像他父亲的女子叫宋锦,和寡母牛铁兰相依为命
牛铁兰三个大字,一听就十分刚强,联想着上次见面时宋锦的模样,一个泼辣强硬的女子形象跃然眼前
就是有点点耳熟,不过名字不重要,这东西是最容易伪造的,他和林镇长打听其他的,得知母女俩是从外地过来的……
不知过往、姓宋、容貌出众、外地
怎么想怎么都是那个可能,他便打算上前再试探一番,最好能知道她们具体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府州县镇可太多了,看不出什么,他也没那么多时间等待
宋行之便亲自上门,想要先试探一下,就算是不能直接得到结果,也能先了解一下人,根据人的性格来想想后面的相处
是的,不管是或不是,他都一定会把人带走
这般相似的容貌,以往在这山野乡村无人注意便算了,这以后,若是被那些个他们的仇家发现
宋行之都不敢去想那些人会用什么恶心的手段来折辱人
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放任不管
就是,当牛铁兰走出家门的时候,宋行之的眼前有些发黑
怎么是这人啊
他就说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感情是之前听过那么多次,他当时就记得个蕙质兰心的兰了,还在心里夸这名字好
哪想到兰前面是铁牛
宋行之笑不出来了
这段时间走了多地,见了那么多美人儿,但是真长在他心坎里想带走的也就这一个,合心意到即便知道回去会被收拾,他都打算一试
没想到啊
宋行之惊疑之下,又是一个踉跄,脸上也显示出了悲痛神色
不管真真假假,他都没这个机会了
怎么能这么巧啊
这母女俩哪里像了?哪里像了
牛铁兰不动他的忧伤,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更是一咯噔
这都打成什么样了啊
这倒霉闺女
她担忧地看向旁边的林镇长:“镇长,这是怎么了?”
林镇长也纳闷呢,这之前宋行之过来问东问西,他还以为这是想把人带走,特意提醒了他宋锦不好惹,也和宋锦说了这人打听的事
再多的,他一个小小镇长也管不了那么多
哪知道,他这两边提醒
宋锦那儿天不怕地不怕,也不去找找救星,就这样干等着
这宋公子这边看起来听得仔细,现在看着这是啥也没听光打瞌睡了,这在震惊啥呢?
林镇长不懂,但是他要面子,故作了然地笑了笑,拉长语调:“有一桩大好的喜事”
虽然牛铁兰和宋锦的日子确实不错,但是那也仅限于乡下。而且母女俩相依为命,孤苦伶仃,一个身体不好一个脾气不好,再怎么找对象,也好不到哪儿
这宋行之就不一样了,都城来的公子哥,那一身行头都抵她们半年营收了,又有势力又有文化,长得还好
林镇长作为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觉得给大家族人当妾,并不比给普通人当妻差什么
虽然,他之前以为宋行之看上牛铁兰,后面他再这么一打听,好像又看上宋锦了
林镇长不懂,并且大为震惊,只能感慨都城来的人就是会玩,但是他得罪不起人,只能听着
至于这边,他已经提醒过了也算仁至义尽
虽然,牛铁兰并没有被提醒到位,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看着这两个大男人个鬼样子蹙起了眉
然后
她一把关起了门,留下小缝,缝隙里她苍白着脸色咳嗽不断,声音断续
“咳咳,我昨晚上又感染了风寒,金金进城给我拿药去了,咳咳,你们一个年纪大了一个身子不好,可别跟着染上风寒,还是离我远点的好,有什么事就在门口说吧……”
两人:……
污蔑,这纯属污蔑了
谁身子骨不好/老了啊
**
泗安县回春堂里
看着风风火火跑进来的人,老刘头掀掀眼皮,问:“你娘又怎么了?”
宋锦急匆匆:“她吃葵花籽吃上火了,咳个不停”
“……”老刘头沉默,然后拿起一边的树皮砸了过去,没好气道
“多大点屁事,你急什么急?拿点枇杷叶百合陈皮煮一下,喝两天就好了。再不行你不能熬青竹沥吗?”
非要跑过来气他,这死丫头
宋锦拿着树皮放了过来,又把手头的布包放在那边,撇了撇嘴嘀咕
“这还不是要给你带东西,再说了,我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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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东西可没有你这边年头多”
老刘头气急:“我那好东西都是留着治病看人的,可禁不住你当饭造”
宋锦瞪天:“那你东西还要不要?”
老刘头也瞪她:“……老子凭什么不要?”
他把手头的活放下,打开布袋子一看,哟嚯一声,忍不住抚摸了起来
“多好的料子啊,拿去坐披风多好,做靴子也太浪费了,我个老头子哪里用得上,我现在又不上山……”
宋锦抱胸站在一边,挑眉:“这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也不是给你的啊,是给阿婆的,她年纪大了,还喜欢走,冬天冷,穿鹿皮靴舒服点”
老刘头被她噎住:“……得,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老娘个头不高,就是脚大,在外绰号马大脚,和他一个号
宋锦哈哈:“哪儿能呐,这不是两双嘛,你和阿婆一人一双,还有手套,磨药的记得戴,一把年纪,别以为还和年轻时候一样”
“我才五十三,哪里老了?”老刘头又是感动又是气,梗着脖子,那嘴角的胡须飘飘,怎么看怎么也是老头样
宋锦没忍住扯了扯他胡子
老刘头啪一巴掌拍过去,吹胡瞪眼:“死丫头,我看你欠抽”
宋锦嘿嘿一笑,自己溜达过去,熟练地找上自己需要的药材,那是差一点的不要,好一点的勉强,最极品的全要
老刘头心疼得直抽抽,嘴里直呼死丫头
宋锦脸皮厚,任由他骂,收好东西又跑了过来,坐在他面前,杵着下巴,双眼发光
“老刘头,你是正经御医出身吧?不是打噱头骗人什么的吧?”
老刘头嘴角一抽,嫌弃地挥手赶人:“一边儿去,别在这里气我”
宋锦眨眼:“那我问你,你见过皇上没有?他长得怎么样?”
老刘头脸色一变:“死丫头,什么话都敢乱说,圣上是你能随便议论的吗?我看你是嫌脑袋太重,不想要了”
“我又没在外人面前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别这么严肃”宋锦撇撇嘴,眼眸一转,又道:“行吧行吧,不说他了,那你给我说说那个大奸臣宋商呗”
老刘头脸色更是巨变
宋锦再次被赶出回春堂,她站在门口,撇着嘴,也有些气急败坏了:“这胆小的臭老头”
她话还没说完呢,她其实主要是想问问那个宋行之旁边的竹子王爷
打探出这人,再打探打探那个同样姓宋的,她可是对他那天的奇怪反应很感兴趣咧
可惜老刘头太胆小了,当初据说就是被牵扯进了一桩案子,亲眼看着同僚在面前被残忍分尸,他也被赶出皇宫,现在对那大奸臣的名字都有后遗症了
看样子是打探不出来什么了,她眼眸一转,咧着嘴从小黑的背上拿出一条长木盒,里面是根须饱满的五十年人参
她骑着小黑就哒哒哒朝着府衙走去
泗安县最了解这些东西的,除了老刘头就只有肖县令了,刚好,肖县令妻子身体不好,他一直在找人参
这玩意儿,她最不缺了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就不信她什么也问不出来
18. 第 18 章
宋锦就这样哒哒哒来到府衙,衙役们都认识她,也没拦她,就让她走到里面等着,和她相熟的衙役甚至给她端了茶水
都不拿对方当外人
罗衙役:“肖县令在审犯人,不一定有时间接见你,你先等一等,我去递个消息看看”
宋锦没想到这么不巧,她也不介意,乐悠悠道:“成,辛苦罗哥了,不行我明日再来也一样”
罗衙役笑:“也就是你了,一般人进城可没这容易。昨天还有底下镇子进城的,路上就碰上大蟒了,还好没人出事”
宋锦:“哟,那是,还好没人出事,这玩意儿跑得慢,要是大虫熊瞎子就危了”
罗衙役:“是啊,每年都有不少这种事,倒是你们那边没听说过”
宋锦嘿嘿一笑:“有我在,我看什么妖魔鬼怪敢过来”
罗衙役:“哈哈”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罗衙役看着时间朝着大牢走去
县里大牢修在地下,里面很是黑暗,大热天也带着湿凉,冬天更是沁骨,又因为没有厕所,全靠夜壶,还有审讯,里面骚臭为血腥味聚在一起,格外的难闻
进来的罪犯就没有不剐层皮,那些犯了大案的人,更是连骨带肉都要扒下两层
肖县令早就习惯这样的环境,这年头人大部分朴实,能犯罪的多是险恶之人,不用点手段根本不会说实话,尤其是面前这种手上不少人命的喽喽
酷刑有用,就是场面有些血腥,他很担心吓到面前这位天潢贵胄,不过出乎他的意料,面对这些酷刑,齐铮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跟看寻常打架似的
感受到他的疑惑,齐铮开口道:“以前当过行一段时间镖师,路上匪徒张狂,死了不少人”
死人都见过,甚至动手杀过,自然不会害怕这点小场面了
肖县令心中了然,也多有猜测,这位民间长大的王爷,这些年应该是吃过不少苦头的。不过吃那么多苦,还长这么高
只能仰头看人的肖县令心中沉痛
齐铮没有继续说下去,话多年闯江湖经验告诉他,有时间能少说话就别说话,说多错多,不如让对方自己揣测
两个人就这样走到了牢房最里面的审讯室里,看着那上次山里抓回来的灰衣犯人
他主要负责管理矿里的人和清点矿产,一开始他还装懵,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命
等到酷刑一下,他没一会儿就交代了个清楚
什么时候到这银矿的,这两年开采了多少出来,手下死了多少人……
简直是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齐铮和肖县令一起听着审讯衙役说着这段时间审问到的事情,纷纷皱起了眉头
虽然早早便猜到这种黑矿下肯定不会待人多好,但是这拿人命当草芥的态度,让两个草芥出生的人难以接受
看着他东一块西一块的疤痕裂肉只觉得不够,便一边看着审出来的东西,一边默许了那个衙役继续无意义的审问
知道罗衙役走过来递消息:“肖县令,宋锦过来了,好像找你有事”
肖县令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齐铮,皱眉道:“今日无空,让她明日来吧”
罗衙役正要点头,一旁齐铮听到宋锦的名字,落在犯人身上的目光一顿,说道
“审得也差不多了,都是些小喽啰问不出什么,主要消息还是在之前逃走的人身上。大按村那边查出来了吗?”
他说着,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肖县令赶紧跟上,他个子比齐铮矮了大半个头,得小赶两步才追得上他快走一步
肖县令:“没什么消息,那人就是村子里的人,平日出行也谨慎,村里人没看出什么不一样,近点的又被杀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牢房,里面的哀嚎声渐渐消去,但是鼻尖依旧带着牢里的腐臭
齐铮想到了一些往事,停下了步子站在原地,湿热的风打在他脸上,让他神色越发莫测,看得肖县令下意识噤声
只能说不会是当今的亲子,正脸的时候还不是很像,侧脸,让他一个只远远见过当今数面的人都能看出相似
过了有一会儿,肖县令看着没什么表情的齐铮,试探道:“这派出去的人拦路搜山,暂时还没有消息,王爷审了这么久了,不如先休息一下?”
那大牢气味着实难闻,他一个县令每次进出都得做半天的心理预警,就更别说齐铮一个王爷了
当然,肖县令还是想知道宋锦找他干什么,这人没事基本不会上门,不知道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
她性子一向大大咧咧,要是得罪了人一点也不奇怪
不说她那张脸,就说她为县里铲除的那些匪徒,肖县令都不会无视她
齐铮从往事中脱离,瞥了瞥小心翼翼的肖县令,即便已过半年,还是会有种莫名的荒诞感
在半年前,他还是被一县令不放在心上随手通缉的小贼,半年后便是郡守对他都要小心翼翼了,这世间可真的荒谬
齐铮:“你要去见那宋锦?”
肖县令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这王爷可是首辅从外面带回来的,肯定也看得出相似
他有些不好意思,诚恳道:“早年是宋大人助我脱离苦海,他助我良多,我却无一点回报,见到与他相似的人便忍不住多注意几分”
见他这副模样,齐铮也分不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转而说道
“前阵子,宋行之见到了这人,在打探她的消息”
肖县令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宋公子不会是觉得宋锦是宋大人的孩子吧?巧了,我当初也有这种猜测,特地找人查了查,虽然确实有些巧,但是……”
不然依照他对于宋商的崇拜,他早就把人送回去了
宋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子嗣运上面差了一点。但是又想到自家五个熊孩子,肖县令又摇了摇头
子嗣运太好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咧
**
肖县令和齐铮到的时候,宋锦坐在县衙招待人的厅里,和她相熟的衙役们
摇着骰子
衙役一号:“四五三,十二点嘿嘿”
衙役二号:“二六六,十四,下下下,这把绝对我赢了”
宋锦手中骰盖一开,眉头一挑,笑得眉飞色舞:“一一一,三个点,但是,看似输了,实则赢了,你们谁弄过这么顺的”
衙役们大笑:“哈哈哈输了就是输了,又不是六六六,快点把赌注拿出来”
宋锦摇着脑袋叹气:“行吧行吧,我这压箱底的东西啊”
……
身边站着个王爷的肖县令远远看着脸都绿了,压着气大步走了过去,沉沉
“好玩吗?”
几个衙役立马噤声,有些局促慌张地站起了起来:“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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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大人”
肖县令沉沉看着他们,伸出手:“都拿出来”
几个人啊了一下,越发局促:“拿,拿什么?”
肖县令冷笑:“还能是什么?自然是赌注,一个个的狗胆包天,朗朗乾坤的,在衙内聚众赌博,我看你们是不想穿这身衣服了”
衙役们瞅着他欲言又止,小心翼翼:“赌注?没,没了”
肖县令以为他们在推辞,脸色更是沉了两份,刚要说什么,那张着的手上突然多了几条干肉条
宋锦嘴里叼着一根,拍拍手站了起来,吊儿郎当的:“还剩最后几根,这玩意儿硬得很,我都是弄来磨牙的。肖大人要是喜欢,我改天再给您带点来”
肖县令:……
这破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瞪了瞪几个因为啃这肉条腮帮子都啃酸了的衙役:“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都没事干了是吧?”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拿起自己的长棍长刀手忙脚乱跑开,期间还有空给宋锦称赞的眼神
论胆子,还得是这位小祖宗
宋锦抬抬下巴,一点儿也不谦虚地接受他们的崇拜,等人一走,立马嬉笑着看向肖县令,讨好道
“哎呀别生气嘛肖大人,大家这段时间都忙得够呛,难得玩一玩,你也别太严肃了,来来来,多吃吃肉干。他们说,平日多吃菜少吃肉的人,就容易脾气坏”
肖县令给她气笑了:“这话有本事你去来福寺和那些和尚说去”
宋锦嘿嘿:“那我可又没这个本事了,我也就哄哄您这种让着我的,您啊,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看看我给您带了什么来?”
肖县令:“你啊,别看了,先看看人,这位是从都城来的齐大人,你过来见个礼”
宋锦早就看到那人了,不过肖县令不说她就当不知道,现在说了,她也当自己不知道人的身份,嘻嘻哈哈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
“齐大人好,之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人,您可别和我一般见识哈”
齐铮瞥了瞥她没个正形的样,想到都城那些个口口声声礼节、教义、规矩的老头们,他已经可以想象把人带回去之后会是怎么一番鸡飞狗跳的样子
想到这,他微微勾了勾唇,似冰雪融化,又很快冻了回去
“无妨,少年人活泼点才好,听说你找肖县令有事相商,我贸然前来,希望不打扰你们”
宋锦嬉笑:“自然不会,我哪有什么正经事啊,就是之前在山中找到一根人参,想着县令夫人可能需要,特意送过来的”
“您瞧”
肖县令听到这话,心中一喜,再一暖,再一看,他面色一僵,紧接着深深沉默,脸上也出现为难之色
宋锦有些奇怪:“怎么了?不合您的心意?”
肖县令闭了闭眼,好一会儿伸手推拒,艰难开口道:“太贵重了,没钱”
他给妻子买过不少人参,其中最贵重的也不过四十年,花了他五百两银钱,已经是极限了
要知道,他为官清廉,换算下来,每年的俸禄也不过一百五十两,吃穿车马一去,妻子常年拿药,几个孩子读书……
一年到头根本攒不下来钱,之前买人参也不过是那接任费撑着
现在那些钱也花得差不多了,面对这上好的人参,他的钱包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宋锦:……
大意了
19. 第 19 章
“市场价,五十年左右的人参约一千两,你说,一半的话,六百如何?”
“老夫虽然官职不高,半年俸禄才勉强跟上,但是年底调任会有一笔安家费,能接受赊账吗?”
……
看着作为一县之长的官老爷肖县令和自己讨价还价,宋锦嘴角一抽,只觉得一言难尽
“你可是县令大人啊”
肖县令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也有些唏嘘:“家里五个孩子呢”
存不下来钱的
当然,比起普通人他这日子已经好得不知道哪儿去了。大部分普通百姓,一家子一年开销也就那么十来二十两,他这已经很不错了
肖县令看得很开,就是囊中略微羞涩:“不然你给我算个息?就当我借贷一下,看在老熟人的份上再打个折”
不打折,便是按照现在的年低息二十分,他都不太还得起
宋锦深深沉默,再看看肖县令眼下的青黑忍不住感慨:“这年头县令也不好当啊”
肖县令心里苦:“谁说不是呢”
眼看着两人凑一起就快要吐槽起该死的工作了,肖县令可算是想起了旁边还站着个人,轻咳一声,为自己解释道
“家妻生老五的时候难产伤了根基,常年多病,需要各种珍药蕴养,所耗颇大”
不是他特意叫苦俸禄不够
当朝的俸禄比起前朝差距不大,但是迎官费和送官费高上不少,让官员调动之时不至于拮据,也能应对一些意外事情
本朝官员流动也比以往好上不少,让那些个地头蛇县府官没了机会
当然,此法有利有弊,全看人了
但是总体来说,新朝建立二十年,各方面都蓬勃发展,百姓日子也好了起来,一片国富民安之景
这一点,自小就跟着师傅闯荡江湖的齐铮见识不少,就是以前听着人说他很是感叹,现在听着肖县令吹,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自家功劳,低调低调
齐铮心里思绪万千,脸上照样一片冷肃高深莫测之色,他点点头
“肖大人为民为国付出良多,等我回去一定如实禀告皇上,让他知道你的付出”
“……”
别用这种表情说这种话啊,肖县令心肝儿抖了抖,他调任的事情是黄了还是黄了还是黄了呢
齐铮没想那么多,他是真觉得肖县令干得不错,这段时间一切亲力亲为,纵使有他在的缘故,但是光看周边人习以为常的样子,也知道肖县令平日便是如此
思及此处,齐铮想到出发前那不太熟的亲爹和他说的话,他顿了顿,在肖县令忐忑之下,说道
“这人参,便由我买了送给肖大人吧,这段时间辛苦了”
肖县令大惊,然后急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些都是卑职的本分,可使不得大人破费……”
眼看着到嘴的肉都快被他推走了,宋锦把人一推,再把人参往齐铮手里一塞,咧着大白牙
“给你友情价一千,这玩意儿年头好的时候一千三四也能卖”
齐铮自然是懂的,他以前就买过,直接给他多年存款清空,甚至还不得不去外面打工赚钱
但是现在,他被认回去之后,除了封地商铺庄园之外,还补齐了这二十年的俸禄,还有他娘的嫁妆
他现在富的有些过分,拿出一千俩,就跟拿个一百文似的,呼吸间两个人就完成了交易
宋锦:哦耶,帮着薅了朝廷的羊毛,一会儿就更好问事情了
齐铮:嗯,这是走之前他爹给他拿来打赏的钱,无所谓的
两个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嘻嘻哈哈,但是眼眸却都漆黑幽深,对峙间,他们都能看到对方身上那股气
是高手
不过跟她/她没关系
眨眼间,两人思绪转过,又挪开眼睛,快得让肖县令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白得了一根人参
他震惊惶恐,然后热泪盈眶,激动得跪地就冲着都城方向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日后必当竭尽全力,继续为皇分忧,让百姓日子过好……”
肖县令这突来的动作,搞得宋锦和齐铮同同时后退两步,你看我我看你,眼中带着同样的震惊和尴尬
宋锦轻咳一声,装模作样跟着:“皇上真是个大好人,大明君,碰上他是我们的福气”
她是莽不是蠢,这个皇权为上的时代,皇帝就是一切,背地里怎样不说,明面上肯定得拥护的
而他也确实是个明君,真要是碰上前朝那种天天选秀的昏君,宋锦觉得她和她老娘只有进山当野人去了
齐铮也不习惯这种场面,但是不说点什么也不好。于是,他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跟着嗯了一声
真是毫无诚意
是王爷就是了不起
确实很了不起
宋锦撇了撇嘴,抱着手看和那边肖县令没完没了,突然,她眼眸一转,眉眼张扬几分,凑到齐铮跟前,拉长声音
“齐大人,我这里还有一只私藏的百年人参”
那边诚恳跪拜的肖县令狼狈爬起,捂着差点闪了的腰
“使不得,这个真使不得啊,宋锦你个丫头没完没了了是吧?”
宋锦撇嘴:“您才是想太多呢,这百年人参可是好东西,关键时候能救命的玩意儿,我这么多年也就这么一个。咱们县里小找不到几个买家,我这不想着齐大人豪气,更能吃得下,我还能送个人情”
肖县令忍不住瞪她,这人情是这么大大咧咧说出来的吗?真是让人操心不完
他赶紧道:“齐大人莫怪,她这孩子从小直来直往惯了,说话多有冒犯之意,你别和她一般计较”
齐铮嗯了一声,锤子身侧的手指微动:“多少银两?”
“齐大人大气”顶着肖县令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宋锦嘿嘿一笑,比了一根手指
“百年人参有价无市,真需要的时候,便是几万两银子也值,就是最少最少,也没听过少于这个数的”
一万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天价,但是对于这些个世家子弟皇室子弟来说不过洒洒水,毕竟他们经常为了所谓的古画古董都能一掷千金,更别说是救命良药了
这年头物资是丰富,深山里老参很多,但是一般人根本进不去,不说那些猛兽毒虫,便是悬崖陡坡一般人都只能干愣着
宋锦觉得自己很良心了,她这人参是正儿八经的百年老参,一百出头不少那种,要不是想拉拉关系,她真对这万儿八千的银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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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趣
她没什么奢侈爱好,根本不花钱咧
哪知道,她想的轻松,对面的齐铮却没有立马掏钱,而是肉眼可见地挣扎了起来,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一般
良久,他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宋锦,绷紧嘴角,神色严肃中,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八
???
“这不可能,我这是百年老参不是百年萝卜”宋锦瞪大双眼,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绝“八千算什么呢,不行,最少最少九千九百九十九”
她不差钱也不是冤大头啊
齐铮没有说话,低着头幽幽地看着她,看得一旁的肖县令心中一紧,想要提醒宋锦面前的人得罪不起
八千就八千,人给你钱就不错了,别在那讨价还价了
齐铮又开口:“八千八”
宋锦磨牙:“九千九”
齐铮:“八千八百八十八”
宋锦:“九千六百六十六”
……
两个人从一开始的风平浪静,说道最后简直是刀光剑影,眼神都变了
偏偏,一个确实想买一个确实想卖
最后,齐铮把价格杀在了九千二百二十二上,论谁听着都不能把人和王爷联系在一起
谁家好王爷买东西还杀价啊
宋锦深呼吸再深呼吸,最后狠狠瞪着这比她高大半个脑袋的人,看他那张俊脸都不是很顺眼了
她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出来:“成、交”
一出来连遇两个穷鬼,真是晦气
她不开心,齐铮是开心了,行走江湖在外,砍价是必须学的。他微微勾起嘴角,从兜里掏钱递出来
“……我出门也没带啊”宋锦撇了撇嘴,在心里思索现在反悔会不会得罪人
肖县令总算是有说话的空隙了,一把拉过蠢蠢欲动的宋锦,瞪她:“没带就回去拿呗,多大点事,你明天去把东西拿过来,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来当这个见证人,两位可还放心?”
齐铮点头,今天能买下东西就是因为肖县令,他自然放心
宋锦撇嘴,她现在觉得肖县令被权利腐蚀了,一看就一脸不靠谱样
肖县令微笑:“宋锦,明天拿来知道吗?”
“行行行,明天就明天”宋锦没好气地摆了摆手,随即眼眸一转,她咧牙道,“但是,你得给我出个路费吧?我家骡子跑来回还得吃料呢”
齐铮瞥她这一副市侩市井样,可以想象等到都城的人看到她会如何大惊失色了
他道:“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宋锦瞬间警惕起来:“你干嘛?我和你说,我家可没有多余的了”
再有也不能是这种白菜价,管他王爷不王爷,反正只要他不主动承认,他就是京都来的官员,对她影响不大
齐铮基本确定那日在屋外偷听,并且给宋行之一顿揍的人是她了,不过和他关系不大,他就当做不知道
只不过今日确实占了人小姑娘的便宜,他提醒道:“一个就够了,只是我同行的宋大人去你们那了,我刚好找他有事,便一起吧”
“该死的蠢货”宋锦脸色一变,下意识低咒一声,飞快地就跑了
齐铮肖县令:……
他们什么也没听到
20. 第 20 章
宋锦飞速朝着家里回去
一想到那个浑身写满不靠谱的浪荡子单独找上她娘,她便急得不行
即便那人上次的态度有异,但是到底是不像个好东西,而林镇长看着有模有样,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墙头草,真出什么事,那是一点靠不住的
但是,任她想飞速回去,坐骑还是飞不动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小黑已经非常努力地跑在路上,看起来有模有样,但是只能远远看着前方骏马的屁股
简直是奇耻大辱
小黑哼哧哼哧摇摇脑袋,又开始放起了屁,表达自己的不满
宋锦一巴掌拍它脑袋上,咬牙切齿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你冲我闹什么,又不是我叫他一起的”
前方,高大的黑色汗血宝马悠悠闲闲地跑着,四肢修长有力,浑身线条流畅,随着走动甩着尾鬓
宝马之上,齐铮一袭黑色长袍低调沉肃,飘动的缎面上银质闪动,又彰显奢华。他坐在那儿,高大的身形挺拔,轻松地拉着缰绳,自带一股潇洒恣意
齐铮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宋锦骑着的小黑身上,看着它因为追不上而生气的倔样,眼中带着欣赏
“这骡子真好”
骡子耐力强力气大,山路泥路水路路路都行,而小黑更是骡中之骡,即便是外行也能一眼看出它的好
对着他的赞赏,宋锦一时猜不准这人是真心还是嘲讽,但是,她抬起下巴,骄傲道
“自然,我家小黑的爹也是汗血宝马呢,当初文渊书院老院长回京,上面特意派来接的,糟蹋了呃和小黑娘在一起了,说不好还是你这匹马的爷爷呢”
“……”
齐铮肯定这人是在讽刺他,他瞥了瞥她张扬的眉眼,没和她计较这个,继续说道
“我以前也养了一匹骡子,没有你这匹跑得快,不过很能抗东西,陪着我走南闯北”
宋锦来了兴趣,这人不是王爷吗?王爷也骑骡子闯南北?吹牛的吧
她撇嘴:“说得好听,那你现在还不是骑宝马,你那骡子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说完,她就见着齐铮的眉眼暗了下去,低沉的声音在飘在呼气的风中
“死了,被人宰了吃了”
宋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再看向齐铮静静的眉眼,意识到自己戳人伤口了,有些心虚了起来,磕磕巴巴
“那,那你替它报仇了吗?”
再想想这人可是王爷,宋锦立马就不知道自己是该心疼那骡子还是那杀骡的了
齐铮停顿了好一会儿:“没,都是些快饿死的难民”
换位思考自家小黑,宋锦已经能想象当时的画面和心情了
这要是心怀歹意之辈,那还能把人打个半死折磨一番出气,全是些走投无路的人
宋锦想到了什么,凤眸骤然闪了起来,拉拉缰绳艰难追上了那黑色宝马,一骡一马并行
她眉飞色舞道:“我之前看的话本也有这种事,那主角气急攻心恨不得杀了那些人,最后还是忍了下去,把骡肉分给他们。骡子已逝,总不能白死吧?这救了几条人命,也是功德一件,指不定它下辈子能投胎做人呢”
齐铮侧脸:“是吗?”
宋锦信誓旦旦:“肯定是啊,做骡肯定没有做人好,骡没了,我们总得往好点想。而且吧,我看那话本里,那主角就是把骡肉分了,又带着他们逃到安全地方”
齐铮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那种幸灾乐祸的神情藏都藏不住。纵使已经知道后面剧情的,他还是不禁期待了两分
他问:“然后呢?”
宋锦嘿嘿一笑,重重地拍了拍手,很是痛快道:“他把那些人头发剃光送到庙里,还给庙里放了钱,给骡子塑了像,让他们看着那群人定时祭拜,等什么时候头发长好了什么时候才能出门”
这招可真损啊
要知道这年头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管男女都重视头发,全都是长发飘飘,但凡短到肩膀都是异类,更别说光头了
反正长到能出门,那怎么也得一两年
这些时间里他们就天天跟着寺庙和尚诵经礼佛,干活吃素,一般人真受不了这个苦
但是没办法,杀骡还钱天经地义
是过一年清苦日子以后骡了债消,还是抵死不从,偿还巨额债务——要知道这年头年息五成都是良心贷了
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不正常的,那也不需要用正常手段了
宋锦越想越觉得痛快,笑得不行:“你当时就该这么干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欠的是命,怎么都不过”
齐铮也是这么觉得的,那骡子从他六岁一直跟着他,和他的亲人差不多,纵使年纪大了早晚会死,也不该是如此惨状
但是,人言可畏,他这般报复,放外人眼里便是心胸狭窄,没有半点江湖气节
放读书人嘴里也得说两句鼠肚鸡肠,直性狭中
齐铮看着拍手叫好的宋锦,心里多了些愉悦,他问道:“不觉得那些难民可怜吗?他们也不过是为了活路”
宋锦挑眉:“可怜是可怜,但是总不能可怜就为所欲为吧?这别说杀骡子吃了,就是偷的时候被抓到打死的都有。再说了,他们有吃有喝有住处,谁家逃荒的人有这个待遇啊……”
这好听话谁都会说,那也是没轮到自己啊
真让人出狠手段,要么就人狠,要么,就真的重要呢
宋锦说话向来直来直往,虽然说齐铮是王爷,但是他一没有主动说,二他过段时间就走了,一个身份贵重的过客罢了,她也不用在意太多
她笑:“我这人就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管他外人说什么,我开心就好。人嘛,也就活这一辈,总顾虑太多可没有意思。当然,我就一乡下村姑,说的傻话大人笑笑就行了,别放在心上”
宋锦五官浓艳,一双凤眼明亮,坐在骡背上笑得恣意张扬,让人看着都无端心情一松,跟着自由两分
齐铮挪回了眼:“很通透,走吧”
骑在骡背上的宋锦:……
走什么走?她不是在走是在爬吗?
**
马儿哒哒哒
骡儿哒、哒哒
小黑那超遍全骡的速度,比起最顶级的汗血宝马还是有些差距,但是总的来说也不慢
宋锦他们回到林溪镇的时候,日头还在天上挂着,书院里依旧朗朗书声
院试已经结束,要不了多久便出成绩了,书院学习氛围就更浓烈了
反正就是院试读,乡试读,会试读天天读,考秀才就好了,考举人就好了,考贡生就好了……
都是套路
宋锦摇着脑袋,啧啧路过,光看那神情就不是爱读书的人
齐铮默
这真是一个什么都写脸上的人,远远一瞥会觉得她和宋商很是相似,真相处一会儿,真的很难把两人凑一起
除了脸没一点儿像的
宋锦没注意他不着痕迹的打量,她的目光落在书院前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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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人,她轻呵一声,驾着骡子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人
“林娇娇你干什么呢?鬼鬼祟祟”
林娇娇神情有些慌乱,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摇着头:“没,没什么,我我给我娘拿药,她崴到脚了”
宋锦挑起眉头,幸灾乐祸的看着她怀里的一抱药:“怎么了,她脚摔断了你拿这么多药?”
林娇娇眼睛红了红,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看到骑着黑马一看就不凡的齐铮,神色一慌,踩着步子就急急忙忙跑了
宋锦看着她没跑两步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地的慌张样,眼眸微微眯了眯
齐铮:“怎么了?”
宋锦敛起神情,重拉缰绳,调转方向:“没事,先回去,还不知道那两蠢蛋在干什么蠢事”
此刻,蠢蛋一号·宋行之和蠢蛋二号·林镇长此刻正在镇长家里喝着茶
茶桌旁边是林镇长十七岁的大孙子,也是镇里能干的读书人,小小年纪就是童生
不过镇子就是镇子,在镇上能干,到了城里,他也只是普通学院里偏上,对于院试没一点把握
林镇长也是因为家里这唯一的希望,才一直对宋行之这般殷勤的
他自然没想什么大孙子被带去都城大书院一飞冲天,只要能给他找个靠谱老师,让他的读书路更顺
林镇长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鞍前马后都是值得的,他乐呵呵给人倒了茶:“粗茶淡水,宋大人别嫌弃”
宋行之倒是不嫌弃茶,就是着急,他心不在焉地喝了口茶:“这宋锦,什么时候才回来?”
林镇长打量着他的脸色,小心忖度:“应该要不了多久”
宋行之:“这话你说一天了”
林镇长尴尬:“这丫头的事说不准,她可能上午回来也可能下午晚上或者明天”
宋行之差点被茶水呛住,险险稳住,控制住脸上的震惊,端着风度翩翩的样,问:“晚上?明天?她一个姑娘家干什么呢?”
林镇长:“一般来说是打猎,她身手好,又被猎户学了一手,经常上山打猎,给镇子提供不少肉源”
尤其是野猪这些,虽然难吃,也是肉,而且多打一点野兽,它们才不会泛滥往山下伤人
综上,打猎其实是件好事,但听在宋行之耳边
‘在山里厮混’‘野丫头’‘不成体统’……
虽然之前就知道宋锦是个浑的,但是当陌生人听和当亲人听是截然不同的
他眼前一黑,艰难咽下茶水,好不容易安慰好自己以后能改能改
林镇长又道:“不然就是出去收拾人去了,谁家白天惹了他们母女俩的,晚上就做好心理准备吧,鼻青脸肿都是小事,就怕房子给掀了,鸡鸭被宰了……”
所以母女俩这些年干了不少好事,在镇上依旧毁誉参半闲话一堆,就是因为这
林镇长说着是想劝退宋行之的心思,就又给他补充了一些之前没说的细节,比如说谁家二流子被剃了胡头,谁家被拔了胡子,谁谁谁被蜜蜂蛰成胖子……
宋行之听着,不由摸了摸自己青紫的嘴角,想到了自己逝去的小金,立马悲从心来,想要打断他戳心窝的话
外面传来哒哒哒的踏马声
林镇长:“哎,应该是金金回来了,镇上也就她家小黑跑这么响”
宋行之:“金金?什么金金?”
林镇长感叹:“就是宋锦,她小名就是金金,也叫小金,多喜庆的名字啊,当年叫牛金金多好”
宋行之:“……”
21. 第 21 章
“娘,阿娘,娘亲……”
宋锦骑着骡子到了门口,都等不及里面开门,直接踩着小黑的背就翻到墙上,坐在墙头喊着在家娘亲,直到角落里传来自己娘亲熟悉的怒骂声
“小混球,大白天的爬你娘的墙,不知道敲门吗?”
宋锦笑了一声,通过声音定位,单手撑着从墙上翻身下去,三两下就跑到了那边
牛铁兰站在花丛里,即便戴着斗笠,穿着粗布麻衣,拿着把小锄头,依旧难以掩盖她窈窈身姿,就像是那成了精的花妖,在光影下美得像一幅画——前提是不见到自家那窜天猴一样的闺女
她一听到那声音就扔下了锄头,双手往腰上一插,苍白的脸色都气得多了些血色:“宋锦你个小混球,又给老娘惹事,我看你是嫌老娘命太长,想气死我下去和你爹团聚是吧?”
“呸呸呸,童言无忌,多大的人了可不许说这种晦气话”宋锦嬉皮笑脸地跑了过来,在牛铁兰的怒目下,停下了即将糟蹋花园的脚,在那里插科打诨
“我那死鬼爹在底下指不定早就左拥右抱了,哪里还需要您啊,您就跟我好好过得来,别一天天想东想西”
牛铁兰气急,用眼神狠狠剜她:“死丫头说话没大没小的,给我站好了!”
见她认真几分,宋锦也老实起来,乖乖听她说
牛铁兰:“给我好好说,你这次又为什么揍人”
宋锦下意识:“哪一个?”
牛铁兰深呼吸,见她一副真的没想起的模样,在心里告诫自己亲生的亲生的,只有这一个,她忍
无可忍
她怒:“你说哪一个?那都城来的,一看就惹不起的。宋锦啊宋锦,你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被猪撞了?那是我们惹得起的人吗?你当你娘是铁做的,还是你是石头变的,随便怎么造都没事……”
见她暴怒,宋锦缩了缩脖子,神态虽然怂,但是撇着的嘴依旧倔强,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照样会给人来一顿
什么人啊,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也敢肖想她娘,臭不要脸的,没打断他三条腿都是她有分寸了,再说了
宋锦抬起头理直气壮:“谁给你说是我揍的人了?证据呢?”
别说那人那天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挨揍上,就算是,他们也没证据——那能做证据的烤蜜蜂香着咧,可惜没吃到
宋锦想想还有些遗憾
牛铁兰多了解自家闺女啊,一见这模样就知道铁定是她干的好事,虽然事情气人,但是没有证据的话,她眉眼顺了一些,迟疑道
“你确定?”
宋锦拍胸口保证:“确定”
她这人虽然做事莽撞还不太讲理,但是扫尾确实很有一手,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她故意,其余时候没人逮到过她。
因此,纵使大家知道是她干的,但拿不出证据,再加上理没那么直,也只能忍着
所以牛铁兰也不怀疑宋锦的实力,转而更疑虑了:“那他来干什么?”
宋锦倒是有所猜测,想必就是和自己这张脸有关系。但是,要是故人的话,她娘怎么会没一点想法?要说不熟,她娘上次又提醒着
宋锦搞不明白,抓着自己的头发,好奇又疑惑地打量着自家老娘
作为一个村姑的话,一般就算是天生白皮,但是常年地里晒着,总会粗糙黑黄一些,身段也会结实一些。但是牛铁兰不一样,她肌肤细腻如雪、身姿轻薄窈窈,整个人柔软似水
别说乡下,就是县城,甚至府城,宋锦也没见过身形气质比她娘更好的
但是要说牛铁兰是离家出走的大家小姐,她又真不识什么字,画的画宋锦昧着良心都夸不出来,平时说话也并不比村子里的人好听多少
什么风雅恬淡全是假象,内里空落落的,只有赚钱的胭脂水粉是正经的
搞不懂,真的搞不太懂
不过宋锦可以肯定的是,她娘肯定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打开——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翻开一点
宋锦揪着头发,一双凤眼亮晶晶地盯着牛铁兰,盯得人不由后退两步,她清清嗓子:“他来干什么,这就得问问娘你了”
牛铁兰听得一脸懵:“我?”
宋锦点点头,指着自己的脸,刚想问起自己多年的疑惑,外面突然传来的敲门声,紧接着是林镇长的喊声
“宋锦,铁兰,快出来,找你们有事”
宋锦撇了撇嘴,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在牛铁兰不解的目光下,再次强调了句:“反正这事和我没关系”
说完,她就跑去开了门
门外,磕掺的林镇长站在最前方,后面跟着是脸青紫但是轮廓依旧好看的宋行之,再后面是身形高大端如青竹叶的齐铮
三个人站在一起就跟川似的
宋锦噗了一下,双手往胸前一抱,斜靠在门框边,脚踩着对面的门上直接拦住,俯视三人,似笑非笑:“哟,镇长大人啊,这又是什么事?”
林镇长一看到她的笑,就想起了这家那年垮掉的房子,忍不住后退一步,讪讪道:“大好事”
宋行之则下意识摸摸嘴角,紧接着目光落在了宋锦那披散的头发和踩门的长腿,痛心疾首:“有辱斯文啊,姑娘家家的……”
宋锦就跟没听到他的屁话一般,看向最后一位
齐铮静静地看着她,提醒:“东西”
三个人里也就只有他还是正经事了,宋锦啧了一下,放下腿,转过身子便大摇大摆往里走,没两下就走没了影子
后面的人:……
好在还有牛铁兰在家,她在后院整理好了衣服,施施然走了出来,逆光之下,皮肤白腻得散着光,一举一动夺人眼光
但这一次,只一眼宋行之便挪开了目光,轻抚着胸口痛心疾首
他为了他爹,真是付出了太多了,等回去他爹可不能再揍他了
宋行之行礼:“牛夫人有礼了”
牛铁兰停顿了下来,再往后小挪两步,回了个乱七八糟的礼:“宋大人,让您久等了,之前多有失礼,希望您别介意”
不等宋行之说话,回房间取了东西的宋锦又窜了出来,替他道:“娘你一个人在家,他一大男人跑过来打扰,要是这都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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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了”
牛铁兰瞪她:“闭嘴吧你”
宋锦做了个鬼脸,把装在盒子里的人参递给后面的齐铮,然后伸手
交易完成
在一旁宋行之的目瞪口呆下,她拍了拍手,抬抬下巴:“好了,交替完成,你走吧”
齐铮没说话,只是瞥了宋行之一眼
宋行之打了个激灵,赶紧道:“齐大人自然是一会儿和我一起走”
反正这事也是藏不住的,也没必要藏,让这王爷看着也好,到时候皇上那边也不会多想
宋锦撇嘴:“行吧,有什么事直说吧”
宋行之看着她那张和自家爹极其相似的脸作出这些动作,恨不得现场就给人来一场礼节教学,但是想到过来的目的,他努力地压了下去,笑道
“不如坐下来边喝茶边说?”
林镇长在一边附和:“就是就是,小眉,快给宋大人倒茶,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宋行之不由瞥了林镇长一眼,心道这人看起来驽钝,但还是有几分聪明,从他的打听中就猜到了些,不过无所谓,他甩甩扇子,笑得风度翩翩:“确实是大好事”
宋锦和牛铁兰对视一眼,给了一边的小眉一个眼神,她这才动了起来
一群人挪步客厅,宋行之迅速占了主位,让齐铮上前,毫不掩饰他身份的不凡
林镇长笑得更是灿烂了,他虽然不知道两人是什么身份,但是都城来的,还穿的这般,肯定是世家子弟,他的大孙子有希望了
思及此,他越发热情了起来,等到茶水一端下来,不用宋行之自己开口,便替他说道:“铁兰,宋锦,宋工资这次前来,可是一件大好事啊”
牛铁兰被这么一群人和自家闺女的话弄的心里毛毛的,有些不耐烦道:“一句话翻来覆去说半天,你直接说吧”
林镇长也不介意,这美人儿嘛,生气都是赏心悦目的,他看了眼宋行之,见他没有反对之意,笑得更是像朵老菊花,乐呵呵的
“这宋公子啊,打算向你家宋锦提亲呢”
“噗”
平日最注意形象的宋行之一口茶喷了出来,他脸色巨变,震惊中下声音都变了:“我不是我没有,林镇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林镇长茫然:“啊,不是这个吗?那,那是求娶铁兰?”
宋行之更是惊悚:“你疯了吧?”
这是要他死还是要他死呢,和他爹抢人
林镇长继续茫然,他想都城来的人就是不一样,胆子就是大,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总不能想母女同娶吧?
不过这次不等他胡说八道,宋锦毫不客气地把这死老头‘请’出家门,转头掰着手腕,杀气腾腾地看着宋行之
宋行之嘴角隐隐又疼了起来,为了避免二次受伤,他挣扎一瞬,弯腰拱手,冲着牛铁兰正经又严肃道:“牛夫人切莫听他胡言乱语,在下此次前来只为拜见,在下宋行之,家父,宋商”
听到这个名字,牛铁兰有瞬间的怔愣,美目流转,眉头轻蹙,声音轻轻
“宋商?”
22. 第 22 章
宋商是谁?
那是与当今一起推翻前朝荒政,又肃清反党,手握权柄超越20年,在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宋首辅,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奸臣
他弑父弑亲,谋害同僚,陷害王亲,泯灭良心,心狠手辣……
在这个很多人甚至连皇帝都不知道叫什么的时候,他的名字甚至止小儿哭啼,少有人不知
但是,也总有人是不知道的
“宋商是谁?有点耳熟啊”
牛铁兰在嘴边轻喃这个名字,一双美目迷茫,疑惑地看着难得正经的宋行之,再瞅瞅自家闺女,想得到提示
“……”
还以为能掀开一页她老娘故事书的宋锦扶额,走过去她耳边悄悄提醒:“就是那个大奸臣首辅”
牛铁兰想起来了,恍然道:“原来是他啊”
不怪她想不起来,虽然外面宋商讨论度很高,但是那也是县里面,她基本都在镇子里面走动,甚至很少出家门,只偶尔听自家闺女八卦——用的也是奸臣的称号
这么一提醒,牛铁兰是恍然大悟了,对面的宋行之心塞了
别以为说的小声他就听不到了
宋行之弓着腰,再次强调名字:“家父宋商”
宋商,听到没有,他爹是这位,就不觉得熟悉吗!
牛铁兰还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思索了片刻,犹豫道:“失敬失敬?”
这来头有点大啊
她反应过来,赶紧给宋锦使眼色,确定没留下证据吗?万一给她们母女俩一起分尸了咋搞啊
宋锦抓头发
成,她懂了
宋锦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就当不知道他的来意一般:“咳,你好你好,没想到原来是宋大人家的公子啊,这么大人物来咱家,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宋行之这下真的心塞了,但是他很快又收拾好心情,重新问道:“在下此次贸然拜访,希望夫人莫怪”
牛铁兰吓得往旁边一挪,躲开他的礼:“不敢不敢,你快坐,先坐,坐坐坐”
宋行之看在眼里,梗在心里,面上笑笑,问:“夫人也坐,在下前来,是听说你是从云县来的,想到曾经的故人,边想找你打听一番”
牛铁兰愣了一下,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有些勉强道:“这样啊,但是我以前也少出门,除了夫君不认识几个外人,怕是要让大人白跑一趟了”
“无事,只是图个心安”宋行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眼眸光一转,就道
“那人正好是你们那儿的钱庄的账房,今年应该四十有一,叫罗状一,我以前和他一起吃过酒,他当时说他家母身体不好,我当时有事没有拜访,每每想起还有些遗憾,不知道是否好了”
他一开口,宋锦眉头就是一跳
这话里的陷阱可太多了
她之前是知道,这人身份不简单,既然怀疑了肯定会有行动,她们母女俩除了等着干不了,不然总不能什么都还不清楚就直接跑路吧?
至于为什么不和牛铁兰说,一个是她也不确定宋行之会干什么,二是就算知道他们特没法,与其她娘跟着一起担心,不如走一步算一步,能糊弄就糊弄过去,实在糊弄不过去再跑路也行
但是,背地里查就算了,当面糊弄她娘,宋锦眉头一横,直接道:“这边离云县可不远,这么遗憾你自己不去探望,跑这里来问,可见感情也不深”
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牛铁兰跟着点头,蹙着眉:“正是这般,我身子骨一向不好,常年不出门,对外面不太了解,又离开这么久了,大人不如过去看看罢了”
说完,宋锦闭眼
完蛋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本来被宋锦梗住的宋行之笑了起来,挥挥扇子,道:“你们说得对,等我办完这边的事便过去探访一下,不过”
牛铁兰瞥见自家闺女的脸色,心中不太妙了起来:“不过什么?”
宋行之:“不过,这罗状一乃宋明理的结拜兄弟,与夫人也算是自小相识,夫人这说起来怎会不相识呢?”
牛铁兰僵住
宋行之又悠悠哉哉喝了杯水,又笑道:“宋明理和妻子牛铁兰自幼相识,但其父母嫌弃她铁匠家出生,又克死爹娘,不愿意这婚事,奈何爱子坚持,最后只得同意。婚后夫妻俩恩恩爱爱,可惜三年无子,父母又逼迫纳妾,夫妻俩以游学为由外出,不料遇到山匪,宋明理当场去世,留下牛铁兰和腹中胎儿”
“够了”宋锦冷下了了脸,心疼地拍拍自家娘亲的肩膀,冲着宋行之怒目而视:“有什么事直接说,别在这里说屁话”
“……斯文,你说话斯文一点”宋行之摇摇头叹气,他看着对面牛铁兰明显白下来的脸,也有些怜香惜玉,不忍过多苛责
他便道:“夫人莫怪,这年头有太多身不由己之事,我此番前来也不为您身份,只为宋锦”
牛铁兰那小小的巴掌脸很快白了下来,一双明亮的眸子黯了下来,却没有半点所谓的畏惧,她直接伸出手:“你拷了我吧,我这辈子,能活到现在已经够本了,祸不及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
宋行之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
一直面无表情坐在一边跟个透明人似的齐铮微微抬眸,看了眼靠在桌边瞬间变脸的宋锦,不着痕迹地按住桌子,缓缓开口,打破僵持的局面
他问:“夫人,可否回我两问”
牛铁兰转头看向这个一直没怎么注意的人,如果是之前的话,她只会觉得巧合,但是现在,宋行之是当朝首辅的儿子,这人更是让他礼敬几分,又姓齐,身份不言而喻
她咬牙,轻轻拉住一旁的宋锦免得她冲动,冲人点了点头:“你问”
齐铮:“宋明理夫妻之死是否与你有关?”
牛铁兰愣了愣,飞快摇头:“这怎么可能?我只恨当时去晚了,不然还能救下他们”
齐铮点头,又问:“你是否盗走宋家重要财产?”
牛铁兰蹙眉:“我走的时候,带走了他们旧日常用的衣物书籍首饰,都在屋子里”
齐铮漆黑的眸子松动几分,他颔首,道:“虽然同名同姓,但你一没谋害恶人,二没仗其名号为非作歹,不过是为生活所迫,此后将东西兑成银两还回去,此事便不算什么”
他一个大男人行走江湖那么多年,都不知道编了多少身份,这种事正常得很,不算什么
牛铁兰一个弱女子,一不害命,二不骗财,编点假身份更合理了,至于再多了,前朝纷乱,她一个容貌如此出色的女子,有些事情就没必要弄那么清楚了
如果是以前的严铮,他说的话就只是话而已,但是轮到齐铮了,那就是金口玉言,说了,那就是了
牛铁兰怔怔地看着这个绷着脸的少年人,眼眸逐渐湿润,很快就染上峰回路转的喜意,她惊喜:“真的?”
齐铮道,“自然,此事甚小,夫人不用担心”
有他再三保证,牛铁兰有了底气,她突然站了起来,冲着之前威胁她的宋行之气势汹汹:“听到了吗?人王爷都说这不算什么了,你个大奸臣的儿子小奸臣别想威胁我,像你这种浪荡子,我家金金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可能嫁给你”
“……”
宋行之忍不住看向宋锦,看着她那张和宋商极其相似的脸,光看着就胃疼,他伸手捂了捂胃,神情虚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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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有气无力道:“我喜欢温柔小意脾气好的女子”
一句话,牛铁兰竟无从反驳,瞅瞅自家牛高马大一脚能踹飞野猪的女儿,没什么底气道:“那你到底过来干什么?”
反正是没往自己身上想的
不是她迟钝,而是她今年,已经三十四了,在这个年头,真不是个小年纪了,而宋行之一看才二十来岁,他们差辈咧
牛铁兰只能往宋锦身上想了,虽然这闺女脾气是个狗脾气,但是长相身段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被看上一点儿也不奇怪,再加上宋行之也说了是为她而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揭了老底的因素,牛铁兰心里隐隐不适,像是被什么穿过一般,她压下那股异样感,语气烦躁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有什么直接说不行?”
宋行之心头中了一箭,但是都被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绕弯子了,沉默之后站了起来,道:“宋锦是我爹的孩子”
??
牛铁兰怒:“放你娘的狗屁,她是老娘的孩子”
她这个样子就一点儿也不柔美了,宋行之总算是明白宋锦为什么现在这个样子了,感情还是家学渊源
他扯扯嘴皮:“她是你亲生的?”
牛铁兰恼:“不然是你爹生的?”
宋行之:“……也可以这么说,她和我爹长得一模一样”
牛铁兰更觉好笑了:“天下人千千万,相似就是亲生的了,我看你就是想强抢民女,求王爷给我做主”
宋行之头疼,强调:“一模一样”
牛铁兰:“你说一样就一样了?再说了,就是一样,我这个亲娘都不一样,凭什么爹就一样?”
两个人对峙起来,宋行之头疼之余,委婉道:“你再想想,孩子的父亲有没有可能就是我爹”
牛铁兰冷笑:“那你说你娘有没有可能是我?”
宋行之也有些恼了:“我娘我能确定,孩子爹你能”
不等他说完,那早就摇摇欲坠的桌面四分五裂,直直砸向宋行之,带着人狠狠砸在地面,猩红的鲜血撒在地面
齐铮稳稳坐在位置上,手依旧平放在桌面的位置上,他侧眸,视线略过脸色刹白的牛铁兰,静静落在后方杀气沉沉的宋锦脸上
他倏地起身,高大的身影站在路前,径直地挡住人,侧手按住她的左肩,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他身形高大,肩背宽阔,亮泽的乌发顺着脖颈落下,刚好够在手间,带着清冽的竹叶气息,又染着两分檀香,像是宋锦经常去的深林气味
宋锦抬眸,清丽的脸庞一片肃杀之气,不再有半分嬉笑之色,她道:“让开”
齐铮没说话,抬头越过她,面向后面呼吸逐渐急促的牛铁兰,视线从她敞露在外的锁骨一扫而过,低声:“你该带她去寻个医”
牛铁兰被气得头疼,捂着刺痛的胸口,压着急促的呼吸,咬着牙:“不需要,我好得很,不管你们是什么首辅还是宰相,都跟我们母女俩没有半点关系,我们也不稀罕,你们走”
“金金让开,让他们走”
宋锦凤眸落在那边失去意识的宋行之身上,眼里依旧杀气腾腾,但是在牛铁兰的话下,还是不情不愿地退开身子,一张脸沉得不行
齐铮冲着母女俩颔首:“宋首辅在外敌对众多,其中不乏不择手段之辈,望二位保重”
说完,他过去扶起被震晕的人,轻松将人往肩上一抗,大步朝外,就在他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
牛铁兰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传来:“我过往虽然不堪,但是不至于连孩子父亲都不清楚,他绝无可能是那宋商,他姓曲,名茂泽,当年
我亲眼看着他死去”
23. 第 23 章
“我娘没事儿吧?”
木质的卧房里,宋锦站在床边,面带忧虑地看着床上辗转的人
牛铁兰紧闭双眼,蹙着眉头,本就苍白的脸没有半分血色,唯有因为难受暴起的细汗和筋脉,肉眼看着都知道她的难受
齐铮和宋行之一走,她便以累了为由回到房间,宋锦一开始只当她心里难受,不想说这些事情。虽然担心人,但是看着她疲累的模样还是没有和人打浑,只是在房间外面站着发呆
直到发觉屋里的动静不对,宋锦又赶紧去找大夫
镇上的大夫医术不比老刘头,但是也不算差,他从小跟着学医看病,还会回春堂进修过,经验丰富,熟练地给牛铁兰把脉
“气血攻心,对一般人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你娘身体本就不好,受不得这种大喜大悲,你自己也是学过医的你知道,拿点温补的药喝一喝,好好静养一番,别再气她了”
宋锦落在身侧的手握起了拳,她绷着一张脸,没有反驳:“知道了林大夫,辛苦你了”
林大夫看着她这样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牛铁兰的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反反复复的,隔段时间总要躺一阵子。若说他们这些乡下大夫看不好,还能安慰说去大地方找人看看,但是连那回春堂的老御医都束手无策
林大夫叹气:“你娘这身体一直都这样,养一养就好了,别太着急”
宋锦自然是知道自己阿娘身体状况的,这些年来这种情况也没少发生,但是每一次她都不能不担心,她绷着下巴:“我知道了,您先回去吧,小耳,给林大夫拿诊金,送他回去”
家里的小丫头,耳朵缺了口的小耳跑了过来
她比宋锦大上一岁,性子活泼,眼睛圆滚滚的,脸蛋也圆圆,看着就跟个红苹果似的,十分喜庆,声音脆脆:“好咧,林大夫这边请”
林大夫摆了摆手:“我这不看病不开药的,拿什么诊金?”
小耳脆生生:“您虽然不看病不开药,但是就跟定海神针似的,来一躺咱们就安心了,这钱得拿”
林大夫:……
就是拿他当吉祥物呗
算了,他也不和小耳争,毕竟,牛家确实也不缺这点钱
两人离开,房间里就剩下了母女俩,宋锦看了眼床上辗转难受的牛铁兰,转身去家里的小药房里拿了药,递给等候的小眉:“和往常一样煮就行”
小眉脸上带着忧色,想说点什么,又把话咽了下去,接过东西低声:“好,小姐你别太担心,夫人肯定没事的”
宋锦嗯了一下,继续回房间里面去,坐在床边,掏出一片人参片往牛铁兰嘴里面放,然后轻柔地给她撩着被汗水打湿的额发,替她擦汗,声音轻柔
“等你身体好点,我们就搬家吧”
一直就没睡过去的牛铁兰睁眼,声音虚弱:“我看你是把脑子搬了,住的好好的,干什么搬家?你虎闺女不要了?”
宋锦感受着她时强时弱的脉搏,敛着眸:“哪有你重要”
虎闺女就是没有她,那也是林中霸主,有山头有崽,有对象,她娘可就只有她
“别闹,又不是什么大事,以前是想着你还小,没必要和你说这些,等后面你慢慢长大了”牛铁兰压着心中不适,小心地起身靠着枕头,伸手抓住宋锦的手轻轻拍拍,眼神柔软,含着笑意
“又觉得和你说了也白说,不如就这样了”
宋锦瘪嘴:“行啊,就是嫌弃我脑子不够使是吧?”
牛铁兰声音轻轻:“我怎么会嫌弃我女儿呢?就怕你嫌弃我”
宋锦抻着脖子:“屁,我阿娘是天下最好的阿娘,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就算你以前杀人放火当土匪乱杀无辜草菅人命……”
“停停停”再说下去,她都要成了天下第一恶棍了,牛贴兰哭笑不得,“哪有那么夸张,就是,有些身不由已,我想想从哪里说起”
她垂下眸陷入沉思
宋锦却没有等她,而是直接扶着她,把她重新按躺上,掀起被子盖上,又替她擦擦汗,难得认真又正经道
“您啊就好好的休息把身体养好就行了,其他的什么事都不重要,我也不感兴趣”
牛铁兰难得看到她正经的模样,不由愣了一下,又笑了出来:“好,阿娘会好好养身体的,你别担心”
说着,她嗓子又有些发痒,想咳嗽,又不想让宋锦担心,努力地压下去
宋锦垂着眸,就当没注意一般,道:“行,那娘您先睡一会儿,我去外面看看小眉熬药”
牛铁兰轻咳:“去吧,别担心我”
……
宋锦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离开她低敛着眸,神情清淡,直到走过那走廊转角,她一脚踹在一人粗的观赏树上,直接将其踹断
吱吱呀呀的声音传来,刚从院子外面回来的小耳吓得转身抱住一边的柱子,藏着脑袋瑟瑟发抖
这丫头最是机灵活泼,但是也最为胆小,特别怕响亮的声音
一口气出去,宋锦心里稍微舒坦了几分:“去我娘门口坐着吧,听着点里面的动静,不确定的就去喊小眉,我出去一趟”
小耳抱着柱子,圆滚滚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声音小小:“小,小姐,我,我在门口碰到林娇娇了,她好像有事找你”
听到这个名字,宋锦也想到刚回来时候这人的奇怪表现,她点了点头,平日嬉笑的脸上面无表情,周身气势沉凝强大,就这样朝着外面走去
此刻的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热闹的街道上也少了往来的人,只要没有大事,大部分人晚上是不出门的。烛火的时代,夜晚出门容易摔倒,也容易碰到毒蛇虫蚁
宋锦站在自家住了十来年的门口,看了看左右不变的邻居,迈着长腿朝着林镇长家的方向走去
林镇长家距离牛家不远,都是镇子里面最中心的范围,也是镇子里最好的几家房宅之一
这些年牛铁兰的胭脂香料都是和他合作,她只管出方子换钱,还有拿那每年年底不算多的分红,那对于普通人已经是一笔想象不到的价钱了。而她赚了有多少,林镇长就家就只会更多,不过他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这老头胆子小,不会给自己找事的
不过虽然不露富,他却也不会专门装穷,他一个百亩地的镇长家,手中又有生意,家里房子占三亩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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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三个小院,二十来个房间,听着很大,但是他家里儿子女儿大小六个,孙子辈就更别说了,算了算去,这院子还有些小了
林镇长没有妻子,从发妻死后没再娶妻,听起来还挺深情的,但是后院两个小妾也不是摆设,那几年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上牛铁兰……
这年头就是这样,比起末日更差劲的就是对女人家限制太大
在末日时候,男男女女,只要你强大,想要几个对象无人管,而在古代,也就男人随便三妻四妾,女人可不行。唯一就好在本朝风气开放,女人外出玩耍、上街做生意不少,也不鼓励为夫‘守节’,二嫁三嫁比比皆是
也就是勉强过了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宋锦对于婚姻都没什么兴趣,不过这辈子有牛铁兰的存在,她倒也不那么抗拒结婚。她都想好了,等过两年身子骨再长好些,她就去挑一个看的顺眼的上门女婿,到时候生两个崽子,再把男人一踢
她们一家四口美美生活,日子想想就美滋滋的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和她娘两个人缺一不可,但凡有人试图来破坏这个前提……
宋锦面无表情的站在林镇长家门口,目光沉沉地那红漆大门,似乎想要隔着那门弄死里面半死不活的人,顺手再把门口的人弄死
站着的小厮看着她杀气腾腾的样子,面容僵硬,两股颤颤,都想直接把门关上往里一藏躲开她的视线了
宋锦转身离开
有些事,一开始没有绝了后患,后面就只能被动
穿过来十五年,宋锦第一次为自己的胆大粗心和不以为然栽这么大跟头,也是第一次这么鲜明的感受到面对权势的无力
这个教训,她记下了
宋锦沉着脸,迈着步子离开,一路来到了之前断开牛骨的石阶,看着林娇娇家紧闭的大门,上面空荡荡的红灯笼随风轻晃,里面没有一点烛光
作为林镇长的亲弟弟,当哥哥的吃香喝辣,做弟弟的自然也跟着享福的。
而林老三和梅花夫妻俩都不是什么低调人,夫妻但凡买了什么好东西,那是恨不得让镇上所有人都知道,就连家门口也是常年亮着烛火,美名其曰方便路人看路,实则就是炫耀家底
而现在灯烛空荡荡的,今早攀起的蛛网也没人理
宋锦看了两眼,便踩着墙角的小石块,借力轻巧上墙,熟练地进了她家的院子
林镇长家10来年前就分家了,分家后,林老三夫妻俩在这边重新起了房子,不比林镇长家的大,但也是两进,前后两层,正房侧院弄得有模有样的,常驻人口却不多
林老三是个浪荡子,在外面没少胡来,他是巴不得家里多几个人添添人气,但梅花也不是好惹的,在外面乱七八糟就算了,敢带人回家,她能把房子都砸了
所以他们家里人口还算简单
夫妻俩拢共4个孩子,年纪最大的就是林娇娇,最小的是才出生两年还吃奶的老四,还有一个梅花给林娇娇买的小丫鬟,总共七个人,即便是林老三长期不在家,家里也总是吵吵闹闹的
但是此刻家里异常的安静,就连最爱哭闹的老四也没个动静
24、第24章
. 夜色开始暗了下来,那早早就挂在天边的弯月开始散出皎洁的柔光,铺在地面上不甚明亮,却也能让人隐隐看清周遭宋锦站在墙角,垂着眸,看向不远处地面那一滩深色,她慢慢地走了过去,脚尖轻轻碾压,又蹲下身捻起一点放到鼻尖,淡淡的血腥味传来是血,有五六天的样子宋锦又起身在周遭搜索起来,凭借过人的眼力还有丰富的经验,没一会儿就找出了那些藏在杂草泥土下的血迹,浙淅沥沥,小块小块,一直延续到门口处-一这人是从门口进来的屋里有人给他开门宋锦那双狭长的凤眸渐渐眯了起来,看着这撒开的血迹,还有林娇娇怀里的药,她逐渐有了推断男人多半是伤了腿,这么几天了还在这边,伤的应该也不轻这边的情况很是反常,若是往日的话应该早就被发现了,但是这几日外面纷乱,林镇长又要忙着响应上面抓人,又要忙着应付宋行之等人,就没那么关注这弟弟一家而梅花前段时间又被他勒令在家反思,她和孩子这段时间安安分分不出门,大家也只会觉得她难得听话,不会往其他方向去想他们镇子位置不上不下,又有专门的巡逻队,小偷强盗一般不会过来想到之前在矿洞前的那些个人,还有齐铮他们最近搜查的人,宋锦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废物,然后抬起步子,小心朝着房间走去她的身形比起常人高大不少,此刻却矫健轻巧得像是一只猫,不带一点声响的贴近了房间,从左往右,再从前往后,她确定了位置只有两个房间里有人,而两个房间还正好挨着
这房子都是木建的,有点风吹草动,都吱吱作响,隔壁房间听得一清二楚,敲门根本行不通
宋锦思索一番,从腰侧掏出一包细粉,用软纸包住,点燃,放到房间窗纸上,淡淡的香味顺着猩黄火光传了进去
屋子里抱着妹妹们坐在床上的林娇娇立马就发现了,她下意识按住两个妹妹,嘴里面嘘了一声
两个平日骄纵的孩子,在经过几天的磨难之后,这会儿安静得不成样子,也立马捂住嘴巴,含着泪的眼睛看向林娇娇
林娇娇抿着嘴,心情复杂
这几日里,她是家里唯一可以出去的人,初时她也想找人帮忙,但是弟弟在那人手里,娘亲也哭着让她别说出去,忍一忍过几日人走了就好了,现在说出去不仅会影响她们姐妹的名声,还会孩子她和弟弟
林娇娇虽然隐隐觉得不对,每每出门看到外面巡逻卫兵也想上前,但是到底也不过15岁,害怕这些人打不过那人,害怕一个疏忽娘亲和弟弟就出事,害怕影响姐妹们的名声
但是几日下来,那种不安感越发明显,尤其是打听下听到那些人杀人不眨眼,都是些不讲信用的匪徒,一旦反悔,她们这一群妇孺.….
现在看着门上的火光,嗅着淡淡的香味,林娇娇那忐忑不安的心却瞬间定了下来
宋锦,除了她别无他人了
林娇娇犹豫一瞬,还是小心起身,来到门口,手不过刚触碰到门框,隔壁传来的粗粝的声音:“干什么?"
林娇娇瞬间收手,脸上带上慌张:“我,我,我想如厕”
对面:
“不是有夜壶吗?"
林娇娇闭着眼,咬着唇:“臭”
对面安静下来,好一会儿:“快去快回,敢要花招,小心你娘和你弟的小命”
说着,对面就传来梅花颤颤的声音:“娇娇,你要想想娘和弟啊”
林娇娇咬唇,狠着心:“娘我知道的
应付完他们,林娇娇轻于轻脚走出去,快步朝着后院厕所的位置走去,果不其然,过去了就看到宋锦的身影
她那身形不管在哪里都非常显眼,让人很难认错
林娇娇着急走过去,小声:“你怎么来了?”
宋锦轻瞥:“不是你让我来的?"
要不是小耳专门说,她都把这人的事忘了,也懒得管,这个时候天大地大还是她娘最重要
林娇娇咬着唇,本就干瘦的脸,看起来更是消瘦几分,眼下的青黑也浓了不少,看得出这些天日子不太好过
她想说她没有喊,但是,她又说不出这话来
尤其是宋锦此刻神色说不上多好,平日嬉皮笑脸的人,这会儿眉眼沉沉,压着一身气势,联想早前她去请大夫
林娇娇知道,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和这人对着来,不然她指不定人转头就走了,或者直接把巡逻队叫过来,那她娘她们
反正让人走是不可能的,但是说事,林娇娇还是有些犹豫,事关家里名声
到底从小在镇上长大的,宋锦虽然一视同仁看所有人都不顺眼,但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着,收拾人随意,看人死那是不可能的
她一说完,林娇娇的脸瞬间白了下来,身形也有些抖,眼中慢慢溢出了泪,看起来多了些可怜,就这样也还是没开口
命都要没了,还担心这名声那名声的,宋锦想想是真有些烦,但想到白家娘亲,换位思考一下,她的烦躁和不耐去掉一些
未锦轻啧一声,尽量形着性子道:“那人现在还没什么动静,是因为他伤着跟,等哪天好点了,他真想做什么你们一堆女人孩子后悔都晚了。放心,既然我过来了,就不会让说逻以插手,一会儿把人逮了,明天直接送去县里,不会影响你们
林娇娇含泪:“真的?"
宋锦:“我骗你干什么?"
林娇娇吸鼻子:“我娘她,她和你们不对付”
宋锦: "….我就是想收拾他,也不用抽这种时间,你快点说,说完我把人抓了,回家看我娘去了”
林娇娇又有些担忧:“你,你打得过那人吗?他,他特别高大,有两个你那么大”
宋锦烦:“三个我我也弄死他,婆婆妈妈的,再不说我真走了,我是什么衙役侍卫吗?又不是我的活,我愿意帮忙就不错了,别挑挑拣拣”
林娇娇吸吸鼻子,有些委屈,但又莫名安心起来,犹豫好一会儿,才小心说道:"那你一定不能和别人说,尤其是我大伯和我爹,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宋锦来了兴趣:“为什么?"
不至于吧?那匪徒看样子伤的不轻,又还在逃命,应该干不了什么坏事才对。而且如果是真的干了什么不正经的事,林娇娇不可能是这个表情,担心、害怕、羞愧、不好意思
这中间肯定有问题,不过也对,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那匪徒也不可能从正门进。现在看来,这放人进来的不是林娇娇就是梅花了
林娇娇实在是难以启齿,但是这事情不说也过不去,人还还在屋子里呢。她低着头,羞助道:“我娘,我跟情能被他抓住了,他拿这事威胁我娘,一定一定不能被发现,求求你了。要是发现了,我娘肯定以后没法活了
她不敢去找人的最大原因还是在这里,这件事要是被发现了,她娘一定会被休,她们姐妹也会大受影响。但要把那匪徒抓住,她只能找人
林娇娇急得都要哭了,抹着眼泪:“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是我爹,我爹不好”
N H
看着她急得哭的样子,宋锦忍不住抬头看看那弯弯的月亮,一双凤眸波澜不惊,嘴唇却紧紧抿住,下巴也绷得紧紧,免得白己直接笑出来了
但是
真的是大消息啊
宋锦本来只是出门日行一善,哪里想到能听到这么震惊的八卦啊,不过要是这样的话,那确实也想得通,为什么他们不招人了
这跟情郎厮混一起被抓了个正着,梅花哪里还敢把这事掀出去,但凡让林镇长知道她都死得惨惨的,几个儿女都会被连累,不过说到这个
宋锦又低下头,略显八卦道:“你家老四,是你爹爹吗?"
就林娇娇这个样,应该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事了,没看出来啊,这小姑娘还挺能藏事
听到这,林娇娇瞬间白了脸,很快又红了起来,最后恼羞地看着宋锦:“你是来抓人的还是来看戏的”
这个反应啊
宋锦在心里啧啧两声,不知道是该同情林老三还是幸灾乐祸了,家里三朵金花一个果,果子还不一定是自己的
不过跟她也没什么关系,梅花虽然烦人了点,但是她为林家生了4个孩子,整天操持家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家常年孤身在家,她只不过是犯了一个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经常犯错的林老三肯定能原谅她的小错误的
宋锦微微一笑,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多看戏还是好的,她现在心情好了不少,说道:“放心,我对这些烂事没兴趣,不会外传的”
有她的保证,林娇娇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却还是担忧:“那现在怎么办?那人在房间里,手上还拿着我弟弟”
她很怕因为抓人伤害到他们
虽然弟弟不一定是她爹的崽,但是确实是她名正言顺的亲弟弟啊,白白胖胖,平日也多是她在带着,以后还能给她们撑腰,林娇娇很喜欢他
宋锦思索一下,凑近她耳边轻轻
房间里,穿着灰衣的男人靠在床上,他一条腿绑着纱布放在一边,纱布上血迹斑斑,有凝结成块的黑血,也有刚渗出来的鲜血
看着这不中用的腿,回忆男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一双鹰眼阴沉沉的
作为银矿的管理人,他一直都负责矿石运输,这么久以来没出过错,哪知道那日会被猛虎袭击,好不容易逃了回去,没多久却又被人偷袭
他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找到那里的,没有专门的路线,连他都不一定能从山底下走过来
叛徒,肯定有叛徒
索性他熟悉路,趁着那些人不备,便滚下山逃走,虽然一路大伤小伤,但是问题不大,只待他走出林子,便能回去给主子提。
想到这,男人恨得牙痒痒的,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杂种在山里设的陷阱,他定要他不得好死
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还是眷顾他的,在他艰难爬出陷阱之后,又让他碰上了这对野鸳鸯,抓了那小白脸威胁人
他知道,抓女人没用,男人都那样,山盟海誓跟放屁一样,一放人就跟兔子似的抓不到了,到时候他还得带一个累整。不如抓了那男人背着他走,省了他走路,还能用这事威胁女人
果然,他顺顺利利有了养伤的地
他目光阴沉地看向角落里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梅花两人,眼底狠意一闪而过,作为死侍出身,他怎么可能会真的放过他们?
这段时间他也把这边的情况都打探清楚好了,等他伤好,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些见过他面目的人灭口,然后顺着商队离开,到时候重新为主子效力
想到这些男人的脸色稍霁,很快又是一变,按住一直放在手边的长刀,厉色:“谁?"
门外又是哐哐两下,随后便是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娘,娘,我摔一跤,好疼”
本来和情郎抱做一团的梅花立马急得站了起来,直接开门跑了出去:“娇娇,娇娇,怎么就摔了?娘看看,让娘看看”
林娇娇哭着:“疼,真的好疼”
梅花一摸:“啊,骨头,骨头怎么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大夫,我去找大夫”
眼看着她急的直接要跑了,房里的男人阴沉着脸,展开刀,按住一边的胖娃娃:
“给我回来,还要不要你儿子的命了?"
梅花立马僵住,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下来,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女儿,她后悔地抹着眼泪:“大人,她骨头都出来了,不能不管啊.….
哭哭啼啼的,听得男人烦躁,把刀一收,道:“把人弄进来我看看,女人就是没用”
梅花抹着眼泪,想把人扶起来,又有些扶不动,大便把目光看向里面的情郎
情郎瑟瑟发抖,错开她的目光
最后还是灰衣男人不耐:“赶紧的,小白脸你快去帮忙
情郎这才如释重负一般站了起来,跑出来帮忙:“梅花梅花我来了,娇娇不怕”
梅花有些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失望闪过,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只是不自觉退了一步,小心扶起林娇娇,带着人往里面走,坐到了床边
林娇娇继续呻吟:“疼,呜呜好疼,娘我的腿是不是断了”
灰衣男人听着烦,不耐:“闭嘴,再哭真把你腿打断”
说着,他伸手过去探林娇娇的腿,却是不是鬼主意,那平整的骨头突出一截,应该是摔错位了
灰衣男嫌弃:“大惊小怪,不就是骨头错位吗?给我忍着,再哭出来我直接打断”
他说话的时候,林娇娇已经俯身靠在床上,双手害怕的有些发抖,但是看着这凶恶的匪徒,她咬着牙,紧紧闭服,然后使出全身的劲,趁其不备,将床上的长刀直接扔得远远的
正准备给她弄腿的男人脸色一变,狰狞地掐住林娇娇脖子:“贱人你想死?"
林娇娇紧紧闭着眼,忍者疼在心里默念
不等她念完,那掐着她脖了的劲便已消失
林娇娇大着胆了铮开眼,就见到于他们而言以恶的劫匪像条死狗一样瘫在那里,那比他们大腿还粗的胳薄此刻软趴趴垂在一边,他瞪着铜铃般的服,想说什么,嘴里就被布条堵住,只能发出唔唔的声言
宋锦有些嫌弃地拍了拍手,然后从床上跳下来,对着目瞪口呆的梅花打了个响指
梅花惊悚:“你你你怎么在这?"
宋锦警了一眼还折着腿的林娇娇,吊儿郎当道:“我娘又生病了,心情不是很好,出来找点事做,没想到倒是干了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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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难想象她嘴里这个本来想干的事是什么事,梅花吓得再后退两步,尴尬又害怕,说话都磕磕巴巴:“这这样啊,那,那都好了,你,你快回去吧,快回去看着你娘
宋锦啧了一下:“那我去给娇娇叫个大夫?
梅花的心思这才转了回来,心疼的扑到林娇娇身上,给她顺气:“不怕不怕,娇娇不怕,疼不疼呜呜都怪娘,都怪娘…
要不是她一时鬼迷心窍,又害怕事情外露,又不舍得情郎,怎么也不可能给家里招这个祸
林娇娇这下才真的回过神来,看着那边被五花大绑的劫匪,她一下就想放声大哭,可惜哇到一半,一股钻心的疼从腿上传来,打断了她的哭声
好在也就一瞬,疼痛很快消失
她那才折的腿恢复如初,没有半点疼痛,很是神奇
宋锦起身,没和她们寒暄什么,看着床上的人:“这杂种我带走了,明天送去县里,你们自己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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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锦警:“这么大恩就空口谢?
林娇娇梅花:…
宋锦又啧:“以后少找我娘的麻烦就是最大的谢,走了,下次别再犯蠢,不然哪天再过来看到的,怕就是你们的尸体了"
说着不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她上前像拖着死狗一样拖起劫匪往外面走,还非常贴心地替她们关上门
惊疑未定的梅花回神,焦急地看着林娇娇:“她,她要是往外面说怎么办?
林娇娇抿嘴:“她不会的”
梅花:“他怎么不会了?这小霸王从小不讲道理,无法无天,上次还欺负你”
“娘,她救了我们,救了一家”林娇娇加大声音,看着梅花的眼神有失望也有委屈,她吸吸鼻子,擦了擦含泪的眼睛,走过去把都快吓傻的老四抱起来,抿着嘴
“我带小弟回去了,您自己处理这边吧”
说着,她抱着人有些跟跄地跑开
房问里就剩下了梅花和他的情人,至于处理,也只有这了
梅花坐在地上,看着往日恩爱的情郎,咬起了唇
这些身后事,宋锦就不管了
虽然她还是挺想凑个热闹的,但是到底不太合适,尤其是手中还有这么大一坨人要处理
宋锦拖着人走出梅花家,把人往地上一扔,再看看左右,有些纠结了起来
她要不要去找个推车推一下呢?
算了,好像有点麻烦,还是拖着走吧,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就是废人
一路皮都被磨掉一层的男人唔唔挣扎,但是效果不大,他虽然体型高大,但是也就不到200斤,她把人六道一点,男人便还不如她以往拖的那些野兽粗木,轻轻松松
至于这人的舒适程度,那就不在她的考虑下了
现在夜色又深了不少,夜风吹在他的身上,温温凉凉的,让宋锦的心情好了不少,果然人不舒服的时候就得多出门透透气再出出力宋锦就这样拖着人哼着曲,美美地走在路上,还特意多绕了一截,一直到绕完田坎,她把人扔在一边,蹲在地上洗着手,悠悠“出来吧,人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齐铮从树后面走了出来,他身影宽阔高大,一身黑衣在夜色下肃然冷冽,他静静地看着宋锦的侧影,最后才落在旁边死狗般的劫匪身上,点了点头"此事我会专门和肖县令交代”宋锦继续蹲着洗手:“不觉得她不守妇道,不想为你们男人讨''公道’?"宋锦听完,嘲讽:“可真是个好男人好丈大好父亲啊”“是啊,所以几个孩子不忍父亲这般委屈,在成年后自愿和他断绝关系,顺便状告亲父与外人合谋口其母,又逼死亲母,我想,既然这个男人如此行事也要儿子,今夜此女自愿为夫谋一子,也是善事一件齐铮道:
务得鼠,款:“我早年行造江线,告说一对夫委,自小青有马,家里一两文美渐首,是县里有名的蛋要大妻不料一日,引妻子突发球,让人百巷不得其耗,一香间月,原来话人生而不,孩子是要子与外人所生,他是南苦万分依成洛其打为亲子,直到一日事果蛋,到妻子羞德自
H
这个角度,有点过于清奇了
宋锦都看不出这人到底是在应付她还是真心实意,不过他一个王爷,应该也不需要在此事上撒谎,她有些一言难尽:“那五个孩子和男人最后如何?齐铮:“男人处死,不过子告父到底是大错,带头的大儿被剥掉功名,带着四个弟弟妹妹远走他乡。”宋锦嘲讽:“当爹真是了不起”齐铮点头:“世道如此”说完,两人又沉默下来真说起来,两人之间不仅没有半分矛盾,倒是还有些买卖的情谊在着,虽然,这点情谊和沙子差不多,吹口气就不在了,但是到底不是孽缘宋锦洗干净手,起身在衣服上擦干净,不甚清楚地问:“死了没有?”
齐铮:“只是晕了过去,没什么事,我取了一截参须添药,明日应该便能启程回去。
宋锦沉默,她看向这人,分不清这人的意思
这是暗示她补参须呢还是补参须呢
她舌尖抵牙,试探道:“那参须刚好补了缺的市价,还是你赚了
齐铮遗憾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常态:“这倒也是
宋锦:.
恕他直言,她从没见过这么抠门的王爷,就他这一身也不该这么穷才是啊
宋锦撇了撇嘴,从腰带间取出一纸包扔了过去:“上好的灵芝粉,看在你讲点道理的份上,送你了”
开路不后场,如以X入性快贝个父
不愚昧很灵便,聪颖又还算有正义
齐铮稳稳接住那包不过半两的纸包,放到鼻尖轻嗅,眸色渐深,神色带上隐隐的羡慕:“真是个好地方”
也是个好人啊,这种能增加内力的好东西都舍得分人
齐锋那节份的良心地隐晚疼痛几分,他思付半胞,道:“宋行之想带你走,一是疑你为末首辅亲女,二便是忧你出事,末首辅这些年在外树敌颇多,其中不之险恶之人,他怕那些人对你们母女出手,威勋首辅
这话一出来,宋锦就有些后悔给东西了,她嘲讽:“怎么,大名鼎鼎的宋首辅这般心善?不过是相似之人,也能威胁到他?"
她的脸上写满了张扬与无畏,她拥有超乎绝顶的功夫,又机敏灵活,却是可以无惧一切。但是蚁多咬死象,再是高手,也算不了人心的险恶
不过这些不是说说就明白的,齐铮只道:“若你厌恶之人,怀中之人与你相似,你当如何?"
不用多说,宋锦嫌恶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了
齐铮:“威胁不至于,恶心人足以”
宋锦有些一言难尽地翻了个白眼,倒是没那么气了,但是也没什么好脸色,她道:“我就是死了疯了傻了,跟他也没个关系,让他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下次就没那么简单了。
齐铮却没有应下,他其实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是既受恩于宋商,现在又占了小姑娘的便宜,他忖度一番,道
“这个可能不行”
宋锦面无表情表情地看着齐铮,伸出了手,没好气道:“东西还我”
齐铮利落地将东西放入衣襟后袋,
一本正经道:“这个也不行”
宋锦:….
这王爷脸皮震的好厚啊
她嫌弃:“你真的是王爷吗?我觉得你像个假的”
齐铮坦然:“应该不是,他们查了很多遍了,我确实是真的''
这个话,很有深意啊,宋锦若有所思地打量齐铮,就听到他又道:“看样子你应该不知,我从小在民间长大,去年才被宋首辅带回都城,他于我有恩
宋锦挑眉:“怎么,那你要把我带回去报恩?恕我直言,你一个人,可能还是差了点”
齐铮摇头:“且听我说,因为此事,我特意找人了解了一番末首辅。他过两月满四十,这些年后院清静无人,无妻无妾,虽然有些于段过激,但总体是个正派人
宋锦差点笑出来了:“他无妻无妾,怎么,那宋行之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齐铮点头:“相差无几,他5个孩子都是从外面带回来的,无一亲子”
换个时候说这些,宋锦还有几分兴趣,这个时候,她懒得听:“那也跟我无关”
齐铮无视她掉意兴阑珊,继续道:“宋首辅不曾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唯独他父母之事,在都城是禁忌。
宋锦挑眉:“你是说他杀了他爹的事?"
在这个讲究孝道的年头,这事是宋商身上永远洗不去的罪恶,不管是什么理由,他弑父都是大逆不道
齐铮面色逐渐严肃了下来:“我要说的,是他母亲的事”
宋锦抠抠耳朵,吊儿郎当:
“洗耳恭听”
齐铮:“宋首辅亲娘姓曲,当年曾给他取字茂泽”
宋锦:???
25、第25 章..
曲茂泽
曲茂泽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宋锦虽然不能过目不忘,但是有异能加持的记忆力绝对超过绝大部分人,所以她很快就翻到了下午的记忆她娘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他绝无可能是那宋商,他叫曲茂泽,当年,我亲眼看着他死去”
曲什么泽?什么茂泽?曲茂什么?宋锦想想就头疼了起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最后实在是睡不着,她干脆就起身出门,打算去家里专门给她修的瞭望台上去看星星说是瞭望台,其实也就是个三层小楼,小小的,足够两个人蜷在里面。小的时候牛铁兰就喜欢抱着她躺在里面,耐心又温柔的给她介绍着天上的星宿那时候的牛铁兰身体比现在差多了,每一天都是当做最后一天来对待,她会穿着漂亮的衣服、梳着好看的发型、画着细腻的妆容,声音轻轻柔柔,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直到后面碰上了老刘头,牛铁兰的身体慢慢调理好了,虽然依旧三天两头生病,但是到底不至于奄奄一息,好好养着没什么问题了。她就开始放飞自我,从温温柔系的娘亲变成了凶巴巴的阿娘了不过宋锦一点也不怀念那个时候,她更喜欢现在这个凶巴巴喜欢吼她的快乐健康的阿娘,想着这些,她轻快地爬上了瞭望楼,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木锦有些意外地看着里面像个小猫一样蜷缩着的小耳,她的个头也很小,不过四尺多点,虽然年纪比宋锦大些,但是看着就跟个小孩子似的怎么在这睡觉?会得风寒的”说着,宋锦跟着蜷了进去和她躺在一起,对于小耳来说网网好的地方,她得伸出双腿悬在外面。看着满天的繁星,她给小耳指了指“诺,那颗是启明星,当你找不到路的时候,顺着那颗星星一起走,总能找出去,“小姐真厉書,懂得真多,我要是像你一样厉書就好了”小耳缩在那里,缺了小块的耳朵被毛茸草的头发遮挡,一双圆眼睛发亮,很快又黯了下来,“这样我爹娘也不会被山匪杀了宋锦叹气:“想你爹娘了吗?”小耳点头,眼睛水汪汪的:“再过几日就是他们的忌日了”宋锦拍拍她的脑袋:“别想那么多,明日好好歇一天,你爹娘九泉之下看到你过得好她们也才放心”小耳摇摇头:“不用歇,我就是想她们了,我和小眉每日歇的也够多了,能遇上小姐一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她们每个月的月钱半两,有单独的房间,每日的活计比起镇上大部分主人家都少,吃的更是很多城里大户人家都比不上的
小耳对现在的生活其实很满意,只不过,她也会想念从前的日子后面她被救了回去,却也被当做灾星,最后被所谓亲人卖掉她生的好看,从小就跟小苹果似的,本是被卖到烟花之地,也是那日掉出马车被宋锦看到了,才被买了回来当做良家丫鬟宋锦拍拍人的后背:“这可不是你的福,你的福还在后面,等哪日你想走了,有自己的生活了,那才是福”小耳摇头:“我才不走,我和小眉都说好了,我们要一辈了跟着小姐夫人,才不去外面受苦”
她原本也算是富家小姐,父母感情思爱,她们兄弟妹关系和谐,但运气不好,一次全家出游,他们遇上匪徒,只剩她因为个子小藏在车下活了下来,可惜耳朵也是那时候被挂掉的。
“在我这干活就不苦了?"宋锦好笑:小耳嘟嘴:“干活肯定累,但我们有工钱拿,吃得好,有时间了可以去赶集。不像外面,那些女人家也干活煮饭,没工钱就算了,还要受婆家气,我反正不去吃这个苦”宋锦失笑:“你们俩想得可真多”小耳轻哼:“毕竟都这么大了,前不久都有人过来想和夫人聘小眉呢,不过小眉拒绝了。”宋锦有些意外:“还有这事?"“有啊,她们都知道小姐夫人是厚道人,我跟小眉手头有钱,又没有家人无依靠,一个个不知道打的什么歪主意,我们可不上当。"说着小耳又担心了起来,像是小鹿一样看着宋锦“小姐,那你什么时候成婚?你成婚了夫人和我们怎么办?"“我?”宋锦好笑,“早着呢,再说了,我就是成亲,那也必须把我娘跟你们带着啊”小耳瞬间开心了起来,眼睛圆圆脸圆圆,让人看着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不过她很快又抿起了嘴,嘟囔“可是我不喜欢严家人,她们说你们坏话”这说话没头没尾的,宋锦叹气:“这是怎么说到他们家的啊,他们说他们的呗,严盛那小子眼看着就是官老爷了,他们家做一点也正常,该他们傲。不过跟我们又没关系,日子都是自己过的,不喜欢离远点都说民不与官斗,不触及自家娘亲的情况下,宋锦也没有惹事的想法小耳看着她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有些茫然:“没关系吗?"宋锦笑:“自然是没关系的,他们家成官老爷了,还能带着咱家也升官发财?不都说你和严童生要结亲吗?"小耳挠头:听到这话,宋锦差点让口水给呛了,敲敲小耳的脑袋,一脸嫌弃:“胡说八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小儿就更迷茫了,抓过头发咬了咬,小声:“从夫人和小梅那里偷听的”宋锦:不信谣,不传谣哈
第二天一早,宋锦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精神难得地不是很好昨日乱糟糟的事情太多了,她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在那里翻来覆去,甚至想去林子里发泄一番。但是想想还是算了,牛铁兰现在这个情况,让她晚上一个人在家术锦不放心她打着哈欠出来,院子里静悄悄的,朦胧的白雾渐起,裏住整个小院,随着第一束天光照射进来又随之消散“小姐醒了?”瘸着腿的阿茂用拎着装了包子的食盒从外面进来,和宋锦打着招呼,“刚出炉的酸菜包子,您趁热吃’宋锦:“好,买了多少钱的一会儿去找小眉记一下,让她拿给你
阿茂沉默点头
宋锦重复:“记得报账”
阿茂脸上闪过无奈:“我攒了不少钱的,几十文还是出得起”
宋锦才是真的无奈呢,她想不通:“你们有钱是你们的,一个个的不想着攒钱,还往外花钱?等以后你们出去了,盖房子买地娶媳妇儿养孩子都要钱呢”
怎么一个个都一副赖上她们母女俩的架势啊阿茂叹气:“我觉得现在挺好的”结婚生子,盖房了什么的,距离他一个瘸子可太远了他又问:“还是您嫌弃我瘸腿干不了事,想换一个更能干的?“停,我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喜欢这儿就在这住一辈子,我不说了,反正哪天想走的时候和我说就行,我带你们去县衙消了身契”宋锦操着脑袋,过去把食盒取了一层出来,又问“我娘的粥熬了没?"阿茂:“煮了,小多在看火”宋锦:“那就行,小耳就让她继续睡吧,这几天她少干点,你们多辛苦点,等月底多发一成工钱
阿茂:“干活没问题,钱就算了,您慢吃,我去看看小多,给他带了蛐蛐,他应该会喜欢”
宋锦摆手:“去吧,这个钱一起找小眉报了,你一说我才想起,我之前也应了给他捉,这几天忙忘了”
阿茂:"您快吃吧,我走了,今天一整天我们几个都在家里,您去忙您的就是”
“我应该不会出门,不过要是出门了,你们就帮我看着我娘,别让其他人过来烦她”宋锦强调,“任何人,包括镇长,甚至县令,懂吗?
阿茂严肃下来:“您放心”
见他懂自己的意思,宋锦拿出一个包子往嘴里塞,冲着他摆了摆手,转身去后院看小黑,不提前给它投喂爱吃的豆子豆饼,让它提前放屁,后面出门就遭罪了
等弄好了以后,宋锦又简单收拾好,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朝着牛铁兰的房间走去,小心推开门,里面依旧静悄悄的
牛铁兰躺在床上,顺滑光泽的头发被汗水染的湿淋淋的,她紧闭着双眼,眉间不时皱起,呼吸也不时急促起来,足以说明她的难受
宋锦脸色微变,担心地走道床边,小心喊人:
“娘,娘”
牛铁兰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的就是宋锦担忧的脸,她下意识想伸手摸摸她,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声音也沙哑的不行
“金,金金?
宋锦扶着人半靠在床头,担忧:
“娘你没事吧?哪里还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牛铁兰干咳几下,柳眉紧蹙,她一只手抓着宋锦,另一只手捂住心口,隔着胸房都能感受其中的震动,还有那不可忽视的异样
如果说昨日还能说是她感受错误,那么现在绝对不是
她虽然不想让宋锦为他担忧,但那是在只是老毛病,她没什么问题的情况下思及,牛铁兰闭住眼,拉住宋锦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金金,我心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宋锦瞬间变了脸,扒开她的衣襟一看,那如凝脂一般的肌肤上,一条血线突起这不奇怪,自宋锦记事起,牛铁兰锁骨处就一直有一寸长的红线,但是现在,它变成了两寸宋锦的脸色立马难看得不行,她咬着牙,低低问:“娘,这红线,到底是你生来就有,还是后面才长的?"宋锦着急地加大声音:""娘看着她着急的模样,牛铁兰沉默好一会儿,苦笑:“是怀你那年有的”宋锦手颤了颤,又凑过脑袋贴在牛铁兰心口听着心跳,又压着情绪给她把脉没有异样,还是没有任何异样,和以前一模一样
她瞬间想起昨日齐铮那句突然的你该带她去寻个医,再联想他说的疑似自己的身世,宋锦压着惊惧,尽量平静道:“娘你先休息,我去给你端药,一会儿就回来
牛铁兰担忧地看着闺女,但是她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说什么也没用,她勉强笑笑:"好,你去吧,娘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你别担心”
宋锦也想笑一笑安慰她,但实在笑不出来,只是给她重新盖好被子,便急急忙忙的走出房间,飞快朝着了林镇长家里跑去,刚好碰到正好出门的林镇长
她直接攥住他的衣领,急道:“他们还在不在?"
林镇长:“哎哟,你轻点轻点,我这老骨头哎,哎哎,怎么了,行行行,我不问,他们走了,天不亮就走了,这会儿应该到县城了,哎哎哎,怎么又跑了,到底怎么了啊”
宋锦没时间和他解释,听到人走了,她便飞快跑回家,骑着小黑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县城奔去,就连在城门口也没有停下
罗衙役:“哎,哎哎”
“这是怎么了急急忙忙?
张衙役:
但是宋锦已经跑了,也没人回答他们,两人只得带着疑虑继续守着
而这边,宋锦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县衙,随手就抓住一人:“他们还在不在?从都城来的齐大人和宋大人?"
被抓住的人摸不着头脑,但在看着宋锦焦急的模样也不卖关子,直道:“宋大人不知,齐大人在狱里
听到这个回答,宋锦长长舒了口气,随即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劫后重生一般喃喃:“还在就好,还在就好
被她揪住的衙役理了理领口,跟着蹲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这是怎么了?这个模样”
宋锦勉强地笑了一下:“找齐大人有事,你去帮我叫一下他,就说看在我帮着抓了人的份上,快点过来”
衙役恍然:“那人是你抓的啊?"
他就说那模样怎么那么惨,是这位干的,那一点儿也不奇怪
要是正常情况,他肯定会让宋锦等一等,审讯要紧,但是宋锦不是没分寸的人,她都这般着急了,看在往日那些肉和药的份上,衙役直接就去问了
反正肖县令厚道,他大不了挨一顿批,他皮糙肉厚的不影响什么
宋锦继续坐在地上,两条长腿直直的瘫着,难得有些发软,她深吸一口气,伸手不轻不重地敲着,脑袋有些发空
从末日穿到这里,宋锦的每一天都是和牛铁兰一起度过,她最大的愿望也是和娘亲一起养养花种种菜,当着快乐的小地主,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头去她
宋锦跟着老刘头学医,有事没事跑山里找药,都是为了能够养好牛铁兰虚弱的身子骨,但是如果一开始方向就是错的
她有些害怕
等到齐铮和肖县令出来,看到的便是宋锦这幅模样,两个人都有些意外,毕竟这人向来是张扬得意的,害怕这种情绪,真的很难想象
不过就算是害怕,她也没有丝毫可怜的意味,而是那种带着倔强、执拗,能破开一切的不服
宋锦听到声音就转头,也不在乎多了个肖县令,直道:“你昨天为什么说我该带我娘寻医?
齐铮微微皱眉,反问:“她情况如何?"
宋锦站了起来,压着声音:“脉搏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区别,但是呼吸急促,身体虚弱,最主要的是,她说心口里好像有活物”
齐铮眉头死皱:“看样子不是我看错了’
“你看到什么?那红痕吗?我娘说是她怀我那年起的,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我也没有怀疑,但是现在突然多了一寸,心口也多了东西,这些以前都没有过,就是从你们昨天过来才有”宋锦 步步朝着齐铮走去,一双凤眸死死盯着他,神色逐渐尖锐起来,咬着牙:“你们到底做了什么?"齐铮垂眸,面对她的质问,依旧面不改色,静静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娘的身子以前应该不是现在这样,是跟着那红线一起衰弱的”宋锦站在他面前,两人相隔仅仅一掌,近得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能清楚看到对方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两人日光对视间,无一丝暖昧,只有凌冽和肃然听着齐铮的话,宋锦心沉了下去:“我不知道,她一直说他身子从小不好”齐铮日光幽幽:“你可听过岭南蛊祸?宋锦面无表情齐7:相片,哈南电部生流着春,世代不出地,大家 直以只是言,直到前潮末,皇帝常注,的争不断,,不知道是谁上了他们,将其清了出来设人知道也们是怎么做的、易话半个的南重气罩,无苏人压出很去。,最后是末首捕民人平定假,最统,至网班也无人知道也是如间助宋锦阴下了脸:“所以就是他给我娘下的蛊是吧?"宋锦没想到还会有这种阴险的玩意儿,有些像前世的精神控制了,她咬牙:“那我娘这种算什么?"齐锋沉默,过了很久才道:“对违必须成对种上,不成对便失政,按理来说失败后对盘会吸食出体血肉,让其一点点虚弱下去,不过几年便会将出体吸食得只刺骨皮,你娘,我者可能是这些年补品吃得太多,能量过于丰盛让对蛊一直沉埵毕竟是能拿增长内力的好东西送人的人,齐铮一点也不怀疑宋锦找好东西的实力,但凡换个人,可能早就被灌出内力了而牛铁兰却依旧是病弱模样,可见红线蛊的厉害,不愧是岭南七蛊之一宋锦紧紧握拳,面色沉沉:“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齐铮叹气:“可能是因为宋大人,他是岭南蛊族的其中一支后人,身上有蛊的气息,就是你上次烤的干里蜂,唤醒了沉睡的蛊虫宋锦又问:“有解决办法吗?"齐铮摇头
宋锦扯扯嘴角:“那能解决的人呢?你不是行走江湖多年吗?"齐铮瞥着她捏得发白的手背,轻轻叹气:“也许,宋大人可以”这个宋大人,自然不会是还躺着的宋行之了
宋锦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了,她扯着嘴角:“姓宋的在哪里?"
齐铮:“回春堂”
宋锦深吸一口气,冲着他抱拳,神色郑重而真诚:“谢了,家母身体不适,我得回去了,今日之恩,日后必定报答
说完,她就大步跑开
齐铮看不到她的脸色,但是光看那背影,也能想象一些。想到昨日牛铁兰护人的模样,他在心里叹了叹气
宋大人,只能帮你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