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能倒流》
1. 第 1 章 修
“假如某一日时光机研发成功,你们是想穿越未来,还是回到过去?”
阶梯教室座无虚座,崔沫在教台上清清淡淡地提问。
“回到过去!”有学生抢答:“我要改变历史扭转国运!不行的话那就发家致富当个爽文主角哈!”
学生们“哈哈哈哈”。
有人有其它看法:“换我我就选穿越未来了,可以把未来先进的设备药物技术通通搜罗回来,提前投入使用造福地球。”
“我要回到过去,趁楼价涨之前先买十幢放租!”
“去未来!我要玩星际旅行,去火星卖煲仔饭!”
这问题跟“买彩票中了三千万要怎么花”一样,谁都忍不住遐想。
有物理系的学生泼冷水:“别傻了,时光机无可能研发成功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成功了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不然的话我们怎么没遇见过来自未来的人?”
无人知晓,无人回答。
短暂的安静里,角落传来冷漠的男声:“来自未来的人会愚蠢地告诉你他是来自未来的吗?”
音量不高,穿透力却极强。
片刻又有人说:“虽然但是,就算时光机真的研发成功了,国际伦理委员会那一关也绝对过不了,他们有一票否决权。”
相比起天马行空的时光机,真实存在的国际伦理委员会更加吸人眼球。
“听说这组织相当神秘,成员全部匿名,办公地点也不公开。”
“必须神秘呀,如果身份暴露了,被贿赂被骚扰都是小事,就怕被打击报复甚至暗杀,毕竟否决一个科研等于断人财路,要命的。”
“你们不知道,解谜网之前爆过料,很多年前某一届的伦委会会长突然暴毙,就是因为被药企买凶嘎了。药企的新药研发过程造假,被伦委会调查揭发了,投入的上百亿全部泡汤还要负法律责任,药企鱼死网破,于是就……”说话的学生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接着道:“伦委会现在的保密工作超级严谨,外人只知道会长是国际轮值的,有最新的爆料说从去年开始轮到亚洲人当,很有可能就是中国人。”
“哇……”
教台上崔沫负手而立,静静微笑听学生们跑偏题的热议。
抬头望窗外,天边那团浓厚的白云缓缓地向西飘移,渐渐挡住了初春难得一见的太阳,洒在她眉宇间温和的阳光悄然暗去。
教室里先前冷漠的男声又再出现:“伦委会向来食固不化,他们是谁也好在哪也好,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阻碍地球转。”
有学生愤然反驳:“荒谬!没有伦委会把关的话,这世界早就被癫狂的科学怪人和野心勃勃的资本家玩坏了……”
刚好下课铃响了,崔沫从窗外收回视线,淡声宣布:“下课了,同学们下周再见。”
“崔老师再见。”
年轻的学子们陆续离开,路过教室前门时,不觉多瞧了几眼坐在那角落的陌生男人。
男人穿整齐的深色西装,系着同色的蝴蝶领结,手长腿长地屈就在座位里。相貌清冷英俊,目测三四十岁,戴着细框眼镜垂目静坐,学校里许多名成利就的教授看起来都不如他博学多才。
但这人身上没有学者那种文弱的书卷味,来来往往的学生再怎么打量他,他亦不曾给谁递半眼,自顾自地拿食指指背扶了扶眼镜,隐暗地自成一方,犹豫日落后的潮湿森林,诡秘阴深。
就是他,在课堂上反问“愚蠢地告诉你”,又口出狂言诋毁伦理委员会。
这堂“科幻物理学”是城大的大一选修课,来上课的都是各院系各专业的学生凑一教室,没有谁是全都认识的,这男人什么来历不得而知。
走在最后的几些学生,见主讲老师崔沫抱着简简单单的教材离开,那男人跟着起身亦步亦趋地尾随出去,盲猜:“不会是崔老师的男朋友吧?”
初春的城大校园,随便一闻就是青草和着湿泥的鲜活气息。连续下了数天绵绵细雨,今日迎来了天朗气清。
只是阳光断断续续,湿滑的路面没来得及被彻底晒干,大大小小的水洼铺了一路。
其他人躲着水洼走,崔沫大步大步地照直踩过,激起的水花溅湿了她的黑色裤腿和身后男人锃亮的皮鞋。
她边走边低斥:“以后别在我的课堂上胡言乱语。”
被斥的程康跟着她的步调,看着她的背影,无头无尾地问:“你真的要去?”
崔沫懒得回答,回到教师公寓换了身衣服又出来了。
在外面等的程康已经把车停到路边,人立在车旁,拉开副驾位的车门说:“我送你。”
崔沫上车之后无话,也没什么动作,最多就是抬头看天上变幻莫测的一团团的白云。
程康开着车,不时查看倒后镜,偶尔瞧她几眼。
崔沫很少打扮自己,如今也只不过穿上裙子,化了淡妆。
别人怎么看程康不知道,反正在他眼里,这样的崔沫足以在如织的人海中脱颖而出。
坐在副驾位的她比平时安静,脸容严肃眉宇深锁,估计心里也在盘算。
城市纵横交错的路网仿似棋盘,黑色的轿车棋子一样穿梭于城中。
到了附近,车停稳了。
崔沫闭目养神,默数一,二,三,四……
七秒之后睁眼,眼底的无名复杂掩之不见,脸上的肌肉线条也不再绷紧,看上去就如一般的都市白领,从容干练,知性坦然。
程康看着崔沫,霎那在想,假如她母亲没病,她的人生会不会活成这副凹出来的模样?
“崔沫,”程康开声问她:“如果他看上你,你真的愿意吗?”
崔沫要笑不笑:“我说过的,他看不上我。”
“要是这样,”程康数不清第几次说同样的话了:“我们复合,好不好?”
说完身体凑了过去,伸手扣住崔沫的后颈脖,贴脸要吻人。
……
长云iS公司大楼。
沈晧云浅抿一口温茶,耐着性子回答女主持的提问:“长仁医院能够成功研发自己的医疗管理系统,值得敬佩。这跟我们公司发展没有冲突。”
女主持说:“但长仁向其它医院推销他们的系统,据闻反应不错。对你们来说,这算不算多了一位黑马一样的竞争对手?”
沈皓云:“只要是良性竞争,大家都会从中得益,反而是好事。”
专访实在乏味,他搁下压手杯,指尖无聊地轻转墨色的杯身,自己跟自己玩。
压手杯被灵巧地转了几圈,仍等不来专访的下文。
沈皓云抬眼看主持人,赶紧的,问下一题,他饿了。
对方的目光盯着他的指尖出神。
他的手长得好看,指骨修长均匀,筋络微微凸起,充满男性特有的力量感。
力量感是长期锻炼的成果,以前没有的,纯纯典型的不沾阳春水的“玉手”,曾被无情地嫌弃过。
沈皓云微微握拳把手收了回去。
女主持回过神,笑道:“沈先生,我想一定有很多人夸你长得比明星还要耀眼。”
此话不是奉承。沈皓云天生是美男,眉骨分明鼻骨立体,下颚轮廓清晰,五官拆开看不算特别惊艳,凑起来正巧没有一处败笔。
年过三十,言行举止该有的成熟沉稳一点不差,人往那一坐,气定神闲。可能生来便不识愁滋味,身上有未褪清的少年感,一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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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的鲜衣怒马。
摄影镜头里的沈皓云客气地浅笑,不置可否。
女主持继续:“那有没有人夸你的嗓音清沉有力,自带磁性,可以匹敌电台的专业主持?”
沈皓云仍是浅笑。
怎能没有呢,多到听吐了。
什么比明星还俊,嗓音听了会怀孕,类似的陈腔滥调千篇一律。
唯独某人的恶评史无前例后无来者。
——“他日你穷困潦倒走投无路的话,可以去牛郎店东山再起的,反正英雄莫问出处。不想抛头露面出卖精力,那就出卖嗓音咯,你当性/趣电话接线生一样可以赚到盘满钵满。”
那鄙夷的口吻像在耳边轻飘飘又贱兮兮地吹过,过分真实。
沈皓云觉得自己有病,又想起多余的人多余的事,神经。
他的笑容渐渐消失,女主持察觉到了也觉悟快,当作无事发生一样无缝切回到原先的采访内容。
聊完医疗管理系统行业,聊世界娱乐。
世界娱乐是娱乐圈的巨无霸企业,人称“世娱”,砸钱拍影视剧捧歌手造明星参加综艺上晚会,无一不精。
沈皓云是世娱董事之一,相关采访属原定安排,面对提问他却冷淡回应:“不了解。下一题。”
女主持原想借题发挥,打探跟前这位人物与世娱新晋女歌手贺兰在早前闹得纷纷扬扬的绯闻的虚实,眼下当事人不接茬,她唯有砍话题,改聊创业基金会。
身为基金会主席,沈皓云透露未来一年会拨款8千万支持大学生创业,倘若遇到优秀的项目,预算将不设上限。
女主持:“基金会前年的拨款是3千万,去年是5千万,支持的力度一年比一年大,看来沈先生对大学生抱满期待。”
沈晧云说:“年轻人只要敢问愿学肯做,给予机会和平台,想出成绩只是时间问题。我投资他们,也是在投资自己。”
女主持赞叹:“沈先生高瞻远瞩为人慷慨,身兼数职对社会建设出钱出力,不愧为青年领袖得奖者。”
过了半小时专访结束,女主持与沈皓云握手言谢,又诚邀一起午餐。
蒋旗上前替沈皓云婉拒:“抱歉,沈先生中午有安排了。”又交代:“刚才谈及的私人内容偏离了采访原稿,劳烦将片段剪走,不要播出。”
女主持微笑依旧:“当然,请放心。”
卫视台的工作人员忙于收拾现场的设备和工具,心无旁骛,离开之后又争相八卦:“女神居然被拒了,活久见。”
“她擅自加插内容,人家哪会惯着她。”
“这人物一旦攀上了是不是就仙及鸡犬福及几代?”
“废话,问题是这种公子哥儿什么级别的美女才女捞女傻女没见识过?一波波前扑后继的,哪能轻易就被攀上……”
沈皓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脑袋无端地沉沉胀胀,拿起钢笔用笔杆揉太阳穴,越揉越不舒坦。
蒋旗在旁边说:“小沈先生,杨女士下周办生日会,邀请你出席。”
沈皓云面无表情:“不去。”
“许女士邀请你明天去里昂看画展。”
“不去。”
“贺女士下个月办演唱会,给你留了贵宾座。”
“不去。”
蒋旗给他递上平板电脑:“这是等会要见面的崔女士资料。”
沈皓云:“……”
扔下钢笔,随手接过平板,随手搁到边上,看都不看。
人靠进椅背仰脸闭眼,一,二,三,四……
七秒之后睁眼端坐,点开电脑的工作系统查看任务,该审批审批,该签字签字,该驳回驳回,分秒之间下决定,神绪平平。
2. 第 2 章
与崔女士的见面约定在某餐厅,沈皓云提前了十来分钟抵达。
无所事事,正好有人来电话解闷,喊他去组局打牌风花雪月。
沈皓云轻笑:“落地才几天啊?大中午就急不及待地过夜生活了。”
电话那端的郭文定说:“我时差还没倒过来,依旧过美国时间。你到底来不来?”
沈皓云懒懒闲闲的:“不来,相亲呢。”
“我去。”郭文定震惊:“你怎么不是在相亲就是在去相亲的路上?这一年半载你都相了五六七八遍了。”
沈皓云:“我思想觉悟高,年纪到了该奉献奉献,为沈家发展添砖加瓦。”
郭文定:“少来这一套,这次又是哪家千金?”
沈皓云简单说:“老爷子以前受过人恩,现在推我出来还顺水人情。”
郭文定听懂了,对方并非门当户对,只是长辈要兑现几十年前未发家时的一两句戏言罢了。
他笑说:“怎么不找皓臣哥还这人情?就赖上你了。”
“他完成过任务了,岂会再就范。”沈皓云想打呵欠:“打不赢他就来打赢我呗。”
郭文定:“那你争气点,赶紧就范。话说之前杨家那位你没看上?”
沈皓云:“话太多了,闹。”
郭文定:“江家那老二呢?我在三藩见过,很安静的女孩子。”
沈皓云捏着眉心:“安静过头了,话都说不明白。”
郭文定:“许家那独女够好了吧,动静皆宜,汪瑞那小子追了两年都没追上。”
沈皓云听笑了:“你都说了汪瑞在追她,我难道要演横刀夺爱?”
郭文定:“你要是真夺,汪瑞也不敢说你。”
沈皓云:“兄弟妻不可欺,这底线我有。”
郭文定:“什么兄弟妻,八字没一撇。你就是惦记着林姐姐,其他女人看不入眼。”
餐桌上透明的玻璃瘦花瓶养着一朵新鲜的白色洋桔梗,花身有点歪了,沈皓云伸出指尖稍稍把它扶正,说:“也许吧。”
郭文定安慰他:“跟你相亲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姑娘,美貌与智慧并重,总能找到合心水的。”
沈皓云用看破红尘的豁达语气说:“我也这么想,找个差不多的凑合,把自己打扮打扮收拾收拾,棉被一卷送上婚床,使命达成,这辈子就可以画上句号了。”
郭文定:“…………”
虽说他们的婚姻大事都要在既定利益和指定范围内完成,选择比不上自由恋爱的丰富。但要从中找到一位各方面契合的伴侣不算难,身边的哥们就有不少婚后生活比预料中要美满的。
若不美满,悄悄把“真爱”养在外面,只要面子上不损及原配,那可操作的空间更是多到离谱。
郭文定认为沈皓云过于悲观了,大概是因为心里住了人,容易多愁善感。
餐厅这里,蒋旗走近沈皓云身边,低声提醒:“小沈先生,崔女士到了。”
沈皓云的位置隐在角落,视野却开阔,抬起目光便见一女士推开餐厅的茶色落地玻璃门,闲庭信步地走进来。
初春乍暖还寒,女士披着短款的黑色外套,戴着薄薄的米色长围巾,深灰色的针织连身裙垂及小腿,黑色平底短靴一尘不染。
沈皓云忽然记起,那一年第一眼见到的她,是她的背影。
秋季开学之后的某天,店里的老白和小黑上赶着跟谁问候:“HeyGrace!Howareyou?”
沈皓云望过去。
一个背着黑色背包,穿着黑色外套黑色裤子,黑色短发的高瘦背影,大步大步往前面的员工室走,头也不回地抬起胳膊挥手说:“Iamnotgood!”
女生的声线似山涧沿着碎石滩涓涓而下的水溪声,清脆清凉。语气却不是水般的柔软,而是带着粗犷豪迈的侠气,像大姐大,听着也有些严肃的怒意,惹得老白和小黑自怜地哀嚎:“Ohmygoodness!”
如今她正面走来,步伐不疾不徐,身影伶仃笔直,裙摆轻盈卷动,犹如似远又近的海市蜃楼。
蒋旗上前迎接崔沫,把人领到桌前。
崔沫朝沈皓云温和地笑:“沈先生好。”
话速从容不迫,语调如三月春风。
郭文定仍在电话里说着话,大段大段的,迟迟没收到回应,他连喊了几声“小云”,才听见沈皓云没有情绪地“嗯”了下。
郭文定说:“我刚才的话你听懂没?反正像你以前说的,只要不是林姐姐,跟谁过都一样,所以乐观点乐观点哈,挂了。”
沈皓云不知听没听着,他放下手机,冷沉的目光从上而下地滑过崔沫的脸孔——
英气的剑眉不描而黛,双眼狭长,窄窄的鼻梁弧线挺直饱满,两片不薄不厚的淡唇安静地抿着,蕴含笑意。
是她。
Grace。
他没有一张半张她的照片,没有一件半件她的信物,她什么眼睛什么脾气,全凭渐去渐远的片段帮他回忆。
这人不辞而别,一别九年,他早就当她死了。
眼下她人活生生地立在跟前,扎扎实实地跟他打招呼,有声有气有形有魂,不是做梦。
沈皓云递手端起餐桌上的咖啡杯,仰脖将苦涩的咖啡一饮而尽,“笃”一声把杯搁下。咖啡烫的,后背热出了细汗,他抬身扬了扬西装衣襟,松了松领带,又坐好,视线重新落回崔沫的脸上。
人家向他问好,他理应客气地也问候“你好”,心跳怦然起伏,张嘴时却不受控制地问了一句:“你中文全名是什么?”
崔沫平常地回答:“崔沫。”
“哪个Cui哪个Mo?”
“山隹崔,泡沫,沫。”
山隹崔,泡沫,沫……
沈皓云在心里把俩字默写了数遍。
崔,Cui,原来CforCui。
崔沫,摧没,原来Damage是她的名字。
蒋旗退到远处守着。
今天的状况不同寻常,小沈先生没请人坐下就接二连三地提问。
这崔女士也是能人,换别的女士不论几岁,干站着被盯住,多少会脸红耳赤难为情。她却不惊不慌不气不躁,处之坦然地立着回答问题。
“什么时候回国的?”
“半年前。”
“一直在安城吗?”
“是的。”
“住哪?”
“城大的教师公寓。”
沈皓云差点失笑。
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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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云际府不过35分钟车程,近得不像是真的。
崔沫自行拉开餐椅坐了下来,开玩笑地说:“沈先生来之前没做功课啊,也不请我就座,看来这场相亲实在强人所难。”
沈皓云皮笑肉不笑,目光随着她移动:“你相什么亲?焦急嫁人吗?”
崔沫说:“沈先生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沈先生沈先生,生疏又做作,沈皓云说:“你正常点,以前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
“以前?”崔沫垂眉想了想,抬眼问他:“以前我们见过?”
沈皓云微微眯起一双眼,看着她:“没见过吗?”
崔沫认真地把他打量,摇头:“抱歉,我没印象。”
沈皓云没意识到自己竟抬起手摸自己的脸。
半晌之后放下手,好啊,好一个没印象啊,看她牛逼得,一如既往的。
崔沫好奇问:“我是不是跟沈先生的某位朋友长得有点像?”
沈皓云冷笑:“哪像,一模一样而已。”
崔沫笑了:“那对方是沈先生的朋友还是敌人?但愿不是欠债没还的。”
沈皓云说:“就是欠债没还的。”
崔沫:“……”她爱莫能助地轻轻耸肩:“我很抱歉。”
沈皓云盯着她没再接话。
她眼神磊落表情自然,不像在演。
那怎么回事?奥斯卡演技?忘了他?出过意外失了忆?
还是并非本人?
冷静研究,她跟Grace确实有不少出入。
崔沫的状态看上去就如随处可见的都市丽人,举止大方得体,知性成熟,接人待物收放自如,是一位容易相处交流的女士。
相比之下Grace独来独往,气势咄咄逼人,硬绑绑的脾性致使她哪怕与他久别重逢,多半也只会嘲问一句:“几年没见,你人死哪了?”
崔沫留了一头烫卷的及腰长发,而Grace不喜欢长发,嫌打理麻烦又碍手碍脚,发型理得跟男生一样短。曾经的日子里,她嘲讽他是playboy,他反击她是又凶又恶的男人婆。
后来果裎相拥,他抱着她,像命令又像诱哄,轻声细语:“把头发留长,我要看你长头发的样子。”
她亦不肯,直到她消失的前一夜,她依然是一脑瓜飒爽的短发。
再者,崔沫的眼底里没有Grace那种刚毅不屈的力量,她唇边的笑意亦过于平庸无奇,不像Grace心高气傲,连笑都带着几分对人的轻鄙。
这些肉眼可见的区别不足以证明崔沫不是Grace,毕竟九年没了,但凡经历过多少,脾□□好习惯因而改变或成长,正常。
但崔的C,崔沫的Damage,和一模一样的长相,就巧合得不太正常了。
沈皓云掏出一根烟,隔着餐桌给崔沫递过去。
崔沫拒了:“我不抽烟。”
不巧,Grace抽烟。
侍应生给崔沫送来了一杯温茶,崔沫说:“劳烦给我一杯冰水。”
“别,”沈皓云捏着手中的烟慢慢把玩,跟侍应生说:“给热水,女士们都爱喝热水。”
崔沫笑道:“我习惯喝冰水。”
巧了,Grace也习惯喝冰水。
3. 第 3 章
相亲被安排在午饭时段,蒋旗替他俩人点的餐食趁热被送到桌上。
崔沫从头吃到尾,除了甜品。
这一点又跟Grace一样,都不爱甜食。
沈皓云的食物几乎未动,手里把玩的烟也没抽,崔沫关心问:“沈先生不饿?”
沈皓云反问:“饭后有什么安排?”
崔沫摇头。
沈皓云说:“我正好有约,不介意的话陪我去一趟?”
崔沫轻快回答:“可以。”
“走。”沈皓云说完就起身,顺手把烟捏断扔进了烟灰缸,大步大步往外走。
崔沫没有半秒傻愣,紧跟着出发。
车在餐厅外面等候,见人出来了,司机适时地拉开车后座的车门。
沈皓云遣退了司机,亲自扶着车门请崔沫上车。
崔沫低头弯腰,抱着裙摆侧身坐进车里,与沈皓云擦肩而过。
空气中流过清爽的香水味,沈皓云把车内的女人看了眼,甩上车门,自己绕到另一侧也上了车后座。
蒋旗坐上了副驾位,问去哪。
沈皓云说:“文公馆。”
司机平稳地驾驶着这辆黑色大车,不时关注车外四周的路况。中控台的后视监控显示一辆陌生车形尾随了十来分钟,司机提醒蒋旗。
蒋旗示意踩油加速,司机照办,后面那车没有跟上,在下一个路口右拐走了,之后没再发现它的影踪。
郭文定在文公馆的偏厢里陶醉地K歌,喧闹之间有谁喊了声:“皓云!”
郭文定也看到人进来了,抬手把音响关掉,偏厢静了,大伙“皓云”“皓云哥”地打招呼。
郭文定冲他笑骂:“你小子说不来又来,玩惊喜?”
他手里的麦克风没关音,没人比他更大声。
沈皓云看看身后:“无聊,带朋友来消遣。”
身后的崔沫朝大家点了点头。
与沈皓云相熟的人把崔沫瞧了好几眼。
这“朋友”身材相当高挑,快到哥们的耳垂了。模样生得不错,眉宇间的韵味细探的话偏向英气,但整体没有攻击性,看着斯斯文文随和友善,与哥们多年以来一直钟情的那位四舍五入之后也算是类似的风格。
郭文定笑嘻嘻地跟人打招呼,热情自我介绍又问崔沫姓什名谁。
崔沫要回答时一支麦克风递到面前,她没介意,笑道:“叫我崔沫就好。”
多谢麦克风的扩音,“崔沫”俩字在偏厢传开了。
郭文定上下把人打量,打量久了,自言自语似地问:“崔沫啊,好像有点脸熟诶,哪见过吗?”
崔沫说:“应该没有。”
郭文定没探究,转身把一名女生招了过来,给沈皓云和崔沫介绍:“我女友,任游。”
沈皓云皱起眉宇看人。他这发小长居国外,女友几月一换,现在回来是准备挑个对象成家立室的,怎么才两天就又交上女友了。
郭文定哈哈哈:“我们是异国网恋,快三年了,是不是很浪漫?”
沈皓云:“……”
郭文定跟任游说:“乖,替我招待崔沫。”
任游有些腼腆,但仍女主人一样邀请崔沫去旁边闲坐聊天。
外头正午的阳光最盛,偏厢里窗帘闭合,暖黄色的灯光令人昼夜不分。
郭文定去门口用麦克风呼侍应生,音量震耳欲聋。
沈皓云嫌太吵:“给我小点声。”
郭文定委屈了:“给你点梳乎厘呢!”
偏厢一角用落地玻璃分格出一方天地,隔音好,里面坐着数人原本在闲聊喝茶,见沈皓云来了,好几个推开隔门出来迎人。
另一边有麻将桌,又开局了,有人“碰”有人“杠”,砸地有声。
再有就是一张真皮长沙发,沈皓云在一端坐下,与围过来的朋友聊话。
沙发另一边的尽头团坐着好几个女生,任游把崔沫领了过去。
这些女生无不漂亮精致,与崔沫相比,多了一份天真稚气的青春。
女生们也看出来了,试探着问:“崔沫,你是不是已经毕业了?”
崔沫笑说:“我上班了。”
“啊?那你是做什么的?模特吗?”
“我在城大当讲师。”
“哇,原来跟任游一样是学霸,她是城大的医学生。”
任游不好意思:“我顶多是个苦才,学得也挺吃力的。不像你们有天赋,可以演戏跳舞画画。”
有女生问她:“你以后当上医生了,跟郭文定开花结果的机率会不会大很多?”
任游脸红:“我不知道。”
沈皓云那边,挨着他坐的朋友坏笑着问:“哥,这新女朋友难得啊。”
沈皓云说:“为什么要带个‘新’字?”
朋友:“旧的不是你们世娱那新晋女歌手,叫贺什么来着?”
沈皓云:“造谣。”
朋友嬉皮笑脸:“别不承认了,你就是执着于那一类的女人。”
沈皓云问:“哪一类?”
朋友说:“好嫁风的。”
沈皓云差点要裂开。
崔沫是好嫁风?
这世界要崩坏了。
郭文定抱着麦克风奔了过来,硬把那朋友挤开,强行坐下挨着沈皓云激动地说:“我想起来了!”
音浪满室飘。
沈皓云低斥:“把麦克风关了。”
郭文定照做,还体贴地压低声说:“我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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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什么脸熟了,这崔沫是不是当年跟你和林姐姐一起打工的男人婆?”
沈皓云忍不住笑了:“你跟人家才见过几次?居然有印象了?”
郭文定假装微笑:“她化了灰我都认得出。”
沈皓云看向沙发的那端,崔沫跟一堆没见过面的女生相谈甚欢,不显拘束。
Grace很少这样跟人聊天,就算是跟林敏仪也只聊工作,几乎不闲话家常。
沈皓云回过头说:“我有点冷,开暖气。”
郭文定:“?”
侍应生按照吩咐去调暖气,沈皓云又说:“冷,调高点。”
郭文定傻眼,拿手探他额头:“你发热还是发冷?这是大事得上报啊。”
沈皓云拨开他的手:“我发癫。”继续指挥侍应生:“调,往上调。”
偏厢设备上乘,室温很快升上去了,三十多度,把人热得骂骂咧咧地脱衣服。
崔沫身边的女生们一边脱外套一边小声吐槽:
“搞什么鬼,要中暑了。”
“他是谁?一屋的男人就没有出来制止他的吗?”
崔沫也被热到了,解下围巾脱下外套。
她里面的深灰色针织连衣裙是V领的,修长的脖子上显眼地系着一根红绳。
任游看见了,好奇问:“崔沫姐,你系的红绳链很传统,有没有带吊坠的?”
崔沫笑言:“有啊。”
任游来了兴致,从自己的衣领口也掏出了一根红绳链,链端系着一小片环型的玉佩,她说:“我也有,我妈说保平安的,你的也是系了玉佩?”
崔沫把红绳链拉了出来,链端系的吊坠是一个指甲大小的金色饰物。
任游凑近看:“是什么动物吗?卡通造型很可爱啊。”
崔沫说:“是老虎。”
她12岁那年,崔母担心她犯太岁,好像是从庙里给她求来的,一戴就将近二十年。
“小云,小云小云小云!”
有人在耳边追魂夺命地鬼叫,沈皓云从崔沫身上回过神,转脸见郭文定打着赤膊坦胸露/乳的,他气笑:“你干什么?体面要不要了?”
郭文定叫苦:“大哥你让暖气开到40度,我没把内裤扯下来就已经很体面了。”
沈皓云:“我又没不让调回去,把衣服穿上。”
郭文定:“你说冷谁敢投诉热啊!”
他赶紧示意侍应生把温度调正常,边套衣服边追问:“你还没回话呢,崔沫到底是不是男人婆?”
“男人婆”这封号当年是沈皓云咬牙切齿地给人起的,郭文定不信他认不出来。
沈皓云哼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人家都说了对你没印象,你上赶着相认是贱吗?”
4. 第 4 章
郭文定自讨无趣,拿着麦克风跑去看人打麻将了。
走到谁背后,伸手搭上对方的肩膀,用麦克风幽幽地问:“输还是赢啊?”
“ohmygod!”被他搭肩膀的女生即时尖叫:“donottouchmyshoulders!”
郭文定的麦克风离她近,扩音效果立竿见影,偏厢里的人多少都看了过来。
那女生控诉郭文定:“你懂不懂规矩?打麻将不能被碰肩膀的,大忌!你碰我干什么?想我输吗?”
郭文定被吼懵了:“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
女生把叠好的牌往前一推:“我不管,我不玩了。”
其他三位麻将友不干了:“连赢两圈说不玩就不玩?没门,坐下!”
郭文定也劝女生:“玩吧玩吧,赢了归你输了归我。”
崔沫身边的女生们小声讨论:
“这人是谁?”
“好像是郭文定带过来的,任游你认识吗?”
任游推测:“应该是他的朋友吧。”
她与郭文定之前是异国网恋,郭文定这周回国了俩人才奔现见面。别说麻将桌那位女生了,就连身边这些郭文定的朋友的女友们,任游也是今天才认识。
崔沫对这个小闹剧没放心上,她留意着沈皓云进了角落的玻璃房,跟里面一位男士熟络地搭着肩膀说话。
那男士身形高大健壮,五官英朗,衣着简洁休闲,估计就是沈皓云的发小之一,在国际警务合作中心任要职的曹再军。
与西装革履的沈皓云相比,不苟言笑的曹再军像黑脸武将,带点中年少爷味道的沈皓云像白脸文臣。
他俩不知在聊着什么,麻将桌一闹,曹再军往那边瞥了眼。
沈皓云没理,侧着脑袋给自己点了根烟,打火机往茶几一扔,叠起腿,人靠进椅背仰起脸纵情地长抽一口,缓慢吐出的烟雾逐渐朦胧了周遭,混沌中他的视线冷不防地扫了过来,穿过层层白雾,笔直地与崔沫的无声对上。
崔沫朝他平常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自个自喝水。
沈皓云也收回视线自个自抽烟,懒得搭理。
“崔沫,”有人隔远喊了一声,用的是粤语:“你尼帮我玩啦。”
麻将桌那位女生朝崔沫走去,继续用粤语说:“我博头比人搭过,等阵肯定食炸胡,你帮我打几圈顶住数先得唔得啊?”
崔沫有点惊讶,用粤语问女生:“你又知我识白话?”
女生叹笑:“何止知道,计起尼我地仲系亲戚。”
郭文定跟了过来,拿着麦克风说:“一句都听不懂,说中文说中文!”
女生坐到崔沫身边,亲切地挨着她用国语宣称:“我说我跟崔沫是亲戚。”
崔沫打量这女生,高扎的马尾柔亮生动,年轻可人,浑身充满朝气与冲劲,正如八/九点钟的太阳。
怎么回事?
女生跟崔沫说:“我叫姚细蝶,我妈妈跟你妈妈崔阿姨是表婶表侄关系,那时候你们在三藩,我们在马里兰,许多年前她们断断续续有通信,后来不知怎的断联系了。”
崔沫一字不差地听完,深感被唐突了。
她母亲早年与父亲离了婚,她随了母亲姓崔,俩人相依为命留在加拿大,崔母当了几年皇家骑警之后又带着她移居到美国。人漂泊异乡,身边连朋友都不多一个,更何况亲戚。表婶出身富贵,哪怕人在海外,仍常被老家的乡亲讨论。崔母初到美国时有求过于她,但距离遥隔万里,始终鞭长莫及,渐渐便不了了之了。
至于“姚细蝶”这三个字,崔沫闻所未闻。
姚细蝶言辞执着:“我们真的是亲戚来的。”
崔沫说:“具体我不了解,不过就算是真的,那也是表了好几表的亲戚了。”
姚细蝶特别积极:“那按辈分年龄来看,我叫你一声表表姐不过分吧?”
脸皮真厚,崔沫笑了笑:“不过分,表表妹。”
玻璃房里,沈皓云抽着烟看沙发那边,从头看到尾。
以前Grace经常骂人,一边清理被捣乱的货架一边痛骂:“Fuck!Shit!Sonofbitch!Cheapman!”
有老外路过,她就改用粤语骂:“正扑街!打靶仔!顶你个肺!”
起初沈皓云很烦她,女生的嘴巴长这么脏真没见过。反观林敏仪有教养讲文明,再生气也不会口出粗言。
倘若长期跟着Grace,沈皓云担心林敏仪迟早会近墨者黑。
后来在他负责的货架区域,整整一瓶剃须膏涂鸦似的被喷得到处都是,好端端的沐浴露洗发水被恶意倒满一地,他不得不撸起袖子收拾时,近墨者黑的人成了他。
他发狠狂骂:“Sonofbit---ch!!”
Grace教过他用粤语骂人,也教过他一首粤语歌,崔沫会粤语是他意料之内,但莫名其妙地认上亲戚就有点天方夜谭了。
那位自称表表妹的女生自来熟地拉着崔沫过去麻将桌,求她代玩几圈。
崔沫没扫大家兴,在姚细蝶原本的座位坐下了。
沈皓云朝郭文定递了个眼神,郭文定进去了玻璃房,听他低声问:“这人哪来的?”
郭文定要回答时,沈皓云拿眼横他:“关麦克风!”
郭文定:“……”
他关掉麦克风,说:“回来时在飞机上认识的,城大的留学生。”
沈皓云把烟掐了,招手让蒋旗进来。
郭文定与曹再军听着他给蒋旗吩咐任务,平日几乎不八卦的曹再军问了句:“这崔沫什么来头?”
郭文定别开脸捂着嘴自言自语说:“男人婆一个。”
没一会,麻将桌那边传来“男人婆”的各种叫胡声。
“碰。”
“杠。”
“杠上杠。”
“对对胡。”
“清一色。”
“十三幺。”
“自摸。”
崔沫大杀四方,片甲不留。
另外三位麻将友输得目瞪口呆,“他奶奶的,一个比一个没人性。你们都是祖传开麻将馆的吗?”
崔沫双手推牌,笑而不语。
姚细蝶也被惊呆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欢呼:“ama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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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g!我表表姐不愧为城大物理学院的讲师。”
崔沫看了看她:“你又知道?”
姚细蝶自豪地说:“我今早还上了你的选修课呢,surprise?”
崔沫:“你是城大的学生?”
姚细蝶:“必须啊。表表姐,你课堂上说的时光机到底会不会研发成功的?”
自动麻将桌把洗好叠好的牌送到桌面上,崔沫一边摸牌一边说:“不知道呢。”
郭文定又过来了,拿着麦克风说:“傻蛋,时光机多啦A梦才有。”
姚细蝶白了他一眼:“你才傻蛋,时光机这种能颠覆世界的玩意,人类有朝一日会不惜代价也要创造出来的。其实我怀疑已经研发得七七八八,都在试运行了没准。”
崔沫听笑了:“何以见得?”
姚细蝶一脸认真:“你们没感觉的吗?最近空间不太稳定,也许就是时光机在试运行,扭曲了磁场产生了影响。”
崔沫:“有这事?”
姚细蝶拍大腿:“有!比如我手机明明放在床头,转身却发现它躺在桌上。又比如明明上完厕所了,马桶里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绝对是空间出现了异动,导致物件坐标发生了改变,甚至不翼而飞。”
崔沫摇头:“空间磁场要是像你说的这么不稳定,那早就被伦委会发现了。”
姚细蝶:“所以我严重怀疑伦委会里面有内鬼。”
崔沫失笑:“伦委会的人全是匿名隐身,是男是女是圆是扁都无从打听,怎么可能混入内鬼。”
郭文定前前后后花了半刻钟时间才理解过来,难以置信地问姚细蝶:“你刚才的意思是,你拉的屎有可能跑到别人的饭碗里了?”
多谢麦克风,这话在偏厢里引发了爆笑,有人直呼恶心。
姚细蝶依然认真:“maybe。”
郭文定笑骂:“弱智!便秘就去看医生,编什么时光机啊你。”
姚细蝶:“……”
旁边的崔沫问她:“你在城大念什么专业?也是物理吗?”
姚细蝶:“不是,你猜吧,保证猜十遍都猜不对。”
崔沫不猜,继续打麻将。
无惊无险又赢了四圈,麻将友们气绝投降,散伙。
郭文定招呼着:“不打麻将就来唱K,我这麦克风的音色很棒,人人都可以秒变专业歌手。”
有人笑道:“什么年代了还玩唱K,你自己唱个够吧,我负责给你鼓掌。”说着过去沙发认领自己的小女友,搂着坐到另一边去了。
郭文定不服气:“我这辈子不可能当歌星了,私下过把嘴瘾也要被歧视吗?姚细蝶,你来唱!”
姚细蝶对什么都感兴趣,热切地拉着崔沫说:“表表姐我们一起唱,你偶像是谁?”
崔沫脱口道:“Leon黎明。”
姚细蝶:“我也喜欢他,他超帅!”
“戴墨镜穿飞行服最帅。”
“那我们唱黎明的歌!”
“唱其它吧。”崔沫说:“我来挑。”
K歌千千万,她挑了一首合唱,车婉婉和许志安的《会过去的》。
5. 第 5 章
歌唱了一半,沈皓云没有预兆地站起身往外走。
郭文定见他脸色阴沉,用麦克风追问:“你去哪?”
沈皓云一声不哼头也不回,推开偏厢门走了。
崔沫放下麦克风跟出去,半步没被落下。
“表表姐这没唱完呢!”姚细蝶见人喊不回来,扔下麦克风也追了出去:“等等等等,是不是回城大啊?”
“皓云怎么了?”偏厢里有人问。
大家面面相觑。
文公馆外,沈皓云坐上车后座,车门要合上时被姚细蝶伸手挡住,她拉开门问:“能不能载我一程?回城大,顺路的。”
沈皓云冷着脸说:“不顺路。”
崔沫从另一侧也上了车后座,姚细蝶压低腰向她求救:“表表姐?”
崔沫无奈地笑:“抱歉,我没开车来。”
姚细蝶:“……”
站在原地看着车尾无情地绝尘而去,她喃喃道:“soheartless。”
转身见沈皓云的发小曹再军在不远处上了一辆私家车,诶,他也要走?
姚细蝶火箭一样奔过去:“等等等等等等,顺路的!”
……
沈皓云不高兴,刚上车时异常沉默,一眼都不瞧崔沫,脸朝着车窗外望,只留人一个冷硬的后脑勺。
后来像没什么了,回过头来目视前方,自己跟自己无言地撇嘴冷笑。
崔沫一路安静,快到城大时才跟司机说了句:“麻烦前面靠边停一下。”
司机在蒋旗的示意下停了车,崔沫说要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沈皓云叠着腿坐,抬手拍了拍膝上无形的尘,对下车的崔沫不问不闻。
没一会车门开了又关,人回到车里了,一个精致的小食盒递到沈皓云身前,他闻到一股热腾腾的香甜味,那人带着善意的笑腔跟他说:“soufflepancake,这家很有名的,请你吃。”
沈皓云拿眼看崔沫,不接话也不接手,脸上没有半丝表情。
崔沫没有尴尬也没有劝,车到了城大教师公寓楼前,她才又开声问:“沈先生,我到底长得像你哪位朋友?”
呵,她居然有脸问。
沈皓云假意笑了笑,回答她:“想不起来了,那人我早忘透了。”
崔沫回之一笑,又问:“那我们还会见面吗?”
沈皓云冷漠地说:“无关紧要的人我从来不会浪费时间见。”
下午的城大教师公寓人来人往,路过的都往沈皓云的坐驾张望,只是车窗贴着厚厚的单向透视膜,再张望,也看不见车内坐的是什么人物。
而车内看车外一清二楚。
沈皓云盯着朝公寓远走的崔沫,她的背影有三分熟悉七分陌生。
当年他也是这样看着Grace的背影,看着她进了员工室。
那时候林敏仪为了省钱,在与学校有一河之隔的贫民区租住房子,也在那贫民区的连锁杂货店兼职打工。
沈皓云追她追得正上头,索性也应聘到杂货店当兼职店员。
郭文定当时惊掉了牙:“什么店员,就是一labour体力活。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二十几年,做得来吗?”
废话,当然做不来。
沈皓云也不屑去做。
杂货店地处贫民区,面积不大不小,总公司没把这当回事,来光顾的又是附近的穷人,谁在乎服务不服务的。
店长躲在经理办公室偷喝威士忌,小黑像树懒附体,用0.5倍速在柜台睡着觉收银,老白藏到后仓库抽叶子,烟雾弥漫之中神智不清地邀请路过的沈皓云尝一口。
沈皓云心想,尝你妹。
纵观全店,就林敏仪最勤奋最卖力,连搬搬抬抬的粗重功夫她亦一力承当。
除了做杂货店的兼职,林敏仪还在麦当劳打工,也给人补习,身兼数职,所赚的薪水却远不够沈皓云一顿零食的开销。
沈皓云有想过在哪哪有名堂的公司给她谋个兼职甚至全职,若退而求次,介绍她去富人区帮谁家的少爷小姐补补习,也能轻轻松松获赚时薪十倍。
面对他无偿提供的资源与好处,从前的女友向来是兴奋感激地双手接受或者清高冷淡地单手接受,也有欲迎还拒半推半就的,要么“我逼不得已”,耍的花式比跳水冠军还要出神入化,只不过最终都沉没水里,无一幸免,沈皓云见多了。
唯独林敏仪。
她立场坚定,对他提供的一切敬谢不敏,说不要就不要,越往她怀里塞,她越刀枪不入。这位小姐姐生得漂亮顺眼,性格温和敦厚,却家境不堪,见过苦难的世面,从不造作矫情,单薄的身躯里有一股茂盛的野草般坚韧的倔强。
沈皓云倍觉新鲜,发誓要追到她。
杂货店的活哪是人干的,沈皓云劝林敏仪别干,要么留给别人干。为了几个没用的钱硬把自己累傻,得不偿失。
林敏仪擦着汗说:“不行,Grace明天就回来了,她看到店里乱七八糟的,肯定生气。”
“Grace?”在旁边躺尸的老白扎起身惊问。
林敏仪告诉他:“Yeah,Gracewillbebacktomorrow.”
“What?!Whatthehell!”老白把叶子扔了,一边抹脸一边骂骂咧咧地起身去干活。
沈皓云问:“谁Grace?”
林敏仪笑道:“同事,也是中国人。”
第二天Grace出现了,沈皓云看着她远走的背影,不知怎的抬步跟着去了员工室。
一进去,就听见她厉声批评谁谁谁违规把推车乱放在红色电闸禁区,又指店面有两个货架是半空状态,质疑值班的谁谁谁为什么不及时补货。
被逮住教训的店员唯唯诺诺,连声“sorry”。
“Donotsaysorry!Justdoitbetter!”Grace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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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皓云在走廊的另一端看着听着,她或许有所察觉,一个眼风扫了过来。
俩人四目隔空相撞,沈皓云愣了愣,Grace的眼神精锐集中饱满力量,差点要摄住了他的魂魄。
系在腰上,印有黄色LOGO的蓝色工作围裙是所有店员的入职标配,沈皓云也不例外。
Grace打量他问:“youarethenewguy?”
她身边的店员急于找人替自己当箭靶,上赶着回答:“yeahheisthenewguy!”
Grace放开声质问沈皓云:“sowhatareyoudoinghere?”
沈皓云:“……”
正巧店里的广播有柜台的收银员call支援,Grace大手一挥,用不容违抗的语气命令沈皓云:“Go!Backupthecashier!”
沈晧云认为自己当年太年轻了,居然憨傻地听她指挥,当真赶去柜台支援收银。
林敏仪说,Grace也在这贫民区租住,是杂货店的兼职teamleader。不过她在店里的地位与店长没俩样,一现身就各种使唤,谁去把垃圾箱倒了,谁负责把货卸了,谁打扫厕所谁又去搬百事。
一箱百事15瓶,每瓶1升,她带着林敏仪不要命似的一箱箱在仓库搬上推车,再推出店面一箱箱摆上货架。
这纯纯的出卖体力,林敏仪细瘦的手腕感觉都要被累折了。
沈皓云看不过眼,质疑Grace:“都是中国人,你别欺负同胞!”
Grace停下来看他:“Areyoukiddingme?TherearenoChineseorJapanesehere,onlyemployees!”
你来搞笑的吗?这里没有中国人日本人,只有打工人!
沈皓云:“中国人给我说中文,别跟我装……”
林敏仪向他解释:“没事没事,我们平时都是这么干的。你刚来不懂。”
沈皓云指着那一车的百事跟林敏仪说:“这玩意死沉烂沉的,你一个小女生哪搬得了?”
林敏仪:“搬得了,这都是小意思。”
沈皓云:“搬个屁!”
Grace这时跟他说:“那你搬啊。”
沈皓云拿眼瞪她,她仰着下巴说:“你不是小女生,你是大男人,你搬啊,搬!”
沈皓云见过嚣张的女生,有装逼的有逞强的,有真嚣张的,但没有谁会像Grace这样,嚣张得令他讨厌反感。
尤其是她的目光,冷凌锋利暗藏讥笑,有一种要令人无地自容的威逼力。
妈的她算老几啊?搬,搬就搬!
沈皓云上前弯腰双手搬一箱百事,箱子刚被搬起一寸,他的腰就被压了回去。
尼玛,这么沉。
Grace看笑了,笑得无情,无情地鄙夷:“手无缚鸡之力。”
6. 第 6 章
云际府。
蒋旗敲了敲健身房的门,进去说:“小沈先生,晚饭准备好了。”
用划船机疯狂锻炼了过半小时的沈皓云停了下来,坐着不动出神地歇了会,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着眉起身拿毛巾擦汗,垂着眼进去浴室冲澡。
完事了穿着印有“动感超人”卡通图案的家居服踢着拖鞋去饭厅,饭桌上摆着营养搭配的各种饭菜,崔沫买的纸盒装梳乎厘班戟也完封未动地在其中。
她人是下车走了,买的玩意却留在后座。
沈皓云整个下午的心情都很糟糕,回了家脱下西装外套就进健身房发泄般运动,去洗澡时身上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已被汗湿透,纸盒里原本8cm厚松松软软的梳乎厘班戟也早就干塌了。
蒋旗把另一份刚出炉的梳乎厘送到沈皓云面前,提醒他趁热吃。
小沈先生钟爱梳乎厘,加上早饭没吃多少东西,中午出发去餐厅时特意吩咐给他准备一份洒满杏仁片的大码梳乎厘。他向来把相亲局当作饭局,是真吃饭的饭局,所以蒋旗照办,还为他点了不少合口味的菜式。
结果小沈先生全部一口未动,全程只盯着崔女士吃了。在文公馆小郭先生也给他点了梳乎厘,他也没吃。按理说,拖到现在他必定是饿惨了。
沈皓云拿起叉子,挖了一勺干塌的梳乎厘班戟,绕着它看了半天才放进嘴里,边吃边闷声问:“查到了吗?”
蒋旗递上平板电脑,说:“崔女士半年前从美国回来,目前在城大物理学院任职讲师。至于姚女士,她是城大哲学系一年级的留学生。”
沈皓云点着平板屏幕一行行地看文件内容。
当年她一走了之,他后知后觉原来除了叫Grace,他对她一无所知。
杂货店的排班表上有她的名字缩写:GraceC。
C是姓氏,那是指chen陈,cheng盛,成,程?抑或英文姓氏?
问杂货店的人,一个个跟废物一样,十问九不知。
跟林敏仪旁敲侧击,林敏仪愕然道:“我没问过。”
沈皓云挤着笑容说:“没问过?你们怎么当同事的?”
心里又怨又气,觉得自己跟林敏仪半斤八两。
他与Grace相识了12个月,在之前根本没兴趣打听她。俩人好上之后那段短暂的日子,时间又都花在密密麻麻的激烈的热切的拥抱之中。Grace从哪里来,会到哪里去,他没想过。
资料上写,崔沫在南非C大学士毕业,接着美国S大硕士毕业,之后回国入职了城大。但Grace当年在杂货店打工时是没有上学的,差不多是个社会人。从她消失之后到在南非读书之前的几年时间,她人在哪做了些什么,信息一片空白。城大是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博士学历是铁门槛,崔沫又凭什么例外?
一个下午查出来的信息有限,大部份内容都是蒋旗之前准备的相亲对象资料,过于表面和泛泛,沈皓云看得再仔细也看不出花来。
他问蒋旗:“她有没有遇过意外?例如坠楼车祸,会导致失忆之类的意外。”
“在国内没有,她能通过城大的入职体检,估计以前也没有。”蒋旗继续说:“崔女士之前住在哪里,做过什么,发生过什么事,身边都有什么人,包括她的家人,我会尽快查清楚的。”
今时不同往日,有了崔沫的全名与基本信息,想调查她的祖宗十八代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然而。
沈皓云的耳边响起旋律,崔沫用叹腔感慨地唱:
“往事就像是一道桥,你与我会过去的……”
往事会过去,灰飞烟灭,谁敢说不是?
她披着Grace的脸,戴着Grace的红绳链,系着Grace的卡通金老虎,喜欢Grace的偶像,知道他钟爱梳乎厘,却从容地说对他没印象。
好一首《会过去的》,说不是存心唱给他听的,他都不信。
崔沫买的梳乎厘班戟放了太久,口感全无,滋味流失。
旁边有新鲜出炉的,闻着就很香。
他若需要,什么口味什么尺寸都可以随传随到,何必拘泥于一份变了质的?
人家当年不辞而别销声匿迹,可没拘泥过他一言半语。
蒋旗安静地站在旁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20分钟过去了。
餐桌上原本新鲜出炉,像云朵一样蓬松的梳乎厘,已经失去了最有价值的口感与滋味,塌得像被人踩了几脚的棉花糖。
看来小沈先生不打算吃了。
没一会,诚如蒋旗所想,沈皓云放下叉子起身往卧室走,留下一句冷淡的吩咐:“不用查了,不需要了。”
……
早上,蒋旗替沈皓云接了通电话:“大沈先生早上好。”
电话那端有威严低沉的男人声问:“他皮痒?我电话都不接。”
蒋旗说:“小沈先生昨晚失眠,快天亮了才睡着。”
沈皓臣拧眉:“他多少年没失眠了,怎么又犯毛病?”
许多年前他这个弟弟年少轻狂,为了追一个姓林的女生甘愿放下身段,去贫民区的杂货店打杂搬砖,闲出毛。
后来那女生把他拒绝了吧,他就开始惹上失眠的毛病,三四年了才见好。
但从初中就追女孩子的弟弟往后没再谈过女朋友,郭文定说,他弟是惦记着那姓林的,匪夷所思。
直到最近前一段时间,有娱乐记者拍到他弟跟世娱那位新晋女歌手单独吃饭,从蒋旗口中得知是他弟主动约人的,不止一次,沈皓臣才放心了些。
蒋旗如实说:“跟崔女士相亲完之后,小沈先生就一直失眠。”
沈皓臣顺着问:“崔女士人怎么样?”
蒋旗:“崔女士很成熟,识大体,对小沈先生有一种低调的进取。”
“他什么想法?”
“小沈先生的态度比较反复。”
“杨家江家许家他们呢?”
“杨女士和许女士有主动联系过,小沈先生没有回应。”
“不管他喜欢不喜欢,礼数要做足。”
“明白的,我替许女士安排了飞机去看画展,给杨女士送去了生日礼物。”
“事情办妥了就行,”沈皓臣最后说:“等他醒了告诉他今晚回老宅吃饭。”
挂了电话,沈皓臣靠向床背拿起平板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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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资料,专注投入,偶尔出神,像陷入了思考。
过了会他闭眼安静地歇息。
人将不惑之年,事业上久经历练,成就与地位水涨船高,压力跟着成正比,想安稳地睡一个八小时的觉成了奢望,有时候需要不间断的放松去舒缓绷紧的神经。
忽地他睁开双眼,健硕的身躯一起一动,暴躁地掀走盖住自己的被单。
被单之下伏着一个女人。
沈皓臣一手拽住她的长发,低声怒斥:“功夫不进反退,我耐性有限。”
女人被拽得头皮赤疼,疲惫的脸不得不仰起来看人:“昨晚几乎没睡,我没力气了。”
沈皓臣笑了:“你怪我?”
女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没有。”
沈皓臣加重了手劲,女人直呼叫痛。
他松开手,粗声命令:“收多少钱出多少力,办!”
女人刚要无力地低下脸,他又轻巧地抬起人家的下巴,哄女朋友一样温柔地说:“乖,给我咬紧。”
……
上完课,崔沫回到教师公寓,门外的程康已经等了她几根烟的时间。
旁边垃圾筒顶上的烟头横七竖八,崔沫拿钥匙开门说:“你在外面晾干净了再进来。”
程康眯着眼看她进屋,看她给他留门,人立在原地不紧不慢地抽剩下的半根烟。
崔沫在厨房随手做着简单的吞拿鱼沙拉,完了端出客厅说:“你最近在外面跑得太勤了,教授知道了会不高兴。”
程康仍在门外,他看进来说:“我母亲从来不管我。况且从你相亲那天起,我也不过第二次来。”
崔沫抱着沙拉碗坐沙发上吃:“有女学生跟我打听你。”
程康笑了,扔掉余下的小截烟进去了屋,走到崔沫跟前递手抚她的脸:“又不是第一次有女人跟你打听我,你吃醋?”
崔沫拨开他的手:“一身烟味离我远点。”
程康不听,非拿指尖帮她擦唇角的沙拉酱,看着她说:“之前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崔沫扣住他的手腕往外推,程康跟她较劲,轻笑道:“比力气你什么时候比得过我?”
崔沫索性起身走开,抽了片纸巾给自己擦嘴。
“崔沫,我们……”程康又凑了上去,贴向她的后背低头往前想吻她的耳垂。
崔沫这次没留力,出手挡住把他的脸往外甩。
程康歪过脑袋,像被扇了一巴掌。
崔沫看都不看他,语气冷硬地说:“同样的答案翻来覆去地重复,你听不腻吗?”
程康缓缓地仰起脖,左右扭动颈骨,背过身去正了正颈下的领结,拿食指背扶了扶眼镜,半天不理人。
崔沫没管他,回到沙发端起沙拉继续吃,渴了就喝甘蔗汁。
没多久,有人调整过来了,转回身聊正题:“你跟他的相亲有什么下文?快一周了。”
崔沫冷冷淡淡:“就那样。”
程康半认真半玩笑:“要不算了,别强求。”
崔沫抬眼看他:“你最近很闲?那就帮我跑个腿。”
“做什么?”
“查一个人。”
7. 第 7 章
长云iS公司大楼。
沈皓云在15楼的办公室拨通了公司内线,问门外的秘书:“蒋助去哪了?”
5分钟后蒋旗敲门进来。
沈皓云滑着鼠标看电脑,说:“妇幼医院的系统续约要被长仁截胡了,你知道吗?”
蒋旗:“知道的,我刚刚去沟通了。”
沈皓云笑了笑:“这长仁挺能耐啊,已经是第三家了。”
蒋旗说:“他们的系统做得还行,但不如我们的成熟,论综合实力比我们差一截。”
沈皓云:“就是因为之前轻敌,输了三家。你带人好好研究他们,市三医院和中医院的续约盯紧点。”放开鼠标拿起平板,交代其它事:“世娱那边的财报我看了,没什么大毛病。另外这份创业书,我要跟主创成员见见面。”
蒋旗翻阅手中的平板电脑,切入创云基金系统查看沈皓云做了新标记的文档,有些疑惑:“这份创业书不够完善,初审就已经被否决了。”
沈皓云闭上眼轻捏眉心:“他们给我发了好几封邮件,反正有空,去聊聊吧。”
他的工作行程密密麻麻,见缝插针都难,哪有空啊?
蒋旗只说:“我去安排。”
创云基金会收到的这份创业计划书,主创成员是城大的再生资源科学与技术的学生。主创们基于日常的收拆快递经历,认为网购的产品存在严重的过度包装问题,造成大量废弃的塑料袋和纸盒,便提出了智能自助废品回收机项目。
智能自助回收已经有企业在做,主创们的设想区别在于针对的群体是高知高素质的大学生,认为这样能提高回收效益,减少机器的养护成本。
沈皓云关注的问题是:“你们的计划书写得再详细,针对的也只是前期的工作,比如怎样起一个可爱的名字,机器设计要如何吸引年轻人,铺排的高校对象,回收的分类与定价等等。至于中期的物流清运和后期的回收处理,计划书上没有体现。如果废品回收之后只是简单地倒卖给垃圾处理的第三方,那模式想被复制就太容易了,眨眼就会有第二家第三家起来竞争。”
主创们:“……”
沈皓云告诉他们:“废品回收是一个长链行业,人们普遍接触到的只有前端过程,但中后期要如何运作才是决定能否一枝独秀的关键。这些你们有没有考虑过?”
城大是知名的高等学府,许多学生热衷于创业,一年里头给创云基金自荐项目的数量没有上百也有八/九十,成功的不少,失败的更多,但创云基金的沈皓云亲自来学校与主创学生见面倒是头一回。
相关的校领导特意腾出时间与学生一起接待沈皓云,起初以为这个项目很了不得,结果听了内容,才知道项目的设想有些幼稚与理所当然,缺乏经验与对行业的透彻了解。
此等水准的创业计划太初级,不可能及格,却惊动了沈皓云亲自出马提点,也是够让人费解的了。
沈皓云鼓励主创学生不要气馁,他让蒋旗送上好几份关于废品自助回收的发展近况资料,说:“如果有心在这个行业深耕,你们不妨再仔细研究一下。”
这些资料一般人很难获取,主创学生又惊又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校领导拎起来往外推,沈皓云要走了,大家拥着相送。
城大的行政会议楼离教学楼和学生宿舍不近,平日出入的人少,清清静静。
沈皓云与校领导和学生们握手言别,司机立在车旁,眼看差不多要结束了,准备拉开车后座门。
此时一阵引擎声破空传来。
机械高速运转的声浪沉响绵长,从远至近呼啸而至,巡声望去,一辆黑色的摩托跑车阵风一样驶过视野。
摩托跑车流线型设计,驾驶员姿态自然地伏在车上,与流畅的车身线条融为一体。厚重的黑色头盔严严实实地裹住了驾驶员的脑袋,反光挡板遮住了五官,骤眼间,谁都无法辨认这是何方神圣,只能靠一束飘散在头盔之外的长发去判断,这大概是一位女士。
下午阳光尚好,路面树影斑驳,一只流浪小桔猫窜出了马路,稍不留神,摩托跑车就要从它身上辗压而过。
咫尺之际,摩托跑车不惊不惧,及时地收油拐弯,从小桔猫的屁股后灵巧地安全驶过,再踩油加速,眨眼就跑没影了。
行政会议楼外,看着车轰轰地来又轰轰地走的年轻人们忍不住低呼:“好酷!”
校领导却不甚高兴,责问:“这谁啊?在学校里制造机械噪音,有没有超速?查!罚!抓!”
“……”
没人能回答上。
沈皓云望着远去的摩托跑车,半瞬的失神后他推开了司机,自己坐上了驾驶位,关门入档踩油,一气呵成地追了上去。
……
杂货店的店员对Grace惟命是从,店长有时候也会对她马首是瞻。
沈皓云却瞧她处处不顺眼。
他去完洗手间出来,路过的Grace盯着他手上半卷量的厕纸,变态一样把脑袋探进洗手间看了圈。
第二天,一张玫红色荧光纸大字/报贴在洗手间的厕纸旁边:DONOTUSETHEBATHROOMTISSUETODRYYOURHANDS!USETHEHANDDRYERPLEASE!别用厕纸擦手!用烘手机!
沈皓云:“……”
他用纸用得再费,店里有的是货,又不是用她家的,她小气什么!
关店打烊后,Grace安排沈皓云扫地拖地。
这粗活脏活他哪做过啊?应付就两个字。
舞着扫把随手在地上画几下,再舞地拖,回头把地拖往脏水桶里一扔,拍拍手,搞定。
第二天,地拖桶旁边又贴了张玫红色荧光纸的大字/报:
DONOTLEAVEMOPSITTINGINWATEROVERNIGHT!TURNUPSIDEDOWNANDAIR-DRYITPLEASE!别把地拖泡水里过夜!竖起它晾干!
沈皓云的白眼要翻出银河系了。
Grace常常说来骂人的粤语脏话怎么念来着?
念“痴线”!
店里来了一批篮球,打满气之后要放进货篮。货篮举架高,沈皓云投篮一样一个个投进去,动作标准百发百中。
巡店的Grace给他找茬:“你在玩什么?”
沈皓云驳斥:“Youaresoblind;Iamnotplayingbutworking!”
你眼瞎,我不是在玩而是在工作!
Grace去哪搬来梯子,双手扛起整箱篮球爬上去,哗啦啦地把它们一次过全倒进货篮里,紧着教训他:“这才叫工作!”
沈皓云:“……”
又有一次他把新到货的玩具和游戏放上货架,Grace又指责:“弄错了,Toys放这边,Games放另一边,你要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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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皓云敷衍说:“我不懂。”
Grace:“你年纪轻轻,只要敢问愿学肯做,什么都能懂。”
沈皓云不耐烦:“toy也好game也好,都是一样给人玩的,有什么区别!”
他顺手把一个玩具和一盒游戏堆在一起。
Grace拿起它们,比着说:“Toys,可以一个人玩,自娱自乐。Games,至少要两个人才能玩。你说一样吗?”
沈皓云对这些根本不上心,又闻Grace数落他:“你打卡上班到现在已经2个小时了,这货架却依然空荡荡乱糟糟……”语气忍无可忍:“Soyouspent2hoursfornothing!”你浪费了2小时!
沈皓云好笑了,她以为他来真打工的?
智障。
Grace看穿他,轻蔑一笑:“你就是一个playboy。”又道:“这样子的playboy能追到Lynn吗?”
Lynn是林敏仪。
沈皓云听恼了:“关你屁事男人婆!”
说完扭头就走,不管不顾。
身后有追问声:“whereareyougoing?theyarenotdone!”你去哪?没干完!
沈皓云头也不回:“Iamtired!Iamhungry!Iamdone!”我累了!我饿了!我不干了!
他没走远,只是离开了杂货店,在自己停在外面的跑车里听歌休息,等林敏仪下班了,他还要约她去吃饭呢。
贫民区的街道基建落后破败,是脏乱差的典型代表,几名流浪汉随街坐着躺着或者丧尸一样行走,气息低弱,死气沉沉,乍一看以为是世界末日的前一天光景。
离沈皓云的车不远处停着一辆摩托跑车,黑色的车款又型又酷又硬朗,像一头静伏的矫健的黑豹。它若站起身目视四方,必会是这破败的街景中唯二的生机与力量。
可惜不是新车,哪怕擦得锃亮,懂行人也看得出这车倒过至少三手。
车尾挂着的车牌号码是花钱另起的,别出心匠叫:DAMAGE。
有点儿来自人间的撒旦要横扫天下的张狂。
这车八成是店里老白的,又穷又爱玩,之前以为他抽叶子抽废了,没想到人仍有几分清醒,清醒起来又怪有格调。
沈皓云举起手机给摩托跑车拍了张照片,发给郭文定,配文说:贫民区穷跑。
不知过了多久,杂货店又有人出来了。
脱掉工作围裙的Grace披着她的黑色风衣外套,背着黑色背包,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大头盔,走到那辆黑色的摩托跑车前。
初秋的天色蔚蓝透彻,一排黄叶的树下,她迈开长腿骑上庞大的车身,双手戴上头盔扣好扣子,启动摩托。
轰隆隆的引擎声打破贫民区里消沉的死静,厚重的摩托跑车灵动起来,由缓变快地朝着明亮的天边驶去,犹如黑豹苏醒,无畏地踏上它征服崇山啸海的又一趟旅程。
沈皓云望着她直到车影消失,回过神后见郭文定回信息了:你别说,挺酷的!
在车上又呆了会,沈皓云回去了杂货店。
路过toys和games的区域,他甩手不管的原本空荡荡的货架,此时摆满了货品,依尺寸颜色和品种分门别类,错落有致整齐有序,琳琅满目。
这哪是贫民区的杂货店?
这是法国巴黎的春天百货啊。
8. 第 8 章
市区车多人多,道路拥挤,摩托跑车跑不起来,憋憋屈屈地走走停停。
到上了高速,它就狂了,一直在超车道压着最高限速风驰电掣。
沈皓云的座架改装过,防弹舒适。至于速度,以前没觉得是一回事,现在要追赶前面的摩托跑车才发现有几分吃力。
他担心对方再加速的话他就追不上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前面的摩托跑车当真突然飙了起来,没几秒就闪电一样闪没影了。
沈皓云在高速上赶了一段路,零收获,随便找个出口驶离了高速,靠边停车后狠拍方向盘。
座驾的中控台一遍遍地响着电话铃声,“蒋旗”俩字在屏幕上钉着不撤。
沈皓云要接听时,一个车影燕子一样在眼角余光处掠过。
追着望出去,又见那一束随风飘散的长发。
沈皓云重新入档踩油紧跟其后。
脱离了高速,摩托跑车不狂了。沈皓云没敢跟得太贴,又生怕再跟丢,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分寸,像玩game一样,心里莫名地雀跃兴奋。
摩托跑车最后驶进了长仁医院,在急诊大楼旁边停了下来。
不知哪里发生了什么意外,长仁急诊里挤满了伤患与家属,水泄不通。
有护士在入口派发口罩,说春季流感爆发,各位要做好保护措施。
沈皓云接过口罩戴上,在拥挤的人堆里翻了几遍,终于翻出那个背影。
那背影立在楼梯拐角,手里提着光亮的黑色大头盔,听着一位矮矮胖胖衣着朴实的妇人在说:“你上次相亲的结果怎么样?快半个月了。”
背影淡声说:“就那样。可能没戏了。”
妇人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消极怠工?能不能提起精神?这个不行那就换下一个。”
换下一个?她有多少下一个?
沈皓云走了过去不打招呼就直接问妇人:“大婶你哪位?”
妇人愣然,跟他反问:“你又哪位?”
沈皓云拿下巴指了指旁边立着的崔沫:“她上次的相亲对象。”
妇人面露惊讶,把他左看右看,然后乐了,先跟崔沫说:“这相亲对象眉眼真俊。”
又继续打量沈皓云自言自语地嘀咕:“就是戴着口罩,不知道下半张脸有没有长残……”
沈皓云:“……”
崔沫心情不太明朗,低头安静地转身走了。
沈皓云要跟上去,被妇人自来熟地拦住问:“诶对象,你把口罩摘了,我看看你有没有龅牙凸嘴。”
沈皓云拿眼看她:“你到底哪位?”
妇人:“我是小崔妈的保姆,Pan~~~~dora。”
哦,中二保姆,连亲戚都不是。
沈皓云冷声说:“Pandora女士,雇主家的事情少打听。”
Pandora:“怎能不打听,小崔家没几口人,我跟她们最熟……”
前面的崔沫快走没影了,沈皓云把人绕过,大步跟上。
Pandora跟着他不依不饶地追问:“别走啊快摘了口罩让我看看,对象啊,对象对象……”
崔沫之所以来长仁急诊,是因为崔母在家里不小心摔倒了,Pandora给叫了救护车。
医生给崔母检查过,说没大碍,崔沫不放心,要替母亲安排住院观察几天。
崔母闭着眼睡在急诊室的临时病床上,头发斑白身形高瘦,气息虚弱,但人干干净净,显然被照顾得很好。
沈皓云没有上前打扰,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
敢租住贫民区的人尤其是年轻单身女性,家境好不到哪里去。
Grace在杂货店打工时,吃穿用度比节俭到离谱的林敏仪还要过之而无不及。
她来来去去都是一身黑衣服,耐脏耐磨,洗得发白了也照穿不误。就连她的贴身衣物,款式老土又旧。全身上下除了那条红绳链,没有其它一星半点的首饰。
在杂货店搬搬抬抬,极其消耗体力。有一次Grace要沈皓云帮忙卸货,沈皓云不想在林敏仪面前失面子,也不想再被嘲“手无缚鸡之力”,他咬牙照办了。
五板货物,每板都两米多高,加起来共几百件,有大有小有轻有重,他跟Grace和林敏仪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卸完。
事后郭文定送来了外卖,是米其林三星厨房出品的牛排套餐。累傻的沈皓云瘫在椅上,连手都抬不起来了,要郭文定喂。外卖准备了两份,另一份是要给林敏仪的。林敏仪一听这套餐要两千多刀,顶她五六个月的伙食费,震惊得怎么劝都不接受,宁愿吃自己带的鸡腿饭压惊。
卸货时Grace是主力,从头到尾没闲过半分钟,估计也累成狗了。沈皓云大发慈悲,问她要不要吃肉,他好心免费送她。
Grace没领情,全款买了一包价值两毛钱的小薯片,回到员工室从微波炉拿出叮热的白米饭,撕开薯片袋口再捏紧,手按着袋子一顿辗压后,打开袋口,哗啦啦地将碎花花的薯片倒进白米饭里,用勺子拌一拌,开吃。
沈皓云在杂货店消磨了多久,Grace就吃了多久这样的薯片拌饭。
她连超市里最廉价的冰鲜速成鸡腿都舍不得吃。
沈皓云想不明白,她那副用薯片拌饭喂养的瘦薄身躯,何来能量与店里的“零元购”作对抗。
……
崔母住进分配的病房时仍闭眼昏睡,崔沫陪着看着没打算走。
Pandora劝了好几次,说她不走,那个不愿意摘口罩的男人就一直杵在病房外等着。
崔沫没当回事,直到外面日落黄昏。
金色夕阳铺了一地,医院里外人来人往,崔沫拎着头盔走到摩托跑车前,坏了,车前轮居然漏气漏扁了。
她蹲下来仔细检查,手边没有备胎和工具,想修也白想。
一抹阴影无声地覆盖在她身上,抬脸,戴着口罩的沈皓云站着低头看她。
“沈先生有没有开车来?”崔沫问他。
沈皓云说:“我叫沈皓云,不爱叫中文名的可以叫我Ocean。”
崔沫从善如流:“沈皓云你有没有开车来?”
连名带姓地被她叫全名,沈皓云听了一耳朵Grace那种咬牙切齿的质感,忍不住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他笑了,本要风轻云淡地应一句“当然有”,转脸看自己停在另一边的四轮车,笑容顿失。
妈的,他的车轮也漏气了?
沈皓云赶紧过去检查,车的左前轮扁得阿妈都不认得,眼看是没法开了。
崔沫跟了上来,看了一圈,问:“你跟我走一样的路吗?是不是经过同一个地方被扎了?”
沈皓云扯下口罩不服气地说:“谁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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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路,你以为我很闲?”
崔沫:“……”
她看向他的车尾:“车备箱应该有工具,我可以帮你换备胎。”
沈皓云一点都不惊讶,Grace以前就帮店长的四手丰田换过备胎,这事崔沫做得来。
但他不需要。
他拿手机给蒋旗打电话,吩咐人把他的车和崔沫的摩托跑车修好,又叫派车,说:“我要跑车,跑得最快的跑车。”
……
正值下班高峰,路上堵得天怒人怨,派来的跑车无法幸免。
长仁急诊大楼前有小憩区,崔沫抱着头盔和沈皓云坐在那里无聊地等着。
赶来医院看急诊的人在他俩跟前来来往往,沈皓云想起崔母的病容,张声问:“你母亲怎么回事?”
崔沫说:“身体不太好。”
沈皓云想深入打听,崔沫却先问:“你来医院做什么?也看病?”
沈皓云抬头望天:“废话,不看病难道看戏?”
“那你什么病?”
“神经病。”
“……”
面前的急诊大楼入口,进去的人多,出来的人少,都以为又是再平常不过的繁忙一天。谁知道忽然之间的事,许多人陆陆续续地从急诊大楼仓忙地逃出来。
崔沫察觉到不妥,眼见逃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慌张,都害怕被落下似的,有人大声疾呼:“快跑!”
大楼里接二连三传出尖叫声,缘由不明,楼外的人一头雾水,质疑的迟疑的不安的,最终被逃出来的人推着往外跑,有人跟不上被挤掉了鞋,有人手里的东西拿不稳被撞了一地,有人恐慌有人呼喊,情况逐渐混乱。
肯定发生了什么,崔沫站了起来拎着头盔往大楼走。
宽敞的大楼出入口由于人炸了锅一样涌出而变得拥挤狭窄,逆流而上的她被人不住地往外推撞,崔沫站稳脚以免踉跄摔倒。
一双大手从背后扶住了她两侧腰身,加固了她对推撞的抵御力。
那双手温厚宽实,微烈的掌温穿透了春装的衣物在她身上消然扩散。
崔沫回头,视线落到沈皓云白皙的喉结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距离咫尺。
急诊大楼里传出了求救声,往外逃的人益加悚然惊慌,一圈圈的将崔沫和沈皓云挤得贴成一团。
场面乱七八糟,沈皓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掩护着崔沫,俩人费了些劲才到达事发中心的急诊大厅。
抬眼望去,赫然入目的是一个男人挥着菜刀在乱追狂砍。
男人身上血渍斑斑,面容狰狞目露杀光,像发疯的野狗逮住谁就往谁身上砍刀。
几名穿制服的医生护士和普通百姓已经倒地躺在血泊中,三四个医院保安想围上去制止男人,但苦于人多慌乱,跑的躲的哭的叫的穿梭于现场,一时难以控制无从下手。
状况搞清楚了,崔沫继续往前走,右手手腕却被沈皓云扣住,他拉着她走回头路,要与其他人一样撤离。
崔沫挣扎,手腕被扣得更紧,人被拽着一步步往后退。
那边挥刀的男人逮住了一位抱着小孩跑得慢的护士,高举菜刀,淌着血水的刀尖要往护士身上捅了,目击者们无不屏息。
没时间浪费了,崔沫用左手接过右手提着的头盔,左手臂一抬一挥,果断地将手中的头盔用尽力气砸了出去。
9. 第 9 章
几乎没有人看到过程,只知一顶头盔从天而降,精准地击中挥刀男持刀的手。
头盔又沉又重,力度速度均在线,挥刀男吃痛得厉害,刀拿不稳了直接掉地上。
医院的保安抓紧时机扑了过去,人叠人地把挥刀男层层按倒。
节奏过于意外,许多人未反应过来,仍处于争相逃跑的恐惧之中。
沈皓云要不是回头看了眼,也猜不到崔沫会拿头盔当武器。趁他怔然,崔沫挣开了他的钳制,人大步大步地往挥刀男走去。
被压在地上的挥刀男嗑了药似的精神亢奋,不要命地挣扎。更坏的是,他不知从哪又掏出一把小水果刀,忙于压制他的保安们浑然不知。
小刀在暗地里要往保安身上扎,落刀的瞬间,刀刃被人徒手整片握住。
挥刀男惊傻了,看向出手的主人,一张清丽的脸鄙夷地瞧他冷笑。
追上来的沈皓云直击了这一幕,来不及生出情绪,他本能地一脚踹向挥刀男,挥刀男当场晕了过去,握刀的手也松垂了。
由他而起的危机终于平息了。
又好像还没结束。
沈皓云跌跪在地上,怔怔地盯着崔沫握住刀刃的右手。
她多狠啊,她太狠了,赤手空拳对付整把刀刃,也许下一秒,她手上的鲜血就会顺着手腕淋漓地往下涌流。
刀刃锋利无情,她这一握,轻则外伤重则断掌,该怎么办,是马上松手止血还是等医护来处理?
沈皓云考过急救证,此时却无措了,抬眼看崔沫,她看了什么笑话一样轻轻松松地朝他笑。
沈皓云崩不住了:“你还笑!”
“不好笑吗?”崔沫缓缓地摊开右手掌,掌心那片被她紧握的刀刃啊,呃,原来套着刀鞘……
“又蠢又坏的歹徒。”崔沫扔下小刀,拍拍手站了起来。
沈皓云愣了半瞬,跟着站起来一手拽住崔沫把人往哪里带了。
带到哪无人的后楼道,沈皓云厉声对她质问:“你干什么?你刚才干什么!”
崔沫说:“帮忙啊。”
沈皓云:“谁要你帮忙?医院有保安,大把人在打110,听!”外面有警车的警鸣声,“警察也来了,有什么需要你一个路人帮忙的!”
崔沫觉得他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平静说:“举手之劳而已,我不想袖手旁观。”
沈皓云咬牙:“你牛逼,举个手就成英雄了。但你不想袖手旁观的话,方法有许多,不一定非要把自己牵扯进去,帮人之前要确保自己的安危!”
崔沫坦言:“我不觉得有危险。”
“不觉得?”沈皓云气极而笑:“那把刀,是刀啊!万一它不带刀鞘你的手就废了!”
崔沫笑了:“这不是没万一吗?”
沈皓云:“万一有万一呢!”
这扛抬得,崔沫笑无语了,随口反问:“你很怕?”
沈皓云脱口道:“我是怕!”
“我不怕。”崔沫秒回。
沈皓云觉得自己又被视作小丑了,崔沫看似寻常的轻笑里又带着对人的轻鄙,不管与她说什么她都油盐不进,有主意得令人束手无策。
看,他话还没说完,她就一副“我不在乎”的样子潇洒地转身走。
崔沫往外走了两步,忽然被翻了个身,后背撞上了墙壁,没回过神,一副硬朗的阴影就压了过来笼罩了她。
沈皓云按着她的肩膀,低着头逼着她看。
“你自以为刀枪不入所以敢冲锋陷阵,别人都是贪生怕死只会临阵退缩是不是?”
他压着音量的质问从牙缝里挤出,炽热的气息恼怒地扑打在崔沫的脸上。
崔沫抬眼看他,只看着他,一话不接。
沈皓云皱紧了眉,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死性不改?”
崔沫不哼声,沈皓云不容她当哑巴。
“说话!”他威逼着。
崔沫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后淡声说:“我没听懂你说什么。”
这话踩中了沈皓云哪根神经,他用力把人一推,反把自己往后推了几步。
他身上的手机开始响,响个不停,再不接它就要爆炸了一样。
沈皓云转过身接听电话。
蒋旗知道长仁医院急诊科出了事,非常担心他的处境。
沈皓云无声地深吁一口气,低声说:“我没事。”
挂了线,他回身打量崔沫。
她靠着墙壁站着不动,看着他一言不发,脸上找不到任何思绪。
沈皓云忽地冷笑,冷嘲道:“装,继续装!”
他转身离开,开着已经送达的跑车在高速上狂奔,无人能及。
刚才崔沫的摩托跑车时速是多少来着?他这款跑车保证只快不慢。
可跑得再快,前面没有参照物了,他快给谁看?
……
开在贫民区的杂货店无疑是“零元购”的天然补给站,进来鬼鬼祟祟偷东西和明目张胆偷东西的人不要太多。
有些“零元购”看上去像正常人,但大部份多多少少都带点毛病。
比如身上有一股祖传不洗澡的源远流长的臭味的。走路一拐一拐,裤子都系不紧老往下掉的。颠着颠着进来,麻木又熟练地拿消毒酒精当酒喝的。
什么款都有。
店长和老白小黑从来不管,林敏仪想管却不太敢管。
沈皓云对“零元购”嫌弃又鄙视,加上惜命,每次都有多远离多远。
那天他生无可恋地慢吞吞摆货,听见柜台传来吵闹声,又见林敏仪急忙忙地跑过,他扔下手里的货品跟了上去。
柜台前有一对男女,推着一架残旧的婴儿车势要离开。
Grace挡在他们面前,指着婴儿车喝问对方:“whatdidyouputinyourstroller?”你们放什么在婴儿车里了?
男人凶巴巴说:“whatthefuckIput!Itismybaby!”放你妈!这是我孩子!
女人也不弱势,冲着Grace叫骂:“shutyourfuckingmouth!Mybabyissleeping!”闭你妈嘴!我孩子在睡觉!
Grace一点不怕,大声揭穿:“Nobabyatall!Youstoleourproductsandhidtheminyourstroller!”根本没有孩子!你们把偷的东西都藏车里了!
那婴儿车盖着一张脏兮兮的毯子,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说孩子在里面睡觉吧不像假,但说是真的……又有点怪异。
男人作势要揍人,抡起拳头威胁Grace:“Stayawayfromus!Donottouchmybaby!”离我们远点!别碰我孩子!
及时赶来的林敏仪担心那满手臂都是花花绿绿的纹身的男人会动真格,赶紧拉走Grace让开了路。
那对男女马上fuck来fuck去地推着婴儿车往店铺门口走,还给Grace比中指。
他们用来盖着婴儿车的毯子太大,都拖到地上了,Grace冷眼看着他们,无声无息地步子一迈,拿脚尖把毯子一踩。
婴儿车无知无觉地往前走了半米,毯子就滑下来了。
现场人均可见,那残旧的婴儿车里装满了店里售买的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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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和日用品,唯独没有婴儿。
Grace气急败坏,喝道:“see!theyareallourproducts!youmustpayforthem!”看!全是我们的货!你们必须要付钱!
那对男女始料不及,恼羞成怒地边骂边硬要把婴儿车推走。
Grace双手跟他们抢车,半步不让。
那男人抡起拳头朝Grace挥。
沈皓云一个箭步跨过去将Grace拽开,同时跟谁喝道:“call911!”
林敏仪迅速拿出手机拨号。
那对男女见形势不妙,起脚踹翻了婴儿车,骂骂咧咧地跑了。
Grace追着对方骂:“fuckyou!Neveeagain!”
之后回去蹲下把倒了一地的货品一件件捡起来,林敏仪收起手机跟着帮忙。
沈皓云站在旁边教训Grace:“你是不是有病?他们爱偷就让偷个够,你管什么?整个店你看谁管了?公司在这里开分店就当作扶贫,一堆破锁破五金破沐浴露值个屁钱啊!”
Grace边收拾边反驳:“瞧你中气十足的,早干嘛去了?不怪小偷反而怪我,要不要脸?”
沈皓云:“我不要脸你不要命!刚才要不是我,你早被揍成猪头了!”
Grace:“开玩笑,我一个打十个!”
沈皓云:“打打打,他们朝你拨枪的话我看你怎么收场!”
Grace:“那我也拔枪!”
“你……”沈皓云知道什么叫活久见了,他气得笑骂:“你牛,你牛逼,还拔枪,你别叫Grace了,他妈的改名叫crazy吧!”
还要拉林敏仪走:“你,离她远点,人家分分钟要开枪战的,小心流弹误伤你。”
林敏仪脱开他的手,说:“你不要怪Grace了,她只是尽责……”
沈皓云:“尽个屁责!Nopolicyallowinghertostopthem!”
公司明文规定,店员不能拦小偷追小偷,谁拦谁管谁违规。
林敏仪不是不知道,但她也理解Grace把店当作自己家一样去看护的责任感,只好道:“算了沈皓云,你走吧,这里不适合你,我跟你没可能的。”
说完又蹲回去帮Grace捡货。
这些拒绝的话沈皓云早就听到免疫了,但林敏仪在Grace面前生生地说,沈皓云倍感丢脸。
他瞧了眼Grace,恰巧对上了Grace也瞧过来的眼神。
之前借尿遁的小黑和老白把店长喊来了,本应主持大局的人姗姗来迟,沈皓云看到他就火上烧油,骂道:“你他妈的哪是店长!毫无作为!”
店长不懂中文,好在眼睛不瞎,这几个中国员工没有谁的脸色是好看的,店长觉悟地问:“whathappened?shouldIcall911?”
耐你妹!
沈皓云不觉得自己有错,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那些“零元购”即使有病君怂货,更多的是非善男信女,Grace总要管,管得多,终有一天管到那些怀恨在心要用行动报复寻仇的恶人。
沈皓云不敢想象,假如那天他没有多留一个心眼跟着去,Grace一个人要怎么对付五个流氓。
……
在高速上巡逻的交警驶到辅道停了下来,走到前面打着双闪灯的跑车旁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
车窗降下来了,交警询问是不是有特殊情况,这高速路的辅道不适宜长时间停留的。
驾驶位的沈皓云疲惫地淡笑,说:“抱歉,只是累了想歇歇。”
10. 第 10 章 I will be
夏日的夜里十一点,大雨滂沱,雨刷疯了一样甩刮,车前窗仍挂着一帘水幕,挡住了沈皓云的视野。
他看不清车外的状况,驾着车在陌生冷清又破败的街道上走走停停,四处张望。
最后艰难地看到有一辆倒在地上的摩托跑车,车牌名DAMAGE。
他降下车窗探脖子往前把它看清楚了,只有车不见人。
妈的!
纠结了几秒,他咬咬牙,推开车门下地去找。
这雨大得,说是千年一遇都不过分。沈皓云眨眼的功夫就全身被淋湿了,他抹着满脸的雨水,绕着摩托跑车在附近找,终于在一条窄巷子里发现了一堆人影。
Grace被五个流氓围着,全被雨淋成落汤鸡,那五个流氓的手里都握着铁棍。
沈皓云没敢犹豫,拿起手机要打911,但暴雨似乎把手机淋坏了,没反应,他想着回车里再打,转身时不巧被发现了。
当中一个流氓认出他也是杂货店的员工,跟Grace一样黄皮肤黑头发呢,实属同伙。
沈皓云想跑没跑成,被追上后逼至Grace的旁边。
他强作冷静,拿出钱包整个递给流氓。
流氓笑嘻嘻地收了过去,翻开看,哇~好几千刀的现金和各种银/行卡。
流氓惊喜地交谈了几句,贪婪发作,想另谋计划。
沈皓云痛恨他们无耻也痛恨自己愚蠢,这些流氓要是给一个钱包就能摆平的话,又岂会花五个人围堵一个女生?
“沈皓云,”一直缄默的Grace短促地低唤了他一声,沈皓云看向她,她被雨水淋得都有点认不出了。
雨幕里Grace的视线快速地往哪撇了撇。
那里有两根旧冰球棍倒在地上浸在雨水中。
沈皓云秒懂Grace的意思。
两对五。
不拼就等死。
拼,也许只是残。
沈皓云心里狂骂有病有病有病!
那是一场恶斗,暴雨与闪电不知是在替谁打气,既不合时宜又该死地起了点作用。
眼见有逃脱的机会,沈皓云拽紧Grace的手夺命狂奔,人堪堪躲进了车,流氓就追到了,他们跳上了车前盖和车顶狂蹦叫嚣。
沈皓云不管天不管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踩油就跑。车撞着大雨往前飙,车身上的流氓如数被狠狠地甩到路上。
Grace在副驾位回头看着,激动地说:“停车停车!趁他们摔得半死,我们把他们再揍一顿!”
沈皓云震惊,她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厉害打上瘾了,不识死字!
Grace催着说:“快停车!乘胜追击一次过把他们揍怕了,他们才不敢再来!”
沈皓云不知是气的还是慌的,撕喉怒吼:“你有病啊?!你他妈是猫吗?有九条命任你作?你的命值不值钱我不知道,我的命值钱得很!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死十次都赔不起!还乘胜追击,你真他妈以为自己很能打?!今晚没有我你早死了!”
Grace却说:“没有你我早就一个人跑了!”
沈皓云:“你跑什么!你不是一个打十个吗?他们才五个人,你打啊打给我看啊!还有枪呢?你拔枪啊拔啊!”
Grace说:“我今天没带!”
沈皓云:“你天天都没带!”
沈皓云惊魂未定,握方向盘的手不住地打颤。在今晚之前他从没打过架,根本没有事情需要或者值得他用武力去解决。
这一回误打误撞的险胜了,既后怕又激奋。
跑车在夜里冲破层层雨幕,没有方向但也不敢停下来。
副驾位的Grace突然又叫:“回去!”
沈皓云以为她还想回去找流氓干架:“你怎么这么好斗?非得被打死了你才怕是不是?”
Grace说:“不是,我丢东西了!”
沈皓云更不以为然了:“丢就丢了,没丢命就行!”
“不行,我得回去找,你快调头!”
“做梦!”
Grace坚持:“那你停车,我自己去找!”
沈皓云把心一横,真的停车了,他放话:“你自己找个够!我不陪你送死!”
车没停稳Grace就推门下车了,根本没把话听完。
沈皓云伸手把她拽了回来,又气又恨:“你真的不怕死!”
Grace大喊:“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重要过命?”
“你别管!”
“我不管我就是间接杀人凶手!”
俩人争执着,一个要下车,另一个不让,都致力于反制对方,沈皓云几乎上半身跨到副驾位去钳制Grace。
“你放手!别拦我!”
“你坐好!别害我!”
俩人互相埋怨也互不理解,都快要恨死对方了。
也就一阵间,Grace突然不挣扎了。
她静下来怔怔地看着沈皓云身上的哪里,他的卫衣衣领处,有什么东西在勾着。
Grace递出手去碰,她也许累的慌的,手不住地发抖,指尖不太听使地碰到了沈皓云的下颌。
沈皓云也累得慌,维持着姿势都不想动了,但潮湿冰凉的指尖触感轻轻划过了他的皮肤,他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低头去看,Grace的手落在他颈下的衣领处扣着什么。
完了她收回手,缓缓摊开掌心,一只小巧的卡通金老虎安静地躺着捧着“福”字。
“不用回去了,”Grace的话声放轻了许多,她说:“找回来了。”
沈皓云恍然大悟:“就为了它?”
一只才指甲大小的老虎,哪怕实心纯金出身奢牌也不过几个钱。她想要的话,真老虎,大一千倍一万倍的纯金老虎他都可以给她,用不着拿命去换啊!
“你到底是勇还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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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皓云忍不住怒吼她。
换以前的话Grace会说一句顶十句,这次她没有回应,忙着从湿透的衣服里掏出一条红绳链,低着脸认真地要把金老虎重新系上去。
她微颤着指尖动作有点迟钝愚笨,一点不像平时办事干净利落的男人婆。垂着的眼帘挡住了往常总是带着鄙夷的锋利的厉目,只剩一些细碎的光。低着的脑袋不再嚣张,没有上仰的下巴原来生得尖尖细细。
沈皓云第一次见Grace这副模样,她还蜷着身体窝在他怀里似的。
金老虎系好了系紧了,Grace无声地长松了口气,吐出来的气息温温湿湿,一团扑落在沈皓云的喉结上。
沈皓云感觉到自己打了个寒颤,身上身下起了一股无名的燥热。脑子不知怎么想的,嘴巴不受控制,脱口来了句:“我救了你,你必须报答我。”
他按了哪里的键,副驾座椅往后躺平了下去,又反手往身后一按,车熄了火,灯全灭了。
Grace躺着看他,昏暗中他眼里的光炽热闪烁,有从未见过的执着。
俩人贴得好近,被暴雨冲刷过的身躯透出来的都是湿淋淋的凉气,凉气之下又有躯体天然的温度。
现在回想,已经说不清当时是谁先主动,反正两张沾着雨水的唇最后吻在了一起,两颗又惊又慌乱跳不止的心在死里逃生之后都想找一个温暖的依靠贴一贴。
手是抖的,心是颤的,布满雨水的皮肤冰冰凉凉湿湿滑滑,越细捏越能捏出热度,直至滚烫。
车内空间狭窄,无法伸展,越压抑越狂躁,就像逮住仅有的机会,无止境地内外索取。
劫后余生活脱脱的体验,柔韧湿润,细致入微,渗透骨髓,将人踢进地狱又抛上天堂。
暴雨倾城,街上道上不见人影,经过的只有匆匆撤退的寥寥车辆。
厚重的雨幕遮挡了车外的一切,车内膨胀的空气令车窗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朦胧无形。
哗啦啦的雨声震耳欲聋,夜里的低吟舒叹全被淹没于雨水中。
沈皓云粗喘着气,余韵未褪,心跳依然又急又响,仿佛人世间唯有这种感觉难舍难离。
他微微睁开眼,不知几时把衣服穿戴整齐的Grace背上黑色背包跟他说:“我出去一下。”
他始料不及:“你去哪?”
Grace淡声道:“Iwillbeback.”
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皓云推开车门追出去,车外一滴雨都没有了,只有一片刺眼的白光,四周茫茫然的什么都无法看见。
“Grace?”
沈皓云没入白光之中,迷路似的毫无收获。
她去哪了?回去找流氓干架吗?抑或又丢了重要的东西?
“Grace?!”
沈皓云一遍遍地叫着找着,没有人应声,静如死水。
他越来越怕,越来越怕。
11. 第 11 章
“Grace!”
又一声疾呼,沈皓云惊坐起身,眼也彻底睁开了。
眼前影像霎时陌生,定神看了会,原来他人在云际府的卧室。
卧室门被敲响,蒋旗在门外担心问:“小沈先生?”
沈皓云跌靠在床背上,出神了半天又缓了好一会劲,摇摇头醒了醒,掀开被单下床去浴室了。
曹再军来电话时,沈皓云已经冲过澡,在阳台点了根烟,慢条斯理地边抽边看六十八楼下来来往往赶路的车辆。
曹再军说:“上次跟踪你的那辆车是套牌的,路径很复杂,还没查出来。”
沈皓云说:“不奇怪。”
曹再军:“开车的司机在城大下的车,人戴着口罩墨镱,躲过了人脸识别。”
“男人女人?”
“像男人。”
沈皓云讥笑:“石头蹦出来的孙悟空。”
曹再军叮嘱他:“以前没有这种事的,你往后得注意点了。混乱的场面少参与。”
昨天长仁医院急诊楼发生的恶意袭击事件,沈皓云人在现场但庆幸没有受伤,蒋旗早已向沈皓臣报告,也知会了曹再军。
沈皓云明白他的担忧,却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多英雄啊。”
曹再军说:“遇事参与的方式通常有三种,出钱出力出声。你出钱就好了。”
沈皓云说:“出了。”
他吩咐蒋旗以长云iS的名义,给昨天袭击事件中的伤者捐赠了数百万的治疗费与生活费,也去信了相关部门呼吁严查严惩。
俩人聊得差不多,准备挂线,沈皓云叫住了人:“小军,问你一个问题。”
“说。”
沈皓云斟酌着:“如果一个人,女人,明明认得你却假装不认得你,会有几个原因?”
曹再军反问:“你怎么确定对方一定是认得你?”
沈皓云说:“她不认得我我跟她姓。”
曹再军笑了:“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你问问小文或者皓臣哥吧。我比较感兴趣的是哪位女士这样愚弄你,是不是那位崔沫?”
沈皓云说:“你都没给我解答,凭什么我要给你解答?”
说完先挂线了。
……
中午崔沫下了课回到教师公寓,推开门那一瞬,她脚步顿了顿。
恰巧程康来电话,她低声告诉对方:“有人进过我家。”
程康交代了什么,崔沫说:“好,知道的。”
挂了线,她若无其事地进屋,换了身衣服又出门了。
“hi~surprise!表表姐!”公寓楼下,姚细蝶热情地飞奔过来搭上崔沫的肩膀。
崔沫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姚细蝶嘿嘿笑:“这世界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吹水不擦嘴。”崔沫笑骂,继续往哪里走。
姚细蝶跟着她说:“表表姐,你的科幻物理课怎么不讲时光机了?我还想听呢。”
崔沫说:“你还想听什么?”
姚细蝶:“听它的动力来源啊。要时光机的速度瞬间超越光速,除了核动力就只剩一个可能了。”
“哪个可能?”
“反物质。”
崔沫好奇地拿眼看她:“你是哲学系的学生,怎么对物理这么感兴趣?”
姚细蝶拍了拍胸口:“天生的。除了物理,我对哲理地理心理护理也很感兴趣。”
崔沫走到摩托跑车前,这车昨晚被修好了连夜送了回来。看她坐上车戴头盔,姚细蝶急着问:“你去哪啊?我也去!”
崔沫说:“我妈住院了,要去看她。”
姚细蝶:“那更要去看看老人家了,我坐你车。”
边说边迈腿要跨上车。
崔沫拦住她:“我没有多余的头盔,你自己打车去吧,长仁医院骨三科7号床。”
说完她骑车走了。
姚细蝶:“……”
拿出手机查去长仁医院的路线,哇,不近啊,也没有直达的公交。
改查通讯录,第一位是曹再军,那天下午让他送了一次,她赖着脸皮要了人家的电话号码。
姚细蝶想都没想就拨了过去,连打了三遍,人家才接听。
“Hellohello,我想去长仁医院呢,你能不能载我一程?”她开口就问。
“抱歉,没空。”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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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就挂了线。
姚细蝶:“……”
往下翻通讯录,最熟悉的要数郭文定了,给他打电话,他很给力,人就在城大等女朋友下课呢。
姚细蝶直接跟他道明用意,他豪迈说:“没问题,过来医学院。”
姚细蝶百米冲刺跑到了医学院,正好任游也下课了,姚细蝶热情地跟她“HI~”,完了自然地坐上了副驾位。
原本想坐副驾位的任游:“……”
见郭文定不以为然,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自行坐到后座去,问是不是三个人一起去吃饭看电影。
姚细蝶告诉她:“我不去吃饭,我去医院。”
任游:“啊,你不舒服吗?”
姚细蝶:“NoNoNoNo,我去探人。”
郭文定开着车说:“你真闲,表了几表的亲戚还这么关心。”
姚细蝶:“亲人嘛,血浓于水。”
郭文定摇头:“你表表姐是奇葩,跟她血浓于水有点惨不忍睹。”
姚细蝶惊讶了:“你好像知道的不少,快分享你的八卦。”
俩人坐在前面兴致勃勃地聊,坐后座的任游听着看着,好几次往前凑想融入,无果。
任游收回身子,对着郭文定的椅后背生闷气,但这并没有任何作用。她低头默默地刷手机,手机知道她正在经历什么似的,给推送了“男朋友的副驾位被其他女生坐了”之类的话题,点进去看,99%的呼声都叫“分”,任游:“……”
到了长仁医院,姚细蝶去骨三科7号床找人,护士说病人被转去VIP病房了。
改去VIP病房找到人了,崔母正睡觉,旁边有个穿着朴素矮矮胖胖的妇人在坐着磕瓜子,不见崔沫。
姚细蝶和Pandora从上到下打量对方,几近同时发问:
“你是谁?”
“你哪位?”
姚细蝶以“表表妹”的身份自我介绍,又道:“表表姐告诉我崔阿姨在骨三科7号床的,怎么换成VIP了?”
Pandora吐着瓜子壳说:“今早刚换的,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那我表表姐呢?”
“去谢人家了。”
12. 第 12 章
长云iS大楼。
妇幼医院的管理系统续约失败,被长仁医院第三次成功截胡,蒋旗组织了会议商讨对策。
议题颇长,会议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了,秘书进来告知有位姓崔的女士要见沈先生。
沈皓云回到办公室,崔沫人在里面站着,看见他进来了,她坦然道:“沈皓云,谢谢你给我妈安排VIP病房和专家会诊。医院说你预付了费用,”她递上一张支票,“先还给你。”
沈皓云不高兴了:“我人都没坐下你就开始跟我算账。”
崔沫笑了:“还不是因为你给得太多,我怕利息要按秒算啊。”
她坚持递着支票,沈皓云接了过去看了看,心想这点钱她不知吃了多少年的薯片拌饭才攒得下来。
崔沫再次道谢,之后说赶时间要走了。
沈皓云:“……”
他才刚坐下。
“你去哪?”他站起来跟着人问。
蒋旗从会议室出来,见沈皓云跟着崔沫走至电梯口,叫住了他:“小沈先生。”他拿着手机告诉沈皓云:“张副部的秘书来电话,说中午可以见面。”
“哦。”沈皓云应了声,转头见崔沫进了电梯离开了。
沈皓云调头回办公室,走了几步又停住,跟蒋旗说:“中午肯定堵车。”
蒋旗:“我安排直升飞机。”
说着要往哪打电话。
“不用。”沈皓云说,“你给我准备一样东西就行了。”
崔沫到了地下停车场,骑上摩托要戴头盔时,身后有人在喊:“等一下。”
一个保安走上来,说这里不是公共停车场,外来车辆需要登记的。
崔沫接过纸板填写信息,完了保安刚走,沈皓云就冒出来了。
“你去哪?顺路载我一程。”他不客气地说。
崔沫反问:“你没车?”
沈皓云说:“我环保。少车出行,减少碳排放。”
崔沫:“我没有多余的头盔。”
沈皓云:“我有。”
他抬手往后招了招,从远处小跑着追上来的蒋旗给他递去一顶崭新的头盔,BlingBling的粉红色。
沈皓云脸色不好看了:“我要黑色,黑色,Black。”
蒋旗说:“黑色要等半小时送货。”
沈皓云:“…………”
外面的天色不太好,一辆黑色的摩托跑车驶出了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驾驶员又酷又飒,后座人西装革履头戴BlingBling的粉红头盔,艳压群芳。
摩托跑车在CBD跑不起来,一贯的走走停停。
每次刹停,坐后面的沈皓云都不自觉地往前磕头。多少次后,崔沫忍不住回头跟他说:“你别再磕我头盔了。”
沈皓云炸毛:“谁让你老刹车!这叫惯性,物理没学过吗!”
崔沫说:“红绿灯多,我也不能闯红灯啊。”
沈皓云:“$%*#~!”
离开了CBD,路宽车少,摩托跑车能跑起来了,撞起的风呼呼地从两侧刮过。
崔沫露在头盔外的长发随风乱舞,有一下没一下地乱抚着沈皓云的喉结。
沈皓云觉得痒,身体往后挪了挪,崔沫的发尾就够不着他了。
他悄悄把身体靠回去,她的长发又对他的喉结张牙舞爪了。如果他把头盔的挡板掀起来,崔沫的长发恐怕会忽忽地甩他脸。
崔沫忽然回头喊了句话。
风声大,没办法听清她说了什么,沈皓云喊:“你说什么!”
崔沫又回头,推起头盔的挡板大喊:“我说有人跟着我们!”
沈皓云:“??”
他往后看,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在他们尾后不远处紧紧跟着。
摩托跑车减速,他们减速,加速,他们加速,拐左,他们也拐左,说不是在跟踪尾随,谁信?
明目张胆,来者不善。
沈皓云推起头盔挡板大声跟崔沫说:“抄小路,踩油!”
崔沫照做,一拧油,摩托跑车跟飞起来一样。沈皓云霎时没坐稳,人往后仰后又往前俯冲,双手下意识地搂住了崔沫的腰。
等习惯了速度,他想着把手收回去,转念又认为小题大做,最后决定心安理得地继续搂着崔沫。
后面的黑色轿车不避嫌地追着,甚至要反超前,好几次想逼停崔沫。
崔沫驾着车头摇尾摆地左闪右避,没让对方得逞。
天色比先前暗了许多,雨说下就下,还不小,崔沫和沈皓云骑着车在路上狂奔,人很快被打湿了。
摩托跑车驶进了一条小道,停下来回头看,那黑色轿车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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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道口,下来了几个黑衫黑裤朦着黑色口罩的人跑着追上来,手里拿着各种武器。
崔沫问身后的沈皓云:“你干了什么坏事得罪人了?”
沈皓云:“你才干坏事!”
崔沫说:“二对四,打得过。”
沈皓云心里绷紧了,打你妹!眼见要被追上了,他急道:“快跑!”
摩托跑车继续往前逃。
这小道纵横交错,GPS进来了都要投降,万一走错了分分钟遇到死胡同,等于送羊入虎口,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摩托跑车拐个弯就急刹停了下来,崔沫干脆道:“下车!”
后面的黑衣人赶上来时,摩托跑车淋着雨横倒在地上,骑车的人不翼而飞。
路边是一座老楼房,出入的闸门前后晃动着像刚被人推过,门里是破旧的楼梯,两顶头盔一黑一粉滚在地上。
几个黑衣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个老大似的比划了两下,有行动了。
崔沫和沈皓云听着外面的雨声和动静,不敢吱声。
他俩躲进了对面一个间缝房,从外面看,这位置怎么都不像能挤进两个成年人的空间。
间缝房的铁门长满锈斑,有些都锈出孔了,沈皓云透过锈孔窥探外面,黑衣人有些追上楼去了,有些留在原地淋着雨看守张望。
他想转身告诉崔沫,转了一半,手臂碰到了崔沫的胸口。
沈皓云:“……”他压着嗓子低叫:“你往后站。”
崔沫:“……”
她背后是一堆杂物,脚都没地方再挪。更关键的是杂物里有三尖八角的不知名物体,只要她稍稍往后靠,那玩意就锥刺皮肤,人会痛。
门外有追兵,沈皓云见她没反应也没再强求,无语地转回身。可过了没几秒,他夹着肩膀硬是把身又转过去了。
空间太拥挤,俩人面对面的差点就严丝密封了。
崔沫退无可退,压着嗓子说:“你转回去。”
沈皓云说:“我怕他们看见我。”
崔沫:“……”
拜托,这铁门是有孔,不是有窟窿。
“你怕不怕?”沈皓云低着声问她。
他吐出的气息无不扑打到崔沫的额前,温温湿湿,麻麻痒痒。
崔沫低了低脸,轻轻地甩了甩头,说:“不怕。”
13. 第 13 章 FB she is
铁门外的脚步声多了起来,追上楼的人估计又跑回来了。
他们开始对话,一句句叽里咕噜地说着。沈皓云仔细听着,没听明白。
这些黑衣人说的不是中文英文也不是日文法文。
空间狭窄,手动一下都难。
沈皓云费劲地掏出手机,打开软件想即时识别和翻译。
“试试俄语。”崔沫此时低声建议。
沈皓云听她的,试了,不对。
“西班牙语。”崔沫又说。
沈皓云再试,也不对。
“德语。”崔沫再说。
沈皓云又试,还是不对。
算了,他干脆用自动识别功能,崔沫又建议:“不如录下来。”
也有道理,沈皓云打开录音APP,可没录上两秒,外面的人不说话了,换作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各种敲打推拉的杂响。
沈皓云有了股不好的预感,下一秒,一阵外力冲着铁门要往这里面撞开。
沈皓云反应算快,用后背顶住门板抵挡,崔沫也举高双手撑住铁门。
外面的人好像知道他们就在里面一样,一下下地撞,沈皓云的心悬起来了。
他与崔沫之所以能躲进这个间缝房,是因为它的门没锁,也没有锁,外面的人若是不罢不休地誓要把门撞开,那得逞只是时间的问题。
沈皓云想骂人,这群突如其来的追兵到底什么来历有什么目的?落他们手里了不知会有什么下场。等脱险后,不把人揪出来算账他就不姓沈!
外面的人拿脚踹门,力度很重。门每被踹一下,用后背顶住门的沈皓云就跟着受力往前震一下。
他眼前是崔沫几乎要贴上来的脸,崔沫忙着咬紧牙双手死死地撑着门,没空在意随着一次次的撞击,沈皓云就一次次地差点要亲上她的额顶。
沈皓云也没闲情多想,此时此刻把门守住了才是关键。
坏就坏在狭窄的空间很难令人发挥出力量,沈皓云想找地方落脚,方便他扎个马步稳住自己,跟前却有崔沫在挡着。
就在感觉快要守不住时,外面那群混蛋停下来了,又叽里咕噜地对话,没几句后一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安静了。
沈皓云与崔沫:“……”
他俩没掉以轻心,继续用力撑门。
直到过了半晌,门外除了哗哗的雨声别无其它,沈皓云谨慎地转过身从锈孔往外看,看了好一会才确定:“他们走了。”
崔沫无声地松了口气,收回早已撑到发麻发痛的双手,轻轻地甩着,人没留神地往后退,背脊随即撞上了什么,尖锐的刺痛感令她本能地往前缩。
“怎么了?”沈皓云察觉到身后有异样,又转过来看她。
间缝房里昏暗无灯,只有零星的几点光源来自门上的锈孔,谁都无法看清谁的脸。
沈皓云把间缝房的铁门打开,光照进来了,他看清了崔沫被雨淋湿的样子,她身后那堆杂物里夹着几块锋利的玻璃碎片,其中一片挂着红稠的血……
……
当年杂货店的老白曾经问他:“doyoulikeGrace?”你喜欢grace吗?
沈皓云愣了愣,反问:“whatdoyoumean?”什么意思?
老白摊摊手:“thatiswhatImean.”字面意思。
沈皓云不想让外人认为中国人在搞内讧,于是说:“idonothateher.”我不讨厌她。
老白笑了出声:“youdidnotanswermyquestion.Well,whataboutthat,ifgracewereyourdaughter,doyoulikeher?”你没回答问题。这样吧,如果grace是你女儿,你喜欢吗?
沈皓云:“……”
假若他有一个像Grace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他恐怕会操心到英年早逝。
老白自言自语地摇头:“nononoitisimpossibleforyoutohavesuchabigdaughterlikegrace.LetmerephrasewhatImean…ok,doyoulikegraceifsheisyourwife?”不不不,不对,你不可能有grace这么大的女儿。我换个说法,如果她是你老婆,你喜欢吗?
沈皓云警惕地看向老白。
他与Grace的关系自从雨夜逃生之后变得不一样,详情不好概括,挑关键词去形容的话,那就是隐蔽,亲密,病态,又依赖。
沈皓云知道这不正常,也许他得了创伤后遗症,迟早有一天会康复,是以他与Grace的如何如何无必要放上台面,无必要告知外人,包括郭文定,尤其林敏仪。
沈皓云害怕颇有阅历的老白会洞悉真相,实则老白也不过随口一问,调侃调侃这位平日跟Grace势成水火的英俊青年。
老白倚着货架抽叶子,混浊浓郁的烟雾里那青年背过身去,语气坚决又带点愤怒地说:“No!sheisnotmycupoftea!”不喜欢!她不是我杯茶!
沈皓云觉得该结束与Grace的关系了,尽管她从来不问“我们是什么关系”之类施压逼宫的问题,但谁知道她明天后天大后天会不会问?一问他就惨了。结束,赶紧结束,否则早晚会出事。
可拿什么理由做文章?
他以前经常主动结束腻味的关系,很简单的,一句再见加一份补偿,没有人会拒绝,死缠烂打也只是为了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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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的补偿,“感情深厚”始终敌不过钞票的丰厚。
面对Grace,沈皓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
他要给出什么条件的补偿,Grace才不会唾弃,才不会反过来将他的军,才不会令他下不了台?
她那个人太强硬了,心也硬,根本不是什么东西可以轻易哄骗收买的,把再好的给她,她也能反手一扔,踩两脚,再嘲讽两句。
怎么办?
太难了,太考验他了,他甚至想投降。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对策还没有雏形,Grace人就蒸发了。
起初以为只是短暂的离开,虽然打电话都不接,但她对杂货店的工作向来很上心,总有一天会现身的。至于不接电话嘛,她那咸丰年生产的古董手机坏了也不出奇。
时间日复一日,若非那天听见店长与顾客在讨论Grace,沈皓云都不知道原来她打过电话回杂货店向店长辞职。
沈皓云再次拨打Grace的电话,却被告知号码停用了。
他:“…………”
叫店长查Grace的入职信息,店长说Grace是杂货店的吉祥物,她辞职后连杂货店也变得不幸了,办公室被盗,值钱的都被偷了,资料都被毁了。
沈皓云找总公司要,偏偏总公司的系统被当时猖獗的黑客入侵破坏了,许多员工信息丢失要重新录入,不然就查无此人。
改去Grace的住处碰运气,人走在路上却更迷茫了,他连她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每条路都被堵死,好像连天都在阻止他寻找Grace的下落。
可越这样,沈皓云越想把Grace找出来,把她找出来好好质问,他忽然有许多许多的问题想要问她。
沈皓云想到兄长沈皓臣,这世界上就没有沈皓臣解决不了的事。他不理时差也不理沈皓臣是不是在执行任务,追魂夺命一样疯狂地拨打兄长的电话,可当时的沈皓臣不是那么容易就联系得上的。
犹如叫天不应,叫地不闻。
强烈的无力感如千吨重般压下来,沈皓云霎时就谢了,从里到外的凋谢。
夜深人静时他零零碎碎地感想,也许于Grace,他与她之间不过是一场Game,来得快,现在GameOver了,自然也走得快。难怪她从来不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这么洒脱,对他来说不正是好事吗?连结束关系的理由和补偿都省了,省心省力省钱,完美。
没算过花了多少天的时间去消化这场GameOver,兄长过了半年有闲功夫跟他联络时,沈皓云平静地说:“没事了。”
如此过了九年。
韶光似箭,又度日如年。
沈皓云从来没有回顾过,当初那个决定是对是错。
14. 第 14 章
沈皓臣住在平合院,人穿着深黑色的浴袍在花园里聊电话。穿白色浴袍的女人在旁边照料,换上一壶温茶,摆上几款点心。
沈皓臣听着手机抬头望天,朝她递手。
女人把今天最新的报纸递过去,沈皓臣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拽到跟前,力气不体贴,她没站稳,趄赴地摔进他怀里。
男人顺势低头往她耳垂上狠狠一咬,完了粗鲁地掰过她的脸,咬另一边。
耳垂被咬得生痛,女人坚持着没哼声。
咬完了,仔细判断她两边耳垂上的齿印对不对称,沈皓臣才满意地将她一手推开。
他事务繁忙,电话一个接一个,公事私事轮着来。
谈公事时他话非常少,言简意赅,可能有她在,不会交代太重要的吩咐,也可能是她没听懂个中的含意。
谈私事时则轻松许多,听着就像心不在焉无所谓的样子。
“……去哪都行……爸爸这阵子忙呢……找爷爷奶奶和太爷爷好不好……可以叫上你们妈妈……”
聊完挂线,沈皓臣坐下来看报纸,闲声说:“下周我去西北出差,你跟着。”
“好的,”女人立在旁边,温良地说:“请加钱。”
外面有推门开门的动静,女人转身离开,前后脚,沈皓云进来了。
沈皓云找椅子坐下,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口喝光。低头从点心盘里拣了两小块蛋卷往嘴里扔,吞没了。
沈皓臣拿着报纸瞧他,笑骂:“牛嚼牡丹,猪八戒吃人参果。”
沈皓云再给自己倒茶喝茶,说:“我风尘仆仆赶过来,有事快奏,朕很忙的。”
沈皓臣翻着报纸看,说:“你那段录音太短了,可能也是很偏门的语种,小军那边还没破译。”
沈皓云“哦”了声,推断兄长下一句会说什么。
沈皓臣:“你为什么不早点把话录下来?反应迟钝,欠缺锻炼。”
沈皓云:“……”
他低头喝茶,假装没听见。
沈皓臣问别的:“那天你跟谁一起来着?没连累人吧?”
沈皓云听了就笑:“人家一个打十个的,我没本事连累。”
沈皓臣:“这么厉害的话,雇来做你的保镖。”
沈皓云顿了顿,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但很快他自己跟自己乐:“得了,时薪10万她都未必肯。”
沈皓臣翻阅报纸:“那就20万。你需要增加保镖,千金难觅人才,你不妨咨询一下对方。”
“开玩笑,”沈皓云说,“我才不要她当保镖。”
沈皓臣没有就这事纠缠,反正保镖多的是,雇谁都一样。
他叮嘱弟弟:“以后别自己开车了,另外发个通函,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沈皓云说:“昨天就发了。”
沈皓臣抬眼看他:“怕?”
沈皓云翻白眼:“是,我怕,我好怕,满意没?”
沈皓臣笑了,回头看着报纸换话题:“卫视台的采访原片我看过了,那长仁医院成了长云的对手了?”
沈皓云说:“差不多。”
沈皓臣:“凭什么?”
沈皓云:“他家自己研发了医疗管理系统,卖给其它医院使用。表面上是价格比我们优惠,实际上系统做得不差,不然的话再便宜也没人光顾,毕竟是关乎整所医院正常运作的系统。这长仁要慢慢成气候了,以前还小看它了。”
沈皓臣问:“要不要帮忙?”
沈皓云嗤之以鼻:“这是行业之间正常竞争,我又不是争不起。”
沈皓臣夸赞:“挺好,有模有样的,继续保持。”
他放下报纸,拿起旁边闹响的手机,来信息了,点开看,看乐了。
“朕也要看。”沈皓云手伸了过去。
沈皓臣把手机递给他:“小海画了幅画,我问是不是鸟在拉屎,他说是云在下雨。”
沈皓云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图画歪歪斜斜,内容无法形容,他甘拜下风:“这么抽象,亏了你们的想象力。”
沈皓臣点了根烟慢慢抽着:“孩子嘛,配合着闹一闹。”
沈皓臣用的是微信,未读信息数以吨计,沈皓云不客气地上下拨弄兄长的手机,问着:“有没有小港的?女孩子心灵手巧,画得肯定比小海强。”
沈皓臣吐着烟雾说:“她哪会安安静静的画画,去年你给她送了什么生日礼物忘了吗?”
“送她双截棍不代表她不能画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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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人家双截棍耍得很好,证明我送得对。”沈皓云边说边滑拉兄长的手机屏幕,聊天列表此时跳出了一条新信息,头像与名字都不认识,内容只有三个字:我走了。
沈皓云切回小侄子的聊天窗口,把手机还了回去。
沈皓臣接回手机后翻着看,说:“我下周去西北出差,会跟许家那边碰面,他们好几次追问你对他们女儿的想法。”
沈皓云说:“汪瑞在一直追人家呢,怎么你跟郭文定都这么残忍,非要朕横刀夺爱?”
沈皓臣点着手机操作什么,接话道:“我给你安排别的相亲吧。”
沈皓云:“不要。”
“爹和老爷子都催着,成家立室是你的任务之一,必须完成。”
“什么样叫完成?娶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讲师算完成吗?”
“你指谁?”
“我没指谁。”
沈皓臣放下手机,跟弟弟严肃地说:“小云,你不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了,不要再任性。”
沈皓云有点不耐烦:“知道了,”然后打击报复一样说:“老催我,不如你先给自己的孩子找个新妈。”
沈皓臣平常地说:“他们有妈妈,父母离婚了不代表孩子失去了父母。”
沈皓云没接话,也接不上话。
兄长事业为重,找新对象娶新老婆之类的“家务事”不入他法眼。当年兄长抱着上班工作的心态听从父母之命与前嫂子结婚,依时定候完成了长辈给予的生育任务,之后快刀斩乱麻地离婚。
前嫂子原本也是以战略伙伴的姿态服务婚姻,后来对兄长产生了感情,离婚的时候伤心过一段时间。
长辈催促过兄长复婚或者再娶,兄长玩拖字诀,一拖数年,直到越来越强大,长辈唤不动了只好放弃,改为催他这个当弟弟的。
沈皓云偶尔会感慨,这人啊风水轮流转。
他年轻任性潇洒自由的时候,经常会同情当兄长的沈皓臣背负太重,身不由己。
如今兄长开始享受潇洒自由的日子了,轮到他这个弟弟身不由己。
“不要再任性”,兄长这一句过来人的提醒,份量有多重?
离开平合院回公司的路上,沈皓云一再琢磨。
15. 第 15 章 FB
回到公司,沈皓云又开始烦公事。
长云iS作为一个庞大的企业,外在看着光鲜是光鲜。过去没有竞争对手,背靠大山傲视同群,也由于一家独大,条款过于霸王,售后的技术支持服务嚣张,合作的医院向来敢怒不敢言。
如今半路杀出一个长仁,医院起家,做出来的系统对同行来说更贴心更顺手,那些早就想换服务商的医院们拿售价当借口,长云不愿自降身价打价格战,只能白白看着他们转合同。
公司成立的初期,许多玩伴支持着入股入职,长云里在沈皓云面前算小弟的人,随便放一个出去都没有人敢轻易得罪。
汪瑞是其中一个。
汪瑞在公司负责售后,他本人张狂惯了,带出来的团队也被抱怨目中无人。
公司开过会强调改善服务态度,他部门左耳进右耳出。
最近许家那位又追着沈皓云转,不理他了,汪瑞对沈皓云心有不甘,却不敢说,适逢蒋旗又又又跟他提改善服务态度的事,汪瑞借题冲他发火:“什么破医院这么了不起,要求这要求那的,我们是卖货不是卖身,花丁点钱就想我给擦屁股侍奉?再逼逼叫我老子嘎了他们!”
才说完,腿后窝被狠狠一踹,汪瑞往前跌了几步险些跪下,愤怒地站起身回头,见人是沈皓云,差点脱口而出的骂话又硬咽了回去。
沈皓云“嘭”地甩上办公室门,隔绝了其他的耳目才怒声骂他:“你他妈的念过什么书,闯过什么祸,为什么只能来我这里混,进来时说要拿什么态度正经工作,洗心革面,通通给忘了?!老子前老子后的,没你老子你算老几?!把我这事业搞砸的话,我看你老子是嘎他们还是嘎你!”
“我……”汪瑞满肚子不服,却不知如何说起,顺了顺思路才生气地说:“他们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这好那好的,我一回头就他妈的投诉,搞背后金手指这一套,我看不过眼也不服气!”
沈皓云说:“他们为什么惺惺作态你心里没数吗?他们是给你面子还是给姓汪的面子?他们看重的是你自己还是汪家?你姓汪三十年了,这还搞不懂的话滚回去上幼儿园吧!”
汪瑞哑口无言。
“滚出去,”沈皓云指向门口:“给蒋旗道歉!”
汪瑞憋憋屈屈地走了,沈皓云盯着他的背影,恨铁不成钢。
不懂事啊,太不懂事了,都没他懂事,他妈的就他最懂事,所有人都应该给他点一亿个赞。
管理系统是公司的硬件,人员管理是公司的软件,不改善的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沈皓云创办长云iS不是为了消磨时日,他也有事业心,在公司没日没夜地忙碌了三天,准备忙第四天时,蒋旗告诉他,崔母办了出院手续了。
崔沫住在城大的教师公寓,面积小,崔母与保姆Pandora只好在小泽居楼房租住房子。
崔母身体不好,住一楼最方便。只是小泽居的楼房太老旧了,惨黄色的墙身走几步就见有大片大片的剥落。
一楼的房子带个小院子,院子的门没落锁,沈皓云伸手往西装内袋里摸东西,没摸到,东西忘在车上了。
转身要回去取,正好听见院子里有人用粤语说话。
“表表姐,你以前同沈皓云拍过拖?”
崔沫坐在小板凳上摘菜,淡声反问:“边个讲架?”
姚细蝶抱着双膝蹲在她旁边:“郭文定啰!”
崔沫说:“乱讲,我之前都唔识沈皓云。”
姚细蝶:“我唔知啊,不过郭文定话沈皓云有白月光,银包里面收埋一张女生相,你知唔知啊?”
崔沫:“知。”
姚细蝶找到破绽了:“哼哼哼,你又话之前唔识沈皓云?”
崔沫笑道:“以前系唔识,但你讲白月光嘅事,我去相睇之前就听讲过。”
那年沈皓云追林敏仪,舍身为爱去做labor,他的发小,发小的家人,发小的发小,发小的发小的家人,之间疯传了一圈,大家都耳闻了。
都夸沈家老二命好啊,头上有个能干的兄长顶着最重的压力,他当老二放古代就是一个闲散的富贵王爷,年少时自然有海量的时间做许多轻狂的事。
与他相亲过的姑娘无不被告知林敏仪的存在,想瞒也瞒不住,崔沫也没例外。
“原来如此。”姚细蝶托着下巴,一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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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推门进来的沈皓云,她乐了:“一讲曹操曹操就到。Hi~~surprise.”
沈皓云沉着脸走过去,说:“Mandarinplease.”
姚细蝶说:“郭文定说你懂粤语的。”
沈皓云说:“我不懂。”
姚细蝶:“那你来干什么?”
沈皓云:“关你咩事?”
姚细蝶:“……”
崔沫把摘好的菜放篮子里递给姚细蝶:“进去拿给Pandora。”
“哦。”姚细蝶跳起来端着菜篮子蹦进屋了。
崔沫拍走手上的菜叶屑,站起身问沈皓云:“你怎么来了?那天那些人的底细查到了吗?”
沈皓云看着她:“听说你母亲出院了,老人家没事了吧?”
崔沫说:“好多了,谢谢你之前的安排。那些人都哪里来的?”
沈皓云:“那你的伤口怎样?”
那天他硬把人带去了医院打破伤风,还要求医生给包扎。崔沫的伤口其实不大不深,医生认为一张创可贴就可以了,但在沈皓云的坚持下,崔沫的后背被贴了一个“井”字纱布。
崔沫说:“皮外伤,好得更快。那些人说的是哪国语言?”
沈皓云不悦了:“三句不离那些人,你对他们就这么念念不忘?”
崔沫笑了:“当然,我跟他们不共戴天。”
那天为了赶命,她随手把摩托跑车扔下,庞大的车身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车漆刮花得很严重,还有几处凹痕,把崔沫给心塞坏了。沈皓云说赔她一辆全新的,崔沫没接受,自己找相熟的车行给一点点修补,今天才接了回来。
崔沫问沈皓云:“难道你不焦急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他们为什么追踪你?是不是你得罪人了?”
“胡说八道,他们是因为,”沈皓云顿了顿,改用调笑的口吻跟崔沫说:“你求我,360度花式求我,我就考虑一下告诉你真相。”
崔沫:“……”
屋里此时传来尖锐的救命声,听起来很吓人。
崔沫和沈皓云没有犹豫,第一时间冲进去,骤眼见厨房红红地起火了。
16. 第 16 章
准确而言,是厨房的炒锅着火了,姚细蝶举着锅盖当护盾缩在角落喊救命。
崔沫走上去把锅盖抢回来,一手扔到炒锅上精准地把火盖住。
沈皓云在另一边找到煤气阀门,把它一拧,气源关上了。
没几秒,炒锅的火熄灭了,Pandora也从崔母房间赶过来了,揭开锅盖一看,炒锅里的食材被烧成炭,认不出原样。
她炸毛:“我的鱿鱼啊!”转身抱怨姚细蝶:“看你长得醒醒目目,怎么一锅菜都看不住?蠢死了!”
姚细蝶惊魂未定,但很有力气反驳:“我怎么知道做饭这么危险,比做化学实验还危险!”
崔沫接着话问她:“你做什么化学实验?”
姚细蝶:“做什么实验都不会像做饭这样,又烟又油又火还赤手空拳,要命!”
“走开走开走开,有破坏没建设,你要是烧了我的基地我就烧了你。”Pandora挥着锅铲赶人,赶到沈皓云时愣了愣,定神把他看了看,惊喜道:“哦!我认得你,口罩男!”
沈皓云:“……”
Pandora看兵马俑一样绕着沈皓云看了几圈,啧啧道:“没龅牙没凸嘴,下巴尖尖鼻孔不朝天,不错不错……小崔啊,”她回头找崔沫说:“这靓仔不错,拍拖也好结婚也好,你不亏。”
姚细蝶这时说:“什么不亏,人家有白月光的,到时候跟做备胎一样,又亏又憋屈。”
Pandora不以为然:“大惊小怪,现在的人12岁以上的谁没有白月光?他有,我们小崔也有,”双手一摊,“Fair!”
姚细蝶意外了,八卦地追问崔沫是不是真有其事。
崔沫懒得搭理,说要去房间看崔母,转身走了。
房间里,崔母坐轮椅上皱着眉问进来的崔沫:“外面咩事?无野啊嘛?”
崔沫有点诧异:“妈咪,你唔头晕啦?”
崔母说:“无拉拉头咩晕?我要出去睇电视,翁美玲版嘅《射雕》好难得先重播。”
崔沫半蹲在她跟前:“外面煮饭油烟大,系房睇啦,我用平板帮你播。”
房间外,Pandora在厨房边炒菜边问沈皓云:“口罩男,我看你挺喜欢我们小崔的,我有没有猜错?”
沈皓云坐在客厅看着崔沫进去的那扇房间门,一言不发。
姚细蝶建议Pandora:“你炒菜噼里啪啦的,他听不见,你大声点大声点。”
Pandora说:“大什么声,你不如给我准备一个喇叭。”她又道:“小崔妈呢长年身体不好,总是担心自己走了剩小崔一个人孤苦无依,所以盼着她尽快找个伴,事实上小崔的年纪也不小了。”
沈皓云看过来问:“她找过吗?”
Pandora:“找过啊。不过分手了。”
沈皓云:“为什么分手?”
Pandora:“你问我我问谁?”
菜炒好了,姚细蝶在旁边帮忙递盘子,她大胆推断小心求证:“分手那个是不是表表姐的白月光?”
Pandora接过盘子盛菜,高深莫测地说:“你自己问她。”
姚细蝶说:“我也想,但表表姐不像会分享私事的人。”
等崔沫从房间里出来,菜已经做好布好了,Pandora手脚麻利地挑了几款清淡的端进去房间说要陪崔母吃饭。
“你母亲不舒服吗?为什么还呆在房间?”沈皓云站起身问崔沫。
崔沫说:“她习惯在房间里吃饭。我们也吃吧。”她给大家准备碗筷,也给了沈皓云一份。
沈皓云说不饿不吃。
姚细蝶捧着碗说:“你这人真奇怪,不请自来,来了又不吃饭,像谁得罪了你一样苦瓜着脸生闷气。”
沈皓云说:“我哪有生闷气?”
姚细蝶:“拜托,我们不瞎。在院子时还挺正常的,进来就诡异了。诶,是不是救火时被火吓着了?”
沈皓云:“……”
崔沫坐下来说:“Pandora原本只煮了4个人的饭,看你来了又临时加了米,你不吃就有点扫兴了。”她抬脸给站着的沈皓云递筷子,笑着威胁:“吃。别逼我说第二次。”
这招凑效,沈皓云接过筷子,抿着唇沉着脸坐到她旁边的位置上。
Pandora的厨艺很一般,姚细蝶饿的,吃得最快,完了开始剔牙,顺便提要求:“表表姐,你送我回学校好吧。这里没公交车很不方便。”
崔沫不紧不慢地吃着鱼挑着刺,说:“没公交车你怎么来的?”
姚细蝶:“顺风车啊。”
“那你就再坐顺风车。”
“哪来这么多顺风车。你就送送我吧。”姚细蝶细磨软泡。
崔沫说:“我没有多余的头盔。”
姚细蝶:“……”
这个借口她真是屡试不爽啊。
姚细蝶不得不问:“表表姐,你那摩托跑车据我了解并不便宜,有这些钱,你为什么不索性再添一点买一辆四轮车?”
这样的话有没有头盔她都可以坐顺风车了。
崔沫很自然地说:“因为它快。”
姚细蝶不信:“快得过四轮车?”
崔沫:“当然。”
一直几乎没作声的沈皓云“嗤”了下,说:“怎么可能,四轮车的设计就是比两轮车快。”
崔沫的看法是:“设计是设计,路况是路况,你敢说摩托车在人多车多的闹市里会不比汽车快?”
沈皓云:“人还不会堵车呢,按你的逻辑人比车都快了。”
崔沫放下碗筷:“事实胜于雄辩,要不要比比?”
沈皓云看着她:“你拿什么跟我比?”
崔沫顿了顿,说:“也对。算了。”
沈皓云冷笑:“这就打退堂鼓?哪怕你说输了就答应我任何一个要求,虽然老土但至少上进。”
崔沫听笑了:“有道理。那如果我赢了,”她看着他,“你给我一样东西就行了。”
几分钟后,沈皓云坐在一辆四轮车里,崔沫骑着摩托跑车,头盔戴好,拧着扶手准备加油,蓄势待发。
姚细蝶掐着时间本想负责喊“READYGO”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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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给她机会,那俩车有默契一样同时飞了出去。
姚细蝶在原地跳着冲俩车的屁股喊:“表表姐减油!减油减油减油!输了记得换四轮车!”
沈皓云开的这辆车,是被蒋旗保证跑得最快的跑车,与其它四轮车相比,它起步快加速快,与崔沫的摩托跑车相比,更不是一个级别,上高速完胜。
但诚如崔沫所讲,到了市区车多人多,体积小的摩托跑车确实因为灵巧而体现出可以见缝插针的优势。
倒后镜里的崔沫驾着摩托左穿右插,估计不出一会功夫就要弯道超车了。
沈皓云收回视线,专心看着前方驾驶。车在路上跑,心不在焉的话早晚会出事。
他从高速领先到市区,直到遇上一个红灯,崔沫才赶了上来停在他的旁边。
等绿灯到了,俩人同时起步,只不过崔沫一个拐弯,进了小道。
沈皓云:“……”
她居然抄小路,这跟作弊有什么区别?
车跑了几步,前面又一个红灯。
沈皓云:“……”
再跑,又见红灯。
再再跑,又又红灯。
沈皓云:“………………”
他把车驶停在路边,推开车门下车了就奔跑。
这附近有个地铁站,既然崔沫抄小路,他为什么不抄地铁?
沈皓云戴着无线耳唛不知道在问谁:“告诉我下一班地铁几点进站。”
得到回复后,沈皓云加速一路狂奔。
他用力地跨步,用力地摆臂,脚尖碰地了就马上提起,西装西裤与锃亮的皮鞋全都不是问题,两旁陌生的路人与长得差不多样子的绿植,一束束地往后飞退,越来越远。
兄长沈皓臣知道之后,肯定会对他严加批评。其实他也不是很懂,都什么年纪了,还要跟女人争输赢?
想想就幼稚。
但那个人是崔沫,是Grace。
沈皓云不想输,甚至怕输。
他要赢,赢了之后名正言顺地问她,什么白月光这么了不起?哪年哪月的事?过去九年都谈过多少恋爱甩过多少男人又被多少男人甩过?过瘾不过瘾又累不累?偶尔之间会不会短暂地想起在杂货店的老白和小黑?知不知道店长已经退休,总公司给店里雇了全职保安,但依然无数的零元购……
地铁站人多,每一个都是移动的障碍物,沈皓云左闪右避。
还有在站里兜售玩具的,遥控车在人行过道上贴着地面并排跑来跑去,沈皓云跨栏般跃起,越过,帅过冠军。
地铁已经在等候,乘客上落得七七八八,警报响了,门正要合上。
沈皓云侧着身闪进了车厢,下一秒地铁门关闭,隔绝了繁忙的人流和吵杂的声响,也隔绝了未有落幕的输赢。
沈皓云抵着扶手,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气,太难受了,跑得太快太急,人要窒息一样,太难受了。
地铁呜呜地启动,速度由缓至快,无人能及。
静止的沈皓云渐渐地缓过劲来,抬眼看地铁外漆黑一片的隧道,他不自觉地掩住脸放声大笑。
17. 第 17 章
今天的“科幻物理学”跟以往的安排差不多,崔沫准备了一些七八十年代的科幻电影,与学生分析哪些目前已经实现了,相关的原理是什么,哪一些又正在研发,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问世。
课堂的后半段,阶梯教室的后门被悄悄地推开,沈皓云安静地进去坐到最后一排的空座位上。
周五来上课的学生比平时少,后排没坐满人,有几个女生低着声开小差。
“虽然崔老师讲课温温和和的,但总觉得她私下很飒很酷,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帅。”
沈皓云撇嘴轻笑,废话,她本来就那样。
“听说她男朋友也很帅。”
沈皓云抬了抬眼。
“西装革履的那个是不是?我见过!”
沈皓云低头看自己,他确实穿着西装,问题是,现在的大学生进化出后眼了?
“不过戴煲呔呢,有点老土。”
沈皓云:“……”
他系的是领带,不是蝴蝶领结。
“老土个屁,很禁欲好不好!想象一下冷酷的崔老师和禁欲的煲呔男失控的画面…………”
“轰!”
教室后面爆出旱雷般的响声,像人用拳头捶打桌面,众人回头看时,又只见一片岁月静好详和太平的景象,没有可疑的人,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巨响也纯粹只是幻听一样。
那几个女生不开小差了,直到下课,崔沫收拾教材,有一位男学生迟疑地走上教台问她:“崔老师,你为什么不再讲时光机了?是不是大家不爱听?”
崔沫回答他:“不是,相反很多同学都像你这样问过。”
男学生:“那你打算再聊这个课题吗?”
崔沫:“你想听哪方面的?”
男学生说:“我想听时光机什么时候能研发成功。”
崔沫问他一个老问题:“如果研发成功了,你想回到过去还是穿越未来?”
男学生笑了:“我想回到过去,回到我妹妹遇上意外之前,这样我就来得及救她了。”
他笑是笑着,但眼里渐渐发红,犹见泪光。
崔沫半晌沉默,最后鼓励他说:“心心念念必有回响,不要放弃。”
收好教材离开教室,除非眼瞎,否则谁都不会错过杵在走廊的沈皓云。他戴着黑色的玻璃墨镜,倚着楼梯口的窗户,俩手插兜无所事事地看着学生下课。
玻璃墨镜像苍蝇的大眼睛,他戴得非常好看,露出的鼻梁高挺立体,轻抿的双唇似笑非笑,线条很美,阳光下墨镜的玻璃片背后隐隐约约透出一双深邃的眼,好像在盯着谁看,又好像只是一瞬的错觉。
崔沫跟许多女生一样,看着这样的沈皓云有所失神。
沈皓云压低头,食指把墨镜往下勾,露出一双微愠的眼,跟呆然的崔沫警惕地问:“干什么?又认不出我?”
崔沫回过神,走过去问:“这么巧?”
“巧?”沈皓云抬起脸,把墨镜扶回原位说:“我特意来找你的。”
崔沫不清楚他的来意,沈皓云直说:“脸皮真厚,明明输了比赛还装傻充愣不给赌注。”
崔沫了然了,笑道:“作弊的赢,等同输。”
说完转身往外走。
沈皓云跟着她,不服气说:“你可以抄小路,凭什么我不能抄地铁?”
崔沫说:“我抄小路也没扔下我的比赛工具。你这作弊只能证明地铁比摩托车快,证明不了你的四轮车比我的二轮车快。”
沈皓云:“……”
本来崔沫不知道内情,准备认输的,答应接受沈皓云任何一个要求。
沈皓云吐气扬眉了不出半天,就被网上一段视频揭穿他作弊。
不知哪位可爱的路人,把沈皓云百米冲刺跑去赶地铁的过程拍了下来,上传到视频网站后被成千上万的网友围观。
人家西装暴徒,他西装暴走,速度极快。
更有意思的是,有眼尖的发现,沈皓云在前面亡命奔跑时,他的身后有几个衣着平常身手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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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的人在亡命追随。
如此特殊的景像惹起这届网友的兴致,很快他的身份被曝光了,议论纷纷之际,视频被神秘力量迅速删除并话题封禁,但崔沫已经把视频看了八百遍了。
当时崔沫抄了一段小路后回到大道上,可始终不见沈皓云的车影,以为他过于弱鸡被彻底抛离了。谁知到了终点,沈皓云在那慢条斯理地吸着奶茶,不要太得意地调侃她“tooslowtowin”。
所以说这个世界只要有网络,就不会有秘密。
沈皓云自认倒霉,遇上好事的网友,可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唯有安慰自己存在即合理,也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崔沫接下来没有课了,吃午饭往左去饭堂,回教师公寓的话转右,她偏偏继续往前走。
“你去哪?”沈皓云跟着问。
她说:“去一趟书店。”又道:“那书店小,别让你的保镖挤进去。”
沈皓云:“……”
崔沫去的是城大里的二手书店,店员看见她了,挥手示意后去哪翻出一本书递给她。
“谢谢了。”崔沫接过书道谢,拿手机扫码付款。
“不客气,老板特意交代过给崔老师你打七折的。”店员说。
“叶老板回来了?”
“前天回来的,又去了银行呢,估计也快回来了。”
“那我等等她。”
崔沫站到一旁翻看手中沉甸甸的英文原版《时间与速度》,这书破破旧旧,像来自上世纪的产物,里面画满手写的标注,附着一张褪色的古老的书签。
沈皓云靠过去扫了两眼,满页密密麻麻的小字,不设分段,哪个大聪明排的版?视力1.5也给坑出阅读障碍来。
沈皓云不给自己的眼睛找不痛快,转头去翻手边的书架,都是一些二手的外文版教材,数理化工应有尽有。
他随意挑了本翻了几页,腿后忽然被什么冲过来的撞上,还没反应,隐藏在四周假装成顾客的保镖们率先奔了过来。
18. 第 18 章
崔沫反应很快,立即蹲下护住一个小男孩。
就是这小男孩冲撞了沈皓云。
沈皓云及时抬手示意,保镖们才退回去,重新隐藏了起来。
那小男孩约摸四五岁的样子,虎头虎脑白白净净长得很端正,就是有点顽皮,崔沫低声细语地哄他道歉,他不听,还挣开大人兔子一样窜跑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小小的个子无所畏惧不识场合地在堆满书架的书店里横冲直撞,眼看随时会撞到人或撞伤他自己。
崔沫与店员紧着去追,逛店的师生一个个贴墙躲避,要么帮忙,好些人在玩老鹰捉小鸡一样,本来面积就不大的书店秒变鸡飞狗跳。
直到小男孩又撞上一双腿,那人一把抱起他,这追逐才叫收场。
小男孩起初又是挣扎,认出对方是自己的母亲后,他不闹了,静静地低下头靠到母亲的肩膀上。
跟上来的店员松了口气,对男孩的母亲说:“太好了,老板你回来得正好。”
叶良风抱着儿子忧心问:“怎么回事,小舜又闯祸了?”
店员说没事没事,回去自己的岗位了。
崔沫也走上去打招呼,叶良风认真问她:“崔老师,小舜是不是惹麻烦了?”
崔沫笑道:“没有,我们跟他玩游戏而已。”
叶良风自是不信,但大家都没计较,就没必要翻来覆去纠缠了。她跟崔沫说:“崔老师,你找的书到了。”
“刚拿到手。”崔沫扬了扬手中的原版书,“谢了。”
叶良风笑:“谢什么,如果不是这书特别冷门,我早就该给你找到的了。”
“你回了老家几天,家里老人好点了吗?”
“还行吧,年纪大了总有各种各样的毛病。过几天我还得回去一趟。”
崔沫关心她:“你这样两边跑太奔波了,累着了自己。”
叶良风叹气:“那也没办法,见一步走一步吧。”
沈皓云在不远处看着,顽皮的小男孩在那女士怀里显得安静许多,俩人十有八/九是至亲关系。孩子可以在至亲面前最乖,也可以在至亲面前最皮,这两种极端的体现沈皓云在侄子侄女的身上见识过。
那边崔沫建议再雇一个保姆,叶良风摇头说:“合心意的太难找了,我也不太放心。”
崔沫了解她的不容易,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以作鼓励。
叶良风吃痛地皱了皱眉,崔沫以为自己使错劲了,连声道歉。
叶良风苦笑:“不关你事,照顾老人时不小心碰伤了,还没好全。”
崔沫宽慰几句后道别要走,叶良风告诉她:“崔老师,你是不是喜欢贺兰?她正在体育馆那边办粉丝见面会呢。”
崔沫挺感兴趣的样子:“有吗?我去看看,再见。”
叶良风抱着孩子回到收银台,店员小声问她:“老板,你看看那人是不是很脸熟?”
“谁?”
“那个,跟着崔老师那个。”
叶良风望过去,才见尾随崔沫离开书店的沈皓云。
她没太明白店员的意思:“怎么了?”
店员兴奋地说:“我觉得他像那个沈皓云,就是卫视台那档采访节目的主角呢,又开公司又搞基金的,老有名气了。前几天网上还传过他的视频,不过被删了,不过我早保存了。”
叶良风说:“他戴着墨镜你都认得出?”
店员不好意思地笑:“我最近老迷他了,可能心里总想着所以觉得他就是?我也不确定,所以问你嘛。”
叶良风往书店门外张望,那男人的背影挺拔笔直,像钢像松,确实有几分熟悉。
书店外,沈皓云批评崔沫:“你维护那熊孩子等于害他,以后出了社会有的是教育他的人。”
崔沫低声道:“他有自闭症,你多包容。”
沈皓云:“……”他想了想说:“自闭症有许多干预项目可以做的,需要介绍的话不用跟我客气。”
崔沫说:“叶老板一直有给孩子做干预。”
这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也是别人的私隐,沈皓云改道:“你喜欢贺兰?”
崔沫配合他:“她翻唱过黎明的歌,没有乱七八糟的改编,听着挺顺耳的。”
“现在的乐坛没几个人像样,她的才华是挺出众的。”
“谁说不是。”
“想要签名吗?”
“不想。”
“……”
走至体育馆,四周贴满贺兰城大粉丝见面会的海报。
不过他们来得晚,见面会已经结束了,贺兰刚好步出会场,在工作人员的保护下走向保姆车。
周围是被保安拦住的粉丝,男男女女花花绿绿,疯狂地朝偶像尖叫喝彩。
近年来乐坛濒临死亡,新出道的歌手与作品屈指可数,贺兰于绝境横空出世,作曲填词演唱一人包揽三项功能,样样出色。更重要的是,长相清纯甜美,性格温柔可人,被夸赞是少男们最想娶的天才女神。
天才女神迈脚上车时不经意地看了过来,眼神一落就落到沈皓云的身上。
她似乎要向他挥手,但旁边的经纪人眼明手快地按着她将人“押”了上车。
保姆车启动开走,车尾后呼啦啦地追着一群意犹未尽的大学生粉丝。
“她刚才想跟你打招呼。”崔沫告诉旁边的沈皓云,沈皓云说:“隔老远的谁知道,别张嘴就来。”
崔沫后退了两步看他,上下打量的那种。
沈皓云被看得有点不自然了。
曾几何时Grace也用类似的眼神审度他,不过那会她眼里的鄙夷成份居多。
林敏仪反复拒绝他之后,郭文定给出了个馊主意,沈皓文觉得不错,用上了。
他挑了个最漂亮最耀眼最名校的女生带去了杂货店,逢人就声称是女朋友。
林敏仪热切地恭喜他,盛赞女生漂亮优秀,又像他俩要结婚一样去祝福,真心实意的态度把女生都感动哭了,信以为真。
沈皓云对林敏仪没脾气了,无语地离开杂货店,一出门,一抬眼,就撞见了Grace。
隆冬寒雪,百物枯枝,Grace倚着一株光脱脱的树杆,立在白雪之中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冬季的阳光矜贵又温暖,穿过干瘦的树丫子破碎地洒落在她老旧的黑色棉马甲上。听见杂货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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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的动静,她看了过来,目光像冬天的空气一样稀冷,面无表情。发现他身边跟着美女,将他俩各自打量了一遍,然后右边唇角轻蔑地上扬。
沈皓云本来就不舒坦,她那一笑把他逼得更窘迫了,好像自己小学鸡的伎俩被人识破还瞧不起。
他借题发挥,拿在店外等着看好戏的郭文定出气,忿忿不平地独自走了,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
走远了又忍不住回头望,树下抽烟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低头看脚下凌乱的雪,皑皑刺目……
娱乐新闻关于他与贺兰的绯闻是怎样描述的,沈皓云略知一二。他打赌,高冷凶狠的Grace也是这种八卦新闻的忠实读者之一。
沈皓云学着后退了两步,拿崔沫打量他的方法去打量她。
崔沫不禁问:“你干什么?”
沈皓云反问:“你也干什么?”
崔沫说:“我只是听说你跟贺兰谈过恋爱,想看看你俩般不般配而已。”
呵呵,沈皓云抬手扫了眼腕表,说:“我下午还要开会,赶紧的,饿了。”
崔沫皱眉:“我没说要请你吃饭,比赛我没输,赌注自然也不会有。”
沈皓云瞧她:“我认输,我给赌注,行了吧。”
她问他:“你给什么赌注?”
五分钟后。
俩人被送至一家甜品店。
就是那天崔沫给他买了梳乎厘pancake的甜品店,地址在城大附近,装修格调是年轻人最吃的ins风。
“上次你买的挺好吃,我想再尝一遍。”沈皓云挑了个窗口位,把餐牌递给崔沫。
崔沫兴致缺缺地翻着餐牌,开玩笑说:“我还以为什么呢,结果是我不爱吃的。你其实是奖励你自己吧?”
沈皓云不置可否,只问:“想吃什么?挑好了吗?”
崔沫合上餐牌把它推回去,想跟他谈些什么,无奈手机响了,她站起来说要出去接个电话。
沈皓云在原位等着,几次望向窗外,崔沫站在路边托着手聊电话,神色严肃,看来还得聊一段时间。
他拿起餐牌一页页地翻,这里99%的出品都是甜食,崔沫却不爱吃。真是奇怪,明明女生们都爱甜食,是她们自己说的,吃甜的会让人觉得更幸福。
偏偏崔沫是另类。
要么逼她吃一口吧,没准吃上一口她就上瘾了。
等崔沫挂了电话返回来,人没坐下就说:“我看你也没有诚意请我吃饭,那就算了,正好学校领导找我,我先走了。”
沈皓云:“……”
崔沫低了低眼,发现桌上已经放着食物,是一份精致的玻璃碗鲜果捞,饱满的西瓜菠萝奇异果颜色赏心悦目,一眼新鲜,装饰着可爱的小雨伞,是即将来临的酸酸甜甜的夏天滋味啊。
“给我点的?”她意外地问。
“自作多情。”沈皓云把鲜果捞端到自己跟前,说:“这再多两份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崔沫笑了笑:“那你慢慢塞了,拜。”
沈皓云:“……”
他看着人转身,看着人走远,看着留下的这份鲜果捞,无言以对。
19. 第 19 章
下午一点,郭文定施施然地溜进沈皓云的办公室。
沈皓云跟几名技术骨干在谈系统功能升级的事,连抬头看他的功夫都没有。
郭文定识趣地坐到角落玩手机。
等技术问题谈完了,骨干们各归各位,沈皓云有空隙搭理他时,郭文定看了看腕表,好家伙,五点了。
他拉开办公椅坐到沈皓云的办公桌对面,说:“我原本来找你吃午饭的,现在改吃晚饭吧。”
沈皓云盯着电脑敲键盘说:“吃吃吃吃,我现在最不愿意浪费时间的事就是吃。”
郭文定不理解他:“非要开公司搬砖,没苦硬吃,何必?像我们以前那样舒舒服服过日子,肯定长命百岁。”
沈皓云没回话。曾经他也没事业心,潇潇洒洒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叹世界。后来怎么玩起了创业?不知道,没细究,也许人在不同的阶段会分泌不同的荷尔蒙从而促使做出不同的选择。
郭文定又道:“我刚才在外面碰见了汪瑞,他居然批评手下服务态度差,难以想象那些礼貌啊客气啊待客之道从他嘴里吐出来。蒋旗说是你给他收拾了。”
沈皓云说:“自己不愿意醒的话,谁收拾都没有用。”
“他醒什么?终于意识到自己有狐臭决心去做手术了?”
沈晧云撇撇嘴,没接话。
郭文定跟他聊天聊了多久,他就盯着电脑忙了多久,郭文定靠进椅背叹气:“搞不懂你们啊,一个个跟要改变世界一样卖力。”
沈皓云说:“搞不懂的事多着了,我也一堆搞不懂的。”
郭文定:“你搞不懂什么?跟工作搭边的就不用跟我吐槽了。”
沈皓云敲键盘的双手缓了下来,目光看着电脑屏幕焕散,自言自语似的说:“搞不懂……不爱吃甜食的女生。”
郭文定:“切,还以为什么事。拜托,谁规定女生一定要爱吃甜食的?”
他随手拿起一支笔转着玩,很有经验地分享:“有些女生不但不爱吃甜,还特爱吃辣。你不知道吗?她们连姨妈痛也不一样的,有人很痛,有人一般痛,有人一点都不痛。还有化妆,有些不化妆不出门,有些出什么门都不化妆。各有各异,千奇百怪。”
沈皓云听笑了:“还是你厉害,见多识广。”
郭文定用认输的语气说:“哪比得上你,只不过你没留意而已。”
沈皓云:“……”
郭文定:“对了,哪个女生不爱吃甜食?”
沈皓云敲键盘的手速又飞起来了,只要一工作连带说话都严肃了:“我就随口一说,别骚扰我。”
郭文定:“……”
没一会蒋旗带着几名高管进来,又要开会。
郭文定自觉地坐回去角落继续玩手机。
这会开完后,沈皓云确定自己没有时间跟郭文定吃晚饭了,想叫他先走,但叫了几声那人都没回话,撞邪一样笑嘻嘻地捧着手机按。
有点瘆人。
沈皓云拿起一张纸揉成团瞄准了扔过去,郭文定的脑袋被砸了一下,反应过来了,转头问沈皓云:“忙完了?走,去吃宵夜。”
沈皓云收回视线盯电脑:“我不去了,你给我打包吧。”
“哦。”郭文定低头按着手机起身走,沉迷的背影叫沈晧云看不下去,张声叫住他:“你干什么?手机少看一眼会死?抬头看路。”
郭文定回过神,哈哈道:“没有,跟姚细蝶聊天而已,她这个人很有意思,梗又多,乐死我了。”
沈皓云白了他一眼,无聊。
无聊人走出去办公室了,门没合上他又折返回来,跟沈皓云说:“诶,姚细蝶问你事。”
沈皓云不高兴:“我跟她不熟,别聊我。”
郭文定看着手机说:“她问你的电话号码,给不给?”
沈皓云:“NO!”
郭文定又“哦”,一会又说:“她说是Pandora要的。”
沈皓云从电脑屏幕里抬脸:“谁?”
郭文定:“Pandora,谁啊?听着像个蛇蝎美女。”
沈皓云站起来了,绕过办公桌走到郭文定跟前,拿走他的手机看。
姚细蝶在微信聊天对话框里写:Pandora想给他打电话商量点事,你快给啊,我要走去上课了!
沈皓云默了默,动手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发送了过去。
郭文定在旁边大呼小叫的:“又说不给?见色忘义!”
沈皓云把手机塞回去,赶人离开了办公室,关门落锁,回到电脑前接着办公。
当日半夜,一串陌生号码打进来了,沈皓云指尖点在绿色键,等铃声响了七秒才轻轻划接。
“口罩男,是我啊。”电话那端Pandora压着嗓子说话。
沈皓云披着浴袍走到卧室外的阳台,点了根烟,问她有何贵干。
Pandora好像也走到哪里了,放开声说:“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吗,小崔妈身体不好,老担心自己没了就剩下小崔一个人孤孤单单没人陪伴,所以整天郁郁寡欢的。今天小崔又去相亲了……”
今晚的天气很差,灰蒙蒙的一层雾或者尘,站在阳台根本无法看清六十八楼下的道路。
沈晧云望着这一片迷雾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好一个“又”字,难不成崔沫去相亲的频率比他还高?
Pandora:“但小崔没相中人,那人的条件很一般。我跟小崔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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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啊,为了让小崔妈安心而硬找个对象那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换另一种方式去哄小崔妈让她开心宽心,那也未尚不可。”
太阳底下无新事。
在沈皓云还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有些女孩子会无奈地跟他说,家里催婚厉害,想借他一用充当假冒的对象,好安抚家人。
沈皓云听了就笑:“借我一用?我很贵的。”
女孩子们问怎么贵法。
“每小时一百万,美金,先付款,只收现金,不要新钞,不能连号。”
往往到了这里,女孩子们就主动告辞了。
沈皓云夹着烟的指尖在雾里拨了拨,带着预感听话筒里的Pandora说:“我们想找你给帮个忙,假装是小崔的男朋友。”
沈皓云轻哼:“怎么假装?见家长谈婚论嫁?”
Pandora:“不不不,那太形式化太套路也太假了。小崔妈以前当过警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自然’,你‘自自然然’地跟小崔在街上拍拖,我跟小崔妈‘自自然然’地跟你们来一场偶遇,这样多自然多真实啊。”
沈皓云没马上接话,在心里分析可行性似的抽了两口烟,才道:“听起来挺深思熟虑的。但凭什么我要帮忙?”然后冷漠地说:“找别人去。”
Pandora:“因为你是我们见过最高最帅最富的啊,我们就是相中你了!”
无懈可击的答案,沈皓云抿着嘴无声地笑,语气却不亲切:“相中我的人多了去了,你们才排第几。”
Pandora:“诶诶别这样啊,我们这不是,有缘分嘛!或者你开个条件,我们什么都可以协商的除了钱。”
沈皓云也不转弯抹角:“让崔沫来求我,我看心情决定。”
Pandora为难了:“小崔还不知道这个计划呢,我只是先跟你打个底……”
沈皓云笑意秒失:“那你‘我们’前‘我们’后的,忽悠谁啊!”
Pandora:“啊,我有吗?可能口头习惯了哈哈。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不拒绝,我有一百个方法说服小崔。毕竟她也想妈妈开心开怀身体健康的。”
沈皓云让蒋旗查过Pandora,崔沫从南非回美国后就开始雇她照顾崔母了,主仆数年,关系很铁,铁到在医院催崔沫去相亲,又出面打点这种安排,不是家人犹如家人。
话虽如此,沈晧云有一股微弱的直觉,Pandora这个保姆不太靠谱。
比如,她信誓旦旦地保证说服崔沫,却2天过去了没有一点消息反馈,太没交代了。
就在沈晧云要把Pandora盖章为“诈骗犯”,拉黑她号码时,这人来消息了:小崔同意了!
20. 第 20 章
崔母自从上次摔过之后,行动不便,出入要靠轮椅辅助,去不了远的地方。
Pandora推着她在小泽居附近的公园散心,老人家视力不错,相隔半个足球场依然发现了女儿的身影。
“个个系咪沫沫?佢同边个一齐?点解好似好亲密咁嘅?”崔母指着对面惊讶地一连串发问。
在对面的崔沫与沈皓云也发现了她这个目标人物,俩人并肩而行,沈皓云很自然地递手搭住了崔沫的肩膀。
崔沫暗里望了眼对面,母亲有些激动地拉着Pandora说话,十有八/九是看见了。
沈皓云与崔沫沿着街道慢走,Pandora推着崔母在远处跟着,鬼鬼崇崇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在跟踪。
这样瞎走下去不是办法,沈皓云问:“附近有没有小店可以坐一坐?俩老人家走这么久的路会累的。”
崔沫说:“前面有一家小餐厅。”
小餐厅是开在河边的露天饮食店,餐桌餐椅沿着河畔摆放,天作顶地作席,阳光下树影斑驳,阵阵清风拂脸而过。
沈皓云刚坐下就接了通电话,他不动声息地往四周看了圈,挂线后手递了出去,搭住了崔沫放在桌面上的手。
崔沫明显地颤了颤,抬眼看他。
沈皓云平静地解释:“你家保姆叫我们专业点,演戏演全套。她们躲在拐角处。”
崔沫意会了,另一只手自然地搭上了沈皓云的手背,三只手玩叠罗汉,她低声说:“你挺听Pandora的话。”
沈皓云看着她搭上来的手,说:“尊长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崔沫的掌心有一块块薄薄的老茧,皓云即使是用手背也能感觉出来。
Grace以前干活总是赤手上阵,划伤碰伤不计其数,是林敏仪几翻劝说,她才戴上手套保护自己。
不过手已经伤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养回来。
沈皓云和Grace纠缠的时候,试过拿指甲刀帮她把薄茧一点点地剪掉,他说这操作特别减压,Grace讥笑道:“看来你还适合去当修脚师傅。”
Grace走了之后估计没有人帮她修剪薄茧了,以至于人在茧仍在。
“你看什么?”崔沫见他盯着自己的手背,直言问。
沈皓云也不遮掩,大方问:“你的皮肤是在非洲晒黑的吗?”
论皮肤白皙的话,崔沫远不如沈皓云。但以前的Grace也是挺白皙的,忙着打工的她整日在杂货店里埋头苦干,并没有闲情与时间去海滩度假晒太阳。
崔沫未有关心过这个问题,说:“也许是。”
沈皓云往下问:“世界这么大,为什么选择去非洲?”
崔沫回忆着那边的生活似的,说:“想看撒哈拉沙漠,看东非大峡谷,看动物大迁徙。”
“看到了吗?”
“都看到了。”
“跟你期待的一样吗?”
“有些一样,有些不一样。”
“那你母亲呢?”
“带着去。”
这跟沈皓云所了解到的一致,崔沫在南非读书时就带着崔母,学校称赞她励志,校刊上有报道过她与崔母的在校生活。
沈皓云问:“除了去看你想看的,在南非读书之前,你还跟母亲去哪了?”
那几年的信息蒋旗依然未查出结果。
崔沫说:“在非洲到处转,那边有很多国际援助项目,哪里需要义工就往哪里靠,他们管吃管住挺好的。”
沈皓云佩服:“带着老人家在陌生的洲份周游列国,该怎么夸你?”
崔沫笑道:“在外面转转好过在家里憋着,非洲也不冷,我妈妈怕冷。”
崔母在长仁住院时,沈皓云看过她的病历。
老人家最大的问题是患有抑郁症,导致精神不佳食欲不振,体力和抵抗力相应下降。
或许Grace早年辍学打工就是要帮患病的母亲养家糊口。甚至她当年突然消失,都有可能是为了带母亲到处旅游开阔视野,想由此改变母亲的心态。
遗憾的是依现状来看,效果并不明显。
“那你父亲呢?”沈皓云问及她另一位至亲。
崔沫简单说:“许久没联系,已经失联了。”
听得出她不愿意多谈,沈皓云不强人所难,改问:“那为什么回国工作?”
崔沫微微耸肩:“是我妈妈的意思,人老了就想落叶归根。”
俩人自相亲以来,未有机会像今天这样只有两个人坐下来安静地聊天。哪怕以前跟Grace,沈晧云也不曾有过如此强烈的求知欲。
他抓着机会多问:“入职城大至少要博士学历,你认识什么厉害的人物给你破例了?”
崔沫有点不好意思了,叹气道:“这事我知道不合规矩,你就别揪着不放了。”
沈皓云摆出一副“我很难被摆平”的表情:“难得有崔老师的把柄,我必须要好好利用啊。”
崔沫也不知他说真还是说假,唯有告诉他:“如果你要去揭发,那我也没有办法。本来想着做一年左右就辞职的,提前辞职也不是不行。”
沈皓云意外了:“辞职去哪?”
崔沫摇头:“不知道。”
沈皓云却可以预料,她真要走的话,很有可能又像九年前那样走得销声匿迹。
他不说话了,人靠进椅背拉开了与她的距离,隔着小餐桌看着她,眼底里有些异样的复杂,说是不高兴,不太像,说高兴,更谈不上。
崔沫不去研究了,感谢他:“多谢你愿意帮忙,这方法又老土又幼稚的,你没嫌弃。”
沈皓云自嘲地撇嘴笑了笑,说:“没想到堂堂物理学出身的你,会相信这种封建式的冲喜方法。”
崔沫无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需心药医。我知道妈妈的心病结缔在哪,那这方法试一试也无妨。”
沈皓云:“你打算试几次试多久?我没时间天天陪你演戏的。”
崔沫苦笑道:“这当然不是长久之计,说不定改天找个人结婚了事,一劳永逸。”
沈皓云的脸色明确地不好看了:“婚姻大事被你说得跟卖菜买菜一样随便。”他严肃地教育她:“你必须要知道,婚姻是人生的第二次投胎,对方不单单是你个人的伴侣,更是你孩子的至亲,乱来的话万一遇到祸害,那被祸害的不单单你一个。”
崔沫看着他,眼里有所感慨:“我妈妈也这样说。”
沈皓云终于又有点笑容了,难怪相中他这个最高最帅最富的来演戏了。
店老板过来招呼问要吃点什么,崔沫和沈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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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随意点了些招牌小食,万能的炸鸡翅炸薯条,咖喱鱼蛋和花生酱西多士。
味道谈不上绝好,但刚出炉的新鲜加上环境,整体也不逊色。
沈皓云看着崔沫把食物一点点地逐渐消灭,忽然觉得好笑,她的食量其实很大,吃什么也不挑,以前在杂货店时Grace就常备一大袋花生当作energy的补充。
沈皓云笑得无头无尾,崔沫问他笑什么,他反问:“你什么甜品都不吃的吗?”
崔沫笑笑:“不吃。”
“因为过敏?”
老外很爱过敏,各种各样的过敏源特别敏感。崔沫在国外长大,说不定也染上了这种毛病。
“不是。”
“那为什么?”
“可能,”崔沫想了想,说:“小时候植物奶油吃多了,腻坏了吧,不想再碰甜的。”
原来如此,沈皓云跟她科普:“动物奶油的口感会轻盈许多,没有太大的负担,你要不尝尝?”
怎么尝?这小餐厅没有甜品供应。
但沈皓云胜在有许多保镖,吩咐其中一个去行动,很快一份抹着鲜奶油的梳乎厘pancake被送上了餐桌。
沈皓云把它推至崔沫面前:“安城最有名的,100个人吃过,会有101个人夸它好吃。”
崔沫防备地说:“我不想现在尝。”
沈皓云鼓励着:“都说了,动物奶油跟植物奶油不一样。”
崔沫:“我不需要知道它们一样不一样。”
她的排斥如临大敌,又不是埋着毒/药,至于吗?
沈皓云久违的玩心被挑起了,他拿起小叉子挖了一勺奶油,送到崔沫的脸前。
崔沫本能地后退,被逼至贴着椅背。
沈皓云站起身拉过餐椅,从坐她对面改为坐她旁边,手搭上她的椅背,另一只手拿着那一勺“毒/药”,威逼利诱地跟她说:“崔老师,专业点,演戏演全套,Pandora她们在看着呢。乖宝宝,来张嘴,啊———”
崔沫把嘴抿得紧紧的,眼睛把他瞪得死死的。
沈皓云乐了,从没见过Grace宁死不屈又不能反抗的憋屈样。
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横了心,决定坏人做到底,把整勺奶油不偏不倚地往崔沫嘴上喂。
崔沫始终不张嘴,奶油碰上去了自然是吃了闭门羹。
沈皓云也没打算将奶油抹人一脸,他收回手低头看人。
崔沫仍然把他瞪得死死的,估计想手刃他的心正怦怦地暴跳,可惜无能为力,只能抿嘴。
她凶狠锋利的眼神搭配沾着白奶油的嘴,哇哈,好凶啊,奶凶奶凶的。
始作俑者乐坏了,边看边乐,越乐越看,人不自觉地一点点往人家的脸凑。
跟崔沫不一样,沈皓云愿意吃奶油,这上好的奶油被堵在唇外无法进入口腔和胃袋,何尝不是暴敛天物?
沈皓云搭着崔沫椅背的手不受控地越过她的肩膀,扶起她的下巴轻轻地往自己的方向提。
“既然演戏演全套,不如我们再加点戏?”
低声询问,却未等人回答,他就已经低头吻了下去。
温热的双唇有点滚烫,冰冻的奶油甜而不腻,周围出奇的安静,又仿佛听见似远亦近的响声,像是什么来悄然地敲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