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过气影后[穿越]》
1. 第 1 章
“怎么今天早上又吃汉堡?”
应真将早饭摆上桌,女儿边拉开椅子边问她。
昨天晚上功课做得太晚,没睡够,宁颐然脸色有些臭臭的。
应真将准备好的碗酸奶和水果端上来,看女儿神色恹恹的模样,有些抱歉道:“宝贝,今天周一,上午有体育课,多吃点才有力气上课啊,已经有一阵子没吃汉堡了。”
宁颐然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拿起面前的汉堡咬了一口,扎实的牛肉口感让她的眉头松开了些。
“怎么样?是不是味道还不错?汉堡胚是妈妈自己做的哦。”
宁颐然看妈妈邀功似的看着自己,淡淡道:“还行吧。”
看女儿似乎胃口不错,应真很高兴。对她来说,如何一礼拜做不重样的中西早餐给女儿吃,是她的头等大事。
为了女儿吃得健康,应真从来不买市面上的预制早餐。汉堡胚是她跟着网上的美食博主学的,里面的肉饼则是她找一家牛排加工厂买的纯安格斯牛肉饼。
趁着女儿吃早餐的功夫,应真赶紧给女儿准备白天在学校喝的水。将水壶里里外外洗干净,放进新鲜的百香果果肉,再加一勺蜂蜜,最后接上40度的温水。
为了让女儿在学校多喝点水,她每天都要想办法往里加点料。
准备好女儿喝的水,应真将昨天换下的脏衣脑搬进家政间。家政间有四台洗衣机,内衣、外衣、袜子,不同颜色不同材质,对应不同洗衣机。
女儿吃完早餐,背上书包准备出门。应真匆匆忙忙洗漱完,拿上钥匙开车送女儿去上学。
“你昨天不是说要带早餐给同学吃吗?这个别忘了带。”
出门前,应真想起来早上多做的那个汉堡。女儿昨天放学回来说,同学请她吃午饭了,她要带早餐给同学吃。应真记在心里,早上特意多做了一份汉堡。
宁颐然“哦”了一声,赶紧从妈妈手里接过汉堡,塞进书包里。应真低头换鞋,没注意到女儿脸红了。
以前应真出门前会化个淡妆,稍微收拾下自己。自打女儿上初中后,她就放弃了。每天七点出门,根本来不及。再说她都淡出演艺圈十几年了,已经没什么人认出她来。
宁颐然打开车后座的门,将书包往里头一扔,坐下来便掏出兜里的手机。从家里到学校开车要半个小时,她要用这个时间登微信跟同学聊天。
应真从后视镜里看了女儿一眼,抿着唇:“颐然,妈妈不是你的司机。我们能不能互相尊重一下对方?”
宁颐然抬头对上妈妈的眼神,眉头不耐烦地皱起,拎着书包坐在副驾。反正也是刷手机,她跟她妈又没话说,坐哪都一样。
班级群里,同学们都在聊这个月的妈妈课堂。这次来学校给他们开讲座的是班花易梦楠的妈妈。易梦楠妈妈是个电视剧演员,经常在各大热播剧里露脸,挺有名气的。讲座上易梦楠妈妈跟他们分享了演戏的各种趣事,很有意思,反响非常热烈。
她们班班长在群里转了一篇报道,易梦楠妈妈刚刚在海市电视节金鼎奖上获得了最佳女配角。不知谁在群里发了个“跪拜大佬”的表情包,后面同学跟着刷起屏来。
一群发表情包的同学里头,宁颐然一眼就看到那个大熊猫的头像,她喜欢的男生竟然也回了。原本她心情就不怎么样,这下更糟了。
没过一会,宁颐然和两个死党的小群就弹出群消息。
死党一:“颐然,好像就剩你妈没来了,什么时候你妈会来学校给我们开讲座啊?”
宁颐然撇了撇嘴:“我才不要。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家庭妇女,去学校能分享什么?”
死党二:“易梦楠的妈妈都能来,你妈为什么不能?你妈好歹以前还得过影后!”
聊到这,宁颐然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一眼就看到她妈额角的几根白发。她脑中闪过易梦楠妈妈的样子,顿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低头回复死党:“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从我记事起我妈就是个家庭妇女,每天就知道围着我和我爸转。”
两个死党的妈妈,一个是高级法院的法官,一个是公司的财务总监,显然不理解宁颐然的烦恼。
死党一吐槽她妈工作太忙,一个月也见不到一回。死党二则抱怨她妈每天下班回家还要看书,忙着考证。
宁颐然也加入了吐槽阵营:“昨天晚上我做完作业,出来看到我妈拿本书坐在沙发上看,我正想说‘你装什么’,后来发现她在看言情小说,我就闭嘴了。”
两个死党不约而同发了个捂脸的表情。宁颐然妈妈应该四十多了吧,这么老还看言情小说?
应真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女儿。女儿不知道在跟同学聊什么,正对着手机笑。自打上初中以来,母女俩之间话越为越少。不管是在家还是上下学路上,女儿要么戴着耳机,要么对着手机和同学聊天,只有丈夫在家的时候,她才会话多一点。
应真丈夫宁君昊是北市一家游戏公司的老板,工作忙碌。虽然一个月回来不了几次,但他是不折不扣的女儿奴。和绝大多数爸爸一样,平时孩子的事他不闻不问,一到闲下来的时候,就补偿性的宠溺。
偏偏这样孩子反而觉得爸爸好。
想到这,应真又从后视镜里看了女儿一眼,这孩子一路眼睛就没从手机上挪开过。
女儿还小的时候,婆婆就想让他们再生一个,遭到了宁君昊的强烈反对。应真一直记得宁君昊跟她说的那句话:如果然然是个儿子,他可能会考虑再生一个;然然是闺女,他是绝对不可能再生的。
应真自己也不想生二胎。然然出生的时候就是个高需求宝宝,整夜整夜的哭。找了几个月嫂都不合适,最后索性自己带娃。七个月的时候又因为肺炎住院,两岁才能睡整觉。幼儿园三年也经常生病。那几年,女儿把她精力都吸干了。
这辈子,除了然然,她不可能再有别的孩子。至于宁君昊……
应真思绪蔓延,不知不觉女儿的学校已经近在眼前。
宁颐然和同学吐槽得起劲,一个急刹车,她的身子往前一趔趄,就听到她妈在旁边说:“看了一路的手机了,快到学校了,休息会眼睛吧。”
妈妈不赞成她使用手机,只要稍微多玩了会,她就会唠叨。宁颐然默默翻了个白眼,将手机放下来,头侧向窗外,闭着眼睛打盹。
周一的早晨,路上格外地堵。应真一路急踩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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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堪堪踩着上课铃到校。女儿上的是北市最好的国际中学。早上校门口就像下饺子一样,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应真好不容易见缝插针,找到个可以停车的地方。
宁颐然听到预备铃响了,焦急得眉头拧在一起:“就是你出门耽误了时间!下次周一能不能早点出门!”
她边埋怨边背上书包,甩上车门撒腿往学校跑。
宁颐然刚进校门,就看到死党1号。刚才两人还在手机上聊得欢,这会见了面,死党冲她挤眉弄眼:“我刚才看到你表姐陈穗了。一个又高又帅的年轻男人开车送她来上学的。那男的不是你表姨父吧?”
宁颐然不高兴了:“怎么可能?我表姨父比我爸年纪还大。”
再说了,陈穗是她表姐吗?宁颐然暗自腹诽。
陈穗的妈是她妈妈的表姐。用奶奶的话来说,她和陈穗都是第四代了,根本算不上近亲。
如果不是爸爸的关系,以陈穗家的条件根本进不了培华。听奶奶说,陈穗以后出国读书的钱,也是爸爸出。
宁颐然跟妈妈那边的亲戚来往得比较少。在学校遇到陈穗最多打声招呼的事。她没好意思告诉死党,那男的是陈穗妈妈,也就是她表姨,新找的男朋友。宁颐然也是偷听她爸妈聊天,才知道表姨离婚后找了个大学刚毕业的男朋友。
表姨是古筝老师,自己开了个工作室带学生。自打交了小男友后,早上也不送女儿上学了,让自己男朋友送,她在家睡懒觉。
有时候,宁颐然挺同情陈穗的。父母离婚后,陈穗像个皮球被人踢来踢去。
说到这,宁颐然想到前几天她妈妈问她,“如果我和你爸爸离婚,你跟谁?”
当时她就想,她妈妈肯定是被自个表姐离婚的事刺激到了。
宁颐然还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爸妈离婚,她肯定是跟爸爸的。爸爸从来不唠叨她,她要什么都尽量满足。不像妈妈管东管西,每天不是让她多穿点,就是让她多吃点。一开口都是些没营养的内容。
不过宁颐然并不觉得妈妈会跟爸爸离婚。爸爸虽然不常回家,但是家里的主心骨。妈妈要是离婚,上哪去找比爸爸条件更好的男人?
教室门口,宁颐然被班主任逮个正着,“宁颐然,你那个手机进校园申请表还没交。班上就你没交了。明天要是再不给我,你可不能带手机到学校来了。”
宁颐然吐了吐舌头,“老师,我忘了,明天我肯定记得带!”
她边说边撒腿往教室里跑。明天她能记得才怪!爸爸最近都没回家,没人帮她签字。
宁颐然坐在自己座位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口袋,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糟糕!她把手机落在妈妈的车里了!
宁颐然魂不守舍地坐下来,后桌塞给她一张纸条。她打开看了一眼,是那个熊猫头像的主人传过来的。
“我的早餐呢?昨天不是说带早餐给我吗?”
传纸条的人从小练书法,字写得很漂亮。然而今天宁颐然看到那行字,却气不打一处来。
“没带!!!”她用钢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
特意多加了两个力透纸背的感叹号,以表达她生气了。
2. 第 2 章
电动伸缩大门缓缓阖上,应真绷了一早上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
当了十四年全职主妇,女儿就是她生活里的小太阳,她几乎每天都围着她的小太阳转。
应真正准备发动车子,看到女儿落在副驾上的手机,拿起来准备待会带回家。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弹出来的消息让她目光凝住。
“宁颐然妈妈是年纪大了,有点显老,年轻的时候还是可以的。不然她爸怎么看上她妈的?”
看到消息的瞬间,应真心跳不自主地加快,忽然很想知道青春期的女儿是怎么跟同学聊她的。
她下意识地滑开,对着密码输入几个数字,女儿和同学的聊天信息就这么撞入她的眼睛。
窗外阳光暴烈,车内的应真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目光怔怔地看着学校大门。才十分钟的功夫,刚才还车水马龙的校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应真的思绪回到十几年前,她和宁君昊认识的时候,宁君昊看上她什么?她当时是怎么那么快就答应他的求婚的?
只能说一切都像是命运安排好的,在她最想结婚的那一年,宁君昊出现了。
她和宁君昊相识在一个饭局。起初她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怎么样。他个头很高,身材魁梧,长得像她刚出道时合作过的一个男小生。那人是学武术出身,力气很大。她当时才十五岁,饰演他的侍女,遭了不受罪。
席间朋友一直跟她夸赞宁君昊年轻有为,大学没毕业就开始自己创业做游戏,白手起家,不到三十岁就赚到九位数的财富。
应真客套地回应了几句。她并不是个物欲很强的人,对财富数字也没有概念。她十六岁就到北市演戏,除了最开始两年难熬一点,后面一直在演戏,没断过档。她很早就给自己在北市买了套小房子,在金钱上面并不是很匮乏。
听饭桌上人谈论开公司、创业的事,她也插不上话,就一直专心吃东西。中途,她起身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在门口听到里头的人在议论她。
“你不是一直说你很喜欢应真吗?今天特意带你来见她,你觉得怎么样?”
“比我在电脑上看到的还要漂亮。我没想到她本人这么温柔。能娶到她那样的女人当老婆,绝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是宁君昊的声音。应真眉头皱了起来。她讨厌男人背后这么说她。
她等里头说完了,才推门进去,刚好和宁君昊的目光撞个正着。
于是,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壮汉在她的注视下瞬间红成了烫熟的虾。
那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看到宁君昊脸红。后来,她回想起来,可能就是那个脸红让她心动了。
……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应真的思绪,她猛地回过头,掏出自己的手机,是女儿班主任打来的。
“颐然妈妈你好,我是陈老师,颐然这学期的手机进校园申请表一直没交。我提醒她好几次,她都说忘了。请提醒她明天一定要带。没有这个申请表,学校是不允许带手机进校的。”
班主任还没说完,应真便知道女儿为什么说忘了。
女儿刚上初一的时候,就想买手机,她不赞成。为此女儿在家里闹了好多次,最后宁君昊松口给她买。
去年那个表格是宁君昊签的字。今年开学这段时间,宁君昊都在外头忙,一直没回家。宁颐然找不到她父亲给她签字,又不想找她,只能跟老师撒谎说忘了。
应真没有在班主任面前拆穿女儿的谎言,跟老师说了声抱歉,又道:“陈老师,麻烦您把申请表的电子版发给我。我打印好,签好字,晚上放进宁颐然的书包里,您明天直接问她要就好了。”
能进培华的学生,家里都是非富即贵的。班主任知道宁颐然父亲是一家很有名的游戏公司的老板,妈妈以前是个演员。财富圈和演艺圈的结合,这种组合在培华并不少见。听应真客客气气的,班主任语气也缓了下来了,聊了几句宁颐然在学校的表现,便挂了电话。
应真发动汽车,开车回家,下午四点她还要出门接女儿。中间这几个小时是属于她的。
无论如何,一天中最紧张的两个小时过去了,回去的路上,应真努力不去想女儿跟同学说的话,转而去想接下来几个小时要做的事。早上出门的时候,衣服已经塞进洗衣机,回家要拿出来放进烘干机里。晚上打算炖个番茄牛尾汤,要提前把冷冻柜里的牛尾骨拿出来化冻。女儿外教老师回国了,要物色新的老师,昨天机构发了几份简历给她,她还没看完……
回到家里,应真开始做家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喜欢空无一人的家。没有丈夫、女儿牵扯她的注意力,她只需要专注自己手里的事就好了。
把丈夫和女儿的衣服叠好放好,看完几个外教的简历,给机构打了电话,应真的情绪已经调整好了。
上初中的女儿进入了叛逆期。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气得她开车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她是妈妈,总不可能真的跟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宝贝女儿生气。
每一次,她都是自己调整好情绪,努力忘记女儿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继续做个称职的母亲。
早上急着送女儿,应真还没吃早餐,她做了杯咖啡,从冰箱里拿出个贝果。给自己吃的贝果,自然不需要那么多花样,直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就行了。
应真站在厨房水池前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窗外的枫树。她一直觉得全家除了女儿房间,就数厨房的视野最好。
她喜欢在厨房做家务的时候,顺便欣赏窗外的景色。这种闲情也只限她一个人在家的那几个小时。
随手拿起手机点开了朋友圈。黄书韵一大早发了个朋友圈,感谢亲朋好友支持。她刚出版的小说卖出了一千本。然后又截图发了她在晋江文学城开的新文。作为编剧,朋友圈是黄书韵装点给甲方看的门面。她没好意思说那1000本里头有500本是亲闺蜜应真买走的。
应真给她的朋友圈点了赞,然后打开晋江,收藏了她新开的文。作为黄书韵的忠实读者,这些年,她几乎看完了她所有的作品。不仅全文阅读,还真金白银地支持。
黄书韵是应真在演艺圈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两人识于微时,那时她只是个刚出道的小演员,黄书韵则是天天跟在编剧后头的小学徒。一转眼,曾经的跳脱的少女都步入了中年。
这些年,黄书韵编了不少电视剧,始终不温不火。她一直没结婚,编剧之余,还在晋江写小说。
刚点完赞,应真就接到婆婆电话,“上回你给我买的密码锁坏了,无论怎么按都打不开,你赶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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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看。”
婆婆在电话里埋怨应真买的密码锁质量不行,肯定是假货。应真耐着性子安抚老太太:“妈,我是在官方旗舰店买的,买的是店里最贵的那款。假货是不可能的。您先到邻居家坐坐,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和宁君昊结婚这么多年,家里东西坏了,应真从来不指望他,都是打电话找人来修。事实证明,花钱找人修理,可比支使老公靠谱多了。
倒是她婆婆,现在家里什么东西坏了,都是直接打电话给她。密码锁她也不懂,但婆婆打电话来了,她必须得去一趟。
应真赶紧把刚热好的贝果吃完,拿着车钥匙出门。
开了四五十分钟,赶到婆婆家。婆婆脸色很难看:“你怎么才来,我都在外头等了一个多小时。”
婆婆也不是不知道应真赶过来要多长时间,她就是要这么说一嘴。这么多年,应真都习惯了。
婆婆退休前是名会计,性格本身就强势,再加上公公在宁君昊上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她一个人供儿子上大学,吃少不了苦。如今儿子出息了,她也退休了,天天跳广场舞,在外头都是被别人恭维的。
应真先是自己研究了一会,猜测可能是没电了。又打电话咨询客服,客服告诉她就是电池没电了,“我们的密码锁没电会发出提醒的。应该是您的家人没注意到。”
应真赶紧找对面邻居借充电宝,充了大概十分钟的电,密码锁终于能开了。
婆婆心情这才好了些。进屋后,应真打开外卖软件,给婆婆买了几副电池。
电池送到,她给婆婆装好,“妈,客服说电池一般一年换一次。没电了,会发出警报声,下回您注意一下。”
婆婆听她这么说又不高兴了:“这客服乱说,我天天进进出出,根本没听到什么警报。”
应真这一阵忙活,浑身是汗,赶紧结束话题:“也可能是系统出了问题。下次要是再没电了,您打电话给我。”
婆婆不吭声了,这才招呼应真进去喝水。应真也不好立刻就走,坐下来喝了杯水。跟宁君昊结婚这么多年,女儿都上初中了,她跟婆婆单独相处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倒是婆婆主动跟她聊起来,一会问起孙女的学习,一会又聊起儿子的身体。
“你让君昊注意点身体。他年轻的时候熬夜熬惯了,现在上了年纪不能再那么熬了。”
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应真一如往常那样应下来。
婆婆坐在一旁,打量着应真,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想错过这个劝说儿媳妇的时机。
“君昊和那个姓宋的女人,现在只是工作上来往的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了,君昊早把她放下来,不然不可能跟你结婚。做妻子的,就不要在这种事上跟男人较劲了。”
应真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淡淡道:“妈。我知道。”
婆婆语气缓了缓:“君昊在外头那么拼,还不是为了你和然然。我让你跟君昊再生一个,也是为你好。你要是再生个儿子,君昊肯定……”
应真不想再听下去,她站了起来:“妈,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接然然。我走了。”
从婆婆家出来,应真看了眼时间,剩下的时间也不够回一趟家的,直接去女儿学校好了。
3. 第 3 章
宁颐然今天在学校多少有些心神不宁。手机落在她妈妈的车里了。她一会怕妈妈看到她跟同学聊天的内容,一会又担心妈妈把她手机没收掉,以至于一整天都没怎么听课。
刚上初中的时候,她就因为手机的事跟妈妈大吵一架。吵完又冷战了一个月,那一个月她没喊过一句“妈妈”,最后还是爸爸给她买了手机。
宁颐然和往常一样准时出校门。这次乖乖坐在副驾上,一上车就仔细观察妈妈的表情。妈妈看上去和平时一样,她松了口气,在副驾上一通翻找,“妈,我的手机呢?”
“早上落我车里,我给你带回家了。”
宁颐然小脸立刻拉下来,“你干嘛动我手机啊!”
应真的眼睛一直盯着校门,听到这,转过头看着女儿,耐着性子道:“是你自己落在我车里的。我怕放在车里不安全,带回家放在你房间桌上。刚才我去了趟奶奶家,出来就直接来接你。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带着你的手机出门。”
妈妈那双眼睛扫过来,宁颐然才注意到她有些不高兴,于是板着脸撅着嘴不说话。
没有手机,她不能戴着耳机听歌,也不想跟妈妈说话,只能气呼呼地把头撇头窗外。
反正,路上她绝对不会开口跟她妈说一句话的。绝对!
过了一会,车子还没发动,宁颐然差点破功。一抬头看到她表姐陈穗背着书包,站在学校门口探头探脑的。
应真一边冲外甥女招手,一边对女儿道:“你表姨今天有事,我替她接下穗穗。”
陈穗身型瘦削,校服套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她比宁颐然大一岁,个头却要矮很多,头发也少,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虽然其貌不扬,但她在培华很出名,是学校奥数集训队的成员,经常代表学校去外头参加比赛。
看到应真,陈穗那张紧皱的小脸终于露出笑容,背着书包朝她们跑过来,打开车门坐在后座,很亲热地冲应真喊了声“姨”,又跟宁颐然打了声招呼。
原本宁颐然打算路上闭着眼睛睡觉,没想到她妈和陈穗一路聊个没完。从每天几点起几点睡,到吃什么喝什么,反正她妈妈一开口永远都这些没营养的话。陈穗竟然一点不觉得烦,路上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
宁颐然觉都没法睡,又不想说话,只能从书包里拿出在学校订的杂志看。
一到家,她背着书包直接往自己房去了。往常到家,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今天她一点也不觉得饿,气都气饱了。
应真看着女儿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叫住女儿:“颐然,穗穗姐姐难得来家里玩,你放下书包过来陪姐姐说说话。”
家里有客人,一定要先打完招呼再回自己房间。女儿从小到大,应真都是这么教育的。往常女儿都很懂礼貌,今天也不知怎么了。
宁颐然脚步顿住,转过头看着她妈,语气仍然有些不耐烦:“我一身的汗,先去洗个澡。”
应真没再说什么,换了身衣服准备继续做晚饭。
陈穗不是头一回来表姨家里,每次来都要感叹表姨家好大。她光着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直到姨妈递给她一双拖鞋。
应真看出外甥女的不自在,冲她招招手:“穗穗,你过为帮我摘芹菜。”
陈穗求之不得,放下书包就去了厨房。除了芹菜没来得及摘,应真出门接女儿之前已经备好菜了。番茄牛尾骨汤炖好放在砂锅里保温。鸡腿也煮好了,她套上手套把鸡腿撕成丝,然后切好葱丝和蒜末,淋上准备好的酱汁,拌好放进冰箱里冷藏。
夏天丈夫和女儿都很爱吃凉拌菜。鸡丝拌好后,应真就开始炒热菜。陈穗在一旁认真地看着小姨做菜的步骤。要是她会做饭就好了,以后晚上就可以不用吃外卖。
“小姨,你每天做这么多菜不累吗?”
“不累啊。”应真一边炒菜一边问外甥女,“你妈带你搬出去住,现在晚饭谁做呢?”
陈穗神色黯淡下去:“没人做。我妈给我点外卖吃。”
“那晚上饿了怎么办?”
“喝水呗。”
陈穗摘好芹菜洗干净递给小姨,一抬头发现小姨正温柔地看着她。
外甥女随口一句话,让应真心里发酸,她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那你今晚多吃点。”
应真十几岁就到北市来演戏,在北市只有姨妈李茹华一门亲戚。刚来北市人生地不熟,她在姨妈家住了好几个月,后来才搬出来自己租房子住。
李茹华和应真婆婆一样很早丈夫就去世了,一个人拉扯着女儿。女儿田佳蕙结婚后,李茹华不想一个人生活。就把名下两套房子都挂出去出租,自己搬到女儿家住。两套房子的租金都拿给女儿女婿补贴家用。
谁知女儿放着好好日子不过,非要离婚,没多久女婿搬出去。李茹华天天在家念叨,没完没了说女儿离婚的事。
田佳蕙哪里受得了,在外头租了一套小两居,带着女儿穗穗一起生活。她和朋友合伙开了个民乐培训工作室,专门教小朋友弹各种乐器。这种课外班时间也不固定,大多在晚上和周末。加上最近田佳蕙又谈了个年下男朋友,有时候还要跟男朋友约会。
于是,陈穗晚上经常一个人在家,晚饭都是她妈帮她点好外卖。
这么多年,应真一直很念姨妈的情。李茹华原本并不是很看上去这个小地方来的外甥女。倒没想到应真到北市后,演戏真的演出了名堂,还找了个条件很好的丈夫。
李茹华现在俨然把应真这个外甥女当成她的主心骨。回回和女儿吵架,都要喊应真来主持公道。
这几个月,应真已经数不清跑了多少趟了。母女吵架吵得再凶,总归还是母女。最后,她里外不是人。
姨妈和表姐现在闹成这样,可苦了穗穗……想到这,应真又忍不住摸了摸外甥女的头。
宁颐然洗完澡出来,就看到陈穗站在她妈妈旁边,两人在厨房有说有笑。宁颐然烦躁得很,这个陈穗话可真多!
她趿着拖鞋,走到厨房门口:“饭什么时候好啊?我饿了。”
女儿一说“饿”,应真就着急,她忙探出头:“已经好了。可以开饭了。”
晚上端上桌,五菜一汤。两个孩子从早上出家门,在外头待了快十个小时。中午在学校吃的那一顿一点不抵饱,这会饿得只顾着埋头吃。
应真每天花很长时间做晚饭,自己却不吃。已经到了晚上稍微多吃一点身体就会有负担的年纪。不过她今天没吃午饭,晚饭放任自己喝了一碗番茄牛尾汤。
餐桌上多了一个人,应真没有像往常一样,看着女儿吃。她的目光停留在外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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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穗穗虽然比然然大一岁,个头却要矮很多。
女儿身高和长相都遗传了她爸爸,就连头发和眉毛都像她爸爸一样浓密。
应真对女儿一点不像自己,多少是有些遗憾的。
吃完饭,宁颐然回房间做作业,陈穗在客厅写。又做了会作业,应真才接到表姐的电话,说车子已经到门口,让穗穗出去。
应真送穗穗出来,门口停了一辆她没见过的宝马汽车。不用问,应真也知道这车子是表姐新交的男朋友的。
兴许是谈了年下男友的缘故,田佳蕙变漂亮了,一头大波浪长发,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应真不由想到去年她想离婚的时候那副憔悴的模样。表姐在她面前歇斯底里大哭:“我早就想跟他离婚了,我妈不同意。难道我就要这样跟他耗一辈子吗!”
看到表姐的变化,应真自然替她开心。但一想到穗穗现在跟她住在外头,没人管,又不免心疼孩子。
应真将手里的袋子递给表姐:“上回给然然买洗发水和防晒霜,我给穗穗也多买了一份。”
田佳蕙笑盈盈地接过来,冲她眨眨眼:“谢谢妹妹啦!”
陈穗跟着母亲上了车,从后座探出头来:“小姨再见!”
夏天夜晚,虫鸣蛙叫声四起,应真站在别墅门口,目送她们远去。
回到家,应真收拾完厨房,开始收拾自己。洗完澡出来,听到女儿房间里传出来声音。
宁君昊回来了,父女俩正在聊天。
宁颐然正在跟爸爸聊学校社团里的事,她是培华皮划艇和机器人社团的成员。原本聊得开开心心的,看到妈妈站在门口,宁颐然便改口跟爸爸说起了英文,美其名曰练习口语。
应真没上过高中,初中毕业就去了市里的师范学校。其实,那时候中专分数线上高中绰绰有余,但家里觉得女孩子念个中专就行了,出来当个小学老师挺好的。哪知道她师范还没上完就被剧组看中,直接去拍戏了。这么多年,她的英语早就丢光了。
宁颐然上的国际学校,英语流利,二外还辅修法语。宁君昊是Q大毕业的高材生,英语交流无碍。父女俩在那聊什么,应真一句也听不懂。
如果换以前,应真可能会失落。今天她连失落的心情都没有。
她站在门口问了句:“你吃过晚饭了吗?”
即便人到中年,她的声音始终有一丝少女的清澈夹在其间。她穿着系带睡袍,刚洗完的头发半湿不干的垂在肩上。
宁君昊抬头,看了妻子一眼,“吃过了。”
应真没再说什么,回了卧室。一推开门,迎接她的就是宁君昊扔在地板上的两只袜子。
明明脏衣篓就在几步之外的浴室里,他就是要扔在地上。
已经记不得说了多少遍。难怪女儿说她唠叨。明明父女俩一点听不进去,她还要一遍遍说。
应真把那两只袜子捡起来丢进了脏衣篓。
没有完全吹干的头发把刚换的丝质睡袍洇湿了。她脱下来挂好,换一件睡衣穿上。
刚脱下睡袍,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应真有点后悔刚才没有反锁门。她加快速度穿上衣服,偏偏又没开大灯,只留了另一侧床头的小灯,一时分不清睡衣前后。
她上衣还没穿好,宁君昊就进来了。
4. 第 4 章
应真顾不上正反,赶紧将上衣穿上。穿到一半,就被刚进来的男人从后面抱住。
她身材娇小丰满,站起来也就到宁君昊肩膀位置。
结婚这么多年,宁君昊总是喜欢趁她换衣服的时候,从后面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将她熊抱在怀里。
四十多的人了,私底下只有夫妻俩在的时候,完全没个正形,根本不像管着几千名员工的游戏公司老板。
卧室里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昏暗的灯光助长了宁君昊的动作。他一手搂着应真,一只手往上,应真的胸跟他的手掌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真丝布料。
应真此刻完全没心情,不想跟他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她用力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出来。
谁料宁君昊抱得更紧,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轻蹭,温柔道:“老婆,我们和好吧。”
他回来还没换衣服,身上穿着面料挺刮的黑色衬衫,应真被他揽在怀里,一颗心跟他的衬衫一样冷凉。
十几年的夫妻,无需言语,也能通过对方的身体感受到对方的意图。宁君昊想假装上次吵架不存在,还和往常一样向她发出求欢信号。
应真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这几天她一肚子闷气。宁君昊倒好,像个没事人一样。她真不知道他是在装傻充愣,还是完全没把他们的争吵当回事。
不过,现在她也不想去探究这个了。她转过头,抬起那双水凌凌的杏眼看着他:“我们上次为什么吵架,你不会忘了吧?你答应我的,做到了吗?”
昏黄的灯光下,宁君昊眼里的欲望一点点褪去,又成了白天的那个宁总。他抬手开始解衬衫扣子,眉眼间溢出一丝不耐,语气也冷淡下来:“我是个商人。我跟谁合作,从来都是从利益角度出发。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工作和感情牵扯不清。”
冠冕堂皇的说辞,实在太熟悉,仿佛她再计较,就是她不懂事了。
要么说,男人才是装傻充愣的高手。
应真想到闺蜜调侃她是宁君昊的女神。她算是哪门子女神?宁君昊跟她说话的口气,跟和员工交待工作没什么两样。
也许女儿说的没错,宁君昊当初对她不过是见色起意,他并没有那么爱她。他只是需要一个温柔美丽的妻子,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反倒她这些年早已经把丈夫和女儿放在心尖尖上的位置。
应真又想起女儿跟同学发的信息,心头一阵绞痛,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看到妻子竟然哭了,宁君昊脸上冷硬的线条软化下来。这些年,他一直觉得应真太适合给他当老婆。性情温柔,又特别爱孩子。他在外头打拼,从来不担心家里。
应真不仅对女儿好,对他妈也好,对他更是柔情似水。她是太爱他了,所以才会吃醋。
宁君昊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耐下性子哄着老婆:“我跟宋幼萱真的没什么。”
应真擦了把泪,挣出他的怀抱,弯腰把刚才没来得及穿的睡裤穿上。
宁君昊今天这副态度不过是让她原本就下定的决心更加坚定而已。
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夫妻生活。这一晚,宁君昊格外想要,但被应真拒绝了。
她只说了三个字:“我不想。”
妻子性情温柔,对他向来有求必应,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生硬地拒绝他。宁君昊黑着脸,一言不发地到书房睡了。
……
宁颐然早上起来,觉得家里的气氛不对。
往常爸爸在家的时候,妈妈早上会给爸爸也做一份早餐。今天早上,妈妈连咖啡都没给爸爸做。家里的咖啡机爸爸不会用,在那发脾气。
可能是他鼓捣机器的声音太大了,在中厨做早饭的妈妈,听不下去了,还是出来帮他把咖啡做了。妈妈做咖啡的时候,爸爸把脸凑得很近,还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结果妈妈全程板着脸不说话。
宁颐然一看就知道妈妈又在跟爸爸冷战。这诡异的家庭气氛。她并不是不会读空气,这顿早饭她吃得比往常安静。
直到妈妈拿着车钥匙,准备送她去上学,才终于开口跟爸爸说话。
“晚上大概几点回来吃饭?”
应真人已经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看着丈夫。
宁君昊一大早被妻子无视,空着肚子喝黑咖,心情不好,没好气道:“我不是说了这周都没时间吗?今天时光之烬上线,下午约了记者来采访,晚上公司要举办庆功宴。”
应真没说什么,出门送女儿去上学了。
幸好妻子才出门没多久,钟点工叶阿姨来了。
宁君昊和应真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这么多年都没有请住家阿姨。叶阿姨干活利索,也不多事,从宁颐然出生起就在他们家干了。每天上午来干一些打扫之类的粗重家务活。
宁君昊让叶阿姨给自己煮碗水饺。吃完便去公司上班了。
应真还在气头上,他不想面对一个生气的妻子。正好最近游戏上线很忙,等过完这阵子,她气消了,他再回来。
叶阿姨看到宁君昊从书房拎出个垃圾袋,忙道:“先生,垃圾袋您就放在家里,等会我一起扔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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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君昊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很快恢复淡漠:“不用。”
叶阿姨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犯起了嘀咕。今天是太阳打西边来了,宁先生竟然自己拎着垃圾出门。
*
宁君昊花整整二十年时间,在市中心拥有了独立的办公大楼。
整个奇技大厦六楼东侧都是他的私人区域,有办公室,游戏室,会议室,盥洗室还有休息室。
今天,宁君昊的办公区格外热闹。行政将会议室布置一新,桌上摆满了香槟和各种食物。
昨天晚上零点上线的最新款游戏《时光之烬》,不到十二个小时,在线玩家数量已经逼近七位数。奇技的几个部门负责人和负责游戏推广的营销公司代表,在宁君昊的私人会议室开香槟庆祝。
和宁君昊一样,几个高管最近也是天天加班到后半夜,但个个像打了鸡血般兴奋,连开三瓶香槟犹不尽兴。
宁君昊的大学师弟,跟他时间最长的周添如今担任奇技的COO。他递了满满一杯香槟给宁君昊:“老宁,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今年大爆款提前预定。”
宁君昊平时极少饮酒,今天破例接过来,仰头喝了。其他部门高管见状,轮番上来跟他喝。
宋幼萱也端着酒杯过来,因为游戏上线的缘故,她今天特意穿了条红色旗袍,头发用玉质发簪盘了起来,妆也化得比平时浓。在一群不讲究穿着的技术男中间,显得犹为扎眼。
她回国后和朋友一起合创了游易,专攻国内外游戏推广和本地化。这是游易跟奇技的第一次合作,可以说是旗开得胜。她已经能想象接下来会有大波游戏公司找她合作。
作为游易的老总,宋幼萱此刻心情十分不错。她朝宁君昊举了举杯,含笑道:“Alex,恭喜。这么多年我一直为你骄傲。”
宁君昊扯了扯唇角:“Alex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不用洋名了。”
说罢,他举起酒杯跟她碰了碰:“这次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你们游易也辛苦了。”
几句话瞬间把距离拉开了,前段时间一起开会,一起讨论方案的日子就这么被他抹掉了。宋幼萱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旁周添见她脸色不对劲,忙拽着她和其他人喝酒。
会议室里人还兴奋着,宁君昊却有些兴味索然了,半阖着眼,靠着椅子上。
没过一会,秘书推门进来,“宁总,《游戏世界》的记者来了。”
宁君昊睁开眼:“让他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他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又换了件衬衫,才去见记者。
5. 第 5 章
奇技大厦刚落成不久,又加上《时光之烬》开门红,最近好多家媒体前来采访。
不过,宁君昊还是头一回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待记者。
《游戏世界》派来的记者同时还是互联网上很有名气的游戏博主。他在宁君昊的办公室里等了好一会,那位传说中的北市游戏公司最帅老板才匆匆赶过来。
毕竟是有名气的记者,一上来抛出来的话题就很不客气,“宁总,您好。很荣幸在时光之烬上线之际采访您。我上个月刚采访完横峰网络CEO徐峻,徐总是出了名的素朴,办公室才区区40个平方。您这办公面积是他的10倍都不止——”
横峰网络因为前两年推出的爆款手游,市值飙升了好几倍,如今市值刚好是奇技的10倍。
记者这个问题不无嘲讽。
宁君昊并没有太把市值这个东西放在眼里。他们这一行有点特殊。钱来钱往,起起伏伏,一个爆款,足以让一家快完蛋的公司起死回生。一款失败的产品,也足以让一家风头正劲的公司关门歇业。
作为掌舵人,每天和蒙着眼睛高空走钢丝没区别。也因此,奇技推出的每款游戏,他都亲力亲为,严格把关。
面对记者略带挑衅的问题,宁君昊倒也不生气,淡然一笑:“徐峻是学金融出身的,连游戏怎么玩都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外头应酬喝酒,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多给横峰搞点钱。依我看他根本用不着办公室,40个平方对他来说都大了。”
说到这,他往后椅背上仰了仰,“不像我,搞技术的,又有点强迫症,方方面面都要抓,在办公室待的时间比家里还长。毫不夸张地说,这里比家更像我的家。”
记者笑容变得尴尬。像宁君昊这样普通家庭出身,白手起家,做到现在这个规模,确实有嚣张的本钱。
记者跟宁君昊聊了聊《时光之烬》的开发过程,顺势将话题转到他的家庭生活。虽然宁君昊本人很低调,作为游戏行业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他妻子是当年颇有名气的影后应真。
“奇技投入这么高的成本在时光之烬上,您又特意将上线时间选在结婚纪念日当天上线,是不是意味着这款游戏是奇技这二十年来最重要的一款游戏?”
记者看着宁君昊,等着他的答案,却见他脸色有些僵硬,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可以这么说。”
采访后半段,宁君昊有些不在状态。送走记者,他拿起手机想打个电话给应真。
难怪早上应真问他几点回家吃饭。他上个月跟她说了,结婚纪念日这天,回去陪她们母女吃饭。
这事说起来是他说话不算话。现在的他,并不会把这种事怪到自己头上。每天一睁眼,各种事情等着他决定,难免忘这忘那。
懊悔一闪而过,宁君昊开始生气。
他不记得,秘书应该提醒他。秘书每个月领薪水,就是干这个的。
宁君昊手机拿起来,又放下了,转而按了按面前的内线电话。
秘书推门进来:“宁总,您找我?”
前任秘书生孩子去了,这个秘书才到岗不到一个月。关键事情上掉链子,让他不得不怀疑他的工作能力。
宁君昊脸色很难看,语气更是不快:“是范秘书跟你没交接好,还是你工作不到位,我和我太太的结婚纪念日竟然不提醒我。”
新秘书是个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小伙,当场脸色发白,张口结舌地解释:“这段时间游戏上线,事太多,我给忘了。”
宁君一满肚子火气,但重新招聘秘书也是需要时间的。他拿起桌上一本杂志,指了指封面女明星手上戴的手表,对秘书道:“你去商场帮我买这款手表,让他们用礼盒帮我包起来。我要送给我太太。”
打发走秘书,宁君昊便把这事放下了。不管怎么说,结婚纪念日他最后还是想起来了,买个钻石手表算是亡羊补牢。
两个小时后,秘书一手抱着一个文件袋,一手拎了个纸袋进来,“宁总,您让我买的手表我买了。这里还有一个您的快递,同城快递过来的。”
宁君昊接从纸袋里拿出表盒,打开看了一眼,实物比图片上更精致细巧,表盘四周和表链上镶满了钻石。他想象着应真手腕戴着它的样子,一定非常漂亮。
他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吩咐秘书:“等会我要回家一趟,你让司机晚上七点半到我家来接我。你现在可以下班了,跟行政部一起过去。”
《时光之烬》的员工庆功宴在紫瀞湖度假村举办,庆功宴上不仅会发项目奖金,还安排了很多抽奖。各个部门的员工代表已经分批坐大巴前往度假村。
秘书的心早就飞过去了,不过还是多问了一句:“那您赶得上晚上八点半的开幕致词吗?”
宁君昊:“肯定来得及。”
老板语气笃定,秘书没再多问,领命而去。
宁君昊看了眼手机,这个点应真正在去接女儿的路上。等他开家到家,她们也差不多回来了。
应真是个温柔单纯的女人,心软得很。他只要说些自己很累很苦的话,她就心疼得不得了。到时候他拿出礼物,再说些哄她的话,她肯定就原谅他了。
宁君昊拎起纸袋准备先回一趟家,走之前想起来秘书刚才送进来的文件袋。他拿过来看了一眼,是个没听说过的律师事务所寄过来的。
他用裁纸刀把密封好的文件袋割开,抽出里头的文件。映入眼帘的“离婚协议书”几个字,让他脸色大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宁君昊快速浏览了协议内容,应真让律师拟的协议书里,离婚原因就四个字:感情破裂。
翻到最后看到应真的签名,那熟悉的字迹和通红的手印,灼痛了他的眼,激得头皮一阵发麻。
脑中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涌上来,宁君昊大脑有短暂的空白,然而他很快镇定下来。
不,应真肯定不是真的想跟他离婚。一定不是。宁君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拿起手机拨通应真的号码。
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宁君昊再也坐不住,拿起车钥匙开车回家,半路又打了个电话给应真。那头终于接了,宁君昊憋了一肚子话想问。然而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您是应真的家属吧?我是西城中央门大队的交警,你妻子刚才发生了交通事故,现在人在第九人民医院,请您尽快过来一趟。”
宁君昊想问妻子情况怎么样,自称交警的人已经挂断了电话。他来不及思考,赶紧开车去医院。
*
“应女士,我们已经和您的家人取得联系了,他很快就会过来。”
一个交警模样的人推门进来,打量着应真,用尽可能温和地语气安抚她,“根据您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和道路监控摄影头显示,这起事故是肇事车辆司机恶意变道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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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致的。我们将根据交规对他进行处罚。您在医院所有检查费用将由肇事司机承担。”
应真正在看手机,隔了一会,才抬头说了声谢谢。
交警把她的驾照还给她。应真打开,看到上面照片,她整个人僵住了。照片上的她仿佛被化妆师画了老妆,看上去比她实际年龄大了整整十几岁。
刚才,她已经把手机的通讯录和短信翻了一遍,确定手机是她的。密码是她一直用的那个。
然而手机上的时间却让她有点发懵。
2024年9月15日。
不对啊。应该是2009年才对。
她记得今天她和宁君昊结婚刚好一个月,手头最后一部戏杀青,她已经打算息影了。
宁君昊正在事业上升期,全国各地出差,很忙碌。她如果还坚持跟着剧组,全国各地拍戏,那他们可能一年也见不上几回。
这么多年,应真一直觉得自己像飞在天上的无脚鸟,又像无根的浮萍。在北市漂泊这么多年,终于有自己的家了。虽然跟宁君昊恋爱谈的时间不长,但他们感情不错。
对婚姻,应真自然是很认真的。宁君昊希望她婚后能多点时间陪他,经过慎重思考,她决定息影,十年演艺生涯暂且告一段落。
从剧组回家的路上,应真接到黄书韵的电话。
黄书韵问她结婚的感觉怎么样,她跟宁君昊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笑着回:“挺不错的。”
两人聊了一会,转到工作上了,黄书韵抱怨自己交上去的剧本,半年还没结到帐。她打算在网上写小说,赚点外快。
“嗐,我不是想写本关于中年夫妻的小说么。我采访了身边几对夫妻。绝大多数都表示人到中年,夫妻俩一人一间房,各睡各的床,亲一口噩梦能做好几宿。这也太让人倒胃口了。如果中年夫妻都那样,那我小说写出来给谁看啊!”
黄书韵有些无能狂怒,然而她话锋一转:“幸好,我身边也有很恩爱的夫妻,比如你和宁君昊。那天婚礼上,我看到宁君昊看你的眼神,这辈子啊,你都是他的女神!”
应真在演艺圈看过太多结婚又离婚的夫妻,她对婚姻很憧憬,却没什么信心。宁君昊是第一个让她鼓足勇气结婚的男人。
她含笑听着电话那头的闺蜜说着婚礼当天的盛况,突然一声巨响,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猛地向前一栽,下一秒她便失去了意识。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手腕上绑了绷带。医生告诉她,她刚经历了一场交通事故。肇事司机交警已经抓到了,让她不要担心。
应真坐在病床边总觉得有哪些不对劲。她身上的衣服太奇怪,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买过这样的衣服。她早上出门分明穿的是条真丝连衣裙,还有脚上的鞋子。因为身高不够高,自从开始演戏,她极少穿平底鞋。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检查单,她傻眼了,上面竟然也写着2024年9月15日。
她竟然莫名其妙到了十五年后!也就说她已经四十了!
她继续在手机里找线索。这年头的手机比她用的那只高档多了。而且人们好像也不发短信了,点开短信里头全是广告。通讯录里头有一半人是她认识的,还有一半她完全没印象。
应真拿着手机正研究,突然“哐”的一声,门被人用力推开,她抬头望过去。
6. 第 6 章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推门进来,这么热的天,他穿着一身正装,像是要去参加宴会一般。
看到他的那一刻,应真再次意识到自己真的穿越了。
眼前的宁君昊身材一如既往,甚至更瘦削了几分,但眼角和嘴角的纹路骗不了人。他分明不年轻了。
明明早上起床的时候,还搂着她腻歪个没完,看她的眼神柔软极了。而此刻他那双黑眸里却溢满了冷淡、愤怒、紧张和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在生气。
应真刚才一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到宁君昊的这一刻压在心底的火气还是蹿了出来。
他在生气什么?受伤的明明是她。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说他今天很忙,不一定有时间去接她。她很体贴地说今天杀青,最后一场戏,不确定几点结束,到时候她自己打车回家就行了。如果不是因为乘坐出租车,她兴许不会出交通事故,也不会一睁眼竟然来到十五年后,成了个四十岁的中年妇女。
宁君昊看到她手腕上的纱布,脸色变了:“老婆,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清朗悦耳,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低沉和磁性。
听到“老婆”两个字,应真抬头看了他一眼。刚才有一瞬间,她在想,都十几年了,也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她丈夫。
如果他们俩已经不是夫妻了,交警把他喊过来,他又贵人事忙,倒还有那么一分生气的理由。
既然没离婚,她出车祸,交警打电话给他不是应该的吗?他生哪门子气?
应真抿唇站了起来,一双杏眼淡淡地落在他身上:“我没事。一点小擦伤,不要紧。”
人到中年的宁君昊貌变化不大,但整个人给她的感觉却完全不同,有种冷质的疏离感。
宁君昊正在询问医生妻子受伤情况,余光发现她一直在看着自己。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旁医生告诉他:“你妻子胳膊受了点伤,不严重,已经消毒过包扎好了。刚才我们做了脑部检查,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她记忆似乎有点问题。还需要住院再做检查。”
宁君昊:“记忆出了问题?记忆哪里出了问题?”
“您太太好像只记得十几年前的事。远期记忆清晰,近期记忆一片空白。”
宁君昊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
医生正想解释,交警带着一个穿着浮夸的年轻小伙过来。那人就是肇事司机,车子是他找朋友借的。
年轻小伙原本还吊儿郎当的,他根本没把应真这个女司机放在眼里。看到病房里多了个气场强大的中年男人,像是女司机的丈夫。又扫到那男人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突然有些慌乱,前后不搭后语地讲述着事故过程。车子不是他的,是他找朋友借的。
“原,原本我跟她在不同车道,我看到一个女司机开着跟我同款的汽车。我忽然就想恶作剧吓吓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时冲动……”
小伙结结巴巴地说着事故原因。应真一脸茫然,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她对这个肇事司机一点印象没有。
一旁的宁君昊脸色铁青:“出去说。”
他示意交警和肇事司机出去交涉。
十分钟后,宁君昊交涉完毕回来,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开始询问医生住院的事宜。然而下一秒,他的袖子被人扯住,应真眼巴巴地看着他:“我身体好得很。我不要住院。我要回家。”
*
从医院出来,应真跟在宁君昊身后头,打量着他的背影。
她记得他不爱穿正装,今天却穿得非常正式,头发显然也打理过了。他看上去比年轻的时候冷峻多了,一看就是长年身居高位养出来的。
从谈恋爱到结婚,他出席活动的衣服,都是她帮他挑的。宁君昊是典型的理工男思维,不会在穿着打扮上花费太多时间。他买衣服,一向只买贵的。在他看来的,贵的不会出错。
第一次约会,宁君昊穿了件很贴身的黑色T恤,胸前有很花哨的图案,就差在脖子上戴条金链子了。得亏他本身底子不错,英俊中带着一丝书卷气,才没穿成个暴发户。
两人结婚后,宁君昊就把自己穿衣打扮的事完全交给应真了。
“你这身衣服是谁帮你挑的?”
宁君昊脑子乱糟糟的,冷不丁听到应真问他,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我自己挑的。”
应真“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开口道:“看来和我结婚后,你的审美变好了。”
宁君昊:“……”
聪明如他一时竟不知怎么回。
应真自顾自地继续道:“刚才交警说联系上我家人,我在想,也不知道我们俩还是不是夫妻。要是离婚了,我在北市的家人就只有姨妈一家。看到你来了,我还挺高兴的,没想到我们竟然扛过了七年之庠,撑到了十五年……”
听到应真说到“离婚”,宁君昊薄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话说到一半,应真觉得不对劲。一路上她说个没完,宁君昊一句话没说,成熟稳重得她不适应了。明明以前他才是话痨的那个。
应真闭上嘴巴,瞥了他一眼。
装啥深沉。
直到上车了,她看到副驾座位上的白色礼盒,宁君昊才开口。
“这是送给你的结婚纪念日礼物,我本来打算回去给你。”
应真打开盒子,里头是块钻石手表,小巧精致的表盘和表链上都镶嵌了钻石。
趁她在看手表的时候,宁君昊赶紧将文件袋收了起来,那里头装着应真让律师发给他的离婚协议书。
现在她记忆出了问题,绝对不能让她看到。
刚才宁君昊想了一路,他不能失去应真。现阶段,他根本听不得“离婚”两个字。
应真现在只记得十几年前的事,那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不管怎么说,离婚的事暂时搁置下来了。
宁君昊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像个刚被宣告缓刑的犯人,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一旁的应真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还沉浸在感动中。
“谢谢……这么多年,你还记得结婚纪念日。”
应真看着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流淌着感动。
宁君昊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嘴上道:“这不是应该的吗?这十几年,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应真是个演员,对于微表情格外敏感,一个想法飞快地在脑海掠过,于是她脱口而出:“不对。你现在公司应该比刚结婚的时候规模大得多。像你这样的老板不管什么样的日子都有秘书提醒。这这手表不会也是你让秘书去买的吧?”
和应真结婚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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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君昊说谎话早已经面不改色心不跳。
此刻,他脸上莫名有些发热,强撑道:“怎么可能……”
应真看他这模样,什么都知道了,顿时没了兴趣,将手里的钻表放进盒子里,像扔个玩具一样往他怀里一扔,嘴上嘟囔道:“果然,男人上了年纪就是没劲。”
宁君昊被她噎得说不出话了。再次确认老婆失忆了。这些年,应真很少拆穿他,老夫老妻有些话不必说得太透。
等红绿灯的间隙,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副驾上的应真。她拉下遮阳板化妆镜,正对着镜子检阅自己的脸蛋。
照了一会镜子,应真就意兴阑珊地把遮阳板推回去了。毕竟十五年了,镜子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中年女人。
还没年轻够,就突然老了,换谁一时也接受不了。
应真的心情没来由地低落下来,没了跟宁君昊交谈的兴致。她看着窗外,十几年后的北市变化还是挺大的,多了很多她没见过的建筑物,让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这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北市吗?
直到车子经过老城区,看到那些民国留下的保护建筑,她才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应真正沉浸在回忆当中,手机响了,看着上面跳动着“宝贝”两个字,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女儿打过来的。
刚才她翻过手机,里头有个宝贝的专属相册,是个女孩从刚出生到十来岁的照片。宁君昊也说他们有个十四岁的女孩,还给她看了照片,和她相册里是同一个。
一睁眼的工夫,她不仅老了十五岁,还成了一个十四岁女孩的妈。
应真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妈,你怎么还没来?我都在门口等了好几分钟了。这么热的天,你是想热死我么?”
应真刚才组织好的语言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她没跟这么大的孩子打过交道。但是听这口气,这孩子似乎有点没礼貌。
好在宁君昊把电话接了过去,“你妈妈在去接你的路上,出了点交通事故。我们刚从医院出来,现在去你学校至少还要半个小时,你自己打车回家吧。”
宁颐然不满地嘟囔:“还不是她不同意我打车回家!不然我也不用在大太阳底下等这么久!”
宁君昊眉头皱了起来,这次没站在女儿那边:“你妈妈不同意你打车回家,是因为她担心你的安全。今天特殊情况,你自己回家。”
他刚说完,那头就“啪”地挂断电话。
应真从他手里接过手机,“现在小孩打电话都没有结束语的吗?”
宁君昊眉头松开些,开始给她打预防针,“女儿今年十四岁了,在培华上初二,很聪明。就是现在青春期了,脾气不太好。她要是口无遮拦说了些伤人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应真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也是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跟她还没建立起感情。她说的话我肯定不会放在心里的。”
宁君昊犹豫了一下道:“你失忆这事,暂时不要告诉女儿,我怕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应真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她穿越这件事实在古怪。医生和宁君昊都觉得她是失忆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但是现在,她也没办法解释啊。
既来之则安之,她还是那个她,一切就按照既有的轨道往下走吧。
7. 第 7 章
宁君昊把车子开到一个看上去很高档的小区,小区里头都是独门独户的别墅,每一家都有个精巧的院子和打理得很漂亮的花园。
沿着主干道一路向前,车子停在其中一栋房子前面。
“到了。就是这里。”
应真站在门口看着面前这栋托斯卡纳风格的别墅,莫名地觉得有点熟悉。
她跟在宁君昊后头:“这不是我们以前看过的那栋房子吧?”
婚后,她住在宁君昊市中心的房子里。两人嫌那里太吵,想找个幽静的小区买套房子。看了一圈,只看中一套。但应真嫌那栋房子面积太大,两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太浪费了。
“我们看的时候这里还没盖好啊。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
宁君昊“嗯”了一声:“后来你怀孕了,改主意了,想要大一点的房子,让宝宝有更多的活动空间。我就把这买下来了。”
从宁君昊嘴里说出“宝宝”两个字,应真莫名感觉怪怪的。她之所以这么早结婚,完全是出于对家庭的渴望。对她来说,结婚后应该尽快生孩子。宁君昊对孩子倒没那么渴望,两人聊起孩子的话题,他就两个字:随缘。
宁君昊走到门口,带有人脸识别功能的密码锁自动开了。
进屋后,穿过玄关,映入眼帘是干净得可以照出人影的宽敞大客厅。室内陈设井井有条,桌上摆放着鲜花,靠墙位置的水草缸干净透亮,蓝色的小鱼儿在里面悠闲地游来游去。
应真换上拖鞋,把刚脱下的运动鞋放进鞋柜。
打开鞋柜,她傻眼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绝对不可能是她的鞋柜!
她又打开其它几扇柜门,除了两格是女儿的鞋子外,剩下的全是宁君昊的鞋子,运动鞋,休闲鞋,皮鞋,各种款式应有尽有。
应真:“怎么一双高跟鞋都没有?”
宁君昊:“生下然然后,你就很少穿高跟鞋了。你觉得带孩子穿高跟鞋不方便。”
应真觉得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着他:“怎么可能?高跟鞋那可是我的命根子!”
她个头不高,全靠高跟鞋才不至于在美女如云的演艺圈被淹没。别说四十岁了,八十岁高跟鞋她都得穿着。
这世界没有谁能够让她放弃高跟鞋。孩子也不能。应真实在想不通自己是怎么突然放弃高跟鞋的。
“那我以前那些高跟鞋去哪了?”
“被你扔到地下室了。”
应真松了口气,没扔掉就行,里面好多双高跟鞋她都很喜欢,绝版了,现在肯定买不到了。
她穿着拖鞋站在客厅中央,再次打量屋里陈设。说实话,她一点也没找到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的感觉。
她喜欢温馨的灯光、实木地板和柔软的地毯。而这屋子的装修风格跟她的审美完全相佐。十几年的功夫,自己的审美变化这么大?
宁君昊带应真熟悉屋子,一楼、二楼、三楼,一间间房看过去。一楼主要是起居空间,二楼是女儿地盘,三楼则是夫妇俩的空间。书房和卧室门对门。卧室是个很大的套间。浴室、衣帽间和卧室一体。
书房也很大,有独立的卫卧。靠墙的一侧摆了张queensize的床。
应真看着那张床若有所思。楼下突然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
她和宁君昊对视一眼,“是不是然然回来了?”
女儿叫宁颐然。她听宁君昊叫女儿然然,她便也这么叫。
宁君昊点头:“应该是。这几天你先适应一下。然然那边我来想办法。”
……
宁颐然今天比平时晚了一小时到家。一进家门就觉得不对劲,往常这个点妈妈晚饭早做好了。今天一楼一片漆黑,厨房里冷锅冷灶的,妈妈竟然没做晚饭。
肚子一饿,宁颐然脾气就不好。看着妈妈跟着爸爸从楼上下来,她皱着眉头道:“妈,晚饭呢?我饿死了。”
应真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女孩,这就是她跟宁君昊的女儿?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眉眼十分肖似宁君昊,找不到任何自己的基因痕迹。
不仅长相,身高也遗传了宁君昊。十四岁,个头已经比应真高了。
女儿站在那儿,气鼓鼓地看着她。应真犯难了,这是责怪她没做晚饭么?
她那么想要孩子,一睁眼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一时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面对女儿的质问,应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的手受伤了,这几天做不了饭。”
一旁的宁君昊开口道:“晚上我们点个外卖吧?披萨怎么样?”
宁颐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了一眼妈妈,最后话却是问爸爸的:“我妈不是不同意我吃外卖么?”
应真愣住:“不同意吃外卖?我为什么不同意啊?”
宁颐然看妈妈一脸无辜的模样,生气道:“你说外卖不健康,油多盐多,对身体不好。明明你自己说过的话,现在却在我和爸爸面前扮失忆……”
应真怔住,这孩子说话也太没礼貌了吧?她是她妈哎!
她用力掐了一把宁君昊的手,咬牙小声道:“这就是你说的乖巧懂事的女儿?!”
宁君昊听到“扮失忆”三个字脸色也沉了下来:“颐然,妈妈手受伤了,你应该多关心关心妈妈。今天晚上吃外卖,明天早上我让司机买早餐送过来。”
“Greentea!”
宁颐然最近在学校学到一个词,觉得特适合形容她妈,于是气呼呼地说了句“绿茶”,便背着书包回自己房间了。
应真感觉女儿那句话是在说自己。她虽然英语水平不怎么样,也知道greentea是绿茶的意思。她问宁君昊:“她刚才说greentea是什么意思?”
宁君昊老脸一僵:“肯定是在学校跟同学学的什么网络词语。”
……
应真回来的第一晚,一家三口吃了顿披萨。
宁颐然本来想拿几块披萨到房间吃,被她爸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只好留下来,坐在餐桌旁吃。平是妈妈不准她在外头吃洋快餐,说外面肉激素多,对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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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发育不好。还拿她两个死党当例子,一个死党刚上初中就狂长痘,一个死党狂涨体重,从一个苗头小姑娘变成了个小胖墩。
因为不准她在外头吃,又看她实在是馋,她妈就开始自己做汉堡披萨。
从来没吃过外卖披萨,这一顿宁颐然吃得格外香,感觉比她妈做得好吃多了。
应真拿着披萨默默地啃,却发现女儿丈夫都看着自己。
宁颐然本来不想跟她妈说话的,但是今天实在太反常,她忍不住嘀咕道:“你不是怕胖,晚上不吃的吗?今天怎么吃起来了,外卖披萨热量这么高!”
蛤?她晚上不吃的吗?应真反应过来,已是一身冷汗。她到现在还没适应自己已经是个中年女人的现实。
跟她一起拍戏的女演员,比她大十几岁,一天只吃一顿饭。
应真赶紧将手里啃了一半的披萨放到宁君昊面前,转而去夹那盘沙拉。
宁颐然眼睁睁地看着爸爸竟然默不作声地吃下了妈妈啃了一半的披萨。
这也太诡异了!
一定是因为妈妈今天受了点伤,爸爸才勉为其难地咽下她吃过的食物。也因为受伤了,她妈今天晚上话特别少。
她连吃三块披萨三个鸡翅,妈妈都一句话没说。这要换作以前,妈妈早就唠叨个没完,让她多吃点蔬菜。
今天的晚餐异常安静,安静得宁颐然受不了了,谁能她有话要说,只能由她来打破沉默:“爸,我妈受伤了。明天家长会要不你去吧。”
从上小学开始,宁颐然的家长会都是她妈出席。不只她,班上绝大多数同学都是妈妈出席。只是那些同学的妈妈个个学历优越,职业光鲜。不像她妈妈,除了年轻的时候长得还不行,没啥拿得出手的。
宁君昊平时很少管女儿的事,他根本不知道家长会这档子事。应真更不可能知道,她转过头看着宁君昊。
宁君昊拿起纸巾擦了把嘴:“家长会我也很想去,但是明天公司里有个很重要的接待。我必须出席。”
明天北市一把手要来奇技参访,需要他亲自接待。
宁颐然小脸垮了下来,撅着嘴嘟囔:“我就知道。”
餐桌上再次安静下来。
应真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女儿,“明天我去吧。”
宁颐然瞬间没了胃口:“我吃饱了。”
起身离开餐厅的时候,她竟然看到爸爸的手紧紧覆在妈妈的手上,而妈妈竟然任由爸爸那么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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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颐然一头懵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她记事起,妈妈好像就很回避在她面前跟爸爸有肢体接触。最近妈妈甚至都很少跟爸爸有眼神接触。
难道两人背着她吵了一架?又背着她和好了?
这一晚,宁颐然在自己房间写作业。她竖着耳朵,一直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太安静了。妈妈没有像往常一样端着蜂蜜水和切好的水果,敲她的房门。
宁颐然就像那个等着靴子落地的人,一颗心吊在那儿,最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8. 第 8 章
这一晚,应真洗澡的时间比任何一次都长。
洗好后,她没着急穿衣服,而是光着身子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她的胸部似乎比以前更大了,但是形状没有以前好看。可能是因为哺育过孩子的缘故,有些下垂。
应真上手捏了捏,怎么说呢,四十岁的胸部自然是没法跟二十五岁的时候相比的。
幸好这些年她的皮肤保养得不错,一如年轻那般光洁细腻。应真的目光沿着胸部一路向下,便看到下腹部那道疤。
原来,自己也是剖腹产的。
表姐田佳蕙生产的时候,应真曾经去医院看过她。
田佳蕙从小身体就很好,血气充沛。剖腹产后躺在病房上,脸上却一点血色都没有。
应真问她感觉还好吗。
田佳蕙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一醒来感觉自己像是被废了武功一样。生孩子划拉这一刀,身体里那点子真气全被放空了。我现在气虚得跟你说话都喘。”
后来外甥女满月,应真又去看了她们母女一次。那时候表姐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她掀起衣服给应真看自己肚子上的疤痕。
剖腹产的伤口才愈合,疤痕还是粉红色的。
“你知道剖腹产要缝几层吗?从子宫到皮肤整整七层!”
田佳蕙掰着手指告诉她是哪七层,应真听得很害怕。
谁能想到,结婚一年后,她和宁君昊的女儿就出生了,也是剖腹产。
宁君昊刚才告诉她,然然还未出生,她就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他还说,没见过比她更称职的母亲。
宁君昊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透着一丝酸,说她满心满眼全是女儿,他这个丈夫经常被忽略。
真的是这样么?说实话,她虽然渴望孩子,但想象不出自己给人当妈的样子。
……
应真低下头,右手食指轻轻触碰着自己肚子上那道疤。传说中的比基尼切口,位置很低,哪怕穿三点式比基尼也看不到。
毕竟十几年了,那道疤痕已经如鱼线般浅细,看上去并不可怖。但应真还是真切地感受了到了生育在这个身体上留下的痕迹。
梳妆台上摆着她年轻的时候就爱用的护肤品,只不过产品线全换成了抗老功能的。
应真严格地遵照护肤流程一层层地往脸上涂抹护肤品。她脸上的皮肤也保养得不错,除了眼角嘴角多了几道细纹,唇色比以前黯淡,没有别的问题。
应真对着镜子细细地涂抹眼霜,又往嘴角附近多涂了些抗皱面霜。
她从浴室出来,卧室里没人,宁君昊不在。
*
应真推门进来的时候,宁君昊正在书房给秘书打电话。晚上的庆功宴,他去不了,周添代他发表开幕致辞。
看到应真进来,他跟电话那头说了句“让司机明天早上七点开车过来接我”,便挂断电话。
他表情和语气都很冷淡,看到应真的那一瞬,眼神柔和了些许。
这一天下来,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应真感觉已经超出她能应对的极限了。此刻,她只想像个驼鸟一样,什么都不去想。
和女儿尚未建立起情感链接,在这个世界宁君昊是她最亲的人。
她才不管呢!不管宁君昊是三十还是四十,他就是她新婚一个月的丈夫!
于是,她像以前一样紧紧搂着宁君昊,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诉说着自己的委屈:“都怪你!你说你忙,没时间来接我。我拍完戏从剧组打车回家,路上车子不知道撞哪了,然而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老了十几岁……我现在又老又丑,胸部也变形了,肚子上还有一道难看的疤!我明明才二十五岁,我还没年轻够,就变老了……”
浴室的热气氤氲得应真原本素净的脸色一片粉红,她越说越激动,“你们都说我是失忆了,其实根本不是!”
宁君昊极少看到她情绪如此失控,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用他都未察觉出来的温柔语气道:“不管你是失忆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你始终都是我老婆。”
应真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这么多年,他还在用以前她送他的香水。
她心神稍定,气呼呼地推开他,“你少来了。连结婚纪念日都想不起来,连礼物都要秘书帮你去买。我看啊,我们感情也好不到哪去。”
宁君昊已经想不起来妻子上次像现在这样不加掩饰地向他发脾气了是什么时候了。她那张素来冷淡的脸因为生气和委屈,而显得格外生动。
如今的他早已经修炼得即便被说中了,也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含笑地抱着应真:“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们的感情好得很。”
这一晚,宁君昊原本像以前一样,和应真分房睡。但年轻的应真刚回来,似乎对他格外依恋。
应真现在看宁君昊,还带着新婚的滤镜,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有些晕乎。两只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亲完之下,她没好意思看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心里有些发酸。
眼前的宁君昊终究不是那个每天跟她亲亲抱抱举高高的男人了。
“今天在医院,你干嘛那么凶啊?看你气呼呼地推门进来,我还以为我们离婚了。”
她怕他像白天那样跟她摆总裁架子,将脸贴在他胸口,两只胳膊转而紧紧搂着他的腰。
宁君昊听到“离婚”两个字眼里闪过一丝阴翳,声音有些发紧:“你别乱说。”
应真感觉到他胸腔地震动。很快她的肩被他轻轻推开,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漆黑的瞳仁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下一秒,应真的唇就被堵上了。熟悉的气息侵占了她的感官,唇齿间的缠绵让她这一天搅得乱七八糟的心神一点点归位。
然而没多久,她便呜咽着推开宁君昊,有些羞恼地瞪着他:“宁君昊,你现在技术还不如年轻的时候!”
宁君昊呼吸有些不稳,那双淡漠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他抹了把唇,根本不敢告诉她,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尝过她嘴巴的味道了,都快想不起来接吻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应真在回避亲吻这件事。每次他凑近想吻她的时候,她都找各种理由避开。
久而久求,他也不再向她索吻了。女儿一天天长大,他工作繁忙,一年到头夫妻同房次数也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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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眼前的应真记忆还停在他们新婚蜜月期,她钻进他的被窝,便开始脱他的衣服。
应真这会只有一个念头,睡了他,通过身体的接触才能找到更一步的证据:眼前这个宁君昊,就是她的宁君昊。
应真骑在他身上,开始扯他裤子。她的长发披散下来,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拂过,宁君昊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崩起来。
这滋味,真的很难用言语形容。
应真的睡袍早已经散开了。宁君昊这才注意她裹在睡袍里的身体不着寸缕。
要说没有那方面想法,那他肯定不是男人。不过即便再意动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他今天真没想干什么,尤其在应真失忆的情况。
宁君昊下意识地有些心虚和害怕。万一到时候应真恢复了记忆,知道她都提离婚了,他还趁着她失忆了,跟她睡了又睡。以她的脾气,这辈子估计都要给他判死刑了。
应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主动,后背都沁出汗了,面前的男人还是纹丝不动,一股挫败油然而生。难道像黄书韵说的,中年夫妻对彼此的身体过于熟悉,以至于毫无冲动。
可是她才结婚一个月啊,她还没到性冷淡的年纪,宁君昊却开始不行了。
“男人上了年纪就是不行!明明谈恋爱时候,牵个手都冲动得不行!”
应真咕哝一句,意兴阑珊地将睡袍重新系好,翻身睡下。四十多岁的男人确实没啥好玩的。
宁君昊一晚上被她吊得不上不下,好不容易凭借意志力控制好,听到应真说他不行,气得想笑。
他起身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一盒湿纸巾,将左手手指里里外外擦干净。
应真睡得迷迷瞪瞪地快睡着了,感觉身体被人扳了过去。很快,她洗澡时捏过的部位一阵刺痛,很难说宁君昊的头发和牙齿哪个让她更难受。
这一晚,应真感觉干渴得沙滩上的鱼,像一条毛巾被反复得拧着,直至身体里的最后一滴水被挤出来。
她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宁君昊还在她耳边聒躁。
“我就是再不行,也还是能让你舒服。”
应真的确被服务得很舒服。宁君昊还像以前那样,用温热的毛巾帮她清洗身体。书房的床早已经不像样子,他用毯子裹着她,把她抱到主卧的床上。
身上是柔软的薄被,身后是温热的男人。迷迷糊糊之间,应真脑中冒出一个念头。
宁君昊虽然那方面不如年轻的时候,但服务意识比以前好很多。看来自己这些年调教有方,应真含笑着进入了梦乡。
应真睡得很香,宁君昊却睡不着了。黑暗里,睡在身旁的人呼吸变得舒缓绵长,躁动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平静。
宁君昊翻了个身,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和应真,一个人习惯右卧睡,一个人习惯左侧睡。结婚后,他睡觉从左侧改成右侧,这样他可以将应真抱在怀里。
女儿出生后,应真把他从卧室里赶出去。等到女儿能独立睡觉了,夫妻重新睡到一张床上,两人又恢复了婚前的睡姿。
好在主卧这张床够大,夫妻俩背对着背,即便半夜翻身也影响不到对方。
9. 第 9 章
宁颐然今天比平时晚了十分钟出门。早饭是爸爸让司机李叔买的麦当劳。
她在车后座吃汉堡,平时爸爸是不允许她在车上吃东西的,今天算是破例。谁让他一大早一直在接电话,导致出门晚了。
宁君昊坐在前面副座处理公务。一晚上已经堆积了很多流程要批。奇技的架构扁平,公司旗下几款游戏的日常运营是周添在管理,但核心部门的负责人都是直接向他汇报。
流程批复完毕,宁君昊扫了眼微信上的未读信息,挑了几条回复。一切完毕,他从杯托上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然而下一秒眉头便拢了起来。过萃了,一股糊味。
只一口,他又放了回去。一转头便从后视镜里看到司机朝自己这边看了好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跟了他好多年的司机老李去年退休了,接替的是老李的侄子小李。小李开车技术不错,就是为人不如他叔叔稳重。
宁君昊拉下副座的镜子,这才注意到自己脖子上几道明显的红痕。脑中闪过昨天应真骑在他身上的模样,瞬间一阵燥意涌上全身。
只能端起那杯难喝的美式又喝了一口。
早上醒来,发现应真像刚结婚时那样,乖顺地躺在他怀里熟睡,倒让他生出些许恍惚之感。
这半年因为游戏上线的缘故,工作繁忙,回家晚了就在书房里睡。同房次数都少,更别提搂在一起睡了。
每次他想搂着,应真都嘟囔着说“热”,挣扎着将他甩开。正好他们俩睡觉一个喜欢朝右,一个喜欢朝左,便索性以各自习惯的睡姿睡。
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应真还在熟睡,他领带都没系便出了卧室。倒也没什么大碍,办公室里有备用的。
宁君昊抬手将衬衫扣子往上扣了一颗,刚好挡住了脖子上的红痕。
坐在后座的宁颐然见爸爸终于处理完公事,摘下耳机,“前几天,易梦楠妈妈开了辆很酷的跑车来接她,在校门口引起了轰动。”
宁君昊平时很少过问女儿在学校的事,但易梦楠他还是知道的。从应真那听说的,易梦楠的母亲跟她是同行,也是个演员。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女儿一眼,随口问了句:“什么样的跑车?”
宁颐然撇了撇嘴:“我也不知道,听我们班男生说,好像要几百万吧。”
培华是国际学校,宁颐然的同学里头没有穷人,条件最差的高低也是个中产。每天上下学,校门口就是各种豪车大比拼。即便这样,易梦楠妈妈那辆跑车在一堆无聊沉闷的豪车里头也够显眼的。
不像她妈每天开着老土的黑色奔驰去接她,那辆车子据说是爸爸年轻时候买的第一辆车。这么多年,爸爸早都看不上了,妈妈还当个宝似的。
父女才说几句话,就到了学校。虽然比平时晚了十分钟出门,但司机开车技术好,竟然比平时妈妈送她上学还早了五分钟到校。
宁颐然下车,走了几步,想起下午的家长会,又折了回来,敲了敲副驾的车窗。
司机按下车窗,宁颐然趴在车窗框上,笑嘻嘻地看着她爸:“爸,今天下午家长会,你来好不好?我们班好多同学都是爸爸来开家长会。”
女儿眼里满满期望,语气里也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宁君昊并不为所动,抬手拍了拍女儿的脑袋,淡笑道:“今天真的不行。市委领导来公司视察,我必须出席。”
上一秒比头顶艳阳还灿烂的笑容,瞬间成了冷冻了三个月的速冻水饺。
“不去就不去!”宁颐然气呼呼地扭头就走。
盯着女儿的背影看了会,宁君昊让司机开车去公司。
到了公司,他下车时停住脚步,转头吩咐司机,“你等会把停车场那辆布加迪开去保养一下,加满油,下午三点半开到楼下,我要用。”
司机愣了一下,说了个“好的”,便将领命而去。
宁总在公司停车场停了好几辆汽车,其中那辆布加迪是使用最少的。常年套着车衣。他每隔一段时间会启动一下发动机,检查轮胎,每年还要去店里做一次保养。
听说那辆布加迪是宁总很多年前送给太太的礼物,特意定制了太太最爱的蒂芙尼蓝。宁总太太觉得太过高调,极少开,一直停在公司楼下的停车场里。
虽然不明白宁总什么场合需要开那辆车子,但老板说啥就是啥,司机将宁总日常乘坐的迈巴赫开进停车场,然后取下角落里那辆布拉迪的车衣,开去保养。
*
家鹊儿咖啡馆,黄书韵坐在她们平时坐的位置,狼吞虎咽地吃着一块三明治。
接到应真电话的时候她正在睡觉。这么多年,她和应真彼此都熟知对方作息。应真知道她睡得晚,一天是从下午一点开始的,所以约见面一般都是约到下午。
而四点之后,应真要去接女儿放学,所以她们如果见面,最多也就下午两三个小时,一起喝杯咖啡的功夫。
人到中年就是这样,各种俗事缠身,感情的表达方式也愈发内敛。应真要相夫教女,黄书韵有个编剧工作室,带了两个徒弟。大家都忙,见面次数不比年轻时候,但闺蜜感情还是一如既往。
听应真电话里的口气,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黄书韵二话不说,赶紧起床梳洗出门。
一块三明治下肚,门口铃铛响了,一抬头便看到应真进来了。
应真的身材还是跟她二十多年前认识的那样,纤细苗条,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皮肤也一如既往的光洁白晳。她的气质本身就是演艺圈少见的古典美人,稍微一倒饬就像画卷走起来的一般。
只可惜这几年,她对穿衣打扮越来越没兴趣。出门在外,素面朝天,衣服大多以舒适的修闲服为主,极少看到她佩戴昂贵首饰,素朴得根本看不出她丈夫是城中富豪。
等应真走近了,黄书韵才发现她跟平时不大一样。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竟然化了全妆,穿了很贴身的连衣裙,裙子看上去有些眼熟。
然而脚上那双高跟鞋,却让黄书韵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鱼嘴高跟鞋。
她快想不起来自己有多少年没见过这玩意了。应真好多年不穿高跟鞋,今天怎么想起来穿这种过气的高跟鞋款出门?
黄书韵忍不住在心底嘀咕起来。
应真在几步之外停下来看着她。黄书韵也老了,头发剪短了,胖了些,脸也圆了一圈,站在那儿看着就是个中年女人的模样。
她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她跟宁君昊婚礼那天。才一个来月,再见面年轻清秀的闺蜜已然成了黯淡的中年人。
应真眼眶一阵酸涨,“书韵!”
还没等黄书韵反应过来,应真就一把抱住她。
……
半个小时后,黄书韵呆坐在沙发上,张大嘴巴看着对面的女人。
上午的咖啡馆就她们俩,店里只有一个咖啡师,正忙着做外卖单。吧台那头不时传来敲击咖啡手柄的声音。
黄书韵注意到好友的眼神变了,原本那双眸子像是一汪浸了霜的湖水,清冷沉静中透着淡淡的疲惫和倦意。而今竟带着些许灵动和跳脱,甚至沁出了一线淡淡的笑意。
应真从坐下来,便一直在揉自己的脚,明明很合脚的高跟鞋,这一路竟然胳得她脚跟后跟出血。
难不成生完孩子脚也变大了?她索性将高跟鞋踢了,光着脚踩在地上。
“医生和宁君昊都以为我失忆了,其实不是。按书里写的,我这是穿越。我杀青回家的路上,还在跟你打电话。你应该有印象的……”
应真讲着她穿越前一刻发生的事,说着说着发现黄书韵一声不吭,她停下来,眉头微皱,“你不会也不相信我吧?”
黄书韵扫了眼她甩到桌下的高跟鞋,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信!怎么不信?现在谁还穿鱼嘴高跟鞋啊!自打然然出生后,我就没见过你穿高跟鞋。你突然穿着这玩意来见我,我还觉得奇怪呢。你这么一说,这就不奇怪了。零九年,不就是鱼嘴鞋流行的时候?你肯定觉得这鞋还很时髦……”
在书里才能看到的事就这么发生自己朋友身上,黄书韵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她睁大眼看着应真:“那你岂不是一睁眼发现自己变老了?是不是不习惯?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
“凉拌呗!”应真身子靠向沙发背,突然想起什么来了,又弹了起来,“现在还流行凉拌这个说法吗?”
黄书韵对她太熟悉了,咧嘴:“土死了!现在很少这么说!”
应真刚经历了人生最大起大落的两天,好在她身体虽然中年,精神能量依然充沛。她一手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一手撑着下巴,“我跟宁君昊商量好了,暂时不告诉然然。结婚的时候就说好了,我暂时息影,专注家庭生活。我先适应宁太太的身份再说吧。”
黄书韵目不转睛地看着应真。她今天不仅妆化得很漂亮,还把头发束起来了,瞬间年轻了十几岁,乍一看像个刚结婚的大学生。
应真也在看她,看到她额前的几根白发,鼻腔里一阵酸意涌上来,“书韵,这么多年了,你现在什么情况?结婚了吗?”
黄书韵摇头,笑容里流出一丝苦涩:“没有。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现在年纪大了,也不打算找了。一个人过,挺好的。对了,我要谢谢你这些年一直让我住在你翠苑那套房子里。单身的好处,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应真婚前在翠苑买了套九十平的两居室。她跟宁君昊结婚后,搬到他在市中心的大平层里。翠苑的房子空下来,不想出租,便让好友住了进去。帮她看房子,抵租金。
虽然应真已经淡出演艺圈,但在圈内外一直是嫁得好的典范。黄书韵作为闺蜜,这些年从来没听她抱怨过宁君昊。在她眼里,应真的婚姻生活是很幸福的。
应真一把抓住她的手,认真道:“我找你,是想让你把这十几年在我身上发生的事,告诉我。我知道你肯定是最清楚的。”
在北市,应真的朋友不多,跟黄书韵是最亲近的。
黄书韵开始给她一桩桩讲:“你姨妈已经退休了,你表姐田佳蕙去年离婚了。”
“离婚?”应真没想到一上来听到这个,立刻想到软软糯糯的外甥女,“那穗穗呢?归谁抚养?”
因为应真的关系,黄书韵跟田佳蕙也成了朋友,对她的情况了解得不比应真少,“你外甥女跟你女儿一个学校,也在培华上学,听说学习很好。父母离婚了,她跟你表姐一起生活。就是你表姐忙着带学生,又谈了个小十几岁的男朋友,根本顾不上闺女。”
听黄书韵说着表姐的近况,应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记得表姐丈夫是本地人,上头两个姐姐,家庭条件还不错,跟表姐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印象中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看上去很老实可靠。
“你那表姐夫结婚后开服装店,后来开亏本了,好多年也没正经工作过,都靠田佳蕙一个人赚钱。慢慢两个人过不到一块去,就离了。”
“离婚后,你姨妈经常跟你表姐吵架,你没少过去帮她们母女调节。”
“你跟你爸妈好多年都不来往了……”
“啊?”应真听到这忍不住打断,“我怎么会跟我爸妈不来往了?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有四五年了。具体的你也没说,就有一次打电话跟我说,你怀疑自己不是亲生,还说你把父母的联系方式拉黑了。”
应真中专毕业后就开始北漂。父母心思全在她弟弟妹妹身上,到北市后把她塞到姨妈家,便不再过问了。
倒是她一开始进组赚钱,父母就打电话过来,让她每个月把赚到的钱打一半回家。
靠着她打回去的钱,父母在县城买了三套商品房。应真有一年回老家的时候,母亲曾经带她去新房里看,喜滋滋地告诉她装修要安装坐便器,这样弟弟未来老婆坐月子方便些。
听得她心里发酸,难得呛上母亲一句:“他才上高中,娶媳妇还不知道哪年的事。说起坐月子,再怎么也是我先坐,咋没听到你替我着想?”
一番话说得母亲讪笑:“你比你弟有本事,以后找个男人肯定也是有本事的,哪里用得着我们替你考虑?”
后来,她遇到宁君昊。结婚后,便不再给家里打钱了。反正,那些年她给家里的,够他们养老了。
应真知道父母心里不痛快,但家里的事她也不想大包大揽了。既然在他们心里,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那她就安分当个远嫁的女儿好了。
但她没想到自己后来竟然跟家里断绝来往了。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应真赶紧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了一通翻找,果然没找到父母的号码。
黄书韵一点一点的,把这些年自己知道的关于应真生活里的一些事情都告诉了她。
作为闺蜜,当初应真是怎么跟宁君昊认识的,宁君昊是怎么追她的,她可以说全程目睹了。而且这些年,宁君昊身家一路高涨,却一丝绯闻也没有。
“我前几天遇到一个游戏行业里的人,他说宁君昊是北市所有游戏公司老板里头最帅的。而且他特别洁身自好,和人谈事从来不去声色场所,都是在他公司谈。”
黄书韵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在外头听到的宁君昊的风评告诉应真,“总而言之,一句话,宁君昊还是挺守男德。你找男人的眼光不错,”
男德。
应真咀嚼这个词,虽然第一次听说,但她很快明白它的意思,脑中闪过宁君昊躲闪的眼神,语气淡了几分:“他守不守男德我不知道,但这些年我跟他的感情应该不怎么样。”
听她语气仿佛在说别人的事。黄书韵愣住,睁大眼:“你跟宁君昊的感情还不好?!这么多年,我可没从你嘴里听到你老公一句‘不是’。”
从黄书韵刚才的描述中,应真感觉这十几年自己简直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但她才来第二天,就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一种感觉吧。不管他了。”应真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我们先去吃午饭吧。下午三点我还要去开家长会。”
黄书韵忍了半天,实在看不下眼那双鱼嘴鞋。听到她说下午要开“家长会”,赶紧把她拽起来,“你不会打算穿这鞋去然然学校吧?走,我陪你去买鞋。”
*
黄书韵带应真去商场吃了个中饭,便陪她去买鞋了。应真仔细观察商场里来来往往的人,才发现现在穿高跟鞋的人比以前少很多,男女老少都是各式各样的运动鞋、休闲鞋、平底鞋。
她虽然不大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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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入乡随俗地买了双平底的小羊皮皮鞋。穿上鞋子,她在黄书韵面前转了个圈,“怎么样?开家长会没问题吧?”
黄书韵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裙子,还是十几年前她陪着一起去买的。在大学城附近的商场里买的,才几百块钱。
“这条裙子你竟然还留着?你竟然还套得进去?”黄书韵一边啧舌,一边上下打量,“好看。但是,去开家长会会不会有点太显身材?”
应真赶紧从包里掏出一件裸色薄衫,往身上一套,“这样呢?”
黄书韵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许,颔首竖起大拇指:“慈祥了不少。”
应真扑哧笑了出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慈祥——我真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词竟然跟我有关系。”
黄书韵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她,这一刻应真脸上的表情让她想起她们初识的时候,扑面而来的灵动之气。
陪应真买完鞋子,黄书韵又拿出手机,把现在几个常用的软件给她演示了一篇。应真才知道现在大家都不发短信了,也很少打电话,而是用绿色软件联系。难怪她在短信里看到的全是广告。
两人在商场门口分了手,黄书韵叮嘱她有事就用绿色软件联系她。应真再次上前抱着了她。
真好,她们还是闺蜜。
从停车场取车的路上,应真忍不住在网上搜了下自己,跑出来的内容简直五化八门。
《盘点娱乐圈嫁得最好的十位女明星》
《“人间富贵花”应真:二十五岁嫁给游戏业新贵,如今家庭幸福》
《巅峰期结婚生子,隐退娱乐圈,昔日风头无两的影后变路人》
《昔日一眼万眼的尤物女神变成路人大妈?这些女明星你还认得谁?》
……
这都是些啥?
扫了几眼,应真便将手机塞进包里。
*
培华国际学校。今天初中部开家长会,大门口堵得比往常早了一个小时。
应真赶到校门口,距离家长会开始还有十分钟。她赶紧把车子停好,在门口登记,沿着指示牌顺利找到女儿的教室方向。
十班教室里已经到了不少家长。走廊上全是学生,都在等家长会结束了,跟着大人一起回家。
宁颐然无精打采地趴在栏杆上,旁边死党用力推自己,“宁颐然,那个是你妈吧?”
宁颐然探出头去,只看见一个穿着裙子的背影,她撇了撇嘴,“怎么可能?我妈从来不穿裙子。”
在穿着打扮上,妈妈一点不上心。那么多漂亮的衣服挂在衣柜里,从来没见她穿过。
“宁颐然。”
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宁颐然转过头。周围人也循着声音看过去。
看到不远处的妈妈,她愣住了。两个死党偷笑,揶揄:“你不是说你妈从来不穿裙子吗?”
宁颐然脸上有些不自在:“谁知道她!”
应真本来想喊“然然”,话到嘴边改成了大名。这么大孩子,不一定喜欢父母当着同学的面喊自己小名。
她走到女儿跟前,笑问道:“你坐哪里啊?我进教室是不是应该坐在你的位子上?”
妈妈今天不仅把头发束起来了,还化了妆,喷了很好闻的香水。
宁颐然感觉到走廊上的同学都在看自己,因为早上爸爸拒绝来开家长会,一整天她都不太高兴。这一刻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妈妈来学校了。
“第二组倒数第三排。桌上有名牌。”
应真“哦”了一声,“那你等我一会。等下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家。”
说罢,她就往教室里去了。
走廊里三三两两都是十班的学生,大家都好奇地看着宁颐然的妈妈。他们早就听说宁颐然的妈妈也是个演员,但一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演过什么作品。问宁颐然,她死活不肯说。倒是易梦楠的妈妈,因为来学校主持过《妈妈课堂》的讲座,让他们记忆深刻。
今天看到宁颐然的妈妈,才发现她妈妈这么漂亮,而且也太温柔了吧。
两个死党一左一右将宁颐然夹在中间,“你妈哪有你说的那么老?这不是很漂亮吗?”
“就是!刚刚近看,你妈皮肤好好哦。她都怎么保养皮肤的?”
……
应真演了这么多年戏,还没演过妈妈的角色,更没有开家长会的经验。不过,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她面带微笑,顶着教室里家长们投来的目光,挺直背走进去,找到放了女儿名牌的座位坐下。
很快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进来了,播放了自己准备好的PPT,将这学期需要家校合作的几项工作说了一下,然后又表扬了一些在语文科目上表现优异的同学。
应真凝神听着,没听到女儿的名字。语文老师结束后,其他几科科任老师也陆续上台。在所有科目中,数学和物理两科老师表扬名单中出现了女儿的名字。
看来这孩子遗传了她爸爸的理科头脑。应真默默想。
整个流程结束后,班主任让优秀家长代表上台分享经验,有个叫晋扬的学生的妈妈上台了。
晋扬的妈妈是一名律师,头脑清晰,表达流畅,一开口便赢得满堂喝采。应真听得很专注,心底生出一丝庆幸,还好女儿没那么出众。这万一要让她上去分享经验,她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家长会开了一个小时便结束了。应真跟着家长人群走出教室,被班主任叫住了,“颐然妈妈,你稍等一下。”
……
别的同学家长都出来的,独独没看到妈妈。宁颐然站在门口往教室里看一眼,班主任站在教室一角,正拉着她妈说着什么。
两人表情都有些严肃,班主任不知道说了什么,妈妈一直在点头。宁颐然看这架势,就知道班主任在跟她妈告状。
不过是上课传纸条被逮到了,这也值得告家长?!宁颐然黑着脸气呼呼地退到一边。
十分钟后,妈妈终于出来了,看她站在门口,“走,我们回家吧。”
宁颐然跟着妈妈下楼,一直到校门口妈妈都没说什么,反倒她忍不住了,“刚才班主任和你说什么了?”
应真看了女儿一眼,笑道:“没说什么。就说你上课有时候开小差。”
想象中的唠叨并没有如约而至,宁颐然松了口气,嘴上道:“学生开小差,老师应该反省下是不是自己上课太无聊。”
应真抿唇,望天,脑壳有点疼。然而刚走到门口,看到路边停的那辆跑车,她眉头便皱起来了。
宁君昊竟然让司机把当年送她的那辆车开到女儿学校。
那辆蓝色的跑车就那么大喇喇地停车校门口,足够嚣张酷炫,过往的学生和家长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更有人拿出相机来拍照。
宁颐然还没出校门就听到引擎轰鸣声,她还以为又是易梦楠的妈妈开跑车来接她。看到爸爸从车上下来,她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甩着书包便跑了上去。
“爸爸,你今天怎么把这辆车开出来了?不是说没空来学校接我吗?”
应真看着女儿快乐得像小鸟一样的背影,一抬眼正巧对上宁君昊的目光。
他笑得比当年还要肆意张扬,应真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骚包!
10. 第 10 章
宁君昊送应真这辆跑车的时候,他们才刚开始恋爱。算一算,这车年纪比然然还大。
应真对跑车没什么兴趣,不喜欢开,也不喜欢坐,收到后就搁到一边。十几年过去,倒没想到这辆车还在。
宁颐然兴奋得眼眸闪闪发亮,早上随口说的一句话,爸爸就听进去了。
说实话,她只是看不惯易梦楠出风头的样子,倒不至于把她家那辆几百万的跑车放在眼里。毕竟价格也就她爸这辆跑车的零头,有什么好显摆的?
这辆跑车是爸爸送给妈妈的礼物,他宝贝得不行,平时都停在他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坐。
……
布加迪只能坐两个人,应真看女儿雀跃的样子,对宁君昊道,“你开那辆送女儿回家。让司机开我的车。”
宁君昊知道她不高兴,这会要多正经有多正经:“我现在年纪不适合开跑车了。让司机开,顺道送女儿回家。今天我来给你当司机。”
他语气很温和,却比年轻时多了些许不容拒绝的意味。
应真从包里掏出钥匙递给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随你!想当司机谁还拦着你不成?”
她一笑,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这个笑容属于年轻的应真,她好久没这么笑了。
宁君昊被那双酒窝晃得心头一阵痒。应真走出去几步,他才回过味来。
应真今天穿了一条裙子。裙子外面套了件裸色的薄衫,很宽大,随意地垂地肩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隐约看到微微弯曲的脊背和纤细的腰肢。
一抬头发现对面一个站在路边抽烟的年轻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宁君昊唇角笑容冻住,上前几步牵住应真的手。
年轻男人这才意识到这个女人不是一个人,冷不丁对上宁君昊冰冷的视线,一脸尴尬地别过脸。
应真的心思全在手机上,根本没注意这些。上车后她专心研究起手机来,把黄书韵跟她说的几个软件打开认真研究。刚才绿色软件她已经看过了,这些年,她跟演艺圈还真是断得干干净净,唯一常联系的也就黄书韵了。
除了姨妈一家、物业、快递,平时联系最多的都是跟女儿有关的,学校老师、外头机构的老师。
她看了一会就退出了,又打开了红色软件,一个视频跳了出来,竟然是一段狄澄的采访。
记者:“恭喜您成为国内第一位百亿票房影后,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狄澄一头浓密卷发披散下来,莞尔一笑:“我会更加努力,争取在这个位置上撑久一点。”
应真的目光落在她那张精致的脸蛋上。当年她拿影后的那部电影,狄澄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配角。没想到一睁眼她竟然成了百亿影后……
宁君昊难得当回司机,旁边女人上车后注意力全在手机上,头都没抬一下。他很不满。
红绿灯间隙,宁君昊忍不了了,主动挑起话题,“今天参加家长会,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应真回过神来,放下手机,“女儿遗传了你的头脑,学习成绩不错。不过老师说她上课不太专心,还爱跟同学传纸条,已经被发现好几次了。因为数学老师喜欢拖堂,她发动全班同学签字,联名上书,给老师提意见。”
宁君昊工作繁忙,平时女儿的学习基本上是应真在管。他偶尔问起女儿在学校的情况,从应真那听到的都是正面评价。
况且,女儿学习确实不错。
听应真一脸严肃转述完班主任的话,他反倒笑了:“挺有领导力的,不愧是我的女儿。”
应真看他副模样,就知道他没当回事,“上课传纸条影响别的同学。还有,在学校对老师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你有空跟然然说下,这话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说实话,到现在她还只是在理性上接受了自己有个十四岁的女儿,感性上还完全没法代入妈妈的角色,也不知道怎么跟女儿相处。所以,刚才开完家长会,女儿问她,她什么也没说。
宁君昊确实不觉得这是个事:“拖堂本来就是老师不对,女儿敢于提意见,应该表扬才对。至于上课传纸条,也不完全是女儿的问题。如果老师课讲得好,学生哪有功夫找纸条?”
应真转过头看着他:“我终于知道女儿那套歪理跟谁学的了。”
这才几天,她已经意识到当妈太难了。这工作可不比演戏容易。
车子刚到市中心,应真的手机响了,是表姐田佳蕙打过来的。她正想约表姐见一面,想着怎么把自己的身上发生的事跟她说。
应真接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那头传来嚎哭声:“应真,我妈又到我琴房来闹了!把我刚买的琴给砸了!还要拿刀砍我!你赶紧来救我!”
虽然黄书韵已经把姨妈一家的情况跟她说,但听到电话那头打架摔东西的声音,应真还是觉得很震惊。
姨妈和表姐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应真让田佳蕙把手机给她妈,想先在电话里劝劝姨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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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佳蕙哪里敢,只哭嚷着让她赶紧过去。应真脑壳又开始疼了。
姨妈的脾性,她再清楚不过。严厉古板,待人苛刻,性格又多疑。发起脾气来,歇斯底里地不管不顾。
应真心疼姨妈年轻的时候丈夫就去世了,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很不容易。虽然性子不讨人喜欢,她还是尽量努力将她当成长辈来尊重。
十几年功夫,母女俩竟然闹到这个地步。
宁君昊不喜欢应真姨妈一家,看她心神不宁的模样,叮嘱道:“她俩再闹也不是母女。你过去劝劝就行了,母女之间的事少管。”
“我知道。”
田佳蕙的琴房就开在她妈小区附近。宁君昊掉转方向往滨江新城开去。
*
自打女儿田佳蕙带着孙女搬出去后,李茹华一个人住在一百四十平的房子里头,冷清得不得了。
一日三餐早上稀饭,午餐面条,晚上吃早上剩的稀饭,这日子过得一点滋味也没有,不由越发想念女儿一家住在这的日子。
老太太浑然忘记了,一起住的时候,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各种看不顺眼。
退休前李茹华是北市一所中学的语文老师,退休后,她嫌一个人住冷清,让女儿一家搬过来跟她一起住。这样女儿那套房子可以出租,一个月租金净赚一万二。一年下来十四万四。租金她一分不要,全给女儿。
田佳蕙一听有的赚,就乐颠颠地带着丈夫女儿搬到娘家住。几年后,她发现自己跟丈夫过不下去了。
女儿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离婚,没多久女婿搬出去了。李茹华自己中年丧夫,总盼着女儿婚姻平平稳稳,没想到女儿中年也闹起离婚。
她越想越不忿,在家一有机会就念叨个没完,各种难听的话外蹦。田佳蕙哪里受得了,跟她大吵一架,带着女儿搬出去住。
女儿结婚那一套房,她出了一半钱。这些年一家子住在她这,自己的房子拿出去出租,租金也有几十万。
李茹华把全部心血都投到女儿身上,结果到头来闹得个人财两空,晚景凄凉。一想到这些,她就整宿整宿睡不着。她本来就有焦虑症,加上失眠,就更加恶化了。
下午她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回来,在电梯里看到对门的老太太接孙子放学回来。老太太看李茹华一个人,便问了句“李老师,最近怎么没看到您女儿?”
李茹华没吱声,回家放下东西,从家里揣把了凳子,直奔闺女上课的地方。
11. 第 11 章
李茹华十几年前在滨江新城买了房子,后来便一直居住在此。
女儿女婿结婚时,看中了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李茹华和亲家一家各出一半的钱,给小两口买了一套三居室。这么多年来,虽然女婿没什么大本事,但李茹华一直在经济上补贴他们。原本日子过得好好的,女儿却突然提出要离婚。
离婚时,按照约定,房子一人分得一半。李茹华舍不得卖掉这套房子,就想着把另一半房款折现给女婿。那一半房款算下来是二百六十万。田佳蕙这些年做生意、开培训班,积攒了六十万。剩下的二百万,李茹华无奈之下,把老公早年留下来的一套房子卖了,才凑齐付清。
李茹华觉得自己已经把家底都给了女儿,可如今女儿带着外孙女搬了出去,只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这对她来说,简直跟要了她的命没什么两样。
原本人人都羡慕的退休生活,在一夜之间变得晚景凄凉。李茹华晚上躺在床上,心就像油煎一样,根本无法入眠。
……
田佳蕙在滨江新城隔壁租了个门面房,开办了音乐培训教室。当初之所以选择这里,无非是因为租金相对便宜,而且离她妈妈住的地方近。
她自己亲自教授古筝课程,又招聘了一些教授钢琴、小提琴以及其他乐器的老师。目前,培训班已经有两百多个学生。工作日的白天,比较空闲,到了下午四点以后,附近学校的学生就陆陆续续地过来上课了。
这天,她正在教室里听学生回课,突然外面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她走出教室一看,她妈搬了把凳子,正大喇喇地坐在培训班门口。
李茹华一看到女儿出来,憋了许久的气便不管不顾地发泄了出来:“田佳蕙,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供你吃穿,还给你买房,你现在说走就走!你还有点良心吗!你得把这些年我花在你身上的钱都还给我!”
她那尖利的嗓门立刻吸引了过往的行人。田佳蕙培训班的学生大多来自附近的几个小区,已经有好几个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停下脚步,围过来看热闹了。
田佳蕙冷着脸站在那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几天被弦割破的手指还在隐隐作痛。她知道,李茹华发起疯来,根本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和死活。她妈这么闹,就是打定主意鱼死网破,让她的培训班没法再开下去。
看着她妈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田佳蕙心头涌起一阵厌恶,绝望的情绪也随之翻涌。上一次有这种绝望的感觉,还是她坚决要跟前夫离婚的时候。
小时候,她也曾心疼过妈妈。别的女人有丈夫陪伴,她的妈妈没有。所以,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很听话懂事,从不给妈妈惹麻烦,也从不乱花一分钱。
可是,妈妈是怎么对待她的呢?只要心情不好,就拿她当出气筒。要么对她实施冷暴力,跟她说话,理也不理。
她倒是心疼妈妈没有丈夫,可妈妈又何曾心疼过她没有父亲呢?
没考上大学,丢了她面子。
没像应真那样找个有钱老公,丢了她面子。
离婚,也丢了她面子。
现在带着女儿搬出去住,又丢她面子。
反正,对李茹华来说,自己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如今年纪大了,除了面子,李茹华最看重的就是钱了。田佳蕙也懒得再跟妈妈争吵,这么多年来,母女俩的口水仗都打得太多了,已经疲惫不堪。李茹华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后半生也只能指望她了。
如果老太太非要闹得她的培训班开不下去,那就随她闹吧。她妈既然不顾她的死活,她也懒得再去管她妈的死活了。
反正,那二百万她是绝对不可能还回去的。老太太的钱不留给她花,还能给谁花呢?就算她妈想把钱带进棺材,也得看她同不同意!
田佳蕙面无表情地瞥了李茹华一眼,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扭头就回去让其他老师通知家长来把孩子接走,并告知家长以后有时间再安排补课,自己则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李茹华见女儿不理自己,便伸手去拽她,拖着不让她走,非要她把这些年自己花在她身上的钱都吐出来不可。
应真赶到表姐的培训班时,门口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有附近的邻居,还有培训班的学生和家长。应真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姨妈那高亢刺耳的嗓门。
在人群中,李茹华花白的头发已经完全散开,因为长时间的嘶吼,她的喉咙变得沙哑。她歇斯底里地捶打着女儿。田佳蕙捂着头,用脑袋去顶老太太,脖子一梗,大声嚷道:“你干脆把我掐死算了!”
十几年过去了,李茹华从壮年步入了老年,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水分,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颧骨突兀地耸起,眼窝深陷,嘴角的纹路让她看起来更加刻薄了。
应真的记忆还停留在姨妈和表姐以前经常拌嘴的场景,哪里见过她们真的动手?她赶紧上前去劝架。宁君昊也走上前,拽住李茹华的胳膊,说道:“姨妈,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在这儿闹不好看。”
他的手隐隐带着力度,李茹华气焰瞬间下去了些。她活到这把岁数,如今也就还忌惮这个外甥女婿。
应真在一道低声劝道:“穗穗马上就要放学回家了,我姐也得回去了。”
一听到穗穗,李茹华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又开始骂:“她哪有一点当妈的样子!刚一离婚就交了个男朋友,自己倒是过得快活了,把女儿一个人扔在家里,天天晚上让孩子吃外卖!”
田佳蕙冷笑一声:“我没有当妈的样子,那你又有当姥姥的样子吗?穗穗住在你跟前,也没见你给她做过一顿饭。你出去打听打听,哪家的老人像你这样!”
李茹华被女儿怼得血压飙升。她退休之后,一不喜欢跳广场舞,二不喜欢做饭,三不喜欢带小孩。女儿没离婚的时候,一日三餐都是女婿做,孩子也主要是女婿在管。
女儿离婚后,母女俩的生活全乱了套。田佳蕙自己忙着培训班的事情,看到妈妈退休在家闲着,既不做饭,也不帮她接送小孩,还天天一看她不顺眼就在家里骂骂咧咧,一气之下索性搬出去住了。
……
应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话了,赶紧闭上嘴巴。毕竟十几年过去了,姨妈一家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根本不清楚。
兴许是看到外甥女婿来了,再加上应真和周围围观的人一直在劝说,李茹华的情绪稍微收敛了一些。她把应真甩到一边,拉着宁君昊哭诉起来:“君昊,你妈妈跟我一样,也是很早就没了老公,你肯定能理解我的感受。我含辛茹苦把她养大,她却这么没良心,就算是只白眼狼,也比她强啊……”
宁君昊点点头,耐着性子安抚老太太:“是啊,您这些年确实太不容易了。”
田佳蕙的一边脸颊已经肿了起来,上面还有几道血印子,她冷着脸,听着妈妈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数落她的不是。
嘴长在李茹华身上,她管不了她说什么,也不想去管。反正不管是她妈这边的亲戚,还是她爸那边的亲戚,李茹华都已经把她的“罪状”说了个遍。在亲戚们眼里,她的过错简直一张纸都写不完。
应真有很多话想说,却卡在喉咙里,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默默地扶着表姐。
她十几岁的时候来北市,住在姨妈家,那时候表姐妹俩睡在一张床上,有说不完的知心话。田佳蕙是独生女,性子有些霸道,脾气也算不上好。好在应真性格温柔,姐妹俩从来没有发生过冲突。
住在姨妈家的时候,应真常常要看姨妈的脸色。有时候姨妈念叨她,田佳蕙看不过去,还会替她出头。有一次,应真在外地拍戏时生病了,田佳蕙还专门跑到剧组去照顾她。
在北市拍了几年戏后,应真想给自己买套房子。田佳蕙主动提出借钱给她,尽管她实际上并不缺钱。
应真是个重情念旧的人,这些事情她都记在心里。她见证了田佳蕙从谈恋爱、结婚到生孩子的整个过程。
还记得穗穗出生后,田佳蕙和丈夫抱着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离婚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应真用力搂住表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胳膊上传来的力道和暖意让田佳蕙鼻子发酸,她强忍泪意,用力咬住后槽牙。她心里清楚,跟她妈这样的人相处,哭是没有用的,只有比她更狠更绝才行。
应真知道姨妈爱面子,回到家后,她把姨妈和表姐喊进了小房间,又让宁君昊先回家。她下意识地不想让宁君昊掺和到自己亲人的这些事情当中。
她看出来姨妈其实是想有人陪伴,想找个人倾诉。她退休后一个人在家,日子过得太憋闷了。
就像以前她从姨妈家搬出去,每次拎着东西去看望她,姨妈都会拉着她说上好长一段时间的心里话。
“你先回去吧,然然一个人在家呢。我这边还不知道要处理到什么时候。你把我的车开走。等会儿我让田佳蕙送我回去就行。”
刚才来的路上,宁君昊已经给女儿打过电话,让她饿了就自己点外卖吃。他们住的那个小区安保措施很完善,点外卖的话,物业的管家会帮忙把外卖送到家门口。女儿这么大了,一个人在家,安全方面倒也不用担心。
不过,应真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踏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在担心什么。
“行。那你早点回来啊。”
宁君昊对李茹华没什么好感,结婚这么多年,老太太这边不管有什么事情,都是应真一个人去处理和应对。
在他看来,跟这种难缠的老太太打交道,纯粹是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宁君昊开着那辆老奔驰,从小区出来,路上接到了周添的电话:“寰宇那边的意思是,您和嫂子感情再好,还是要先做一下PR,优化一下公众形象。这样尽职调查那边效率也会更高些。毕竟嫂子已经很久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了,外界对您的婚姻状况都非常好奇。公关部那边给出了一个方案,他们会联系媒体,到时候安排您和嫂子一起露面接受采访。”
奇技公司现在正处于上市的筹备阶段,尽职调查的内容包括宁君昊的个人婚姻情况。
毕竟有前车之鉴,前两年有家芯片公司在科创板IPO的过程中,就因为老总没有及时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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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自己的离婚诉讼,被监管部门问询后不得不撤回了申请。
所以这次奇技公司的IPO,无论是保荐机构,还是合作的律所,都对这个问题格外关注。
宁君昊想到那份离婚协议书,眸色暗了下来。不管是从感情方面还是从理性角度考虑,这个婚绝对不能离。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对周添说道:“可以。你跟公关部说一下,时光之烬上线的那天正好是我和我太太的结婚纪念日。采访当天,准备好蛋糕和鲜花,顺便庆祝一下我们的结婚纪念日。让公关部把详细的方案做好后发给我看看。”
时光之烬这么重要的游戏选择在结婚纪念日当天上线,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周添没想到还有这一招,不禁兴奋地拍了下大腿:“这样一来,看外面还有谁敢说您和嫂子感情不好!”
宁君昊挂断电话,一边开车,一边在脑海里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现在看来,应真应该不会再提出离婚的要求了,她还是像刚结婚时那样深爱着自己。女儿那边,应真也不像以前那么紧张焦虑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应真的情绪稳定了,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他有很多办法可以让应真无法跟他离婚,但他不想那么做。他心里明白,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他和应真之间的感情也就彻底完了。
回到家后,宁君昊把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库,看到司机已经把他的迈巴赫停在了指定的位置。
他打开车门,把昨天放在后座的文件袋拿了出来。
*
宁颐然在回家的路上听司机说,爸爸晚上没有其他安排。
结果到家没多久,她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说他和妈妈要去姨奶奶家一趟。
她只好先开始写作业。今天家里没人,她一到家就收到了晋扬发来的微信。晋扬说他妈妈晚上有事,要去见一个当事人,他们可以连着视频一起写作业。
宁颐然一进房间,就拨通了视频通话,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今天陈妙容告我的状了呢。她把我妈留下来,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我还以为她把我上课传纸条的事情告诉我妈了。”
陈妙容是他们的班主任。班上的同学在背后说起她的时候,都是直接喊她的大名,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毕竟国际学校,大部分同学都打算以后出国读高中或者本科,没人把语文课太当回事。
晋扬笑着调侃她:“你不是跟我说你不怕你妈吗?”
宁颐然嘟囔着解释道:“我不是怕她,我是怕她唠叨。我妈妈这个人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我和我爸爸都觉得她太烦了。”
晋扬说:“我今天上楼梯的时候看到你妈妈了。她还冲我笑了笑,感觉比我妈温柔多了。”
晋扬的妈妈是一名律师,工作非常忙碌,每天都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然后就一头扎进书房继续工作,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情绪来关心他。
宁颐然不想再聊关于妈妈的话题了,拿起手机开始准备点外卖,问道:“你晚上打算吃什么?”
晋扬回答:“我家附近有一家餐厅的鳗鱼饭味道还不错,我打算等会儿点一份。”
宁颐然正好在纠结吃什么,于是也打开外卖软件开始搜索鳗鱼饭,也给自己点了一份。四十多分钟后,物业管家按响了门铃,把外卖放在了门口。
宁颐然把外卖拿进来,一边吃一边跟晋扬核对作业答案。对到一半的时候,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她赶紧挂断了视频通话,假装出来倒水喝,原来是她爸爸回来了。
爸爸问了一句“吃饭了没有”,宁颐然说“吃了”。他点点头,直接往书房走去。宁颐然从厨房出来,听到书房那边传来了碎纸机碎纸的声音。
她吐了吐舌头,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来给晋扬发了条微信:“刚才我爸爸回来了。”
晋扬隔了一会回了一条:“上回你说给我带早餐,结果没带。你什么时候补给我呀?”
宁颐然发了个敲脑袋的表情包,说道:“过段时间再说吧。我妈前几天出了车祸,手受伤了,这几天可能都做不了饭。”
说到这里,宁颐然突然想起来,刚才忘了问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来。
连续两天晚上都让她吃外卖,这也太不寻常了!宁颐然感觉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总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爸爸妈妈却没有告诉她!
从宁颐然记事起,她妈晚上很少不在家。小时候,妈妈会陪着她一起玩游戏、看书。后来她长大了,妈妈又会陪着她写作业。
一直到升上初中,她坚决不让妈妈再陪她写作业,更不许妈妈进她的房间。那次,为了争取自己的自由空间,她还说了几句伤妈妈心的话。
后来宁颐然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说的话也没错。妈妈高中都没念过,看得懂她的作业么?从那以后,妈妈就不再干涉她写作业的事情了,只负责照顾她生活起居。
宁颐然写完作业,洗完澡,上床睡觉的时候,妈妈还没有回来。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12. 第 12 章
李茹华当然知道后半辈子只能靠女儿,自己死后的钱,也全都是女儿的。她只是不甘心,所以疯狂地找女儿刷存在感。而田佳蕙吃定她妈拿她没辙,用她的话来说“死猪不怕开水烫”。
离婚已经剥掉她一层皮了,好不容易找了个小男友疗愈伤口。亲妈又来折腾她,田佳蕙觉得自己太惨了。
应真跟姨妈和表姐聊过后,才发现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李茹华感觉手空落落,心空荡荡,什么都抓不住。她揪着田佳蕙,让她给自己打两百万的欠条,指望这样能让女儿低头。
田佳蕙不肯,那套婚房原本她打算卖掉,是她妈强烈要求不卖的,然后自己掏老本补钱给那个窝囊废。现在反倒让她来打欠条,她才不打。
母女俩僵持不下,应真帮谁都不合适。矛盾都是经年累积的,如果能调和早就调和了。她这个外人除了听,能做的不多。
应真只能让姨妈早点休息,有空她会过来陪她聊聊天。
亲妈闹这半天,穗穗晚上又是一个人在家。送应真回家的路上,田佳蕙一双眼睛亮得可以杀人,情绪有些反常的亢奋,恨声道:“她闹她的,闹得鱼死网破,我把我的培训班关掉,换个地儿开。我让她找不到我!是她需要我,还是我需要她?”
应真原本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说,看她今天情绪起伏这么大,有些话便咽了下去,转过话题:“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因为什么事跟我爸妈闹翻的?”
田佳蕙不假思索地回道:“说过啊。前几年你弟应磊在网上赌博,欠了一百多万。你爸妈想让你替他还赌债,你不肯。让他们把给应磊买的房子卖了,用卖房子的钱去填赌债的窟窿。你爸妈好不容易替儿子攒了一套房,费尽心血装修,让他们卖掉不是挖他们的肉吗?再说了,他们觉得你不缺这个钱,却不肯出手相帮,心里当然不舒服。”
这听上去像是她那个弟弟会干出来的事。应真继续问道:“后来呢?他们就因为这事跟我断绝关系了?”
田佳蕙唇角一扯:“你可是你们家的摇钱树,他们哪舍得?是你跟他们断绝往来了。”
说起来,应真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导火索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因为女儿拒绝替儿子还债,应家老两口不得不把给儿子置办的房子卖了,卖的房子刚好够还赌债的。应磊把钱还完了,也不想出去打拼了,就留在父母身边找了个工作。
“你爸妈可能是觉得以后还是要靠儿子,就把自个睡的主卧腾出来,让你弟睡。就这事把你彻底惹毛了,你觉得你弟没资格睡。”
田佳蕙看她一眼,继续道,“这事你也没说过,还是我妈从你妈那听来的。”
空调的风吹得应真有些发冷。她按下车窗,九月的北市空气中还残存着一丝暑气。这天气让她想到老家枫泉,这个时候应该比北市还要热很多。
那年,父母领着她到北市姨妈家,塞给她六百块钱。父亲责怪她花家里太多钱,隔壁邻居家女儿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了。她花了家里钱上了中专,结果毕业人家都分派去小学当老师,她偏要跑到北市,说是当演员。
演员哪是那么好当的?父亲觉得这事不靠谱,母亲看了女儿在学校拍的那部电影,反倒有了些许信心,打断男人的絮叨,“你就别说了。说不定真真以后真演出名堂来,咱俩也跟着沾光。”
因为这句话,应真后来拍戏,一接到片酬,就把大部分钱都转给家里。她在北市光杆司令一个,而枫泉是一大家子人,花钱的地方很多。
住在姨妈家,日子并不好过。应真只要不拍戏,就承包家里大部分的家务。洗衣服、做饭不在话下。李茹华不会做饭,有个会做饭的外甥女求之不得。不过她是个挑剔的性子,只要应真洗澡时间长点,她就会在外头猛拍门。洗碗也只能开很小的水洗。就连她碰一下表姐的钢琴,姨妈也要念叨半天。
来北市半年后,应真就从姨妈家搬出来,谎称自己在外头租了房子。
其实她只是在林大租了一个女生的床位,每次宿管来查寝的时候,她都要躲在走廊的水房里。
长年在外面打拼,应真也早已习惯了报喜不报忧。她难过的是,不管寄再多钱回家。父母都很少打电话给她。
在北市待久了,应真经常觉得很孤单。拍戏时,跟着剧组四处走。不拍戏的时候,就待在出租屋里。
应真第一次跟父母闹矛盾,是因为她想在北市给自己买套房子。他们觉得她以后早晚要结婚的,没必要花那么多钱买房子,希望她多寄点钱回去。
应真却厌倦了在北市不停搬家的日子。
后来有一次去看望姨妈,应真听到她说给田佳蕙存了多少钱,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她成家肯定是要给她买房子的。
应真还记得自己当时有多羡慕表姐,不光是因为姨妈给她存钱,而是说起女儿时,她眼里的神采。一个母亲满心满眼全是自己的孩子,那种眼神应真在她妈眼里也看到过,只不过是说起弟弟时。
从姨妈家出来,应真就把所有钱取出来,去翠苑买了一套房子。那个小区她很喜欢,有成片的竹林和梅园。
跟宁君昊结婚后,有了自己的家庭,对原来那个家的依恋越来越少了。应真代入自己,因为睡主卧这事跟他们断绝往来,也并不奇怪。
“这多么年我一直在供养他们,付出这么多,回家也不过睡客房。儿子什么都没做,亏了一套房,依然是他们的心肝肉,以后这个家是要传给他的,睡主卧室自然是应该的。就因为他是儿子,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父母攒了一辈子,甚至是从女儿那要来的东西。”
应真说话一向温柔,极少像这样冷言冷语,“断了就断了吧,我也没什么对不起他们的。”
田佳蕙点头,“你那时候跟我说,你配得到跟儿子一样的爱,一开始我还没理解。可能因为我妈就我一个孩子,我体会不到偏心的感觉。”
应真情绪已经平复,开始掉转矛头,“你也知道你妈的东西都是你的,就不能对你妈耐心一点?”
田佳蕙被她说得炸毛:“我对她还没耐心?是她自己有毛病,离个婚被她说得好像我让她抬不起头来!哪个老太太像那样?我自私也是跟她学的!”
应真不说话了。车子开到家门口,下车前,她对田佳蕙道,“今天本来想去你租的房子看看穗穗。改天你带她来我家吃饭。”
田佳蕙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直嘀咕。前两天穗穗才在她那吃了顿晚饭,她这又念叨上了。
应真是真的很喜欢小孩。
……
应真到家已经十点了。女儿房间的灯熄了,书房的灯亮了,宁君昊还在忙。
她换下拖鞋,直接去主卧的卫生间洗澡。主卧有浴缸有淋浴间,没有心情泡澡,应真在淋浴间把自己洗干净就出来了。
用大浴巾将自己身体包裹住,开始护肤流程。她承认,今天在手机上刷到狄澄的视频,把她刺激到了。狄澄比以前瘦了很多,状态出奇得好。评论里都在说她保养这么好,是因为没结婚生孩子的缘故,还拿出几个婚育过的女演员做对比。
应真庆幸她没在那个名单看到自己的名字。可是转念一想,她都息影十几年了,只怕也没几个人能想起她的名字。
应真先用美容仪做了一遍提拉,再给自己敷上面膜。所有护肤流程结束,她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快十一点了。
……
宁君昊正在书房跟北美那边的销售商开会,书房门留了条缝,应真回来开门的声音他听到了。
总代正在汇报下个季度的销售计划,宁君昊却有些心不在焉。
隔了半个小时,门被推开了,应真从门外探进脑袋,她不知道他开视频会议,便问了句,“老公,你还要多久啊?”
宁君昊按住话筒:“很快。”
周添也在会议上,听到那头隐隐约约传来的女声,这声音怎么听出一丝年轻女孩的娇意?他跟宁君昊太太打过照面,声音很温婉成熟,难不成宁君昊在外头有情况?
宁君昊松开话筒,淡声道:“好了。我太太在催我睡觉。再不结束,我担心待会她不让我上床。”
他用英语说的,一堆男人笑了起了,周添松了口气,呼吸都顺畅了。几个老外都是已婚男人,深知“happywife,happylife”,在谈笑中结束了会议。
宁君昊草草结束会议,以为应真会等自己,洗完澡进房间,她已经睡着了。
应真实在太累了,躺下没多久眼皮就开始发沉,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身后的床向下陷,下一秒她就被刚上床的男人搂在怀里。
她闻到陌生的须后水气息,檀香混合着雪松,清冷疏淡的感觉。这不是她喜欢的那种感觉阳光清爽的气味。
她正想问宁君昊是不是换了须后水牌子,但是她太困了,眼皮像是被强力胶水给粘住了,根本撑不开。
宁君昊没想到她睡得这么香,他有些气闷,在她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我以为你在等我一起睡。”
这人怎么恶人先告状起来!结婚的时候,应真和他商量好的,再忙十二点也要睡觉。
他不在她身边,她睡不好。而宁君昊也一样,必须把她搂在怀里,才能睡踏实。
应真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翻身看着他,气呼呼地昂头咬了他下巴一口,“我记得我们商量好了,十二点必须睡觉的。是你不遵守规定。”
她突然想起书房那张床,有些恍然地睁大眼睛,“宁君昊,我们这些年不会已经分床睡了吧?”
人到中年,宁君昊最擅长的便是装傻,将人搂在怀里,“怎么可能?没你躺在我身边我根本睡不好。”
说完,他便开始剥应真睡衣的肩带,将头埋在她胸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宁君昊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技巧娴熟,应真根本抵挡不了。她实在太困了,便由着他去了。
*
宁颐然早上起床,在厨房里看到熟悉的身影。
应真起得很早,已经收拾好自己了。手没什么大碍,但厨房里的厨具她不熟悉,用起来很不顺手,所以有些手忙脚乱。
最后女儿的早餐只能一切从简,全麦三明治,牛奶,再加混合水果沙拉。她自己早上一杯黑咖啡,一个煮鸡蛋。
不管怎么说,先把体重减下来再说。
宁君昊的早餐跟女儿一样,不同的是牛奶换成了拿铁。应真给自己做完黑咖啡,又给宁君昊做了一杯拿铁。
宁颐然三明治啃到一半,正想说,今天早餐怎么没有肉?一抬头,看到爸爸从妈妈手里接过咖啡的时候,竟然低头亲了妈妈一口。
而妈妈竟然也冲他笑了,和前两天冷战时简直像是换了个人。宁颐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这倒底什么情况?
应真转头,发现女儿正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喉咙,“然然,妈妈的手好得差不多了。今天我送你去上学吧。”
宁颐然“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继续吃早饭。趁她妈不注意,把一半三明治装进纸袋,揣进口袋里。
宁君昊的眼睛一直在手机上,公关部昨天晚上连夜优化了方案。他看了一眼,对应真道,“下周有个采访活动,需要你陪我出席。”
他的语气神态好像在下达任务。
应真看着他:“什么采访活动?”
宁君昊神色如常:“你结婚就息影,外界对你很好奇。媒体想来家里采访我,我总不能一个人露面吧?”
应真现在是二十五岁的记忆,她才刚拍完最后一部电影,很习惯拍照采访这种事,对她来说,不是个事。
“行。到时候你提前告诉我需要准备什么。”
宁君昊握着杯子的手和眉心的纹路,在听到这句话时,几乎同时松开。
*
北市十几年街道的变化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应真第一次用女儿上学,全程靠导航。
因为不熟悉路况,她精神高度紧张,倒也没有多余精力管坐在副座玩手机的女儿。
宁颐然一上车就拿出手机来。几个死党也都在路上,约着一起开黑。
她戴着耳机,妈妈在一旁,她也不好说话。只听那头两个死党在大呼小叫。
车子停在红绿灯路口,女儿的眼睛始终都未从手机上挪开。应真想劝她休息一下眼睛,话到嘴边变成,“你们班有多少同学有手机?”
听到妈妈提到“手机”,宁颐然瞬间开启戒备模式,脸也拉了下来,“每个人都有啊。又不是没钱买。现在没手机,跟同学都没话说。”
应真想了想,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那没手机,会不会在学校被其他同学孤立?”
宁颐然没想到妈妈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聊手机的事,话也比平时多了起来,“肯定会啊。上学期我们班有一两个同学没手机,后来发现没人找他们玩,有活动也不叫他,慢慢地在班上就被孤立了,这学期他们都买了手机。”
母女俩聊了几句,不知不觉就到了学校门口。早上的校门口一如既往地拥堵,应真把车子停在路旁,在交警的吹哨声中目前女儿进校园。
……
培华上午大课间,宁颐然跟晋扬约好了在学校的操场的大沙坑那见面。
两人坐在沙坑边的草地上。宁颐然从口袋里掏出给他带的三明治,“喏!以后别再说我说话不算数了!”
晋扬拿过来就开始吃起来。他妈早上没时间给做早饭,他都是自己去买。今天起晚了,家附近的早餐店老长的队伍,没时间排,他就饿着肚子来学校了。
宁颐然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自己那瓶奶递给他,“我早上在家喝过了。”
趁着晋扬吃饭的功夫,宁颐然没忍住,把早上看到一幕告诉他:“你爸妈会在你面前亲吗?你会不会觉得恶心?”
晋扬将吸管插进牛奶里,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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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这有什么?我还撞见他们那个。”
宁颐然想问“哪个”,一转头对上晋扬脸上古怪的笑容,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她脸涨得通红,狠狠捶了他几下,“你也太恶心了吧!”
“这有什么!他们是法律承认的合法夫妻,不那个怎么会有我们?”
“呸呸呸!”宁颐然听不下去了。她现在还处于对男女之间的事既好奇又恶心的阶段。
晋扬还想继续跟她说他看到什么,他们班文娱委员兼班花易梦楠走过来。
易梦楠站在背光阴影里看着坐在地上的两人,目光在晋扬身上停留片刻,转到他旁边的女孩身上,“宁颐然,我刚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跟晋扬跑到这偷偷来约会了。”
宁颐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偷偷啊?学校也没规定,大课间不能到操场来吧?”
易梦楠倒也不生气,笑道:“我找你有事。这学期妈妈课堂,你妈妈还没来当过嘉宾。我想邀请阿姨下周来办一次讲座。”
宁颐然下意识地想拒绝。她妈真的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唯一稍微过得去的可能是厨艺,但在同学的妈妈面前根本拿不出手。他们班有个同学的妈妈是北市一家米其林餐厅的行政主厨。
可是看到易梦楠那副看好戏的样子,宁颐然神使鬼差地开口:“行啊。我回去跟我妈说。”
易梦楠点点头,说了句“那就拜托你了”,便走开了。
等她走远了,晋扬睁大眼睛看着宁颐然,“你不是不想让你妈来学校搞妈妈课堂吗?”
宁颐然也很烦躁:“我是不想。但你看刚才易梦楠那个样子。不就是个妈妈课堂吗?大不了让我妈也来讲她年轻时候拍戏的事!”
*
女儿送到学校,回去路上应真一点不着急。
一想到这条路,她可能不知道开了多少遍了,她便忍不住观赏起街景来。
这每天接送女儿,来回四趟,路上自己在想什么呢?应真演员的习性冒了出来,她开始揣测自己的想法。
中午吃什么。不重要。一个人无所谓,不吃都她来说都是OK的。
晚上呢,晚餐想必是要重视的。女儿和丈夫要回来吃饭,每天做什么,几菜几汤,荤素搭配,那肯定是会花会很多心思。
应真了解自己,她责任感强。一旦为人妻,为人母,肯定会做好应该做好的。所以,四十岁的她,每天生活就是围着老公女儿转吗?
到家后,钟点工叶阿姨还没走。原来前几天,那个应真安排她趁天气好,把家里的窗帘全部拆洗一遍。
叶阿姨一边洗,一边烘。应真看她一个人站在梯子上挂帘子,上前帮她扶梯子。
她已经听宁君昊跟她说过叶阿姨家里的情况。女儿出生后,叶阿姨就来家里帮忙了,已经十几年了。
趁着叶阿姨在,应真请她帮自己整理一下衣帽间。说实话,她也想不明白自己后来穿衣风格怎么变化那么大,买的衣服几乎都以休闲服饰为主,宽松得完全起不到修饰身材的作用。
现阶段的应真不喜欢那种风格,所以她想整理一下,把她平时习惯穿的衣服重新挂出来。或者她可以找黄书韵陪她一起逛街,再买几件衣服。
还真巧了,应真正想着黄书韵。黄书韵就打电话过来了:“家长会还顺利吧?你这什么都不知道,没露馅吧?”
应真拿着手机走到衣帽间的软榻边坐下,笑:“怎么可能露馅?我就当扮演一日老母亲好了。”
家长会没什么说的,去姨妈家的事对应真的冲击比较大。
想到姨妈和表姐之间那个剑拔弩张的气氛,应真心情很复杂,语气也变得索然,“看到我姨妈那个样子,觉得挺可悲的。她一辈子所有心血全在田佳蕙身上,到头来母女弄得像仇人似的。”
黄书韵没有亲人这层滤镜,看这问题要理性得多,“她们母女闹成现这个样子,绝大部分责任在你姨妈身上。当妈的和不当妈的,看这事角度就不一样。你是代入李茹华的视角了,所以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我吧,一听你说,就代入到田佳蕙的角色上去了。她才可怜好吗?那么小没了爸,离了婚,还天天被亲妈骂。”
应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你啊,不愧是当编剧的,看问题还是这么犀利。对了,我记得你之前在写一本关于中年夫妻的小说,后来写完了吗?”
她想到穿来之前,在出租车上跟黄书韵的对话。
黄书韵:“你说的是结婚十年吧。那本书当时写得我太痛苦了,我感觉我是蘸着心头血写的。好在写完反响不错,后来嘉鼎花八十万把版权买走了。但一直没有开发,前阵子版权到期。我想把它要回来,自己拉投资来拍。”
当了这么多年编剧,拿着娱乐行业垫底的报酬,黄书韵也在找别的出路。说到这,她又开始劝应真,“我想拿这本书来创业,自己找钱找团队一起拍。你现在女儿也大了,咱俩一起干,怎么样?”
应真有些犹豫:“我这才来。都还没缓过来。”
黄书韵啧的一声:“应真,我真觉得你应该跟田佳蕙学学。当妈不用当得那么尽职。放手一点,也不会怎么样,你看田佳蕙,每天不是忙着谈恋爱,就是忙她那个培训班的事,心思完全不在她女儿身上。她女儿还不是好好的?乖巧懂事,学习还好。这人啊,不管是成年人还是小孩,都挺贱的。小时候喜欢温柔全身心爱自己的妈妈,长大了喜欢有钱有能耐的妈妈。你现在应该当有钱有能耐的妈。”
应真感觉自己是无痛当妈了,但鬼知道这些年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就这两天功夫,她已经感觉到女儿对她并不尊重。
“可能你说的对。然然已经长大,并没有那么需要一个无微不至的妈妈。你说的我会考虑的。”
黄书韵听到应真语气松动了,激动得嗓门都高了起来,“真的?那我明天就去找嘉鼎的老板!赶紧把版权要回来!不是我说,当初写那小说,女主我就是照你的样子写的。这么多年,一想到要拍结婚十年,我脑子里就没出现过其他人选!”
应真被好友的情绪感染了,眉眼不由自主地也染上笑意,“我老了。现在哪能跟年轻的时候比?”
她想到今天看到狄澄的视频,“我记得那会拍西城纪事的时候,狄澄黑黑小小的,一点不起眼。这么多年竟然熬出来了。”
黄书韵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应真,我一直觉得你息影挺可惜的。如果你当初一直坚持拍戏,成就肯定在狄澄之上。”
毕竟是亲生的闺蜜,看自己人总是最好的。应真淡笑:“不可能的事就别讨论了。”
挂上电话,叶阿姨衣柜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应真让她先回家。
看着衣橱里熟悉的衣服,总算找回些许归属感。关上衣橱门,一张纸片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应真捡起来一看,是张律师的名片。
目光扫到下面一行小字,她顿住了,上面写着:专业从事离婚诉讼服务。
13. 第 13 章
十四五岁的小孩最怕什么?最怕在同学面前丢脸。
答应易梦楠后,宁颐然一整天都在后悔。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得最好。跟在别人后面学,她自己都很鄙视那种人。
易梦楠妈妈已经来学校分享过拍戏的趣事,而且讲得那么有意思,妈妈如果也来学校分享年轻时候当演员的经历,那不是拾人牙慧么?
宁颐然很苦恼,但已经答应易梦楠了,再反悔也不是她的风格。
周五晚上,爸爸公司有事,晚饭又是她和妈妈两人吃。准确来说是她一个人吃。
今天餐桌上妈妈很沉默。不像以前,即便不吃,也坐在一旁陪她,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给她夹这夹那的。
宁颐然吃饭时,抬头看了妈妈好几眼,她一直坐在一旁看手机。
宁颐然烦得很,怎么妈妈也这样!吃完晚饭,她破天荒没有立刻回自己房间,而是发了几个ppt到妈妈手机上。
“我们班的妈妈课堂,就你没去了。你参考一下其他同学妈妈的讲座内容,看看自己讲什么。下个月第一周的周五,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准备。”
应真白天一直在手机上看黄书韵发给她的《结婚十年》,看哭了好几次,到现在还意犹未尽地在刷评论区。难怪黄书韵说当年好多读者要给她寄刀片,她竟然安排女主得了绝症!
作为演员,应真的共情能力极强。这让她能够迅速理解角色,但同时又让她很内伤。
……
宁颐然说了两遍,妈妈才听清楚她说什么,然后打开微信看了几眼,说了句“我知道了”,便又去看自己的东西了。
她扫到妈妈的手机页面,就知道她又在网上看言情小说,气不打一处来,“妈,你都一把年纪了,能不能别再看言情小说了?你知不知道这个讲座对我很重要!我都不指望你像别的同学妈妈那样赢得满堂彩,不给我丢人就行了。”
应真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女儿的脸上,看到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冷,看着自己的女儿,字斟句酌地开口:“没人规定上了年纪就不能看言情小说。你刚才发的几个别的妈妈做的,我看过了,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想好了去讲什么。我还没去,你怎么就觉得我会给你丢人?而且,你这么说话,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
宁颐然从记事起,妈妈跟她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第一次在妈妈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表情,仿佛自己只是个陌生人,委屈伴随着愤怒涌了上来,她气得甩下一句,“随便你!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女儿气呼呼扭头进了房间,用力甩上门。“砰”的一声,应真下意识闭上眼睛。
自打她来了,就感觉这孩子跟她说话很不礼貌,应真忍到现在,忍不了了。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再次觉得黄书韵说的对。这么大的孩子有自己的世界了,家长应该适当让出空间。看来以前的自己围着女儿转,给了她太多关注,才导致她现在这个样子。
桌上的手机亮了,应真刚平复的心情,在看到婆婆打来的电话,又波动起来。
她跟宁君昊才结婚,对这个婆婆是能躲则躲。开始认真思考结婚这件事后,她才发现,难的不是结婚本身,而是怎么融入对方的家庭。一旦结婚了,成了法律意义上的夫妻,有些关系就避不了。
宁君昊是本地人,家里亲戚众多。虽然父亲在他上中学的时候去世了,但跟叔叔伯伯那边一直在走动。跟母亲这边的亲戚就联系得更紧密了。
他母亲何方珍这边亲戚大多高学历出身,职业光鲜。何方珍自己虽然只念了个很普通的大学,但后来嫁了个大学教授,在兄弟姐妹当中也过得去。她做梦也没想到丈夫去得那么早。
好在儿子替她狠狠争了口气,何方珍从当年被人同情的寡妇,到现在成了娘家举足轻重的人物,都是因为她有个有能耐的儿子。
在应真看来,同样是年轻丧失,婆婆要比姨妈幸运得多。何方珍丈夫去世,婆家和娘家多少还是给了些支撑。而李茹华性格孤冷,丈夫走后,她跟婆家那边断了联系。自己娘家远在枫泉,昔日兄弟姐妹也不大来往了,除了跟应真母亲偶尔联系。
应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跟婆婆的关系相处怎么样,硬着头皮接通电话,喊了句“妈”。
何方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硬朗:“马上中秋节假期了,礼拜天你们过来吃饭吧。”
儿子有本事,在金钱方面很大方,感情上却很淡漠。如果何方珍不跟儿子联系,儿子可以一年不给她打一次电话。所以有事她都是找儿媳,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想尽办法亲近。
听到中秋节,应真头更痛了。她刚决定跟宁君昊结婚,婆婆私底下就开始给她立规矩,要求婚后一年三节立须跟宁君昊一起去她那吃饭。
毕竟才结婚,她还没去过一次。没想到这就摊上了,应真只能回:“妈,这段时间君昊公司新游戏上线,事情很多。他不一定有时间。”
何方珍不悦:“再忙总要吃饭吧?这一年才一次中秋!他要实在忙,你带然然过来。”
这种折磨不能让她一个人来承受。应真忙道:“等君昊回来,我跟他说,礼拜天他应该能抽出时间。”
何方珍语气稍霁:“君昊的两个舅舅也会过来,两大家子十来个人,加上咱们家四个人。我打算大人两桌,小孩一桌。菜我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差几样海鲜。上次你带过来的那个帝王蟹不错,你帮我找那个商贩再订两只过来,再订两只东星斑,上回的虾很新鲜,还有鲍鱼,都订一些。两个舅舅都夸你做饭手艺好,周日那天你早点来……”
何方珍拉拉杂杂说了一长串,应真听得脑子发涨。婆婆这话里话外意思,她张罗家宴,干活的是自己这个儿媳?
应真这十几年的记忆全无,不觉得自己的厨艺已经到了能搞家宴的地步,她下意识地拒绝,“妈,前几天我开车被追尾了,手受伤了,到现在还不大能动。中秋家宴要不在外头吃吧,我来订餐厅。”
何方珍满满兴致,却遭到儿媳的拒绝。即便事出有因,她也明显不快,“开车追尾,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们说?”
应真跟自己亲妈相处学到的经验,不能报喜不报忧,于是她老老实实回道:“礼拜二的事。这几天我没法做饭,然然晚上都吃的外卖。”
一听到孙女吃外卖,何方珍开始心疼了,说话也没了分寸,“你说你,家里也不指着你赚钱,你天天啥事没有,照顾孩子都照顾不好。”
应真不知道四十岁的自己听了这话什么感觉,反正这会她听着十分刺耳,语气冷了下来:“妈,您也是过来人,照顾孩子怎么能叫啥事没有?昨天,我去开家长会,然然个子在女生堆里数一数二的高,学习也不错。这么多年,孩子的事君昊从来没沾过手,不都是我一个人在管吗?平时肯定不让她吃外卖,我这也是特殊情况。”
何方珍好多年没听过媳妇回嘴,在电话那头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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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半晌才道:“我不过随口说一句,你倒说上一大串了。手伤到了,不要紧吧?做不了就算了,你让那个商贩礼拜天把菜送到家里来。”
应真哪里知道是哪个商贩,但她知道手机里头肯定有记录,也不想跟婆婆多聊,就回了个:“好。”
挂上电话,应真在微信里一通找,果然找到附近市场海鲜商贩的联系方式。看聊天记录,这几年很多海鲜食材她都是在对方那订。
于是她编了条信息,把礼拜天婆婆那需要的食材发过去。对方倒是很快就回了,问还是送到老地方么。
老地方自然是指她现在住的地方。应真想了想,还是直接送到婆婆那好。她跟宁君昊结婚时,婆婆还住在当年丈夫单位分的房子里头。这么多年过去,应该早不住在那儿了。
应真拨了个电话给宁君昊,想问他婆婆的住址,响了好几声没人接。好吧,指望不上。她灵机一动,开始搜购物软件,果然最近购买记录里有给婆婆买的按摩椅。她赶紧把上头的地址发给商贩,让他到时候直接联系婆婆。
……
宁君昊回到家已经到凌晨,他以为应真肯定睡了,没想到她还靠在床头看手机。台灯洒出的光像一层薄纱,温柔地笼罩着她。她低垂着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被浓密的睫毛挡得严严实实,在月牙般的眼睑处投下一抹淡淡的影。
灯光顺着她的肩头蜿蜒而下,在她的睡衣上投下一片朦胧的光影。她坐在那儿,整个人看上去温柔极了。
应真将右侧垂下的头发撩至耳后,轻抬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回来了。”
这一眼她不觉得有什么,宁君昊却像被勾住了,扯下领带,将袖子解开,便凑过去要吻她。
应真闻到他呼吸间淡淡的酒气,赶紧将头撇出去,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你衣服没换,澡也没洗,别挨我的床。”
宁君昊只能起身去洗澡,还不到十分钟他就出来了,头发还半干着。这几天他有种重回新婚的感觉,老房子着火莫过于此。
那方面不能跟年轻的时候比,但每回他都能至少让应真到两次。他们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和谐了,以至于宁君昊有些上瘾了。
欲望一旦开闸,就很难再收回起来。他弯下身子一把把应真从床上抱起来,应真的屁股被他的胳膊托着,感觉到肌肉蕴含力道,再看他那双眼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应真今天可一点心情没有,相反她有一肚话要说,“我打你电话,你怎么不回?”
宁君昊正将头埋在她的颈间,用鼻尖去轻蹭,听到她问,嗡声道:“我一直在开会。开完会才看到。不过我着急开车回家,想着回来问你也是一样。你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着急开车回家,所以不回老婆电话?这听上去不像是什么正经理由。黄书韵说的,男人如果想打电话给你,上厕所掏出那家伙时,都能腾出一只手来拨号码。
不过她不想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也不想聊婆婆叫他们周日去吃饭的事。
应真搂住宁君昊的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老公,我今天收拾衣柜时发现一张专打离婚官司的律师名片。家里怎么会有这个?”
宁君昊眼里的光亮一点点褪去,很快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将怀里的女人重新放回床上。
这么一会功夫,他胳膊没怎么样,应真的屁股胳得生疼。她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听到宁君昊说:
“田佳蕙离婚,你帮她咨询过律师。应该是那时候的。”
14. 第 14 章
周六早晨,应真起来,宁君昊已经衣冠楚楚地坐在餐桌边,正在看秘书给他准备的演讲稿。
他穿了件灰色亚麻西装,里面不像前几天那样一本正经地搭配衬衫,而是穿了件白色圆领T恤,比平时显年轻了不少。
应真站在那儿,心跳瞬间快了几拍,恍惚间以为自己又穿回去了。可是等宁君昊抬头看她时,她又骤然回过神来。
大约一个人变老,最大的变化不仅是外表,而是眼神。四十四岁的宁君昊看她怎么可能还像十几年前那样呢?
应真难掩失落,嘴上道:“我以为你周六会在家里陪我们。”
体验了几天四十岁的生活,应真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世界有多狭窄。女儿和丈夫是她世界的全部,而对于宁君昊来说,家庭生活只是他世界里的一小块。
不知道是只有自己的中年生活是这样,还是所有有老公有孩子的中年女人都这样。
往常宁君昊并不会报备行踪,应真也不会问他,他甚至感觉到她巴不得他周末不要在家。
可是此刻她脸上的怅然让他想起——在她那,自己还是她的新婚丈夫。他的心突然软了一下,难得补了一句:“上午有个行业活动,我是演讲嘉宾之一。”
应真“哦”了一声,她自己在外头打拼那么多年,很尊重工作,倒不至于耍脾气拦着不让去。
她把明天中秋家宴的事跟他说了,“妈打电话过来,说舅舅那边两大家子都会过来。听她口气好像逢年过节过去吃饭是惯例,我就答应下来了。”
宁君昊对每年这种例行几次的家庭聚餐一点兴趣也没,可是他妈就是爱张罗。
他一边拿笔圈点稿子,一边无所谓地说道:“你为什么答应她?你可以拒绝的。”
听到这轻飘到有些淡漠的话语,应真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两团火苗,“我为什么答应她,你不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何方珍是宁君昊的母亲,是自己的婆婆,她用得着搭理她?明天在家休息不好?还眼巴巴地联系商贩,给婆婆订食材……
宁君昊想告诉她整这些没用,然而一抬眼看到她眼里的情绪,语气缓了下来,“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就去吧。不过明天我有个视频会议,你带然然去,我就不去了。”
应真想也不想直接否决:“不行。这次你可别想逃。你知道的,我跟你家那些亲戚一点不熟。万一到时候露馅了怎么办?等你开完会,你跟我们一起去。”
往常这种家宴,宁君昊一年最多也就去个一回。大多数场合都是应真带着女儿出席。夫妻间早已经形成了默契。
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合格的儿子,这些年母亲那边有什么事,几乎都是应真去应对,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抱怨过。说白了,是应真在代替他孝顺母亲。他虽然没跟她表达过什么,但心底是很感激她的。
他没想到的是,原来应真对他母亲这么犯怵。结婚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听她说。
对于只有新婚记忆的妻子,他多了几分纵容:“我那个会议不知道到几点。你不嫌无聊就行。”
应真瞪大眼睛看着他:“怎么会无聊?如果不是每天要送女儿,我可以一个月不出门。”
司机已经把迈巴赫开到别墅门口,宁君昊看了眼时间,要出发了。
应真正在热土司,看他要出门,才想起来今天还没给他做咖啡,“喝杯咖啡再走。”
宁君昊将她揽过来亲了亲她的头发,“没时间了。我让小李买了。”
应真站在厨房的窗户前,目送着丈夫出门。院子里那棵枫树叶尖已经开始泛黄,枝干伸展到窗前。
原来跟宁君昊结婚十五年后的生活是这样。
应真想象着四十岁的自己目送丈夫的心情。
*
中秋那天,宁颐然很早就起床了,今天要去奶奶家吃饭。
她对这种一年三节的家族聚餐已经很习惯了,每次掌勺的基本都是妈妈。两个表婶婶一个是医院的副院长,一个是服装公司老总,看着就不是天天会围着厨房转的女人。所以奶奶每次都是使唤妈妈去做。
今天这都快十点了,妈妈也没有出门的迹象。
十点整,奶奶终于按捺不住打电话给她。
“然然,客人都来了,你们到哪了?”
“我们还没出门呢。”
果然一听还没有出门,奶奶气得嗓门都高了,“这都十点多了,还没出门!你妈妈这一大早在干什么?手受伤不做饭也罢,人来得比客人还晚,这像话么……”
奶奶高亢的嗓门让宁颐然眉头皱了起来,她急着回同学消息,根本没心情跟奶奶说话,“爸爸早上要开视频会议。妈妈说等他开完了,再一起出门。”
抬出爸爸,奶奶口气就变了,“你爸爸也来啊。我以为他不来了。他要是工作忙,你妈妈可以带你先来啊。”
“奶奶!是爸爸让我们等他的。他周日一大早就起来开视频会,已经够惨了,我们总不可能抛下他不管吧。”
孙女几句话成功地让何方珍闭嘴,转而开始心疼自己儿子,“你知道爸爸辛苦就好。那你爸爸开完会,你们赶紧一起过来。”
何方珍挂完电话,发现宋幼萱和二侄媳苏苒都看着自己,她摆摆手,换上一副淡定表情,“君昊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答应过来吃饭。我还以为他不来。没关系,我们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来。”
说罢,她拍了拍宋幼萱的肩,“幼萱,辛苦你了。你来做饭,今天我们有口福了。”
苏苒也在一旁道:“对,待会在君昊面前露一手,他肯定以为你不会做饭。”
宋幼萱跟宁君昊的表嫂苏苒很多年前就认识。苏家是做服装生意的,苏苒自己是一家服装公司的老板。
这要是平时来姑姑这吃饭,苏苒绝对不会进厨房。今天例外,她跟宋幼萱认识这么多年,人家堂堂大公司的老总亲自下厨,她肯定要进来陪着说说话,递个东西什么的。
宋幼萱低头忙手里的活,耳朵却一直在关注着何方珍那边的动静。
何方珍邀请她来吃饭的时候,说的是儿子不会过来,让她放心来。现在听说宁君昊要过来,宋幼萱的心变得兴奋甚至雀跃起来。
她努力克制心底的激动,唇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冲苏苒嗔道:“你可别乱说。我今天来,是阿姨可怜我一个人在北市过中秋,叫我过来吃饭。我哪能光带着嘴来啊,听阿姨说没人做饭,我可不能放弃这练手的机会。”
要么说,她和宁君昊还是有心灵感应的,不枉她出门前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一头长发编了个麻花辫垂在胸前,穿了件V领长袖真丝裹裙,既能遮住小腹,又能衬出她丰满的胸部。
宋幼萱早想好了,她可不是来做灶下婢的,她要做美厨娘。来之前她还特意做了最新流行的ins风韩式美甲,温柔甜美又不失女人味。纤细的手指拿着剪刀正去除虾线,即便干活也要做到赏心悦目。
何方珍一开始听宋幼萱说她在英国上学期间,曾经在当地的蓝带学校进修了三个月,还有些将信将疑。这会看她进了屋也不见外,捋起袖子便开始处理食材,虽然没有自己儿媳妇动作麻利,但不急不徐,很有章法的,不由放下心来。
这次儿媳妇手腕受伤,可把她可急坏了。
正好昨天宋幼萱打电话问候她。宋幼萱是儿子的初恋女友,当年儿子还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她。后来两人不知怎么又散了。虽然跟儿子分手了,但宋幼萱跟何方珍一直有联系,每年过年都会从英国打越洋电话给她拜年。
何方珍原本没把这个追求过儿子的女人当回事,毕竟这么多年了,人家肯定早已经在英国结婚生子。没想到去年宋幼萱回国开了间公司,跟自己儿子的公司还有合作,而且一直单身到现在。
有一次宋幼萱陪着她逛街,何方珍没忍住问她怎么还不结婚。结果宋幼萱亲亲热热地揽着她的胳膊:“不是每个人都像您儿媳妇那么好命的,有那么优秀的丈夫,又有这么好的婆婆!”
一番话说得何方珍很受用,心底倒对这姑娘多了一份亲近之意。
大概人心就是这么回事,当初宋幼萱跟儿子来往的时候,何方珍并不满意。毕竟那么小就去国外读书,住在寄宿家庭里,父母都不在身边,家教肯定不怎么样。
何方珍也没想到自个儿子那么有出息,大学没毕业就开公司,赚了别人几辈子都赚不来的钱,后来又娶了个光鲜亮丽的女明星。
对于应真,她一开始是满意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再中意的优点也变成了缺点。应真让她最不满意的地方,便是生了然然之后,无论她怎么劝说,都不肯再生。
自打女儿出生后,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哪里看出来女明星的影子?
这些年何方珍偶尔会想起那个当年追求儿子的姑娘,说不定当年如果是那姑娘嫁给儿子,自己这会已经抱上孙子了。所以当宋幼萱回国后主动联系她,她是欣喜的。
宋幼萱是海市人,在北市人没有亲人,回国后经常打电话给何方珍,约她一起逛街吃饭。当年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成了极有风韵的成熟女人,嘴甜又会哄她开心,不像她那个儿媳妇像个锯嘴葫芦一样,哄人的话一句不会说。
电话里,听到宋幼萱一个人在北市过中秋,何方珍便邀请她来家里过节。宋幼萱很高兴,还主动提出她来做饭。
何方珍大喜过望,这样一来中秋家宴不用愁了。
不过,刚才打电话给孙女,得知儿子今天会过来吃饭,老太太心里还是有些心上八下的。
有一回她在儿子面前提了宋幼萱几句,儿子当场跟她翻脸,还说让她以后不要跟宋幼萱来往。
老太太跟儿子犟了起来:“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你现在会赚钱了,有本事了,倒管起我来了?我一把年纪孤零零的,交个朋友你也要管?再说你不也跟她合作,我为什么不能跟她来往?”
母子俩最后不欢而散。不过今天是中秋家宴,人家幼萱是她喊上门的帮手,料儿子也不会当着这么多面的人让自己下不来台。
何方珍看了眼墙上的钟,“君昊他们应该快来了。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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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然说大概十一点到。”
宋幼萱:“那我得加快速度了。”
何方珍:“不着急。谁要是饿了,先吃点甜点垫垫肚子。”
苏苒也道:“我们早饭吃得晚,刚才又被姑姑喂了一大堆吃的,现在真是一点也不饿。”
宋幼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没事。大菜都已经炖上了。我菜也备得差不多了,等他们来了就可以炒了。”
苏苒看何方珍去客厅跟她公公聊天去了,凑近对宋幼萱小声道:“你还没见过我弟媳吧?”
宋幼萱摇摇头:“没有。”
虽然没见过本人,但她很多年前就在网上关注了应真的小号。应真偶尔会在上面发一些心情文字。在国外的那些日子里,宋幼萱已经快把那些文字翻烂了,字里行间能看出来应真跟宁君昊的感情并不好。最后一条内容,应真竟然隐晦地暗示她打算跟宁君昊离婚!
天知道她看到那条消息是什么心情!她激动得快飙出泪来,庆幸自己这么多年没白等!
……
苏苒坐在一旁边看她干活,不由感慨人长得漂亮,干起活来也赏心悦目,于是随口道:“她年轻的时候还行,这么多年当全职太太,整天就知道围着老公女儿转,跟社会脱节了。现在就跟普通中年女人没什么两样。不是我说,你可比我那弟媳强多了。”
宋幼萱想从她嘴里套话,故意道:“怎么可能?人家可是大明星,底子在那。我哪能跟明星比?”
看她不信,苏苒也不着急,翘着脚坐在那儿:“等会她来你就知道了。老公那么有钱,她一天天地也不打扮自己,活脱脱一个中年妇女,走在路上你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宋幼萱其实在奇技楼下远远地看过应真一眼。当时她坐在车里,穿着一件很宽松的上衣,确实跟苏苒说的差不多。
这要是应真年轻十几岁,她不一定能比得过。但现在人家就是普通中年女人,宋幼萱觉得自己都不用跟她比。她一个管着几百人的公司老总,跟一个家庭妇女有什么可比的?
跌份!
*
自打昨天跟妈妈吵了一架,宁颐然决定开启新一轮冷战,反正她是绝对不会主动跟妈妈说话的。
所以出门的时候,看到妈妈左手拎着几盒冬草夏草,右手手腕缠着白色绷带,她只是在心里嘀咕了几句。妈妈的手腕不是已经好了么?怎么又缠起绷带了?
在应真这,是她跟宁君昊结婚后第一次去婆家,多少有些严阵以待的意思。
“你说,今天负责掌勺的是谁?”
应真知道婆婆厨艺不佳,宁君昊两个表嫂也不会做饭的。
宁君昊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只觉得她的唇色和平时不一样,眉眼像施了魔法突然亮了,头发卷曲的弧度精巧得像一串他极欣赏的代码。
原来她一大早上都在捯饬自己,宁君昊太久没看到她这副紧张在意的模样了,不由莞尔:“管他谁做饭,有的吃就行。”
应真不说话了。女儿真的把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学了个十成足。
……
何方珍这些年住在江心岛的别墅区。她以前住在丈夫供职的大学给教授分配的房子里头,习惯了热闹有烟火气的生活。她嫌独栋冷清,选了联排别墅,好歹有个邻居。
应真刚跟宁君昊结婚时,婆婆曾经流露出想跟他们一起住的想法。应真没说什么,宁君昊坚决不肯。他受不了他母亲的性格,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所以在江心岛给母亲买了房子。这里环境极好,是北市富人养老的首选之地。
宁君昊供养母亲的原则是,在金钱上毫不吝啬,绝不背负不孝的骂名,但嘘寒问暖的事坚决不做。
应真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小区,小区环境非常幽静,看得出来物业很用心,草木都打理很漂亮。
宁颐然一下车就蹦蹦跳跳往奶奶家去,宁君昊从应真手里接过礼盒,两人跟在女儿后头进屋。
车子停在后门,一进门就是大厨房。宁颐然推开门发现往常冷冷清清的厨房今天好多人,保姆王阿姨在摘菜,奶奶和二婶婶坐在桌子旁边喝茶,吃点心。
而灶台前一个很漂亮的阿姨正在挥着锅铲做菜。宁颐然跟亲戚们打完招呼,又被奶奶拉着去跟那位正在做饭的阿姨打招呼。
那位阿姨笑眯眯地看着她:“你然然吧。”
宁颐然觉得她有些眼熟,好像以前在哪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于是喊了句“阿姨好”,便去找表哥表姐们玩了。
宋幼萱看着那小姑娘的背影,身后响起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她转过头,便看到宁君昊牵着个女人进来。
他今天穿着件飞行员夹克,一扫平时的严肃沉闷,多了些潇洒不羁的味道。兴许是为了配他,旁边的女人穿了件丹宁蓝牛仔衬衫,小鸟依人般的挨在宁君昊身旁。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眼眸清亮极了,只轻轻一瞥,便似有丝丝缕缕的丝线将人缠绕。
应真发现屋里有个陌生女人在打量自己,便礼貌性地冲她笑了笑,浑然没注意身边男人进屋后脸色变了。
15. 第 15 章
宁君昊是独子,他两个舅舅家也是独子。亲戚不算多,但来往很密切。应真跟宁君昊在一起后,跟表哥表嫂们见过面,也一起吃过饭。
大表嫂李秋今天没来。应真跟二表嫂苏苒打完招呼,婆婆就过来了。
何方珍一看儿子那脸色,就很头疼。这要是知道他今天会来,她就不把宋幼萱喊过来了。
这会这鬼仔瞪着一双吃人的眼睛,老太太还能说什么,只能对应真道:“这是小宋,你还是第一次见她吧?”
应真正想问这个小宋是谁,宁君昊在旁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宋幼萱,我表嫂的朋友,她是一家游戏推广公司的老板。奇技刚上线的那款游戏是她的公司负责推广的。”
原来是丈夫公司的合作伙伴,应真冲宋幼萱点点头,说了声“你好”。
这屋里除了应真,其他女人脸色都变得微妙起来。宋幼萱第一次跟应真近距离接触,觉得她跟自己想的差不多。除了保养得比她想得好一点,不过命好嫁了有钱老公,从头到脚就是个纯蠢天真的家庭主妇而已。
刚才宁君昊说话的时候,目光从自己身上掠过,他眼里全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宋幼萱心里发酸,面上还得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也对应真说了句“你好”。
苏苒感觉自己今天这趟没白来,赶巧撞上了一场大戏——看来应真还不知道宋幼萱这号人的存在,宁君昊为了瞒他老婆,谎话真的张口就来。
话说她跟宋幼萱之所以成为朋友,还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当年宋幼萱放暑假,千里迢迢从伦敦飞到北市来看他。那时宁君昊在Q大念大四,天天课也不上,在外头鼓捣电脑的事,也不搭理宋幼萱。苏苒那时候已经工作了,正跟宁君昊表哥谈恋爱,看小姑娘可怜,便请她吃了几次饭。
谁还没年轻的时候?不就是初恋么?苏苒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隐瞒的。何况应真不过是一个家庭妇女,就是让她知道了又怎么样,能闹出什么来?她又不可能跟君昊离婚。
苏苒现在年纪大了,对这种事看得挺开的,撇了撇嘴,想开几句不痛不痒的玩笑,瞅到宁君昊眼里浓重的警告,她玩笑也没法说出口了,只能挽着宋幼萱的胳膊,笑道:“那我和幼萱,我们可认识太久了,有二十年了吧?”
宋幼萱任由她挽着,红唇蠕动了几下:“二十一年了。”
苏苒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道:“还是你记得清楚。”
宁君昊眼眸愈发黑沉,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苏苒咧嘴笑,乖乖闭上嘴巴。
应真看了看苏苒,又看了看宋幼萱,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何方珍看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赶紧道:“幼萱一个人在北市过年,我把她喊过来,结果她听说你手受伤,主动说她来做饭。”
应真一脸感激地看着宋幼萱:“宋小姐。辛苦你了。”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酒涡很深,那眼神清澈得像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边说边挽起何方珍的手,对宋幼萱道:“我要谢谢你帮了我和我婆婆的大忙。”
她的妆并不浓,衣服也没有挑特别显身材的,看上去轻闲写意,一点也不费力。
宋幼萱止不住的泛酸,有点后悔自己穿这身出门了,显得自己用力过猛。不过毕竟是当老总的,面上愣是一点没显出来,她笑道:“应该的。我一个人在北市打拼,何阿姨把我当女儿一样。”
何方珍脑壳疼,自己什么时候把她当女儿?只能硬着头皮道:“当年应真跟君昊认识之前,也是一个人在北市打拼,多亏了有她姨妈照拂。女孩子家家的,都不容易。”
苏苒觉得姑姑这话说得挺有水平,憋着笑没吱声。
宁君昊这会只想应真离宋幼萱远远的。然而何方珍注意到儿媳妇左手手腕上缠的白色绷带,逮着她追问起来,“好好开着车,怎么会遇到追尾?拍了片子没有?医生怎么说?”
应真打定主意做戏做全套,说辞早就想好:“拍了片子,医生说有轻微骨裂,要休养一段时间。”
何方珍听说只是轻微骨裂,便道:“那这段时间君昊和然然的生活怎么办?还好只是伤到左手,应该不耽误做饭,你也别天天给然然点外卖了……”
应真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她想告诉婆婆女儿已经十四岁了,她像女儿这么大的时候,早饭都已经自己做了。她不仅做给自己吃,还要做给弟弟妹妹吃。至于宁君昊,四十多的人了,用得着她照顾?
幸好她的手已经好了,这要是真的骨裂了,还给丈夫女儿做饭,未免也太惨了吧?
宁君昊也没耐心听母亲唠叨,出声打断:“妈,然然已经大了,你别操那么多心了!我们还没跟舅舅打招呼呢。”
他拽着应真往客厅去。何方珍跟在儿子后头,嘴上道:“正好你小舅从武夷山回来,带了很好的茶叶,你大舅又不喝茶,你赶紧陪小舅喝几杯。”
苏苒靠在桌子边,看着表弟表弟媳的背影,转头对上宋幼萱那张比院子里石头还硬的脸,心里多少有些尴尬。
一分钟前她还在宋幼萱面前埋汰自己弟媳,这会人家两口子就光鲜亮丽地登门了。才几个月不见,她那个弟媳简直像吃了回春药,换了一个人。
苏苒多少有点被打脸的感觉,凑到宋幼萱耳朵小声道:“她肯定是刚做了眼睛,要么开了眼角,要么打了什么东西,等会我问问她,在哪家医院做的。”
*
宁君昊两个舅舅现在都七十多岁了。大舅退休前是国家干部,儿子现在在一家事业单位担任领导,儿媳妇李秋在北市最好的三甲医院工作,刚刚升任了副院长。
二舅以前是国营商场的总经理,儿子从国外留学回来后一直在奢侈品行业工作,现在是一家奢侈品公司的高管,儿媳妇苏苒在一家服装公司担任老总。
应真来之前就了解了宁君昊这边几个常来往的亲戚这些年的变化,跟舅舅舅妈,还有两个表哥都打了招呼,大表嫂李秋今天加班没来。
她庆幸大表嫂今天没来。不然以婆婆的性子,肯定让大表嫂给她看手腕,她岂不是要露馅。
虽然婆婆住的是联排别墅,但院子的面积却挺大的。种了不少果树和叫不出名的珍贵树种,扎了秋千,还做了鱼池和凉亭。这个季节,花香、草木香和果香浅浅漾在鼻息间,说不出的惬意。
小舅:“这大红袍得配紫砂壶才好,可惜你妈妈这没有紫砂壶,咱们就用这套玉泥的茶具将就一下。”
何方珍听不得哥哥说“将就”:“谁说我这没有紫砂壶了?我给你找。”
没过一会果然找出一套紫砂茶具。应真看着婆婆端出来的盒子,觉得很眼熟。那不是她第一回见未来婆婆送的伴手礼吗?没想到这么多年一直放在储藏室,都没开封。
何方珍也想起来,“这好像还是应真当年送给我的。可惜我做了胃肠手术后很少喝茶了。二哥,你看看能不能用。要是能用,你就带回去。”
应真正琢磨这把壶现在肯定很贵,本来想说“您要是用不上,我就带回去,等宁君昊退休了给他用”。婆婆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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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开口了,她就把话咽了下去。
小舅是个识货的,接过来看了一眼,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了,激动得满脸泛光,“方珍,你这儿媳妇对你可真好!十几年前就送你这么好的壶!这壶可是顾景舟顾大师的作品。你知道现在值多少钱吗?你真给我啊?”
何方珍依稀记得儿媳好说像是哪个老师的作品,她不识货,也不知道现在值多少钱。但被二哥这么一问,心底开始有丝后悔,嘴上仍道:“管它值多少钱,我现在又不喝茶。”
小舅伸出五根指头比划了一下,“前段时间,香港那边拍卖会拍了一把跟这差不多的壶,也是顾景舟的,价格五百万。”
应真听到这价格也吓一跳。这把壶是十几年前,她在宜市一个古镇拍戏时,花十几万收过来的。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价格涨了这么多。
何方珍一听这么贵,不免有些肉痛,埋怨地看了儿媳妇一眼,“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我一直以为就是个普通的老师做的。我还一直搁在储藏间,好几次王阿姨打扫的时候,都差点摔了。”
应真:“……”
如果不是听小舅说,她也不知道顾景舟的壶现在价格这么高了。
小舅笑得合不拢嘴,苏苒在厨房里听到动静,也出来凑热闹。得知公公白得了一把价值五百万的紫砂壶,笑得顾不上脸上的皱纹。公公只有一个儿子,以后这壶肯定会传给他们。
大舅一家在旁边多少有些泛酸。宁君昊看在眼里,便说下回给大舅拍一套他喜欢的字画。
这下轮到何方珍难受了,家宴还没开始,就出了这么多血,饭都没心情吃了。
厨房里只剩下宋幼萱和王阿姨两人。宋幼萱不再分神,专心在做饭上。她要让宁君昊知道,就是当老婆,她宋幼萱也不输给任何人!
*
宁颐然正跟叔伯家的孩子在院子里玩。他们三年纪差不多,大伯家里宸宸哥哥和二伯家的霜霜姐姐,都在念初三,宁颐然在念初二。
三人趴在鱼池边,一人拿着一袋鱼食逗池子里的锦锂。宁颐然喂完了,抢过何宸手里的鱼食接着喂。
何凌霜看不惯她的霸道,对何宸道:“你就让她抢你的啊。”
何宸耸了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就是一袋鱼食嘛。”
喂了一会,三人都觉得无聊,便一起玩起了飞盘。宁颐然是培华皮划艇社团的成员,每周都会去俱乐部租的场地练习,臂力特别大,好几次不小心把飞盘摔到霜霜姐姐的脸上。
何凌霜被砸了几次,生气了:“宁颐然,你就是故意的!”
宁颐然也很委屈:“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要是故意的,你脑袋早就开花了。”
何凌霜将飞盘甩在地上:“不玩了。没意思。”
来之前的路上,她爸妈说了一路,让她不管玩什么吃什么,都要让着然然妹妹。每次都是这样,所以才会助长宁颐然霸道的性子。
宁颐然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也没怎么样,她怎么像火药桶一样就炸开了。
何凌霜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很快过来揽着她,“我从我爸妈那听到一个关于你家的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宁颐然正在跟奶奶养的狗狗玩,随口问了句:“什么秘密。”
何凌霜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宁颐然看她一眼:“那又怎么样?”
何凌霜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表妹:“你傻啊!你奶奶一直嫌你妈没给你爸生儿子,这是打算给你换个后妈呢。宁颐然,你爸妈要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