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夏时期》
1. 第 1 章
盛南的十月,天高云淡,落叶纷纷飘散,国庆刚刚结束,校园里一片生机勃勃,到处都传来吵闹声。
周边空气从燥热转为幽凉,从国庆结束后,盛南跳崖式的降温,这场降温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身边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规矩穿好外套。
游夏荷刚从办公室出来,臂弯里抱着一摞厚重的练习册,她是英语课代表,负责交以及发平时的英语作业,要来去许多次,对于办公室也算很熟了。
轻车熟路从闹嚷的人群越过,径直回了教室,她的班级教室所在是走廊的尽头,离楼梯、卫生间、办公室这些地方都远,还被班里同学戏称“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发配边疆。”
前脚刚踏进教室前门,后脚班主任风尘仆仆赶过来,他来不及擦脸上的汗,看了眼游夏荷手里那一摞快高过她人的练习册,吩咐道:“把东西放下,来我办公室一趟。”
游夏荷目光慢慢挪到那一摞练习册上,思索片刻,慢吞吞的点头应声:“好。”
一般把练习册抱回教室后都是要立刻发的,因为有些人会趁着下课时间,急着写今天的作业。
她没办法只好找了一个离她最近的同学,临走前托付道:“找几个人帮我发一下,谢谢啊。”
游夏荷在前几天染上的感冒还没好,怕影响其他同学,遂带着口罩,她脸小,浅蓝色的医用口罩有着快遮住眼睛的趋势。
她把口罩往下拉了拉,沉默的敛下眸子,跟着班主任去办公室。
在班主任叫住她的那一瞬间,她就猜想出了叫住自己的缘由。
果然,到了办公室,班主任拉开办公桌抽屉,从里面拿了一套试卷,递给她:“这是平阳二中往年的期末考卷,你看一下,有没有漏哪一年的。”
平阳二中是省里最好的高中,她偶然得知班主任的年少好友现在在那所学校教书,于是找他帮忙,印出平阳二中往年的英语试卷。
游夏荷轻声道过谢,接过试卷仔仔细细的翻着,耳边时不时传来其他班级老师的交谈声。
“游栀转学后我们班平均分都低了不少。”
“得了吧,人从高一入学开始都没掉到过年级第二,给了你小子多少吹嘘的资本?”
听到这个名字,游夏荷睫毛颤了一下,心也跟着一动,有些懵然的眨眨眼。
游夏荷意识到自己不自觉的思绪游神,她晃了晃脑袋,重新把思绪拉回来,翻着手里的试卷。
检查完毕,她把试卷整理了一下,微微鞠了个躬:“谢谢程老师。”
程老师笑,不在乎的摆摆手,心里对她的满意程度越来越高:“嗨呀,小事而已,不用道谢。”
从办公室回教室要经过好几个班,远远的就看到她的隔壁班后门站了好几个男生,歪着、斜着的样子看着吊儿郎当,没点正经样。
他们几个都没穿校服,哪怕盛南已经降温到十几度,也穿的短袖,露出来的胳膊结实有力,全身透着一股属于这个年纪的朝气。
游夏荷呼吸一窒,心跳加快,她知道,这几个男生在学校的话,那也代表着周宁和现在也在学校。
他已经从首都转来了一段时间,她还是拿不稳他来学校的规律,观察久了就知道他来学校没有规律,总是随心所欲的,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
她紧张的有些同手同脚,呼吸不自觉加重,想到又能看到他,从心底泛出一些道不出的甜意。
路过那几个男生时,他们嘻嘻哈哈的声音递着呼啸的冷风一并传来,这个年纪的男生说话向来没什么分寸,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周宁和不是说来学校了,他人呢?”
游夏荷脚步一顿,心里燃起的点点小火此刻也被泼了一桶冷水,瞬间熄灭,她不死心,悄然往周宁和的座位看了一眼。
果然,属于他的位置空空如也,连一本书也没有。
“他不是和高一的那个叫阮什么的刚谈上。”另外一个男生插着兜,说到这儿,戏谑的笑着,“说不定正在做什么没眼看的事呢。”
“昨天不是看见他和隔壁班班花走得近?”
话音落下,周围响起几道稀稀拉拉的笑声,落在其他人刺耳极了。
游夏荷抿唇,心里默了默,从周宁和转来后,这种类型的话她听了无数遍,不止是他身边的朋友会讨论,学校里的人也会讨论。
在他刚转来学校的那半天,几乎整个学校都知道了高二转来一个从首都来的,颜很正的男生。
直到现在他的关注度也依旧没有减少过,盛南是座小城,人少,长得像周宁和那样极佳的男生自然也很少。
因此,在第一天他的基本信息就被许多人得知,从首都来的,家里很有钱,犯事儿了被家里人丢过来的。
后来大家知道他身边一堆女生时,还唏嘘过:“果然,长得帅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游夏荷回教室的时候,练习册已经被分给其他人你一点我一点的发完了,她坐回座位把自己桌上的练习册放到桌洞里。
她的同桌林栖宋兴致勃勃地凑过来,和她分享着刚才自己听到的八卦:“听说周宁和身边又换了一个女生,他换的速度好快。”
她的座位在靠着走廊的窗前,在教学楼外种植着一颗很大的银杏树,听说比学校的年龄都大,她微微偏头,看着随着风吹,此刻树影婆娑,她掩下失落,附和:“是呀。”
“不过。”林栖宋撑着头,闲闲地转着笔,她倏地扭头看着旁边的少女,刚想说什么,话音顿住。
她认为她的同桌是极为好看的,长发束成了高马尾,刘海是游夏荷一时兴起自己学着剪的公主切,她长得白,眼型是典型的开扇眼,睫毛也很长,双眼清凌凌的。
校服外套拉链拉到最高,脊背挺直,一看就是乖乖女样,但她鼻梁很挺,又多了一股英气,削弱了一点柔和感。
林栖宋怕被别人听见二人的谈话,凑得更近了些,小小声和游夏荷咬耳朵:“夏荷你说周宁和会不会找你呀?”
听到这话,游夏荷脸色变了变,她瞳孔微缩,遏制住自己的那些胡思乱想,稍微往后仰,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悠哉悠哉回:“概率是负的999。”
她知道,自己和周宁和不是同一类型的人,也清楚周宁和绝不可能会找她上她的。
一个循规蹈矩的乖乖女,一个我行我素的坏小子,他们之间是天差地别的存在。
“也是。”林栖宋笑,趴在桌上,就算无聊的用手比划着圈,也没忘打趣她:“估计你也不会为了美色而折腰。”
游夏荷有些心虚,她眨眨眼,慢吞吞又把视线挪到窗外,对面教学楼的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她的手下意识蜷起,指尖陷进手心肉。
……
学校中午是有一个小时午休的,她不喜欢趴在桌上睡觉,每次醒来脖子都酸疼酸疼的,后面每次到午休的时候都干脆会去天台看书。
班级后面有个图书角,里面每周都会有管理图书的同学到图书馆去更换书籍,都是一些名著之类的。
游夏荷在午休铃响的前一秒,去图书角借了一本书,慢吞吞朝天台去。
刚推开门,她愣在原地,手下意识的松开,被拿在手里的书随之掉落,书本在空中带着一股风,敞开书页直直掉在地上。
游夏荷反应过来后,迅速弯腰把书捡起来细细检查一番,看有没有折角以及染没染上脏污,这是借的,不是她自己的书,如果不是原封原样还回去,肯定要挨骂的。
幸好,书本干干净净的,也没有折角。
游夏荷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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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口气,又悄悄握着天台门的把手,轻轻推开,直到空隙敞开一些,她才停止推门的动作,透过这点空隙看去。
天台上的一个角落,一个少年懒洋洋坐在那儿,左腿屈起,手搭在膝盖上,没有节奏地晃动着,一本书摊开盖在他的脸上。
随性、散漫。
游夏荷花认出来了,是周宁和,她意识到这点后,微微睁大眼,耳边又传来一道女声,嗓音清脆又带着怨念:“周宁和,你到底什么意思?”
顺着声音看去,只看到了一张侧脸,很娇俏的长相,游夏荷认识这个女生的,她是刚才那几个男生口中的“隔壁班的班花。”
这个女生很漂亮,换做是其他男生肯定得捧着,但她却碰上周宁和。
过了俩秒,周宁和没回,也没动动身子的倾向,像睡着了似的。
他的这番动作惹得女生骤然红了眼,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垂在裤缝中间的手捏成拳。
接下来的动作,惹得游夏荷愣住了——
女生一把将盖在周宁和脸上的书拍开,随即清脆的一声在安静的天台响起,是那个女生结结实实地打了他一巴掌。
后面的,游夏荷不敢看下去了,她把门合上,靠在墙上,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加快,她总觉得自己在无意之中看到了不得了的事。
哪怕她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得知主人公分别是谁后,也猜出来大半。
无非又是一场渣男辜负少女的戏码。
忽地天台上的门被推开,游夏荷有些慌,脚绊脚的往后退一步躲避,铁门直直磕到她的额头,那个女生在气头上,也没注意到旁边有人,气冲冲地蹬着脚跑下楼。
游夏荷:“……”
她依旧靠着墙,头微微低着,思考着要不要推开门进去,游夏荷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睡觉,想着这样贸然进去会不会惊醒他。
她伸出食指,又把半掩的门推开一点缝隙看去,他没睡着,已经没有靠着墙坐了。
那本书被周宁和一脚踢到另外一边儿,他正靠墙站着,一只手往后移,搭在栏杆上,另外一只手把玩着手机,十月的天依旧穿着夏季校服,领口的俩颗扣子都没扣,显得更加玩世不恭。
他脚踩一双黑白球鞋,碎发散落在眉骨,五官极其漂亮,微挑的桃花眼下缀着三颗泪痣,看着轻挑,冷风呼啸而过,就像快把他与这个世界割立开。
但侧脸的那道鲜红的巴掌印格外明显。
周宁和没什么表情,他把碎发往后捋了捋,滑动手机的同时,轻啧一声。
游夏荷哪怕知道他一直在看手机,没有抬头的倾向,也依旧紧张,扒着门框的手指不断收紧,指节骨微微泛白,她抿唇,最后悄无声息推开门,走到了另外一端。
中间有几箱废弃的大纸箱堆在一起,刚好像个屏障挡住俩人。
游夏荷就靠着那几箱纸箱坐着,把那本书打开,她思绪不在这儿,已经游离到另外一端周宁和那儿。
他似乎在打电话,能很清楚的听到声音。
“嗯?”
“不去。”
蓦地,他低声笑着,慢悠悠地简短回复:“睡觉。”
这道短暂的笑声惹得游夏荷一颤,她想转个方向,这样就可以偷偷的看一下周宁和,不会被发现。
每一次周宁和都能牢牢吸引住她的目光,无论是在人群中还是在隔着一段距离外,她都能一眼看见他。
从他转来的那天开始就是这样,直到现在。
游夏荷手里的书没有翻过一页,谈话声不停钻进她的耳里。
“昨晚没睡,困。”
“晚上出来也行。”
谈话都是一些声色犬马的内容,游夏荷眨了眨眼,视线往前移,在她印象里的周宁和不是这样的。
2. 第 2 章
她不是在他刚转来这里时认识他的,而是在很久之前,在还未情窦初开的年纪。
初一时的暑假,太阳正当炽热,蝉鸣声此起彼伏像是在奏交响乐,那时候她刚刚从乡下来到盛南,也是在那个时候得知自己的父亲已有家室,自己的母亲被三。
更甚至她的父亲在外面养了不止一个,小四、小五都有。
当时的游夏荷还小,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跑到附近的一个叫云扬巷的巷子里抱膝哭泣,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涌出,打湿了衣袖与裤子。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不疾不徐地脚步声,过后在她面前停下,哭声戛然而止。
抬头,游夏荷愣住,嘴巴微张,泪痕也没有反应过来要擦。
面前少年轮廓青涩,身形笔直,眉眼冷淡疏离,背着书包,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体恤,手臂青筋顺着袖口蔓延。
他平静的盯着面前少女好一会儿,才示意她摊开手,在她的手心放下一颗青提水果硬糖。
等游夏荷接过那几颗糖后,他收回手,嗓音清朗却因为处在变声期有些哑:“吃点甜的就不难过了。”
她愣愣的杵在原地,看着少年远去,逐渐变小的背影,鬼使神差下偷偷地跟过去,怕被他发现,只能躲在障碍物后。
他停在一家有院子的洋房外,院子里的玫瑰快长出栅栏外,墙壁有些斑驳,看着似乎建了很长一段时间,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
游夏荷一边拨弄着玫瑰花瓣,她知道探头看的话是侵犯别人隐私,只能蹲下身,手心张开,看着放在掌心的那几颗糖,包装沿是绿色,中间是透明的,上面印着韩文包装。
她拆开一颗糖吃,青提的味道瞬间在口腔蔓延,不止是尝到了糖果的滋味,也是头一次尝到了心动的滋味。
彼时的她十三岁。
很快从屋子里传来一阵钢琴声,游夏荷不了解钢琴曲,只是在嘴里哼着,想记下来去找会钢琴的同学打听这是什么歌。
后来从同学嘴里打听到,这首曲子是贝多芬的《月亮奏鸣曲》。
再后来,她在盛南的几所学校打听,却都以遗憾告终。
拆开的糖纸被粘在日记本的扉页,原本是想写日记,但她是三分钟热度,最后退而求次,只在扉页下方写上俩句话。
-2014年,第一次遇见。
-2015年,我找不到他,他不是我们这里的人。
在周宁和转来盛南以后,那本被翻过无数次,却没落下一笔的日记本,终于又多了一句话。
-2016年,我找到他了,他叫周宁和。
……
游夏荷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脸,强迫自己回过神,遏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重新看书。
她清楚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于周宁和那种天之骄子来说,肯定不会记得。
……
下午放学时,她和林栖宋在学校门口道别,等人走后,才朝云扬巷走。
她没回家,妈妈曲湘如在家的时间很少,她和游明谦闹掰之后拿着他的补偿金到处旅游,在途中遇上了一位男士,又火速陷入热恋。
巷子里有许多两层楼式的洋房,中间有个弧形落地窗,游夏荷在来的路上顺道去餐馆买了点饭菜,在经过一处地方时,她脚步顿住。
这是第一次和周宁和见面的地方。
游夏荷回神,深吸一口气,走到巷子最深处的那栋洋房停下,按下门铃。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门被打开,里面的场景也一览无余,一个老太太站在里面,看见是她,和蔼地笑:“夏荷,冷不冷,快进来。”
游夏荷把打包的饭菜拿出来,食盒打开,想起老太太应该还没有吃药,顺便问了一嘴:“周奶奶你吃药了么?”
周奶奶在看电视,她年纪大了有些耳背,把电视声调到最大,直到游夏荷连续喊了好几声,她才回神:“啊?没吃。”
游夏荷上了二楼,阳光刺眼,直直地透过落地窗倾洒在钢琴钢琴上,她曾经偷偷搜过价格,却搜不到,后来偶然听周奶奶提起过,这是找大师定制的。
周奶奶正好上楼,见游夏荷愣在那儿,眼不眨地盯着那台钢琴,她笑笑,走过去抚上琴声,想到什么眼里蓦然流露温情:“我孙子已经快三年没有碰过钢琴了。”
游夏荷知道周奶奶的孙子是周宁和,她心猛然一紧,周围空气像被抽干,快呼吸不过来,她敛下眸子,低低应了一句:“嗯。”
她和周奶奶认识是初二的时候,那时正巧撞见老人家晕倒在地上,周围有许多人围着,却没有一人上前,或许是盛南碰瓷事件频发,也就导致他们都不敢去帮忙,怕这又是骗子来碰瓷。
游夏荷看不下眼,打了120,帮着医生把老人家抬上救护车,这样一出,两人就认识了。
她也没想到,在路上随便帮的一位老太太居然就是周宁和的奶奶,听周奶奶说,她是盛南人,年纪大了也厌倦了首都,自然而然回盛南养老。
二人聊的很合得来,游夏荷时不时的会去陪周奶奶吃饭。
周奶奶很少和游夏荷提起周宁和,每次提起时,游夏荷都会在脑海里构出她描述的那个画面,心里总是有种没来由的欢喜。
两人吃过饭,游夏荷在收拾桌面时,周奶奶倏地想起:“阿和这段时间在学校里没惹事吧?”
游夏荷眉心猛地一跳,手在半空中僵住,她皱眉想,老太太平时不会问他在学校怎么样,而周宁和的班主任特别爱告状。
猜测成立后,游夏荷抿唇思索着怎么回答,将装着食盒的塑料袋系了个蝴蝶结后,她轻轻牵唇笑:“我不太了解,但应该不会惹事吧,不然早就被通报批评了。”
周奶奶不太在意地挥挥手,视线一直锁在电视播放的内容上:“他个混小子,爱干嘛干嘛吧。”
“……”
电视播到另外一部分,老太太不太喜欢这段剧情,骂骂咧咧地关掉电视,她想起今天的那一通电话,继续朝着小姑娘道:“阿和等会儿要来看我。”
游夏荷面上依旧是平静的,但心里却激起一阵滔天巨浪。
周宁和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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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这点后,她脚有些发软,只能靠手撑在桌面上才能勉强站着,脑海里反反复复循环着周奶奶的那句,“阿和要来看我。”
周奶奶慢悠悠的,她没有发现游夏荷的异常,开开心心地整理着花园里的花:“你们可以认识一下,说不定聊得来呢。”
但是到最后游夏荷还是没有见到周宁和,没过多久曲湘如打电话来问为什么她没在家。
等电话挂断,游夏荷握紧手机,在原地杵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地走去花园,在周奶奶旁边蹲下,拿过她手里的剪子,帮忙修剪花圃:“我妈回来了,要催我回去。”
周奶奶有些不舍,还想挽留:“很急吗?”
“嗯。”游夏荷停下手里边的动作,打开手机,把曲湘如给她发的十几条消息点出来,“催我催得紧。”
等她前脚离开,后脚周宁和提着一箱牛奶进来,他把那箱牛奶往地上一扔,就打开鞋柜找鞋子。
周奶奶走过来,见门还打开着,越过他在门口东看西看,没看到小姑娘背影,她叹口气:“刚才有没有见到个小姑娘?”
“嗯?”周宁和闻言,懒懒散散撩起眼皮,想也没想嗤笑,“我近视眼。”
言外之意,没见到。
周奶奶看着眼前他站不像站的吊儿郎当的站姿,简直恨铁不成钢,直接上手用力打他胳膊:“要你有什么用?”
她想起来,又叮嘱:“下次有空介绍你俩认识,你刚来盛南,这样也有个照应。”
“啧。”周宁和走到沙发前坐下,靠着沙发背,整个人凹进去一个弧度,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敛下,薄唇轻启:“真麻烦。”
……
游夏荷回去的时候是看到了周宁和的,她只看了一眼,怕被发现,就匆匆收回视线。
擦肩而过时,她屏出呼吸,心脏快跳出来,强压下那股强烈的情绪,用余光偷偷看他。
等路过后,她顿住脚步,回头看周宁和,背影已经刻进脑海里,几乎是下意识都能在脑海里清晰勾勒出来。
因为,她已经看向他的背影无数次。
放在裤兜的电话铃声响起,那阵轻微的震动将她思绪拉回,游夏荷按了按手机右侧,屏幕亮起,显示着曲湘如的名字。
手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才滑到接听键:“我在路上。”
曲湘如似乎心情不错,没有关注话语里的漏洞,只叮嘱了一句,“回来的时候顺便去楼下超市买点菜。”
电话对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微弱的男声,游夏荷“嗯”了一声,利落把电话挂断,以曲湘如和她现在的那位男朋友的黏糊劲,自己怕听到什么虎狼之词。
小区外有一家大型连锁超市,种类很齐全,等她到家的时候,在密码锁输了密码,却打不开门,游夏荷面无表情的握着门把,试探性的打开,大门却纹丝不动。
果然,门锁了。
游夏荷好脾气的把手里拎的菜捋到手腕挂着,从包里翻出手机给曲湘如打电话。
等电话接通,她曲起食指轻叩门:“开门。”
3. 第 3 章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位陌生男性,游夏荷在心里估摸着这就是曲湘如的新男朋友,长相周正,戴着一副眼镜,斯文模样,听曲湘如说他是从事律师行业。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了,曲女士的审美还是一点没变,依旧喜欢这种斯文类型的。
游夏荷抿了抿唇,慢吞吞的朝客厅里挪。
曲湘如双手握上她的手,随即合并包住,手背冰冷的寒意让她忍不住皱眉:“手怎么这么冰,你放学去买副手套吧。”
游夏荷手顿住,反应过来后摇头,还是没有把手抽出来,任由她握着,弯唇轻声道:“不冷的。”
她和曲湘如实在没有什么话题聊,以前是,后面知道游明谦有家庭后更是,心底是矛盾的,一方面觉得曲湘如没错,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的存在伤害了那个家庭的妻子和孩子。
曲湘如心大,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依旧笑着,拉着她的手往沙发边带,给坐在那儿的男人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季呈详。”
游夏荷垂在裤缝间的手指动了动,她悄无声息打量着对面的男人,这个据说比曲湘如小了六岁的男人,见到曲湘如的第一面便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季呈详不动声色打量了眼前安静内敛的小姑娘几眼后,伸出手主动打招呼,语气温和:“夏荷你好,以后你可以叫我季叔叔,请多指教。”
在曲湘如的注视下,游夏荷硬着头皮回握住他的手:“好的,季叔叔。”
如果她慢了一拍握手,当晚曲女士肯定要进她的房间与她畅谈几小时。
打完招呼,他们俩人提着菜去厨房准备做饭,游夏荷留下一句“今晚吃过了”就背着书包回了房间,利落把门锁上。
随着锁门的“咔哒”一声,游夏荷把书包丢桌上,拉开椅子坐下,盯着窗外摇曳的树枝出神,家里隔音不是很好,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外面的嬉笑声。
游夏荷抿唇,将脑海里那点胡思乱想赶走后,把试卷拿出来打算完成今天的作业,笔尖杵在草稿纸上,留下一点黑色墨水的痕迹。
消息声在房间突兀地响起,她吓了一大跳,笔尖划破薄薄的草稿纸张,视线下移,被划破的那张草稿纸周围皱巴巴的卷起。
游夏荷先把草稿纸揉做一团随手丢进垃圾桶,这才打开手机看消息。
[林栖宋:夏荷,你知道老王后面布置的作业是什么吗?]
[林栖宋:天杀的杨国城,他擦黑板擦的好快,我到现在才知道数学除了那张试卷外还有作业!]
杨国城是同班同学,也是今天的值日生。
游夏荷想了想,手臂往椅子后伸去捞书包,她仰头盲勾,废了一番力才摸到书包带,拎过来后把里面的一本练习册拿出来,打开手机相册功能拍了一张发过去。
她打了一排字后指尖在屏幕上顿住,倏地将打好的话全部删除,又重新打字发过去。
[游夏荷:今天的作业,早点睡。]
国庆假结束,也证明着还有三个月就要过年,然后就准备迎接高二下,学习任务越来越重,作业也从一页练习册翻倍变成试卷。
曲湘如对她的管控不严,也不在乎她的成绩差或者好,只觉得人嘛就这一辈子,开心就好了。
游夏荷自己的管控力差,以前也会因为缩在被窝里看小说熬到半夜导致第二天上课打瞌睡,一天下来除了老师那喊破喉咙的“别打瞌睡”其他都听得晕晕乎乎。
上课没听懂的,只能靠自己下课到处问同学来补,每次白天打完瞌睡,晚上就要撑着眼皮把白天落下的知识补回来,到第二天要去卫生间洗好几次脸清醒一下。
看着牛皮纸试卷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她只觉得脑袋嗡嗡的。
好想睡觉。
脑海里只有这种想法,眼皮沉重的仿佛有千斤石子压着。
游夏荷使劲揉了把脸,打起精神重新写到一半时,她倏地放弃,决定拿起手机决定让自己放松一下,给自己的眼睛放一分钟的假,手指在屏幕上点,轻车熟路点到朋友圈。
她高一时加入过学生会,微信加了不少人,有时候点进朋友圈都会刷到意想不到的人。
比如说现在。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仰拍的角度,从上而下,桌上摆着一堆空的啤酒瓶以及装着酒的玻璃杯,而在这个照片中更为显眼的是正中间的周宁和。
一只手往后搭在椅背,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拎着一听啤酒罐,似乎在听旁人说话,唇角微微扬起,视线落在别处,脑袋稍偏。
长袖外套下露出一截手腕,他的皮肤冷白,青筋蜿蜒格外明显。
哪怕拍摄者是用这样的死亡角度拍的照片,他的脸也依旧没有崩,眉眼妖冶,神情散漫、轻挑。
游夏荷屏住呼吸,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比刚才快了一点,俩指放大照片,退出去看,下面的评论已经多了好几条,无一例外都是在问周宁和的。
[你去和周宁和喝酒了?]
[你这什么拍照技术,幸好人家长相能扛住你这死亡角度。]
看到这条评论,游夏荷忍不住附和,是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重新埋头投入题海鏖战。
……
一大早的第一节课,班级里都是昏昏欲睡的氛围,上一节早读课读书声都是拖拖拉拉,一阵有声音,一阵又没有的。
班主任程翔迈着大步进来,从讲台上看了一圈台下人的状态,只觉得不忍直视,用戒尺重重拍了拍黑板,扬着嗓子吼:“都精神一点,别打瞌睡,上课了。”
游夏荷也觉得发困,手撑着头,眼皮沉重的她几乎睁不开眼,耳边是林栖宋和后面的女生小声交谈的声音。
困意席卷大脑,她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听讲,哈欠打了一个又一个。
林栖宋用胳膊肘拐她一下,压低音量:“昨晚做贼去了?”
游夏荷瞭她一眼,又默默移回视线,在课本上留下一排潦草的笔记,慢吞吞道:“昨晚写题写的太亢奋。”
“真行。”林栖宋向她的同桌竖了一个大拇指,从内心表达最真诚的敬意,“昨晚我九点半就睡觉了。”
游夏荷把书立起来挡住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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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脸,在确定程翔没有看自己后,侧过头:“再也不熬夜了,好想睡觉。”
听到这话,林栖宋乐了,笑得差点一头栽课桌上,游夏荷面无表情转回头看讲台:“程翔看你了,你已经完了。”
话音落下,一小截白色粉笔带着厉风从讲台直直飞过来,没有预兆地砸在林栖宋脑门中心,她嗷的一声,双手捂着头。
与粉笔头一起来的是程翔的怒喝声,“林栖宋出去站着!下课来办公室!”
游夏荷飞快压下唇角上扬的弧度,识趣的提起椅子往后挪,给林栖宋让了一个位置。
……
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带着湿意的冷空气通过开着的窗户卷入室内,游夏荷打了一个哆嗦,把校服外套拉链拉到顶。
随着雨声渐渐弱下,下课铃声也在校园内回响,游夏荷轻喃了一遍上节课做的笔记,把自己没搞懂的地儿做了一个重点符号打算后面去办公室问一下。
林栖宋也在这时回了教室,袖子还沾着点外面的冷空气,她的头埋在游夏荷怀里拱了拱,瓮里瓮气的:“气死我了,老程今天怎么这么不好说话,一下子就让我出去,外面冷死我了。”
游夏荷失笑,抬手在她毛茸茸的头顶摸了摸,轻声给她顺毛:“大概这就是更年期,你下次挡着一点笑,上节课你太明显啦。”
教室里待着太闷,二人去走廊栏杆上趴着看风景,无可遏制的,游夏荷下意识往左边看去,一眼就看到也靠在栏杆上的周宁和。
游夏荷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旁边林栖宋说什么她都没听见,满脑子都在想,他今天似乎很准时的来学校上课,今天穿的有些薄。
喜欢就是这样,情不自禁在意他的一切,无可遏制的将目光投向他。
看他似乎已经成为了肌肉记忆。
栏杆上还有未干的水渍,袖子被雨水濡湿,林栖宋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往她耳边吹口气:“干嘛呢,听没听见我说的话!”
游夏荷被她冷不丁的一句话吓了一大跳,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一颤。
回过神来,她揉着耳朵:“你说什么?”
“……”林栖宋不满的瞪她,想掐她的手臂肉却发现穿的太厚只能掐到衣服,“你穿这么厚?”
游夏荷不紧不慢收回视线,抛出一个字:“冷。”
她是一个很怕冷的人,冬天穿的衣服很多,连毛衣都要叠穿俩件。
说完,下意识的游夏荷又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他背靠着栏杆,手里玩着魔方,快速拼好又重新打散。
俩个班级中间隔了大概三间教室的距离,就像一道沟壑立在二人中间,清晰明了告诉着她,他们俩个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永远也无法在一起。
游夏荷的视线越过那道“沟壑”,落在人群中那个落栝的身影上,身形修长、挺直,那个最亮眼的存在。
只要能见到他,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每次看到他从心底的开心。
每天起床艰难时,想到下课或者放学时又能看见他,就能满血复活的背着书包去放学。
4. 第 4 章
十一月中旬,盛南中学迎来这一届高二的最后一次运动会,大家都不愿意当这次运动会的运动员,体育委员没办法只能到处抓壮丁。
游夏荷无比庆幸体育委员对她的网开一面,不然不敢想,以自己的体育细胞能在操场中间、全校学生面前丢多大的面。
到运动会的那天,首先是要听台上校长看似慷慨激昂、振奋人心实则只有唾沫横飞的动员大会。
在台下游夏荷听见隔壁班窃窃私语中夹的一句吐槽:“口水都飞话筒上了。”
话音落下,空气静默一瞬,随后响起轰鸣般的笑声,他们这边声音太大,惹得校长频频看过来,赶在校长没有发飙之前,老师走过来管秩序:“笑什么呢,好好听。”
林栖宋从前排慢吞吞换到游夏荷身边,她伸长脖子看了一圈,有些纳闷:“刚才这儿笑什么呢?”
游夏荷顿了顿,低头凑到她的耳边重复了一遍刚才隔壁班的人说的那句话。
动员大会结束,从广播音响里响起《运动员进行曲》。
游夏荷搬着椅子坐到第一排,她面前的操场还没有项目举行,许多人都聚到有项目的地方看热闹了,她没有去,和林栖宋待在原地。
视线越过操场,落在对面的班级最中间的少年身上,黑紫色的校服。
在身边人都追求宽松选最大尺码的校服时,他依旧我行我素,校服穿在他身上刚好合适,深色袖口和冷白色皮肤形成激烈的颜色碰撞。
今天他戴了一副眼镜,太阳光射到镜片上反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游夏荷猜,要么是扯唇带着淡淡的笑,要么是懒洋洋的爱搭不理。
忽地他转头,目光也随之移过来,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清醒直冲脑门,那点睡意被冲淡,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转过头躲避视线,哪怕他不是看她。
但生怕被他知道自己在看她。
慌乱、期盼这些复杂情绪在心中交织,形成一根根丝线缠着她的心,期盼周宁和是看自己这边,却又怕他发现自己在偷看。
游夏荷为了转移思绪,扯了扯林栖宋的衣角,等她转过来后指了指宿舍楼下的饮料贩卖机:“我去买水,你喝什么?”
林栖宋和其他同学把椅子拼到一起在打牌,头也没抬:“可乐!”
……
学校里的饮料贩卖机是高一时安装的,放在宿舍楼下,只有一台,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在操场凑热闹,所以饮料机面前没人。
游夏荷在机器右侧屏幕上戳了戳,随即点开微信,对着机器的二维码扫码,在准备输入付款密码时,风声停止,后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然后,在她身后停下。
透过玻璃橱窗展柜,游夏荷看清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谁后,她愣在原地,连付款成功后,饮料掉到机器凹槽里她也没有反应过来。
周宁和似乎有些热,把校服外套脱了,只穿了一件很薄的卫衣,他手机横着像在打游戏,站在她身后排队等着买饮料。
反应过来后,游夏荷只觉得心脏快从喉咙里跳出来,跳得飞快,他们一前一后站着,距离挨得很近,连他的呼吸都能清晰的听见。
她怕耽误他的时间,慌忙地蹲下身去拿饮料,可乐瓶身还有一层水气,手心被濡湿,动作太过慌乱,一瓶可乐从臂弯滑落摔到地面。
游夏荷怔了怔,有些懊恼又有些觉得丢脸,她太着急导致耳廓都爬上一点绯红。
她忍不住想,周宁和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在游夏荷蹲下身把那瓶可乐捡起来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视线,他把可乐捡起来递给她:“拿着。”
游夏荷只觉得眼前晕眩,传入耳边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只听得见那句“拿着”,和自己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的心跳声。
她呼吸不由得加快几分,匆忙从他手里接过那瓶可乐,磕巴地道完谢就快步离开,一路上她低着头,脑海里像是点了循环键,反反复复的想着他说的那句话。
声音寡淡、平静,听不出来任何情绪,也分辨不出来他是否不耐烦。
直到回到班里,林栖宋已经打完牌,她见回来的游夏荷低着头,走路都是飘飘然的,有些纳闷:“你魂丢了?”
游夏荷压下唇角上扬的弧度,把可乐递给她,没有回答她的话。
这件事她自己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把喜欢他当成无人知晓的秘密。
林栖宋没太在意她细微的变化,她性格很开朗,在许多班都有朋友,在班上待着太无聊索性拉着她去隔壁班串门。
游夏荷性格慢热,安静地待在林栖宋旁边听她们说话,在这个年纪的女生,聊天无非就是聊八卦、学校以及帅哥。
而周宁和正是处在学校八卦中心的人物。
其中一个女生神秘兮兮凑过来,竖起一根手指:“我有个朋友和周宁和一个班,听说。”
这句话夏然而止,女生眉毛高挑,烘托出更加神秘的氛围,在场的几位女生看着她唇瓣轻启:“上课天天睡觉。”
“嘁。”几位女生一脸嫌弃,她们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新鲜的八卦呢,结果就说个这,用脚趾都能猜到周宁和上课不会认真听课,要么睡觉、要么打游戏,要么干脆不来学校,直接旷课。
“话说。”另外一位女生看了眼周宁和班级的方向,又转回头,“像他那样的男生最带感了。”
“可得了吧,和周宁和谈不得被玩得死死的。”
“就高三那个白贤,多好看一女生平时,女生和男生她一个不理,但后面遇上周宁和,听说有人撞见他们二人吵架,那时候白贤哭的妆都花成一坨糊在脸上了。”
空气里静默一瞬后不约而同地响起几声叹气,像是在为白贤打抱不平。
她们口中的那个白贤,游夏荷是见过她的,长得确实漂亮,一颦一笑都明艳动人,她也不止漂亮,成绩也很优异。
游夏荷想不到这样的女生对上周宁和,也会变得歇斯底里。
她不禁想,自己做的选择是对的,既然结局不会善终,那就从一开始就不要想得到。
“所以周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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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身边女生换那么快到底是为什么,手都没牵一次估计就散了,他图什么?”
很快这个话题被抛到一边去,游夏荷没什么心情聊天,况且她本身也不太善于融入别人,也就随口诌了一个理由离开。
林栖宋跟上她,手臂扬起搭她肩上:“咋啦,心情不好?”
“没有。”游夏荷张了张嘴,还想说话,却被一道突兀地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周宁和要去参加跳高欸。”
她心一紧,脑袋一瞬空白,刚才要说的话被抛至脑后,只剩下那句“周宁和要去参加跳高。”
林栖宋觉得很新奇,“欸”一声,挽着她胳膊的手晃了晃:“要不要去看一看。”
不用她说,游夏荷自然想去的,她把自己的那点兴奋隐藏住,点头应声:“好。”
在举行跳远的那个场地外已经围了许多人,乌压压的一群人围成一圈像一堵坚实的城墙把里面参加跳远的人严实包住。
游夏荷一眼看到在检录处的周宁和,他微微低下笔直的脖颈,把号码牌的回形针别在胸前,手腕青筋脉络突显,顺着往衣袖外蔓延。
把号码牌别好后,他一个人走到队伍的最后,全程低着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在这场跳高项目中担任的角色是看客。
林栖宋看了一圈参加跳高项目的人选后,努努嘴:“周宁和前面那俩都是体育生吧,他能不能跳过别人啊。”
“能。”一直保持安静状态的游夏荷终于出声,她抬眸看向队伍中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她没有看到过他跳高但就是打心底觉得他肯定能拿第一。
最开始跳杆高度设置的很低,大概一米三的样子,都是轻轻一跃就过了。
直到后面慢慢高度攀升,而周宁和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在其他普通同学都被淘汰后,他还在和前面那俩专业的体育生僵持。
再次轮到他时,他正在整理衣服,卫衣帽还套在他的头上,没来得及摘。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他站在场地中间,一段助跑过后,双手插兜跳起来,越过二米的跳杆。
在起跳的动作中,卫衣帽掉下来,露出他瘦削的侧脸轮廓,脖颈笔直,喉结凸出,碎发随着风晃动扎着眼,神情漠然、漫不经心。
直到他落地,周遭响起激烈的拍掌声,林栖宋拍的手心都红了,她也没有忘记侧头感慨:“我去,他这几秒是真的帅啊。”
游夏荷也听见了其他的声音。
“周宁和体育也这么好啊,跳二米都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动作,直接越过去。”
“他除了成绩差点好像其他方面都是顶尖的吧,体育好,家世好,长相也好,就是不知道他唱歌会不会跑调。”
这句话落下,随即响起一道嬉笑:“说不定人唱歌跑调跑的追几条街都追不回来呢。”
游夏荷在心里否认了这句猜测,她想起了那道出现在午夜梦回的琴声,像扎在她心里的那根刺,让她觉得刻苦铭心。
她觉得能把钢琴弹好的人,再怎么样都不会五音不全。
5. 第 5 章
游夏荷怔怔盯着前方,内心一阵澎湃,她激动的脸有些泛红,胸腔剧烈的起伏足以能描绘她现在的心情。
周宁和从软垫上起身,他倏地扯唇,往前走了几步转身,对着围观同学单手举起,挥了挥。
他的眉眼本就看着柔软多情,哪怕不笑,上挑的眉眼也塑造了一种他在笑的幻觉,笑着时看着更加勾魂夺魄。
神情肆意张扬,但这个年纪的少年就该像他如此。
排在他前面的俩名体育生都前后落了杆,所以周宁和自然而然得了跳高男子组的冠军。
在他跳完高时主席台传出清脆悦耳的女声,正在对着稿子念加油稿。
“周宁和加油,你就该像飞腾的骏马……”
游夏荷一懵,脑子空白一瞬,有些失落地垂头,听着主持人念加油稿,她私心作祟也想亲自写一张加油稿让主持小姐姐念出来。
她有些丧气的想,周宁和应该只报了这一个项目吧。
想到这儿她就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会参加就该提前去打听一下,只是写一个加油稿而已,到时候托人送到主席台后没人知道这是谁写的。
他更不会知道。
而她的一个人的秘密又多了一个。
回过神来她拍拍脸,纤细指尖在脸颊还留下余温,游夏荷顿了顿,鼓足勇气问:“宋宋,你认识十一班的人么?”
林栖宋虽然疑惑但还是认真回答:“认识,怎么了?”
游夏荷张了张嘴,却发现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好像没有什么勇气能支撑她说出问周宁和还有没有报项目的那句话,她怕被其他人窥探到自己的秘密。
无数的话语在脑海里反复练习许多遍,和着那些难捱的思绪交缠在一起,最后化成一句:“你有他们班的项目报名表么?”
林栖宋效率很高,只是让她回班里坐着等一下后就离开,回来时她手里拿着已经被折的不像样的报名表,四个边角都已经蜷起。
游夏荷仓促地接过,眼睛飞快地扫描报名表上的名字,终于她在男子组3000米长跑的后面那一栏看到了他的名字。
周宁和三个字写的龙飞凤舞,甚至把下面一格也占据了一部分。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喜欢是一个动词,不止是看到他,光是看到他的名字都能在脑海里迅速的想到他,但脸终究是隔了一层纱似的,很模糊。
因为,游夏荷从来都没有鼓起勇气和他对视过。
哪怕他视线只是从自己身上扫过,她也下意识的逃避那道属于他的视线。
游夏荷的拇指在他名字那一栏不停摩挲着,她咬唇,心里酸酸胀胀,就像柠檬爆开汁水染到她身上。
决定写加油稿那一刻,她就已然没有了看运动会的心情,在脑海里构思着开头以及结尾,从来没有写过这种东西,头一次做起还有些生疏。
……
晚上,夜半时分,窗外树枝随着风摇动着,在紧闭的玻璃窗上投下斑驳的倒影。
游夏荷坐在桌前,思索着加油稿该怎么写,她习惯性的轻咬笔端,齿间细细的磨着中性笔的最硬端的位置,脑海里思绪万千。
她眉毛紧蹙,a4纸的一个角被她快折起来,游夏荷眼下已经有了层淡淡的青色,眼皮沉重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合上,桌边垃圾桶里已经多了许多被揉的皱巴巴的纸团。
指尖触在纸张上,却迟迟也落不下笔,游夏荷抿唇,想起白天运动会时,他站在最中间,所有人的掌声为他而响。
最后一字一句认真地在a4纸上写,笔尖和纸张摩擦着,在静谧的房间里发出窸窣的声响。
在房间里唯一亮着的一盏小台灯关掉前,那一束光源直直照在纸张上的最后一句话。
上面写着——
别惧怕,前方有掌声,有喝彩、有光辉。
……
运动会第二天依旧如火如荼举办着,游夏荷被林栖宋拉着去给自己班级参加项目的同学加油,到了下午嗓子都有些哑,说话时泛着轻微的疼意。
她干脆不说话了,任由林栖宋拉着满操场的跑。
轮到男子3000米的项目时,主持人通过话筒通知着要参加此项目的人前到检录处集合。
游夏荷只觉得紧张随着神经蔓延到身体各处,她把手抄进外套兜里,里面是被折起来的加油稿,尖锐的折角磕着她的手背,传来一阵刺痛感。
她低头凝眸,视线汇聚在自己的脚尖,脑海里思索着该怎么把加油稿送去主席台。
思绪还在神游时,从主席台又传来一道声音,是主持人,她正在一遍一遍的喊周宁和的名字:“高二八班的周宁和没有来吗?”
“请高二八班的周宁和到检录处集合。”
游夏荷心一跳,心里猜测忍不住往坏的移,她想,是不是它遇上什么麻烦了。
这个猜测才腾升不到一秒钟,就被她掐断。
林栖宋努努嘴,手搭在操场边的围栏上,顺嘴猜测:“周宁和是不是出事了,他怎么直接把比赛给旷了,刚才我看他班上的班主任气得人都快飞起来了。”
游夏荷攥着手,指甲陷入掌心她也没有察觉,她抿了抿唇,温吞道:“说不定他是睡过头了。”
现在的时间按正常上课算才第一节课还没下课,而周宁和又是个爱旷课、行事我行我素的性子,说不定他中午直接回家午休导致睡过头呢。
林栖宋忽地笑出声,把自己冷的快失去知觉的手抄进游夏荷外套兜里,一把握住她的手:“夏荷你不会为了美色而折腰吧。”
游夏荷指尖一缩,心虚地眨眨眼,努力为自己辩解着:“我只是随便猜猜的。”
回班级时路过八班,他们班的班主任果然黑着脸,不停地质问和周宁和交好的男生他人呢,到最后甚至放出狠话,要让周宁和滚出教室上一个月的课。
耳边也传来几道陌生的猜测声,都是在讨论周宁和去哪里了。
游夏荷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着她的心脏,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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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时觉得沉闷无比,心里的那点期盼早已随着冷风吹淡,现在对于运动会,她提不起来什么兴趣。
后面林栖宋邀请她一起去看女子1000米,她也兴致缺缺地拒绝了。
操场上的热闹和她无关,坐在自己座位上,游夏荷总是控制不住的胡乱猜测,从重新遇见他之后,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和他有关。
他被光环簇拥时会为他开心,难过跌入低谷时会为他难过。
最后,她胡乱用手揉了揉脸,准备起身去卫生间用冷水把自己弄清醒一点。
操场旁边没有卫生间,只有在靠近后花园的教学楼的一楼和教学楼里面有,而学校为了防止在运动会期间学生偷溜回教室已经把楼梯门锁上。
游夏荷只能去后花园。
前脚刚踏进后花园,后脚她愣住了,茫然感顺着心头往上爬。
只因为在中间的亭子里坐着周宁和,他的腿随意踩在椅子横杠上,仗着在监控盲区,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碎发随着他的脖颈垂下来,平日里看着多情的眉眼被遮住,周身看着冷了几分。
游夏荷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却知道,周宁和心情很不好。
意识到这点后,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手伸进身上所有口袋,又捏着空伸出来。
游夏荷再度意识到,自己似乎不会安慰人,更别说是像周宁和这种她从未接触过的人。
忽地,她想到了什么,快步往校园超市的方向跑,回来时她喘不过气,只能靠扶着树根才能勉强站着。
游夏荷很不擅长体育,尤其是跑步,每次这样剧烈运动后腹部都会疼的她快站不稳。
她手里攥着一把才买的青提硬糖,那张本属于加油稿的a4纸被她撕下一个角落,用笔写下——不开心的时候吃颗糖,心情就好啦^-^。
往周宁和方向去的时候,游夏荷特地绕了个道,怕他察觉,又放轻脚步声。
等站在周宁和身后时,她紧张的屏住呼吸,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游夏荷咬着唇,把两颗硬糖用那张纸条卷住,放在他身边。
-
游夏荷离开后,周宁和缓缓睁开眼,他眼里充斥着清醒以及倦色,手往旁边移,却碰上一道陌生的触感。
周宁和眉心一蹙,下意识将那道陌生的触感抓在手心,他摊开,却发现是一张纸条,里面包着两颗青提味的硬糖。
是他最喜欢吃的味道和品牌糖果。
纸条上写着一句话,字体娟秀,整整齐齐,看的出来是字迹的主人一笔一画认真写的。
看清内容后,他眸色微微一怔,回头时后面已经没有人影,只剩冷风席卷着落叶在地上滚动着。
周宁和手心情不自禁地收紧,糖纸有些扎手,最后他把这颗糖拆开,将糖丢进嘴里,青提味充斥着口腔。
他的头往长椅背上靠,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手搁在额上挡住些光才觉得好受点。
大拇指摩挲着糖纸,周宁和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6. 第 6 章
运动会闭幕,也意味着这个学期的所有休息也都结束,所有同学都投入到高强度学习中。
十一月的天气也在每天下滑,早上起床要和困以及冷打一场思想上的架,最后游夏荷往身上多套了几件衣服出门。
这场运动会结束之后依旧有许多人提及,游夏荷的班级也有项目夺冠,而夺冠的那位同学天天把奖牌戴脖子上,叉着腰炫耀:“我都不想出手的,你知道的,只要我出手其他班的就只能踮着脚才能勉强看到达到我的肩膀。”
林栖宋和游夏荷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将这些话收入耳底,她有些无语的扯唇,看了眼左手边还在安静写作业的游夏荷道:“王成功还真是给他一点阳光就灿烂啊。”
王成功是刚才戴着奖牌炫耀的男生。
游夏荷的视线从试卷上抽离,笔也放在手边,她怔怔抬头看了眼在走道上的王成功,慢慢吞吞道:“那个奖牌,很眼熟。”
“嗯?”林栖宋被她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没等自己接话,又听见:“前几天我去校长办公室看到了,在他书桌上有满满一箱。”
“?”反应过来后,林栖宋忽地笑出声,趴在桌上,胸脯笑得不停地颤,她声音都带着颤颤,说话因为笑而断断续续的:“原来还真是网上批发买的啊。”
游夏荷弯腰从桌洞里找出俩张暖宝宝,一张丢给林栖宋,一张自己拆开贴在外套袖子上等着它发热。
随着气温逐渐下降,学校外面的小卖部门口多了好几个箱子,都是装的暖宝宝,红色包装,上面印着袋鼠图案。
游夏荷也买了好几袋,每天出门前要在校服里贴一圈,到了教室也要贴到外套袖子上取暖。
等暖宝宝发热后,她用手枕着头,脸颊贴近暖宝宝,暖意让她舒服地闭着眼,察觉到林栖宋的靠近,没有动,只侧耳听着。
林栖宋拍了拍她肩,问:“去不去走廊玩?”
游夏荷从手臂上抬起头,没答应也没拒绝,思索了片刻后还是答应了。
刚出去,她下意识的侧头,看到了与他隔着几个班的周宁和。
他没有靠着走廊栏杆而是倚着他们班级的后门,手里捏着一根巧克力棒,眉眼轻挑,像正在和朋友谈笑风生。
“夏荷。”林栖宋喊她,挽着她的胳膊,视线往楼下乒乓球台看去,“今晚程程要约饭,你去么?”
“程程?”游夏荷拧眉,在脑海里飞快的找寻有关这个人名的记忆。
“八班的一个女生。”林栖宋白了游夏荷一眼,她就知道这人记不住,出声解释。
“八班”这俩个字如同一块石头,砸入她这片平静的湖面,引起巨大的波澜,浪潮过去后,在脑海里又想到了周宁和。
游夏荷眨眨眼,纤长的睫毛敛下,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经意的问:“那今晚都有谁去?”
抛开的问题把林栖宋难住了,她顺势手穿过游夏荷的臂弯,又抱住胳膊,头埋在肩上,嬉笑:“说不定今晚有学校的帅哥呢。”
周宁和扯唇,抬手的动作一顿,他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刚才你说什么?”
南也康抱着双臂,慢悠悠地晃着腿:“今晚廖橙找我们去玩,你去不?”
“不去。”周宁和不加思索,在南也康话音落地后的那一秒就拒绝了。
“为什么?”南也康疑惑、不解,连忙追问。
周宁和哼笑,低头咬了一口巧克力棒,不紧不慢地吐出俩字:“睡觉,困。”
南也康一时语塞,下一秒注意力被一旁的男生吸引。
男生视线没移回来,偏向走廊的尽头:“欸,那个是不是游夏荷啊。”
他们这儿边聚的人多,这句话很快引起其他男生的回话:“游夏荷谁啊?”
说这个话的男生后脑勺被一敲,南也康看着他挨了一锤,忍着笑解释:“就十二班的一学霸。”
他瞟了一眼又补充:“听说牧觉找她表过白被拒绝了。”
牧决是盛南职高的,和他们是朋友,常常会聚在一起喝酒、打牌。
男生觉得稀奇,让南也康指给他看游夏荷在哪儿,看清楚后,他瞪大眼,欸一声:“确实挺好看的,难怪拒绝牧觉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酒囊饭袋。”
他转过头,又嬉笑地猜测:“你们说,和哥去找她谈恋爱,会答应不,我觉得肯定会。”
南也康闻言嗤笑一声,看了周宁和一眼,吊儿郎当笑:“阿和又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
“是吧。”南也康抬起脚轻轻踢了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周宁和一下,示意他回应自己的话,“阿和。”
“是啊。”周宁和双手抄兜,姿态散漫,眼睑微微耷拉,声音闲散:“我没事儿去找人家好学生表白做什么。”
说完,他漫不经心掀起眼皮,朝着他们刚才指的方向看去,从他这儿看,能看见背影,身形纤弱,背挺得笔直,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
周宁和又慢悠悠收回视线。
……
到最后游夏荷也没有答应林栖宋,她放了学就径直回家,马上就快到期末考试了,她压根没有一点玩乐的心思,只想多刷几道题,多背一些知识点。
她心里门清,凭自己现在的成绩,是够不到京城的,更看不到周宁和从小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游夏荷从来没有去过首都,也只是在这几年互联网极速发展时才片面了解,但无论是不是首都,她想,能生出周宁和那样的人,肯定是一座极好的城市。
所以,她想考到京城,她也想见识养育周宁和的那片土地。
手边是一盏亮的台灯,以及一本练习册,看着上面黑色印刷体的数学题目,她只觉得脑袋疼,却因为自己不擅长这一科而要更加不断的刷题。
在周宁和没有转来之前,她是没有想过自己未来是怎么样的,但自从重新遇见他之后,自己有了一个目标。
那就是考去京城。
定下这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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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她几乎很少熬夜看小说,也很少出去逛街,有空的时候都将身心投入题海。
京城和盛南的距离是1900公里,而她和周宁和的距离不止1900公里。
即使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二人不是同一路人,也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但无论如何也想尽她可能的爬上长梯,试图去更加靠近那轮夜空中的皎月。
写了几道题,她脑子有些发蒙,手不由自主拿上手机,开屏解锁,点进微信,第一条就是林栖宋给她发来的消息。
点进去后,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烧烤的香味隔着屏幕都快飘出来,游夏荷咽了咽口水,视线往下移,看下面的消息。
[林栖宋:如果我有情况了,你会骂我吗?]
[林栖宋:怎么办!!我感觉自己死去的少女心又复活了。]
游夏荷看到这儿满脸疑惑,理解她的意思后,慢吞吞打字。
[游夏荷:你喜欢谁呀?]
或许是她说的太直白,林栖宋好一会儿才回她消息。
[林栖宋:啊啊啊啊夏荷!]
[林栖宋:不要说这么直白嘛。]
[林栖宋:明天和你说!]
在游夏荷的印象中,林栖宋从来没有和她说过理想型或者有没有什么心仪的男生。
经过她这一说,自己不由得好奇起来她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但游夏荷从来没想到林栖宋喜欢的男生会是周宁和身边的朋友。
林栖宋怕自己把手机拿出来被老师发现,又快速收回手机,见旁边的游夏荷没吭声,又拐了拐她:“怎么不说话?”
游夏荷自然是认识照片中的男生的,和周宁和玩的好的男生她都很眼熟,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道:“他知道吗?”
林栖宋看她的眼神很奇怪,轻轻拍她肩,一脸无所谓:“他现在不知道,但很快就会知道。”
在和周宁和重逢后,游夏荷为了多了解他,偷偷地去打听了他身边的人,其中就包括林栖宋给她看的那个男生,南也康。
家里似乎是在外地做生意,在周宁和没有转来之前就是个爱玩的性子,在周宁和转来之后,俩人自然而然玩到一起。
而林栖宋也是循规蹈矩,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
和南也康那样的人看起来也像是俩个世界的人。
不知为何,游夏荷想到了自己,她睫毛敛下,轻咬着下唇瓣:“但你们会不会觉得自己和对方是俩个世界的人?”
林栖宋笑,支着头看窗外的风景,语气颇为认真:“老实说最开始会觉得和他是俩个世界的人,但其实认真想了以后就会觉得。”
她说话的语气放缓:“你不选择向他靠拢,怎么会知道自己和他是不是俩个世界的人。”
这句话让游夏荷抿唇,指尖死死地掐进掌心肉,她脸色都肉眼可见的白了几分,怕被察觉到自己这异样的情绪,她轻笑:“我相信你,想去做什么就做吧。”
7. 第 7 章
十二月时,盛南的气温已经降到了个位数,呼出一口气都会在空中化白雾,每天早上雾霾重的几乎都看不清面前的景象。
游夏荷今天刚探出一只腿出门,后脚就被冷得缩了回来,在家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那条毛茸茸的围巾,围着很暖和,上面还有一个兔子吃萝卜的图案,把手套戴好之后她才出门。
今天她出门出得早,到校门口时还很冷清,稀稀疏疏地站在门口那些小摊外买早餐,还没准备进校园,就被小摊的包子味道吸引过去。
看着散发热气的包子,游夏荷咽了咽口水,指着一屉包子,竖起俩根手指:“老板给我拿俩个小笼包。”
老板动作麻利,爽快应下后,用塑料袋抄起小笼包之后就递给她。
等付完钱,游夏荷一边把零钱往书包里放,一边打开塑料袋,小笼包很烫,烫得隔着一层塑料袋她也几乎拿不出来。
她的脸被热气糊得有些泛红,轻轻吹了吹气,小口咬下去。
刚吃完一口,游夏荷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却撞一堵人墙,她心一跳,立马退了几步,抬眼看清来人时,她蹙眉:“牧觉?”
牧觉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早餐,他个子高大却对上游夏荷时有些羞涩样:“夏荷顺路给你带了早餐。”
但职高和盛南中学明明不是同一个方向,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
游夏荷抿唇,在他准备递出早餐的时候拦住,语气缓慢温吞:“牧觉,以后不要给我带早饭了,对你自己不好,也对我不好。”
意识到自己即将说什么时,她嗓子倏地干涩,说出口的每字每句都像小刀一下一下的划着她的心口:“我有喜欢的人了,从初中就喜欢,直到现在。”
牧觉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结果,他错愕一下,大概觉得游夏荷在开玩笑,他故作轻松:“那你怎么不去表白。”
她当然是不敢啊,在见识过游明谦和曲湘如的感情后,她对待爱情很谨慎,只要从头到尾坚定自己,只喜欢自己,并且也只会喜欢自己的。
但周宁和明显不会是那样的人,就算有幸和他谈了一段恋爱,那也是稍纵即逝的,注定会成为他众多过去中的其中一个。
他身边那么多选择,也见识过那么多她没见过的风景,她不敢赌,怕最后那场梦醒后,只有自己陷在那场黄粱大梦里,输得一塌糊涂。
游夏荷咬着下唇,用剧烈的刺痛强迫的让自己回过神,垂在裤缝中间的手紧握成拳。
“牧觉。”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清亮透丽:“我不清楚未来怎么样,但现在的我只喜欢他,没有心思去考虑和其他男生的关系,抱歉。”
喜欢上周宁和是意外,但喜欢周宁和却会是一件持之以恒的事情。
或许未来她会彻底放下这段注定无疾而终地暗恋,但现在的周宁和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引着她的思绪,换句话来说她还放不下他。
牧觉还没说话,后面一道声音喊住他,俩人齐齐看去。
南也康站在远处的早餐摊不停的挥手,一边挥一边喊:“牧觉,看这里。”
游夏荷准备收回视线,却在听到另外一道声音时,下意识看过去。
他嗤笑,声线低磁:“你真吵。”
即使是听声音,游夏荷也听出来了这是周宁和的声音,她仓皇收回视线,借着牧觉和他们说话转移注意力的功夫,飞快逃离现场。
南也康在刚才就看到了牧觉,本想喊他,但在看到旁边的游夏荷后,那句声音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话语飞快转弯:“阿和,你看牧觉那里。”
周宁和倚在长椅靠着,兴致恹恹,对于南也康说的话提不起一点兴趣,他昨晚熬到快天亮,大早上又被南也康扯起床,又有点感冒,现在只想随便找个地方补觉。
到最后被南也康烦得不行,才勉勉强强睁开眼,瞥了牧觉那儿一眼,他现在没戴眼镜,视线是模糊的,随意的那一眼就看到面对着牧觉的少女。
他没什么印象,脑子里糊作一团,在撂下那一句话后又倒下去睡觉。
在睡着之前,依稀听见二人聊天的声音。
“你俩干嘛呢?”
“送早餐,被拒了。”
“真拉。”
“她说她有一个从初中就喜欢的人。”
*
而游夏荷这边,飞快进学校以后,她倏地后悔了,本来想买一杯豆浆喝,但话没说出口就碰上牧觉,后面又看到周宁和。
她认命叹口气,把吃完小笼包的塑料袋扔进垃圾桶,慢悠悠去教室。
盛南中学面积是盛南所有高中里最小的学校,操场就在游夏荷所在的教学楼的下面,那颗银杏树下有几台乒乓球台。
听别人说,银杏树最好的观赏期是十二月初,游夏荷认为确实是这样的,金灿灿的银杏树在这个冷到发指的季节是独树一帜的风景。
游夏荷很喜欢这颗银杏树,无聊时总会偏头,透过玻璃窗,看着它。
就像现在。
她指尖握着笔,思绪游神,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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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回想刚才见到周宁和时的场景,他脸色有些白,看起来很不好,眼下也是一层淡淡的青。
游夏荷有些担忧,他是身体不舒服吗?
林栖宋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游夏荷支着头,面前的试卷一片空白,眼神定在窗外的某处。
她失笑,把书包放下后摇了摇游夏荷的肩:“你在做什么呢,听说早上你碰到牧觉了?”
游夏荷一愣:“你怎么知道?”
林栖宋趁现在还早,没有老师来巡查,把手机拿出来,递过去:“喏,南也康和我说的。”
游夏荷一眼看到手机上的消息,又怔住了,她没想到林栖宋已经和南也康加了好友。
[南也康:我去,刚才跟阿和在学校外面碰到你的朋友了,牧觉送她早餐又被拒绝了。]
游夏荷抿了抿唇,把手机推回去,睫毛收拢敛下,语气放得很轻,就像是随口一提:“你和他都加上好友了?”
林栖宋笑着在屏幕打完一串字,就把手机调飞行模式丢桌洞里,她“嗯”一声:“刚见面的时候就加上了。”
游夏荷咂舌俩人的进度,她没想到林栖宋真的是一个行动派。
她敛眸,视线重新落在试卷上,刺眼的晨曦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脸颊、鼻尖位置,随着手指收紧,试卷被这道力带着皱了几分。
游夏荷有些自私的想,如果林栖宋和南也康在一起了,那是不是代表着她或许会和周宁和正面接触,也许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记住自己的长相。
意识到自己这阴暗的想法后,游夏荷在心里痛斥了自己几分,又弯唇摆头,率先否定了刚才那个想法。
她想起某天在卫生间门槛听到周宁和同班女生的谈话,她们说周宁和来学校一段时间了,都还记不住班上同学的名字长相。
连朝夕相处的同学都记不住,更何况是自己这个陌生人。
游夏荷刚握住笔又放下,扯了扯林栖宋的衣角,等她转头,道:“宋宋,你会成功的。”
感情嘛,赢家肯定是主动出击的,而缩在原地的人注定会是输家。
而对周宁和那样心思不会定下的人来说,喜欢上他,注定是输家。
游夏荷没有那个自信会觉得自己能让浪子回头,在这段暗恋里,她注定会是输家。
林栖宋错愕几分后,开始扬唇笑:“你干嘛呢,突然这么肉麻。”
游夏荷想,如果她的暗恋注定会无疾而终,那希望林栖宋能如愿以偿。
8. 第 8 章
临近月考,盛南温度已经降到个位数,但等月考成绩公布之后又开始升温。
林栖宋听着耳边一些因为成绩下降而绝望的声音,又看了眼自己下降的语文单科,笑嘻嘻地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在月考那俩天盛南是阴天,到今天就出太阳了。”
游夏荷还在找自己的排名,她抽出空回:“为什么?”
“因为。”下一秒,林栖宋唇角的那点弧度彻底扬下,一脸木然,平静地说出:“天气凉是注定这次月考要凉,出太阳是注定今晚回家得被男女混合打,打到体温爆炸。”
“?”
游夏荷张了张嘴,觉得这句话找不到反驳的点儿,等她找到自己上升的成绩排名后,拍了拍林栖宋的肩,语气真诚:“盛南的阴天只有你一个人感受到了。”
“?”林栖宋反应过来她说的意思后,恼羞成怒,伸手想去挠游夏荷痒痒肉。
游夏荷下意识后退想躲,却硬挺挺地撞上一个人,紧接着四面八方响起几道嬉笑声。
“阿和,你怎么把别人绊倒了?”南也康从后面探头。
游夏荷没反应过来,头顶传来轻笑的一声,把她从思绪拉出来,知道自己撞到的是谁后,又怔在原地,从脚冰到手。
周宁和懒洋洋垂眸看了眼在自己面前的少女,他又扯唇回答南也康的话:“自己撞上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游夏荷眨了眨眼,红晕泛在脸上,她低声说了抱歉后退到林栖宋的身后。
林栖宋拉着游夏荷的手,或许是看破了旁边少女的窘迫,她率先开口:“南也康,不是他撞的我们,是我们没有看到后面有人。”
南也康那些嬉笑的话全部咽到肚子里,全部转了个弯:“是你和夏荷啊,没事的,都怪阿和他走路不知道让人。”
“?”周宁和掀起眼皮,好笑的看着南也康,缓缓朝他抛了个问号。
南也康梗着脖子就像没看到一样,他继续道:“你们也来看成绩?”
林栖宋“嗯”一声,又上下打量了一眼他,眼神充斥着怪异:“你也来看成绩?”
成绩榜只公布了年级前一百,而南也康,看起来也不像会认真学习的。
南也康笑,朝周宁和那儿拐一下:“阿和想来。”
“?”周宁和嗤笑,南也康怕他这大爷又反驳自己,手绕到身后合在一起求他别开腔。
周宁和无声地扯唇,他面无表情,在众人的视线中,薄唇轻启:“嗯,我热爱学习。”
游夏荷弯唇,却又止住,她抓着林栖宋偷偷的将目光抛向周宁和,忍不住想,自己刚才有没有撞疼他。
想看他,但又怕被发现,这俩中矛盾的情绪在心中交织,心里酸胀、酸涩,就像喝了一杯普洱生茶,先是甜,后是苦。
她知道,从一开始周宁和就没有施舍一点眼神给自己。
但就算这样,也不敢和他对视、坦坦荡荡地看他。
回去时,林栖宋奇怪地问:“你刚才躲我身后干嘛?”
游夏荷心跳的飞快,她想和林栖宋说自己的这个秘密,毕竟林栖宋也和自己分享过这类事,但张嘴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嗓子里挤出来的话却拐了个弯变成了:“冷。”
*
周五放学,学校外车水马龙,人挤人,游夏荷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等找到一个空隙钻出去,她喘着气,靠在路灯杆边休息。
歇息了几分钟后,她继续朝着云扬巷的方向走,刚拐了个弯,迎面撞上一人,在这一瞬间游夏荷的脸瞬间沉下,柔软的眉眼变得锋利。
她想当做没看到来人,却被喊住,游明谦手里提着一袋零食,他就像没看到少女一瞬间变沉的脸色,温声道:“夏荷,你放学啦?”
游夏荷紧攥着书包背带,指骨泛白,她冷声:“有事?”
看到游明谦这幅温和的模样,游夏荷几番都想冲上去撕烂他的伪装,让所有人都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人渣、败类!
游明谦依旧笑着,他看了一圈四周,眉头骤然一凝:“小如呢?”
游夏荷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冷淡:“不知道。”
游明谦表明的温和破碎了一点,他咬牙强压下胸腔里的怒火:“夏荷还在生气?”
“虽然我有好几个孩子,但你是我最喜欢的,连游栀也比不上你。”
游夏荷在听到他提到的那个名字时,睫毛扑簌簌地颤了颤,她压下跳得飞快的心跳,一字一句:“你没资格提她,你没资格提任何人。”
什么所谓的最喜欢的,一切都是谎言,他最喜欢的只有自己。
碗里的永远比锅里的香,游明谦彻底诠释了这句话的意思,而之所以在意她和曲湘如,只是因为当初曲湘如得知真相后,没有声嘶力竭,冷淡迅速的斩断和他的关系。
追逐永远得不到的,这是男人心底的劣根性。
从初中时,她早就看破了男人的伪装。
她不止是厌恶游明谦,是恨,不止阴暗的想过一次,想游明谦去死。
他永远不知道当初的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世是那样的不纯后,是多么崩溃,自己的出生无疑是对一个家庭的重创。
那段时间她甚至不敢照镜子,每次一看到自己,就会想到自己那并不纯粹的身世。
而这一切都怪面前这个伪君子。
曾经的她大概也不会想到,有朝一天,自己会这么恨一个人,这个人甚至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血缘的羁绊薄的像纸,一扯就断了。
游夏荷想,自己这么冷血,或许也是遗传的游明谦。
……
她甩开游明谦后就去了周奶奶家,这段时间曲湘如又和她的男友踏上旅游的路途。
现在是十二月底,临近跨年,街上都热闹起来,但越是热闹越发衬得她和周奶奶两人在各自的家时的孤单,看着周奶奶佝偻的背影。
游夏荷倏地想到记忆里的外婆,也是这样一个佝偻的背影,头发花白,脾气好,明明是一个一块钱会恨不得掰成十块钱来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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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会在知道自己想吃泡面时,毫不犹豫的去买好几袋泡面给自己。
她鼻尖一酸,心脏酸胀酸胀的难受,走过去坐在周奶奶身边,轻笑:“周奶奶,在织毛衣?”
周奶奶戴着花眼镜,那副眼镜框架在鼻梁都快掉下来了,手里捧着一件半成品黑色毛衣,单看颜色游夏荷就猜测到是给谁织的了。
是给周宁和的。
周奶奶不知道她的心思被看透,乐呵乐呵的:“一个人无聊,织着毛衣玩。”
她把毛衣搁一边,把桌子上的纸袋拿出来,里面有好几团各种颜色的毛线团:“等我织完这一件,就给夏荷你织。”
周奶奶想起来什么,又问:“你们这次成绩出了吧,你考的怎么样?”
明明是一个很随意简单的问题却在主人公是周宁和以及他的奶奶之后变得复杂,在游夏荷心里激起一阵滔天巨浪。
游夏荷忍不住回想咬字眼,她怕下一个问题是周宁和这次的成绩怎么样,她不知道怎么说,因为这次他的成绩很差劲。
有人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周宁和的数学答题卡,上面全是空白,只有最顶头名字和学号那一栏有着迥进的字迹。
后面她拖人弄来了他们班的成绩表,周宁和的名字排在最下面,年级排名1986名,而整个年级也只有1986名,这意味着周宁和这次全年级倒数。
她一直知道周奶奶虽然表面对他很嫌弃,但内心里特别在意。
也从周奶奶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到了周宁和在周奶奶面前表现得很乖巧,他应该也是不想让周奶奶知道自己的那些事。
所以在周奶奶鲜少的提到周宁和时,她总是紧张得额头沁着一层冷汗,全身刹那间冰凉,最后在脑海里飞快的想怎么组建语言。
游夏荷遏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弯唇朝周奶奶轻笑:“50名,上升了俩名。”
周奶奶惊讶:“进步得好快,记得去年高一第一次月考你不还是俩百名徘徊。”
游夏荷浅笑,长发柔顺地分散披在肩膀俩侧,眉眼轻弯,摇摇头:“这次是我运气好,恰好这些题都是我会做的。”
这次的月考成绩确实打破了她的以往的最高分数,但还远远不够,压根够不到京城里面大学的分数线。
在游夏荷因为解不出题,记不住古诗时,周宁和的存在无形中给了她许多的努力。
所以,她丢掉了大部分的玩乐,将自己投入学习中,只为了能碰到那一点点的月光。
很久之前,游夏荷刚有智能手机时就在网络上刷到一句话——我本陷在淤泥里,却妄图拥抱天上明月。
她不想忘记周宁和,那就只能顺从本心,在他的背后看着他,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向他靠拢,直到随着时间的消逝,自己真的忘记他。
哪怕到最后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关系。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心甘情愿,她愿意。
反正喜欢了这么久,也不差未来的几年,更何况自己也从来没有要求他能回应过什么。
9. 第 9 章
十二月最后一天,游夏荷把一部分书带回了家,元旦放假结束后的一周就会迎来期末考试,下学期开学便要分文理科。
也是在这天,林栖宋又给她带来一个新八卦——周宁和跟一中的一个女生走的很近,听说那个女生是学芭蕾舞的,浅色裙子,黑长直,很有气质。
游夏荷得知这个消息时,收拾书包的手顿住,心沉下去,仿佛有无数颗砾石碾磨着心口。
她把书包拉链拉上,轻描淡写地笑:“他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谁都知道他是那样的人,她也知道,但偏偏自己喜欢的就是那样的人。
林栖宋话音一转,冷风吹过,她猛地一抖,立马把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顶端,衣领抵着鼻尖,她声音捂着羽绒服里闷闷的:“今年这么冷,到今年最后一天了也不下雪。”
盛南是一座南方城市,下雪的次数一个手都能数过来,经她这么一说,游夏荷才反应过来,原来又快迎来新的一年了。
放在羽绒服口袋的手机声一响,她动了动冷得僵硬的手指,伸进兜里拿手机,打开一看,她瞳孔微微瞪大。
手机屏幕上有一个备注为姐发来的消息,是一段视频。
视频里,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空中还掉着就像棉絮一般的雪,整个世界看着纯粹、透亮。
游夏荷抿着唇笑,顾不得自己手冻得泛红,手从长长的袖子里伸出来打字,发了一句谢谢过去,又觉得语气太过于生硬,精挑细选地找了一个表情包发过去。
随着消息发送成功,林栖宋又不经意的抛来一句:“周宁和好像一月三号生日。”
“扑通”一声,手机重重摔到地上,屏幕朝上,壳朝下,游夏荷消化了半天才蹲下身,仓促的把手机捡起来,她故作语气平静,问:“你刚才说什么?”
林栖宋拉长声线,一字一句,字正腔圆:“我说,周宁和一月三号生日。”
一月三号,游夏荷默默咀嚼着这个日期,还有三天,她想送他一件生日礼物,却不知道送什么。
她好像不太了解他。
除了周宁和的名字,班级,其他一概不知,最多最多的也只是知道他曾经会弹钢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现在没有碰过了。
算了,游夏荷有些泄气的想。
……
回家的时候,游夏荷路过一家商店,停留在橱窗门口了一下,里面的商品琳琅满目,她低头看了眼橱窗摆放的那个飘雪水晶球的价格,被吓了一大跳。
585元。
她身上所有的钱也只有六百块,还是这段时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过了一条马路,她正打算转弯,却一瞬间的停住。
只因为,她看到了周宁和,他今天穿了一件红色冲锋衣,鲜艳的红色和他冷白的皮肤相互碰撞,显得更加的白,侧脸下颌线棱角分明,眼尾的第三颗痣格外的显眼,就像点缀了一颗黑色的宝石。
他弯腰正认真听着一个没他腿高的小朋友说话,小朋友说话声音奶声奶气的。
周宁和轻笑,揉了揉小朋友肉乎乎的脸蛋,蹲下去,和面前小朋友视线保持平行,他的声音在这冷风呼啸的冬日里格外安心:“我带你去找你妈妈好不好?”
这是游夏荷第一次看到,他的这一面,语气缓慢温柔,静静的听小朋友说话,没有表现一丝不耐。
仔细的想,周宁和好像就是这样一个细腻的人,所以会在她哭时递给她一颗糖。
所以游夏荷会喜欢他,哪怕后来他转来盛南,知道当初递糖的少年是大家口中那个换女朋友速度很快的周宁和时也义无反顾的喜欢他。
因为,她知道除开情场以外,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周宁和牵着小朋友走的路和她回家的路是同一个方向。
哪怕心里门清自己不是有意同行,也忍不住紧张的大气不敢喘。
她听见小朋友好奇的问:“哥哥你是京城的人呀,那里是不是很大,很漂亮,我在电视上看见过,好漂亮。”
周宁和缄默了一下,很认真的回答:“嗯,很漂亮,也很大。”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话题来得快,去得也快,游夏荷思绪一游神,回过神来时就听见——
“嗯,我挺喜欢雪。”
“京城的雪很漂亮。”
耳边冷风呼啸而过,她离前面一大一小的俩人距离不远,世界静谧一遭,只有少年那句独特的音色反复回响。
对于周宁和,或许这句话只是随口一说,或许是他为了应和小朋友,随口胡诌。
但游夏荷记住了。
她蓦地想起刚才在那家商店门口看到橱窗里摆放的那个飘雪水晶球。
游夏荷飞快跑回家,看着摆在书桌的那个小猪存钱罐,抿着唇,狠下心,将它举在空中,然后狠狠砸在地上。
随着“砰——”一声,存钱罐在地上四分五裂,不同颜色的钞票露出来,去把钱捡起来时,碎裂的存钱罐玻璃刺到了她的手背,白皙的皮肤间,一道口,里面一点红色流出。
游夏荷嘶一声,蹲下来把碎片捡起来丢垃圾桶,才去柜子里翻创口贴贴上。
她怕那个水晶球被人买走,立马就去了商店。
幸好,等她赶到时水晶球还在橱窗,没有被买走,她松了一口气,指着它和营业员说:“给我把它包起来吧。”
水晶球很好看,里面是一个小房子,外面站着一个戴红帽子的圣诞老人,外面飘着小雪。
等营业员包装好,递给游夏荷,她唇线抿紧,忍不住的笑。
她打算等四号时去学校再找机会给他,今年元旦节放假正好碰上调休,放三天,好巧不巧的错过周宁和的生日。
想到这儿,游夏荷沮丧的抿着唇。
……
晚上临近十二点,楼下热闹非凡,大多数都是在等跨年,从前年开始盛南开始禁烟花爆竹,但所有人对跨年的热情丝毫没有因为这样消散。
也有一些胆大的人,偷偷去水库准备放烟花。
游夏荷对交朋友这件事并不热络,交好的也只有林栖宋一人。
而林栖宋今年回了老家,不在盛南,她也就歇了出门跨年的心思,老老实实待在家看跨年演唱会。
很快,随着楼下剧烈的欢呼声,时间跳到十二点整。
游夏荷在心里默念——
欢迎来到2017,周宁和。
还有,元旦快乐。
凌晨两点鞭炮依旧断断续续地放个不停,游夏荷觉浅,稍微有一点动静就睡不着,翻来翻去,她翻起身干脆不睡了。
她怀里还抱着枕头,头顶一簇头发翘起,盯着墙的某一处发呆。
手机振动一下,振动音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大声,游夏荷倾身去拿。
[林栖宋:我和南也康约定好了,等高考结束我们就在一起!]
[林栖宋:害羞.JPG]
……
她发了一连串的消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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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游夏荷盯着屏幕上的第一句,想起了林栖宋说的一句话。
“你不选择向他靠拢,怎么会知道自己和他是不是俩个世界的人。”
她的话现在想起依然觉得清晰。
林栖宋选择向南也康靠近,她成功了。
可是。
游夏荷抿唇,死死地揪着枕头,脑袋埋在枕头上,力度过大,陷了一点进去。
真的只是因为林栖宋主动出击的原因吗?感情这件事太复杂了,复杂的她压根想不明白,甚至比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题还难。
*
元旦放假结束,游夏荷很早就来了学校,想趁着没人把礼物塞进他的桌洞里,循着记忆到他的座位前。
却发现桌洞里已经有了好几样生日礼物,粉色蝴蝶结,精心挑选的礼物盒。
游夏荷眨了眨眼,还是把飘雪水晶球塞进桌洞里,对她而言,多少女生送他生日礼物都和她没关系,自己只是想把礼物送到他手里,仅此而已。
周宁和刚来学校,一脚踹开椅子,它随着那道力重重磕在课桌角,桌洞里快溢出来的礼物全部掉落在地。
后面来的南也康惊呆了:“这么多人送你礼物啊?”
周宁和狭长的眼眸敛下,思索了一会儿,侧头淡声:“谁知道。去帮我找个空纸箱。”
他扫过桌洞,眸光忽地一亮,眉梢扬起,没有犹豫,伸出手从最角落拿出那个飘雪的水晶球留在桌面,最下方还夹着一张纸条。
展开一看,上面是一排娟秀的黑色字迹,一笔一画都很清晰,看得出来是一笔一画慢慢写的。
TO月亮同学:
生日快乐。
愿你未来的每一年都风调雨顺,平安喜乐,所愿皆所得。
最后前途坦荡。
他不知道月亮同学是什么意思,看到这个称呼有些诧异,随即是饶有兴致地笑。
周宁和把纸条重新折起,随手丢进课桌,等纸箱被拿来后,他看着桌上的那个水晶球愣了愣,看着里面的小人冲他笑。
鬼使神差下,这个水晶球被留了下来。
……
难怪老师们总能发现早恋的少年少女,游夏荷想,在这种状态中的少女实在太明显了。
林栖宋刚来学校,对着她不停的笑,每次想说什么又开始笑。
游夏荷顿了顿,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碰她的额头,一边感受额头体温一边小声嘀咕:“也没发烧啊。”
林栖宋拍掉碰在自己额头的手,好不容易忍住笑意,和她分享那晚的事:“那天他找我出门跨年,我说我不在家,他回了我一个好吧,我就以为没有下文了。”
“但是!”她的声音骤然提高,“跨年的那天晚上他来找我了,手里还有一把仙女棒。”
听到这句话,游夏荷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是欣喜,开心她的得偿所愿,也开心从头到尾这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而是双向奔赴。
游夏荷唇角弯了一点:“恭喜你呀。”
她没说话,下一秒林栖宋又轻飘飘丢了一句话过来:“南也康说等期末考完去吃饭,他特地邀请你去。”
“啊?”游夏荷愣了愣。
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周宁和,忍不住地想他到时候会去吗?去了之后自己该装作看不见他还是和其他人一样时不时和他说一句话。
可是她敢吗?敢和周宁和搭话吗?
游夏荷觉得自己是不敢的,她只适合当一个缩起来的鹌鹑。
10. 第 10 章
期末考试结束,她们进入放假,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春节,也是在这时,游夏荷从林栖宋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周宁和今年不回京城过年。
盛南不大,一座南方小城,能玩的地方就在市中心,游夏荷觉得只有在那里才能碰见他,时不时会去那儿散步,但一次都没有碰见过。
南也康邀请的饭局是在春节前一周,在一家新开张的明翠大酒店里,来了很多人,都是他玩得好的兄弟,不止是盛南中学的,其他学校的也都有。
阵仗很大,游夏荷觉得这不是单纯的饭局,而是南也康向所有人郑重的宣布,林栖宋是谁。
果然,南也康带着林栖宋,郑重的,一字一句向所有人道:“她叫林栖宋,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生!”
游夏荷的位置在角落,小口小口喝着热汤,舀起一勺热汤,正准备往嘴里送,与此同时,包厢门打开,周宁和胳膊搭着一件外套走进来,她嘴唇被汤烫得“嘶”了一下。
南也康不满,用脚踹了踹他的椅子:“干嘛去了,这么晚才来。”
周宁和懒洋洋靠着椅背,半眯着眼,半打哈欠:“睡过头了。”
“滚。”南也康笑骂一句,转而重新给他介绍林栖宋,这下周宁和没有掀面子,直起身看了一眼,轻扯唇,简短吐字:“周宁和。”
游夏荷抱着碗,偷偷在角落看,趁着他和别人打闹,发现不了自己,肆无忌惮的,抿着唇直笑。
经过这一遭,从放假到刚才的那点郁闷一扫而空,取之而来的是爬上心头的雀跃。
“你一个人?”南也康落座,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顺口就问。
一句话让游夏荷屏住呼吸,欲盖弥彰的刨了俩口饭,却依旧下意识忍不住的偏偏探耳听。
他的腔调懒散,声线暗哑了些,像得了感冒:“散了。”
“又散了?”南也康的声音恨铁不成钢,他骂了一句:“渣男。”
周宁和像没听见,低头滑动着手机,偶尔在屏幕点几下,过了会儿,他觉得没意思,把手机放桌面,往玻璃杯里倒了杯啤酒,顺着别人话题聊下去。
包厢内热闹非凡,游夏荷亲眼看着,他从一开始主动和外人中间划了一道屏障到现在融入进去。
他的姿态就好像游刃有余,聊不聊天,玩不玩全凭自己的心情。
这样的人,游夏荷几乎想象不到,会不会有人能玩得过他。
林栖宋好不容易从他们那群人中间脱离,赶紧坐游夏荷身边,小声吐槽:“那群人太能讲了,刚想跑就被一把抓住问我问题。”
游夏荷弯唇笑,蜷起食指轻摩挲着玻璃杯的纹路,小声道:“宋宋,幸好南也康不是那种□□老大类型的,没有小弟。”
“不然。”她想起很早之前看的日本的一部□□电影,一板一眼的,“刚才就是一堆人一下站起来高喊你好了。”
“……”林栖宋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场景,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附和道:“幸好他不是。”
聚餐结束,林栖宋主动承担了游夏荷的护花使者的身份,她在席间喝了点酒,脸上泛着红晕,甩开南也康的手,嚷嚷着要送游夏荷回去。
她脑子晕乎乎的,走路也走不稳,游夏荷担心她摔倒,拉着她的手搁在自己肩膀,轻声道:“今晚宋宋在我家睡,你放心好了。”
南也康只能由着她们,怕她们在回去的路上不安全,特意让自家的司机来接。
晚上九点半已经很冷了,游夏荷穿的薄,卫衣外面套了件羊绒毛衣,她冷的在原地直打颤,后悔刚才出门为什么不多穿一件外套。
这件毛衣是她前几天和林栖宋逛街时买的,今天知道周宁和来,哪怕也清楚他注意不到自己,也还是穿了。
很早之前她听身后同学聊天,是一段分析女生喜欢一个人的特征的内容。
其中最后一句她们说:“看到喜欢的人会注意形象。”
到后面游夏荷才明白,这句话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是有小心思的,哪怕知道他不会看见自己,看见他时也会忍不住的注意形象,怕自己最丑的一面被看见。
果然,周宁和从一开始都在和几个男生打游戏,远远的游夏荷看着他熟练地操纵游戏中的小人,拿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头,带着队友以碾压的局势获胜。
下学期分班,游夏荷思绪忍不住又飘出,周宁和到底选文还是理,又或者是艺术生。
她决定选文,理科对于她而言有些吃力,文科班和理科班挨的远,如果周宁和选理,或许她在学校都看不见他了。
游夏荷也有怀揣着小心思朝林栖宋打听过,得到的回答却是都不知道,南也康也不知道。
算了,她想,至少现在能见到他就够了。
游夏荷不贪心,太贪心的人迟早会得到反噬。
……
或许是回家的路上,晚风太冷,吹得林栖宋大脑清醒了一些,回到家时她已经不用撑着游夏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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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笑:“夏荷,我很开心。”
游夏荷抿唇,没应声,她当然知道林栖宋指的是什么了,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肯定是开心的呀,换成是她也会很开心。
喜欢真的会让一个人变成傻瓜。
不光是看到,光是想到都会开心,那点雀跃压根藏都藏不住。
曲湘如没有在家,还没有回盛南,游夏荷去厨房倒了一杯水,递给林栖宋,在她身边坐下,有些担心:“好点了没,下次少喝点。”
林栖宋捧着杯子,吹了一口气,从玻璃杯里递出的热气糊了她一脸,她忍不住嘿嘿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就多喝了一点儿。”
说到这儿,她用俩根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捏在一起。
游夏荷鼻尖酸涩,脑海里又勾勒出周宁和那张看不清的,玩世不恭的脸,她眼眶有些模糊,重重地吸了吸鼻子,强扯唇,在脸上逼出一抹苦涩的笑:“真好啊。”
林栖宋脑子清醒了一些,也顺带想起席间南也康和她说的悄悄话,她说:“周宁和好像要去艺体班学美术。”
霎时,游夏荷脑袋“嗡——”的一下,她愣了愣,自己从来都不知道他会画画。
果然,她真的不够了解他。
林栖宋抱着枕头,眨了眨眼,又继续笑着问:“那你呢,夏荷。”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会主动吗?”
游夏荷死死掐着掌心,她的嗓音清脆,话音答得利落:“不会。”
正因为这样,所以她看着周宁和身边的女朋友换了又换才会毫无波澜。
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做过,也没有付出过什么,为什么要奢求他看自己一眼?
林栖宋别过头,“嘁——”了一声,开玩笑的道:“胆小鬼。”
是呀,游夏荷也知道自己是爱情里的胆小鬼,她不敢奢求太多,只敢小心翼翼在他身后,然后悄悄垫脚触碰那片月光。
林栖宋脑子昏昏沉沉完后就是格外的清醒,压根睡不着,干脆起身拉着游夏荷做暑期计划,上面写着——
7:30起床。
7:50背单词。
9:00写作业
...
游夏荷眨了眨眼,看着这个计划表陷入沉思,沉重地拍了拍林栖宋的肩,认真的拆她台道:“希望你能坚持一个星期。”
“滚。”林栖宋无情拍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愤愤不平的瞪她,咬牙切齿:“你等着吧,我会让你一直等着。”
11. 第 11 章
盛南一直有一个“南国灯城”的称号,每年新年都会举办灯会,每年都有许多外地人闻名而来,这是盛南这座小城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大门口停满车,买票处排了一长排的人。
林栖宋兴致勃勃的买了俩张票,给游夏荷发消息轰炸,让她出来陪自己看。
游夏荷本想在家写作业,但耐不住林栖宋的软磨硬泡就答应了。
出租车还没到灯会大门口,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一长串车,有各地车牌号,各式各样的车,林栖宋不禁感慨:“幸好还有灯会,不然盛南真的零人知道了。”
下了车,排队去检票处。
大门后,各式各样的灯就像花朵在夜空中百花齐放,璀璨的灯光是这盛南城中最亮眼的风景线。
中间的走廊高高挂着悬起来的圆状灯,像天空挂着的星星落在这地面。
林栖宋兴致勃勃的用手机一直拍照,相机的“咔嚓——”音没有停过。
走到半途,林栖宋把手机塞她手里小跑离开,只留下一句:“去上个厕所,等我一下下!”
游夏荷茫然的拿着手里的手机,叽叽喳喳的林栖宋一离开,世界清净了不少,盛南被夜幕笼罩,她觉得有些孤单、无聊。
她百般无聊的总脚尖磨着地面,忽地一声娇软甜腻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不是那道声线,而是那道声线里所喊出来的名字。
“周宁和!”
在最前面,一个深红色大衣,长卷发的女生垫脚伸出手拍了拍周宁和上,他转过来后,低垂着头听旁边女生说话,那双桃花眼上挑。
游夏荷想起之前听到一句对他长相的评价——那双眼睛看狗都深情。
女生笑得肆意,眉眼艳丽,男生长相惹眼,薄唇轻挑。
他们举止太过亲密,也太过刺眼。
游夏荷下意识回头,强行让自己不看前面的那俩人,她不认识那个女生,但也从林栖宋的手机里看到过他们俩人的合照。
盛南城天气变化大,在前几天游夏荷不幸的染上感冒,她重重的吸了吸鼻子,慢吞吞找了磕大树把自己藏着。
女生和周宁和没有闹了,径直朝着前面走去,而游夏荷站在他们所看不到的身后,默默看着他。
反正她已经习惯了,哪怕是男生的后脑勺对着她,也能立马认出来,那是周宁和。
游夏荷眼泪朦脓了眼,她轻轻擦拭了眼角,轻笑着呢喃:“灰尘真多。”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混进风里变得模糊,从卫生间回来的林栖宋没听清:“什么?”
游夏荷回过头,压下心里密密麻麻的难受,强笑:“没什么,你听错了。”
林栖宋噗嗤一笑,捂着嘴,另外一只空闲的手举着手机在空中轻晃,慢条斯理的挑眉:“等下南也康和周宁和要来找我们俩。”
“周宁和?”游夏荷一愣,眉眼蹙起,像是在纠结,下意识的道:“他不是和一个女生在一块儿吗?”
林栖宋的手指在屏幕戳了几下,回完消息,她脸上还带着笑,她挑眉:“你怎么知道?”
游夏荷支支吾吾了俩天,觉得自己想的理由说出来理不正言不顺的,她咬着下唇,磕巴的说:“刚才看见他了。”
“这样。”林栖宋轻飘飘的扫了眼四周,光线昏暗,一米之外看别人的脸都是模糊的,她忽地笑出声:“那你眼力可真行。”
最后一句话嘲讽的语气太大,游夏荷也听出来了,但她不敢反驳,怕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藏不住,她视线移到周宁和离开的那个方向。
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冬夜的冷风席卷,以及周遭的喧哗声。
林栖宋顺势牵着游夏荷的掌心,下一秒她被冰得一缩:“你手怎么这么冰。”
她一边嫌弃一边把自己外套兜里卷成一团,很早就发热的暖宝宝塞她手心,牵着她的手抄进自己兜里,小声碎碎念:“不知道多穿一点,这么冷的天气。”
游夏荷捏紧她的手心,止不住地笑:“今天出来的太急了,下次多穿一点。”
林栖宋忽地停住脚步,扯了扯游夏荷示意她看右边的导向图,拉着她凑近了一点,就着虚弱的灯光看:“夏荷前面还有一颗祈愿树欸,等一下我们去挂个祈愿牌吧。”
游夏荷愣愣的看着导向图上标的那棵树,右边是三个大字,祈愿树,下面还有一串黑色的小字,是梁祝化蝶的故事。
她抿唇:“好。”
南也康和周宁和站在入口处,走近一些能听到俩人的交谈。
南也康探头看了眼四周,发现只有周宁和他一人,好奇的问:“你女朋友呢?”
周宁和穿的薄,外面一件冲锋衣,下身是工装裤,衬得他人更加慵懒,他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的一根银色吊坠,嗓音轻凉,随意:“送回去了。”
他倏地扯唇,眉眼微微上挑,轻挑地笑:“不然让她自己回去?”
南也康竖了一个大拇指:“兄弟,你一晚上买了俩次票,真牛。”
游夏荷耳根子一热,她任由林栖宋拉着往南也康和周宁和面前去,她太过于紧张,四周呼吸一瞬间稀薄起来,让呼吸急促。
林栖宋走过去拍了拍南也康的肩,埋怨地瞪他一眼,轻哼:“你怎么才来。”
南也康摸着后脑勺,一笑:“这不是刚才堵车了,抱歉抱歉,不会有下次了。”
林栖宋白了他一眼,双手抱臂,又哼了一声:“行吧,不许有下次了。”
他们俩走在一排,手背相碰却一直没有签收,而游夏荷自然和周宁和走在一排,她手指蜷在袖子里,飞快的用指尖扣着自己的手背。
这是她第二次挨周宁和这么近,第一次是十三岁初遇的那年,而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三四年的时间。
周宁和对这些不感兴趣,无聊的玩着手机,游夏荷用余光粗略的看了一眼,是再和别人发消息,至于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
途中,他接了一个电话,游夏荷依稀听见是一道女声。
借着看灯的理由,游夏荷鼓起勇气侧头,男生好看的眉眼染上了灯光的彩色,他明明近视眼却很少戴眼镜,她听林栖宋说过,觉得戴眼镜麻烦,干脆不戴。
祈愿树在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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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口的那儿,是一颗古树年份很长,听说在今年灯会扩建时本来打算将这颗树砍掉,却因为年龄很大都没有舍得,于是干脆把这颗树挂上灯,变成一颗祈愿树。
在黑夜笼罩的上空下,在五颜六色的灯会中,这颗树挂着金色的灯,显得整颗树金光灿灿,老远都能看到这儿。
树枝上缠绕着一根绳子,下方挂着一排架子,是专门用来挂祈愿牌的。
游夏荷去附近小摊买了一块祈愿牌,在准备拿现金时,眼前出现一个黑色的手机,以及头顶上方传来的一句很淡的声音:“我付就行。”
周宁和买了四块祈愿牌,哪怕游夏荷知道他只是顺手给自己结账,心也忍不住跳的很高,今年过年的那点苦闷全部在这一刻淡掉,取而代之的是欢喜。
祈愿树挂着的牌子有很多,基本上是学业事业感情,游夏荷不知道写什么,拿着送的笔杵着没动,她悄悄抬眼看了下周宁和。
他也没有动笔,眉眼敛下盯着那块木牌,指尖摩挲着有些平滑的表面。
游夏荷又想起那天听到周宁和与那个小朋友的谈话。
她抬笔,在祈愿牌上一笔一画写下——
我想去京城看一场雪。
去看一下他所说的下得漂亮的雪是什么样的。
从听见他那句话后,她很多时候都会忍不住想,京城下雪时他可能会在雪上踩着,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也可能会把雪捏成团打雪仗,甚至会和朋友一起堆雪人。
盛南四面环山,冷空气被隔绝在山外,导致盛南很少下雪,有几回都只短暂的下了半个小时,都融在雨里变成雨夹雪。
他喜欢雪,而盛南今年却不下雪。
游夏荷莫名觉得他待在盛南这座小城有点委屈了他。
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也没有去过大城市,出生后一直生活在镇上,到了小升初考到城里时曲湘如才带着她搬到这里。
从那以后一直待在盛南里,没有去过其他城市。
游夏荷的心沉下,心里升起一种想法——想让他早点回京城。
这样就不用委屈他了。
那种小城和大都市在她心里对比着,心里漾起一阵难受,心脏就像被一根隐形的线勒紧,难受的她无法呼吸。
游夏荷又庆幸起来,幸好周奶奶在这里,这样他过年就不是孤单一人。
如果他一个人在盛南,就算他表面依旧是那种无所谓的态度,但外面四处闹闹嚷嚷,他孤身一人在离家几千公里的地方,不得多孤单。
游夏荷垫脚打算把祈愿牌挂上去,却怎么也差一点,在她泄气时,手里一空,后面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冷淡声音:“我来。”
她的手在空中僵住,怔怔地抬眸看着一个手腕映入眼帘,将祈愿牌挂上去。
在这一刻后,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哪怕周宁和渣男名声在外却依旧有不少女生前仆后继。
因为他真的很好,坏只是浮现于表面,其实内地好到纯粹。
明明自己和他只是一个陌生人,每次帮她忙时本可以视而不见,却还是帮了自己。
12. 第 12 章
九点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往上看,黑沉沉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灯会场地很大,几人逛完后都有些累,干脆从出口出去找了一块有凳子的空地儿坐。
游夏荷挨着林栖宋坐,她们俩颗脑袋凑得很近,时不时的还笑出声,她们在谈刚才在灯会场地里的事。
林栖宋神秘兮兮地拍了拍游夏荷,等她转身,悄悄伸头,嘴唇贴在她的耳边:“你刚才在祈愿树那儿挂的什么愿望,看你一脸沉重的样子。”
游夏荷眨了眨眼,心跳速度快了几分,她忽地弯唇,在林栖宋的眼神中,沉重地点点头:“许愿十年后的我要成为亿万富翁。”
“?”
林栖宋扯唇,吐出俩字:“加油。”
游夏荷伸长腿,手往后放,身子也往后仰,她看着一望无际的黑夜,用只有她们俩人能听到的声量问:“那你呢,你许了什么愿?”
“我啊?”林栖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比较贪心,许了俩个愿望。”
她竖起俩根手指,说完一个愿望就掰一根:“第一个愿望是考上好的大学。”
“第二个。”她话音到这里就顿住,骤然红了脸庞,急促的打断这个话题:“哎呀,说出来就不灵了!”
游夏荷眼尾弯了弯,她轻轻的笑,视线止不住地往对面男生身上移,白色外套,红色工装裤。
他五官生得惹眼漂亮,皮肤白皙,又喜欢穿鲜艳颜色的衣服,趁得整个人更加白,光是站在那儿就让人移不开眼。
周宁和手机横着拿在手中,长腿踩在路边石墩上,狭长的眼型敛下,眼尾的那颗痣在路灯下更加明显,他在认真打游戏时收敛了平时的不着调劲儿,坐在那儿看着淡漠了些。
游夏荷一时半会儿舍不得移开眼,却又怕被发现,俩中复杂的情绪在心里不停的打架,明明天气冷的发指,她身上却升起一点燥热。
真的很漂亮。
游夏荷看的有些发愣,是一种能让别人嫉妒的漂亮。
哪怕五官依旧青涩,却还是掩盖不住眉眼间的意气风发。
南也康不满的从屏幕移开手指,轻轻抬腿踢了踢他:“不带你这样坑队友的啊。”
周宁和扯唇,他无所谓的耸肩:“我以为你能打得过。”
这态度把南也康气的不轻,他咬牙切齿:“等着吧,下次你旷课我就打小报告,等着挨处分吧。”
待了一会儿,都冷的受不了,一个二个被冷空气吹的麻木才散伙。
但却打不到车,她们等了许久都看不到一辆出租车,打车软件也一直显示——正在等待司机。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辆空的出租车驶来,南也康看了眼时间,干脆利落做了一个决定:“拼一辆车吧。”
路上几个交换了家的方向,最后发现林栖宋和南也康家在一个方向,而游夏荷和周宁和的家又在一个方向。
俩种相反的方向。
或许司机觉得不划算,硬要让下去俩个,只让一样方向的坐他车。
南也康带着林栖宋下车,他下车时还不忘安慰她:“没事,我们在市区了,肯定能打到车。”
他们下车后,车里除了司机就剩游夏荷和周宁和俩人,周宁和坐在副驾驶,半靠着窗在看手机。
意识到他们距离这么近后,游夏荷身子紧绷起来,气也不敢喘,车内太安静,连呼吸声都能听的清晰。
快到小区时,前排司机从后视镜里睨了后排端坐着的游夏荷一眼:“小姑娘你和这个小伙子是男女朋友,刚才的那俩人又是一对啊?”
他说完,啧啧一声:“看着你们都不大,没想到都同居了,还骗人说只是一个方向。”
话语太过刺耳,也太过尖锐,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像一根被点燃的枯木,被丢进树林里,最后万物烧燃起来。
游夏荷握紧拳头,她刚想说话,却被周宁和的声音打断。
他把手机收回包里,往椅背一靠,懒洋洋的打住司机的话:“停一下。”
车停后,司机依旧还在喋喋不休,只不过碍于少年不善的眉眼音量小了些。
周宁和微微偏头:“你下车。”
明明只是简短的三个字,甚至称不上一句话,但话音却稳稳落在她的心头,让她极速跳跃的那颗心安定下来。
游夏荷愣了愣,被他这句话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做,开门,下车。
周宁和等她下车后,把自己那边的车门打开,慢条斯理的从包里抽出一张二十的纸币现金。
他扯唇笑一声,忽地抬手,将那张钞票砸在司机脸上,眉眼垂下,声音凉薄:“对人女生说话放尊重一点知道吗?什么地痞流氓都能出来工作了?”
他话音里夹杂的嘲讽太够,将这把大火烧的更旺,不等司机说话,飞快下车,把门关上。
周宁和长得高,报的地址是盛南的高档小区,司机不敢惹,只能在车里骂了一句。
他烦躁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打火机里橙色火苗刚从机匣冒出来,想到什么,周宁和看了旁边冷的打颤的女生一眼,还是没有把烟点燃。
“喂。”周宁和想了想,喊她:“你小区在哪儿。”
游夏荷怔怔地的“啊”了一声。
“你小区在哪儿?”周宁和蹙眉,重复了一句,他摁燃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走路送你回去。”
游夏荷脑子依旧发蒙,眼前一片晕眩,有些不真实,怕他等烦连忙报了小区名字。
周宁和对盛南还不熟,在手机地图搜了这个小区,发现离这儿不远,五六分钟的距离,他把手机摁熄,抬了抬下颌:“走吧。”
好像在做一场梦。
游夏荷像个鹌鹑一样把头低着,俩人并肩的倒影在刚砌好的砖地上呈现,男生个子拔高,她堪堪才达到他的肩膀。
她抿唇,唇角压都压不住,余光打量了他无数次。
周宁和似乎察觉到什么,顿了顿,漫不经心地垂眸看过来。
冷风中,少女身形单薄,穿的也薄,一直低着头,侧脸柔和安静。
在他的印象里,从一开始这女生都没怎么说过话,只有林栖宋在旁边的时候才会腼腆的笑笑。
周宁和又慢悠悠收回视线,嗓音不咸不淡,像随口一问:“选的文还是理?”
在这一瞬间,那些汽车鸣笛的声音戛然而止,世界安静下来,他沉哑的声音尤为清晰。
这是他和自己说的第二句话。
“文。”游夏荷抿了抿唇,“我理科成绩不好。”
周宁和扬眉,饶有兴致地笑,他腔调散漫,悠哉悠哉评价了一句:“还挺谦虚。”
他之前听南也康说过,林栖宋和游夏荷成绩都不错,上学期基本都在前百没有掉下来过。
周宁和不知道她成绩好不好,反正对他这个学渣而言,比他成绩好的都是学霸,他这样不着调的想。
开心吗?开心的吧。
游夏荷原本是开心的,可那些胡思乱想出现后心情又低落起来,就像在坐过山车,高低不定的。
他应该只是随口一问,而她自己当了真,在最后还认真解释。
而且,这种话术,不知道和多少人说过。
现在想起来她只想找个洞钻回去,怎么碰上了他,就傻得要命。
游夏荷懊恼的锤了锤头,她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在他面前少说话,至少不要让他看出来,自己对他有异样的心思。
但她又觉得自己和周宁和没有单独待着的机会了,如果不是林栖宋和南也康,可能自己这辈子都和他说不上一句话。
明明只用走几分钟的路,游夏荷却觉得在此刻无比漫长。
这是从前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距离,那么那么的近,甚至自己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衣袖。
银杏树下,冷风刮着,只有他和她,昏黄的路灯将俩人的影子拉长,借着路灯微弱的光,游夏荷悄悄探手,看着影子里的手向他靠近。
最后完全挨在一起。
她借着影子牵了他的手。
游夏荷悄悄侧脸,借着梳理头发的动作抬眼打量他,周宁和女生缘好不止是因为他长相优越,还是因为他对身边的人都好。
曾经游夏荷听说周宁和随手送了一个包给学校里的一个女生,而那个包的价钱比那个女生家里人一年的工资都多。
周宁和站在半明半暗的交界处,半张脸陷在阴影里,他视线有些模糊,看女生看的不太真切,只能看个大概,瘦瘦弱弱的,像张薄薄的纸片,风一吹就吹走了。
他漫不经心收回视线,就像刚才那道打量的视线压根没有存在过。
游夏荷自然察觉到了那道视线,她紧张得指尖掐着掌心肉,强迫自己终止心里的那点思索。
他没找话题后,就静了下来,游夏荷有些懊恼,不太喜欢这种氛围,她想找个问题缓和一下气氛。
又有些后悔刚才在他问自己选的文还是理的时候也问他选的什么。
又或者问他渴不渴,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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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类的。
游夏荷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说出这句话的场景,又觉得这样问出来太傻。
思绪乱乱的,压根捋不清,就像线团缠在她的心脏周边,挠得她痒痒的。
夜晚太过于安静,连走路,脚踩在瓷砖地的声音都听得清晰。
游夏荷的心随着那一声又一声的脚步声一落一跳,齿间轻磨着唇瓣,思绪飘忽不定,一下子在枝头雀跃,又一下子低落到山谷。
离小区大门越来越近,游夏荷心里有些不舍。
为什么不能走慢一点,让这点时光拉长一些,或许以后都不会有和他独处的这种机会了。
好像喜欢本来就是这样,心情飘忽不定,一下子为现在开心,又一下子为以后叹气。
男生半张脸融在暗处,碎发遮着眼,眼型是上挑的桃花眼,眼尾褶皱很深。
他走的快了些,在她前头一点,察觉到女生落尾了一点,慢慢放慢脚步。
周宁和闲闲扬眉,冷不丁问:“不冷?”
“啊?”游夏荷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砸的脑子发懵,她怔怔点头:“冷。”
不知道是哪个点戳到了他,周宁和忽地扯唇笑,他悠悠的把视线移到她身上:“那还这么慢。”
游夏荷意识到他这是嫌自己走的慢时“唰”的一下耳根泛着一点红,她小跑几步追上,有些窘迫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嗫嚅:“抱歉。”
“什么?”周宁和好笑的问。
游夏荷抿唇,声音不自觉放轻,她解释:“走的太慢了。”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周宁和却懂了,他笑意明显,慢悠悠纠正她话里的意思:”没嫌你慢,不早了,都挺冷的。”
游夏荷心跳得飞快,脑海里像有无数个小人在欢快的放鞭炮,她的手抚上心脏处,耳根红蔓延到脸侧。
她完了,她好像真的要一辈子忘不掉周宁和了。
游夏荷像个鹌鹑,又低下头,小小声嗯了一下。
在今晚,她第一次腾升出如果周宁和对待感情认真一点就好,如果自己的身世清白一点就好。
那么这样,她是不是能有那么一点点点勇气触碰那片月光呢?
那片在夜晚,在黑茫茫的天空里最耀眼的月亮。
可是她的身世并不清白,而周宁和则是一个在情场里游刃有余的角色。
好像命中注定她不止不能拥抱那个月亮,甚至连触碰那点光芒的机会也没有。
游夏荷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胆小鬼,不敢赌,不敢赌他能不能为了自己专一,不敢赌自己能不能成为他的唯一,成为他的必选项。
注定这辈子她只能在背后默默看着他,从夏到冬,从春到秋。
那么,现在这样自己也心满意足了。
心里酸涩的情绪持续发酵,游夏荷的眼眶有些湿润,眼尾泛红,视线被泪水模糊。
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用力揪起来,莫名的心疼、窒息、难过。
游夏荷你真不争气。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一句,就像出没来由的气,随后用力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扫开。
自己不想胡思乱想的,可是遇见了他之后,所有的情绪都被他的一举一动所影响。
到小区门口,周宁和停住脚步,扬了扬下颌:“这儿?”
“嗯。”游夏荷依旧不敢和他对视,低下头逃避他投过来的视线:“是这儿。”
“行。”周宁和点头。
随后,他打开手机打了个车,将手机举起朝她挥手:“那我走了。”
“注意安全,拜拜。”游夏荷的声音细细小小的,混在冷风里,听的不那么真切。
到家后,游夏荷扑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左滚一圈又滚一圈。
半晌后她有些喘不过气,从枕头里抬起头,手微微抬起在空中握了握。
太不真实了。
游夏荷又掐了自己手臂一把,剧烈刺手的痛意瞬间蔓延。
她这才真正意识到,刚才自己真的和周宁和独处了,甚至还说了几句话。
刚才的一幕幕就像一场梦,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一场不真切的梦。
打开手机里的微博,弹出来一条同城热搜。
[时隔五年,盛南的第一场雪。]
视频里雪花如同鹅毛纷纷落在,为黑沉沉的夜做了点缀。
游夏荷皱眉。
盛南什么时候下雪了?
13. 第 13 章
除夕那天,曲湘如回来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都是给游夏荷带回来的特产。
在她还没有回来之前就和游夏荷发微信说了,过年时要回老家。
游夏荷的老家在盛南边沿的一个小镇上,不算远,但只有每年过年时才会回去一趟,她和老家那边的亲戚都不太亲,甚至有些不太喜欢。
小镇的名字很好听,叫移景镇,那儿不大,但她在那里生活到小学毕业。
老家这时候还没有天然气,做饭都是用的烧火的土灶。
游夏荷手里拿着根木棍,坐在小板凳上折柴烧火,红色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看着暖洋洋的,冷气被隔绝在木门外。
曲湘如和那些舅妈去外面的地里摘菜去了,留她和一个表哥在家,表哥是个当兵的,叫许韫,刚退役回来一段时间,人很正直。
照曲湘如以前的话就是——舅舅和舅妈夫妻俩负负得正,俩个小人生出来一个正直的人。
烧火太过于无聊,游夏荷用手肘撑着头,愣愣的发呆,看着火光的跳跃,她忽地叹口气,在心里默默数了数还有多少天开学。
还有半个月,太漫长了,游夏荷抿了抿唇,侧身把柴火折成俩半丢进灶里。
她不是特别喜欢上学的人,以前最喜欢的是放长假,但现在她最不喜欢放长假。
因为就见不到他了。
许韫把碗拿进厨房,还没踏进来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她的低垂模样。
他忍不住笑,一边把碗放到桌上一边打趣:“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游夏荷的思绪被他这句打趣的话瞬间拉回,脸红到脖子根,她声音不自觉地放大:“没有!”
许韫手在空中一顿,他眼神一眯,视线也紧盯着她,盯得很紧,仿佛要把她看穿。
“游夏荷。”他说的话很沉,仿佛要把牙咬碎,恶狠狠的警告道:“不准早恋,不然我告诉你妈。”
土灶里传来一股浓烟,惹得游夏荷猛地呛了一下,抬手捂着脸,双眼被烟熏得泛红,泛着轻微的疼,她一边揉着眼一边问:“什么?”
许韫大步迈过去,戳了戳她的眉心,没好气道:“小心点,你去旁边休息吧,我来。”
他长得高大,坐在狭小的空间里,看着有点怪异。
许韫把柴折成俩半,转头叮嘱道:“好好学习,别早恋,不然就成哥这样了。”
关于他的那些事,哪怕大人避着她谈,自己也从那些话语中拼凑出来一个大概是青春狗血内容的故事——
许韫高中时成绩很好,是老师称赞的优等生,长得干净,性格温润,不仅是惹女生,也惹男生的喜欢。
后来转来一个女生和他当同桌,渐渐的,俩人生出情愫。
许韫为了与她走一条路,成绩直线下降,和她一起翘课,翻墙跑出学校去网吧玩。
最后的结局以女生没有告别的离开而结束,许韫受打击之下高考落榜,最后听舅舅舅妈的话放弃学业进了部队。
游夏荷嘴笨,不太会安慰别人,她只能笨拙地笑:“成长是有代价的嘛。”
……
夜晚,等天完全黑完后,耳边已经陆陆续续的响起烟花爆竹声,游夏荷一直都待在城区,现下听到这些声音一愣:“不是禁烟花爆竹了?”
许韫笑着揉她头:“原则上是不能放烟花,但我们又没有让原则看见。”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眉眼又舒展开,温声问:“要不要今晚去放烟花,你应该很久没有放过了。”
不是很久,游夏荷在心里反驳,她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放过烟花,倒不是因为什么,而是自己怕冷,压根不想出家门。
许韫已经好几年没在家里过年,吃完饭将碗筷洗好,推着游夏荷往院子里走,美名其曰:“饭后运动。”
移景镇这边的人吃饭比较晚,大概在晚上八点才结束吃饭,这时候的天已经黑了,乡下的天空比城市里的天更澄澈干净一些。
比如夜晚时的漫天繁星在城市里就鲜少看见。
这几年盛南也随着时代逐渐发展着,以前的平房变成高楼大厦,遮挡住夜空一大半。
许韫买了好多类型的烟花,五花八门的,仙女棒,冲天炮之类的都有。
考虑到游夏荷没有放烟花炮竹的经验,许韫出门的时候顺带拎了个可以折叠的小板凳让她坐旁边看着自己放,他指了指放一边的烟花炮竹,温声提醒:“离这儿远点,别等会儿你自己被炸上天了。”
“?”游夏荷还真想了想那场面,忍不住的打了个冷哆嗦,她嘀嘀咕咕了一句冷后,慢吞吞地把自己没有拉拉链的外套拢紧。
南方的冬天太冷,游夏荷缩在一边,半张脸藏在衣领里面,她吸了吸鼻子,从宽宽大大的袖子里伸出手拿手机看消息。
摁亮屏幕,消息弹出来好几条,游夏荷微微皱眉,慢慢地,一条一条的看。
在看到最后一条消息时,她微微蹙着的眉舒展开,可思绪在心中流转,看着那条消息怔着出神。
[林栖宋:夏荷,你没回老家就好了,不然你还能陪我出来。]
这条消息下是一张照片。
随着点开照片,游夏荷游离在外的思绪瞬间拉回,呼吸也在这一刻变得急促。
照片中的光线明亮,像是在觥筹交错的席间拍的照,还没有点进照片的时候,她就一眼看见,坐在最中间的男生。
微微垂着头,碎发散落在眉骨间,没说话但是眼尾轻挑着,正侧耳听旁边人说话,手指骨节分明握着酒杯,手臂青筋微微暴起。
在游夏荷准备退出界面,给林栖宋发消息时,清脆的一声提示音在这静谧的夜空下响起,打破了所有的宁静,让一些情绪在这一瞬间暗流涌动着。
她微微垂眸,细密的眼睫敛下,指节骨在无意识的时候逐渐收紧,在看到林栖宋下一张发过来的照片时。
心脏好像在这一刻被穿堂风吹过,下一刻它被什么东西揪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男生依旧是在照片的中间,不同的是,他朝着镜头比了一个耶。
他只是微微扯唇,眉宇间也没有不耐的情绪,眼尾随意地敛着看镜头,透过手机屏幕看就好像直挺挺的二人对视上了。
游夏荷手机差点掉了,她慌忙的退出聊天界面,脸上烧得滚烫,手背贴着脸颊,脑海里是挥之不去的他。
好不容易脸上滚烫稍微降下去些,她才重新摁亮手机屏幕回复林栖宋消息。
在输入框里删删减减,游夏荷轻轻咬着下唇,手指在空中停顿半晌,她才慢慢打字。
[游夏荷:初三就回来啦。]
[游夏荷:想看烟花么?]
怕这个话题转的太过于生硬,被人发现这里面的小心思,又补了一句。
[游夏荷:我要去放烟花啦。]
乡下网有些不好,那条消息在聊天框里转了几圈才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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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韫在旁边喊她:“你准备录像发给我。”
游夏荷轻声应下,但是没有急着点进相机,而是抬眸看着时间。
俩人在冷风中待了许久,看着时间慢慢的跳到11:59,她才点进相机,把手机横着放在手里。
在时间跳到12:00时的那一刻,烟花炸起的那声尖锐就像划破整片夜空。
而黑沉沉,不见五指的天也在这一刻被各种颜色的烟花映的通亮,而藏在云层里的那轮月亮也慢慢地显现。
烟花在天空炸响的那一刻,游夏荷忽地又想起了在盛南的周宁和。
心忍不住地一颤,连带着拿着的手机也跟着一动,镜头定格模糊了一下。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的他孤不孤独,只是单纯的,忍不住的,在心里面心疼他。
盛南离京城太远了啊,远的连乘高铁都要半天。
游夏荷录了俩段视频,一段规规矩矩的发给了许韫,另外的一段她自己留了下来,指腹在屏幕上摩挲着,犹豫了半晌才点进朋友圈。
发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条朋友圈––
一段俩三秒的烟花绽放视频,上面是简单的四个字。
除夕快乐。
其实她想发的是除夕快乐,周宁和。
可是自己不敢,只敢胆怯地缩在一旁,任由自己看着他继续在情场里游刃有余,看着他身边的女生换了一个又一个。
他怎么可能会回头呢,怎么可能只会驻足在一处呢。
游夏荷自认为自己不算什么会容易伤怀悲秋的性格,可是在遇到周宁和之后,自己的喜怒哀乐都与他有关,总是控制的乱想。
就好像一点办法没有,遇到他总是束手无策,像个傻瓜。
远处的烟花依旧未停,一阵一阵的,在天空绽放过自己的姿态后又飞速陨落。
游夏荷有些丧气地蜷着身子,眼睫飞快地眨着,忍不住的想,周宁和现在是在做什么事,是还在和朋友聚会,还是在家,又或者和周奶奶在一块儿。
倏地,又想起现在已经是凌晨,随即慢吞吞地把手机拿出来,点进和林栖宋的聊天记录。
[游夏荷:凌晨了,你早点回家。]
那边消息回的很快,在她准备退出聊天界面时,把消息发过来。
[林栖宋:我们要去唱歌,你放心,有男生有女生。]
看到这句保证的话,游夏荷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来,余光瞥到后面的‘有男生’时,脑海里又勾勒出周宁和,心微微一动。
打的字在聊天框删删减减,最后化成一句小心、迟疑的试探。
[游夏荷:那有人走了么?]
林栖宋发了一个问号的表情包,紧接着又继续弹来一条消息。
[林栖宋:有呀有呀,周宁和刚才接了个电话走了。]
游夏荷顿了顿,柔和的眉眼不自觉的蹙起,下意识的蜷了蜷手指。
他回去了?
还是又和另外的人走了?
很快,游夏荷在朋友圈知晓了这个答案。
她看见,三班的一个文艺委员发了一条朋友圈,一张图和一句话。
图片是两只仙女棒,很普通的一张照片,但游夏荷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拿着仙女棒的人是周宁和,手腕戴着一根黑色皮筋手链,骨节分明,手背脉络明显。
看来他又去赴另外一伙人的约了,游夏荷表情没什么变化,把这条朋友圈划走。
14.第 14 章
分班之后班级同学几乎都分散了,大部分都是新面孔,只有林栖宋还与她在一个班。
刚开学老师没有调座位,大手一挥让自己选座位先坐着。
林栖宋来的早,占了一个靠窗的好位置,等游夏荷来以后,抬头打量了一眼老师,趁着他视线没有看过来,低头悄声道:“终于不用流放边疆了。”
游夏荷收拾书包的手一愣,反应过来她指的是没分班之前班级的位置后忍不住抿唇笑:“以后教导主任得常光顾这里了。”
没等林栖宋弄懂这句话的意思,游夏荷微微往后仰,脊背顶着后面课桌,朝着窗外指了指,示意她朝外面看。
她愣愣地啊了一下,顺着游夏荷的往外看。
在教学楼连廊对面,教导主任挺着啤酒肚,双手背着,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面前班级教室里。
林栖宋打了一个冷颤,莫名地怀念起原来的教室,那时候教导主任来查岗觉得远很少来,自己每次偷看小说都放了十个胆子的看。
而现在班级的位置在走廊的最中间,教导主任怎么查都肯定会查到这儿。
她从袖子里伸出手,揪着游夏荷的袖口,叹口气,悠悠道:“突然后悔了,可以让我回原来的位置吗?”
“不过。”林栖宋收回手话音也跟着一转,俩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这里离七班近一些欸。”
七班是艺体班,在开学之前林栖宋就和她说过,南也康学的体育和周宁和依旧是一个班。
现在她们在的班级是五班,离七班就隔了中间一个班级,确实是近了不少,甚至上自习课时说不定还能听见他们班的上课声。
意识到这点后,她的呼吸一窒,指节骨逐渐用力收紧,心下一颤。
林栖宋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依旧摇头晃脑地:“好像除了教导主任经常要来光顾这里,就没什么大毛病了。”
班主任是教语文的叫元帅傅,有些矮但喜欢站讲台上用鼻孔看人,他扫了一圈成绩单,把成绩排在前头的人名字都念了一遍。
随意地把班干部的位置给念到名字的人。
游夏荷被他的一句“学习委员”砸得脑子有些发懵,旁边林栖宋也被赶鸭子上架当了纪律委员的位置。
林栖宋认命地抱头趴在课桌上,说话声也奄奄的:“为什么要让我当纪律委员。”
纪律委员是最吃力不讨好的位置,倒霉的时候碰到班里的刺头还会得罪他,到最后给自己的生活添一地鸡毛,这个位置就是烫手的山芋,谁都不想接。
但幸好后面班主任又补充了一句:“这只是临时的啊,等后面再重新选。”
她悬着的心这才终于放心大胆的落地。
……
和周宁和的班级近了一些后好像没什么差别,他平时要去另外一层楼去上美术课,很少能见到他人了,至少不是一下课或者从他的班级前走过就能见到。
天气也随着季节的变化从凉转到热,游夏荷也将厚重的外套脱下,穿着薄薄的秋季校服,衬得整个人更加的瘦削。
所幸,俩个班级的体育课是在一堂课,盛南中学的操场不大,五班在操场的一个角落,七班又在另外一个角落。
等老师喊解散后,林栖宋和游夏荷找了块空地坐着,你一句我一句的搭着话,聊的是学校里的八卦以及身边的破事。
游夏荷的腿曲着,半张脸埋在臂弯里,一边侧耳听一边又一边偷偷抬眼朝另外一个方向看去。
周宁和他们班还没有解散,在做体操,但他只是时不时的假模假样地动俩下,老师没注意到自己那儿了,又跟个大爷一样站那儿。
和他一样的,他周边的几个男生也是没怎么动,站那儿杵着跟个杆子一样。
天气热了之后周宁和就没有穿校服外套,宽大的体恤没重过样,一天一件的穿,只有脖子上挂着的根银色项链没有被取下来过。
他光是站在那儿就已然是人群焦点,眼皮薄,鼻梁也挺,明明该是凉薄的长相,但偏偏眼型是典型的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眼尾缀的泪痣看着更加勾人。
看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一时之间她的眼神舍不得挪开。
那天回家的时候,在网络上看到过一句话。
人生的面,见一面少一面。
世界那么大,可能毕业后,再也没有机会和他遇见,他或许毕业后会回京城。
她如果没考去京城呢?
就算考到了京城那真的还能再见一面吗?
自己头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也或许是现在已经到了高中的分水岭。
游夏荷被这些乱糟糟的情绪牵扯的有些怅然若失,攥着裤腿的手也收紧,而裤子面料被那道力收的起了明显的褶皱。
林栖宋察觉到了旁边女生的低落,微微偏过头,身子往旁边倒,倒在她的身上,下巴贴在她的肩膀上,一脸疑惑:“你怎么了?”
游夏荷摇摇头,主动转移了话题:“要不要去买水喝?”
林栖宋扶着树干起身,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走吧。”
操场离小卖部有些远,差不多隔了一个篮球场,在快踏出操场前,游夏荷趁没人看见,又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班还没解散,集合在一起听老师说话。
几个班级都是刚解散,全部一窝蜂的往小卖部跑,把本来就不大的小卖部挤的更小了,只有一点夹缝的空间。
俩人好不容易从人海里穿过,到买水的区域,林栖宋也没忘记和她说话。
在林栖宋和南也康认识之后,耳边关于周宁和的事也更多了一些,她也更了解周宁和一些。
比如,有时候周宁和会在网吧通宵打游戏,第二天早上拎着外套就去买了一根鱼竿找个没人的地方钓鱼。
说实话很难想象一个人是怎么能做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后又做出这么养身休闲的事。
看着一墙五花八门的饮料,游夏荷不知道喝什么,好像什么都喝过,都喝腻了。
但在最后还是拿了一瓶可乐。
在准备去排队结账时,南也康和周宁和走了进来,前者嬉皮笑脸张望一圈,后者懒懒散散插着兜,闲闲踱步。
在这瞬间,游夏荷下意识的捏紧手里的可乐瓶,心跳漏了一拍。
她们后面没有排人了,周宁和随便去展柜拿了一瓶矿泉水就来排队站她后面,也是在这时候游夏荷才发现林栖宋不见了。
但周宁和站在她的身后,不敢光明正大的转头过去看,只能稍微斜着身子,用余光去看。
他们俩的距离很近,一前一后站着,属于他身上的凛冽气息涌入鼻息,惹得游夏荷耳后根染起了一层诡异的红,在白枳灯下格外的明显。
余光瞥见,林栖宋在和南也康说话,时不时的那俩人又将话题拉到周宁和身上。
南也康扒在周宁和身上,像突然想起什么,笑嘻嘻的问:“你们老王布置的作业你画得咋样了?”
老王是艺体班的老师,负责教美术的。
周宁和轻抬下颌,漫不经心地昂一声,若有所思的停住动作,半晌还挺认真来句:“作业?”
一句话把南也康所有调侃全部堵住,他表情破裂了一晌:“不是吧,你连自己的作业都不知道?”
周宁和面不改色的摊开手,坦诚的承认:“忘了。”
他这个态度太过于坦率,气得南也康就像使劲一拳锤到棉花上,他咬着后牙:“你说话可真欠揍。”
游夏荷低着头看自己脚尖,死死地捏着可乐瓶,细白的指尖泛着一点白,忍不住地笑,哪怕已经极力压制,可是还是控制不住的开心。
收银员喊她好几声,她才愣愣回过神,顶着收银员无奈的眼神,游夏荷红着脸把钱付了就狼狈的逃离这儿。
出了小卖部,一点冷风灌的她身上温度下降了一些,理智也逐渐回笼,发懵的脑子也清醒些。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糗样后,脑子轰的一下炸开,游夏荷羞得简直想逃离这个世界。
缓了一阵后,她又忍不住的回想,刚才周宁和没有看见吧?
他应该没有注意到自己这里吧。
如果他看到了,那不得多尴尬呀。
林栖宋出来,果断抛弃南也康,朝游夏荷走过去一把勾住她的脖子:“想什么呢?”
游夏荷轻轻摇头,思索片刻,忍不住试探性问一句:“刚才你注意到什么没?”
“注意什么?”没等她回答,林栖宋的话就像一个惊天巨雷丢过来:“周宁和站你身后?”
一句话把游夏荷炸的愣了愣,她下意识的反驳:“你在说什么呀?”
林栖宋笑的直不起身,趴她身上,胸腔颤抖着:“我随口说说而已,你这什么反应?”
游夏荷也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反应有点大,嘴唇张张合合,她嗫嚅,或许因为心虚,说话声越说越小:“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把他扯进来。”
林栖宋挑眉,“哦--”一声,又若无其事的补充一句:“还以为你怎么了,一提到周宁和你就炸毛。”
五月一号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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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那天学校破例准备举办一场文艺汇演,让各班老师吩咐下去,每个班自行准备。
游夏荷她们班准备集合几人跳一段最近流行的热舞,文艺委员利用下课时间在班上抓壮丁,打算找几个模样好看的女生。
本想叫游夏荷,可在她说完这句话时,面前的少女笔尖蓦然顿住,怔了一会儿才抬头,愣愣地张嘴“啊”了一下。
反应过来刚才文艺委员说的话后,她连忙摇头,生怕自己被选中:“不了吧。”
游夏荷四肢不太协调,幼儿园时跳舞还被笑话过,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跳过舞。
文艺委员瘪了瘪嘴,觉得从她这儿劝说成功性不太高,转而又搓着手,腆着脸去找别人。
林栖宋探过头,手支着下巴,摇头晃脑的,她有些纳闷儿:“你怎么拒绝了?”
游夏荷眨了眨眼,弯腰从桌洞里下把下节课要用的教科书拿出来,一捋碎发随着她的动作落下,挡住她的视线,把碎发重新捋到耳后根才慢吞吞道:“忙学习。”
这话也不算很假,高二下册学习任务繁多,比上个学期的翻了个倍,每天都有小测要考,压根都抽不出一点空,连做梦都会梦到考试。
林栖宋闻言,咧开嘴笑的不停,缓了会儿才趴桌上,侧头看她:“许艾也找我了,我也没同意。”
许艾就是那个到处抓壮丁的文艺委员。
游夏荷有些纳闷:“为什么不同意?”
林栖宋哼笑,身子重新直起来,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着:“台下乌泱泱一堆人看着我,腿都要打抖,别说跳舞了,走路走到一半都要打结。”
这句话钻入游夏荷的耳里,她还真在脑海里想了一下,林栖宋紧绷着脸,在主席台上走着走着腿打结了。
她抿着唇,竭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抬头看着林栖宋,眼神认真:“确实。”
将她这些行为尽收眼底的林栖宋:“……?”
林栖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用指尖戳游夏荷的脸颊窝:“想什么呢?”
忽地,前桌把头伸过来,打断二人谈话,说话都很急促:“你们俩写了昨天元师傅新加的那个练习册没?”
元师傅是元帅傅的外号,他性格横,所以帅的头上多了一横,就是师。
林栖宋愣了愣,疑惑地看前桌一眼问:“什么练习册?”
前桌把身子转回去,从课桌上把那本练习册摊林栖宋课桌上,才重新转过身说:“喏,昨天元师傅新布置的,让课代表写黑板上了。”
游夏荷还在盯着窗外愣神,她隐约记得下节课是周宁和班上的体育课,说不定他会从自己班上路过呢?
这学期开始,见他一面实在是太难了,可她想要的仅仅是见他一面。
听林栖宋与身边人的一些只言片语中,她才拼凑出,原来周宁和真的在认真学美术,准备走艺术生的渠道参加高考。
游夏荷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有了个目标,就不用在这世间活得浑浑噩噩的。
而他们,一个在为了普考努力,一个为了而努力。
就像他们本身的性格一样,是俩条永远不会交汇的平行线,中间永远隔着跨不过的沟壑。
而在高考结束之后,他会回到他自己原本的世界,这段酸涩与苦涩交织的时光,也终究会成为她以后绵延漫长的回忆。
思绪在心中翻涌,涩意也涌在鼻尖,游夏荷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她眨了眨眼,努力的让自己没由来的低落情绪让其他人察觉,强硬的把自己从那段不太美好的思绪摘出来,扯出一点笑:“我写了。”
林栖宋声线拉高,不可置信又问了一遍:“什么,你写了?”
“你们怎么都不和我说。”她嘴一瘪,只觉得更伤心了。
游夏荷忍不住抿唇笑,把练习册往旁边推,戳了戳她手臂,温声道:“我以为你知道,你拿去抄吧,还有五分钟上课了。”
一句话让林栖宋鲤鱼打挺,她抓过练习册,手忙脚乱的从自己课桌里找那本练习册。
找到练习册后,她丢桌上,把笔拿手里,飞快的在练习册上写答案,笔头在她手里都快得成一道虚影。
好在上课之前,林栖宋把作业补完了,她疲惫的靠在墙上,仿佛去工地搬了一天的砖,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感觉上次围着操场跑六圈都没有这么累。”
游夏荷说话轻轻的,像是在顺林栖宋的毛:“没事呀,课代表把作业写黑板上之后,值日生就把黑板全擦了,你不知道很正常呀。”
15.第 15 章
这周一过,盛南气温逐渐升高,连空气都带着一点燥热,一种夏天即将到来的感觉。
林栖宋坐在位置上,晃着腿,阳光从窗外倾斜进来,让她舒服的打了个盹。
哈欠打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什么,转而是狡黠的笑起来,抬腿碰旁边摘抄笔记的游夏荷一下,语气夹杂着点别人听不懂的意味不明:“同桌别写了,我和你说件事。”
游夏荷眉心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林栖宋每次叫她“同桌”时都说不出什么好话。
果然,她看着林栖宋嘴唇一张一合,丢过来一句话把她砸得懵懵的。
林栖宋脸上笑意无限放大:“我刚才想起来昨天南也康给我看了周宁和的美术作业。”
游夏荷的笔尖彻底停住,脸上怔怔的,像是在迷茫,她轻声咬着那个字眼:“作业?”
林栖宋带了手机来学校,最近校长不知道去哪儿整了一个金属探测仪,挺着个啤酒肚,脸上横肉一颤一颤,天天杵学校门口挨个挨个的检查。
她用锡纸包着手机才得以混进来,怕自己带手机被老师,还探出窗外左右看了一圈,确认周边都没有一个老师时才放下心,把相册里的照片给游夏荷看。
是一张素描画,画的花瓶,每一笔都下得很重,边沿的轮廓勾勒的明了清晰。
右下角是他写的自己的名字,周宁和。
他写的字意外的好看,每一笔都拉的很长,不止一次听老师说过,字迹是人的另外一种外貌。
不得不说周宁和的字和他人一样,都特别好看。
游夏荷忍不住抿唇笑,心里喜滋滋的,通过这张画就好像在脑海里自动构成了他坐在自己房间里画这幅画的场景。
林栖宋啧啧感叹一句:“没想到周宁和还真的会画画,当时我知道他要学美术时我还以为逗别人玩呢。”
游夏荷也是没想到他会画画,她隐约记得这学期刚开学时就听到一些人讨论过关于周宁和学美术的话题,期间有不少质疑声,觉得他这种只知道寻欢作乐的二世祖会画画吗,别是想着玩吧。
在学校里,喜欢周宁和的人多,讨厌他的人也不少。
他学美术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的人都是用看笑话的模样对待这件事,觉得终于能看到周宁和出糗态了。
游夏荷晕乎的脑子逐渐清明了些,反应过来这是周宁和早就上交的作业,说话都结巴:“他的作业不是上交了吗?”
林栖宋撇了撇嘴,把手机重新夹到一本书里:“南也康给我的,这幅画被贴美术教室的外面了。”
游夏荷总算把课上没有写的笔记补好,将另外本课本递还给原主后,打算趁着还没打上课铃短暂的休息一下,手肘搁在桌上,脑袋趴在手臂肘上,侧头看着窗外,太阳有些大,晃着眼,刺的眼眶都朦胧了一瞬。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声音穿过无数杂音,清晰、稳稳的落在她耳边,游夏荷肩线在这一瞬间崩直,心跳漏了一拍。
周宁和站在窗外,手搭在窗沿,手里拎着塑料口袋,里面装着俩瓶水,他递进来放林栖宋桌上,抬了抬下颌:“南也康有事,让我帮他送过来。”
他没抬眼,双眼皮的褶皱敛下,又说:“他说你和你朋友一人一瓶。”
朋友这个字眼一出,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在游夏荷的耳边却激起一片惊天巨浪。
手指攥紧,指尖被压的苍白,手心里多出被她掐的,月牙状的痕迹,每一帧的下意识动作,都无一不彰显着她那欲盖弥彰的情绪。
游夏荷忍不住咬着下唇,刻意的没有转头,装着在看书的模样,听他们的交谈声。
她思绪翻涌,忍不住的想,周宁和会不会记得自己,记得我是谁?
周宁和那懒散的腔调传来,夹杂着点新奇:“就是她啊,我就说挺眼熟。”
林栖宋的脑袋枕手臂上,闻言很不客气的拆穿他:“上次你不是送她回去了。”
俩人谈音说到这儿,游夏荷也明白了他们是在讨论自己,也明白了周宁和压根不记得自己了。
刚才她自己所有的幻想在此刻化成了灰烬,成了一个笑话。
游夏荷吸了吸鼻子,把笔袋打开,装着自己很忙碌的样子,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这样就不用想这些难过的,会打扰到自己上课的情绪了。
她在心里鄙夷着自己的不自量力,周宁和能记得自己才怪,要真记得也会在最开始递糖的时候记住了。
……
五班和七班同一节的体育课是在星期三下午的第二堂课。
这节课成了游夏荷这学期最期待的一节课,哪怕她不喜欢体育,运动差劲也依旧不阻碍她的期待。
周宁和他们班这次解散的早,一伙人勾着他往篮球场那边去,顺着他们走的方向看,篮球场中间已经站了一些人,看着不太眼熟,大概是高一班级的。
学校也不是特别大,一个年级的人不能说认识,但见多了之后看到一个人就能大概猜测出是几班的,其他不眼熟的都是其他年级的。
游夏荷班上解散后篮球场里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周宁和把穿的松松垮垮的校服外套丢一边,只穿着一件黑色骷颅头的短袖,脖颈上挂着的那条银色的项链,在刺眼的太阳下折射出光,也随着他的动作一甩一甩的。
游夏荷刚围着操场跑了几圈,嗓子有些干涩的疼,说句话都难,停在原地一直为是先去买水还是去篮球场占最佳观赏位更好一点。
很纠结,现在的小卖部人肯定多,去了之后可能自己都没有好位置能看他们那场球赛,也不能完完全全的看到周宁和打球。
这是她第一次看周宁和打球,他这人做事随心所欲,说不定错过这次,以后就看不见了呢?
所幸,林栖宋火急火燎的带着她往篮球场跑:“南也康在打篮球,我去买几瓶水,你先占着位置!”
游夏荷任由她拉着往前跑,到篮球场时,一口气没顺直,她脸颊、耳后根都有些红,身上冒着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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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在废弃乒乓球台坐着喘气。
乒乓球台很高,坐上面,她的腿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双手撑台上看着篮球场。
周宁和把额前的碎发全部往后捋了捋,优越的五官轮廓让人看的更加清晰,看着他离着篮球框还有一点的距离,停下脚步,扫了一眼挡住自己的人,没有把球传给队友,而是自己跳起,手腕一动,把球抛进框里。
他得了一个三分球,游夏荷不了解篮球,也是知道三分球很难投。
她来得晚,还没看几分钟上半场就结束,轮到中途休息,为下半场做准备。
周宁和坐在篮球框下,随手从南也康带的包里拿出自己的毛巾,微微低下颈,用干爽的毛巾擦了擦自己被汗水浸湿的碎发。
南也康坐他旁边拧矿泉水瓶盖,打篮球运动量大,打了半场下来嗓子特别干,一口下去水位线就明显的低了一半。
他呼出一口气,靠着篮球框杆,一边拧紧瓶盖一边纳闷问:“我说一个友谊赛,你打那么用力干什么。”
说着,他脑袋往另外一撇:“沈林刚才和我说他们的风头都被你抢了。”
周宁和仰头喝一口水,喉咙滚动,闻言他嗤笑一声,意味深长地:“那抢回去呗。”
得,南也康这下是和旁边这大爷没话说了,连和他坐一起的想法都没有了,这人说话可真气人,出门没有挨打都是社会对他的宽容。
这边,等林栖宋拎着一袋子水回来,下半场又开始了,她一边脱校服外套,一边仰头抱怨:“小卖部好多人,差点把我挤成压缩饼干了。”
游夏荷从校服外套里拿呀拿,拿到一张冰凉贴递给她:“你贴一下吧。”
林栖宋欢欢喜喜的接过,没有犹豫的撕开包装,把它贴在额头上,贴完才想起来随口一问:“你哪儿来的。”
“去年的。”
去年她放包里打算用,结果一直忘记用,也没被洗衣机洗出来,直到昨天换夏季校服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校服兜里还有个冰凉贴。
“?”
林栖宋心情好,大手一挥决定不和游夏荷计较,转而盯着篮球场,时不时扯着嗓子给南也康加油。
她拐了拐游夏荷手臂,问:“你看周宁和厉不厉害。”
游夏荷心虚地眨眨眼,她说话都有些磕绊:“还,还行。”
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下心跳如鼓,游夏荷不明白为什么林栖宋老是在自己面前提及周宁和。
随即一种想法腾升在心中,让她不由得睁大眼,思绪都清明了些。
宋宋她,不会知道自己喜欢周宁和了吧?
可是不应该呀,她自认为这件事隐瞒得很好,很多次都刻意的避开周宁和的话题,强迫自己不看他,这些都被她掩盖的很好。
宋宋她又怎么会知道呢?
林栖宋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引得旁边女生升起无数遐想,她乐呵乐呵的看篮球,看着笑的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的南也康,她有些嫌弃。
16.含入v公告
周宁和皮肤白,属于那种近乎病态的白,个高腿长的,哪怕站在篮球场中心里也能一眼看见。
看着他被其他人拦住,游夏荷的心快跳出嗓子眼,死死咬着下唇,微微探头替他紧张着。
林栖宋倒是挺悠哉悠哉的,手里捧着一包才开封的薯片,青柠味的,她很喜欢这个味道。
她不忘递给游夏荷,抬了抬下颌,抬腿踢旁边女生一下示意她吃:“呐,吃点?”
游夏荷轻轻摇头,她没有心思去吃零食,心就像提在空中,一直静不下心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明明自己只是在看一场普通到到处都能见到的篮球友谊赛。
但却因为周宁和在,那些普通就被镶嵌了一层叫作周宁和的光环变得不再普通,至此她所有的心思都被吸引过去。
更何况这是自己第一次见他打篮球,她自然舍不得挪开眼。
她张嘴正打算说些什么,话音却在肩膀被人一拍时全部吞回去,愣愣转头,林栖宋朝她笑的欢快:“又在想什么呢,我发现你心思最近很重哎。”
游夏荷眨了眨眼,下意识反驳:“没有的事。”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她说话音量降下来,补充了一句:“你不看南也康打球吗?”
林栖宋瘪瘪嘴,身子往侧仰,靠她身上,冷哼:“随时都能看见,不差这一会儿的。”
“不过。”她话音又一转,提及的话题引得游夏荷心一颤:“周宁和这件衣服和他刚来的那天很像。”
游夏荷愣了愣,下意识的朝他看去,太阳光刺的她闭了闭眼,在这短暂的一瞬,忽地又想起周宁和刚转来的那天,也是她再次和周宁和“重逢”的那天。
那天是高二上册已经开学接近一周的时候,在那个星期里她无数次听见耳边同学讨论学校里从首都京城转来的男生。
说他长得漂亮,比女生都漂亮。
也有人说他行事乖张,刚来的第一天就和学校里的那些吊儿郎当的人混着在一起玩。
当然游夏荷没有见过,也对这些说法表示着存疑,她平时不爱出教室门,也没有见过那个引起轰动的转校生。
好像是在周五的那天下午,她和几个班上的女生约着去打乒乓球,操场周边都很安静,正打算拿起乒乓球拍时。
很清冽的一声,就像一阵风钻进自己的耳里。
“周亚楠。”
他喊她们班上一个女生的名字。
她的手臂也在空中顿住,“啪--”的一声,球拍落到乒乓球台上清脆的一声,胸腔下的那颗心也跟着它一起沉沉的落下。
或许无论往后朝夕,她再也忘不了这一幕,他们之间的第二次见面。
男生穿着白色冲锋衣,袖子卷上去一截,冷白的手腕戴着一根黑色的运动手腕,五官深邃却眉眼轻佻,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一听拉罐可乐。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时隔了三年,她终于找到了他。
可男生一眼都没舍得分给自己,从她身后直直的路过,停在周亚楠的身边,简短说:“走吧。”
游夏荷意识到,他没认出自己,可能已经把自己忘了。
等男生带着那个女生走后,在周围人的交谈声中,她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知道了他就是那个转校生。
可是他为什么偏偏是那个被挂上“花心”代名词的转校生。
而且周宁和似乎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在自己的想象中他应该是清风霁月的,应该是学校里捧着书本认真上进的好学生。
那些支撑着自己熬过三年的幻想全部被粉碎掉,她开心却又难过,很矛盾的情绪让她那段时间日日失眠。
可是就算他离经叛道,周边不缺女生,她看见他却依旧心止不住的跳跃。
后来自己想,大概喜欢一个人,无论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依旧会心动,或许好,也或许坏,可喜欢是一个不讲理的事情。
喜欢了就喜欢,无论怎么样她都不愿意放下,也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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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时,周宁和那方已经得了好几分,完全压制着对面,下半场他没怎么发力,一会儿站那儿,一会接到球又抛出去。
林栖宋待的有些无聊了,身子往后仰,手肘支撑在台面:“这篮球什么时候打完呀。”
游夏荷抿了抿唇,腿蜷着,脚踩在乒乓球台上,双手抱着腿,下巴搁在上面,她想起来,问:“你买的什么水呀?”
林栖宋闻言,用手指勾着塑料袋在她面前晃了晃:“矿泉水呀,运动完喝饮料好像不太好?”
游夏荷若有所思的点头,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她笑着,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打趣道:“你好像今天突然就变细心了。”
林栖宋被她说的耳根红了红,她小声辩驳,嗔一句:“哪儿有,别瞎说,我一直都很细心。”
游夏荷只是笑,没有反驳她。
他们打完篮球时,林栖宋立马跳到地上,拎着口袋拉着游夏荷直直往篮球场边跑。
南也康很自然的接过林栖宋递的矿泉水,仰头喝了半瓶。
游夏荷站在后面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觉得自己站他们俩旁边还挺影响气氛的。
在发愣期间,手里被塞了一瓶矿泉水,紧接着后面一道力推了她一把,往前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却听见:“周宁和,你那瓶在我朋友那儿。”
游夏荷愣愣的抬眼,睫毛都在颤,她不敢抬头,只是用余光瞥见自己的面前站了个人,紧接着头顶周宁和的声音响起:“嗯,行。”
她呼吸都是急促,周围空气好像一瞬被抽走,脑子里一片空白,呆愣愣地把水递给他。
周宁和接过,拧开瓶盖时,多看了面前少女一眼,他觉得挺眼熟,随口一问:“你是不是灯会和林栖宋在一起的那个?”
游夏荷咬唇,轻轻点头应了一句:“是我。”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名字。”周宁和笑起来,笑得肩都在颤,他又问,“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