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松田后的第十七次轮回》
1. 第十七轮回
“轰——”
我第16次看着这一幕发生。
佐藤警官被目暮警官拦住,眼睁睁看着松田阵平乘坐的摩天轮72号车厢在空中爆炸,“松田警官!”
爆炸发生后,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讯息,来自刚刚在爆炸中殉职的松田阵平。
我闭上眼。
在16次的轮回中,这封短信的内容我早就能倒背如流了,此刻哪怕并没有看到屏幕,那方正屏幕上的黑字也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米花中央医院,以及,我其实还蛮喜欢你的。」
*
我叫早川遥,是一名已经去世的23岁普通女生,现在是一缕幽魂。
我的人生非常的普通。我出生于一个不上不下刚刚好够养我的家庭,以一个不上不下的成绩一路读完大学之后,因为作息不规律猝死,然后穿越到了这里。
——好吧,最后那点不普通。
我不知道为什么穿越的是我,也不知道我穿越的原因。不像小说里穿越的那些主角,我没有未实现的夙愿,也没有什么强烈的对生的渴求。
对我来说,活着挺好,死了也行。所以我实在费解于这场莫名其妙的穿越之旅。
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穿越进了名柯。
虽然这个世界的案件数量远远高于现实世界,但并没有让我把它和名柯联系起来。
因为我很早就不看这个漫画了。
原因有很多,但主要是因为一来小时候曾经真的被“小黑”吓到过,二来就是我真的不吃动漫新版的画风!
何况比起米花町,我一开始飘荡在涉谷的时间更多,以至于我差点以为我自己穿进的是隔壁的咒术剧组。
从穿越后,我就一直维持着灵魂状态待在涉谷的十字街头,一刻也没办法离开,就像传说中的地缚灵一样被困在了这里,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周围人来来往往。好在灵魂状态不会感觉到饥饿寒冷或者疲惫。这大概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也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安慰。
没办法自由活动让我倍感无赖,我的注意力便全部落在了涉谷街头。待在涉谷街头的第二个年,我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已经相当了解,千篇一律的风景再也无法让我提起兴趣。
不知道第多少年,涉谷依旧车水马龙,欢声笑语洋溢在街头巷尾,但无论出现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为此而惊讶了。
我就像井底之蛙,所见世界的全部只有涉谷的这一个十字街头,而能在一个十字街头发生的事情是很有限的。每一天都像是小时候写的无意义重复流水账日记那样乏善可陈。
早已让我厌倦。
一年两年三年……说不清我在那里呆了多久,反正最后在某个一个平凡的下午我离开了那里。
我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是一个也许会让人感到舒适的午后,年轻的松田阵平和一起买东西的萩原研二途径涉谷街头。松田阵平从我身旁走过的时候,我的灵魂就仿佛他身上有什么磁铁一样,自动吸了上去,被迫跟在他身后一起回了他家。
然后我就变成了类似于背后灵一样的存在。松田阵平到哪里,我就得跟到哪里。我做过实验,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最多只能10米,超过这个范围我就会自动消失在原地然后下一秒出现在松田阵平眼前。
这种事情如果是特别喜爱松田阵平的粉丝们遇到,大概会兴奋的尖叫。但我一点也不兴奋,我还很苦恼。
因为这类似磁铁一样的吸力,我不知道多少次被迫目睹对方的出浴半裸体,还有一些男生们不得不说的尴尬时刻。
每当这种时候我都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和聋子。
别误会,我不是对他的身材没有兴趣。作为一名生理和心理都很正常的女性,我对帅哥当然也很眼馋,但是这种情况总会让我觉得我自己是个偷窥狂,虽说对方看不到我,但不妨碍我十分心虚。
天地良心,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活着的时候我干过最出格的事情也不过就是抄过不重要的课程的作业和背着家长偷偷摸摸玩手机。
咳咳,总之,我就这么作为一缕游魂跟在松田阵平身后,在随后的几年时间里一直跟着他,亲眼目睹他考入警校、毕业、挚友去世,最后在摩天轮上殉职,尸骨无存。
老实说,直到松田阵平牺牲那天我才回忆起来我好像看过柯南的这一集,以及他好像是我童年看柯南时短暂喜欢过的一个角色这件事。我不记得为什么当时短暂的喜欢过这个角色,也许因为颜值,也许因为最后他在摩天轮里坦然放弃自己的生命,只为确认下一个爆炸地点。
认出他是谁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迟来的“我和我曾经喜欢过的动漫人物居然见面了”的惊喜感,反而让我有点恍惚。
如果没有认出他,我大概只会唏嘘一阵,这个人的死亡固然令人惋惜,但也仅仅止步于此了。对方到底是与我无关的人,在我的人生里无名无姓,起不到一点波澜。
——何况这还是个漫画人物。
但我偏偏认出来了,于是那种久远绵麻的刺痛感便如起起落落的潮水一样时不时蛰我一下。
我是一个不喜欢观察周围的人,“粗神经”“喜欢沉浸在自己世界”这类的评价以前我曾在不少人那里听到过。但我恍然间总觉得自己能看见某一位卷发警官的身形。
打架、发消息、抽烟、拆弹……
鲜活的,热烈的。
我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在他死前多了解他一点了——我离他的生活那么近,但几年的“背后灵”生活下来我对他的了解居然也不算很多。
只是很可惜,他去世了。
松田阵平牺牲之后,磁力也毫不意外的跟着消失了。
我原本以为磁力小时候我会在这个偌大的柯南世界继续游荡下去。但他死亡之后,眼前无数场景……静止的巨大摩天轮,远处赶来的警官们,地面上被疏散的人群等等……逐渐虚化,世界就像被打碎的镜片一样碎裂开来,无数碎片争先恐后从四面八方往我身后飞速溜走。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在恍惚间仿佛听到了钟表被拨动的声音。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我发觉我站在了熟悉的涉谷街头。
——时间倒流,我回到了我在涉谷被松田阵平“带走”的那一天。
因为我又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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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来买东西的年轻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然后再一次黏在松田阵平背后,跟着他回了家。
*
如此往复,没有尽头的轮回开始了,每一次的开头都是涉谷,每一次的结束都是摩天轮72号车厢的爆炸。
第二次轮回,我的注意力大部分时候都在松田阵平的身上。
他爱拆各种机械制品,理想型大概是千速姐那样的干练型女性,入警校的目的是为了揍一顿警视总监——因为他父亲曾经因为对方的失误被误认为犯人的缘故,很珍惜和警校另外四个人的友谊,萩原研二死亡之后一心为他复仇,坚持给逝去的萩原研二发短信,嗯,还有就是最后在摩天轮里当做没看到禁烟标识抽烟,甚至最后三秒还有闲心对佐藤警官表白。
第三次,松田阵平说话的那几句经典口头禅我每一个都能精准猜出背后这个人的情绪——“哈?”是嘲讽,“啧”是不耐烦,至于“hagi!”,那准保是恼羞成怒。我还记住了萩原研二那次事故的发生地点和时间——11月7号吉冈三丁目附近,浅井别墅区。
第四次,第五次……
在一次又一次轮回中,我对这个人的认识也逐渐加深,也在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一点。
松田阵平的确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
尽管这个人脾气暴躁,说话毒舌,还不太会和女孩子交流——我亲眼见到过他把一个喜欢他的女孩子气走了——但他认定了事情就会认真果断去做,一直向前,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我这个人只会踩油门向前冲。”
*
如今已经是第十七次轮回了。
像前十六次一样,我看着世界重组,上一秒我还在爆炸的现场,耳边仿佛还回荡着爆炸巨大的轰鸣声,下一秒我已经出现在了涉谷街头。
我不知道这场轮回的意义在哪里,我也没见到过系统之类的东西出现,向我提出要求。但如果这是仅仅是一场拙劣的恶作剧,都十六次了,幕后的人也该玩够了、停止了吧?
我的目光逐渐游离,心思也发散开来。
此刻的我还没有意思到,这一次的轮回将会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
“喂!你——”
我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怒喊声,随后一股大力顺着胳膊传过来,那种力道并没有真正的影响到我,但我确实如有实质的感受到了。我不禁疑惑地转头,就在那一瞬间眼前突然黑了下来,片刻后视野又恢复了明亮。我眨了下眼,意识到刚刚是有一辆车穿行而过。
车辆的主人骂骂咧咧地探出头,飙的脏话隔得老远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周遭的声音一下子从隔了层玻璃一样的模糊变得清晰嘈杂。但我关注点却完全没有在这上面,而是那股巨力的来源。
顺着力量的来源,我首先看见了一只也许是想要抓住我的手臂,却最终穿透的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明显属于男性的手。
而这只手的主人,其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顺着手臂向上看,几乎是没有一点意外地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是松田阵平。
2. 第十七次轮回
意识到是面前这个人是松田阵平之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我能被人看到了?”
但当我下意识看向周围,却发现人们并没有向我投来不解或者好奇的视线。哪怕刚刚发生了“年轻女子十字街头差点被撞,路过好心人及时解救”这种一般多少会引起人注意的事件。之前那个司机也是直愣愣就从我所站的位置开过去了,仿佛没看见路上有我这个人。
虽然倒也不是没有人频频向这个方向看过来,眼神奇怪或者困惑,但那些人的视线明显是落在松田阵平那里,或者准确说是松田阵平的手上。就连随后赶来的萩原研二也一脸迷惑地问松田阵平在干什么。
综上,我很快得出结论:我确实是能被人看到了,但这个“人”的范畴,得加个定语。
能看到我的人,有且只有松田阵平。
按理说比起前十六次,能够被看到应该是一件喜事,哪怕这个“被看到”的范围只有松田阵平一个人。但我那一刻其实并没有多少油然而生的喜悦和惊讶。
如果是前几次的轮回出现这个情况,我也许会天真而兴高采烈地、倒豆子一样恨不得一股脑把我知道和经历的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松田阵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没有亲朋好友,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甚至没有人能够聊天。在这样的环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能够看到我的人,无论那个人是不是松田阵平,无论那个人能不能把我从这种状态里解救出来,我都会觉得高兴。
但……在一次又一次轮回中,我像是被迫坐在台下看了十六场设定好的舞台剧的观众,看着名字叫做“松田阵平”的演员按部就班,如同提线木偶一样顺着设定好的剧本走完他短暂的一生。
这个人表现出的所有行为,在不同的轮回里面是完全一样的。
我听着看着这个世界川流不息的人群的喧闹,却越来越清晰的认识到,我确实是穿越进了一个“漫画”,这些人是“漫画人物”。无论是主角、配角,还是路边的路人甲。他们都是,有着固定人设、喜好和标志动作、一举一动都被设定好的漫画人物。
松田阵平自然也是。
但就在我认定了这一点的现在,在我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这个人,这个我前十六次轮回跟着的人,这个名叫松田阵平的人,能看到我了。
他居然能看到我了。我一时间说不上来我的感受,只觉得一阵阴冷和鸡皮疙瘩缓缓爬上我的四肢百骸。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因此完全忽略掉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交谈声,以及后面松田阵平试图叫我的声音。
"喂,我说你——"
我的思绪终于被松田阵平的声音拉了回来。然后刚一回神,就对上了对方气急败坏的恶人脸。
“啊呃?”回过神的我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向这位警察预备役诚恳道歉和发问,“对不起,松田君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说着,我试图用眼神感化面前这张恶人脸。
我是真的一点没听到,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还能时刻关注到别人讲了什么话。而且我已经八百年没和人交谈过了。
不过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松田阵平听到我的话显然被气到了,就连那张池面都扭曲了一秒,眉头蹙地更紧了。
“哈?所以你刚刚什么都没听见??”他不敢置信地提高了音量,语气有些暴躁,随后被一旁无奈扶额的萩原研二拉住。萩原研二无奈地向他摇摇头,松田阵平不耐烦地啧了声,向我重复了一下他刚刚的话:“你是什么?幽灵?还是?”
啊,是这个问题啊。
我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回答:“按照属性来分的话,也许应该是地缚灵?”
“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什么吗?”松田阵平忍不住吐槽,然后看了眼机动车道的位置,敏锐地发问,“所以你不好移动位置对吧?这里是机动车道,就算你不会被撞到,也会给看到你的人带来麻烦吧?”
不愧是推理能力很强又是超强直觉系的松田阵平,一下子就抓住重点了,我心想。
我现在站的位置是我当“地缚灵”的时候站的位置,以及每次轮回的重置点。那个位置的确是出了人行道,在机动车的道路上了。
我当然知道如果别人能看到我的话,会给人带来麻烦和惊吓,但问题是在十六次轮回之前的那一场长段日子里,我根本没办法挪动位置,后来的轮回里面我每次也就在这个路口待上几十分钟就跟着松田阵平走了,也不需要额外挪动位置。
何况除了这次松田阵平意外的能够看到我之外,根本没人能看到我啊!这件事的根本前提就不成立!
等一下……这一次松田阵平能看到我,那么十米的距离要求就有点意思了。
“现在确实不能移动,不过一会儿大概就能移动了。”我摩挲着下巴沉吟道,一边注意着松田阵平的表情,不出意外地看见对方挑眉,面上表露出疑惑。
不过很快他的疑惑就被解决了。因为我用实际行动向他解释了我这话的含义,虽然这个实际行动带了点我自己的恶趣味。
我让他从十字路口这边往右走到不远处的电话亭,电话亭和这个路口的距离刚好是十米。当他站在电话亭门口的时候,我非常安然地摆好POSE,然后咻地一下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出现在他的面前——字面意思的面前——几乎脸贴脸的面前。
我清晰地看见松田阵平瞳孔骤缩,然后飞快往后退和我拉开距离,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而跟在他旁边的萩原研二眼疾手快扶住他,一头雾水:“小阵平,你怎么了?”
“……没什么。”松田阵平缓过来,觑了我一眼,无语道,“被这只鬼吓了一下。”
我向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耸耸肩摊摊手,正色道:“所以松田君,正如我说的那样,现在我和你绑定了。”
卷毛青年露出了头疼的表情。
后面的发展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松田阵平在确认我确实“缠上”他了,并且这种状态我没办法解除后,脸色很差、但又无可奈何地带着我回到了他租住的公寓。
并且在那之前还和萩原研二背着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东西——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松田阵平特意拉着萩原研二走远两步避开我,才开始交谈。
我提醒他最好和萩原君好好解释一下,不然被误会精神有问题就惨了。松田阵平说他解释过了,但是我觉得萩原君看向他的眼神还是怪怪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以我对萩原君的了解,那大概是想让松田阵平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他看不到我,自然会怀疑真实性。而且一般人看到人对着空气讲话都不会觉得对方是在和鬼讲话吧,肯定是觉得这人指定有什么精神疾病。
啊,我不是咒松田君,他是个正常人、且是一位大好人。
我十分肯定。
*
松田阵平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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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公寓是一室一厅的那种单人公寓。装修风格和颜色搭配都和这个年纪的男生的喜好差不多。前十六次我都是被动跟在人身后进来的,在屋主的注视下“堂堂正正”邀请进来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以至于我久违地感受到了那种活着的时候上别人家做客的拘谨,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哪只脚先踏入门槛会显得正式一点。
人在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想东想西来缓解这种由于紧张产生的压力,而我表现的尤为明显。
在我开始感到拘谨的时候,我就不由自主地任由我的思维信马由缰乱跑缓解尴尬。
……我是不是应该礼貌地打一声招呼比如“我打扰了”之类的?不说会不会太没礼貌了……不过话说松田阵平真的不介意带着这么一个异性幽灵回家吗?啊,说起来他刚刚接受我的存在接受的也太快了……是打算一会儿好好盘问吗?
那我要不要先主动和他说明我的情况……毕竟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谎,如果他问起来我大概率也是会老实说出口。
我没有去想把我知道的事情,以及我的经历如实告诉松田阵平,对方会不会觉得天方夜谭不敢相信,觉得我是个骗子之类的结果。毕竟我作为幽灵出现在他面前就已经很不科学了,那么他是个漫画人物之类的事情感觉也并不是不可能和不能接受……吧?
我怀疑不定地琢磨着,没注意到自己在走进门口后准确地一路飘到客厅,熟门熟路地仿佛这是我家,而显然第一次“上门做客”的客人不太可能会有这种行为。
等我组织好语言打算“先发制人”和盘托出我的经历,抬头一看却发现,松田阵平正抱着胳膊倚靠在厨房门上盯着我,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而且在我抬头后那种审视的目光存在感更强了。
我愣了一下,刚刚组织好的语言在对方富有压迫感的视线中瞬间忘记得一干二净,连只言片语都没想起来。
“……松田先生,你为什么又这么看着我?”我吞了下并不存在的唾沫,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小学生举手式地干巴巴询问。
*
松田阵平觉得有点头疼。
虽然面前这个女孩子是个“幽灵”,而且目前没有人能触碰到她,但到底松田阵平自己是个成年男性,又是独居,怎么说对方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跟了过来甚至反客为主地坐在沙发上……也太没有戒心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也太熟门熟路了!要对人有点戒心啊混蛋!
当他和对方说明这一点之后,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子居然还一脸理所当然地给他发了张好人卡。
“首先你又碰不到我,其次,松田君你是好人啊!”
先不谈前面那件理由……唯独在这件事上被发好人卡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松田阵平痛苦地想到。
“算了……总之,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吧?”他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女孩子的脸上,表情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不只是名字那些……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女孩子点点头,轻声“嗯”了一下。
“我叫早川遥,呃,今年应该是二十三岁,猝死之后变成了如你所见的幽灵状态。变成幽灵而且和你绑定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除去姓名和年龄那些,其它的好像都是我知道的信息吧?”松田阵平忍不住从外套口袋里面抽出烟盒,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我说,你是怎么认识我的?而且,刚才你进来之后的反应,你对我家很熟悉啊?”
3. 第十七次轮回
我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一开始直接道出松田阵平的姓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要隐瞒他什么。以松田阵平的观察和推理的能力,以及他那超直感的敏锐程度,我绝无可能在他能看见我的情况下瞒住什么,何况我也没瞒着的必要。
我又没有什么任务,也没有想对他不利,既然我得和他被迫“同居”,他又能看见我了,那把一切说开的话之后的相处也许更能轻松自在一点。
毕竟我也是真的不想莫名其妙就被传送到他眼前了,尤其在一些尴尬时刻!
很吓人的。
更何况……我也很好奇,这一次轮回变动之后,“松田阵平”这个演员,他会对我的回答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毕竟对于我解释为什么会认识他以及对他家很熟悉这个问题的答案,势必要扯出他是纸片人的事实。
我坐直了身体,咳嗽了两声,脑海中打好的草稿终于排上了用场。我从名侦探○南的剧情开始讲起,一直讲到我的十六次轮回。在好一番长篇大论之后,我终于结束了我的“演说”。
然而我好整以暇准备看看松田阵平的反应时,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和我的预期完全不一样。没有那种一下子接受了巨量信息带来三观冲击的震撼感,亦或者是知道秘密之后的严肃与认真……松田阵平此刻的表情非常的……一言难尽。
像是听到了村大爷大妈的炸裂八卦那样的一言难尽。
还有一点怀疑人生的恍惚。
我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混杂着“这家伙在讲什么”“什么玩意儿”“我就不该认真”等一系列仿佛能组成扇形统计图的含义。
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哈喽?你什么反应啊哥们?我这么跌宕起伏的经历告诉你了你就这?这对吗这不对吧??
我没有说话,松田阵平也没有。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我回忆了一下刚才我说话的时候对方的表情变化——虽然我没有认真看,但勉勉强强记得是我开始说到关于柯南剧情的时候他的表情开始不对劲的。
看过不少同人文的我这一刻福至心灵,意识到一个可能。我试探着开口:“呃,松田君。冒昧问一下,刚才我说的话,在你听来是什么?”
松田阵平叼着烟什么话也没回答,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从他比平时咬烟蒂更重的力道到有些迟疑的微表情,种种迹象都表明着事情不简单。
此刻我几乎已经能肯定我的“坦白局”出了问题,但心里却还是隐隐感到不安,因此我以一种非常真诚求问的眼神看着他。
松田阵平抽完了那根烟,随手将烟蒂捏在了烟灰缸里面,然后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散散风。然后他插着兜就这么站在窗户边,咬着烟含糊不清开口:“一堆毫无前后逻辑的胡言乱语。”
“比如?”我追问。
“……比如什么我昨晚是条狗之类的。”
显然松田阵平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在我无声的眼神追问下,还是非常烦躁且不情愿地回答了。
听完后,我陷入了沉默,默默捂着脸蹲了下去,感到一阵社死。我当然明白这件事背后的含义,这个世界存在的无形规则阻止我说出这个世界是“漫画”的真相。
但但但但是,也不至于让我说出的话变成这样吧!?
我深受打击,觉得暂时是不想再提起这个可能触碰规则的话题了。
*
最后,我只好和松田阵平解释说我也没办法说出原因,但我真的没有对他有任何不利的想法。只是由于这个十米的“磁吸”效果没办法解除,我恐怕以后得叨扰他很久了。
我就差对天发四以证清白了。
我认为松田阵平应该是相信了我说的话,因为他非常上道……咳咳不是……是非常聪明得略过了这个话题,并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后便转而询问了我关于我现在的状态的一些问题。
这些问题我的回答倒是没有被篡改掉,因此我越发肯定之前是因为涉及到了这个世界的本质才被限制了的。
在“勉强”算是开诚布公坦白之后,我本来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没想到松台阵平从电视机底下的柜子里拿出来一把卷尺开始丈量家里个地方的长度,显然是因为十米的限制。
我有点无语,情不自禁露出了柯南经典豆豆眼:“松田君,倒也不至于这样。只要我待在客厅的偏向卧室一些的位置,那你在公寓里大多数地方走动都不会触发十米的限制。”
松田阵平收起卷尺:“你试过?”
我点点头。
再最开始的几次轮回里面为了让自己不被这种突然的“脸贴脸”突袭,我可是试了很多次,才最终确认了安全范围的。
我向站在那里的卷发青年骄傲地扬起下巴,拍拍胸脯保证:“你放心好了!”
然后第二天早上,我就被光速打脸了。
因为松田阵平的房间和外面客厅隔着的距离没有十米,但是客厅靠近窗户那边和厕所的距离是有十米的。而我晚上不需要睡眠,所以正常喜欢待在客厅窗户旁看外面的夜景,当然实在无聊也会闭眼眯一会儿来度过漫长的时间。
总之,当松田阵平第二天早上起床去刷牙的时候,我没反应过来正好在十米之外,唰的一下就出现在他面前。
而松田阵平一抬头,看到的不是镜子而是我的一张大脸时,受到的惊吓过大,惊天动地咳嗽起来,差点把牙膏泡沫咽下去。
我非常识趣地没有出声,并且自觉地飘了出去,等他独自清醒一下缓过来。
但松田阵平还是黑着一张脸出来了,并且一副相当不想说话的样子。
“松田君,早上好。”最后还是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氛围。
“啊,早上好,早川。”他客气而彬彬有礼的回答我,我俩就这么坐在餐桌旁面对面,一时间分不清谁更想要沉默一点。
抛开这些插曲不谈,我的第十七次轮回,以及——某种意义上第一次——和松田阵平的“同居”生活还是非常的稀疏平常的。
我是习惯了无所谓,毕竟同样的套路我都经历了十六次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小小的异(寄)性(人)同(篱)居(下)的生活根本难不倒我!
*
另一边,松田阵平对此非常不习惯。这是他头一回碰到这样棘手的、没办法科学解释的事情。
突然能够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一只异性鬼也就算了,这只异性鬼还缠上了他,他还得时刻和她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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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十米以内的距离,不然就要亲身体验一下突脸袭击,那种惊悚感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尤其是自称“早川遥”的这只鬼有的时候的说话做事,还有某些时刻和他莫名其妙的“心有灵犀”,真的会让人眼前一黑。
……比如他晚上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这只鬼似乎很懂他的作息,不仅自动飘到了离卫生间不远的位置,还非常“善心”“特地”背过身,示意她不会偷看。
松田阵平:……
就,怎么说,放心了,但没完全放心。
但最令松田阵平头疼的,是由于对方的性别造成的一些困扰。首先他本来就不是能和女生交流得十分融洽的那一种类型,在联谊的时候尽管有不少人会冲着他的脸来,但最后基本上都和他谈崩掉,而且多半是因为他自己不怎么会说话的原因,这点松田阵平自己心知肚明。
现在被迫直接和一位异性——尽管对方是鬼魂状态,但到底是异性——同居,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自家幼驯染萩原研二倒是十分会讨女性欢心,并且对于如何和异性友好聊天也很有心得,松田阵在平和幼驯染聊天时顺便向对方请教了一下。
电话那头的幼驯染和他说完和女生沟通的要点之后,语气立刻变得奇怪起来:“小阵平,你真的不需要去医院或者神社看看吗?”
就是萩原到现在也一直还在怀疑他是不是最近没吃好或者没睡好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松田阵平夹着翻盖手机往客厅瞥了一眼,穿着单薄蓝色衬衫和百褶裙的少女正饶有兴趣的看着电视节目,一双棕色的眼睛紧盯着电视,看得十分入迷。
电视上面放的还是一只猫和一只老鼠的故事。
明明已经是23的成年人了,喜好却意外地很幼稚,松田阵平想着,看上去根本没什么攻击性的一只鬼嘛。
“那就哪天有空去神社参拜一下好了。”松田阵平和幼驯染约定好时间,挂断电话。
他以前不相信非科学的存在,现在哪怕亲眼见到了这类存在,也不会对神佛产生什么敬畏心,更何谈去神社寻求解决之道。
何况他遇到的非科学存在也没有杀伤力,哪怕有估计也打不过他这个小时候打过拳击的人。答应去神社只是因为幼驯染看起来真的很担心他,而且前些天早川遥也提过这档事,一副没去过很好奇的样子。
松田阵平习惯性地拿出烟想要抽,想到之前第一天在沙发旁抽烟的时候少女皱眉似乎很讨厌烟味的样子,手一顿,转身到阳台抽烟。
抽着抽着,他突然想到第一天晚上和少女的对话,对方的声音很清晰,说了什么一清二楚,但口型完全对不上。不过看对方茫然的样子,显然那也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有什么在阻止对方说出她原本要说出口的话,松田阵平敏锐地意识到。
而且直觉告诉他,那些话一定很重要。
不过没关系,松田阵平想,语言不是唯一了解这个人的途径。早川遥本身的动作、表情还有反应都透露出不少信息。那些信息也足够耐人寻味。
比起被动等待,他更喜欢主动出击,去抽丝剥茧,去拨开环绕在早川遥身上的层层迷雾,直到拼好最后一块拼图,还原一切。
4. 第十七次轮回
我托着下巴坐在椅子上,对着松田阵平发呆。他正坐在卧室的办公桌前认真拆卸最近新上市的一款手表,复杂的线路和各种工具堆满了不大的方方正正的桌子。
其实这个场景已经是第十七次发生了,这只手表我也是第十七次看到了,怎么拆怎么组装就连我这个手残党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复刻出来,但我仍然不觉得无聊。
我对松田阵平任何一个动手拆东西的画面都不会觉得无聊,无论重复多少次,看多少遍,也无论他是在拆机械制品还是在拆炸弹。
因为那样的场景真的非常、非常赏心悦目。
人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是会闪闪发光的,那种意气风发和自信,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喜爱,比任何夺目的宝石都要耀眼。
何况松田阵平还长了一张池面脸、拥有一副好身材。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他那双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背缓缓上移,落到他英俊的侧脸。
看了一会儿,松田阵平突然停下手中的事情,抬起头精准对上我的视线,缓缓开口,口吻无奈:“虽然我知道你没有事情可做,因此养成了长时间盯着什么东西看发呆的习惯,但你的视线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
“……对不起。”我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立刻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松田阵平摘下手套,揉了揉额角,语气更无奈了:“……你也不需要道歉。”
*
松田阵平觉得自家幼驯染教授的方法有问题——萩的说法是,和女孩子聊天一定要关注她们爱好什么,找准话题气氛就不会太僵住,以及口吻一定要温和。
但早川遥,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萩所说的名牌包包,化妆品,美妆美发这些东西,早川遥没有一样是感兴趣,或者说是了解的。她也没有喜欢的游戏、电影或者小说漫画之类的。
每每聊天,最后都是以尴尬结尾,还是早川遥先结束话题。甚至有一次结束之后,少女还相当锐利地指出他一点也不适合萩的聊天方式和技巧。
“松田君不用刻意改变聊天方式的。比起萩原君那种,我还是更习惯你原本的说话习惯。”对方这么说,吐糟道,“虽然你说话确实犀利有毒舌,而且不讨女孩子喜欢,但那也是构成你本人的一部分嘛!”
松田阵平并没有为此感到尴尬,反而还因此注意到早川遥对于他和萩原研二的过于熟悉。毕竟对方可是用了“习惯”这个词,而且连萩和女性相当谈得来这点也很熟知的样子。
她到底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和了解他们的?松田阵平记忆里可没有“早川遥”这个人的印象。他还特地翻阅了同学录确认不是他没见过面或者印象不深的同校同学。
除了知道他和萩的事情是个疑点之外,松田阵平没过几天就发现了另一个很让他费解的疑点。
那就是对方的知识面相当奇怪。
在某些方面,早川遥的知识到达了一种可以称的上是精通的程度,但在另一些方面这个人的知识储备又极度欠缺。
比如她居然认得出某一个冷门品牌,并且能说出其制造的已经绝版的机械时钟的构造——那个冷门品牌就连萩也是从他的嘴里听说来的——但居然没听过每个人上学时绝对学过的一首童谣,并对这首松田阵平本人已经听厌烦的曲子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松田阵平一开始以为是因为她死去的时间比较早,没见过现在的很多东西,但后来他很快发现并不是这样。
按照那个机械时钟还售卖的时间段来看,首先早川遥身上的衣服审美显然过于前卫了,这明显是属于现代一些的审美;其次,早川遥对于现在新出现的电子设备表现的接受度相当高,没有好奇,没有谈探知欲,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内。
这让松田阵平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和违和感,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连一些几乎可以称得上“常识”的知识不懂,却知道一些偏僻的知识的情况?她看向机械的眼神没有热爱,所以这个知识也不太可能是因为主动获取得到。
尤其是对方在机械上的知识知道的格外多,加之她又对自己相当熟悉,以至于松田阵平真切地怀疑过一阵子对方是不是原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但那显然也说不通。因为根据早川遥自己的表现,绑定他似乎也是非她意愿。
而且最重要的是早川遥和他无冤无仇,动机不足。
比起对机械感兴趣,还不如说那家伙对他本人的兴趣更大一点,经常盯着他发呆。松田阵平一边无奈地和眼前开口就是道歉的少女沟通,一边拿出手机给自家幼驯染回消息,让他早点过来。
不,不对,这家伙根本就是对任何事情都兴趣不足,平常总是看着他大概是因为面前就他这么一个能看到她的活人在她面前转悠。
是因为没办法碰到任何东西么?那起码会在一些自己在意的东西上面目光会流连一会儿吧。可松田阵平这些天也不是没有出去过,无论他去到哪里,带这只鬼逛到哪里,她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以一种看风景的眼神和把自己隔绝在外的态度。
人的欲望反应了一个人的内心,也往往吃完一个人的突破点。
而早川遥,没有欲望。
——简直就像随遇而安的樱花花瓣。不主动索取什么,只随着周围的变化被动接受。
*
萩原研二是松田阵平的幼驯染,两个人的关系十分要好,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对这一点我也十分清楚。虽然比起幼驯染这个称呼,我更喜欢竹马竹马的叫法,但后来发现他们彼此似乎都是用幼驯染,我就跟着改口了。
所以当松田阵平突然告诉我,今天他的幼驯染,也就是萩原研二无论如何都要来看一眼他的状态的时候,我露出了了然的目光:“是因为关心你吧。”
换做是我碰上多年闺蜜一朝突然能看见鬼,这只鬼还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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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且最重要的是这只鬼还是个异性……无论对方如何“再三”保证自己绝对没什么精神上面的问题,我也还是会担心的。
因此我非常理解萩原研二的反应。
不过听到萩原研二今天就要上门拜访的事情还是让我有些意外。
在前十六次的轮回中,萩原研二来松田阵平家里的次数相当多,非常频繁,但今天显然不属于这“频繁来往”中的一天。
要说今天有什么事情的话,那就是松田阵平公寓的灯坏掉了——他晚上开灯的时候没开下来,家里又没有换的灯泡还特地大晚上出门跑便利店买,因此我记得很清楚。
这让我再一次意识到这次的轮回确实是有了不少的改变。而我对此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期待。新的发展会让我久违地调动起对这个世界后续的发展的期待。
就像我看一个动漫出的IF线那样的期待。
但比起之后萩原君的上门拜访,现在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飘到松田阵平的面前,一脸严肃:“松田君,你要不试着开一下你家客厅灯的开关?它好像坏了,我昨晚看它闪了闪,感觉会出问题。”
刚把手表原路组装完好的松田阵平闻言投来了质疑的目光:“这个灯我买了不是很长时间。”
言下之意:你在说什么鬼话?
我认真的眨了眨眼,再三强调我真的看到灯闪啊闪的。闪啊闪当然是我编的,但是没关系,灯确实是坏了的,结果最重要。
松田阵平在长久对视后,率先败下阵来,认命地去客厅查看。
“啪嗒”一声,明亮的灯光瞬间闪到了我的眼睛。
松田阵平抱着臂看向我,挑了挑眉,一副“这就是你说的灯坏了?”的表情。
我沉默了片刻,刚要道歉,就在这时,“滋啦”一声,在两双眼睛同时注视下,灯又瞬间灭了。
这下攻守之势瞬间变化。抱着臂的人变成了我,沉默的人成了松田阵平。
*
萩原研二上门拜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松田阵平站在人字梯上,腰上围了一圈挂着装满各种工具的袋子,戴着白手套的两只手举过头顶,正小心翼翼地将灯罩取下来。
一边取着,一边在和空气交谈。
他站在玄关处,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自己纵容自家幼驯染的不去医院看病是不是不对”的自我怀疑。
“小阵平,你在干什么?”萩原研二拎着装满水果的袋子走到厨房,熟门熟路地将东西放好后走了出来,看到自家幼驯染不仅拆了灯罩,还把灯泡也一起拆了,实在没忍住问。
大白天好好的,拆什么灯?
“早川说灯泡坏了。”自家幼驯染顺手将换下来的灯泡扔给他,回答道,“我开了一下开关发现确实坏了,正在换。”
……谁说灯坏了?
萩原研二有些欲言又止。
5. 第十七次轮回
他真的想不管不顾强按着自家幼驯染到医院检查一下,这已经不是能看到幻觉的程度了。
这已经严重到给幻觉起名字了!萩原研二以一种痛心疾首地目光看着自家幼驯染,不仅起了名字,甚至还真的把对方当做花季少女对待!
前些天小阵平突然变了脸从店里冲出去,跑到车道上差点被车撞到把他吓得惊魂未定就算了,他还做出似乎拉着什么人一样的动作,还和空气讲话,引得路人频频往这里看,那种看怪胎和神经病的视线刺得当时同样站在人行道上的萩原研二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
然后他询问自家幼驯染,对方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似乎费解他为什么会提出这么明显的问题,那时候他就不由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得到了让他彻夜难寐的回答:“萩,你难道没看见这家伙吗?”
难道他应该看到什么吗??
萩原研二艰难地挂着笑容继续追问:“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穿着薄毛衣和短裙的女生,年纪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小阵平一边说着,一边还止不住往旁边看,“就站在那里。”
萩原研二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人在那里。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坚持不住了。
与松田阵平一样,萩原研二也不相信鬼神,因此没有看到任何东西的他第一反应就是小阵平是不是最近忙着复习公务员考试的内容,压力太大了产生幻觉。
为此,那天回去之后,他还时不时的在短信里面暗戳戳地、旁敲侧击问起小阵平的近况——这当然是医生建议的。
萩原研二专门找相关的专业医生问过了,医生说他需要更多讯息,比如病人出现的幻觉是一时的还是长久的,病人对幻觉的态度在怎么样。
“你就当对方那个幻觉是真实存在的,不要刻意提及,就像聊天一样自然的和病人聊起这件事。不然会打草惊蛇,很多重症病人对别人说他们看到的人是假的都会很愤怒,进而开始防备。”
医生的话语还响彻在萩原研二的耳边,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他的心里。
一开始他还不以为然,小阵平和他可是幼驯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绝非旁人能比的上,小阵平和他无论是对对方的喜好还是表情都一清二楚。
小阵平怎么样也不会对他产生防备的!
甚至在小阵平答应去神社看一看之后他还诡异的感到安慰和放心。
看来小阵平还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他当时想。
而现在,萩原研二对着理所当然说“早川说的”的小阵平,简直是眼前一黑。
你醒醒啊小阵平!这个世界是科学的!
“啊……是早川说的吗?”他张了张嘴,以一种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恍惚状态,机械地跟在松田阵平走到厨房,开始择菜。
“对,萩你也觉得奇怪对吧?她就像有预知的能力一样,这盏灯昨天明明还是好的,但她很肯定地告诉我灯坏了。”松田阵平的声音从水池那边传来,伴随着开火的闸门声。
不,我觉得你比较奇怪,萩原研二沉默。
*
松田阵平直觉今天的萩原研二很奇怪,虽然对方表现的和以前任何一次上门做客一样,而且聊天也和往常一样的表情和语气,但那种属于幼驯染的羁绊还是让他意识到对方今天不对劲。
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松田阵平端着两碗饭出来,让萩原研二先坐下来,然后到客厅把某只沉迷动画片的鬼喊出来。
他替这只鬼拉开餐桌一头的椅子,随后又拉开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幼驯染萩原研二坐在的他的对面。
松田阵平对上了自家幼驯染有些疑惑的视线,以及略带迟疑地声音:“小阵平……她也要吃晚饭吗?”
不,她不用。
松田阵平瞥了眼坐在身边认真双手合十说“我开动了”,但最后只是托腮看着饭菜发呆的少女,和幼驯染解释:“她不吃,她碰不到食物,只是喜欢坐在这里假装自己也能吃饭。”
“松田君,这是一种仪式感!”
“吃饭是一件大事,就算我吃不了,看着也香啊!”
他想起早川遥的话,整合了一下意思转述给萩,然后就收获了来自自家幼驯染堪称诡异的眼神。
他被这种眼神看的浑身发毛,再加上今天萩上门之后他总是若有若无地感觉到到对方有点不太对劲,干脆摊开来直接问:“萩,你到底怎么回事?”
松田阵平蹙眉:“你刚上门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今天不太对劲。”
“小阵平,你到现在也还认为‘早川遥’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你的幻觉而是真的鬼魂?”对面的幼驯染叹了口气,放下饭碗,摆出严肃的表情问他。
"哈!?那不是当然的吗!她不是鬼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吗——等等萩你不会到现在还觉得是我出现幻觉了吧?"松田阵平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题出现在了哪。
然而反应过来之后他简直不敢置信。先前他一直以为自家幼驯染和自己在早川遥是鬼而不是他的幻觉这上面应该是达成了一致的。
所以他刚才还在想是不是对方最近身体哪里不舒服,或者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松田阵平甚至已经做好了和自家幼驯染一起解决问题的准备,但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萩还坚持认为是他出了幻觉,并为此而担忧。
松田阵平试图和幼驯染解释,但很快他就发现幼驯染逻辑清晰地驳回了每一条。
“我不是和你说了她的名字身高性别穿着之类的内容了吗?如果是幻觉不可能这么详细吧?”
“那也有可能是因为你的幻觉程度太严重了。”
“……那总不能说她那些不符合这个年纪女生的矛盾的喜好也是我幻想出来的?”
“为什么不行?小阵平,这不是更巧了吗?你喜欢拆卸机械,不懂名牌包包等那些女生喜欢的东西,刚好对方也不喜欢,还恰好还能说出你之前有一阵子心心念念的牌子的产品的构造。”
不,那也是他疑惑的点啊!
“……她的穿着也不是这个时间吧?她穿的可是初秋穿的衣服!”
“那我就更要怀疑你什么时候开始看到幻觉了,秋天才刚过不久吧?”
“那十米的距离限制?”
“你为你时常看到幻觉脑补的设定。”
……
……
长这么大,松田阵平头一回体会到“百口莫辩”是什么感觉。
对于松田阵平自己来说,看到早川遥确实是真真切切的现实,而非他的幻觉,但对于看不到的萩原研二来说,就是他脑袋出了点问题。而且对方还严丝合缝的给所有说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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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找了补”。
松田阵平无比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然后彻底哑了口不知道该从什么角度反驳萩的话。
他烦躁地拿出一根烟开始抽,目光移向了一切分歧的罪魁祸首——罪魁祸首甚至还听着听着乐不可支得笑了起来,见他目光看过去还耸了耸肩表示和他说过让他和萩好好解释一下的话。
松田阵平被对方幸灾乐祸的笑声整得更加心烦意燥,他叼着烟揉了揉卷发,含糊不清开口:“话说回来,这本质上还是因为你才会搞出来的问题吧?为什么是我来处理,你在一旁吃瓜?你难道不应该一起想想怎么消除萩的怀疑吗?”
“他看不见我,我又什么都做不了。”少女说,“你和萩原君是幼驯染,哪怕你向他转述任何‘早川遥知道萩原君的XXX事情’,最后都可以解释成因为你也知道,比如‘这是你幻想出来的,你知道的她自然也知道’之类的。”
松田阵平:“……”
那确实。
而对面的幼驯染目光更担忧了:“小阵平你又在和幻觉对话了?”
……
最后的结果是松田阵平再三和自家幼驯染说明他确实是看到鬼了,并且把去神社的计划提上日程,才暂时让幼驯染放下心——“暂时”。
所以关于“早川遥”这只鬼的一切,他得赶紧调查。
松田阵平站在公寓楼下,目送萩原研二离开,这么想着。
“走了。”他收回视线,习惯性喊了声早川遥。
*
自那天萩原君上门拜访之后,松田君的行动轨迹几乎可是说是变得和前十六次完全不一样了。
十月底,他和萩原君一起去了一趟神社,得到巫女“鬼怪有可能真实存在”的答案;后面随着天气的变冷,他反而待在家里的时间变得很少,大多数时候他都和萩原君待在一起,就连复习公务员考试的考试资料也会选择和萩原君去图书馆。
他也经常出门,去各个商场闲逛。偶尔会买一些衣服之类的,但大多数时候是真的闲逛——什么都不买的那种。
因为十米的限制,我当然也是全程跟着他的。这些地方我虽然在后来也来过——跟随着已经当警察的松田君一起——但那时候多数是为了拆炸弹,人群提前备疏散了,商场相当冷清不说,我也没心情看那些琳琅满目的货物。
所以我逛的非常开心。
萩原君一开始非常担心松田阵平的情况,但后来可能是发现松田君除了“出现幻觉”之外,依旧是他熟悉中的幼驯染,逐渐放下了心,甚至偶尔也会在我和松田君说话的时候插进来说两句。
然后我就发现我和萩原君非常的聊得来。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情商很高,又一向擅长和女生聊天,但不妨碍我确实感到舒心。
因此在萩原君建议我换个称呼,现在的叫法太生疏的时候我爽快地答应了。
“那就叫萩原吧?”我想了想说,“那松田君我也一起改口叫松田好了?”
萩原研二说可以,而转述的松田阵平回头看了一眼我:“你喊研二和阵平也没什么问题。”
“不会太直接了吗?”我眨眨眼有些犹豫。
卷发青年似乎哼笑了声:“你还要‘借住’很久吧?现在我们还不够熟悉吗?”
“好吧。”我没什么犹豫的改口,“那阵平你和研二也叫我小遥就好。”
6. 第十七次轮回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已经来到十一月月底。
街上的树已经全部变得光秃秃的,只余下粗壮的枝干,天气也寒冷起来,行人纷纷穿上了厚大衣。
自八月底我在街上绑定松田阵平之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我认为松田阵平已经完全习惯了家里多出来我这个“女鬼”的事实。具体例证如下:
近一个月我根本没有在他十米之外进行突脸袭击过,与此相反的是松田阵平越来越频繁喊我。
比如现在。
“早川,我要出门了。”
松田阵平换好鞋站在门口,转过头喊我,等我慢悠悠飘过去再开门。
飘过玄关的时候我看了眼日历,11.29。
我眨了眨眼,本来想问对方今天出门干什么的话又自然地咽了下去。前十六次轮回里的今天,松田阵平的活动轨迹都是一样的,出门去前面十字路口的书店买新出的试卷资料。
“来了来了。”出了门,我一边叨叨着一边和松田阵平抱怨,“奇怪最近怎么总是觉得有点凉凉的,明明我根本感受不到温度。”
说着我狐疑地瞥了一眼松田阵平:“不会是你在放冷气吧?”
卷发青年不可置信地“哈”了一声:“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甩锅的技术真是越来越熟练了啊早川遥!”
我向他做了个鬼脸,心虚地小声嘟囔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就甩锅给你!”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我自己心里隐隐有点不安,或者说没底。因为最近出问题的不仅仅是我似乎好像能感觉到“冷”这一回事。
我在前面十六次的轮回中的状态是“什么也碰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我能够穿透任何东西,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不仅我碰不到别人,别人也碰不到我。
但前些天开始,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
松田阵平的公寓客厅有一个很大很软的沙发,我特别喜欢“坐”在上面。实际上我根本不是坐,我是盘腿飘在沙发的上空,和沙发隔着大概一指的距离。
前天我打算看电视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坐上去”,身体却没有和以前一样穿过沙发,而是真实的被沙发挡住了。我当时愣了很久,最后有点不敢置信的尝试着以正常的坐姿“一屁股”坐了下去。
——然后我的身体还是穿过了沙发。
但是我的腿的确是被挡住了。
我万分肯定这一点。
……昨天这样的情形也发生了,而且比起前天我坐下去的时候感觉到了自己被沙发挡住了一秒,然后我又穿透而过了。
但一秒也是一秒。
我还不确定这样的变化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按照现在的发展……也许有一天我可以和这个世界的东西接触到?
“早川?”
“早川遥!”
“唉!”听到全名,我一个激灵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对上松田阵平不爽地表情,“……对不起我走神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说早川,你这样真的是让人很不爽……”松田阵平摘下眼镜,那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住我,配上那副不爽的表情,看上去格外具有压迫感。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出来的时候不要总是发呆。你这家伙发呆起来完全是把别人忽视在外吧?什么话都听不到,喊你也听不见,要是遇到危险打算就站在原地吗?”
“……哦。”
我想争辩一下,我根本碰不到东西,也不会碰到危险,但是一想到前些天开始发生的变化,话语在喉间不自觉哽住了,最后只好弱弱的应下。
卷发青年又把眼镜戴上了:“希望你这次不是左耳进右耳出。”
“我才没有!”
“是是是你没有。”对方敷衍地嗯嗯两声,语调听上去特别欠揍。
我不想说话了,撇过头不想理这个人。没一会儿有暗戳戳移了回来,周围看向松田阵平的视线实在太火热了,连带着在他旁边的我也受到了波及。
我从那些视线中看出了“这个年轻人怎么在和空气说话”“年纪轻轻怎么就有了精神疾病”“大白天带什么墨镜”等多重丰富含义。
视线中心的松田阵平本人倒是坦然地很,迎着各色眼神大大方方的走,完全不把别人的视线当一回事。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格外佩服他的心理素质——说起来之前也问过他为什么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那是九月的事情了。当时松田阵平正在店里挑选修手机的材料,听到我的问题也没停下手中的事情,漫不经心地反问我:“一直注意别人不会很累吗?”
我哽住了。
“这不是累不累的问题吧?”
作为一个I人,被关注我不会羞耻的吗!!你知道我们I人,是一群喜欢聚会待在角落,第一次搭讪因为紧张不说话会被误认为高冷的生物吗?!
卷发青年终于放下手中的零件,转头看我,:“对我来说就是累不累的问题。你既然了解我的话,也知道我根本不是那种会在意别人的人的类型吧?”
大概是因为没有他想要的零件,松田阵平语气很差地补充:“与其关心他们,我还不如静下心做我的事情。反正这群人的视线也影响不到我吧?”
那确实影响不到。但是很少有人真的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大多数人都是嘴上不在意,实际上心里会别扭地反复复盘。
但我知道松田阵平说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率性而为,活得自我又潇洒。
我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所以这家伙人气那么高绝对也有这样的因素在的吧?
帅得有点太过头了啊,松田阵平。
这让我感觉有点不妙,自这次轮回以来,我感觉我对松田阵平的了解越来越多面了——在真实和这个人接触后,简直没办法不被这个人吸引。
那已经快不仅限于对动漫人物的喜欢了啊!我有点惆怅。能够对话的人根本没办法完全当做动漫人物,我现在的喜欢已经快变质成对现实男性的“好感”了。
*
为了防止突脸袭击,松田阵平的对策非常之简单粗暴——他需要长距离移动的时候喊早川遥跟着就行了,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他喊早川遥的频率越来越高。
等他发现的时候,这个频率已经变成了一天几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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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是被喊的早川遥还是幼驯染萩都没有对此提出疑问,哪怕一次。一次和幼驯染出去的时候他提了一下,得到了对方理所当然的回答:“小阵平不是说小遥不能和你超过十米的吗?那你经常喊她跟上也没什么问题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早川遥是不是和他的生活联系的太紧密了?松田阵平想,不过这段时间也获得了对方很多信息,不亏。
对早川遥为什么会认识他们这一点,松田阵平隐隐有了几个猜测。
第一个,她从哪里认识了他们的熟人,进而打探到了他们的消息。这个猜想先前就被他否决了,因为在聊天过程中,松田阵平发现早川遥知道的很多关于他俩的事情都是他和萩没有对外说过的。
所以对方绝对不可能是通过别人认识他们。
第二个,她在八月份在那个路口之前就“认识”了他本人。虽然还不能完全肯定对方具体是以什么方式认识的,但松田阵平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
对方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名字,后面也很熟悉他的家,显然是认识他本人,进过他公寓的熟人的表现。就松田阵平观察的结果,早川遥不仅对他这个人本身很熟悉,还对他的一部分行程也很熟悉。
这几个月松田阵平经常会在早川遥脸上看到两种表情。一种是“果然是这样”的了然,一种是“居然不是这样”的惊诧——后面那种多出自于他突然改变行程的时候。
在好几次看见这种表情之后,松田阵平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
早川遥要么是听过他亲口说过这段时间的经历,要么就是曾经亲身与这段时间的他本人产生交集。前者被他否决了,因为他不可能和一个异性说过这么多私密的行程,那么后面一种的可能性就格外高。
因为经历过,所以才会熟知行程,所以才会了解他们。
那么问题来了,早川遥为什么会重新经历这一段时间?平行世界还是回到过去?以及早川遥经历这一切是死之前还是死之后?
仍有许多问题萦绕在松田阵平的心里,但总归是有了明确的方向。
*
十二月初,那种能被沙发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而且时间越来越长,我隐隐的预感愈发强烈,直到某一天成了现实。
——我能坐上沙发了。
不是以灵魂飘荡的方式,而是真真切切的,像是活着的人一样坐上沙发。
我以正襟危坐的姿势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
太久没有这么踏实的坐在什么东西上面,以至于我有点恍惚,连电视也没有心情看了。
也许是我今天没有像以往一样隔一段时间喊一下松田阵平换台,他略带疑惑地自己从房间出来了:“早川你今天有喊过我吗——”
他的声音在看见我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戛然而止。
五分钟后,我坐在沙发上,松田阵平坐在对面,我俩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你,这是什么情况?”松田阵平斟酌着谨慎开口,率先打破沉默。
我按了按沙发,软软的沙发立刻陷下去一截。
“就是你看到的情况,我好像能碰到沙发了。”我说。
7. 第十七次轮回
此刻,电视机里的动画声响彻在这一方不大的空间里,我低下头,手指戳了戳绵软的沙发。软糯而真实的触感既熟悉,又陌生。
无法言语的复杂感受如一团乱麻堆积在心里,我想我应该感到欣喜,但也许我真的已经作为幽灵太久了,紧随着欣喜涌上来的居然是一种近乎“近乡情怯”的恐慌。
我抬起头看向松田阵平,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哑然。
坐在对面的松田阵平突然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弯下腰若有所思:“你现在是只能碰到沙发,还是其他的东西也能碰到?”
烟草的味道蛮横地钻入我的鼻子,最后而来的就是他头发上洗发水清新的味道。
我大脑近乎宕机,条件反射往后缩了缩。
这是不是靠的太近了。
我忍不住想。
而且松田阵平是不是刚刚才抽过烟?这味道也太重了!
“我不知道,我还没试过。”
“那就试一试吧。”松田阵平直起身,伸手指着沙发另一头的抱枕,语气平缓,“那个抱枕你能碰得到吗?”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依言试了一下。
——能碰到,而且还能抱起来。
“电视机遥控器呢?”
我按住了遥控器切台按键,电视上播放的动画片变成了新闻。
……
“茶几?”
“电视?”
“餐桌?”
……
在把整个公寓彻底摸索了一遍之后,我和松田阵平得出了结论。
我现在能够接触到的东西,只有客厅里的三样东西,沙发以及沙发上的抱枕、电视遥控器和茶几。
其余的东西我仍然会穿透而过。
我抱着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为什么是沙发?”
难道是我坐的太多了吗?不能这么随便吧?
“可能因为这里是你接触最多的地方。”松田阵平将之前拉来的椅子拖回到餐桌旁,然后伸手向我比划示意,“这里,客厅,是你平常待最久的地方对吧?只要没有出去,你一个下午就会耗在这里看电视。不过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你怎么这副表情?”
因为我觉得用这个理由解释的话也太随便了。我心里吐槽道,想把这话怼他脸上,又突然想到什么。
“……”我摩挲着下巴,脸色凝重起来,踌躇两秒开口:“要这么说的话,难不成我想要接触什么东西就得在长时间待在那里吗?而且话说这个长时间至少要有几个月吧。”
我倒是无所谓哪里都行,但是我还有十米的限制,如果我想要和外面的东西接触呢?松田阵平总不可能在瓜果摊、商场公园之类的什么地方待上几个月吧?
这根本不现实啊。
“……”
听完我的话,卷发青年露出了无语的半月眼。他揉了揉额头,随后以一种令我感到炸毛的怀疑眼神上下扫扫视我一圈:“早川,我有的时候真的怀疑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我感觉我的理解力被人嘲讽了,难以置信地坐直身体:“你居然怀疑我的理解能力?”
我可是文科生!阅读理解可是我的强项!
“但是你根本没理解我的意思吧。”松田阵平毫不留情吐槽,“你没发现你只对客厅这里的沙发有接近''归属感''的情绪吗?这才是你为什么能碰到沙发和茶几的原因啊。”
*
发现早川遥能够接触到沙发的时候,松田阵平也很震惊,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平静做出应对,甚至比还在愣神的早川遥本人还联想到了更多东西。
比如,早川遥能够碰到沙发的原因。
他微微俯身,自上而下注视少女现在的姿态。对方以一种端正的坐姿坐在沙发上,双腿自然的岔开一点,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戳了戳沙发坐垫,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放松。
人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觉得有安全感的地方才会放松。
松田阵平还记得,一开始早川遥刚开始住进公寓的时候,总是习惯以一种十分端正的姿势坐着,无论是坐在沙发上还是椅子上,无论是在干什么。
对方嘴上虽然面上不曾说过自己不适应,甚至还会反过来试图嘲笑一下他——但松田阵平看得出来,她说话的时候身体不自然紧绷,两只手偶尔会因为紧张搅和在一起,这都是她不适应的证据。
那时候的早川遥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做出简直像是把这里当成自己领地一样的完全放松的姿态。
和现在完全是天差地别。
当时松田阵平被“突脸袭击”弄得憋了一肚子火,正处于对早川遥最烦躁的时期,也真的在考虑要不要找什么神社,想办法干脆切断这种莫名其妙的链接,连对方身上显然隐藏的谜题都不愿意探索了。
他不是慈善家,也对女生没什么英雄救美的情结,说到底还是早川遥最开始先缠上他的,那他嫌烦躁想要摆脱也很合理吧?
但最终松田阵平却没有那样做。
在他先一步到达临界点真的受不了之前,早川遥先向他道了歉,为那个根本不是她主观意愿造成的“十米限制”。她说她有发呆的习惯,一不留神就会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所以很多时候可能无法及时注意到他的动向,如果可以的话,请他走动的时候喊一下她。
他和她一样都是这该死的“十米距离”的受害者。而且和他不一样的是,他好歹保持着正常的生活,而面前的这只鬼显然比他的处境更惨一些。
想到这点,松田阵平满肚子的火气就这么一下子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下去,发不出来了。
冷静下来之后,他寻思着现在这玩意儿恐怕一时也没办法很快就解除,倒不如商量好互不影响来的方便。
对方的提议倒真是一个好办法。所以他答应了。
要实施这个提议的先决条件是要记得早川遥这只鬼的存在,先前松田阵平被对方突然出现在面前吓一跳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他没想起来家里多了个鬼,所以才频频被吓到。
从那天开始,松田阵平会刻意地让自己的目光更多的放在这只鬼的身上,尽早习惯对方的存在。
无论是探究谜团,还是适应这种新生活,最重要的点都在“早川遥”本人身上,松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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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平告诉自己。
然而慢慢地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长,松田阵平逐渐注意到早川遥此人可谓是相当矛盾。
对方有着阳光开朗的一面,这是无疑的。出去玩的时候,她能和萩唠嗑一整路,话题从新上市的包到最近热门的歌,把他这个中间转述人都整得够呛,口干舌燥不停喝水,而她却完全不感到疲倦,对每一个话题,无论是他提出的还是萩提出的都抱有很大的兴趣。
但另一方面,她对身边的任何东西——除开和他或者幼驯染有关的,比如商场新上的衣服、咖啡店新出的饮品,或者游乐园的设施,她都会用秉持着一种奇怪的置身事外的态度。
会心血来潮的询问一两嘴,但也仅限于一两嘴,更多时候都对此兴致缺缺,根本无所谓有没有什么新变化。
不仅如此,因为时常要喊早川遥,松田阵平也经常见到早川遥回神前和回神后的两种状态。
如果要松田阵平来形容的话,就是精致却死气沉沉的“人偶”陡然转变成鲜活热烈的人。这强烈的反差让松田阵平好几次都不禁蹙眉,心里涌起无法忽视的违和感。
后来有一天,听着耳边早川遥叽叽喳喳要他转给萩的话的时候,松田阵平突然忽然灵光乍现,意识到为什么早川遥为什么会那么矛盾,为什么会对其他东西兴致缺缺,又为什么对他和萩的话题很感兴趣了。
因为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很薄弱。唯一能够看见她的人只有自己,唯二可以交流的只有他和幼驯染萩。
所以对于早川遥来说,这个世界完全是把她排除在外的,除了他和萩。
——这样可不行。一个人和世界的联系全部压在一两个人身上根本不是什么健康的思想态度啊。
松田阵平这么想着,行动力超强的他回到家之后当即改变计划。
原先他想着自己和早川遥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和态度相安无事就好,哪怕是需要观察对方也是以一种旁观的态度。
但从那天开始,松田阵平会主动的问早川遥要不要看电视,尽量少去客厅,把客厅留给早川遥,竭力给早川遥营造一种“客厅是她的”的感觉,也会给她买最新的电影或者动画DVD之类的。
无论什么,能引起她的兴趣就行。松田阵平叼着烟,在展板的计划上打上勾。
松田阵平回过神,微微推退开一点,目光散漫地从早川遥身上离开,在整个客厅逡巡一圈。
他的计划成效显然。早川遥完全放开来了——不仅是面对他和萩的态度更加随性,看电视喊他出来调台更是毫不客气。对此松田阵平喜闻乐见,但他也没想到还会有意外之喜。
松田阵平直觉早川遥的变化就是为什么她能碰到沙发的关键。能佐证这种猜测的证据——不够全面,但确实是证据的东西就是……
“你现在是只能碰到沙发,还是其他的东西也能碰到?”
不出他所料,早川遥确实只能碰到沙发、遥控器和茶几。这让松田阵平自己的猜想显得更加合理起来。
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早川遥是可以接触到任何东西的——如果她和这个世界联系地变得更紧密的话?
8. 第十七次轮回
萩原研二和自家姐姐刚通讯完,手机就又滴滴响了起来,他点开一看,是幼驯染碎碎念念的吐槽。
【萩,女生果然还是很难懂。我说话也没那么直白或者惹人生厌吧?怎么她又生气了?】
啊不,其实你真的蛮容易惹女生生气的。看完简讯之后,萩原研二忍不住吐槽。
前些天他可刚得知自家幼驯染的战绩到现在还在下面几届学弟学妹的联谊会上频频被提起来呢。
换做别人估计这时候会昧着良心为松田阵平找补,但作为幼驯染的萩原研二就完全没这个顾虑,问心无愧地吐槽。毕竟每当对方和异性进行了一场结果糟糕的交谈——尽管那并非他本意——之后都是他来善后。
不过幼驯染幻想出来的设定真是相当真实,就连萩原研二自己也好几次被忽悠过去,差点以为他口中的早川遥真的存在。
想到这里,萩原研二心里不禁变得微妙起来。只是没想到小阵平幻想出来的女性居然是这个风格的。毕竟小阵平的理想型,是自家姐姐那个类型的女性才对,这点他俩心知肚明。
而就萩原研二自己勾勒出来的“早川遥”形象,与其说是刚毕业即将进入社会的大学生,倒不如说是还没褪去幼稚的少女。小阵平最不擅长沟通的也是这一类类型,幻想出来的女性是这个类型真是自找麻烦。
萩原研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给幼驯染发简讯:所以发生什么了?
幼驯染直接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萩,”对方颇为郁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女生生气怎么哄?”
“……你到底怎么惹人生气了?”听到以前绝对不会从幼驯染嘴里问出的话,萩原研二心情复杂地切换成“军师”角色,“在我的印象里早川遥不像是会闹脾气的人。”
萩原研二听着电话那头幼驯染显然压着烦躁的语气,走到书桌前翻了翻之前医生给他的手册,在问题大全里面找到了这一条。
“患者幻想出来的人也会和患者本人吵架,这是患者坚信和证明对方存在的一种方式。”
“……我应该没有哪句话戳到她吧?我说话已经很客气了,总不能是因为我怀疑她考上大学的水分吧?”电话那一头幼驯染逐渐暴躁的声音渐渐和手册里面的症状逐渐对上,这让萩原研二心情更加复杂。
他闭了闭眼,熟练地开始安慰自己并疯狂洗脑。这是自家幼驯染,而且对方至今除了能看到幻觉疑似学习学疯了之外没什么其他症状,拆卸和组装机械的热爱以及天分也都还在,平常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能看到幻觉也没什么……对吧?
洗脑完毕,萩原研二感觉自己灵魂整个都升华了。他非常平静地配合自家幼驯染的话题往下接:“我想想。你之前说她喜欢看那个机器猫的动画片?”
“我记得最近这个动画片好像有宣传的来着……我来找找,上周我在街头拿到的传单好像说有什么活动来着……找到了!”萩原研二从堆放着杂物的抽屉里抽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纸,在最底下找到了想要的信息。
“射气球拿奖品,一等奖就是那个机器猫形象的抱枕……”萩原研二念道,“*……小阵平你要不要去试试看?”
“不,我没说我去,我的意思是你去买这个哄人家。”萩原研二木着脸拒绝,他一点也不想当幼驯染和幻觉play中的一环。
……“我单独去的话目的太刻意了点吧?……等下我不是说这个,喊你去是因为我还有事要和你谈一下,关于早川遥的。”幼驯染那边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像是突然离远了手机,随后那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总之,萩你就和以前一样老地方等我好了。”
萩原研二:“……”
他还能说什么呢,这是自家幼驯染。
*
自我能碰到沙发那天过去已经两天了,这两天里面我没有理会过松田阵平一句。这并不是因为我在生气,我没什么好生气的。我只是在思考他说的话。
“你没发现你只对客厅这里的沙发有接近''归属感''的情绪吗?”
毫不夸张的说,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打在我心里。
这段时间我太习惯每天看看电视,偶尔出去闲逛的生活了……这句话把我从这种几乎可以说是十分悠闲的心态中拉了出来。我试图抽离开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审视我自身,审视我这段时间的表现。
然后我就感到了懊恼和惊愕。因为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忘记了,这是一部漫画。我面前的这个松田阵平,也只是一个漫画人物。我对这个人物贯注的感情已经不再是“早死的漫画白月光”,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一定是这次轮回对方能看到我、行动很多时候都出乎我意料并且和前十六次轮回都不一样的缘故,让我放松了下来。竟然忘记了这是设定好的走向。
——也忘记了松田阵平会死在那场爆炸里。
他会死,而你的时间会重置。这不过又是一场轮回,只是恶劣程度比起前十六次更加严重了。
我想起那声撕心裂肺的“萩原”,想起晴空之下爆炸的轰鸣巨响,四散尖叫的人群在脚底下显得那么渺小。如果我一开始就是无坚不摧,有着金手指的穿越者,我会带着我尚未泯灭的中二之魂试图踹掉他和萩原的便当。
但我不是,我清楚我没有力挽狂澜的本领。而且我现在也……根本碰不到什么东西,还没办法告诉松田未来的事情……所以如果我真的把他们当做真实存在的人的话,如果我和他们很亲近的话,我亲眼看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在爆炸中尸骨无存的时候,一定会比前十六次更加崩溃的。
毕竟以前我玩游乐园的时候最喜欢摩天轮,而现在的我,大概盖哪怕真的能体验游乐园也会避开摩天轮吧?
我缩在沙发上,揪着新买的抱枕边角。面前的茶几上放着遥控器,但我却没有心情拿起来打开电视看。
【你没发现你只对客厅这里的沙发有接近''归属感''的情绪吗?】
烦死了,松田阵平。
我的归属不在这里,我的归属……在我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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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能不能回去的另一个世界。那里有我的父母和朋友,尽管十七的轮回已经让我忘记了他们的面容和声音,也不确认这么久时间他们是否还在人世,但那里才是我的来处。
但是……
但是。
这里,这客厅的布局是我已经闭眼就能描绘的程度。我身下的沙发,柔软的触感熟悉地让人想要流泪。
以及……熟悉的日常和熟悉的人。
“早川。”
人真的是喜欢贪恋一时温暖的生物。我捏紧了抱枕的边角,又陡然松开,看着它从皱成一团恢复成蓬松的原样。
“早川。”
“干嘛——”我拖长语调抬起头不爽地看着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说他要和萩原研二出去一趟。我点点头把抱枕放下来,跟着他飘出去。
然后我就看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汇合之后一起走到了……杯户公园。
我看着一群人围着一个摊子,那是我以前就见过的那种摊子。许多小气球被钉在一面墙上,打中的越多排名越高,奖励也越好。
我看到一等奖是个抱枕,机器猫的抱枕。
我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松田阵平。他正在付钱,然后从老板那里拿到玩具枪,而萩原研二在一旁看着。
很快,松田阵平拿到了第一。
也是,虽然还没有进入警校,但他的确是很优秀的也很有天分的,不然最后也不会成为鬼冢班的前五。
松田阵平得到了那个抱枕,然后和萩原研二一起回到他租住的公寓。他把抱枕放在沙发上,摸了下鼻子,咳嗽一声跟我说,给你了。
萩原研二在一旁摇摇头,好像没眼看他。
我垂眸,蓝色的机器猫好像在和我大眼瞪小眼。
我伸出手把抱枕抱起来,坐到沙发上。
“谢谢。”
我对着松田阵平的池面脸,小声道。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我那些有的没的想法都不重要了,起码第十七次轮回,我要参与进松田阵平的人生。
哪怕最后结果是他殉职,我的时间重置,然后这段时间只有我记得。
“……等一下,小阵平。”
我和松田阵平扭头同时看向萩原研二。对方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脸上仿佛见了鬼。
“萩,怎么了?”松田阵平问。
萩原研二指了指我所在的位置和抱枕,又指了指松田阵平,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恍惚,就连出口的声音都像是嗓子劈了个叉:“你……你,早川遥???”
“对。”松田阵平点头,“她现在能碰到沙发了。”
然后我眼睁睁看着萩原研二脸色更加恍惚了,还有一点微不可查的扭曲。那种感觉就像是……呃,如果要我打比方的话,大概就像学生在考试的时候看见有一道题目既考古诗又考数学,那道题自己还不会一样。
非常之破防。
非常之不可思议。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要碎了。
9. 第十七次轮回
萩原研二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曾经。
不过现在,此时此刻,萩原研二觉得自己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大概已经碎裂的彻彻底底并且从此再也拼不回去了。
你这辈子有没有为什么拼过命?
如果萩原研二知道这个问题,他一定会非常斩钉截铁地说,那就是捂住自己岌岌可危的世界观。
他闭了闭眼,再次说话的时候声音重新变得冷静,但从他的表情上仍然隐隐透露着一种绝望:“……小阵平,小遥是正坐在沙发上吗?”
他的幼驯染奇怪地看着他:“对,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事情,她从前两天开始能碰到沙发了。”
哦,要说的原来是这件事。
萩原研二试图冷静,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
然后失败了。
萩原研二感觉自己世界观崩塌的声音如果用成语形容的话,可谓是“震耳欲聋”。
这对吗这不对吧???原来早川遥是真的存在的鬼吗?那他人生之前接受的那么多唯物的教育难道是错的吗?
不对,早川遥真的存在,那之前岂不是他误会小阵平了。
萩原研二艰难地接受了世界上有鬼的事实,随后联想到先前小阵平说过的那些话,什么“十米限制”什么“同居”什么“怎么哄女孩子”之类的,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欣喜还是忧伤。
好消息:自家幼驯染没有心里问题,没有出现幻觉,他之前的担忧可以放下了。
坏消息:名叫“早川遥”的鬼是真的存在的,而且目前和小阵平处于绑定状态。最重要的是小阵平喜欢早川。
先前萩原研二以为“早川遥”是幻想出来的,对这个虚构的女性和小阵平绑定没有产生什么联想,毕竟他一直坚持和说服自己的观点是小阵平总会有一天意识到这是他的幻想并且走出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都是他自己添加的设定。
但现在知道这是真的存在的“鬼”之后,萩原研二再来看就觉得……这真的没问题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年龄还相仿,尤其自家幼驯染甚至都开始问他怎么哄女生了!!
自家幼驯染是不是对小遥产生了点男女之情?可是对方是鬼啊!
“啊。”对自家幼驯染的处境产生了新的担忧的萩原研二在之后的聊天中频频隐晦的向自家幼驯染提起这件事,显然自家幼驯染和他的默契非凡,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只是表情相当不好看。
“萩,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有的没的啊?我对她可没有那种兴趣!”松田阵平面无表情道,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在厨房里面抽了起来。
这家伙觉得自己说话很隐晦吗?都快把你是不是想发展人鬼情未了的表情摆在脸上了。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萩原研二的确是相当隐晦地提醒了几句,但松田阵平是谁?他萩原研二的幼驯染,这种程度的提醒在他的耳朵里也不亚于直接说了,因此他毫不客气地点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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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数就行。”萩原研二松了口气,“所以现在小遥是只能碰到沙发吗?还是所有东西都可以?”
想了想,他又追问:“你呢?小遥能碰到你吗?”
松田阵平动作一顿。
萩原研二了然:“没试过?”
松田阵平没说话,把烟掐灭扔进烟灰缸里,和萩原研二默契对视一眼,两人径直从厨房出来走到早川遥坐着的沙发前面。
在松田阵平的视角里,早川遥正爱不释手地拥着机器猫的抱枕,呈八爪鱼一样的姿态盘腿坐着;而在萩原研二的视角里,沙发有一处相当明显的凹陷了下去,机器猫图案的抱枕悬在空中,中间明显是被压弯了一条线。
“早川。”松田阵平想直接开口说要不要试试碰他一下,临到嘴边感觉这话从自己嘴里说会不会显得有点变态,又紧急刹住了车,话在嘴边滚了一圈也没找到更合适的说法,最后只好咽了下去。
盯着看过来的少女疑惑的目光,松田阵平扭头眼神向很会聊天的萩原研二求救。
萩原研二:“……”
虽然知道是因为措辞问题,但小阵平,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也是男的,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也不会正直到哪里去?
萩原研二对着沙发凹陷下去的方向,谨慎地组织了一下语言给自己和小阵平叠甲,道:“小遥,你之前是完全没办法碰到任何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品都不行对吧?那既然你现在能碰到沙发,那你能碰到小阵平吗?”
10. 第十七次轮回
我愣住了。
能不能碰到松田阵平这我还真没试过。
我有点犹豫地看向松田阵平,得到本人的首肯后放下抱枕飘到他的面前。
放下抱枕的时候我还没产生类似紧张之类的情绪,等我飘到他面前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要和一位异性接触,这位异性还是个大帅哥。
母胎单身、死前死后都没有和异性有过接触的我瞬间有点红温,对上松田阵平平静的视线更是紧张地手一时间不知道往对方的哪个身体部位上放——我应该是呃,摸,不对这样说好奇怪,碰一下松田阵平的手臂吗?
可恶松田阵平怎么表情这么淡定坦然啊显得我好大惊小怪。我定了定神,伸出手拉起试图拉起松田阵平垂在身侧的手臂。
*
松田阵平当然没有早川遥想象的那样镇定。恰恰与此相反,他和早川遥一样紧张,手不自觉攥成拳头不说,就连浑身的肌肉都暗搓搓绷紧了,只是面上稳住了而已。
幼驯染挑起的这个话题,显然是一个非常有必要搞懂的问题,但是两人的思维都非常默契的拐向了“这个问题很有意义也很有必要”这一点,从而忽略了实际操作的问题。
那就是证明“早川遥能不能碰到松田阵平”这个命题的结果,早川遥就必须要和松田阵平进行松田阵平进行肢、体、接、触这件事。
而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点的松田阵平情绪变得有些起伏不定也是难免。这当然不是因为松田阵平把自己看做黄花大国女,碰一下要命什么的。
何况虽说单身男女之间理应要保持距离,但一来这又不是什么充满暧昧的调情,只是一个实验,二来实验双方还都一身正气,没有任何杂念。
松田阵平只是想到,“被动等待一个异性来碰他”这件事这么概括起来显得怪怪的,加上早川遥近在咫尺的姣好面容让他感觉十分不自在,进而连带着肌肉有些紧绷而已。
垂落在两侧的手臂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松田阵平垂眸,他比早川遥高大约半个头——这还是鉴于早川遥是鬼魂状态飘在空中的结果——从他的视角里,能清晰的看见早川遥头顶那一撮翘起来的不太乖顺的呆毛,以及对方小心翼翼地表情。
如果没有死去,早川遥这样的样貌和性格,在学校里和外面大概会有很多异性追吧?
“看来你现在能碰到我。”被女生碰到之后,松田阵平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返回去触碰对方,但手仍然从对方的手腕中穿透而过。
“看来阵平还是碰不到我。”少女呼出一口气,笑着说,“有点可惜啊,我还以为我能和人正常接触呢?”
松田阵平收回手,看着掌心,没有回复早川遥的话。他的确碰不到早川遥,但又和之前路口那次的碰不到又有区别。穿透而过手腕的时候有了滞涩感,仿佛有什么东西阻塞着他穿透而过。
他预感真正能碰到的那一天不会来得太晚。松田阵平的烟瘾又泛了上来。不过这只是预感,还不是确定的事情,暂时没有必要告诉早川遥,否则最后没实现让人白白高兴一场又失望。
“早川,再试几次吧。”松田阵平点上一支烟,咬着烟含糊不清道。
*
“能不能碰到松田阵平”的结论出来了。
在我和松田阵平两人非常严肃的做了许多充满戏剧性的相互拉扯动作之后,我和松田阵平以及萩原研二三人得出了如下结论:
我现在能碰到松田阵平,但松田阵平碰不到我。
不光如此,我这个“能碰到”也是有限制的。在实验中,我只有开头那么几次的实验碰到了松田阵平,后面从第四次开始我又穿透而过了——我非常努力的想要抓起松田阵平的胳膊,甚至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这个实验结果看上去倒没有很意外,两人在房间里关起门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再出来的时候松田阵平像是被萩原研二惹炸了毛,不仅脸黑的赛锅底,语气也相当臭。
萩原研二晚上没有留下来吃晚饭,我和松田阵平把他送到车站。回到公寓里已经下晚六点,松田阵平给自己下了碗面应付过去。
我飘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其实碰不碰得到松田阵平,或者碰不碰得到其他人而言,对我而言好像很重要,但仔细想下来,也没有很重要。
如果按照前十六次轮回算的话,我这一场轮回也只会截止于松田阵平殉职的那一天,在那之后时间重置,而我回到起点。
这是一场除了我谁也不会记得的相遇。
就算我能碰到有什么用呢?还是一样会回到过去。而这一个轮回里的松田阵平也好还是萩原研二也好都不再是那个熟悉我的人了。沙发里的抱枕,那些出去玩的记忆……都将湮灭。
但是我决定接受这一切,无论是能否碰到东西,还是能碰否到人。无论结果如何,无论最终这场轮回走向哪里,我已然决定欣然接受。
……而在那场爆炸来之前,创造更多回忆吧,早川遥。让那些回忆覆盖过爆炸的血色和气流,镌刻在轮回的长河里,成为锚点和支柱。
……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非常崩溃地和松田阵平理论一道题目的正确与否。
起因是那天下午我看着松田阵平搬回来一大堆参考书,对他发出了叹为观止和幸灾乐祸的声音。
警校生的招生要求松田阵平几乎都已经满足了,除开一点——通过国家一类公务员考试。一类考试时间是七月和十二月各有一次,松田阵平要参加的就是十二月的考试。
对于我的反应,松田阵平的应对是关了电视让我和他一起做题,美其名曰换换脑子,其实就是我在一旁逍遥快活看得他很不爽罢了。我当然欣然接受这个邀请。
接受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我爱做题,世界上没有哪个学生爱做题吧?我接受的原因是因为松田阵平使用了激将法,说我肯定做不出来这些题。
拙劣的激将法,我冷哼一声飘到他身边一起看题。
笑话,前十六次轮回我可是亲眼看你做这些题的,十六次呢!一道题就算我再怎么样不会,再怎么“不解其中意”,重复的、完全一模一样的题目看了十六遍也该有点肌肉记忆了吧!
果不其然,我很快就揪住了他写错的一道题。
“这题你做错了,答案选择C。”我指着那道题,“不信你可以去翻答案!”
松田阵平看着我:“这道题混合了很多陷进,都在书里讲过,C可是第一个被排除的答案。”
这我当然知道!
你猜为什么我一眼就记得这道题答案是C?因为前十六次轮回你次次错啊!而且不止你错,我一开始跟着你看复习书的时候也错了——因为这道题书上写的根本就是错的啊!我在心里呐喊。
这道题涉及到的相关条文是今年才改的,因此所有的书上写的都是不对的,第三次轮回的时候我可是看着松田阵平为了搞懂这个事情跑了好几家卖资料的书店查明真相。
这家伙人高马大速度还很快,一个下午让我突脸了不知道多少次,印象不要太深刻好吗?
我抱着臂冷酷地告诉松田阵平关于条文改了的事情,他冷笑一声表示不可能,而我笃定地说不信你可以去书店看看。两方僵持之下,我们最终决定一起去我提出的“街角书屋”书店去看一看——那是一家新开在银座不远处的新书店,店铺很大,种类齐全。
之前的轮回里面松田阵平也是在这一家找到资料确认的。
松田阵平不知道这家书店的位置在哪里,还是在我指路下乘车到店。在他翻完资料相关书籍发现确实是他错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太高兴。
不过那和我有什么关秀?我心情很好的在一旁煽风点火:“看我说的对的吧?你就是做错了!”
松田阵平斜睨我一眼,哼了声取笑我:“幼稚鬼!”
……
十二月中旬,松田阵平终于考完了公务员I类考试所有科目,时间一下子就富裕起来。
与此同时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能接触的东西越来越多,到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我已经基本上能碰到松田阵平公寓里所有的东西了。至于和松田阵平的接触……我们秉持着一种“研究”的理念,每隔三四天就会扯一扯对方的手臂看看能否扎实的互相触碰到。
这话听起来很好笑,当然实施起来也确实很好笑。想想吧,两个人面对面正襟危坐,一个人表情严肃地让另一人碰一下自己,然后在反手严肃地碰回去。这个场景想象就很好笑吧?
当然这个尝试也有进展,每一次实验的时候我能接触的时间都变得比前一次更长更结实。不过松田阵平倒是一直没办法碰到我就是了。
十二月二十号下午,萩原研二打电话约松田阵平和我出去购物,把他的公寓好好装饰一下过一个舒服的圣诞节。等我和松田阵平赶到还送了我一些机器猫的周边——然后这些周边都让松田阵平拎着了。
“说起来这还是小遥头一回跟我们一起过圣诞,小遥有什么的圣诞礼物吗?”萩原研二问我。
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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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想,诚恳道:“其实我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我想要下一年能够正常吃饭。”
每次看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出去吃的那么好,又是烤肉又是什么的,我真的很心动好吗?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顿住了:“小遥,这个我真做不到。”
“所以我也没指望你啊——哈哈哈开玩笑,既然是圣诞节的话,买给小型圣诞树摆在公寓里面怎么样?”我跃跃欲试提建议。
“买了回去你又碰不到,我和萩负责装饰家里你负责看?”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转述之后吐槽我。
我讪讪一笑:“这不是觉得这样比较具有氛围感吗?”
“氛围感的搭建全靠我和萩?你在旁边什么也不干坐享其成?”
我正色:“才不是,我也是出力的。”
松田阵平换了只手拎包,闻言问:“那么请问你出力的方面是?”
“加油打气!”我义正言辞。
松田阵平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嗤笑:“只会说风凉话。”
萩原研二在一边拱了拱松田阵平打圆场:“小阵平,算了算了。反正我们本来也是要买圣诞树的。”
“就是因为你对女士的这种态度这家伙才会蹬鼻子上脸的啊萩!”松田阵平不满地“啧”了一声,道。
……
最后的结果还是买了一个比松田阵平还要高一个头左右的圣诞树,并且两个人合力抱了回来。
沙发往窗户挪近了几分,原先沙发的位置摆放了那颗圣诞树——那是无论是从厨房还是客厅还是房间,甚至是从卫生间出来都会一眼看到的位置。
我们花了两天时间把公寓大扫除了一番,再把节日的装饰放到对应的位置——墙上、窗户上和圣诞树上。
除此之外,松田阵平还抽空改造了一下公寓的沙发。他拎着他那工具箱鼓捣了整整一个下午,把它改造成了一个可以放下来的可以当沙发和床用的两用家具。
改完了之后他向我演示了一下具体的用法。
“晚上还是睡觉,别动不动就坐在那里发呆。”松田阵平叼着烟说。
我说那样万一我睡熟了早上你起来可能喊不动我。那你就只能在十米之内的范围活动了。
他说那不是什么问题,喊不起来就直接开电视放最大声的音乐,或者拿闹钟在我耳边放——反正他用的闹钟我还碰不到,也没办法自己关,只要把我吵到嫌烦就行。
听听这话多么气人啊。
我挥舞着拳头警告他,“小心哪天我真的完全能碰到你之后和你打架噢。”
松田阵平对我这番“豪言壮语”的反应是拍拍灰做了请的手势,并表示他是拳击手的儿子,我打不过他。
撇开这个小插曲不谈,我还是很期待圣诞节来的。毕竟这一次我可以亲自参与其中而不是像前十六次孤家寡人被迫看着。
圣诞节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我和松田阵平在公寓里没有出去,开了空调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萩原研二到了之后我们就一起吃了午饭(他们吃我看)。
萩原研二给我送了一支口红,我说我用不到这个,他说那也没办法他已经很努力的在想幽灵状态能送什么了,发现无论送什么我都用不了,遂还是选择了口红。
至于松田阵平……由于十米的限制他干什么我都知道,所以他的礼物是我是一早知道的——他的礼物非常具有钢铁直男的风格——机器猫的模型——他自己选择的机械材料拼起来的。
我没办法给他们买礼物,所以交换礼物的时候我很认真的跟他们说,我希望他们能够更加注重生命一点。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说我这么讲特别破坏气氛,但我只能这么说,我总不能在这个大好的欢乐时光说,研二你要记得穿防护服,阵平你不许进入72号车厢的摩天轮吧?
他们现在甚至连警校都没进去呢!那可是明年四月的事情!
“小遥要不要来圣诞树下面许愿?”接近零点的时候,萩原研二站在圣诞树下面招呼我,他的旁边,松田阵平正在调整圣诞树的位置,将上面放的二极管灯打开,然后关上了灯。
黑暗中,一时间唯有圣诞树散发着光亮。原本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站的位置也黑漆漆的看不分明。我飘到圣诞树旁边拨弄了一下亮着蓝色的小灯,随后闭上眼。
【希望我可以结束轮回,也希望阵平和研二的便当被踹掉!】
“许完了!”我睁开眼,正要扭头找这两人在哪,手腕上却传来一股大力。
“小心!”
“小遥!”
11. 第十七次轮回
随着两声重叠在一起的呼喊,“啪嗒”灯泡被按亮,客厅一下子亮了起来。强光刺激地我下意识闭了下眼睛。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发出了清晰的碰撞声。
等我再睁开的时候,我就看见圣诞树最高处上挂着的那串铃铛躺在了地上——正好就在我刚刚站的位置。而萩原研二从灯的开关那里走到圣诞树前,开始检查圣诞树其他地方有没有问题。
我立刻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串铃铛是整个圣诞树上最大的单件装饰,也是最重的装饰。这个铃铛我是能碰到的,倘若我没有及时躲开,整个铃铛掉下来想必会重重砸到我的头。
虽然不知道重物砸到一个幽灵会有什么问题,但这显然是不能轻易冒险的事情。
我紧接着意识到是松田阵平及时拉住我,救了我。劫后余生的我本该第一时间向松田阵平道谢,然而我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惊愕地低下头,愣愣地看着我的手腕。
——我的手腕上攥着一只宽大有力而青筋暴起的手,灼热的体温顺着手腕一直烧到我的心里,燃起一阵风暴。
松田阵平能够碰到我了。而且不仅仅是能碰到我的手腕,还是能碰到我整个人。
因为刚刚我没在意的问题,对方扯得力道又很大,我现在的姿势几乎可以说是整个人都靠在松田阵平身上。我侧头就能看见对方冷静的面庞。
等下这姿势也……太暧昧了。看过不少漫画的我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场景,吓得赶紧拍拍对方示意放开我。
松田阵平松开手,视线从圣诞树移到我的手腕。因为对方的手劲实在有些大,我的手腕已经微微泛红。
“能碰到你了。”松田阵平说。他的表情带了一点意外,但声音却很沉稳,“抱歉,刚刚力气大了一点。”
我摇摇头揉了揉手腕。只是红了,痛感倒是没有。比起泛红的手腕,我更关注我现在的状态。这可是松田阵平实打实碰到我,这在那么多次实验里从来没有成功过,而且甚至就连一点征兆都没有。
为什么这次可以?难道是因为刚刚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情节吗?我陷入了沉思,没注意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人无声的眼神交流。
*
……半个月前。
松田阵平的卧室办公桌上,此刻靠墙支着一面大概一米半宽的白板,上面用五颜六色的圆形磁力贴挂着许多手写的纸张。
纸张上是略带潦草的笔记。它们被重新整合,然后被按照顺序摆在了白板上,形成一张鲜明的网络状联系图。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站在白板前。
“这就是目前小阵平你目前整理出来的关于‘早川遥’的信息?”
萩原研二刚刚凑近浏览过那些碎片式的词句,摸着下巴沉思:
“我感觉……有一些地方还是说不通,或者说这里的证据没办法解释完美解释有关''早川遥''的种种问题。”
松田阵平抱臂站在他的左侧,闻言点头赞同幼驯染的话:“这也正是为什么我需要你的原因,萩。”
“我知道,小阵平。”萩原研二说,“我们再来梳理一遍吧。”
松田阵平的目光扫过他这几个月记录下的一切有关于“早川遥”这个人的一些让人没办法不注意的点。
[松田君,你要不试着开一下你家客厅灯的开关?它好像坏了。]
[松田君,建议你不买它,这家店的材料被爆出来有问题,偷减了很多成分。你要不考虑一下换一家买?]
[松田君,那家拉面店的味道不如对面商场里新开的那家好吃。]
——这些对白被记录在白板左边,用一张黄色的磁力贴贴着。
松田阵平对其做出的批注是【知道未来的事情(?)】
[早川遥衣服的品牌——搜索不到]
[她说的漫画——没有这个漫画和漫画家]
[10月份随口哼出口的音乐旋律——11月这首歌刚刚发布]
[知道机器猫和猫咪老鼠动画的时候很震惊,但后来又表现的很感兴趣,对里面角色如数家珍]
——这些零碎的语句整合在在一张A4纸上,用黑色的磁力贴贴在右边。
松田阵平对其的批注是【来自未来/平行世界(?)】
[知道我和萩的大部分喜好,对公寓很熟悉,没提过却喊得出上下楼居户的名字]
[对一些行程的反应明显知晓,对另一些行程的反应则非常意外]
——这些则被蓝色的磁力贴贴在白板的靠下方的位置。
松田阵平的批注是【很有可能经历过这段时间(?)】
……整张白板的正中央,则是一张早川遥的照片,是前两天萩问早川遥能不能被镜头捕捉到之后,松田阵平拿摄像机拍的,当时发现她可以被照到的时候无论是他、萩还是早川都震惊了许久。
画面上的少女对着镜头比划剪刀手,虽然动作有些拘谨,却扬起了一个没有一丝阴霾的笑容。
所有挂着的纸都用白板笔画了箭头,指向正中央的“早川遥”。
“小阵平你现在的推断是,小遥是来自未来未来或者平行世界的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和你绑定上了。并且你觉得对方和你之前就认识,还共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包括现在?”
萩原研二沉吟两秒,有些不确定地问:“所以小阵平你认为小遥和''你''是什么关系——那个她认识的''你''?女朋友?”
说完,他搭着松田阵平的肩,凑过去看自家幼驯染。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这种十米的限制也太近了,真的很暧昧。”
“啧……这怎么可能。”
松田阵平瞪了幼驯染一眼,没好气地反驳,“首先早川遥根本就不是我的理想型,其次她也对我没有那种意思,这点萩你也看得出来吧?”
“那确实。”萩原研二放下胳膊,蹙眉,“但是小阵平,这才是不对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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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你的性格,你会与不是女朋友的异性同居吗。这个前提假设不成立。”
“……确实,不会。”松田阵平,“所以我先前的猜想有问题。”
他从书桌上拿起一只红色的白板笔,在黄色磁力贴的旁边打了个√。
“首先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她确实知道未来的事情。换下来的灯泡我拿去问过经验丰富的工人证明了这个灯泡刚坏不久。八月份我去的那家店十月份被顾客聚众投诉,后来被介入调查,新闻报道是10.4号。”
“但是她不是知道‘全部的未来的事情''。”说到这里,松田阵平转向自家幼驯染,陡然话锋一转,笔在手上灵活地转了一圈,“她所知道的东西……”
“小遥所知道的东西,都和你有关。”对上松田阵平的视线,萩原研二默契地接上他的未尽之语。
松田阵平转过身,在白板上将【知道未来的事情】划掉,改成【知道和“我”有关的事情】,又在早川遥的照片地下“刷刷刷”写下几个字。
【十米距离限制】
这几个字被写下的时候,松田阵平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猜测逐渐浮出水面。
“萩,但如果,她认识那个''我''的时候,也发生了''被迫绑定''的事情呢?”
他缓缓道。
这不是早川遥第一次经历这一切。他所经历的,八月份在涉谷街头早川遥和他绑定,是他的第一次,却不是早川遥的第一次。这是他先前的猜测,但这个猜测不完全。
早川遥第一次的经历和现在一样,也是和他被迫绑定,并且也有十米的限制。所以早川遥会知道很多他觉得奇怪的知识,会知道未来和他有关的事情的发生,会念叨着不存在的音乐和动漫。
……而且第一次的绑定,早川遥认识的那个“松田阵平”,并不知道早川遥的存在。
而证据……当然也是有的。
迄今为止和早川遥认识之后的时光在松田阵平脑海里像是电影倒放一样,每一幕的动作和表情,都被他仔细的回忆、阅览着。就像他对待那些令人惊叹不已、那些直击人心的机械制品一样,那些记忆就像精妙的机械零件,被他细心而大胆的组装和拆解,记住和分门别类。
他循着记忆越过无数相处的碎片,回溯到那个初见的下午,那个车水马龙,汽车的喇叭声与轰鸣声,喧嚣的人群穿行而过的街头,而后定格在她看见他脸的瞬间。
——那一瞬她的表情,是【惊诧】。
松田阵平是个优秀的解读者。他明白这种惊诧,意味着这件事出乎了她的意料。如果第一次她能够看见他,那么她不会对发生的第二次相同的事情感到奇怪。而是会展现出“果然如此”的态度。
就和她知道他的一些行程,所以会摆出“理所当然”的表情一个道理。
松田阵平继续推测,早川遥第一次和他绑定的时候,恐怕不止是他看不到,大概是所有人都看不到,且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绑定结束。
12.第十七次轮回
于是新的问题产生了。
早川遥第一次的经历,其“开始”和“结束”是什么时候?
早川遥这一次和他绑定的时间无疑就是八月他和萩一起去涉谷买东西的那天下午。松田阵平推测,早川遥第一次和他绑定的时间也至少应该是和这一次绑定的时间一样,要么就是这个时间之前。
不可能是之后,否则这样无法解释初见的时候,在没有发生突脸的情况下,早川遥为什么知道他已经和她绑定了。
“开始”好推,但是“结束”却有些难以猜测。截至目前,松田阵平没有从早川遥身上得到任何一个线索能够帮助他成功推理出结果。尽管早川遥经常透露出来她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但这样是没办法得出来她知道的“未来的事情”究竟能达到多远之后的。
“还有问题,为什么''早川遥''是和小阵平你绑定?在你的身上,存在着什么特殊的、独一无二的条件吗?还有,让你俩绑定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能因为你倒霉吧?”萩原研二道。
好问题。
这也是松田阵平百思不得其解和亟需解决的问题之一。
任何事情的发生必有其目的,哪怕发生的事情再离谱、再混乱、再毫无联系也一样。比如因为饿了或是嘴馋会吃东西,因为困了或者需要睡眠人会休息……那么【早川遥和他绑定并共同经历一段时光】这件事,其意义或者说目的,又会是什么?
松田阵平在白板上将【目的】一词重重圈出。
只要知道目的,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但想要推理出【目的】,势必需要知道早川遥第一次绑定的经历的具体情况。兜兜转转到最后,又回到了需要知道“第一次绑定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这一问题来。
“果然还是要知道这一点吗?”叹了一口气,萩原研二看向自家幼驯染,“话说这些你为什么不试试直接去问小遥?她对我们没有恶意,你问这些问题她应该也不会抵触才是。”
闻言松田阵平撂下白板笔,有些烦躁地薅了把头发,弯腰从搭在椅背上的上衣外套里掏出烟盒,抽起烟来。
“问题就出在这里,萩。这是没办法知道的事情,那家伙这方面的话是说不了的。”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松田阵平缓缓吐出一口烟,回忆起第一天见面的那个晚上,“只要涉及到一些事情,她说出口的话就会变成令人啼笑皆非的词句,尽管那并非她的本意。有东西阻止着她说出口一些东西。”
“——那也是我想弄明白的东西。萩,我有预感,那些被阻止说出口的话很重要。”他顿了顿,和幼驯染对上视线,眉眼间满是认真,“这是''我''的‘目的’之一。”
萩原研二看得出来小阵平动了真格在认真的解密,然而作为他从小到大的好友、他的幼驯染,他担心的却是另外的问题——探寻任何事物都要付出时间和精力,过往他们一同拆卸和组装的那些精妙绝伦的机械制品就是如此,可这次不一样。
小阵平想要探寻的谜团,不是掩盖在层层线路或者零件之下的、无机质的机械核心或者动力,而是掩藏在一个已经逝去的生命背后的迷云。
萩原研二相信自家幼驯染的能力和决心,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往无前。某一天小阵平一定会能够查明所有真相,他当然坚信这一点。
可是,早川遥身上的特质远不止此,自家幼驯染对她的关心显然也不仅限于探究谜团的级别。这才是令他真正在意的点。他担心幼驯染会不知不觉栽进去。
“……那你其他的目的是?”
然而最终,他却只这么问。因为小阵平不是会被轻易劝退的性子,更不是会因为前方可能会有的困难而退缩的性子。踩着油门向前冲,那家伙向来这样。
“让那家伙和这个世界多点联系。”松田阵平挑了挑眉,将烟蒂按灭在将要满的烟灰缸里,随后捞起烟灰缸,把里面的东西倒进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拿起桌上的一本B5大小的笔记本摊开放到萩原研二手上。萩原研二定睛一看,上面记录的是也是和早川遥有关的内容,但又和白板上挂着的那些信息不一样,这里面写的是松田阵平让早川遥逐渐熟悉周围的计划表。
[早川遥爱看的动画片播出时间下午三点到五点。此段时间固定,我待在房间,她待在客厅。]
[早中晚用餐时间固定早六中十二晚六,坐在餐桌旁]
[早晚的跑步时间固定为七点,路线固定]
[睡觉和熄灯时间固定为10点]
上面详细写了小阵平自己和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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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遥协调商量互不打扰的作息。萩原研二想到客厅里逐渐被机器猫周边攻占的沙发、展示柜和餐桌,一时间沉默下来。
萩原研二一眼看出,小阵平是在非常刻意地让早川遥模糊她自己是“客人”“借住”等之类的概念,逐渐把客厅划分进她自己能够信任的、自己的领域,以此来增加对方对这里的归属感。
“所以小阵平你早就知道她碰不到东西是因为对这里没有归属感吗?”萩原研二有些震惊。
“不,这是意外之喜……我原本只是借此计划让她能心里更健康一点。”
“结果她没办法碰到任何东西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对这里完全没有归属感。”松田阵平捏了捏眉心,想到一墙之隔的人不久前因为能坐到沙发上而一脸茫然的样子,“如果她根本不是这个时空或者这个世界的人,那么她和这个世界没有联系也没有归属感,碰不到东西的情况就很好理解了。”
“说不定她根本不是鬼呢?”萩原研二开玩笑道。
松田阵平揉眉心的动作猛然停了下来。
“萩,你说的有道理。”
*
十二月月底的时候,松田阵平的成绩下来了。他不出意外的以高分被录取了。我看到了他的成绩单,为他取得了比前十六次更高的成绩而感到骄傲——
这完全是我的功劳,如果不是因为我在他复习的时候暗搓搓搞事,让他对一些和考试时候出的题目类似的题型有了更深的印象的话,他原先的成绩可比现在要低很多的!
这一次的成绩,松田阵平可是仅次于降谷零之下,得了宝贵的第二名。
“哼哼,你打算怎么报答我?”于是在又一次他和萩原研二聚会的时候,我趁机向松田阵平邀功,“我觉得对面那家拉面店赠送的周边就不错。”
“你喜欢那个就直说。”松田阵平对“我对他学习成绩上升有很大功劳”的一番说辞不置可否,毫不客气地戳破我想要周边的小心思。
我说他这个人真的很直男,他说不要污蔑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臭脸和萩原研二去了对面吃面并拿到了我想要的周边。
“谢谢阵平先生,您真是个大好人。”我抱着周边,非常能屈能伸地赞美他。
而松田阵平则赏了我一个没好气的半月眼。
13.第十七次轮回
吃过饭我们就打算从商场离开,去米花邮局拿录取通知书。警视厅警察学校要求每一位被录取的学生本人手持住民票亲自领取,以防有人冒领。
走到商场二号门前的时候,松田阵平眼见地看到开在门口的书店正在往里面搬书,其中就有之前他很想要的一本新出的关于机械相关的书籍。于是我们又拐进了这家店。
刚一进门,松田阵平直奔书架上自己看中的那本书,而我则和萩原研二则在书店里四处看看,无聊地等他。
……
“Hiro,这里!”
“你找到了?”
“你看这是不是你上次说的料理书?”
……
店里人很少,因此但凡有人说话声音都很清晰。因此当我听到这令人耳熟的声音时相当意外,循着声音望过去,看见了两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降谷零,诸伏景光。
原来这个时间段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我感到意外,因为在前十六次的轮回里面,我很确信松田阵平认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是在警校,尤其是降谷零最开始和松田阵平那可谓不打不相识,两人破相的场景让我印象分外深刻。拿通知书的时候松田阵平是没有碰见这两人的。
所以我还真没想到松田阵平拿录取通知书的这天居然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在,毕竟原计划今天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是没有去商场聚餐这么一回事儿的。但是我说这件事情值得庆祝,并且先斩后奏趁松田阵平不注意拿他手机约了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当然不是个能被轻易说动的人,好在我给他的理由比较符合他心意——我说“难道你不想为自己离达成''揍警视总监''目标更进一步而庆祝吗?”,这句话成功让正打算发消息给萩原研二的松田阵平删除了打好的讯息,并且比我更积极地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个商场的原因。我们打算在商场人气最旺的旋转餐厅聚餐庆祝完就去领通知书的,只是中途出了点插曲改成了拉面店,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晚。
不过看起来,恐怕是松田阵平前脚刚踏出邮局门,他们后脚就去领通知书了,简直是完美错过。
“早川,你在这里干什么?走了。”松田阵平的声音从我背后突然响起,把我吓了一跳。我转过头,看见他正拿着书站在我身后的书架旁。
松田阵平来喊我是要一起去前台结账,目光落在我看的方向没两秒又收了回来,看起来并不是很关心我到底在看什么。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追问,不然我就得困恼一下怎么和他说了。我总不能说“这是你未来的同学,阵平你要不要上去认识一下吧”之类的看上去很傻的话。
先不谈改变原著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蝴蝶效应这种高深的问题,降谷零和松田阵平真的不会在书店里面就打起来吗?
“来了来了。”在转过身之前我又瞄了一眼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所站的位置,却看见那里空无一人。
这就走了啊。
“早川?”
松田阵平的声音里带了点催促,我知道他等不及了,便收回视线,跟着不耐烦催促的松田阵平走了。
买完书之后我们去了米花邮局,接线员是一位胖胖的和蔼的工作人员,在登记期间硬拉着松田阵平唠家常,从他和他老婆为了孩子的上学而愁到最近政策的改变,到询问松田阵平公务员考试难不难——
总之非常能讲,松田阵平脸都黑了个彻底、憋得满脸火气了,对方却跟看不到似的继续唾沫横飞。
我在旁边扶着阵平的肩头笑得快岔气了。因为时间改变的原因,现在是另一班邮局职员值班。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松田阵平被人拉着唠嗑还不能拒绝的场景,他整个人都和“灵魂出窍”了一样,满脸写着“生无可恋”四个大字。看上去相当的好笑。
等终于办好,我注意到松田阵平甚至明显地松了口气。
半分钟后,我们出了邮局,松田阵平和我并没有立刻和萩原研二分开,而是沿着马路边散步。
“嘛嘛嘛,小阵平,对方大概是因为觉得我们是铁饭碗不愁未来才会拉着你套近乎的。”萩原研二憋着笑,显然也目睹了全过程。好在他还是相当有良心,笑了会儿就开始安抚仍然黑着脸的松田阵平,尽管语气仍显得十分吊儿郎当。
“毕竟警察职位不会随便裁员,也会有稳当的工资。”
我在他们身后飘着,安静地充当背景板听萩原研二说话。
确实不会随便裁员,但是会很容易殉职。
听到他这么说,我在心里默默反驳。
这话听起来有些地狱,实际上也确实地狱。毕竟在出警校不出几个月,萩原研二就死在了爆炸里面。因为爆炸犯的愚蠢的、恶劣的把戏,轻飘飘的死去了,什么也没留下。
虽说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上警校的理由虽然并非是出于“保护正义”等之类高大上的理由,但从警校毕业真正成为警察之后的确从炸弹犯手上拯救了许多人。
我跟在松田身边可是亲眼见到过很多次。他们有着足够优秀的能力,尤其后来松田更是被作为王牌,倘若没有那场爆炸,想必这俩的未来都是康庄大道。
好人年纪轻轻就葬送了生命,那可恶的炸弹犯人却嚣张地逍遥法外。想到这里我有些惆怅。我自然是不希望这一次轮回他们依然走上既定的结局的,可是我能做的实在有限。
——如果我没有这个十米限制,能被所有人都看到且也能碰到所有东西,就像这个世界的所有漫画原住民一样就好了。
*
在书店里喊早川遥的时候,松田阵平当然注意到她是在看那两个陌生的男人,也注意到她脸上的诧异。
这两个人松田阵平并不认识,这是毫无争议的事实,但是和他绑定的早川遥却显然认识对方。已知,早川遥和他绑定,她能认识的人,他也应该认识。
但是现在他并不认识这两个人,所以这两人以后他会碰到,结合对方的年龄来看,这两位——名叫“hiro”和“zero”的男性,多半不是他之后在警校的同学,就是他以后的同事。
松田阵平对自己人际交往的能力和脾气心知肚明,无论是同学还是同事,大多数应该都是点头之交的水平。早川遥的反应却不止如此,在他随口问她看谁的时候,她看上去相当纠结,一副犹豫怎么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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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两位不是关系很好就是有过节。
不过关系好还是差不重要,重要的是时间节点,如果是同事的话,那么早川遥和他绑定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长。
按照现在的发展可真是……不妙。松田阵平从卧室出来,看见客厅、玄关甚至厨房,不知不觉早川遥的所属物越来越多,侵占了不少地方。
不说之前萩原研二怀疑他和早川遥的关系,就连松田阵平自己把自己抽离开来看,偶尔也会产生他们是不是情侣同居的错觉。
他走到厨房想要从冰箱里面拿一瓶罐装汽水,抬头映入眼帘的首先却是贴在冰箱上的机器猫冰箱贴。
看来真得得找个时间和早川遥谈一下。他冷静地打开冰箱,一边这么考虑着,一边拿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
【如果我没有这个十米限制,能被所有人都看到且也能碰到所有东西,就像这个世界的所有漫画原住民一样就好了。】
“阿嚏!阿嚏!”
虽然我话是这么说,但是融入这个世界的方式就不能更体面一点吗?我抱着保温杯裹着被子缩在床上,沉痛地想。难道就一定要让感冒发烧成为融入世界的代价吗?
事情是这样的。
自那天我们从邮局回家的路上我在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之后,第二周周三,也就是前天,我突然发现自己能感受到外界的温度了。
嗯……现在正是一月初,比较冷的时候,早上的温度零下,而我,穿的还是早秋时候的很薄的衣服,出门之后立刻被寒风糊了一脸,整个人一下子就被冻醒了。
一般而言,我早上被松田阵平喊起来都是因为他有晨牌的习惯,虽然我是个睡懒觉的性子,但是出于十米限制不得不起来。好在因为我感受不到温度,所以早上在外面总是半梦半醒地跟在后面晃晃悠悠——只要在十米之内就行了。
而松田阵平这个人人高马大也就算了,跑步速度还特别快,以至于当时我虽然意识到不对,但还是不得不加紧先追上他说明情况。
然后以为太冷被冻到,回到家里我就开始打不停打喷嚏,喝了热水之后好一点。我当时以为没事,中午在沙发上窝着不知不觉睡着了,还是松田阵平把我摇醒说我发烧了。
我本来没什么感觉,最多就是手冷脚冷身体好像也有点发寒的程度,结果温度计一量39.2。
我傻了眼。松田阵平捏着温度计啧了声,从玄关翻出来医疗箱想找药,好巧不巧药过期了。他不得不喊萩原研二买点药带过来,又给我冲了个热书袋让我在床上躺着睡觉去。
好在发烧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我昨天温度就降下来了,只是感冒还没好。不过问题不大。
比起感冒我刚担心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能感受到温度之后意味着如果我不想再一次被冻感冒就得加衣服,但我没办法被除了松田阵平以外的人看到,那这个衣服怎么买?
总不能让身为异性的松田阵平或者萩原研二去吧……这多冒昧啊?想想看他俩站在女装店里和店员尴尬地大眼瞪小眼的场景我就忍不住沉默和想笑。
我向松田阵平表述了这个困扰,对方叼着烟含糊说他会想办法解决。
14.第十七次轮回
“所以你想的办法就是喊千速姐帮忙吗??”我一脸恍惚地把松田阵平拉到一旁,不可置信地问他。
“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卷发青年平静地反问。
我看着有着浅棕色直长发的干练女性穿着干练,在门口脱下鞋子换上拖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千速姐这个人选确实挺靠谱还是该说这样不太好。
前者是因为萩原千速办事不仅不会毛手毛脚,相反她心如细发,行动效率非常之高。假如要选择合适的衣服的话,她的确是松田阵平熟悉的人里面最适合“帮我买点衣服”的人了。
而后者是因为萩原千速并非是知情“我”存在的人,请她帮忙的话,这位敏锐而聪明的警察姐姐想必一定会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从而询问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要是选择隐瞒……啊,我认为大概率瞒不过这位行动干练又对他算是很了解的、也算从小看到大的姐姐的。
不过以我对松田阵平的了解,他应该会选择直接和盘托出。这件事情本身没有什么危险性考量,说出口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可能会让他在萩原千速面前社死,而且很可能他曾经的喜欢就得彻底尘封入土。
这也是我一开始为什么会对他叫千速姐来帮忙感到震惊的原因。
毕竟我知道他喜欢过千速姐。
“嗯……所以我现在应该干什么?”还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的我忍不住抹了把脸冷静冷静,“……先告诉你我的尺码吗?”
正在吸烟的松田阵平闻言剧烈的咳嗽起来:“……不。”
我有点担忧地看他深吸一口气,扭曲的俊脸恢复平静,只是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
“早川,你现在的任务是去我房间拿张白纸把你的需求明确的写下来,越详细越好。”
*
诚如早川遥的预感所言,萩原千速一开始对松田阵平提出的请求感到有些意外,随后便立刻感觉到了不对。
今天上门拜访自家弟弟友人,是研二昨天和她提出来的。他说松田阵平想要请她吃个饭,还要拜托她帮个小忙。
松田阵平虽然总喜欢拆东西,之前还把她的手机拆坏了,导致她差点没能和小忍见面,但是总的来说他心肠不坏,是个好孩子。
再者对方也算是她看到大的,人品之类的她心里有数。这也是为什么她放心自家弟弟和他来往的原因。
但今天松田阵平的请求,实在太奇怪了。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女生才需要让另一个女生来代买衣服呢?那必然是需要衣服的女生本人不方便去买。
身体不舒服或者条件不允许都很可能,但这个女生竟然会选择一个男性替她转告,这就很奇怪了。假设这个女生没有亲朋好友,身体不舒服无法见人的话,那么松田阵平对她来说又是什么身份呢?
毕竟如果不是关系很亲密的话,女性很少会愿意把衣服尺码告诉异性。
也许是情侣?
萩原千速默默打量着整个公寓,从窗台的多肉植物到客厅摆的娃娃摆件,到沙发上异型机器猫抱枕……
看起来这个猜测是说的通的。
但出于职业思维,萩原千速无法抑制地想到另一种情况。比如这位“不太方便出现”的女性,是否是被绑架或者胁迫之类的。
尽管出于她对松田阵平的了解,她愿意相信对方不是能干出这种行为的人——何谈前不久松田和研二两个都被警视厅警察学校录取。但在她现在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关于这个女生的信息下,她不得不问一嘴。
“冒昧问一下,”萩原千速放下纸杯,双手交叠,身体微微前倾,审视着对面盘腿而坐的松田阵平,“松田,你和这位需要代买衣服的小姐的关系是?”
“一个和我关系还不错的朋友。”松田阵平平静地回答她的问题,看起来没有丝毫意外。
看来是提前想到会有这样的问话了。但居然没有回答是“情侣”,这让萩原千速有些惊讶。
松田的公寓里,明明摆放着许多明显不属于他的东西——那些可爱的玩偶和开得灿烂的郁金香的所有者,应当属于一位年轻女性才是。
“那么,我能知道这个女生的一点信息吗?比如名字或者长相。”萩原千速静了一秒,继续问。
松田阵平直起身,从软绵的毯子上撑着站起来:“当然可以,千速姐,不过你可能需要做一点心理准备。”
闻言,萩原千速的心不禁提了起来,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不好的猜测。
*
对究竟谁来帮忙的这个问题,松田阵平其实犹豫了好一阵。
完全合适的人选是有的,近在眼前。他的幼驯染萩原研二的姐姐,萩原千速。他有她的联系方式,也清楚以对方的性格一定会答应帮忙。
但松田阵平盯着手机屏幕很久还是没有按下去那串号码。
这不是因为他已经很久没联系过对方,眼下突然提出请求显得跟奇怪,也不是因为这个要求多么难以完成,而是因为松田阵平自己觉得很别扭。
萩原千速。
几乎没什么人知道他自己曾经短暂地喜欢过她。
这才是他觉得有些尴尬,因而迟迟摇摆不定的根本因素。
尽管现在松田阵平完全可以打包票自己对这位雷厉风行的女性已经不再存在那种男女之间的特殊感情,但对方毕竟是他中二的少年时代懵懂产生过情感的。
而且很久不联系的异性再次联系竟然是想让对方帮忙买一个女生的衣服这种事情,多少让松田阵平感到难以启齿,再加上对面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
最后他还是没有拨下那串几乎是在联系人最底下的号码,而是让萩代为转达。
两天后,萩原千速和萩一起登门拜访。他请萩原千速坐在沙发上,而他向她提出请求。
面对萩原千速的打量和隐约的质问,松田阵平丝毫不意外。
在决定最后找萩原千速帮忙的时候,他就想过这件事:要不要把有关于“早川遥”的一切透露给萩原千速?
他的答案是:要。
首先一来,以萩原千速这位警察——即使是交通警察,那也是警察——的脑回路,很有可能会冒出一些不太妙的猜想,松田阵平还不想自己没进警校就变成别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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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潜在嫌犯。
二来,这也是一场测试。
早川遥已经能够碰到公寓里面的每一样东西,也能和他接触,在他松田阵平的眼里和常人已经无异——这种感觉自她能感受到温度甚至感冒发烧之后越发强烈。
但萩和其他人仍然看不到她。在早川遥能够碰到东西之后他们做过实验。最后发现萩能看到东西,但是看不到拿东西的人——在他的视角里,沙发会凹陷下去一块儿,水果会消失不见,水瓶里的水会下降。
只要早川遥接触到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就会一起隐形消失不见。
而其他人——那些楼栋里没见过几面的邻居,那些路上行行匆匆擦肩而过的路人,更是直接和她穿透而过,在外面她能碰到的东西也不多,大多数都是家里出现过的东西。
[说不定她根本就不是鬼呢?]
萩的话不断地回荡在他耳边。
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是基于早川遥是鬼的情况下建立的,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早川遥能逐渐碰到东西这一点让他非常震惊的原因。毕竟鬼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确实是没有实体也碰不到人的。
但假如不是呢?
假如不是,那么她在和这个世界加深联系之后能碰到东西这一点,反倒是恰好说明她是完全有可能通过他这种循序渐进的方式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圣诞节之前某一天她被划伤了手指,前些天的感冒发烧就是证明。
她越来越和正常人一样了。
但是还不够,现在她几乎没办法接触到更多东西了。松田阵平想,也许这是因为只有萩和他知道她,她认识的人还不够多的原因。
人毕竟是社会性生物,需要与人不断接触、交流。萩原千速自然而然成为了那个最好的选择。首先她是萩的姐姐他们都比较熟悉,其次作为女性她能够和同样身为女性的早川遥聊得来。
但如何让萩原千速相信早川遥存在呢?
这就是松田阵平最头疼的问题。
好在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他很久,早川遥因为无聊的看的一场电视节目让他得到了灵感。
*
松田阵平完完整整地和萩原千速说了关于早川遥的事情,果不其然,萩原千速露出了“荒唐”的表情。
“研二,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吗?戏耍我这个姐姐一顿?”萩原千速抱着臂站了起来,飒然的声音里带着愠怒,“这种电视剧里面的情节,你们以为我会相信吗??”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赶忙先把自家姐姐安抚下来。等萩原千速冷静之后,松田阵平立刻拿出一张白纸。
“我可以证明这事情是真的。”松田阵平将白纸和笔推到她的面前,“千速姐你现在在这张纸上写上任意一句只有你知道的话,然后折叠起来,我们不会看的,随后你放到旁边的餐桌上面,早川遥会打开来看并且告诉我内容。”
“如果我可以一字不差的复述的话,那证明早川遥确实存在,不是我们随意捏造出来的谎话。”
萩原千速重新坐了下来。
“行啊。松田,那你可要输定了。”
15.第十七次轮回
萩原千速拔开笔帽,没多么犹豫地刷刷写下一行字。写好后,她随意地叠好纸张,嘴角扬着自信的微笑。
“松田,我不知道你和研二在玩什么把戏。”萩原千速说,“也许你在想着你和研二两个人对我比较了解,也许能从我的反应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上面推测出来我写了什么。”
“——如果你们是这样想的话那就错了,你们绝对不会知道里面写了什么的。”笔帽“咔哒”一声被她轻轻合上,外形流畅而具有着秀美花纹的钢笔被她按在叠好的纸张上。
这显然也不是松田阵平的审美。这间公寓还有一个主人,而这另一个主人显然是个女性。
那么需要衣服的……难道是住在这里的另一位“主人”?
萩原千速的视线垂落,她坐着的这块沙发下面垫着一块舒服的长毛毯,而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瓜果。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看起来不像是被囚禁之类的场所……倒真像情侣同居。既然如此为何要拜托她来买衣服?总不能她是什么play的一环,那样她绝对会暴揍一顿松田阵平并且让女孩子和他分手的。
……这个叫“早川遥”的女生也许就是松田这家伙的女友,陪着这两个幼稚鬼一起来蒙她的吧?
她看着研二托着纸张和钢笔,一齐放到餐桌旁,这么想着,坐在原位没有移动,和对面的松田阵平一起静待结果。
*
我飘到餐桌旁,好奇地打开那张纸。
[警局里的小鸟警官追人的手段真的很拙劣,而且吃个饭而已有什么好脸红的?]
我:“……”
噗。
差点忘了,千速姐是个狠人。她不仅车技惊人——马路上飙摩托车飙得比轿车还快——在对待警局想要追自己的男性同志也相当有一手。
虽然在十六次的轮回里我见到她的次数不多,但这位萩原姐姐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深刻。我记忆犹新的就是某一次松田阵平他们抓爆炸犯的时候那爆炸犯抄起路边摩托车就跑,结果刚好前面十字路口萩原千速在维护交通秩序。
然后千速姐立刻驾驶着摩托车和对方来了一场惊险刺激的摩托车赛跑,并成为把犯人的车硬生生逼停。那犯人被押解上警车的时候鼻青脸肿的,满脸不可置信,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口中不停喃喃自语说怎么会有人车技比他还好。
我将这张纸上的内容一字不差地附属给了松田阵平,而他同样一字不差的转述给了萩原千速。
萩原千速显得很惊讶,但比研二反应过来快很多。本来我和阵平研二打算不说话在旁边默默等她接受一下这相当冲击世界观的信息的,但萩原千速却比我们想象的接受速度还要快。
而她收起惊讶的表情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想亲自和我聊一聊。
“松田,研二,女性与女性之间的话题你们就不要听了。”她一脸严肃地把两位青年赶进房间,在“啪”地一声关上房门后,转身朝我的方向露出亲切的微笑。
虽然萩原千速没办法看到我,但好在我能碰到公寓里的纸和笔,以笔代口,我们交流起来倒也没什么问题。在和我聊天的时候,萩原千速就像那种小说里面的邻家成熟大姐姐一样,温柔又和蔼,和她飙车的时候气质大相径庭。
千速姐详细地问了我的境遇并表达了对我现在情况的担心,和我聊了喜好和穿衣风格,非常认真地询问我说需不需要她去神社之类的地方找专业人士寻求帮助,还说下次来给我带礼物。
在我和她说了我和松田阵平的实验以及我现在能碰到他和公寓里面的东西之后,千速姐露出了不赞同和担忧的神清。
“小遥。”她看着我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喊了我之后纠结半响也没说话。
我在纸上写:没事儿你尽管说。
看到这行字千速姐松了口气,她手握拳放到嘴边咳嗽一声,随后坐直,身子微微往前倾:“……小遥,你喜欢松田吗?或者说你们在谈恋爱吗?”
……什么?
我觉得我的大脑CPU一下子好像有些过载,不然我怎么总觉得是我听错了。
“等下,千速姐你说什么??”
我带着许些荒谬艰难写下这行字。
我,谈恋爱,和松田阵平?真的假的?
虽然他确实长的很帅很养眼我完全不否认这一点,但是但是,我真没这么想过啊!况且,松田阵平的理想型不是你这种御姐吗千速姐!
“没有么?”
我看见萩原千速蹙了下眉,表情非常正经,一副教育我的样子,“那这就不对了小遥,你应该和松田保持距离!”
[我也想保持距离啊!这不是十米限制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保持距离。我的意思是……算了我举例吧。”千速姐试图比划,但发现好像光说不行之后放弃了。她先后点过茶几上我之前摆放精致的果盘(下面压着松田阵平不用的旧本子)、我随手扔着的半摊开的讲述圆桌骑士的书(旁边摆着松田阵平之前买的钢笔),我放在沙发上的抱枕……
“你难道没发现,你的东西和松田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放在一块儿的吗?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关系。”
我大受震撼惊呆了,手里的笔一下子掉了下来。
*
送走千速姐和萩之后,松田阵平和早川遥回到公寓收拾招待客人留下的垃圾,期间早川遥一直一脸凝重,看上去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好几次松田阵平喊她都没听见,喊了好几声次方才如梦初醒一样问他“怎么了”。
这样的情况上一次发生还是早川遥刚绑定他不久的时候。
显然千速姐和她说了什么。
于是松田阵平喊上早川遥下楼扔垃圾的时候,一边下楼一边点了根烟问她。
“喂,你和千速姐……聊了什么内容?”
怎么搞的魂不守舍的。
早川遥慢悠悠地飘在他的右边,始终保持和他一个速度,既没有在他前面也没有在他身后,这是对方在路途中思考问题什么的时候下意识的习惯,否则一般情况下而言,这家伙绝对会克制不住飘到他的前面。
“嗯……”早川遥含含糊糊说,“千速姐说我们之间的界限太模糊了,这样不好。”
松田阵平:?
愣了一下,松田阵平想到当时萩原千速打量他公寓的眼神,很快就明白萩原千速这话言下之意——
萩原千速怕不是看见那些摆件,也觉得早川遥和他是一对,结果发现不是,所以提醒他们要有点分寸感?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早川遥口吻平淡,但隐约带着点死感的和他说,“我都没注意到我的东西经常乱放。找个时间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吧阵平,把界限划分的明确一点。”
不,这其实是他故意的。
松田阵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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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沉默下来,并感到深深的头疼。
而且看起来千速姐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他和早川遥并没有她以为的那种关系!
不过早知道千速姐会这样想,并且还雷厉风行的直接和早川遥说明这点的话,他就应该刚才眼疾手快向千速姐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阵平?”没有听到肯定回答,早川遥向他投来疑惑的视线,“怎么了?啊,你是不是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松田阵平扔了垃圾,站在垃圾桶旁顺手点了一根烟,把空了的烟盒顺带一起扔进垃圾桶,借以掩盖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的事情。
“……我知道了。”
*
另一边,坐在公交车上的萩原千速果然和自家弟弟也提起了这件事情。
“研二,你老实说松田是不是对小遥心怀不轨?”她拿出了姐姐的血脉压制的气势,问道。不等弟弟回答,她接着分析了她在公寓里的看见的那些细节。
“小遥和我说是因为不得不被迫在一个屋檐下的。可就算有十米这种不得已的限制,她和松田也完全可以变成互不干扰的合租室友,泾渭分明的那种,偏偏没有。”
“养的盆栽也好,随手乱放的书也好,还是抱枕毯子或者随手乱放的书和笔之类的……小遥没有实体感受不到,但松田可不像是那种会对自己的地盘随意被侵占还意识不到的人。”
“松田那家伙根本就是心知肚明吧,或者说他在刻意默许?”说着说着,萩原千速表情越发严肃,视线也锐利起来,“你的朋友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研二你还是和他提醒一嘴。倘若两个人真的没有这种心思的话,还是尽快改变一下现在的相处方式比较好。”
萩原研二坐在自家姐姐的旁边,听完不禁为自家好友捏了一把冷汗,他万万没想到姐姐最关注的点居然是这个。
出于为小阵平的人品和早川遥的名誉着想的缘由,萩原研二详细地把他和小阵平做的测试也告诉了姐姐。
“所以你们现在其实是希望她能彻底融入这里?”
听完之后,萩原千速若有所思,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这样能让小遥和松田断开十米的链接吗?”
萩原研二凝滞住了:“……不知道。”
萩原千速从自家弟弟的凝滞中捕捉到什么,立刻毫不客气批评:“所以你和松田根本不确定这样做行不行,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对了一部分。还记得几个月后你们就要去警校上学吗?要是到那个时候十米限制还没有解开来,小遥能被我和所有人看见,也能碰到所有东西,到时候怎么办?”
“让松田把她带着一起去警校报道并且住在隔壁之类的吗?你看教官会不会把你们轰出来!”
越说越头疼,萩原千速简直想把这两个不省心的人收拾一顿。
“那怎么办?”萩原研二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么一想突然发现姐姐担心的很有道理,连带着也一起忧愁起来。
“我回头买完衣服上门再和松田问问具体情况,实在不行就保持现状。”萩原千速想了想,一锤定音下定论,“总之你们俩不确定的话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萩原研二回到家后和小阵平打电话转达了姐姐的意思。
听着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萩原研二就知道幼驯染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长叹一口气:“所以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吗小阵平?”
16.第十七次轮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按照千速姐说的办。
松田阵平不得不承认萩原千速说的非常有道理,此前他并没有考虑到警校方面的情况……这确实是他的一处疏忽。
他的确是因为自己先前的实验接二连三的“成功”一时不察千速姐说的这种可能。
好在为时不晚。
决定改变计划之后,执行力向来高强的松田阵平很快做好了相对应的准备。
此前因为希望早川遥能在这个公寓里更放松,他默不作声引导早川遥买了很多东西……书本、钢笔、植物和盆栽、抱枕、毛毯……这些东西零散的散布在整个公寓,大大加速了早川遥的活动范围,这也是为什么早川遥能够短时间接触到公寓所有东西的原因。
那么现在想要改变自然也很方便。松田阵平打算安装一个可以拉动的帘子将客厅隔绝下来,这样客厅的大部分地方就会形成一个私密空间。
这样一来,客厅和他的房间就相当于是合租室友的两个独立房间。心理上早川遥就会更加把客厅当做是“属于自己”的空间,这样一来她仍然可以对这里充满归属感,同时也不会因为随意乱放东西感到拘谨。
……说感到拘谨是有原因的。
晚上吃过饭后,早川遥向他提出了“像合租室友一样,重新规划一下两个人地盘”的请求——她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喜欢整理东西,用过的东西会落在用的地方的坏习惯造成两个人物品叠在一起被千速姐误会的。
“可恶,阵平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明明我妈以前就说过我有这个坏习惯的!”坐在沙发上的少女懊恼地敲脑壳,声音虽然恶狠狠地,但听起来实在没什么攻击力,以至于松田阵平莫名被戳中笑点想笑。
然后他真的笑出了声,在对方投来写满了“你笑什么笑”的愤怒表情后非常不走心的道了歉。
“……早川,你觉得这样行吗?”止住笑意后,松田阵平把自己打算装帘子的事情拿出来和早川遥商量。
“那就顺便一起收拾一下家里吧。”早川遥凑近看了一下计划,在摊开的行程记录上加了一行字,“整理一下哪些东西是我的,回头全部顺出来。”
“行。”
*
在千速姐指出来那些东西之前,我从来没意识到在这件公寓的各个角落都存在着如此鲜明的、我生活在这里的痕迹。
在我还没有猝死之前,我是一个比较毛毛糙糙的粗心大学生,每次放假回家都要被我妈批评一下把自己房间弄得乱糟糟的。其实我自己会觉得还好,虽然我没有把东西放得整整齐齐的习惯,但我都记得我的东西放在哪里,从来都不会找不到。
我在学校宿舍也是这样子,东西堆在一起或者随意放着。
但是……那是因为在家里和在宿舍,我都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我才这么放心随手放置的。虽然我确实是说想要认真参与进这场轮回……但我从来没想过我居然已经潜意识里把松田阵平的公寓当成了家啊!
反应过来的我比千速姐还要震惊。千速姐只是看到了一些摆件,就感觉我和松田阵平像是情侣……
啊啊啊啊啊,我真的没有啊!
松田阵平喜欢的类型根本不是我这种啊!而且虽然我不磕他和千速姐或者佐藤的CP,但是我也没想过自己成为他CP中的另一位啊!
他的确是帅哥没错……我也确实很喜欢他那张脸……但我们之间真的清清白白啊千速姐!
等送走千速姐之后,我头一回认真地以“旁观者”“上门做客的客人”视角把整个公寓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巨型家具到小小的橡皮都扫了一遍,得出了一个令人悲伤的结论。
我的东西貌似真的都和松田阵平的混合在一起了……不仅如此整个公寓还透露一种莫名的温馨……是那种很有生活气息的温馨。如果我不是当事人之一,清楚明白我俩之间什么爱情的红线都没有连接起来的话,我也会觉得这间公寓的主人是处于恋爱之中。
得出这种认知,让我忍不住想要捂脸逃避现实。当晚我非常义正言辞地和松田阵平提出了想要把我的东西全部收拾起来的事情。
*
大扫除从第二天早上八点开始。
在把整个公寓每个角落都巡查一遍的时候,我特别记住了我那些摆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位置。
首先是我放在阳台的植物盆栽,是之前和松田阵平以及萩原研二一起去米花市郊区新开的一个花草市场的时候买回来的小多肉。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个人都对花草没什么讲究,那天去花草市场也是研二替上班的千速姐跑腿买花,才临时决定去的。
我把它从松田阵平的房间阳台,转移到了客厅的窗台上。
然后是我正在看的一些书籍——这些书籍是和松田阵平一起逛书店的时候看中的,后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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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下来说给我打发时间用。毕竟之前好一段时间他忙着复习考试内容没有出去,而我又不愿意从早到晚看电视。
钢笔和本子也是那个时候买的。
我顺了一下我的书,发现零零散散加起来居然多达七八本。再加上那些抱枕之类的东西,我算了一下总共花的钱,为自己年纪轻轻(轮回的时间不算的话)就背负了好大一笔债务而感到心酸。
“这些书你打算放到哪里?”松田阵平刚装好帘子,看到我堆在茶几上的书,走过来打算帮我搬书。他脱下手套扔到电视机下面的柜子上面。
我瞧见厚厚的白手套因为长久的使用,不仅边缘已经发黄发黑,上面还有多处磨损。
“不知道。”我摇摇头有点发愁。
这是我现在最愁的问题,客厅里面根本没有放书的地方——茶几上摆放着水果盘和一本笔记本还有钢笔,就这么点东西已经占得满满当当;电视机下面的一排柜子里塞得则是松田阵平买回来的各种工具,比如扳手、螺丝之类的。
显然松田阵平也知道这一点。
“……要不我房间的书架顺出来一排给你放书吧?”他环视了一圈说。
“可以吗!会不会太占地方?”
“还好。”松田阵平轻松抱起那一摞书往房间里走,“我房间书柜本来就不是满的。”
*
话虽然是说出去了,但松田阵平到了房间才想起来因为自己很久不打扫,书柜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他只好先将自己房间的书柜第三排上面自己的东西全部顺走,拿抹布擦了一遍确认干净了再把书放上去。
放好书之后,他站在原地喊道:“早川!”
早川遥在房门口探出头:“你收拾好啦?”
“这一排放你的书。按照你的身高来说应该正好吧?”等人飘到书柜前,松田阵平再次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身高并和书柜来回比划确认。
虽然早川遥现在是漂浮状态最上面一层也碰得到,但是第三排是她无论是飘起来还是按身高都是最舒服的伸手拿取的高度。
“可以。”早川遥试了试向他点头,神色露出一点懊恼和纠结,“麻烦了,早知道就不买这么多书了。”
“也还好。”松田阵平耸耸肩,瞄了眼柜子,“一二三四……一共也才八本。”
这点书比起他那些特别占地方、体积庞大的机械模型来说简直小意思。
17.第十七次轮回
我和松田阵平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收拾好整个公寓——虽然公寓不大,但鉴于我们俩正好都是那种,不打扫还好,一打扫就要把方方面面都顾忌到的人,整个过程消耗的时间和精力还是非常多的。
午饭松田阵平本想找一家拉面店草草解决,但外面实在太冷了,我又没有厚衣服穿,实在接受不来这个低温,何况我感冒刚好。
我和松田阵平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一阵,他率先败下阵来,无可奈何地“啧”了一声,蹙着眉看起来相当不情不愿地转身往自己房间里走,打开衣柜从里面翻出一件厚实的外套扔给我。
我拎起衣服定睛一看,愣了一下。这是一件羽绒服,衣服的码数明显比现在松田阵平穿的要小,衣服是藏蓝色的,但看起来很破旧。
我以眼神向松田阵平表达了我的困惑。
“……我高中时候的衣服。”松田阵平含糊道,“我目测按你身高来说的话……不会大很多,你披上试试。”
我抖了抖衣服穿上,然后陷入了沉默。
……虽然不知道松田阵平是怎么看出来的,也不是很想知道,但这件衣服确实是把我整个人都包裹起来,衣服下摆正好到小腿,特别暖和。
“看起来还行,现在能出去了吗?”
话虽然是询问,但松田阵平人已经站在了门口,看起来是很想出门吃午饭了,我赶紧拉上拉链飘出去。
*
下午大概两点的时候萩原千速上门把我的衣服送了过来,没坐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今天她不上班,但她约了姐妹出去玩。临走前问我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想了想问她,能不能帮我买一个可拼装的钢琴样式的八音盒。
她说行,并且行动力超高的当天买好第二天让研二带了过来。
从装好帘子那天之后又差不多过了一个多月,也许是得益于帘子给我的安全感,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二月底的时候我开始渐渐的恢复了“困”的感觉。从此松田阵平早上的任务多了一项,就是把我喊起床。
我不是个特别爱睡懒觉的人,但在没有早八的情况下,八点以前我是绝对不可能自愿醒来或者自愿起床的。而松田阵平,他会起大早锻炼。
除了作息上我俩不太调和之外,我觉得这一个月没什么其他特别的改变。硬要说的话,就是千速姐上门拜访的频率比较高,经常和我一聊就是一下午。
我觉得她可能是把我当妹妹了,因为每次和她聊天她会表露出一种属于成熟女人对年纪比自己小的女生的……宽容和宠溺?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我确信她确实很喜欢我。
第一次她给我买的衣服(就是松田阵平拜托她的那次),既好看又时髦,我非常的爱不释手。之后她每次上门都会给我带杂志或者报纸,或者一些她拍摄的风景名胜。
和千速姐聊天实在是一件非常舒心的事情。她很博学,情商也很高,无论什么话题都不会走向尴尬收尾。
不过一开始千速姐频繁拜访的时候,我曾经存过萩原千速和松田阵平会不会重新发展出什么来的想法,但后来据我观察他们似乎对彼此一点想法都没有。
我知道松田阵平喜欢的类型就是千速这一类英姿飒爽的干练女性,进入搜查一课之后遇到的佐藤警官也是这个类型,但我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松田阵平不再喜欢的。
虽然在轮回中我偶尔能听到研二和他聊到千速姐,但是也许是因为是过去的事情,又或许是因为两个人都不太愿意深入谈起,每次说到都是含糊不清的,以至于十六次了,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都没弄明白。
有一天我实在好奇心爆棚问了一嘴松田阵平。当时他在喝水,闻言整口水都喷了出来,呛得惊天动地咳嗽起来,看起来很红温——物理意义上——从耳朵红到脖子根。
“你怎么知道这个事情的??”终于缓过来之后,松田阵平捏着眉心向我充分展示怀疑人生是什么样的表情,并且开始用他聪明的大脑思考起到底是谁把他的事情说出去了。
“是萩跟你说的?还是千速?……”
我:“……这是重点吗?”
“这不是重点吗?”松田阵平烦躁地挠了挠头发,点上一根烟斜靠着墙——当他遇到什么令他烦心的事情的时候他就会如此。
“算了,总之我现在对她没意思,话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你明明坐车的时候听到别人现场吵架都不愿意分一点眼神看戏。”
我言简意赅又严肃地表达我的观点:“别人是别人,朋友是朋友!这不一样!”
“……”松田阵平可能是被我说的话噎着了,他开始继续抽烟并且再也没回答我的话。等最后一口烟燃尽的时候他才说了下一句话,也是那天我们最后一句闲聊。
“总之,早川,这件事已经完全过去了。”
*
在把帘子装上去之前,松田阵平并没有觉得增加一个帘子会造成什么影响。
他甚至觉得自己做的非常对。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两全其美的办法。
直到早川遥开始频繁地、欢天喜地缩在帘子后的那一方空间里面,加上萩原千速频繁上门,而且总和早川遥聊得非常愉快,但他和早川遥的接触却逐渐变少,最终变成外出的时候喊一下,吃饭的时候喊一下的“纯舍友”“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一样的关系。
松田阵平对这个发展其实是喜闻乐见的,无论是出于让早川遥多接触一点别的人的考虑,还是出于放缓“她和这个世界接触深入”的节奏……无论出于什么考量,这样的发展都是必要的一环。
他只是稍微、有一点点的,不太习惯。
……最开始,在早川遥最开始没有其他人交流、自己又坐不住的时候,她大多数时候都会选择过来骚扰他。其实也算不上骚扰,她会飘在他书桌旁边,饶有兴趣地看他鼓捣那些机械,然后看着看着目光就会自然而然转移到他的身上。
松田阵平一直很清楚自己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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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副身材很吸引异性,但像早川遥这么明目张胆盯着他长时间发呆的那还真是头一个。
对于他这种直觉向来比较敏锐的人来说,最开始她的视线总是会让他不自觉感到焦躁。毕竟在意识到自己被长时间注视之后,很难有人脾气会保持着温和,何况松田阵平自己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老好人”。
松田阵平试图提醒早川遥稍微收敛一点,后来发现她每次都是点头点的飞快,却一句话都记不住下次还敢犯的类型,无论说多少次都是这样,也就渐渐地懒得在这上面花时间在这上面——看就看了,反正他也不会损失什么,他给自己催眠道。
那时候早川遥的目光总是落在松田阵平的身上,关注点也是松田阵平。
最开始是这样的……但在之后的日子里,松田阵平为了实验,潜移默化想让对方开始逐渐融入这个世界并且目光越来越分散到各个东西上,列了不少计划,也花费了不少心思。
他逐渐开始习惯什么时候都要喊一声早川遥,也习惯于什么事情都要关注早川遥的反应,好做出判断。
那些白板上面展示出来的线索,那些笔记上面贴的便签和一页一页的笔记,都是他长期观察、注视得出的结果。
于是不知不觉中,他和早川遥的关系竟然颠倒了过来。
他成为了那个长久而无声的注视者,而早川遥成为了被注视者。
这种改变,松田阵平此前从来没有意识到。因为【视线注意着早川遥】在他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种稀疏平常的事情。
或者说,一种习惯。
就像白开水,你从没有特别注意到它的存在,但你习惯于每天喝它。而那些刺激的饮料,你或许会感受到鲜明的味道,也许会非常爱喝。但白开水始终在那里。
对于松田阵平而言,关注早川遥这件事情从不像他解开那些精妙的仪器那样振奋人心,但正如没有味道的白开水,这件事情他从未落下过。
但是这样的日常现在被打破了。
而他开始不习惯了。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松田阵平不记得自己第一次读到这句话是在什么时候了,他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深刻的意识到这句话的正确性。
*
……
现在是三月中旬,离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开学还有不到两周。千速姐提议在进警校前不如约着去哪里玩一天,享受一番最后的好时光。
“毕竟进了警校之后你们都是封闭式训练嘛。”她振振有词,“六个月都没办法出来的那种。”
最后我们定下的地点是多罗碧加公园。
这个名字我总感觉很耳熟,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究竟为什么耳熟,直到真正去的那一天。
我看了看眼前人满为患的公园入口,又看了看远处云霄飞车传来的尖叫声,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里不就是工藤新一变成柯南的那个公园吗!!
18.第十七次轮回
此刻,我的脑海中仿佛响起了那耳熟的开场白:我的名字是工藤新一原本是一名全国有名的高中生名侦探什么什么化名江户川柯南……
我:“……”
不好意思窜频道了,现在的工藤新一多半还是个小屁孩吧?
“小遥,你想玩哪些项目?”从门口的小摊拿到地图的千速姐展开凑近看了一会儿,圈出两三个地方,又问我。
[……要不你还是让阵平和研二选?毕竟是因为他们要去警校才出来聚一下的。]
我觑了眼旁边抽烟,手里捏着打火机不停开开关关明显不情愿0的松田阵平和发呆的萩原研二,在纸上“刷刷”写到。
“他们的意见不重要。”萩原千速把地图往我这里挪了挪,耸耸肩嫌弃,“这两个家伙挺会扫兴的,逛街逛游乐园之类的事情向来都是很不情愿的。研二好一点会帮我拎包,松田简直就是……你看他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逼迫他干嘛了吗?”
这位干练的女性翻了个一点也不优雅的白眼。她的音量并没有特地放小,因此被点到的两位男士都听到了,不约而同的转过脸来。
“……姐!”萩原研二无奈讨饶,而松田阵平则是“啪嗒”猛地盖上打火机,一脸“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的表情。
“……哈?那明明是因为千速姐你总不知道自己要买什么,一逛起来就是一整天。衣服啊包啊什么的明显很喜欢,临到头还要说自己再逛一下,最后又跑回来再买。”
萩原千速拉下脸:“看吧,我就说他不情愿。”
我不忍直视地捂住脸。
逛街确实是一项持久的体力战。对于逛街买衣服的人来说肯定是要“货比三家”再决定的,尤其是在衣服上面,因为衣服不需要一下子买很多,那就肯定是挑自己觉得“最合适”的几件。
既然都有比较级了,那肯定需要对比,这不言而喻。
当然我不忍直视的点不在于这个,而是松田阵平反驳千速姐的这番话的内容。松田阵平说萩原千速会看中之后还要去别家看看,最后再回来买,这个行为他自己分明也有。
每次和他去钻进那些七拐八拐的小巷子里面开的卖零件的店铺的时候,他就会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有一些店家同样的零件卖的会贵一点,有些会便宜一点。偶尔还会出现这个型号的零件哪家都没有,需要跑很远才能买到的情况。
“……好吧。”
最后我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地拿起地图看看,选中了几个项目,其中就包括著名的“一切命运的起始点”,云霄飞车。
等我把地点选完之后,抽完烟的松田阵平走到我身旁,微微弯腰从我手中无比自然地抽出地图,放到眼前扫了一眼。
“……喷水池、瞭望台、恶魔实验室、冰雾迷宫和云霄飞车?”他懒洋洋地念了一遍名字,挑了挑眉很不客气地划掉了“云霄飞车”这一项,“……云霄飞车不行。”
“!”
实际上我最想要体验的就是云霄飞车,因此我很不服气地想要质问他。
还没等我开口,松田阵平摘下墨镜瞥了我一眼,一边把墨镜挂在衣服领口,一边接着反问我,“云霄飞车一位一座,你想做哪里?还是你想跟在后面飘,然后整个过程一直卡十米限制和我面对面突脸?”
“嗤——”“嗤——”“嗤——”我感觉我的膝盖被接连的强有力的一阵见血的反问扎了个洞穿。
“那还是去掉吧。”我蔫了下来。
作为一只幽灵,我本来就是逃票,自然没有座位……更不可能在旁边飘,那玩云霄飞车的意义在哪里?
松田阵平嗯了声,又开始看地图。一时间我俩谁也没说话,气氛冷了下来。
“不过四个项目不需要玩一天,你还可以再选一点项目。”好一阵儿,松田阵平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这家游乐园有摩天轮,你没选?女生不都挺喜欢摩天轮的吗?”
我抬起头看他。
“我不喜欢摩天轮。”
我很平静地告诉他。
*
松田阵平的不习惯,很快就被幼驯染萩原研二看出来了。
“你最近怎么回事小阵平,总是心神不宁的。”萩原研二有些担忧地问。
短短三两个小时,他已经目睹小阵平抽了两根烟,弄错三次平常绝对不会弄错的接线顺序了。
“……没什么。”终于搞定手头小型机器的松田阵平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听到幼驯染的话,他不太自在的回答,“最近没有睡好而已。”
“我看不止。”对幼驯染听上去就十分敷衍的回答,萩原研二一点也不相信,立马毫不客气地反驳,“只是没睡好的话,你根本不会搞错你已经拆卸和组装过的机械手表。”
他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上摆放的完好的机械手表。
“——更何况这个牌子同一型号的手表你这个月是第二次碰到了吧?”
出于对机械的热爱,松田阵平一直有搞相关的兼职。他经常会接到一些单子,修复人家已经损坏的机器或者使用到机械的一些特殊工艺品。
而他的天赋,让他在这一行也颇具优势——只要是松田阵平自己成功拆卸并组装起来的东西,他基本都能够看出症结所在,且同时记住那些过程,若是碰到同样的东西,他一下子就能搞定。
所以“两次搞反顺序”出现在松田阵平的身上,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
何况睡不好这个理由也太敷衍了……小阵平也不是没有过熬夜通宵玩的时候,那时候也没见的犯这种低级错误。
松田阵平见打哈哈没办法敷衍过去,沉默下来。片刻后,他再一次开口,只是语气有些自暴自弃:“好吧是因为最近有些不太习惯。”
说完,也许是因为觉得这个理由有些丢脸,他长舒一口气,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柔顺的卷发很快就变成了杂乱的鸡窝头。
“……不太习惯?”萩原研二有点茫然困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松田阵平撇开视线没和幼驯染对视,而是看着窗外:“我的意思是我现在的生活和之前的不太一样,我还没适应。”
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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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的生活?
之前平常有什么事和现在不一样吗小阵平之前天天不就是搞各种机械研究,复习考试和针对小遥的实验……
等等。
萩原研二这下终于明白好友的异常是为什么了。
——他正在为现在这种和早川遥逐渐疏远关系的日常而不习惯。
作为一切的见证者或者说目击者和参与者,萩原研二曾经多次怀疑过小阵平对早川遥是有那么一些男女之间的想法的,但因为好友多次矢口否认,他也就顺势以为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但现在萩原研二重新拾起了自己的怀疑,小阵平的反应真的太不对劲了。如果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出于正义善良或者探究谜底之类的原因,那小阵平绝不会产生现在这种将近可以说是“患得患失”一样的情绪了。
小阵平对小遥太在意了。
就算真的没有那种感情,估计也不远了。
萩原研二想到这里,委婉提醒好友:“小阵平,你对小遥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然而松田阵平却立刻扭回头:“哈!?那怎么可能有啊?萩你别开玩笑了!”
*
【小阵平,你对小遥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凌晨五点,松田阵平从梦里醒了过来,难得不像往日那样马上就翻身下床,而是醒来以后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呆,然后才支撑着坐起来。
然而他坐起来之后也并没有起床,而是靠着床头陷入沉思。
在此前的22年里面,松田阵平认为自己对于“感情”这个课题,虽不能说是敏锐,但也不至于到后知后觉的地步。
松田阵平对于看向自己的视线感知很敏锐,也能透过那些视线隐隐约约判断出其下隐藏的情绪,而“喜欢”是里面最单纯也最真挚的一种。
这也是为什么在他的少年时代到青年时代,或者说无论是中学阶段还是大学阶段,松田阵平总是会提前注意到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在那些踌躇犹豫地表白说出口之前就用玩笑拒绝掉的原因。
而“喜欢上萩原千速”这件事,他也是很快就意识到的,当时萩知道后还和他打了一架。
虽然,相比于对这些情感问题看得更加透彻,处理起来也更加游刃有余,甚至偶尔还会用honey trap的萩来说,他的确迟钝了点。
但他也……确实没想过有一天自己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什么人是靠做梦……而且还是靠有关于男女之间的运动的幻想。
……甚至此前他甚至还一度坚决地对看破甚至提醒他的萩再三否认。
这让松田阵平多少有些受到冲击。
“叮铃叮铃——”
五点半的闹铃响了,松田阵平条件反射“啪嗒”按灭。
到平常起床的点了。
松田阵平下床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萩发了条消息,然后踩着拖鞋一路走进卫生间。
洗了把脸之后他终于清醒了。
清醒之后也更加清晰地意识到——
他确实对早川遥有一点心思。
19.第十七次轮回
对于一些人来说,发现自己居然喜欢上先前自己认为绝对不可能喜欢上的人之后,第一反应都是下意识否认。
这倒不是因为承认了会有什么后果,只是这些人会觉得承认了就是在打脸。
松田阵平显然不属于这一类人。
他双手撑着洗漱台两侧,对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思考了几秒,就正视了自己的感情,痛快承认自己喜欢上了早川遥。
松田阵平没有接着去复盘或者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早川遥。一来喜欢确实是非常玄妙的情绪,二来比起花费时间去想原因,松田阵平更愿意拿这些时间去思考对应的解决措施或者行动计划。
在接下来短短十几分钟里,松田阵平一边按照平日的习惯洗漱完毕、做好早饭,一边在脑海中粗略地列了将来的计划。
——追求早川遥的计划。
不过在详细规划和落实那些杂七杂八的安排之前,他要先例行的事情给做了。
这个例行的事情,指的是喊早川遥起床。
松田阵平走到客厅的帘子前,举起手敲了敲客厅墙壁。
等了一会儿,帘子后面依旧静悄悄地没有声音。
看来还没醒。倘若醒着的话,早川遥一定会回答“请进”或者“阵平你在外面等一会儿别进来啊”之类的话。
松田阵平放下手掀开帘子进去,入目就是早川遥安静的睡颜。
喊早川遥起床是一件非常劳神的活,毫不夸张的说,是一场持久战。
她能在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回答松田阵平“我马上就起来”之后又倒头就睡,而信以为真出去的松田阵平就会在干等半小时发现人还没出来,最后又无奈地压着脾气重新喊人。
松田阵平一开始总是因为这件事情冒火,然后就这么憋着一肚子火开始一天的生活,还不能骂早川遥。后来次数多了,那种火气就逐渐转化成了无奈和妥协,然后至今再也没变过。
这当然不仅是因为对着半梦半醒的人发火对方只会“嗯嗯嗯”附和,一看就知是左耳进右耳出,反而引得生气的人更加气恼,还因为萩给他使了个主意,而这个主意相当有效。
“早川,起床了。”
松田阵平走到窗户前,把窗帘猛地往两旁一拉,然后将客厅的灯打开,双重的、明亮的光立刻填满了这方不大的空间,加上他将手机闹钟调到最大声放在她床边,很快,“叮铃铃”的刺耳声音响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的松田阵平好整以暇的等待着,果不其然没几分钟,早川遥便蹙起眉头捂住耳朵,试图低抗贯耳魔音,不过显然这没什么用,终于她顶着烦躁睁开眼。
松田阵平这才弯腰捞起手机关掉闹铃,霎时间整个客厅便安静下来。
“醒了就赶紧起来。”他挑了挑眉,对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看的早川遥说。
“……阵平,打个商量行不?”
床上躺着的人幽幽开口。
"什么商量?除了让你晚点起床或者让我取消延迟晨跑之类的事情不行,其他你可以说说看。"
手机“叮铃”一声收到了邮件,松田阵平单手点开邮件,头也不抬回答。
【你们快开学了吧?开学之前拉上小遥去一趟游乐园怎么样?——from萩原千速】
“……那没事儿了你可以……”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机屏幕掉了个方向给早川遥。
“游乐园你想去吗?”
*
我有气无力又带着一丝哀怨和崩溃的问站在窗边的松田阵平:“……阵平,打个商量行不?”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起这么早!天杀的晨跑能不能放过我!我是幽灵我又不需要跑步!
然后毫不意外地听到了松田阵平的回答。
"什么商量?除了让你晚点起床或者让我取消延迟晨跑之类的事情不行,其他你可以说说看。"
事实上我没报什么希望,因为同样的对话几乎是每天都在发生。无论是我还是松田阵平都已经很习惯了,接下来松田阵平会面无表情的向我列举晚睡晚起的各种危害,并且非常气人且有礼补上最后一句说他出去不打扰我换衣服起床,让我气都没处撒。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我看着上方的手机屏幕,眯起眼念出上面的字:你们快开学了吧?开学之前拉上小遥去一趟游乐园怎么样?
是千速姐啊。
我刚看完,手机就立刻被松田阵平收了回去。
“所以你有想去的游乐园吗?”
“有什么游乐园给我选?还有你为什么要我的意见,这不是给你们送别吗?”我把被子过程蚕蛹状,然后靠着床头坐起来。
松田阵平看了我一眼,手指在手机上面按了几下:“我和萩对游乐园都没什么兴趣,千速姐这话到底是想送谁一目了然。游乐园的话,米花乐园,多罗碧加乐园……挺多的,你选一个?”
我撇撇嘴以示物品对他这个反应感到不满,但因为某人根本没抬头效果为零,我只好先选游乐园。
“那就多罗碧加吧。”
松田阵平有点意外。
“你倒是选的很快嘛。”
因为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啊。
我这么告诉他。
*
对于好友跟自己宣告说他确实喜欢上了早川遥并且打算追人这件事情,萩原研二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产生,他以一种“我就知道”的平稳的心态接受了这件事情。
然后他问道:“那小阵平你现在有什么计划没有?”
“……没有。”电话那头,幼驯染郁闷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本来以为这种事情应该很容易——至少我以为会比拆''蓝萨斯''手表容易,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始。”
''蓝萨斯''手表是一个冷门手表品牌出的手表之一,因为其复杂老旧的款式,松田阵平差一点栽了跟头。
萩原研二笑了起来,调侃道,“哈哈哈,真是难得见你这么苦恼啊小阵平。”
“hagi!”松田阵平恼羞成怒地喊了一声自家好友让他适可而止,捂着电话含糊道,“你倒是帮忙出点主意。”
萩原研二止住笑意,认真回想了一下,有点遗憾地告诉好友:“据我观察,小遥现在对你没有哪个意思。小阵平,你先想想怎么让她喜欢上你吧?”
“这我当然知道,我问的是怎么做啊hagi。”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回答好友的话,一阵见血反驳,“我要是知道怎么做我为什么还要打这通电话?”
萩原研二:“……”
小阵平脾气见长。
“呃,小阵平,你觉得你现在最大的优势是什么?我这里说的优势是指你认为你可能吸引到早川遥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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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脸和身材?”松田阵平回想了一下早川遥看他脸和看他锻炼的时候的神情,不太确定的反问,“总不能是脾气。”
这话说完,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双双陷入沉默。
“……小阵平,你要不试试色.诱?”
片刻后,对面好友犹豫的声音响起。
期望着幼驯染给出什么好建议的松田阵平脸立刻黑了下来,啪嗒一声挂了电话。
算了这家伙也不一定靠谱。
*
“我不喜欢摩天轮。”
早川遥是看着松田阵平说这句话的,因此松田阵平也一览无余地捕到了对方脸上显露的隐隐抗拒。
这背后显然有什么隐情,但是这个“隐情”对她造成的影响并没有达到很致命的程度。
不然对方表现出来的就不会是“隐隐抗拒”,得是“非常厌恶甚至惊恐”才对。他这么粗略判断着。
也许是以前在有关摩天轮的什么事情上发生过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吧,所以早川遥才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但也许现在正是一个好时机,松田阵平立刻意识到,一个摆脱过去有关摩天轮的不太美妙的经历的好时机。
“那从现在开始,你尝试着喜欢一下摩天轮吧。”
于是他以不容反驳的,坚定的口吻这么回应。
*
我要收回前言。
多罗碧加公园这么大一个公园,除了云霄飞车,确实还有很多很好玩、很漂亮的景点和项目。
我们买的VIP票不需要排普通队,但还要排VIP票的队伍,再加上几个区域都很大,走路也要不少时间,因此尽管我们比其他游客快了许多,但整个上午过去仍然只体验到了两个项目。
一个是【恶魔实验室】,一个是【瞭望台】。
恶魔实验室去的小孩子更多一点,而瞭望台则是成双成对的青年情侣。
下午我们在喷水池前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往里面随众游客一起,扔了点硬币许愿。在之后就是冰雾迷宫。
我觉得我比以前任何一次出来玩都要开心,也比任何一次玩都要专注。但我还是会偶尔在没有和阵平、研二或者千速聊天的走路间隙想到那句话。
【那从现在开始,你尝试着喜欢一下摩天轮吧。】
松田阵平是个很好的人,他具有正义感和敏锐的观察度,对认定为朋友的人更是很上心。我觉得也许是我说我不喜欢摩天轮的时候表情太难看了,又或者是声音太冷硬了,被他注意到不对劲想要开导一下的。
松田阵平绝对是本着好心态度来的。
但是……我不可能不记得72号车厢的爆炸,所以我也不可能喜欢摩天轮。喜欢摩天轮意味着我能放下松田阵平被炸死的事实,但我怎么可能放下呢。
未来眼前的人也会死在摩天轮上不是吗。
……其实我也承认,我是迁怒。
摩天轮只是恰巧被选择的一个地点而已,换做其他任何地方对那可恶的“圆桌骑士”来说都是一样的。
摩天轮本身还是很美好的,有关于摩天轮的浪漫说法也有很多,比如人们坚信,在摩天轮升到顶点的时候接吻就可以白首不相离。
“还剩最后一个项目摩天轮了。”千速姐感叹,“小遥,你和松田他们先排队,我去给你们买点冰淇淋!”
20.第十七次轮回
我还没反应过来,千速姐已经风风火火走了。我站在原地愣了一秒,突然尴尬起来。
我还没调解好一会儿上摩天轮这件事情,何况刚刚松田阵平又说了没法让人不在意的话,以至于我现在和松田阵平呆在一块儿的时候感觉浑身都有点不自在。
结果千速姐就这么说一不二地去买冰淇淋了,我默默捂着脸飘回松田阵平身边。
“排到哪里了?”我有气无力地问。
松田阵平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扫了一眼:“结合前面的人流和排队前进速度,最快也还有一刻钟。”
“那比前面的项目好一点。”
听到还有一刻钟,我一时间不晓得是不是该松一口气,焦躁的情绪随着前方人流越发的稀少而愈见高涨。
都说人一旦闲下来就容易想东想西,对此我深以为然,所以我打算随便聊点什么来缓解心里的焦躁感。
“阵平,”我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发问,“你说下周就要去警校了,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松田阵平随口接道,眼睛仍盯着前方的队伍。
我沉默了一下:“就是关于我的事情?”
现在在公寓里还好说,还能客厅爆改简易卧室,到了警校可就不行了。
警校指的是警视厅警察学校,学校宿舍是单人间——也就是说只有一张床,而那边的椅子和桌子都是硬的,地板也还算勉强能凑出空间来,但最主要的问题是教官晚上十点熄灯前回来查房,熄灯后也会在半夜来晃一圈。
先前就这个问题我曾经隐晦地和松田阵平以及千速姐说起过,当时阵平的意思是能否向教官申请把他旁边的宿舍给我用,但被千速姐否决了。
“首先不谈你们的教官,虽然我还不知道是谁,但你如果提出这个请求你就必须说明理由,也就是说你得想办法让他们相信早川遥的存在。这点我认为有些困难,你要是想用让我相信的那种方法的话大概率不会管用,警校的各位教官都是经验老道的前辈,他们也许会根据经验下意识认为你们是不是请了私家侦探或者通过其他什么方式得到了一些隐秘的消息。”
“不仅如此,很有可能开学第一天你就会因为这个被炮轰出来也说不定——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担心另一个问题。警校宿舍男女是分开来的,无论小遥是否单独使用一间宿舍,受限于十米限制一定会跟在你身边,也就是住在男生宿舍里,这无论怎么说都不合适吧!”
当时千速姐头疼的表情我记得一清二楚。
其实千速姐说的有点道理,虽然在我轮回十六次的过程中,再怎么防备我也确实该看的不该看的,该撞见的不该撞见的也还是会知道。但显然这次不太一样。
我对变化是不太敏感的人,但我也隐隐有点预感——我觉得我既然能和千速姐以及研二纸笔交流,那么有没有可能我以后也会被其他人看到,进而被所有人看到?要是这发生在警校期间的话,那不就是尬上加尬了吗?
松田阵平看了我一眼,语气里带了一点安抚的意味说:“我知道你很担心这个问题,但今日是出来玩。”
言下之意:既然是出来玩,那就安心的玩,有什么事情等回去再谈。
我不留痕迹地松了口气。其实说完我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破坏气氛并对我自己随便说的这个话题而后悔。
我正要再说什么,千速姐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松田阵平回答。
我扭头一看,千速姐手上拎着四个冰淇淋回来,每个冰淇淋颜色都不太一样。
“这里面有好几种口味,你们要不自己挑一下什么味道?”她笑眯眯地说。
我本来想和松田阵平说我要巧克力的,但我刚张口还没说话他就已经拿了巧克力的冰淇淋递给我,于是我又闭嘴接过,并有一丝疑惑,难道是我想要巧克力口味的表情太明显了吗?
……
等待的时间和松田阵平预计的差不多,大约一刻钟之后轮到了我们。
检票的人问走在前面的千速姐是否三个人都乘坐一个车厢。我本来以为千速姐会说是,结果她居然挽着研二和检票员说他们俩一个车厢,说完后扯着研二的胳膊三步带两步跨上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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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轮然后关上门。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临末还向我和松田阵平的方向挤眉弄眼对口型。
虽然我不会唇语,但看她表情就是想撮合我俩一块儿。
我懵在了当场,感觉自己大脑CPU都要干烧了。在此前我甚至还短暂地磕了一下千速姐和阵平,之后知道他俩都对对方没有那个意思之后就对此当做不知道。
而且……因为千速姐之前指出来的界限问题我也和阵平默默采取了措施,千速姐之后也完全没再表示什么,我一直默认她解开了对我们关系的误解的!
所以我真的万万没想到,千速姐居然还是认为我俩是需要二人世界的关系啊!
这种被误解的崩溃感诡异地冲破了我对上摩天轮的焦虑,以至于我恍恍惚惚被松田阵平喊了声名字并跟在他身后进入车厢的时候都还思考我一会儿怎么和千速姐解释我俩并没有那种关系,而把担忧之类的情绪完全抛之脑后。
摩天轮缓缓升高,因为侧着头的缘故,我非常清楚的看见下方的人群越来越小,慢慢变成黑点。
松田阵平坐在我的对面,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也许是因为刚才千速姐的话也让他感到了尴尬。
我带有复杂的情绪,目视着下方的景色,苦中作乐想——这个摩天轮远没有没有杯户的那个大,炸弹犯选择这里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我认为那种会发传真给警察的犯人最希望“被关注”或者“被看到”了,这地方不够高也不够大,不能远远一眼就看到。
离顶点越来越近了,我心里逐渐涌起紧张。
我不再看外面的景色,而是低着头攥住裙边,以一种小学生端坐的姿势坐着。
快一点过了顶点吧。
我想。
“早川。”
就在这时,自上摩天轮之后一直没出声的松田阵平突然开口叫我的名字。
我“嗯”了声,但我没看他。
“怎么了?”我尽量装作平常的问他。
“……你在害怕吗?”松田阵平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比之前叫我名字的时候温和了一点,“小遥?”
21.第十七次轮回
松田阵平本人对“来游乐园玩”作为送别前最后一聚这件事是完全无感的。既不喜欢,但也不讨厌。
对于他来说,与其在游乐园耗上一整天,不如去修车店之类的地方打工或者参观,还能学到一点新的知识。
但早川遥好像挺感兴趣的,所以他顺势让早川遥选了。
在敲定去多罗碧加公园之后,松田阵平事先做了点攻略,在景点中看到了摩天轮。
他一下子想到关于摩天轮的美好说法,大致意思是情侣如果在摩天轮升到顶点时接吻,那就可以一辈子幸福美满。
以前松田阵平对这类一听就不科学的说法嗤之以鼻,不过认识早川遥之后他就改变了想法。
嗯……他们不是情侣,不过问题不大,心诚则灵。
女生好像都挺喜欢坐摩天轮的,这么想着,松田阵平把摩天轮列入了要玩的项目,却没料到早川遥不喜欢摩天轮。还明显是发生过什么才会抗拒的那种不喜欢。
好在程度很轻,松田阵平观察着早川遥的表情,判断。
无论是排队还是上摩天轮的时候,她的表情和动作都没什么抵触的样子。
但很快松田阵平就发现自己判断错了。
随着车厢越来越高,早川遥显然愈发紧张和焦虑,原先看向窗外的脸低了下去,整个人端坐着,把自己缩成了一个戒备警惕的状态。
明明一开始她还没有这么……松田阵平蹙眉,盯着她低着的头顶,飞速思考着。
……所以早川遥,其实抗拒的是“摩天轮慢慢升高”吗?
不,不对。
她不恐高。
那是为什么?
不过这些一会儿再说,当务之急是缓缓早川遥的情绪。难得来游乐园玩,不能在最后让人留下不好的记忆。
“早川。”于是松田阵平喊道。
低着头的少女仍然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之后问他怎么了。
看起来完全不想说话的样子。这样不行,要把她的注意从乘坐摩天轮上面移开。松田阵平暗自磨磨牙,突然觉得自己烟瘾有点犯了,他瞥了眼车厢的禁烟标识,还是放弃把烟掏出口袋。
如果是平常,早川遥明显走神没听到他喊名字的话,松田阵平会提高音量再喊一次。但现在这种情况……
即使再如何不知道和女孩子怎么相处的松田阵平也知道平常不适用于现在这种情况。
于是他换了种称呼,罕见地没有用一贯的臭脾气接着喊,而是放柔和了一点。
“你在害怕吗,小遥?”
对面的少女终于抬起头,和他眼神对上之后又飞快移开,声音仍然很轻:“啊,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松田阵平意识到什么,一边注意着她的状态,一边接着追问,“是导致你不喜欢摩天轮的事情吗?能告诉我吗?”
“嗯……是的。”早川遥含含糊糊、断断续续道,“曾经见到有人死在了摩天轮上。”
原来是这样。
难怪。
“在上升过程中吗?”
“在顶点。”
……
“死去的……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算是吧。”
话题到这里结束了。松田阵平看出对方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没有接着问了,气氛随着两人一同的沉默而慢慢冷了下来。
好一会儿,早川遥突然转回来,专注认真的直视他。她的目光蕴含着复杂的情感,口吻也比以往任何一刻要来的严肃,“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没有回避她的视线。
“怎么了?”
“注意摩天轮。”
让他注意?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是他,但他还是应下。
“好,我不会。”
地面上人群的声音越来越大,而工作人员的声音也越发清晰。
松田阵平这才注意到,这么一会儿功夫,摩天轮已经快转完一圈回到地面了。
*
我没有想到松田阵平居然是问我是不是在害怕。
我抿着唇有点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终我说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然而松田阵平接着追问我什么事情。
此前我曾经尝试过透露一些未来的事情或者说关于这个世界真相的相关话题,那是在我这次轮回刚开始的时候了,那时候我的话被篡改成了非常令人无语的内容。
我认为这可能是什么世界意识啊之类的阻止我透露,之后我再也没提过或者尝试过说什么。
这次估计也是。
要不模糊一些关键词试试看吧?
我想了想,回答说:“曾经(十六次轮回里)见到有人(你松田阵平)死在了摩天轮上。”
这不能再传达失败了吧?
好在我的担心没有发生,话成功传给了松田阵平。我燃起了一点希望,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通过类似蒙太奇的手法说出一些事情?
“死去的……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冷不丁我听到松田阵平这么问。
我不禁扭回头,看见松田阵平认真的脸,显然他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沉默了。
这位在摩天轮上坦然赴死的松田警官本人,你这问题叫我怎么答?虽然你本人确实一点也不知道死的人就是未来的你,但到底也还是你啊!
要不是你不知道……我真的会觉得这人很自恋。哪有人问自己对别人重不重要的!
“算是吧。”最后我只能这么打太极,脸上还有点烧,含含糊糊回答。
松田阵平没有再问我问题,我只好把视线放到窗外,这才意识到顶点好像已经过去了,车厢正在缓慢往下。我有点讶异,因为松田阵平一直在和我搭话,我居然完全没注意到摩天轮的动向。
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我是否可以直接让松田阵平直接注意摩天轮吗?他会不会觉得我奇怪,以为我是产生了移情作用之类的?
算了,奇怪就奇怪吧。
于是我认真对他说:“松田阵平,注意摩天轮。”
松田阵平表情的确有点困惑,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答应了下来,这让我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个提醒也是留下一个印象了,有提醒总比没提醒强。
下了摩天轮,我们和千速姐和研二汇合,在游乐园门口拍了一张合照后,一天的行程便正式结束。
……
自游乐园那天过了大概两三天的样子,千速姐给我和松田阵平带来了个好消息。
“好消息。你们这一届比较走运。”千速姐电话里开门见山说,“松田,你们这一届请来了鬼冢教官。鬼冢教官教的班级是按入学成绩排名最高的五十个。”
“你成绩排第二铁定是鬼冢班一员。鬼冢班的宿舍是去年新返修的,单人单间,有洗手间和简单的淋浴条件。听说是这样一来说是你们晚上就没有出宿舍的理由了,方便管理。不过正好,这大大减低了小遥混在男生堆里的时间。”
我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
“千速姐,你哪里来的消息?”我让松田阵平转述我的疑惑。
千速姐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对面响起:“嗯?别看我这样,我当年在警校的成绩也还不错,教官们对我印象还是挺好的,问到一点情况并不难。说回来,小遥,我给你带了点衣服,回头收行李的时候你的那部分我来帮你收?”
“好了松田,你拿一下电话,我有话和你说。”
松田阵平拿着电话走远了一点。
而我则飘回客厅看书。
*
“松田,警校培训是从四月到十月,总计六个月。期间不允许外出,手机也会被没收。这些你应该都了解了吧?”萩原千速接着说,“关于小遥要带的东西我会帮忙收拾,一部分衣服回头我收拾到一个大包里面让研二开学那天带过去。”
“警校那边让你们带的衣服有限,这样也算分担一点了。”说到这里,电话那边的声音停了下来。随后过了一会儿,萩原千速的声音再次响起,“抱歉,刚才有人找。”
“没事。你今天不是休息日我知道。”松田阵平咬着烟头,懒懒散散道,“你今天不是为了说行李的事情吧?”
“当然。打电话过来是想再和你再确认一下。警校封闭六个月的时间,单间宿舍一床,你打算怎么办,松田?”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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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千速口吻严厉下来,“你不会与小遥同睡一床的对吧?”
松田阵平“嗯”了一声,肯定了萩原千速的反问。
自萩原千速知道他对早川遥确实有心思之后虽然有撮合的意思,但大多数时候她对他都是持以一种审视和警告的态度。现在显然也是。
松田阵平并非理解,如果他和早川遥是正常认识并产生交集,然后他正常追求早川遥,也许萩原千速都不会这样。还是因为十米限制的原因,萩原千速在担心这一点是否会被他松田阵平利用。
加上早川遥确实是一个有些粗神经的人,不知不觉中会因为这种十米限制而产生吊桥效应心理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松田阵平觉得要不是因为他和萩原千速认识很久了,他的人品她还算认可,要不然可能在她知道早川遥的第一天就会把警惕性拉到最高并且积极想办法先控制他然后再想方设法切断十米联系。
“只有一张床的话,肯定是她睡床我睡地板吧。这点我还是知道的千速姐。”
其实自己无论是不是喜欢早川遥,他都不可能干出让人家女孩子睡地板,他来睡床的情况吧?何况那是早川遥。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情商还没低到这种地步。
“反正你有数就行,我也会和小遥说一说的。”萩原千速语气放缓了一点,“我对你的人品还算有所了解,而且你是警校生,政审之类的也合格,你知道我不是有意针对你的。”
“我知道你担心她。”松田阵平将烟头按到烟灰缸里,平静回答,“但你放心,我不会给她带来什么伤害。”
“那就行,还有事我就先挂了。”
随着“嘟嘟”两声,电话被挂断了。
松田阵平收起手机,开始准备收拾行李。
*
很快就到了开学的那天。
警校发的录取通知书上面有写具体的报到时间,当然不写其实也能查到,毕竟每年警校的开学时间都是一样的。
要求到达学校的时间是上午八点,第一天的行程安排很松,只有下午的一场学生大会以及晚上吃完饭后教室集合认识教官和同学这两件事情。
警校生的正式训练从第二天开始。
四月开始,樱花还是盛开的时候,等松田阵平和早川遥穿过飘落喜着樱花的道路,正式到大门口的时候,萩原研二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远远地,松田阵平就注意到自己幼驯染。
“萩!”
他走进喊道。
“你们终于到了啊小阵平……咳咳咳!”
听到熟悉的喊声,萩原研二就知道是小阵平来了。他一边佯装不满地开始嚷嚷,一边抬起头朝声音方向看过去。
……然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差点没呛到他。
松田阵平:“……”
早川遥:“……”
这是怎么了?
等萩原研二从惊天动地的咳嗽里缓过来,松田阵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问:“萩,你这什么表情?”
这得问你身后的人啊!
萩原研二默默把视线投向他身后一直没说话,但是正好奇看着他的早川遥,一下子面有菜色。
松田阵平从自家幼驯染的眼神和动作里面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你能看见早川了?”他有点意外地问。
萩原研二恍惚地点了点头,目光和同样惊讶的早川遥对上。
“呃,小遥,早上好。”
也许是冲击有点大,萩原研二此刻脑袋里平常和女生交谈的那些小技巧一点也没想起来,仅凭着那么一点微弱的肌肉记忆和人交谈。
几个月前的时候,萩原研二知道早川遥确实存在。通过自家幼驯染的口述,他大概知道早川遥长什么样子。虽然之前小阵平说影像能够留存住早川遥的模样,但其实只有小阵平自己能看到她,而他只能看到空荡荡的背景。
所以这还是萩原研二第一次见到真人长什么样。
而见到之后,萩原研二觉得小遥和小阵平的描述,差别还,挺大。这让他心情十分复杂,还夹杂着一点痛心疾首。
自家幼驯染根本就不会描述女孩子的长相!!
22.第十七次轮回
在听到自家幼驯染喊自己的时候,萩原研二顺着声音立刻找到了松田阵平,同时也注意到了幼驯染后面站着的女生。
她留着黑色的及肩长卷发,穿着米白色的卫衣和修身的长裤。萩原研二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松田阵平身后的樱花树下面仰头看着飘落的樱花。
不知道为什么,萩原研二第一反应那就是早川遥。
然后他佯装抱怨的话说到一半,站在树下的女生转回了头。
萩原研二下面的话呛在了喉咙里。
关于“早川遥”长什么样,萩原研二当然是问过松田阵平的。原因当然是好奇。在他们尝试着用相机记录下早川遥的时候,松田阵平说相机可以照到早川遥,而小遥本人也肯定了这一点。
但萩原研二看不到,后面证实千速姐也看不到。所以最后知道早川遥长相的只有松田阵平一个人。
松田阵平当时对这个问题的反应平平。
“她吗……她还可以吧?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吗?不过感觉是学校里会被男生追着问问题的学霸。”松田阵平停下手中记录的笔,思考了一会儿,“不过早川没谈过恋爱,也说好像没人追过她。”
对此萩原研二综合自己对早川遥的认识以及松田阵平对小遥性格的评价,有了初步判断。
小遥应该属于那一类气质比较温和的,性格比较内向的学霸类型。刻板印象里,这一类学霸也许会带眼镜(不过这点被松田阵平否决了,小遥视力很不错)。
但那是很早以前——至少是圣诞节之前——发生的对话了,后面萩原研二再也没问过这类问题。
因而此刻的萩原研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问一下了,那样今天他就不会在女士面前出丑。
……事实上,当时萩原研二的判断并不完全出错。
早川遥并非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就很漂亮的女生,但或许是因为她的五官都比较正,加上她看上去相当淑女的气质,整个人看起来便令人眼前一亮。
而早川遥那双雾蓝色的、清澈的眼睛则更是少见。
但是这些,无论是卷发还是蓝色眼睛,这些具有特色的表征完全被小阵平忽略了!!
*
进入校园之后,随着之前随着录取通知书一起送到手上的学校平面图,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很快就找到宿舍的位置并决定把行李安置好。
此刻他们已经到了宿舍楼下,从宿舍长那里拿到了自己的宿舍号。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正巧都被分配到了三楼,并且两人的房间还是紧挨着的“邻居”。
由于早川遥的行李一部分是在萩原研二拎着的单独的包里,三个人商量了一下便先一同进入松田阵平的宿舍。萩原研二把千速姐收拾好的小遥的行李递给松田阵平之后回自己宿舍。
在简单打扫了一下之后,松田阵平给早川遥留了一大半箱子,让她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收到衣柜里面,而其他日用必需品则是和松田阵平自己的并排放到一起。
“回头等教官来检查还要再收回去,好麻烦啊。”早川遥整个人摊在了木椅上,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那也没办法。”松田阵平一只腿跪在床上,俯着身子正在铺床,闻言自然答道,“或者你想选择被教官询问起来为什么我要用两套生活用品然后我把你供出来?”
"……算了。"过了两秒,早川遥闷闷不乐的声音从左边传过来,然后便再也没声了。
松田阵平铺完床起身一看,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人趴着桌子居然已经睡着了。
昨晚没睡好觉吗?松田阵平看了眼手机屏幕,现在是十点多一些。这会儿也没什么事,那就让她睡会儿吧,等饭点再喊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他还是走到桌子旁,轻轻摇醒了早川遥。
“嗯?我睡着了吗?”早川遥打着哈欠揉眼睛,看起来完全没清醒的样子。
“……要睡你不如去床上睡。”松田阵平指了指床的方向,“我去找萩,你可以睡一会儿,饭点喊你。”
“……行。”半眯着眼的早川遥又打了一个无声的哈欠,一路飘到床上。
*
去警校的前一天晚上,我难得失眠了。
失眠对于我来说,不是一件经常的事情。我很少会因为什么事情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纠结。
但是显然凡是都有例外。
六个月的时间其实还蛮短的,我躺在床上想。进入警校感觉一切突然就有了紧迫感和实感——关于倒计时的实感。
萩原研二的死亡日期就是今年的十一月七号,警校毕业后的一个月。而松田阵平则是四年后的十一月七日。
我和萩原研二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我不希望他死,也不希望四年后松田阵平为了追查圆桌骑士的线索踏上摩天轮。
毕竟松田阵平这个家伙可是说让我试着喜欢一下摩天轮呢,他要是敢死在摩天轮上,那我要是还有下一次轮回,再一次能碰到他的话,我一定会试着揍他的。
不开玩笑。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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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如果我想要救他们的话,现在的我受限还是太大了……我甚至都不能被要救的主角之一,也就是研二,所看到。
既来之则安之,总会有办法的。我仰着头,看向窗户外的月色,闭上眼睛。
*
中午吃完饭后,稍作修整,两点的时候我和阵平以及研二一起去学校礼堂参加开学典礼。
这种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无聊,流程无非就那么一些大家所熟知的,比如领导发言,教官发言以及学生发言。我以前上学参加过很多次,再加上前十六次的轮回,我对开学典礼一点期盼都没有。
就连一般学生唯一的期待“学生代表是谁”这个话题,也不能吸引我的兴趣。
因为我可太知道是谁了。
降谷零,TOP癌,令我印象深刻的学霸。
到了地方之后,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而我则是自觉地在松田左边的过道上面盘腿飘着。
开学典礼两点半开始,还有十分钟。
“不知道那个叫做降谷零的年级第一的发言安排在什么时候?”萩原研二说。
松田阵平正冷着脸盯着第一排坐着的大人物看,闻言收回视线:“萩……你很在意这个?”
“毕竟小阵平你考得已经很高了,我总要好奇谁能考得比你更高。”萩原研二耸耸肩,“倒是小阵平你还是收敛一点。”
“……我也没打算怎么样。”松田阵平冷哼一声。
我终于听不下去了,转过头幽幽开口:“阵平,你的表情和动作可不是这么说的。”
警视厅警察学校毕竟培养出来的人都是要进警察体系的,因此警视厅警察厅里的人也会来参加开学典礼,不凑巧的是,其中就有松田阵平想要揍的那位。
“我看上去是会不看场合的人吗?”松田阵平好像是被我的拆台给噎住了,扭头来就问我。
我说他不是,但是毕竟开学,他这个表情也不大对,并以眼神示意他,周围一圈学生对那些领导们不说崇拜,至少脸上挺尊敬的,像他这么臭着一张脸的,完全没有。
萩原研二在一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黑脸的松田阵平,憋着笑拱了下松田阵平:“小遥说的对。”
礼堂内麦克风的刺耳杂音突兀响起,我被吓了一跳,连忙看向礼堂台上。台上站着校长,他正冲台下打安静的手势。
礼堂瞬间安静了下来。我赶忙端坐好,余光中我瞥见松田阵平也坐直了身子。
开学典礼开始了。
23.第十七次轮回
台上,姿态有些臃肿的校长摸着胡子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而我则是在下面开起了小差,魂游天外。
这种场合,虽然都会要求学生们保持安静,但并非所有人都能保持住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讲,因此从典礼一开始就有人在下面说话。偶有一点窃窃私语之声也不会影响老师们在台上讲话,老师和教官们便对这种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非吵闹的特别厉害,已经严重影响到上台发言的人和下面听的人。
典礼行至三分之二时就出现了这种情况。
正在发呆的我被陡然增大的议论拉回神,抬头看向台上站着的人。
有着金色的头发和比麦色更加黑一点皮肤的青年刚刚在讲台上站定,底下的议论声就已经快要压不住。
“混血?”
“不是吧他也能被录取?”
“这种人凭什么?真的不会……”
我听到有些人不满的叫喊和嘟囔。
因为降谷零发色和混血的问题,最开始进入警校的时候他其实颇受排挤……我对他遭受的这些遭遇到没有很有印象,毕竟我只能在松田阵平十米范围之内,受限于视角,我并不清楚始末。
我对降谷零的主要印象始于警校第一天晚上和松田阵平在宿舍楼后面的空地上面约了一架。
是的,没错,就是今天晚上。
想到这里我没忍住瞥了一眼松田阵平的侧脸,有点惆怅。这两位打架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但我对他们只打对方脸这一点颇有些微词——警校组最帅的两位刚进学校就破相,这真是“惨剧”一桩,令人惋惜。
好在我现在还有半天的时间好好欣赏,从明天开始我就要面对脸上又是创口贴又是纱布的松田阵平了。
*
名叫“降谷零”的学生代表上台发言之前,松田阵平就一眼在旁边的等候区看见了他。他立刻想起之前去领录取通知书那天在书店看到的人。
所以当时他猜测的没错,那两个确实是他的同期生。
这样一来,另外一位叫做“hiro”的多半也是他的同学。
对于这位名叫降谷零的同学,松田阵平倒是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因为发色的问题对他产生偏见,甚至还因为旁人叽叽喳喳的不满之声而厌烦。
但当降谷零开始发言之后,他对旁人的不满便逐渐消散,对降谷零越看越不顺眼。
这混蛋对警察也太敬佩了一点。松田阵平撇撇嘴,小声地“切”了声。
就在他越听越皱眉,越听越按捺不住冲动想要揍人的时候,从典礼一开始就在神游的早川遥突然转过头,先是偷感很重地瞄了一眼他的脸,然后就着侧过来的姿势,对着他的脸发呆。
这副感觉下一秒就看不到他这张脸所以现在要加紧看的表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松田阵平捕捉到发呆的早川遥脸上根本不加掩饰的意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没忍住吐槽。
他还不至于上个警校就把自己上破相吧?
虽然不明白早川遥为什么这样,但这是个好机会,松田阵平想起幼驯染曾经说的色.诱,默默将因为先前因为对降谷零发言感到不耐烦而翘起的二郎腿放下,端正了一下坐姿。
……
典礼就在早川遥对着他发呆,而他耐着性子听着无用的长篇大论中结束了。
结束之后就是班级集合。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跟随着大部队到训练场上,顺利找到了自己的班级,在班级队伍里面看见了先前发言的降谷零和那个名叫hiro的人。
经过点名和自我介绍,松田阵平知道了那个人叫做诸伏景光,他们的教官性鬼冢,他们班是由考进来分数高的五十个组成的。
松田阵平注意到早川遥对这些人大多数都没什么反应,听到名字也没有在意,但有几个除外。之前见到过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和鬼冢教官外,还有一个大块头——也是他们刚刚新上任的班长,名字叫做伊达航。
不过最后这个班长有印象松田阵平觉得没什么问题。因为松田阵平自己从小就不是那种好好学生的原因(与之相反,大多数时候他都不听老师的话),所以经常和代表老师意愿的班长产生过或大或小的冲突,或者给班长带来过麻烦。
松田阵平猜测也许是因为这一点早川遥才会印象比较深。
证据也很简单。
——早川遥根本不是那种能藏住自己在想什么的人,因此她脸上的同情被松田阵平捕捉了个彻底。
*
第一天其实是报道日,事情并不多,在下午认完人之后,很快各班级就宣布解散。
晚饭过后,我和松田阵平回到房间。
“你要先洗澡吗?”
松田阵平把手表的时间露出来给我看,示意现在已经八点了。
我想了想,诚恳发问:“你晚上什么时候去找那位降谷同学打架?”
要是十点以后还要出去的话,那我现在洗完澡出去吹风……好好的一个热水澡洗了和没洗不就一样了吗?
我已经开始思考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出去才不会冷了。虽然现在已经四月出头,但是天气并没有回温很多,晚上还是比较凉的。
松田阵平停下手中解纽扣的动作,奇怪地扫了我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和那个金发混蛋打架了?”
“嗯?……你们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还表达了对他的不满吗?”
我茫然地反问。
然后我就收到了第二句反问。
松田阵平:“我还没那么冲动吧?”
我陷入沉思,想把前面十六次的打斗录下来一起甩到他脸上。
是,松田阵平是没这么明确的说过,但是前十六次轮回他也同样没说过啊!以前警校第一天上学就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和降谷零起了点摩擦,然后晚上两人就很有默契地一起翻出去打了一架。
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不是起了点摩擦吗?
垃圾放话约架环节哪一次都没出现过,所以我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次也一样。
“虽然我确实很看不惯他那副样子。”松田阵平转身背对着我继续解扣子,一边略有点不耐烦地说,“但是我没打算出去找他麻烦。早川,你不是晚上出去吹风会受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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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本想着吃瓜的我猝不及防吃到自己头上,当即懵了一下。
但很快我就回过神。
等下,这俩可是不打不相识啊!这会不会改变之后的轨迹?
我还有点犹豫,想着要不要旁敲侧击一下让他还是出去打一场算了。
破相顾然难看,但是收获了一场友谊。这个买卖好像也不是很亏?
“所以你赶紧去洗澡,别想这个有的没的了……啊,还是你很想我第一天就违反规矩?”松田阵平“啧”了声,有一瞬间我感觉他好像恍然大悟了什么。
而且居然拿出警校校规来说我,好似我才是那个怂恿他打架的人。
我:……真是飞来一口横锅。完全不把规则放在眼里,特别我行我素的人到底是谁啊?
我立刻以眼神谴责他,但是这人完全不为所动,再一次转移话题催促我:“所以你快点去洗。”
*
等早川遥拎着自己的衣服进了卫生间之后,松田阵平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虽然说对方在大众认知里还是鬼的概念,但是对于能碰到她,和她相处了最长时间的松田阵平来说,早川遥完完全全和人是一样的……现在还加了一条,是他喜欢的人。
于是在没有其他事情的情况下,在今晚这一方小小的宿舍里,“同居一室”的这个认知在松田阵平的脑海中被前所未有的加强了,到了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忽视的地步。
于是头一次的,松田阵平产生了“要不要凑合去幼驯染那间房里凑合睡几个月算了”的逃避念头。
烟瘾也随之犯了起来。但警校是不允许抽烟的,因此松田阵平并没有带烟和打火机进来。
他对于烟这种东西没有很强的瘾,只是烦躁的时候会抽一根,松田阵平没想到自己居然来警校第一天就忍不住想要抽一根缓解无处安放的焦躁了。
瞻前顾后未免太不像他。
松田阵平缓缓吐出一口气,连带着将这些有的没的想法一起抛之脑后。
也就六个月而已。
最后他走到行李箱前,从里面翻出他用来记录和早川遥相关事宜的笔记本。他得做点什么打发时间,顺便在早川遥洗完澡出来之前平复好情绪。
*
我出来的时候,松田阵平正伏案写着什么。
警校宿舍每一间都配置了一个小台灯,但晚上宿舍断电之后是用不了的。
松田阵平的手机已经在下午上交给了鬼冢教官,唯一能用来看时间的就是他以前买的机械手表。此刻那只手表被孤零零地扔在床上,我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四十五多一点。
“阵平,该你去洗澡了。”
也许是我出来的时候动作比较轻,等我都擦了一遍头发了,松田阵平仍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相当投入。
现在估计至少已经快九点了,再磨磨蹭蹭的话也不知道要到几点,热水晚上虽然供应,但是十点往后灯是统一熄灭的,要洗澡的话就要摸黑洗澡了。
我只好飘地离松田阵平近一点,再一次喊他:“阵平,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