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投诉一个试试呢》
1. 第1章
怎么会有这么尴尬的事情。
许知秋拎着修理箱看着面前湿透了衣服的男人,掌心粘腻,在上班的第一天生出了逃跑的想法。
男人单手撑门,身上的薄薄的短袖沾着水色贴在劲瘦的腰间,印出底下漂亮肌肉的痕迹,脖子下带着圆润的小玉牌,发梢不停地往下滴水。
外边冷风呼呼地吹,可他却好像感觉不到冷意。
沈郁眉间微微皱起,对眼前穿统一修理制服的女人感到错愕,但很快疏朗的眉轻轻挑起,比她印象中的声音更加清晰:“好久不见。”
心脏狂跳,那些藏在心底的酸涩有发芽的痕迹,她认命地闭上眼睛,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扬起标准的露齿笑:“先生您好,工号123很荣幸为您服务!”
男人挑了挑眉,随手撩起湿碎的刘海,声音懒散,“这边。”
温暖的阳光穿过落地窗肆意地照进屋内,窗台前摆着一副还未完成的画作,黄金楼层,站在窗前,能够俯瞰整个城市全景,架子上小心地放着印有可爱卡通动物的绘本,而市值六位数的雕塑就摆在门口迎宾。
果然壕气。
许知秋落在架子上的视线略有停顿,她顺着水渍往前走,水龙头源源不断地向外喷出水花,淹没了整个地面。
她小心躲避着不被淋湿,心中却得不到安宁,怎么会这么巧,偏偏是沈郁,她曾经的暗恋对象。
放下箱子,“水阀在哪?”
“不知道。”
沈郁也不处理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就这样环臂倚在墙边,低头看着眼前忙碌的女人。
默了一瞬。行,她原谅沈少爷生活经验缺失。
许知秋翻翻找找,终于在橱柜里找到了水阀,关闭阀门,从工具箱里找出型号适配的零件,她一直埋头工作,唇紧紧抿着。
男人等得无聊,长腿慵懒地搭在一起,“咔哒”一声,是打火机被点起的声音,修长的指间燃起猩红。
他盯着女人耳后一摇一晃的马尾,和记忆中的重合,嗓音暗哑:“老同学,这么多年混得挺好。”
是混得不错,在公司拼死拼活干了四年,落了个莫名其妙泄露公司机密被开除的下场,求职无门,还是在朋友介绍之下才应聘上修理工,谁能比她更惨?
许知秋手中的动作加重,迅速装上新的水龙头,只想快点结束这单工作。
重新打开水闸,水龙头终于正常出水,她松了口气,“app付款,谢谢。”
话音刚落下,正常的水流忽然变大,冲飞了刚刚安上去的配件,水花四射,将两人淋成落汤鸡。
“……”
“……”
男人手中夹着的烟被水熄灭,他掀起漂亮的桃花眼,说出的话非常冷漠,“工号123,我要投诉你。”
这下好了,上班被辞退,打工遇前暗恋对象,结单被投诉,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生无可恋地关闭阀门,水色顺着发丝落下,许知秋露出职业假笑,看起来有些狼狈:“先生,我出钱给您找个新的修理工。”
停顿,谄媚的态度十分明显,“请您不要投诉我,可以吗?”
“不可以。”回答地迅速而且毫无让步的余地。
女人明媚的笑容暗淡,技术不好是铁打的事实,她默默收拾好工具,带着歉意:“其他的工作人员很快就到,您耐心等待一会儿,今天的费用全部由我承担,如果有其他诉求,您可以随时联系我。”
沈郁挡在她身前,毫无血色的皮肤下藏着薄青的血管,阴郁的眉间笼着一团化不开的阴云,“许知秋,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吗?”
耳边的发丝遮挡了视线,没了扯皮的情绪,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她怎么可能会忘记沈郁?
气氛僵持,水声颗颗滴落。
而手机铃声应时响起,许知秋才醒过神来,慌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我马上下来接你。”
放下手机,那双冷漠的眸子仍一转不转地盯着她,“我......”
沈郁收回目光,回到了那副无所谓的模样,甩过一条架子上的毛巾,“你走吧。”
她心中压抑,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拎起箱子屈躬,“祝您生活愉快。”
不理会她的礼貌周到,空气愈发冷绝,男人转身离去。
宽肩窄腰,漂亮的肩骨隐隐若现,褪去了读书时的青涩,他看起来更加成熟,可是行事作风却远比从前任性。许知秋望着他熟悉的背影,攥紧拳头轻轻合上门。
......
“知秋姐!”
来人和她一样穿着修理制服,制服上挂着“工号122”的名牌,看起来很稚嫩,头上带着鸭舌帽,他兴奋地左看右看,“这里好大呀!怎么样!上面是不是特别豪华!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陈睿年轻,对生活充满着无限的希望。许知秋尴尬开口:“我技术太差了,你上去好好修。”
顿了一下,她再次提醒道:“这位先生脾气不太好,你注意一些。”
男孩激动地朝她敬礼,“yes,sir!”
许知秋被他逗笑,“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陈睿扶着帽子跑进电梯。
......
“先生您好!工号122很荣幸为您服务!”
沈郁看着面前戴鸭舌帽的男孩。
....工号122,工号123。
“进来吧。”
陈睿拉着挎包带子,有些局促,有些紧张,“哥,你家好大呀。”
沈郁已经换过衣服,大掌隔着毛巾毫不留情地蹂躏自己的头发,他跌坐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
“哇!《毛茸茸》限量版!知秋姐抢了好久都没抢到。”他望着矮柜上的一排画着精致封面的书籍,眼睛亮亮的。
“许知秋喜欢《毛茸茸》?”
“你认识知秋姐?”男孩有些疑惑,“非常喜欢!就差这本限量版她就全部集齐了!”
沈郁靠在沙发上,修长的脖颈线条迷人又性感,“送给她了。”
“不行不行。”陈睿连连摆手,眼神却不从精美的书皮上离开,“她从不收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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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
紧了紧牙关,沈郁耐着性子解释:“我和她是高中同学。”
男孩小心试探,“真的?那我,就替知秋姐收下啦?”
“嗯。”他懒懒应着。
陈睿干活快而且利落,没一会儿就把问题解决了,他捧着精装的限量版绘本,朝着男人弯腰,“祝您生活愉快!”
走出大门,他迫不及待地摸出手机。
“知秋姐!谁说哥脾气不好,哥脾气可太好了!”
嗓门大得让身后的男人听得一清二楚,他把“许知秋”三个字翻来覆去地咬着。
原来在她心里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沈郁脾气好?这两人才见面不到一个小时,陈睿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她握着手机话筒,听那边喋喋不休地说话,屏幕顶端跳出一条新通知。
“工号123您好,您有一条新的差评。”
“……”
她秀气的眉毛蹙起,点进软件。
“态度极其恶劣,修个水管这么简单的工作都做不明白,差评!”
这个评价,让她很快联想到了扬言要投诉自己的沈郁,许知秋咬紧牙齿,又打开打款后台。
好好好,忙了一天,一共赚了五块二毛八。
“喂,知秋姐!你还在听吗!”陈睿抓着手机疑惑。
“不和你说了!我有点事要忙!”许知秋狠狠地挂断电话,陈睿对沈郁的评价极高,他对才认识的人都能做到态度友好,却一点面子都不给昔日同学,在短信页面输入联系电话,编辑。
“差评,衣衫不整,男德不保!”
发送。
这封没头没尾的短信让收信人摸不着头脑,沈郁屈膝躺在沙发上,卷发凌乱,右手修长的食指尾端有一颗小痣,他没缘由地被骂,“?”
没想到对面会回复,许知秋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把他拉入黑名单。
咽了口唾沫,这下他总找不到自己了吧。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机屏幕再次闪烁,页面上是两个最亲密的字,“妈妈”。
铃声由急到缓,许知秋望着它熄灭又亮起,偏偏就是不接电话。
叹了口气,她心中是满满的无力感。
“喂。”
中年女子的声音很快响起:“怎么这么久才接?”
“我在忙……”
“你什么时候回家?”
许知秋紧急叫停,“什么事。”
“弟弟的学费......”
“我没钱。”
不想再听母亲的唠叨,许知秋把手机扔远,疲惫地伏下身子,一直都是这样,母亲从不关心在外的女儿生活得如何,身边的儿子却是百般宠溺,上学费昂贵的私立学校,再穷也要买他喜欢的名牌球鞋,竭尽所有能力哄儿子开心,而打电话给女儿却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钱。
任凭她在外人眼中如何坚强,怎样费尽心思建起铜墙铁壁,在至亲面前,只需要言语的轻轻一触,就溃不成军。
都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自己却永远是个局外人。
2. 第2章
那边被挂断电话明显不甘心,铃声不停,回荡在沉寂的房间里。
压下心底的苦涩,许知秋拣回手机,不耐烦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旁边的人催促,他才尴尬开口,“许知秋吗?我是高三五班班长……”
“张老师最近身体不太好,我们想着组织班上同学们一起去看看她,你看你有没有时间?”
她默了一瞬,想到当年对自己关爱有加的班主任,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那咱们到时候见。”
高考之后,除了节假日的短信祝福,见到这位老太太的次数很少,时光荏苒,站在讲台上一言不合就甩粉笔的张老师,居然也倒下了?
只是,她忽略了一个人,沈郁。
他们一行人最是调皮,少不了惹张老师生气,她苦口婆心地送走了一批批孩子,沈郁也在其中,这种时候,他一定会去的吧。
敲动键盘,“我们班有哪些同学不去呢?”
班长很快回复:沈郁,他很忙,这次不和我们一起去。
终于安下心来,他不去,那自己至少会自在一些。
探望的时间定在这周六,许知秋一只手拎着果篮,另一只手敲响病房的门。
病床上躺着许久未见的张老师,见到来人,她有些疲惫的眼中跃过喜悦,“知秋来了。”
日月不留情,沧桑了恩师的发。一瞬间,许知秋眼眶温热,她握起张瑾满是针孔的手,“老师……”
同学们见到她也有些尴尬,找了个借口留张瑾和许知秋二人独处。
张瑾慈祥地笑着,一如往年,她轻轻安抚:“怎么一见我就哭?来我这让你不高兴了?”
“老师!”
“好了好了,我没事。你瞧,神清气爽的,还能再在讲台上站几十年。”许是见到学生们高兴,张瑾两颊红扑扑的,气色比往日更好,“说不定等你生了小孩,上高中了还是我教呢!”
这话生动,许知秋眼前立刻浮现出勾着腰的小老太太手里拄着拐杖,无框眼镜松垮地架在鼻梁上,走路哆哆嗦嗦的,眼神倒是亮的发光。
“知道您能干。”她垂下眼睫,“我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谁又能逃离它的魔爪。
“学生们都长大了,我们的使命也就达成了,一辈子教书育人,躺在病床上还能有你们探望,我这半生,也算有点成就。”
老太太拍拍许知秋的手背,“你和那小男孩,怎么样了?”
她嘴角扬起的弧度僵住,和沈郁怎么样了?形同陌路,是走在路上不会互相多看一眼的关系。
张瑾的眼睛多精,将女孩暗恋心思洞悉眼底。
门把手“咔哒”一声。
“68床查房。”
两人齐齐朝门口望去,男人穿着白大褂,名牌一丝不苟地挂着,许知秋眯起眼睛看上边的小字,“陆嘉衍”。
她惊喜抬头,“嘉衍哥?”
陆嘉衍扬起笑,“知秋妹?”
土得很,许知秋笑得直不起腰。他走过来掖了掖张瑾的杯子,“吃了药没。”
张瑾管了儿子半辈子,没想到现在反过来轮到儿子管了,瘪了嘴巴:“吃了吃了。”
许知秋很久没见他,当年的大哥哥也成为了救死扶伤的医生,几人笑着叙旧,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过洁白门上的玻璃窗,整个人被钉在凳子上。
沈郁?他怎么来了。
尽管只是粗略一眼,男人修长的身影一闪而过,但她确切的认定,这就是他。
他慵懒地倚靠在墙边,颈部线条流畅,走廊的灯明明暗暗,在他的眼下留下偏爱的刻痕,抬眼望来,疏长的眼睛印着漫不经心,薄唇轻启,分明没有说出来,但那熟悉,戏谑的声音清楚地在许知秋脑海里炸开。
就像读书时期的暗号,有心的人自然会懂。
许知秋知道,他说的是“知秋妹”。
门外人嗤笑,门内的她咬着唇,耳畔红了个遍。
“笑什么?”
旁边的男人揽上沈郁的肩膀,不解他莫名的笑意。
“逗猫。”
“医院里哪有猫?”他一解释,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少管。”他掀起唇角,心情很好。
那人还要说话,班长适时打断他们:“进去吧。”
门外那道带着压迫感的身影越来越近,许知秋不自然地低下了头,指尖发凉。
人群中样貌出彩的男人成了焦点,张瑾看见这位曾经让她头疼的学生,先是别过头去,冷哼一声,后又掀起眼皮打趣他,“大忙人终于来了?”
沈郁站在人群之外,身杆挺直,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脸上漾着浅浅的笑,“再忙也不能忘了您啊。”
“得了吧。”张瑾叫陆嘉衍摇起病床,脸上满是欣慰,“看到你们各个都有所为,我就高兴。”
她覆在许知秋手背上的那只手掌发热,像是燃起一团火焰,乱糟糟地烧。
许知秋忽然就有些无地自容,想到自己五块二毛八的收入和弟弟昂贵的学费,脸上热得发燥,生活不是梦想,曾经班上的好学生也为了客人的差评而烦恼。
说起差评,她小心地朝人群后扭头,恨恨的,没好气的剜上那人一眼,待他投来视线,又匆匆躲闪开。
不痛不痒,毫无攻击力。
陆嘉衍又嘱咐了母亲几句,温柔的眼睛望向许知秋,“下次家里聚。”
许知秋呆呆应下,角落里的一道深灰色身影却发出了一道不满的声音。
“切。”
停住脚步,陆嘉衍侧头回以浅笑,那人却不耐烦,嫌弃地移开脚步。
笑面虎。
沈郁的目光穿过面前人群,落在病床边坐着的脑袋上,许知秋对谁态度都好,偏偏对自己恨不得隔开八百米。
客套一番,病床上的张瑾发了话:“行了。你们同学难得聚在一起,就不要在我这个老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紧了紧许知秋的手,“多和同学们聚聚,联络联络感情。”
许知秋生起抗拒,“我待会儿还有事,就不……”
“知秋,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对啊,毕业之后,你连一次同学聚会都没参加过。”
握着她的那只手又紧了些。
许知秋咬紧了唇,最终还是没有拂了老师的面子。
一行人吵吵闹闹向前走去,许知秋落在他们的后边,浑身不自在,生出了偷偷逃跑的想法。
她是转校生,远远没有本班同学熟稔。
而且,当初还闹了不愉快……
“走得这么慢,你是蜗牛吗?”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高大的身影,他居高临下,嘲弄的眼神落在女人头顶的小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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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你管。”
果然,只要他一出现,知秋妹就像开了倍速,蹦跶着小短腿跟上前面的人。
这下,只有沈郁一人落单。
他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身材颀长,穿着合身的深灰色大衣,颌骨优越,眸子深邃幽深,走在路上引得人连连侧目。
“我把地址发群里了,你们跟着我的车走。”班长在前面带路。
许知秋拉开驾驶座的门。
“沈郁,你开车没?和我们一起去吧。”
他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迈开长腿走近她的小车,像炫耀一样,拉开副驾的门,“我有司机。”
许知秋紧急喊停,“你要坐我的车?”
他扬了扬眉,指尖轻扣把手,不管他人惊诧的目光。
他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可以阻止,冷风吹过许知秋额前的碎发,划过脸颊,痒痒的,她咽了口唾沫,“手机给我。”
沈郁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照做,再交还到自己手上时,屏幕上的打车页面赫然显示,司机距离您0米。
司机已经到达上车点,请尽快上车。
“?”
再仔细一看,还是辆专车。
“……”
“乘客您好,请后排落座~”接到一笔大单,许知秋很快换上另一幅殷勤的嘴脸,眼睛弯弯,态度特别的好。
懒得和她一般见识,男人抬起下颚,“开门。”
在心中骂过几回,她听命拉开后座车门,恭迎少爷上车。
后座长腿微屈,坐在她的小车里明显有些窘迫,“你......”
“这边不建议在开车的时候和司机交谈喔,万一司机走神,乘客您的安危就无法保证了呢。”
看着她不断压缩自己的后座空间,沈郁冷冷开口:“你开错方向了。”
“没有喔,亲亲。咱们顺路去接另一个客人哈,可能要辛苦您忍受一下拼车呢。”
狭长的眼睛望向后视镜,女人姣好的面庞上满是狡黠,缀满了星光点点,失语,他将手掌握拳抵在嘴边,气笑了。
许知秋听见动静,抬眼看向镜子,夜色与月光交织,车流奔涌,男人一半身子隐藏在黑暗之中,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在此时显得柔和,光影落下,她看见他的唇角向上扬起,周身氤氲着暖意,是讲不出的矜贵。
心跳漏了半拍,她左手拢了拢,强迫自己回到正轨。
车轮缓缓停下,短发青年叩响驾驶位的车窗,“知秋姐。”
很快,他发现了后座坐着的男人,语调上扬,异常激动,“哥!”
态度分明,沈郁微微颔首,眼中带着几分得意。
许知秋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无视两人的互动,开门见山:“什么东西?”
“噔噔噔噔!”陈睿一个大跨步向后,高高举起手中捧着的精装书册,塑封书皮在路灯下闪着光。
她眯起眼睛细看,居然是自己蹲了好久没抢到的梦中情书!
“你怎么搞到的?”
陈睿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清清嗓子,手做话筒状指向后座的男人。
沈郁?他怎么懂得《毛茸茸》这种仙品。
见她不相信,陈睿加重了语气,“真的是他!”
沈郁将手撑在车窗边上,指节分明的手指一点一点,疏长的眉尾向上扬起,好整以暇地期待着女人的反应。
3. 第3章
她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陈睿在电话中说的东西是送给她的,想到自己发出的那则短信,许知秋心中浮上尴尬的情绪,她干巴巴地开口:“谢谢你。”
男人轻“哼”一声,明显是对她的答谢不太满意。如果一句谢谢就能解决,那他挨过的骂算什么。
“不打扰你们了,玩得愉快!”陈睿眨眨眼睛,一副“我懂”的样子。
他侧过身子向后挥手,“哥!再见!”
许知秋无语,没好气地在陈睿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走了。”
她重新发动车子,朝着导航的方向前进。
车内没有人说话,是难得的和谐场景。
许知秋咳了一声,气势渐渐的弱了,怀中的书像一块烫手的山芋,她试探道:“我把钱转给你吧。”
沈郁抬眸,笑意不复存在,凛冽的眼神刺入她的心脏:“许知秋,你就这么讨厌我?”
讨厌到不想欠他一分一毫。
他变脸很快,女人愣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颤动,并没有说话。
导航“滴滴”响起:“还有200米到达目的地,请提醒乘客带好随身物品。”随后车内响起一道充满活力的语音:“如果您对我的服务满意的话,请给我一个好评哟~”
“呵。”他冷笑一声,周身的温度全然散去,“我会投诉你。”
窗外冷风呼啸,窗内白霜凝冻。
后座的男人抢先下了车,风吹起无情的衣摆,路灯把他的影子拉长。
她缓慢地跟在身后,低头苦笑,冷风刮在脸上,很疼。
……
这是一栋小别墅,门前带着被精心打理过的小花园,同学们在院子里支起炭火架子,独特的炭火香味和“滋啦滋啦”的烤肉香在寒冷的冬夜里最能治愈人心。
见男人迈着长腿走近,有人热情呼唤,“沈郁,来吃烧烤。”
他却置若罔闻,冷着脸穿过人群。
一群人面面相觑,“谁又惹他了?”
“不知道啊。”
“我去问问。”
“得了吧,看样子现在正在气头上呢,你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才讪讪住了嘴。
许知秋沉默,搬过小板凳坐在一旁,耳朵自动把有关于男人的信息全部屏蔽,他们穿串,烤肉分配的井然有序,没有能帮的上忙的地方,于是她抓过一把签子,一支一支数着。
“给我点签子。”
身旁忽然伸出一只肉肉的手,许知秋没有多想,将签子递了过去,女人侧过头来,这才发现身旁坐着的人是她,“谢...谢。”
“没事。”低头接着数签子。
但女人似乎不想放过她,拿过湿巾仔细地将手擦干净,王瑶热络地贴着许知秋坐下,“我记得你考入西大了,怎么没有摆酒席?”
触及往日伤心事,许知秋垂下长睫,侧面的落影像蝴蝶振翅的回响,她捂着手中发烫的纸杯,热红酒的氤氲香味化作白雾,“有一些事情耽误了。”
“那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你成绩这么好,在哪都不会被埋没的。”她又说。
杯中暖气上升,带了些苦涩的意味,许知秋并不正面作答,她笑笑,看见女人无名指的戒指,“你呢?结婚了?”
王瑶眉尾弯弯,“是呀。”她的指腹触上环形戒指,圆圆的眼间是幸福的暖意,她拿出手机,屏保是一家三口温馨的合照,妈妈抱着软乎乎的宝宝在前面搞怪,爸爸小心地护在两人身后,“给你看看我女儿!”
王瑶的相册里满满都是女儿可爱的身影,有刚出生时皱巴巴的小哭脸,在襁褓里咿呀呀举着玩具笑的软萌表情,蹒跚学步,三口团聚这样的照片更是数不胜数,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她由衷羡慕这样平淡却温暖的生活,她在老家的房间强硬霸道地塞满了弟弟的东西,破了洞的足球,过气了的游戏周边,若是不说,恐怕根本不会有人认为这家人居然还有一个女儿。
“你结婚没。”
许知秋举起光溜溜的右手。
王瑶爽朗的笑,“单身好,自己赚钱自己花。”
可她只是低着头苦笑。
王瑶起身拿过一盘零食,“你先吃,我去拿点烤串来,你吃辣吗?”
“吃。”
许知秋捻起盘子里的鱿鱼丝,浓重呛鼻的芥末味直冲鼻尖,“咳咳咳!”她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
等到嘴里的味道散去,她睁开眼睛,却冷不丁对上男人冰冷的眸子。
沈郁脱去了大衣,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立领毛衣,柔软的袖子堆叠在一起,露出肌肉线条匀称的小臂,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许知秋,后又淡淡移开视线,混入热闹之中。
许知秋尴尬地捂脸,怎么每次出丑的时候,他都偏偏在场。
沉默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工号123,您于11月18日收到尾号为9117的客户打赏8888.88元。”
她愕然,慌乱地点进软件后台,却发现在个人主页出现了一则新评价:还行,没到不能接受的程度。
评价亮着五颗星星。
原来给差评的不是沈郁……
她懊恼又羞愧地敲敲脑袋,朝人群中央望去,沈郁面无表情地拿起装辣椒的调料盒,不要命地往烤串上撒,许知秋看着那串被辣椒淹没的串,陷入了沉默。
“有烤好了的吗?”王瑶端着盘子问。
沈郁将手中的“辣椒”串统统放入盘中。
“……谢了。”
王瑶无奈,从别的烤架上挑了些其他的串,朝着许知秋走去,她有些嫌弃的把这盘辣椒推远,将另一盘正常的放在二人面前,拍拍手掌,“吃吧。”
“好……”她穿过缝隙偷瞄,远处男人的脸果然黑成了煤炭。
“我去洗手间。”许知秋起身。
“唔...好。”王瑶啃着鸡翅,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糊。
别墅的装修风格带着浓厚的个人色彩,一点不像出租营业的样子,透亮的大镜子前用琉璃台子点着小众品牌的香薰,清新的柑橘味叫人心神愉快。
许知秋擦干手上的水,露台上传来几道女声,她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名字。
“许知秋怎么会来?早知道她来我就不来了,晦气。”
“班长喊得呗,当年就因为她成绩好,在班上占了多少好处,张瑾事事都想着她。”
“欸,你们知道吗,许知秋之前不是在care上班吗,我朋友也在那。”披发女人压低了声音,贴近另外两人,“她因为泄露公司机密被开除了。”
care是一家有名的医疗器械公司。
“什么!”“真的假的?”
“嘘!”她左右环视一圈,见没人后才拿出手机,“笑死人了,这还有她被赶走的照片呢。”
藏在门后的许知秋咬牙,忍无可忍,出来就想给着几人一个大耳巴子。
忽然又传来一道带着闪光灯的拍摄声,“咔嚓。”
围在一起的三人被闪了眼睛,抬起手来挡,手机却不慎滑落在地,屏幕亮着,是女人抱着箱子离开的图片,“我的手机!”
“谁啊,有病吧!”
男人被风吹得眯起眼睛,唇齿间咬着烟蒂,迈着长腿走了出来。
“沈郁?”
长指轻点屏幕,翻转对准几人,一点不差地把刚才的对话录了进去。
有人面子薄,讪笑道:“我们只是说着玩玩,郁哥您就把视频删了吧。”
沈郁没说话,反倒把视频音量调的更大,“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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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她被赶走的照片呢......”
有人频频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披发的女人心疼的捡起自己的手机,挣扎着,“我说的本来就是真话!”
他灭了烟,抬眸,“照片给我看看。”
她自信地将手机递过去,“诺。”
谁知他看都不看,手指滑动,将这一串照片连带最近删除全部清空,“没凭没据的事情不要乱说。”他转向女人,“否则,就叫造谣。”
女人不满,“你不就是有几个钱,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轻笑一声,“你可以走了。”
“班长做的局,你让我走就走,凭什么?”
“斐斐,这是沈郁的家……”有人低声说道。
空气安静了一瞬,远处隐隐听见调笑声。
也许是觉得丢脸,闻斐斐红着脸提着包愤然离去。
“这是怎么了?”班长见气氛不对,匆匆赶来。
剩下两人尴尬,只能赔着笑,说道:“不好意思啊班长,我们下次再约。”
余热散去,许知秋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最后一个夏天。
也是这样的场景,她刚从老家转学到沪市,张瑾知道她独自在外上学,难免对自己多些关照。
那时学校正在选举“优秀学生”,闻斐斐的成绩排在前面,要是再努力一下,是有可能选上的,可偏偏许知秋来了。
她的成绩好,在第一次月考中就跃上年纪前列,自然就把闻斐斐挤了下去,成绩出来的那一天,闻斐斐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上午。
“别哭了,闻斐斐,她一个小地方来的凭什么把你的名额抢走!”
“我们去找老师,不能让你受委屈了。”
闻斐斐哭着抬头,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她推开众人径直走向许知秋的位置,轰然一声,她把女孩的书桌掀翻在地,黑笔划破试卷,书页散乱,橡皮掉在地上不见踪迹。
班里的目光全部锁定在前排的女孩身上。
许知秋僵着身子,忍住心中的潮湿,迈开双腿,将惊诧的同学们包围住的桌子奋力一推,地上满是狼藉。
“许知秋!”带着哭腔的女声急了,伸手过来推她。
教室中央的女孩背挺得笔直,她孑然一身,甩开那双手,冷静地喝道:“有病就去医院,别在教室里撒泼打滚。”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闻斐斐的好姐妹们一个两个围了上来,将女孩处于混乱的中心,她们伸出手推搡,叫嚣着为朋友出气。
许知秋紧紧抓住校服衣角,指尖嵌入掌心,她隐忍地抬起通红的眼睛,质问几人:“我说错了吗?”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受委屈的总是自己?
“你错就错在不该转来这里!”女生用力推向许知秋瘦弱的肩头,她踉跄几下,勉强稳住身子。
周围布满了看热闹的嬉笑声,声声入耳,像是无数根密密麻麻的针往女孩的身上扎。
没有人为她出头。
许知秋咬牙,眼底泛出血一样的红,她像头发了疯的小牛,用最原始的方法守护自己。
“啊!!!”
“呃!”
女生被她撞倒在地,眼角疼得泛出泪花,她痛苦地捂住尾椎骨哀嚎。
“你们在干嘛?!”
教室里乱成一团,张瑾愤怒地把教案往地上甩,书页翻飞。
“给我到办公室来!”
……
“一个两个像什么样子!”张瑾眉头紧锁,椅子腿在光滑的瓷板地面上刻出刺耳的声音。
闻斐斐和同伴蒋子悦站在一起,许知秋隔开两人,独自站在一旁。
两人眼泪哗啦,哭个不停,“张老师,你为什么把优秀学生的名额给许知秋?”
4. 第4章
张瑾烦躁地合上眼睛,明白了事件的缘由,她皱着眉头问闻斐斐:“我说了这个名额是她的吗?闻斐斐,文件上白纸黑字地写着,优秀学生的评选标准是什么?”
“来,你告诉我。”
“成绩优异……”
“还有呢?”
“在校期间没有发生重大过错……”
她愤怒地拍桌:“去年你在宿舍用电煮锅引起火灾的事情忘记了?就算这个名额我不给她,你觉得轮得到你吗?”
闻斐斐不说话了,低着头默默流泪。
所以这个名额压根就和闻斐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
夕阳洒入,地上印满了橘调黄昏的影子。
许知秋抓着袖子还未离去,她抬头望向揉着眉心的张瑾,声音有些沙哑,“老师,我不要这个名额。”
张瑾叹了口气,面前女孩的眼睛红红的,“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生活上遇到困难就来找我,你只要好好学习,等考上大学,一切就都好了。”
“谢谢老师。”
许知秋迈着沉重的步伐,再也藏不住的泪水颗颗滑落,她蹲在墙角,小小的身影缩成团,衣袖濡湿一片,她像张瑾一样安慰自己,等考上了大学,一切就都好了。
擦干眼泪,她又回到往日的模样。
……
“许知秋是哪一个!”拎着精致手提包的女人不顾台上正在讲课的老师,来势汹汹,她精明的眼睛在教室里扫视一圈,不满地喝道,“来一趟张老师办公室!”
同学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前排的瘦弱女孩身上,征得台上老师同意后,她推开椅子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
张瑾深感疲惫,家长趾高气扬地将病例甩在桌上,话里满是指责,“张老师,我们把孩子送来学校是为了学习的可不是来挨打的,你看看,这孩子身上全是伤!”
也不管孩子同不同意,她掀起女孩背上的衣服,裸露出的皮肤上有一块显眼的淤青。
女孩尴尬地扯下衣服,躲在一旁。
正巧许知秋敲门,那女人才收回了手,她从上到下细细地将她打量一遍,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肯放过,眼神蔑视,嗤笑:“这样的学生也能进一中?”
许知秋被她刺了一下,漂亮的眼睛冷静自矜,不卑不亢地直视她。
“许知秋成绩优异,是我们学校破格录取的学生。”张瑾解释。
女人声音更大了,“成绩好就能打人?”
她环起手臂,高傲地抬起下巴,“依我看啊,有些人光成绩好,心不知道烂到哪个垃圾堆去了。”
女孩手指紧紧攥着,“是你女儿先动手的!”
藏在母亲身后的蒋子悦慌乱地探出头来,似乎想为自己辩解,却被女人强势地塞了回去。
“我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她轻视地呵道:“你是什么人,那就不好说了。”
话里话外,每个字都是瞧不起许知秋的意思。
张瑾紧紧捏着眉头,明显是对蛮横不讲理的女人感到无奈,她说:“咱们就事论事,别把话题引到无关的方面去。”
“行。”女人环起双臂,“我也不说那么多,把你家长喊过来。”
许知秋猛地抬头,眼里带着恐慌,“不行!”
转学到沪市,家里人本就认为是多此一举,如果再让她们知道这件事,恐怕会连夜叫自己收拾东西回家。
“怎么不行?”
“把你家长喊过来我们再好好谈。”她手中的黑色小包往桌面上重重一放,链条发出清脆的响声,“不然我就不走了。”
办公室的门拉开了一个小口,门外密密麻麻地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学生。
“怎么回事?”
“一班的转学生打人,家长来了……”
他们的议论声铲除不尽,如果语言是把锋利的刀,许知秋早已经万劫不复。
她小兽一般无助的眼睛红着,指甲深深嵌入肉里,窗外是阳光明媚,但心中却是暴雨不休。
“都围在这干什么?”
围堵的人群后面出现一道独特的身影,他分明跟在同伴身后,可众人的眼光却纷纷转向他。
“沈郁?你怎么回来了?”
他举起手中的箱子,指节修长,“回来拿东西。”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遍,“所以啊,就是闻斐斐和蒋子悦看她不爽,联合起来整她。”
沈郁听得无聊,“许知秋是谁?”
“……”感情说了这么久,他连主人公是谁都没弄明白。
漫不经心的眼睛向里看去,坚忍的背影落入他的眼中,划过微怔的神色,她的身影与车站前的残影融合。
原来是她。
办公室里女人强势逼人的质问声让人喘不来气,但女孩执拗地昂着头,一点没有退让的意思。
“张老师,子悦爸爸可是和不少领导都认识,您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吧?”女人打压张瑾。
利益牵连,矛头转变。
蒋子悦面露尴尬,小心扯着母亲的衣摆,后悔撒谎把事情夸大,“妈……”
许知秋紧咬着不放的弦拨动着,她并不希望自己的事情连累张瑾。
要不然就低头吧,高傲的心坠入泥潭,酸胀难受。
她难受地低头,话声哽咽。
看着一向自持清高的好学生低头,门外人乐得看热闹。
沈郁两只手抱着箱子底部,白净皮肤下藏着的青灰色血管微微隆起,他偏头注视着。
一只大掌穿过人群的喧嚣抵在门上,他的腕间系着精致的机械表,金丝眼镜戴在鼻梁上。
他叩响半开的门,办公室里僵持的气氛瞬间破裂,几人纷纷把目光转向他,张瑾看见这张熟悉的面孔,眉间的沟壑更深,“你来干什么?”
她用唇语轻声说道。
这时的陆嘉衍面上还带着一些青涩,他看着嚣张跋扈的女人,说道:“我是许知秋的家长。”
门外哗然,同学们都对男人的来历感到好奇。
女人怔住,遂回到平常的模样,双手叉腰,“你来的正好。”
陆嘉衍背手关上门,隔绝外界好奇、试探的目光,他将女孩拉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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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做保护模样。
他轻声安抚:“别怕。”
许知秋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心中忐忑不安。
面前的身影拿起病例仔细阅读,划过一行字时,目光瞬地停了下来,陆嘉衍嘴边衔着笑,“按照病例上的说法,这位同学可能没有办法安然坐在这儿了。”
张瑾疑问,探过头看去,背部多处骨折……
她皱着眉望去,却只对上蒋子悦躲闪的眼神。
一切了然,不过是见许知秋没有依靠好欺负罢了。
女人心虚地抽走那张薄薄的纸,嘴硬:“这能说明什么?班里那么多眼睛都看见了,难道能证明她没有动手打人吗?”
蒋子悦瑟瑟地躲在母亲身后,一句话都不说。
“班里都是装了摄像头的,既然各方说辞不一,不如就让监控定夺吧。”张瑾也不再惯着两人,直截了当地说。
“老师对不起,我们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蒋子悦终于害怕,害怕平日里的那些小动作会被发现。
“查监控吧,张老师,我也不希望妹妹被白白污蔑。”陆嘉衍挑起眉头,不放过蒋子悦表情的精彩变化,由慌乱到苍白,她慌张地抬头,不断地用目光乞求张瑾。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陆嘉衍取下眼镜轻笑,“您怕什么?我也只是想开个玩笑。”
好不容易松了口气,谁料陆嘉衍又若有所思般地说出一个名字,“蒋筠...和这位同学一个姓。”
女人大惊,手掌冒出冷汗,病历单上签名的医生蒋均正是蒋子悦的姑姑,而现在正是医院评选的重要时节,万一病例作假的事情暴露,那她就惹上大麻烦了。
她拉起女儿的手,“悦悦!我们走!”
“和我妹妹道歉。”他拦在前面,依旧不放过。
憋屈的不行,在母亲的催促下,女孩才万般不愿得吐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看着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女孩在自己面前低下头颅,许知秋无奈又心酸,如果今天陆嘉衍没有来,弯腰道歉的只有她,也只能是她。
蒋子悦低着头冲出门外,却没想到自己慌乱的样子被同班同学看了个遍,她蒙着头,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教学楼。
“悦悦!”女人踩着高跟鞋追在后面。
张瑾踩着步子向前,“都围在这干什么,不用上课吗?”
“报告!老师没来上不了课。”
“什么课?”
“您的语文课。”
“...行了,回教室去,我马上来。”她将学生赶回教室,余光瞥见一抹颀长的身影,“沈郁?你怎么回来了。”
男孩抱着一箱子满满的书,手指末端的小痣若隐若现,他话说得好听,“回来看望您。”
张瑾无奈摇头,“好好准备比赛,别在外面惹事……”
“知道了。”他的语调拖得很长,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笑意,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摇了摇头,转头嘱咐陆嘉衍,“你带知秋出去散散心。”
安抚道:“我给你批假,整理好心情再来上课。”
5. 第5章
“走了。”陆嘉衍把张瑾落在家的东西放下,领着许知秋往外走,他仔细注意着女孩的心思,耐心细致地开导。
“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谢谢嘉衍哥。”她跟在旁边,明明很难受,却强行让自己笑着。
陆嘉衍欲言又止,怀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喂。”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凝住,电话那头焦急的催促着,陆嘉衍不好意思地低头,带着歉意说道:“临时有急事,你……”
毛绒绒的头抬起,白净的皮肤映在阳光下,她的脸上寻不到一丁点伤心的神色,笑着:“我自己没事的。”
“…有事给我打电话。”手机屏幕不停闪烁,他只能无奈妥协。
许知秋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高大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通红的眼眶隐藏不住心事,颗颗泪珠滚落。
她站在太阳底下,只有影子寸步不离,狼狈的搜刮口袋,随着纸巾一起被带出来的还有一只黑色的自动铅笔。
摁动按钮,细小的碎成小段的铅笔芯顺着笔尖划落在地,隐忍的抽泣声在一瞬间放大,像是雪山崩塌,像是河流决堤,许知秋再也压抑不住自己情绪,眼泪糊了满脸。
她痛苦的呜咽,孤立无援。
毒辣的太阳照在头顶,让人昏昏沉沉不清醒,许知秋撑着麻痹的腿摇晃着站起身,她的鼻尖红红,眼眶也红红,像一只流浪小猫。
流浪小猫,这是沈郁对她的第一印象,不管是在被黑车司机坑骗的车站,还是现在。
眼前压着一块模糊的黑幕,她被突然出现的长条人形吓了一跳,脚下踉跄。
尾椎骨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像撕裂一样的疼痛,好不容易压回去的泪花又挤出在眼角。
“好痛……”
“……”沈郁眉间轻拧,微微能窥见一点嫌弃的神色,两只手稳稳地揣在兜里,没有伸手帮助的意思。
许知秋艰难起身,她认出了面前的少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黑长的睫毛还沾染着水色,她吸了吸鼻子,水雾弥漫,可怜的小脸皱起,捂着红肿的眼睛窘迫地向后退了两步。
好像每一次见到她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跟我来。”
“去哪?”她将蒙在眼皮上的手掌向上抬起,刺眼的阳光肆意地闯入眼中。
.......
这是一家开在学校附近的小巷里的一家馄饨店,门口架着一口大锅,水汽翻涌。
沈郁看起来对这里相当熟悉,腕间的外套被他随意放在塑料椅子上,“两碗馄饨。”角落里老旧的空调勤勤恳恳的工作,夹杂着噪音,许知秋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将头低着,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这个时间店里的人不多,老板将小馄饨下到锅里,熟稔地和沈郁说话,话语间带着调笑,“你欺负人家啦?”
“没有。”软糯的乡音,给他整个人增添了些独特的感觉,许知秋悄悄掀起眼皮看他,却被少年抓了个正着,他无聊地用手撑着半张脸,长长的睫毛耷拉着,“看什么看?”
她慌乱地低头,心中闯入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攥紧了手指,平静的湖泊也会为无意的风掀起波澜。
“馄饨来咯。”两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被端上桌面,嫩绿的葱段飘在顶端,诱人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老板脸上笑意盈盈,提醒许知秋:“小心烫。”
“谢谢。”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鲜香的汤淌过舌尖,薄薄的面皮里包裹着新鲜的肉馅,让人胃口大开。
再抬头时,沈郁碗里还剩下一大半,许是过了饭点,他没什么胃口,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接收到女孩投来的目光,他有些疑惑,“你还没吃饱?”
许知秋摇头,拿起纸巾仔细地擦干净嘴巴,感激地笑,“谢谢你。”
谢谢他什么都不问,还带自己来吃好吃的小馄饨。
“喀哒”一声,少年将手机扣在桌面上,眼里难得带上了一些认真的神色,言不搭题,“你哭起来真的很丑。”
“...?”
“所以,下次再见的时候不要再哭了。”
女孩抿了唇,涩涩的说:“知道了。”
“走了。”沈郁拎起衣服,随意的甩在肩上。讲实话,他看起来不像是好学生,整个人看起来懒懒的,仿佛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说话很毒,却是善意的。
许知秋跟在后面,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有些远,“我把钱给你!”
沈郁顿住脚步,扭头时不经意露出藏在衣领下的黑色编织绳,他穿着当下最新潮的球鞋,“两碗馄饨我还是付得起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你给我写张借条。”
许知秋喉间一哽,不解他的用意,但还是默默的在身上找起了纸和笔。
“许知秋欠沈郁两个愿望。”
“……”
“愣着干什么?快写。”
她不情不愿的落下最后一笔,字迹整齐,一式两份,沈郁接过,满意的点头,催促她道:“回去上课吧。”
少年的脚步轻快,很快便穿过青春的荆棘。
而她却好像还困在原地。
“没事了。”班长打着圆场,“大家继续玩吧。”
吵闹声渐渐散去,话题里的主人公倚靠在墙边,耳边的发丝自然地落下,她仰着头,眼睛透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露台上的男人又点燃了一支烟,指尖轻点,一墙之隔,各怀心事。
……
“你就走啦?”王瑶问。
“对,临时有点事,你慢慢玩。”许知秋挎着包,温暖的围巾围在颈间。
王瑶带着笑,“许知秋,我一直都觉得你挺厉害的,下次再见。”
她一怔,随即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也学着她的方式回应:“王瑶,下次见。”
方向盘转动,汹涌的夜色入眼,移动的车身驶离别墅区。
卓以和他碰了碰杯,半带玩笑开口:“沈大少爷什么时候养成助人为乐的好习惯了?”
沈郁闷闷喝酒不说话,酒杯中鲜艳的液体摇晃,浸着一轮明月。
卓以叹了口气,“你不会还在想人家吧。”
“啧。”沈郁皱了眉,把八卦的男人不耐烦地推开。
“只可惜人家小姑娘都可能结婚生娃了,我们沈少爷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你能不能别瞎说,我是什么贞洁烈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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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卓以又笑,“怎么不是呢?一见学妹误终身啊……”
没完没了,封藏的记忆一点点生动起来,沈郁咬牙低声骂道:“滚。”
街上圣诞的气氛越来越浓,广场中央立起了一颗璀璨耀眼的圣诞树,商铺的玻璃窗上贴满了圣诞装饰。
转角是一家香喷喷的蛋糕坊,她思虑再三,最终还是靠做人不能不知恩图报说服了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拴在门上的铃铛“丁零”一声。
“欢迎光临。”店员热情接待。
玻璃柜台里摆放着精致的小蛋糕,香甜的奶油气息弥漫在周围,许知秋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正中央的圣诞树造型的草莓蛋糕,抹成片片树叶形状的奶油混合着醇厚的巧克力碎,鲜艳可爱的草莓点缀在最顶上,“帮我把这个装起来吧。”
“好的,您稍等。”
……
电梯上行,光洁的瓷板亮得反光。
冷冰冰的深色大门外乖巧地放着一只圣诞树,在暖色灯光的照耀下,蛋糕上用来点缀的星星闪着光。
贺卡上的小人拿着大喇叭殷勤鞠躬:谢谢。
“嘁。”
沈郁嘴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没注意的笑。
当天晚上,大热漫画家一只鱼的微博里便出现了一颗可口的圣诞树。
“老师你…铁树开花了吗?”
“好可爱的蛋糕!给我吃一口!”
“新作什么时候开?”
“婚姻/事业/占卜/断事...皆可体验,首次咨询……”
他熟练的把打广告的用户拉入黑名单,然后在第一条评论下回复:谁配拥有我这样的绝世好男人?
很快就笑骂声一片,“给你镜子是让你好好看清自己,没想到你360度摆起了pose。”
“一只鱼老师居然是男的?我一直以为是女孩。”
“他是个另类,爷们的外表,少女的内心。”
……
另一边的许知秋回到家后,手机屏幕闪烁不停,她心疼地点进支支宝页面,余额里的钱就像迢迢流水一样一去不复返。
聊天页面里,屏幕满满当当的是橙黄色的转账记录,几乎是在瞬间,屏幕顶端的来电显示也停了去,钱买不来家人的爱,但至少能换得几天宁静。
她揉了揉冰冷的脸颊,又翻找到置顶的方框,卑微地输入:刘哥,我托您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方的回信迟迟未来,再发过消息时,绿色的长条方框前已然出现了一个显眼的红色感叹号。
许知秋烦躁地把头发揉乱,眉心紧蹙,眼里满是无助和疲惫。
……
“你要卖车?”
“是……”被开除的事还没有后续,如果要吃官司的话,她必须留出足够的钱。
“可是我记得你的车不是刚买没多久吗?”
“对……”而且是她从众多品牌中千挑万选出来的#适合女生开的##安全性能好的##有智能驾驶的#爱车,“出现了一点情况,所以我想把她卖了周转。”
对方也沉默了一会儿,“了解了,我尽量帮你找个好买家。”
电话挂断,“出来玩还和情妹妹打电话啊。”
6. 第6章
男人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有些无奈,“是妹妹,但不是情妹妹。”
卓以嗤笑,晶莹的矮杯里冰球晃动。
“你别不信,人家挺不容易的,一个人在外头读书,好不容易考上西大,进了个还不错的公司,拼死拼活想在这儿站稳脚跟,没想到被一脚踹了出去。”
“对了,她还是一中的呢。”
一中,年纪小,一个人外出求学考上西大?
这桥段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昏暗的灯光下,卓以的目光穿过升起冷雾的杯壁,落在不远处瘫坐着的黑色身影。
他眯起眼睛思考,水滴沿着杯壁缓缓滑下。
刹那之间,脑中闪过一抹光,他激动的猛拍旁边男人的的大腿,莫非是某人心心念念的学妹?这事要是干成了,沈郁指不定得多感谢自己,他拽过男人,拍起了胸膛,“你就交给我吧!”
赵航远吃痛,怀疑地看着他,男人信誓旦旦,像只将要进攻的公鸡......
他只能祈求卓以别把这件事搞砸了。
……
赵哥做事她放心,卖车的消息放出去还没半小时,手机里就出现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许小姐你好,听说你要卖车是吗?”
“是的。”她很快发过去几张车子的图片,“这辆车我刚买没多久......”车子是贵重物品,她要和对方说清楚细节。
光标闪动,对方的消息一条条弹进聊天框。
但...似乎没有一句话是落在车子上的......
“我听赵航远说你也是一中毕业的?”
“是的。”
“你今年是不是25岁?”
“是......”
“你读高中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喜欢吃学校旁边巷子里的馄饨?”
“......”
他的问题古怪,但碍于他是赵航远介绍的,许知秋还是一个个耐心回答。
屏幕那边的卓以觉得奇怪,每个问题的答案都对上了,除了当他问到“你高中有没有谈过恋爱”时,对方给的是否定的答案。但他又转念一想,或许人家姑娘觉得网恋不能算得上是谈恋爱呢。
总之,在他的心里,这位想要卖车的小姐,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就是当年的“学妹”本人。
“你还有什么关于车子的问题吗?”许知秋再次把话题引到车上。
“车子我很满意,方便线下交易吗?我想看看车子的细节呢。”他见好就收。
许知秋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行,到时候见。”对方发来一个憨笑的表情。
不知道怎么回事,买家总是给自己一种不靠谱的感觉。
......
“喂,这周六陪我去个地方。”卓以把腿高高翘起,得瑟的没边。
“不去。”男人眼皮都没掀,精心打理过的卷毛挨在靠背上。
“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来玩还一副死鬼模样,别和我说你在画画,催更想给你寄刀片的粉丝已经从这排到太平洋了,你就陪陪兄弟我,怎么了?”
“怎么了!”他不甘心的喊。
沈郁嘴型微变,“滚。”
歌声嘈杂,晃乱人眼的彩色灯光四处摇摆,舞池里人影耸动,说话都要靠喊的地方,只有沈郁在这睡得正香。
赵航远晃着杯子,无奈地看着卓以:“他还是睡不着?”
“这不是睡得好好的吗!”卓以没好气的丢了个抱枕过去,在男人的裤腿上弹了一下,又滚到地上。
“去医院看了没?”
“没用,家里一抽屉的药,人医生说了治病得配合,他自己不配合,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他。”
男人覆在眼上的手背移开,长睫轻颤,倦色一览无余,“你有事没?”
“有事啊,我忙的很。”卓以抻平了衣服,向对面的妹妹送去秋波。
“送我回家。”沈郁只当没看见他的动作,拎起外套起身。
“你有病是不是......”他的话音一转,“行啊,不过你周六得陪我去。”
长腿没有任何留恋,迈步向前。
“喂!”卓以实在无奈,“得了,我们先走了,你慢慢玩。”
赵航远看着仅剩自己一人的卡座,陷入了沉默,就剩他一个人了,这还玩个屁呀。
室内黑暗,可怕的风呼呼吹来冰冷的雨水,窗帘不停变换形态鼓动,像极了看不清脸的恐怖怪人。
沈郁皱着眉头把灯全部打开,刹那之间黑暗逼退至角落,他脱力倒在沙发上,头脑昏昏沉沉,孤独将他紧紧包围,大屏的电视屏幕里热闹不断,但整个家冷清无比,找不到丝毫温暖的气息。
夜渐深,急促的门铃声驱散了男人周遭的寒意,他攥住毯子的手松了又紧,往常清明的眼眶中布满红血丝,脆弱又疲惫。
打开门,一道橙黄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眼皮像压了千斤重的石头,直愣愣的栽了下去。
干燥的唇擦过女人的颈侧,她明显僵直了身子,领着药袋的手无处安放,发丝交织,惊人的热意紧紧相贴,心间鼓动,许知秋哽了哽干涩的喉咙,“你还好吗......”
无人应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
纠结再三,她费力地将男人拖进屋内,客厅里的灯光亮的刺眼,皱眉低声道:“我给你找湿毛巾。”
冰凉的帕子贴在额上,引起男人难受的低吟,他的眉间是驱散不尽的阴翳,许知秋替他仔细压实毛毯,手却情不自禁地伸了出去,指尖轻柔,妄想抹平他忧郁的沟壑。
却不料,被他紧紧抓住,小指勾缠,滚烫流淌,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
男人的声音沙哑,带着眷恋的水色,“别走......”
耳边是综艺欢快的笑声,而身边的他眉头紧锁,与欢笑声格格不入,他为什么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凝视着沈郁的脸,沸腾的岩浆渐渐冷却下来,她抽离出自己的手指,扭头,他又是把自己认成谁了?
再回头,一切情绪被压至心底,“药在桌子上,你醒了要吃,我走了。”
而沈郁只是皱着眉,眉眼沉沉。
等到他睁开眼时,额头上的毛巾已经掉落在地上,他被一床又厚又沉的棉被压得喘不来气,“呼呼”的瞌睡声在身旁响起。
他艰难起身,长腿一翻,把这床厚棉被铺在安稳睡着的卓以身上,“唔啊!有...有人谋杀!”
卓以顶着鸡窝头,惊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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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着两只眼睛,沈少爷冷冷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好心没好报,“我不来的话,下次再见面就不止是我们两个人了。”他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小声嘟囔。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卓以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地往下灌,“现在的人真是热心肠,幸好外卖员给我打了电话,不然你已经烧成傻子了。”
沈郁勾腿坐着,头发乱糟糟的比卓以好不到哪去,他的小指拢着,指腹间好像还残留着细腻的触感。
他生得一副好模样,凌乱的发微微遮盖住视线,骨相优越,鼻梁高挺,薄唇紧紧抿着,手指停在屏幕上,过期的外卖页面赫然写着三个字。
许知秋。
断片的记忆如今清晰不已,他有些恼怒,把躺在通讯录好久的号码拉了出来,“你看到什么了?”
过了很久还是无人回复,沈郁终于记起某人把自己拉进黑名单的事实,他气恼又羞愧,只能拿自己的头发泄气,狂风过境,乱的别有一番风味。
“......”卓以喝水的动作停住,不明白他又受了什么刺激,大早上就抽风。
好说歹说,沈少爷终于是松了嘴,垮着一张俊脸任凭卓以拽着到了交易的地点。
看着随便穿穿依旧帅的过分的沈郁,卓以不满:“我允许你打扮得花枝招展了吗?”
男人面上不耐,眼下是灰青色,“我允许你说话了吗?”
行,现在的我你爱答不理,待会儿的我你高攀不起,卓以也是有脾气的,手指哒哒地按屏幕,势必要为自己报仇,“美女,你们来了没有呀~”
许知秋转动方向盘,嘱咐副驾驶上的男人,“等下你就按我说的做,千万别露陷了。”
男人手指捏起,娇媚地回答:“知道啦,宝宝。”
“嗯?”
翘起的两只手指被强行拂下,他不好意思地清咳两声,声线沉稳了一些,“放心吧,宝宝。”
兜里的手机开始催促,许知秋接起电话,拎起包包下车,“我们到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着装,“我穿着深色的大衣。”
接收到信号,卓以兴奋地跃起,“好嘞,好嘞,我看见你了。”
...只是怎么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他眯起眼睛仔细看,副驾驶上果真走下来一个粗壮的男人,他和高挑的女子举止亲密,在旁人眼中俨然是幸福的一对。
太阳当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是卓以如坠冰窖,只有他自己知道,马上要完蛋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战旗一下子被灭了个寸草不生。
擅自给沈郁联系前女友,如果能凑成一对佳话,让死灰复燃,那他是当之无愧的大功臣,可错就错在,赵航远没告诉他,这妹妹是有男朋友的啊......
沈郁模糊的看着远处两人的身影,没好气的踹了卓以一脚,“愣在这干什么?”
“呵呵...呵呵呵,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要不然......”
“你有病?”
溜是溜不了了,他梗起脖子终于硬气了一会,死就死吧,早死早超生,下辈子他又是一条好汉!
带着赴死的决心,大迈步向前。
“......”沈郁对他奇怪的走路姿势感到无语,深刻地认识到陪他出来是个错误的选择。
7. 第7章
许知秋看着那道奇怪的身影越来越近,不自在地偏头,腹诽道:这人果然不靠谱。
而卓以隔得老远就扬起手来打招呼,身旁的“男朋友”也嫌弃地撇嘴:“宝宝,幸好我陪你来了。”
眼前一黑又一亮,在他身后,一道颀长的身影清晰起来,他不急不慢地踱步而来,仿佛世界是他的秀场,风中飞舞的尘埃是无尽的掌声,连头发丝被吹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好帅,他是模特吗?”男人轻呼出声,完全忽视了面色不好的“女朋友”。
她尴尬地想背过身,抬头却正好撞上夜里那双忧郁的眼,两人双双停住,少有的,她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种叫做难为情的情绪,沈郁恼羞成怒,压着嗓子冲卓以骂道:“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卓以不明所以,愤愤不平,难道呼吸也有错吗。他心虚暗骂,终于看清楚了“学妹”的脸,怎么是许知秋?
难道说?他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许知秋就是小学妹,她嫉妒沈郁的聪明才智,隐姓埋名潜伏在他的身边,一步步走进沈郁的心,在他用情最深的时候迅速抽身,为的就是要让他尝尝生活的苦。
卓以简直对自己的脑洞感到震惊。
八目相对,三人谨慎,只有许知秋带来的男朋友置身事外,他俯下身子小声说道:“我看这个帅哥好凶哦,待会儿要是价钱谈不拢他骂我们,你先跑,我垫后。”
然而这一幕在他人眼中却是男女朋友甜蜜私语,卓以时刻注意着沈郁的情绪,害怕他嫉妒心作祟,晚上躲起来破大防。
可沈郁嘴角却衔着一抹笑,许知秋一天打八份工,穷到要卖车的地步,她怎么可能有男朋友。
四人各怀心事,卓以率先开口,“你是栗子吗?”
栗子?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沈郁眉心压了下去,“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就是高中和你网恋每天甜蜜双排的‘学妹’栗子。”
几道目光同时投向她,许知秋愣了一下,笑了,“我不是,也不认识你们说的栗子,卓以,如果你是抱着寻求真相的目的来找我买车,那我们没有交易的必要了。”
她背起包包转身离开,大块头的“男朋友”小跑地跟在后面,“宝宝,要不要我找人教训他们,我上面有人。”连他都看出来了,卓以根本不是真心要交易的。
沈郁沉着脸许久没有说话,他知道卓以是为了他好,栗子不告而别之后,他消沉了很久,至今没有谈过一场正式的恋爱。但每个人都有决定来去的决定,他不怪栗子。
他也不怪卓以,他只是好心办了坏事。
卓以干错了事,心里总是惭愧的,他郁闷地挠头,“我真没想到她是那百分之零点零一。”
“走吧。”沈郁说。
“那我总得和人家道个歉吧。”
……
车上,许知秋对着租来的男朋友说道:“今天麻烦你了,我会给你好评的。”
男人安慰她,“这两个男的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妹子你一句话,我保证让他们服服帖帖的。”
许知秋扯了扯嘴角,他又接着说:“其实我们公司也干二手车买卖,你找我,我给你打骨折。”
这回她真的笑了,“行啊,你得给我的爱车找个好家。”本来想着赵航远是自己大学社团部长,人脉广,近水楼台行个方便,但他既然认识卓以,那卖车的事就不能再委托给他了。
而沈郁还在自己的黑名单里面躺着,两人的生活不会再有交集,所以也没有放出来的必要。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卓以沉默。
卓以抬头。
“你也被拉黑了。”
“…手机还我。”沈郁一脸冷漠。
得。这个也是他得罪不起的。卓以老老实实地换号码打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是一道女声。
“喂?”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沈郁的脸又黑了几分。
“许知秋,我是卓以。”
那边没有说话,卓以接着开口:“刚才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先入为主把你当做别人……我诚挚的向你道歉,你能不能给个机会一起吃饭?”
“心意我领了,吃饭就不用了。”
“不......”他话还没说完,许知秋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卓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挂了。”
沈郁抿唇,“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
......
许知秋的心情有点烦躁,前公司员工刘思磊是唯一了解实情的人,她没被开除时两人关系还不差,刘思磊甚至答应了留在公司为自己查明真相,但现在他电话不接,社交软件拉黑,许知秋想要洗刷冤屈根本是不可能。
“刘哥,看到请您及时和我联系。”
依旧是一个红红的感叹号。
她无力的叹了口气,随后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眼中划过光芒,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当即架起手机,将视频画面对转奢侈品店里的一对“爱侣”。
女孩看起来年龄不大,手里拎的是当季最新款的包包,粉色娇嫩可爱,她爱不释手。而一旁的男人带着眼睛,肚腩微微隆起,满脸宠溺,阔气的从皮包里摸出银行卡,“喜欢就买。”
女孩一激动,搂着男人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这副黏糊糊的画面让许知秋胃里一整翻涌,好一个刘思磊,平常在公司扣得不行,a钱的时候装可怜,每次都要别人垫付,说钱都让老婆管着,家里开销大,要留着养孩子,深情人设一立一个准,扭头就给小女朋友买包。
许知秋咬牙,替他怀孕的妻子感到不值,迈步走进了这家奢侈品店。
状似无意,她在店内环视一圈,然后惊讶的靠近刘思磊的女朋友,看向她手里的这只小粉,“这只包好好看!”
“是的女士,这是当季新款,咱们店里只有这唯一一只。”店员介绍道。
女孩小心翼翼地捧着包,左看右看,就是舍不得松手,脸上是炫耀的神情,“唯一一只呢,我男朋友给我买了。”
说到男朋友,刘思磊结完账夹着皮包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他为女朋友心甘情愿付钱的甜蜜在看到许知秋后消失殆尽。
许知秋震惊地捂嘴,“刘哥,您怎么在这儿?”
女孩不解,疑惑地看向他,“宝贝,你们认识吗?”
刘思磊尴尬的笑,“以前的同事,你看,我这陪女朋友呢,咱们下次见面再聊。”他急匆匆地把女孩拉了出去,走到店门口时又往回地瞪了一眼,以示警告。
做贼心虚。
果不其然,没多久许知秋就收到了一条警告的消息,“今天的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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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到处乱说。”
“你答应我的事也别忘了。”
发送失败,她暗骂一声,刘思磊真是既要又要,既要人给他保守秘密,又不想付出代价,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就算有,也不会落在他这个大渣男身上。
冲出商场,许知秋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小姑娘,你这是干啥,违法的事情我不干。”师傅摆手拒绝。
“师傅你是不知道,我跟着他那么多年,苦了半辈子了,现在他有钱了就在外头找小三,凭什么苦都是我受,福他们享,呜呜......”说罢,她低头,带着哭音抚着自己的肚子,“这叫我和宝宝怎么办呀!”
师傅看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抡起方向盘,“姑娘,你系好安全带。”
油门踩得震天响,差点把许知秋肚子里的汉堡可乐倒出来,她紧紧握住安全带,眼睛牢牢地盯着黑车。
许是担心再在近处碰到熟人,刘思磊将车子开得很远。
“怎么带我来这么远的地方?”女友不满地嘟囔。
“这里环境好,我猜你肯定会喜欢。”刘思磊擦了一把冷汗,要不是为了躲许知秋,他才不会来又贵又远的地方。
“谢谢宝贝。”小姑娘就是好骗,扑到男人怀里一口一个宝贝叫得亲热。
刘思磊搂着女朋友走了进去,许知秋紧随其后。
竖着的双字招牌,穿过这道小门出现的是一条鹅软石小路,小路旁贴心地放着照明的小灯,月色当空落在水中央,水色穿阶过,锦鲤水中游,风铃轻响,是风的痕迹,一切幽静祥和。
两人入座后,举筷共食,耳鬓厮磨,许知秋忍着不适,捏着手机不放过两人的任何一个亲密画面。
她拍着正起劲,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你在干嘛。”
女人心中一紧,僵直身子扭头,愕然对上男人的脸,他懒懒的靠在门边,眼皮耷拉,两颊微微红,显得皮肤格外白。
原来是沈郁。
“什么声音?”
“我出去看看。”内里传出刘思磊的声音。
不好!许知秋一把拽过男人藏入隔间,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停,一方面是害怕刘思磊发现,一方面是因为空间狭小,杂物堆积,两人被迫紧紧贴在一起,而他又穿着贴身的灰色毛衣,浑身散发着热气,烘得难受。
她逃避着男人强势的气息,全身紧绷,连面上的绒毛都染上了一层粉红色。
“好吵。”他突然说道。
许知秋不明白,扬起红扑扑的小脸看他。
“你的心跳。”他低头。
天然的身高优势,让男人占据上风,他的视线直白,不加掩饰地抓住她,氤氲的雾气里夹杂了她看不懂的情绪。许知秋侧头回避,声音细小,“是你听错了。”
她想,这下他大概不会继续追问。
可下一秒,有劲的大掌便圈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一步步靠近,手下是他炙热的胸膛,鼓声震耳欲聋,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强劲的心跳声透过掌心,在逼仄的空间里无限放大。
她被这可怕的温度惊到,慌张指尖躲避,却被他强硬的带回。
他说:“你听见了吗?”这回是他的心跳。
热气直逼大脑,许知秋慌乱地挣脱,口不择言,“我家里衣服还没收,得先走了......”
8. 第8章
他听话地放开手,脑袋别扭地转向另一边,耳尖全是红色,“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
“回去就拉。”她敷衍道。
“啊——”
许知秋慌忙捂住他使坏的嘴巴,心虚地竖起耳朵,门外咔擦一声,是打火机燃起的声音,刘思磊还没有离开。
他摸出手机,不耐烦地点进未读消息里,语音条冗长,“老公,你什么时候回家?给你留了晚饭。”
“今天还要加班吗?注意休息。”
“记得你答应我的话,不要抽烟,对宝宝不好......”
刘思磊吐出最后一口白雾,指尖哒哒,“今晚加班,不回家,你早点睡觉,这个关键时刻,为了你和宝宝我再辛苦也愿意。”
掐灭指尖的火,他打开推拉门,投入了另一个温柔乡。
女人娇嗔:“你又抽烟!”
“最后一根,最后一根。”
听到门外彻底没了动静,许知秋总算安心,只是掌心的唇柔软无比,她像着了火似的匆忙放开,恼怒地拿出手机。
“可以了吧!”
“哼。”沈郁这才满意,长腿挪动,给她留出空间。
她攥着手机几乎落荒而逃,迎着冷风捂住自己扑通跳的小心脏,暗骂沈郁阴魂不散,哪都能遇到。
另一边,卓以盯着男人红透的耳朵,陷入了沉默,外面冷风飕飕的,他怎么自燃了。
沈郁盯着手机半天,终于开口,“像我这么帅的人应该没有人会拒绝吧。”
“...长了眼睛的人都会拒绝。”卓以泼来一瓢冷水。
他无视卓以的话,向对方发去好友申请。
石沉大海。
他不甘心,再次发送,“我是沈郁。”依旧没有波涛。
再次,“没看到吗?我说我是沈郁。”
见他情绪不快,饭局上火热的气氛渐渐冷了下来,只有卓以筷子不停,他宽慰众人,“别理他,喝醉了抽风。”
一筷子肉卡在喉咙间,沈郁拽住他的领子,眼神认真,“我帅吗?”
“咳咳咳!你帅个......”只可惜他还没骂出口,沈郁就已经找到了宽慰自己的理由,许知秋那么穷,一定是手机欠费没收到自己的消息。
......
在刻意忽视掉三条好友申请后,许知秋收到了来自运营商的短信,她眼前一黑,不用想,这肯定是某位少爷的操作。
她生无可恋的通过好友申请,敷衍地打字:【微笑】不好意思刚刚在忙,没注意看手机。
对方很快回复:【微笑】我原谅你。
“......”她反手就是一个免打扰。
次日中午。
许知秋知道刘思磊太太有给他送饭的习惯,清早就在care楼下的咖啡厅里等待。
女人小腹隆起,拎着保温袋走了进来。
许知秋热情地喊,“刘太。”
女人先是一愣,待看清楚鸭舌帽,口罩全服武装的女人,“知秋?”
“你怎么在这里?”许知秋被开除的事情闹得不小,作为家属,刘太自然了解一些,只是她觉得,从小镇里来的姑娘,好不容易凭着努力进了大公司,不应当会投机取巧,断送自己的前途。
许知秋有些难为情,“还是为了被开除的事情,我过来看看有没有转机。”
女人手里的保温袋放下,耐心安慰,“你在工作上帮了老刘那么多,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应该袖手旁观,有他能帮的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刘思磊远远就看见自己的妻子,而她对面坐着的赫然是昨天刚见过面的许知秋。
他的心高高悬起,脚步加快。
两人几乎同时朝男人看去,男人面色涨红,额头上的青筋爆起,他紧紧盯着许知秋。
妻子从包里拿出纸巾,“跑这么急干嘛?头上都是汗。”
刘思磊心中的石头堪堪落了地,双眼死死地咬住许知秋,看来她并没有说。
几人坐在隐蔽的角落里,许知秋笑着开口:“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这句话在女人的心里是打趣,在刘思磊心里却无疑是一颗定时炸弹。
“那是,我和老刘都在一起多少年了,他的钱都在我这儿,苦了谁都不能苦了老婆,你说是不是。”
刘思磊味同嚼蜡,“是,是。”
“对了刘哥,那天你生日我给你发祝福来着,但好像没发过去。”
刘思磊再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可能网络延迟了。”
许知秋拿出手机,“还是发不出去欸。”
“我来帮你看看。”刘太是个热心肠。
硕大一颗汗珠滑落,“消息太多,可能误操作了。”
“行了,行了,这回发出去了。”许知秋满意地收回手机,“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甜蜜啦。”
还没走出多远,她就收到了新消息,“闭好嘴巴,我会帮你。”
许知秋:【ok】【ok】【呲牙】
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有了进展,许知秋心情不错,奖励自己吃一顿丰富外卖。
她随手把分享领券链接分享给陈睿,“帮我砍一刀【呲牙】。”
却没有等到意料之内的回复,点进聊天框,是两眼一黑的程度,转发没到位,发给沈郁了......
收到消息的沈郁疑惑,迷茫,顿悟。
女人,如果你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吸引我的注意力,那么我告诉你,你成功了。
他老实地点进链接,助力成功。
然后故作冷漠的回复:已。
许知秋闭眼,许知秋感谢。
“谢谢。”
然后,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这和网上说的不一样呀,“女生给你转发助力链接说明什么?”
“1.如果你帅的话,她很可能对你有意思,并且通过这种手段来吸引你的注意力。2.如果你不帅的话,我只能说,你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沈郁皱眉,许知秋对自己有意思?虽然这是人之常情,但自己心无杂念,一心只有事业,还望她迷途知返,不要对自己昨天酒后的冲动举动产生误解。
笔盖牢牢盖着,摊在桌面上的空白稿纸说明了一切。
于是他回复:我对你没意思,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收到外卖准备大快朵颐的许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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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在意哈。
沈郁带上眼镜,对这篇文章深刻的解读。
“一般来说,她在引起你的注意之后就会施展欲擒故纵的计策,吊着你,让你产生心急如焚的感觉。”
许知秋果然没有回复。
“......”神医。
“这不是放弃,而是为了下一步铺垫,在你快要忘记她的时候,她又突然出现,一步步让你沦陷。”
所以在很久之后,许知秋拎着外卖敲响他的家门,沈郁幡然醒悟,她果然喜欢自己。
既然这样,那他的计划就得往后稍稍了。
......
许知秋接了一个新单子——监工。
工作简单,薪水还高,雇主据说是有名的漫画家,说到漫画家,她又想到自家的“一只鱼”大大,不知道老师什么时候能出新作品。
对方的经纪人态度良好,把注意事项一一和许知秋说明。
1.老板作息极其不规律,必要时候需要做饭。
这没问题,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2.老板脾气有点差,注意避让。
老板是天,老板是地,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3.不要爱上老板。
...真以为他是万人迷了?简直比沈郁还自恋。
许知秋这么想着,在合同上签了字。等到她站到老板门口,却是彻底傻了眼。
沈郁就是老板......真不敢相信,同样的场面,她经历了两次。
老板闪耀的微笑,刺眼的光芒将她笼罩,说出的话恶毒无比:“做饭,我饿了。”
职业素质良好的许知秋,假笑,“好的,老板。”
空落落的家里没有那刻比现在更有烟火气,许知秋在厨房把锅铲抡得飞起,沈郁看热闹不嫌事多,“少放点辣椒。”
“好的,老板。”不能吃辣是吧,命运的回旋镖在此刻击中,半盒辣椒下去,许知秋无辜地笑,“老板我手抖了,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沈郁不知道从哪摸出个小本子,一笔一划地记下了许知秋的罪行,“扣钱。”
“?”按他这个速度,自己恐怕要贴钱上班。
于是系着围裙的女人立马赔笑,卑微的把辣椒舀出来,“哎呀,我的手抖突然就好了,哈哈......”
“啪。”本子被合上,“第一次就放过你,下次注意。”
许知秋咬牙暗骂。
“嗯?”
“感谢老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顿饭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沈郁嘱咐她:“我要工作了,不要打扰我。”
如果他不在半个小时内出来晃悠了五次,喊自己端茶送水三次的话,这句话还算有说服力。
许知秋抹了把汗,视线落在旋转矮柜上,居然全是“一只鱼”的作品。
正巧沈郁也是漫画家,结合种种事迹,她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沈郁就是一只鱼。
但很快被她扼杀在摇篮里,怎么可能,说不定,沈郁是嫉妒一只鱼老师的才华,把他的作品作为自己拜读的模板,这么一想,就合理多了。
9. 第9章
她随手拿起一本绘本,漫不经心的翻阅。
眼皮眨动,慢慢迷离,很快陷入了梦乡。梦里的她还是那副青涩的模样,在上升的暑气里,一个人背着大包,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像一只迷路的小鹿,她彷徨又无措。站在车站前揽客的司机热络地唤她,“小姑娘,打车不?”
许知秋不好意思的抿唇,“叔叔,我去一中。”
“好嘞!”年过半百的男人爽快地应下,“你提这么多东西重不重啊,叔叔帮你提。”说罢,便抢着扛起许知秋的行李箱领着她往前面走。
卸下一半行囊,许知秋终于能喘口气,她腼腆的笑,“谢谢叔叔。”
而在附近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里,后座的少年冷脸看着女孩受骗。
拐过地下通道,又绕过几条小路,最终在不起眼的胡同里见到了一辆破破旧旧的车子。
男人额头上全是汗珠,他将行李箱塞入后备箱,“上车!”
许知秋咽了口唾沫,“叔叔,你打表吗?”
男人愣了一下,随后咧起大牙笑,“打表,当然打表。”
有了他的回答,许知秋才敢拉开车门,可是一上车她就后悔了,车上根本没有计价器,她瞬间明白过来,自己上了黑车。
“叔,你在车站前把我放下吧,我家里人会来接我。”无奈之下,她只能撒谎。
“行,不过车钱还得算啊。”
就这点距离,他应该不会收得很离谱,就当是给自己买个教训,许知秋同意了。
车辆驶出一段距离,拐入无人的小巷,男人叼着烟说道:“只能到这儿了,前面不让停车。”
“...行。”她没有多说什么。
“一共500元。”男人摸出手机,露出屏幕上的打表界面。
“怎么这么贵?”许知秋急了。
男人锁住车门,“你刚来吧,我们这都是这个价钱。”大有一副不给钱不让下车的模样。
“可以、可以便宜一点吗?”
“哎呀,小姑娘,我们赚钱不容易呀,490,不能再少了。”
天气沉闷,直叫人喘不过气。
男人吸完最后一口烟,按下车窗,把烟头扬了出去。
“救命!”
男人慌乱地摇上车窗,骂道:“你喊什么?!”
许知秋急急说道:“我报警了。”
男人不屑,啐了口唾沫:“你个小丫头片子,我怕你不成,你报警来的也是我熟人。”
气氛僵持,男人不耐烦地开口:“你赶快给钱,别耽误我干生意。”
车窗突然被敲响,两人齐齐望去,是一张俊逸的少年脸庞。
司机谨慎的留出一抹缝隙,“什么事?”
少年颈间隐约露出黑绳的痕迹,手腕间的金属镯子划过昂贵的光泽,他面色焦急:“能不能搭个车送我去人民医院?”
“没空。”司机摇上玻璃,从后视镜里警告女孩不要乱说话。
“我给你钱。”听到少年报出五位数的价钱,纵使再无情的人也会为金钱动容,男人的眼珠滴溜溜的转,自然明白哪笔生意更重要。
他解开锁,态度转变,“你自己把后备箱的东西拿出来。”
许知秋瞪大眼睛,拎着箱子看着男孩欲言又止,最终,她还是小声说道:“他是黑车......”
沈郁当然知道这是一辆黑车,他带着笑意的眸子慢慢隐去,矜贵冷漠,“警察马上来了。”
司机这才明白这小子在给自己下套,“小兔崽子!你敢骗我......”可是由远及近的警铃惹的他措手不及,发动车子骂骂咧咧地离开。
许知秋呆呆道谢:“谢谢你。”
沈郁的脸色依旧很冷,看得出心情不好,但还是善意的提醒她,“火车站都是黑车,你自己注意一点。”
他转身离去,带来了一个比往常更加炎热的夏天。停在墙角的黑色轿车里,驾驶座上的男人把喇叭关闭,等待少年上车。
直到车辆的影子在面前完全不见,她才像晃过神来,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真是疯了。”
车里,司机透过后视镜,试探开口:“夫人看见您助人为乐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呵。”后座的气息愈发冷了,一年都见不了两次面的人,他们要怎么对自己感到欣慰?
......
“许知秋。”成熟的男音穿过她的梦境,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居然出现了一张和梦里重叠的脸。
“你流口水了。”他冷漠无情。
这句话好像是什么催命符咒,许知秋急忙从沙发上弹起来,手背尴尬地反复擦着嘴边。
干干净净的......
他又骗人!许知秋瞪着眼睛看他,身上盖着的毯子随之滑落。
“老板辛苦工作赚钱,你躺在客厅呼呼大睡,你觉得这样好吗?”沈郁穿的单薄,一件简单的深色卫衣,宽松的家居裤,高高的鼻梁上还挂着一副黑框眼镜,有点阴翳帅哥的模样。
许知秋第一次见他工作时的样子,她咽了一口唾沫,侧过头,眼神躲闪,“按道理是不太好,但是我老板心地善良,帅气可人,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计较的,对吧。”
哼,算她会讨老板开心。他的视线落在许知秋怀里的绘本上,轻挑眉尾,“我的书好看吗?”
“好看!老板你实在是太有品味了。”
“我是说,我画的书。”他掀起嘴角,加重了语气,揭露她自己编出的骗局。
什么意思,许知秋的脸笑僵了,那她白白给自己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了,我的老板是我最爱的漫画家这是一件好事,但如果加上沈郁两个字,那就有点微妙了。
怪不得他能轻易地把那本限量版的绘本送给自己。
“哇,真是太意外了......”她干巴巴地说。
“时间不早了,既然你的工作完成的差不多了,那我也该回家了。明天见,沈郁。”许知秋很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同他告别。
门被关上,偌大的客厅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冷清无趣,沈郁独自坐在沙发上,眼睛沉沉地看向窗外,天色渐晚,各家灯火通明,唯有他,好像与热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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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又想到刚刚的那副画面,暖色的灯光下,小小的她窝在毯子里,雪白的皮肤,凌乱可爱的头发,难得给这个家增添了几分人气。他抓起柔软的毯子,垂下眼睫,轻轻的笑,“明天见。”
隔天,许知秋接到了中介的电话,约好了上午看车。
买家是女生,对车子的各方面都很满意,当场就签了合同,她这才得空拿出手机看消息。
顶在最前面的就是沈郁。
凌晨六点。“你几点来。”
六点半。“来的时候帮我带份早餐,什么都行【太阳】【太阳】。”
九点半,妥协。“我不吃早餐了,你中午记得买菜,家里没菜了。”
她依旧没有回复,对面已经大发雷霆,“我报销【发怒】”
许知秋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十二点半,而她的早晨准备好的请假信息还留在聊天框里没发送出去。
到最后,沈郁哀怨又可怜,“不是说好今天见面的吗。”
“我恨你。”
她莫名被这句“我恨你”萌到,整理好情绪,向对方打去电话。
连着“嘟”了几声后,对方才不情不愿地接起了电话,他生着闷气不说话,对这个可恶的失信人员感到气愤。
“喂?”
“......”
“今天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早上临时有事,请假的信息卡在聊天框没发出去,你可以原谅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过了很久,久到许知秋以为他挂断了电话,他才幽幽地说:“我好饿。”
“我给你带饭,你想吃什么。”
“我要吃你做的。”沈郁又开始给她出难题。
“你先吃两口对付一下,我晚上再给你做。”
他仍然不相信,摇摇头,“你会骗我的。”
“我拿这个月的薪水发誓,绝不说谎。”
他想,许知秋最喜欢的就是钱了,看在钱的面子上,她还有几分可信程度。
挂了电话,许知秋提着打包的饭菜赶到沈郁楼下的商超买菜,他住的是高档小区,所以超市里的东西普遍更贵,捏着长长的购物单,她只觉得肉疼。
“笃笃。”沈郁打开门,见她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心中浮上了些许不自在,“下次买菜,你可以叫我一起去。”他可以帮她提东西。
“不用。就这点东西我一个人可以。”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许知秋不知道他又为什么生气,麻利的把买来的菜归置好,“晚上做一个红烧排骨,一个清炒时蔬可以吗?”
直到她的出现,这个家才好像又活了过来,他们俩现在的状态和一对新婚夫妇无异。
沈郁惊讶自己忽然出现的想法,拼命甩着脑袋,想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落出去,他真是疯了。
许知秋猜不透他,眨巴眨巴眼睛,皱着眉看他抽风。
邻近傍晚,沈郁画画,许知秋看书,两人互不干扰。
可偏偏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破了这片平静,许知秋敲响他紧闭的房门,为难开口,“你晚上能自己吃饭吗?”
10. 第10章
昏暗的房间里,窗帘紧闭着,透不进来半丝半缕阳光。电脑显示器前反射出微弱的灯光,照在男人几近苍白的脖子上,沈郁拿笔的动作变缓慢。
他说,“你又骗我。”
许知秋哑然,慌忙想要解释,“张老师临时约我吃饭,我拒绝不了......”
“出去。”他手上画画的动作不停,但能看出来,情绪与刚刚截然不同。
“我会早点回来,你别生气......”她只能好言说服。
“出去。”沈郁握着笔的动作加重,头也不抬,还是轻轻说道。
许知秋无奈,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等到第二道关门的声音响起,男人咬紧牙轻轻颤抖,愤怒地丢下画笔,无力地扬起头,眼中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她又骗了自己。
他想,她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给了自己希望又总是在最靠近实现的时候让自己失望。
许知秋忐忑出了门,张瑾这通电话来得突然,为的是庆祝她出院,她不好拒绝。
“快坐,快坐。”张瑾热情招呼她,“人来了就行,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来。老头子,快给知秋倒杯水。”
“欸。”
许知秋摘下围巾,带着笑,“嘉衍哥呢?”
张瑾终于有机会吐苦水,对着许知秋一顿输出,“天天守在医院,这么大的年纪也不交女朋友,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妈,你又瞎说什么呢。”陆嘉衍带着寒意推门而入,他无奈的笑,对母亲的吐槽已经完全免疫了。
“哼,我说的话有一个字是假的吗?”她牵起许知秋的手,使眼色,“你看看同事里边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给嘉衍介绍一下。”
他们还不知道许知秋被开除的事实,许知秋强挂上笑。
“我看知秋就不错。”厨房里传来一道忙碌的声音,是师公。
气氛默了一瞬,许知秋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自己无论当朋友还是学生都是不错的角色,可单单不能是女朋友,她的家庭复杂,任凭谁背上都是不小的负担。
于是她笑笑,不动声色的跳过这个话题,主动走进厨房帮忙,“师公今天煮了什么菜,好香。”
“都是你们爱吃的......”两人说话间,很快忘记了这点不愉快。
留在原处的母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瑾有些别扭地开口,“我不是觉得知秋不好,只是你性子这么沉闷,恐怕和她不太合适。”
陆嘉衍拍拍她的肩膀,“顺其自然吧。”
“爸,我也来帮忙。”他也钻进了厨房。
两个人挤在一个水池面前择菜,而这是许知秋第三次把菜心丢进垃圾桶,陆嘉衍叹了口气,明显感到她不在状态。
他伸出湿漉漉的手掌,水花弹落在女人脸上,凉得她轻呼。
“回神了,妹妹。”
许知秋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最近压力有点大。”话从嘴出,她猛然惊醒,方才脑子里居然都是沈郁落寞的背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师公正在盛汤,不忘夸赞自己的手艺,“你们年轻人就是太拼了,累垮了身体可不行,待会儿多喝点汤,很补的。”
“好~”许知秋甜甜地应下。
师公手艺很好,餐桌上跳过刚刚一瞬间的僵持,聊的都是小辈们读书时候的趣事,一顿饭有说有笑,气氛还不错。
“嘉衍,送送知秋。”夜色渐晚,她是时候该离开了。
“不用,我坐地铁就行......”许知秋礼貌拒绝。
可是陆嘉衍早已经穿好外套,手里拎着车钥匙,温润地笑,“走吧。”
恭敬不如从命,她乖乖地跟了上去,凉爽的空气穿过发间,带来了几分清醒,许知秋小口呼着气,白色的雾气上升,今晚真的很冷,她脚尖数着砖块,慢慢悠悠的向前走。
“最近很忙吗。”陆嘉衍回头等她。
挺忙的,忙各种兼职,忙care的后续,忙忙碌碌,一事无成。
像是无力的叹息,许知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起头,看向远处闪耀的标志性建筑,明灯照耀,夜晚好似艳阳天,繁华奢靡,在它脚下的人高仰着头奢望,却始终触不及半点星光。
她想,这座城市终究是排外的。
陆嘉衍轻声笑,像是知道了她的不愉快,贴心拉开车门,“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许知秋犹豫了一会儿,又想到这么晚了,沈郁或许早就吃过饭了,于是她点点头答应了。
她像刚来时那样,好奇地把头伸出窗外,任由冷风刮打,妄想把璀璨的夜色牢牢刻在眼中。
“小心着凉。”陆嘉衍分出精力看她。
许知秋说:“我喜欢这样。”活在风里,她又找到当初一条路走到黑的冲劲。
他带着她穿过喧嚣的夜,闯入开阔的野。视线阔然,头顶无一遮挡,星星格外耀眼。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这儿是一片露营地,深蓝的天,暗沉的大地,脚下休眠的荒草晚上是不是会悄悄冒出芽来?她这么想着,莫名感到心境平和。
“团建的时候来过这儿,不过现在看来,晚上也别有一番趣味。”陆嘉衍侧头看她明亮的眼睛,睫毛卷翘,映着祥和的月光。
她的围巾被风吹散,松松挂在瘦弱肩上,陆嘉衍低头拾起,掌心里残存着暖意,他温柔地替她系上,视线相交,这一刻,许知秋才发现,他对她,或许有着别样的情愫。
她慌张躲闪,将视线投向远方无尽的黑暗,“不早了。”
不远处的帐篷前点着微光,男人茫然地看着前方的一对璧人,这不是许知秋吗?那么,男的是谁?貌似不是那天那位。
卓以摸出手机,将两人的瞬间定格。
故意翻转在桌上的手机震动,沈郁紧抿着唇,努力压制心中的期待,可是期待总是落空,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人。
“你猜我看到谁了。”
在看到照片的那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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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唇色变得苍白,手中的笔攥入骨肉,自嘲地笑。照片中,男女对视,亲密无间。
许知秋又骗他,她明明说的是陪张瑾吃饭,却和男人浪漫,明明说好会早点回来,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拳头砸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那他算什么,腹中的绞痛告诉他,他不过是中了女人的柔情圈套。真蠢。
......
回到家,许知秋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思绪,手机里就被塞进几条短消息。
最近都不用去监工了。
她思索了很久,沈郁应该很生气。于是,她不知怎么的提上小蛋糕又站在男人门前。
里面应该没人,如果有人那就是沈郁故意赌气不给她开门,她想了想,指尖按动屏上的数字。
“滴滴”两声,“密码错误。”机械的电子音冷血无情。
连密码都改了,许知秋哑了声,犹豫要不要继续等待,然后她只是轻轻的把蛋糕放下。
灯红酒绿的世界里,男人的表情更加难看,他捏着手机的力度之大,几乎要把坚固的屏幕碾碎,手机画面显示,女人从提着蛋糕出现到最后离开,总时长不超过五分钟。
她就如此狠心,连一个字都不愿意解释,还是笃定了,只要她出现,那自己就会原谅。
音浪飙到最高,尖叫声此起彼伏。只有他阴沉着脸毫无反应,隔壁卡座的女生对着男人冷峻的侧脸出神,摇着酒杯想上前,却被同伴一把拦下,这个时候过去搭讪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卓以眼睁睁看着妹子离开,恨不得把身旁的男人赶到大西洋去。
天老爷,一晚上了。他抽风似的把自己喊来,坐在这一句话也不说,以一己之力让酒吧里的温度冷了下来,他真想撬开沈郁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他正在脑海里编排一场揍扁沈郁的大戏,身旁英俊的男人却突然站起身,带着他瑟骨的寒冷,一声不响的往出口走去。
卓以打了个寒颤,走吧,走吧,生活如此美好,他却如此暴躁。
等他到家时,留在门口迎接自己的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小蛋糕。沈郁冷漠地打开门,看起来没有收留小蛋糕的打算,一刻钟后,还是在这个熟悉的门口,男人换上了一身家居服,冷着脸提起蛋糕,他改变了主意。
留小蛋糕独自过夜,不是一个礼貌的选择。
许知秋才不知道他弯弯绕绕一个人演了那么多戏,在自己看来,道歉的话得当面说,要不然就显得虚伪,所以,她只是在等男人冷静下来再和他道歉罢了。
既然沈郁那儿最近不需要她,那许知秋就得把兼职捡起来,时间就是金钱。这么想着,她搂着床上的布偶熊陷入了梦乡。
只是次日一早,她顶着凌乱的鸡窝头,不可相信地看着门前突然出现的人。这一定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男人的身影依旧没有消失。
在她小小出租房前,男孩屈起长腿,怀里紧紧抱着背包,睡得安然。
11. 第11章
她毫不留情的拽出男孩的背包,眼睁睁看着他因为向前倾斜失力而摔得四仰八叉。
男孩嗷呜嗷呜地喊疼,“是谁!”
许知秋拖着许峤沉重的包,冷脸询问:“你怎么在这。”
许峤拍拍屁股站起来,“你不回消息和电话,老妈叫我来看看你还活着没有。”
许知秋抿唇,知道他一定在撒谎,这个家里真正关心自己的人还没有出生。他不过是在家过得不愉快,换个地方潇洒而已。
拎着弟弟的领子,“进来。”
许峤双手交叉垫在脑后,一副大爷模样,他左看右看,将出租屋上下打量了个遍,最后极其没有情商地说道:“你家好小喔。”确实很小,一室一厅的小格局被她摆放得整齐有序,厨房里累积起来的小花碗,门后贴着计划表,阳台上摆着一株即将绽放的小花。
“嫌小你就出去。”她有些不耐烦,十七、八岁的人了,难道还能饿死不成。
“那可不行。”许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巴结,“我的姐姐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油嘴滑舌数他最厉害,许知秋不再理他,拿出手机处理消息,果不其然,未接电话无数。
“你别和老妈说我在你这儿!”
“为什么?”许知秋问他。
“我就是不想让她知道,要不然我还离家出走干嘛。”他翻着背包嘟囔,最后从夹层里摸出来一个小玩意儿。
洁白的水晶球,掰动底部隐藏的开关,漫天雪花飞舞,落在翩翩起舞的女孩儿身上,裙摆飘扬,带着无限美好与憧憬。
她顿了一下,迟疑地看向许峤手掌中的玻璃球,“送给我的?”
“你不要就算了。”他作势往里收。
“丑。”许知秋故意说反话,但还是没有拂弟弟的面子。
许峤思来想去,终于觉得不对劲,“都几点了你还不去上班。”
“我被开除了。”伤心的话被她用玩笑的口吻说出。
“真的假的?!”许峤错愕。
她倒是希望是假的。
“那怎么办?你怎么不回家?”他比她还焦急。
回家?回家干嘛?在这儿她起码能自在一些,回家可能就要被逼着结婚了。
她装作若无其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小玩具,开关重复,漫天的白雪升了又降。
“你……你还有钱吗?”许峤知道这里寸土寸金,只有呼吸是免费的,有些担心。
“你管那么多干嘛?回去好好读书。”
“我不回去!”他格外抗拒回家这两个字,“我也要像你一样,转学到沪市来。”
许知秋翻了个白眼,“我养你?”
“我没说让你养。”他从沙发上蹦起来,一本正经,“我可以自己赚钱。”
哦,有人信吗。别说她答不答应......手中屏幕再次闪耀,她闭眼,丢给许峤,“自己和爸妈说。”
“我不......”
“不说现在就走。”
许峤这才怏怏然接过手机,对面唠叨不停,他不耐烦地回答,“哎呀,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又悄悄看许知秋眼色,“爸妈关心你嘞。”
谢谢他编谎话骗她。
反正今天闲着没事干......
沈郁看到朋友圈的时候,许知秋已经带着许峤到了游乐园。
他点开照片反复观看,最终确认了许知秋抛下老板不管,花天酒地的事实。
照片里,女人带着卡通发箍和男孩靠的极近,她伸出两只手指笑得灿烂,另一只手恶作剧撑在男孩头上,沈郁气得牙痒痒,恨不得钻进屏幕质问她,当初说的好听,老板是天,老板是地,现在老板生气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是什么意思。
许知秋不语,只一味拉着弟弟拍照。
“我都说了!你别拍我丑照!”许峤站在旋转木马面前崩溃,他还以为许知秋良心发现带他出来玩,在被强制拉着玩了五次旋转木马后,他终于醒悟,她只是想拍自己的丑照而已。
是的,她不仅要拍丑照,还要等他结婚的时候放在大屏幕上。
他撅着嘴独自坐在长椅上赌气。
许知秋可不管他,爱咋咋,她开心就行。
“好巧呀,姐姐。”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许知秋回头,微微睁大眼睛,没想到是买她车的女孩子,而且在她身旁带着红色卡通装饰品的女人也十分眼熟,是care的高管......
两人均是一怔,女孩笑着介绍,“这是卖车给我的姐姐。”
“这是我的姐姐,亲的。”
长椅上的许峤捕捉到“卖车”两个字,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又羞愧地低下了头,他知道姐姐会帮自己交学费,但一直以为那是她留有余力的情况下,没想到如今要靠卖车生活。
许知秋指着身后的男孩,“那是我弟弟,表的。”
“亲的!”许峤不满反驳。
“许小姐倒是有兴致。”女人微笑看她。
这是在暗讽自己官司缠身,闲闲没事干?
“我问心无愧当然有闲情。”她不留情的回答。
女孩懵了,眨眨眼,“你们认识吗?”
“那就太好了!我们一起玩吧!”她抱着小食,格外开心。
“我公司还有事,得先走了。”女人拒绝。
半小时后,两位成熟女性不情不愿地带领着各自的小孩被迫组成四人团体,只是气氛有些诡异,陈姓女子眉眼弯弯邀请许姓女子共游过山车。
许女士同样不甘示弱,拽着陈女士袖子不放,硬生生将她拽上了跳楼机。
两个小孩无语,各自看着瘫软的姐姐,只能感叹生活的压力太大,光天化日之下将两位妙龄女子活活逼疯。
“你不是说公司有事吗,怎么不走了。”许知秋眯眼假笑,把牙齿咬得咔咔响。
陈夏拧着包大口喘气,侧头以笑回应,“没有我你能玩得这么开心吗?”
“今天就到这吧。”陈夏率先退场,整理好脖子下的丝带,伸出右手,“后会有期。”
......
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走远,许峤疑问,“你们俩有仇吗?”
许知秋无意让他知道其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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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节,故意把他的头发揉乱,“你管太多了。”
晚饭时,许峤夹走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嘴巴塞得满满,“我去洗手间。”
许知秋点头示意,从包里摸出手机,刷新朋友圈,第一条就是沈郁的动态,他只发了简短的两个字,“呵呵。”
谁又惹他了?许知秋不解,看来他最近心情还是不太好,那么就再迟几天和他解释吧。
正这么想着,许峤回来了,他捏着账单藏进兜里,用撇脚的谎话欺骗姐姐,“刚刚服务员和我说,我们是本月第九十九桌用餐的客人,所以免单。”
许知秋眼中有笑,却怀疑地说:“真的假的,我去问问清楚。”
“别、别,财不外露,我们快走。”他催促着,推着许知秋离开。
......
“所以,她只是点了个赞就离开了?”
“按照这种情况的话,她应该是想让你主动开口说话,不过,吵架嘛,谁先主动谁就输了。”
沈郁看着帖子里的回答,陷入沉思。
许知秋昨天晚上主动给自己送了蛋糕,那就是她输了,她不好意思拉下面子道歉,但是没关系,自己有足够善解人意。
“你给许知秋发消息,让她明天上班。”
经纪人看着这一行字紧紧闭上了眼睛,监工是沈郁主动要求找的,没干两天他就让人家休息,结果连24小时都不到,又主动要求复工。
没事的,没事的,他只是个传话的。
“我明天要上班了,你自己在家老实点。”大少爷脾气古怪,她也理解。
“你去哪上班,你不是被开除了吗!”许峤一骨碌爬起来,皱起眉头提醒她,“现在骗子很多的,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她是巨婴吗?上个班还得人陪着,许知秋无奈地推开弟弟的头。
次日清晨,为了表达自己深深的歉意,她拎着两屉小笼包,若干豆浆油条郑重上门。
沈郁穿着纯白的短袖,领口露出性感的锁骨,手上的肌肉绷紧,看着她手里满满当当的东西,他是独居,不是五口之家。
提着东西的手指酸痛,许知秋挤出一个笑,“hi......”
沈郁依旧傲娇,“哼。”
许知秋得到许可,赶忙把东西放在岛台上,放松疼痛的手指,“中午在家吃饭吗?”
他眉心微动,但还是装作不在意,“随便你。”
吃过早餐,沈郁就躺在懒人椅上晒太阳,暖洋洋的阳光倾洒在男人的身上,黑发被染成棕栗色,微颤的睫毛,时不时翻动书籍的手指修长,尾端的小痣性感,带着某种特殊魔力。
可,这一切本不该是这样。
经纪人再三强调,交稿时间紧迫,沈郁除了吃饭睡觉,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
许知秋贴心地将水果切块,放在男人手边的矮桌上,“大人,您是不是该工作了?”
沈郁翻书的动作不停,阳光落在他青白的眼皮下,他浅浅抬眸,“我自有安排。”
许知秋信了,个鬼。
他的安排就是晒太阳看书直到产生困意舒服地睡上一觉吗?
12. 第12章
她蹲了下来,齐肩的发随着偏头的姿势落下,像春天草地中刚冒出的芽轻轻扎在男人的手背上,让人觉得有点痒,他的皮肤白的过分,她想,沈郁是不是每天偷偷用贵妇护肤品,除了眼下的乌青几乎没有瑕疵。
许知秋的嘴角漾着笑,心里难得感到如此富足。
“砰砰砰!”一阵剧烈且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就像强盗入境,惊醒了屋内沐浴在温馨氛围下的两人,沈郁怀中敞开的书滚落在地,他皱着眉睁开眼睛,红血丝密布,头顶的毛倒向一边,无一不表明着“他不耐烦”四个大字。
许知秋仓惶起身,但没注意到卫衣帽子死死钩在扶手上。
“呃!”刹那之间,世界颠倒,两人倒作一团。手肘被迫擦在地板上,火辣辣的疼,她紧闭着眼睛低头,他的脸近在咫尺,强势的把她囚在双臂之间,气息交缠错乱不清,许知秋紧张地屏息,咬唇,双睫止不住地颤抖,她红了脸,他亦没有好到哪儿去,流畅的肌肉线条绷得很紧,强撑着与她隔开距离。
“开门!”青涩的男生许是听见动静,声音越发大了起来,“开门!”
僵持之中,有人起了逃跑的心思,红苹果似的小脸通红,“我...我去开门。”
胜利者却并不高兴的样子,薄唇抿成一条线,看着怀中身影渐远。
“你怎么来了?”许知秋打开门,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眉头轻拢。
许峤盯着姐姐毛躁的头发和红扑扑的脸蛋,脸涨得通红,手上拿着不知道哪找来的塑料椅子,“你们在干嘛!”
沈郁整理好衣服,看着出现在许知秋朋友圈中的那张脸,几分不屑,“小弟弟,你管的有点多。”
这些毛头小子就是沉不住气,哪像他,成熟稳重,他扯了扯唇。
许峤气得浑身发抖,丢下椅子扑到姐姐怀里,“姐姐!你看他!”
沈郁闭上眼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姐姐,年纪小了不起?
许知秋万念俱灰,冷漠地推开弟弟,扭头,“这是我弟弟,许峤。他脑子有病,你多多担待。”
沈郁表情一僵,沉默了片刻,这是真弟弟。
许峤狠狠地瞪他,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都说了我在上班,老板和下属,还能有什么关系。”许知秋不假思索。
许峤斜眼盯着摸着鼻子不说话的沈郁,看似和姐姐说悄悄话,实际上说话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你们老板一点都不好,都不让员工家属进去坐坐。”
许知秋已经生无可恋,你走吧,你回家吧,你非要留下来干什么。
只可惜沈郁比她宽容得多。
许峤坐在沙发上,谨慎地观察。
“喝什么?”沈郁问他。
“我要喝可乐!”这小子得寸进尺很有一套。
冰透的可乐贴在脸上,刺骨无比,许峤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地用袖子捧着可乐,又向姐姐撒娇,“我饿了,你带我去吃饭。”
沈郁不同意,双手插兜,居高临下,“那我呢?”
无法,餐桌上加入了一个新成员。
他挤进厨房帮忙,把沈郁孤立在外,其实沈郁也要加入,却被许知秋以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五谷杂粮分不清的理由拒绝。
厨房外的男人黑目沉沉,其实他是会做饭的,而且做的不错,独自生活这么多年,对锅碗瓢盆早已经了如指掌,只是。
他把“需要做饭”加在合同里的理由,是想弥补记忆中母亲从未给自己做过一顿饭的空缺。
“你怎么进来的?”进出小区都有门禁,许知秋不明白许峤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
他一边低头择菜,有些不好意思,他磨了保安很久,最终对方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把他给放进来。
姐姐一向独立,许峤担心她被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直到中午都没看见许知秋出门,他心急便什么都顾不上砸开了门。
知道弟弟的好意,她耐着性子和他解释,老板是个拖稿严重的漫画家,她的工作就是让他准时交稿,许知秋悄悄靠近弟弟,把工资说了出来。
许峤不可思议地惊呼,“这么多!”
“嘘!”
他缩缩脖子,怪不得姐姐愿意忍受外面的怪人。
但是,他悄悄地说:“我觉得他喜欢你。”眼神黏黏糊糊的,姐姐走到哪他跟到哪。
哗哗的水流击打在女人的手背上,灼热伤人,沈郁喜欢她?怎么可能,最多是凭借着两人学生时代的一点点交集,又在施舍自己的善心。
当年她会因为他说的话感到自卑落寞,但现在不一样,她一无所有,而且需要钱,干完这一单拿钱走人,两人不会再有任何一点联系。
“别乱说。”许知秋淡淡道。
......
餐桌上安静的过分,如果没意外的话那就是要出意外了。
“好咸。”沈郁说。
“那我下次少放点盐。”
许峤和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一点都不咸!”
沈郁抬眸,故意惹他,“好辣。”
“一点都布拉...呜呜......”像是给姐姐正名,他像一只囤食的仓鼠,把嘴巴塞得满满,“咳咳咳......”
沈郁好脾气地给他倒水,笑容里面带着玩味,“慢点吃,弟弟。”
许峤好不容易顺了气,气势汹汹,“你不合格!”他替许知秋打分。
“你零分。”沈郁风轻云淡。
小学生吵架。许知秋默默吃饭,如果要她打分,那还是沈郁略胜一筹,毕竟他给自己发工资。
比赛输了的结果是,许峤被发配去洗碗。
吃也吃了,睡也睡了,许知秋想,他总有精力画画了吧,不只是为广大粉丝,也是为了她自己,天晓得她等下一话等了多久。
她催促沈郁进入书房,贴心叮嘱他,“没完成今天的工作量不许出来喔。”
“喔。”沈郁佯装思考,一本正经,“那我可以在里边睡觉吗。”
许知秋微笑.jpg:你试试呢。
沈郁老实拿起画笔,指尖旋转,眼神飘渺,他其实挺羡慕许知秋的,有个年纪相仿的弟弟,两个人吵吵闹闹,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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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孤独。
“姐姐,我可以留下来吗?”许峤趴在靠枕上问,他得考察沈郁有没有当自己姐夫的资质。
许知秋沉吟,“你得问老板。”
“我同意。”书房内的老板拉长声音,没有任何意见。
客厅里的两人看着彼此,一时无言,这究竟是隔音太差,姐弟俩的声音传了进去,还是沈郁压根没有心思画画。
许知秋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幼儿园老师,不仅得管大的,还得管小的。
她再次重申,“没完成任务不允许出来喔。”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屏,她点开一看,居然是很久没联系的刘思磊。怕被公司发现自己与许知秋有瓜葛,他还特意创了个小号,伪装的手法可谓是炉火纯青。
视频角度刁钻,镜头时不时摇晃,明显是偷拍的视角。收声差劲,模糊的女声和男声纠缠在一起,许知秋大惊,居然是李悠,那个不苟言笑,永远穿着标准黑白职业装上班的女领导,男人的脸倒是很模糊,认不出是谁。
一声声缠绵让清纯的高中生红了脸,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好意提醒姐姐,声音像蚊子一样细小,“小点声......”
“......”对不起,她把音量调小,没注意还有个高中生在场。
刘思磊又发来一则消息,“李悠和上面有关系。”
“他们计划起诉你了。”许知秋“泄露机密”这件事对公司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care不可能不追究责任。
还没到两分钟,许知秋保存视频,截图。刘思磊撤回。
不得不说,刘思磊的业务能力很强,如果不出轨,爱老婆,那他一定算得上好男人。
她关了手机,思索李悠和这件事的关系,某个高中生却坐立难安,嗫喏:“我听说那啥多了对身体不好,你最好克制一点......”
呵呵,许知秋只能评价:“行得正坐得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书房内没有再传来动静,她小心翼翼的推开一条缝隙,男人俯首,黑框眼镜镜片上反射出微光,认真地可怕。
在她的记忆里面,沈郁鲜少有这么认真的时候,上学的时候漫不经心,后来重逢了也永远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唯独画画,他一直坚持到现在,而且取得了不小的成绩。
想到这,她又摸出手机,偷偷把男人工作的样子拍了下来。
身后的许峤眼睁睁的看着姐姐的一举一动,看着她捧着手机傻笑,好了,他现在觉得姐姐也喜欢老板了。
他又想到班上女生互相传阅的小说,《霸道老板爱上我》,难道老姐也喜欢这一挂的?
她的动作微小,但还是被沈郁察觉,他疲惫地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问道:“要走了吗?”
“对...时间不早了。”手机微弱的光被快速熄灭,颇有些心虚的意味。
“那么,明天见。”他把手搭在座椅扶手上,轻轻地吐出来两个字,究竟是什么,许知秋听不清楚。
后来,深夜降临,她再躺在床上回味时,脸噌地红了,他说的是,“姐姐。”
13. 第13章
真是有样学样,许峤这么叫是理所当然,他比自己大,还这样就是倒反天罡了。
许知秋卷着被子滚了几圈,脸上心里全是火,烧得慌。
客厅的许峤从睡梦中惊醒,听见姐姐房间里传出的声响,眼睛睁不开,茫然四顾,地震了吗?
后来的日子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许知秋发现弟弟明显不对劲,一天到晚捧着手机傻笑,她几次凑过头去要看都被严厉拒绝,然后把屏幕遮得更加严实。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沈郁却觉得问题不大,抓着游戏手柄,眼皮都没抬,“谈恋爱了。”
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许峤一直跟在她身边,不语音,不视频,也不出去玩,只会拿着手机傻乐,真的处对象了么?
“网恋。”
许知秋抬眸凝视,皱眉,忘了这有个现成的模板。她戳戳沈郁的白色毛衣,“你有经验,你说说。”
沈郁被噎住,说什么?说他曾经不吃不喝半个月就为了等栗子的消息吗。他可说不出口。
见他沉默不说话,许知秋的表情变了,嘴角轻扯,自讽,还以为沈郁用情有多深。
游戏结束,她看着屏幕上大大的“win”,忽然说:“你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工作只剩收尾,她不夸自己,反倒剥夺了吃饭的权利。好没有道理的女人。
沈郁看着她玉一样透亮的侧脸,像喝饱了水的苹果红润可爱,笑的时候嘴角会出现一个浅浅的梨涡,耳边的头发随手绾在耳后,真实又鲜活。现在却气鼓鼓的,眉毛气恼地往下压,像一只被惹恼的小猫。
喉结一滚,“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许峤,还是因为自己沉默不说话。
突兀的手机铃声不恰时响起,许峤的大嗓门传出,他还未说出口的话又咽进肚子里。许知秋系好大衣的最后一颗纽扣,把脸埋在领子里面,声音有些模糊:“我弟弟来接我了。”
没有再见,也没有仅两人明白的“明天见”,她关上了沉重的门。
门后,许知秋缓缓吐出气,最近和他的距离好像有点太近了。仗着他绝对不会喜欢上自己的这个理由,她才欣然接受沈郁的“好意”,把他的一切行为当作无意之举,监工是他对施舍的美化,和那时的理由一样,他只是觉得自己可怜,所以才会伸出援手。
欲望是向上蔓延的蛛网,贪得无厌,永不停息,她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不想重蹈覆辙。
......
寒霜骤降,冰冷的雨细细碎碎,她把柔软的绒被攥得很紧,眉心不安地抖动。
这是哪?许知秋搞不清楚状况,季节翻倒,入睡前的寒冷气息全部消失不见,代替的是酷暑,深绿的树叶无精打采地挂在枝头,知了叫得很凶。她捏红指尖,咬紧唇瓣,这是梦,是她最想忘记,反而记得最明白的那个“梦”。
熙熙攘攘穿校服的学生里面,她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接着,她找到了自己。
高中的许知秋扎着最平平无奇的马尾,但这天,她的马尾随着走路的摇摆幅度明显比之前大了一些,脚步轻盈,藏在袖子里的手濡湿,紧紧捏着一张纸。她很紧张,也期许,可能也有一点害怕,许知秋知道,自己是去表白的。
跟在校服后面的那道残影面色并不好,清澈有力的心跳声不停地在她的耳边回响,“咚咚咚”,就和打鼓一样,很吵。她清晰地看见女孩耳尖的烫红,看见自己的睫毛忽闪忽闪,她小心地走进了艺术楼。
许知秋知道,沈郁每周五下午会留在画室画画,这是她表白的最好机会。
学艺术的同学们带着工具离开,她停在楼梯下等待,直到黄昏降临,胸腔里的那团炙热火焰都没有消退下去,反而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的画室在三楼楼梯左拐的第一间教室,她沿着这条轨道来过无数次,有的时候只是趴在窗口仔细地听,像个傻蛋一样试图听清楚他画笔落在纸上沙沙的声音,他留给自己的只是背影,但在暗恋者的眼中,能够顺着他画线的痕迹,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铅笔沙沙不停,许知秋猜测,他会勾起嘴角,任凭夕阳洒在身上,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坦途。
白纸画了又撕,许知秋知道,他俊朗的眉一定皱着,嘴唇紧紧抿着,她想替他抹平眉心的不安,但也喜欢看他因为烦恼而不耐的样子,这种时刻只有她能够窥见。
要是遇到画室没开门,她会坐在阶梯上背书,等到阳光沉入地平线,这是距离他最近的时候。
但偏偏不巧,今天画室不止沈郁一人,少年叽叽喳喳,许知秋认得他,那是沈郁的好朋友,卓以。
看来每日运势一点也不准,今天根本不适合表白。
许知秋看着自己依旧心存侥幸,卓以或许只是过来和他说一会儿话,很快就走了。于是她捏着信靠在墙边,心脏跳的很激烈,一边希望卓以快点走,别耽误了机会,但同时有期望卓以多留一会,给她留足准备的空间,不至于开口就露怯。
想说的话在嘴里默念了无数遍,直到小腿开始泛起酸痛,卓以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看来,今天果然不适合表白,她安慰自己,要不然下次再来。许知秋看着她,心中泛起酸意,她想说话,她想说服自己不想受伤的话就赶紧离开,可是她只能旁观,吐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少年们的交谈声透过窗户。
卓以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开玩笑一般,“我说,你是不是喜欢许知秋。”
窗外的她听见自己的名字,心跳声震耳欲聋,她像一只全身都被烫红的虾子,紧张的贴近耳朵。
“要不然你一直帮她。”沈郁确实暗地里帮了自己很多,没有他的帮助,许知秋文具盒的自动铅笔不会在某一日变成完整的笔芯。
她心急如焚,渴望知道沈郁对自己的感情,耳朵直直地竖着。
可是她没有听见沈郁的声音,倒是清楚地听见了铅笔的“沙沙”声。
很久之后,好像天边的最后一抹阳光都依旧消失,许知秋才听见少年沙哑的声音,他好像是在笑,他说啊,“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
那一刻,许知秋再次感同身受,全身的血液像倒灌一样涌入脑袋,她被钉在原地,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糊了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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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他只是因为觉得自己可怜,所以才帮她。
是她自作多情。
浑身冰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室的,只知道捏着洁白的纸巾,哭得近乎晕厥。
“她怎么了?”室友也许听见了抽泣的声音,笑声问。
“别管了,睡觉吧。”
许知秋站在自己床旁,眼眶微微湿润,裹在被子里的茧不停颤抖,染湿了外面的壳。
再醒来时,眼泪果然糊了满脸。
......
她顶着肿得像核桃的眼睛起床,和弟弟正面碰上,许峤一愣,“姐姐你怎么了?”
许知秋听不得姐姐两个字,也不想去上班,但舍不得那点窝囊费。
于是站在沈郁家门前的就变成了许峤。沈郁顶着黑眼圈,看着刻意摆出一副“我不好惹”模样的许峤,缄默,“你姐姐呢。”
许峤斜挎着背包,并不正眼看他,给自己撞出一条路,超级大声的喊了一句:“要你管!”在他看来,姐姐昨天一天都和他待在一起,所以一定是在沈郁这儿受了天大的委屈,要不然她那么坚强的一个人,怎么会哭成那样。
他骂骂咧咧,“要不是我姐逼着我来,我才不来呢。”
沈郁拿出手机发消息,“今天怎么没来?”
许峤把背包往沙发上一甩,极其自然地跷起了二郎腿,见沈郁还站在原地,语气不善,“你还愣着干嘛!给我进去画画!”
他使出全身力气,推着男人往书房里走,“你给我进去!”
奈何自己的力气弱如仓鼠,脚下一个踉跄就扑倒在地,许峤“哇哇”喊疼,生硬地从眼角挤出两滴眼泪,妄想幻想沈郁的一丁点儿同情心。
可他只是冷眼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嘲笑对吧!许峤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彻底下定决心给沈郁打零分,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拿起手机和姐姐打小报告,“他打我!”
沈郁扶额深感无力,像提小鸡仔似地把他拎起来,“你坐着别动,行吗?”
许峤还是瞪他,他让自己不动就不动了?憋屈又搞笑,于是他从尘封已旧的储藏室里找出工具,把沈郁家从上到下打扫了一遍,看着闪闪发光的地板,心中生出胜利之感,虽然沈郁又帅又有钱,但是他打扫卫生有自己厉害吗?从细节见人品,他要让这个大渣男永远佩服自己。
无人在意他的小心思。
沈郁看着干净了不少的家,默默低头取消保洁预约。
而自己上午发出的那条信息还空在哪儿,许知秋迟迟没有回复,打电话也是未接状态。
回头,许峤拿着手机正聊得起劲,那个头像不是许知秋又是谁呢。他怔住了,心中不是滋味,抽过他的手机。
“喂!”
不顾他的挣扎沈郁捂住他的嘴。
拨通电话,“嘟嘟”两声,她接的很快。声音还有些沙哑,“干什么?”聊着聊着,突然打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吗。
“许峤”一直没说话,直到她再次开口询问,“喂?”
“...你没理我。”他语气沉沉,有些委屈。
14、第14章
听到熟悉的声音,许知秋微愣,低头咳嗽,伪装,“咳咳,不好意思老板,今天身体不舒服,没看手机。”
他冷着脸,或许猜透了自己蹩脚的谎话,也意识到许知秋的语气不像平时一样熟络,但是沈郁选择相信。
许峤看着他的脸色沉沉,咽了口唾沫,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见沈郁生气,也不能算得上是生气,眉尾孤零零地垂下来,倒像是被主人冷落的小狗,可怜兮兮。
许知秋等了很久,一度以为他把电话挂了,“喂?”
“...你弟弟很吵。”想了又想,唇动了几次,他却最后说出一句这样不着边际的话。
躺着也中枪,许峤非常生气,没有他,沈郁还没机会和姐姐说上话呢,不懂得报答的家伙,他非常不满,叫嚣着要抢手机。
却被沈郁轻而易举地拦下,转身进了房间,“咔哒”一声落了锁。
门外的许峤一脸不可置信,这可是他的手机,他的手机!
许知秋猜测,应该是弟弟哪儿又惹他不高兴了,思虑道:“那我明天不叫他去了。”
沈郁乘胜追击,清了清嗓子,难掩笑意,“你的病明天会好吗?”
许知秋扶眉,她暂时还不太想见到沈郁,“我不去的话,你自己一个人应该也可以吧。”
“不可以。”他沉了眉,立刻脱口而出。
无法,她只能许下承诺,明天按时到岗。
终于得到肯定的答复,连带着看许峤都顺眼了些,沈郁带着笑,“你明天不用来了。”
真是普天同庆的喜事,许峤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谁乐意来似的,看着他那副不值钱的样子,打了个寒战,暗想:恋爱脑真可怕。
但又转念一想,他的工作已经结尾,姐姐就要走了,看他能高兴到什么时候。
关于许知秋的任期问题,沈郁早就想好了,合同上写明在他的工作期间内需要许知秋担任监工的工作,那么只要自己一直工作,那她就得一直为他工作。
可是,谁知道,在他的作品正式结尾的那一天,许知秋提了离职。
理由是,“在你这工作太无聊了,整天待在家里,没有一点挑战性。”
沈郁压低了眉,“我们可以去外面。”
她还是摇头,一副豁然的模样,眼睛还是和往常一样明亮,看不到半点儿不舍,“我已经决定了。”说罢,她抬起手作拳,“来日江湖见。”
去他的来日江湖见。
沈郁恨恨咬着这句话,含着酒,不停地往肚中送,心中像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烧的喉咙火辣辣。
卓以只当看戏,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多少年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了,要追忆起来,应该还是栗子时期。
雪上加霜,“可怜我们沈少爷一世英名,居然再次栽在了女人身上。”
沈郁不想笑话他,多少个晚上,抱着自己痛哭流泪,嘴里喃喃:“求你别走”的不是他?
卓以接收到他嘲笑的眼神,心虚但气壮,“我那是情到深处。”一副前辈的模样,认真地给沈郁传授经验,“你冷落她几天,说不定她回过头来明白你的好了呢。”
“喂!”
可是沈郁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捏着手机,盯着她的社交头像,愤愤地点进朋友圈,指尖滑动,每一条都不舍得放过。
卓以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向上翻,真是好久没见过这么没有骨气的男人了。
......
这几日沈郁手滑的频率有点高,不小心把已经盖章签字了的续约合同发给她。
不小心给她连发20多个句号。
不小心把她的朋友圈从前到后统统点赞。
最后都用一句“手滑了”来解释。
许知秋一律回复:【微笑】没关系。毕竟她理解,艺术家脑子多少有点常人不能理解的地方。
“人家明摆着对你没意思。”卓以认真劝他。
“我对她也没意思。”沈郁冷着脸。
他扯起笑,一杆进洞。看着好友挥杆的动作利落干净,一时间不明白他究竟是太嘴硬还是太迟钝。
他现在的样子,明明和栗子刚刚不告而别时一模一样。卓以好心告诉他,“你喜欢上她了。”
怎么可能,沈郁一记重挥。
“你告诉我,她是何方神圣,我给你出出力。”
他沉默,又发出一只好球。
卓以撑着下巴思考,随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不会是许知秋吧。”
沈郁默不作声,动作倒是僵硬了一些。
“我去!”卓以激动地丢开水瓶,“你不是说过自己只是觉得她可怜吗?”
什么时候?沈郁狐疑地看向他。
“就是高中有一回我去画室找你,你亲口和我说的!”卓以看上去很急,幸灾乐祸急得看热闹,“爱的最高境界是心疼,你完蛋了。”
“......”沈郁抿唇,心间泛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倔强,暗暗发誓不再主动。
......
许知秋又拾起了兼职工作,格外忙碌,自然就忽视了弟弟。她早出晚归,出门的时候许峤还在睡,回家的时候,他也裹在被子里边呼呼大睡。
唯独这天她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却一直没见到许峤的身影。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二点半,手机嘟嘟,一直是无法接通的状态。她有些心慌,裹上棉服出门。
深冬的天气,黑黢黢的找不到人影。片片碎雪花悠扬飘下,落在光秃秃的枝头和女人红彤彤的鼻尖。许知秋拉紧拉链,把自己包裹成一团,像一只无头苍蝇。
“喂?许峤今天给你们打过电话没有?”她拨通通讯录里的号码。
父母早已经睡下,接到女儿的电话本来还有些不满,一听到儿子的名字,两个人都打起了精神,“没有,怎么了?”
许知秋不说话,皱着眉头把和弟弟的聊天记录翻了一遍又一遍。
“你说话啊!”母亲已经开始着急,声音尖锐。
许知秋心急如焚,只说没事,便挂断了电话。把最后的希望留给沈郁,他或许和沈郁说过呢?
“喂。”男人清楚的声音伴随着电流,在漆黑的夜里仿佛有某种魔力。
她焦急,“许峤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最近在干什么?”
沈郁停顿了一下,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来,镜托留下两个浅浅的痕迹,好像没想到许知秋打电话给他居然是问弟弟的事情。
“好像在城西兼职。”视线一闪而过,他记得许峤的微信置顶是个兼职群。
“谢谢。”她很快挂了电话。自己一个人干找不是办法,于是许知秋朝着远处明灯常亮的公安局大步跑去。
通明的大厅里,和许峤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蒙着头挨骂,许知秋跑过他的身边,却听见男孩的母亲愤怒,从她的字眼中捕捉到“城西仓库”几个字。
她赶紧停住腿,喘着粗气问道:“打扰一下,你认识许峤吗?”
男孩被骂得几乎将头埋入地板,听到熟悉的名字,疑惑地看向面前的姐姐,两颊很红,头发沾染着雪的凉气,气息寒冷,几乎结成冰。
“认识。”
许峤和他一样是受骗者,骗子以招聘高薪兼职为由创建了很多群聊,在各个平台上广撒网,很快,群里便人满为患,岗位供不应求。
他和许峤就是群里的一员,早期以一些蝇头小利作为诱饵,让你在完成非常轻松工的作后即可以领到薪水,后来下的饵越来越大,上当的人数不胜数。骗子的目的是绑架这些兼职人员,向他们的家人索要赎金。
但为什么,许知秋没接到绑匪的电话?
她已经预想到弟弟的惨状,被歹徒用粗麻绳高高吊起,锋利的刀口贴在嘴边,歹匪相逼,“不说出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就拿你开刀。”
许峤咬紧牙关,连半个字都不愿意说,从头到尾都是“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的样子,想到这里,许知秋浑身颤抖,掌心捏着热水,额头冒出冷汗。
许峤千万不能有事。
正巧手机屏幕亮起,是沈郁,“需要帮忙吗?”
危急关头,哪管他是谁,许知秋牙齿颤抖,“给我一辆车。”
......
黑夜里,车身内敛奢华,亮着大灯,穿过无尽黑暗,只觉得危险丛生。
沈郁转动方向盘,余光注视副驾上的女人,小脸不着丝毫脂粉,鼻上的雀斑一清二楚,红润的唇被她咬出血色,他滚动喉结,轻声安抚。
“缓缓。”匀称修长的骨腕,递过微热的矿泉水。
许知秋接过,小口抿着,心越来越焦躁,眼角已经翻出泪花,要是许峤真的出事了该怎么办。
手中电话消息不断,她不接通,那他们就改发短信。
“你说清楚,弟弟到底怎么了!”母亲歇斯底里,是怕急了的样子,“要是他出了事你也不要回来了......”
字句无声,却都是压垮她的稻草,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许知秋陷入无助的状态。
公安局里遇见的男孩说,骗子计划把人骗到城西的一处仓库里边,可是许峤究竟去了没有,歹徒有没有转移地方,他不知道。【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5、第15章
她只能默默祈祷,弟弟平安无事。
雪渐渐大了起来,落在前窗上化成小水点,沈郁打开雨刮器,视线模糊又清晰,他看得出许知秋的紧张,但也明白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越靠近目的地,雨刮器的速度越来越快,许知秋缩在座椅上,心越发的发慌,手脚冰凉,一向不相信神佛的她,居然开始祷告。
在这条不甚宽广的小路上,只有他们两人冒着雨雪前进,她无意间望向侧边镜,隐隐觉得事情不对了起来,狭窄的镜中,一道黑色看不清人脸的身影紧紧跟在他们车后,许知秋捏紧手指,微微发白,她咽了口唾沫,“...沈郁,你觉不觉得有人跟在我们后面。”
沈郁抬眸,望向后视镜,只可惜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
正巧一道惊雷落下,霹雳闪光,照亮了半边天空,许知秋头上已经冒出冷汗,她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脸,瞳孔陡然放大,认真来说,他根本没有脸......
这人从头到脚被淤泥覆盖,分辨不出哪块泥是鼻子、眼睛,却唯独露出了左边的一只眼睛,他的眼镜又大又圆,好像发觉许知秋在看自己,慢慢的垂了下去,伸出手,宽大的袖子垂在地上,像是夺命的鬼魅。
雨雪天气不好行车,沈郁把车速降了下来。
他见许知秋脸色煞白,担忧问道:“怎么了?”
说罢,主驾的车窗上攀上一只黑手,带着泥泞的颜色,留下难以抹去的掌印。沈郁也看见了,眉头紧紧皱着,不犹豫地加快车速,有些嫌弃,“装神弄鬼。”
黑影见他速度突然加快,唔呀唔呀,“我是许峤!”
“吱——”车内两人相望,赶紧把车停下。
摁下玻璃车窗,许峤瘸着腿从后面追上来,满身黑泥,向滚进泥潭里撒泼的小猪仔。
他趴在窗外,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冷...阿丘——,快让我进去......”
许知秋语气不好,盯着他脏兮兮的衣服,问道:“后面有人追你吗?”
“没有哇,快开门,我好冷。”许峤抱着手臂打哆嗦。
她对沈郁说道:“你别开门,我下去。”
沈郁却按住女人将要抬起的手,“喀哒”一声,推开车门,长腿迈出,他撑起一把黑伞,把空间留给姐弟俩。
许峤赶紧躲上了车,温暖的空调吹得他舒服地叹慰,“好舒服......”
许知秋盯着他,唇线压得很紧,她问,“你从哪逃出来的?”
“逃?我没有逃哇,我是去行侠仗义了。”他大气凛然,郑重地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许峤根本就没有被骗,所谓的城西仓库也根本不存在,在公安局见到的男孩是个撒谎的惯犯,靠捏造加工,在网络上大肆散播谣言,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多次被警告然而根本屡教不改。
许知秋面色越来越冷,一是没想到这人身在警察局依旧撒谎,二是对许峤一声不吭独自跑到城西打假而感到生气。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她极力遏制心中的愤怒。
沈郁屏蔽车内的动静,咬着烟默默点燃。
许峤摸了摸鼻子,“路太滑摔到泥坑里,手机找不到了。”
居然是这么荒诞的理由,为了找他,许知秋受冷受累,几乎找遍身边一切能动用的关系,结果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夜里响起,许峤被打得侧头,满脸不可置信。
“唔!”车外凌冽的男声吃痛。
......
两人守在病床前,许峤一会儿看看咬牙切齿的姐姐,一会儿看看睡得安稳的沈郁,最终还是一副乖宝宝模样,选择首先向姐姐突破,他一向会撒娇,“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许知秋冷冷扭头,视线不愿意多在他身上停留一秒。
好吧,看来得更换对象了。许峤收敛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正色起身,双手放在小腹之上,像朗诵诗歌一样,深情并茂:“哥哥,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不打招呼到处乱跑,不应该把石头到处乱丢导致您受伤,您就原谅我吧!”
沈郁咬牙,眼皮动了动,也只是侧过身找到一个更加舒适的位置睡下。
依旧没有人理他,许峤扯了扯嘴角,居然呜呜地哭了出来。
许知秋忍了又忍,终于是压抑不住了,“你滚出去。”
许峤最终只能老实的在门口罚站。
看着弟弟的背影,许知秋叹了口气,向病床上的沈郁道歉,“辛苦你了,医药费我们会全部承担,你随便指使许峤......”
她滔滔不绝,没注意到男人的脸越来越臭。
沈郁回头看她,像是不屑,“就这?”
许知秋梗住,说不出话。他的手骨折了全是由许峤造成的,不满提要求也自然理所当然。
他接着说:“我不要许峤,我要......”好像是觉得不妥当,快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我不要指使许峤,我要指使你。”
“一人做事一人当,但就像许小姐之前说的,许峤脑子有问题,他照顾我,我不安心。”耳边染上点点绯红,沈郁不自然地说道:“这样简单的道理,许小姐不会不懂吧。”
她懂,她当然明白。“好......”
“沈郁~我可怜的沈郁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未见其人,卓以“悲痛万分”的声音早早传进了病房里。
一见床边的许知秋,他刚刚伸出的脚又快速收回,“打扰了。”
“啪嗒”洁白的门被合上。
“进来。”沈郁咬牙。
门外俩人应声而动,在注意到对方的动作后,又默契地停下脚步。卓以眨巴眨巴眼睛,有点骄傲,“小弟弟,他叫的应该是我。”
“喔。”许峤有气无力的回答,沿着墙壁满满蹲下,看起来像孤家寡人。
许知秋也感觉不自在,找了个借口带着弟弟离开。
“呦呦呦,眼睛都看直了,还说不喜欢人家。”卓舒服地躺在陪护床上,捻起桌边剥好的橘子往嘴巴里送,一边赞扬,“这橘子真甜。”
沈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是许知秋给他剥的,一个不剩全部进了卓以的口。
......
卓以离开的时候,指尖缝里都是黄色的汁液,肚子里也装满了甜甜的橘子,他艰难起身,小声嘀咕,“不就是吃了你两个橘子吗,至于生这么大的气,要我把所有的吃完了才能走吗......”
“你还没吃够?”沈郁冷冷道。
“吃够了,吃够了,我再也不来了,你保重。”说完卓以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现在病房里只剩沈郁一个人,他望着洁白的墙顶,耳边响起门外孩童的跑步声,父母在身后小心陪伴,“慢点儿,小心摔跤!”
可是他的身边却空无一人,好像自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刚入院的那天夜里,他给母亲打过电话,也许是因为夜已经很深了,她没有接起儿子的电话,可是次日,再日,他也没有接到回电。
只是因为不在意而已。
他甚至比不上母亲养在身边那只叫作阿奇的猫,沈郁自嘲地笑。
......
许知秋提着保温袋回来的时候,正巧碰到医生查房,沈郁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娃娃,脸色不耐,任由陆嘉衍摆布,他有理由怀疑,陆嘉衍检查这么久的理由是拖延时间为了和许知秋碰上面。
不然为什么,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笑得虚情假意。许知秋刚推开门,陆嘉衍一秒切换了状态,喜笑颜开。
见着他许知秋还有些尴尬,她脱下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围巾,呆呆的打招呼,“嘉衍哥,好久不见......”
陆嘉衍笑着,“好久不见。”状似不经意撇了病殃殃的沈郁一眼,“营地重新装扮了,下次还要一起去吗?”
沈郁脸果然僵了,记起卓以给他发的照片,原来是陆嘉衍。
许知秋和他客套了几个来回,直到床上这位爷不满地喊饿,陆嘉衍才告别,临走时又挑起事端,“沈少爷家大业大,住得起私人病房却请不起护工?”
气得某人面红耳赤。
许知秋不多说话,打开保温桶的盖子,汤面上只飘着一层薄薄的油脂,是排骨汤,“吃什么补什么,你多吃点排骨好得更快。”
“哼。”沈郁不满,心中结郁,她刚才进来时居然先和那什么医生说话,说到底自己也是病号,她根本不在乎自己。
见他背身不说话,只留给自己一个孤零零的背影,许知秋缄默不语,心想,他十分娇气,现在这幅模样难道是想让自己喂?
唉,人做了亏心事,不得不低头。
许知秋拿起小勺子,给他刮去浮油,绕到病床的另一边和他四目相对。她耐心低头,指尖捏着调羹轻柔地递到男人嘴边。
唇边触感温凉,沈郁不可置信,对上女人如水一样柔情的眼,黑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瞳孔中只见自己羞红的脸,他整张脸发烧沸腾,仓惶偏开头,躲开这只大胆的手。【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6、第16章
“我自己喝。”他用没受伤的右手抢过她的犯罪工具,再次背身对着她,艰难地喝。
入口柔顺,口味清淡,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沈郁握着勺子的手不停颤抖,凹槽里的湖面泛起粼粼波光,他的耳根红如铸铁石。
许知秋的手段好高超,对他来说实在是有点犯规了。
沈郁为自己的不争气恼怒,想狡辩,却见许知秋下一秒按上了呼叫铃,“病人脸红得不正常,好像发烧了,麻烦过来看一下。”
他生气了,他真的生气了。涨红了脸怒视许知秋,“我没发烧!”
可她从没见过这么红的脸。
门被象征性的敲响,陆嘉衍带着护士进来,笑着看他,“沈先生哪里不舒服?”
怎么看都是幸灾乐祸。
“我没病。”
“这样吧。我看病人的脸确实很红,小袁,把几个常规的检查安排给做一下。”他吩咐护士,眼睛弯弯,“这是vip的特殊服务。”
小护士为难,病人根本没有发烧,只是单纯脸红而已,有必要做这么多检查吗?
“陆医生真是空闲,这点小事也值得你亲自出马。”沈郁冷言道。
“毕竟病人的健康是我们医院追求的唯一标准。”陆嘉衍笑意不减。
他恨恨咬牙,可怜兮兮地拉住许知秋垂下的袖子,“我头好晕,你让他们都出去,行不行?”
许知秋明了,他需要静养,喊上陆嘉衍,“我们出去说话吧。”
“?”我说的是他们,不是你。
他幽怨的看着两人并排走远,做出了决定。
……
“嘉衍哥,沈郁的情况怎么样?”
“桡骨远端骨折。”陆嘉衍向内看去,正巧对上男人的视线,他向右走了两步,刚好挡住许知秋,“幸好伤的不是右手。”
许知秋低头,明白陆嘉衍的意思,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沈郁如果伤得是右手,对他的工作影响会很大。
她接着说,“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你吃饭了吗?”陆嘉衍两手放在口袋里,浅浅笑着看她。
“还没。”她顾着给沈郁做饭,还没来得及吃。
“那我们一起……”他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陆嘉衍看着许知秋接起电话,嘴角压平,带着不甘。
“喂?”
“你进来。”沈郁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她从陆嘉衍肩旁探出脑袋,往病房里面看。
沈郁坐在床边,恶狠狠地盯着两人,像是抓奸成功的丈夫,无可奈何,又爱得深切,乞求妻子分给自己一点怜惜的目光。
“我手疼。”他又在装可怜。
许知秋紧张,“我让嘉衍哥进来。”
“我一见他就手疼。”他气鼓鼓地说。
却不知道许知秋误点了外放,两人听到这句话纷纷陷入了沉默,陆嘉衍“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那我就先走了,沈先生注意休养。”
这回陆嘉衍是大方的正宫而沈郁成了小气还没地位的外室,他憋着气不说话。
“你的手哪里疼?”许知秋故意问他,两只眼睛圆圆的,尾端笑着垂下来,让他莫名觉得可爱。
沈郁哼哼唧唧,你问哪他都说疼,就是说不出个具体位置。
他磨叽了半天,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要转院。”
许知秋一惊,不解的看向他,“为什么?”
“这儿阳光不好。”他左看右看终于找到一处漏洞,言之凿凿,“你不知道么,晒不到阳光不利于骨骼生长。”
他的回答居然让许知秋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是陆嘉衍所在的这家医院多次获评先进单位,陆嘉衍的医术也无可挑剔,她环顾四周,私人病房的环境也很好,至于他说的阳光问题。
大不了换一间病房就是。
许知秋满意地看着新换的病房,开阔的大窗,阳光肆意照在地上,这下沈郁总没有不满了吧。
她忽略因为搬东西累瘫了的弟弟,询问站在窗前闭眼思考人生的沈郁,“怎么样?这里阳光好吧。”
好,好。阳光大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沈郁回头,假笑,“你真善解人意。”可他要的不是阳光,而是远离某人。
许知秋拍了拍胸膛,骄傲的小模样看得人一愣一愣的,“我办事你就放心吧。”
转向瘫倒在沙发上的许峤时,好脸色全然消失,“你就在这写作业,守着你的债主,听见没?”
“知道了......”许峤有气无力的回答,学校已经放寒假了,他妈为了许峤扶不起的成绩操碎了心,不远千里寄了个快递来,当他拆开包裹看见满满当当的寒假作业时,脸上的表情五彩斑斓。
“唉。”谁有他惨,去哪都逃不过写作业。
“唉。”谁又有他惨,去哪都逃不过陆嘉衍。
两人同时叹气,许峤心虚挠头,带着讨好的口吻,“哥,你怎么了?”
沈郁忧郁的眼睛望向窗外,正巧一片枯叶落下,悠悠荡荡,就像他一样,无人在意,“我的心事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许峤无言以对,认命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沈郁见了,在一旁添油加醋,“可怜的学生仔。”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有罪,他一定要和沈郁斗个三天三夜。
许知秋捏着单子去缴费,心疼这又是一笔巨款。
可恶的许峤,等他以后有钱发达了,自己一定要狠狠的宰他一顿。
等待缴费的期间,许知秋无聊拿着手机玩消消乐,前面躁动不断,她被挤的没办法,只能放下手机。
“你这个小姑娘没长眼睛呀?撞到人不知道说对不起吗?”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指着旁边黑色职业装的女人,态度不耐。
女人捏着挎包带子,脸上有点紧张,不知道是医院暖气太足还是什么原因,她两侧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咬着唇想要离开,洁白的打印单从她的手中飘下,落在离老太太不远不近的地方。
她嘴里还在嘟囔,弯腰一把捞起打印单,哼笑一声,看向女人的眼神变得奇怪,讥诮,“我说怎么走得这么着急,原来是急着去打胎呀。”
她这话一响起,周围的人纷纷转过头来,女人憋红了脸,想要夺过那张纸,“还给我!”
那老太太仍然不放过她,话语中既是不屑又是指责,“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懂得洁身自好,闹出事儿来了知道后悔了。”她围着女人走动,“我看你身边也没个男人陪同,这是瞒着男朋友出来打胎呀,还是压根就没有男朋友?”
她的话污秽难听,仿佛把全世界的恶意都倾注到穿职业装的女子身上,许知秋看不下去了,离开排了半天的队伍。
她走到两人周围,纤手抽走老太太手中的白纸,睨笑,“老太太,我看您巧舌如簧,年轻的时候一定打过不少辩论赛吧?”
不知道许知秋的来意,她谨慎开口,“我老太太骂人就没输过,我劝你少管这闲事儿。”
许知秋又笑,将打印纸交还给女人,“怪不得如今老了,身边也没个朋友,亲人陪你来医院,是不想要他们来,还是他们压根不想来呀?”她问老太太,笑眼弯弯,直戳她的痛处。
“你!”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老太太也许是知道闹下去不好看,又或许是觉得自己二打一胜算不大,丢下一句狠话就狼狈离开了。
眼瞅着好戏不再,人群慢慢散去,许知秋抓住想跟着人流离开的职业装女子,有些不高兴,她不说“谢谢”也就算了,偷摸着想离开是什么意思?
她拉住女人的胳膊,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惊呆了,怎么会是李悠?许知秋松开女人的胳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还算善意的笑,“好久不见。”
从她被开除到现在,哦不,如果认真算的话,她在刘思磊发来的小视频里见过李悠。可是那个时候她和男人难舍难分,如今怎么落得自己来医院的程度。
李悠态度不算好,盯着许知秋面色红润的脸,“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泄露公司机密,你以为你今天帮了我,我就会改变对你的看法?唯利是图的小人。”
她捏着打印单,指尖发白,头也不回的离开。
许知秋皱眉,不明白她怎么会对自己的恶意这么大,她猜测,难道是因为自己走了之后,她受到牵连了?但碍于刘思磊发来的消息里,李悠是主人公,她还是跟了上去。
李悠的面色苍白,担惊受怕地捂着小腹,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她还穿着短裙,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打哆嗦,许知秋担心她,找护士接了一杯热水,送到她跟前。
李悠看都没看一眼,将滚烫的热水直接打翻在地,她冷冷说道:“我说了,不需要你假好心。”
纸杯倾倒,热水跑了一地,一些不安分的溅到了许知秋的手上,刺痛,她快速将手抽走,可惜还是慢了一步,手背上已经泛上了红点点。
见李悠还是没有道歉的意思,甚至像只高傲的狐狸故意回避,许知秋也沉了脸,得,算自己多管闲事。
旁边的好心人递过几张纸巾,“擦擦吧。”
“谢谢。”许知秋借着递来的纸巾擦干羽绒服上的水渍,与女人隔开距离,想了又想,她还是摸出手机,把李悠独自一人等待医生叫号的照片拍了下来。
李悠的孩子会是视频里那个男人的吗?【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7、第17章(含入v公告)
“李悠——李悠——”护士叫她。
“来了。”李悠手心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强撑着走进诊室。看她这副虚弱的样子,待会儿出来的时候应该够呛,许知秋手指抚摸手背的红点,沉吟,靠在墙边等待。
没想到李悠很快就出来了,她的装扮没变,手里依然捏着病历单,拎着包向医院门口离开。
她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病房里。
许峤咬着笔杆子看着平铺在桌面上的试卷,两眼昏花,这么多字,他既看不进去也动不了笔,苦巴巴地望向沈郁,这个时候他多么希望有个学霸突然降临,把卷子给他写了,啊不,把每一题都细致地给他讲解清楚。
沈郁闭眼打坐,感知到许峤热切的眼神,缓缓睁开眼睛,“什么事。”
收到回应的许峤眼里立刻放出激动的光芒,“嗨,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呢!怎么沈郁刚刚睁开就闭上啦?!昏昏沉沉好像就要进入梦乡。
于是他立即改口,“有事!有事!”举着卷子送到沈郁跟前,讨好不言而喻,“哥,你帮我看一下题呗,你这么厉害,高中的题目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沈郁懒懒地睁开眼睛,不经意地在他空白的试卷上扫了一圈,淡淡的转移眼神,“我不会。”
“......”这么理直气壮,许峤是不是应该夸夸他?
“你别骗我了,这题这么简单,你肯定会。”他只是藏着掖着不想教而已。
沈郁拖着自己受伤的手,不动声色的转移阵地,“我的手有点痛。”
这可不得了,债主爸爸的手疼,得赶紧按呼叫铃,许峤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其实有的时候他大可不必如此殷勤,看着许峤的动作,沈郁伸到半空的手默默沉了下去,扭头沉思,这对姐弟好像永远都读不懂自己的意思。
又是陆嘉衍,主治医生沦为值班护士。他敲响房门,首先注意到的不是沈郁,而是一脸担忧的少年,他看着少年和许知秋相似的脸庞,疑惑问道:“你是许知秋的弟弟?”
许峤呆呆点头,面前这位成熟稳重的大哥哥善意地笑了,说道:“我是她的朋友。”
许峤愣了一下,没注意到身后的某人心情不愉快,他十分上道地伸出手,姐姐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哥哥你好!”态度不知道比初见沈郁的时候好多少倍,想到这里沈郁的脸色更加沉,盯着许峤饱满的后脑勺骂,小白眼狼。
“陆医生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正在工作。”他不耐烦,出声提醒。
陆嘉衍了然地笑,告诉他:“恢复期间痛是正常的,护士刚刚为你检查了,问题不大。”
许峤拽着他的新朋友,一副好学宝宝模样,“哥哥哥哥,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做。”
沈郁嗤笑,许峤在他家的时候课本就没拿出来过,现在倒是学得起劲。看向低头的路嘉衍,满脸不屑,他猜,这么多年过去了,陆医生肯定把这些知识全忘了。
硬着头皮只会自取其辱,沈郁得意洋洋。
没想到路嘉衍拿起笔“唰唰唰”,三下五除二就得出了答案,多少有点打脸了……
他不自在地咳嗽两声,很有自知之明,主动退出学习的舞台,走廊上没开暖气,而他只披着单薄的外套,心冷冷的。
他拿出手机发消息,给许知秋告状,“我被赶出病房了【可怜】。”
等了很久她也没回自己的消息,世风日下,孤寡沈郁,失望与落魄并存,只能独自忧伤。
他感叹命运多舛,老天爷总是喜欢为难主角。
“沈郁。”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恍如隔世,让他闪了神。
女人站在他三尺之外,拉紧貂毛大衣,看起来有些紧张。可他的眉眼冰凉,指尖嵌入肉里,唇色灰白得可怕。
“妈妈想和你说说话。”喉咙滚动,女人精致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皱纹,语气轻柔。
他最终还是停住脚步,看向女人宽松的衣服依然遮挡不住的小腹,抿着唇不说话,心底泛起酸意。
......
两人坐在公共区域的座椅上,溱宛捧着热乎乎的水杯,小心地抬眼看向面前与自己生疏的儿子,“我怀孕了。”她说。
这四个字在寒冬腊月里就是一把明晃晃的冰棱,找准沈郁的痛处,一下一下,越来越深。
“恭喜。”他听见自己涩涩的声音。
“我和你爸爸想听听你的意见。”溱宛接着说。
沈郁终于抬起冰冷的眸子,直视许久未见的母亲,他的意见?重要吗。
他沉默了很久,看着溱宛那双和自己很像的眼睛,声音沙哑,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我希望你们好好对他。”仅此而已,不要再像自己一样了,他看着桌上的那杯水,在氤氲的热气中仿佛又看见了曾经的自己,总是在期待,一个人守着偌大的房子,渴望在每一个睡前的晚上得到母亲的睡前故事和父亲慈爱的揉揉头,可是从来都没有。
他们答应自己的事情从来都做不到,第一次见到许知秋的那天,沈郁入围了省赛,溱宛明明答应了自己的,会早点结束工作,给自己做一顿饭。虽然她总是笑着说自己做饭难吃,但是沈郁知道,不管有多难吃,自己都会一口不剩。他会珍惜这段缺失的时光。
可这顿饭他从白天等到黑夜,等了八年,也没有等到。
他再次看向母亲腹中的生命。
所以,他只希望,溱宛肚子里的小孩会快乐的长大。
溱宛顷刻红了眼睛,喃喃自语,眼泪从指缝里满了出来,“...我们...对不起你......”
沈郁苦笑,胸腔里酸涩难忍,迟来的道歉还重要吗?这根本弥补不了任何东西。
......
许知秋跟着李悠走出医院,她拎着包走的很急,一晃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她在人群中寻找,抬头,眉毛蹙起,看向不远处的酒店,心生疑惑,李悠难道是进了里边?
她徘徊着,不停观望。
整个人忽然僵住,失了神色,她感觉到肩膀上忽然攀上了一只手,顿时生起凉意,不要哇,我一辈子没跟踪过几回,这就被发现,要被扭送到局子里了?
那人没有说话。
许知秋屏息回头,愕然,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一张熟人面孔。她惊讶地看着刘思磊的老婆,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清河面色不虞,拽过她的手,两人藏在柱子后面。许知秋担忧地看向她,眼皮红肿,眼白都是红血丝,手掌冰凉,精神像被摧毁了。
她心中瞬时生起一个不好的想法,刘思磊出轨被发现了。
刘夫人眼下的乌青明显,哭的沙哑,说道:“我前几天在老刘的手机里面发现了另一个微信账号,又根据他的手机号码找到了开房记录,心中慌得不行......”
她紧紧抓住许知秋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你说老刘会不会出轨?”
许知秋无言,不忍心看她那双可怜的眼睛,其实在林清河的心中早就有答案了吧。
怀疑一旦生了根便很难斩除,见许知秋不说话,她眼中盛满了泪水,泫然欲泣,林清河像是死了心,身体一直颤抖,她不停的重复:“我早就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了......”
她伏在许知秋肩膀上,眼泪止不住,仿佛许知秋是她唯一的支撑。
许知秋的嘴巴像被胶水粘住了,怎么都说不出话,一边是自己和刘思磊的约定,一边是林清河的苦楚,她不禁怀疑,自己真的有资格把真相告诉她吗?
她小心安抚林清河,鼻腔酸涩,她的悲伤实在太深了。
一只冰冷的手从许知秋的怀里搂过林清河颤抖的身子,他不停的道歉,手背触及到妻子滚烫的泪水时,好像被灼伤了一样,许知秋偏头,对他这份情真意切的虚假模样感到恶心,他也知道心虚吗?
他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宽大的空壳让林清河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她只是哭,不停地哭。
刘思磊涨红了脸,觉得周围人的目光刺痛不已,他揽过老婆的肩膀,柔声安慰:“你看你又想多了是不是,我都说了今天在酒店有个会要开。”
许知秋轻呵,奥斯卡影帝应该颁给他,有句话说得没错,男人是天生的演员。
他是会逆转局面的,短短几句话,就改变了“出轨丈夫”的形象,他这么真切,这么爱老婆,哪怕在工作也心甘情愿挤出时间来安慰她。
“无理取闹”的妻子和“爱妻深切”的丈夫。
他耐心地蹲在地上,眼中带着怜惜和爱意,一声更比一声轻,惹得林清河眼泪越来越止不住,泪海翻涌,她拽着丈夫的衣领,哭的委屈,大概是又给了自己一次相信他的机会,毕竟任谁都想不到,在他这副爱老婆,爱孩子的皮囊下,是一颗被地沟油蚕食的心。
许知秋再也看不下去了,匆匆找了个借口离开,这都什么事儿啊。
站在酒店外头,深吸了几口凉气缓解心中的怒火。他拿出手机看见未读消息,才突然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是给沈郁缴费,如今钱也没交,线索也找不到,简直是白花了时间。
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医院,远远就看见许峤蹲在病房前一动不动,像个蔫了的蘑菇,感叹不愧是姐弟连心,她的烦恼,她的难过他都懂得?【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