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鹰的荣耀》
第1章 穿越
1815年6月18日,注定是个永载史册的日子。
这一天,就在比利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滑铁卢,进行着一场决定一个帝国命运的战役。
从清晨开始,法军就在和英荷联军进行着殊死的搏斗,短短几个小时内,已经有几万人血染沙场。
数百门大炮在不停歇地轰鸣,似乎正在传达着上帝的怒吼,混杂着血腥气的烟尘在方圆几十里的战场上弥漫,让一切都显得那样虚幻。
那个号称俯瞰整个世界的英雄,正岿然站在罗索姆庄旁边的高地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自己麾下的士兵们,一次次对英军的阵线发动近乎绝望的冲击。
他眼睁睁地看着几万来自于法兰西各地、穿着华美军服的军人,为他浴血厮杀。在他二十年的军旅生涯当中,他本来早已经习惯了征服与荣誉,危险与死亡,这样的场面已经不再值得他动容了。
可是他依旧感觉焦躁不安。
他是法兰西帝国的皇帝,他是将士们眼中无与伦比的天才,带领他们走上荣耀和辉煌的统帅。
而今天,在屡屡进攻却仍旧无法冲垮英军统帅阿瑟-韦尔斯利所布置的防线后,他隐隐约约之间却已经感受到了,他今天无法再把胜利奉送给法兰西人了。
上帝似乎正在惩罚他之前的好运。
皇帝焦躁不安地踱步着。
时间已经来到了日落黄昏。
而这时候,天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团模糊的黑影,虽然黑影的靠近很快就可以确定,那是一支行进中的军队。
“是格鲁希来了吗?”他喃喃自语。
他和他身边的人们一起翘首以盼。
只需要这一次好运,一次就好……皇帝陛下在心中暗暗祈祷。
然而,仅仅只是再过了几分钟,他的手脚就因为失望而变得僵直了。
那只军队打着普鲁士的鹰旗。
滚滚而来的军团有几万人之多,在两军都已经筋疲力尽的黄昏,它将是决定性的砝码。
而这只砝码显然要加到英国人那边去了。
阿尔比昂人,你们赢了!
天空当中仿佛传来一声不容置疑的判决。
交战仍在继续,但是普鲁士生力军的到来足以决定一切。
就在这么一瞬间,即使最一往无前的勇士也忍不住会被恐惧所束缚,在心惊胆战当中丧失了继续作战的勇气,在必然到来的失败时忍不住发出了哀嚎。
哀嚎声最初零零散散,但马上得到了各处的共鸣,最后汇聚成无法遏制的洪流,裹挟着士兵们从和敌人相反的方向逃走。
最初有军官试图阻止这股溃逃的洪流,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已经无能为力,甚至被溃兵们裹挟着一起向后逃跑。
虽然前线部队一支支地往后溃逃,整个战场都随之崩溃,很快即使皇帝本人也没办法阻止这场溃败了。
皇帝和他随从、参谋们就在农庄当中目睹着这一切,那些比较年轻的军官们在悲愤当中流下了泪水,咒骂着这些逃跑的懦夫毁掉了一切。
而皇帝本人只是站在原地,面色苍白地看着溃兵的洪流,一言不发。
他没有责备这些溃逃的人。
法兰西民族为他战斗到了现在,付出了上百万人的鲜血,即使在他最为落魄的时候也没有抛弃他,仍然追随着他再度奋起,来到了这里。
他们已经奉献出足够的牺牲了,谁也没办法责备法兰西人不够忠诚和勇敢。
拿破仑皇帝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品尝着他这一生再也无法摆脱的痛苦。
他不是为自己而痛苦,早在一年前他就已经品尝过一次沦为阶下囚的痛苦了,再来一次也不是世界末日,他承受得起这份痛苦。
他是在为自己的继承人痛苦。
那个他为了继承自己事业而带来世上的孩子,那个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孩子,那个曾经给他带来了无数欢乐的孩子……
自己什么都无法留给他了。
这位已经撼动了欧洲二十年、主宰了欧洲十年的皇帝,惨然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哀叹。
“艾格隆,对不起,我们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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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黄昏,暗金色的阳光将欧洲大地染成了一片血色,哪怕是远在维也纳的美泉宫也是如此。
在皇宫一间的套间里,侍女们焦急地来来去去,照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一个孩童。
他长着金色的头发,因为重感冒而有些神志不清,额头上冒出了大粒的汗珠。
他就是皇帝所称的艾格隆,也是法兰西帝国皇太子和罗马王,曾经注定要继承拿破仑的事业的拿破仑二世。
如今只有4岁的他,已经能够稍微理解“帝国”和“皇帝”这些词汇所代表的含义,但是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就在今天,他的父亲已经将整个帝国输光了,而他也就因此失去了围绕在他身上的一切荣光。
他甚至已经不可能再见父亲一面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去年,也就是1814年拿破仑皇帝第一次退位的时候,在奥地利皇帝弗朗茨的“邀请”下,法国皇后、也就是他的女儿露易莎于5月21日带着儿子来到了这座奥地利的皇宫,从此成为了戴着冠冕的人质。
从那以后,直到拿破仑1821年病死孤岛,父子、夫妻都再无相见。
“艾格隆?艾格隆?”
坐在床头的母亲,焦急痛心地看着病重的儿子,时不时发出呼唤。
自从前两天起,她的儿子一直都是高烧不退,医生说甚至有生命危险。
不懂医学的她无能为力,只能无奈地坐在床边,感叹命运对她的无情捉弄,同时内心祈祷一切至少不要变得更糟。
仿佛是在响应她的祈祷一样,孩童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湛蓝的眼睛以迷茫的视线看着母亲。
“艾格隆,你终于醒了!”
仍旧拥有着理论上皇后头衔的露易莎,再也顾不得什么皇室体面,轻轻附身拥住了自己的儿子。
然而,她永远也不会想得到,此刻留存在这个孩子躯壳内的灵魂,就在刚才的高烧当中换了一个。
也许滑铁卢战场那烈焰的烧灼,让拿破仑儿子的灵魂也承受不住了吧。
………………
我刚才不是在图书馆睡着了吗?为什么突然一睁开眼就换了个地方?
迷茫的楚英,愕然发现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里明显不是中国。
我是在做梦吗?这是哪里?为什么我在这里?
还有,为什么他们的话我能够听得懂?
各种问题纷至沓来,他已经顾不得去思索了,因为面前的夫人正抓住了他的肩膀,轻轻地晃动着。
等等……我的身体?
我怎么变成小孩了?
他惊骇地发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
身体发热高烧所残留的痛觉,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梦境。
“艾格隆,你还好吗?”面前西洋贵妇打扮的夫人,带着残留的泪痕和惊喜的笑容问。
“我……我还好。”带着迷茫和困倦,他脱口回答。
妇人的面孔从惊讶开始变得有些扭曲了起来,她惊骇地看着旁边的医生。
“上帝啊,救救他吧,他已经在说胡话了!”
医生连忙过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孩童的身体。
“不要惊慌,夫人。”片刻之后他看向了露易莎皇后。“他已经痊愈了,现在大概还没有适应过来吧,只要再睡一觉就好了。”
“真的没事吗?”露易莎仍旧惊魂未定的样子。
“没事了,您看,他的体温已经在下降了。”医生为了宽慰她于是笑了笑,然后指了指他的额头。
露易莎皇后抬起右手,抚摸了一下儿子的额头。
“感谢上帝……”她舒了一口气,“确实好多了。”
说完之后,她又重新抱住了儿子,“可怜的孩子……”
楚英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躺着,感受着妇人的怀抱。
他已经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绝对不正常——自己应该是和网络小说主角一样穿越了。
那么问题就是,自己穿越到了哪里?这里的世界又有什么不同?
四岁的孩子本身就不可能有什么连贯的记忆和意识判断,他能在脑子里检索到的只有一堆碎片一样的画面。
但是即使这样一堆碎片记忆,他也慢慢地能够拼凑出一些细节了。
孩童的记忆当中有杜伊勒里宫,有枫丹白露,有皇冠,还有无比温暖的怀抱……父亲的怀抱。
父亲……天哪!是那个人!
在皇后陛下的怀抱中,楚英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上的鎏金装饰。
作为一个业余的欧洲历史爱好者,他当然知道这一切细节代表什么,也知道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更重要的问题是,虽然不知道如今的具体日期,但“自己”现在4岁,那就意味着,这就是对波拿巴家族来说灾难一般的1815年。
罗马王,你和你父亲刚刚失去一切……
一想到这里,楚英闭上了眼睛,发出了无声的哀叹,也不知道是为这个孩子,还是为自己。
【罗马王名字叫拿破仑-弗朗索瓦-约瑟夫-夏尔-波拿巴(Napoléon-Fran?ois-Joseph-Charles-Bonapart),拿破仑皇帝还给他取了一个小名艾格隆(Aiglon),意思是“雏鹰”。
到了奥地利之后,1818年7月22日,他的外祖父、奥地利皇帝弗朗茨一世颁布诏令,取消了他拿破仑的名字,以德语化的“弗朗茨(Franz)”作为他的新名字;同时取消了他罗马王以及其他一切头衔,另封他为莱希施泰特公爵。
所以本作在不同时间和场合,角色人物会对主角有不同的称呼,请读者不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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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少年
时光飞逝,转眼来到了整整十一年后的1826年6月18日。
在这十一年间,欧洲进入了一个和之前风云激荡的二十年完全迥异的时代,极少有大事发生。
1821年5月5日,经历了六年幽禁生活的拿破仑,在荒凉的圣赫勒拿岛默默死去。
而在1824年9月16日,皇帝的老对头,在法国复辟了波旁王朝的路易十八国王,也心满意足地死在了杜伊勒里宫中,他的弟弟阿图瓦伯爵继承了他的王位,号查理十世。
古老的欧洲复活了。
波旁复辟王朝和组成神圣同盟的三个君主国——俄罗斯、奥地利和普鲁士——一起,坚定地维护正统君主制,试图让一切都显得和原状一模一样。
1789年到1815年的20多年的历史,似乎已经被一笔勾销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也都已经不再和罗伯斯庇尔、拿破仑这些令人讨厌的名字有关。
似乎也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影响到美泉宫那奢华富丽、宁静安逸的宫廷生活了。
这一天,初夏的暖风温顺地在美泉宫的花园当中回荡,宽阔的花园当中,几何图形的花坛和草坪,和往常一样秀美。
在这个气候温柔舒适得令人沉醉的早晨,一个金发的少年在其中漫步。
他上身穿着翻领格子羊毛外套、高领衬衣,下身是天鹅绒马裤,脚上穿着带银扣饰的平底软鞋。
这些精致的衣装,再配上他清秀的面孔,不愧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他一路缓步前行,最后来到了大花园的高地顶上,在这里有幢大型建筑,这就是美泉宫的制高点——凯旋门。
站在高大的廊柱之下,鸟瞰着整个宫廷和花园,少年一言不发,似乎是在静静沉思。
照理说来,这是一年当中最富有生命力的时节,而他的年纪也是人的一生当中最为富有朝气、光辉灿烂的时候,只是此刻他脸上的表情过于平静,让人看不到少年人应有的意气风发,反而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相称的忧郁气质。
不过,如果熟悉他身份的话,这也不会让人感到惊奇了。
他就是从法国皇位上被赶下台的不幸者,那位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的继承者,如今被困在了母亲所生长的国家当中,他忧郁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却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这副瘦削轻捷、血统卓越的身躯,内中的灵魂早已经在那个灾难的日子里被替换过一次了。
如今,在以新的身份度过了十一年之后,楚英,或者说艾格隆,已经习惯了自己身处的时代,依靠着自己读书时因为爱好而学习到的历史知识,以及人们对儿童的轻视,他完美地掩饰住了自己来自于另外一个国家、另外一个时代的秘密,以“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头衔生活在这座宏伟秀美的哈布斯堡宫廷当中。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习惯这种被人软禁的生活。
再怎么华贵的鸟笼,依旧只是鸟笼而已。
虽然再也无法和身为法兰西帝国皇太子时的奢华排场相比,但平心而论,哈布斯堡皇帝对他的生活待遇并没有多少克扣,在这里他什么都不缺,身边有总管,有家庭教师也有一群仆从,然而,唯独却缺少行动的自由。
他只能蜷缩在哈布斯堡家族的宫殿之中,沐浴在皇室的荣光之下,以一介人质的身份匍匐生活着。
在这种不自由的空气当中,历史上那位可怜的罗马王只活了21岁,于1832年死于肺结核,而楚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够支撑多久,或者被逼疯。
为了排遣这股愤懑,从获得新身份的幼年时期开始,他就在强迫自己寻找其他的娱乐,阅读各种书籍和报纸,如饥似渴地学习各种知识,总算挺了过来。
这样的生活,又该到什么时候结束呢?
少年再度抬起头来,看着美泉宫上空的蓝天白云,不知道第几次问自己。
不管怎么样,都必须逃出去,不是为了拿破仑家族的荣耀或者法兰西的荣耀,而是为了让自己获得应有的自由,这座华贵的宫廷绝不能成为自己的归宿,它应该埋葬的是哈布斯堡王朝,而不是法兰西帝国的继承者。
“殿下——”
正当他还在出神的时候,一位穿着军服的高大男子一边打招呼,一边向他走了过来。
艾格隆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然后看向了靠近过来的男子。
他身材高大,四肢粗壮,脸型也方方正正,典型的日耳曼军人长相,他就是福雷斯蒂(Foresti)上尉,自己家庭教师团的一员。
在艾格隆到了接受教育的年纪之后,弗朗茨皇帝陛下按照皇室成员的惯例来教育外孙,给艾格隆准备了一整套的教育班子,几年来来这套班子一直围绕在艾格隆的身边,对他倾囊以授,仔细认真地对他进行教育,培育着他的学识和应有的风度。
当然,除了教授他贵族教育之外,这套班子还负有将艾格隆变成德国化的贵族、以及就近监视自己的任务——这一点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忽略掉谁也无法改变的一点之外,他和他们之间相处相当愉快,除了在上课的时候偶尔因为思路不同有一点冲突之外,他可以说是他们的得意弟子——至少艾格隆是有这个自信的。
就在他的注视下,男子走到了他的身旁,恭敬地向少年躬了躬身。“您又在冥思了吗?要不要我们再等一会儿?”
身边人早就习惯了他时不时陷入沉思的状态,甚至还有人认为忧郁的殿下比平常更加富有魅力一些。
“没有,只是看风景发呆而已。”艾格隆摇了摇头,“就按预定的时刻开始吧。”
“好的。”上尉点了点头。
福雷斯蒂是奥地利帝国军队的军官,虽然军衔不高但拥有相当丰富的从军经验,他负责艾格隆的军事教育。
值得一提的是,在1809年他参加了法奥两国交战的瓦格拉姆战役,曾经身负重伤差点死在了那里。
不过上尉从未因此而憎恨过拿破仑或者艾格隆,在他看来军人作战的时候受伤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甚至对拿破仑皇帝有些隐隐约约的钦佩——当然那只是军人对军人的钦佩而已。
上尉摊开了手,露出了握住的两柄练习用剑。
然后将其中一把的剑柄递给了艾格隆。
是的,今天和往常一样,他们将在这里进行剑术练习。
数年来,他除了一直严格教授着艾格隆军事知识之外,还教授剑术,他是军队里一个非常优秀的剑术高手。
跟他学习剑术,这是艾格隆自己在几年前强烈要求的。
他知道,历史上的罗马王自幼体弱多病,早早病死也跟此有关,所以为了避免这个厄运,他从开始接受教育开始,他就决定锻炼身体。
为了让宫廷可以接受这个要求,他决定以练习剑术作为借口——毕竟这可比做体操或者更加其他健身方式更加能够得到宫廷人士的理解和首肯。
他的这个无伤大雅的要求,很快就被宫廷同意了,于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每隔一两天就和精通剑术的上尉开始练习。
尽管上尉已经非常注意克制了,但是一开始,年幼的他几乎每次都会摔得遍体鳞伤。
不过艾格隆并没有任何怨言,每次摔倒之后他又会咬牙爬起来,继续严苛的联系,不肯有任何懈怠。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身高在一点点增长,动作也开始变得越发轻捷有力,甚至在两个人对战的时候,已经有能力招架和反击,进步极大。
公爵殿下的惊人意志力,让宫中的人们也啧啧称奇。
艾格隆随手从上尉手中拿过了一柄剑,然后和往常一样,两个人各自后退了两步,然后行礼,摆出了起手式。
艾格隆微微眯起了眼睛,注视着对手,上身也微微下伏,调匀自己的呼吸;而上尉则显得相当从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尊贵的学生,示意他发动攻击。
艾格隆身体前倾,然后一个箭步,抬起剑来对着对方的胸口直刺了过去。
上尉挥剑格挡,然后用力一绞,接着斜向斩落。
艾格隆侧身让开,躲开了上尉的攻击,然后又在他动作的间隙当中向着他的肩膀又刺了过去。
就这样,两个人挥剑缠斗在了一起,艾格隆一直利用自己步伐,在移动当中不停地向对手发动攻击。
而福雷斯蒂上尉则沉着地格挡着他的攻击,时不时地发动回击,让学生学会怎么应付。
两个人不断移动,在廊柱之间绕行着,艾格隆越打越是畅快,在这种浑然忘我的状态当中他不用再考虑任何烦心事,只需要享受与人竞争的刺激感就好。
然而,世界上的烦心事是不可能离他而去的,哪怕是这一刻也是如此。
“请停一下可以吗,殿下?”激战正酣的两人,听到了旁边的一声招呼。
福雷斯蒂上尉率先停下了动作,急速往后退却,而艾格隆也只好无奈地结束了自己的练习。
他转头一看,发现打断他雅兴的是他身边的教育总负责人、也是皇帝陛下指定的真正监护人莫里斯-冯-迪特里希施泰因(MauricevonDietrichstein)伯爵。
这位伯爵身材消瘦,面孔也相当长,一看就是个相当严肃的人。
他学识丰富,也富有风度,甚至曾经是贝多芬的密友。
在负责艾格隆的教育时,他非常严格,恪守着职责,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坏。
“有什么事情吗?”艾格隆有点不耐烦地问。
“殿下,很抱歉打搅您的雅兴——”伯爵也微微躬了躬身,“但是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让我不得不提前中断您的练习。”
“那好吧,没关系。”艾格隆以很明显不高兴的表情回答,“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梅特涅亲王殿下想要见一见您——”伯爵回答。
梅特涅。
这个名字,以及他的首相职位,当然足够打断艾格隆的雅兴了。
亲王殿下可没有等候他的义务。
“那好吧。”艾格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将自己的情绪展露给任何人看。
他将自己的剑递给了福雷斯蒂上尉,“谢谢您的指导。”
“殿下,您的进步很大,虽然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但是我相信只需要再给您一点时间,您一定可以超过我。”福雷斯蒂上尉的脸上带有掩饰不住的自豪,“虽然我只有您一个学生,但是我想我做出的判断应该是非常客观的。”
艾格隆看了看上尉。
和纯粹的军人相处的时候总会非常愉快。
更何况,又有谁不喜欢听夸奖的话呢?
“谢谢。”他淡淡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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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梅特涅
毫无疑问,在1789年开启的那个时代里面,拿破仑是其中最为璀璨的恒星,他撼动了整个欧洲,人们用他的名字命名了这个时代。
然而,他一个人也不能书写整个时代,在他之外,还有一群稍微黯淡一点但仍旧足够耀眼的星辰,和他一起妆点着欧洲的星空,书写了那些让人或者激动或者遗憾的传奇故事。
梅特涅亲王就是群星中的一员。
他不是一个勇猛的战将,也并非治国理政的专才,但是他却有高超的外交头脑和技巧,以及隐藏在翩翩风度之下的功利和冷酷,配得上和其他棋手一起搅动欧洲大陆的棋局。
在奥地利连续被拿破仑皇帝击败的危机时刻,他被奥皇启用为外交大臣,利用自己的灵活在有限的空间内辗转腾挪,先是对拿破仑毕恭毕敬然后又趁拿破仑兵败俄罗斯之际对法国宣战,维也纳会议当中更是利用主场优势纵横捭阖,时而向俄普亲善时而向英法示好,如同穿花蝴蝶一样穿针引线,塑造了如今的欧洲实力格局。
为了表彰他的贡献,从1821年起,他一直担任奥地利帝国首相职位,皇帝陛下也赋予了他足够的信任,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久远的哈布斯堡王朝。
此刻,艾格隆就跟在自己监护人冯-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一起,准备走进美泉宫内的一间套间里觐见这位首相大人。
和刚才一样,艾格隆一直面无表情,步伐也不紧不慢,一旦也没有面见这种大人物的诚惶诚恐。
虽然一开始看到历史知名人物的时候有点异样的激动,但是见多了几次以后,也就不再有类似的感觉了。
纵使是梅特涅,也只是凡人而已——尽管是杰出的凡人。
更何况,他对艾格隆来说并不算是一个友好的存在。
很快,门被打开了。
房间里非常空旷,只有一个身材瘦削的人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的风景。
在侍从的引领下,艾格隆和伯爵走到了房间内,向首相阁下躬身致敬,然后侍从带着伯爵一起退了出去。
艾格隆站在房间中央,等待着亲王殿下的问询。
他没有等待多久,梅特涅亲王转过了身来,打量着他。
而艾格隆也抬起头来看着亲王殿下。
他今天穿着宫廷绣花礼服,胸前披着绶带,颈部还挂着荣誉勋章,珠光宝气的装饰足以让人忘记他已经五十岁的年纪。
和往常一样,他苍白而又带着一些皱纹的脸上挂着仪式性的笑容,犹如是戴了一副精致的假面具一样。
“弗朗茨,多日不见,你又长高了不少了——真是让人欣慰。”他一边柔声细语地打了个招呼,一边做了个手势示意艾格隆坐下。
他非常亲切,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并不亲切,但是亲王殿下还是要表现出亲切,而艾格隆也必须接受这种亲切、并且展示出足够的尊重。
在美泉宫的地界上,无论有多少刀光剑影,都必须披上一层含情脉脉的面纱。
“您也和往常一样容光焕发。”艾格隆微微笑了一下,以同样的礼貌回答。
“五十三岁和十五岁,再怎么也无法比的。”亲王殿下柔声回答,“你进来门的那一刻,虽然我是背对着你,但我依旧感受到了活力,一股直属于年轻人、让人羡慕的活力……”
“至少您没有辜负过您的青春时代,而我却一无所成。”艾格隆回答。
他当然知道,梅特涅亲王找到他,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恭维话,不过既然对方要绕圈子,他也只能继续跟着绕。
“那么您希望有什么成就呢?”亲王突然问。
然后他又笑了笑,“主宰欧洲吗?”
这听上去像是在开个玩笑,但是艾格隆却陡然紧张了起来。
在他现在的处境下,是不能乱说话的,尤其是谈到这种危险的话题。
“我倒是没有那么虚幻浮夸的幻想,但是我确实希望以后能够当个旅行家和探险家,让自己有机会看看这个世界任何一个有趣的地方,留下手稿以供世人参考。”艾格隆立刻回答,“对我来说,这就已经是足够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你倒不必这样灰心,这个梦想并不是没有机会实现。”梅特涅亲王摊了摊手,似乎是在安慰少年人,“虽然你的身份特殊,会给我们所有人带来一些顾虑,但是我相信,随着时光的流逝,终究有一天,敏感的过去都会成为历史,而所有人都不会再纠结于过去那些事,而那一天你就可以用哈布斯堡家族成员的身份,在所有人敬仰的视线当中走遍世界每一个角落了。”
诚然,这些话都很动听,在亲王殿下柔和的声线之下更加听来让人感动,可是艾格隆内心却毫无所动。
很明显,这不过是画大饼敷衍自己而已。
政治家说“终有一天”,那就是“可预见的将来绝不可能”的意思。
不过他也不失望,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早就知道的。
“好的,谢谢您的好意。”艾格隆又躬了躬身道谢,“请问您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我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亲王殿下轻轻摇了摇头,“最近我关注了一下你的学业,得到的反馈非常良好,几乎你所有的老师都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既有悟性又肯努力下苦功,进步非常大……”
“老师们都非常用心地教育我,我没有理由去辜负他们的心意。”艾格隆真心实意地回答。
“你看,我说的就是这个——”亲王殿下又打断了少年的话,“说实话,你这种拼劲在王孙贵胄当中很难看到,因为过于富贵安逸的生活总会消磨他们的意志,他们也没有动力再去逼迫自己努力。弗朗茨殿下,你跟他们不一样,没有哪个胸无大志的人会这么逼迫自己的。”
艾格隆一时没有回答。
以他的处境,无论做什么回答都似乎不太合适,毕竟“胸有大志”实在是一个有些危险的评价。
亲王殿下也没有催促他说话,而是自己又说了下去。
“我就喜欢年轻人有些理想,而不是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睡大觉。不过弗朗茨,我觉得你需要为自己的理想积累进一步的基础了。”
“您是指什么呢?”艾格隆心里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去上军校怎么样?我认为你很有希望成为一个优秀的军官。”梅特涅亲王满含笑容地看着少年,“我想,在奥地利帝国军队里,你一定有机会到各处服役,到时候你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成为一位优秀的旅行家和学者了,只要你愿意。”
原来如此……艾格隆心里恍然大悟。
终于还是来了。
这就是历史上罗马王的轨迹。
奥地利皇室非常希望把奇货可居的罗马王同化成自己人,所以除了给予皇室子弟的教育之外,还把他带入到了帝国军队当中。
在1822年,弗朗茨皇帝就授予了11岁的他下士军衔,让他正式成为了哈布斯堡帝国军队的一员。
而后他被送到了军事学校,学习军官应有的技能。
最终在1831年,他获得了匈牙利第60步兵团的指挥权。
然而这对踌躇满志的罗马王来说,这并不是一个起点,而是终点——他在严酷的军事训练当中折损了自己的身体,并且不幸在军营当中感染了肺结核。
1831年12月27日,在冬天的一次阅兵当中,人们发现他咳嗽非常厉害,不得不返回到了美泉宫居住,而后他就进入了病危状态。
据当时的医生记载,他咳血咳得特别厉害,几乎把自己的肺部组织都咳出来了。
——这绝对不是现在的艾格隆想要复制一次的命运。
这个年代的卫生条件本来就不怎么样,生活在人群密集、卫生条件更加糟糕的军营和军校里面,自然会带来更加严酷的危险,如果顺从了这条历史应有的走向的话,他可没有信心自己一定能够躲过去。
“我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从军。”艾格隆稍一思索,就回绝了亲王殿下的回忆。“我喜欢笔胜过喜欢刀剑。”
“可即使如此,一段军事经历对你来说也是非常有用的,我建议你尝试一下。”
虽然亲王殿下的语气还是非常温和,但是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很明显在暗示这不是一个建议而是一个命令。
可是性命攸关的问题上,艾格隆并不打算改变主意。
“您的话也非常有道理……那我仔细考虑一下吧,以后再做决定也不晚。”
“所以我应该理解为拒绝了吗?”梅特涅亲王盯着艾格隆。
他的视线,带有那种久居高位的人所惯有的不容置疑,很明显他没有给艾格隆准备别的答案。
但是,这一次少年人还是摇了摇头。
“我很遗憾,但是我只能顺从我现在的心意。”
亲王并没有发怒,反而笑了出来。
“一个固执的小伙子。”他也不知道是称赞还是讽刺。
“如果对您卑躬屈膝就能够换取您的欢心,并且改善我的处境的话,那么我自然非常愿意讨好您,可是——就算我这么做了,您也未必会放在心上,您这一生在外交场上见多了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就算我说再多也根本无法打动您这样的老手,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这么做呢?”艾格隆平静地回答。“我想,对您直抒胸臆,也许更好。”
一阵沉默。
没有人发怒,但也没有和解。
看着少年澄澈的目光,亲王若有所思。
“好吧,你的意见我已经收到了,那你先回去吧,我再考虑一下。”一边说,亲王殿下轻轻挥了挥手,“希望你有一个愉快的下午。”
“再见,殿下。”艾格隆轻轻躬了躬身,然后转身离开。
“我不想这么快就在你的身上看到另外一个人,所以请不要忘记这是维也纳而不是巴黎,这是我的忠告,弗朗茨。”
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间的时候,他听到了从后面传来的一句温和的话。
他的脚步略微停了一下,但还是马上踏动,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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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皇帝
目送少年人离开之后,梅特涅亲王重新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暗自沉思着。
过了片刻之后,他大踏步地离开了房间,然后向皇帝陛下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当他来到门口的时候,侍从连忙向他致敬。
“我要见陛下。”他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对侍从官说。
“请稍等,亲王殿下。”侍从先打开门进去通报了一下,然后马上又转身回来。
“请进,殿下。”
梅特涅亲王走入到了宽阔的厅堂当中,而他的皇帝陛下,正端坐在胡桃木书桌后,抬着头看着他。
年纪比亲王还要大几岁的弗朗茨一世皇帝陛下,头发已经花白,不过倒是看不出精力衰竭的迹象。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任命的首相,表情也严肃刻板,和这个古老的皇室相得益彰。
他并非是一个天资特别高的人,他坐上皇座的唯一理由,只不过是因为他是特蕾莎女皇的孙子,他在位的前十几年,奥地利屡屡在与法国的战争当中失败,以至于沦为了拿破仑崛起的背景板,被拿破仑攻进过首都,签订了割地赔款的城下之盟;甚至还被迫将女儿送到了法国和亲,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帝国。
在如今,虽然拿破仑皇帝已经化为黄土,但是他对自己保住帝国国势的能力仍旧并不抱有信心,所以他依赖军队和秘密警察来维持自己的统治,甚至连他的亲弟弟们也不免偶尔会受到监视。
但即使如此,他也并非是一个残暴无情的君主,他乐于打造一个贤明的形象,对身边的人也颇为慷慨大度。
在历史书上,他不过是古老的哈布斯堡王朝下坡路上的又一个平凡的见证者而已,并没有被多少人记得,然而在此时此刻,他毕竟也是欧洲大陆上一个顶级强国的主人,谁也没办法忽视他的分量。
“先生,我听说你刚刚去找了我们亲爱的弗朗茨?”打量了首相一眼之后,皇帝陛下先开口问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有些事情早就发生了,所以我们必须在有些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做好打算。”首相大人回答。
“嗯?”皇帝陛下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下首相,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毕竟是外交官出身,梅特涅亲王说话的时候,总是免不了带上一点外交官们特有的云山雾绕,不过不要紧,贵为皇帝的他自然能够得到详细的解释。
“陛下,您是怎么看我们的小弗朗茨的呢?”首相先问。
“一个优秀的孩子,非常可爱的年轻人。”皇帝陛下略作思索便回答了,“只可惜拥有了一个错误的父亲。”
“可关键就是他有了一个错误的父亲,所以他被许多人寄托了不切实际的妄想。”梅特涅亲王从容地回答,“陛下,想必您还记得,就在三年前,法国就有几个军官在军营里面宣称要拥护拿破仑二世陛下回国继位,而且随着波旁家族的统治日益不得人心,这几年来这种事情与日俱增,更为可怕的是,这种情绪不仅仅局限于法兰西国境内而已,他的母亲在帕尔马的时候,那些经过她阳台的意大利人们同样也在喊拿破仑二世万岁……”
“是吗?这可真是荒唐可笑,明明弗朗茨只是个孩子……”也许是因为听到了一个让人厌恶的名字的缘故,皇帝陛下稍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就被苦笑所掩盖,“他们难道认为一个孩子有能耐把他们带入天堂吗?”
“是的,当然非常可笑,不过政治上的反对者们是不会在乎什么逻辑的;重要的是,他们想要借用那个名字来反对波旁和我们。”首相严肃地看着皇帝陛下,“另外我还要提醒您,一个孩子不可能永远都是孩子,弗朗茨会长大的。随着他开始长大,波拿巴家族那些潜伏已久的支持者们会重新燃起希望,而且现在确实已经出现了危险的苗头——而且我认为他可能不会按照我们所希望的那样,作为一个哈布斯堡家族成员或者一个德意志人长大。”
“您是不是有些过于忧心忡忡了呢?”皇帝陛下笑了笑,“您在一个孩子身上花费的精力不应该这么多才对。”
“他值得花费这些精力,您比我更加清楚,他是一个同时拥有天赋和意志力的孩子,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甘于默默无闻地死去的,所以,某一天长大以后的他,会不会突然某天被狂热的野心占据心灵,然后去回应那些野心家们的呼唤?这一点谁也不敢保证。”首相继续说了下去。
皇帝陛下沉吟不语。
“刚刚我和他谈过话,老实说他的风度和他的机敏,以及那种和年龄不相称的老练,如果出现在任何一个其他皇室成员身上的时候,我都会为我们国家的未来感到欣慰……然而很可惜他就是特殊的那一个。”梅特涅亲王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我一直在观察他,当拿破仑死讯传到这里的那一天,虽然他表面上在哭泣,但是我看得出来,他没有任何真正的震惊和悲痛,完全不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样子,那时候他才10岁!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拥有着一个我和塔列朗这种人成年之后才拥有的才能,他缺乏那种真正的感情,是一个天生冷酷的表演家,这种人如果头脑够聪明的话那就尤其危险和可怕,不能因为只是一个孩子就置之不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一点,一向精于计算的亲王殿下倒是看走了眼,在历史上得知自己丧父时,年幼的罗马王悲痛欲绝,他又怎么可能知道,现在这个孩子的身体里寄宿了一个和拿破仑、甚至和这个时代都毫无干系的灵魂呢?
就算想要真正悲痛,这个孩子也悲痛不起来,并非是他真的缺乏人类的感情。
“我承认……你说的风险确实存在。”静静地听完了首相大人的话之后,皇帝陛下轻轻点了点头,终于认可了对方的意见。“所以你认为他应该怎么做呢?”
“您的外孙,是一个可爱的年轻人,但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趁手的工具,是一个我们用来恐吓法兰西的工具。可是这件工具我们应该永远不去使用,没有人能够承受得起再一次在欧洲大陆上释放出拿破仑瘟疫的风险。”梅特涅亲王目光炯炯,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我们只需要把他捏在手里,让波旁王族对我们心有顾忌就行了,工具本身是不应该有自己的想法的。”
“我承认您说得对,那么您对此有什么办法吗?”皇帝陛下问。
“我们尽早将他送到军队去教育吧,用军队的磨练来消磨他的戾气,培养他的服从性,让他成为一个奥地利军官也会让他在法国的潜在拥护者们大失所望。”梅特涅亲王对此问题早就胸有腹稿,“过两年以后,我们尽早给他物色一位合适的妻室,用家庭的套索来让他难以摆脱。”
皇帝陛下静静地听着首相的建议,并没有感受到有什么不妥。
虽然现在艾格隆年仅十五,但在这个年代,皇室成员们早早联姻也并非是什么稀奇事,皇帝陛下本人因为几度丧偶而结了四次婚,第一次结婚是在1788年,那时候他20岁;而他的父亲利奥波德二世皇帝陛下,1765年第一次结婚的时候才18岁。
而那位被砍了脑袋的倒霉国王路易十六,1770年他和奥地利公主结婚的时候才15岁,公主本人甚至比他还小一岁呢。
所以在这个年纪就开始物色婚姻对象,倒也并非骇人听闻。
“送入军队和联姻……”皇帝陛下又沉吟了起来,“倒是确实可以考虑一下。”
“这些都是保险手段,并不见得会全部起效,但是至少应该去做一下。”眼见自己的意见已经被皇帝陛下所采纳,亲王殿下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顿了顿之后,他又放低了声音,“只要有了妻室和孩子,如果在未来他想要摆脱控制,至少我们还会有别的选择……”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出现了意味深长的停顿,而皇帝陛下当然也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哦,我可怜的外孙!”皇帝陛下感叹了一声,“总有人想要他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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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认可之后,首相阁下继续同陛下谈论了另外一些重要问题,接着告辞离开了。
在回去维也纳城之前,他特意又召见了负责艾格隆教育的冯-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
“阁下,您有什么吩咐吗?”伯爵问。
“最近您的小主人有什么异常举动吗?”梅特涅亲王直截了当地问。
“就我看来,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伯爵恭敬地回答,“另外,殿下性格一直都有些强硬,如果刚才对您有什么言语冒犯,请您原谅他吧,我想他也不是有意得罪您的,他平常待人接物也是那个样子。”
“听上去您好像倒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法国皇子的随从了。”亲王有些不悦地扫了对方一眼,“我们把您放在他身边不是为了让您给他求情的。”
“我一直是奥地利皇室的随从,也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伯爵连忙回答。
“希望您别忘记这一点。”亲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重申一次,现在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你们不能再以优哉游哉的方式对待他,从今往后无论他有任何不轨的思想和举动,你都要及时上报给我。”
顿了顿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在他做出过激举动的时候,如果来不及上报,在必要时你可以临时将他拘禁起来,不必在意他的特殊身份,然后再等我来处理,一切也由我负责。”
“难道他现在不就是在被拘禁吗……”伯爵小声感叹。
亲王冷冷地看着伯爵,一副“你应该明白我意思”的表情。
“我明白了。”伯爵躬身。
“好了,祝你一切顺利。”亲王殿下挥了挥手,示意伯爵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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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苏菲
正当梅特涅亲王和皇帝陛下议论的时候,艾格隆漫步在长长的走廊当中,准备回到自己的寝室里面。
因为刚才和梅特涅亲王的争吵,所以他的心情并不好,但是他在脸上并没有展露任何迹象,多年来他早已经习惯了把心事都藏在心里。
正当他走到了自己房门外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旁边好像多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大约二十岁的女子。
她穿着长裙,虽然身高不高,但是因为身形纤细的缘故仍旧显得高挑,她的脖子也相当修长,让她的动作和表情显得相当优雅灵动,棕色的头发按照时髦的样式修成了卷发。
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白里透红的脸蛋充满了青春洋溢的魅力,但因为初为人妻,又有几分少妇的妩媚。
“艾格隆!早上好。”当艾格隆看向她的时候,她含笑向他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殿下。”艾格隆停下了脚步,向她行礼。
她就是苏菲王子妃。
她是巴伐利亚国王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女儿,出生于1805年,在1824年,当时19岁的她嫁给了皇帝陛下的小儿子弗兰茨-卡尔大公(也就是艾格隆的小舅舅),从此住进了美泉宫里面,同时两个人也就此结识。
艾格隆和她的交情相当不错,也很喜欢她同自己打招呼时的笑容。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声音好听,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是这座庞大的宫殿当中,唯一一个会用法语同时用这个昵称来称呼自己的人。
另外,虽然王子妃是他的舅妈,但是她只是比他大了6岁而已,相比于宫廷中的其他人,这位新结识的公主和他多了太多的共同语言。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姐姐、1792年出生的卡洛琳公主,在1816年嫁给了丧偶的奥国皇帝做续弦,所以成为了他名义上的“外祖母”——虽然只不过比他大19岁而已。
更值得一提的是,她们的大姐,1788年出生的奥古斯塔公主,在1806年嫁给了拿破仑的养子欧仁-德-博阿尔内。
所以,如果按照严格辈分轮序的话,公主三姐妹分别算的上是他的“兄嫂”、“外祖母”、“舅妈”。
贵族世界的政治联姻之混乱、以及拿破仑家族在掌权时拼命融入欧洲各国皇室大家庭的努力,由此倒也可见一斑。
从见到她的第一天开始,艾格隆就没有为了“到底应该怎么称呼她”而费神,毕竟在这座奢华悠闲的宫廷里,这些生来就锦衣玉食的皇族成员们,又何须在乎所谓轮序呢?
从见面开始,苏菲公主就对他非常友好,一点也没有奥地利人的成见。
毕竟,巴伐利亚人并不恨拿破仑,毕竟在拿破仑皇帝时代,那位巨人一手创立了莱茵同盟,并且把巴伐利亚选帝侯升格成为了巴伐利亚王国,让它成为了德意志的又一个强权。
为了感激拿破仑皇帝,巴伐利亚国王和他的养子联姻,并且一直追随着拿破仑作战,只是到了1813年拿破仑穷途末路的时候才迫于形势背弃了他。
同时,虽然帝国毁灭了,但是国王还是收留了无处可去的女婿欧仁,直到1824年欧仁死去为止,他一直享有相当不错的生活待遇。
而欧仁和奥古斯塔公主也非常恩爱,算是政治联姻当中罕见的恩爱夫妻。
在这种生活环境中长大的苏菲公主,自然没有生出对波拿巴家族的敌意,嫁到奥国之后,对艾格隆友善亲切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了。
两个人熟悉了之后,苏菲公主直接用你来称呼他,可见对他确实另眼看待。
“听说刚刚我们亲爱的首相阁下找了你?”苏菲公主一边走近一边问。
“您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艾格隆无奈地笑了笑。
“看上去你们聊得并不是特别愉快,他训斥了你吗?”公主再问。
“倒也谈不上训斥吧……只是确实让人有点为难。”艾格隆继续苦笑。
“这个糟老头子大概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吧。”苏菲公主有些不满地说。
艾格隆没有接茬,毕竟这个话题可不方便在走廊里谈。
“唔……这里可不是谈话的好地方。”苏菲公主斜眼看了看旁边,然后挑了挑眉毛,眼波流转之间,机灵当中又透着一股妩媚。“跟我来吧——”
说完之后,她转身就走,裙摆飘扬的同时留给了少年一个窈窕的背影,而艾格隆也只得跟在了她身后。
两个人走出了宏大的宫室,然后走下台阶来到了门口的喷泉旁边,因为有流水的声音,他们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了。
“艾格隆,他到底说了什么?”公主再问。
“他说想让我去接受军校教育,而我不想去。”艾格隆老实地回答,“然后我们就发生了一些争论。”
“是这样吗……”苏菲公主微微垂下了视线,思考了起来,“他可不是轻易会改变主意的人啊。”
“这正是我为难的地方。”艾格隆点了点头,“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去,但是又不想公然违背他的意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就强硬拒绝他吧,我想你这点自由还应该有的。”苏菲公主不悦地撇了撇嘴,“他就算再怎么有权势,也不能主宰皇室成员的一切行动吧?”
“可是他可以说服陛下这么做……”艾格隆摇了摇头,“万一陛下被他说动,也许我就难以去拒绝了。”
苏菲公主顿时哑然。
确实,皇帝陛下既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也是哈布斯堡不容置疑的族长,他对皇室成员的命令是绝对不容冒犯的,更何况艾格隆还是这么特殊和尴尬的身份,即使想要拒绝,恐怕也难以做到吧。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去找卡尔,让他一起帮你说情吧,皇帝陛下并不是一个刻薄无情的人,只要我们夫妇一起说情,总归还是会有转机的。”苏菲公主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了,显然是在安慰艾格隆。
艾格隆沉默了。
站在喷泉旁边的王子妃殿下,虽然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但因为四处弥漫的水蒸气,她的身边好像蒙了一层光环一样,显得朦胧而又真切。
“谢谢。”片刻之后,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并不是说得到了您的帮助所以才感谢,而是……我非常感谢您的好意,这真的是我值得珍惜的东西。”
“哈哈……可爱的孩子。”看到他的反应,苏菲公主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用那么拘谨,毕竟我们现在算是一家人不是吗?我当然应该尽我所能帮助你了。”
“您也没比我大几岁——”艾格隆小声反驳。
“可是我已经结了婚,而且注定要承担起这里了,我已经失去了继续年轻的资格,而你没有失去。”苏菲公主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然后抬起手来指了一下两个人对面的宏大宫殿。“艾格隆,知道为什么我对你这么亲切吗?”
“说老实话我有时候确实挺疑惑的……”艾格隆回答。
公主殿下抬起头来,看着喷泉顶部的雕塑,然后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
“在我出嫁前,我的姐夫、你的兄长已经是气息垂危了,他在病重的时候告诉我,他这一生已经足够幸福,他从来没有背叛过任何人,哪怕去了天堂也无愧于心,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去面对那个人。可是他还有一桩遗憾一直无法了结,那就是他的弟弟。他已经注定无法去拯救那个被困在囚笼的可怜孩子,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痛苦,所以他恳求我到了这里之后,尽自己所能照顾你,让你不要因为绝望而早早凋零……”
说到这里之后,苏菲公主收回了视线,然后严肃地看向了面前的少年人。
“我不想让他带着遗憾亡故,所以我是会遵守这个诺言的。艾格隆,在这里你可以把我当成自己的姐姐,会帮助你平安快乐地长大。”
艾格隆静静地听着她的话,内心突然有些隐隐作痛。
明明这实际上并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但是他却又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一股悲凉感。
既是为了已故的欧仁-德-博阿尔内继兄,也是为了面前的苏菲公主。
两条本来已经分叉的世界线,在她身上却似乎有一个交点。
在历史上,两个人的关系就非常亲密。
在她嫁到奥国宫廷之后,一生都缺乏友情的罗马王,把她当成了自己在美泉宫当中极少数可以亲密无间的朋友,而苏菲公主似乎也对罗马王抱有非同一般的感情。
两个人经常在舞会当中共舞,平时互动也非常多,正因为相互之间的情愫,因而招致了宫廷内不少的流言,甚至还有人怀疑公主殿下的小儿子马克西米利安就是和罗马王的私生子。
这种传言当然没有什么根据,不过1832年罗马王早逝的时候,公主悲痛欲绝也是人所共见的事实。
也许在当时的苏菲公主眼里,罗马王是她在陌生的奥地利宫廷当中真正的亲人吧。
“我也会尽我所能去保护您的,殿下。”在感慨当中,他低声向对方做出了保证。
突然之间,两个人当中多了些许感伤。
“艾格隆,不用灰心丧气,这些糟糕的日子终究会过去的。”片刻之后,苏菲公主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安慰了少年,“我说过……总有一天这里会是我说了算,而那时候就是你完全自由的日子了,没有任何人能够再欺负你,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在这之前你好好等待就行,相信我!”
艾格隆知道,公主殿下说得没有错。
虽然她嫁的是皇帝的小儿子卡尔大公,但是众所周知,皇帝的大儿子斐迪南患有严重的先天疾病,丧失了生育能力,哪怕继位了,也难以统治国家,最终奥地利的皇位会落到公主殿下这一边。
在历史上,1835年费迪南继位,1848年就因为严重疾病无法处理国家大事而退位,苏菲公主的儿子弗朗茨-约瑟夫18岁继位,从那时候,苏菲皇太后就以自己的意志力主宰着奥地利的宫廷,真正成为了说一不二的人物。
可是,那已经是1848年了,而现在是1826年。
哪怕苏菲公主殿下未来没有改变心意,真的愿意履行自己的诺言,离她在宫廷当中说了算还得至少20年。
人生还有几个二十年可以浪费在这里?
他不想等待那么久。
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忍耐。
“我相信您,殿下。”艾格隆非常感动地闭上了眼睛,“我会等待那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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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盟友
“我相信您。”艾格隆非常感动地闭上了眼睛,“我会等待那一天的。”
看着艾格隆诚挚和喜悦的样子,苏菲眨了眨眼睛,心里也感到非常欣慰。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艾格隆。
“艾格隆,人只要有希望,那碰到再多的困难都能够克服过去,况且你现在的情况还不算特别糟糕,所以没有道理灰心丧气。”顿了顿之后,她伸出手来,拍了拍艾格隆的脸颊,“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已经累了吧。”
她亲昵的动作让人倍觉亲切,就连艾格隆也不禁心生感动。
可惜感动归感动,他注定不可能听从对方的话,因为他没有办法等待。
这座华丽的牢笼绝对不能成为自己的归宿。
和苏菲公主告别之后,艾格隆又沿着原路返回到了宫室当中自己的居所。
纵使身为囚徒,但是他的生活待遇并没有多少亏欠,和皇族其他成员倒是差别不大。
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墙壁上挂着鎏金的壁灯,同时贴着紫色和金色相间花纹的墙布。在里侧有一个壁炉,壁炉两侧的墙壁挂着大型的装饰画,同时旁边还放着天鹅绒软垫长椅,长椅的旁边还放着产自萨克森的大瓷器瓶,里面插着鲜花作为装饰。
总得来说,整个房间的布置充满了宫廷的雍容华贵,唯独缺乏真正温度。
这里就是他新的一生所成长的地方,但纵使再怎么舒适,这里对自己也不过是个高级囚笼而已。
现在已经是初夏时节了,室温比较高,所以他打开了窗户,然后坐在了长椅上,随手拿起了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然而过得不久,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殿下,我可以进来吗?”房间外传来了他的监护人冯-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的声音。
“请进吧。”艾格隆随手将书放到了旁边的软垫上。
门很快就打开了,然后伯爵踏着轻缓的脚步走了进来,然后坐到了艾格隆的对面。
“殿下,刚刚亲王大人找到了我。”一坐下来,他就直接开门见山,“他对您对待他的强硬态度有些不满。”
“这并非我的本意。”艾格隆有些不悦,“我只是拒绝了他的安排而已,我想我是有这个权利的。我有吗?”
“亲王殿下的安排,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也许并不那么吸引人,但肯定相当切合您目前的处境——”伯爵回避了艾格隆的反问,似乎试图劝解艾格隆,“所以我认为您最好重新考虑一下。”
“也就是说,不管我怎么样回答,最终我都必须顺从他对我的一切安排了是吗?”艾格隆冷笑了一下,“既然如此那还何必来询问的我意见呢?您直接把我押送到任何亲王殿下想让我去的地方就好了。”
他的嘲讽,让伯爵的神色变得相当复杂,又是无奈又是黯然。
沉默了片刻之后,伯爵重新开口了。
“殿下,我已经在您身边七年了。”伯爵看着自己所监护的少年,严肃地说,“人的一生最多不过七十年,我已经把十分之一的生命放在了您的身边,这七年来我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地照顾您,请您相信,我不是为了让这一切都变成笑话而这么做的——尽管一开始这是义务,但我相比任何人都希望您能够享受到大体上幸福的人生。所以,亲王殿下,我恳请您抛开情绪,仔细再想想我接下来的话。”
诚恳地说出心里话之后,他又转入了正题,“没错,像您这样年纪的人,都很讨厌被人支配,被人高高在上地命令,可是从实际出发,让您进军队客观上对您也很有利,不是吗?您的父亲虽然已经离世,但是他的威名却仍旧流传于世,尤其是那些军人,哪怕是英国军人都对他敬佩不已,因此如果您走上他的道路,岂不是最能够满足人们的期待吗?如果您展现出自己的才能,在军队里面积累自己的名誉,那么您的处境可能会大为不同。”
说完之后,伯爵重新看向了艾格隆,眼神当中充满了诚恳。
他在暗示自己的学生未来也许可以靠在军队当中的威望来摆脱锁链,出于自己的立场,他也只能暗示到这一步了。
平心而论,他的话也很有道理,是非常能够说服人的,可是知道罗马王后续命运的少年,却对此根本没有任何期待。
在原本的历史上,他按照奥国皇室的意志进入了军队,接受了严苛的军事训练,但是最后得到的无非是一个荣誉头衔而已,根本没有指挥任何部队的权力;更有甚者,梅特涅还坚决不给他任何展示自己军事能力的机会——
就在1830年,随着法国七月革命的爆发,革命浪潮再度席卷欧洲,波兰和意大利成为了风暴的中心,而踌躇满志罗马王坚决请求率自己的部队去保护母亲所在的帕尔马,然而梅特涅断然否认了他的建议,让罗马王悲愤不已,在两年后因为军营里染上的肺结核抑郁而终。
可想而知,如果他抱着“走上父亲光荣老路”的想法加入奥国军队,那么等待着他的只剩下绝望而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这条路他坚决不打算走。
但是,以他现在的处境,就算想要反抗,也不能完全靠硬顶,必须讲究一下策略。
可惜他现在手中的筹码少得可怜,就算想要使用策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先生,既然您跟我讲感情,那我承认我确实相信您对我有感情,所以我们干脆也坦诚一点吧。您回答我,您真的相信首相阁下会乐意看到我在任何地方拥有威望吗?”艾格隆叹了口气,“坦白说,我根本不相信。”
伯爵顿时语塞,他想要说点安慰的空话,但是在少年的目光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亲王殿下已经五十几岁了,而您才十几岁。”最后,他只能小声继续暗示。“时间站在您这一边,只要您继续按部就班,终究有一天,对您的禁锢会放松的。”
“您说得好像奥地利只有他一个人想要对付我一样!”艾格隆重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完全不信,“我虽然有了一个头衔,但有谁会把我真的当成奥地利人吗?没错,我是莱希施泰特公爵,但是那个见鬼的地方在波西米亚!我这辈子都未必能去一次……很明显,我只是一个空有头衔的乞丐,寄居在这个宫廷而已,欧洲已经没有任何一顶王冠跟我有关系了——这不是亲王殿下一个人的想法,其他人也会这么想的,不是吗?既然这样,我再怎么努力表现,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艾格隆的诘问之下,伯爵的脸色更加尴尬了,他心里清楚对方说的是真的。
“可是如果您一直反抗亲王殿下的安排的话,恐怕他会很生气的。”最后,他只能无力地说出继续对抗的可怕后果。
“那么他生气之后又将怎么办呢?把我也送到某个荒岛上去吗?以什么罪名?不尊敬梅特涅之罪吗?”艾格隆并没有被吓住,反而冷笑着又是一连串反问,“我并不记得有谁说过我是罪犯,对吧?”
“他当然不至于这么做!”伯爵连忙摆手,“但是,他肯定会用各种方式来惩处您,而且就连我们也一定会受到惩处。”
“也就是说,因为我有利用价值,所以就算触怒了他,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但是会让你们承担他的怒火,对吗?”艾格隆继续冷笑着,“他用你们来威胁我?”
“或许我高估了我们这些人在您心中的地位,但是殿下,您可以相信,梅特涅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您的处境比现在还要艰难许多。”伯爵回答,“就我来说,跟随您并不会给我带来多少光辉的履历,就算把我赶走了,我也可以去享受剩下的人生,可是您呢?到时候您又该怎么办?如果有我在的话,至少我还能够替您分担一些压力。”
艾格隆一时无语。
倒不是他无言以对,而是对方这些话都是出自于真心,他实在不忍心再说什么尖刻的话来伤对方的心。
虽然是奥皇派过来的人,但是毕竟也是照看了自己这么多年,要是说没有感情那肯定不至于。
“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会认真考虑的,实在不行就答应他吧。”思索了片刻之后,艾格隆总算点头答应了下来,“不过,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让梅特涅得逞的,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坚持一下,哪怕只是为了让他不爽我也要坚持一下,您得再帮助我一下,我要到最后一刻才点头服软,让他知道我绝对不是他唯唯诺诺的奴才。”
“非要任性一次吗?”伯爵为难地看着他。
艾格隆又点了点头。
伯爵眨了眨眼睛,亲王的威胁和多年来和艾格隆相处的感情,让他心里极为纠结,迟迟下不了决定。
“您能保证到最后会听从安排吗?”最后,他小心地问。
“我承受不了失去您照管的代价,所以我会的,先生。”艾格隆目光诚挚地回答。
他心里当然不愿意,但是他不介意口头上安抚一下对方。
在他现在所处的环境里,“如何以最诚挚的态度说谎”,一直都是宫廷显贵们必修的学问,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他至少也有几分火候了。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尽我最大的努力为您说情吧……”伯爵长叹了口气,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也许再坚持一下的话,亲王殿下最后改变主意了也说不定。”
艾格隆知道,这已经是伯爵所能做的最大善意了,他在夹缝当中,处境并不比自己舒服多少。
“谢谢您,先生。我不会再让您为难的。”他再度做出了保证。
正当两人对话结束之后,一位侍从官敲响了门然后走了进来。
带着完美的笑容,他恭敬地向小公爵行了礼。
“殿下,皇帝陛下请您共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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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晚餐
“殿下,皇帝陛下请您共进晚餐。”
说完之后,侍从官又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房间,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两人。
虽然是皇帝陛下的外孙,但是艾格隆并不是每天都有机会同皇帝陛下共进晚餐,在这个时机突然传来了这个命令,看上去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看来亲王殿下已经说动了陛下,他的决心比想象中还要大。”片刻之后,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小声说。
“是的,所以您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可以理解的。”艾格隆点了点头。
“我既然答应了您,既然就不会反悔,不过殿下,我能够帮你的事情也只有这么一点了,希望您能够体谅。”伯爵长叹了一口气。
接着,他又站了起来,“好了,我就不打搅您了,您先好好休息一下,等下再面见陛下吧。”
在伯爵离开之后,艾格隆又拿起书,对着窗外看了起来。
房间里又重归寂静,只有自鸣钟的滴答声和窗外越来越倾斜的阳光,提醒着人们时间的流逝。
当夜幕开始开始降临到大地之时,艾格隆终于走出了自己的房间,跟随着侍从官来到了餐厅当中。
虽然现在已经入夜,但是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所带来的辉煌的灯火,将餐厅照得透亮,一群身穿制服的侍从穿梭其中,尽显皇家的非凡气派。
当艾格隆走进餐厅的时候,皇帝陛下已经驾临,端坐在了主位上。于是他走到了皇帝陛下的面前,恭敬地向他行了礼。
虽然统治着一个面积广大的帝国,但是时间的流逝不可避免地在弗朗茨一世皇帝身上留下痕迹,陛下的头发已经花白,再多的威严也已经掩饰不住那股老迈衰颓的气息。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有足够的精力,能有效地统治这个帝国。
因为今天不是正式场合,所以他并没有身着华服,只是穿着一身军服作为便装,也没有佩戴勋章,简单朴素的装束反而让他相比盛装时更加显得有精神一点。
皇帝陛下今天看来心情不错,朝艾格隆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颇为高兴地点了点头。
“弗朗茨,每次见到你的时候我都在想你还能不能更俊俏点,结果每次我都没有失望。”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艾格隆有些无所适从,他不太懂皇帝陛下的意思,不过他首先必须表示感谢。
“谢谢您的夸奖,我今后也会努力不让您失望的。”
“请坐下吧,晚餐的时候能有个年轻人在身边陪伴,真是让人心情愉快。”皇帝陛下微笑了下。
艾格隆顺从了陛下的意志,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这是长条形的餐桌,皇帝陛下坐在主位,而皇后坐在他的对面,艾格隆在皇帝陛下的旁边,而他的对面则是二皇子卡尔大公和苏菲公主夫妇。
皇太子费迪南因为身体不好,时常癫痫病发作,所以到现在也没有结婚,也没有参与到陛下的晚餐当中,独自在自己的寝室用餐。
在他落座之后,苏菲公主看向了他,然后笑着眨了眨眼睛。
“晚上好,弗朗茨……”
“晚上好,殿下。”艾格隆也向她打了个招呼。
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别开了视线。
随着皇帝陛下开始用餐,晚餐也正式开始。
因为今晚不是盛大的宫廷宴会,只是皇室成员们之间的聚餐,所以餐点也算不上奢华。
冷盘是白香肠,辅以蘑菇奶油汤,主食则是切成了小块的牛腰肉,搭配了用鳕鱼和刺山柑花蕾制成的酱汁,旁边则还有不少小甜点。
用餐的时候,是皇室成员们一天当中距离最近的时候,也是通常他们最不需要端架子的时候,因而彼此之间话也多了不少,就连一贯严肃到难以接近的皇帝陛下也显得平易近人了起来。
“弗朗茨。”吃了几口之后,皇帝陛下看向了少年,“我听说你拒绝了梅特涅的提议?能告诉我你的理由吗?”
“我不知道亲王殿下是如何对您转述我的话,但是具体原因我已经跟亲王殿下说过了……很简单,我不想成为一个军人,陛下。”艾格隆尽量平静地回答,“这纯粹是兴趣问题,并不是我有意在与他作对。”
“可是人生在世,并不是每件事都会称心如意的,哪怕是身为皇帝也是如此。”皇帝陛下摊了摊手,“不,我应该说,身为皇帝更是如此。”
皇帝陛下的语气非常和蔼,正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公教育自己的外孙一样。
可是这种和蔼里面,却又蕴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至少在这座宫廷里,没有人能违抗其意志。
艾格隆暗暗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慢慢地平复下来。
“陛下,这并不是我偶尔的任性而已,我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做出这个决定的。虽然就我的年纪来说什么深思熟虑确实有些可笑,但是我请您听一下我的理由。”
“哦?”皇帝陛下大感有趣,于是点了点头,“说吧。”
“我的父亲,是一个给欧洲大陆带来过无数梦魇的人,因为他的一时贪念,从里斯本到莫斯科,无数年轻人横尸异乡,永远见不到思念自己的家人,这种惨痛即使到今天我也能够感受得到。”艾格隆用饱含着愧疚的深情语气说了下去,“正因为知道他一手造成的噩梦,所以我感觉自己无法去凝视那些制造冤魂的枪炮……我不想跟他一样,以鲜血来换来自己的名声,那些闪亮的制服也无法打动我,我只想作为一个普通人,幽居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为那些枉死的勇士们祈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因为在心里已经排练过许多次的缘故,他的话一出口就情真意切,以至于他自己都快相信了。
然而他绝不是这么想的,他已经受够了这种幽居的生活,只想着夺回自己的自由,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根本不介意把烧掉全世界。
在他的感染之下,餐桌边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
皇帝陛下愕然地听着艾格隆的剖白,一时间竟然有些被说动了。
梅特涅的话和外孙的话都在脑海中盘桓,他权衡了一下都觉得有道理。
“瞧瞧,我们把弗朗茨教养成一个修道士了啊!这份慈悲还真是让人感动。”片刻之后,他尴尬地笑了笑,缓和了餐桌上的气氛,“弗朗茨,我并不想干涉你的意愿,但是作为你的外公,我有义务去为你的将来做打算……”
“陛下!”
就在这时候,苏菲公主突然开口了。
皇帝陛下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媳妇。“苏菲,怎么了?”
“我觉得弗朗茨的话很有道理。”苏菲勇敢地抬起头来,看着皇帝陛下,“弗朗茨并不是必须像拿破仑那样生活,我觉得他也不适合成为一个军官,您刚刚不是说他很俊美吗?这样的孩子怎么承受得起军队的严苛摧残呢?既然他相比于剑更爱好笔,那么作为长辈,我们更应该满足他的意愿不是吗?他喜欢幽静的生活那就让他继续这样吧,也许某一天他能成为一个诗歌界的拿破仑、为您的美泉宫留下更多不朽诗篇也说不定……那样不也很好吗?”
艾格隆没有想到,苏菲公主刚说要帮助他,居然说到做到,而且还这么快。
私下里说一些好听的安慰话,和当面向皇帝陛下分辩,所需要面对的压力完全是两回事,从这一点来说,她对自己真的是照顾有加了。
“苏菲,你们巴伐利亚人一向是爱诗歌和音乐超过枪炮的……”她旁边的丈夫卡尔大公笑着开了个玩笑,试图为大家打圆场。
然而苏菲公主却没有领情,她的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给丈夫留了严厉的一瞥。
在这严厉的视线之下,卡尔大公顿时知趣地舀了一口汤,堵上了嘴。
二皇子卡尔大公一向性格温和,甚至有些软弱,所以对性格强势的妻子苏菲又敬又怕,在历史上的1848年他本有机会继承奥地利皇位,但是因为苏菲的极力坚持,他放弃了皇位,把皇位让给了他们的儿子,也就是后来的弗朗茨-约瑟夫皇帝。
在哈布斯堡的男性成员们日趋衰颓的情况下,苏菲公主以其坚硬的意志,强硬地掌控着这座宫廷,甚至号称“哈布斯堡宫廷唯一的男人”。
艾格隆这时候才见识到了这股气势。
“陛下,苏菲说得也有道理,我们既要培养弗朗茨,也要参考一下他的个人意见为好。不然的话,只会让他年纪轻轻就陷入郁闷和痛苦当中,这对大家都不好。”看到妹妹(同时也是名义上的儿媳)这么积极地维护艾格隆,卡洛琳皇后陛下也忍不住开口了。
今年才34岁的皇后,是皇帝陛下第四任妻子,她与皇帝陛下年纪上差了24岁,当她日渐老迈的皇帝陛下在一起的时候,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更像是父女。
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也更像是父女的模式,皇帝陛下以温和包容的心态看待自己的新妻子,但是彼此之间交流并不多,她反倒是和自己的妹妹苏菲公主更加谈得来一些。
皇帝陛下没有想到,他原本想要在餐桌上解决的小事,却突然变成了皇室成员们之间的争论,而且自己的妻子和儿媳一致支持了这个外孙的意见。
也许让拿破仑的儿子永久告别枪炮,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梅特涅的建议仍旧在他脑中盘桓,他一下子又有些权衡不定起来。
就在他考虑的时候,晚餐也到了尾声,侍从们送上了餐后的水果,而皇帝陛下决定暂时先观察一下。
就这样,随着皇帝陛下起身离席,晚餐中的人们带着或庆幸、或郁闷的心情离开了餐厅。
艾格隆是庆幸的一方。
不管怎么样,依靠苏菲公主的帮助,他总算暂时躲过了麻烦。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而已。
如果不早日摆脱这种仰人鼻息的生活,那么自己还是会被人随意摆布,逃得了今天也逃不了明天。
“艾格隆~”
他突然听到了耳边的招呼,侧过脸来看到了旁边的苏菲公主。
她出了餐厅之后又换了一个称呼。
无论如何,她温和的笑容总会让人感觉到心情舒畅。
“艾格隆,明天有空吗?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外面打猎散散心吧。”
很明显,她这是想给自己减轻一点心理压力吧。
而仅仅就在片刻之前,她还在皇帝陛下面前想尽办法维护自己。
在她笑容的感染之下,艾格隆不知不觉地挺直了腰杆。
“只要是您的召唤,我当然有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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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坠马
苏菲公主的盛情邀请,艾格隆当然不会愿意错过,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了床,活动了一下身体之后,跟着公主的侍从来到了喷泉旁边。
“早上好啊艾格隆!”已经整装待发的苏菲公主,笑容满面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准备好了吗?”
和往常穿着长裙的样子不同,她今天穿着一身猎装。紧身的衣物和马裤,将她的身段更加凸显得玲珑有致,灰色的长发也被盘在了脑后,显得英气勃勃。
“我准备好了。”艾格隆回答。
“好,那趁着现在还不是太热,我们出发吧!”公主殿下兴奋地挥了挥手。
今天天公作美,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天气非常适合外出远行,不过现在毕竟已经是初夏了,到了中午温度会升高,不适宜进行剧烈的运动,所以要打猎的话最好是在早晨。
于是两个人不再多话,一起走到了花园当中,在那里侍从们牵过来了马,然后他们一行人骑着马,穿过了美泉宫的动物园和植物园,一路向西奔入到了维也纳城郊那占地广袤的森林当中。
两个人并肩骑行,公主殿下的随从们则跟在后面,在重重树木的遮蔽之下,明亮的阳光逐渐变得晦暗了不少,呼吸着新鲜而且阴凉的空气,艾格隆只觉得心旷神怡。
“艾格隆。”在一片寂静当中,苏菲公主小声开口了。“你昨晚……在我们面前说的,是真心话吗?”
艾格隆心里骤然一紧。
他不知道苏菲这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其他什么人在问话。
“你在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看着你的眼睛。”还没有等他回答,苏菲继续说了下去,“老实说,你的话声情并茂,充满了感情,按理说来我是应该相信的——可是,看到你的眼睛的时候,我却感觉你的心里在燃烧着火焰……艾格隆,你言不由衷,是吗?我们已经认识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你总是故意把自己的心情隐藏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感觉你言不由衷,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场面话,艾格隆,我错怪你了吗?”
艾格隆仍旧沉默着没有回答。
“不用担心,这些话都只是我们私下里说说而已,我是绝对不会再跟第二个人提起的,哪怕是对卡尔也一样。”苏菲偏过头来,笑容满面地看着少年,“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是否错怪了你,并没有审问你的意思。如果你不乐意可以不回答。”
既然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继续再解释也没有多少意义,平白无故只会让两个人之间的信任蒙上阴影。至于沉默也没有意义,那反而显得自己在害怕。
“没错,我是在说谎。”因此,他干脆地承认了。“我根本就没有打算成为什么文学家或者旅行家,这些都只是糊弄他们的言辞而已。”
“嗯,看来你对我还是挺坦诚的,我的好意没有白费。”苏菲公主笑了笑,然后又追问。“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又要拒绝亲王殿下的安排呢?虽然肯定不怀好意,但客观上确实也对你有所帮助吧。”
“我知道如果我顺从之后的命运……”这种话当然是不可能回答的。
艾格隆低着头,看着自己坐骑头上颤动的鬃毛,“我其实并不反对过一阵子之后从军的,但是我……我舍不得现在陪伴在您身边的日子,如果我现在就去,以后肯定会少了很多见到您的机会,所以我宁可再等待一段时间。”
“年纪轻轻就学会浪荡子弟那一套哄人的话了吗!”
苏菲公主瞪了他一眼,然后抬手拿起马鞭作势就要给他来一鞭子。
艾格隆没有躲闪,只是坦然地看着苏菲。
苏菲的鞭子也没有真的挥下去,她的手又放了下来,然后看向了前方。
“你太缺少朋友了,所以可能把我们的友情看得过于贵重。”
“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做我的朋友。”艾格隆小声回答。“除了您我也不知道去珍视谁的友情了,因为我本来就没有。”
得到了这个回答之后,苏菲明显有些黯然。
“这真是上帝的作弄啊!为什么偏偏就要让你蒙受这种苦难。”最后,她长叹了一口气。“艾格隆,不要灰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有我在,这里没有人能欺辱你。”
“您看,您一边满不在乎地向我这样的人施舍善意,一边却又不让我珍惜这样的宝贵时光,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艾格隆以委屈的眼神看着对方,“如果您希望我改变主意,那就最好不要像个姐姐一样对待我,和其他人一样就行了。”
“哈哈……”苏菲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没发现你居然这么能言善辩啊。好吧,我们不聊这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了,专心打猎吧!”
说完之后,她拿起猎枪,对准了林子里飞动的鹌鹑。
“砰!”
随着一声巨响,烟雾在两个人之间弥漫,但是很可惜公主的枪法并不怎么样,没有打中。
枪声让树林被惊醒了,林子里的各种鸟类纷纷飞跃了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也抬起了猎枪,瞄准了远处四处惊飞的鸟。
因为林子里树木茂盛,再加上光线阴暗,所以射击的视界并不好,他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打中了!”苏菲发出了一声欢呼,好像自己命中目标一样。
一边说,她一边操纵着马向猎物落下的方向跑了过去,而艾格隆自然也跟在了她的身后,同时给猎枪换上了的子弹。
“艾格隆,你的枪法不错啊。”看着马蹄下已死的鹌鹑,苏菲颇为赞许地看向了少年。
“只是偶尔运气好而已。”艾格隆故作谦虚。
“瞧你得意的!”苏菲又不服气了,重新拿起猎枪换上了子弹,“看我的吧!”
她在马背上重新抬起猎枪瞄准,对准了猎物之后她放慢了呼吸,然后扣动了扳机,动作一气呵成。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这一次有一只不幸的斑鸠飘然落到了地上。
“打中了!”苏菲这次为自己欢呼了一下,然后策马跑了过去,准备欣赏自己的战果,而艾格隆也抬起猎枪对前方来了一枪,不过因为树木的遮蔽,他并没有打落猎物。
“这次可是我赢过你了啊。”苏菲欢欣鼓舞。
就这样,两个人策马在树林当中到处穿行,时不时地开枪,比赛谁打下的猎物更多,时间也在这悠闲而又温馨的气氛当中流逝。
“艾格隆,看来你还是比我厉害点。”过了一会儿之后,苏菲计算了一下两个人的战绩,然后遗憾地说。
“这不过是我的运气好罢了。”艾格隆谦逊地回答。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从一处斜坡向下行进。因为这匹马并不是他日常的坐骑,所以下坡路上他骑得不是很稳,人在马上颠得比较厉害,所以他小心操纵着马匹,同时和苏菲聊着天。
“艾格隆,答应我一件事好吗?”苏菲突然说。
“您请说吧。”艾格隆立马回答。
“无论你之后有多大的成就,你都要保持理性,不要将自己的仇恨蔓延到所有人身上。奥地利人虽然在防范你,但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衷,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对你没有恶感……”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当然不会让仇恨蒙蔽自己的双眼。”艾格隆简短地回答,“如果您要求我这么做,那么我答应您,我会的。”
在他回答的时候,苏菲一直都在看着他的眼睛,等他说完后,她高兴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相信你……艾格隆,这才是我最想在你身上看到的样子……”
她没有想到,就在她欣喜不已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意外和灾祸降临到了这里。
她的坐骑的马蹄,重重地撞在了藏在草丛中的木桩上面,崴了脚的马发出了一声悲鸣,然后上半身往下伏下来,下半身则骤然抬起。
“呀!”被带着往上甩动的苏菲发出了尖叫。
天哪!
艾格隆感到血液都在冻结。
无论是他,还是体内原本的灵魂,都无法想象接下来的画面。
他马上伸出了手,重重地抓住了苏菲的身体,然后狠命一拽。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这一刻他就是在为他自己做出决定。
幸运的是他抓住了苏菲,把她从她的坐骑上拉了下来,躲过了被马甩下的灾难,然而就在他拉住苏菲的同时,他剧烈的动作也让自己坐骑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一下子从马的右侧摔了下来,右肩先着地,同时额头触碰到地面上,侧躺在那里。
苏菲就在他的怀里,跟着他一起落到了地上。
“艾格隆!”
原本已经被惊呆了的苏菲,蓦然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不顾仪态地跪了松软的泥土上,捧住了他的脑袋。“你没事吧?”
看着少年额头与脸上都有擦痕,并有少量血迹,嘴角微微抽搐的样子,她的泪水淹没了眼睛,然后满溢而出。
“艾格隆,你没事吧?!”她带着哭腔呼唤。
“我没事,殿下。”艾格隆看着苏菲,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但是嘴角溢出的血沫,却让这回答丝毫没有说服力。
“对不起……对不起……”
苏菲一边哭一边道歉,接着,她抬起头来,带着几乎可以把整个森林燃烧起来的惭愧和愤怒,看向了后方。
“快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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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风波
当“莱希施泰特公爵在打猎途中意外坠马”的消息传到维也纳城内首相官邸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了。
刚刚吃完午餐的梅特涅亲王惊愕地听完了这个消息之后,中断了自己的午睡,嘱咐身边的人将警察总监和自己的助手叫过来。
下达了命令之后,他重新坐回到了办公桌后,然后看着窗外明媚的晴空。
“上帝总是给我们意外。”
半晌后,他发出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惋惜还是高兴的感叹。
很快,警察总监和他的助手弗里德里希-冯-根茨先生都赶到了他的办公室。
弗里德里希-冯-根茨,是一个目光深邃、脸上总是挂着忧郁表情的中年人。
他是梅特涅的心腹,也是一个如今已经享誉欧洲的外交官和文学家。
他出生于普鲁士,祖先是被驱逐出法国的胡格诺教徒。在他早年,他是一个自由主义者,坚定地反对波旁家族在法国和西班牙的专制王权,但是当大革命发起之后,他和英国的哲学家伯克一样,起而坚定地反对法国和大革命。
在他看来,世界上最美好的秩序不是新的,而是旧的——是各个阶级各安其位的古老的封建体系,每个阶级都按照自己的权利来运转这个社会。
所以他认为第三等级的造反,毁灭了法国的一切秩序,最终必须为欧洲的血流成河负责。
“不到六星期,他们就已经破坏了这三项基本条件。第三等级代表没有获得丝毫授权;就可耻地践踏了其他等级的权利,宣布他们自己单独构成国民议会。”这就是他在自己着作当中所提到的。
经过了整个大革命和拿破仑战争时代的洗礼之后,他年轻时代所曾经拥有的自由主义理想早已死亡,他和梅特涅的观点一致,都认为这是一个传统的精华正在衰败的时代,政治家的唯一职能是在美好的传统和旧制度彻底死亡之前,尽力维护它的存在,剩下的交给后人自己解决。
正因为知道自己的事业必然会成为一场空谈,所以他时常被绝望所支配,人生只剩下躯壳,剩下的只是追逐名利和美女的玩世不恭。
即使如此,他依旧是一个优秀的外交家,从1812年开始,根茨一直与欧洲大陆上所有的大事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是梅特涅最亲密的助手、密友和顾问,两个人合作非常愉快,直到他死去为止。
在两个人都来到办公室之后,首相大人开门见山。
“刚刚我收到消息,莱希施泰特公爵在美泉宫郊外打猎的时候坠马受伤,目前生死不明。”
两个人都有些惊愕,不过都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你要封锁消息,虽然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全国乃至全欧洲,但是至少主动权应该在我们身上,由我来决定怎么对外发布消息。”亲王对警察总监下令,“另外,莱希施泰特公爵如果真的遭遇不测,将会引发骚动,你要做好准备。尤其要注意不允许任何人传递谣言,把仇恨集中在奥地利头上。”
“是。”警察总监接受了命令。
下达了命令之后,梅特涅亲王重新恢复了平常的从容。
“如果他真的就这么死了,那说不定对所有人都是一个解脱,包括他自己。”沉默了片刻之后,梅特涅亲王闷闷地说,“对他这样的人来说,继续目前的处境未必会活得很快乐。”
“那您的意思是……?”警察总监好像领会了他的意思。“我们就这么不管,看着他早点见上帝算了?”
“愚蠢!”梅特涅瞪了下属一眼,“我们承担不起谋杀他的恶名,必须要尽力而为。给他派最好的医生!剩下的交给上帝来裁决吧,如果上帝决定早点为所有人解除痛苦,那我们就遵循祂的旨意。”
“是,明白了。”警察总监俯首听令。
“如果真的是最坏情况,那法国国王会高兴到从床上跳起来,困扰他的名字很快就要完全消失了。”亲王对自己的助手根茨感叹,“他真是走运啊!两个哥哥都死在前头了,连侄子路易十七和拿破仑父子两个都活不过他!”
“波拿巴家族还有别的继承人。”根茨先生小声回答。
“但拿破仑的继承人只有这么一个,他如果死了那就意味着拿破仑绝嗣了,波拿巴家族谁也不可能有他的号召力。”梅特涅亲王摇了摇头。
虽然他们都知道拿破仑有私生子存在,但是在正统主义的光谱里,他们都等于不存在。
“昂吉安公爵也是孔代亲王唯一的儿子,但是拿破仑当年毫不犹豫地枪毙了他……也许这就是报应吧。”根茨耸了耸肩,发出了一句嘲讽。
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他们又回想起了那些尘封在历史中的往事。
1804年,为了报复保王党人的未遂刺杀,拿破仑派宪兵把流亡巴登的昂吉安公爵抓回法国然后直接枪决,虽然现任的孔代亲王还活着,但是他已经没有别的继承人也没有兄弟,所以曾经拥有辉煌历史的孔代家族注定要绝嗣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波旁家族还没资格高兴得太早,就算波拿巴家族暂时退场,他们还有个凶恶的敌人躺在法国的心脏……殿下,奥尔良公爵的使者昨天来到了维也纳,我正想跟您报告。”根茨先生耸了耸肩,“别忘了,奥尔良家族可不缺继承人啊。”
“呵,法国人!”亲王殿下发出了满载讥讽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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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希施泰特公爵坠马事件”犹如是投入湖中的石子,在美泉宫和维也纳激起了轩然大波,到处都有着关于此事的窃窃私语,有些人伤心悲痛,有些人暗自窃喜。
唯独在风波的最中心,一切反而却又归于平静。
艾格隆此时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沉醉于深邃的黑暗当中。
他是被人急忙抬回来的,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只记得苏菲紧紧地抱住自己,泪水犹如雨点一样拍在他的脸颊和手臂上。
看到她如此伤心欲绝的样子,艾格隆只感觉身体的痛楚都轻了几分,然后他感觉身体轻飘飘地像是浮在水面上,接着他就晕了过去。
即使到21世纪,仍旧有不少坠马意外而死、或者重伤的名人,但是他没有想到,当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自己都要遭受如此的厄运。
也许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注定的厄运吧。
但是……这绝对不是他想要接受的结果。
不……绝对不能倒在这里……我还没有得到自由……我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我不能比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活得还短,我绝不能成为自己和他人的笑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带着愤怒和不甘,少年终于顽强地取回了自己的意识。
周围一片静寂,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陛下……陛下……”
“陛下……请醒过来吧……”
轻声的呼唤,慢慢地汇聚到了他的耳中。
什么陛下……弗朗茨皇帝现在在这里吗?
不,不对,好像是在对我说。
我哪是什么陛下?!我的帝国早就没有了!
意识的电流刺激着他的大脑,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陛下!陛下!”
声音变得越来越大了,语气也变得越发急促,充满了兴奋和庆幸。
我是在做梦吗?
模糊的视线慢慢地聚焦,然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在做梦。
一个穿着黑色女仆服装、围着白色围裙的少女,伏在自己身旁。
她看上去跟比自己稍微大一点的年纪,身材娇小,五官也显得相当秀气,头上金色的头发从白色的头巾中倾泻而下,碧蓝色的眼睛满含泪水,正一直看着自己。
好看是相当好看,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格隆注意了一下周边,发现自己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从窗外的黑夜来看,现在应该是凌晨时分了吧。
“你是谁……?”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小声地问。
“陛下……上帝保佑,您终于醒过来了……”看着艾格隆恢复了意识,女仆的哭腔越来越浓了,庆幸他的苏醒。
“你到底是谁!回答我。”艾格隆有些不耐烦了。
这时候,他突然发现到了另外一个异常。
女仆说的不是哈布斯堡宫廷里面平常用的德语,而是法语。
“你是法国人……?”
“陛下……请让我缓一缓……”女仆剧烈地喘息了几下,然后终于重新定了定神,“我是陪伴在苏菲王子妃身边的女仆,跟着她一起从巴伐利亚过来的……今天她因为担心,所以将我派过来照顾您。”
“所以你是巴伐利亚人?”艾格隆总算稍稍明白了一点情况。
“不,陛下,我是法国人。”女仆轻轻摇了摇头,“我父亲是一个军官,为帝国军队服役,他在1815年死去了……我是跟着亲人一起逃难到巴伐利亚的,您的义兄收留了我们,并且照顾我们长大,真可惜他这样的好人却早早过世……”
也就是说,她是帝国军官的遗孤,被欧仁-德-博阿尔内收留了,然后作为女仆跟随着出嫁到奥地利宫廷的苏菲公主,来到了美泉宫。
因为思绪过于繁杂,所以他的头痛了起来。
“为什么要叫我陛下?”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问了一个似乎毫无意义的问题。
“因为您就是陛下……您是注定继承帝国的那个人啊!”女仆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除了您之外没有我需要效忠的人了。”
这个回答,让艾格隆听得又是意外,又是茫然。
“帝国,我哪儿还有帝国……”他苦笑了一下。
“不,只要您还活着,就有帝国,我们会有的!”女仆惶急地安慰着他,“陛下,我请您千万不要灰心丧气,上帝终究会眷顾您的!”
艾格隆听得出来,她的激动是发自内心的。
这份心意倒是让人有些感动。
“那你叫什么名字?”艾格隆再问。
“我叫夏奈尔,陛下。”女仆站了起来,向他躬了躬身,恭敬地回答。“夏奈尔-诺埃尔。自从来到这里,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今天终于等到了机会……陛下,请让我为您尽绵薄之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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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身世
“陛下,请让我为您尽绵薄之力吧!”
看着满面诚恳、眼含泪光的女仆夏奈尔,艾格隆一时沉默无语。
突如其来的事件,让他一下子有些难以消化,他必须仔细思考一下。
这会不会是奥地利人的一次试探,想要看看自己脑子里是不是还有野心?他首先就想。
应该不至于了,这种试探有什么意义吗?自己没有野心才奇怪吧,需要什么试探。
可是,凡事都有万一,只凭借几句话、几个动作就完全相信对方,那也太天真了。
但是他想要试试。
他心头上的压抑和愤恨已经积累得足够多了,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试试。
他目前的处境孤立无援,急需外界的帮助、更急需对外交流信息的渠道,如果真的有个人靠到自己身边,而且可以信任的话,那就是天翻地覆一般的帮助。
也许这就是摆脱困境的关键一步。
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想要试试!
下定了决心之后,他也就不再犹豫了。
“为什么要这么效忠我?”他问。
女仆微微有些惊讶。
“为您效忠是我的义务,毕竟……我的父亲也曾为您效忠过。”
“这不算太坚实的理由。”艾格隆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就因为身体的痛苦而皱了皱眉头。
“陛下!”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女仆赶紧又躬下了身体扶住了他的肩膀。
随着她的动作,头巾下的长发也随之扫动到了他的手臂上,淡淡的香味随之传递到他的鼻端。
但是他不为所动。
“不过十几年前,法国几乎人人都宣誓效忠于波拿巴家族,按照你的逻辑新一代的法国人也会立刻效忠于我,可是现实中这完全是不可能的。”艾格隆冷淡地看着夏奈尔的脸,“驱使你如此忠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是什么让你坚持从巴伐利亚跑过来,又坚持等待了这么久再跑来见我?按理说来,你应该没有领受过波拿巴家族的恩惠才对。”
在艾格隆的诘问之下,夏奈尔明显地为难起来。
“您……您……您不相信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乐意相信你,但前提是你得说服我。”艾格隆回答,“说吧,你想要得到什么?你是为了什么理由效忠我?”
女仆没有回答,在幽冷的灯光下,她白皙的脸近乎透明,泛着莹白的光,看上去实在有点楚楚可怜。
“你是想要金钱爵位,还是纯粹只是为了所谓的荣耀?如果是后者的话,我劝你不要因为一时头脑发热而冒险了,这对你来说毫无意义,而且非常危险。”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你想要金钱爵位的话,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我承诺不了任何东西给你。”
“这些东西,我都不要,我只有一个目的,陛下。”夏奈尔小声回答。
“什么?”
“为了报仇雪恨,陛下。”夏奈尔的眼角泛出了点点星光,但是她的语气里却多了些许的血色,“我需要有些人为我全家的生命血债血偿。”
艾格隆顿时停住了。
“你刚刚说你父亲死在1815年,他是死在滑铁卢吗?”片刻后他问。
“不,陛下。”夏奈尔摇了摇头,“他没有死在滑铁卢,他死在了国内,死在了他的家乡……他是被人私刑处死的,我的家人们也是。”
房间里顿时沉默了。
“请容许我跟您说完吧。”片刻后,夏奈尔带着泪光重新开口了,“我是南方人,我父亲是退役军官,1815年他没有参加军队,他已经厌倦了打仗,只是想要和家人过平静的生活而已。可是……那些混蛋那些刽子手!他们到处杀人,也没有饶过我父亲,他们围住了我们的居所,烧杀一空……我的父母,我的兄弟,我的邻居,我的亲人都死了……只有一个姑妈带着我侥幸跑了出来。那时候我才几岁,天知道她是吃了多少苦头才把我带出国境的!所幸有欧仁殿下收留了我们这些遗孤,我们才侥幸安顿了下来,姑妈很快就过世了,临死前她告诉我,我们一定要报仇雪恨,绝对不能饶恕那些罪人!”
接着,她抬起头来,看着艾格隆,眼睛里闪耀着毫不掩饰的熊熊烈火。
那是复仇的光,那是无穷的恨意。
“陛下,我们会夺回帝国的,我们一定要把他们统统杀光,赶尽杀绝!您说是吗?”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
他相信对方说的都是真的。
毕竟,如果有谁能够在自己面前单纯靠演技,展露出如此真实、如此可怕的恨意,那她必然就是历史上最好的演员之一,这么厉害的人屈居宫廷当个女仆实在是屈才了。
所以,按照她的说法,她的全家都死在了1815年保王党人在南方对拿破仑分子的报复性屠杀里面了。
1815年是个灾难性的年头,保王党人统治法国,拿破仑登陆之后又再造百日王朝,然后保王党人又打了回来……政治上的混乱必然会带来秩序上的混乱,在拿破仑滑铁卢战败、帝国第二次完蛋之后,法国有多个地方发生了报复性屠杀,有些是土匪有些是保王党人,但是他们一样的残暴,一样的毫不留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对此有过描述。
原文第44章:“是的,大人,请原谅我,但是,您一会儿就会知道的,我所讲的话,都是省得不能再省的了。正在这个时候,那次着名的法国南部大屠杀发生了。有两三支流寇,叫什么德太龙,杜希蛮和格拉番的,公开地暗杀人,凡是被他们认为有拿破仑党嫌疑的,都有被杀的危险。您一定也听说过这次大屠杀吧,伯爵阁下?”
“隐约听说过,那时候我正在离法国很远的地方。往下说吧。”
“我一进尼姆,真可谓一脚踏进了血泊里,因为每走一步我都会遇到几个死尸,而那些杀人的强盗还在到处杀人,掳掠,纵火。一看到这种到处杀戮和破坏的景象,我吓慌了——不是为我自己(我不过是个老老实实的科西嘉渔夫,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正巧相反,那正是我们走私贩子最有利的时机),而是为了我的哥哥,他是帝国时代的军人,刚从卢瓦尔军队里回来,凭他的制服和他的肩章,就够让人处处担心的了。我赶紧去找客栈老板。我的推测实在太准啦:我的哥哥是前一天傍晚到尼姆的,刚走到他想借宿的那间房子门口,就被人刺死了,我费尽心机地去寻找凶手,但谁都不敢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他们实在是吓坏啦。】
公平地说,屠杀并没有持续太久,波旁王族虽然讨厌革命党和波拿巴分子,但是他们也不想看到法国秩序大乱,所以很快就制止了屠杀,恢复了秩序。
再者说来,当年革命党特派员杀贵族和叛乱分子、以及后来的“反革命分子”的时候也不留情,同样也经常是杀人满门。
某种意义上说,大革命的30年就是这样,互不宽恕,互相杀戮,一次次的反攻倒算,最终制造了一整个流血成河的时代。
所以,对大部分人来说这只是历史上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一段已经遗忘而且必须遗忘的梦魇。
然而对某一部分人来说,他们却失去了一切。
夏奈尔的家人就是这段小小插曲里的牺牲者之一吧。
她充满了恨意,她想要报仇雪恨,但是身为弱女子她却又是绝对的无能为力,所以她想要帝国复辟,借助帝国的力量再来一次反攻倒算,把那些仇敌全部送进地狱。
她不在乎到底谁对谁错,谁先开的头谁最有理由杀戮,她只想为自己家人血债血偿。
就这一点来说,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帝国复辟吧。
也就是说……她是可以值得信任的人,自己就是她的希望所在。
“所以陛下,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夏奈尔的话,也将他从思绪当中拉了出来。“您一定可以复辟帝国的,我坚信。所以我求求您,相信我吧!”
“好吧,我相信你。”艾格隆终于微微点了点头,“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夏奈尔。”
夏奈尔睁大了眼睛,一瞬间,交汇的悲痛和狂喜让她姣好的脸蛋也不免有些扭曲。
“陛下!”她几乎不顾一切地跪在了地上,“谢谢您!”
“小声点吧。”艾格隆制止了她。“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昏迷了多久?昏迷当中发生了什么事。”
“您是早上被送回到宫里的,现在已经昏迷了一晚,御医为您查看伤势,并且敷药诊治总算抢救过来了。”夏奈尔定了定神,然后小声回答,“公主殿下非常伤心,她白天一直都在陪你,泪水几乎没有停过,到了晚上的时候大家总算把她劝走去休息了,临走的时候她担心你身边没有人会照看您,所以留下了我……”
原来事情经过是这样啊。艾格隆总算明白过来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做出这么英雄的事情来。
也许,他当时对公主说的,并不完全是谎话吧。
在这个地方,缺乏朋友的他,确实不想看到仅有的一个朋友离开。
甚至也许并不仅仅是当成朋友而已……
无穷的困倦和饥饿感,顿时让他难受了起来。
“我饿了,你给我找点吃的。”
“好的,陛下。”夏奈尔站了起来。
“等等!以后在这里不许对我说法语了,也不准叫我陛下,哪怕两个人独处时也不行。”艾格隆下令,“越是形成习惯,越容易说漏嘴。”
“我明白的,陛下。”夏奈尔笑了笑,原本的痛苦愁容一扫而空,“我也只是今晚这么说而已。”
说完之后,她走出了房间,然后重新拿了一碗肉汤回来。
“请您张开嘴吧。”她拉了一把椅子,坐到艾格隆身旁。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将肉汤喂到了艾格隆的口中。
不得不说,她虽然年纪不大,但确实相当专业,在她的服侍下,艾格隆感到非常舒服。
“谢谢你。”他小声道谢。
“不用谢,陛下……能服侍您是我的荣幸。”夏奈尔笑了笑,然后又觉得不对,“不对,殿下!抱歉我又说错了。”
你觉得我还能真正成为皇帝陛下吗?
艾格隆脑中闪过这个问题,但是却没有问出来。
人有时候,是需要一些执念才能活下去的,如果她今天相信了帝国不可能复辟,那么恐怕她第二秒就会直接精神崩溃吧。
所以哪怕是为了自我欺骗,她也会去无比热情地相信帝国一定会复辟,报仇雪恨的日子一定会到来,这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而这也是他能够利用的助力。
因为他知道,仇恨比热爱更加持久,更加坚实有力,更加值得人付出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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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报恩
在女仆夏奈尔叙述了自己的身世之后,艾格隆终于放下了自己心中的戒备,决定相信她。
夏奈尔的叙述至少在逻辑上合情合理,而且她那滔天的恨意是绝对无法伪装的——而且就算是最坏的情况,自己上当受骗了,那也没有关系,反正自己现在并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第一次在身边拥有可以信赖、也可以驱使的人,他无可避免地产生了激动的心情,但是如今虚弱的身体却难以承载这股激情。
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开始,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证好自己的身体,只有健康的自己才有资格谈论自由。
喝下了肉汤之后,他的身体已经暖和了许多,他抬起视线看了看窗外,外面还是漆黑的夜空。
他又看了夏奈尔,对方刚刚已经擦干了眼泪,总算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平静,但是她碧蓝色的眼睛里泛着血丝,足可以感受到她身体上的疲惫。
刚刚她照顾自己到凌晨,然后又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一定很累了吧。
“夏奈尔,今晚我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了,你休息一下吧。”于是他说。
“没关系的殿下,您现在还没有回复,我需要照顾您。”夏奈尔笑了笑。
“既然我已经醒了而且还能进食,那就说明我已经度过危险期了,接下来静养一下就好。而你现在更需要休息,明天我还得继续仰仗你。”艾格隆下了命令。
顿了顿之后,他又以和刚才的冷漠完全不同的温和语气,加上了一句。
“夏奈尔,只要你忠诚于我,你的愿望,我会替你完成的。所以你现在好好休息,我需要一个健康的你继续为我效劳,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夏奈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红晕,然后躬身。
“好的,遵命,殿下。”
接着,她坐到了艾格隆常坐的沙发长椅上面,然后靠着扶手趴了下来。
她确实已经很疲惫了,所以仅仅片刻之后,她的呼吸就变得十分均匀,背部有节奏地微微起伏着,显然已经睡着了。
看来这个年轻的复仇者相当好哄啊……艾格隆心想。
这意味着她是一个容易合作——或者说容易指挥——的对象,但同样也说明,她并不是那种头脑极为灵敏的聪明人。
不过没关系,现在的他需要忠诚超过需要聪明,过于聪明有心机的人反而不那么容易使用。
看着熟睡中的女仆,他突然感觉又是一阵困倦。
是时候休息了,明天的事情天亮之后再去想吧……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尽管身上的创痛还在折磨着他,但是相比昨天或者之前的任何一天,他的心情要愉快了许多,他知道自己一潭死水的宫廷生活出现了一点点的涟漪,也许这更加意味着今后会出现惊涛骇浪。
这就是他所期盼的。
如果有暴风雨的话,那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冲垮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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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艾格隆再次取回知觉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脸上似乎在被人轻轻地抚摸。
一开始他以为是夏奈尔,但是当他睁开眼睛之后,他发现他猜错了,坐在他的床头边抚摸着他的人,是苏菲公主。
天已经大亮,房间里所有的窗帘都被打开了,温暖和煦的阳光从几个方向投入到了宽敞的套间内,将里面的陈设都照得透亮,同时也让公主殿下身上似乎多了一层辉光。
但是从她的眼眶旁边,还是能够找到疲惫的痕迹,大概昨晚根本没有睡好吧。
“听说你已经脱离危险了,所以我过来看看你。”看到他醒了之后,苏菲公主露出了笑容,“艾格隆,你真的无法想象到,看到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有多么兴奋……上帝终于让我没有铸下无可挽回的大错!”
“我也很感激上帝,让我有机会能够体验在您抚摸当中醒过来的感觉。”艾格隆笑了笑,“非常舒服,殿下。”
“你越来越像个浪荡王孙了!”苏菲抱怨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很快她又展露出了轻松释然的笑容。“不过,至少你还能开口说话,这比什么都强。”
接着,她没有说话,而是笑意盈盈地四处打量少年,似乎在确认他没有任何缺损地活过来了。
“对不起。”笑了一会儿之后,苏菲公主微微俯身,挽住了他的肩膀,然后将他轻轻地搂在怀里,“因为我的任性结果让你落到如此境地,我只能厚颜地请你原谅我。”
少年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从心神荡漾当中镇定下来。
“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您本来只是为了帮我散心才提议打猎的,后来发生的意外只是我倒霉而已,并不是您的责任。”艾格隆的头靠在了公主殿下的肩膀上,然后看到了站在房间中央的夏奈尔。
此刻的她已经完全从昨晚的兴奋激动当中恢复了过来,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公主殿下身后,似乎等待着自己主人下达新的命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做梦,太好了!他心里暗暗高兴,然后对着她眨了眨眼睛,而夏奈尔则躬身向他行礼。
“不,倒霉的人本应该是我……你是代替我承受了这些痛苦……”看不到他小动作的苏菲公主,继续以满怀歉疚的语气说,“如果不是你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也许我甚至可能已经……艾格隆,你昨天是个英雄。”
“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只是做了一个承蒙您多次恩惠、而且身为您朋友的人,所必须应该去做的事情而已,如果这就叫英雄的话,那这个头衔也未免过于廉价了。”艾格隆笑着回答,“我更加关心的是,这下您应该相信那天我的话了吧……”
苏菲公主松开了怀抱,然后双手搂住少年的肩膀,再度打量着少年,此刻他的笑容是那么苍白无力,却又带着一股柔弱的魅力。
自从来到这座恢弘的宫殿,成为哈布斯堡家族成员之后,每次看到这个忧郁的孩子时,她总是会产生一种根植于母性当中的保护欲,甚至有一点侠义的气概,总想为姐夫这个可怜的义弟做点什么。
而昨天,她却分明感受到,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他可以去试图保护自己——甚至他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了。
天知道这个忧郁、柔弱又不幸的孩子,那一瞬间到底是迸发出了何等的力量,把自己扯了下来,然后在双双落马的时候用他的身体垫住自己。
他说过舍不得自己,而如今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过了。
“我相信你的话。”苏菲公主郑重地点了点头,接着,她又长叹了一口气,“唔,不知不觉当中,我们的艾格隆变得多么可爱呀!”
感叹完了之后,她又微微低下了头,亲吻了一下少年宽阔而又光洁的额头。
“真不知道未来哪位公主会有这样的幸运,能够成为你的妻子,她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吧……”
虽然她只是蜻蜓点水地触碰了一下,但艾格隆只觉得心跳有些微微加速,一瞬间竟然有些心神荡漾。
说起来很悲伤,虽然加起来已经活了差不多四十年了,即使是上辈子他也没谈过恋爱呢。
“也没有哪个公主会傻到嫁给一个没有王国也没有宝藏的王子吧。”他勉强自己收敛了心神,然后开了个玩笑。
“这可说不定呢。”苏菲眨了眨眼睛,笑着回答,“总会有些傻乎乎的公主会像我姐姐一样,对没有王国也没有宝藏的王子倾心不已……你这么俊俏,只要稍微努力下总会骗到一个的……”
话一出口,两个人突然都觉得有些尴尬,毕竟这句话里面似乎多了些许的暧昧。
艾格隆又打量了一下对方。
虽然名义上是舅妈,但是她只比艾格隆大六岁,现在终究也不过二十岁出头,正是一个女性最为光彩照人的时候。也许因为光线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被昨天的英雄行为感动的缘故,她今天看着自己的眼神比平常还要温柔几分,似乎荡漾着星星点点的湖光。
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的响声,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尴尬。
两个人同时回过头,然后发现有几个人出现在了房间门口,为首的赫然是梅特涅首相大人。
苏菲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对他的突然到来而感到有些不悦。
而艾格隆则面无表情地对首相阁下点了点头。
“殿下,我是来看望你的。”梅特涅也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了进来,“听说你已经脱离危险了,我很高兴。”
“谢谢。”艾格隆回答。“我希望我的意外没有给您带来什么困扰。”
“要说困扰倒是有点,昨天维也纳流言四起,不过现在既然你已经苏醒,那么流言很快就会平息。”一边说,首相一边走到了床边,眼神四处游荡,确认了一下艾格隆目前的伤势,“不过,虽然脱离危险,但是最近你最好安心养伤,不要剧烈运动,早日恢复健康。”
“好,我会的,请放心吧。”艾格隆颇为感谢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他才想到,自己坠马受伤虽然是很倒霉,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也是意外的收获——至少在目前他不用担心有人会强逼着自己去军校或者军营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暗自的庆幸。
然后,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有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觉。
他瞥了一眼,发现对面这个老头在暗中观察自己。老人如同鹰隼一般的视线扫过他的手臂,让他有些心里发毛。
不对!他在怀疑我,他怀疑我坠马是故意的,用自伤的方式来逃避被强行安排。艾格隆顿时清醒了过来。
毫无疑问,那天是突发情况,但是正因为时机如此巧妙,所以被老奸巨猾的梅特涅怀疑是自伤也非常正常吧,他肯定心里非常狐疑,自己因为这么一点事为什么需要做到这一步。
所以应该怎么办?
解释是没有意义的,像他这种人,多少年来一直都在尔虞我诈的外交场上混迹,不知道说过多少谎,也不知道看到别人说了多少谎,他对人类的道德不可能有任何信心,如果他这么怀疑了,那么自己说多少好话也没有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因此,还不如坦然面对,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自己现在受了伤,他也没办法拿自己怎么样。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反而就释然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之后,梅特涅首相点了点头。
“看来你确实已经脱离了危险,这太好了。现在你需要静养,我就不多打搅你了。”
“您能够抽空来探望我,就已经让我非常感动了,谢谢。”艾格隆以冷淡的态度道谢,“您还有太多的重要事情要办,不值得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那么,告辞了。”梅特涅又点了点头,然后走出了房间。
正当首相在走廊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后面的一声招呼。
“先生。”
他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来,发现苏菲公主追了上来。
虽然他有些不耐烦,但是他还是露出了和颜悦色的表情。“有什么吩咐吗,殿下?”
“您刚才看待弗朗茨的表情犹如看待一个罪犯,这令我非常不满意。”苏菲公主看着梅特涅,一字一顿地说,“昨天的事情都是我惹出来的,他是为了保护我而受伤的,要责备也应该责备我,请不要为难一个孩子了。”
如果可以责备,我早就责备你了!梅特涅心想。
“您这是哪儿的话,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意外,这也不是您的过错。”
“弗朗茨理应受到更好的对待,他最近养伤期间,我希望由我来负责照管他,您不要给他安排莫名其妙的活动了。”公主皱了皱眉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有些人欺负不过父亲,就欺负孩子,真的没什么出息。”
这个目中无人的蠢女人!我早知道巴伐利亚没一个好东西,当初就不该饶了这帮莱茵联邦的叛徒!梅特涅在心里大骂。
“我会考虑的,殿下。”他留下了冷冷的话,然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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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训练与礼物
苏菲公主以尖刻的眼神目送着首相阁下消失在长廊的彼端,接着,她又重新走回到了房间里面。艾格隆当然不可能知道苏菲刚才和梅特涅的争吵,但是从刚刚她的表现,他就已经猜到一点了。
“殿下,您刚才和他争吵了吗?”他问。
“也算不上争吵吧,只是和他就你养伤期间怎么办,探讨了一下而已。”苏菲公主轻松地回答,然后重新坐回到了床头。
“其实……不必这样的,他也有他的立场,他对我的态度也并没有特别坏。”艾格隆苦笑了一下,“他是一个政治家,对人没有爱也没有恨。”
“我不满意的不是他的性格,而是他的态度,和他那时常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习惯!”苏菲公主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显得相当不满意的样子,“皇帝陛下就是太信赖他了,所以惯出了他这样的态度……不管他在别人面前怎么样作威作福,但他总是臣下,他怎么胆敢用这种态度来对待我们?”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语气里又不禁带上了几分刻薄,“哼,我以前姓维特尔斯巴赫,现在姓哈布斯堡,无论哪个都比他那个寒酸的姓氏要显赫百倍,几十年前谁知道梅特涅家族是何等人物呢?现在倒是敢在我们面前目中无人……我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斥责他已经很给他留颜面了。”
“可波拿巴和德-博阿尔内在几十年前也不是什么显赫的姓氏呢……”艾格隆小声说。
“看不出你可真是个喜欢顶嘴的孩子呢。”苏菲公主轻轻地拧了拧他的脸,然后又说,“你们当然是不一样的——不要问哪里不一样,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好吧,那就不一样吧。”艾格隆只能悻悻然地笑了笑。
他能够感觉到,经过了这一次意外事件以后,他和苏菲公主原本就已经相当融洽的关系又更加亲密了几分。
虽然不可能指望她帮助自己逃跑,但是至少自己在这座宫廷当中多了一个保护人,而且是最重要的宫廷成员之一,那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在这里过得舒心不少。
而且和她在一起本身也是非常愉快的体验吧。
于是,现在需要解决的事情只有一件了——怎么不着痕迹地将夏奈尔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有一件事我还要感谢您。”带着这个目的,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了,“您的女仆昨晚照顾我非常用心,让我感觉很舒服。”
“是吗?”苏菲公主回头看了一眼夏奈尔,然后点了点头,“做得很好,夏奈尔。”
夏奈尔只是躬身行礼。
“既然这样的话,这段时间就让她留下来继续照顾你吧,你身边现在都围着一群让人倒尽胃口的老家伙,这样你怎么能恢复得快呢。”苏菲公主顺口提议,“况且,有她在你的身边的话,你有什么事情想要转达给我的时候也会方便很多吧……”
“嗯?”艾格隆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自己想要提的要求还没有真正提出来,就已经实现了。
一瞬间他心里充满了庆幸和感动,“谢谢您这么为我着想……”
“所以你也要好好听我的话。”苏菲笑着回答,“我只希望我的所作所为,能够让你相信这里并不是人人都在和你为敌……”
接着,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之后,才终于不舍地离开了,而如同艾格隆所希望的那样,女仆夏奈尔留了下来。
“殿下,太好了……”在门重新关上之后,夏奈尔充满庆幸地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高兴还太早了。”艾格隆倒是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他试着挪动了一下腿,活动了一下身体。
接着,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身体上传来的痛苦让他小声地呻吟了一下,不过他还是顺利地坐了起来。
“殿下!”夏奈尔大惊失色,匆忙冲到他的身边。
“没关系。”艾格隆抬起手指制止了对方,“我看起来恢复得比想象中要快。”
“真的没事吗?”夏奈尔还是有点担心,不住地打量他,“要不您还是继续躺下休息吧……”
艾格隆扫了她一眼,让她停下了说话。
“我很感谢你担心我的身体,夏奈尔。”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开口了,“但是,既然你自认自己是需要效忠我的,那你就应该明白,下命令的人是我,而你只是负责执行……所以,如果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那你就应该不要提出质疑,老老实实按我的话做,明白吗?”
“殿下……”夏奈尔的表情充满了委屈,“我只是……只是担心您……”
“我知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只需要你按照我的意志行事。”艾格隆冷冷地回答,“很遗憾,在现在的环境下我不能给你太多的宽容,你现在反悔、当做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也还来得及,我是不会责备你的。”
即使看不见自己的脸,他也知道自己的表情很欠扁,更知道自己这样非常不近人情,甚至有些不知好歹。
但是他深信,处在自己的处境下,他需要这么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女仆夏奈尔的复仇意志是非常明显和坚定,但是她显然没有受过任何训练,也不像是个富有经验的军师,只是空有满腔的忠诚和复仇的热情而已。这样的人其实挺危险,因为稍有不慎就会被宫廷中的其他人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不过没关系,需要时常加以训练(或者说像现在这样泼冷水),终究能够让她抛弃生涩的兴奋,学会怎么在沉默当中服从。
仇恨既然会让人学会愤怒,那当然也会让人学会隐忍吧。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夏奈尔呆愣了片刻,最后沉重地低下了头来。
“我明白了,殿下。我会按照您的要求去做的,所以请不要赶走我……”
对不起。艾格隆小声在心里说。
让人付出这样的代价是否有意义?他不知道,但是既然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他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然后活动了一下脖子和双手,接着他轻轻地移动了双腿,下了床站了起来。
刚刚站在地板上,他就感觉头脑有些晕眩,双腿也颤颤巍巍地有些不听使唤,但是他还是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好不容易站稳了。
夏奈尔的眼中还是充满了担心和焦急,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说话,看来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艾格隆继续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走路还是走不稳。
不错,比预估的好很多,这么快就能够下床了,那么过得不久应该就可以恢复正常的身体机能了。但是也没必要继续勉强自己了。
“现在来扶一下我吧。”艾格隆开口了。
总算等到了命令的夏奈尔,终于松了一口气,走到了少年的旁边抱住了他的身体,把他给扶稳了。
等她扶稳之后,艾格隆迈动脚步,在她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自己常用的书桌旁边。
接着,他打开了第二层的抽屉。
“夏奈尔?”
“有什么吩咐吗殿下?”夏奈尔问。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自己的抽屉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然后递给了对方。
刹那之间,一股珠光宝气,让原本就已经非常亮堂的房间突然又增色了几分。
“呀!”女仆发出了一声惊叫。
她分明发现,艾格隆手里拿着的是一枚怀表,这枚怀表装饰非常华贵,外壳是镶金的珐琅彩,还用小粒的钻石凑出了一个字母“N”。
少年打开了外壳,因为多年都没有使用,怀表的刻度早已经停了下来,里面的内壁则装饰着蜜蜂的徽记。
看着这枚怀表,夏奈尔一下子乱迷了眼睛——毕竟,又有几个少女能抗拒住珠宝的魅力呢。
“好漂亮啊……”她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当然漂亮了,这是帝国皇室的定制御用品,我父亲在我小时候送给我的礼物。”艾格隆小声回答,“蜜蜂是波拿巴家族的徽记。”
“是这样啊……”夏奈尔眨了眨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份有历史意义的礼物。
“送给你了。”
“嗯……嗯……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夏奈尔感觉自己似乎是幻听了。
“送给你了。”少年又重复了一遍。
“您送给我?为什么……?”夏奈尔睁大了眼睛,“我……我配不上这份礼物,我只是区区一介女仆而已……”
“没关系,送给你了。”艾格隆坚持说,“反正我也用不上。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我已经被禁止使用任何能够联想到拿破仑这个名字的东西了,就连手帕也从N换成了F……我好不容易才藏下了它,但是继续留在手上也不过是像现在这样藏在里面而已,还不如送给你,算是物尽其用吧。”
【史实如此,不过怀表是虚构之物】
“陛下……陛下……”夏奈尔又是疼惜,又是感动,“您……您真是对我太好了……我不值得您……”
“你是不是又忘了我说了什么了?”艾格隆看着夏奈尔。
夏奈尔这才警觉自己又违反了不准质疑命令的规定。
“是……是……”她连忙带着激动,从艾格隆手中接过了这枚贵重的怀表,接过的时候双手都在发抖。
接着,她郑重地收藏在了自己的怀里,表情庄严肃穆,接着她重新看向少年,似乎满怀热忱。
艾格隆看着女仆的反应,心里相当满意。
两个人现在刚刚认识,虽然对方极度依赖自己的信任,但是如果一味地压制只会适得其反,就应该适当地给予奖赏。
金银珠宝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他一点也不在乎。
另外,这件礼物也可以作为一个信物,以后他需要让她和宫外的人联络的时候,别人只要一看到这个东西,就会相信夏奈尔是自己身边的人了。
“夏奈尔,我会记得答应过你什么的。”他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许诺,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我也会以我的一切来回报您的……”夏奈尔躬下了身。
“扶我去窗口看看吧。”艾格隆转移开了话题。
“是。”夏奈尔马上就照办了,扶着他一起走到了窗口。
“这座宫廷,漂亮吗?”艾格隆突然问。
“非常漂亮,殿下。”夏奈尔回答。
“是很漂亮,但是……我不爱它。”艾格隆远眺着高处的凯旋门,“它不属于我,而我,喜欢只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夏奈尔微微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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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访客
如同艾格隆所希望的那样,在接下来的几天当中,他的身体缓慢地开始恢复。恢复速度如此之快,一方面是因为他常年锻炼后的身体素质;另一方面绝对要归功于夏奈尔的悉心照料。
因为同时把艾格隆看成了君主和复仇最依赖的对象,所以夏奈尔非常热忱地照料着他,几乎一直都陪伴在左右,唯恐他再出一点问题。
而自从可以下床之后,艾格隆也没有再闲住房间当中,时不时地就跑了出来,流连在美泉宫的建筑和园林当中。
这一天早晨,他又带着夏奈尔一起,徜徉在植物园的树荫之下。
此时已经来到了七月初,正值盛夏降临之时,即使是早晨也不免有些炎热,不过因为他们身处在绿草茵茵的植物园当中,所以倒也感觉还不错。
这座宫殿是哈布斯堡家族的继承人玛丽娅-特蕾莎,为了和自己的心上人、世界第一赘婿洛林公爵弗朗茨共度一生所扩建完成的。在父亲死后继承家业的特蕾莎,打定主意要为自己和丈夫、以及未来的孩子们兴建一座足以传世的宫廷,因此她让自己一切玫瑰色的想象都在这里肆意飞扬。
她收集世界各地的奇花异草,妆点到植物园当中,还兴建了动物园,以便喂养各种珍禽异兽供自家赏玩,这座宫殿足足修建了40年,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年才宣告完工。
后世的人们提到“德意志”这个词的时候,总是很容易联想到“铁血”、“刚硬”之类的意象,然而最正统的德意志君主、长期霸占了神圣罗马帝国皇位的哈布斯堡家族所居住的这座宫殿,却与这些意象无关,反而充满了秀美与优雅的浮华,倒是与法兰西有共同之处。
也许他们正是因为艳羡,所以才去刻意模仿法兰西人的奢靡吧。
“夏奈尔,你知道吗……”兴致来了的艾格隆,突然开口了。
“殿下?”夏奈尔吓了一跳。
“他曾经两次杀到维也纳,一次是1805年,一次是1809年,然后他两次都在这里下榻。”艾格隆随手指了一下两个人背后的宏大宫殿,“如果不是被这样打破了胆子,哈布斯堡绝不会把自家的公主进献给他,我也就不会存在了。想来……他也曾经和我们这样经过这里吧?”
“那是当然的吧。”夏奈尔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讥讽与窃喜。“毕竟他肯定也会希望好好欣赏它的。”
“一样,但也不一样。那时候他是征服者,整个宫殿就是他脚下的战利品,而我却是被困在其中,这里是我的囚笼。”艾格隆抬头看了看天空,若有所思,“平心而论,我受到的待遇并不能算很差,但恐怕在奥地利皇帝看来,我就是他和他的帝国耻辱的活证明吧……他是希望那一段历史、那一段伤疤永远消失,不要再被人所记得的。”
和平常冷漠的样子不同,此时艾格隆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和尖刻。
虽然多年来在这座宫殿里,他已经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但是他终究还是一个有正常交流需求的人,所以在身边有信任的人以后,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自己心里想说的话,发泄被压抑了多年的怨念。
没错,口嗨是没有任何实际作用的,但这是一种心理减压。相处了几天以后,艾格隆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谈笑了一阵之后,夏奈尔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已经被折叠的报纸,然后展开了起来。
这份报纸是《维也纳日报》,创刊于1703年,是世界最古老的报纸之一,也是奥地利政府发布正式公告的官方媒体。
官方报纸自然免不了有许多冠冕堂皇毫无意义乃至自相矛盾的套话,但是却也会如实记载官方认为可以刊登的新闻,所以就成了艾格隆了解外界信息的渠道。
以前,因为他年纪小、而且要接受私人教师团教育的缘故,他的监护者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没有让他接触报纸,不过自从坠马受伤之后,他平时的课业活动已经不得不停下来了,为了打发时光,他跟伯爵要求订阅官方报纸,伯爵略微考虑了一下之后,答应了他的要求——也许在他看来,公爵殿下已经逐渐长大成人,确实也不能一直和外界信息隔绝了。
于是每天带着夏奈尔出来散步,同时顺便看看报纸也成为了他新的生活习惯。
不过,虽然争取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权利,但是现在报纸上却没有太多能够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现在只是1826年,又一个拿破仑时代结束后庸庸碌碌的年份,整个大陆陷入沉寂,新的风暴都还在酝酿当中。
让人感觉世界还在变化的事情,反而发生在美洲——就在这一年年初,西班牙驻卡亚俄港的残军向解放者玻利瓦尔投降,拉美独立战争取得了最终胜利。
欧洲人对美洲的统治,随着西班牙帝国的崩溃而土崩瓦解了,一个由北美那个大国主宰的美洲新秩序,似乎又正在慢慢地向人们走过来。
只不过,现在还没有人关心那个处于文明边缘的初生大国,艾格隆也没有兴趣去理会万里之遥的事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当他收起报纸、准备继续散步的时候,他发现有一群人正在向自己走过来。
他警觉性地往周围看了一眼,顺手把报纸交给了夏奈尔,然后自己目视着正在向自己逼近的人们。
随着两边距离的逐渐拉近,他看清了这群人当中领头的那个——赫然是梅特涅首相的亲信助手阿尔弗雷德-冯-根茨先生。
他也正看着自己,一边同时还在和身边另外一个人频频交谈。
而他身边的人,艾格隆并不认识,不过从根茨先生的态度来看,似乎绝对不是什么小人物。
这么说是外交人员了?艾格隆心想。
但如果是外交人员的话,又有什么理由来找自己呢?他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就在他思索期间,根茨先生带着身边的人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殿下,听说您在外散步,所以我们过来找您,希望不至于打搅到您,殿下。”接着,根茨先生以惯常的礼貌和冷漠态度向他躬了躬身。
“没关系,只是……你们有什么事情吗?”艾格隆疑惑地问,“没有人通知我今天要和谁会面。”
“很抱歉殿下,是我们的客人坚持请求来拜见您,所以我不得不临时申请,来不及提前通知您了,请原谅。”根茨先生连忙回答。
“这次就算了,请不要再有下次了。”艾格隆冷淡地回答。
虽然表面上不太客气,但是他并不生气,因为现在的事情反而让他感到有些惊奇。
很明显,一个人能让首相的亲密助手如此迁就,绝对不同寻常。
刚刚根茨先生描述他为“客人”,那么他应该不是奥地利人——所以难道是什么外交使节吗?
带着疑惑,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了对方。
这是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身材高大,面色红润,额头宽阔眼眶深邃,虽然黑褐色的头发略微有些稀疏,但是依旧能够看得出来年轻时曾经长得不错。在少年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同时打量艾格隆,目光灵动而又犀利,看得出来饱经世故而且心机深沉。
“我叫菲尼克-高登,并非外交人员,只是一介平民罢了,殿下。”还没有等艾格隆发问,他就恭敬地向少年行了个礼,“我是来维也纳旅行的,本来已经准备离开,但是突发奇想,想要过来拜访一下您,以便不虚此行,所以就拜托根茨先生予以通融了……希望您不至于生气。”
“我可不相信什么路人都可以让根茨先生通融。”艾格隆继续打量着对方,“如果您不是外交人员的话,那么您可能是一个可怕的人,或者是危险的亡命之徒。”
被他这么一呛,对面两个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您这可就说得有点过头了。”笑完了以后,高登先生从容地回答,“不过也许并非没有任何道理。”
“那好吧,即使是亡命之徒也比平庸之辈要有意思。”艾格隆摊了摊手,“那么请问您拜访我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有些好奇——拿破仑的儿子究竟长成了何等模样?”高登先生淡然回答,“虽然之前就已经听到了梅特涅先生和根茨先生的描述,但是我旺盛的好奇心还是驱使我想要亲眼见识见识。”
艾格隆愣住了。
不仅仅是因为他说的话,更因为他说的语言——这次他已经换成了法语。
毫无疑问,这年头欧洲大陆的贵族阶级都会点法语,像根茨先生这种混迹外交场上的老手更加会法语,但是特意跑到自己面前还要说法语,绝对是意味深长。
艾格隆看了一眼根茨,发现他仍旧面无表情,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因而他的心里反而更加好奇了。
些许的激动和不安让他有点魂不守舍,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镇定地重新看着对方。
“那你现在已经见到了。”他也用法语回答。“请问有什么指教呢?”
高登先生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继续看了看少年,时而若有所思,似乎有不少的感慨。
“真没想到,二十年光阴的灰烬,就只剩下这么一点了。”突然,他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感叹。“可怜的法兰西啊,一切都如同虚度!”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您在说什么?”
“实际上,高登先生是奥尔良公爵阁下的重要助手。”一旁不耐烦的根茨先生补充了一句。“他大概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了吧。”
“奥尔良公爵……”艾格隆顿时停住了。
“您瞧,每个人都逃不过自己头上的标签。”菲尼克-高登苦笑了一下,“殿下,他说的没错,不过这次我拜访您真的只是自己的一时兴起,并非公爵阁下的命令……您能不能再赏光片刻?我想跟您再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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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和解与条件
“您能不能再赏光一下?”
高登先生的问题,让艾格隆有些惊疑不定。
他看了下根茨先生,发现对方也是一脸的意外。
根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默许了高登先生的要求。
既然他都这样了,那艾格隆当然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于是他也点头应了下来。“好吧,如果您坚持的话……”
说完之后,两个人在植物园当中往前漫步了一段路,最后在一尊希腊神话雕像旁边停了下来。
“现在您可以告诉我,有什么话想要说了吧?”艾格隆问。
高登先生微微皱着眉头,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思考应该怎么开口。
“我亲眼见过您父亲,并且曾经深信过他能拯救法兰西,把我们从血与火的地狱当中拉出来。”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了,“虽然最终他没有能够做到,甚至反而让我们国家多死了几十万人,但是我依旧非常敬佩他。”
“谢谢。”艾格隆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所以淡然道谢。
“不管现在有多少人咒骂他、诅咒他,但是用不了多久人们就会怀念他,他注定作为一个最伟大的人物,载入我们民族的史册。”高登先生继续以充满了感慨的语气说,“这么一个伟大人物,如果只是在万里之遥的荒岛上化为黄土,那将是多么可怕的悲剧啊,它将永远成为民族的伤疤,而我认为,我们应该愈合这种伤疤。”
“您这是指什么……?”艾格隆有些意外。
“刚刚根茨先生已经介绍过了,我是奥尔良公爵阁下的手下。”高登先生微微昂起头来,显得略微有些自傲,“虽然可能有自吹自擂的嫌疑,但是我自认我在他那里还是有一定发言权的……殿下,我们和现在的法兰西政府,在很多事情上的意见不一样。”
奥尔良公爵……艾格隆心里大概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奥尔良家族实际上是波旁王族的分支,祖上是路易十四国王的亲弟弟菲利普。菲利普王子为人浪荡,喜好男风,对国王哥哥并没有什么威胁,但是他的后代就不一样了。
从他的继承人奥尔良公爵腓力二世开始,奥尔良家族都在执拗地谋求法兰西的最高权力。
1715年,路易十四去世,年仅5岁的路易十五国王继位。腓力二世趁机勾结巴黎高等法院,取消路易十四的遗嘱,自任为摄政,独揽了法国大权。
1717年他委任苏格兰银行家约翰-劳用发行纸币的办法改革法国财政,结果搞出了法国历史上有名的金融泡沫,骗局于1720年崩溃,广大阶层深受其苦,使他威信扫地,1723年2月路易十五成年,他结束摄政出任首相,但4个月后病死。
等到了1789年,大革命的到来终于让当时的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力浦-约瑟夫看到了机会,他把自己打扮成了最为激进的革命分子,他作为贵族代表参加三级会议,支持第三等级,并且将其在巴黎的府邸罗亚尔宫向革命群众开放,一度成为最为活跃的讨论场所。
1793年1月,他作为国民议会代表投票赞成处死国王路易十六。
然而,革命的烈火最终还是将他吞噬,1793年4月5日他的儿子沙特尔公爵和法军司令官迪穆里埃一起叛逃奥地利,他被指控与迪穆里埃同谋,同年11月他被上断头台。
他死后,沙特尔公爵路易-菲利普继承了奥尔良公爵爵位,并且同样继承了他的野心。随着波旁王朝1815年复辟,他也回到了法国,继承了原本属于奥尔良公爵的财产,成为了法国的巨富家族,然后借助这些财产再度施展自己的野心,他想要推翻波旁国王,让几代人的夙愿最终得以实现,登上法国王位。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1830年他利用7月革命的风潮最终赶跑了波旁王族,成为国王,开创了七月王朝,直到1848年被推翻为止统治法国18年。
而现在,1826年的奥尔良家族,一定正在为了实现这个结果而孜孜不倦吧……只是不知道在这条历史的歧途上,他们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所以奥尔良公爵派你来维也纳是搞阴谋的?”艾格隆带着戒备和疑惑,打量着菲尼克-高登。
“这甚至算不上什么阴谋。奥尔良家族一直都想要取代波旁家族,这一点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几乎人人都知道。”高登先生笑着耸了耸肩。“具体情况我当然不会告诉您,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对您说,奥尔良家族在未来一定会登上法国王位,我对此深信不疑。”
他这份自信很容易看成是膨胀自大,但正因为知道历史线的情况,所以艾格隆反而心生警惕。
除了警惕之外,还有怨恨和愤怒。
奥尔良家族如此踌躇满志,向君主大位全速进攻,而自己和波拿巴家族现在却还在躺平,此情此景如何让人能够忍受得住!
“所以您是来向我耀武扬威的吗?”他抑制住了心里的愤恨,冷冷地问对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我并不是来跟您炫耀的,我不是那么低劣的人,请别误解,殿下。”高登先生摇了摇头,“相反,我是特意想要跟您提议和解的。”
“和解?”艾格隆反问。“什么和解?”
“奥尔良和波拿巴的和解,进一步来说,是法兰西民族的大和解,我们是该考虑一起结束那一段伤疤和梦魇了。”高登先生的语气变得有些颤抖,显然有些激动起来,“我十分尊敬拿破仑陛下,所以愈发不愿意看到您目前的处境,所以在回去之前,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得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可以让法国抚平伤痕,也可以让您重新找回应有的美好未来……”
“听上去倒是挺有意思的,具体是什么呢?”艾格隆反问。
“很简单,在不久的将来,奥尔良家族君临法国之后,您签署一份声明,放弃对法国君主大位的一切声索,保证不再从事任何颠覆法国合法政体的行动;作为理所应当的补偿,您可以得到法国政府的庇护,我们会照会奥地利人改善您的处境——也许甚至能让他们解除您的禁锢,让您得到自由。”
高登先生压制住了心中的激动,满怀热情地对少年提议,“另外,法国政府还会在金钱方面补偿您,您父亲在1814年签署《枫丹白露条约》退位的时候,波旁家族承诺了二百万法郎的年金,虽然1815年因为他复辟所以取消了,但是奥尔良家族为了补偿您可以恢复这笔年金,同时还可以把一些被没收的财产和证券也重新登记到您的名下……我在来美泉宫的路上心里估测了一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新的法国政府大概能够给您六百万法郎的年金……”
说完之后,他向着少年深深地躬下身来,“我承认这个提议相当突兀,但是我恳请您为了法兰西的民族和解,仔细考虑一下这个提议,我相信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足以让您从目前的处境当中解脱出来……请您好好考虑一下。”
高登先生的表情和眼神当中充满了诚恳,显然这个提议是出自于他的本心。
这倒也不是空想,而是有切实的迹象可循。
在历史上,1830年奥尔良家族上台之后,因为身为篡位者,天然地和波旁家族的支持者是死敌,所以他们确实非常希望拉拢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鼓吹民族的和解。
1840年,路易-菲利普通过和英国的外交交涉,把拿破仑的遗骨从流放地圣赫勒拿岛岛上迎了回来,皇帝遗骨回归巴黎万人空巷,人们饱含热泪夹道欢迎。
看来这位高登先生,就是奥尔良公爵的谋士,也是和解派的主要推动者吧。
他在来到维也纳之后,突发奇想,想出了这个主意——如果能够成功,一方面他推动了所谓的民族和解而名载史册、另一方面也会因为为奥尔良公爵得到了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而为公爵的大业作出巨大贡献,得到公爵的褒奖自然也不在话下。
可是,所谓的和解……究竟是以谁为主的和解呢?
艾格隆的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中年人。
“殿下?”因为对艾格隆的反应有些惊讶,于是中年人重新抬起腰杆,疑惑地看着少年。“您……您的意见是什么呢?”
“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先生?”少年冷冷地问。
“请问吧。”高登先生点了点头。
“如果我答应了,而且在日后得到了自由,那么我能够回到法国吗?”艾格隆问。
“这个……这个恐怕不行。”高登先生想了想,然后为难地摇了摇头,“奥尔良家族必然会有其顾虑,您可以去任何地方,除了法兰西。”
“也就是说我哪怕有自由,也不会有来法国的自由?”艾格隆嘲讽地笑了。
“世界上从没有什么自由是不受任何限制的。”菲尼克-高登摇了摇头,“况且您看,还有六百万的收入。”
“是啊,六百万,多么让人激动不安。”艾格隆笑了笑。
这是个金本位货币时代,1法郎的含金量是0.29克,所以600万法郎就是1.7吨。
只要自己动动手,在一份文件上签个字,未来篡位上台的奥尔良家族,就可以每年偿付自己和1.7吨黄金等值的金钱。
确实是一笔巨额财富,这笔收入无论是放在任何时代,都可以让一个人过上富贵奢华的生活。
可是如果用它来对比一个国家、尤其是像法兰西这样富丽丰饶的国家来说,那就不算什么了。
自己现在毫无任何资本和威望,唯一能够拥有的,无非也就是那个名字和光环罢了,如果自己自居臣下的话,声明放弃王位觊觎权利的话,那么无异于是自己套上枷锁,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所有光环也就没有了。
那时候还有谁会把自己当回事,又有谁还会忠诚自己?
所以那时候就算有这笔钱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这还只是一个承诺而已,奥尔良家族现在还没有上台,一切都是空谈,就算上台了,只要自己失去了影响力,那他们随时可以切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1815年,波旁家族就反悔了,没有把年金送给拿破仑,于是在厄尔巴岛上的拿破仑怒不可遏,最终决定反攻倒算,打回大陆去。
所以……自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身上,他们既然可以背叛波旁,可以背叛共和国,为什么不能背叛自己?
拒绝!
“所以你就打算用每年六百万,来收买法兰西吗?”他带着一点嘲讽反问。
“第一,六百万并不是很小的数目,它足以让任何人生活无忧;第二,我也不是在提议向您收买法兰西,因为事实上您并没有拥有它、一寸都没有。”高登先生冷静地回答了艾格隆的问题,“在我看来,我的提议对您没有任何损害,您只需要放弃您从没有过的东西,放弃一个已经彻底不切实际的妄想,就可以得到切实可靠的未来,享受您应有的人生,也让我们整个民族享受应有的安宁……难道这不是非常好吗?殿下,请您仔细考虑一下。”
艾格隆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和纯白的云彩,半晌无语。
“高登先生,我对您本人并没有意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提议,我相信这也是出于您的热忱,可是……”他轻轻摇了摇头,“如果自由的代价是向别人屈膝求饶;如果奉奥尔良公爵为主上、并且永不踏足法国,才能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如果只有靠着摇尾乞怜、丢弃父辈传承给我的荣誉,才能够享受蝇营狗苟的富贵;那么我宁可我因为贫穷而死在水沟里!我的尊严不能让我同意您的提议,先生,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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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民族的选择
“我的尊严不能让我同意您的提议,先生,很抱歉。”
在温暖的晴空下,艾格隆以平静但却又极度坚定的语气回答。
菲尼克-高登先生怔怔地看着他,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没有妥协余地了——仅仅看着对方的表情和眼神,高登先生就做出了这个判断。
中年人没有想到,面前的少年还如此年轻,就已经拥有如此斩钉截铁的意志力,以及坚信自己正确的自信。
虽然他比他的父亲长相要柔和俊美许多,但是这目光却又不禁让人回想起那个人。
难道这就是法国摆脱不了的宿命吗?总会有这些能迷惑人心的怪物去叫她出生入死!
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哀叹。
“这个可怜的民族啊……她做错了什么,上帝总叫她难逃劫数!”
菲尼克-高登,作为一个从年轻时代之后没有离开过法国政治舞台的人,几乎见证了这三十多年来发生在法兰西的一切大事。
年轻的时候,他受启蒙主义的影响,坚定地支持革命,在革命高潮期间他参加了共和派的活动。
但是随着大革命的血腥杀戮、和国民议会里各派领袖们一次次的自相残杀,他开始对自己之前相信的一切感到怀疑,然后从共和分子,变成了一个君主立宪制的拥护者。
帝国时代他虽然开始在政坛活跃,并且因为能力卓着而受到过皇帝陛下的亲切接见,他也非常敬佩拿破仑皇帝,但是在内心当中他非常反感帝国的穷兵黩武,认为绵延多年的战争应该早点结束。而帝国的毁灭,也正好印证了他的判断。
从那以后,他坚定不移地认为,过去那条王权至上、王公贵族们醉生梦死挥霍无度的老路,法国已经不能再走了;但是他同样认为,激进的革命、以及贪婪扩张、穷兵黩武的帝国,也绝对不能给法国带来未来。
他渴盼能走一条中庸的道路,这条道路虽然没有那么光彩夺目,但是却也能够结束一次次腥风血雨的反攻倒算,给人带来和平与安稳,抚平民族的创伤。
正是为了这个目的,他没有再对复辟的波旁王家效忠,而是选择加入到奥尔良公爵阵营中。
诚然奥尔良家族的污点很多,他们曾经多次出尔反尔,既背叛了王室也背叛了革命,大多数贵族永远也不会忘记上一代公爵在路易十六死刑判决当中投下的赞成票、大多数共和派也不会忘记他们一边见风使舵,一边在民族的危急时刻从法国逃亡——
但是,他认为奥尔良公爵本人,却是一个最适合带领法国走上中庸路线的人选。
他是法兰西王室的分支,是最高等级的贵族之一,但是生活习惯却非常平民化,起居简朴,并不喜欢奢华的排场,待人平易近人,也不喜欢浮夸和炫耀,甚至不曾流连花丛、非常地忠于家庭。他没有王室的傲慢和挥霍,没有革命党人的嗜血疯狂,更没有拿破仑好大喜功,如果他登上法国王位,那么法国将迎来一个无比难得的平静时代。
平静!这就是他认为法兰西所需要的一切。
【在历史上,1830年奥尔良公爵篡位成功之后,有一次在议会发言就直截了当地说“我们走的是中庸路线”。】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投入到奥尔良公爵的麾下,殚精竭虑地位他出谋划策,四处奔走,想尽办法为他扩大威望和影响力、并且谋求欧洲列强的好感与默许,他在这一方面做出了不少成绩——即使他并非一个喜欢居功自傲的人,他有时候也不禁为此沾沾自喜。
这次他被公爵指派,来到奥地利的首都执行任务,任务本身已经圆满完成了,但是在回去之前他突发奇想——如果能够说服波拿巴分子们的首领、被留在美泉宫的拿破仑继承人,让他接受民族和解并且放弃皇位觊觎者的身份,甚至转而说服他支持奥尔良家族,那岂不是更加不虚此行?
如果他办到了,这不仅仅是他为奥尔良公爵立下巨大功勋,也是在为这个民族走向繁荣与和平,立下无可磨灭的功绩。
然而,仅仅三言两语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完全失败了,一败涂地。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得到少年任何响应,精心思索的那些谈判条件,对方甚至不屑于讨价还价,只能沦为可笑的一厢情愿。
还能说什么呢?还能怎么办呢?
他低下了头来。
“我恳请您再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殿下。”他想做最后绝望的努力。“难道继续这种无望的坚持对您有任何好处吗?”
“先生,我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您再让我重复十遍也一样——我不会放弃我应有的权利。”艾格隆想也不想地就回答了他,“也许您说得对,这注定只是一种无望的坚持,甚至是脱离现实的夸夸其谈,但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忘记我生来就是统治这个国家的人,您就冷眼看着我溺死在这个梦境里吧!”
所以,没指望了。菲尼克高登只能叹息。
他懊恼,沮丧,郁闷,甚至痛苦,这些负面情绪在他的脑中盘桓,最后变成了愤怒,一股无力的痛心疾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叫生来就注定统治?难道您忘了您祖上只是一个小岛的岛民?几十年前波拿巴家族甚至算不上法兰西人!难道您父亲不正是趁着革命毁灭了这个国家的时机,发动政变窃取了这个国家?他又有什么资格把法兰西作为私人家产传给您呢?”愤怒和痛心,让他不再如同刚才那样客气,“难道……难道波拿巴家族就不肯放过这个可怜的国家吗?她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这一点您说得也不错,我不否认,但是,请问这仅仅是波拿巴家族的责任吗?您倒是过于高看我们了。”艾格隆没有生气,反而冷笑了起来,“没错,波拿巴家族几十年前都只是一群岛民,只是承蒙路易十五陛下开恩才成为了法兰西人,可是波拿巴家族没有水晶球也没有魔法,它没办法催眠三千万人,让他们把皇位跪着奉献给自己,这一切不是法国人自己选的吗?战争在共和国时代就开始了,断头台也是革命党发扬光大的,哪样能怪得上波拿巴呢?”
他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所以,是法国人自己选择流血,然后把一个最能带领他们流血的人奉为了至尊。如果法国人喜欢流血,那么您又能怪波拿巴家族什么呢?一切是他们自己选的,我们要尊重民族的选择,您才是在自以为是地为一个民族指路,不是吗?先生。”
“您……您……”艾格隆的话,让高登先生一时说不出话来。
“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我现在幽居奥地利,手里没有一兵一卒,也没有几个铜子儿,如果法国人主动抛弃了我,那么我不可能再闹出任何水花,也不可能再给任何人添麻烦,哪怕我说自己是上帝的儿子也只会被当成个笑话,您也没有任何必要去害怕我、或者笼络我。”艾格隆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了下去。
“如您所见,我所能仰仗的只有法国人自己的选择而已,如果法国人民自己要选择波拿巴,想要找回他们曾经梦想的荣光,那您又怎么可能阻挡民族的选择呢?我建议您不要再做无谓的努力来说服我了,静静等待上帝的裁决就好了,说不定上帝已经注定我被法兰西抛弃,以默默无闻的小卒身份死去,那您还可以让奥尔良公爵省下一年六百万的支出,这不是很理想吗?”
好一个冷酷无情的宣言!高登先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寒气。
当年在国民议会里面,他已经见过太多更加无情的话了,但是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少年口中,听到如此对一个民族如此轻蔑、如此毫不负任何责任的宣言。
他的辩才了得,说出的话让人难以反驳,可越是如此,越是能感受到他对法兰西人的满不在乎,就如同拿破仑常做的那样。
的确是继承人,一点也没变过。
对面少年的笑容越是俊美,在此刻他看来越是显得狰狞恐怖。
是时候结束了。
“好的,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殿下。”他再度躬了躬身,结束了两个人的对话,“我非常感谢您能抽出时间接待我,虽然我们两个的意见完全不能一致,但是彼此之间交换意见,恐怕也是一件好事。”
“我也很高兴能够见到您,先生。”艾格隆笑着回答,“能够看到和平常不一样的人,总是让人很开心的。”
两个人再也无言,默默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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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艾格隆走回到原本的位置时,菲尼克-高登已经跟着根茨先生离开了。
他继续带着夏奈尔,重新开始了刚才被中断的散步。
“殿下,那家伙刚刚跟您说什么呢?看您表情好像不太愉快的样子……”夏奈尔鼓起勇气问。
“啊,他请求我放弃帝国皇位,忠诚于法国政府,为此可以付出一大笔钱给我。”艾格隆随口回答。
夏奈尔的表情顿时被惊骇和恐怖所占据,她睁大了眼睛,愕然看着艾格隆。
“殿下,您……您不会答应了吧?”
“不,我没有。”艾格隆摇了摇头,“我告诉他我宁可一辈子受困而死,也不会对叛贼们屈膝。”
“太好了!”夏奈尔松了口气,庆幸地拍了拍胸口,“我就知道,殿下您绝不会放弃的……”
“所以你看,如果法兰西人自己乐意流血,又能够怪我们什么呢?”艾格隆耸了耸肩,然后小声咕哝,“我不顺应,他们反而不乐意呢。”
“殿下,您在说什么?”夏奈尔没听清,于是又问。
“没什么,夏奈尔,谢谢你。”艾格隆笑着又看向了她,“没有你的鼓励,我不会这么快好起来的。”
“这只是我应该做的。”夏奈尔微微红了脸,低垂下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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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请求
在根茨的伴随下,菲尼克-高登先生坐着马车,踏上了回维也纳城的归途。
一路上,他的表情凝重,再也没有了之前过来时的兴奋和期待,而这种情绪上的变幻,当然也没有逃过根茨先生那老练的目光。
“看上去,这是一次非常不成功的拜访?”在疾驰的马车当中,他小声对高登试探。
说实话他真的非常好奇,这位奥尔良公爵的特使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见拿破仑的继承人的,又会去谈论什么话题。
“确实相当不成功。”高登先生惨然一笑,“这不禁让我忧心忡忡。”
“对什么忧心忡忡?”根茨立马追问。
“对我们,也对你们。”高登先生闷声回答。“我已经可以确信,莱希施泰特公爵并没有放弃自己曾经失去的一切,他仍旧坚定地认为自己有资格主宰法国。”
虽然有意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是根茨先生的眉毛仍旧微微跳动了一下。
“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个秘密,殿下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有一些宏伟的梦想也非常正常。”他并没有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而是含混地回答。“一个人在少年时期总会有些妄想的……”
“如果他的雄心注定只是妄想的话,那么对我们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但是……我害怕因为各国的私心和互相嫉恨,结果最后让一切都变得难以收拾。”菲尼克-高登摇了摇头,“别忘了,直到1813年,欧洲各国才算是真正联合起来向拿破仑进军,最终才制服这个可怕的伟人……”
根茨先生骤然沉默了。
“我知道你们奥地利是怎么想的,你们想把这张牌捏在手里,用他来吓唬所有人,尤其是我们法国人,借机来牟取让步。可是这种精巧的外交手段,到头来最终可能会给所有人包括你们自己带来无穷的祸患。”高登先生微微摇了摇头,显得意兴阑珊。
“也许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但是我们注定都活不过这个年轻人的,等我们这一代人都死了,拿破仑时代的亲历者都已经凋零,那时候已经没人记得血流成河的残酷,孩子们只记得荣耀和光辉,他们厌倦了和平,把妥协当成投降,把忍耐当成苟且,那时候他又有大把的机会,来施展那些蛊惑人心的狂想了!”
眼看他有些激动,根茨先生勉强地笑了起来。“真没想到您居然对波拿巴家族这么反感。”
“不,我一点也不反感,即使到今天,我还是对皇帝钦佩不已。他用自己绝顶的天才把整个民族带上辉煌,然后又用自己无限制的狂想亲手毁了它,我没有资格评价他,只能仰望。”高登先生苦笑着回答,“只是我们这个可怜的国家,已经再也承受不起又一个拿破仑的狂想。”
“在你看来这个少年人真的有这个能耐吗?”根茨先生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成为一个新的拿破仑并不是靠血统就做得到的。”
“至少在精神上,他有这个能耐,年纪轻轻就能把我辩驳到无话可说的人并不多。”高登先生苦笑了起来,“在军事上他有没有这个能耐我不知道,如果没有的话,那岂不是更可怕吗?在拿破仑治下巴黎被外国人占领了两次,我不想再看到第三次了……”
看到高登对莱希施泰特公爵如此忌惮,根茨微微眯上了眼睛,似乎若有所思。
“你们奥地利人,尤其是梅特涅先生,喜欢玩弄阴谋诡计,但是我恳请你们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玩火,不然小心被火烧到自己身上。”高登先生又强调了一遍,“确保他不要再登上皇位,符合我们所有人的利益。”
“这一点……我倒是可以跟您透个底。”犹豫了片刻之后,根茨先生最终还是决定跟对方据实以告,“首相阁下不打算让他继承任何一寸土地,也不打算解除对他的管控——哪怕未来我和梅特涅都已经不在人世,我们的后继者也绝对不会改变主意。”
听到了根茨的保证之后,菲尼克-高登的表情总算轻松了不少,长出了一口气。
“你们终究还是有些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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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茨和高登的密谈,艾格隆当然无从得知,在访客离开之后,他又恢复了惯常的生活轨迹。
对他的课程教育还在继续,但是因为之前受伤的缘故,他没必要承担体力上的课程,而是以语言、数学和历史哲学之类的课程为主。
这种一成不变、枯燥无味的生活当中,倒也并不缺乏亮色。
苏菲公主时常会过来找他,带他散心,想尽办法来让他开心起来——这大概也是因为坠马事件后的补偿心理吧。
今天阴云密布,气温凉爽舒适,她带着艾格隆来到了花园当中,一起绘画写生。
公主殿下今天穿着宝蓝色的长裙,在这个年代还没有能染出这种特殊蓝色的合成染料,只能用来自阿富汗的青金石捣碎之后制作而成的,这些昂贵的青金石甚至比同等质量的黄金还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它的衬托下,公主殿下更加显得光彩照人。
而此时她正坐在大理石长椅上,手中拿着画笔,微微皱眉,凝神静气地注视着远方的景象,面前则放着一个支架,支架上铺陈着画布。
公主接受的教育当然包括绘画,而她也下了相当的苦功,技法算得上出众,只是她从不喜欢让自己的画作流散在外,每次画完之后基本都会销毁掉,极小部分非常满意的,也只会被收藏起来,偶尔拿出来自己欣赏一下。
眼下,她心无旁骛地挥动着画笔,旁边是她椭圆形的木制调色盘,以及一个静静站着的少年。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把画笔搁在了支架上,而画布上已经出现了一幅画的大致轮廓——树丛当中隐藏着的几座雕像。
“艾格隆,真抱歉让你等待了这么久,一定很无聊吧?”她有些歉意地向少年笑了笑。
“其实我感觉还挺不错。”艾格隆回答,“就在这里看着您画画,总比看着一群老头的脸要强得多。”
“你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苏菲公主忍不住笑了出来。
“十足的夸奖,我可以跟您保证。”艾格隆诚意十足地回答。
“那好,我就收下了吧。”苏菲公主笑着点了点头,“看到你最近恢复得这么顺利,我也感到很开心呢。”
虽然现在天气阴郁,但是公主殿下显然心情相当不错,谈笑当中充满了让人愉快的气氛,连带得艾格隆也不禁心情好了不少。
两个人谈笑当中,苏菲公主突然转开了话题。
“艾格隆,我听到有传言说,皇帝陛下想要给你找一个结婚对象。”
说到这里之后,她促狭地眯起了眼睛,“你有没有感觉非常期待啊?”
艾格隆稍微呆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并没有什么期待感,对我来说,现在恐怕还没有到结婚的年纪,我还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暂时没有兴趣考虑这种事。”
虽然很意外,但是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用意——奥地利皇室大概是打算长久地把自己拴在这里了,而且如果万一有了继承人,那自己到时候岂不是可有可无?
所以他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
“又不是现在就让你结婚,只是在物色人选而已啊……”苏菲公主笑着摇了摇头,“我想等一切都处理合适,大概也要一两年吧,那时候你刚好成年,其实也挺不错的嘛……”
还没有等他回话,苏菲公主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吗?不知道哪个公主能够有这样的幸运,能够常伴在你的身旁——我仔细替你考虑了一下,如果你能娶到一位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的话,也许对你的处境会有很大的改善,特别是如果你的岳父在这个家族里很有发言权的话……应该能够让你自由很多。”
“什么破烂岳父,我才不需要呢!拿破仑说过自己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跟哈布斯堡的公主结婚,那位上了断头台的倒霉国王,也是被哈布斯堡的公主害惨了……”艾格隆撇了撇嘴,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比起什么哈布斯堡,我倒是乐意在您的身旁,越久越好。”
“我是在跟你正经商量呢!”苏菲公主微微脸红了一下,然后怒而呵斥,“别老是用这种话来当成挡箭牌,你以为这种话我从小到大没听够吗?”
“这是我的真心话。”艾格隆仍旧毫不退缩地看着对方。“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感觉当然不一样吧?”
在少年的逼视下,苏菲公主莫名有些心跳加速起来。
“别说这种混账话,我已经结婚了……”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她连忙回答,“你不应该这样说话的。”
“所以我就更不能结婚了不是吗?”艾格隆又往她的身边凑近了一步,“我不需要一个给我添乱的人,有一个王子身处其间已经够让人倒胃口的了!”
“住口!”苏菲公主厉声呵斥,终于让少年停住了口。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她别开了视线。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可以当做都没听见……以后也别再说了好吗?”
艾格隆没有回答,只是悻悻然地转开了视线,看着远方。
眼见他闷不做声,苏菲公主突然有些后悔起来,生怕自己的严厉态度让他伤心失落。
“艾格隆,不要生气了……我只是……只是……”她连连开口,但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开心一点……所以我们别争吵了好吗?刚才是我有点过分了,你别放在心上,我们换个话题吧。”
感情总是从那些最微妙的细节当中流露出来的,这一个小小的退让,却似乎又蕴含着太多的含义。
呵斥和哀求,到底哪个才是真意呢?
“那么,为我画一幅您的肖像画好吗?”艾格隆重新转过头来,忧郁地看着苏菲公主。“我想永久地珍藏起来。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要求,您能答应吗?”
“好,当然可以了。”苏菲公主立刻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拿起了画笔。“那你也笑一下,别愁眉苦脸的。”
艾格隆展露出了被严格训练后的优雅笑容,端详着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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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兴趣与惭愧
看着艾格隆柔美的笑容,苏菲公主悬起来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刚才厉声呵斥的话一说出口她心里就觉得后悔了,生怕伤了少年人的心,还好最终还是挽回过来了——虽然少年人提出了一个条件,但是只要大家都开心起来,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要求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另外,她在内心深处也没有真的生气,少年人所展现出来的炽烈情感,既让她害怕,又有一点兴奋,更有一点点的心跳耳热。
毕竟被一个如此俊美又可爱的孩子如此仰慕,又有谁会不高兴呢?
艾格隆只是从小太缺乏朋友,所以渴望亲情,然后误以为对我的仰慕就是爱恋罢了……只要以后他有了妻子和自己的家庭,以后再回想起这时候的言行,恐怕自己也会羞惭的吧。
归根结底,是奥地利人太亏待他了,苏菲心想。
一想到这里以后,苏菲又不禁爱怜地瞟了少年人一眼,两个人之间小小的争执也随之烟消云散。
接着,她不动声色地重新摆弄起调色板,用颜料混合出颜色。艾格隆想要一副自己的肖像画,所以这就是双重的考验了——既考验自己的画技,也考验自己的容貌,在这个问题上,她的自尊心可不容许自己有任何闪失。
“艾格隆,你想要我画什么形象呢?”她顺口问艾格隆。“如果没要求的话,我可就自由发挥了哦。”
“您什么时候都很美,但此刻我觉得是最好的。”艾格隆小声回答。
……
“好吧,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沉默了片刻之后,苏菲公主轻轻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到了喷泉旁边,在涓流流淌的轻响当中,静静地看着水池中的倒影,接着苏菲公主重新支起了画架,开始作画。
艾格隆这次也一样静静地站在公主殿下的旁边,看着她一笔一笔地作画,渐渐地画布出现了模糊的轮廓,然后随着画笔的不断移动,颜色的越来越鲜明,画里面的场景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一个站在喷泉旁边、穿着宝蓝色长裙的青年女子形象,就展现在了画作当中。
苏菲公主放下了画笔,然后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画作,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艾格隆,画好了,你觉得怎么样?”接着,她转过头来看着艾格隆,满怀期待地问。
这个问题,永远只有一个答案。
“真的很好看。”艾格隆仔细端详了一下,弯下了腰,满怀感激地看着苏菲公主,“我一定会好好珍藏起来的,殿下……真的很美,无论是画作还是人。”
平心而论,真的很好看。
“你现在可真不像个孩子了!”苏菲公主斜睨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嗔怒的样子,“到底是谁教会你这些的?”
“我们相处这么久了,难道您还不了解我吗?我不会违心地去为了讨好别人而说假话。”艾格隆笑着回答。“所以如果我说好,那么您就放心吧,是真的非常好,”
“好,那我这次就姑且相信了吧……”苏菲公主轻轻点了点头。
两个人之间再度无言,一起端详着刚刚完成的画作。他们静静地听着风声和流水声,仿佛偌大的宫廷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一样。
“殿下,我最近有了一个新爱好。”沉默了许久之后,艾格隆突然说。
“什么爱好呢?”苏菲公主好奇地问。
“我迷上了看戏剧的剧本,比如莎士比亚和莫里哀的那些……前几天我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艾格隆看着公主殿下,然后悠然回答,“我觉得我也能试试写写剧本,我现在的脑子里就有了一些场景的构思,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是吗?”苏菲公主顿时就来了兴趣,“那你赶紧努力吧,我真想看看呢!”
“现在我的技巧和文笔都不成熟,而且那些零碎的想法也没有任何连贯性可言,我可不敢献丑,惹您的笑话。”艾格隆满面羞惭地低下了头来,“但是我真的想要往这方面努力,所以……我想请您有机会的话,带我去维也纳城里看看剧院,这样我应该能够学到一点重要的东西。”
“什么?”如同艾格隆所预料的那样,苏菲公主听到这个要求十分惊讶。“你想去逛剧院?”
“准确地说,是在您的陪伴之下去。”艾格隆略微羞惭地低下了头,“如果这个要求让您感觉为难,那……那您就当我没有说过吧,我只是一个突发奇想而已。”
苏菲公主沉默了。
按理说来,艾格隆提出的请求有点难办,可是他清澈而又渴盼的眼神让她又感觉难以拒绝,更何况两个人刚刚还发生了争执,她实在不想又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而且……和艾格隆一起逛逛剧院,应该也有点乐趣?
“如果这就是你的爱好的话……我会支持你的。”过了片刻之后,她轻轻点了点头,“我跟王子和皇帝陛下说一下,你受了伤,老是闷在宫里确实也太没有意思了。”
“可是……如果他们不答应的话……”艾格隆又有点犹豫踌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如果他们不答应,我就想办法让他们答应为止,这个事情我来解决就行了。”公主殿下想也不想地回答,“我们之前吃饭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你热爱纸笔胜过热爱刀枪是一件好事,而皇帝陛下也深以为然,既然这样的话,你往这方面发展兴趣也是一件好事……我想陛下应该也没有理由不答应。”
“太好了!”艾格隆惊喜地抬起头来,“那就拜托您了。”
“别高兴那么早,我也是有条件的。”苏菲公主摇了摇头,“第一,你和我身份特殊,我们绝对不能以本来的身份前往剧院,只能低调行事;第二,你来去都在包厢里呆着就行了,不要跟外界多来往,有什么事情让我和跟过去的卫兵来处理就行……艾格隆,抱歉,我也不想这样限制你,但如果没有这些条件的话,我恐怕很难让老头答应。”
正合我意。
“没关系的,无论结果如何,我绝对不会对您有怨言,您对我的帮助已经够多了……我真的非常非常感激您。”艾格隆连忙表露心迹,“殿下……我真的无法用语言表述出对您的感激,如果我能够做什么让您开心的事情,请尽管吩咐吧!”
“我对你别无所求,只要以后你别再给我闹脾气,乖乖听话就好了……”苏菲公主俏皮地眨了眨左眼,“艾格隆,做得到吗?”
“如您所愿。”艾格隆停止了腰杆。
他说得非常诚恳,但是在同时,心里却也有一点点的歉疚。
他所谓的“对写剧本产生了兴趣”当然只是一个托词而已,最终的目的是借助苏菲公主,获得一个可以定期出宫前往维也纳城的机会——虽然这个机会目前还没有任何用处,而且到时候他肯定还会受到严格的监视,但是至少能够让他进一步产生和外界的接触。
只要能够有接触,就必定能够制造出机会来,在此之前,他无需心急,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反正他还有的是时间。
然而,这么做同样也意味着他利用了苏菲公主对自己的疼爱和迁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种疼爱和迁就,目前为止他也只在她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
他很不喜欢看到自己这么做,然而尽管他不想,但是他必须这么做。这是他整个计划的重要一步,如果不能建立起对外界的联系,那么所谓的逃脱计划注定只能是一个白日幻梦而已。
而这关键的一步,却又被公主殿下轻而易举地答应了下来——她纯粹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而答应的。
对不起……殿下。
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补偿你的,尽我所能。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好了,我们回去吧,帮我搬走它。”许久之后,苏菲公主提议。
油画的干燥速度很慢,今天艾格隆是不可能把它收藏起来了,所以他帮公主把画架收了起来,然后带着画架上的画一起走回到宫室当中。
一路上,苏菲发现,艾格隆沉默不语,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
“艾格隆,你在想什么呢?”于是她问。
“其实我在想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艾格隆笑了笑,掩饰住了自己心中的不安和惭愧。
“什么问题啊?”
“如果微服过去的话,那么我们肯定不能以现在的名号吧?”艾格隆微笑着看着对方,“所以我们假扮成姐弟怎么样?我是弟弟弗朗茨,你是姐姐索菲娅。我们两个出去说是姐弟,肯定没人会不相信吧?”
苏菲公主顿时停了下来,她微微有些脸红,不过应该是兴奋而不是羞涩。似乎她也被挑起了兴致。
“听上去好像挺有意思的样子。”片刻后她点了点头,“那么……我们应该叫什么姓氏呢?”
“您有什么好建议吗?”艾格隆反问。
“嗯……”公主殿下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然后似乎有了主意,“你觉得梅明根(Memmingen)怎么样?这是我们巴伐利亚的一个小城市,我小时候去那里玩过,风光非常不错,给我留下了很不错的回忆。”
“那就这个吧!”艾格隆兴冲冲地点了点头,“我们肯定也能留下更美好的回忆!”
就在这一刻,他决定了,以后在不方便用真名的时候,就一直用弗朗茨-梅明根作为自己的假名。
有些东西是值得纪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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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流言蜚语
“我们肯定也能留下更美好的回忆!”
看到艾格隆如此兴奋的样子,苏菲公主也忍不住莞尔。
“这样你开心了吧?这时候又像个孩子了……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到那里以后就是索菲娅-梅明根和弗朗茨-梅明根姐弟,你可给我记好了,免得弄出差错来让我为难!”
“嗯,我记住了。”艾格隆兴奋地弯了弯腰,“到那时候,您就是我的亲姐姐,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除了您我谁也不认!”
“又开始不正经了!”苏菲公主瞪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你到底跟谁学得这么油嘴滑舌,难道这是法兰西人的民族天赋吗?”
“即使有这个民族天赋,我也只会对那些爱我的人说。”艾格隆郑重的地回答。“殿下,我愿意做讨您欢心的事情,是因为您一直都如此亲切地对待我,我是发自内心这样说的,我只恨自己说得还不够动听,让您没有开心起来。”
“唉,真拿你没办法。”眼看无法说赢少年人,苏菲公主也只能耸了耸肩,放弃了矫正他的想法。
不过,她骂归骂,但又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听这种这种甜言蜜语呢?尤其是自己本来就深有好感的人说出来。
就这样,两个人一边谈笑聊天,一边回到了艾格隆的居所,他准备把画架搬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
刚打开门,女仆夏奈尔就连忙跑到了门口。
“殿下!”
一看到他正在搬东西,夏奈尔连忙迎了过来,伸手想要去接过画架和画板。
“没关系的,让我自己来吧。”艾格隆摇了摇头,“油画现在还没有干燥,要是不小心弄坏了就可惜了。”
“明白了。”夏奈尔服从命令,收回了手,但是总有些担心,不停地注视着艾格隆。
“夏奈尔,我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了,这么一点体力活动根本不碍事的。”艾格隆笑着说,“你还是帮我收拾一下地方吧,我要把画板挂上去。”
“好的!”夏奈尔点了点头,然后麻利地在墙角边清理了一下,把已经悬挂的油画和装饰品拿下来,然后帮助艾格隆将画架和画板放置到了那里。
苏菲公主一直在旁观着,直到他们收拾好了以后,她对着夏奈尔开口了。
“夏奈尔,看上去你照顾殿下很周到啊。”
夏奈尔停了下来,恭敬地看着公主殿下回答,“因为您的命令,我必须尽心照顾殿下。”
“仅仅是因为我的命令而已吗?”公主微微笑了一下,“我看你好像挺开心的样子,比在我身边的时候还要开心不少呢。”
“……”夏奈尔停顿了片刻,有些惊讶和慌乱,一下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不要惊慌,我只是在夸奖你而已,殿下能够恢复得这么快,你确实是有功劳的,我以后也会奖励你——谢谢你尽到了女仆的职责。”公主殿下继续微笑地看着她,“去给我和殿下拿一点饮料过来吧,我们刚刚在外面站了很久了,都有些口渴。”
“是。”夏奈尔如蒙大赦,连忙退出了房间。
在夏奈尔短暂离开之后,苏菲公主转过视线来看着艾格隆,眼神里有些戏谑。
“殿下,您刚刚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呢?”艾格隆当然明白对方刚才是故意叫开夏奈尔的,所以有些不解。
“她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苏菲公主回答。
一瞬间,惊骇让艾格隆几乎失态,就连呼吸都差点停顿下来了。
苏菲公主刚刚发现了什么端倪了?自己的计划还没有真正开始就出现什么纰漏了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勉强自己维持着镇定,然后问。
“你难道没察觉到她看着你的眼神吗?”苏菲公主反问,“那眼神不是一个普通下人对主人应有的感情,仅仅凭借直觉我就能够察觉得到,她对你抱有异常强烈的感情——所以,艾格隆,真有你的,这才短短十几天你就能够做到这一点了……”
公主殿下的语气有些奇怪,而艾格隆却一时难以去感受这些,他反而在担心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公主殿下到底察觉到了多少东西?
“真的是这样吗?”他讪笑了起来,似乎有些不太相信,“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虽说是女仆,但毕竟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儿,大概还在做王子的梦吧。”苏菲公主笑着回答,“这种事其实外面挺常见的,女仆想要和主人家的少爷发生点什么,然后借此来翻身做主,最差最差也能够得到一大笔的金钱作为恩赏和封口费……你是见识太少所以才觉得很奇怪而已……”
啊……虚惊一场。艾格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公主殿下虽然察觉到了夏奈尔的态度有点奇怪,但是她并没有往危险的地方去想,反而向着世界上最普遍的那种情况去想了。
这样就好……
虽然心里如释重负,但是他表面上却没有展露出来,反而显得有些迷惑和为难。
“那我应该怎么处理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说,你看着长大了,其实不过还是个小孩子嘛……”公主殿下不耐烦地抬起手来,捏了捏他的耳朵,“她最近对你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吗?有没有勾引过你?”
“没有……我没有感觉到。”艾格隆连忙摇了摇头。“她挺守规矩的。”
“那就好,算她还有点自知。”苏菲公主点了点头。“看她照顾你这么得力,那最近先这样吧。如果她对你做出了什么越矩的举动,你就告诉我,我会让她受到应有的教育的。”
“什么教育……?”艾格隆忍不住反问。
“这个,就不需要你来过问啦~”公主笑了笑,“她是我从巴伐利亚带过来的女仆之一,巴伐利亚没人会记得她,奥地利更加也没人会关心她的存在,我想要她怎么样都可以啊。”
在提到夏奈尔的时候,公主殿下的语气平淡而又略带着点轻视,犹如是在讨论另外一种生物一样。
虽然待他非常和气,几乎有求必应,但是公主终究是公主,她不可能思想先进到把人人都看做平等的人。在她眼里,夏奈尔终究只是她从巴伐利亚王国带到奥地利帝国的嫁妆的一部分罢了,她可以随意处置。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顿时有些恻然。
“喂,你把我想象成什么啦?血腥女王吗?”看到他复杂的表情,苏菲公主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她要是真的敢乱来,我不会让人把她沉到多瑙河底的,顶多申斥一番然后解雇,让她自生自灭去罢了……”
她的话简短而又平淡,但是艾格隆听来却灵光一闪,他记住了这句话。
就在他们谈到这里的时候,夏奈尔重新进来了,手里拿着托盘,托盘上还放着两杯咖啡。
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到了桌上,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聊天,一边还喝着咖啡,惬意地度过了下午后又一段时光,直到临近傍晚,苏菲公主才起身离开。
在她离开之后,夏奈尔弯下腰准备收拾桌上的东西,而艾格隆却叫住了她。
“夏奈尔,刚刚公主殿下对你起了疑心。”
夏奈尔吓了一跳,但并不显得意外。
“看来真是如此……难怪刚才她对我是那个态度。”
“不过,她起疑心的地方不是在我们计划的方面,而是……”艾格隆说起来自己都有些尴尬,“她怀疑你想要勾引我,谋取利益。”
“啊!啊?”夏奈尔顿时惊呼失声,片刻之后又面红耳赤,“殿下……公主她……她……”
“现在暂时已经没事了,不过你以后也要注意下,公主殿下起疑的话,说不定以后别人也会起疑心。”艾格隆打断了她的话,“我问你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老实回答我——她知不知道你的身世?”
“不知道。”夏奈尔摇了摇头,“为了防止我们被欺负被歧视,欧仁殿下收养我们的时候都会帮忙隐匿掉我们的身份的,后来派去当公主殿下女仆的时候,更加没人关心我祖上是哪儿人了……”
“那就好……”艾格隆松了一口气,然后转开了话题。“你好像很害怕她?”
“倒不如说只有您不用害怕她罢了……”夏奈尔苦笑着回答,“她只是对您这么和气,对我们可不一样……一直都很严格呢。”
“啊?”艾格隆大感惊讶,他可没有意识到在旁人看来公主殿下居然是这种形象。
“您别误会,我不是说她的坏话,她只是待人严格,并不会特意欺负人,而且对我们的赏赐也相当丰厚。”夏奈尔小声说,“再说了,像我这种人,平常也没有什么机会去触怒殿下吧……”
说到这里,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了下去,“不光是对我们这些跟着她过来的人,对宫里的其他人,她也一样毫不客气的,虽然才来了两年多,但是宫里的那些女官们在她面前都已经噤若寒蝉了,就连她的丈夫也被整治得服服帖帖,谁也不敢多说话,宫里几乎没人胆敢违逆她的意思,偶尔有这么做的人,也立刻就会遭到严厉惩罚。所以,那些暗地里怀恨在心的人就传言说……”
“传言说什么?”艾格隆问。
“说她对您另眼看待,是因为喜欢美少年,就跟那个什么《唐璜》里的贵妇人一样。”夏奈尔尴尬地脸红了起来,“我没看过那个东西所以不知道,但是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吧……”
这个年头,虽然英国大诗人拜伦已经于1824年死去,但是他的长诗《唐璜》在大陆上早就已经流行了起来,书中开幕的时候,年仅16岁的主人公唐璜和贵妇人唐娜-茱莉亚私通,使得当地的上流社会哗然。唐璜的母亲为了儿子的安全,只得把他送到欧洲去旅行,唐璜的故事也就此开始。
用这个典故,不用说也能明白到底是什么用意了。
可是,在宫廷里,类似的流言蜚语永远也是少不了的,想拦也拦不住吧。
“那你……你怎么看呢?”艾格隆压制住了心中的不愉快,然后再问。
“这种流言蜚语,我们当然不会当真了。”夏奈尔先是摇了摇头,但很快又低下了头来,“不过……看到公主殿下和您平常的来往,说实话,我也有点相信你们感情非同一般……”
噗哈哈哈
艾格隆忍不住失笑。
是啊,旁人又不都是瞎子,两个人平常态度这么亲密,公主殿下还用极其反差的态度对待自己,要是没有一点流言蜚语那才奇怪了。
“那……公主殿下知道吗?”
“这个谁也不敢问,不过我想……她应该知道的吧,宫里什么风吹草动她都知道。”夏奈尔想了想,然后回答。
所以……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在意,依旧满不在乎地同我来往,亲切地照顾着我,也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表露出任何负面情绪。
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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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开导与决定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
艾格隆看似平淡的反应,在夏奈尔眼里却大为不同。
虽然和自己效忠的君主相处的时间还很短暂,但是身为女仆她从小也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因而已经对陛下稍稍有点了解了。
也许是因为长期压抑的缘故,他待人有些冷漠,言辞也非常刻薄,甚至有时候有点残酷,但是他从来不乱发脾气,更没有贵人们时常拿下人发泄的毛病,即使心里生气也是喜怒不形于色,对自己和其他人都非常礼貌。
但是现在,他应该非常生气——因为陛下心里,真的很在乎和苏菲殿下的感情啊。
也对,偌大的宫廷当中一直只有公主殿下对他照顾有加,他要是不感恩才是奇怪吧。
现在她想要安慰,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为好,同时艾格隆之前曾经严令禁止过她干涉自己的事情,因而她现在就算心里着急也不敢再说话,只能默默地站在少年的旁边,用这种方式来安慰他。
“夏奈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良久之后,艾格隆突然问,“你以一个女孩子的立场来回答我,可以吗?”
“请您尽管问吧。”夏奈尔立马点了点头。
“我承认,我接近公主殿下,带有一些功利的目的,她是我逃脱计划最重要的依靠,也是我为了逃离所不得不付出的代价。”艾格隆略有些颓丧地垂下了视线,“但是,在功利的同时,我也非常喜欢她,我讨厌自己这么做,并且对她怀有一种歉疚。刚刚从你口中得知这些情况之后,我的歉疚更加深了……是的,一个人要是被别人如此好意对待却一点感触都没有,那岂不是全无心肝了吗?”
夏奈尔没有答话,等着艾格隆说完,在寂静的房间里面艾格隆犹如是一个人自说自话。
“但是就算歉疚,计划还是要继续,而且必须继续。但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我真的逃脱了,她一定会受到责难,在这种情况下,她会不会非常恨我?”
“应该会有点恨您吧。”想了想之后,夏奈尔小声回答。
“果然如此吧……我真可笑,还去抱着侥幸心理。”艾格隆苦笑了起来,“被人欺骗,是个人都会怒不可遏吧?好吧,我会接受这个代价的……”
“不,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奈尔摇了摇头。
“什么?”
“我在殿下身边侍奉了几年,对殿下还是有些了解的。我觉得到时候与其说恨您欺骗了她,倒不如说,她会恨您从她的身边逃走了……”夏奈尔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殿下对您那么喜爱,一定会很舍不得您离开的。毕竟离开之后,再见就不知道是哪一天了,一想到这里肯定会恨意难平吧……”
夏奈尔的话,让艾格隆似乎有些懵懂。
但是好像又挺有说服力的。
“那你觉得,我值得她这么对待吗?”艾格隆再问。
“当然值得了!”夏奈尔想也不想地回答。“首先您风度翩翩,而且长相也可爱,不然说什么都没用啦。除此之外,您之所以被人喜爱,不仅仅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您不甘于平庸……您有那种有朝一日一定要建立一番事业的抱负,这种志气和傲气,当然会得到殿下的青睐了,人人都想要仰慕英雄不是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脸微微红了。
“殿下讨厌平庸之辈,哪怕一个人再怎么尊贵的身份,如果才智平庸而且胸无大志的话,又怎么可能被看得上呢?您看,王子殿下她就一点也瞧不上,她连皇帝陛下都有点不放在眼里呢!女人有时候挺矛盾的,又希望心上人一直呆在身边,但如果一直缩在身边她又会有点瞧不起。”
艾格隆惊讶地看了看夏奈尔,他没有想到,夏奈尔居然能够说出这么富有见解的话来。
而且似乎还言之有理。
他仔细思索夏奈尔的话,最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说得对,我不仅仅是一个人……我还背负着太多人的期待,我的名字、我的处境绝不容许我平平庸庸地作为一个可悲的宠物,在这个地方老死,殿下对我的期待也绝对不止于这么一点。”他看着窗外的月光,然后略带激动地说,“毫无疑问如果我跑了,她会恨我,但是这股恨意至少我以后有机会补偿,而且我一定会去补偿;但如果我只是呆在这里,辜负所有人的期待,那么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可笑的小爬虫罢了,又有什么理由被人喜爱呢?”
他抬起手来,指着房间那些奢华的家具和装饰,“雏鹰必须长大,然后展翅高飞,如果只是被圈养在这个鬼地方,哪怕身边金碧辉煌又有什么意义呢?”
“殿下,您说得太对了!”夏奈尔重重地点了点头,“公主殿下就算一时会气恼,但是最终也会为您而感到开心的吧。”
“是这样。”艾格隆快步在房间里踱步,他眼神闪动,志气高昂。“对,就是这样。”
夏奈尔的开导,让他刚才心里的一点愧疚和迷茫消失不见了,他又精神百倍地投入到了自己的计划当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知道,夏奈尔这番话有她的立场因素。
因为生怕自己会放弃,所以她会故意捡最能够鼓动自己的话来说,但是这没关系,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目的,她说的话对自己来说有启发有道理就够了。
“夏奈尔,接下来我会找机会和公主殿下一起定期去维也纳,到剧院去看戏,而我会想办法带你去。我肯定会被人监视哪儿也去不了,而你就轻松很多了,到时候你就负责帮我沟通外界消息。”他停下了脚步,解释了情况。“但是你一定也要注意小心谨慎,轻易不要和人沟通聊天……”
“好的,我明白。”夏奈尔马上点头遵命,然后反问,“那……会有什么人和我接头吗?”
“这个我们只能听天由命,如果没有的话,那我们只能一直等待。”艾格隆摇了摇头。
“是这样吗……”夏奈尔略微有点失望。
很明显,夏奈尔并不知道其他波拿巴家族支持者的位置,也没有联系方式,甚至没办法去主动寻找,这确实是巨大的缺憾。在有波拿巴支持者主动接触过来之前,他们只能静静等待。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等待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多等待一些时间。
“别灰心,夏奈尔,除了完全被动等待之外,我还有别的办法。”艾格隆突然说。
“殿下?”夏奈尔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跟公主说我想要写剧本,试着当个剧作家,虽然这只是一个让她答应我要求的借口,但是我并不是纯粹开玩笑的,我准备认真去写一些剧本,然后花钱让剧院去演出。”艾格隆回过头来看着夏奈尔。“而你就负责和演员们接触。”
“您……您是想要用这种爱好来打发时间吗?”夏奈尔有些惊讶地问。
“不,当然不是了。”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我要在剧本当中掺杂一些改头换面的波拿巴家族的密事,只有家族内部知道的东西,在维也纳这种都市,信息传播速度非常快,而且剧院也不缺观众,随着一场场演出,最终会有人找到源头的那家剧院……然后我们就有希望了。”
“是这样吗?!”夏奈尔先是惊讶,然后狂喜。“太好了……”
接着她又有些狐疑,“不过,殿下,您来奥地利的时候不是才四岁吗?您怎么会知道什么家族秘闻呢?”
这个问题击中了要害,差点让艾格隆维持不住表情。
总不能告诉她,这是自己在后世的各种传记和历史学家作品里面看到的吧?
“我是从身边保留下来的父亲的一些书信和手稿里面看到的。”片刻之后,他随口回答。
这个回答有点牵强,但是夏奈尔却很快相信了。
一方面她必须相信,另一方面她亲眼看到过艾格隆从书桌里拿出了那么贵重的皇室怀表送给了自己——如果连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能偷偷保存下来,那么留下一些书信和手稿也非常简单吧?
“可是这样的话,到底什么时候会成功呢?万一一直被忽视、被错过了怎么办?”夏奈尔又有些担心地问。
“那就要看我的支持者的脑瓜、以及运气了,有时候我们做完自己所能做的一切之后,就只能听天由命,等待上帝赐予一次好运气。”艾格隆耸了耸肩,“夏奈尔,虽然这么说没有什么根据,但是我坚信我会被上帝眷顾的,如果没有一点点运气的话,我就不可能成为我了。而且我一定要成功,除了成功之外我什么都不是!”
夏奈尔以崇敬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背对着窗户,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月光如同为他洒上了一层光辉,这一刻他的话好像让人无法质疑。
对,这才是我需要去效忠的人,这才是值得我去赴汤蹈火的人呐!
“陛下,您说得对,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她深深弯腰,行了个礼。
艾格隆看了看女仆,然后又回头看了看深邃冷漠的夜空。
是啊,计划已经开始了,那就没有任何理由去犹豫、去后悔。骰子已经掷下,接下来就让上帝来裁决谁对谁错吧。
我一定要赢。只有赢了,之后才能弥补自己失去的一切;只有赢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才是合理合情;只有赢了,才有机会不去辜负别人寄予的期待。
所以,那就去赢吧。少年捏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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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母亲
这一晚,艾格隆睡得极其香甜。
和夏奈尔的对话,让他得到了精神上的鼓励,原本心头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因而早上起来以后,他感觉自己精力充沛。
在夏奈尔的侍奉下,他吃完了早点,而这时候,他的监护人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躬身行礼。
“殿下,看到您如此精神焕发,我感到由衷的高兴。”
“谢谢您的关心。”艾格隆礼貌地点了点头。
“考虑到您的身体康复状况非常理想,那么我认为,您原本已经被中断的课业应该能够继续了,不知道您意下如何呢?”伯爵再问。
“嗯,就这样吧。”艾格隆点了点头,同意了对方的看法。
最近因为他处于休养阶段,所以所有跟体力有关的教育都已经被暂停了,而经过伯爵的评估,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所以这些课业应该重新启动。
“那好,我现在就通知上尉。”伯爵欣慰地笑了笑,“当然,我会让他注意分寸的,您的身体不能有闪失。”
很快,艾格隆按照以往的习惯,来到了美泉宫的制高点凯旋门的旁边,而这时候他的剑术和军事教师福雷斯蒂上尉,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一看到艾格隆,上尉以军人的礼节,将右手放到了胸口,“很高兴又可以在这里见到您,殿下。”
“很高兴见到您,上尉。”艾格隆也颔首向对方致敬,“这段时间真的把我给憋闷坏了,一想到又可以和您学习剑术,我就忍不住感到兴奋。”
在艾格隆的恭维下,上尉严肃刻板的脸上也忍不住漏出了一丝笑容。
“能拥有您这样勤奋的学生,也是我的荣幸。”
上尉这话倒也不纯粹是恭维,因为他之前见到的贵介子弟大多数因为养尊处优而吃不得苦头,同时因为地位的优越,所以经常不服管教,自己也拿他们没办法;可是这位伟人的儿子却不一样,他从不在自己面前端架子,而且在自己教授剑术的时候任劳任怨,吃苦头的几乎从不抱怨,实在是相当难得。
只可惜……他的命运实在不好,上尉在心里忍不住发出了叹息。
抛开了私心杂念,上尉又拿出了训练用的长剑递给了艾格隆,然后一般和他实战演练,一边耐心跟他解说步伐和发力的技巧。
因为体谅艾格隆伤势初愈,所以这次上尉也留了手,放慢了脚步节奏,让艾格隆的压力减轻了不少,不过即使如此,长期没有剧烈运动的艾格隆仍旧感到自己步履沉重。
两个人在激烈地对抗了一阵之后,终于停下了动作开始休息。
“看来身体锻炼是一刻也不能懈怠啊,仅仅休息了一段时间,就比原来差了这么多!”艾格隆拿出手帕擦了擦汗,然后感叹。
“殿下,您已经足够努力了,实力下滑只是因为客观原因而已,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上尉安慰他。
“我想也是如此,我一定会超过您的。”艾格隆志气满满地回答。
“那我想您还需要努力很长一段时间才行——”上尉自满地笑了笑,“不过我相信有一天您能够做到的。”
“对了,上尉,我有件事想要和您商量一下。”艾格隆突然转开了话题。
“您请吩咐吧。”上尉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最近实在是有点无聊了,所以跟公主殿下请求找机会去维也纳的剧院看看戏——”艾格隆以尽量平淡的语气回答,“公主殿下虽然答应了我的请求,但是她也有顾虑,她担心我们的安全……所以上尉,您愿意到时候保护我们吗?”
艾格隆看似不经意的问题,其实是他早就心里准备好的。
毫无疑问,奥地利宫廷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脱离监视,独自跟苏菲公主跑到剧院看戏,必然会安插“保护”随从,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己主动要求增加一个这样的人选,这样更显得自己敞亮无私。
更重要的是,上尉虽然剑术实力高超,但是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艾格隆早就把他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这样更容易预测他的行动——如果派来监视的是一个不知名的人物,那他还要花更多时间去适应去揣摩。
至于公主殿下那边,他根本不担心,只要艾格隆提出要求,又不是特别违背原则的话,公主殿下基本上是有求必应的。
在他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上尉的表情慢慢从疑惑转向了平静。
“如果宫廷授予我保护您和公主殿下的重任,那么我一定义不容辞,并且会用我的生命来为此负责。”
“谢谢您,上尉!”艾格隆大喜,连连向对方道谢。
“艾格隆~~~”正当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娇柔的呼唤。
两个人的视线瞬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他们发现,一群穿着裙装的女性正在沿着小路朝他们走了上来,为首的人正是苏菲公主。
“我没猜错,你果然在这儿。”苏菲公主笑容满面地打量着少年人,“真是努力啊,身体刚好了就要跑出来练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少年,荡漾着欣赏的光,此刻的艾格隆虽然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头发和衣服有些散乱,但是手里拿着一把剑,显得英姿勃发,原本的忧郁和柔弱一扫而空,站在宏大的凯旋门下更加显得有一种无所畏惧的气势。
“我一直认为,治病和治伤的最好方式是运动,殿下。”艾格隆恭恭敬敬地向公主殿下行礼。
“话虽如此,但是也要注意身体不能过度哦。”公主殿下拿出了手帕,爱怜地擦了擦额头,“你看,都已经出了这么多汗了,已经够了吧?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已经看向了站在艾格隆旁边的福雷斯蒂上尉。
在手帕抚弄着额头的时候,淡淡的玫瑰香味直冲到艾格隆的鼻端,而旁边有人注视的感觉更让略微有些尴尬,不过他也没有挣脱。
“遵命,殿下。”福雷斯蒂上尉目不斜视,犹如什么都没有看到那样,只是点了点头。
接着,他自觉地走到了远处,不干涉贵人们之间的对话。
擦完了汗以后,苏菲公主将手帕重新放回到了怀里。
“艾格隆,有件事我要通知你一下。”
“您请说吧。”艾格隆点了点头。
“你的母亲,过两天将会驾临这里,你要准备接待一下。”苏菲公主小声说。
艾格隆略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会尽礼节接待奈佩格伯爵夫人的,如果她乐意看到我的话。”
“你还真是……”看到他如此反应,苏菲公主忍不住摇头叹气。
艾格隆和母亲、前法兰西帝国皇后路易莎的关系并不好。
如果说从1810年嫁到法国、到1814年帝国崩塌之前,她算得上是波拿巴家族的妻子和母亲的话,那么1814年之后的她就已经是和这个家族完全无关的人了。
1814年,就在回奥地利的路上,她就和负责护送她的奈佩格伯爵私生爱恋,不久之后就和这位情夫住在了一起——再不久之后,她被封为帕尔马女公爵,她和情夫一起去了封地。
1821年,拿破仑的死讯传到了欧洲仅仅两三个月,她就如释重负地同那位奈佩格伯爵结了婚,而早在1821年之前她就已经和情夫生了三个孩子。
其实这也没什么,艾格隆并不是一个封建古板的人,更何况拿破仑本身跟他的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关系,母亲再嫁也就再嫁,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可是,自从那以后,路易莎磨灭了所有对波拿巴家族的感情,以一种出奇的冷漠来对待曾经钟爱的儿子。
在历史上,路易莎丝于1816年出发前往帕尔马,把儿子留在了奥地利交给别人抚养,而在此之后,直到1832年拿破仑二世死去,16年间她只见了儿子七次,而且每次都来去匆匆,仿佛留在美泉宫的只是她曾经一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一样。
1832年,得了肺结核的罗马王在美泉宫病榻上垂死挣扎,尽管5月份身处帕尔马的路易莎就得到了通知,但是她直到6月底才姗姗来迟,最终眼看一个月后儿子默默死去。
即使这一次罗马王被置换了一次灵魂,但是这也依旧没有改变,母亲依旧不曾挂念儿子。
艾格隆一向是别人怎么对待自己,自己就怎么对待别人,所以就用一个“奈佩格伯爵夫人”的称呼,冷漠地隔绝了和母亲的距离。
对艾格隆这些事一清二楚的苏菲公主,当然也明白少年人的行为动机,但是除了叹息之外,她又能怎么样呢?
“艾格隆,那毕竟是你的母亲……”
“母亲!您好像不能对一个在我坠马受伤后没来看望过我、甚至都不曾写封信慰问的人,使用一个如此高贵的称呼。”艾格隆冷淡地回答。
他的回答,让苏菲公主一时语塞。
她有些悲伤地看了看,然后爱怜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别那么倔强,艾格隆。”
艾格隆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着。
“殿下,我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苏菲公主问。
“我们去剧院的时候,能不能让上尉担任保护工作呢?”他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上尉。
“可以,我会去说的。”在这种气氛下,苏菲公主甚至懒得再思索一下,而是直接答应了他的要求。
如果那能够让你开心点的话。
因为刚刚这么不愉快的话题,两个人都有些意兴阑珊,苏菲公主又聊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告辞。
“好了,我先回去了,好好保重自己,艾格隆。”
“谢谢,我会的。”艾格隆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又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别灰心,孩子,主会保佑我们所有人的。”
接着,她转身离去。
艾格隆目送着公主殿下离开,然后走向了福雷斯蒂上尉的身旁。
“殿下刚刚答应我的请求了,上尉,您接下来可以做些准备。”
“好的殿下。”上尉点了点头,但是身体却还纹丝不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有什么事情吗?”艾格隆好奇地问。
福雷斯蒂上尉的表情非常犹豫,一反平常的果断。
“殿下,您和公主殿下都是帝国最高等的贵族,是我们这些凡人所无法触碰的存在,因此你们的浪漫史不是我能干涉或者置喙的,无论发生什么我尽可以装聋作哑。”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下定了决心的福雷斯蒂上尉小声说,“但是殿下,您能够听我一句劝告吗?”
“您请说吧。”艾格隆淡然点了点头。
“您的立场,有些尴尬,而解决这种尴尬处境的最好方式,莫过于跟一位公主结亲,而且越有名望的家庭越好。”福雷斯蒂上尉小声说,“我丝毫不怀疑您所拥有的素质,足够让讨到任何家庭的欢心,可是……如果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风流韵事或者类似的事情,那么很有可能损害到您的风评,对您的未来百害无一利。”
身处宫廷这么久,福雷斯蒂上尉当然也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甚至他都不需要听,平常艾格隆和公主殿下来往时,两个人的样子他也能够看出点端倪。
身处在他的位置,话自然是越少说越好的,可是正因为多年相处所产生的感情,让他忍不住对这位小主人出言劝谏。
“风评?去他的!”然而,他的努力落空了,艾格隆只是轻蔑地笑了笑。
“我没有母亲,但是我也有母亲,你见过谁会因为风评就抛弃自己母亲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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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失态
两天的时间匆匆过去,在午后的阴云下,按照预定的行程,帕尔马女大公和奈佩格伯爵夫妇抵达了美泉宫。
如同往常的惯例一样,帕尔马女大公的父皇陛下,热情地招待了女儿一行人。对这个命运多舛的大女儿,皇帝陛下心里一直还是有些歉疚的。
在路易莎女大公驾临美泉宫的第一时间,艾格隆也得到了通知,所以他不情不愿地跟着宫廷中的所有人欢迎殿下驾临。
就在宫廷宽阔的殿堂中,女大公夫妇一步步地走过了人群的行列,同每一位皇室成员友好地打着招呼。
在历史学家们的评价当中,路易莎皇后称不上什么大美女,拿破仑当年迷醉的也不过是她的青春烂漫,而如今她已经年过四旬,更加已经与“美人”称号无缘,不过身段依旧还算保持得不错,步伐也相当轻盈。
也许是这短暂一生里经历了太多风浪的缘故,路易莎女大公有一种处事不惊的稳重态度,对每个人都态度礼貌,裙子上那些精心织造的花饰,更加为她添上了几分贵气。
她旁边,则是挽着她手的丈夫冯-奈佩格伯爵。
这位伯爵早年从军,今天也同样穿着军服。虽然因为受伤而失去了一只眼睛,但是身材高大的他也不乏军人的阳刚之气,另外,他并不和这时代的许多军官一样粗俗,而是直率又不失礼貌,谈吐也相当得体。
正是因为这些特质,1814年,他在护送路易莎母子回奥地利的途中,顺手夺走了法兰西帝国前皇后的芳心。
客观的说,这并不是一次失败的婚姻,伯爵对待这位身份远高于自己的妻子相当体贴而且忠诚,默默地陪着她一起隐居在帕尔马,倒也过得算是其乐融融。
在和一个个皇室成员打完招呼以后,路易莎夫妇来到了队列最末尾的艾格隆面前。
在认出少年的时候,女大公的脚步明显的停顿了一下,表情也变得有些恍惚,甚至有些惆怅,但是很快,一切都又变成了平静。
“弗朗茨!”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又比上次长高了不少,我很高兴。”
“殿下。”她旁边的奈佩格伯爵明显有些尴尬,但还是非常礼貌地冲少年打了招呼。“见到您很高兴。”
“谢谢您的夸奖,夫人,您也一样容光焕发。”艾格隆平静地行了个礼,“希望您夫妇旅途一切顺利。”
少年人礼貌的冷淡态度,路易莎当然能够感受得到,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再说别的。
“很好,谢谢。”
接着,女大公夫妇越过了少年人,然后向着高居宝座上的皇帝陛下行礼。
这就是母子两个人两年来的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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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面见完皇帝陛下之后,女大公夫妇随同皇帝陛下以及其他皇室成员们共进午餐。
也许是刻意避免出现尴尬的缘故,艾格隆没有被安排到女大公旁边,而是有一段距离的斜对面的位置,而他也乐得被人忽视,静静地用着餐。
对今天他来说,仅仅只需要做那些出于礼貌而不得不做的事情罢了,别的一件也不想多做。
而苏菲公主则被安排到了路易莎的旁边。
因为艾格隆的缘故,苏菲公主也不怎么喜欢这位女大公,但从小接受的王室教育,足以让她在表面上维持餐桌上其乐融融的体面,她一边用餐一边和女大公聊天,两个人还时不时笑出声来,让餐桌的气氛变得轻松愉快了起来。
聊着聊着,话题被转移到了艾格隆身上。
“夫人,有时候我觉得弗朗茨未免太要强了一点。”苏菲公主一边用餐刀慢慢地切割着烤鹿肉排,一边随口对着夫人说,“前两天他才刚刚摔伤当中恢复,就又要跑去和别人练剑,您看看,这要是再有点什么闪失,那可多麻烦啊……”
“什么摔伤?”路易莎女大公皱了皱眉头,然后有些惊讶地问。“有这事吗?”
看到路易莎女大公的惊讶表情,苏菲公主立刻也惊讶了起来。
“出事当天,我就给您写过信……”苏菲公主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惊觉了什么,赶紧停住了口。
她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了——
不太可能是有人截留自己的信件,这种事也没什么必要瞒着,外面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所以……天哪,夫人居然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公主不敢再问下去了,因为艾格隆在场,她怕真的问出那个答案的话,会伤透少年人的心。
“啊,没什么。”她立马试图转移话题。
“哦!是这件事啊。”路易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点了点头,“我想起来了,确实有收到您的信,不过我想,男孩子在成长的时候总会有点跌跌撞撞吧,上帝会让一切都好起来的……”
公主眯了眯眼睛,努力让自己的怒火不要显露出来。
“是吗?那确实要感谢上帝,一切总算还是好起来了。”接着,她淡然用一句客套话结束了两个人的对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现在公主殿下唯一担心的是艾格隆,如果他听到这些话,那该是多么伤心啊?
她的视线马上转了过去,然后发现果然如同她所担心的那样,少年人脸色煞白,眼神似乎都失去了焦距,仿佛魂不守舍。他试图拿起刀叉继续用餐,但是手似乎在微微发抖,所以怎么也没办法顺利用餐。
公主心急如焚,但同时也害怕再刺激他,更加没办法在这餐桌上大声喧哗,所以急得五内俱焚,无意中手中的餐刀已经把鹿肉排都切成了碎片。
就在她的注视下,艾格隆硬板着脸,然后深呼吸了几口,看得出来他是费了很大的劲才稳定住心神。
接着,他突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着皇帝陛下躬了躬身。
“陛下……抱歉……我的……我的身体不太舒服……”
皇帝陛下有些讶异地看了看他惨白的脸,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艾格隆如蒙大赦,又向餐桌边的其他人以眼神道歉,然后往后退了几步,步履蹒跚地退了出去。
随着这小小的风波,皇家的家宴气氛顿时压抑了起来。
“提前离席实在有失体统。陛下……要不要我把殿下叫回来?”侍从官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就让他好好静一静吧。”年迈的皇帝陛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是这位外孙所有遭遇的始作俑者之一,尽管他从未有过愧疚,但是在这一刻,他却忍不住对这个孩子心生些许怜悯。
至少这一刻让他喘口气吧,弦绷得太紧也不好。皇帝陛下心想。
在一瞬间,仿佛被拉动了发条的人偶一样,人人又重新谈笑自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尽管表面还在谈笑,苏菲公主却只感觉心乱如麻。
“您不去看看他吗?”过了一会儿之后,苏菲公主忍不住了,她低声问路易莎。“刚刚弗朗茨好像身体确实非常不适,考虑到他之前受的伤,最好还是多注意下……”
“您说得对,我等会儿就过去吧。”路易莎点了点头,似乎深以为然。“这可怜的孩子,我们确实亏欠了太多。”
等会儿?公主眉头紧皱,一瞬间差点发作。
“陛下,我还是过去看看吧,要真出了什么事那就太可怕了。”接着,她也不顾那么多了,站起来跟皇帝陛下申请。
皇帝陛下愕然地看着苏菲,但是在她强烈的视线下,最终还是默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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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艾格隆,已经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平日里短短的一段路,此刻却显得如此漫长,他甚至怀疑自己在路上就会倒下。
还好,他还是回来了。
一回到房间,他又扑倒在了地毯上。
他感觉呼吸困难,全身血流加速,心脏的跳动声鼓动着耳膜,让他不得不趴在床边大口喘着气。
他知道自己的失态是不应该的,但是刚才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不是他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而是灵魂身处的痛苦让他已经完全无法维持正常举止了,所以他不得不失礼地告退,他不能让自己在哈布斯堡皇室成员们面前丢丑。
这不是属于他的痛苦,这是灵魂深处、原本的罗马王最后残留的精魂的痛苦。
那个在脑海中仅剩下最后一缕缕残存的意识,蛰伏了十几年后,却突然在艾格隆的脑海中,发出了可怕的咆哮。
到底应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痛苦,愤恨,绝望?也许都兼而有之,但是却仍旧难以完全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如果父亲抛弃了自己离开人世,母亲也永远不会在意自己……
那么自己的出生难道不就是一个错误吗?
那么世界不就是个谎言吗?
那么活着还有任何价值吗?
这些绝望的念头在他的脑海当中回荡,让幽魂在为之咆哮和颤抖。
1832年,缠绵病榻却久久见不到母亲的罗马王,就是带着这样一种心情,静静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吧。
艾格隆没有想到,这种对人间的绝望,让罗马王的残留意识精神崩溃了,在最后绝望的呐喊中,他让艾格隆也痛苦万分。
该死!该死!该死!偏偏是这种时候!
他剧烈地喘息着,犹如是发病的哮喘病人,而眼睛里不停地滴落出泪水。
“殿下……”房间里的女仆夏奈尔看到他的样子几乎吓坏了,她连忙也跪在了地上,想要扶起艾格隆。“您……您没事吧?”
“别管我……”艾格隆虚弱地推开了她的手,“夏奈尔,这不是我的问题……我需要静一下。”
“可是……可是……”夏奈尔急得快哭了,“您这哪儿没问题啊!”
“都说了别管我了!”艾格隆不耐烦地斥责。
接着,他捂住了胸口,几乎喘息着,他感觉自己快要失去意识了,也几乎已经感应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总算熬了过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身体流出的汗跟洗了个澡一样,全身都湿透了。
他终于取回了意识和感觉,而这时候他感觉到,有人正在环抱着自己。
抱了多久了?
“我不是说了不要管我吗?”艾格隆不耐烦地说。
“我要是不管你,你该怎么办啊……”他得到的只有这么一身叹息。
他猛然回头一看,发现苏菲公主正静静地打量着自己。
“您……您在这儿多久了?”艾格隆小声问。
“也不算很久吧。”苏菲公主笑了笑。“艾格隆,好点了吗?”
看着公主温暖的笑容,一瞬间,一贯自负自傲的他,突然有些自惭形秽。
我怎么配得上她这样眷顾……
“艾格隆……艾格隆……”看着他发呆的表情,苏菲公主有些着急了,连连催问,“你别吓唬我啊!”
这是唯一一个不问任何理由,无条件地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人,自己这十几年的新人生里,也只碰到了一次。
我想要……我想要抱住她。
我想要跟她距离更加接近!
是的……我要这样!
少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然回身,然后在公主错愕和震惊的眼神当中,紧紧地拥抱住了她。
“艾格隆!”他的举动让公主有些吃痛,然后本能地挣扎了起来。
但是她的力气那里比得过现在的少年?
还没有等她把话喊完,少年人已经把她拉到了至近的距离,重重吻住了她的双唇。
温暖的触感从唇边传来,这一瞬间他不仅仅感觉极乐的幸福在轰击着脑海,甚至能感觉到心灵的创伤也在随之愈合。
如果明天就让我死去,那至少我现在也没有遗憾了。在这一刻,少年突然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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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弥补
就在艾格隆拥吻住苏菲公主的那一刻,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凝固了,只有时钟摆动的滴答声,才能提示他们时间的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艾格隆终于从冲动的激情当中恢复了理智。
看着挨在面前的苏菲公主的眼睛,他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我都干了些什么?
而苏菲公主似乎也在同时恢复了神智,她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然后抓住了艾格隆的肩膀猛力一推,然后向后倒了过去,跌跌撞撞地落到了地毯上。
艾格隆想要过去扶起她,但是却被她用凌厉的眼神所阻止,只能停住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公主从地上站了起来。
公主殿下目光闪烁,表情阴沉不定,唯独看不到欢喜。
“对不起……殿下……”艾格隆低下了头,犹如是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我……我只是太喜欢您了。”
嘴角还残留着刚才接吻时的余韵,他的脸红得发烫。
其实就理论上来说,这并不是一次相当成功的接吻,当他吻住的时候,已经处于头脑发昏的状态,根本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而苏菲公主就更加如此了,她似乎已经被震惊所麻痹了,整个人呆呆地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来。
然后,就草草结束了。
不过即使如此,艾格隆的身体仍旧因为激动而颤抖,刚才那一瞬间的忘我激情让他体会到了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再说了,他也从没有过和别的女性接吻的经验,没有资格比较哪种方式更舒服。
总之,就是很舒服!
可最重要的是,舒服归舒服,现在应该怎么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收场?
艾格隆一直看着公主殿下,然而公主殿下却不再理会他,而是整理了一下刚才被他弄得有些凌乱的衣服,接着转身就打算离开。
“殿下!”艾格隆急忙跟在了她的后面,想要叫住她。
然而公主殿下却依旧没有反应,依旧走向了门口。
“我犯下了错,如果您希望我付出代价,我乐意付出任何代价,我只求您不要狠心就此把我驱逐出您的生活,因为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艾格隆没有强行阻止,只是以哀伤的语气在背后对她说,“我没办法想象如果没有您的眷顾,我该靠什么活下去。”
他悲伤的哀求,终于稍稍触动了公主殿下,她稍微停下了脚步,然后回过头来又看了少年一眼。
“你先休息吧。”最后,她留下了短短一句话,然后打开门又关上,就此离开了。
看着重新关上的门,艾格隆呆呆地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殿下……”这时候,刚才一直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的夏奈尔,终于又从阴影中跑了出来。“您……您还好吧?”
“如你所见,我……我很好,好极了。”艾格隆苦笑着自嘲,然后又下了命令,“夏奈尔,给我拿点酒来,要烈性一点的。”
夏奈尔犹豫了一下。
这个年头并没有什么未成年不许饮酒的法律或者习俗,像艾格隆这个年纪的贵族少爷一般早早就开始饮酒了,可是艾格隆平常却只在必要的场合喝一点,更加不碰烈酒,他并不喜欢这种会影响判断力的饮料。
现在他提出这个要求,可见内心当中着实不平静。
然而,即使心里有些想法,开始习惯“不打折扣服从命令”的夏奈尔,还是默默地从外面拿来了一瓶法国白兰地。
艾格隆将酒液倒进了酒杯当中,看着玻璃酒杯闪烁的光泽,然后拿到嘴边一口气喝了一大口。
他几乎呛得喷了出来,但最后还是一股脑地咽了下去。
“我干了一件蠢事。”接着,他闷闷地说。
苏菲公主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既是一直眷顾他珍视他的亲人,也是他逃脱计划的关键环节,只有借助公主殿下,他才能够尽量在他人不甚注意的情况下,完成自己的整个计划布局。
所以,无论是从自己的逃脱计划而言,还是从个人的感情方面而言,他刚刚都做了一个非常危险的举动。
可是即使如此,他也不后悔。
只不过要想办法补救而已。
“殿下,您也别太慌张,公主殿下没有对您发怒。”夏奈尔小声安慰他,“而且临走的时候,她也还是叮嘱您保重身体,可见即使发生了刚才的事情,她心里还是非常在意您的。”
“话虽如此,可是她该什么时候原谅我呢?一天后还是一个月后,甚至更久以后?这对我至关重要。”艾格隆苦恼地又喝了一大口酒,“夏奈尔,你在她身边呆了几年,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早点愉快起来吗?”
“这个……我觉得挺难的……”夏奈尔无奈地摇了摇头,“殿下的脾气很强硬的,心里也很有主见,旁人轻易说不动她的。”
“那你的意思是听天由命吗?”艾格隆皱了皱眉。
他早就看出来了,夏奈尔头脑并不算太灵光,可是现在无人可用,无奈之下也只能当她是狗头军师充数了。
“其实我觉得,殿下那么珍爱您,今天只是事发突然所以气糊涂了而已,过阵子应该很快就会原谅您了。”夏奈尔小声说,“不过您最好最近对她体贴一点,这样会好很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结果最后还是只有这点主意啊……艾格隆耸了耸肩。
算了,反正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指望了。
“对了……”正当艾格隆想要再来一杯的时候,夏奈尔仿佛是想到了什么。
“什么?”艾格隆又燃起了希望。
“来这里以后,公主殿下很怀念家乡,如果您能够为她缓解思乡之苦的话,她一定会非常开心的吧!”夏奈尔回答。
此言有理,看来夏奈尔也不是不能出主意。
“那你去帮我弄点巴伐利亚人的服装过来。”艾格隆马上做出了决定,“顺便有空的话教我一下巴伐利亚人的乡音吧——为了她,做个精神巴伐利亚人也没什么不行。”
“好的,殿下。”夏奈尔忍不住笑了出来。
做出决定之后,艾格隆总算心情好了不少,但是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头疼欲裂。
不过这次好了不少,头疼不是来自于心灵的痛苦,而是来自于酒精——他毕竟没有多少喝烈酒的经验。
他能够明显感觉得到,随着刚才公主殿下的拥抱和亲吻,缠绕着他的绝望和痛苦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心灵创伤随之愈合。
也许人活着就只是为了这么一点东西吧,仅仅想要知道,自己活在世界上不是因为一个可悲的玩笑和意外,有人需要自己。
所以,请安息吧,因为痛苦而作祟的灵魂,我会把一切都做好的。
他默默地对自己说,然后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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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
在一声声呼唤当中,艾格隆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天已经大亮了,当模糊的视线开始聚焦的时候,他发现夏奈尔正在关切地注视着他。
他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因为宿醉,脑袋还稍微有些发疼,但是精神状态已经好了不少。
“早上好,夏奈尔。把我叫醒是有什么事情吗?”
“奈佩格伯爵夫妇来看望您了。”夏奈尔小声回答,“您赶紧起床吧,他们就在门外等着呢。”
身为死硬的波拿巴分子,夏奈尔对路易莎皇后也充满了怨念,而她当然也猜得出来,昨晚艾格隆那么痛苦的表现,肯定也是这位女大公驾临之后才带来的,所以现在心里更是恼怒,提到她的时候也冷漠非常。
“是吗?”艾格隆皱了皱眉。
虽然并不想要看到他们,但是既然都已经来了,那也只能尽到最基本的礼貌。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穿好了衣服,接着在夏奈尔的帮助下草草洗漱,等到打扮好了以后,他走出了卧室,然后看向了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的夫妇两人。
“抱歉,让您久等了,夫人。”
他以毫无诚意的态度向对方道歉。
“你最近身体状态不好,确实需要多休息。”路易莎笑了笑,“抱歉,弗朗茨,一直以来我对你疏忽了太多,这是我的过失。”
“没关系,我能理解,您也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这些都足够您忙碌了,您的精力不可能也没必要用在别的地方。”艾格隆貌似恭敬地回答。
少年话里面的嘲弄,夫妇两个当然听得明白,他们对视了一眼。
路易莎皱了皱眉头,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了。
她有些不耐烦地搓了搓手指,然后直接站了起来。
“好吧,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不满,我也不苛求你表演成一个乖孩子。可是即使如此,我也有权要你在我面前恭顺一些,在这个宫廷里,我是长公主!”
“如果您这么要求,那我当然可以接受,但是我也有一个请求,您别扮演成一个好母亲可以吗?我配不上。”艾格隆并没有被吓倒,反而反唇相讥。“长公主殿下,您忠诚的弗朗茨随时听命。”
母亲怒目圆睁,几乎当场就发火了,但是最终,她还是平静下来,然后叹了口气。
“好吧。”她转身离开。
于是,母子之间又一次弥合关系的努力,再次以不欢而散告终。
把她气跑之后,艾格隆并没有高兴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路易莎这么大的敌意,但是一想到历史上她对罗马王所做的一切、一想到自己穿越后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就忍不住愤怒不已。
也许,这就是因母爱的缺憾所带来的愤怒吧。
这时候他注意到,奈佩格伯爵没有走。
“先生,您还有什么事情要对我交代吗?”于是他问。
“殿下,请容我直言——您对夫人的态度实在有些生硬。”伯爵斟酌了片刻,然后开口了,“不管怎么样,她毕竟是您的母亲……血脉的亲情是不应该被这样忽视的。我希望您能够跟她道歉,诚恳地。”
道歉?凭什么?反过来才对吧?艾格隆顿时又怒了。
“那么伯爵先生,您是在教我怎么做事吗?”艾格隆不耐烦地反问。
奈佩格伯爵对少年的态度有些恼怒,但还是摇了摇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倒是很好,不然的话,如果您想要在我面前扮演父亲这个角色来教训我,那您也得掂量一下自己配不配得上。”艾格隆冷笑了一下,“您不至于认为自己有资格和那个人相提并论吧?”
被他这么抢白,伯爵顿时表情僵住了,气得嘴角都抽搐了一下。
如果是他年轻呆在军队里的时候,碰到这种当面侮辱,恐怕就要直接要求决斗了吧。
但是他还是忍了下来。“就功业而言,我当然没法和他相提并论……但是如果是比如何让路易莎幸福的话,我觉得我能赢。”
伯爵的回答,倒是让艾格隆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对自己这么好脾气。
“她是怎么对待我的,您一直呆在身边当然可以看得到,那么请您扪心自问一下,如果您有如此遭遇,您会怎么想?”艾格隆放缓了语气。“所以,我会对她毕恭毕敬的,但是如果您强求我像热爱母亲那样热爱她,抱歉我做不到。”
奈佩格伯爵以复杂的视线看了少年人一眼。
这孩子与其说是目中无人,更多的反而像是一个被伤透心的孩子那最后的倔强。
“好吧,殿下,我理解您现在的感受。”他站了起来,然后对艾格隆行了个礼,“我希望这一切都可以弥补,而且我会努力去弥补的,我真诚地希望您接下来能够走好运。”
“您是什么意思?”艾格隆有些疑惑。
“您很快就会知道的。”伯爵挥了挥手,潇洒地跟他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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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维也纳
伯爵最后的话,让艾格隆感到相当疑惑,但是没有任何人给他解释,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路易莎夫妇没有再来找他,这一点艾格隆倒是无所谓甚至反而觉得轻松;可是苏菲公主一直也没有来找他,这就让他有点难受了。
自从公主殿下来到美泉宫之后,虽然他们两个不是天天都见面,但是从未有过连续几天都未曾谋面的经历,而这其中代表的不祥含义,让艾格隆有些忐忑不安。
看来自己那一晚上的举动,让公主殿下真的生气了吧……
艾格隆开始思考该怎么样找个机会去面见公主殿下然后跟她赔礼道歉,以便使她回心转意了。
好在他最坏的担心没有变成现实,就在这天傍晚,公主殿下的侍女终于跑了过来,传达了公主殿下的邀请。
艾格隆松了口气,然后赶忙赶到了公主殿下的寝室外面。
他没有等候多久,很快,公主殿下就走出来了。
今天的公主殿下依旧青春动人,不过和往常的华贵穿着不同,她今天只是穿着一条时下在市民妇女当中流行的浅黄色紧身羊毛连衣裙,这种裙子在肩膀上有大灯笼短袖,露出一截长而且白皙圆润的手臂,手上则戴着丝绒手套;头发上盘了一个发髻,留下几缕落在两额边,裙脚上是带着花饰的鹿皮鞋,细长的脖子上则挂了一条色泽普通的珍珠项链,其他则没有佩戴任何装饰。
穿着简朴的公主殿下,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或者说,简直就像刚刚出嫁不久的布尔乔亚家庭的小妇人一样。
“你在发什么呆呢?”看着艾格隆怔怔的样子,公主殿下面无表情地问。
虽然她的语气有些冷淡,但是艾格隆心里倒是反而松了口气……毕竟这可是几天来第一次听到她开口。
只要她主动开了口,那就意味着之前的风波就有解决的希望了。
“殿下,抱歉,我有点魂不守舍,您的新装束让我迷花了眼。”他连忙恭维。
“你说这种无聊的话,只会浪费你自己的宝贵时间。”公主殿下皱了皱眉,“还不赶快一点吗?”
“什么?”艾格隆一下子没太听明白。
“平时不是很机灵吗?怎么一下子又开始糊涂了?”公主殿下伸出手来,想要和往常一下捏一下他的脸,然后很快又反应过来了,手在半空当中放了下来。
“不是你自己跟我请求过的吗?你想去剧院,今天我就带你去。”
“原来如此……”艾格隆恍然大悟,然后又有点感动。
他没想到,就在这几天里,公主殿下居然没有透露一点风声就把这事情给办成了。
明明那么生自己的气,结果还是一丝不苟地把自己的心愿给完成了……
他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惭愧,最后说不出话来,只能低下头,诚心诚意地道谢。
“谢谢您,殿下……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报您。”
“少说这种废话了,赶紧换装吧。”公主斜睨了他一眼,然后示意女仆带他去换衣服。
艾格隆顺从地跟着女仆来到了换衣间,然后女仆递过来早已经准备好的衣服。
这个时代和其他时代一样,男装要比女装简单许多,他穿上了黑色的长外套,白色的高领衬衣,打着细细的领带,脚上则穿着灰色的短靴,头上还戴了一顶黑色的丝绒礼帽。
完成这一番换装之后,艾格隆在镜子里一看,发现自己就像个富商家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一样。
带着一股奇妙的心情,他跟着女仆走了出来。
他刚刚走出门,公主殿下的视线又马上移动了过来,仔细从头到脚打量了艾格隆一番。
艾格隆刚想问她满意不满意,公主殿下又移开了视线。
“走吧!”
就这样,在公主殿下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宫廷前广场,坐上了马车,而随行人员——包括夏奈尔和负责保卫工作的福雷斯蒂上尉等人,也分别坐上了另外的马车。
在暮色渐渐降临的时候,这几辆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马车驶出了宫门外。
美泉宫就在维也纳西南郊,和城区挨得非常近,所以轻易就能够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地驶入到维也纳城区当中。
尽管并不是第一次来到维也纳城中,但是艾格隆此刻仍旧忍不住有些激动。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借助自己的意志来到了这里,也许这就意味着他走向自由的第一步。
时间已经来到了八月,正是从盛夏开始转向秋天的时节,微凉的风透着车窗不断地往马车车厢当中灌了进来,吹拂着他的脸,在召唤着他。
是啊……自由就像是如此触手可及,仿佛只需要再踏出一步,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
如果我现在跳出去,会不会可以直接逃掉?
看着两边街道上的灯火和来来往往的人群,艾格隆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不,不行……不能冲动。
艾格隆努力压抑住自己渐渐凌乱的呼吸,坚决地掐掉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这辆马车里只有公主殿下和自己两个人,但是后面可是跟着几个卫兵,还有自己的剑术老师,自己是没有把握跳下马车后就能够逃离他们的追捕的。
况且就算逃过了他们的掌控那又怎么样?自己没有规划的逃跑路线,也没有负责接应的人,甚至没有逃亡工具,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如果自己这么做了,只需要几个小时,维也纳城外就将是骑兵到处巡逻,城内警察挨家挨户搜索,天罗地网自己将无处可逃。
而如果自己被抓了,那么接下来肯定会面临极为严厉的处罚,以后就再也不可能有类似的机会了。
所以,现在并不是逃跑的时机,自由的果实现在纵使看上去再怎么甜蜜诱人,也绝对是有毒的,绝对不能贸然吃下去。
没事,已经等待了十几年了,不怕再等待一会儿……少年带着笃定的决心,渐渐地地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接着,他又打量了一下坐在身旁的苏菲公主。
自从上了马车之后,公主殿下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板着脸看着窗外,她应该还是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吧。
“殿下,谢谢您。”带着由衷的感激,艾格隆仿佛是自言自语,“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您对我的好意。”
公主殿下没有回答,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就在沉默当中,马车沿着桥越过了维也纳河,然后沿着玛利亚希尔夫街和林茨街,一路穿过或宽阔或狭窄的街道,最后来到了赫尔纳尔斯大街。
这条路的终点就是维也纳市民们大多数人最后的归宿赫尔纳尔斯公墓,而马车当然不会通向这个方向,它们往东北拐了过去,然后在一座剧院的门口停了下来。
这座剧院看上去并不大,不过位置倒是相当便利,它旁边不远处就是维也纳的天文台,而在剧院楼顶远远眺望,能够看到位于城市最中心的旧皇宫霍夫堡宫。这座宫室掩映在周围的树草当中,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才能让人模糊地看到它宏伟的轮廓。
晚上一直都是维也纳最热闹的时候,剧院总是人声鼎沸,这一次也不例外。
为了不惊动其他人,这几辆马车在远处的街巷里停了下来,然后公主殿下带着艾格隆沿着街道走向了剧院,夏奈尔跟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旁,而其他人则远远地跟在了身后,免得打搅了公主殿下的雅兴。
眼下正值开幕前,两个人肩并肩地走入到了剧院当中,旁人们要么毫不在意,要么打量了他们一眼之后继续聊天,打发最后的时间。
苏菲公主微微皱了皱眉,她并不喜欢这嘈杂的环境,更加不喜欢里面闷闭的空气,于是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找到了剧院的售票处。
“先生,我想要包下一个包厢。”她直接对售票人员说。
虽然貌似商量,但是公主殿下不经意间还是带上了一种命令的语气。“我们要视野最好的。”
售票员打量了对面三个人一眼,估测了一下他们的衣装。“别开玩笑了,小姐,包厢都有预定的。”
“把你们经理叫过来!”苏菲公主不耐烦地说。“我要包一个包厢!”
也许是被公主殿下所震慑,售票员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接着,他往旁边的人说了一句。
很快,有一个中年人匆匆赶了过来。
“您好,夫人。”他跟苏菲公主脱帽致敬,“刚刚听我的人说,您是要包下一个包厢?”
“是的。”苏菲点了点头,然后又强调了一次,“我们要最好的。”
经理疑惑地看了看他们,“您要包多久?”
“一年吧。”苏菲公主想了想,然后回答。“刚才听他说已经没有了?如果没有的话我们换一家吧。”
“有倒是有,不过这价格可不便宜……”经理回答。
“要多少钱?”苏菲公主不耐烦地问。
“大概2000古尔登吧。”经理随口说了一个价格,“我们这边有很多贵客……”
“好吧,给他。”苏菲公主不耐烦地对后面的夏奈尔说。
居然直接就接受了这种价格!
经理惊愕地打量了这三个人一眼,怎么也想不通他们是什么人。
【奥地利因为近代历史变迁的关系所以币制变幻非常大,同时因为多次政府财政危机,所以搞过好几次官方铸币贬值,总体来说,主要流通货币是一种名叫古尔登(Gulden)的银币,大约含银量为11.1克,而1古尔登银币又相当于60个名叫克鲁泽(Kreuzer)的铜币,这是主角所处年代大体上维持的币制体系。
按照这个含银量来换算,1古尔登银币大概相当于2.5法郎(笔者自己换算的,不保证准确)。
1867年后奥地利帝国变成奥匈帝国,又搞了币制改革,重新划分了货币体系,重新铸造货币,把古尔登银币和克鲁泽铜币的比率变成了1:100,同时还发行了一种名叫弗洛林(Florin)的金币……
总之这些就太复杂了,作品当中涉及奥地利货币的情节一律使用古尔登银币,同时按照法郎计算购买力,就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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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谈判与和解
红宝石剧院,在整个维也纳的剧院当中只能算作二流,虽然位置不错,但是并没有多少出奇的地方,演员的水平也只能说一般。
不过即使如此,剧院的经理也早就历经了世间百态,见惯了出手阔绰的客人。
然而今天在他面前的客人,却是他从未见过的类型。
两个人貌似是姐弟,但都非常年轻;衣着虽然平常,但是这个年轻女子总有一股颐指气使的傲慢,而且自己报价之后没有做任何考虑就直接答应了下来,只求节省时间,言谈举止当中好像从没有被“价格”这个词困扰过一样。
该不会是什么富贵家庭的孩子跑出来玩吧?他在心里嘀咕。
不过就算如此,只要对方真的出钱,他也不在乎。
“既然您这么说的话,那请付款吧,我马上就为您办理。”经理以尽量平静的态度回答。
苏菲公主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夏奈尔马上走了过来付款。
她当然不可能随身携带大量的金银钱币,而是将几张期票递给了他。
在这个年代,庞大的奥地利帝国还没有自己的中央银行,更加也就没有通常意义上的钞票可言,不过人们当然也能够体会到贵金属货币不方便携带的痛苦,所以大额支付时经常会使用银行家发行的期票作为兑付手段。
经理借助灯光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这是维也纳信用最好的银行发行的期票,他小心翼翼地确认了印戳和真伪,最后抬起头来。
“好的,小姐,现在包厢是您的了,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很好。”苏菲公主点了点头,“除了视野要好之外,我要求位置也要尽量安静一点,我们不喜欢被人打搅。”
又要视野好又要僻静,这个要求诚然有点自相矛盾,不过既然她出了这么多钱,那么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必须得到满足。
“请跟我来。”
经理带着他们沿着两侧的楼梯走到了三楼,然后带着他们来到了最中间偏右一点的包厢里面。
“这个包厢很宽敞,而且视野极佳,几乎可以看到舞台上的一切细节……而且旁边的包厢离这里隔了一个过道,一般来说不会有来来往往的人打搅您的雅兴。”经理毕恭毕敬地说,“小姐,您看怎么样?”
苏菲公主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确认了方位和视野之后,又看向了艾格隆,仿佛在问他有什么意见。
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好了,那就这里吧。”苏菲公主于是马上点头答应。
“那好,我们现在就签订契约吧!”经理生怕他们反悔,立刻就想要把整个交易敲定——碰到这么好说话又这么有钱的顾客,他觉得自己今晚真是走了大运。
他很快就写好了收据以及相应的契约,然后递给了对方。“小姐,请签字吧,签完了以后交易正式完成,接下来这里一年的使用权就归你们所有了。”
苏菲公主拿过了笔,然后快速地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再递回给了经理。
“索菲娅-梅明根……”经理默念了一下签约上写着的名字。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维也纳有哪家富贵家庭姓这个姓氏。
也许这是假名吧,不过根本无所谓,他不在乎。
“那好,梅明根小姐,既然交易已经达成,那我就不打搅您了。”经理打算离开。
“等一下!”苏菲公主叫住了他。
然后,她指着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艾格隆,“这是我弟弟弗朗茨,他不止喜欢看戏,还有另外一个特殊的要求,我希望你们能够满足他,金钱方面的支出我都可以负责。”
“特殊的要求?”经理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年头跑到剧院说有特殊要求的,肯定也只能是女演员了吧,富豪追捧女演员是极其常见的事情,只不过没想到居然是从姐姐口中提出来的。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少年。
搞得这么神秘,难道是想要让自家小少爷学学开荤?真是让人羡慕……看着这小子也挺俊俏的,那些小妖精们一定非常乐意吧。
一想到这里,他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猥琐,“没关系,少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钱给够,有的是人为他服务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看到他的笑容,苏菲公主明白过来了,于是又气又羞,“我的意思是,他不止想要看戏,还想要自己去写剧本,所以我希望到时候你们可以帮助他上演他的剧本。”
经理终于明白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您这个要求恐怕让人有点为难……并不是什么剧本都适合在剧院上演的。”
剧院不是游乐场,关系着这么多人的饭碗,他可不敢乱来。
“有什么为难的?我弟弟才华横溢,写剧本只是为了好玩而已,不花钱就能拿到他的剧本,你们应该感到走运才对!”苏菲公主强横地看着对方,“再说了,剧院每年上演之后被观众喝倒彩的剧多的是,就算最差情况也不过只是多一部两部而已,对你们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大不了我给你们补贴票钱就好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被这位青年小姐一通抢白之后,经理愕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反驳对方的。
剧院开张就是为了挣钱,不管好剧还是差剧,只要能挣钱那就没区别,如果有人愿意花钱去上演自己的剧本的话,也没什么不行。
当然,要是剧实在太烂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剧院的牌子可能都保不住。
思索了片刻之后,他决定先含糊答应下来,看看这位小少爷的狂想到底是什么水平,如果只是一般的烂,那配合他玩一玩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既然这样的话,那剧本能让我看看吗?我要看了以后才能做出决定。”最后,他小声说。
“剧本我现在还没有写完,不用着急,我先要熟悉一下环境再说。”艾格隆回答,“先生,谢谢您的配合,我会尽我的努力,让您不至于感到后悔的。”
相比于强势的小姐,这位小少爷倒是客气很多,看来家教真的不错。这是经理离开包厢之后的最后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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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理离开之后,包厢里重新陷入到了安静当中。
恰好这时候,舞台的帷幕徐徐打开,演员们开始表演,于是苏菲和艾格隆一起站在栏杆旁边,静静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因为距离比较远,所以舞台上的声音有些变形,多了一些缥缈感,仿佛是从另外一个世界当中传递过来的一样。
或者说,黑沉沉的包厢,现在主动从世界当中自我隔绝,自成了一番小天地。
相比于舞台上的戏剧,此时艾格隆在想的是,到底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怎么道歉,才能够让公主殿下消气,回复到两个人平常的相处模式。
然而,正当他准备开口道歉的时候,苏菲公主突然闷声开口了。
“现在你该满意了吧?”
“我……我非常满意,殿下。”艾格隆有些惊讶,但很快他镇定了下来,然后连忙跟对方道谢,“您对我的恩惠,以及比我期盼的还要多了,就为了我一时的妄想,您居然忙前忙后做了这么多事……殿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我对您的感激。”
“在这里我不是殿下了!”公主殿下皱了皱眉。
“索菲娅姐姐!我永远感您的恩。”艾格隆立马改正了过来。
看着他忐忑又诚恳的样子,公主殿下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
“算了,看你这么乖,我接受你的感激了。”
“您……您的意思是,原谅我那次的冲动了吗……?”艾格隆小心翼翼地问。
他的问题,犹如是按下了按钮一样,瞬间又让空气凝固了起来,公主殿下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
糟糕,早知道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艾格隆心里暗暗觉得不妙,但是他也不敢再多说,只好沉默着等待公主殿下的训斥。
不过,他所恐惧的暴风雨并没有到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叹息。
“那天晚上刚刚被你抱住然后……的时候,我确实怒不可遏。”公主殿下微微有些脸红,然后眨了眨眼睛,把视线又重新移动到了舞台上,“但是很快我就没有生你的气了,我想了想你那天的样子,都已经快要精神崩溃了,一时丧失了自制力也能够理解。唉……归根结底这都是她的错!一个母亲怎么能够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呢?!”
“谢谢您这么宽宏大量。”艾格隆大喜,然后又有些疑惑,“可是后来这几天里,您的表现可不像是不生气。”
“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而已。”苏菲公主又叹了口气,“艾格隆,我初见你的时候,你才十三岁,大概也就这么高而已——”
一边说,她一边比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可是现在,你却比我还要高……时间的流逝真是无情啊,而我却好像一无所觉,还把你当成那个羞涩又忧郁的孩子,可是你已经变成了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那一瞬间让我知道,我不再能够像过去那样对待你了。”
“人总是会长大的。”艾格隆有些无奈地回答,“可是不管身体怎么变化,心灵有些地方却可以永久不变。殿下,我说过您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我绝不会改变这个观点的。”
“真的吗?”苏菲公主转回了视线,看向了少年人。
“绝对是真的。”艾格隆重重点了点头。“我为我的荒唐行为再度向您道歉,请您原谅我,好吗?”
苏菲公主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吧,我们不要再去追究那些过去的事了,看戏吧。”
他们重新看向了舞台,台上的音乐和吟唱,此时此刻犹如是在为两个人伴奏一样。
包厢里的气氛变得平静而又和谐。
“刚刚那个家伙笑得真是让人恶心,要不是现在要隐藏身份,我早就让人把他赶出去了,真不明白他怎么会想到那种事的?!”过了一会儿之后,苏菲公主回想起了刚才的事情,然后皱了皱眉,似乎相当不愉快,然后她斜睨了艾格隆一眼,“艾格隆,你该不会真有他说的那种想法吧?”
“那当然不会了。”艾格隆紧紧地握住了公主殿下的右手。“如果有您在身旁,我就已经满足了,又何必再去看那些逢迎卖唱的呢?唯独这一点请您相信我!”
看着他诚恳的表情,公主殿下嘴角微微翘起了一点,显然相当满意。
隔着丝绸手套,她也能够感受到少年人手上的温度,这是热烈的感情。
这一瞬间,她又重新看到了那个尊敬而又依赖着她的孩子,一切都又回来了。
公主殿下大概忘了,孩子总是会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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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筹谋
在艾格隆的诚恳道歉之下,苏菲公主终于原谅了艾格隆之前的荒唐行为,于是两个人捐弃前嫌,仿佛又回到了之前亲密无间的状态。
感情恢复如初以后,两个人的心情也变得轻松愉快起来,于是开始认真看起戏来。
苏菲公主毕竟是个巴伐利亚人,所以对音乐和戏剧都相当喜爱,于是一边看戏一边替艾格隆解说。
不过,她貌似是不太看得上这家剧院的表演,对演员们的演技和舞台的布景等等细节,十分不以为然——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水平非常平庸。
“既然这里水平很平庸,为什么您还要带我来这儿呢?”艾格隆有些不解。
“正因为它不是什么知名剧院,我才会带你跑到这里来,去那些大剧院,万一被见过我的人认出来可怎么办?”苏菲公主反问。“虽然我嫁到这边不久,但是来到宫廷里觐见陛下时顺便见过我的人,可有不少呢。”
艾格隆一想也非常有道理。
“即使来这儿,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苏菲公主小心地叮嘱了艾格隆,“要是闹出什么麻烦来,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再想继续带你过来就挺难的了。”
“您放心吧,我不会给您惹出什么麻烦的。”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舞台,“能够来到这里看看戏,就已经是我意想不到的幸福了,我还有什么可以继续奢求的呢?”
少年人看似庆幸、实则感伤的慨叹,又一次触动了公主的心弦,她忍不住又习惯性地带着爱怜,抚弄了一下他的额头。
“艾格隆,不要灰心,总有一天我会变成这里说一不二的人,那时候你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谁要是对你说三道四,我就让他一辈子也进不了宫廷里。”
公主殿下如此深情的话,让艾格隆感动不已。
越是感动,他心里就越是歉疚。
对不起,殿下,我没有选择,我没法等到那一天去了……
正当两个人对话的时候,包厢的门口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公主殿下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十分不悦地问。
“殿下,是我。”门口传来了一声男声。“很抱歉打搅了您。”
艾格隆很轻易就听出来了,这是自己的军事和剑术老师、同时也是外出的保护者福雷斯蒂上尉的声音。
苏菲公主打了一个手势,示意身后的夏奈尔开门。
门打开了以后,上尉快步走了进来。
“有什么事情吗,先生?”苏菲公主冷淡地问。
“抱歉,殿下……”上尉的表情有些古怪,“有秘密警察在盘查我们。”
“嗯?”公主殿下皱起了眉头。
“您刚刚的行动,引起了秘密警察的注意。”上尉小声解释,“现在,我们正在僵持着,您看应该怎么处理?”
自从当上首相之后,梅特涅亲王一直都认为必须对人民进行严密和严厉的控制,才能够控制局势,避免法国的灾难在奥地利重演。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严厉控制新闻出版,还建立了一支秘密警察队伍,这些秘密警察穿着便衣,混迹在咖啡馆、剧院等等人群密集的场所,以便钳制民众的言论,杜绝任何“危险思想”的蔓延。
如此高压的统治,自然而然地在维也纳市民当中引发了怨气,可是因为他权势赫赫,所有人都能咬牙苦忍,直到1848年,愤而起来反抗的维也纳市民,终于把首相赶下了台。
在秘密警察的眼里,苏菲公主刚才是剧院里的举动,怎么看都非常可疑,于是准备过来盘问,然后被上尉等人拦住了,差点发生了冲突。
“这些鬼东西,居然还敢来碍我的事?”听明白了事件的缘由以后,公主殿下勃然大怒。“我爱怎么买东西是我的自由,轮得到他们来管吗?”
像您刚才那样,不被人怀疑才怪了……这句话上尉只能在心里说了。
“殿下,您看应该怎么处理?”上尉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是直接跟他们透露身份,还是……”
“带我过去,我来处理吧。”公主殿下有些烦躁地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上尉有些犹豫,生怕闹出事来。
“带我过去!”公主殿下没有给他多考虑的时间,再度下了命令。
于是,他们两个人走出了包厢。
包厢又重新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艾格隆和夏奈尔两个人了。
艾格隆靠在栏杆边,静静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他的表情波澜不惊,他知道现在还不是闹出事的时候。
“夏奈尔。”片刻之后,他开口了。
“殿下,有什么吩咐吗?”夏奈尔问。
“夏奈尔,我刚刚观察了一下,从一楼到三楼只有两侧的楼梯,而且想要从我们那个包厢下楼,必须经过一条走廊。”艾格隆回过头来,小声对夏奈尔说,“而我的老师费雷斯蒂上尉,就坐镇在那条走廊,想要平安无事地从他面前通过是非常困难的,几乎不可能。而且……这里还有其他卫兵,以及秘密警察,这么多的人手,绝对不是我能够正面突破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是他已经思考了很久之后得出的结论。
“那怎么办?”夏奈尔担心地问。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包厢伸出头来,从舞台和一层的观众席扫视了一下,再度观察了一下剧院里的环境。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从包厢里面跳下去,直接落到观众席里面。”最后,他仿佛是自言自语。“然后,再混在人群当中,从大门冲出去。”
“呀!”虽然他的声音很轻,神态也泰然自若,但是夏奈尔听了却忍不住大惊失色。“跳……跳下去?”
她也走到栏杆边,然后看了看下面,在心里衡量了一下高度,然后摇了摇头,“殿下,这太危险了。”
“我当然不会傻到直接就这么跳下去。”艾格隆哭笑不得,“我的身手不错,只要借助一点工具——比如绳子或者其他什么玩意儿,就能够上面从滑下来,这个高度并没有到让我望而却步的程度,可以试试。再说了,想要成就大业,不冒一点风险是不可能的。”
“那……那被下面的观众注意到了怎么办?”夏奈尔总算安心了下来,但很快又有了新的质疑,“如果有人从三楼包厢上滑下来,肯定下面的人都会惊叫出声吧!到时候惊动了人还是一样跑不了”
“对,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艾格隆点了点头。“所以,我们需要有人帮我,在剧院里面制造混乱,掩护我跑出剧院。同时,光是跑出剧院也是没用的,我需要有人在外面给我接应,帮我逃出维也纳,只有这样,才能算是完成我的初步计划。”
“确实如此……”夏奈尔心悦诚服地看着少年,“殿下,您的考虑真是周到。”
“考虑再怎么周到,最后还是只能靠运气……也许这就是人生吧。”艾格隆苦笑了起来,“如果一直没有人来找我们,我们就只能一直等待,直到等到为止,我希望不会太长,我也相信我的支持者们一定都非常想念我——毕竟没有我的名义,他们什么都干不成。”
“是的,殿下,我们所有人都需要您!”夏奈尔重重地点了点头,用这种方式给主人鼓劲,“我们都等得太久了。”
“夏奈尔,你的任务很重,一旦有人试图找到我,就是你来为我效忠的时候了。”艾格隆伸出手来,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请记住,帝国就在你的肩膀上,睁大眼睛,不要错过任何机会。”
夏奈尔的呼吸变得有些迟滞了。
她仿佛觉得少年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有千钧之重,浓烈的使命感和荣誉感压得她简直喘不过气来。
“是!殿下。”她努力收敛自己的心神,以最大的敬意回答,“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完成您赋予的使命……”
就这时候,门口又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两个人马上中断了对话,然后夏奈尔打开了门。
“真是烦人。”苏菲公主一边抱怨,一边快步走了进来,“总算把这些烦人的苍蝇打发了!”
“这么快就解决了吗?”艾格隆倒是有些好奇,“殿下,您是怎么打发他们的呢?难道您亮明了身份?”
“当然不是了,如果跟这些鬼东西亮明身份,那我们这样微服出来还有什么意义?”公主殿下摇了摇头,然后又笑了起来。“幸好我之前也不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类似的情况,所以倒也是做了一点准备。”
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些狡黠和调皮,犹如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艾格隆被勾起了好奇心。
“是什么准备?”
“我之前跟巴伐利亚使馆的官员要了个护照,另外我还告诉他们,我们是使馆官员的家人,来看戏是我的自由,如果打搅我的消遣,所产生的外交责任都要由他们负责。”公主殿下笑容满面地回答。“果然我这么说了以后,他们就不敢多问了,毕竟我乐意花钱又犯了什么罪呢?”
“原来如此。”艾格隆恍然大悟,然后又心悦诚服地恭维了对方,“您真是太厉害了。”
“让我这么劳累的人,还不就是你。”公主殿下瞪了他一眼。
接着,她又挥了挥手,“好啦,我们别管这些事了,继续看戏吧,时间可不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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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大公
解决了秘密警察的麻烦之后,艾格隆和苏菲公主又重新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舞台上,随着一幕幕戏剧的演出,不知不觉当中来到了深夜——而这也意味着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两个人走出了包厢,然后在护送之下混在观众的人潮当中,走出了剧院。
在走出大门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灯火通明的巨大建筑。
不知道为什么,艾格隆觉得相对自己,公主殿下眼神中反而有更多的不舍。
也许,对她来说这不仅仅是一次满足小孩心愿的旅途,也是极为新奇的体验吧。
接着他们又沿着刚才的来路,走到了远处的街巷,然后上了马车。
“艾格隆,抱歉,鉴于一些你知道的原因,我不能过于频繁地带你过来。”在马车启动之前,苏菲公主略带歉意地跟艾格隆说,“大概一周只能一次吧。”
“没事,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我对您只有感谢。”艾格隆恭敬地回答。
他这不是假话,毕竟这个频率已经比他原本预想的还要高一些了,可见公主殿下确实非常尽心地为他争取过。
“看得出来您有些疲倦,要不在马车上休息一下吧。”接着,艾格隆体贴地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靠在我的肩膀上,这样更加舒服一点。”
公主殿下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瞪了他一眼。
“你又在动什么歪念头吗?”
“我只是想要稍稍回报一下您而已。”艾格隆委屈地看着她。“您给了我这么多恩惠,如果我一点回报都做不了的话,那不仅显得我可怜,更加显得可鄙了不是吗……所以,哪怕稍微让我做一点也可以让我心安,让我觉得自己终究还是个对您有点用处的人。”
听到他如此恳切的话,公主殿下的目光渐渐地柔和了下来。
“哼。法国人……”
最后,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小声咕哝了一句。
马车缓缓启动,然后渐渐加速,沿着来路在维也纳的街巷当中穿行,
“你要是一直都这样下去,也许也挺不错的。”沉默了许久之后,公主殿下小声说。“不被名字所拖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不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吗?”
“我承认看上去确实挺美好。可是……如果这一切都建立在仰人鼻息的基础上,那就没有多少美好可言了。”艾格隆回答。“别人给了我一切,也能夺走我的一切,我……我不能活在随时会被剥夺一切的恐惧当中,我必须做自己的主宰,而不是别人的奴仆。”
“孩子总是不知道珍惜眼前,幻想着自己无所不能,直到被碰到头破血流才知道后悔。”公主殿下小声抱怨,“艾格隆,你想要的我会给你的,好好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也许是因为困倦,她的声音越拖越长,带着浓厚的鼻音。
就这么当做没有听到吗?话题说到这里似乎有点危险了。
但是艾格隆仍旧忍不住回答公主殿下的话,一直以来他从来不怕对公主殿下袒露自己的心迹,这次也没必要例外。
“您还是把我当成孩子,可是已经我长大了,您不能永远在心里把我停留在十三岁,我也做不到。”艾格隆略带着点激动地看着车窗外,“我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怎么可能事事都仰仗他人?殿下,我不知道我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我想,我一定可以成长为一个可以让您感到骄傲的人,让您绝不后悔过去以及现在对我所倾注的一切……”
接着他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公主殿下已经睡着了——
而且是靠在他肩膀上睡着的。
在黯淡的马灯的光线下,艾格隆可以看到她的胸腹因为呼吸而均匀地起伏着,她的表情恬静而且柔美,和在其他人面前强势的样子天壤之别。
好吧,也许把这个话题停在这里是一件好事。他心里想。
接着,他一动不动,以便让公主殿下尽量舒适地完成回到美泉宫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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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悄悄过去,白昼再度降临大地,而艾格隆也从晚上的奇妙旅途当中回归到了现实世界。
这也意味着,他又回到了惯常的生活节奏。
随着他身体的日渐康复,原本熟悉的生活节奏又回来了,而他也游刃有余地驾驭着这一切,冷静地为自己积累日后有用的知识和经验。
这天下午,正当他还在房间当中学习的时候,突然听到通报说有人过来探望。
带着疑惑艾格隆跟着仆人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了喷泉旁边,然后发现已经有几个人站在这里了。
这几个人都身穿军服,其中两个人他认识——一个是他的老师福雷斯蒂上尉,另外一个则是他理论上的继父奈佩格伯爵。
看到他过来之后,两个人都向他投过来了视线,奈佩格伯爵还冲他笑着点了点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满腹疑惑的艾格隆继续向他们走了过去,然后发现这群人的站姿颇有讲究——几个人簇拥着中间的一个人。
而随着距离的接近,他终于认出了中间被簇拥着的那个人——他赫然是皇帝陛下的弟弟,奥地利帝国军队曾经的统帅卡尔大公。
这位大公方形脸,留着褐色的短发,仪表堂堂,而且一贯都以军人的形象示人,今天的他自然也毫不例外。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军礼服,披着红色的绶带,胸前还佩戴着奥地利帝国的最高荣誉勋章——大十字玛丽-特蕾莎荣誉勋章。
随着他矫健有力的步伐,勋章上的钻石也随之熠熠生辉,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世界上有许多名不副实、欺世盗名之徒,皇族当中德不配位的人尤其多,但是这位卡尔大公却配得上自己的满身荣誉。
他是奥地利帝国、乃至当时那个时代最优秀的军队统帅之一,曾经在大革命期间多次击败法兰西共和国的将领,后来即使对阵拿破仑他也不怯场,在他的指挥下,曾经孱弱的奥地利军队,差点在1809年就掀翻了这位不可一世的帝王。
虽然奥地利多次被拿破仑击垮,因此拿破仑有点瞧不起奥地利军队,但是对卡尔大公本人,拿破仑的评价却相当高,由此可见他的成色。
而这时候,大公也看到了他,于是视线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这是严厉却又不含任何凶恶的眼神,犹如是一个统帅在检阅自己的士兵一样。
他们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很少,之前因为年纪还小,艾格隆甚至连跟他对话的机会也根本没有,顶多只是认识而已。
但即使如此,艾格隆也没有任何怯场,他平静地走到了这群军人面前,然后躬身向大公行了个礼。
“很高兴见到您,殿下。请问是您在召唤我吗?”
大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和周围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没错,是我想要见你。”他以严肃的语气回答,“奈佩格伯爵之前对我说了一大堆夸奖你的话,让我不禁好奇你是不是真的配得上他如此夸奖,今天正好来觐见陛下,顺便就来看一看了。”
“卡尔大公曾经是我的统帅,我追随着他出生入死。”他说完之后,奈佩格伯爵低声解释,“每次回到维也纳,如果有机会,我都会找机会拜访他……”
虽说前因后果都已经解释得非常清楚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艾格隆突然感觉到有些微妙。
上次见到这位“继父”的时候,他们还吵了一架,结果伯爵还说一大串让人莫名其妙的话,而今天他又引见了卡尔大公来看自己,这其中的含义到底是什么呢……
当然,虽则心里疑惑,但是艾格隆并不会将心情表露在脸上,而是平静地面对着这位享有盛誉的统帅。
“殿下,如您所见,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人而已,并不值得他人多夸奖。”
“以你的年纪来说,能够沉得住气而且知道谦逊就已经不普通了。”大公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随口夸奖了他一句,“当然,考虑到你有那个父亲,所以仅仅只做到这一点恐怕还是不够的。”
“谢谢您的鼓励,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值得他人骄傲的人,殿下。但是请恕我直言,我不是为了配得上成为谁的儿子而活在这个世上的。”艾格隆恭敬却又不失尊严地回答,“我敬重我的父亲,但这不意味着我就是他的一个复制品,我将会有我的人生。”
大公有些讶异,又打量了他一眼。
“哦,真是不错,有志气的年轻人。”
接着,他又不经意当中换了一个话题,“我听说你对为奥地利军队服役有些抵触?”
“不,殿下,我愿意为保卫这个国家而付出一切。”艾格隆重重摇了摇头,“我只是不喜欢以从军的方式来表露这种心迹而已,世界上也不止这种方式。”
“为了保卫奥地利付出一切……?”大公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看了看旁人,“老天,真没想到我会从一个波拿巴口中听到这个!”
“殿下,我虽然是一个法兰西人,但同时也是一个奥地利人,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在这里得到的恩惠,也不会忘记哈布斯堡家族的养育之恩。”艾格隆看着卡尔大公,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正因为这股感情,所以我无法想象奥地利变得默默无闻的那一天,甚至就连成为一个二流国家都是难以接受的,伟大的奥地利必须在上帝的庭院里占有一席之地,直到永远——而我,如果有必要的话,会为此付出全力。”
他的语气低沉,感情丰沛而且热烈,以至于他自己都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说谎了。
如此动情的话,很快感染了周围所有人,虽然他们都已经是饱经世故的成年人了,但是此刻却人人都不禁为此动容。
他们虽然身份各有不同,但都曾经为保卫奥地利帝国上过战场,出生入死枪林弹雨所追求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荣华富贵,更是为了“奥地利”这个承载了他们太多感情的国家,所以在这个话题下,反而更加容易动情。
“看来,至少在这样一个问题上,我们还是有点共识的。”沉默了片刻之后,大公点了点头,“先生,不管你是以多大的诚意说出这番话来,总之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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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教诲
“先生,不管你是以多大的诚意说出这番话来,总之我很高兴。”
这句话很明显透露出来,卡尔大公并不太相信艾格隆的诚意。
无所谓,艾格隆也没指望自己几句话就能够把别人迷得七荤八素,更何况大公这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可能被自己轻易忽悠?
反正,好听的话又不值钱,就当是活跃一下气氛也不错。
艾格隆只是笑而不语,不与大公争论自己对奥地利的热爱到底有多么真心。
接着,卡尔大公领头,带着艾格隆等人在庭园当中散步,而艾格隆等人亦步亦趋,陪着大公聊天。
虽然戎马生涯几十年,但是大公毕竟已经是55岁的人了,精力终究有所不济,所以在植物园的走廊下他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园中的花草。
“我小时候这里可热闹许多!”他突然发出了感叹,“有时候真的难以想象,你居然是最后一个在这里长大的孩子。”
大公的话虽然看似有些没头没脑,但是身处其中的人却也听得懂。
哈布斯堡家族虽然在玛丽-特蕾莎女皇上台之前面临绝嗣危机,但是在靠着入赘女婿续上了一波之后,突然摇身一变以“高产”而闻名了。
特蕾莎和丈夫非常恩爱,生下了16个孩子,9个活到了成年;而她的两个儿子约瑟夫和利奥波德先后登上皇位,利奥波德也有16个孩子——现任皇帝弗朗茨和卡尔大公本人,就是这些孩子中的一员。
可想而知,在大公的童年时代,哈布斯堡家族主支是何等繁茂,这座庞大的宫殿曾经遍布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然而也许是洛林公爵的新鲜血脉效力过期了的缘故,到了现任皇帝这里,情况似乎又有所不同了。
弗朗茨皇帝陛下结婚四次,但只有前两次婚姻延续了血脉,一共生下了12个孩子,看似很多却只有两个儿子活到成年——一个是患有癫痫病、似乎没有能力治理国家也永远不可能留下后嗣的皇太子费迪南、一个就是苏菲公主的丈夫,庸庸碌碌的弗朗茨-卡尔大公。
目前为止最后一个在这里出生的孩子是1807年阿玛丽公主,而她没过多久就夭折了,在人间来去匆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于是,1814年来到这里的艾格隆,是最近二十年来唯一一个在美泉宫长大的帝系子孙,想想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不过,卡尔大公现在所看到的虽然称得上悲凉,但是如果他知道历史上后面所发生的那些事,恐怕会更加灰心绝望——
在弗朗茨皇帝之后,哈布斯堡家族的帝系血脉更加稀薄,而且似乎个个都倒霉透顶,皇太子费迪南因为精神病被迫退位,传位给侄子弗朗茨(也就是苏菲公主的儿子),而弗朗茨更倒霉,独生子鲁道夫自杀,侄子费迪南死于萨拉热窝事件,最后1916年死去后,竟然只能传位给侄孙卡尔。
这位卡尔一世皇帝,就成了帝国的末代皇帝,1918年因为世界大战失败而被废黜,丢掉了帝国,1922年因肺炎去世,时年34岁。
也就是说,在后面一个世纪里,哈布斯堡家族居然就没有直系的帝位传承……
卡尔大公要是知道的话,该是什么表情呢?艾格隆心里不无恶意地想。
“这是我的荣幸。”他平静地回答。“我对这里充满了热爱。”
“是啊,又有谁会不爱它呢。”大公耸了耸肩,“正因为爱它,所以身为家族成员的我,不得不去保卫它,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我必须说您在这项工作上,成绩很不错。”艾格隆半是真心半是恭维地说。
“成绩?如果离开了舞台,没有人会在意我做了多少事,世人只会记得我是一个失败的统帅,甚至根本都不会记得我,而你的父亲会享受比他应有的还要更多的荣誉。”卡尔大公撇了撇嘴,略带着自嘲地笑了,“有时候我真的嫉妒威灵顿公爵,命运让他享受到了堂堂正正击垮拿破仑的荣耀,而我却在最后一刻被人扔到了一边,如果1813年是我在莱比锡而不是施瓦岑贝格的话,我的名字会比现在耀眼得多!”
1809年瓦格拉姆战役失利之后,卡尔大公虽然落于下风,但是仍然认为自己有继续和拿破仑作战的余力,毕竟法军伤亡也非常巨大,就连拿破仑本人也心有余悸。
然而,他的哥哥弗朗茨皇帝却以及对战争厌倦,最终选择向拿破仑求和,卡尔大公愤然向皇帝陛下辞职,然后就被冷藏,再也无法统帅奥地利军队。
后来拿破仑开始走下坡路,在西班牙和俄罗斯屡屡受挫,最终被欧洲各国联手剿灭——莱比锡大会战的联军总司令正是他曾经的参谋长施瓦岑贝格亲王,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没有这一场波澜,总司令应该就是这位皇弟了吧。
投闲置散的卡尔大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时代最耀眼的明星陨落,自己却在其中无所作为,作为一个军人、一个统帅,这几乎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即使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他似乎还是愤愤不平。
艾格隆能够理解大公的郁闷心情,但是立场复杂的他,似乎此刻说什么都不对劲,所以干脆选择了沉默。
毕竟,要他继续恭维大公,说他比拿破仑或者威灵顿公爵更强,这也有点太低声下气了,反而可能会遭人蔑视。
可惜虽然他不想接茬,但是卡尔大公却又继续看向了他。
“我知道,以你的立场,你可能天然就会更偏向于拿破仑一些。我必须承认我讨厌过他,但是作为同行,我也非常尊重他,这一点我和威灵顿公爵相差无几。我们曾经是对手,但是从他那里我可以看到天才的闪光,能和他交手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幸运。我所遗憾的只是我从来没有办法和他一样打仗而已,他是一个民族说一不二的主宰,人民闭着眼睛追随他,他可以肆意挥霍法国人的人命——就像他在1809年那样做的一样——而我却只能束手束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应有的荣誉被人剥夺,如果我可以像他那样自由的话,情况绝对会大有不同!”
看着卡尔大公这么认真的样子,艾格隆忍不住在心里笑了起来。
虽然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他似乎又执拗地像个孩子——也对,男人们可以在任何问题上宽宏大量,但是在自己最珍视的话题上却永远寸土不让。
“我认为,抛开战争的一切因素,单纯去讨论将领个人的能力高低,是一种非常幼稚的行为,打仗不是下象棋,还分了国王王后,世人的庸俗之见不能用来评价您,您的同行们绝对会认可您的能力和天赋。”
艾格隆看着对方,认真地回答,“客观来说,您的战绩是比不上拿破仑和威灵顿,他们的荣誉您已经追之不及;但是正如您所说的一样,这其中的复杂因素太多,有些并不是您的责任,您在战场上的布阵和指挥曾经令他们两个人都大为赞赏,您的着作也同样有价值。”
“你看过我的文章?”卡尔大公反问。
“是的,您的《论将领的战术》,我的老师曾经让我拜读过,这是我学业的一部分。”艾格隆微笑了起来,“另外,我可能需要庆幸您在1809年的挫败,正因为那次挫败,我的外祖父才决定跟法国人求和,最终答应了拿破仑的求婚,于是才有了我的存在——不然今天我可就没有荣幸来聆听您的教诲了!”
哈哈哈哈……大公先是愕然,然后忍不住失笑。“说得倒也不错。”
“你是他的军事教师吧?”他转头看向了福雷斯蒂上尉,“看上去你把他教得不错。”
“殿下天资聪颖,是我之前从未碰到过的优秀学生。”福雷斯蒂上尉低下了头,恭敬地回答。
“是,是挺不错的。”他又打量了艾格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那个人终究不同凡响,连留下来的种都有点与众不同。真可惜他把自己的帝国玩完了,不然倒是让人有点期待你能够干出什么事来了。”
“不做皇帝对我来说也许是一件好事,我没有兴趣跟他一样承载一个民族的欲望,更加不想狠下心来挥霍一个民族的人命,也许安静地活在某个角落里做个老学究更适合我。”艾格隆仍旧微笑着,把自己的真实情绪全部沉入到了心湖的底端,“世界上建功立业的方式并不只有做皇帝,您说是吧?”
“话虽如此,但就我看来还是当皇帝更爽,别说帝国了,亲弟弟也可以随意摆布。”卡尔大公咕哝了一句,这句“谤讥君上”所有人就当没有听到。
就在这时候,卡尔大公抬起手来,像远处招了招手,然后招呼了一声。“在这里!”
艾格隆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手势看了过去,然后发现一个轻盈的人影正从植物园当中踱步而出,慢慢悠悠地向他们走了过来。
很快,他发现这是一位穿着淡蓝色裙子的少女,她留着一头褐色的长发,用蝴蝶形的宝石发夹别在了脑后。
她看上去和艾格隆差不多的年纪,面色苍白身形纤细,柳叶眉和细长的睫毛将眼睛衬托得大而且闪亮,灰褐色的眼眸正向大公这边一行人看了过来,审视着他们。
她的右手上拿着一个素描本。看上去刚刚正在植物园里面有着不少的收获吧。
“弗朗茨,这是我女儿,特蕾莎。”等她走过来以后,卡尔大公看了一眼艾格隆,“你们应该很久以前见过,那次我带着她来到这里——不过我想你应该不记得了。”
他确实也已经不记得了。
而从对方的目光来看,艾格隆也确定自己也未曾给她留下过什么印象。
艾格隆向少女躬身行礼。
“很高兴见到您,特蕾莎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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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特蕾莎
【卡尔大公在历史上似乎有点“拿皇不灭何以家为”的意思,虽然年纪很大,但是一直没有结婚,直到1815年(正好是拿破仑在滑铁卢战役完蛋两个月后),他才跟拿骚-韦尔堡家族的亨利埃塔公主结婚,1816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比拿破仑的儿子小五岁。
本作设定他结婚提早了几年,然后大女儿特蕾莎1811年和主角同年出生,仅仅只小了一个月,算是历史线的小小波动吧……】
“很高兴见到您,特蕾莎公主殿下。”
注视着少年的特蕾莎公主,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同样对他稍稍屈膝。
“很高兴见到您,莱希施泰特公爵。”
她的声音比同龄的少女还要婉转不少,但是却又透着一股冷漠。
接着,她的视线移动到了自己的父亲身上。
“抱歉,让您久等了,父亲。为了画下里面的一些珍稀植物,我浪费了太多时间……”
“没关系,你乐意在这儿花多少时间都行。”卡尔大公看着女儿,宠溺地笑了笑,丝毫没有刚才在众人面前的架子。
接着,他走到了女儿旁边,然后伸手拿过了她手中的素描本,“就让我看看我女儿的杰作吧!”
趁着父女两人其乐融融的时间,艾格隆不着痕迹地凑到了自己的继父奈佩格伯爵身边。
“先生,虽然我大概已经猜到了一点,但是我还是烦请您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您猜到的那么回事。”奈佩格伯爵小声回答,“我靠着过往的情分,竭尽全力跟大公求情,最终让他答应了见你,以及让你认识他的女儿。不过我们也只能做到这里了,接下来请您自己努力吧。”
“这就是所谓的弥补吗?”艾格隆再问。
“如果您乐意这么理解的话,那么也可以。”奈佩格伯爵点了点头,“另外,您的母亲也非常支持此事,非常努力地在皇帝陛下面前进言,事实上我们这趟就是为此而回来的。我告诉您这个,是我希望您能够稍稍平复心里的怨恨,她对您并不是那么毫无牵挂。”
她是觉得能够和卡尔大公成为亲家的话,可以满足她的虚荣心吧……艾格隆想要吐槽但是却没有说出来。
男子汉理应恩怨分明,既然这次是她主动为自己打算,那么客观动机已经不重要了,确实应该感谢。
“那我承她的情,非常感谢她的帮助。”艾格隆沉默了片刻之后回答,“不过,我觉得我现在并没有必要去考虑这种事,我的年纪还小。”
“您现在确实还小,但也该去考虑一下将来了,您的处境也要求您尽快去谋求一个更好的未来,而不是一直习惯现在的生活。”奈佩格伯爵小声回答,“卡尔大公继承了切申公爵的财产,这个古老家族的财富,让他成为了我国最富有的贵族之一,虽然女儿注定无法继承家业,但是如此宠爱特蕾莎公主的他,一定会为公主殿下准备一大笔嫁妆,足够让她和女婿过上富贵无忧的生活——而且,以卡尔大公在哈布斯堡家族中的地位,如果您真的成为了女婿,那么您的其他待遇绝对也会大有不同。”
是啊,这个年代,或者说所有年代,长辈们在为小辈们考虑婚姻的时候,都是先基于如此现实的考虑——毕竟爱情总是有保鲜期,过期就会褪色;金子可没有,永远是那么熠熠生辉。
“殿下,请您不要忘记我上次跟您的谏言。”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福雷斯蒂上尉也开了口。“这绝对是您的好机会,您应该去行动,而且要快!像这么优秀而且合适的对象,一旦错过可就难以再找了,您已经看到了,她长得好看,又是那么富有的公主……还需要再犹豫什么呢?”
艾格隆沉默不语,静静地听着继父和老师的轮番劝说。
他知道,他们纯粹是出于为自己考虑才说出这些话的,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感谢这种好意。
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必须去按他们说的那样去做。
如果他考虑长留奥地利的话,没准还真的不失为一个极好的选择,毕竟奈佩格伯爵的话都入情入理,他可以靠着结亲来谋取更好的待遇。
但是,世界上的事情并没有那么一厢情愿的——又有谁规定了特蕾莎公主一定会自己垂青?也许自己大献殷勤也不过是白费功夫而已。
再说了,自己根本就没想过继续留在这里,更没必要去尝试这条路了。
不过,这些想法他都深埋在了心里,没有流露出来。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会考虑的。”他冷静地向两个人回答,“不过,我想有些事是无法强求的,对大公来说我也并不算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女婿人选,毕竟我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您不必如此自贬。”奈佩格伯爵摇了摇头。“就我看来,您拥有很多让人喜爱的品质。另外,我可以看得出卡尔大公刚才对您的表现非常满意,我了解他,他心高气傲一辈子能够认同的人并不多,而拿破仑恰好就在其列——而您作为拿破仑的儿子,本身就值得他高看一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殿下,只要您努力,我深信您能够完成大家的期待。”福雷斯蒂上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拿破仑的儿子如果和卡尔大公的女儿结婚,这将是历史性事件,恐怕整个欧洲都会为之惊叹。”
艾格隆对他们的畅想只能报以苦笑,毕竟这种一厢情愿毫无意义。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卡尔大公正向他走了过来,于是他中断了对话,将视线放在了大公身上。
大公微笑着将刚才公主手上的素描本递给了他,“这是特蕾莎画的,你觉得怎么样?”
艾格隆顺手拿过来,然后翻看了一下。
每一页都画着植物,描绘得非常精细,看得出来一笔一笔都是认真画下来的,而且基本功也很不错。
“画得很好。”他随口夸奖了一句,反正也不可能有别的回答了。
“那就请还给我吧……”这时候,特蕾莎公主突然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伸出了手,“对不起,殿下,我不太喜欢被他人评价……”
她突然的举动,让在场的人们都禁不住有些惊讶,然后气氛陡然尴尬了起来。
“真是凑巧,我也一样,所以能理解您的心情。”艾格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然后微笑着把素描本递回给了对方,“希望我没有打搅到您。”
“倒也没什么关系。”特蕾莎公主摇了摇头,“反正已经画完了。”
两个人默然无言。
“殿下,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吧?”奈佩格突然向大公提议,“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您——”
“好吧。”卡尔大公耸了耸肩,“糟老头子们就别打搅年轻人了,让他们自己聊聊吧。”
伯爵走的时候,还给艾格隆使了一个眼色,似乎在催促着他有所行动。
然而,随着他们走远,艾格隆还是一言未发。
一来他没有动机去讨好对方;二来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对方。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从公主寥寥数语当中就可以看得出来她性格内向,并不那么容易相处。
两个人相对无言,公主微微低垂着视线,看不出心中所想。
一直这么尴尬的沉默似乎也不是办法,于是艾格隆只好勉强开口了。
“如果您觉得这让您为难的话,我很抱歉。在这件事上,我母亲和继父过于热心了,结果就连我自己都有点尴尬。”
在他开口之后,特蕾莎公主终于抬起了头来,然后看着他,“……您不必道歉,这对我来说是必然要有的经历,就算……就算没有您这边,总会有其他安排的,所以我能够体谅您。”
“为什么这么说?”艾格隆有些奇怪。
“我父亲年纪已经很大了,所以希望能够早点看到我有未来的依靠,这样他也能放心。”特蕾莎公主小声回答,“所以我早就做好了被他带着见人的心理准备,相对来说,现在并不是我最糟糕的预想。”
“也就是说已经很糟糕了是吗?”艾格隆笑着反问。“我大概也有点自知之明。”
“我不是这个意思……”特蕾莎连忙摇了摇头,“我只是说……这样很令人难为情。”
“没关系,您也不是唯一一个这么想的。”艾格隆点了点头。
对话又陷入了短暂的停顿。
“其实殿下,我有点佩服您。”沉默了片刻之后,特蕾莎公主突然说。
“为什么会这么说?”艾格隆大感意外。
“我听过父亲说,您拒绝去从军服役,因为您更喜欢文字。对此他有些意见,但我却……却认为您在这么困顿的情况下,还能够坚持自我的意志,实属难得。”特蕾莎公主平静地看着少年,“另外,说实话,因为跟着父亲天天看到穿军服的家伙,我早就对军服早就有点反胃了……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对血腥味那么热衷,和枪炮相比较起来,我觉得文字更加让人舒适一些。”
“是吗……?”艾格隆禁不住哑然失笑。“真高兴您能理解我。”
他没想到他因为趋利避害的动机而采取的行动,却引起了这么意想不到的后果,人生中真是充满了意外。
“您是真的打算在这方面有所建树吗?”特蕾莎公主问。
“虽然我对自己这方面的才能没有什么自信,但我想我会去尝试的。”艾格隆愉快地回答。
“您打算如何尝试呢?”特蕾莎好奇地追问。
“这个就请恕我保密了。”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我失败了,我会恨不得用沙子把自己埋起来,而不是让每个人都以同情的目光看着我的失败。”
“这倒是非常让真实的想法呢!也许我也是这样。”特蕾莎公主先是惊愕,然后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好吧,那么我就预祝您能够成功吧,那样也许会给我一些鼓励,让我知道,我们这种人并不仅仅是道具而已。”
“不,我才是道具,而您注定会拥有美好的人生。”艾格隆潇洒地摊开了手,“您拥有一切,所以没必要像我一样找办法自娱自乐。”
“您太谦逊了。”特蕾莎公主摇了摇头,“好吧……要是我说我们完全一样,那未免有点太侮辱您了,我确实比您自由不少,但我也会和您母亲一样,同样有应有的义务。”
“那我衷心祝愿您尽义务的时候,运气比我母亲好。”艾格隆点了点头,诚恳地对对方说。
“殿下,我相信您现在的处境,不公正而且也不合理,有失哈布斯堡家族应有的宽宏和慷慨。可惜这并非我能够控制的事情……总之,不管未来如何,我祝您一切好运。”特蕾莎公主再度向他屈膝行礼,以示告别,“先辈们的纷争早已经随风而逝,而也许我们也可以因为爱好成为朋友。”
“但愿如此。”艾格隆也挥手向她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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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计划
随着两个人互相行礼告别,他们的初遇就这样轻巧而又愉快地结束了。
艾格隆以微笑目送特蕾莎离开,然后发现刚才那一群穿着军服的年长者们又回来了。
“先辈们的纷争早已经随风而逝”,特蕾莎公主刚才的话言犹在耳,可是真的都已经消失了吗?
很遗憾,就他看来还没有,还有太多太多的人忘记不了他,根据不同的立场要么憎恨和恐惧,要么满怀期待。
只要还有这些恐惧和渴望,波拿巴这个姓氏就还没有政治死亡,他就还有改变一切的空间。
“看上去你们聊得似乎挺愉快。”卡尔大公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先生,你对特蕾莎印象怎么样?”
“她很可爱。”——艾格隆原本是想要礼节性地这样恭维一句的,可是在对方这种审视的目光下,他发现自己又很难拿这种场面话去糊弄人,于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她很特别。”
“是的,特蕾莎是有点特别。”大公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有些头疼,“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她性格有些内向,有时候说出来的话也挺让人尴尬,可能是我从小太宠溺结果惯坏了吧……不过我可以自豪地说,她是个好孩子。”
是吗?每个被宠坏的孩子都会被父母这么说。
不过在特蕾莎这一点上,艾格隆倒是非常同意大公的意见。
“殿下心地很好,待人真诚,可能有时候口不择言,不过我想这并不是过错,只是不善于交际而已。”他谨慎而有礼貌地夸奖了特蕾莎。
“说得很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卡尔大公对他的评价大为认同,连连点头。
说完之后,他突然伸出手来,拍了拍艾格隆的肩膀。
“照我来看,她对你的印象似乎也不错。”
艾格隆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为什么这么说?”
“你可能会觉得跟特蕾莎对话非常简短,但是……说实话这已经是她跟同龄人难得的长时间对话了。”卡尔大公略有些苦恼地回答,“而且刚刚看她的表情,应该并没有在刚才感到厌烦。”
艾格隆感到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不用摆出这样的表情,现在并没到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早着呢!我只能说你至少没有在见面的时候就被排除掉。”大公又扫视了他一眼,然后微笑了起来,“先生,我对你并无歧视,当然也说不上有多少好感。我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是你是个聪明人,其他的都被你隐藏到了未知当中。”
艾格隆继续沉默不语,这个也没必要去争辩。
“我尊重我的女儿,所以我会考虑她的意见,但是我也会努力以长辈的智慧和经验为她排除危险。好了,非常抱歉今天打搅你,我们回头再见。”
大公向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带着自己的随从离去。
“再见,殿下。”艾格隆目送着大公离开。
而他的继父奈佩格伯爵和老师福雷斯蒂上尉则留在了这里。
“不用害怕,殿下,大公后面的话虽然严厉,但其实不到当年训我们时的十分之一。”奈佩格伯爵安慰了他,“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我可以确定他们父女对你的印象都很不错——不然也就没什么以后了。”
“也许吧。”艾格隆只是随口回答。
看到他随意的样子,对面两个人都有些讶异,没想到他居然并不放在心上。
“看上去您好像兴致不高,是对殿下不满意吗?”奈佩格伯爵又问。
“那当然不会,我徒有皇族虚名,却既无国土也无钱财,有什么资格去瞧不上谁?”艾格隆苦笑着回答,“先生,我只是习惯了对一切淡然处之,我不会对没有把握的事情给予过高的期待,这样的话当希望落空的时候,就不会感到有什么难受了。”
奈佩格伯爵一时无语。
他的继子已经有了自己特殊的生存哲学,而且听上去也有些道理,所以他也不好去强行说教。
“您有您的想法这我能理解,但是……我请您看在我们如此热诚的份上,好好想想,毕竟以我的想法来看,这样的机会确实不多,失去了实在可惜。”最后,伯爵出言鼓励,“就我们而言,是非常希望此事成真的。”
在伯爵的目光注视下,艾格隆此刻倒是有些感动——虽然他跟母亲关系并不好,但是很明显这位继父倒是已经如他所说的那样,尽力来弥补自己了。不管他的办法对不对,至少这片心意倒是值得感谢。
“谢谢您的指点,我会好好考虑的。”
“这要归功于您的母亲。”伯爵强调,然后也向艾格隆告别,“好了,我能做的已经做完,那接下来就看您自己的努力了,我再次祝您一切顺利。”
“再见,先生。”艾格隆也跟他告别。
于是,他的身边只剩下了福雷斯蒂上尉一个人了。
“殿下,您是放不下她吗?”这时候上尉终于大起胆子问。
艾格隆皱了皱眉。
“我一直觉得您虽然年纪小,但是对一切看得通透,并不需要旁人多说什么,自己就能够判断出怎样对自己有利。”福雷斯蒂上尉小声说,“再说了,即使结婚,也并不阻碍风流韵事——您看苏菲殿下不就已经结婚了吗?在这个地方,婚姻和爱情向来是两码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您好像管得有点太多了。”艾格隆冷淡地回答,“您需要教给我的课程,并不包括这些。”
“我只是在以您的立场为您建言而已,毕竟身为您的老师,我希望您能有更光明的前途。”上尉叹了口气,“如果您不需要我的建议,我不会再说了。”
“我会为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的。”艾格隆回答。“我没有义务去满足任何人对我的期望,哪怕是怀着好意的期望,我也不欠任何人的情因为我根本没有求过他们,我感谢他只是因为他对我一片好心而已,并不是认为自己必须按他说的做。”
“您是拒绝吗?”上尉大惊失色。
“倒也不是。”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我是说,我只按自己的想法行事,不需要他人指指点点——谁也别想用恩情绑架我,强求我做什么。”
说完之后,他也迈步,留下了惊愕的上尉独自站在原地。
艾格隆如此淡漠的表现,倒不是他硬要与别人作对,也不是他瞧不上卡尔大公或者特蕾莎,而是他心里知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错误。
他需要离开这里,并且在一步一步地为自己制定着计划。
如果他逃亡成功,那么奥地利宫廷震怒之下,所谓婚约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如果他逃亡失败,一个可笑的罪人也根本没资格谈什么婚约了。
只要他继续自己的计划,无论是什么结果,继父所描绘的宏图不管多么好看,都只是海市蜃楼而已。
除非为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婚事而放弃自己的计划,否则那都只是泡影——而他不可能放弃。
既然心里已经把这一切都已经盘算清楚了,他又怎么可能激动起来呢?
不过,即使知道这是一个错误,但是他也知道,此时将错就错未尝不可。
卡尔大公在帝国的威望可不是普通皇族能相提并论的,他可以借此来掩护自己,另外也可以麻痹那些盯着自己的人。
虽然这样有些对不起特蕾莎,但是这也是可以付出的代价。
况且只要自己逃亡成功,那么自己会澄清一切,特蕾莎也不会因此声名受损。
一想到这里,他就暗暗拿定了主意。
所以,计划必须要成功,自己压上的赌注已经太多太多了,哪怕为了让一切不沦为笑柄,他也必须成功。
带着这种笃定的心态,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中。
夏奈尔很快就迎了过来。
“殿下?”看到他的样子后,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您好像有些魂不守舍?”
“嗯,今天碰到了一点事。”艾格隆点了点头,“好了不谈这个了。”
虽然看得出殿下心事重重,但是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夏奈尔自然也不敢问,于是她转开了话题,想要用好消息来让主人开心下。
“殿下,您之前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她恭敬地说。
“什么事?”艾格隆自己都有些疑惑了。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她从旁边拿出了一个包袱,然后小心地打开了。
“这是我拜托认识的人买过来的衣服。”她一边说,一边把折好的衣物重新展开给少年看,“都是巴伐利亚人的服装呢。”
一说起这个,艾格隆忍不住笑了笑。
那天“得罪”了苏菲之后,他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讨好殿下,让她早点原谅自己。可是还没有等他实施计划,苏菲公主就已经在剧院里和她捐弃前嫌,于是这个计划一开始就失去了意义,他都已经忘了,没想到夏奈尔还是认真执行了。
很好,这种忠心正是他所极度欠缺的。
“谢谢你,夏奈尔。”他欠了欠身,向对方道谢,“有你帮忙真是太好了。”
“殿下您不用谢我的,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夏奈尔微微脸红。“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只有一个。”艾格隆竖起手指,“去泡两杯咖啡吧,然后你坐下来慢慢喝,好好休息,我要开始写我的剧本了,我们的计划必须仰仗这些东西,所以我必须谨慎雕琢,而你就是我第一个观众了。”
“这是我的荣幸。”夏奈尔立刻就遵从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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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未来与秘闻
夏奈尔非常欣然地领受了艾格隆的新命令,她跑出去泡好了咖啡,然后端了回来,放到了书桌上。
“谢谢,夏奈尔。”艾格隆一边拿起纸笔,一边温和地对夏奈尔说,“现在,请坐下来享受自己的咖啡吧,你泡的咖啡非常好喝。”
他随口的夸奖,却让夏奈尔倍感骄傲,她坐到了少年的身边,略微有些畏缩地欠了欠身,然后拿拿起了杯子,喝下了一小口咖啡。
艾格隆没有再理会她,而是拿起笔来静静地在纸上写着,笔尖在移动当中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只有偶尔拿起咖啡喝一两口时才会短暂地打断。
夏奈尔一边喝咖啡,一边静静地看着少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打搅主人的思绪。
她看着少年的侧脸,他是神情是那样专注,视线里里似乎不带有任何的杂质,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洒落到他的身上,在少女的眼睛里,犹如给他围上了耀眼的光彩。
就这样,时间在不知不觉当中流逝,两个人身边的杯子都已经见底,天色也暗沉了下来。
终于,艾格隆停下了笔,然后把笔扔到了书桌上,接着他揉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后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人人都说我谦逊,但我倒觉得我太自大了,高估了自己。”他伸完懒腰之后,苦笑地看着夏奈尔,“写东西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啊——”
他指了一下自己面前的一小叠稿纸。“今天的成果只有这么一点了。”
“没关系的,殿下,您只是在一个新的领域还有点生疏而已,等您熟悉了以后,一定会非常顺利的。”夏奈尔马上安慰了他,“您可能会觉得我在恭维您,但您的老师们都说过您天分极高,所以……请不要气馁。”
“谢谢,夏奈尔。”艾格隆笑了笑,“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容易半途而废的人。”
“好了,那我来收拾吧。”夏奈尔重新站了起来,然后伸手想要拿走喝完的杯子。
“别急,夏奈尔。”艾格隆摇了摇头,制止了对方,“等会儿再收拾吧,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夏奈尔有些疑惑,但还是停了下来。
“我答应过你的愿望,要为你报仇雪恨,毫无疑问我会遵守诺言,为你办到底。”艾格隆静静地看着对方,“那你有没有想过,报仇完成之后去做什么呢?”
“报仇之后……”夏奈尔的眼神变得迷茫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抱歉殿下,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对之前一无所有寄人篱下的她来说,想要回国对那些在当地还能作威作福的人报仇雪恨,本身就已经是虚无缥缈到近乎于妄想了,她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至于精神崩溃而坚持仇恨的执念而已,哪有什么余裕去想报仇之后怎么办的问题。
“我想不出要做什么,等那个时候再说吧。”最后,夏奈尔小声说。
“这可不太好,夏奈尔。”艾格隆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她,“仇恨可以作为你的动力,但你不应该只靠着仇恨活着,你应该畅想一下未来,做一做同龄人经常做的梦,说不定都能实现呢?只要我成功了的话。”
按照艾格隆的提示,夏奈尔沉默着又畅想了一下。
美好的未来……这些词听上去过于虚幻,但好像此刻又那么真实。
“我可以封你做女侯爵或者女公爵,然后给你指婚,你乐意嫁给哪个贵胄公子都可以,反正法兰西人一向看得开。”艾格隆随口提示,“如果到时候你缺钱,我也可以赐给你一大片的庄园,让你一世无忧。”
虽然艾格隆看似随意,但这个并不是随口许诺,而是非常认真的承诺,毕竟对于君王来说钱财毫无意义,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奖赏忠诚的臣属——尤其对波拿巴家族这种缺乏根基的皇室来说,更是如此。
拿破仑自己对金钱就不看重,也不在乎奢靡生活,但是他对自己的部下却慷慨得不可思议,朱诺、内伊和贝尔蒂埃等人更是以挥霍无度而着称,他们就是靠着皇帝的恩赏来弥补自己的账单的。
夏奈尔虽然是女性,但同时也是他碰到的第一个忠实的追随者,那么只要自己东山再起,那就必须给予重赏,否则其他人又有什么理由追随自己呢?
“不……不用了殿下!”夏奈尔的反应却出乎了艾格隆的预料,她立刻摇了摇头,拒绝了艾格隆的提议。
“嗯?”艾格隆有些不解,“你不满意吗?”
“不,我很满意您对我的好意。甚至不止满意,而是满怀感激,因为……因为之前从未有人替我考虑过未来。”夏奈尔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我……我只是个劫后余生的孤儿罢了,要头衔又有什么意义呢?它弥补不了我失去的东西。如果您非要说的话,我倒是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艾格隆追问。
“请让我长留在您的身边,一直照顾您……我没有亲人,也没有人牵挂我,上帝对我降下的唯一一次慈悲,就是让我找到了机会来为您效劳。”夏奈尔带着哭腔回答,“也就是您,让我感觉自己能够做有意义的事情,所以我想要永远为您效劳。既然您问我对未来有什么要求,那么这就是我的要求了,您可以答应我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有些意外,怔怔地打量了一下她。
看来世上还真有不出自于物欲的忠心啊。
他不仅仅感到高兴,更感到有些如芒在背——被人寄托了如此可怕的期望和崇敬,自己真的配得上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值得你这样做,但既然你这么要求了,那好我答应你。”想了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谢谢你,殿下!”夏奈尔大喜过望,然后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您真是太好了……”
“好吧,我们不谈这个话题了。”为了让两个人从突然感伤的气氛解脱出来,艾格隆换了一个话题。
他随手拿起了稿纸,递给了夏奈尔。“你看看这个剧本吧。”
夏奈尔恭敬地拿来了稿纸,然后仔细看了看。
虽说是剧本,但其实只是一个匆匆赶出来的故事梗概,没有人物台词,只有大致的设定而已:
某个国家,被一个专横的国王所统治,他对自己的臣民非常残暴,对自己的儿女也同样严酷无情。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他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了境内一个大贵族,贵族年纪比公主大了许多,而且性格同样严酷无情,他只是以公事公办的态度来对待妻子。
结婚几年之后,他们生下了三个孩子,然而公主的心却日渐枯萎,容颜在虚度年华当中渐渐凋零。
然而有一天,在一次宴会中,一个年轻的贵族对她一见钟情,然后开始对她进行猛烈的追求。
在骑士的爱意下,公主枯萎的心也随之绽放,他们最终两情相悦,然后怀了身孕。
然而好事并不长久,恋情很快败露,国王陛下雷霆大怒,决定拆散他们。公主和青年人约定逃亡瑞士,在那个地方隐姓埋名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公主的逃亡成功了,她住进了旅馆并且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孩子,然而心上人却迟迟未至,公主万分焦急,担心他没有逃过追捕。然而她却在不久之后,在报纸上看到了青年人举行盛大婚礼的新闻,而后,她收到了丈夫的信,告诉她一切不体面的事都已经了结,请早点回家尽妻子的义务。
万念俱灰之下,她分别写信给了父亲丈夫和情人,告诉他们自己宁可死也不再为他们的体面而生。最终,她来到了日内瓦的湖边,在恍惚当中得到了一切的解脱。
“这是一个悲剧啊……”夏奈尔看完之后,略微有些悲伤地感叹。“殿下,您为什么要写这样的故事呢?”
“不,故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是——那个隐喻。”艾格隆摇了摇头。
“什么隐喻?”夏奈尔一时没有弄明白。
“这就是我所说的家族秘闻了。”艾格隆耸了耸肩,“夏奈尔,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我就详细跟你说吧,你应该知道了。”
艾格隆站了起来,走到了夏奈尔的面前,然后放低了声音,“我的父亲有几个兄弟,他排行第二,长兄约瑟夫当过西班牙国王,然后老三吕西安和他闹翻过,一直都离开帝国生活,另外两个弟弟,路易和热罗姆分别当了荷兰国王和威斯特伐利亚国王——这些你都知道的吧?”
“是的,我知道。”夏奈尔点了点头,对于一个波拿巴拥护者来说,这些肯定都是早就知道的了。
“我的大伯约瑟夫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三叔吕西安我们也不提了,前荷兰国王路易,一共有三个儿子,最大的一个已经过世了,还剩下两个,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一个22岁一个18岁。而我的这两个堂兄,非常有志气,渴望建功立业——”艾格隆不紧不慢地对她解释,“路易的妻子,他们的母亲,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夏奈尔马上点了点头,“是奥棠丝公主,奥棠丝-德-博阿尔内,欧仁殿下的亲妹妹,我当然知道。”
“是的,这就是关键所在了。”艾格隆笑着耸了耸肩,“故事的主角就是她,虽然改头换面了。她生下三个儿子以后,找到了一个情夫,弗拉奥伯爵,当然我会换个名字的。”
是啊,这是拿破仑主导的一次家族联姻,他把自己的继女嫁给了自己的亲弟弟,那时候还没有儿子的他,准备让奥棠丝生下的儿子来继承自己的事业。
然而皇帝千算万算,唯独忘了婚姻中的感情因素,这对夫妇从一开始就互相不喜欢,只是勉强为了政治而凑在一起而已,他们虽然一起生了三个儿子,但是奥棠丝王后却另有所爱。
“原来是这样吗……?”夏奈尔终于明白了什么。
接着,她又想到了什么,“那么私生子?是真的吗?”
“是的,她和情夫有一个私生子。”艾格隆点了点头,“1811年,在瑞士靠近日内瓦湖的一家不知名的旅馆内,她秘密地为弗拉奥伯爵生下了一个儿子。”
“天哪……”夏奈尔大为惊讶。
夏奈尔的惊讶,并没有让艾格隆感到惊奇,这件事当时奥棠丝为了家族着想保密了,只有后来她晚年写回忆录、以及儿子路易-波拿巴复辟了第二帝国,并且重用那个私生子(封为莫尔尼公爵),这桩秘闻才广为人知。
眼下的奥棠丝王后当然没有自杀,她幽居在瑞士活得还算不错,而她的情夫早在1814年帝国毁灭之后就已经抛弃她了。
“所以,您将她的事迹改头换面,就是为了……”夏奈尔都明白了。
“不光是故事,我还会在细节上下功夫,把我可怜的奥棠丝姐姐或者说姨妈与情人的信件也大致复述几段,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我的堂兄们知道。”艾格隆笑了笑,“他们会找到我的,我相信他们的能力……”
顿了顿之后,艾格隆又补充了一句,“以及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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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鼓励
艾格隆的解释,让以前有些云里雾里的夏奈尔,终于明白了主人的整个思路。
想明白之后,她不禁对他的计划感到由衷的钦佩。
“殿下,您真是太厉害了!”
“我只是有时间去思考罢了。多亏了哈布斯堡皇室的照顾,我不需要履行皇帝的仪式义务,也没有一大群宠臣时时刻刻围在我身边阿谀奉承,所以我有的是时间来思考。”艾格隆以嘲讽的口吻回答,“另外我再强调一次,即使我们做了所有一切,接下来我们还是必须要等待运气的降临,在运气到来之前,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遵命。”夏奈尔马上应了下来,然后安慰主人。“殿下,之前您说得对,上帝一定会眷顾您的,祂让您作为宠儿来到世间,又怎么会舍得忍心让您成为弃儿呢?运气一定会到来的,那两位殿下一定会成为上帝的使者,过来搭救您。”
艾格隆苦笑着打量了一下夏奈尔。
她的表情狂热而又虔诚,显然对自己说的话深信不疑,而不是空口安慰自己。
她比他本人还要坚信胜利的到来。
虽然信仰坚定的追随者是一件好事,但是……有些幻想还是要尽早打破为好。
“我那两位堂兄就算来搭救我,也称不上上帝的使者,倒不如说完全相反才对。”他低声解释,“波拿巴家族的人个个雄心勃勃,我的叔伯们,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个个都自命不凡,一边借着我父亲登堂入室,但一旦自己成了气候就会想尽办法跟我父亲拆台!我的堂兄们也一样”
艾格隆所说的是实情,事实上拿破仑当年就为了这群兄弟们屡次气得七窍生烟,他费尽心机给兄弟们弄到一顶又一顶王冠,结果当了国王之后这些兄弟们又不断给他拆台。
他的三弟吕西安因为婚姻问题和他闹翻,结果自己跑到罗马隐居;而四弟路易当了荷兰国王之后,根据荷兰人的立场拒不服从拿破仑的大陆封锁命令,最后气得拿破仑撤销了他的王位,直接让法国吞并了荷兰。
拿破仑曾经气呼呼地说“他们好像真的觉得自己的王冠是上帝给的”,意思是兄弟们都不知道感恩,只把自己得到的王冠当成天经地义,反而是欧仁这个不姓波拿巴的义子,又忠心又老实。
这些典故,夏奈尔作为一个波拿巴分子当然也知道,她只是没有想到,波拿巴家族的下一代人居然也会延续老一代的风格。
“那两位殿下,真的是这样吗?您……您会不会有些悲观了呢?毕竟您自从来到奥地利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不用见我也知道,这就是血脉的延续。”艾格隆笃定地回答,毕竟他当然不能回答自己为什么知道的真正原因。
“路易-波拿巴兄弟两个,跟他们的父辈不会有本质上的区别。所以夏奈尔,不必对他们心存幻想,他们只是我需要合作的对象。他们会来搭救我,也不会是因为热爱我,只是因为需要我而已。毕竟只要我活着,我就是波拿巴家族唯一的旗帜,我发出的号召才有拿破仑的效力,缺了我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他们想要做大事就必须借用我。”
艾格隆一边说,一边真诚看着对方,“而你不一样,你是我忠实的部下,是我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殿下……”被艾格隆如此夸奖,夏奈尔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路必须一步一步地走,现在我身陷囹圄,只要能够重获自由,哪怕跟魔鬼做交易也未尝不可,更别说借助堂兄们的野心了。”艾格隆笑着跟她点了点头,“但是只要我跑出去了,那么我就是自己的主宰,也是波拿巴支持者唯一的首领,谁也休想操纵我!那时候如果他们不服从我,我就会压服他们,父辈的错误我不会再犯!”
夏奈尔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她的心里更加对自己的主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明白了……殿下。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与谁为敌,我都会站在您这一边的。”
“我要感谢你,夏奈尔。”艾格隆伸出手来,抚弄了一下她头巾下面金黄色的发丝。“另外,夏奈尔,我还要忠告你,不要对我寄予过多的期待。虽然你可能因为内心中的复仇渴望寄托在我身上,所以刻意把我想象成一个代上帝执剑的天使,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圣贤,但是很抱歉我也只是个凡人而已。
我会患得患失,也会恐惧和迟疑,我也没办法预测一切,我唯一可能比常人强的,就是一边临机应变,一边在认定了一件事以后,带着梦游般的确信一直走下去,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除此之外,我是看不出我有什么超凡之处了。”
“可是殿下……”夏奈尔闭上了眼睛,享受着额头上传来的温暖触感,“您越是这么说,我越是对您崇敬不已。”
“真正的崇敬,不是无论对方做什么都高喊伟大,我也承受不起这种盲目的崇拜。”艾格隆摇了摇头,然后收回了自己的手,“我所想得到的崇敬,是让我的崇拜者叹息‘唉,他也只不过是个凡人罢了,他做错了XXXX’,然后再认真地补充一句,‘但即使如此我也崇敬他’。我希望我能够做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么……您希望我怎么做呢?”夏奈尔好奇地问。
“每次我灰心、害怕或者痛苦的时候,安慰我,告诉我我做得对,我所做的一切绝不是无意义的。我承认暴露自己软弱的时刻有点危险,我只敢托付给自己信任的人。另外……”艾格隆一边说,一边又打了个哈欠,疲惫地补充了一句,“给我揉揉肩膀吧,我现在真的有点累了。”
少年语气的突然转折,让夏奈尔惊愕之后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这是我的荣幸,殿下。”
说完之后,艾格隆离开了书桌边,然后坐到了壁炉旁边的躺椅上。
躺椅在微微上下摇晃,而夏奈尔则轻柔地揉捏着他的双肩,久违的舒适感让艾格隆迷迷糊糊地眯上了眼睛。
“殿下,您做的一切都对。”恍惚当中,他仿佛听到耳边有人在低语,“而且,您绝不是孤独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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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艾格隆依照公主殿下的嘱托,拿着自己初步完成的手稿,前去拜访苏菲公主。
因为刚刚起床没多久,所以公主殿下只穿了一件淡紫色的丝绸长袍,相比平常的样子倒是多了许多家居气息。
“没想到你真的这么上心啊。”苏菲公主有些惊讶于少年人的速度和效率。
“那是当然了,我从来不喜欢半途而废。”艾格隆略带着点骄傲回答。
“那就让我看看,我们的艾格隆到底准备讲个什么样的故事吧~”苏菲公主又是欣喜又是嘲讽地笑了。
她拿过了手稿,然后慵懒地半躺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阅着,随着手臂的动作,领口微微张合,白皙的肌肤也随之若隐若现,其神态犹如是文学沙龙里的贵妇人一样。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神情变得更加严肃了,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半晌之后,她突然抬起头来,然后瞪了少年一眼。
“您是不满意吗?”艾格隆连忙问。
“你的女主人公真是软弱!”苏菲公主有些不满地说,“自杀是懦弱的逃避,能解决什么问题呢?而且就算想要自杀,也应该先回国,然后找个机会,一枪把那个混账情夫给了结掉,那时候再死不迟吧?”
“……这只是个故事而已,她默默自杀是为了增加结局的悲剧性。”艾格隆有些无奈地回答。接着他又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只杀情夫呢?国王和丈夫对她也很不好吧?”
“那是当然的啊。”苏菲公主白了他一眼,“如果一个人走在沙漠上要渴死了,然后旁边有个人貌似怜悯地给他一个水壶,结果他兴冲冲地鼓起最后的气力打开一看,结果却是空的,这种玩笑,不比任何绝望更残酷吗?比起赋予一个女人绝望,先给她希望然后再送给她绝望,难道不是更恶毒吗?”
“好像似乎也有点道理啊。”艾格隆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那么……您是希望我改动吗?有什么改动的建议吗?”
“不……不用了。”苏菲公主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如果按照我的意见来改动,那就不是你的故事了,算了……就这样吧,不过我保留我的意见。这是个好故事,艾格隆,值得写一下,把细节完善,然后搬上舞台,我想会有人看的。”
接着,她长舒了一口气,“艾格隆,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一开始就能写出故事,足见你是有些天赋的。”
艾格隆看得出来,她是在由衷地在我自己高兴。
于是他也高兴起来了,毕竟谁不喜欢听夸奖呢。
“那好,接下来继续努力吧,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好好地把事情做完。”苏菲公主坐了起来,然后鼓励少年人。“我也会尽力在别的方面帮助你的。”
接着,她又问,“对了,为什么你会想到这样的故事呢?”
“也许是因为我在这样的处境下,容易多愁善感吧。”艾格隆苦笑着回答,“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
“那下次写个欢快点的故事吧,有我在,难道你还不能欢乐一下?”苏菲公主眨了眨眼睛。
“好吧……”艾格隆点了点头。“我可以为您写个喜剧。”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苏菲公主点了点头,然后再问,“对了,女主角叫什么名字想好了吗?”
“还没想好,您有什么建议吗?”艾格隆回答。
“要不叫做特蕾莎吧?”苏菲公主笑眯眯地看着他。
艾格隆顿时愣住了。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接着,他小声问。
“我当然是在开玩笑了。”看到他的样子,公主殿下忍不住噗嗤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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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演员
公主殿下的笑声,让艾格隆感觉更加尴尬。
“您……您听说了?”他小心地问。
“是啊,听说了。”公主殿下收敛了笑容,轻轻点了点头。“嗯,你可别误会啊,我没有刺探过什么,只是宫廷里永远不缺流言蜚语,这样的大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人尽皆知的。”
“一点眉目都没有的事情,也亏他们有那么多时间去聊啊。”艾格隆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这可不能说毫无眉目吧,至少卡尔大公肯带着女儿来这边看看你,已经说明他确实对此事有兴趣了。”苏菲公主不动声色地回答,“你应该感谢一下你母亲了,虽然她平常对你不闻不问,不过在推动这件事上她倒是相当愿意花费力气。”
艾格隆从苏菲公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来,但是凭借直觉他也能够猜得到,她并不是很喜欢听到这个消息。
“我之前只见过特蕾莎公主一两次,而且彼此之间没有过来往,所以不太了解她。不过我听说她性格有些孤僻。”还没有等他说话,公主殿下又问了。“艾格隆,你见面后感觉怎么样呢?”
“我觉得她是有点怕生,性格内向。”艾格隆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认为她是个心地不错的人,对我也没有任何恶意。”
“那看上去印象很不错啊?”公主殿下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来你是真的动心了?”
“那当然不至于了,才见了一面而已。我只是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仅此而已。”艾格隆摇了摇头,“而且您是了解我的,我不会对没有把握的事情抱有过高的期待。”
听到了他的回答之后,不经意间苏菲的眉毛重新舒展开了。“以你的立场来说,也许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啊,你身边的人应该也都劝过你吧,特蕾莎本人怎样都无所谓,但是她拥有能够改善你处境的家世……这样的公主可并不太好找,错过了有点可惜。”
“但如果想找一个比您对我更好的公主,那我恐怕永远也找不到了。”艾格隆小声回答。“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没什么兴致了。”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你又在说什么傻话!”片刻之后,苏菲公主呵斥了他。
不过她的表情里倒没有什么怒气,反倒显得有些压抑不住的喜悦和得意。
“好吧,说来说去,特蕾莎也没说过对你怎么样呢,说不定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呢?而且,如果和一个性格不搭的人长期相处的话,确实也非常难受,没必要强求。”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艾格隆的意见,“再说了,你现在年纪还小,也没必要着急,慢慢找总会有更合适的。”
“您倒是对我信心十足。”艾格隆忍不住苦笑。
“那是当然了,我知道我们的艾格隆有多么可爱。”公主殿下伸出手来,像往常那样捏了捏他的脸颊,“好了,稍等我一下。”
接着,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换衣间里面。
好一会儿之后,她重新走了出来,而这次她已经换下了那件薄薄的丝绸长袍,换上了裙子。
“走,我们出去吧!”她走到艾格隆面前,然后催促。
“去哪儿?”艾格隆有些疑惑。
“去外面逛逛。”苏菲公主笑着回答,“你不是要写剧本吗?我觉得你需要找一点灵感。”
“找灵感?”艾格隆有些不解。
“跟我来吧——”苏菲不再多言,带着他一起走出了房间。
他们一起走出宫室,来到了美泉宫的花园里面。
虽然盛夏的气温很高,但是两个人肩并肩走在茵茵绿草之间,却也感觉颇为凉爽。
走在林荫路上时,公主殿下突然别过头来,看着少年人。
“艾格隆,你虽然确实有创作的天赋,但是毕竟还是刚刚开始上路,很多东西必须从头摸索。”
“您说得没错。”艾格隆点了点头。
“剧本最重要的就是临场感,一个再有趣的故事,如果没有足够好的台词那最终也只会无人问津而已。”苏菲公主微笑了起来,“有些东西,不直接念出来的话是不行的。”
“您的意思是……我们在这儿练习台词?”艾格隆似乎明白了。
“没错!”公主殿下笑着点了点头,“按理说来,我只是一个观众而已,没兴趣也没必要去充当什么演员。不过考虑到你现在的窘迫状况,我只好为你勉为其难地充当临时演员吧……”
听到了公主殿下的话以后,艾格隆心里有些感动。
她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写什么剧本只是为了个幌子而已呢?
“谢谢您,殿下。您对我真的太好了。”
“还不是你这个小机灵鬼,天天说那些没头没脑的话,哄得我只好对你好一点了,不然怎么当得起你这么恭维?”公主殿下笑着反问。
看得出来,她现在的心情相当不错。
“那些话都是真心话。”艾格隆小声回答。
“正因为是真心话所以更加把我哄得开心了。”公主殿下笑得更深了,“我之前说过的啊,既然你想要玩什么写剧,我当然会帮你圆梦。所以无论你写得多么烂,我都会让你的剧本在舞台上上演,哪怕倒贴钱给剧院也无所谓。可是没想到你这么在行,真的能够写出一个不错的故事来,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自然要帮你更多一些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边说,她一边抬起了右手,极有气势地挥动了一下,“所以……弗朗茨,为了我们梅明根姐弟两个的荣誉,继续努力一下吧。”
“嗯,我们一起努力。”艾格隆也被她所感染,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于是,两个人开始研究起剧本里的台词来。
因为他只是刚开始动笔,所以现在写出来的只是一个粗略的故事大纲,里面的台词寥寥无几,所以很快就被对完了。
苏菲公主兴致勃勃,有时候还会提出自己的意见,简直比艾格隆本人还要上心。
于是在不知不觉当中,时间也在慢慢地流逝。
“殿下!殿下……”就在他们讨论到热烈的时候,不远处的一声呼唤,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夏奈尔正向他们这边跑过来。
“有什么事情吗?夏奈尔?”苏菲公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对着夏奈尔发问。
虽然她的语气相当温和,但是夏奈尔却吓得不轻,她连忙停下了脚步,然后躬下了身来。
“抱歉,公主殿下。刚刚皇帝陛下想要召见公爵殿下,所以我……我不得不打搅你们了,还请您原谅!”
“陛下找他?”苏菲公主略微有些意外。
接着她略微有些恼怒。“那个老头真是会挑时间!我们都这么有兴致呢!”
但是没办法,皇帝陛下毕竟是她在这里唯一忌惮的人,所以纵使心里有些不高兴,她也只能吞咽苦果。
“殿下,抱歉……我得过去了。”艾格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不过没关系的,以后我们有时间都可以再试试。”
“嗯,那就这样吧。”公主殿下无奈地点了点头,“艾格隆,回头我就带你去剧院,我们在那里练习总不会有人打搅了。”
“您说得太对了。”艾格隆深以为然,他巴不得苏菲公主带他去那儿的次数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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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隆告别了苏菲公主,在侍从官的引领下,来到了皇帝陛下布置奢华的办公室当中。
如同美泉宫的整体风格一样,这座房间装潢奢华,到处都有精美的装饰品,天花板上装饰着枝形吊灯,地板上铺着厚厚的、花纹繁复的羊绒地毯,在书桌的旁边,还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地球仪,地球仪上的基座上刻着拉丁铭文。
在这间金碧辉煌的房间里,他愕然发现,他的母亲、帕尔马女大公路易莎也赫然在列。
他的外祖父弗朗茨皇帝陛下,正端坐在书桌后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弗朗茨,现在身体好点了吗?”在艾格隆行完礼以后,他轻轻点了点头。“那天会餐的时候,我看你的状态好像非常差。”
“承蒙您的庇佑,我已经恢复过来了。”艾格隆恭敬地回答,“我请您原谅我当时不成体统的表现。”
“没关系,那只是我们家的私人聚餐而已,又有谁规定必须要讲个体统呢?”皇帝陛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丝毫不以为忤。“你身体不舒服就不应该强撑,早点休息更好。”
此刻他的表情倒也称得上是慈祥,毕竟在这种小事上,皇帝陛下是可以展现出外祖父的宽宏大量的。
“对了,昨天你见了卡尔大公,感觉怎么样?”皇帝陛下又问。
“大公给了我不少教诲,我都会铭记在心的。”艾格隆回答。
“你在长辈面前表现谦逊是应该的,不过有些话还是不要记住为好。”皇帝陛下微微冷笑着回答,“毕竟他的怨气有点重。”
很明显,大公昨天说的话,早已经有人一字不漏地转达给了他,那些对过往历史的抱怨,也惹得皇帝陛下不高兴了。
就像任何一个手握大权的统治者一样,弗朗茨皇帝陛下难以容忍别人对他的质疑,哪怕这种质疑来自于自己的亲弟弟。
艾格隆低下头来,一言不发。
毕竟,皇帝的弟弟可以乱说皇帝的坏话,他无论从任何立场上来说,都不能多说一句了。
“好了,过往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没必要为他的话承担任何责任。”皇帝陛下重新舒展了表情,“我只是想要问下你,弗朗茨,你的母亲希望你与卡尔大公联姻,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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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坦诚
“我只是想要问下你,弗朗茨,你的母亲希望你与卡尔大公联姻,你怎么看?”
皇帝陛下的口吻依旧和往常一样温和,没有表露出自己的任何意见。
但是艾格隆当然知道,如果没有他的默许的话,母亲又怎么可能有能力去为自己张罗呢?
也许他不一定中意特蕾莎,但是他肯定乐于见到自己继续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奥地利人吧。
他事前就已经考虑过类似的场景了,所以很快就做出了答复。
“卡尔大公威名赫赫,功勋卓着,我一直都非常崇敬;而特蕾莎公主,我虽然之前并没有和她来往过,但是见面之后,她也对我非常切好友好,让我感到很高兴。所以如果能够得到公主殿下的垂青,那必然是我无与伦比的荣幸。不过……我觉得我并没有足以吸引到她和她父亲的资本……”
听到他这么说以后,皇帝陛下和路易莎对视了一眼。
“也就是说,你不反对?”弗朗茨皇帝直接问。
我不反对——艾格隆原本想要这么说,按照他的盘算,借助卡尔大公的名气可以让自己获得更多的行动空间。
可是话一到嘴边,又想起了刚才他在苏菲公主面前说过的那些话……
“我只能说,我乐于尝试一下……但我没有信心自己能否得到殿下的认可。”于是,最后变成了这样的回答。
“唉,真是个倔强的小孩儿。”听了他的回答之后,母亲路易莎忍不住哑然失笑,她以为儿子是害羞了,“你又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呢?到了你这个年纪,是应该考虑一下成年之后的生活了。”
“好了,不必呵责了。少年人都有点害羞,弗朗茨又是个性格内向的孩子,所以能表态到这个程度很不错了。”皇帝陛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少年的想法,“另外,你客观上的顾虑,也确实存在,所以你有点患得患失也是理所当然的……”
沉吟了片刻之后,他重新开口了,“不过,你也不用那么担心,你作为我的外孙,本身就有不输于任何王孙贵胄的尊贵。而且卡尔我了解他,他也不是一个庸俗势利的人,他对钱财并不是那么看重,只要你能够表现出那种能打动人的特质,我想他是会考虑的。至于特蕾莎,只要她的父亲点头,她自己的想法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你就当做她是朋友好了,对她亲切一点,时间长了她自然会习惯的。”
“陛下……!”还没有等艾格隆回话,路易莎女大公倒是有点不满了,“您对特蕾莎有些过于轻视了,我认为不应该这样。这毕竟有关于两个年轻人的幸福,如果特蕾莎对此事抱持坚决反对的态度的话,那么我就收回我的努力,让自己的提议作废,我不想成为她一生憎恨的对象,也不愿意自己成为悲剧的创造者。”
皇帝陛下对自己女儿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有些惊愕,但是很快明白了过来,自己无意中让她想起了自己过去那段梦幻般的法兰西帝国皇后生涯。
那时候,她好像也是被自己以这种态度送去法国的……虽然那是国家的需要,但是他心里总归对女儿有一点歉疚。
“哦,抱歉,我失言了。”皇帝陛下尴尬地笑了一下。“抱歉,路易莎,我并不是那个意思,特蕾莎的想法当然也非常重要。”
虽然口中是如此说,但是在皇帝、或者在绝大多数世人的眼中,事情本来就是如此,哈布斯堡家族的传统也同样是如此。
梅特涅就曾经在撮合拿破仑和路易莎的婚事时公开说过,公主们不过就是联姻工具而已。
“好了,既然弗朗茨对这件事并不反对,那么我们就正经地将它提上家族的日程吧。”弗朗茨皇帝转移了话题,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不管结果如何,让这里热闹一点也是好事。”
随着年纪的增大,皇帝陛下已经丧失了继续添丁的希望,而两个儿子因为各自的情况,孙子也迟迟无法降临人间,膝下相当凄凉,所以有时候他也会无比怀恋自己小时候美泉宫的热闹。
“弗朗茨,我希望你展现出自己应有的表现,让你的母亲和我不至于失望。”
接着,他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母子两个离开,艾格隆知趣地告退了,他分明可以看得出陛下脸上的疲惫。
随着路易莎母子的离开,宽阔的办公室顿时显得更加空荡荡了。
皇帝陛下闭着眼睛假寐了一会儿,直到精神重新养足以后,他又睁开了眼睛。
“梅特涅怎么说?”他看着桌上的文件,然后问。
“梅特涅首相对宫廷挑选的人选相当满意。”他身后的侍从官,恭敬地回答,“他提议用联姻来继续把波拿巴这个姓氏握在手里,当然最不希望被外国的王族分享走所有权。”
“他谈到皇室的时候,跟商贩讨论货架上那些货物的口吻没区别。”皇帝陛下皱了皱眉,表现得有些不耐烦。“我真的担心,在我离开人世之后,他会假借哈布斯堡家族的名义对这个国家实现个人统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皇帝陛下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皇太子费迪南有先天性的精神病,智力发育也有障碍,如果如果他死了,皇太子登基,那么注定无法实现个人统治,只能依赖于首相的辅佐——或者说摄政。
历史上梅特涅也确实这么做的,他还兴致勃勃地操纵了一次联姻,让皇太子费迪南娶了撒丁王国的公主玛丽安娜,这位公主接下来好几十年的人生,就全浪费在照顾这个精神病人上面了。
“陛下,首相阁下虽然有时候确实态度强势,但是他对帝国的忠心却也是不容置疑的。”侍从官小声劝谏了陛下,“渡过这个惊涛骇浪的时代,我们需要一个他这样的铁腕人物。”
“你说得对。”皇帝陛下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那么梅特涅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还有一件事。”侍从官微微伏下了身体,凑到了皇帝陛下的耳边,“根据目前得到的情报,普鲁士人和黑森公国的关税谈判已经接近了尾声,极有可能缔结一项协议,结成关税同盟。”
一听到这个消息,皇帝陛下原本轻松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
“野性不改的普鲁士人!”片刻后,他小小地咒骂了一句。
也不怪皇帝陛下如此震怒了,在奥地利帝国看来,普鲁士人和德意志其他邦国建立关税同盟的努力,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影响,更加会带来政治上的威胁。
从中世纪开始,德意志就陷入到了长期的分裂割据,诸邦林立,货币和度量衡制度更加是五花八门,每个割据势力还各自设置了关卡收取商税,结果德意志商业和贸易的发展受到了极大阻碍。
随着1815年拿破仑帝国的消亡,德意志人的民族意识开始高涨,资产阶级的呼声也越来越大,要求取消境内关卡,建立德意志统一市场和统一关税体制。
在维也纳和会上,德意志诸邦已经在考虑建立统一关税体系的提议了,但是在支持的同时,各邦的君主们又对此有些犹疑,担心经济上放弃各自的独立体制之后,会造成各邦独立主权的受损,乃至出现一个由资产阶级控制的超国家的德意志。
而奥地利帝国多民族统治的特殊情况,更加放大了这种焦虑,他们担心德意志内部的统一最终反而会造成帝国的崩解。
于是,梅特涅转而采用了拖延战术,用空洞的辞藻来搪塞外界,同时什么都不做,想让提议变成一纸空文。
然而普鲁士却捡起了这项提议,他们不仅仅希望统一德意志市场、发展经济,更加把它当成了削弱奥地利在德意志范围内影响的工具,在1818年普鲁士就颁布新税法,推行自由主义的税收和商业政策,取消一切商品进口的禁令,同时废除境内税收和商业关卡,建立统一税制。
接下来的几年里,他们一直在努力推动关税同盟的倡议,而黑森公国因为面积狭小以及经济高度依赖普鲁士,成为了第一个动摇的邦国,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也许很快就会达成正式提议了吧。
“区区一个黑森并不算什么。”侍从官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陛下,不敢再触怒对方,“可是陛下,如果其他邦国纷纷效仿的话,那么必然会让我国处于一个非常不利的地位……”
“让梅特涅去施压,不要让普鲁士人得寸进尺。”皇帝陛下皱了皱眉头,显然相当不愉快,“这些普鲁士人向来习惯于冒充大国,没有我们,他们什么都做不成。只要我们足够强硬,他们会知道好歹的。”
“是,陛下。”侍从官躬了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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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的恼怒,已经离开了办公室的母子当然无从得知,他们肩并肩地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向着艾格隆的居所走去。
虽然彼此之间一直默默无言,但是艾格隆心情却不错,在他心底里,此刻对路易莎的观感也好了不少。
不管她出于何种目的去推动所谓的联姻计划,但是归根结底也算是一片好意,至少证明了她对自己并不是完全的漠视。
“弗朗茨。”当快要走到了门口时,路易莎终于停下了脚步。“之前我对待你怎么样,我心里有数,所以我不期待你对我感恩戴德;我现在所做的,比起一个正常母亲来说可能还是不够……但是,处于我的立场上,我已经尽力而为了。”
艾格隆也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母亲。
女大公此刻的表情,既傲慢矜持,又带着一点期待。
“我一直很疑惑。”他低声问母亲,“您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这么积极呢?明明在平常对我并不是那么关心。”
“因为你终究是我的长子,如果你能够成为卡尔大公的女婿,那么对我来说这将是我平淡的一生里,为数不多的人生成就之一。也算是一个安慰吧……”路易莎叹了口气,目光柔和了许多,“另外,如果你显贵发达,我和奈佩格伯爵的孩子,也能够增光添彩。毕竟,他们不可能与皇室结亲了……如果我的计划成功,也许他们未来还可以仰仗你。”
按照古老的封建传统,只有各个王室之间才会联姻,奈佩格伯爵毕竟只是普通贵族,所以他和路易莎的孩子也不可能再算王室成员,反而艾格隆倒算是个真正的皇族——波拿巴家族到处和皇室联姻,他们的后代也一样。
这也是一种另类的“当我把他们打得够惨,他们就承认我是他们一员”了吧。
艾格隆听完之后,并没有生气,母亲的坦率反而让他心生敬意。
经过了多年的疏离之后,比起母慈子孝的虚情假意,也许大家互相坦诚,反而更加能够接受一些。
“好的,我明白了,夫人。”他点了点头,“只要您继续像这样照顾我,那么如果我以后真的能够飞黄腾达,有机会的话我也会提携您和伯爵的孩子的。我懂得感恩,哪怕这种恩情并不纯粹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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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释怀
“我懂得感恩,哪怕这种恩情并不纯粹也罢。”
听到了少年的许诺之后,路易莎夫人终于微微笑了笑。“弗朗茨,你确实非常非常懂事,当你决定惹怒一个人的时候,你可以轻易做到;但当你决定讨好某个人的时候,也同样如此。”
接着,她又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成长得太快了,小小年纪就丧失了童真,也挺可惜了。”
“这似乎并不是我的责任,我的生活环境和生存哲学,并不是都由我自己来决定的,其他人也负有一定的责任——尤其是那些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人。”艾格隆不动声色地回答。
他话中隐含的讽刺,路易莎当然听得出来,她的眼睛里闪过了恼怒的光,但是最终却又没有发作。
“好吧,我承认这件事我对不住你。可是,先生——你扪心自问一下,在那个混乱的局势下,如果我不把你带回奥地利的话,你得到的结局会比现在好很多吗?在这里虽然你受到了限制,但依旧衣食无忧,名义上也是尊贵的殿下,比那个可怜的路易十七倒是强太多了。”
在大革命时代,路易十六曾经试图带着全家逃跑,结果在边境被人拦了下来,押回巴黎。路易十六被砍头之后,他的儿子被逃亡国外的流亡贵族们尊为新国王,号路易十七——然而,年幼的他从未受到过任何国王的待遇,他被革命政府指派给了一个鞋匠监护,生活条件变得极为恶劣,最终他年仅十岁就默默死于肺结核。
虽然貌似有些强词夺理,但是路易莎的反驳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错。
路易十六和拿破仑完蛋的时候,他们的独子都承受惊人相似的命运,并最后都死于肺结核,不过奥地利人至少在生活条件上并没有亏待拿破仑的儿子。
“奥地利人虽然和拿破仑有仇,但是至少没有恨到不共戴天的地步,可是波旁家族和那些王党分子可不一样了,他们可是有血海深仇要报的,如果落到他们手里,那可就是上帝对人类道德的终极考验了,你有把握他们能够通过考验,以德报怨好好地养育你吗?”路易莎再问。
“您说得没错。”艾格隆也不强词夺理,而是直接点了点头,“就这点来说我也没什么好怨您的,拿破仑要为帝国的毁灭付出代价,我作为曾经的皇太子也同样如此。对比路易十七来说,我付出的代价并不算难以承受。”
“很高兴你能够理智跟我探讨这个问题。”路易莎苦笑了一下,“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根本不懂怎么去考虑问题,浑浑噩噩地嫁给了你父亲然后生下了你。1814年我能够做什么呢?欧洲各国的联军大军压境,波拿巴的帝国眼看就要结束了,而联军里面甚至有一部分来自于我的娘家!你指望我能怎么办?我从没有经受过承载一个国家的训练,那时候我能够做什么?我只能服从父亲的召唤,把自己和你一起带到奥地利来——我当时已经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了。”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说这么多不是指望你谅解我,也不是乞求你的理解,我只是把我当时的感受告诉你而已,你不要以为那一年只有你们父子在受罪遭灾,你父亲被权力冲昏了头脑,最后把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都搅得一团糟,缪拉和内伊也因为他最后都被枪毙了!我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回自己的生活,拥有了一个我热爱的家庭,我不想再跟那个名字扯上关系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渡过我的余生,并且尽力让我的孩子们拥有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你可以嘲笑我的平庸,先生,我不在乎。”
艾格隆一时默然无言。
虽然他的心中仍旧充斥着多年被她无视和遗忘的愤怒与怨恨,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明白,自己不可能真正得到她愧疚的道歉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行事的逻辑,并且在自己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前行,偶尔会与其他人碰上并且演绎出各自的故事。
但是如果一开始就走错了路的话,那么哪怕亲如母子最后也只能形同陌路。
回到了奥地利之后,法兰西帝国皇后决定抛弃过往的梦魇,以帕尔马女大公的身份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于是最终他们的人生轨迹就成了两条平行线。
这没什么可惜的,命数使然而已。
自己只是法兰西皇后的儿子,又不是帕尔马女大公的儿子,有什么理由叫她为自己寄托多少母爱呢?
想通了这一切之后,艾格隆反而没有了原本的愤恨。
这原本就不是他的母亲,只是因为罗马王原本的精神影响,让他潜意识里曾经有所期待而已,可是如今真正确认失去了以后,却没有多少失落和痛苦。
再说了,自己在别人那里也得到了补偿。
一想到这里,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尽管那是他刚刚告别的人,但是他突然很想要再去见她。
“我不会对他人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的,夫人。”他努力抑制住了心中升腾而起的欲念,尽量平静地看着路易莎,“我也不会对您寄托过高的期待,您给我多少,我就回报您多少。您之前对我不闻不问,那么我对您同样冷漠;如今您在试图帮助我,那么不管您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承情,并且会给予相应的回报。虽然我现在回报不了,但是未来有机会我会回报的——而这也是您所期待的,不是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回报多少,就取决于我帮你多少?”路易莎反问。
“当然如此了。”艾格隆潇洒地耸了耸肩,“不多不少,公平合理。”
接着,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拿起了母亲的右手,然后优雅地亲吻了一下再放开。“夫人,期待您的关照。”
路易莎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看着儿子表面殷勤实则冷漠的表现。
她的眼神有些失落,但是却并不失望,她知道这似乎已经是她能够从长子这里得到的最大限度的东西了。
也许,她与波拿巴家族的复杂纠葛以这种方式做个决断,也未尝不是好事。
随着母子之间犹如普通朋友般的互动,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了下来。
无疑,他们之间算不上和解,但至少已经释怀了。
“今天我们能够彼此敞开心扉,这很不错。”沉默了片刻之后,路易莎重新开口了,“在告别之前,有一句劝告你愿意不愿意听?”
“您请讲吧。”艾格隆点了点头。
路易莎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人偷听之后,她凑近了脸,然后放低了声音,“你以后注意一下吧,到处都有你跟苏菲的流言蜚语,我才来几天就听说了,这对你来说可非常不利。”
艾格隆的表情僵住了。“您是什么意思呢?”
“你现在可是有希望成为卡尔大公的女婿,没必要因为一些无谓的理由而前功尽弃。”路易莎冷静地看着他,“同过去的感情优雅地告别,这是青年男女们在上流社会学到的的第一课。现在的事情对你来说很重要,想要风流韵事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
“行了,我请您停下,夫人。”艾格隆向对方躬了躬身,礼貌地结束了谈话。
看到他不听劝告,路易莎只能无奈地摇头。“你自尊心过于强烈,不肯听人劝告,那我也没办法了。”
“这跟自尊心无关,我是一个讲究现实主义的人,如果有需要的话自尊也可以暂时抛弃。”艾格隆看着母亲,不紧不慢地回答,“我不想听的理由只有一个,在我的心目中,她比您重要,夫人。以普通朋友的角度来看,您的劝告有些越界了。”
路易莎的脸顿时变得煞白,身体也哆嗦了一下。这句话确实刺伤了她。
“好吧,你的事情你自己考虑吧,我没话可说了。”接着,她转身离开。
艾格隆终于结束了这场他已经不耐烦的对话,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欲念,径直地朝着另外一边苏菲公主的寝殿走了过去。
他之所以这么强硬地拒绝了母亲的意见,不仅仅是基于情感上的理由,目前来说,苏菲公主是他实现计划的最大依仗,他不可能主动抛开——再说了,万一他主动远离苏菲,然后特蕾莎那边的事情也没谈成,那自己就将面临最为糟糕的局面,想要再重新想办法也是千难万难了。
不,这些考虑以后再说,现在他仅仅是想要见她而已……
很快,他再次就得到了公主殿下的允许,觐见了她。
和早上一样,公主殿下正半躺在沙发上休息,不过这次她的手里拿着他刚刚写的剧本。
看到少年之后,她放下了手中的剧本,然后仔细打量了一下他。
“艾格隆,你的表情很难看。”接着,她开口了,“刚刚皇帝陛下训斥了你吗?”
“没有。”艾格隆摇了摇头,“他只是问了我一些事而已。”
“那你是怎么回事?”看着他的表情,苏菲公主有些着急了,“是你的母亲吗?”
“没有吵架,我们只是互相交流了一下意见。从积极的方面来讲,现在我们的关系反而理顺了。”艾格隆摇了摇头,“好了……别提这些了,我只是想要见您一下,并且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你这话说得好像就要诀别了一样。”苏菲公主惊讶之下忍不住笑了出来,“没关系,不用谢。”
接着,她指了一下沙发旁边的位置,“好了,你坐下来休息一下吧,我看你的状态真的挺糟糕的。”
艾格隆没有照着她的建议做,而是继续站在公主殿下的面前,一直看着她。
“你到底怎么了?”公主殿下更加惊讶了。
“殿下……我想抱您一下,可以吗?”少年人突然说。
公主殿下睁大了眼睛。
她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少年,确定他此刻的精神状态。
在少年的目光注视下,她先是有些犹疑,但是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
接着,她悠然站了起来。“我真的好奇你的母亲到底把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像个丢了魂的孩子……”
“我是丢了魂……但是我也找到了……”艾格隆小声咕哝了一句。
“什么?”苏菲公主没有听清,于是追问了一下,但是她的问声很快就被打断了。
“呀……”
她突然感觉腰间被人紧紧地抱住了。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因为少年抱得很用力,所以她突然感觉有些难以呼吸。
“轻一点……”她小声抱怨。
然而少年人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依旧紧紧地拥抱着她,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微微闭着眼睛。
这一刻让他感觉到了由衷的喜悦。
“没事了。”苏菲公主无奈地叹息,同时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不要怕,无论发生了什么,至少我还是支持你的。”
“是的,我深信如此……”艾格隆喃喃地回答。
接着,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久久无言。
“这样好受了一点吗?”许久之后,公主殿下问。
“好受太多了。”少年人笑容满面地看着她。
“那就放开我啊。”苏菲公主皱了皱眉头,“我快不能呼吸了!”
她说自己不能呼吸是假,但是此刻脸上燥热,呼吸有些急促是真。
她看着怀中的少年人的脸,突然感觉到心跳随之加速。
确实长大了,多俊俏啊。
接着,她勉强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对方。
“这可是看在你这么失魂落魄的份上所以安慰你而已……”她努力定了定神,让自己的神态显得自然一些。“艾格隆,好起来吧。”
“我知道的。”艾格隆郑重地看着苏菲公主,“我……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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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疾言厉色
“我……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刻的。”
尽管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艾格隆说出这种话,但是苏菲公主仍旧开心地笑了起来。
“但愿你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说完之后,她顺手整理了一下刚刚被拥抱而弄皱的裙子。
裙子上的痕迹很快就可以恢复原状,然而刚才两个人亲密的拥抱,却一直将会成为彼此之间的回忆。
“已经没事了吧?”片刻之后,苏菲公主已经恢复了平常的镇静,然后问艾格隆。
“是的,没事了。”艾格隆点了点头,“殿下,您温暖的怀抱治好了我,在精神上。”
“我倒宁愿你失魂落魄,也不愿意见到你这样油嘴滑舌!”公主瞪了他一眼,但看上去也没有多少生气的成分。
“好了,既然你一直都说感激我,那么接下来我想让你证明一下了。”
“那我应该怎么证明呢?”艾格隆问。
“很简单。”公主殿下的笑容里多了些许的戏谑,“刚刚我们在调整台词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情?”艾格隆更加疑惑了。
“我希望你以后在剧本署名的时候,都使用弗朗茨-梅明根这个名字,毕竟这是我为你想的。”公主殿下笑着说,“另外,如果有我喜欢的故事,我希望我们能够联合署名,写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希望这个要求不至于侵犯到你作为作者的自尊心……从世俗意义上讲,我是你的赞助人和保护者,所以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吧?”
“这对我来说甚至算不上一个要求,而是荣幸。”艾格隆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下来,“反正写剧本对我来说只是个消遣而已,我并不是那么介意青史留名,用假名反而能够避免很多麻烦。如果您喜欢的话,全部献给您也没有关系。”
“很好。”苏菲公主愉快地眨了眨眼睛,“艾格隆,我期待着你的作品能够为人所知,我相信你也一定能够做得到。在其他地方,我们的名字没法连在一起,至少在一个幻想的世界里,我们能用幻想的名字共同面对世人……”
公主殿下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了起来,显然她内心里对此充满了喜悦和期待;而这席话,却不知不觉当中也拨动了艾格隆的心弦。
一开始他想出这个主意,真的只是用来作为逃亡计划的一环而已,对故事本身并没有任何期待可言,可是苏菲对他的深情厚谊,却让他不禁也希望用梅明根这个名字留下两个人的纪念。
如果注定要对不起她,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多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呢?艾格隆心想。
在艾格隆爽快答应了要求以后,苏菲殿下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另外,我还想要问你一个问题,艾格隆。”
“什么问题?”
“之前那次我们打猎的时候,你告诉过我,你之前在陛下面前所说的,希望与世无争地做一个笔上的拿破仑,都不是真心的,只是骗人的场面话……”公主殿下看着艾格隆,然后低声问,“那我现在问你,如果我一直这样实现你的愿望,让你可以毫无阻拦地发挥自己的天赋,找到舞台上的乐趣……你愿意不愿意为我熄灭心头那股愤怒和复仇的火焰,不去想那些注定会让你危险的事情,忘掉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帝国,就这样跟着我快快乐乐地享受自己的世界?”
艾格隆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不愿意,对吧?”苏菲公主叹了口气。“就算我做了这么多,还是不够吗?”
“不是您做的多不多的问题,您为我倾注的感情已经够多了,我心里只有感激。”艾格隆轻轻地摇了摇头,“但是,拿破仑的儿子如果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囚徒,一个靠着躲在幻想世界来逃避现实的可怜虫,一个丧失了迎难而上的勇气的小丑,那么很多人都会失望的……甚至您也许都不会看得起这样的人。”
“谁说的!明明只是你自己不愿意而已啊!”公主殿下加大了音量,这厉声的呵斥,刺得艾格隆鼓膜发疼,“我知道虽然你父亲已经离世,但你的祖母,你的那些叔伯还有你的那些支持者们都还活着,但是他们又能够做什么呢?法兰西帝国已经不复存在、而且不会重现的了!这是欧洲列强在维也纳决定的事情,你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艾格隆,你醒醒吧,你不是为他们活着的,你没有任何义务去回应他们的期待,他们失望又怎么样呢?你在这里过得幸福就好了……虽然你在这里吃了苦头,但是现在有我了,有我在的话,你一定可以在这里过得很开心的,难道这两年我不是已经让你很开心了吗?只要老头回到上帝那儿去,我以后还能给你更多呢……”
公主殿下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而且她的神态又有点哀伤又带着太多的不甘,让艾格隆听上去心里也非常不好受——尤其是,他心里清楚自己背地里在谋划着什么。
可是,不行的事情就是不行,他已经决定了,那么就是不可更改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公主殿下说得对,不是什么旁人不愿意放过自己,而是他本人最不愿意放过自己。
“殿下,您的话让我非常感动,我会考虑的。”带着无比的笃定,他点了点头。
随着他的回答,房间里的气温骤然下降。
“……这种回答,我只能理解为拒绝了。”回应他的只有公主殿下凌厉的视线。“艾格隆,你以为我对你千依百顺,就意味着我是天使吗?你错了,我对你有求必应只是因为我喜爱你,但是你别忘了,在其他人面前我到底是什么人。”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盛气凌人地看着艾格隆,“我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要不到的,想要做成的事情也没有做不成的。没错,你是拿破仑-波拿巴,是那个人的继承者。但现在你也是弗朗茨-梅明根,是我的弟弟,我的朋友,是我的!我不管你想要帝国还是什么,总之我不会让我的艾格隆被自己的年轻气盛所迷惑,我要你陪伴在我身边!”
虽然殿下现在这个样子气势汹汹,但是艾格隆心里却没有任何恐惧,他知道对方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不舍。
“你以为敷衍我几句我就会笑呵呵地上当?我们相处这么久了,你了解我,我自然也了解你。哈布斯堡已经衰老颓唐,现在这里的皇帝和王子都是笑呵呵的木偶人而已,只有我们两个才是这里最有温度的人……我们彼此靠近,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你求我拥抱你,我二话不说照办了,而我让你留在我身边,你却用这种回答来嘲笑我?”公主殿下继续气呼呼地说,“你不肯听我的话,没关系。你以为我会就此放弃吗?不,休想!我会包容你的,像我一直以来的那样。我会一点一点地感化你,哪怕你的那些狂想再怎么坚定,我也会让你为了我而留驻于此……是的,你哪怕心如铁石,我也能够把它融化掉。我做得到!”
“殿下,别再说了。”艾格隆心里有些难过,忍不住打断了她。
公主殿下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疾言厉色啊。
“是不用说了,说到这里已经为止已经够了。”苏菲公主回答。
接着,她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从激动之中平复了下来。
然后她重新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
自从她两年多前嫁到这座宫廷里以来,只有他和自己最为契合,两个人无论每次聊天,都可以如此愉快,甚至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他在自己的注视下渐渐地成长,从孩子最后变成一个可以从马上救下自己的男人。
正因为如此,一想到某一天可能他会不在自己的身边,她就不觉有些惊慌和恼怒。
要是他能够忘掉那些火焰和狂想该多好啊……
“艾格隆,很高兴你答应了我的署名要求。”公主殿下平静地点了点头,“你赶紧做准备吧,完善好你的剧本,然后我就带你过去,想办法让那个剧院上演。我觉得越快越好,毕竟你不可能只写一个故事。”
公主殿下的神态如此平静,简直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一样。
可是艾格隆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忘怀。
“是的,你哪怕心如铁石,我也能够把它融化掉。我做得到!”这句话仿佛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他知道,她真的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可是她越是如此,他心里就越是无奈和歉疚。
真可惜事情从一开始就走上了歧途,他和她尽管相处如此契合,但却注定无法两全其美。
但是没关系,终有一天,他会纠正这个上天开的恶毒玩笑的。
如果注定有遗憾的话,我就去打碎那些遗憾。
“我会努力的,殿下。”他点了点头。
所有离别都只会是暂时的,他的逃亡,会让他以后以更加无法匹敌的姿态回来,那时候就没人能够再主宰他了。
他看着苏菲公主,而公主殿下也正好在看着他。
两个人的想法在这一刻完全不同,但是又好像却有着最本质的相似。
“告别之前,再抱我一下可以吗?殿下。”
“我说过,我会的。”公主殿下倔强地抬起头来,然后重新又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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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条件与体面
就连艾格隆自己,也难以表述自己离开公主殿下这里时的心情。
能够和她拥抱,而且是两次,当然是无与伦比的舒适体验,可是临别前殿下那些话,却又不禁让他心情沉重了起来。
公主殿下到底对自己的图谋知道多少呢?是隐隐约约的预感,还是心照不宣?至少她从没有被自己的演技所迷惑,认定自己不可能满足于隐居于这座宫殿里面当个富贵的囚徒。
但不管知道多少,反正她从来没有告发自己,而是尽一切努力满足自己的心愿,期盼能够感化自己,让自己心甘情愿地长留身边。
这份心意他很感动,以至于有些愧疚。
但是无论有多少感动和愧疚,他的计划还是不会更改的。
这也是为了胜利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带着这种无悔的确信,他回到了自己的居处,而这时候,他发现他的监护人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已经在等候着他了。
“殿下,您总算回来了。”一看到艾格隆,伯爵和往常一样肃然致意。
“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先生?”他问。
在他年幼的时候,这位皇帝陛下指定的监护人,几乎不曾离开他的左右,不过虽然他年纪的增长,伯爵也正在逐步地退出自己的生活,也许他会比自己更先一步得到自由吧。
“您上次拜托我的事情,经过一番争取,终于得到了一个理想的结果。”伯爵低声回答,“梅特涅首相答应了暂缓让您入伍。”
之前他拜托过伯爵为自己争取延期入伍,伯爵经过一番考虑之后答应了他的要求。
看来他确实没有空口承诺,而是认真地做到了。
“谢谢您的帮忙。”他连忙对对方道谢。
然而,伯爵却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多少轻松的神色
“您不用谢我,这件事我并没有决定权,我只是为您转达了一下要求而已,最后做出决定的是首相阁下。另外,他也不是无条件地满足您的要求的。”
“那他对我有什么要求?”艾格隆反问。
“再过几天,9月5日,是卡尔大公的55岁生日,陛下将会为他举办一场大型宴会。”伯爵平静的回答,“他的长女特蕾莎公主也将在这里初次踏入社交界,陛下和她的父亲一样,希望用盛大的典礼来为公主殿下增光添彩。”
艾格隆大概明白了什么。
“是要我去讨好特蕾莎殿下吗?”
“确实如此。”伯爵点了点头,“详细来说,是您陪她跳最开始的两支舞。希望您能够拿出足够好的表现。毕竟初次亮相对特蕾莎公主来说意义重大……她肯定会希望留下美好的回忆。”
“这倒是一个让人倍感艰巨的任务!要是我搞砸了殿下的成人礼,那我该承受多可怕的后果啊?卡尔大公都饶不了我。”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
“所以您就拿出您应有的认真态度,应付好这个任务吧。”伯爵说到这里的时候,一直非常严肃的表情都忍不住松动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人,“客观来说,这是一个让人相当艳羡的差事——至少在场的年轻人们会记恨你的。”
“我倒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艾格隆忍不住耸了耸肩,“真是奇怪,对我的终身大事,梅特涅好像比我还要着急!”
“自古以来都是长辈比孩子更急。”伯爵指正了艾格隆,然后又放低了声音,“殿下,我承认他这是非常明显的政治考虑,而不是出自于对您的关心。但是凡事都可以看两面,您顺从了他的要求也并不会损失什么,甚至可能对您非常有利,不是吗?”
道理确实是这样没错,不管梅特涅有什么打算,至少在这件事上,自己并非是完全是受害者。艾格隆并不抵触这个要求,他老早就打定主意了,哪怕虚与委蛇,先跟卡尔大公扯上关系再说。
另外,特蕾莎看上去也不是一个任性傲慢的人,就算暂时结交一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而且他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拒绝的资本,毕竟梅特涅刚刚罕见地对自己做出了让步,再不识相一点他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那就告诉梅特涅吧,我受宠若惊。”打定主意之后,他郑重地向伯爵答应了下来,“承蒙卡尔大公和特蕾莎公主看得起,给了我机会,我会尽力完成这个光荣的任务的。”
“殿下,我恭喜您做出了正确的决定。”眼看少年人如此上道,伯爵忍不住也高兴了起来,“虽然陪伴您的日子已经所剩不多,但是这些年来我们的相处,必然也将是我难以忘怀的回忆。不可否认,您之前处境艰难,但是我想上帝终究还是会眷顾您的,我真心希望在我陪伴您的剩下的日子里,能亲眼看到您时来运转,并且就此翻身,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我确实是会有光明的未来,但绝不是在这里——艾格隆在心里回答。
“我也预祝您往后一切顺利,倘若我以后真的时来运转,我也会回报您对我的照顾的。”他亲切的向对方致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位监护人虽然在小时候对自己相当严厉,但至少是真心实意对待自己的,所以他心里还留了几分尊重。
至于他监视自己,那都是职责在身,又有什么好怪的呢?
说完了以后,艾格隆原本打算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然而他却发现,伯爵好像还没有离开。
“先生,您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他有些奇怪。
“还有一件事,虽然不太重要,但我还是想跟您提一下。”伯爵的表情有些尴尬。“这次不是官方的,而是纯粹私人的。”
“您请讲吧。”艾格隆点了点头。
“您好像忘了一件事了。”伯爵清了清嗓子,“您受伤的时候,苏菲殿下将她的女仆派过来照顾您,不可否认她确实非常细心地照料了您,正是有了她的帮助,您才得以这么快速地回复过来,我对她的功劳非常感激。不过……您现在的伤势已经完全痊愈,所以她留在您身边已经没有什么理由了,要不将她送回去吧?”
什么?!
艾格隆顿时又惊又怒。
夏奈尔是他在这里找到的第一个可靠的追随者,也是不可或缺的帮手,怎么可能在这时候退回去?
看到他的表情,伯爵好像猜到了什么。
“您……您舍不得?”
“是的,我舍不得,我暂时不希望她离开。”艾格隆马上干脆地回答,“实际上我已经习惯了她无微不至的照料,如果现在没有她的话,我想我会非常难过吧……”
“是吗?无微不至?”伯爵会意地笑了起来,“好吧,我认为您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就算想要尝尝那种感觉,也没有什么不得体的,我倒是可以理解。”
看到伯爵奇怪而且暧昧的笑容,艾格隆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就算得出这种猜测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倒不如说,自己经常跟夏奈尔呆在一起,而且夏奈尔还那么温顺体贴,在其他人看来肯定会有类似的猜测吧。
“但是……您别忘了,她只是个女仆而已,寒微到了哪怕和您相提并论都有损您尊严的地步,对特蕾莎殿下来说也是。”就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伯爵继续说了下去,“您现在既然准备与特蕾莎殿下交好,那最好在这之前处理掉这点小事,免得出现一些让殿下不体面的意外情况。”
和苏菲殿下一样,伯爵提起夏奈尔的时候也相当的轻蔑,这并不是故意的,而是一种犹如天经地义般的常识——封建等级制在这个时代毕竟还没有完全消亡啊,哪怕大革命发源地的法兰西,现在不还是被国王和贵族们统治?
虽然知道伯爵这是在为自己打算,但艾格隆突然为夏奈尔感到有些不忿。
这是自己第一个追随者,而且如此忠实可靠,居然被人这么轻视?
总有一天她会成为女公爵,跳到绝大多数人头上,到时候看你们怎么轻视她。
“我知道了,您的建议确实有道理。”他含糊地答应了下来,“如果某一天我和特蕾莎公主真的来到了那一步,那时候我会将夏奈尔送走的,用体面的方式结束,不会给公主殿下带来任何困扰。至于现在还太早了,一切都还没开始,还没必要这么献殷勤吧?”
他心里知道,自己的承诺等于没有任何承诺,毕竟他原本就只是把特蕾莎当个幌子而已。
这种空头支票他要多少就可以开多少。
伯爵微微沉吟了一下,最后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既然您是如此考虑,那么就先这样吧,不过我建议您不要对她太好,不然她恐怕会有非分之想,到时候打发起来就麻烦了。另外,我希望您节制一点,毕竟您虽然年轻,但还有很多日程安排……”
艾格隆强忍着尴尬,冷漠地答应了下来,“请放心吧,我会的。”
“好的,那就不打搅您了。”伯爵这次终于行礼告退。
送别了伯爵之后,艾格隆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终于重新见到了夏奈尔。
“殿下!”一看到艾格隆,夏奈尔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恭敬地向他行礼。
“夏奈尔,刚刚我的监护人建议我把你送回去。”艾格隆没有废话,直入主题。
“什么?”夏奈尔吓得顿时手足无措。
“别慌,没关系的,我已经把他敷衍过去了。”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镇静下来,“没人会强迫我把你送回去,我也绝不会让你离开。你是我身边绝对不可或缺的重要帮手。”
“殿下……您真是对我太好了。”夏奈尔听到他的话之后,心里相当感动。
“不过,伯爵的话也提示给我一个风险。”艾格隆陷入到了沉吟当中,“其他人提出类似的要求,我都可以敷衍过去,如果苏菲殿下提出的话,我还真的很难办……”
毕竟苏菲殿下是夏奈尔的“原主”,她之前派夏奈尔过来只是为自己养伤而已,如果哪天她想起来夏奈尔任务完成了,随口一句话要夏奈尔回来,那倒是挺棘手。
虽说殿下现在还没有想起来,但是凡事要防患于未然,免得到时候真的发生了时措手不及。
“要不,我以后就装作练剑的时候用力过度手提不动笔,你来为我做记录吧。然后我坚持说这是习惯,没有你的笔录我就文思枯竭——这样你就不可或缺了,苏菲殿下应该不至于很快调走你。”想了片刻之后,艾格隆想到了个主意,“我口述,你笔录,能做得到吗?”
“殿下,我没有类似的经验,受过的教育也很一般。”夏奈尔坚定地看着少年,“但是……如果是您的命令,我一定能做到的。我拼命也会做到的!”
嗯,看来狂热也是有好处的嘛,至少可以带来学习的动力。艾格隆心想。
“好,我相信你。”他面带笑容地看着夏奈尔,“我们可以尽快练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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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宴会
正如伯爵所说的那样,几天之后,宫廷为庆祝卡尔大公五十五岁寿辰而举办的宴会如期举办了。
也许是为了缓和兄弟间的紧张关系的缘故,皇帝陛下非常重视这次宴会,不仅仅将自己的美泉宫当成了庆祝场所,并且还邀请了各界人士前来参加。就连驻维也纳的外国使节们,也纷纷前来为这位威名赫赫的大公捧场。
不过,卡尔大公并非一个喜欢虚荣的人,所以外界也纷纷猜测,他之所以这次如此高调庆祝,是为了让自己的长女特蕾莎公主殿下得以盛大登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踏入社交界。
对大多数人来说,宴会举办的理由并不重要,宴会本身才是重点,有机会进入到宫廷当中,见到皇帝和大公,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难得的荣幸了。
就这样,平常人影稀薄的美泉宫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各界名流和内阁大臣、乃至主教们都齐聚一堂,男士们佩戴的勋章和女士们的珠宝在烛光下交相辉映,将原本就已经金碧辉煌的大厅照映得更加熠熠生辉。
看到此情此景,谁又会去怀疑帝国的国运正在日薄西山呢?
因为参加人数众多,所以按照一直以来的传统,宫廷的侍从官们将重要的高等级客人留在了大厅里,而其他等级不够的宾客则只能留在了长长的画廊。即使是在画廊里面,这些等级不够的客人们也会按照各自的等级上下来分区站好。
艾格隆作为皇室成员,理所当然地被放在了大厅里;不过,往常在类似活动的时候,他只会知趣地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充当一个冷眼旁观的背景板,也极少会有人冒着政治风险来跟他搭话。
而今天有所不同,他被安排到了前排,一个显眼的位置——认识他的客人们都对今天宫廷内的特殊安排感到有些惊愕,只有艾格隆自己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今天的他,穿着传统的白色军礼服,修身的制服将他的身材衬托得修长匀称,头发也被精心打理过还铺了发蜡,哪怕他自己照镜子也觉得算是个翩翩美少年。
他和平常一样一言不发,而旁边的客人们一边交谈,一边翘首以盼陛下和大公的降临。
在时钟来到了晚上9点左右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骚动,今晚宴会的主角们终于来临了,艾格隆分明看到,一大群人正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为首的自然是奥地利皇帝弗朗茨一世陛下和皇后陛下,虽然已经有些老迈,但是穿着军礼服的他,步履还是颇为沉稳,表情温和当中又带着威严感,正大踏步地向大厅走了过来。
他的身后,跟着他的弟弟、宴会上的寿星卡尔大公,而大公身边挽着手的女性并非他的妻子,而是一个穿着白色宫裙、佩戴着花饰的少女——显然,就是特蕾莎公主了。
在他们的身后,就是一长串穿着各式制服的侍从了。
在长廊的两边列队欢迎的客人们纷纷肃立,目送着几位帝国最尊贵的贵族入场,而皇帝陛下的脚步没有任何停留,只是环视了周围,轻轻颔首算作致意,接着大踏步地走入到了大厅里面。
就在这一刻,一直都在演奏轻柔乐曲的乐队,立刻变奏,开始演奏旋律雄壮的奥地利国歌《天佑吾皇弗朗茨》,恭贺陛下的驾临。
早已经等候在大厅里的官员廷臣和外交使节、以及他们的夫人们,在悠扬的乐曲声当中纷纷向皇帝陛下行礼致敬。
艾格隆也同人群一样,对自己的外祖父恭敬行礼,然而他的内心当中却在想着别的东西。
这座大厅里的每一个人,在外面都是大人物,有着不同的头衔和权力,然而到了这里却只能是不起眼的一员,躬身向对面那个寡淡的老头致敬。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吧。
如此严谨的礼节,如此煊赫的排场,就是在炫耀权力和随权力而伴生的血统,老迈的哈布斯堡家族多少个世纪积淀的传统也留在了这里。
看到秦始皇的排场时,刘邦和项羽纷纷留下了“大丈夫生当如此”和“彼可取而代之”的感叹,而艾格隆的心情也几乎同样如此。
总有一天,同样的场面会出现在另外一个国家,而享受这一切尊荣的将会是我。
因为,我也有一个帝国啊……他默默地想。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皇帝和皇后走到了皇座前,然后各自坐了下来。
皇帝陛下和往常一样,目光环视了一圈面前的重要人士们。
当看到自己的外孙时,皇帝陛下微微笑了笑,然后轻轻向他点了点头,似乎是在鼓励他接下来好好表现。
“感谢诸位今晚的赏光。”接着,皇帝陛下悠然开口了,“不过,不用说你们也知道,今晚的主角是我的弟弟,我不想过多地吸引视线,分薄他应得的光彩。所以,接下来由卡尔大公来向诸位致辞吧。”
一边说,皇帝陛下一边看向了自己的弟弟。
而大公也没有谦让,他站在了御座旁边,然后大声对着宾客们开口了。
“各位,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不过就我个人来看,五十五岁并不是一个特别值得庆祝的年纪,毕竟这意味着上帝留给我的时间注定不会太多了。”他昂首看着众人,顾盼之间都是满不在乎的豪迈,“就像所有跟我差不多年纪的人一样,有时我会回首这一生,扪心自问上帝到底赋予了我什么,又让我留下了什么。我苦苦思索了几次,终于找到了答案——那就是,祖国,荣誉与家人!这就是我一生的全部内容了,我很高兴我可以毫不愧疚地说,我没有辜负过这三个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的话引起了众人欢呼,人们纷纷向这位名将致敬,而在欢呼他略微停顿了一下。
等到欢呼声渐渐消退之后,他又重新开口了,“到了现在,祖国已经有年轻一代人来保卫,我不用担心;荣誉我也已经拿得够了,我不再渴求;唯一令我牵挂不下的就是我的家人们,我期望陛下永葆健康,奥地利皇室能够福泽悠长,更加希望……”
一边说,他一边做了一个手势,示意站在旁边的特蕾莎靠近过来。
特蕾莎公主顺从地走到了父亲的旁边,而这也就意味着一瞬间她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她微微缩了缩脖子,似乎对众人们的注视有些害羞,但还是以平静的态度面对着众人。
大公揽起了女儿的手,然后重新开口,“更加希望,我的女儿,特蕾莎能够幸福。她是上帝赐予我的最宝贵的礼物,多少年来尊敬着我,给我带来了无数的喜悦,为了她我愿意付出一切!”
说完之后,他另一只手从侍从的手里拿过了酒杯,然后举到了胸前,“今晚,我希望你们不仅仅为我的年纪干杯,也为特蕾莎干杯!”
大公的话再次引起了热烈的响应,人们纷纷举杯,为这对父女庆贺。
也就是这一刻开始,宴会也正式开始了
大公是一个不喜欢繁文缛节的人,所以开头致辞以后他也不再多说话,大厅里的人们也同往常一样,开始三三两两地聚成了小圈子。
艾格隆并不属于任何小圈子,没有任何人同他搭话,不过他也不在意,因为这时候卡尔大公正向他走了过来。
大公在他面前停住了脚步,然后又上下打量少年人一番。
“小子,你今天刻意打扮了一下?还挺时髦的。”片刻之后,他调侃了一句。“就是有点油头粉面,太法兰西了。”
“我并不是时常都这样打扮的。”艾格隆尴尬地笑了起来,“因为据说……据说对我有些特殊的安排,所以我不敢怠慢。”
“看来我倒是要担心你热情过头了!别想的太多,现在还早得很。”大公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满。
接着,他伸出手来,重重地拍了拍艾格隆的肩膀,艾格隆不懂他的意思,所以也没有反抗,只是纹丝不动地站着。
“看着瘦弱,但是身板还不错。”大公很快就收回了手,“看来福雷斯蒂给你上课的时候没有掺水。”
“上尉是一个非常用心负责的老师,他也非常以曾在您麾下为荣。”艾格隆回答。
“我都已经告别指挥那么多年了,就别扯这些老交情了。”大公冷淡地摇了摇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但是,停顿了片刻之后,他又打量了艾格隆一眼,表情放缓了许多,“算了,虽然油头粉面的,但是比我们家族年轻一代人强了,至少是个机灵鬼。”
然后他用艾格隆听不见的音量小声咕哝了一句,“去他的,那家伙死都死了,还又赢了我们一次!”
还没有等艾格隆再发问,他突然回过头来,然后做了一个手势。
艾格隆顺着他的手势看了过去,然后发现,那个穿着长裙的少女正缓步向这边走了过来。
随着她的脚步,瞬间少年人这边成为了场内视线的焦点,各种包含着惊讶、嫉妒乃至恼怒的视线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这些奇妙的视线,少年人仿佛毫无察觉,他微微向对方躬了躬身。
“很高兴再见到您,特蕾莎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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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舞会
“很高兴再见到您,特蕾莎殿下。”
在众目睽睽之下,艾格隆从容地向特蕾莎公主行礼。
和上次见到的样子不同,今天的特蕾莎公主可谓是盛装华服,她穿着华贵的白色长裙,裙子上绣着花纹,胸前别着钻石胸针,袖口还有精致的花边。
她修长的脖子上佩戴着珍珠项链,栗色的头发如同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珠宝的辉光衬托得肌肤越发的白皙透亮。
如此华贵的打扮,比起那时候,自然更“像”是一位公主殿下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艾格隆却感觉对方和上次一样,没有任何盛气凌人的傲慢。
就在他的注视下,特蕾莎也提着裙子,同样向他屈膝行礼。
“很高兴见到您,殿下。”
她的声音很轻,虽然举止和上次一样从容而且优雅,但是似乎总能感觉到一点紧张。
“您不习惯被大家注视吗?”艾格隆压低了声音问。
“是……是有点。”公主殿下显得微微有些窘迫,“我不太习惯这样。”
“以后您终究会习惯的。”艾格隆笑了起来,“毕竟以您的身份地位来说,只要踏入到社交界当中,那么以后注定就会变成众所瞩目的焦点。”
“您恐怕揭示了一种并不那么令人高兴的未来……”特蕾莎有些沮丧地低垂下了视线。
“您根本没有这么害怕,毕竟所有人都只会仰视您,您拥有着他们所艳羡的一切,无论是容貌还是地位。”艾格隆安慰了她。
“那就更加糟糕了……”少女发出了低声的叹息。“最让我感到害怕的就是这个——我只不过是有幸生在这个伟大的家族当中,就像是中了一次彩票那样,我个人没有为此做出任何贡献,也没有被众人崇敬的理由,唯一的尊荣就是我的姓氏而已。所以人们只是在仰视特蕾莎-冯-哈布斯堡这个尊贵但空洞的名字,越是知道这一点,越是让我感觉到自己的无足轻重,因为在这个名字下无论换谁都会被人仰视的……真的,被人一遍遍地提醒自己的渺小,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特蕾莎的这一番说辞,让艾格隆略微有些惊愕,他没想到特蕾莎居然会在自己专享的夜晚当中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对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少女来说,这样的场面应该是她们一辈子都可望不可即的幻梦吧,
“我很敬佩您的谦逊,殿下。”沉吟了片刻之后,他重新开口了,“但是,您应该换个方面想一下——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拥有所有的东西,既然您已经拥有了这么多了,如果还要郁郁寡欢、战战兢兢的话,那对那些没有这些的人来说,岂不是又是一种残忍?所以恕我直言,您还不如心安理得地享受您现在的美好时光,把它当成是自己应得的闲暇,毕竟——按照您的话来说,您一出生中了彩票了。也许这不公平,但哈布斯堡家族可从来不是为公平而统治这个帝国的,不是吗?”
“呃……唔……”被艾格隆这么一说,公主竟然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其实艾格隆也并非完全占道理,只不过,公主殿下毕竟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直言“开导”过,所以根本没有辩论的经验,自然就会被艾格隆占了上风。
“抱歉……我可能是有点想得太多了……”特蕾莎想了想,然后抱歉地笑了笑,“有时候父亲也说我想法太多。”
“想法多总比脑袋空空要好。”艾格隆笑着回答,“至少您心存敬畏,如果每个像您这样的人都有这种敬畏感,哪怕只有几分之一,也许就没有什么大革命了。”
“那也许您就无法站在我面前了,甚至也许您一开始就不存在啦~”特蕾莎微笑着回答。
还没有等艾格隆回答,她突然又感觉到自己的话有欠妥当,连忙跟少年人道歉,“呀!真是抱歉,我不是在贬损您和您那光辉的名字……”
“所以说有时候您确实是想得太多了。”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我并不介意别人告诉我,我是一个科西嘉小地主的子孙,这样会让我感觉到更有趣,毕竟我现在可是在世界上最自恃血统的地方作为皇族的一员存在——尽管这个皇族身份有点虚。”
艾格隆这么说也并不是强行给自己找面子,他本来就没觉得哈布斯堡家族又有多么了不起,哈布斯堡说穿了不也是瑞士的小地主出身?不过是多混了几百年,最后摇身一变成为贵族世界的领袖罢了。
“这是您父亲的胜利,虽然他后来失去了一切,但是他配得上这些胜利。”特蕾莎的声音放得更轻了,看来是想要弥补自己刚才的无心之失,“不管外界怎么看,也不管有多少人咒骂他,反正我认为他是个英雄,我父亲也虽然一辈子与他为敌,但是也没有在人格上贬损过他,顶多……顶多就是为了1809年没有大功告成而耿耿于怀而已。”
“所以我们这些小辈,就无须在意这种历史的残迹了。”艾格隆继续微笑着,向特蕾莎公主伸出了自己的手,“那一代人的历史已经成为了过去,接下来,我们创造我们这一代的历史就好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仿佛是在呼应他的话一样,乐队演奏的音乐在这一刻又开始变化了曲调,变成了优雅的舞曲。宴会的餐点已经让客人们饱腹,现在终于来到了用舞蹈来消食的时候了。
“虽然以牵手跳舞来开启两个家族的历史新篇章,听上去有些奇怪,不过……公主殿下,我要谢谢您,给予了我如此大的荣幸。”艾格隆的手放到了公主殿下的身前,向她正式发出了邀请。
特蕾莎公主略带着点羞涩,但还是抬起手来,牵住了少年人的手。
虽然她的手上戴着薄薄的丝绸手套,但是纤细而又柔软的触感,以及透过手套传来的温热,仍旧让艾格隆感到略微有些紧张。
两个人已经站得非常近了,因为身高上有些差距,所以公主殿下需要稍稍抬起头来仰视少年人,而艾格隆也能够看到,她裙子领口透出的一片白里透红的肌肤,以及眼睛里似乎反射着的水晶吊灯的辉光。
这就是“哈家少女初长成”的感觉吗?
哪怕只是以客观角度来评价,现在的特蕾莎公主虽然略有青涩,但已经能够透出足够的女性魅力。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变成明艳万方的贵夫人吧。
然而,他即使在这一刻,还是清晰地记得自己的盘算。
“事实上,我一直都有些恐惧,生怕自己搞砸了您正式踏入社交界的晚上。”他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纵使别人不责罚我,我也会愧疚很久。”
“这没什么可在意的。”公主殿下微微摇了摇头,“人生在世谁能不犯点过错呢?再说了,我也不擅长于跳舞,应该担心的人是我才对……”
“那么,就让我来承担重任吧。”艾格隆潇洒地摆了摆手。
虽然他并没有刻意钻研过舞蹈,不过这年头舞蹈本来就是贵族青少年们的必修课,他当然也得认真学过;更重要的是,他多年练习剑术,身手相比普通人矫健太多,至少他有自信引导特蕾莎这种新人了。
艾格隆拉着公主殿下的手,两个人一起走到了大厅的中央。
依照着传统的习惯,宾客们已经退到了四周的角落,在大厅中央形成了一大片空地作为舞池,而同时已经有其他人也慢慢地入场了。
今天选定的是宫廷常见的玛祖卡舞,穿着各式制服的男性和各式裙装的女子们纷纷涌入舞池,一共八对。
不用说,大部分人都是陪衬,所有人视线的焦点都放到了那对身份特殊的少年少女身上。
大部分人想要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小部分人则在期待未来会发生什么。
而所有这些人的想法,少年和少女都已经无暇顾及了,他们两个彼此相望,等待着舞蹈时刻的降临。
轻快的玛祖卡舞曲终于响彻在整个大厅当中,犹如是听到了发令枪响一样,舞池中的舞者们开始了自己的舞蹈。
两个人先是错开手,互相原地旋转,然后重新接住了手,一起向前滑步,再互相交换了位置,接着艾格隆抬起了手,而特蕾莎公主则抓住了他的手,绕着他轻快地跑动了一圈。
在众人的视线下,特蕾莎公主以优美的身姿,被艾格隆引领着,犹如是穿花蝴蝶一样轻盈地在舞池中漫步,一开始她略微有些生涩放不开,但是很快,她渐渐地沉醉在舞曲当中了,身体愈发舒展,动作准确而又迅速。
“看来您真的谦虚了,这不是挺厉害的吗?”艾格隆一边抓住公主殿下的手,一边顺口夸奖。
“今晚我状态好一些罢了,您刚刚不是说我今晚要享受尊荣吗?我想了想,确实应该如此。”特蕾莎微微笑了起来,仰着头对少年说,“而且,您也同样很谦虚啊,我看不出您有什么需要担心的,简直游刃有余。”
一边说,两个人还一边轻轻地碰了一下脚跟,以这种方式互致敬意。
应合着三拍子的轻快玛祖卡舞曲,两个人在众人瞩目的视线下,旁若无人地舞蹈着,依照自己受到的教育,做着各种花样的舞步,偶尔夹杂着一点点交谈。
不知不觉当中,时间在流逝,乐曲的声音也慢慢地停了下来,两个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第一支舞结束了。
接着,他们四目相对。
“其实,您也是我第一个正式的舞伴。”艾格隆小声说。“殿下,谢谢您,给了我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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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意气难平
“殿下,谢谢您,给了我自信。”
听到了艾格隆的话以后,特蕾莎微微垂下了视线,有些不好意思。
“您说得太客气了,应该我感谢您才对。”
一边说,她一边又微微屈膝,“第一次面对世人时,有您这样的舞伴,确实是相当不错的回忆。”
说完之后,两个人暂时告别,各自休息去了。
艾格隆先走到了餐桌旁边,从上面拿了几块蛋糕点心慢慢吃了下去。
他本来晚餐就没吃多少东西,刚刚又在跳舞的时候消耗了大量体力,所以饥肠辘辘。
正当他在旁若无人地吃着餐点的时候,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人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看,发现赫然是他的继父奈佩格伯爵。
伯爵脸上带着欣赏和欣慰的笑容,朝他点了点头。
“殿下,您的表现比我预期的还要好。”
“是吗?”艾格隆不动声色地反问,“我还以为只是努力让自己没出丑丢人罢了。”
“您太谦逊了,即使以成年人的标准来看,您今晚的表现依旧可圈可点,更何况您也还是第一次正式出席类似的场合,那更加不容易了。”奈佩格伯爵赞许地看着少年,“遇到大事不怯场,您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真的难能可贵。”
“您把我都说得不好意思了。”艾格隆将蛋糕吃完以后,拿着餐巾擦了擦手,“真可惜握有决定权的不是您,而是那对父女。”
“卡尔大公怎样倒不太好说,不过特蕾莎公主应该是相当高兴吧,我刚刚一直在注意你们,公主殿下可是笑了好几次。”
“那又怎么样呢?”艾格隆反问。“这年头谁都知道讲客套吧。”
“特蕾莎公主和一般人不一样,虽然平常待人非常礼貌,但是她性格过于淡薄,想要看到她露出笑容可并不容易。”奈佩格伯爵摇了摇头,“所以作为旁观者来看,我觉得公主殿下对您的印象很不错,你们也非常般配……我劝您接下来再努力一下,应该很有希望。”
艾格隆并没有跟着他一起心潮澎湃,这件事上他早就打定了主意,也不需要旁人来指点了。
“您为什么这么高兴呢?按理说来,我怎么样跟您也没什么关系。”他平静地问。
中年人对少年人的冷漠态度有些惊讶,片刻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希望你跟路易莎殿下和好,并且……虽然您不大看得上我,但是终究我认为我还是不能把您放下来完全不管,纵使我们没办法把帝国还给您,但至少应该尽力让您过得更舒适一点。”
“所以这是在怜悯我吗?”艾格隆反问。
“如果您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伯爵点了点头,“怜悯一个像您一样失去了这么多东西的孩子,又有什么错呢?哪怕他姓波拿巴,那也是我的继子。”
看着伯爵真诚的视线,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我接受您的说辞。”
接着,他又耸了耸肩,“我跟我母亲的恩怨,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也会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来解决的。既然您这么有诚意,我也不介意对她更加礼貌一些,但也仅此而已了——不过,即使如此,对您的心意我依旧非常感谢,我祝你们白头偕老,也祝你们的孩子都能健康成长。假如未来我能帮上什么忙,我会的。”
“谢谢。”伯爵重新笑了起来。
艾格隆从旁边拿起了一个酒杯,悠然倒上了酒,然后再给另外一个酒杯也倒上了。
“要不我们干一杯?”
“非常荣幸。”伯爵先是有些惊讶,但很快高兴地从他手里接过酒杯。“殿下,为您辉煌的未来干杯!”
两个人互相碰了一下杯子,然后艾格隆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猩红而又苦涩的酒液,顺着舌头慢慢地滑入食道,带来了悠长的回味。
“殿下,您喝一口已经够了。”正当艾格隆还想再来一口的时候,伯爵劝告了他,“等下您还要再和殿下跳一支舞呢。”
“没关系的。”艾格隆并没有听从对方,而是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这么一点,并不会让我行动不便。”
伯爵略微有些不安地看着少年,“殿下,恕我直言,您今天好像过于冷静了,一点都没有紧迫感……您别真的以为特蕾莎公主只有一个人选了吧?别忘了有的是人乐于成为卡尔大公的女婿。”
“我当然不会妄自尊大到那个程度,甚至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指望过。”艾格隆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即使卑躬屈膝也不会让我更增加多少魅力,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畏首畏尾?该属于我的,永远都会属于我;不该属于我的,就算苦苦追求又有什么意义呢?特蕾莎公主可以做出她最好的选择,但是我也并非只有跪求她垂青一条路可走。我做好自己就行了,喜欢不喜欢是她的事情。”
话虽如此,但是艾格隆也知道,他只是把这场计划中的联姻当成了蒙骗外人的幌子,所以并没有任何急切心理,只是从容不迫地展现一个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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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太好强了。”伯爵想要再劝,但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然,我也不想破坏殿下美好的夜晚。”艾格隆重新展露出了笑容,再度抬起了酒杯,“所以,先生,我们再干一口吧。我喝到这里为止,这下您满意了吧?”
“好!”伯爵终于松了口气,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也随之再度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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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许多人来说,这都是一个美好的夜晚,至少是一个愉快的夜晚,然而对有些人来说却犹如噩梦一般。
身为皇室成员,苏菲公主殿下今天当然也盛装出席了晚宴。
在平日里,她经常是这种宴会的核心人物,享受着众人的注目与艳羡,而今天的主角并不是她。
此刻的她,正端坐在大厅的角落里,任由自己被人忽视和遗忘。
她穿着一件华贵的长裙,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小巧玲珑的象牙折扇平日里会被主人轻巧地把玩,而此刻却正承受着可怕摧残——公主殿下纤细的手指重重地捏紧了手中的折扇,原本就已经白皙的手背,此刻更加显得苍白如纸,透出了主人的心烦意乱。
她的视线刚才一直看着舞池里那些舞者的脚步,直到舞蹈暂时告一段落之后,她才像是松了一口气。
她感到有些口干舌燥,顺手拿起了酒杯喝了一口,但是这些来自于意大利的葡萄酒让她感觉难喝到想吐。
她又一次无比怀恋家乡出产的那些白葡萄酒了。
“殿下,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旁边的侍从女官问。
“不用管我,我没事。”苏菲冷淡地回答,
被公主殿下如此冷淡对待,女官心里当然不爽,而她其实猜测得到公主殿下为何如此心烦意乱。
于是,她在心里暗暗为特蕾莎公主叫好,希望她今晚再接再厉,最好把这位难缠的殿下气疯。
“特蕾莎的舞跳得真好啊……”苏菲公主刚刚稍稍定神,就听到了旁边一声感叹。“苏菲,你觉得呢?”
苏菲公主顿时气得又是心头冒火,她转过了视线,然后发现跟自己搭话的人赫然是艾格隆的母亲、自己的大姑路易莎女大公。
就算心里有气,这下也没办法当面撒出来,苏菲只能勉强地压制了火气,轻轻点了点头,“嗯,确实跳得还不错,殿下。以新入社交界的女孩儿来说,能表现得这么从容,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啊,年纪轻轻就有这种从容的心态真是不容易。”路易莎女大公点了点头,“不过,我感觉这也是因为有一个好的舞伴陪衬的缘故——我感觉弗朗茨表现也挺好的,您觉得呢?希望不是我的错觉吧。”
“他只是做到了他应有的表现而已,没什么可夸奖的。”苏菲公主淡然回答,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怒来。“毕竟他可是被您寄予厚望了不是吗?”
“是啊,我确实希望他能够有幸成为特蕾莎的夫婿——”路易莎又点了点头,“而且我看了以后,真的觉得他们挺般配的,苏菲,您觉得怎么样?”
这一个问题,彻底激怒了苏菲,她察觉到了对方的用意。
“您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呢?”她冷冷地问,“我倒是不知道我的感受有这么重要。”
“当然很重要。”路易莎点了点头,“毕竟,这里的人大多数都知道,您对弗朗茨意义非凡,您的意见他应该都是会听从的。”
“所以,您是想叫我说什么呢?”苏菲公主毫不客气地反问。
“苏菲,别这样看着我,我对您没有敌意。”路易莎轻轻摇了摇头,“我想你知道,我确实一直在努力促成今晚的事情……我希望弗朗茨有一个光辉的前程,如果你对他有同样的期许的话,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的。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我只是希望大家都更好……”
苏菲轻轻地打开了折扇,然后用力一捏。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把路易莎的话打断了。
“更好?对谁更好?谁跟您请示过吗?”她冷冷地看着路易莎女大公。“我和艾格隆的事情我们自己知道该怎么处理,不需要谁来替我们指指点点!”
一说到这里,她越发气愤难平,“再说了,这么多年孤苦无依,连笑容都没几个,是我来了以后他才经常开怀的!我照顾他的时候,特蕾莎不在,您好像也不在;我陪着他散心的时候,您也不在;他受伤的时候,您还是不在,甚至都忘了,还是我想办法照顾他!如今您又有什么资格来冒充慈母呢?!”
被她这么怒斥,路易莎一时间也失去了笑容。
“所以您是怎么想呢?”
“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您管好自己吧,殿下。”苏菲说完之后,站起来走开了。
【蛤堡遗传的畸形下巴感觉应该是男系遗传疾病,女性好像基本没有类似的面部障碍,女性外嫁后生出的孩子基本也没有类似问题(比如法国国王路易十三的王后、路易十六的王后都是哈布斯堡家族的,但生下的继承人都没有明显的面部畸形),而且就算是男性后嗣,也不是每个都这样的。
所以别再说下巴了,卡尔大公非常健康,特蕾莎也非常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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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安排
正当苏菲公主注视着少年和少女在舞池当中翩翩起舞的时候,奥地利帝国首相梅特涅也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
和苏菲公主完全相反,现在首相先生的心情更好,看着他力推的计划正在稳步实施,他尤其感到心满意足。
到了他这个地位、这个年纪,金银珠宝或者醇酒美人都已经很难打动这颗已经形同枯槁的心了,只有权力欲才能让他的身体重新感受到活力。
自己掌管的政府,欧洲各国的使节,乃至皇室成员,都犹如棋盘上的棋子一样在自己设定的轨道当中行动,这种感觉之美妙,足以胜过人间的任何娱乐,也足以驱使他数十年如一日地工作,从不感到疲惫。
拿破仑的儿子,卡尔大公的女儿,他们在一起翩翩起舞,是多么精致的棋子啊!
正当梅特涅首相悠然自得地欣赏着舞蹈的时候,他发现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男子正向他快步走了过来,他很快认出来了,这是俄罗斯帝国大使利特温斯基伯爵。
这位身材高大,留着棕色的络腮胡子,性格强硬,此时因为心里不快而更加显得咄咄逼人。
“大使先生,您有什么指教吗?”首相明知故问。
“阁下,虽然我不知道您在做什么,但是我感觉您在盘算一些很危险的事情。”利特温斯基伯爵开门见山,“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您是打算撮合拿破仑的儿子和特蕾莎公主殿下吗?”
“我要特别跟您指正一下,他不仅是拿破仑的儿子,也是我国皇帝陛下的外孙,是一个被承认的皇室成员——莱希施泰特公爵。”梅特涅首相不紧不慢地回答,“正是出于对外孙的关心,他希望替殿下早日找到一门不辱没血统的婚事,这不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事情吗?”
大使咧了下嘴,略带着嘲讽地笑了起来。
“我原来还真不知道皇帝陛下这么宠爱这位殿下呢!阁下,我代表帝国,向您请求一个解释——您到底打算把他怎么样?”
这家伙果然着急了……老人在心里冷笑。
“我理解请注意一下您的态度,皇帝陛下的尊严不容许任何人触犯,大使先生。”梅特涅首相板起脸来,冷淡地看着对方,“另外,我国皇室成员的生活不需要向任何外国政府报告。”
被首相这样回敬,利特温斯基伯爵略微有些困窘。
“对不起,阁下,我失言了。”他先行道歉,但还是不肯放弃自己的目的,“但是,我认为这不仅仅是贵国皇室的内部事务,而是一件严肃的外交事件,您打算怎样处置拿破仑的儿子应该是一件经过所有受过拿破仑之害的国家共同讨论的事务!别忘了当年俄罗斯帝国为了击败那个魔鬼付出了多少代价,我们国家和我们民族不容许您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大使的态度非常强硬,显然不打算在这个关键问题上做出任何让步了。
“这一点您不用担心,我国当时也曾深受其害,绝不会忽视这个问题。”梅特涅首相狡黠地笑了一下,“我国曾是抗击拿破仑的主力军,为了剿灭他牺牲了太多人力物力,当然不乐于这种噩梦再重演一次。”
奥地利是被拿破仑歼灭军队最多的国家还差不多,“抗法主力”,轮得到你们?大使在心里暗暗嘲讽——当然碍于外交体面,这句话他当然不能明说出来了。
不过,听到了首相这番话以后,他原本紧张的心态也顿时放松了不少。“那您可以告诉我,今天的安排是什么意思吗?”
“我已经说过了,随着殿下日渐接近成年,他的婚事也确实需要提上讨论日程了。由于他的身份特殊,适合的对象其实很少,最后经过皇帝陛下和他母亲的商议,最终决定将特蕾莎殿下作为主要的备选对象,而大公经过了一番考虑之后,对此也并不是特别反对。”梅特涅把自己的责任摘得一干二净,“接下来就是您看到的一幕了。老实说,我最初也有点惊奇。”
“也就是说,这只是单纯在为联姻做准备而已,并不代表贵国有任何其他行动的打算?”大使将信将疑。
“您可以这么认为。”梅特涅点了点头。
“那您对此的态度是什么?”大使仍旧不死心地追问。
“您问我?”梅特涅微微笑了起来,“作为一介臣仆,我怎能对皇室成员的所作所为有什么意见呢?而且,就我看来,就算真的让这门婚事成真,好像也没什么不行的,莱希施泰特公爵既然已经接近成年,那么未来在奥地利结婚生子岂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也就是说您打算打造一个波拿巴-哈布斯堡支系吗?”大使再问,同时一直盯着首相,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面部动作,“让波拿巴家族作为这个王朝权杖上的一颗点缀宝石?”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陛下才能决定。”梅特涅首相仍旧维持着亲切的笑容,“但如果上帝真的降下了意旨,我也只能默默尊重命运的选择。”
大使不再说话了,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咀嚼梅特涅首相在外交辞令之下所隐藏的真实想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非常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接着,大使躬身向梅特涅告退,“最后,请恕我刚才的无礼。”
说完之后,他直接转身离开。
“这些俄罗斯人真是急性子,都舍不得等一下再问!”等大使走了以后,一直站在他旁边的亲密助手根茨先生,终于开口了。
“他们确实最近诸事不顺,所以神经敏感一些也很正常。”梅特涅首相笑着回答。“去年冬天的事件让他们的沙皇陛下至今惊魂未定,他一定再也不想听到拿破仑这个名字了。”
去年冬天,也就是1825月12月26日(俄历12月14日),趁着沙皇亚历山大一世过世、新沙皇悬而未决的机会,一群俄罗斯军官经过密谋之后,在彼得堡发动了军事政变,宣布推翻沙皇政府,并准备召开立宪会议,成立临时政府。
新皇尼古拉一世在最初的惊愕和震怒之后,恢复了冷静,接着派出大量的军队将起义军在枢密院广场层层包围,并且动用大炮强行血腥镇压。
镇压了兵变之后,沙皇又命令成立了“秘密审讯委员会”,对参加起义的人进行审判,大批密谋者被流放。
到此时为止,这桩血腥事件还只过去了九个月,所以俄罗斯帝国还处在余波未平的阶段,上下神经紧绷也非常正常了。
邻国越是焦头烂额,梅特涅自然也就越是心情愉快。
“法国大使刚刚告辞了。”根茨先生小声报告,“我想,他应该是忙着回维也纳写报告吧。”
“我想也是,他们一定会吓坏的。”梅特涅首相狡黠地笑了起来,“有时候我真的很替可怜的查理十世国王担心,他同时要对付奥尔良家族和波拿巴家族,若不是我们把拿破仑的儿子留在了这里,他该多么焦头烂额啊!”
“波旁-波拿巴-波旁。”根茨先生就像是念咒一样,重复了几个词,“接下来也该让奥尔良尝尝滋味了吧。”
“然后再来一次奥尔良-波拿巴-波旁的走马灯吗?”梅特涅忍不住笑出了声,“可怜的法国人!别人是把王座搬进了舞台,他们却总是能把舞台变成王座!”
“哈哈哈哈……”根茨也忍不住为了这个恶劣的玩笑而开怀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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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首相和自己的助手打趣的时候,原本已经停歇的舞曲又再度随着乐队的演奏而响彻大厅。
第二支舞要开始了。
艾格隆不紧不慢走到了大厅中央,然后特蕾莎公主也走了过来。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殿下,感觉好点了吗?”艾格隆低声问。
“是的,好了一点。”特蕾莎公主轻轻点了点头,不过她的脸上似乎有些残留的红晕。
“刚刚……有人在开您的玩笑吗?”艾格隆忍不住再问。
“确实是有。”特蕾莎公主苦笑了一下,“您想想看,以今天的情况,总会有些长辈会拿我来打趣的,偏偏我又没法还口。”
接着,她凑近到了少年人的身边,然后微微抬头看了一下他的脸。
“您刚刚喝了酒吗?”她低声问。
“是喝了一点。”艾格隆点了点头,“不过请放心,这不会影响到我接下来的动作。”
“看来您也不像自己表面上那么从容啊。”特蕾莎微微低垂了视线,“还是有点紧张吧?”
到了现在,已经没什么需要紧张的了……艾格隆心想。
接着,他敏锐地发现,除了自己和特蕾莎,周围一对一对的舞伴好像都已经换了一茬人了。
不过谁又关心这个呢?
第二支舞是华尔兹,节奏相当轻快,两个人先是互相致意,然后重新拉住了手。
“两位殿下!”
就在他们准备跳舞的时候,一位宫廷侍从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然后恭敬向他们行礼。“陛下希望你们在跳这支舞之前,去他面前看看。”
艾格隆有些疑惑,但自然还是遵从了这项旨意。
于是,他跟着特蕾莎公主肩并肩地走到了大厅中央的御座下面,向帝国至高无上的陛下致敬。
“很漂亮。”皇帝陛下看着台阶下的少年和少女,然后看着旁边的皇后,发出了简短朴实的评价,“都很漂亮,是吧?”
皇后陛下点了点头。“是的,陛下。”
“特蕾莎。”陛下重新转过头来,看向了宝座下的少女。
“陛下?有什么吩咐?”特蕾莎的脸上满是困惑。
“今晚弗朗茨没有让你丢脸吧?”皇帝陛下问。
这看似简单又好像有所寓意的话,让公主殿下顿时又面红耳赤。“……殿下非常厉害,我只是担心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他今晚的时间。”
“没关系,我想他求之不得。”陛下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去。“好了,不打搅你们年轻人的娱乐了,继续吧。希望今晚的你足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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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心声
“好了,不打搅你们年轻人的娱乐了,继续吧。希望今晚的你足够开心。”
在皇帝陛下的指示下,两个人再度行礼向陛下告退,然后重新并肩走回到了大厅的中央。
也许是因为刚刚陛下那席话的缘故,特蕾莎的脸上总显得有些羞涩,视线也只是低垂在地上,不敢再去看旁人们的表情。
直到来到舞池当中,两个人的视线才再度交汇。
“殿下,我们开始吧?”艾格隆一边问,一边向她伸出了手来。
特蕾莎默默地抬起了手,和少年双手搭了起来,两个人重新开始跳舞。
不过,因为这次是跳华尔兹,所以相对刚才,他们的脚步要慢了许多,动作也更加舒缓。艾格隆因此也有了更多的余裕,可以观察周围的情况。
“殿下……”跳了一会儿之后,原本一直沉默的特蕾莎突然开口了。“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怎么了?”艾格隆一边配合着她的脚步,一边低声问。
“请问……您对奥地利,对我们这个家族,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特蕾莎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上次见到您之后,我尝试过想象一下,但是……但是感觉自己很难得出结论。果然是我生活经历不足的缘故吧……”
平白无故问我这个干什么?难道你还指望我跟你说实话吗?艾格隆在心里冷笑。
虽然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特蕾莎却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微微垂下了头向他道歉,“对不起,我可能问了一个非常扫兴的问题,惹起了您的不快。但是请您不要误解我,我只是纯粹出于自己的好奇心来问这个问题的,绝对没有替任何人刺探您隐私的意思……我不是那种人。”
说到这里,她心里又倍感失望。
如果连互相敞开心扉、甚至只是透露一点点心意都做不到,那又何必谈婚论嫁呢?自己只是被当成了工具罢了。
看着她又惊慌又失望,还带着点沮丧的表情,艾格隆忍不住笑了笑,“您真的希望知道吗?那能否替我保密?”
“能,当然能!”特蕾莎一下子又有了希望,然后连连点头,“我发誓我不告诉任何人,哪怕父亲。”
她是认真发誓的,因为她知道,如果万一少年跟她说了一些非常危险的心里话,那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自己当然不能辜负别人的信任。
“那我,我告诉您吧——”艾格隆微笑着看着对方,“我对我从小到大的处境非常不满意,也对欧洲各国对我的轻视感到愤怒,所以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所以我做梦都盼着要追随父亲的脚步,再度创建帝国,然后带着大军杀入奥地利……”
“上帝啊……!”特蕾莎脸色煞白,发出了一声哀叹,“果然……果然是这样……”
“——然后,就跟拿破仑一样,抢一位公主回去当妻子。”
“嗯?”听到了后面的话之后,特蕾莎公主忍不住愣住了,她重新抬起头来,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忽然明白了过来。“您在开我玩笑!”
在她小小地抱怨时,脚步一下子没注意,一个跄踉往后仰了过去,差点摔到了。
还好艾格隆眼疾手快,立刻不着痕迹地跟着弯腰,然后揽住了她的腰把她重新扶了起来,小小的风波只是惹来了一阵视线,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人们只是以为特蕾莎公主失误了,于是纷纷善意地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特蕾莎总算重新恢复了镇定,然后她又气又羞,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您真是……太过分了。”
“我也没想到您反应那么大。”艾格隆抱歉地点了点头,“刚刚您可真是吓坏了。”
“您的话确实很吓人啊……”特蕾莎轻轻叹了口气,“难道您不担心吗,说出这种话来,如果我回头告密的话,哪怕您这只是开玩笑也一定会受到严厉训斥的。”
“从小到大我受过很多次严厉训斥,并不害怕多来一次两次。”艾格隆冷静地回答,“再说了又能怎么样呢?无非是命令我以后更加恭敬而已,以这么低的成本看清楚您值不值得来往,其实也不坏。”
“好吧,那您赌赢了,殿下。”特蕾莎笑了笑,总算缓和了刚才的紧张气氛。“我没有兴趣做个卑鄙的告密者。不过……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这么残酷的话都已经说过了,那您应该不怕说真话了吧?”
艾格隆重新打量了一下对方。
看上去性格淡漠,不苟言笑,但是她的好奇心却又出奇旺盛。
结合之前的印象来看,或许她这不是冷漠,只是羞怯过头了,所以平常不知道该怎么去跟旁人打交道所以显得敬而远之吧?
“好吧,既然您非要知道,那我就说说看吧。”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有些事情我自己也没有完全想明白。”
接着,在特蕾莎的注视下,他略微思考了片刻。
“要说没有怨愤,恐怕您也不信,但是像我这种人是不能被情绪所左右的,我能够排除情绪的干扰,去客观地看待现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着,他的视线越过了特蕾莎,看向了舞池外的人群,最终在人群当中发现了母亲路易莎女大公,此时她正端坐着和别人谈笑聊天。
“我母亲说过,她把我带到这儿来,虽然有些对不住我,但至少让我免遭路易十七横死的厄运。我认为她说得有道理,毕竟波旁家族和波拿巴仇怨太深,如果落到他们手中,那在我成年之前他们有无数种办法送我提前去见上帝。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奥地利和外祖父陛下对我有恩,不过,说实话我也不感恩……毕竟我也付出了您看到的代价。我迄今为止十几年的人质生涯应该算是还够了债了吧?看着样子以后刑期还会更长,我还要去感恩吗?”
特蕾莎一直看着少年的脸,等他说话了,她似乎若有所思。
“所以您现在也并没有那么恨对吗?”
“是啊,我现在没有爱恨,我也能够客观看待现实。”艾格隆点了点头,“不过,以后我怎么想,就取决于我接下来的命运如何了,我现在还年轻,可以憧憬未来,但如果再被这样憋闷过十年二十年呢?我就算出生就戴罪,难道还要我还三四十年的债吗?”
“合乎情理,我也觉得是这样。”特蕾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难怪……难怪您的母亲那么急着想要为您指婚,如果有家庭的话您的行动范围和行动自由肯定会多很多吧……至少还可以找到生活的乐趣。”
接着,她又发出了一声叹息,“我真为您感到遗憾……父辈们的纠葛,逼得让您丧失了童年,年纪轻轻就要想这么多事。真的很抱歉。”
“您对此没有责任,无需道歉。”艾格隆回答。
接着,他又重新笑了起来,“好了,我们还是结束这个有点让人不快的话题吧,这原本应该是您高高兴兴的一晚。”
“好吧,既然您这么说的话。”特蕾莎点了点头,同意了艾格隆的要求。“其实我反而觉得,我们这样的对话,比那些虚情假意的客套话要好多了……至少我能够感觉您是真实存在的人。”
接着,两个人停止了对话,专心先跳着舞,舞曲也很快就达到了尾声。
在悠扬的乐曲渐渐停息的时候,两个人的这一支舞也终于结束了。
“殿下,属于我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艾格隆向她弯了弯腰,“我衷心祝福您在今晚能够得到更多快乐。”
“我也祝福您能够更加快乐。”特蕾莎也向他躬了躬身,“殿下,虽然不能预知未来如何,但如果……如果我能够为您做点什么,化解两个家族之间的仇怨,也化解您心中郁结的怨愤,让您可以像您应有的样子走向成人的世界,那我也会感到无比欢心。”
虽然内心颇为封闭,但是艾格隆此刻仍旧为特蕾莎公主这番话而感到有些感动。
可惜,即使如此,计划还是得继续进行,这是可以付出的代价。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卡尔大公大踏步地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接着揽住了女儿的手。
他审视了少年人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舞跳得还不错,小子。”
接着,他带着特蕾莎向回走,一路走到了皇帝和皇后陛下的宝座旁边。
而这时候,宴会也来到了高潮。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宫廷侍从拿着一个托盘走到了两位陛下旁边,而皇后陛下从宝座上站了起来,接着从托盘上拿起了一顶小巧的王冠,戴到了特蕾莎公主的头上。
王冠小巧玲珑,纯银的框架缠绕出了玫瑰花的形状,顶端镶嵌着钻石和红宝石,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将公主殿下衬托得越发动人。
“这是陛下送给你的礼物,祝贺你长大成人,特蕾莎。”皇后陛下微笑地看着她,“我想,这也是我们送给你父亲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谢谢您,陛下。”特蕾莎极其礼貌地向皇后致敬,“我会永远铭记今晚的。”
戴着王冠的特蕾莎,在大公骄傲的牵引下转身面对宾客们。
在众人的惊叹与欢呼声当中,特蕾莎的视线则悄然移动。
然而并没有找到。
她有些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此时的艾格隆,正悄然走出了大厅,然后沿着走廊来到了门外,他跟这么多人呆在一起这么久,又喝了一点酒,所以想要呼吸一下外面新鲜的空气。
今晚属于他的戏已经唱完了,接下来再发生什么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虽然并非什么老手,但是他能够察觉得到,经过今晚的接触,特蕾莎公主对自己的印象相当不错,而这也就是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可是……苏菲殿下会怎么想呢?她应该会看到今晚的所有场面吧?他闪过了这个念头。
就在他这么想的同时,他分明看到,阴影当中有个人正在慢慢向自己踱步而来。
她的眼睛里,跃动着虽然勉强压抑,但仍旧不悦的视线。
“您今天可真是春风得意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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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承诺
“你今天可真是春风得意啊,先生。”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苏菲公主的脸慢慢地从阴影当中浮现了出来。
她的表情非常严肃,显然已经积累了相当长时间的怨怒,现在终于找到机会想要发泄出来。
“殿下,晚上好。”艾格隆向她致意,“终于可以又见到您了。”
苏菲公主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回复。
“好吧,我觉得我谈不上春风得意。”艾格隆叹了口气,“只是在完成陛下赋予的任务罢了。”
“嚯!亏你还说得这么不情不愿。”苏菲公主冷笑了起来,“我倒是看到你兴致勃勃的,哄得小姑娘眉开眼笑呢。”
“那我又能怎么办呢?”艾格隆反问,“在这样的日子里故意捣乱让所有人不满,搞砸卡尔大公的生日宴会,就为了显示自己的强硬和傲慢吗?”
艾格隆的反问,让苏菲公主顿时语塞。
她呼吸急促了起来,好一会儿之后才重新开口。
“我……我理解你现在想要改善处境的愿望,可是你这么做,最终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还拖累了别人。如果你给了特蕾莎错觉,让她真的爱上你的话,那接下来该怎么收场?”她努力按捺住恼怒,试图晓之以理,“到时候她如果发现真相,会怎么想呢?像她那样的孩子不应该遭受这种厄运,你也不应该这么做。”
“那您希望我怎么做呢?”艾格隆再度问。
“如果我希望你怎么做,你就会怎么做吗?”这次是苏菲公主反问了。
“看情况,大部分情况我会的,只要不触及最原则的问题。”艾格隆小声回答。
苏菲公主一直看着艾格隆,直到他说完之后,她的表情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都已经无法改变了,所以我也不想再指责你什么。但是接下来你不要再犯错了,不要因为自己功利的需求而去坑害特蕾莎。”
要是光听这些话,艾格隆还以为她跟特蕾莎到底有多深的交情,不过知道殿下真正心思的他也只能暗自窃笑。
苏菲殿下的要求在他看来也不难做到,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过真的长留奥地利,去做卡尔大公的女婿。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以此为来跟苏菲公主讨要更好的条件。
“为什么您一定要认为我刚才所做的一切都出自于功利呢?”艾格隆反问,“而且哪怕就算确实如此,但是在我们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事情是纯粹而且完全不出自于功利的目的?”
“有,我对你就是!”苏菲公主想也不想地回答,“你扪心自问一下,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艾格隆一下子突然无话可说了。
不管以任何标准来看,自从苏菲公主嫁到这里来以后,对自己都是照顾有加,甚至可以说是关怀体贴,要是他这都不认账那也确实过分了。
“理屈词穷了是吧?”苏菲公主的怒气稍稍消散,“既然你一直口口声声说感激我,希望报答我,还叫我姐姐,那我认为我确实有资格来对你的行为说上几句,你认为我有吗?”
“有。”艾格隆只能点头。
“那就对了,总算你还认账。”公主殿下微微笑了出来,“既然我有这个资格,那我要求你按个正派人一样行事,别去坑害特蕾莎,不可以吗?”
顿了顿之后,她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的年纪也还太小,就算真要考虑什么结婚,那也得以后才行。现在你哪里承担得起家庭的重任?还需要再长大一点才能变成真正的男子汉……”
“您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艾格隆终于点了点头,然后又像是有些困恼,“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能够怎么安全脱身呢?您别忘了,这可是皇帝陛下亲口期许的事情,我要是强硬地跑去跟特蕾莎拒绝的话,陛下会怎么想?再说了,卡尔大公会不会生气?他恐怕不会认为我有资格瞧不上特蕾莎吧……”
“这个问题倒也简单,特蕾莎一看就是个心思细腻敏感的孩子,只要你冷淡应对,别像今晚这样……这样厚颜无耻,她会感受到,然后主动拒绝你的。”苏菲公主想了想,然后回答,“这样,大家都保持着体面,这桩荒唐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接着,她又有些歉疚地看了下艾格隆,“我知道,从功利的角度来看,你会因此而蒙受损失,艾格隆你不用生气,如果你几年以后真正成年了,还有类似的想法的话,我可以从我们家介绍一个孩子给你,我们维特尔斯巴赫家族,论历史比哈布斯堡家族还长呢……绝对不会辱没你的。”
说完之后,她有些心虚地低垂下了视线。
她心里也知道,孩子长大以后终究会结婚的,可是今晚看到他和特蕾莎翩翩起舞的时候,她仍旧感到难以抑制的愤怒。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还没有做好真正接受这个现实的心理准备。
哪怕再有几年共处的时光,她也足够开心了,到时候也许就甘心放手了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没有办法读心,但是从苏菲公主的语气和动作里,他也稍稍能够猜到对方的心思。
按他的性格,被人这么指手画脚肯定不爽,可是对苏菲公主他却无法生气。
在这个地方,被人舍不得也是一种稀有的体验。
终究有人需要我的存在……
一想到这里,他悠然开口了,“我可以答应您,殿下。不过,您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苏菲公主马上问。
“告诉我,您不是在心疼特蕾莎这个跟您毫无交情的人,您是舍不得我。”艾格隆满怀期待地看着苏菲公主,“如果您这么说的话,我就照您的意见行事。”
“你!”苏菲公主气得睁大了眼睛。
接着,她怒气冲冲地骂出来,“混账!看来是我平日太娇惯你了!”
“您……您不愿意吗?还是说,我猜错了?”艾格隆低下了头来,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好吧,就算如此,我也会听从的。”
苏菲公主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好像被什么噎住了喉咙了一样。
坚持了一会儿之后,她叹了口气。
“好吧,你赢了……”她拿起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敲了一下少年人的脑袋。“我是舍不得你,我不希望很快就看到你结婚,更不希望看到你这么快就和我变成两个家庭的人,够了吗!?”
“够了。”艾格隆开怀地笑了起来。“谢谢。”
“要是我能用它抽烂你的脸就好了。”苏菲公主作势挥动了一下扇子,但很快就自己也笑了出来。
“好了,我也不能一直呆在外面,我先回去了,你等下也回去吧。”笑了一会儿之后,公主殿下张开了折扇,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艾格隆,一定要说到做到啊。”
“再见。”艾格隆也点了点头。
接着,她转身往回走。
同刚才相比,她的步履轻快了太多,显然现在心情已经完全好转了。
艾格隆目送殿下回到宫殿当中,等了一会儿之后,他也踱步走了进去。
他很快走回到了金碧辉煌的厅堂里,而这时候,这次的宴会也快要来到了尾声。
卡尔大公正带着自己的女儿在大厅当中四处走动,向来宾们一一致意和道谢。
当走到了艾格隆所处的角落时,这对父女停下了脚步。
“年轻人,你刚刚跑到哪儿去了?”卡尔大公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我们都快转了一圈了都没看到你。”
“我刚刚出去透了一下气。”艾格隆如实回答,“请原谅我,殿下,毕竟我很少有参加大型活动的机会,在这种活动中众人面前充当主角的机会就更少了,所以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是啊,我刚才也感到有点害怕呢。”特蕾莎公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还好大家都这么通情达理,我也没有给人添麻烦……”
“我看他倒不像是这么容易怯场的人,刚刚不是一直很从容地在谈笑风生吗?”大公摇了摇头,然后突然笑了出来,“是不是今天和特蕾莎共舞所以高兴坏了,跑到外面去吹吹风冷静下?”
艾格隆顿时有些尴尬,只能讪笑着没出声。
“爸爸!”特蕾莎有些着急了,“别开这种玩笑了。”
“所以你看,生女儿有什么用呢?”大公耸了耸肩。
接着,他从胸前拿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
“好吧,如果你们还有话,尽快说完吧。”他一边说一边走远了,“再过几分钟,我就带特蕾莎回去了。”
“抱歉……殿下。”在卡尔大公走远之后,特蕾莎公主略带着歉意对少年说,“有时候父亲说话确实很难让人难为情,他还自以为这是幽默呢……但是他没有恶意的。”
“没关系的,特蕾莎,您父亲这么平易近人,倒是让我很意外。我还以为他会对我有什么成见呢。”艾格隆笑着回答。
一边说,他一边打量了一下戴着王冠的特蕾莎公主。
“这王冠真的好看。”
“这是刚刚皇后陛下为我戴上的,算是给父亲的生日礼物吧。”特蕾莎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本来今天就已经装扮够多的了,戴上这个更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个珠宝店店员一样……”
“不,您驾驭得住,真的很好看。”艾格隆摇了摇头。
“……谢谢。”特蕾莎公主低下了头来。
两个人一时无语。
“艾格隆。”就在这时候,少年和少女听到了旁边的一声呼唤,他们同时转过头去,发现苏菲公主在招呼他。
“时间已经不早了,早点回去歇息吧。”苏菲公主走近了以后,低声对少年说。
一边说,苏菲还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提醒少年,刚刚他答应过什么。
特蕾莎公主疑惑地看了一下苏菲。
她虽然认识对方,但是之前根本没有打过交道,完全不知道她这么做到底是何用意。
“殿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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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敌意
“殿下,您……”
特蕾莎疑惑地看着突如其来的苏菲公主,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用意。
“晚上好,特蕾莎。”苏菲公主转过头来,满面微笑地看着特蕾莎,一脸的亲切,“今晚您可真是光彩照人,我想您的父亲一定会非常为您骄傲的。”
“谢谢。”特蕾莎点了点头,“您太客气了。”
“艾格隆也是沾了你的光,今晚可以受到如此瞩目,我要替他谢谢你。”苏菲公主朝特蕾莎点了点头,“我一直还担心他因为紧张而表现太糟糕,破坏了你如此美妙的一晚,还好他倒是争了气。”
“艾格隆?”特蕾莎有些懵懂,然后看了一下旁边的少年,“是指殿下吗?”
“是,这是我的小名。”艾格隆硬着头皮回答。
他大概是弄明白了,苏菲公主宁肯不多等几分钟散场,故意跑到两个人面前,绝对是想要给特蕾莎泼冷水。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只能想办法控场,免得两位殿下真的吵起来,到时候就麻烦了。
“我们平时关系挺不错,所以我就叫他小名了。”苏菲公主继续微笑着。“是吧,艾格隆?”
在公主的注视下,艾格隆感到更加尴尬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保持沉默,可是这个时候,如果他真的保持沉默,苏菲会失望透顶吧。那样的话就再也无法得到她的帮助了。
况且,承认事实又什么需要感到可耻的?他确实和苏菲公主关系很好,也没必要隐瞒。
“是的,我和殿下关系非常好。”艾格隆横下一条心,照实对特蕾莎说,“事实上,我认为这座宫廷里一直以来唯一真心在关照我的人,就是她了,我对她满怀感激,以及尊敬。”
既然做了决定就要做到底,他不知道特蕾莎会作何反应,但最坏最坏也不过是就此远离他罢了,这也不算什么无法接受的损失。
听到他毫无保留的回答,苏菲公主笑得更加开心了,暗暗使了一个“总算你还懂事”的眼色。
特蕾莎看了看苏菲公主,又看了看艾格隆的表情,仿佛明白了什么。
“看样子殿下平日里一直都在承蒙您照顾吧?难怪……”她轻轻舒了口气。
“难怪什么?”苏菲公主问。
“难怪弗朗茨殿下心态如此平和……”特蕾莎郑重地回答,“按常理说来,碰到了他这样的处境,免不了都会心怀怨愤,但是殿下却好像没有太生气。我刚才以为这是因为他的心境太过于强大,现在看来,还有您在照顾他的缘故。也许您某种程度上抚平了他的精神创伤,化解了一部分他心中的怨气……这真是了不起的善举。”
“您这是哪儿的话?我哪有那样的能耐。”苏菲公主笑着摇了摇头,但是笑容身处总是带有一点掩饰不住的得意,显然她也是这么想的。
“这世上肯去趋炎附势的人到处都是,但是肯去帮助落难的人,却需要一点良心甚至勇气,您能够这样做,确实相当值得敬佩,换做我的话,我想我也会这么做的吧……”特蕾莎向苏菲公主屈膝致敬,“苏菲殿下,我认为您的善举是我的榜样,我会像他那样尊敬您的,也希望以后我也能够和弗朗茨殿下一样得到您的照顾……”
被特蕾莎公主如此夸奖,苏菲原本是喜不自胜,但是听到了后面的话以后,她的笑容就挂不住了。
“这倒是没必要,我想以您拥有的东西,您也不需要我去特意照顾。”她微微摇了摇头,“另外,其实我对这件事还是有点意见的,我觉得你们都还非常年轻,年轻过头了,现在根本没必要将未来托付给对方,有些事还是要好好想想再决定不迟。您觉得呢?”
特蕾莎并没有对苏菲公主的话感到惊讶或者恼怒。
从苏菲刚刚出现,她就在直觉上感受到了一种隐含的敌意,从两个人接下来的表现来看,她也看出了他们的关系非常密切。
因此,当苏菲公主挑明了反对意见之后,她并没有意外。
当然,她不太高兴。
不管她自己和殿下的未来如何,这都绝不是应该由对方来决定、或者来指摘的事情。
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苏菲殿下都有些失礼了。
“殿下,您说得很对,有些事情确实需要好好考虑。”特蕾莎没有将心中的不满表露出来,反而点了点头,然后很快话锋一转,“但我认为这些话不应该由您来说,他的母亲说还差不多……要是路易莎女大公能够分享一下您的理智该多好,她在这件事上太过于积极了。”
苏菲公主皱了皱眉,她没想到看上去羞怯软弱的特蕾莎居然还敢于反击,而且是自己立场最薄弱地方——人家的母亲都这么积极点头了,又需要你来多说什么呢?
“这恐怕您就有所不知了,艾格隆从小就被母亲所忽视,所以他跟路易莎女大公的关系并不好,相互之间很疏离。”停顿了一下之后,苏菲公主重新开口了,“这件事她这么积极,未必是在为儿子打算,我倒是认为我会更加用心地替艾格隆着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也许确实是这样,我能够看得出来殿下对您比对母亲恭敬。”特蕾莎马上点了点头,“不过,我认为这并不意味着您应该利用这种尊敬,贸然替他做决定。我并不是说,他非我不可或者我非他不可,我能够接受任何结果——我只是想告诉您,这件事是经过了很多人的讨论,还有仔细的权衡考虑,更别说殿下的母亲和继父对此有多么期待了,无论如何您也不应该在一晚上之内轻飘飘地否定这么多人的努力,至少我不会干出这种事来。上帝赋予我们权力和影响力的时候,也会赋予我们相应的谨慎……我请求您不要丢掉它,尤其是,如果您真的那么为殿下着想的话。”
特蕾莎的回答,让苏菲公主几乎绷不住笑容了,她的手也微微抖动了起来。
她没想到特蕾莎年纪不大却如此强硬,一句一句看似谦逊恭敬,但是犹如一记一记的利刃,划向了自己的心。
随着惊讶而来的自然是恼怒,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备受宠爱颐指气使,哪怕远嫁奥地利,在异国的宫廷当中一样说一不二,什么时候被人当面这样怼过?
尽管如此,碍于礼节,她仍旧没有将怒气表现在脸上。
“这是怎么了?”还没有等苏菲再回敬,旁边突然传来了中年人的声音。
三个人同时看了过去,发现卡尔大公已经走了过来。
“喔!苏菲!”他微笑地走到了苏菲公主的面前,“怎么你突然跑过来了?”
苏菲公主轻轻点了点头,“我只是过来看看罢了。”
“父亲。”特蕾莎也没有告状,而是顺势结束了话题,“刚刚苏菲殿下在跟我们探讨了未来,我受益匪浅呢。”
“没想到你居然还有闲心来教导年轻人啊。”卡尔大公微笑了起来,看着苏菲,“还有什么需要指教特蕾莎的吗?没有的话我就带她走了。”
处于他的地位,又在帝国有着崇高的威望,所以他自然无需对苏菲公主太过于客气。
“您的女儿非常漂亮也非常聪明,我想您有理由为她骄傲。”苏菲已经恢复了镇定,然后不紧不慢地回答,“大公,祝您生日快乐。”
“谢谢,再见。”大公点了点头,然后跟女儿挽着手离开。
苏菲公主和艾格隆一言不发,目送着这对父女离开了大厅。
艾格隆暗暗松了口气,庆幸事态总算在爆发之前就被控制住了。
还好,两位殿下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们都相当克制,口头上交锋兵没有真的惹出争吵来。
至少现在是这样……
“艾格隆……”正当少年人在心里庆幸的时候,旁边的苏菲开口了。
“怎么了,殿下?”艾格隆问。
“这小姑娘没有表面上那么好摆布。”苏菲冷冷地说,“所以你看,我是对的,你要是真贴上了去,没准反而会受制于人呢……所以趁早了结干净了也是好事。”
艾格隆心里知道,苏菲殿下的话并不客观。
如果特蕾莎表现软弱,她又会换成“特蕾莎这么没主见,和她相处有什么意思”之类的说辞吧。
当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ta吃饭喝水也会成为被嫌弃的理由。
不过艾格隆并没有和苏菲殿下争辩的意愿。
“也许确实如此。”他只是含糊地同意了,然后跟公主殿下告别。
同时,在宫廷侍从的引领下,父女两个走到了长廊,然后卡尔大公转过头来,疑惑地看向了女儿。
“特蕾莎,你怎么把她招惹了?”
“我并没有招惹她,是她自己过来的。”特蕾莎回答。
“她说什么了?”大公追问。
“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不太看好这桩婚事而已。”特蕾莎放低了声音。
“她怎么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卡尔大公更加奇怪了。
他倒是无所谓苏菲有什么意见,而是按照宫廷的原则,这种当面表达意见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实在不像是她应该干出来的。
“我不知道……我想应该是她不满于他们擅自决定殿下的未来吧……”特蕾莎叹了口气。
“嘿!我看这种事也轮不到她来管吧?”大公皱了皱眉。“她难道现在就把自己当成皇太后了吗?”
接着,他又看向了女儿。
“那你现在怎么想呢,我的女儿?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拒绝掉也没关系,反正也没人会拿我们怎么样。那小子虽然有点意思,但是大好青年这世上有的是……”
特蕾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蹙眉,似乎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她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也许是有一点小小的麻烦吧,不过我想,并不大。而且……至少目前,我觉得没有理由去破坏那么多人的努力。”
“嗯?”卡尔大公有些疑惑。
特蕾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回首看了一下宏大的宫室。
刚刚她就在那里翩翩起舞,而仅仅过了几十分钟,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月光下,头戴着王冠的她显得格外疏离。
“艾格隆,挺好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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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送别与奖励
随着大公父女的离去,热闹非凡的生日庆祝宴会也就此告终,美泉宫又迎来了往日里的寂静。
离去的访客并不仅仅只有这对父女而已,仅仅过了两天之后,帕尔马女大公路易莎和她的丈夫也向皇帝陛下辞行。这对夫妇结束了难得一次的回乡省亲,即将回到他们统治的帕尔马公国。
作为路易莎女大公的儿子,艾格隆理所当然地也在送别路易莎夫妇的行列当中。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中离夫妇最近的地方,眼看着随从们将各种行礼搬入广场中的马车车队。
虽然眼看着母亲离去,但是他在脑海中翻来捡去,也找不出“依依惜别”的情绪来,对他来说,这和普通访客的离开区别不大。
不过,相比于之前,他对路易莎也少了很多愤怒和憎恨。
大公夫妇这次回来,就理论上来说是在帮他的忙,虽然他们自然有他们的私心,但客观现实是如此,所以他也相应地改变了一点对母亲的态度——像普通母子已经不可能了,但是像表面朋友还是做得到的。
在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路易莎跟她的丈夫奈佩格手挽着手,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们要走了,弗朗茨。”她低声说。
她的眼睛里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祝您一路顺风,殿下。”艾格隆礼节备至地向路易莎行礼。
“不说点别的什么吗?”路易莎问。
艾格隆只是沉默以对。
“好吧,我本来也不该再期待什么了。”路易莎苦笑了一下,“你比我想象的要自立很多,而且很有主见,所以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说了你恐怕也不会放在心上——唯独有一点请你注意下,特蕾莎那边机不可失,最好不要放过。”
“我昨天一直在注意大公父女的表现,我觉得您确实很受他们看重。”奈佩格伯爵也开口帮腔了,“殿下,我再另外劝您一句,除非终身不婚,不然凡是皇族成员最终都会去联姻,不管幸福不幸福都会如此。比较起来,特蕾莎公主已经是那种最不坏的人选了,您应该能够感受得到。”
“谢谢你们的提醒,我会记住的。”艾格隆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另外,我感谢你们对我的帮助,不管未来如何,有机会的话我都会报偿的。”
“好吧,看到您胸有成竹,那我也放心了。”奈佩格伯爵笑了笑,“殿下,我也祝您一切顺利,希望下次我们过来这边的时候,是参加你们订婚仪式……不知道为什么,我有这种奇怪的预感。”
“我想应该不至于吧……”艾格隆略微有些尴尬地回答。
“哈哈……”看到艾格隆尴尬的样子,奈佩格伯爵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您终究还是个年轻人,这种话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笑了一会儿之后,夫妇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是该告别的时候了。
接着,路易莎对少年人伸出手来。
“再见,艾格隆。”
从母亲口中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艾格隆略微有些惊讶,他看了看路易莎的脸,对视了片刻之后,他挤出了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
接着,他拿起母亲的手,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再见,夫人。”
“你长大了以后,还挺俊的。”路易莎笑着朝儿子点了点头,“要是多笑一笑就好了。”
顿了顿之后,她又开口了,“现在我们能够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祝你好运。”
接着,路易莎收回了手,然后这对夫妇转身踏着踏板上了马车,然后车厢门也随之关上。
马车随之慢慢启动加速,然后渐渐地消失在了大门之外。
艾格隆一直礼貌地站在广场当中,目送母亲的离开,直到他们消失之后,他才转身离去。
与其说是惆怅的送别,不如说他现在反而无比的轻松。
他不仅仅是跟母亲和解,也是跟自己和解。
诚如路易莎所言,她能够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还能指望她做什么呢?
至于母子之爱,这种东西十年前就已经没有了,也没必要强求。
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他走回到了宫殿当中。
而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艾格隆。”苏菲公主微笑地看着他,“送走他们了?”
“是的。”艾格隆点了点头。
“你看上去很高兴?”苏菲公主探询地问,“是他们在临走之前跟你说了什么吗?”
“他们说能够帮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希望我自己努力。”艾格隆如实回答,“还提醒我机不可失。”
好好的生活都给她搅乱了,结果临走了都不说点好话吗?苏菲公主立刻就微微皱眉。
她现在对路易莎夫妇充满了恶感,一方面是因为路易莎对艾格隆的忽视;另一方面,路易莎强力推动儿子和特蕾莎公主联姻更是让她深恶痛绝。所以现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更是恼怒不已。
还好瘟神已经离去,她又可以重新找回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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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真可惜,他们总是来去匆匆,一点都不照顾你的感受。好吧,既然走都已经走了,那也不用在意这种不愉快的事情了,我们还是早点进入正轨吧。”
“什么正轨?”艾格隆有些疑惑。
“当然是你的剧本啊。”苏菲公主理所当然地回答,“本来我们应该早就开始了,结果老头搞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破坏我们的事业,现在不努力追一下进度可不行啊。”
“其实也不用那么急的……”艾格隆苦笑着回答,“又没有人会来催促我们。”
苏菲公主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打量着他,仿佛在揣度他心中所想。
“莫非你已经心思不在这上面了?难得我这么乐意帮忙,如果你没有干劲的话,那我可会有点失望。”
公主殿下都说到这份上了,艾格隆自然也不敢再怠慢了。
“其实这几天虽然都挺忙碌,但是有空闲的时候我也会抽空写上一点。”他小声回答,“不过,因为事情太多、而且还要练剑的缘故,我的手实在是没办法多写了,所以我就让夏奈尔帮忙了,我口述她记录,虽然一开始有点生疏但是现在她已经相当熟练了。多亏了有她帮忙,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借着这个机会,他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抛了出来。
这是打预防针,提醒苏菲公主夏奈尔现在对他非常有用,防止她哪天突然想起来就把夏奈尔叫回去。
果然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公主殿下根本就没有在意这种小事。
“是吗?那挺好的,看来她确实挺用心的。好了,我们过去吧,我看看你到底完成得怎么样了。”
“好的,请跟我来。”艾格隆点了点头。
接着,他带着苏菲公主来到了自己的居住的套间里,而夏奈尔则马上走了过来向两位主人行礼。
“夏奈尔,听殿下说你最近在帮他记录稿子?”一见到夏奈尔,苏菲公主就吩咐了她,“把那些记录拿过来吧,我要看看。”
“好的,殿下。”夏奈尔立刻就应了下来。
然后,她从墙边的胡桃木橱柜里面,拿出了一叠稿纸。
苏菲公主顺手接了过来,然后草草地浏览了一下。
字迹有些凌乱,不过看得出并非艾格隆的笔迹。
“果然是你写的。”一边看,她一边小声评论,“好吧,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夏奈尔恭敬地回答。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对你来说仍旧是额外的工作,不应该毫无报酬。”苏菲笑了笑,“正好,这段时间我看你把艾格隆照顾得不错,所以我想要奖励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那您能让我一直侍奉殿下吗?
——兴奋之下夏奈尔差点脱口而问,不过她马上就意识到绝对不能跟苏菲公主这么说,否则后果恐怕会非常严重。
于是她强行压住了话,然后定了定神,仔细思索了一下。
“想要什么奖励还有这么困难的吗?”苏菲公主忍不住又笑了。
“在这里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可追求的了……”夏奈尔苦笑着回答,“我想了想,只有一件想要的奖励……”
“什么?尽管说吧。”苏菲公主点了点头。
“殿下的剧本以后演出的时候,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也试试演个角色可以吗?”夏奈尔抬起头来,满怀希冀地看着两位主人,“想想一定很有意思的。我不要演出什么重要角色,只要能够上舞台就好,哪怕只是一个充当背景的人物也行……我想要体验一下站在舞台上的那种感觉。”
听到了这个要求之后,苏菲公主有些惊讶。
“真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爱好。”
“正因为平时太忙碌,所以有时候我也会做梦。”夏奈尔苦笑着回答,“殿下,您能够满足我这个愿望吗?”
苏菲看了看艾格隆,发现他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于是,她轻轻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吧,这点小小的愿望我还是能满足你的,就当是你辛勤工作的奖励吧——夏奈尔,希望你以后也能做好自己的工作。”
“谢谢您,殿下!”夏奈尔喜不自胜,连忙躬身向她致谢。
苏菲公主并不在意她的致谢,而是重新翻阅了一下艾格隆的草稿。
“艾格隆,明天晚上我们就一起去剧院吧。”一边翻,她一边不经意地说。“没什么别的安排吧?”
“好的,我当然可以。”艾格隆当然一口答应,“谢谢您,殿下。”
“你知道谁对你最好的。”苏菲公主头也不抬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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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选择
“你知道谁对你最好的。”
苏菲公主的语气很平淡,但又像无意识地在宣示什么。
艾格隆看着她的脸,蓦然察觉到了苏菲公主今天举止和往常略微不一样的原因。
她很明显是在笼络自己,而这种笼络,应该是来自于危机感。
是的,特蕾莎的联姻事宜,虽然目前根本还没有决定,却已经给了她一种危机感,让她害怕失去和自己的亲密关系,所以她刻意地更加对自己优容,甚至有些讨好——她无意中强调这一点,就是潜意识里希望自己认可这种好意吧。
人一旦有了害怕失去的东西,就会患得患失,向来如此。
既然想明白了,那么他现在也只有一句话可说了。
“您就是对我最好的人。”他小声回答。“承蒙您的照顾,让我得以找到在这里生活的乐趣,我永远感激您的好意。”
听到了这句回答之后,苏菲公主微微抬起了额头,有些惊讶,但是更多的是惊喜。
“你知道就好。”
她的笑容如同花朵般绽放,显然这句话比任何话都更加满足她的期待。
艾格隆知道自己猜对了。
接着,她像是不放心,又强调了一遍,“艾格隆,一定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啊。”
“我会记住的。”艾格隆郑重地回答。
然而,虽然表面上感激涕零,但是他的心里却也有些有些愧疚。
因为他知道,他一边在讨好着她的同时一边却又好不迟缓地利用着她。
也许他现在可以想办法说各种好听的话让殿下开心,但是迟早会有一天,她会看到自己所做的一切,而那时候,她又该受到怎样的冲击呢?
如果他真的心如铁石而且丝毫不在意她的感受,那当然无所谓,可是他并没有绝情到那个地步,所以一想到那注定会来的一幕时,他突然忍不住有些心惊胆战。
“怎么了,艾格隆?”看到他突然沉思不语,苏菲公主问。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该怎么让您开心而已——”艾格隆掩饰了过去。
“让我开心?”苏菲公主又惊又喜,“你还会想这些?果然长大了。”
片刻之后她话锋一转,“那天我不是说过了吗?让我开心很简单,你听我的话,然后留在我身边就行啦,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处理吧……”
偏偏这个又是没办法做到的……艾格隆心里忍不住有些抽痛。
“我会努力尝试的。”他所能做的,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苏菲公主被艾格隆的话哄得非常开心,于是兴致勃勃地继续和艾格隆讨论剧本,好长时间之后才起身告辞。
“艾格隆,记得,明天晚上。”她临走之前又强调了一遍,“我们会一鸣惊人的。”
“嗯,我也相信如此。”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送殿下离开。
回到了房间以后,艾格隆有些疲惫地瘫坐到了沙发上面。
“夏奈尔,给我弄点水过来吧,我有点口渴了……”
与其说是口干舌燥的疲惫,倒不如说是精神上的压力,一边深情地哄殿下开心一边又毫不迟疑地打算逃离她,这种精神压力即使是他也有点吃不消,偏偏这种压力又不能在她面前显露半分,因而格外辛苦。
“好的,殿下。”夏奈尔看到艾格隆疲惫的样子,心疼地应了下来。
她马上去倒了一杯水递到了艾格隆面前,艾格隆拿起茶水来一饮而尽。
清凉的液体总算驱赶走了他精神上的疲惫,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殿下,您很难受吧?”夏奈尔小心翼翼地问,“您是对殿下心怀歉疚?”
“看来你确实很有察言观色的本事。”艾格隆苦笑着回答,“没错,确实如此……如果说在这座宫廷里我在意过谁的话,那就是她了,一想到我欺骗她、而且注定是在她如此舍不得我的情况下逃离她,我就感觉到有点难受。”
“殿下……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夏奈尔发出了一声心疼的叹息,“我想任何人在您的处境,都会为公主殿下感到歉疚的。”
“当然,即使如此,我还是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再难受也是我选择的路,我会承受这个结果的。”艾格隆又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在告诫自己,“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让她的痛苦更少一些,果然我有些可笑是吧?又要伤人,又想伤得不够深……”
夏奈尔犹豫了一下,她知道以她的身份有些话是不该乱说的,可是看到主人这么苦恼的样子,她又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
“殿下,如果您害怕到时候她过于难受的话,我觉得……您可以适度地和殿下划清彼此的关系界限。”她小心翼翼地说建言,“如果维持到普通朋友的关系的话,我想殿下纵使难受,也是能够承受这种打击的。”
坐在沙发上的艾格隆猝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微微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面前的夏奈尔。
这眼神如此犀利,以至于夏奈尔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打起了哆嗦。
“殿下……我……我只是建议而已,您不用当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很快压抑住了恼怒,淡然回答。“没关系,我不会怪罪你的,你也是在为我想办法。只不过,这个主意很抱歉我无法接受。”
他知道,夏奈尔这是最正常、也是最能实现他愿望的建议,能够最大程度地解决问题。
可是,他不愿意,他无法接受自己和苏菲殿下划清界限。
尤其是,尝过了那次拥抱和亲吻之后……少年人的心早已经为此悸动,又怎么可能舍得放开?
于是这就成为了一个死结。
他不愿意过于伤害苏菲,也不愿意放手跟她划清界限,更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计划。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三角,无法同时实现三者。
而到底选择三者中的哪一项,他其实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无法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涂脂抹粉,他知道自己必须认清自己所要付出的代价。
“我会补偿她的……”就像是催眠自己那样,在一片静默当中,少年突然喃喃自语,“不管怎么样,我以后会补偿她的……只要胜利,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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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公主果然说到做到,到了第二天的晚上,果然就有人来传唤他去觐见殿下。
和上次一样,他们换好了衣服,然后乘坐马车来到了上次他们定下了包厢的红宝石剧院里面。
剧院方面当然还记得这两位出手大方阔绰的主顾,他们一来就有专人带他们上楼前往包厢。
“把你们经理叫过来,我有事情要跟他交代。”一上楼,苏菲公主就命令侍者。
虽然换上了平民的服装,但是平日里的习惯当然不是那样容易改变的,殿下还是有着那种惯常使唤人的习惯。
但是这一套在外面也意外吃得开,侍者马上服从了这位年轻妇人的命令。
很快,剧院的经理也马上赶到了包厢。
“梅明根小姐!”一打照面,中年人立刻以一种夸张的殷勤向着苏菲公主行礼,“您还是和上次一样光彩照人,比我们的女演员还好看。”
上次的风波他还铭记在心,饱经世故的他当然看得出来,这对姐弟虽然不知道来历,但肯定非富即贵,而且一出手就那么阔绰,因此他肯定会想要卖力地巴结他们。
而且他也看得出来,这群人里占主导地位的就是这位索菲娅-梅明根小姐,从她那种颐指气使的态度来看,她肯定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人,只要讨好了她,那么就不怕金钱不滚滚而来。
“先生,晚上好。”从小就习惯了别人谄媚夸奖的苏菲公主,当然不吃这一套,“我耽误您的时间,是想要谈一谈上次我们说过的事情。”
经理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回想起来。
接着,他看向了旁边默不作声的艾格隆。“是少爷剧本的事情吗?”
“您既然还记得,那我就省事了。”苏菲公主马上点了点头,“怎么样?”
经理为难地笑了笑,“其实……我告诉您吧,每年都有不少想要一鸣惊人的年轻人,作着剧作家的梦,想要把剧本送到我们这儿来,但是大多数的作品最终只能进废纸篓,倒不是我们看不起他们,而是这活儿……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少爷年轻,可能有一些奇怪的梦想,不过我觉得他有这么好的生活不过,非要去自讨苦吃,没什么意义啊……”
“说了这么多,无非不就是价格的问题吗?”苏菲公主皱了皱眉头,“我说过了,一切费用我们自己负责,你要是不乐意就不要废话了,我们去另外找别家就好了!”
“小姐,别这样!”经理顿时摇头,“我只是劝告一下您弟弟而已,并没有说不行啊……只要您愿意承担相应的费用,那自然不成问题。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下您,费用肯定比您想象的要多,毕竟,演员和道具都是要花大钱的……”
“这些事情我自己来处理就行了,用不着您替我担心。”苏菲公主笑了一下。“您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然后,她也不再多话,而是向旁边站着的夏奈尔使了一个眼色。
夏奈尔立刻将准备好的剧本递给了经理。
唉,有钱真好,可以玩各种把戏!
经理带着些许的无奈和不屑接过了剧本。
它被精心装订成册,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经理随手翻开了一下,看了下娟秀的字迹。
“这真是少爷写的吗?”他有些疑惑。
“啊,我的手最近不便,所以我口述,让女仆帮我写了。”艾格隆回答,“这个不碍事吧。”
“不碍事,当然不碍事……”经理摇了摇头。
接着,他仔细翻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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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合约与真心
在晦暗的灯光下,艾格隆和苏菲都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经理,等待着他发表意见。
对苏菲来说,这横竖是个走过场而已,无论经理意见到底如何,她都完全不在乎,反正她既然决定了帮助艾格隆把剧本上映就一定要做到,谁也拦不住;而对艾格隆来说,他却有些紧张——毕竟作为一个作者,纵使只是把剧本当幌子,他也不可能完全对他人的评价毫不在意。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经理重新抬起了头来,看着对面的两人。
“怎么样?”艾格隆问。
“先生,这确实是一个有趣的故事。”经理以和刚才完全不同的严肃态度回答,“至少,我认为它能够试着去上映一下,不过……为了配合演出需要而进行必要的修改。”
“我不想修改。”艾格隆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他,“这是我的作品,里面的情节、人物和台词都是我雕琢出来的,我要的就是那种原汁原味的感觉,修改了的话那就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这当然只是借口而已,对艾格隆来说,把剧搬上舞台本来就是为了发出信号,要是被改编得面目全非,那他辛苦忙活这么多还有什么意义?
“先生,我当然理解您对自己作品的骄傲,您放心吧,我们如果上映的话不会改动太多的,只是让它更适合在舞台上演出而已,比如有些场景需要更换环境之类的。”经理连忙摆了摆手,“事实上您当然拥有主导权,决定哪些东西不可修改。”
听到对方这么说,艾格隆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那么您觉得它能够是个能卖座的故事吗?”苏菲连忙问。
“这个我可不敢跟您保证,小姐。”经理苦笑着摇了摇头,“老实跟您说吧,虽然我已经在这一行干了快三十年,但我还真不懂哪一部剧一定会卖座,如果我懂,我早就赚大钱退休了。我们的观众就像是最不可靠的欢场女子,总是多情又善变,即使是最有名的剧作家也会有倒大霉被喝倒彩的时候——”
接着,他又挺直了腰杆,然后向着少年人点了点头,“不过,虽然我不能保证,它至少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上映它以后即使不太成功,也不会砸我们的招牌,至少不至于得到太多嘘声,我想这就足够了。”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呢?”还没有等艾格隆说话,苏菲倒是不高兴了,“还没有开始就泼给我弟弟泼冷水吗?”
“没关系的。”艾格隆摇了摇头,“先生这么说,我反而很高兴,至少我有资格被他评价了。”
艾格隆知道,经理这番话这才是行家的说辞,人家在这个行业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他能够这么说,本身就意味着自己的作品可以被正经评论了。
相反,他要是一副大喜过望相见恨晚的样子,那才是纯粹在迎合讨好苏菲,变相地侮辱自己。
“好吧,既然这样,那也就是说,您觉得可以上映了?”看到艾格隆如此表现,苏菲的表情也变得和缓了下来。
“如果您乐意承担所有费用的话,我是没什么意见了。”经理点了点头,“另外,小姐,我也不会一味占你们的便宜,如果在舞台上映之后反响真的不错的话,你们可以从票房当中抽成,这样大家两全其美,您看如何?”
苏菲看了看艾格隆,然后少年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这样吧。”苏菲马上答应了下来。
她忙活这么多只是为了艾格隆开心点而已,能不能挣钱她还真的无所谓(甚至也从来没有指望过),不过有这种意外之喜她自然也不会白白放过。
“那好吧,我等下会找个人来写好合约,我们就照此办理吧。”看到事情如此顺利,经理显得非常高兴,“只要合约成立,我们马上就可以安排排练,尽快上演。”
“越快越好,我们可不喜欢等待。”苏菲小声催促,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剧本的创作者需要署我们姐弟两个人的名字。”
“没问题,既然您负责费用,那么一切都由您说了算。”经理一口答应了下来。
接着,他暂时躬身告退。
没过多久,他又回到了包厢里面,这次手里拿着两份契约书,内容就是他们刚刚商量好的事情,苏菲和艾格隆草草地浏览了一下内容,然后顺手签下了两个人的假名。
等他们签完名以后,经理拿着一份契约书和艾格隆的剧本再度退出了包厢,而这也宣告了艾格隆心愿得偿。
或者说,他的计划取得了又一个阶段性的成功。
即使已经非常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此时少年仍旧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兴奋,他站在包厢的边缘,目光闪烁,心里则在期盼他的堂兄们早点察觉到自己的信号。
“看你高兴的,跟个孩子似的。”苏菲公主笑着调侃了一下,然后站在了他的旁边,“还早着呢,没必要这么激动。”
她当然不会理解为什么少年人会如此高兴了。
“殿下,谢谢您!”艾格隆猛地回过头来,诚挚地看着苏菲,“要是没有见到您的话,我真的想象不到自己的生活该是多么黯淡!谢谢您,赋予了我的生活以色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着少年人如此热切的视线,苏菲的脸瞬间就红了,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
“我不是说过了吗,在这里不要叫我殿下!”她低垂下了视线。“只不过是一点小忙而已,不用这么夸张的客气啊。”
她猜错了少年人此刻的激动和兴奋来自于何方,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为他感到高兴。
“抱歉……一下子因为太高兴所以忘了。”艾格隆终于反应了过来,然后马上改了口,“索菲娅姐姐,您一定是上帝派过来拯救我的天使,如果不是,那我也要上帝承认是。”
“你要是时时刻刻都像现在这么乖该多好。”被他如此恭维,苏菲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那我就没有白费力气了。”
说到这里时,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有一种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
于是,他们有默契地重新转开了视线,看向了并不遥远的舞台。
演员们正在卖力地演出,观众们都出神地看着,没有人在意他们头顶上的小小角落发生的事情。
苏菲公主双手托腮,手肘放在栏杆上,默默地看着舞台上的演出。
“真高兴这里谁也不关心我说了什么,以及我是什么仪态。”好一会儿之后,她小声说,“艾格隆,我们确实身处在一个很容易让人厌烦的世界里。人人都知道身边的一切虚伪而且痛苦,但人人又离不开这些虚伪和痛苦,找不到自己的需要,也感觉不到自己被人需要,人跟人就算近在咫尺,心也总是相隔万里……我们创造了一个被珠宝妆点的荒漠,然后把它取名叫做宫廷!”
艾格隆没有回答,而是回过头来看了看苏菲公主。
按辈分来说,她是自己的舅母,但是……她也只比自己大了六岁,现在才二十一岁出头啊。一个女人在这个年纪总会充满了青春瑰丽的幻想,而她却嫁到了奥地利来,成为了一个毫无情趣可言的平庸之徒的妻子。
没错,她赋予了自己生活以颜色,但是换过来讲,自己岂不是也让她的生活多了些许颜色?
所以她才会不顾外界的看法,亲密地接近身份特殊的罗马王,用这种方法来给日渐干枯的心灵以慰藉吧。
无论是原本的历史上,还是这个已经走向分支的历史上,她都是如此做的。
好在,这一次自己也能够给她以慰藉,没有让她失望。所以她会费这么大力气来让自己开心——实际上也为她自己寻了开心。
只是未来……
他马上掐断了念头,不愿意再去想下去了。
“其实,我还要感谢你。”公主殿下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啊?感谢我什么?”艾格隆有些疑惑。
苏菲公主环顾四周,看了看光线昏暗的包厢。
“这个小小的包厢,甚至还没有我的试衣间大,可是在这里我却感到少了太多拘束……艾格隆,这就是我们的世界,属于索菲娅-梅明根和弗朗茨-梅明根的世界,哪怕只有这么点大也够了。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
接着,她又苦笑了起来,“真是可笑,我们在真实生活当中宁可向他人虚假以对,然而到了虚假的地方却渴望找到真实……我的弟弟,告诉我,你是真实存在的吗?此刻正站在我身边吗?”
艾格隆一时无言以对。
自己对她有她对自己这样真诚吗?
肯定没有。
但是要说完全没有任何感情,那也绝对是假话,实际上他对公主殿下充满了歉疚感,甚至还在为将来注定的分别而感到痛苦。
可是有些事是不得不去做的。
算了,不想了,至少在这一刻,不做罗马王也不做莱希施泰特公爵,做弗朗茨梅明根吧。
在这里,他们就是梅明根姐弟,再不用受那种繁文缛节的束缚。
谁也不会打搅他们。
他伸出了手,握住了公主殿下的手。
“是的,我,就站在您的面前。”
公主殿下颤抖了一下,然后想要抽回手来,但是他握得很紧,所以她一下子抽不回手,最后于是只好放弃了。
他握得很紧。
“你这个小混蛋。”苏菲微微蹙眉,然后小声地咒骂了一句,“哪有弟弟会这样对待姐姐的?”
不止姐弟,夫妇也是可以一个姓氏的啊。既然可以假扮姐弟,那为什么不能假扮夫妇?
艾格隆突然心想。
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蹿上了他的心头,一瞬间让他犹如触电一样僵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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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仙蒂瑞拉
假扮夫妇?
当这个念头窜上心头的时候,艾格隆突然失去了言语。
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让他恐惧不安。
他还没有为此做过任何打算,不可能仅凭一时的冲动就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
更关键的问题是,苏菲公主又会怎么想呢?如果她不乐意甚至讨厌这个想法,那么恐怕就意味着之前自己拉近两个人关系的努力,一下子前功尽弃了。
所以,必须谨慎。
可是虽然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乱来,一边他却又在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而激动不已。
他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苏菲公主,对方此刻正无奈地任由自己捏住她的手,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看着她恼怒中又带着点羞意的侧脸,艾格隆忍不住怦然心动。
她真的会不愿意吗?他问自己。
不管怎么样他也想要试一试,哪怕冒着风险。
如果想要什么却因为胆怯而不敢有任何行动的话,那么一切都不可能得到。
当然,不是现在这一刻,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她也没有……
“你怎么了?又发呆了?”看到他的奇怪表现,苏菲公主忍不住偏过头来,关切地问。
“殿下,您太美了,让我一时忘记了言语。”艾格隆脱口而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取这一刻停留下来。”
“别发疯了!”苏菲公主马上脸红了,怒斥了他一句,然而却也没有做出任何,只是转开了头,似乎不敢再看他的双眼。
不知不觉当中,她对他虽然一如既往的亲切,但是好像不再是原本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强势包容,反而多了许多少女般的娇羞。
是啊,她也在享受自己曾经失去过的青春年华吧。
“如果仰慕您就是发疯的话,那么就请让我失去全部理智吧。”艾格隆小声回答。
接着,他不由分说地用手拨开了殿下的手指,然后直接伸进手指尖的缝隙里,两个人十指交叉,就这么握住了。
“艾格隆!你今天可真是太荒唐了!”苏菲公主又瞪了他一眼,“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啊!”
好,那就到此为止吧。
“殿下,请不要抛弃我……”艾格隆突然开口了,“我确实是个坏孩子,让您不高兴,给您添麻烦,未来也许还会做出更加让您生气的事情,但即使那样……我也想要厚颜无耻地请求您,不要抛弃我,不要忘却我们之间的情分……可以吗?因为,我真的不想失去您。”
这些话并不是他预先想好的台词,更没有经过脑中的排演,这是他罕有的真情流露。
他祈求的正是那颗体贴关怀着他的心。
那颗心注定要被他狠狠伤一次,但即使如此他也想要祈求原谅,因为他难以忍受失去它的代价。
“喂……你怎么吓成这样了?”看到他如此紧张的样子,苏菲公主还以为自己的语气太重了吓到了少年,于是连忙换了语气,“我只是叫你别过分啊,你这么害怕做什么?唉……好吧,你想握住就握住吧。真是让人没办法。”
顿了顿之后,她又笑了笑,安抚了少年人,“放心吧,我是不会抛弃我贴心可爱的艾格隆的……”
“是吗?那太好了。”艾格隆镇定了下来。“我放心了。”
“好了,别闹了,我还要看戏呢。”苏菲公主带着亲切的微笑,用另外一只手抚弄了一下他的头发,默认了他失礼而又唐突的举动,“唉,要是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啊……”
说完之后,她重新转过头去看向舞台。
虽然说起来像是无奈,但是她此刻的表情羞涩而又兴奋,白皙的脸上透着一层微红色的辉光,不经意间暴露了她此刻真正的心情。
艾格隆一直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暖触感。
毫无疑问,他得到了殿下难以言喻的恩宠,即使是这么越矩的举动,也被她温柔包容了下来。
但是,他又怎么可能就为这么一点收获而满足呢?
苏菲殿下越是对自己温柔可亲,少年人越是渴求更多,多年的监禁生涯让他的心灵已经变得无比干枯,碰到终于有一个愿意对自己施加善意和温柔的人时,他的心灵就如同海绵一样,渴望吞噬更多,不知道到何处才能够得到满足。
时间在不知不觉当中流逝,渐渐地,舞台上的戏剧来到了尾声,然后谢幕。
观众们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显然对这部剧颇为好评。
“真可惜,这么快就完了啊……这剧还挺好看的。”公主殿下叹了口气,似乎在舍不得戏剧就此告终。
她调整好了心情,终于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气度,如果忽视了两个人牵着的手的话。
“是啊,挺好看的。”艾格隆随口附和。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舞台上的演出,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心情去关注什么舞台。
又是一阵沉默。
“所以,你该松开手了,艾格隆。”苏菲公主用眼神示意了少年,“时间快到了,我们总不能就这样走出去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的,殿下。”艾格隆点了点头。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他体谅公主殿下的为难之处,所以顺从地松开了手。
终于得到了解脱的苏菲公主,轻轻地舒了口气,然后向艾格隆示意。“好了,我们走吧,是时候回家了。”
“那里不是家,只是我住的地方而已。”但是艾格隆却没有立刻迈动脚步,而是冷淡而又颓丧地回答,“在那里,索菲娅-梅明根小姐又要变回苏菲公主殿下了……仙蒂瑞拉穿上水晶鞋变成了公主,而我的这位公主,却只能偶尔穿上水晶鞋来变成仙蒂瑞拉。”
“别说傻话了,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我。”苏菲公主摇了摇头,“即使在那里,我也一样在照顾你啊。”
“可是,王子只要仙蒂瑞拉,不要公主。”艾格隆执拗地回答。
苏菲公主听懂了意思,她略微无奈地笑了笑。
“可是,不用担心,仙蒂瑞拉这次不想做个无知的傻姑娘,她师从魔女,迟早会手握权力的魔杖,那时候她又可以做公主又可以做仙蒂瑞拉,王子殿下想要什么,仙蒂瑞拉轻轻挥动魔杖就可以奉送给他……艾格隆,故事以这样作为结局不是很美妙吗?”
是啊,以此为结局的话,一切都似乎如此美妙,仿佛在仙境中。
可是,就是这个“迟早”,该死的迟早,决定了一切!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涌上了艾格隆的心头。
这股怒火当然不是针对他的仙蒂瑞拉,而是历史对罗马王、对自己的戏弄和无奈。
要知道,垂垂老矣的弗朗茨皇帝又活了快十年,而他死后,那个病恹恹、看上去随时都会死的智障太子费迪南又当了十几年皇帝,整整22年后,仙蒂瑞拉才强行逼着皇帝退位,然后勒令丈夫不许继位,把哈布斯堡家族的皇位给了儿子,最终她真正成为皇太后,掌握了这个帝国权力的魔杖。
历史上罗马王与苏菲公主也曾经极其亲密,也许他就是带着对仙蒂瑞拉一起得到童话般结局的期待,在不甘和痛苦当中溘然长逝。
童话终究只是童话,现实总能够击碎它。
哪怕能够躲过疾病和意外,活到几十年后,他也不可能付出等待22年再迎来童话的代价。搞不好早就被逼疯了。
所以,看上去再怎么美好,他也无法做出这个选择。
所以……与其等待魔女慢慢悠悠地将魔杖授予仙蒂瑞拉,倒不如他奋起一搏,从魔女手中抢过魔杖,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使用它,一味靠苟且忍耐是无法得到任何东西的,看上去再美好的童话也只是海市蜃楼而已。
是的,这才是唯一应该走的路。
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被别人夺走,那就想办法抢回来。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只有夺回对自己命运的支配权,那时候他才能够堂堂正正地找回等待着自己的仙蒂瑞拉。
在奔涌的狂想当中,少年心中原本隐隐作痛的负罪感,让位给了激情,他再一次在心头燃起了熊熊烈火。
“艾格隆,你又怎么了?”看着少年还在发呆,苏菲公主忍不住催促了他,“快走吧,再晚的话,时间真的不够了。”
“索菲娅姐姐。”少年人突然抬起头来,“我记得您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苏菲公主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您说过,这个狭小的世界,就是我们的世界,属于索菲娅-梅明根和弗朗茨-梅明根的世界——所以,在您没有踏出这里一步之前,您还是索菲娅-梅明根。”艾格隆静静地看着公主殿下,表情严肃认真。
“确实是这样。”苏菲公主点了点头。“怎么了……!”
她说着话的时候,分明发现少年人向着她迈动了脚步,她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我要拥抱索菲娅-梅明根,拥抱仙蒂瑞拉。”艾格隆淡然回答。“哪怕只有这里也好。”
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却又带着无比的坚决。
苏菲在他的意志力面前,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接着她骇然发现,少年人迈动了脚步。
“喂!”她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可是论身手她又怎么可能敌得过从小精研剑术的少年呢?
就在她小小的惊呼声当中,一把揽在了怀中。
“你做什么?!”她惶急地问。
“就抱一会儿就好。仙女赋予的魔力要过十二点才消失不是吗?至少现在还有效果。”艾格隆回答,“您放心吧,我永远也不会对您做出粗暴的事情的,我只是想要抱一抱您。”
“你……你真是……”公主殿下又羞又恼,但是片刻之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哎……只能一小会儿,真的没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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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麻烦
“哎……只能一小会儿。真的没时间了。”
苏菲公主的包容,让艾格隆心里愈发感动。
虽然殿下不仅帮了自己这么多忙,还一次次地向他妥协,包容着他任性的要求,这种真情实意是何等珍贵。
他遵守了诺言,拥抱了一小会儿以后,就松开了怀抱。
“好吧,仙蒂瑞拉可以变回去公主了。”接着,他遗憾地耸了耸肩,“我期待仙女下一次挥动魔杖,再给我带来一次梦境。”
“不会太久的,王子殿下。”也许是为了安慰少年,公主殿下以非常温和的语气回答,“仙女存在的价值,不就是满足人们的愿望吗?”
她脸上露出了优雅的笑容,刚刚的怒气似乎已经烟消云散,又或者说——她肯定根本就没有生气过吧。
两个人走出了包厢,在卫兵的引领下,混在人群当中走出了剧院,然后走到了远处的街道,重新踏上了马车,开启了回宫的路。
月光透过车窗,将路上建筑的阴影贴到了马车的内壁,坐在马车上的艾格隆,借助着幽冷的光线,用心记忆着外面的街道。
“我困了,到了那里之后叫醒我吧。”就在这时,苏菲公主打了个哈欠,然后对艾格隆下令,“坐好,不要动。”
接着,她垂下了脖颈,靠在了少年人的肩膀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随着她的动作,她的头发也随之倾泻而下,在少年的胸前轻轻晃动,也抚动了少年人的心弦。
艾格隆遵照她的命令纹丝不动地坐着,他记得上次是他主动请求她这么做的。
而这一次不等他再说,公主殿下就非常自然地再一次这么做了。
他收回了视线,看了下她恬静的睡颜。
也许一切并没有那么困难。他心想。
马车向远郊的宫殿疾驰而去,将少年人从梦境中带回到了现实。
回到美泉宫以后,带着略微的失望,他和苏菲公主告别,回到了自己的居所,草草洗漱一番之后,浑浑噩噩地沉入到了睡眠当中。
当早晨醒过来时候,他的监护人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已经在找他了。。
“早上好,先生。”艾格隆顾不得早起的疲倦,马上接见了对方。
“早上好,殿下。”伯爵一丝不苟地行了礼,然后开门见山,“我有一个消息要转告给您。”
看着伯爵严肃的表情,艾格隆不由得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过,他维持住了镇定,然后点了点头。
“请说吧。”
“您在卡尔大公生日宴会上的表现,惹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和疑虑,这两天一直都有人跟我打探消息,既有奥地利人,也有外国人。”伯爵小声回答。“当然,最紧张的还是法国人,大使馆的人拼命都想要弄明白,宫廷到底打算怎么安排您。”
“波旁王家没有理由害怕我吧?”艾格隆冷淡地回答,“毕竟我手里没有一兵一卒。”
“您父亲从厄尔巴岛上登陆法国的时候,手里同样也没有多少人,但结果呢?”伯爵冷静地指出,“光是这个姓氏重新闪耀在欧洲舞台上,就足够他们做噩梦了。”
“那我应该感谢他们,承蒙他们看得起我。”艾格隆冷笑了起来。
“如果法国现在繁荣昌盛,他们原本倒是不必这么担心的,不过现在的国王不得人心,法国人对他们的国王怨声载道。所以他们才会越发紧张。”伯爵小声解释,“只有无力的人才会恐惧。”
“那么,我应该做什么呢?”艾格隆反问。
“您不必做多余的事情,外国人的反应,都有首相阁下来处理,您只需要按照之前的嘱托行事就行了。”伯爵摇了摇头,“不过,以我个人的意见来看,不管接下来如何,您最好不要显得太高调,免得刺激到他们脆弱的神经,反而影响到您个人的前途。”
艾格隆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着伯爵。
按理说,他虽然身份敏感特殊,但不可能具有这么大的能量,为什么伯爵还要这么郑重其事地嘱咐自己呢?
“我会的,先生。”他带着疑惑点了点头,“放心吧,对我来说保持低调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已经连续这么做十几年了。不过,我希望您跟我解释下,您到底在紧张什么?”
“处在您现在的处境,您最好不要参与到法国人的内部事务当中,更不要轻易地为他们所利用。”伯爵的声音放得更低了,“您对他们的关注越少越好,您现在是奥地利人,您的未来前程也在奥地利,不管是波旁还是奥尔良,对您来说都只是远在天边的家伙罢了,实在不值得您去冒风险。”
“我,参与法国内部事务?”艾格隆顿时有些惊愕。“我哪有这个本事——”
刚刚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想起来了。
就在不久之前,梅特涅的副手根茨,带着一个人来宫廷当中求见自己,那个人自称是奥尔良公爵的谋士高登先生。
两个人谈了一小段时间,高登提议如果未来奥尔良家族某天夺取大位,就给自己一大笔钱,换取自己承认奥尔良家族的统治并自愿放弃皇位觊觎,艾格隆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个要求,最后两个人不欢而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以为这只是自己生活当中的一次偶然的意外而已,没想到余波荡漾到现在都没有平息。
“是高登的事情吗?”艾格隆总算反应了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伯爵犹豫了一下,然后奇怪地打量了艾格隆一眼。
“那您能告诉我,您和高登到底谈论了什么吗?”
这下轮到艾格隆犹豫了。
他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反正高登已经和自己谈崩了,也没有什么保密的理由。
于是,他一五一十,将自己和高登先生当时的谈判,转告给了伯爵。
伯爵一直静静地听着,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起来。“殿下,就这些而已吗?没有什么秘密协议?”
“秘密协议?怎么可能……”艾格隆哑然失笑,然后骤然明白了过来。
“这么说来,外界都在认为我和奥尔良家族联合起来要搞阴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法国大使馆如此紧张不安了。
他们刺探到了高登的行踪,然后以为自己和高登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共同商讨一个针对波旁王家的巨大阴谋(其实如果两个人谈妥了的话,可能还真是如此)。
再加上奥地利宫廷突然有意让自己和特蕾莎公主联姻,明显是一副要捧上前台的样子,更加加剧了法国政府的疑虑。
处在权力巅峰的人,多少都会有些疑神疑鬼,再加上现在法国政局不稳,所以再怎么荒唐的流言,法国国王恐怕也会相信几分吧。
所以,应该怎么办?
辟谣是没有用的,这种事上奥尔良家族当然不会多说什么来为自己辩解清白。
而就连自己身边呆了这么多年的伯爵也有点将信将疑,可见其他人更加不会相信自己的清白。
所以干脆就不解释吧。
“先生,不管您信不信,总之我和奥尔良家族所有的接触也就只有那一次,而且到那一次为止了。”艾格隆镇定而又冷淡地回答,“我不指望他们相信我,我也不屑于向波旁王家解释什么。另外,当时那位高登先生访问我的时候,我事前毫不知情,我当时和您一样惊奇,所以更加谈不上和他有什么秘密协议了——对此,梅特涅阁下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才对。”
“可是梅特涅阁下没有对法国政府作出任何解释,而是完全以无可奉告的态度糊弄他们。所以,阁下是在耍弄阴谋,把您当成了幌子。”伯爵终于也明白了过来。“也许奥尔良家族也故意在散播您支持他们的消息……所以法国国内才会那么快知道。”
虽然伯爵说的话并没有任何根据,但是艾格隆很轻易地就相信了他的推论——因为他的推论非常符合现实和常理。
“是的,肯定是这样,他们把我当成了招牌使用,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告诉外界我真正的意志。”艾格隆皱了皱眉头,努力掩盖住了自己的恼怒。
“殿下,放宽心一些吧。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纠结它已经毫无意义了,您再怎么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伯爵小声安慰了艾格隆,“反正,不管他们在耍弄什么阴谋,终归只是他们的事情而已,只要您不去掺和,那么最终一切也都会跟您没有关系,您大可以过自己的幸福生活。”
呵,我之所以策划了那么多东西,之所以准备付出那么多代价,为的就是不让“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少年人在心中说。
“往好的方面想,他们既然能够耍弄阴谋,那就说明法国人还把我当回事,至少有一大群法国人还当我是回事。”艾格隆面无表情地看着伯爵,“所以我还有利用的价值,不至于无人问津,不是吗?”
“您要是这么想,也可以。”伯爵苦笑了起来,“总之殿下,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巴黎的王朝政府已经严令法国大使,一定要弄清楚您到底在打算做什么,如果您乐意的话,我想我可以将您的真实心意转告给他们——为您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艾格隆顿时惊讶了,他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伯爵。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肯定不是梅特涅的心意吧?”
“我不是梅特涅的走卒,而是您的监护人。”伯爵摇了摇头。“在不违背奥地利利益的情况下,我可以按照后一个身份行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这恐怕也是我向您告别之前的最后帮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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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谆谆教诲
“这恐怕也是我向您告别之前的最后帮助了。”
伯爵的话,让艾格隆又是惊讶,又是有些感动。
毕竟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他真要去做这种事的话,绝对是需要冒风险的。
两个人多年相处,毕竟还是积累了不少感情。
“谢谢您,先生,您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不用了。”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无论我对外界解释什么,波旁王家都不会相信我的,在他们眼里我就是戴罪出生,除了我死掉,否则我做什么他们都不会高兴——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去让他们安心呢?”
“也许事实确实是这样,殿下。”伯爵点了点头,但是很快话锋一转,“然而,殿下,在政治上,一个人的表态往往不是说给对手听的,而是说给另外一些人听的。您跟法国国王公开保证自己无意联合奥尔良家族去对付他,不管他相信不相信,都会意味着他可以拿您的保证去堵住别人的嘴,而奥尔良家族无法再拿您的招牌去拉拢您的支持者,这也就足够了。”
他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以您现在的处境,难以和外界沟通,更不可能干涉法国内政,处于绝对的弱势,所以您就应该退守底线,不要让别人消耗您的仅剩的威望,等待转机,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伯爵的话,艾格隆认真地听了下去,慢慢也觉得相当有道理。
现在自己一无所有,仅剩下的只有父亲留下的名字和威望而已,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应该让别人折损自己最后的资产。
所以,为此暂时向波旁王族退让,也不是不行。
当然,退让也是有底线的——那就是绝不保证未来不觊觎法国君主大位。
至于怎么样在不放弃皇位觊觎的同时,又表态(暂时)不干涉法国内政,那就需要一定的表达技巧了。
总之,不能让奥尔良家族在不付出任何代价的情况下,凭空占了便宜。
虽然因为自己的穿越,历史线已经有所改变,但是波旁家族衰颓腐朽,无非“冢中枯骨”的历史事实必然不会改变,他根本就不必害怕;而奥尔良家族才是真正的拦路虎。
这个家族拥有一切野心家所必须具有的优点。
他们雄心勃勃,身为王室旁支,几代人都孜孜不倦地谋求推翻主支夺取王位;
他们厚颜无耻,为了达成目的,上一代公爵不惜自叛阶级,投身革命党,改名菲利普平等,这一代公爵也曾经积极革命,还得到过丹东的赏识,然后他在风向不对的时候又毫不犹豫地背叛革命,逃亡出了法国,躲过了大革命的血雨腥风;
他们还能隐忍,不喜好奢侈,对自己身边的人则慷慨大方,不吝啬于重赏,所以笼络了不少人心。
他们身边也有一群智囊谋士,为他们出谋划策、四处奔走,拉拢各方势力,那天所见到的高登先生正是其中之一。
他不得不承认,目前的形势下,这个家族对他处于绝对优势地位,虽然他凭借着傲气强硬地拒绝了他们的拉拢,但是现实就是如此。
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让奥尔良家族继续利用自己了,哪怕暂时和波旁王族退让妥协,也不能让奥尔良开心。
奥尔良和波旁都是未来的敌人,但是敌人也分主次。
一想清楚其中的利害,艾格隆就下定了决心。
尊严当然很重要,但不能一味死守尊严,为了更重要的目的,是可以暂时抛开的。
“好吧,您说得很对,先生。”艾格隆恭顺地低下了头来,“我确实需要远离法兰西的旋涡,就让奥尔良家族和波旁家族自己斗去吧,这一切不关我的事,我愿意向法国国王保证。必要的话,我可以写一封书面保证。”
看到艾格隆如此上道,伯爵欣慰地笑了出来。
“您能够虚心听取我的意见,那真是太好了,那么我会为您转达的。”
艾格隆没有再说话,而是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监护人。
他身边确实太缺乏这种人了。
夏奈尔虽然对自己忠心耿耿,但是她没有任何经验,对欧洲大陆各国的事务也没有任何概念,她不可能成为那种能为自己出主意,建议应该如何行动的人。
所以,他缺乏伯爵这样又忠心又能为自己出谋划策的谋臣智囊。
哪怕他逃出去了,身边缺乏这种人才注定还是致命的短板。
不想办法解决的话,那就算逃出去了,想要重建大业也是镜花水月而已。
只可惜,伯爵虽然愿意为自己出谋划策,但是他终究是个奥地利人,出于多年的感情,他很乐意维护自己,但是他的底线也很明确,那就是奥地利优先,如果违背这个原则的话那他不可能再为自己效劳了。
终究还是必须分道扬镳的……他心里叹了口气。
伯爵看出了艾格隆略微有些沮丧,但是他误会了,以为艾格隆是在为向波旁王室退让而感到沮丧,于是开口安慰他。
“殿下,您不必为此感到遗憾,远离那个已经抛弃了您家族的法兰西,并不会再让您损失什么了,您也不需要再去想念那顶失去的皇冠,它已经烟消云散了。您现在在奥地利这边,虽然暂时局促,但也不是毫无出路,假如您努力一下,未来成为卡尔大公的女婿,那么接下来几十年您可以作为皇室重要成员,在这个帝国发挥您的影响力,施展您的才华,想来这不至于辱没您的身份。哪怕最差的情况,您也可以过上悠然富足的隐居生活,这已经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伯爵的话,完全不符合艾格隆本人的心意,但是他只是,这恐怕也是目前对自己有好意的身边人眼里,自己能走的最优路线吧。
他的剑术教师福雷斯蒂上尉也苦口婆心地劝谏过他类似的话,显然这也是身边人们的共识了。
他们不希望自己再去接触那些惊涛骇浪了,宁可自己以皇室成员安稳地度过默默无闻的一声。
也许很多人乐意接受,然而,他没法接受这条路,这不是一时的意气用事,而是经过了仔细考虑与权衡。哪怕伯爵如此苦口婆心,也不能改变他的主意。
他接受不了这种结果。
再说了,计划已经苦心孤诣进行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可能再退缩了。
“您说得没错,先生,我想我确实应该这么做。”艾格隆回答。“法兰西随风而逝也没什么可惜的,在奥地利我也能找到自己的人生,又有什么需要惋惜的呢?”
他把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足以蒙蔽过伯爵了。
“特蕾莎殿下很可爱,而且脾气也很不错,值得您去畅想未来的人生了。”伯爵笑容有些古怪,像是有些调侃,又像是认真的劝谏,“如果您乐意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再为您创造机会。”
“这个……不用您去烦心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吧。”艾格隆摇了摇头,“特蕾莎应该也不会喜欢别人低三下四不断往身边凑近的样子。”
“好吧,既然您这么说的话,那我也不去多事了。”伯爵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年轻人的事情,终究让年轻人自己负责才好,我们这种老辈人管束太多恐怕反而会起相反的作用。当然,我还是希望您更加用心一些,这无关什么尊严。”
说完之后,他重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垂首向少年人告别。“那我就完成我现在的任务吧,殿下,您写好书信之后随时可以交给我,我一定替您转达给法国大使馆。”
“您为了帮助我而去做那么分内之外的事情,真是让我感到非常感动,谢谢您,先生。”艾格隆也站了起来,躬身向他道别,“也许过得不久之后,您将会迎来人生新的篇章,不过即使如此,我也会记得您曾经给予我的帮助,我预祝您未来一切顺利。”
“即使未来离开了这座宫廷,我也会时刻关注您的,殿下。”伯爵笑着回答,“您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和您相处的时间比您父母加起来还要长,大言不惭地说,我在您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您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人,这样才能证明我接近十年的人生没有白费——从目前来看,我对您的成长非常满意,殿下,希望您日后也能如此。”
“我也希望如此。”艾格隆笑着回答。
两个人就此告别,伯爵则行色匆匆地离开了,看样子他是想办法和法国驻奥地利大使馆的人联系了吧。
而他也不能闲着只让伯爵干活。
他走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拿出了信纸,开始构思自己写给法国国王查理十世的信件的措辞。
“殿下,您在写剧本吗?”夏奈尔关心地走了过来,“如果是的话,让我来写吧,您休息就好。”
“某种意义上我确实在写剧本,不过这个剧本的观众不是奥地利人,而是法兰西人。”艾格隆回答,“所以,这只能我亲笔来写,夏奈尔。”
夏奈尔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既然艾格隆如此回答,她也就不再多说了。
“那我给您去泡一杯咖啡吧,殿下。”
“去年,我的姑妈波丽娜过世了。”艾格隆突然说。
“嗯?”这个答非所问的回答,让夏奈尔有些莫名其妙。
接着,她有些悲伤地看着艾格隆,“殿下……请节哀。”
“节哀……?”艾格隆笑了笑,“我没有哀痛,谁会为自己毫无印象的人悲痛呢?”
他早已经习惯波拿巴家族的成员离世了。
拿破仑死于1821年,拿破仑的姐姐、他的姑母埃丽萨死于1820年,拿破仑的妹妹、他的小姑波丽娜,死于1825年,也就是去年,对于“亲人逝世”,他早已经习惯了,未来肯定还会有更多。
更何况,那本来就是不是他真正的亲人。
他的亲情并非来自于血缘,而是来自于身边的羁绊。
他会厚待的,也只是这种“亲人”而已。
“夏奈尔,为我泡咖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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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献诗
“尊敬的法兰西国王查理十世陛下:
最近惊闻因为我个人的一些私事,使您心生烦扰,这实在让我倍感歉疚。
为了让您可以安心治国,也为了洗净突如其来的污名,请容许我跟您解释事情的简略经过。
在上个月,一位名叫高登的先生前来美泉宫拜访我,并且自称是奥尔良公爵阁下的顾问,他跟我提出了一系列提议,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请我声明支持奥尔良家族来反对您,换取一系列优厚待遇——恐怕这也就是您正在担心的事情。
但是,和您所担心的不同,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提议,原因当然并不全是因为对波旁家族的尊敬,而是不愿意让我的支持者们(假如还存在的话),再去为一件与他们完全无关的事业冒险,换取我自己的荣华富贵。
就我看来,我父亲在1815年的冒险已经足够失策,我不能也不愿意重蹈覆辙,我更不愿意同奥尔良家族同流合污,让这个劣迹斑斑的家族得逞。
法兰西既然已经不再属于波拿巴家族,那么也许将它归还给您一家是更好的结果,我衷心祝愿您能够健康长寿,并且以您的统治,来抚平这个国家三十年的创伤。
卡佩家族曾经统治了法兰西接近十个世纪,您的先祖们创建了辉煌的功业。虽然最近几十年当中您一家曾经蒙受劫难,但是现在风暴已经过去,我恳请您以君王应有的慈悲胸怀,将仁爱和福泽施加到您的每个子民身上,赐予他们和平与繁荣。
我想,只要您做到了这一点,那么您根本不用担心曾经的历史留下的阴影,更加不必在意我这个已经远在千里之外的普通人。
在此我跟您庄严保证,法兰西的政局与我无关,我现在只想着过好自己在奥地利的生活,无意干涉法国的秩序,我不会支持任何挑战您统治的法国人。
并非您的朋友但仍对您心怀敬意的——”
在清晨的阳光下,坐在窗台前的艾格隆一气呵成地写完了自己准备寄给法国国王的信件。
在最后的落款时,他原本准备写上“弗朗索瓦-夏尔-波拿巴”这个名字,但是最后想了想为了不刺激已经接近70岁的老国王的敏感神经,还是把落款改成了“莱希施泰特公爵弗朗茨。”
他对自己思考了很久之后想好的保证书非常满意。
信中的措辞是非常明显的退让妥协,语气也非常谦恭,足以满足老国王的虚荣心。
但是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有保证,什么也没有放弃,只是模棱两可地保证自己“现在”不愿意干涉法国政治,也不支持奥尔良家族的任何行动而已。
日后只要自己跑出去了,那么自己随时可以变卦,随便找个“虽然我无意于权力,但是深知法国人民的疾苦,为了法国人的福祉和民族的未来,我乐意克服心中的恐惧,勇敢地承担起应有的责任”之类的说辞就可以推翻这封保证书了。
查理十世国王拿着这封信,顶多也就能堵住奥尔良支持者们的嘴罢了,不能伤到他分毫。
带着略微的得意,他小心翼翼地将信装入到了信封当中,然后用红漆封好,收藏到了自己的书桌当中。
正当他准备让夏奈尔再给自己泡一杯咖啡的时候,一位宫廷侍从的拜访打乱了他的节奏。
“陛下用过午膳之后,将会出发去郊外巡游,他希望您能够一起同行,殿下。”侍从满面笑容,恭敬地向他行了礼,“您可以现在就做准备了。”
艾格隆虽然略微有些惊讶,但还是马上点头应承了下来。
“好的,我知道了,感谢陛下赐予我如此荣幸。”
侍从官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面带笑容,压低了声音再补充了一句话。
“预计特蕾莎公主殿下也会随侍,殿下,预祝您有一次愉快的旅途。”
接着,他才转身离去。
艾格隆能够明显的感受到,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宫廷的侍从和官员们,对自己的态度明显热乎了许多。
这肯定不是因为他越长越帅,而是因为卡尔大公和特蕾莎的缘故吧。
宫廷充满了礼节和笑容,但是同样也充满了冷漠和势利,之前在这些人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寄居宫廷、空有头衔的人下人而已,所以只是保持着表面的礼貌;但是现在,他们眼看皇帝陛下好像有意撮合自己和卡尔大公的女儿联姻,所以态度立刻就起了变化。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眼里,自己有在未来成为人上人的希望,需要讨好巴结一下了。
他一开始就想要借助卡尔大公威名来为自己创造有利条件,但是没想到这还没什么眉目,人们就起了这么大的变化。
他终于彻底理解了自己的老师们那几次孜孜不倦的教诲,他们确实没有看错。
虽然他和老师们的目的不同,他们想要自己更舒服地长留奥地利而自己只想着溜走,但是至少目前,和特蕾莎打好关系都是有利可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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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用过了午饭之后,一辆辆马车在卫兵的护送之下,,皇帝陛下以浩大的排场暂时告别了自己的美泉宫,向着维也纳远郊的旷野和村庄进发。
如今正是初秋时分,是一年当中气温最为舒适的时候,也是出游狩猎的好时节。
为了体验田野和乡间之乐,皇帝陛下每年都会在这个时节频繁巡游,艾格隆过去也曾经跟随过好几次,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透明了,而是好像隐隐间成为了一个焦点人物。
自然,还有一个人和他一样——如同侍从官提前泄密的那样,卡尔大公的长女特蕾莎公主,也第一次受邀参加巡游活动。
宫廷里向来都是流言蜚语之地,到了现在恐怕已经没有人不知道这桩已经在实质推进的联姻计划了,所以随驾侍从和贵妇们都在窃窃私语,注视着莱希施泰特公爵殿下的好运,也注视着这桩计划的最新进展。
不过,艾格隆对此却毫不在意,他从来都不惧人言。
在傍晚时分,宫廷的车队,在一个旷野当中的小村庄停了下来。
这个村庄位于密林当中,房屋稀疏,中心只有一座庄园别墅,足以让在宫廷当中呆得憋闷的陛下,体验到原汁原味的乡村生活。
在侍从们的引领下,随驾的艾格隆和皇帝陛下等人来到了别墅的客厅,这么多人拥挤其中,客厅略微显得有些局促,不过皇帝陛下直接坐到了壁炉旁边的椅子上,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总算可以逃离那些让人烦心的事情了。”他扫视了房间里的人们一样,“女士们先生们,在这里你们大可以当做在参加乡绅的聚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唯独有一条——不许谈论任何政治话题,你们能做到吗?”
皇帝陛下的意志当然会得到最大的贯彻,客厅内的人们纷纷应了下来。
“很好。”皇帝陛下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突然又换了更加温和的语气,“弗朗茨,特蕾莎,过来一下。”
艾格隆老实地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而特蕾莎公主当然也亦步亦趋地走到了他的身旁。
艾格隆打量了一下特蕾莎,今天的她已经不再是宴会那天珠光宝气、耀眼夺目的样子,又恢复了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的简单打扮,只是穿着一条浅黄色的裙子而已。
特蕾莎发现艾格隆看向自己的视线,先是略微有些害羞,但还是恭敬地向他微微屈膝。
皇帝陛下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个孩子,然后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哦,多俊俏可爱的两个孩子啊……简直可以称得上我们家族的骄傲了不是吗?”
皇帝陛下的话当然没有人胆敢反对,人们纷纷点头附和,让特蕾莎羞得更是低垂下了视线不敢看人。
笑了一会儿之后,皇帝陛下收敛了表情,然后看向了少年人。
“弗朗茨?”
“有何吩咐,陛下?”艾格隆连忙问。
“你一直说希望自己能够在笔上有所成就,对此我虽然认可,但总是心里有些将信将疑,毕竟这种事有愿望不够,还得有些天赋才行——所以,今天我想测试一下你是否拥有这种天赋。”
艾格隆顿时吃了一惊。
“您……您希望怎么测试呢?”
“要不在这儿赋诗一首吧。”皇帝陛下微微笑了一下,额头上的皱纹随之摆动,“纪念一下今天的乡村之旅,顺便让特蕾莎评鉴一下,你看如何?”
艾格隆更加吃惊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外祖父居然会提出这个突兀的要求,他事前可是毫无准备。
之前宫廷侍从没有通知过自己,看来是皇帝陛下自己玩嗨了所以临时提的要求吧。
可是,事到如今,他还真不好拒绝了。
“我……我可以尝试一下,陛下。但是请您理解,我事前没有准备,只能即兴创作,如果水平低劣的话,请您不要呵责我。”
“没关系。”皇帝陛下笑着摇了摇头。
艾格隆沉默了一会儿,草草地思索了一会儿。
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缓缓开口了,念出了自己即兴拟就的十四行诗。
“夕阳为村庄染上荣幸的金色
雀鸠也为君王驾临伴奏应和
地上的主宰将自己与俗世相隔
只求一时忘却凡尘的欢乐
即使如此他也心怀忐忑
无法将皇座上的羁绊抛舍
那是臣民的爱戴与帝国的重责
他曾抵御过可怕的狂热
也曾在惊涛骇浪中蒙受坎坷
如今又怎能重蹈覆辙?
他手执利剑,心怀悯恻
他要诛除邪恶
他会施以恩德
愿上帝赐福!献身于国者,他的心永怀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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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交换
在众人的注视当中,少年人不疾不徐地念出了自己即兴创作的诗歌。
等他念完之后,他不再发一言,静静地等待着皇帝陛下的评判,而一时间房间里也鸦雀无声,人人都在等待着陛下开口。
然而皇帝陛下却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
少年人的诗当然算不上了不起的杰作,但是不期然间却勾起了老皇帝无限的感触。
是啊,哪怕今天偷偷来到乡间,自己也不可能摆脱来自皇座的羁绊和烦恼吧。
自己的皇冠,既是荣耀也是沉重的负担,这份负担将会伴随自己一生,直到回归上帝怀抱的那一天为止——正如自己父亲那一生一样。
他是在风雨飘摇的1792年登上皇位的,从登基那一天开始,等待着他的就都是坏消息。
那时候法兰西的烈火已经熊熊燃烧不可收拾,这股可怕的狂热,让国王和他远嫁法国的姑母很快成为了断头台上的亡魂。
很快这股风暴冲出了国境,席卷整个欧洲,以至于让他的帝国都摇摇欲坠。
在法兰西的狂热烈火的炙烤下,他丧师失土、割地赔款,不止一次蒙受了首都沦陷的耻辱,不得不丢弃了祖祖辈辈流传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头衔,转而成为奥地利帝国皇帝,甚至为了谋求一时苟安甚至不得不将女儿嫁给了那个无法无天的强盗。
哈布斯堡家族的皇帝又有哪一个像他这样,蒙受了如此多的劫难呢?
还好,噩梦终于结束了,烈火最终熄灭,他和他的帝国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喘息。
可是时势却难以逆转,帝国的国势衰颓,哪怕耗尽自己的心力,最后也只能勉强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而已。
手执利剑,心怀悯恻,诛除邪恶,施以恩德,为君者当然应该如此行事,可是却哪里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自己已经衰老了,不知道还能够继续留在人间多久,等到自己故去之后,接替自己的人真的能做好这份工作吗?
扪心自问,他没有太大的信心。
一想到这里,皇帝陛下原本轻松悠闲的心情,全部被心烦意乱取代了。
他用复杂的视线,又看了面前的少年一眼。
确实是个俊秀的孩子,然而更关键的是,他眼睛里充满了自信,思路敏捷、气度不凡但又不失应有的圆滑。
总而言之,讨人喜欢。
真可惜,是外孙不是亲孙,而且还是那个人的儿子……
“不错的诗。”他长叹了口气,然后又看向了站在少年旁边的少女,“特蕾莎,你觉得怎么样?”
“是不错的诗,考虑到这是即兴创作的,那更加难能可贵了。”特蕾莎给出了好评,“殿下确实有天赋。”
皇帝陛下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艾格隆,露出了微笑,“看来你通过测试了,年轻人。我和特蕾莎都很满意。”
“这是我的荣幸。”艾格隆连忙回答。
既然皇帝陛下已经下了论断了,那在场的其他人们当然也非常知趣,他们鼓掌或者欢笑,称赞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创作,一时间客厅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好了,晚餐时间到了。”皇帝陛下挥了挥手,示意随从赶紧布置,“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吧。”
因为这里是乡间别墅,所以陈设用度都不可能和宫廷相比,大家只是坐在一张长桌子边一起用餐。
为了迎合陛下的兴致,今晚的餐点都是乡间的野味,饮料则是蜂蜜酿的酒,随着晚餐开始,大厅里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也许是刻意安排的缘故,艾格隆和特蕾莎坐在了一起。
“晚上好,特蕾莎。”艾格隆笑眯眯地朝对方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殿下……”特蕾莎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害羞。
两个人一时无言,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恰好艾格隆现在已经饥肠辘辘,所以他决定先满足胃口再说。
他将切成了块的炸鹌鹑,和着鹌鹑卵一起吃了下去,然后用刀叉消灭了一大块野猪腿。
而特蕾莎则看上去吃相要斯文许多,她只是将鹌鹑切成了细细的小块,然后拌着莴苣,慢慢地吃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听到了旁边传来的细声细气的招呼。
“殿下……您今天心情看来很不错,胃口也很好。”
“偶尔能出来逛一逛,呼吸一下乡间的新鲜空气,当然会心情很好了。”艾格隆停下了用餐的手,用餐巾抹了抹嘴,然后转过头来看着特蕾莎,“更何况还有您坐在旁边不是吗?”
在明亮的烛光下,少年人的动作流畅自然,旁若无人而且充满了自信,特蕾莎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然后小声回答。
“其实我也挺高兴的,但是我要跟您指出一点……”
“什么?”艾格隆有些好奇地问。
“只有皇帝陛下才会以为带着一大群卫兵和随从、来到一个被清空了的村庄,就叫体验乡村生活啦。”特蕾莎把声音放得更低了,“这里充其量只是徒有乡间的影子,实际只是把宫廷稍微改头换面而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您说得也有道理。”艾格隆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但是只要陛下开心了,那就足够了不是吗?”
“话说这么说,但我也觉得怪可惜的。”特蕾莎叹了口气,“我跟了这一路之后,觉得当了皇帝之后真是太无聊了,永远也摆脱不了卫兵,就连散心都这么麻烦呢。”
“虽然麻烦,可是换来的确实至高无上的权力,这也算有得有失吧。”艾格隆回答。“至少大多数人会乐在其中的。”
“至高无上的权力固然诱人,可是对于那些没办法拥有它的人来说,却不是那么美妙了,我想……您迄今为止只受到了其中的害处,却没有办法体会它的美妙吧。”特蕾莎探询地打量着他,“您没有享受到皇权,却依然只能体验这种虚假的快乐。”
“您说的没错。”艾格隆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我虽然曾经离皇座很近,但那时候才三岁,当然不懂什么叫做皇权。然后我就来到奥地利了。”
特蕾莎歉疚地眨了眨眼睛。“这也正是我感觉我们家族对不起您的地方。相比我们从您身上剥夺的,我们给予您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算了吧,事到如今再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艾格隆摇了摇头,避免自己的愤恨情绪流露出来,“我们还是好好享受当下吧,至少今晚我很快乐。”
“在大多数事情上,除了空洞的同情之外我什么都给不了您,但是至少在这件事上,我还是可以帮忙为我们家族还一份情的。”特蕾莎微笑了起来,“殿下,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我过阵子可以让父亲邀请您去我们家的庄园做客散心,体验真正安稳和平静的乡间生活。我可以跟您保证,比您现在经历的这些要舒适多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让艾格隆顿时眼睛一亮,这可是接触外界的大好机会啊!
他借着举杯喝下一口蜂蜜酒的机会,掩饰住了自己的兴奋,然后笑着向特蕾莎点了点头,“谢谢您,特蕾莎,我对此很有兴趣。”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跟父亲说一声吧……”特蕾莎也点了点头。“只要有他出面,相信应该很容易就可以得到许可的。”
“特蕾莎,您是个好女孩儿。”艾格隆忍不住再度道谢,“我说过,您不欠我什么,我和其他人的恩怨也跟您没有任何牵扯,您不必为了过去的事情而感到亏欠我什么。我也没有那么怨气冲天,我是能面对现实的。”
“您说得确实没错,但这并不妨碍我帮您做点什么,不是吗?”特蕾莎仰起头来,愉快地笑了笑,“况且,我还有别的理由这么做呢。”
还没有等艾格隆追问,她又看了看周围,然后皱了皱眉头,“您……您有兴趣出去逛一会儿吗?这里真是太吵了,我不喜欢太热闹。”
“没问题,我也不喜欢。”艾格隆一口答应了下来。
接着,两个人各自站起来离席,在座的其他人包括皇帝陛下先是有些惊讶,但很快都会心一笑,谁也没有出言阻止。
就这样,艾格隆和特蕾莎走出了宅邸,漫步在庄园内的小径当中,此时月亮正高悬在半空当中,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勾勒出了并排在一起的两个影子。
初秋的晚风已经有些凉意,不过艾格隆却感到心情舒畅。
“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吧,殿下。”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开口问特蕾莎。
“您的监护人告诉了我父亲,您最近靠写剧本打发时间。”特蕾莎也偏过头来看着少年人,“原本我也只是当您打发消遣而已,不过今天看到您即兴创作的时候,我觉得您确有才华,也许您耐心写出来的故事也会挺有意思……所以,殿下,您能够允许我用邀请您散心的机会来交换目睹您的创作吗?”
艾格隆有些惊愕,然后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监护人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看来是真的认准了这桩联姻,所以想尽办法拼命要向大公父女推销自己。
也真是难为他了。
“只不过是无聊的消遣而已,没什么的。”他笑了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但如果您希望看到的话,那么您会看到的,我保证。”
“那太好了。”特蕾莎欢喜地笑了起来。
月光下,她的笑容白皙得透出了荧光。
“殿下,看到您在困境当中也如此奋发向上,努力用功,我也感到很钦佩呢。”她看着艾格隆,然后有感而发,“相比之下,我们家族的年轻人、还有围绕着我们家族阿谀奉承的那些年轻人,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呀……唉,真是让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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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心迹
“唉……真是让人失望。”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特蕾莎发出了失望的叹息。
就少年人看来,特蕾莎没有说谎,而是真心在为自己感到敬佩。
他有些不安,甚至有些羞惭。
“您过奖了,这哪里算得上努力用功啊?只不过是在不得已之下给自己找点消遣而已,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他摇了摇头。
“我们活在人间的意义并不仅仅只有执掌生杀大权而已,在我看来,为他人奉献精神上的愉悦,也是值得骄傲的成就。”特蕾莎认真地回答,“您就算成不了拿破仑,也可以去成为歌德,在我看来,这并不辱没您的身份,而且同样可以让您被历史所铭记。”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宁可做拿破仑也不做歌德。艾格隆在心里回答。
“您不要忘了,即使歌德也汲汲于权力,他在魏玛公国当了好几十年的官了。”
“唔……确实如此。”特蕾莎顿时有些理屈词穷,最后只能勉强回答,“可是,我敢确定,未来一百年两百年后,世人铭记歌德的也是他的作品,而不是他的枢密顾问头衔,以及他与同僚的那些无聊政治斗争。”
看着特蕾莎被噎住但又不甘心的样子,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上去您很喜欢这些东西?”他转开了话题。
“是的,我很喜欢。”特蕾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是我娱乐消遣的方式,更是我找到自己存在的工具。”
“嗯,为什么这么说?”艾格隆有些奇怪。
特蕾莎犹豫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盘算自己该不该说出来,不过最后她还是下了决心。
“您还记得那天我们舞会上的对话吗?我一开始跟您说的那些。”
“我记得。”艾格隆点了点头,“您说您很害怕被众人所注视,因为您觉得您所拥有的东西都只是偶然得到的,您害怕自己承担不起。”
“是啊,谢谢您还记得。”特蕾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后,她放低了声音,“我认为,我的公主头衔,只是我偶然碰巧得到的,虽然贵重但并不能体现出我个人的价值和意义,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若干年后我就只能以家谱上不起眼的几行字来结束我的一生了,而且我的名字也是重复了那位女王的名字,并没有任何个人的痕迹。到了那时候,除了那些研究纹章的学者之外,怕是连我的后人们都未必记得我……您看,我就记不得我曾曾祖母是谁了……”
“我想,没几个人会记得吧。”艾格隆温和地回答。“我也不知道自己曾曾祖母的名字。”
“时间就是如此无情,哪怕身为皇族,如果没有特异杰出的地方,用不了多久也会被人所遗忘,消失在时间的洪流当中。”特蕾莎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我不太甘心,我想要留下些许痕迹,可是我又才华有限,自知自己不足以单凭自己的能力做到这一点。”
艾格隆没有回答,而是等待着特蕾莎后面的话。
“父亲说我从小就爱瞎想,我承认他说得对,可是我也止不住自己……”特蕾莎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很喜欢你们法国逝去的路易十五时代,那时候人们追求风雅,夫人们举办各种沙龙,款待那些文人雅士,赞助他们的事业,帮助他们施展才华,也就是在她们的帮助下,才会有启蒙运动,虽然这个运动最终摧毁了法兰西,但是换个方面来向,这些夫人们不也借此青史留名了吗?”
艾格隆想想,倒也觉得有道理。
那时候的法国社会风气有些奇怪(当然现在也没好在哪里),贵族老爷和夫人们只是形式上结婚而已,实际上各玩各的,而且互相尊重各自的私生活,而夫人们经常就会找才华横溢的文人雅士来妆点自己的生活。
比如大名鼎鼎的伏尔泰和卢梭,都有自己的保护人(或者说情妇),伏尔泰跟夏特莱侯爵夫人共处了16年,卢梭则跟一大堆贵妇有染,有些还闹翻了,恩怨持续了好多年。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了。
“您别想多了,我羡慕的,不是那些……那些不道德的事情。”特蕾莎顿时就脸红了,“而是她们通过自己的恩惠,最终借助那些巨人,在历史留下痕迹了不是吗?至少您现在知道她们,对吧?如果她们只是和其他人一样默默无闻地生活,那么您又何曾得知她们的存在呢?”
艾格隆大概明白了特蕾莎的想法了。
“我的意思是,想要留下痕迹,这是一条可以仿效的捷径……”特蕾莎小声说,“虽然我现在手中空空,但是未来我应该会有一笔资产,我可以用这些资产帮助才华横溢的人,最终让自己借光,被后人铭记住还存在另外一个特蕾莎-冯-哈布斯堡,这样也算是为社会做出一些贡献了不是吗?不枉了我出生所拥有的幸运。”
艾格隆没有再出言辩驳,因为特蕾莎的想法,实在是太正能量了,确实没什么可以吐槽的地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您确实是一个心地很好的人,至少满怀谦恭和热忱。”他只能这么称赞。“我祝您的计划成功。”
“想法很好,但要成功可没有那么容易。”特蕾莎公主抬起头来,看着头顶上的月亮,然后长叹了一口气,“唉,我们德意志人实在太没有想象力了,循规蹈矩已经成为习惯,冷漠平庸也被当成了稳重,只有法兰西才有激情和风雅存在。我们和法兰西历史上交战了几百年,互有胜负,但是在文化上我们早就一败涂地了……大家表面上瞧不起法国人,暗地里却什么都学他们,哪怕美泉宫不也是仿效路易十四的凡尔赛?”
还没有等艾格隆回话,她又收回了视线,看向了面前的少年人,“有时候我真怀疑自己生错了地方!奥地利什么都好,就是太平庸了。”
后面这些话分明有些“恨国”的嫌疑,这时候艾格隆才想到,特蕾莎也到了进入叛逆期、看一切都看不惯的年龄。
人都有觉得自己身边什么都不好的时期吧,等到稍微再大几岁,也许她的想法就会大有不同了。
“我相信维也纳未来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它会成为艺术与文化的宝库。”艾格隆安慰了公主。
他倒也不是空口乱说而已,在原本的历史上,19世纪后期的维也纳确实进入了一个黄金时代,文学家和艺术家井喷,塑造了这个国家的新时代,比如茨威格、克劳斯等人。
“希望如此,但愿我能看到那一天……不过即使有那一天,我也早已经被世人所遗忘了吧。”特蕾莎公主苦笑着回答。“说到这里我倒是要感谢您了,您遭受了不幸,来到了我们这个沉闷的国家,但是万幸您还没有被这份沉闷所同化,还保留着令人赞赏的才华和志气,看到您的表现之后,我想,我还是有机会尝试一下的——”
“尝试什么?”艾格隆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了,但还是忍不住问。
“尝试帮助您施展自己的才华啊。”特蕾莎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帮助您,这就像是买奖券一样,要是您没有那份能耐,我也没什么损失,但要是万一您高人一等,那我就可以借此沾光——至少,也能够安慰自己没有白白浪费时光了。”
这可真是……艾格隆一下子居然无话可说了。
“怎么样?这样的交换很合理吧?”就在这时,特蕾莎继续说了下去,“我可以尽力为您提供一些便利,让您可以尽量心无旁骛,而您就尽力去奉献出一些足以让我感到不那么平庸的东西来。”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
毫无疑问,这是难得的善意,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应。
他只是把所谓的创作当成幌子而已,没想到却有人当真了,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这种善意倒是可以接受的,或者说可以利用的。
对他来说,重要的不是特蕾莎怎样,而是她背后的卡尔大公的威名。
“既然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还有什么可拒绝的呢?”一想到这里,他也就不再犹豫了,而是点头答应了下来,“我只希望我不至于让您失望。”
“那太好了。”特蕾莎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以您目前的表现来看,我相信您是不会让我失望的,您很聪明,而且很善于思考呢。和我见到的其他同龄人完全不同!”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沿着小径走到了一片小树林旁边。
秋风在树林当中回荡,让树枝微微招展,发出了细密的响声,清冽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留下了片片斑点。
随着风在摇动树枝,地上的光斑也变幻不定,犹如是在地上移动光虫一样。
特蕾莎看了看面前的景色,然后蓦然回过头来。
“殿下,我想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吧?”
“如果您认为是,那么我很乐意。”艾格隆马上回答。
“那好,我就当是了。”公主殿下微微一笑,“既然是朋友了,那我觉得老是用尊称真是太麻烦了,我们还是互相称你吧?或者叫名字也行。”
艾格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的,特蕾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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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归宿
“好的,特蕾莎。”
艾格隆虽然对她的要求有些意外,但是他的语气却相当轻松随意。
和公主殿下聊天的时候,确实能够感受到一种如沐春风的快乐。
虽然和她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他能够感受得到她性格谦逊自省,心地良善,又不过分天真,能够面对现实却也有所追求,实在是一个有趣的人。
哪怕不怀有任何功利性的目的,和她交朋友应该也会是一种愉快的体验吧。
“谢谢你这么配合——”公主殿下突然笑得有些狡黠。“那我——该叫你弗朗茨,还是叫艾格隆呢?”
艾格隆这时候想起来了,特蕾莎那天晚上从苏菲公主口中听到了这个昵称。进而想到了两个人之间当时并不愉快的对话。
“这个嘛……随你的便吧,你喜欢哪个称呼都行。”艾格隆勉强地笑了起来。“其实我建议你叫弗朗茨,因为这是皇帝陛下发布敕令赐予我的名字。”
“那我还是叫艾格隆吧。”特蕾莎回答。“相比于被强行赋予的名字,叫你艾格隆应该会让你心里好受一点。”
艾格隆不明白特蕾莎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不过既然她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他也没必要去反对——而且,他确实不喜欢弗朗茨这个名字,除非用在弗朗茨-梅明根的场合下。
“那好,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公主殿下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向他微微屈膝,“艾格隆,你的朋友特蕾莎向你致敬~”
“哈哈哈哈。”艾格隆先是有些惊愕,他没想到特蕾莎居然也有这么风趣的时候,回过神来忍不住小声地笑了出来。“我也向美丽可爱的特蕾莎致敬。”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突然感觉气氛变得融洽了很多。
对特蕾莎来说这可能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对艾格隆来说,这是完全新奇的体验,这一次的人生当中他幽居美泉宫已经十几年,虽然身边对他怀有善意的人也不少,但是相互间关系更多的是“长辈”或者“教导者”的定位,同龄人的朋友他反而一个都没有。
换言之,他很久很久都没有体会到“朋友”的感觉了。
这种感觉确实很不错。
只可惜,他注定没有多少余裕去享受友情的快乐。
正当他沉默不语的时候,公主殿下抬起头来,看了看远处的树林和田野,突然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上帝真是会开玩笑,法兰西和德意志仅仅隔了一条莱茵河而已,结果文化习俗和处事方式完全不一样,要是能平衡起来就好了。我们德意志人多一点欢快,法国人也少一点轻佻,两边结合的时候,一切不就是很完美吗?”
“世界上永远没有那么平衡的东西,人总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艾格隆回答,“风雅和轻佻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你很难要求一个人既要风雅,又要在风雅的同时有最大的自制力不去轻佻,这是很难做到的。”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想,总归还是有办法的。”特蕾莎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毕竟,人都是可以被从小培养的不是吗——唔……上帝啊!”
她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发出了感叹,然后脸先是微红,然后瞬间变得苍白。
“您怎么了?”艾格隆好奇地打量着她变幻莫测的神情,简直就像是在看一出滑稽戏一样。
“没什么……”特蕾莎摇了摇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收敛了表情,让自己变得和平常一样严肃了起来。“殿下,我们是该回去了吧,我想陛下他们一定会有点担心了!”
“嗯,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艾格隆点了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和您聊天确实挺有趣的,真可惜今天只能到此为止啦。”特蕾莎苦笑了一下,“对了,我有一个请求——我跟您说的,都是我之前没有跟其他人说过、或者极少告诉给别人的想法,我想请您……请你为我保密,能够做到吗,艾格隆?”
艾格隆并不对特蕾莎的要求感到意外。
毕竟,刚才特蕾莎可是当着自己的面批评自己国家平庸无趣的,这种话大街上有人说可能没什么关系,但是以她的身份,流传出来还真的有失体面。
“放心吧,我会为你保密的,就像那天舞会上你曾经为我的言论保密过一样。”他宽厚地笑了笑。
“嗯,所以说我们共享了秘密了。”特蕾莎重重点了点头。“这应该是朋友之间最好的礼物吧。”
就这样,两个人结束了对话,一起沿着刚才散步出来的路往回走。
当他们回到宅邸内的时候,这里还是和刚才一样热闹。
人们聚起来壁炉边聊天,围绕着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坐了一圈,有人讲述着自己在欧洲各地游历的见闻,他们都在认真听着。
这个讲述者的经历丰富,讲述技巧更是不错,所以他把旅途讲得趣味横生,时不时惹起哄堂笑声。
当看到少年和少女走回到客厅里的时候,皇帝陛下做了一个手势,暂时地制止了讲述,接着,他又向他们两个人挥了挥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孩子们,过来吧,坐到这边来。”
然后,他又向旁边的人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一下吧,我有些话想要跟这两个孩子说一下。”
在座的人们,纷纷遵照陛下的旨意纷纷退出了客厅,以便不耽误陛下训谕两位殿下。
而他们两个人当然也顺从地走到了皇帝陛下的旁边。
“请坐吧——”皇帝陛下指了一下空出的作为,“今晚不必那么恭敬。”
少年和少女先是致礼,然后坐到了空出的座位上。
“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一个家族的成员了。”皇帝陛下往后斜靠在了椅背上,然后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询问他们两个人,“你们两个小家伙,刚才聊得还开心吧?”
“聊得很尽兴。”艾格隆简短地回答。
特蕾莎则显得有些腼腆,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我和殿下交流了很多话题,他的才智让我感到敬佩。”
“好,很好。”皇帝陛下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看向了特蕾莎,“特蕾莎,你肯定知道我这次出来,特意带上你和弗朗茨的原因,平心而论,我是希望这桩婚事能够成真的。按理说来,这种指婚只需要我一句话就行了,但是特蕾莎,你父亲为国效劳了这么多年,立下了莫大功勋,又是我的弟弟,所以他跟我争取了一项权利,那就是只有当你自己点头的时候,联姻才能正式生效,在这一点上来说……我想你应该算是我们家族最有主动权的公主了。”
皇帝陛下当着两人的面说出的这番话,让特蕾莎一时间羞得满面通红,连话都说不出口,就连艾格隆也感到极为尴尬。
毕竟,他只是为了计划才主动配合的,可没想过这么快就坐实联姻啊。
也许是感受到了气氛的尴尬,皇帝陛下笑了笑,“别紧张,今晚我们只是来消遣的,就算真要决定什么,也不是在这里,我只是想要跟你们说一下我的心中所想而已——你们就当是听一下长辈的唠叨吧。”
然后,他又长出了一口气,“我马上就六十岁了,而我可怜的父皇只活了四十五岁,所以天知道我还能够再继续服务帝国多少年,我也只能把每一年都当做是最后一年。弗朗茨刚才的诗说得对,为君王者就算消遣,也不可能摆脱皇位的羁绊,这是他们的宿命。我用我毕生的精力为帝国效劳,虽然我不敢说成绩有多好,但是至少我已经付出了满腔热忱——如今我别无所求,只是想要为帝国铺路而已,为一个万一我离开后的帝国做打算……”
少年和少女面面相觑,虽然都知道陛下这些话不妥,但是谁也不敢出声打断。
好在陛下的感叹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又看向了特蕾莎,然后再度开口,“特蕾莎,我希望你不要为这次的风波而心生怨恨,毕竟生在我们这个家族,既然享受了那么多荣华富贵,那么必须要付出一些东西的,当年我的姑母和我的女儿都被送去了法国,没有人询问过她们的意见,比较起来你现在所受到的压力已经是最轻的了。”
然后,他又抬起手来,指了一下少年人,“弗朗茨是我看着长大的,说句老实话,我对他一直以来的表现相当满意,他是那种可以让长辈感到骄傲的孩子,而且你自己也已经见识过了……所以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
特蕾莎低下头来一句话也不敢说,而皇帝陛下这时候又看向了少年人。
“弗朗茨,虽说君王必须以国事为重,但是我毕竟还是有一些个人的感情存在。老实说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老是忍不住迁怒于你;可是你的父亲已经化为一抔黄土,迟早我也会如此,所以再多的怨恨又有什么意义呢?”皇帝陛下苦笑了一下,“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认为,我已经尽力善待你了,我想如果你和特蕾莎真的结合,那么对你来说也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应该也足够让你满足了吧?”
艾格隆也没有答话,他表面上装作是因为害羞。
“我并不是为难你们,我只是希望用这一桩婚事来让一家人真正变成一家人。”皇帝陛下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弗朗茨,以你的才智,如果你得到了我给你的这些,然后全心全意为我们国家效劳的话,那将是你和奥地利共同的光辉前程,不是吗?奥地利才是你现在最好的归宿,我相信你是能够认清这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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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期望
“奥地利才是你现在最好的归宿,我相信你是能够认清这一点的。”
说完之后,皇帝陛下静静地看着少年人,观察着他的反应。
艾格隆当然知道,他是不可能当面反驳自己外祖父的话的;可是,如果立刻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态度,似乎也显得非常可疑,所以,他只是茫然地呆坐着,没有做出任何回复。
眼见艾格隆如此表现,特蕾莎心里有些紧张,生怕皇帝陛下生气,于是连忙开口打圆场。
“陛下,您说的是人所共见的事实,殿下也曾经亲口说过,您和奥地利对他有恩。”她刻意只截取了艾格隆的半截话,以便让皇帝陛下开心一下,“只不过,我觉得……如果一直让他接触不到外界的话,随便哪个人都会感到难受的吧?所以我想,随着殿下慢慢长大,最好让他多出去看看,这样可以让他对我们奥地利的感情变得更深……”
“你说的当然是人之常情。”皇帝陛下点了点头,“之前弗朗茨年纪还小,不宜跟外界接触过多,而且我担心跟他父亲有仇的人找他寻仇,更加不想让他在外界走动;不过现在,他已经快要成年了,外界对拿破仑的憎恨也已经消退,确实可以考虑你的提议了。”
皇帝陛下也不是空口许诺而已,毕竟,随着艾格隆日益接近成年,“如何处置拿破仑的儿子”也确实成为了一个令人棘手的问题。
奥地利当然需要把他捏在手里作为工具,但同时,也不可能把他当成囚徒,一个满心憎恨和愤怒的囚徒是不可能完全顺从于奥地利利益的,而且会引来拿破仑支持者们的极度反感,最后根本无法利用他们。
——更何况他名义上还是皇族成员,享有自己的头衔,该有的待遇,哪怕装模作样也要给出来。
但同时,如果让他拥有了一定的权力和影响力,又该如何确保他的忠诚呢?
从十年来的观察来看,自己的这个外孙才华横溢而且个性刚强,如果能够得以利用的话确实有利于这个国家,但如果他心怀怨愤的话,也许又能够造成巨大的破坏。
两难的抉择让皇帝和他的首相为此烦恼过好几次。
最终梅特涅首相还是建议,用联姻的传统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哪怕莱希施泰特公爵本人忠诚度可疑,他的孩子最终还是会融入奥地利皇室的大家庭,实现他们的目的。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计划的进展倒还是相当顺利,特蕾莎没有明显的抵触态度,而他的外孙对此似乎也没什么不满。
“那……如果我邀请殿下去我们家的庄园造访,您同意吗?”眼见皇帝陛下松口,特蕾莎装作突发奇想,提出了请求,“这里的人太多了,而且好像对我们的事情充满了好奇心,我只觉得一直都被一大群人盯着,根本没办法开心起来……”
她知道,刚刚说出那番话之后,皇帝陛下哪怕心里不高兴也不可能改口拒绝。所以灵机一动,直接冒险自己开口请求。
在她忐忑不安的注视下,皇帝陛下略作考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我希望你们玩得开心,孩子们。”
接着,他转过头来看着艾格隆。“弗朗茨,你还不感谢一下特蕾莎?”
“谢谢你,特蕾莎。”艾格隆回过神来,连忙向她表示了感谢,“我很荣幸可以拜访卡尔大公一家。”
“我想我的母亲应该也会很高兴接待您吧,不过她也许会为怎么让餐点符合您的口味而伤神。”特蕾莎笑着回答,“不得不说,殿下,您就是每个母亲都想让孩子长成的样子……”
这个适时的恭维话,让在场的三个人同时笑了出来,
“特蕾莎,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我想你长大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妻子的。”皇帝陛下笑了一会儿之后,
“陛下,我听不太懂您在说什么……”特蕾莎眨了眨眼睛,一脸迷茫地回答。“我只是请朋友串串门而已,哪怕在皇室当中,这样做也不应该成为禁忌吧。”
“好吧,你说得都很对。”皇帝陛下摊了摊手,不再跟特蕾莎争论,他重新看向了少年人。“年轻人,你看到了,这就是我和特蕾莎给予你的善意,同样也是奥地利给予你的善意……你如果成为一个奥地利人的话,这些善意会让你成就非凡。”
“我看到了,而且我很感激。”艾格隆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他用恭敬而又不乏感动的视线看着对面两个人,然后热诚地做出了承诺,“如果有一天我有机会为奥地利效劳的话,我会欣然以赴的,陛下。时光会改变很多东西,但您永远是我的外祖父,我愿意虔诚地向上帝祈祷,祝福您健康长寿。”
“很好,也许这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也许是被他的反应所打动,皇帝陛下轻轻点了点头,“希望最终我们都不留遗憾。”
接着,他疲惫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挥了挥手。“好了,时间已经很晚,我需要休息了,你们也回去早点休息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再见,陛下。”少年和少女同时站了起来,恭敬地向皇帝陛下告别。
然后,他们两个一起走出了房间,守候在房门之外的侍从也立刻走了进去。
暂时无人注意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艾格隆,陛下还是挺好说话的嘛。”特蕾莎笑了起来。“我还准备据理力争几下,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特蕾莎,真的谢谢你,这么为我帮忙。”艾格隆再度表示了感谢,“有机会的话我会回报你的。”
顿了顿之后,他又开口了,“真没想到你这么会说话,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善于和人交流。”
“羞怯和木讷是两回事,殿下。”特蕾莎小声回答。“我只是不想和那些平庸之辈浪费时间而已,对你的话,当然应该用不同的方式对待。”
“那,你也值得。”艾格隆笑着回答,“老实说,你笑起来的时候挺可爱的,如果肯多笑的话,我想绝对不会有人再对你有什么不满了。”
特蕾莎一下子似乎说不出话来,直到片刻之后,她突然严肃地叹了口气。
“可是,世界上值得笑容以对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多呀。”
正当两个人愉快聊天的时候,一位女官匆匆地走到了两个人的旁边。
“殿下,请问您有空吗?”她向艾格隆行礼后小声说,“皇后陛下想要耽误您一下时间。”
艾格隆有些意外,他沉默了片刻之后,看向了特蕾莎。
被打断了谈兴的特蕾莎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就把自己的不满掩饰了下去。
“没事,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聊到现在也够了。”接着,她向艾格隆挥手告别,“晚安,殿下。”
“晚安,特蕾莎。”艾格隆也跟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跟着女官走出了客厅。
他们沿着楼梯,来到了二楼的阳台上。
而卡洛琳皇后陛下,正一个人站在阳台上,远眺着月光下的乡村风景。
虽说是帝国的皇后,但是她如今也不过34岁而已,她是皇帝陛下的第四任妻子,同时也是苏菲公主的亲姐姐。
她是1816年从巴伐利亚嫁到奥地利的,正好比艾格隆晚来了两年。
她平常话不多,但是脾气非常不错,对自己也相当友好,在自己小时候算是照顾有加。
“陛下,晚上好。”艾格隆向她的背影恭敬行礼。“请问您召见我,有什么事情呢?”
皇后陛下回过头来,打量了少年一眼,“弗朗茨,跟特蕾莎相处的时候,感觉怎么样?”
这个问题让艾格隆有些出乎意料。
“照实说就行了。”皇后陛下笑了笑。
“相处挺愉快的。”艾格隆回答。
“是嘛,看她那么高兴,应该是这样吧。”皇后陛下点了点头。
接着,她回头看着远处幽暗的森林,然后轻声开口了,“这一次,我们没有带苏菲过来。而且是我特意不让苏菲随行的,弗朗茨。”
艾格隆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皇后陛下温和地说了下去,“她是我的妹妹,我当然要照顾她,所以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够把她带过来,因为我怕她看到刚才的一幕幕会直接气得发疯——你应该知道为什么的吗?”
这个诘问,让艾格隆更加无法开口了。
“她喜欢你,而且喜欢到了不惧人言的地步,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既然她希望这样,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皇后陛下重新转回头来,然后轻轻向他眨了眨眼睛,“她有时候为了你想要寻求什么便利,也会暗中请我帮忙的,只要我做得到,我都帮了。”
……艾格隆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
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皇后陛下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听着。
“很遗憾,皇帝陛下想要推动这门婚事,陛下的意志是不容许违背的,我虽然有过努力,但一切无非只是徒劳。这不是特蕾莎的错,换其他人也会是这样的结果,只能说上帝的旨意让你们的处境注定无法使梦境永存,这诚然是一大遗憾……”皇后陛下一字一顿地说了下去,“但是苏菲不会那么容易接受现实,她会非常痛苦,甚至憎恨,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我只希望一切终将会归于平静。”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觉得……如果你们想要留下什么回忆的话,那最好尽快吧……趁美好的一切还在逗留。”
“陛下?”艾格隆顿时变了脸色,他简直搞不清自己听到了什么。“您……您的意思是……?”
“我有说过什么吗?”皇后陛下的表情重新变得冷漠而严肃,“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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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拖延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晚安。”
皇后陛下没有给艾格隆任何再追问的机会,直接挥手让他离开。
尽管心里还有太多的东西想问,但是此时此刻,艾格隆也只能压抑住内心中的惊讶,低头向皇后陛下行礼告别。
退出阳台之后,他在女官的引领下,重新走回到了刚才的客厅里面,而这时候皇帝陛下也已经离开去休息了,所以客厅里面已经人影寥寥。
站在重新安静下来的客厅,艾格隆一时心里有些恍惚。
他还在为刚才皇后陛下说的那些话而感到震惊。
尤其是那一句“所以,我觉得……如果你们想要留下什么回忆的话,那最好尽快吧……趁美好的一切还在逗留。”
皇后陛下到底是在暗示什么?
有一个事实倒是非常明显——那就是,皇后陛下一直都包容甚至默许着苏菲和自己的来往,因为感到特蕾莎和自己的联姻计划已经无可避免,所以她劝告自己趁着还没有正式订婚的时间里,和苏菲留下美好的回忆。
所谓的美好回忆,到底是指什么,又到底指到了哪一步?
从字面上来说,这似乎暗示了一些很危险的东西……但是他也不敢确定,更加不可能再去追问清楚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扪心自问,他实在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几乎和自己原本的想法面目全非。
他原本只是想要假装配合联姻计划,然后再借助卡尔大公之威名来实现自己的逃亡计划而已,结果走到现在,却好像已经变成了他难以推脱掉的义务。
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此事真的就此敲定,那苏菲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绝对不愿意让事情走到这一步。
苏菲或者特蕾莎,对他来说这不是一个选择题。
平心而论特蕾莎确实很可爱、而且两个人聊天的时候非常愉快,但他们仅仅见过几次面而已,怎么可能又有多深的感情羁绊呢?
而苏菲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两个已经相处了两年,几乎每一天都是如此愉快,她对他无微不至又温情脉脉,而他对她不仅仅是感激,而且充满了敬爱和仰慕。
迄今为止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唯一有过负疚感的人,也就是她而已了。
况且,在来之前他就已经答应过了苏菲,不会如此草草地就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他已经注定要伤害她了,所以更加不想在这种节外生枝的问题上更加多伤害一次。
事到如今,他如果直言拒绝的话恐怕后果难料,皇帝陛下昨晚已经摆明了自己的立场,如果他再改口的话天知道接下来会受到怎样的处置。
……但是,至少要想办法拖慢这桩联姻的计划,至少在自己逃离之前不要让它真正成为现实。
一想到这里,他终于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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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太阳的冉冉升起,农庄又来到了新的早晨,围绕着皇帝陛下身边的人们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而皇帝陛下本人倒是在悠闲地享受自己的休假,他一大早就起床散步,直到接近中午时分才回来。
艾格隆也老早就起床了,多年来他已经形成了早起的习惯,虽然他的老师没有跟随过来,但是他还是从卫兵那里拿了一把剑,在农庄的小树林旁边挥剑练习。
因为知道历史上罗马王的教训,所以他非常注意身体锻炼,以免落得大业未成英年早逝的下场。
在平常,没有人会来打搅公爵的练习,不过今天倒是略微有些不同——在艾格隆认真练剑的时候,一个穿着裙子的少女,悄然走到了他的旁边。
少女并没有出声打断他的练习,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少年的练习。
好一会儿之后,艾格隆终于从专注沉浸的状态当中清醒了过来,接着他的注意力开始分散到了周围,然后愕然发现了站在旁边的特蕾莎。
“早上好,艾格隆。”特蕾莎笑意盈盈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特蕾莎。”艾格隆也点头打了个招呼,接着将剑还给了卫兵。
“殿下的剑术一定很不错吧?”特蕾莎笑着问,“虽然我不太懂剑术,不过看你的动作如此流畅好看,应该挺厉害。”
“这只是一套固定动作罢了,纯粹锻炼身体用的。”艾格隆耸了耸肩,“如果我和老师对战的话,不会是这么顺畅。”
“原来如此……”特蕾莎点了点头,“听我父亲说,你的老师对你的剑术非常骄傲,他认为同龄人里面你罕有匹敌,即使成年人里能胜过你的也极少。”
“希望他不是故意说好话哄我们开心吧。”艾格隆虽然努力表现得宠辱不惊,但是仍旧掩饰不住心里的一点骄傲和自豪。
“……真的很高兴能跟你成为朋友,艾格隆。”特蕾莎的笑容里,也带着一点掩饰不住的骄傲,“殿下,我深信,如果你能够得到机会,那一定会成就斐然。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会现在的你感到骄傲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哪有资格和他相提并论。”艾格隆黯然摇了摇头。“现在不过是个被人任意摆布的玩偶罢了,好在还有些人对我很不错,所以我的生活还不是那么糟。”
“别灰心,会有机会的。”特蕾莎凑近了一些,然后小声地安慰了他,“陛下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非常希望你未来为帝国效力。我们家老一辈人迟早会凋零,而那时候你在家族中的地位肯定会扶摇直上的……我也会尽心尽力地帮助你。”
特蕾莎的话,入情入理,但是立刻就让艾格隆想起了苏菲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唉,谁会把命运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迟早”上面呢?
看到艾格隆突然丧气的样子,特蕾莎有点懊恼自己说错了话,一下子又不知道该怎么拉回气氛。
两个人一时沉默无语,同时向别墅走了回去。
“艾格隆,你应该很缺乏同龄人的朋友吧。”特蕾莎又改换了话题。“我可以让父亲找几个同龄人让你认识下,也许这样就能解闷一些吧。”
“在你之前,我确实没有,不过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缺乏。”艾格隆平静地回答,“没有朋友对我来说并不是很大的遗憾,再说了,在奥地利也未必有几个人愿意跟我做朋友。”
“你太要强了,殿下。”特蕾莎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我也差不多,又有什么资格来说你呢……我也没什么朋友。”
接着,她好像是自言自语,“所以,正因为意气相投的朋友对我们来说弥足珍贵,我们才更应该珍惜,不是吗?如果一辈子只能自己闭着眼睛自言自语,那跟梦游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艾格隆有些捉摸不透。
他跟同龄人见面次数太少,迄今为止也只有特蕾莎一个朋友,所以也说不清是不是自己不懂。
既然想不懂那也就没有必要多想了。
另外,到了现在,也正好要趁机说出来了。
艾格隆停下了脚步,然后表情严肃地看向了特蕾莎。
“特蕾莎,其实……我正好想要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请说吧。”特蕾莎有些意外。
……话到口中的时候,艾格隆又有些尴尬。他定了定神之后才重新开口。
“特蕾莎,我冒昧问你一个问题……你对……你对婚事怎么看呢?”即使是一贯不在意别人想法的艾格隆,也知道当着女孩子面问这种问题确实有点冒昧,但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了。
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特蕾莎顿时睁大了眼睛,然后红霞密布,接着强行别开了头看向旁边的方向。
“……抱歉,我可能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艾格隆连忙道歉,“如果为难的话,不用说也没关系。”
“没事,没事……你本来就应该知道,事实上你关心这件事倒是让我……让我意外。”特蕾莎的呼吸有点乱,所以吐字也有些急促,“我……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像我这样的家族成员,在婚姻大事上都应该听长辈的不是吗?如果父母都点头的话,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不同意呢?所以,到时候让母亲来定夺吧……”
不知道为什么,艾格隆突然想起了她昨晚说过的话。
“也就是说,你还在犹豫是吗?”他抛开了杂念,然后小心地开口了,“特蕾莎,老实说,我也不确定自己现在的状态,是不是能够给人幸福。所以我不敢去承诺任何东西,更加不想去拖累别人。我觉得我需要好好评估一下自己的未来,然后再去做出不伤害别人的决定。”
随着他一句一句,特蕾莎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吗?”片刻后,她问。
“不,我是担心我配不上你,所以我觉得……应该慎重考虑下。”艾格隆回答。
“艾格隆,我……我也可以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吗?”特蕾莎突然开口了。
“没问题,请问吧。”艾格隆点了点头。
“你之所以会这么想,是……是因为殿下的缘故吗?”特蕾莎看着艾格隆,然后小声问,“也许我确实多想了,不过我感觉……我感觉你的话和那天晚上她的话几乎如出一辙,简直就像是她教你这么说的一样。”
“不……不是,是我自己的想法。”艾格隆摇了摇头。
“是这样吗。”特蕾莎面部表情地看着艾格隆。
接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好吧,如果这是你的愿望,那没关系,我可以接受的。也许我们确实需要慎重考虑,这样做出决定对大家都好。”
艾格隆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殿下。”
特蕾莎突然又说了一句话,然后抛开了他,转身径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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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犯上
艾格隆一动不动,默然看着特蕾莎离开。
在说出这番话之前,他曾经预想过特蕾莎的各种反应,从若无其事到勃然大怒都有想过,甚至也做好了从此以后和特蕾莎再无瓜葛的心理准备,然而此刻她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于他的预料。
她明显是生气了,但是这股怒火好像又不是针对自己,而是认定有人在指使自己。
他只能暗自感叹,这个年纪的少女果然太过于难懂,尤其是特蕾莎这样心思细腻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至少她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这就够了。
带着一点自我安慰,他也重新迈动脚步,向着别墅内走了过去。
当他回到客厅的时候,皇帝陛下也已经结束了早晨的散步和打猎,回到了这里。
皇帝陛下收获的猎物,自然有侍从来处理,他换下了猎装,然后走到了壁炉旁边坐下来休息。
看得出来,,皇帝陛下的心情相当不错,他和皇后陛下聊了一会儿天之后,向艾格隆招了招手。
“弗朗茨,能陪我们打发一下时间吗?”
“当然可以。”艾格隆当然马上同意了。
“那我们来玩一会儿纸牌吧——”皇帝陛下看着皇后然后提议。
“好的,陛下。”卡洛琳皇后也立刻答应了。
于是,皇帝陛下挥了挥手,侍从立刻拿了一副纸牌过来,放到了茶几上。
皇帝陛下又看向了坐在角落里一直闷不做声的特蕾莎,“特蕾莎,你能来陪我们玩玩惠斯特吗?”
起源于英国的惠斯特牌戏,此时早已经风靡了欧洲大陆,无论是宫廷贵族还是乡村绅士,都喜欢来几圈惠斯特打发时间。特意出来体验悠闲乡村生活的皇帝陛下,当然也会享受一下这种乐趣。
同时,惠斯特纸牌是四人对战,而且两两配对,以分组形式进行对战,两位陛下自然是一组,而他刻意让艾格隆和特蕾莎陪同游戏,用意自然也不言自明。
特蕾莎先是有些惊讶,然后略微犹豫了一下,看了艾格隆一眼。
“我……我不会太擅长于这个。”
“没事,我们都不擅长于这个,只是用来打发一下时间而已。”皇帝陛下笑着回答,“再说了,你和弗朗茨都很聪明,再加上年轻人思维敏捷,你们配对的话一定可以让我们大开眼界。”
他的话一语双关,顿时让特蕾莎有些羞涩,然后皇帝陛下又看向了艾格隆,“弗朗茨,照顾女士可是男子汉的责任,你一定会尽全力照顾特蕾莎的吧?”
皇帝陛下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艾格隆也没办法再避让了,只能点了点头,“我会尽力帮助特蕾莎的,不过我想输赢并不重要。”
“是的,输赢并不重要,开心就好。”皇帝陛下挥了挥手,四个人就此坐到了桌子的旁边,开始了午餐前的牌戏。
惠斯特是桥牌的前身,基础规则也差不多,重点就是两个人之间的配合和思考。
艾格隆观察了一下,就知道特蕾莎的水平确实相当一般,出牌并不是按照最优方式——当然,皇帝和皇后陛下也是同样如此,所以为了不让大家扫兴,他也故意随手出牌,让这场帝国最核心的皇族成员之间的纸牌对战打成了一团浆糊,反而有些跌宕起伏的乐趣。
皇帝陛下主要是打发时间,他对输赢确实并不是特别在意,他一边玩牌,一边跟其他三个人聊天。
聊了一会儿之后,话题在不经意之间又落到了艾格隆的身上。
“弗朗茨,我去休息以后,你和特蕾莎昨晚还聊过吗?”皇帝陛下问。
“没有。因为时间太晚而且我们都有点累,所以我们很快告别,各自去休息了。”艾格隆一边出牌一边回答。
“年轻人哪有那么容易累的?”皇帝陛下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太满意。“等下如果有空的话,你们一起去外面逛逛吧,趁着我们在这边还有时间,早点确定下来——年轻的时光你们最好珍惜一点,等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想要追忆也来不及了……”
“陛下,在这一点上,请容许我对此抱有不同意见。”这时候,特蕾莎突然插话了。
“嗯?”皇帝陛下有些疑惑,“什么意见?”
“您昨晚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在耳中。我很高兴您那么器重弗朗茨殿下,但是在另外一个方面却让我不太高兴得起来……我无疑希望自己未来能够有一个令人骄傲的夫婿,但是如果自己只是被当成了栓人的缰绳、或者锁链,那就有点过于伤自尊了,对我和他的友情来说也是一种摧残。”特蕾莎平静地看着皇帝陛下,从容地说了下去,“所以我想,最好由我们自己先互相了解对方,然后再来决定我们的未来吧,您就别再横加干涉了,不然恐怕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皇帝陛下顿时变了脸色,他已经当了三十多年皇帝了,在帝国境内何曾受到过反驳。
“你以为他母亲是见过拿破仑之后才自己决定的吗?”片刻之后,他皱着眉头说,“实际上有几面之缘已经非常幸运了,特蕾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很敬佩路易莎大公的牺牲,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害怕重蹈覆辙。”特蕾莎虽然有些紧张,但并没有别陛下的反应所吓倒,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既然我父亲为我争取到了权利,那为什么我不能用呢?当然,如果您非要拿出超越法律的意志命令我,那也可以,不过那样的话,您就不得不承认您之前说过的话都只是在糊弄我而已……”
如此犯上的话一说出口,在场的人们顿时惊骇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整个客厅落针可闻,人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特蕾莎公主胆敢跟皇帝陛下如此硬顶。
只是艾格隆大概明白为什么——特蕾莎这是不想让自己来承担破坏陛下愿望的责任吧。
他只是没有想到,之前那么生气的特蕾莎,这时候不仅没有为难自己,反而主动把责任都揽到了她的头上。
心地真的太好了。
但是胆子也太大了。
如果皇帝陛下真的暴怒的话,她该如何是好?艾格隆心里有些担心。
“陛下,我觉得特蕾莎的话也有些道理。”正因为担心,所以他也主动开口了,“我想,顺其自然可能比强行命令要好一些,至少卡尔大公肯定更加愿意女儿是带着笑容而不是愁容满面出嫁的。”
在他故意搬出了卡尔大公之后,皇帝陛下总算稍稍控制住了自己的怒气。
“真是任性的小姑娘!”皇帝陛下眉头紧皱,然后将纸牌全部扣到了桌子上,接着站了起来,“今天先到这里吧。”
说完之后,他直接大踏步走上了楼,皇后陛下也跟着一起走了,而旁边的人们大气也不敢出,纷纷散场,客厅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特蕾莎仍旧默默地坐在座位上,并没有显示出害怕的神色。
接着,她默默地收拢了桌上的纸牌,然后将它们叠在了一起。
“特蕾莎。”艾格隆小声对她说,“谢谢你,但你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的。”
特蕾莎这时候才稍微抬起头来,端详着面前的少年,“殿下,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那才是一点指望都没了。你无需感谢我,倒是应该害怕我。”
“什么?”艾格隆大为惊讶,“害怕你?”
“是呀,当然了。”特蕾莎微微笑了起来,“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艾格隆。就在刚才,只要你稍微努力一下就可以让我点头……以后恐怕没那么容易了,如果以后你想要跟我求婚,一定要跪下来求我我才点头。”
艾格隆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一副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
我跪下跟你求婚?怎么可能。
光是想象这种画面,就让他觉得很荒谬。
不过他也并不生气,特蕾莎这明显是被自己伤到自尊心了,所以赌气罢了。
少女的自尊心还真是强烈。
“不相信我吗?”特蕾莎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她仍旧微笑着,“我会做到的。我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今天的冒失。”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不会后悔,”艾格隆忍不住也笑了出来,“不过我觉得,这是不会发生的。”
特蕾莎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说走着瞧。
“我们家对你邀请依旧不变。”她略微有些挑战地看着少年,“殿下,还好意思来吗?”
“我当然还是同样乐意拜访。”艾格隆点了点头。
“好的,殿下,期待着你。”特蕾莎微微屈膝,然后走出了客厅。
也许是经过了今天风波的缘故,皇帝陛下明显失去了游兴,精神变得疲惫了许多。
皇后陛下则在第二天,又抽出了点空,召见了艾格隆一次。
“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皇后陛下有些疑惑和庆幸,“不过,这倒是在意外的时候给你免除了一点困难。”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艾格隆回答。
“她真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天晓得她在想什么。”皇后陛下咬了咬嘴唇,“我还从没看到有人那样跟陛下硬顶。”
“不,她不是个古怪的人。”艾格隆反驳了皇后陛下的说话,“她是个好人。”
“……”皇后陛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接着,她转开了话题,“不过,皇帝陛下的意志还是不会更改的,你们还是好自为之吧。再见,先生。”
在这个夜晚结束之后,哈布斯堡皇族的乡间之旅,也就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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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告别与期许
随着清晨的到来,原本幽静的乡间别墅多了些许喧闹,侍从们到处收拾东西,为御驾重返美泉宫而做准备。
用过了早餐以后,皇帝陛下率先登上了马车,于是浩浩荡荡一行人,将踏上回宫的路。
皇帝陛下的表情严肃,看得出来心情并不是很好,大家大概也知道为什么——就在昨天,特蕾莎公主一通莫名其妙的发作,败坏了陛下的兴致,也违反了他的计划。
碍于颜面,陛下不会拿特蕾莎出气,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触霉头的话肯定会被迁怒遭殃,所以人人都低眉顺眼极少说话,一行人当中有一种异样的沉闷感,并没有多少乡间旅行的欢快。
艾格隆并没有在意这些,他趁着临行之前,跑去给特蕾莎送别——特蕾莎不会跟着一起前往美泉宫,而是直接返回自己的家。
当他找到特蕾莎的时候,她正在和自己的侍女一起,把她的行李搬上马车。
“特蕾莎,早上好。”艾格隆走了过去,然后礼貌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特蕾莎转过头来,然后面无表情地跟他点了点头,“早上好,艾格隆。”
“你没叫人来帮你吗?”艾格隆有些疑惑,然后顺手帮她提起了脚边的箱子。
“是我拒绝了,我可不想因为我而让谁倒霉。”特蕾莎平静地回答,“宫廷真是个趋炎附势的好地方。前天还是人人对我毕恭毕敬,转眼间人人都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变脸如此之快,倒是让人有些惊叹……”
“没关系,再过一阵子,等风波过去了,又会重新变回原样的。”艾格隆有些抱歉地安慰了她,“另外,真的谢谢你,为我承担了原本跟你无关的压力。”
“你要说的就这些吗?”特蕾莎不耐烦地问。
一边说,她的手一边把垂下的长发绕着食指绞了一圈,然后又松开了,显得心烦意乱的样子。
“……”艾格隆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到底应该怎么说。
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期待与你的再会,我希望那时候我能够让你开心而归,而不是像今天这样。”
“这还差不多。”特蕾莎严肃的表情总算放松了一些,“艾格隆,再见。”
“再见。”艾格隆一边说,一边帮她把行李箱放到了马车上。
在他的注视下,特蕾莎走上了马车,然后坐到了坐垫上。
她的目光越过车窗,平静地看向了下方的少年。
马车缓缓启动,艾格隆站在原地目送对方离开。
“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片刻后,她突然大声喊了出来,“我会做到的!”
艾格隆只是笑了笑,然后挥了挥手跟她告别,眼见着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树林的阴影当中。
而现在也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他回到了皇帝陛下的车驾旁边,然后登上了一辆马车,跟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起踏上了归途。
当他回到美泉宫的时候,已经是接近黄昏时分了,艾格隆因为车马劳顿有些疲劳,所以直接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休息。
然而,事与愿违,还没有等他躺下,他的监护人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就马上觐见了他。
艾格隆大概也能猜到对方的来意,所以也没有耽误时间,立刻就召见了他。
“殿下,我听说特蕾莎公主突然临时变卦了?”一见面,伯爵就开门见山。“还当面顶撞,惹怒了陛下?”
“您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我们才刚刚回来您就知道了。”艾格隆微笑着回答。
“殿下,这可是您自己的事情啊,您不应该更加紧张一些吗?”伯爵对艾格隆的态度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样?殿下之前对您的印象不是挺不错的吗?”
何止不错,我要是当时求婚的话,现在恐怕都已经直接宣布订婚了!艾格隆在心里吐槽。
但是,他不可能把其中的是非曲折都说给对方听,所以只能含糊其辞。“女孩子的心总是善变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伯爵看了看少年人,因为担心他气馁沮丧,于是也放缓了语气开始安慰他。“殿下,您也别灰心,这件事既然是陛下的主意,那么不管怎么样他都会促成的,特蕾莎殿下也只是说需要继续考虑,她就算一时犯糊涂,但最终还是会认清现实——说到底,她就算再去其他地方找,又怎么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呢!您只需要静静等待就好了,一切很快就会重回正轨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原本一贯非常严肃的伯爵倒显得有些感情外露,倒像是个因为孩子被人轻视而愤愤不平的家长一样。
发泄了片刻之后,他终于重新恢复了严肃,“好了,我再告诉您一个消息——您之前写的那封信,我前两天已经送到了法国大使手上了,我想他应该会快马加鞭直接送到巴黎去的。”
就在离开美泉宫之前,艾格隆写了一封和解信给法国国王查理十世,在信中保证自己绝不在此刻支持任何挑战他权威的法国人,毫无疑问这封信一定会让老国王心情舒适不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大使有什么意见吗?”艾格隆不动声色地问。
“大使先生对您的高风亮节、宽宏大量,以及对法兰西的热忱,都非常满意,他也为几十年的仇怨以这种方式告一段落而感到欣慰。不管他这些话是糊弄人的外交辞令还是真心的,总而言之,您的书信起到了让您置身事外的作用,殿下。”伯爵回答。
接着,他突然话锋一转,“另外,那位大使先生还特意提出了一个要求,他想要求见您。”
“求见我?”艾格隆有些疑惑,“莫非他得到了我的书面保证还不满意,还想要当面听我保证吗?”
“他倒不至于这么无礼。”伯爵摇了摇头,“实际上,殿下,这反而是他的个人要求,他像是对您有些好奇,所以想要亲眼见识一下您的风采。”
“呵,真是让人荣幸。”艾格隆嘲讽地笑了起来,“好奇?他是把我当成博物馆里的蜡像了吗?抱歉,我没有空接见一个波旁家族的臣仆。”
伯爵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犹豫了一下。
“怎么,您有不同的意见吗?”艾格隆有些奇怪地问。
“殿下,我个人觉得,如果您能够抽空见他一面的话,恐怕对您也不无好处。”伯爵小声回答,“您虽然与法兰西已经注定无缘,但是您毕竟还是在奥地利有自己的前途,我期待您能够成为帝国未来的支柱,发挥您的才能;而这就需要您建立一个关系网络,至少不能让欧洲的大人物们忘记您的存在,为此而放松一下原则和骄傲,是有益的。”
顿了顿之后,他把声音放得更加低了,“十年前,就是在维也纳,列强们召开会议,主宰了欧洲命运,而我恰好也曾经是亲历者之一;就是在这里,我亲眼见到了那些大人们是怎样讹诈,撒谎,欺骗,装模作样、出尔反尔、勾心斗角,就是那么一点点人,在酒后的昏昏欲睡当中就决定了上亿欧洲人未来的命运,划定了一条又一条国界。
毫无疑问,梅特涅,塔列朗,斯图尔特他们个个都是天纵其才,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恰好处在了权力网络的核心,被他们各自的君主赋予了如此重任。而我希望您也能够有这样的本领,这种本领绝不是天生就有的,也不可能通过老师几句话就能够得到真传,相反必须要经过锤炼,用学习到的洞察力找到自己的位置。而您,就缺乏这样的机会,所以我认为您应该去试试,让自己在棋盘上有一席之地。。”
伯爵的语气相当恳切,艾格隆一言不发地听完了。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监护人对自己的期许,他希望自己未来能够成为撼动欧洲的大人物,而不是默默无闻地隐居——尽管是以奥地利帝国皇族和重臣的身份实现这一切。
想尽办法和卡尔大公联姻,利用这个身份积累金钱和威望,最后静待时机挤进核心决策圈,这就是他为自己构想的路线图吧。
也不能说不美好,但是这确实不是他愿意去等待和争取的。
不过,即使两个人的未来期望南辕北辙,至少目前的路还是一致的,伯爵的劝告确实有道理,有机会施展自己影响力的时候,为什么不呢?
哪怕再怎么厌恶波旁,至少这也是第一次有在台上的政治人物把自己当回事。
再说了,自己都已经拉下脸来写保证书了,那就算再被人当成展览品参观一次又有什么呢?
从这一点来说,确实也是很不错的开始了。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就改变了主意。
“我倒是无所谓什么尊严,可是我在这里并不是想要见谁就见谁的。”他冷静地回答。
“只要您点头,那么法国大使会想办法去跟梅特涅阁下去提出要求的,接下来就是他的事情了。”伯爵点了点头,似乎对艾格隆如此虚心纳谏而感到非常满意,“殿下,虽然我知道您早就学会了怎么待人接物,但是我还是要提醒您一下,您应该对他尽量温和亲切一点,这对您有好处。”
“这一点您倒是不用担心,”艾格隆微笑了起来,“说出来您可能不信,现在的我,是最铁杆的波旁王室支持者。”
你们可千万别在我动手之前倒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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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指令
送走了自己的监护人之后,艾格隆终于得空休息,等他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足足睡了超过十个小时。
因为休息足够,所以他起床之后神清气爽,一扫之前的疲惫。
他按照平常的节奏度过了白天,等到黄昏降临之后,夏奈尔给他带来了来自于苏菲公主的邀请,同时还嘱托他换上普通市民的衣服。
艾格隆一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所以当然没有怠慢,他很快又重新打理好了自己,然后前去觐见公主殿下。
几天不见,苏菲公主显得稍微有些神情憔悴,艾格隆注意到了。
“殿下,晚上好。”他先是问了好,然后又担心地再问了一句,“您好像精神不大好?”
“没什么,艾格隆,欢迎回来。”苏菲公主摇了摇头,然后微微笑了一下,“今晚我带你过去维也纳吧,是时候去看看他们的进展了。”
“哪怕迟一两天也没关系的,要不您再休息一下?”艾格隆提议。
“不!就今天。”苏菲公主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这事关梅明根姐弟两个人的名誉,我们可不能懈怠。”
“好吧。”既然殿下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艾格隆当然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了,“谢谢您。”
两个人于是一起登上了已经准备好的马车,再度踏上了前往剧院的旅途。
一路上,艾格隆能够明显感受得到苏菲神思不属,好像有很多心事,不过她却不肯透露出来,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对于他跟随陛下在乡间旅行那几天的经历,苏菲公主没有询问半个字,也许是刻意在回避她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吧。
对于殿下为什么不高兴,艾格隆心里隐隐约约也有答案,正因为猜到了所以他也不敢再追问,于是两个人刻意都避而不谈。
马车穿行在城市的街道当中、终于在夜色的掩护下,到达了红宝石剧院远处的街口。
他们两个走出了马车,然后在护卫者的尾随之下,向着剧院走去。
因为已经是秋天了,所以夜晚的风有些凉,艾格隆刻意站在了迎着风的一面,然后殷勤地伸出手来。
苏菲自然而然揽住了他的手,两个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走进了剧院。
作为出手阔绰的贵宾客户,两个人现在当然享受了与众不同的待遇,一进来就有专人迎接他们,带着他们走到了他们订下的包厢里。
接着,剧院的经理很快也如约而来。
“晚上好,先生。”苏菲冷淡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我想问下,剧本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梅明根小姐!您终于来了,我都担心你们把这事儿给忘了。”一见面,他就无奈地抱怨了一句,“你们一走,倒是乐得轻松,可我们却麻烦了。”
“我们也有我们的事情要做。”苏菲回答,“您就告诉我现在的进展怎样就好了。”
“您这就已经过于为难我们了,小姐。”经理皱了皱眉头,然后诉苦,“您家少爷坚持要保持自己的原汁原味,不容许我们改编,所以我们碰到问题的时候,也不敢自己乱来,但是……想要问问的时候又找不到你们!这样的话,进度肯定快不了,您能不能想个解决办法?”
这个问题,倒是让苏菲和艾格隆都有些出乎意料。
但是仔细一想,确实这也是难以避免的问题。
怎么办?两个人面面相觑。
经理的意思很明显是要两个人留下一个通信地址,方便有问题的时候随时沟通,可是这对两人来说却是无法做到的,总不能留下皇宫的住址吧。
“我理解两位想要对住所保密的愿望,有钱人都有各自的怪癖,看在钱的份上大家都能忍耐……”经理继续诉苦,“可是您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们能够随时知道两位的意向?”
“好吧,我过阵子会给您留一个地址的,到时候您把信件寄送到那个地方就行了。”苏菲想了想,然后回答。
“好的,这样我就没意见了,小姐。”经理松了口气,
“好了,这个问题我们暂且不谈,剧本的进度怎么样了?”苏菲公主转开了话题,“你们总不可能什么都没做吧?”
“那当然不至于。”经理连忙摇了摇头,“实际上我已经在安排人排演了。但是您也知道,我们的舞台有限,而且人手也有限,我们的主要精力只能放在现有的剧目里面……”
经理的言下之意,就是他只能安排那些不知名的小演员来应付这项差事了。
“你们也想得太美了吧?”苏菲一听就来了火气,“你们上演任何新剧都会承受风险,而这一次我承担所有费用,等于风险全在我这里,您什么时候碰到过这样的好事?结果您就用这种方式来敷衍我们吗?”
“小姐,您别生气。”经理连忙解释,“您也看得出来,我们这里并非是最一流的剧院,所以我们也只能谨慎经营,演出那些已经被其他地方证明受到追捧的剧目……这样风险最小。现在我们几个台柱子演员,都是有各自的演出任务,而且观众也轻易不会接受换人……您虽然可以帮我们抵消成本,但是却也没办法保证收益,我们实在没办法让他们去为了一个不知道收益的剧目去冒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苏菲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被艾格隆阻止了。
“我倒是不介意是不是成名演员,只需要他们认真刻苦去演出就好。”他温和地看着经理,“事实上您肯帮助我去上映,就已经让我非常满足了,先生。”
看到少年人这么好说话,经理也宽心了下来,“少爷,感谢您的宽宏大量。您放心吧,这些小演员反而非常刻苦,毕竟留给他们的机会实在太少,而且我也会为您看着的。”
“什么时候排练呢?”艾格隆直接问。
“我们一般会放在中午排练。”经理回答。“如果您有空的话,可以过来看看,我相信您亲临指导的话,肯定效果会好不少,至少会更加贴近于您的心意。”
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
他们这几次出门都是晚上,艾格隆不确定苏菲愿不愿意在白天带自己过来。
苏菲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可以接受这个条件。
“那就这样吧。”艾格隆马上答应了下来,“再见,先生。”
“你真是太好说话了,艾格隆。”等到他离开之后,苏菲忍不住向艾格隆抱怨。“你这种人做生意,一定会亏得什么都不剩的。”
艾格隆只是笑了笑。
剧本对他来说本身就只是个道具,他本来就不在意到底由谁出演。
“只要能实现梦想,何必在意那么多细枝末节呢?白白影响心情而已。”他潇洒地耸了耸肩。
“也对,你当然不用在意这些……”苏菲装作生气的皱了皱眉,然后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反正你花的是我的钱,有什么好心疼的!”
一说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吧,只要你开心就好啦。”
随着她的笑声,似乎两个人刚才的阴霾也随之消散了。
“有没有为特蕾莎感到遗憾?听说她临时变卦,对陛下说要再考虑。”过了片刻之后,她突然问。
艾格隆并不对苏菲如此消息灵通而感到奇怪——别的不说,毕竟皇后陛下可是她的亲姐姐。
“倒不是遗憾,而是感到非常意外,甚至有些感动……”艾格隆摇了摇头,“因为,她是替我承担了麻烦。”
“什么意思?”苏菲大惑不解。
艾格隆把自己那天的经历告诉给了苏菲听。
苏菲静静听完了,然后再问。
“也就是说,是你主动跟她说以后再考虑的是吗?”
“是这样。”艾格隆点了点头,“结果没想到,她却主动去承担了责任……从这一点来说,我倒是要非常感激她了。”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再考虑那么多也没意义了。”苏菲摇了摇头,示意结束话题,“我们既然是以梅明根姐弟的名义来到这里,那就别管那边的事情了。”
不是你自己问出来的吗……艾格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眼下公主殿下非常高兴,就连眼角中都洋溢着笑意。
显然,艾格隆说出来的这个消息,极大地改变了她的心情。
“哎呀,我倒是忘了一件事要办了。”公主殿下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打开门走出了包厢,然后在走廊上招了招手,示意守在那边的福雷斯蒂上尉过来。
上尉疑惑不解地走进了包厢。“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上尉,我希望您最近有空的话,来城里帮我办一件事。”苏菲公主平静地说。
“什么事情呢?”上尉再问。
“您到这个剧院附近的旅馆包下一个套间,先开一年吧。费用我来承担,您到时候跟我报个数就行了。”
上尉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位殿下,那一刻的表情变得极为震惊和古怪。
“殿下……殿下……”他的语气有些干涩,似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您……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呢?”
“我们需要留一个通信地址。”苏菲公主神态自若地回答,“艾格隆想要在这里上演他的剧本,而这就让他必须有一个地方可以随时和剧院通信。我们留下皇宫的地址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也只能这样了——您包下套间之后,定期去那里看看,把剧院寄出的信件给我们带回来宫里就行了。同样,艾格隆有什么信件要寄给他们的话,也由您在那个地址寄出,您看可以吗?”
“呃……原来……原来是这样。”福雷斯蒂上尉惊魂稍定,总算控制了自己的仪态。
接着,他看向了艾格隆,表情还是有些古怪。
“殿下……您……您看如何?”
“就这么办吧,上尉。”艾格隆点了点头,“我希望您可以帮我们这个忙……就当是为我圆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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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进谏与祈求
“我希望您可以帮我们这个忙……就当是为我圆梦吧。”
艾格隆刻意让自己的语气诚恳而又带着一点祈求。
认识了这么多年,他知道自己老师的性格,上尉是一个性格强硬的军人,自己对他也没有生杀大权,耍威风恐吓他只能适得其反,所以只能说软话,用多年相处的师徒感情来打动他。
果然,听到了他的话以后,上尉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阴晴不定,明显是动摇了。
艾格隆知道,这种事不能给他太多考虑权衡的时间,只能趁他动摇的时候继续加码,等到他出口答应了以后,以他的性格就不可能再去反悔了。
“我知道,上尉,这对您来说是有点麻烦,可是我也请您看在这是我现在唯一的娱乐的份上,替我帮个忙吧。”他继续请求对方,“如果您袖手旁观的话,事情就会变得非常棘手……我真的不愿意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娱乐,以这种方式结束,这太让人不甘心了。”
在他一句句的攻势下,福雷斯蒂上尉终于犹豫着点了点头,“好的,殿下,我遵从您的命令。”
“很好,上尉,我会记得您对他的帮助的。”苏菲笑着点了点头,“我说过了,费用都由我来负责,而且,您接下来花费的时间也绝对不是无报酬的,请放心吧。”
“我并不是为了报酬而这么做的。”上尉苦笑了一下,然后突然提出了一个要求。“公主殿下,能让我和公爵单独说一下吗?”
还没有等苏菲表态,艾格隆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当然可以。”
于是,两个人走出了包厢,来到了走廊当中。
因为此刻舞台上正在表演戏剧,楼上包厢的人们都在认真观剧,所以眼下走廊里非常空旷。
“上尉,您有什么要指点我的吗?”艾格隆问。
福雷斯蒂上尉四处看了下,确认没有人注意他们之后,他转过头来看向少年。
“殿下,您为什么有捷径不走,非要给自己找麻烦呢?”
“您是指什么?”艾格隆反问。
“以您的才智,您不可能不懂。”上尉摇了摇头,“殿下,我们是您身边的人,多年来一直都照顾着您,也几次三番在为您的前途考虑,所以我们给出的建议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对贴合您的现实需求——您现在青春年少,我可以理解您的感情冲动,但是我认为不应该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我想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艾格隆耸了耸肩。“但是,您过虑了,我只是真的需要一个通信地址,所以才不得不采取这种权宜的办法而已。”
“一旦到了这个地步,本意如何就已经不重要了。”上尉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是殿下花钱买下的地方,如果某天,您和殿下真的想要过去看看,难道我还能拦住不成?”
……艾格隆略微有些尴尬。
“您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我很遗憾,殿下,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正常人,想象力一般都会很丰富。”上尉回答。
“那您的意思是,您希望拒绝?”艾格隆反问。
“不,殿下,我可以帮助您,既然我已经开口了,那我会去做的。而且我承认您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确实需要这样的帮助。”上尉又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更何况,你们都是皇室成员,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都不是我应该去质疑的,我的任务只是保护您和殿下不受外界打搅和袭扰,其他的我也没有资格去管。”
艾格隆听出来了,上尉的话里面好像暗示着什么。
还没有等他再问,上尉突然严肃地看向了他,“不过……作为交换条件,我也请您牢记我之前跟您说过的话——在您的世界里,婚姻和感情是两回事,奥地利的安娜嫁给了路易十三并不妨碍她和白金汉公爵过度亲密;同样,感情和利益也是两回事,白金汉公爵和路易十三的王后有私情并不妨碍英法开战——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您应该考虑利益优先,无论婚姻或者感情都不能够影响您的理智。您可以享受这样那样的乐趣,但特蕾莎殿下对您有利得多,您绝不能感情用事忘记这一点。”
艾格隆总算是听明白了。
自己的老师并不是在劝谏自己别跨越雷池;而是在劝谏自己就算真的跨越雷池,也要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继续走他们为自己规划的道路。
这还真是……他一瞬间有些无话可说了。
不过,这也说明他坚持要求让上尉来负责保卫工作有多么明智。
虽然伯爵和上尉都是皇室指派给自己的监护者和老师,但是多年相处之后,自己和他们不仅仅是上下级的关系,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了一个松散的利益共同体,无论是出于感激的动机还是出于未来利益的动机,他们都迫切希望自己能够飞黄腾达——虽然仅仅是在奥地利飞黄腾达。
就像是正常皇子们身边的侍从团队一样。
所以,只要自己能够满足他们的心愿,听取他们的劝谏,按照他们意见行事,他们会对很多事情视而不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比如上尉口中的……“享受这样那样的乐趣”。
毕竟,这年头谁还在乎贵族们的风流韵事呢?哪个不是歪风邪气。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的嘴角边忍不住出现了奇妙的弧度。
所以只要表面上听从他们的意见,那么自己就可以利用他们。
“殿下,您在笑什么呢?”上尉的声音,打碎了少年人的思绪。
“唔,我在感激您对我的好意,上尉。”艾格隆继续笑着,然后朝对方点了点头,“您放心吧,我的内心一直都保有理智,我知道孰轻孰重……我会继续谋求联姻的。”
上尉并没有看出艾格隆的谎言,相反听了之后他心头也顿时放松了下来,也笑了起来,“那么殿下,我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您和她都是帝国最高等级的贵族,我无权干涉你们的私事。”
说完之后,他又行了个礼,然后目送少年回去。
艾格隆走回到了包厢里面,而苏菲公主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他又废话什么了?”
“他只是担心我们惹出麻烦,所以叮嘱我小心罢了。”艾格隆小声回答。
“又不是叫他杀人放火,他这么胆小怕事做什么?”苏菲公主不以为然,“他跟了你这么久了,结果这么一点小事都使唤不动,你还真够倒霉的。”
不,他已经足够给面子了……殿下。艾格隆在心里小声回答。
“毕竟我又不是真正的皇子,他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让我很感激了。”艾格隆叹了口气,有点颓丧地回答,“您刚刚说我太好说话,其实是我对任何事都不敢抱有过高期待而已……能够得到现在的宽裕,能够这样和您共处一室,已经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奇迹了,我又怎么可以去奢求更多呢?”
一看到艾格隆忧愁起来了,苏菲公主顿时就慌了。
“喂,你不要丧气啊!”她连忙握住了少年的手,安慰地抬了起来,“难得出来玩,就别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既然上尉已经答应了你,那就别管他了。我们继续看戏吧……”
“谢谢您,殿下。”艾格隆不经意间顺手握紧了公主殿下的手。“您在我最低谷的时候,没有轻视我,一直照顾着我、安慰我,想尽办法哄我开心,这份恩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类似的话,他也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一方面确实是他心中所想——另一方面,他知道,她最喜欢听这种话,多少都不会腻。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我不会再奢求其他了,我只希望接下来您能够一直陪伴着我——直到剧本以我们的名义上映的那天。”
“别再说了,再说我都快哭了,真是……何必这样?”少年的话,让公主殿下也感动不已,“我当然会继续陪伴着你了,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要让你写的剧本都成为我们梅明根姐弟的最好纪念,我可不会食言的,倒是怕你食言呢……”
接着,她又笑了起来,指了一下楼下的舞台,“另外,我看你倒是很适合去那儿演出,这么容易煽情的天赋被白白浪费的话,太可惜了。”
“如果您希望的话,我可以试试。”艾格隆回答。
“……还是算了吧。”苏菲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让你在大庭广众下露面还是太危险了,虽然这不是什么头等剧院,但是万一来了一两个见过你的人,那可就麻烦了。”
艾格隆心里略微有点失望,不过他很快就把这点失望抛在了脑后。
对他来说,计划已经在稳步推进当中,无需心急也无需去想更多了。
现在享受一下此刻的快乐倒也很好。
他仍旧握住了苏菲殿下的手,而苏菲也浑然未觉,继续转头看着舞台上的戏剧,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两个人以这种方式独处。
很好,但是还不够……对少年人那充满了渴望的干涸心灵来说,这完全还不够。
“索菲娅,我想再拥抱一下你。”他脱口而出。
公主殿下惊讶地转过视线。
两个人对视着,少年人没有畏缩,而是继续看着她。
“索菲娅。”
他又这么喊了一声,然后等待着她的回答。“可以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舞台上的剧目结束了,帷幕缓缓落下。
在台下观众雷鸣般的掌声当中,少年听到了一声细若游丝的回答。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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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让步与仇敌
“好吧……”
公主殿下的话,虽然声音很轻,但是仍旧给了艾格隆足够的鼓励,他猛地一把将她抱进怀中,然后微微闭上眼睛,享受此刻的美好触感。
台下雷鸣般的掌声犹如是在为他们献礼,庆祝他们的温馨时刻。
这不是他第一次拥抱苏菲,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事实上他故意再次提出这样的要求,就是为了让她习惯这一切。
他知道,自己在苏菲脑海里始终有个小男孩的影子,但是只要他一直这样强势地要求和拥抱,她终究会习惯他站在更加强势的一边,用正常的眼光来审视彼此。
艾格隆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公主殿下的侧脸,虽然她努力绷紧了自己的脸,但是微微眯着的眼睛,和眼睛里荡漾着的喜悦,完全暴露了她此刻心中的真正所想。
她并不是出于溺爱而无奈地迎合少年人任性的要求,而是真心在享受属于两个人的时间。
两个人拥抱了好一会儿之后,艾格隆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双臂。
苏菲脸色微红,她低垂着视线,整理了一下自己弄乱的裙子,那种紧张里又带着些许娇羞的神情,让他再度怦然心动。
是的,虽然她已经给出了太多太多让步,但是这还不够,他不满足,也不可能满足。
况且,她难道就满足了吗?
“好了,时间已经不早了,艾格隆,我们该回去啦。”苏菲别开了脸,躲开了少年侵略性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的神态恢复正常。“下次我早点带你过来吧,我们看看排练,不然的话我可真没办法放心。”
对艾格隆来说这可是大有好处,所以他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那就劳烦您了。”
于是,两个人和往常一样,一起走出了包厢,在福雷斯蒂上尉的带领下走出了剧院,回到了马车上。
随着马车在夜幕当中缓缓启动,他们再度踏上了回去的路。
不过,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一上车之后,坐在苏菲身边的艾格隆主动靠近了一点,然后伸出手来握住了公主殿下的手。
原本沉思当中的苏菲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却没有能够成功,焦急之下忍不住呵斥了一下少年的大胆举动。
“我们已经不在包厢里了,艾格隆,要注意一下行止啊!”
“所以您只有在演出索菲娅-梅明根的时候才愿意亲近我吗?”艾格隆毫不示弱,看着苏菲公主然后反问,“您只有在兴之所至的时候才乐意玩玩游戏?”
“不……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惶急之下苏菲公主连忙否认,“我只是说,你不要太冲动了,给自己找麻烦。”
“我不怕麻烦。”艾格隆执拗地回答,“再说了,现在这里也没人能够阻止我们。您放心吧,等回到那个鬼地方,我会扮演好我应有的角色的,不会给您添麻烦。”
“哎……”听了他的话以后,苏菲公主长叹了口气,然后也有点兴味索然地看了看窗外,“迟早没人能管得了我们的……”
小声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也就默认了少年人冒犯的举动,两个人相互执手走完了剩下的路程,直到下马车的时候才分开。
“晚安,艾格隆。”下车之后,苏菲公主依依不舍地跟少年人挥了挥手,然后才离开。
所以,她不是很开心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少年人心想。
他已经试探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他相信,终究达成自己的目的的那一天,终究为期不远。
带着一股自得的心情,他悠然回到了自己的寝室,而这时候,夏奈尔跑过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殿下……”
“夏奈尔,有什么事情吗?”艾格隆连忙问。
“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今天送过来了一封信,请您过目一下。”夏奈尔小声回答。
“给我拿来吧。”艾格隆点了点头。
很快,他从夏奈尔手中拿过来了信封,然后顺手拆开了,从里面取出了信纸。
信纸的用料非常讲究,抬头还有着花纹徽记,似乎还曾经浸泡过香水,因此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尊敬的莱希施泰特公爵殿下:
在冒昧请求觐见您之后,我十分荣幸得到了您的允许,非常感谢您如此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给予我如此荣耀的机会。
虽然作为流亡贵族的一员,我曾经在您父皇的朝代当中蒙受过些许劫难,但是如今那些恩怨都已经成为往事,我对您父皇、以及您都满怀尊重,并且非常高兴地看到您虽然身处奥地利但仍旧如此热爱法兰西,愿意为她而牺牲您个人的利益。
通过自己的关系,我已经得到了奥地利政府的批准,将会于后天前来拜访您,期待与您的见面。
我不止一次地听说您已经成长为一个优秀而又深明事理的王子殿下,从您目前的所作所为来看,此言并非空谈,相信我一定不虚此行,见识到您身上更多值得人们钦佩的特质。
法兰西驻奥地利特命全权大使加布里埃尔-德-泰勒温伯爵敬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很快就浏览了一遍信件,发现这是法国驻奥地利大使亲笔写的信。
信件上的语气非常谦恭,犹如是真正在面对一位皇子一样。
艾格隆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位大使要对自己这么客气,不过,有人对自己礼貌恭敬当然是好事。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心情愉快地将信重新放回到了信封里面,然后又递还给了夏奈尔。
接着,他又开口吩咐。
“夏奈尔,过两天法国大使泰勒温伯爵将会过来拜访我……你帮我准备一下吧。我可不能在他面前丢脸。”
出乎艾格隆预料的是,一听到这个姓氏,夏奈尔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手颤抖了一下,差点把信都掉到了地上。
“泰勒温伯爵?”
“怎么了?”艾格隆看到她的反应,感觉有些奇怪。
片刻之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你听说过这个人?他名字叫加布里埃尔。”
“上帝啊……”夏奈尔倒吸了一口凉气。“就是他!”
艾格隆静静地看着夏奈尔,等待着她的解释——但其实他已经猜到了。
在他的注视下,夏奈尔渐渐地恢复了平静,“殿下……当初为了清洗帝国的支持者,复辟王朝派出了一大批特别检察官到各地巡查,来负责清理我们那个省份的检察官就叫这个名字……我姑妈临死前都念叨过这个名字!”
艾格隆完全明白了。
“也就是说,就是他主持了、或者默许了对你家的屠杀?”他知道这个问题有点残酷,所以特意放低了声音。
夏奈尔沉重地点了点头,“我恐怕……我恐怕是的。”
1815年,也就是十一年前,这位流亡贵族被复辟朝廷委以重任,前去南方某省清理叛乱分子;十一年后,他已经被委任为法国驻奥地利大使,从这个角度来说,倒也算是青云直上了。
艾格隆又打量了一下夏奈尔,他发现她现在低着头,双眉紧锁,呼吸急促,眼睛里闪动着凶光,几乎从身体每一寸皮肤当中满溢而出的仇恨。
确实,这是家族灭门的仇恨啊。
“虽然我们不排除重名的微小可能性,但是,基本可以确定这位大使就是您的仇敌了?”沉默了许久之后,艾格隆问。
“殿下,如果确认了以后,您会……您会帮我报仇吗?”夏奈尔抬起头来看着他,然后充满希冀地反问。
艾格隆叹了口气。
“如果是现在的话,我不会。我非但不会对他仇恨,我反而会客客气气,礼节备至,不让他感觉到任何仇恨,因为只有这样才对我有利,对我们有利。”他平静地回答,“但是我可以答应你,如果我们真的有反攻倒算的那一天,你的仇敌跑到哪儿去都活不了——这是我对追随者最基本的道义。夏奈尔,我知道要求你在这一件事上体谅我有点为难,但是,请体谅我。”
夏奈尔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痛苦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应该这样……殿下,您说得没错。”
“谢谢你的体谅。”艾格隆松了口气,“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强求你露面了,到时候我自己接待他就好了,你回避一下吧。”
“不,殿下……我请求您让我在场吧!”夏奈尔一听就着急了,连忙向艾格隆请求,“我……我一直以来只知道这个名字,所以哪怕满腔仇恨也不知道该对谁发泄……现在终于有了机会,我想要记住他的脸,把他铭刻在自己心底里,请您恩准吧!”
艾格隆犹豫了一下。
夏奈尔的忠诚当然无可置疑,不过如果她在自己接待大使的时候过于激动、泄露出仇恨的话,那可是很麻烦,对她自己也非常不利。
可是,现在如果他强行拒绝的话,夏奈尔即使顺从的话,也一定会悲痛欲绝吧。
所以,应不应该相信她呢?
“殿下,我会尽我全力克制我自己的。”夏奈尔似乎猜出了艾格隆的纠结,于是苦笑着回答,“我不会给您添麻烦。”
好吧,夏奈尔,那就相信你一次,你值得我给一次机会。艾格隆下定了决心。
“你到时候不要说话,静静地站在一边就行了,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他看着女仆,平静地吩咐了对方,“夏奈尔,我不会跟你说什么漂亮的大话蒙骗你,我只想告诉你,你既然把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那就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哪怕再怎么为难也要做到,剩下的我会处理的,明白了吗?”
“是,殿下。”夏奈尔马上答应了下来。
但是,她哭了出来,然后不顾仪态地用袖子抹了抹眼泪,“但是,请让我现在哭一场好吗?到时候我就不会哭了。”
艾格隆体谅她的心情,于是站了起来,温柔地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对方,“没关系,今天你可以哭个够。”
“呜哇……”夏奈尔拿过了手帕,然后哭嚎了出来。
“别担心,一切都将会过去的。”艾格隆一边安慰她,一边抚摸了一下她的金发。“今天的忍耐,都绝对不是无价值的,我跟你保证。”
在他的安慰之下,少女的抽泣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然后将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微微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
“是的,殿下。只要有您在,一切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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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亲切
“是的,殿下。只要有您在,一切就有希望……”
夏奈尔的哭腔,此刻听来尤其的哀伤。
她知道主人所说的都是正确的,所以更加为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而痛苦,正因为痛苦,她又必须把希望寄托在艾格隆身上,深信他必将为自己报仇雪恨。
被寄托了如此巨大的希望,诚然是一种荣幸,但同样也是一种重负。
艾格隆知道,自己并不是仅仅被夏奈尔一个人寄托着希望而已,还有许许多多人在盼望着自己能够带着他们去反攻倒算。
他们的仇恨不一定有夏奈尔这么深,但是对权力的狂热和对失去一切的愤恨,仍旧会驱使着他们追随自己。
只要自己能够得到机会,那就一定可以唤起这种狂热和愤恨。
他又看了一眼夏奈尔,此时她双目紧闭,眼角还残留着泪珠,悲痛几乎满溢而出,很难让人不心生同情。
“夏奈尔,你今晚早点休息吧。”他温和下达了命令,“情绪波动过于剧烈很容易会带来身体上的疲劳,所以还是休息下为好。”
没想到,夏奈尔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执拗地摇了摇头,“不,殿下,您还没有休息,我怎么能懈怠呢?我要继续为您服务。”
看着她双目红肿、梨花带雨的样子,艾格隆摇了摇头,“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做了。”
“殿下,我谢谢您对我的照顾……”夏奈尔苦笑了起来,“但是,我此刻又怎么睡得着呢?我宁可用找点什么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麻痹自己的神经,这样会让我好受很多。”
“好吧……”既然夏奈尔如此坚持,艾格隆也只得同意了,“那你给我泡一杯咖啡,回头来帮我记录口述吧——剧院那边说已经要排演我的剧本,我也确实需要加紧一下了。”
“已经要排演了吗?”夏奈尔精神陡然一振,“太好了……”
“你上次说过,想要作为演员上台演出,哪怕是凑个热闹也好。”艾格隆也笑了笑,“我听剧院那边说,这次他们不会安排什么知名演员来为我演出——所以,我想你的愿望很容易我就能够帮你实现,你可以提前为此准备一下,最好早点参与排练,毕竟上舞台可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哪怕只是演个不起眼的小角色,面对台下那么多人,没有经验的人恐怕还是会心虚的吧。”
“我当时只是随口提出的心愿,谢谢您还记得。”夏奈尔高兴地笑了起来,“您放心吧,我会拼尽全力去适应的,我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玷污殿下的创作……”
“别这么认真啊,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你就当成是一次娱乐就行了,不要平白无故给自己增加压力。”艾格隆摇了摇头,“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所谓的剧本只是个幌子,我根本就不在意能不能完美演出,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了。”
“话虽如此,但是如果能够完美演出的话,一定能够更加容易传播开来,然后达成您的目的吧……所以我也必须全力以赴。”夏奈尔回答,接着,她又微微笑了起来,“殿下,您真是一个亲切的人。”
“我?亲切?”艾格隆一下子有些哭笑不得,“不,你误解了,士兵会维护自己的武器,时时擦拭,我也只是在做同样的事情罢了。你是我的追随者,也是我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工具,我当然要维护你的情绪稳定,尽力实现你的愿望,这是我们之间的契约,我是个遵守契约的人。”
“就算您这么说,我还是觉得您很亲切,对我很好……殿下,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您。”夏奈尔满面笑容,看上去已经从打击当中重新恢复了精神,“好了,我去给您泡咖啡,您稍等一下!”
说完之后,她快步走出了房间。
可怜的孩子,她从小遭了多少罪,又受了多少冷眼啊,以至于稍微得到一点阳光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艾格隆忍不住心里感叹。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不也是差不多?所以对苏菲公主如此念念不忘。
一想到这里,他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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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秋日的早晨那和煦的阳光当中,一辆载有鸢尾花徽记的马车,在经过了卫兵的盘查之后,驶入到了美泉宫的广场当中。
接着,法兰西驻奥地利大使加布里埃尔-德-泰勒温伯爵悠然走了下来。
他虽然身穿便装,但是行头仍旧颇为考究,黑色的燕尾服配上了丝绒礼帽,胸前还佩戴着金质珐琅彩怀表。
他个头不是很高,大概四十多岁,因为生活放荡的原因,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一些。
他脸色有点苍白,面无血色,再加上把胡子刮得极为干净的缘故,看上去简直像是戴了一副假面具。不过他的眼睛却还没有被酒色所摧残,灰褐色的瞳孔时常透出机灵狡诈的光线,随时随地都能把人掂量一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侍从的引领下,他走入到了宫室当中,然后经过走廊最后来到了目的地。
侍从敲了门之后,门被打开了,然后他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很快,他就发现了坐在沙发上的少年人。
他用最快的速度打量了一下少年人,评估一下对方的神态和气度,然后迅速地脱下了帽子,躬身毕恭毕敬地对艾格隆行礼。
“非常荣幸能够觐见您,殿下。”
“我也非常荣幸能够被法国大使记得。”艾格隆温和地笑了笑,然后指了下自己旁边的沙发,“大使先生,请坐。”
泰勒温伯爵顺从地坐了下来。
接着,艾格隆旁边的女仆走了过来,给两个人面前的茶几上倒上了两杯咖啡。
在女仆动作的间隙,伯爵又开了口,同时殷勤地看着少年人,“殿下,我很高兴,您果然拥有如同外界所说的那般风采。”
“您太客气了。”艾格隆只是笑着,“外界怎么评价我,我不知道,但是我对自己却是一直都很不满意的。”
“只有胸怀志气的人才会一直希望提高自己。”大使又恭维了一句,然后拿起杯子,呵了口气之后,喝下了一口咖啡。
“说起来,先生,您可能有些大意了。”艾格隆不紧不慢地说,“您在无意之间,将您的罪证给了我,这可是疏忽之下的大错啊。”
大使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奇怪,差点把一口咖啡喷了出来,
好不容易他才稳住了自己,“您……您是指什么呢?”
“您在信中称呼我父亲为皇帝,这可是绝对触犯了您效力的朝廷的禁忌,他们可是一直说他是篡位者。”艾格隆笑着回答,“当然,我个人是很感激您的。”
听到了艾格隆的话之后,大使的脸色顿时恢复了正常。
“原来您是在开玩笑啊……哈哈哈……”他用笑容掩饰了自己的失态,“您父亲毕竟以他个人的名义,绝对地统治了法国那么多年,这一点是无法否认的。而且事到如今,只要不是公开场合,私下里称呼他为皇帝并非禁忌——再说了,我想您也不会无聊到把我写给您的私人信件到处宣扬。”
“好吧,先生,我为自己的玩笑道歉。”艾格隆微笑地看着他,“请原谅我,毕竟看到一位法国官员来拜访我,我感到激动和兴奋。”
“不碍事的,殿下,就当是活跃一下气氛也很不错。”大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接着,他又点了点头,“咖啡的味道很不错,殿下,您有一个很好的仆人。”
听到了他的称赞之后,女仆恭敬地向他躬身行了礼,然后退到了一边。
不知道为什么,泰勒温伯爵总感觉女仆的视线在他身上游移,不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对方既然平常是服侍这个落魄王子的,那么大概平常也没有机会见到外人,现在碰到一个压制不住好奇心也很正常。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抬起眼睛,看向了女仆。
两个人视线交汇的时候,女仆明显有些慌乱,她试图躲闪,但是发现来不及之后,她只能勉强地凑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虽然笑容难看,但是长得还挺好看的,大使心想。
“先生?”艾格隆的话很快又拉回了大使的注意力,“既然我们已经寒暄过了,那么接下来您应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了吧——您特意想办法见我,又刻意表现得如此礼貌备至,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以您的身份,我们无论如何都需要关心您。”大使笑着回答,“尤其是,在您即将成年,踏入到欧洲舞台上的时候,我更加迫切地希望了解一下您。”
他来奥地利赴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开始他并没有多在意这位被留在奥地利的亡国皇子,但是在那天参加了皇宫内的盛大宴会之后,他的想法就完全不同了。
虽然那天的宴会名义上是庆祝皇弟卡尔大公的生日,但是很明显,奥皇一力想要促成自己的外孙与特蕾莎公主的联姻。
可以预见,如果这桩联姻真的实现了的话,那么这个年轻人成年后的飞黄腾达,也是指日可待了。
为了适应新的形势,搞清楚他究竟是何等人,已经成为了大使馆,以及他本人的迫切需要。
当然,除了这所有的一切之外,大使还有一个理由,一直只能告诉给皇子殿下的理由。
“另外,我的恩师、我敬重的长者塔列朗亲王,也希望能够了解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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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确认与喜悦
“另外,我的恩师、我敬重的长者塔列朗亲王,也希望能够了解您一下……”
“什么?”这句意外听到的话,让原本从容不迫的艾格隆也不禁动容,“塔列朗亲王?是……那个人吗?”
“世上也只有那一位塔列朗亲王了。”大使微微笑了笑,“没错,就是曾经担任过帝国外交大臣的那位塔列朗亲王——”
艾格隆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
“据我所知,他早就已经和帝国决裂了,所以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塔列朗,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知名了——
虽然同时代的人,没有一个人喜欢他,但是谁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政治生命力和见风使舵的能力,绝对超出了所有人。
从大革命爆发开始,到现在已经37年,在这些翻云覆雨的年头当中,法国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动乱,几乎没有人能够让自己全始全终。
曾经耀武耀威、煊赫一时的人,往往没有多久就黯然收场,甚至身首异处;哪怕登上最高宝座也无法保全自己,无论是一时风光如罗伯斯庇尔、巴拉斯之流,还是曾经撼动了整个欧洲的拿破仑,都没有逃过腥风血雨的清算。
可是塔列朗却以自己的精明算计和审时度势创造了奇迹,在这37年当中他不停地改换门庭,躲过了所有血腥的清算,虽然历经了好几次政府更迭,但是他总是活跃在政治舞台上,享受中权力与荣华富贵。
每一个他曾经侍奉过的主子都讨厌他,但是最终还是只能捏着鼻子继续使用他,即使偶尔有落魄的时候,但是他都能保全自己的身家,蛰伏下来,静静地等待下一次政府更迭。
就在拿破仑时代的晚期,他虽然担任帝国外交大臣,但是他已经感觉帝国正处在悬崖边上,所以需要早点找退路。于是他一边贪污受贿,一边主动出卖帝国的情报,给帝国的利益带来了惨重的损失,而他却用这样的积极表现,换取了波旁家族的信任,躲过了后面的清算,甚至还被波旁王族重用,摇身一变成为他们的代表,参加了维也纳和会,继续执掌欧洲棋盘。
当然,这样的人太过于精明,没有任何忠诚可言,所以绝对不可能得到任何主子的信任,而且他的名声实在太臭了,波旁家族永远记得他曾经背叛过王朝。
于是,波旁王朝在稳住了阵脚之后,又把他远远地打发开了。
不过,塔列朗仍旧保有大笔的金钱,据估计为数超过了2亿法郎,包括大量地产和艺术品等等财富。他在被迫退休之后,安安静静地住在距离300公里外、风光秀美的卢瓦尔河谷的瓦朗赛城堡当中,享受自己富贵奢华的晚年生活。
当然,没有人相信这个已经超过70岁的老人会安分享受退休生活,毕竟,他大概就是为了阴谋和背叛而生的吧……
艾格隆当然也不可能相信,这个人会心血来潮只想跟自己问候一声。
看到艾格隆充满了戒备和疑惧的表情,大使虚伪地笑了起来,“我能够理解您的心情,殿下,我承认塔列朗亲王是一个很难让人喜欢的人物,但是请您相信,他多年服务国家所积累的经验和智慧,对任何人都是有帮助的。”
哼,他背叛主人们的时候也是充满了经验和智慧的——艾格隆在心里冷冷地说。
“那么,他又有什么需要了解我的呢?”他按捺住心中的不耐烦,然后问。
“亲王殿下虽然因为年事已高已经退休,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放弃对欧洲事务的关注,他也希望用自己最后残留的精力来继续服务和造福国家。”大使以温和的语气回答,“正因为如此,他坚定地认为,欧洲现有秩序对法国的处置是并不公正的,对您的处置同样也是如此——他也认为,我们有机会去通过和平方式,修正这些不公正。”
“我倒是真不知道,原来在遥远的法兰西,一直有我的一个同情者啊!”艾格隆略微嘲讽地回答,“那么,我想请问一下,我能够为这位同情者做些什么呢?”
“事实上,应该反过来说,殿下,我们又能够为您做些什么呢?”泰勒温伯爵不慌不忙地看着艾格隆,“人人都说您是贤明的王子,我亲眼见到之后也承认确实如此,正因为您的贤明,我想您能够抛开感情上的障碍,用客观的角度来看待您自己的利益。”
艾格隆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对方接下里的说辞。
“贤明的人通常充满了野心,这并非过错,相反他放弃自己造福人类的能力甘心于默默无闻那才是过错。”大使放低了声音,继续说了下去,“目前法国被神圣同盟所钳制,它需要摆脱桎梏;而您同样被钳制,虽然您希望在奥地利飞黄腾达,但是您必须承认俄罗斯人和普鲁士人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了对您的厌恶感,所以您想要达到目的就必须拉拢外援,而法国将是您最好的后盾——”
“您好像忘记了,我同样被法国所厌恶。”艾格隆冷冷地回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只是历史小小的不幸而已!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承认,那个时代曾经是法兰西人的荣耀。”大使夸张地耸了耸肩,“虽然波旁家族为了各种原因,对您充满了抵触,但是我相信只要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从中聚合,终究您的利益和法国的利益是可以拟合起来的。”
说到这里,大使又暧昧不明地笑了起来,“我想,塔列朗亲王就是能够达成这个历史性和解的最好人选了。”
原来如此!艾格隆终于从大使这些遮遮掩掩暧昧不清的话语当中,明白了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塔列朗亲王通过大使来找到自己,并不是他怀恋了帝国,而是想要提前搭上关系。
他被波旁王朝猜忌,被迫退休隐居,但是这绝不是当了一辈子政治动物的人愿意得到的下场,于是他不甘寂寞,开始重新寻找让自己东山再起的本钱。
这时候他看到自己有可能在奥地利飞黄腾达的迹象,又动了心思,想要把拉近关系,然后把自己当成他再度出山的砝码。
虽然他习惯性地把自己的野心掩饰在了“法国利益”“欧洲平衡”之类的花言巧语之下,但是荣华富贵才是这位亲王一辈子的追求吧。
不过,他又怎么能够想象的到,自己的追求,绝对不是仅仅在遥远的未来当一个奥地利帝国的重臣呢。
不过即使如此,敷衍对方一番也是有必要的。
塔列朗未来想要干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无论他自己未来想要干什么,最后肯定会免不了再跟这位亲王打交道的。
不管未来是敌是友,先有点联系也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如同他的监护人苦口婆心劝说过的那样,现在的他,最需要的就是在欧洲舞台上露脸啊……
“我明白了。”一想到这里,艾格隆就下了决断,“我十分感谢塔列朗亲王对我的关心,我觉得您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对未来的我来说,如果能够有一个欧洲大国作为后盾的话绝对是一件美事,为此放弃过去的恩怨也没什么可惜的——正如同您所说的那样,历史终究是过眼云烟,如何为欧洲各个民族和国家创造更美好的未来,才是我们年轻一代需要关注的事情。”
“您能有这一份觉悟真的太好了!”看到少年人如此上道,泰勒温伯爵大喜过望,“我相信,只要爱好和平的人们共同努力,欧洲会有一个更好的明天!塔列朗亲王非常乐意作为一个年长的指导者,为您提供他的经验和智慧,帮助您更好地为奥地利、为欧洲做出贡献。”
“这很好,我确实需要长者的指点。”艾格隆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如果有一天,我能够亲自拜访他、聆听他的指点,那对我来说,将会是更加值得铭记的时刻!”
“以您现在的地位,我相信迟早有一天您就会做到的。”大使充满鼓励地看着艾格隆,“我想塔列朗亲王也会非常期待和您见面的那一天——”
两个人半是认真半是敷衍地互相吹捧了一通,虽然言谈当中充满了花哨的外交辞令,但是彼此之间却又心照不宣——艾格隆承认自己可以放下仇怨,接受塔列朗的好意;而塔列朗则承诺未来给予照顾和指点。
尽管两方都没有什么诚意,也不相信对方的诚意,但是政治谈判通常都是从意向开始的,这样一个开头已经很不错了
两个人在满面笑容当中转开了话题,然后不咸不淡地闲聊了一阵,泰勒温伯爵这辈子也算是跌宕起伏,见识的风浪、跑过的地方都很多,所以倒也不至于让聊天冷场。
“大使先生,其实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过了一阵子之后,艾格隆装作不经意地问。“在帝国时代,您是流亡贵族,塔列朗亲王是帝国的外交部长,你们应该没有什么关系才对,为什么您又称呼他为恩师呢?”
“这是复辟时代之后的事情了。”大使笑着回答,“我回到法国以后,很受亲王殿下的青睐,也承蒙了不少照顾,所以我对亲王充满了感激,把他当成了我的导师,我也很乐意用自己的方式来回报亲王。”
艾格隆明白了,泰勒温伯爵在回国之后,一边为波旁家族服务,一边却又被塔列朗拉拢了,所以他才会背着波旁家族暗地里来策动自己。这个倒是并不奇怪——指望一个这样的人有多少政治操守才奇怪呢。
“那么,我可以问问,您在回到法国以后,曾经担任过什么履历呢?”艾格隆继续问,“这个问题有些私人,我只是纯粹好奇而已——您可以选择不回答。”
“没什么,您想问这些反而是我的荣幸。”大使笑着回答,“说实话,大革命刚刚兴起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被父母冒险带出了法国,所以我刚回法国的时候,对它的一切几乎都感到陌生。所幸王家赐予了我恩惠,任命我为特命检察官,把我外派到南方,我才真正有机会融入到这个伟大的国家当中……”
“特命检察官?这是什么呢?”艾格隆好奇地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就是负责镇压骚乱罢了。”大使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1815年是一切都乱透了的年头,我们不得不花费大量力气才让法国重新稳定了下来……我废了很大的力气,终于将人们的伤亡和痛苦降到了最低,为了弥合民族的伤口我已经用尽了一切努力。”
“原来如此……”艾格隆点了点头,以非常理解的眼神看着对方,“这想必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您真的辛苦了。”
“为了国家,我理应牺牲一切,这点辛苦不算什么。”大使摇了摇头,“熬过了最初的那几个年头之后,一切就都好办多了,我因为自己的政绩,蒙受了宫廷的赏识,被调到了巴黎担任宫廷书记官,再之后我进入了外交界……”
大使后面涛涛不绝,说了一连串自己的履历、以及自己多年工作当中遇到的趣事,艾格隆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说几句亲切称赞的话。
两个人彼此之间的气氛也变得轻松愉快了起来。
许久以后,大使终于起身告辞。
“殿下,我真的很满意我今天在您这里看到听到的一切。”大使临走之前,再度向艾格隆恭敬行礼,“我深信,您有足够的才华和抱负,也有足够的宽宏大量,您一定可以为两个国家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
“我也深信,我能够帮助您,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艾格隆面带笑容,亲切地向大使伸出了自己的手,“再见,大使先生。”
“再见,殿下。”大使握了握少年人手,然后转身离开。
艾格隆一直保持自己的笑容,目送对方离开,直到门重新关上之后,他才让自己的笑容凝固下来。
接着,他转头看向了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夏奈尔。“看来,我们可以排除认错人的可能性了。”
“是的,殿下……就是他,不会有错了!”夏奈尔一字一顿地说,“我……我已经记住了他的样貌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虽然她语气平静,但是艾格隆完全可以听出那种咬牙切齿的愤恨。
他可以理解,碰到这种不共戴天的仇敌,夏奈尔的反应是最正常的了。
“你的表现很让我满意。”艾格隆转开了话题,“虽然你曾经引起过他的疑惑,但是一切都在正常范围内,他没有起任何疑心。”
这倒也正常,伯爵再怎么狡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一个生死仇敌吧?
对他来说,那些屠杀的牺牲者,都只是他晋升的阶梯罢了,这么多年早就忘了个干净,又有什么需要在意的。
“我遵从您的一切命令,殿下。”夏奈尔看着艾格隆。
接着,她走到了艾格隆的身前,“如果到了那一天,您……您能够把他交给我吗?”
“如果有那一天,毫无疑问会的。”艾格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谢谢您,殿下!”夏奈尔脸上露出了充满了喜悦和期待的笑容。
接着,她蓦地俯下身来,亲吻了一下艾格隆的脸颊。
在猝不及防的艾格隆的惊讶视线下,她重新退开了。
“请允许我的僭越,殿下……”她低垂着头,微微红着脸,“我只想回报您一下……”
艾格隆看着兴奋异常的夏奈尔,然后苦笑了一下。
“好吧,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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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情难自禁
送走了法国大使泰勒温伯爵之后,艾格隆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往常的节奏当中。
大使拜访本身是得到了梅特涅首相的许可的,那么毫无疑问,这位首相暗地里肯定也有自己的盘算。
他是准备借机拉拢和法国的关系,还是私下里卖老同行、老朋友塔列朗亲王一个面子?艾格隆不得而知,而且他也没有兴趣知道老人的盘算。
对他来说,这次拜访的最大收获,并不是认识了一位法国政治人物、以及他背后的大人物,而是帮助夏奈尔确认了她的仇敌。
他对伯爵本人没有任何仇恨,大家各为其主,伯爵当年血腥镇压波拿巴家族支持者也是他在尽自己的本分。可是他既然是夏奈尔的死仇,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他绝对不可能与对方一直和平共处。
只要他在未来有登上皇位的那一天,那么泰勒温伯爵就将注定成为皇座下的祭品——作为他最初的追随者,夏奈尔确实有资格得到这份奖赏。
至于应该怎么做到这一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使的访问再度勾起了他心中的烈火,但是他知道,自己最需要的反而是耐心,只有按照计划行事,才有真正的未来。
现在,反正他也影响不了外界,只能先沉下心来了。
在这天的早晨,在秋日和煦的阳光下,艾格隆站在窗台边口述,夏奈尔则坐在他的书桌边,默默地记录着他口述的句子。
十月初是一年中气候最为温暖舒适的时候,阳光柔和而又温暖,将美泉宫外的草地和植物照料得分外怡人,而树林则开始慢慢转变成橙色或者红色,将这座宫殿映衬得犹如油画中一样。
“告诉我,你究竟是何等人?你是被上帝派来赐我以幸福,还是被魔鬼派来诱惑我走向堕落……好吧,也许这两者是一回事……”
口若悬河地念了一大段以后,艾格隆忍不住稍稍停顿,看了一会儿窗外的美景。
“写到哪儿了?”看完了以后,他回头看向了夏奈尔。
然而他愣了一下,因为坐在座位上记录的人已经不是夏奈尔了,分明是苏菲公主。
而夏奈尔则只能恭敬而又无奈地站在旁边。
“殿下,抱歉,公主殿下刚刚进来了,她不允许我打搅您……”
“你真是太入神了,连我来了都没注意到。”苏菲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不过,这是好事。”
艾格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微笑以对。
“我刚刚已经把你最后说的那些都记录好了——”公主殿下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接着,她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将手中的记录本递给了艾格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艾格隆拿过来,看了看由两种不同字迹写下的台词。
“没问题,谢谢您,殿下。”他向公主殿下道谢。
“你不需要向我道谢,相反我很高兴……”苏菲公主笑着摇了摇头,“你构思的台词,我只是听了一下,都觉得动容。”
“是吗?”艾格隆又是意外,又是惊喜,“如果连您都能打动的话,我想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可不一定,毕竟我和这个剧本当中的女主角,有着意外的共情,所以反而容易触景伤情也说不定。”公主殿下脸上的笑容慢慢消褪了,然后再问少年,“艾格隆,这位可怜的公主殿下,真的只能迎来悲剧了吗?”
“在我的构思里,故事结构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毕竟,她唯一希望破碎,才能够升华最后的主题。”艾格隆耸了耸肩,“不过如果您要求的话,那么我倒是可以考虑更改一下……”
“不,不用了。”苏菲公主轻轻地摆了摆手,“我之前就说过,如果强行为我的意愿而改变你的故事,那就不是你的故事了。人生在世总会有些遗憾,悲剧就悲剧吧,反正下一个故事我们再想想怎么让人开心一些。”
“谢谢您的体谅。”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看着他的笑容,然后自己也笑了起来,“也对,故事终归只是故事,我哪有必要将它代入到现实当中呢……”
接着,她又转开了视线,看向了窗外,两个人一起站在窗前,欣赏了一下窗外的景色。
沉默了片刻之后,公主殿下重新开口了。
“这儿很美,不是吗?”
“是很美。”艾格隆点了点头。
“真奇怪,我们两个都不是出生于这里,但是却被命运的丝线所牵动,最终有幸在这里相会,这就是上帝的旨意吗?真是玄妙莫测。”公主殿下看着窗外,然后似乎有感而发,“不管怎样,我都会感谢上帝为我所做的这一切……当然,也许你会有所不同了,毕竟你可是失去了一个帝国才来这儿的。”
“诚然这确实是难以承受的损失,但这并不会让我自暴自弃,反而给了我去争取的动力。”艾格隆昂首挺胸地回答,“殿下,我也感谢上帝让我碰到您。”
也许是被他刚刚说出的故事所感染了,公主殿下此时的情绪有些忧郁伤感,所以艾格隆故意表现得很振奋,希望让她高兴一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说得很对。”公主殿下怔了一怔,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她轻轻地伸出手来,指向了远处巨大的喷泉,然后慢慢划动,落到了更远处的大门,“它最终会是属于我们的地方,只是需要一点点的时间罢了。”
然后,她悄然转过头来,看向了少年人,“艾格隆,我给你了那么多东西,你要求的,你没有要求的,只要我拥有的我都给了,我不认为我这是在施舍你恩情,因为在这么做的时候我自己也很开心……我只是有一个愿望希望你实现而已——那就是,陪在我的身边,陪伴我度过这一段段时光,如果没有你的话,这里的美景最终也会黯然失色的……”
公主殿下的话,让艾格隆心里微微抽搐,所以他微微点头,借机避开了她的视线。
“能够陪伴在您身边,这也是我至高的荣幸,殿下。”
“很好。”苏菲公主轻轻点了点头,“至少我和你故事里的人不一样,对吗?”
还没有等艾格隆回答,她又提议,“好了,趁着天气这么好,我们来对一下台词吧……也许这能更加触发灵感。”
“没问题。”艾格隆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好,趁着还有时间,我们赶紧吧。”苏菲公主笑了笑,然后又从他的手中拿过了本子。
接着,她回头,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夏奈尔出去。
夏奈尔虽然心中不愿,但是也只能点头行礼,退出了房间。
苏菲公主又拿起本子看了看,无声地默念了几句台词。
这一段写的,是女主人公在情人的追求前犹豫彷徨,她渴求在不幸而又冷漠的婚姻外得到慰藉,但是又本能地恐惧,害怕面前只差一步的悬崖和深渊,所以她诘问追求自己的青年贵族,质疑他的真心,希望他在最后一步之前停下来。
然而,最终他们也没有停下来,疾驰的马车冲破了一切阻碍,直到最后跌落悬崖为止。
酝酿了好一会儿之后,公主殿下缓缓开口。
“我亲爱的朋友,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你站在一个渴求温情的女子面前,你赋予了她希望,你让她重新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你又怎能忍心再狠狠地让她绝望?如果你这样做了,那么你就已经犯下了人间最大的罪恶?”
一边说,苏菲公主一边看着艾格隆,“她不幸被命运所摆布,灵魂已经枯萎,失望到了甚至不敢再去指望什么,而那时候你来了。你拥有让她的心为之颤动的笑容,却毫不留情地抽干了她仅剩的灵魂用来取乐,你用一句又一句的甜言蜜语摆布她,让她牵肠挂肚,又时时嫉妒恼恨,难道她不曾拥有最优雅的风度吗?为什么会落到如此田地,又是为了谁呢?你可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听到这犹如是发自内心的质问,让艾格隆犹豫了一下,片刻后,他抛开了杂念,也开始念出了自己的台词。
“我知道,殿下。您所说的一切我都知道,我也曾犹豫过,害怕过,我也曾想过让一切都就此杳无痕迹。可是不管我怎么下定决心,再次看到您的时候,我又会将恐惧和决心都抛在脑后,我只想追逐您的笑容。”艾格隆的语调冷静,但是却怎么也压抑不住激情,“我生活在金碧辉煌却空无一物之处,直到遇到您,看到您的笑容,我才感到了真正的温暖……我无法丢下自己的狂想与痴念,比起罪孽我更加恐惧看到您离我而去。”
苏菲公主眼睛亮了起来,也许她已经分不清这是剧本台词还是别的什么了。
“为什么你要用这些话来蒙骗我呢?你难道不知道她多容易又多愿意去上当吗?”她稍稍提高了音量,“你可能还没有想象到一切的可怕后果,我恳请你,如果你只是逢场作戏,拿我当做可以炫耀的猎物,那么就赶紧停下来吧!哪怕稍微有点怜惜我的话,你也别再让我伤心绝望了……”
“不,我不会停下来的,因为这就是我所追寻的。”少年执拗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后果如何,但即使如此我也要走到底,哪怕我最后玛戈王后的情人一般利斧加身,我也会含笑而逝,因为我可以欣慰地告诉自己,我在为您而死。”
“何等残酷的话!我怎么会给你带来死亡!”公主殿下凑近了几步,惊慌而又欣慰地看着面前的人,“好……我相信你的话,拿出我所有的灵魂来相信,因为愿意当真,但是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公主殿下的两边眼角中有泪珠滚落,最终滴落到了酥软的地毯上,在侧脸上留下了两道泪痕。“如果有罪孽,那我们一起承担;如果注定下地狱,那我们一起去吧。”
“我不信,有您在的地方,就是天堂。”少年温柔地拿出手帕,擦拭了对方的眼泪。
当脸上传来丝绸手帕的触感时,公主殿下仿佛被惊醒了一样看着他,眼睛犹如有星星在闪动。
“艾格隆!”她小声呼唤。
接着,她不顾一切地伸出了手,然后两个人相拥在了一起。
“不后悔吗?”她轻声问。
“荣幸之至。”少年微微笑了笑,然后猛地一揽手。
公主殿下惊呼失声,然后腰下意识往后摆动,手中的本子摔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轻响。
少年人俯下身来,眼见着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没过多久,他们的嘴唇就这样失去了最后的距离。
公主殿下的眼睛里先是有些慌乱,然后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滑动,留下了满足的笑容。
这像是一场情难自禁的意外,可是却又像是两个人都等待了好久的必然,但不管怎样,这都将是他们无法忘怀的记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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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坚持
今日的美泉宫,和往常一样优雅静谧,没有人会留意到房间内所发生的一切,也没有人来打搅拥吻着的两个人。
他们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仿佛化身为雕塑一样,静静地品尝着彼此,时间恍若定格在此。
直到过了许久才,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双唇,然后互相凝视着彼此。
没有人在为他们祝福,也不可能有鼓掌欢呼,但是在他们的心中,却已经有了无上的喜悦。
苏菲公主的脸上布满了羞涩的红霞,但是眼睛里却又充满了狂喜,她终于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渴盼已久的快乐,但是却又本能地害怕和迟疑——就像是剧本当中的那位公主殿下一样。
“你……你……”她开了口,但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一会儿之后才说出连贯的句子,“你可以把这理解为奖励。艾格隆,虽然我并不喜欢你故事的整个基调,但是对你的构思和台词并没有任何意见——甚至,非常欣赏。我很高兴你确实有令人钦佩的天分,我更加高兴……自己为你展露天分而出了这么多力。”
“谢谢您的奖励,我只能说……非常甜美。”艾格隆直视着殿下的眼睛,“甜美到了我难以忘怀的地步,殿下,如果我还想要这样的奖励,有机会吗?”
……苏菲的脸变得更红了。
“如果你的表现继续这么让人满意的话,我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她的音量放得很低,似乎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了。
艾格隆看到她的样子,心里暗自对自己说。
已经足够了。
两个人情难自禁的那一刻,已经让他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尽管现在还没有到最后一步,但也不过是再花费一点时间就可以水到渠成的事情罢了。
接下来,只需要再稍微等待,等她适应和习惯了新的冲击,那时候就将让自己达成最终的目的——正如皇后陛下所提示过的那样,趁着美好的一切还暂且逗留,享受两个人为数不多的时光。
带着无比的喜悦和一点点的志得意满,他一直紧握着公主殿下的手,然后拉着她来到了自己的书桌旁边。
“我再继续写吧,毕竟您都这么说了,我不努力一点可不行。”
公主殿下虽然略微有点惊讶,但是还是顺从了他的要求,跟着他一起来到书桌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不知不觉当中变成了新的模式,不再由她主导,而更多由少年来主导,她好像也习惯了他突如其来的举动。
或许对她来说,这样反而更加称心如意吧。
在过来的时候,艾格隆顺手从地毯上拿起了刚刚掉落的记事本,再放到了书桌前,接着,他拿起了笔准备开写。
“不应该是你口述然后我来记录吗?”苏菲公主问。
“不,这下让我自己来吧。”艾格隆转过头来,满面笑容地看着公主殿下,“此刻我的内心激情澎湃,非要自己宣泄一番不可。而您……您就好好地坐在我身边吧,这就足够了。”
看着他的笑容,公主殿下一时失语,而后她重重点了点头,“嗯!”
艾格隆重新转回头去,开始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地写了下去,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拥吻把大脑刺激得足够兴奋的缘故,此刻的他极度兴奋,笔几乎就停不下来,写够了就用右手翻页,很快就写了一大篇。
苏菲公主一直都抓住他的左手,静静地看着奋笔疾书的少年人的侧脸,看着他专注而又努力的样子,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她的手也一直紧紧地捏住对方的手,仿佛要借此来将自己的激情灌输给他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艾格隆终于从忘我的奋笔疾书当中清醒了过来。
随着激情的消褪,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难忍的疲惫,他感觉略微有些头疼,于是眨了眨眼睛,然后用手揉了一下额头。
而这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肩头传来了一阵温暖的触感。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然后发现苏菲正轻柔地揉捏着他的肩膀。
“殿下……”
“一定很累了吧?你本来就每天要练剑,现在又写这么多字,肩膀可真是吃不消,我给你揉一下吧,。”苏菲公主用心疼而又欣慰眼神看着少年人,“以后还是别这么折磨自己,让夏奈尔给你记录就好了,她本来也就是用来使唤的不是吗?”
其实艾格隆并没有那么累,毕竟他从小就注意锻炼,体格已经相当不错,可是既然公主殿下对自己这么温柔,他又何必不接受呢。
另外,“用夏奈尔给自己记录免得手受伤”本来只是他哄骗苏菲公主的说辞而已,可是殿下却完全接受了这套说辞,这大概就是过于关心的缘故吧。
这样的话,他短期内就不用担心公主殿下心血来潮把夏奈尔叫回去了。
“谢谢您,殿下——”艾格隆郑重地向苏菲公主道谢,“您在我旁边坐了这么久,一定也累了吧?您也好好休息一下。”
“我不累,只是坐在旁边看着你而已,怎么会累呢?多久都不累的。”苏菲公主缓缓地摇了摇头,“艾格隆,要是一直都能和现在那样,你编写故事,我在旁边默默照顾你,那该多好啊……也许这就是我所有的追求吧。这一点日子,值得我去追逐,去守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然严格来说并非什么情话,但是艾格隆此刻听来却无比的感动,这就是毫无保留的欣赏吧。
可惜……可惜这终究只是幻梦。
当梦境揭开的那一天,又该如何结束呢?
“我不知道我是否会得到认可,我对此信心并不大。”他勉强地笑了起来,“这毕竟只是我的消遣罢了。”
“你一定会成功的……我保证。”捏住他肩膀的手稍稍加大了一点力度,“哪怕全世界人都不相信你,我也会深信不疑,因为…因为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注定会卓尔不凡。”
这种出自于偏爱的盲信,艾格隆当然不会当真,但是即使如此,他也非常感动。
“多谢您的信任!所以哪怕为了不辜负您的信任,我也将会做到我能做到的极限……”他看着公主殿下,一字一顿地保证,“在这条路上,也许会付出一些代价,也许甚至会付出很多代价,但是我深信,终究我能够让您为我感到骄傲,让您认定自己没有错付真心。”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就在为你感到骄傲,艾格隆。”公主殿下笑着回答,“你没必要再给自己强加什么义务了,即使现在这样就很好呀。”
不,现在不好,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现在”……艾格隆的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公主殿下的柔情让他无比感动,但是越是感动他就越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不管怎样计划必须成功,只有这样自己才能骄傲地补偿自己得到的一切。
“好了,我该走了,时间已经很不早了呢——”公主殿下苦笑了一下,看了一下窗外。
艾格隆看了下窗外,阳光已经变成了金黄色,将树木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原来,他已经忙活了一个下午,现在已经接近黄昏了。
“再见,艾格隆。”
公主殿下收回手,起身准备告辞。
但是艾格隆抓住了她的手,似乎不允许她离开。
“别闹了,艾格隆。”苏菲公主轻轻摇了摇头,“晚餐时间我要是不出席的话,未免过于失礼了。有时候我们总归需要做一些遗憾的事情的……”
但是少年仍旧执拗地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至少,我们让告别更有仪式一点,可以吗?”接着,他带着希冀问。
看着他的眼神,公主殿下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微微有些脸红,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叹着气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好吧……你可真是让人不省心。”
艾格隆不再多说,而是再度拥抱住了公主殿下,然后嘴唇轻轻地印了上去。
和刚才的激动不同,这一次他非常冷静,他只是想要用这种亲切的方式铭记这一天而已。
公主殿下也没有抗拒,只是闭着眼睛,品尝着甜美的果实。
也许,突破了第一次之后,那么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都只是一个数值问题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两个人才重新又分开。
苏菲公主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裙,然后恋恋不舍地又看着少年人。
“明天再见,艾格隆。”
“明天见。”艾格隆挥了挥手。
接着,她转身离去,留下了还在回味当中的少年。
走出了房间之后,公主殿下原本的笑容和喜悦慢慢地消失了,又恢复了平常那种严肃冷漠的神情。
一直等候在外面会见室的夏奈尔看到殿下走了,连忙向她行礼,然后准备进去,但是却被公主殿下打了一个手势叫住了。
“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好好照顾殿下。”苏菲公主以冷淡的语气对着夏奈尔说,“另外,我有件事要提醒你。”
“什么事呢?”夏奈尔又问。
“夏奈尔,你很聪明也手脚麻利,是个能照顾人的姑娘——但是,不要忘记了,你只是我带过来的陪嫁,跟我珠宝匣里的那些首饰没有任何区别。我能给你很多东西,也能让你失去一切,而且都很简单。”公主殿下冷淡地看着夏奈尔,“现在你还很有用,所以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记住,你要是胆敢有什么非分之想,让我不高兴了,那么后果你自己掂量一下——谁也保护不了你的。”
说完之后,她也不管夏奈尔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径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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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奉献
聆听了训斥的女仆,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公主殿下的裙摆消失在走廊尽头以后,她才敢直起身来。
她的脸色苍白,显然刚才公主殿下的训斥对她触动很大。
虽然现在她的忠心早已经转移到了那位殿下身上,但是对旧主人的积威,她的内心里还是充满了恐惧。
可是即使恐惧,她也不想遵照公主殿下的吩咐去做。
她不知道后果如何,甚至也不知道继续追随新主人是吉是凶,但是她已经用狂热的决心为自己定死了要走的路,哪怕公主殿下大发雷霆也罢。
她大口的呼吸了几下,勉强回复了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一些,然后打开了门,走入到了房间当中。
她的视线以最快的速度落到了自己的小主人身上,而他此刻也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淡表情,正端坐在书桌后面,而他的面前则放着一叠手稿。
激情四射的时间已经过去,房间里也找不到任何痕迹可以诉说刚才的一切。
“殿下。”夏奈尔恭敬地打了个招呼,“要我去为您准备晚餐吗?”
她的话,终于让艾格隆从出神的状态当中醒了过来。
“等一会儿吧,我现在还不是很饿。”他摇了摇头,“夏奈尔,你先帮我整理一下我的手稿吧。”
“好的。”夏奈尔马上答应了下来,然后拿过了这些手稿,小心地逐页整理。
眼尖的她很快发现这并非公主殿下的笔记,于是有些心疼地看向了少年。
“您何必亲自动手呢?让我来记录就好了。”
“不用担心,我没有那么脆弱,夏奈尔。”艾格隆忍不住笑了起来,接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要你帮我做,但可能有点危险——”
夏奈尔一听就来精神了了,抬起头来看着艾格隆。“尽管下命令吧,我非常愿意为您完成。”
“让人感动的忠诚,真希望我能够完全回报你。”艾格隆怔了一下,然后苦笑,“好吧——那我告诉你,我希望你跟着我们到维也纳以后,有机会的话跑去当铺,帮我兑换一点现金。”
接着,他从自己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几颗宝石,“你知道的,尽管我有头衔和封地,但是因为我还未成年,所以收入都暂时被我的监护人保管,我对这种安排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这无疑也给我带来了很大麻烦,我总不能像个傻瓜一样逢人就送一颗宝石。”
“好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做到的。”夏奈尔接过了宝石,然后马上答应了下来。
“这些东西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但是同样相当贵重,不过如果被当铺老板杀价,你不必纠结,就按他们给的价格当掉就行了。”艾格隆继续叮嘱对方,“记住,对你来说最大的危险,就是被当成贼,毕竟以你平常的穿戴,是不可能有资格拥有这些的。虽说大部分人看在赚钱的份上会忽略掉疑心,但是终究还是风险很大,毕竟城内到处都是秘密警察。”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夏奈尔有些犯难。
“你有一个机会可以穿得像个大家闺秀——那就是上舞台的时候。”艾格隆小声解释,“你可以利用上舞台之前的间隙,用最快的速度跑到附近当铺,装作最近手头很紧的某位小姐,当掉宝石为我兑换出钱来。当然,这需要一点机智和灵机应变,我相信你是能够做到的。而且,你不必急在一次就完成,也不能一直在一家当铺典当,先熟悉一下周围的情况再做也来得及。”
“我明白了……”夏奈尔恍然大悟,然后她马上点了点头,“好的,殿下,您放心吧,我会为您完成的!”
“我相信你。”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
随着他的计划推进,他终于开始获得了和外界接触的机会,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金钱就成为了必需品,而遗憾的是他手头里并没有可以瞒住所有人、随时支取的现金,所以他只能考虑偷偷典当私藏的主意了。
以苏菲公主对他的偏爱,如果他真的开口索要金钱的话,被哄开心了的公主殿下肯定愿意大把的给,可惜他根本无法向对方解释自己使用金钱的理由,所以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这时候他再次庆幸还好身边有了夏奈尔这样忠诚可靠的帮手,不然连这么小小的一步都会走得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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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艾格隆和剧院约定排练自己剧本的日子了,而公主殿下也没有食言。就在这一天的中午,苏菲公主就派人找到了艾格隆,带着他们一行人轻装简从地来到了剧院外,然后一起走了进去,来到了包厢内。
此时还没有到晚上的演出时间,所以剧院里面的人寥寥无几,艾格隆也乐得安静。
早已经等候他们的剧院经理很快就跑了过来。
“没想到两位这次这么准时。”他笑着跟姐弟两个打了招呼,然后走到了栏杆边,指向了低处的舞台,“我们也没有闲着,请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仿佛是被他所召唤一样,舞台的帷幕徐徐拉开,接着一群演员走上了台。
他们着装各异,分饰不同的角色,然后开始演出。
因为此时楼下的观众席上没有人,所以站在第三层包厢的艾格隆可以清晰地听到演员们的台词——那些台词他非常熟悉,因为就是他本人写出来的。
苏菲公主走到了栏杆后,认真地看着演员们的表演,而平常艾格隆来这里的时候,其实没有多少心情看戏,可是今天毕竟有所不同,所以他也站在栏杆后面,和苏菲公主并肩,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来。
虽说戏剧本身只是一个幌子,但是又有谁没点虚荣心呢。
“你的演员们,功底还行啊——”看了一会儿之后,苏菲公主说。
“那是自然了。”经理自豪地笑了起来,“虽然我们剧院并非最大的那些,但是我们对演员的要求同样严苛,这样才会有观众过来捧场。”
“不过他们也太没有热情了!”公主殿下话锋一转,“他们只是机械死板地演出角色而已,完全体现不出我弟弟剧本角色的灵魂。”
“请您谅解一下,他们也才刚刚接触这个剧本而已,还在理解整个剧情,没有沉浸到里面也非常正常。”经理赔笑着回答,“等搬上舞台之后,绝对不会是这个效果。”
“等搬上舞台后再发现问题就已经晚了!”苏菲公主打断了经理的话。“为了预防这种情况,我们姐弟两个商量了一下,想出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经理下意识地问。
“我们想让她也参与到演出当中。”苏菲公主随手指了一下站在自己后面的人。
经理定睛一看,然后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您是指这位女佣人是吗?”
“就是她。”苏菲公主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先生,我实话跟您说吧,我乐意为我们姐弟两个人的娱乐花钱,而且我可以花很多钱,但我最不能容忍的是别人故意糊弄我们,拿着我们的钱还把我们当傻瓜,所以我想,有一个我们的人随时注意到演出的情况,可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们真是爱胡闹!都从小被人宠坏了吧……经理忍不住在心里哀叹。
“您的这位女佣人,虽然长得是还不错,但是她从没有受过任何专业训练对吧?”他尝试跟这位任性的大小姐讲道理,“那就意味着她得从头学习,而这就需要时间——如果因为她而拖慢了进度的话,对我们两方来说都不是容易接受的结果。”
“您这么说可就太小看她了,先生。”一直一言不发的艾格隆突然开口了,“我之前跟您说过,现在的剧本经常是我口述然后让她抄写的,所以她是能够把握到我思想脉搏的人,她能够理解我在剧本当中要倾注的一切,再说了,我也不是让她来担任女主角,做一个女配角随时能够关注到演出的进度就行了。”
“可是……”经理还是有些为难,毕竟这种“带资进组”的事情,在剧院虽然时有发生,但一般都是傍上了金主的女演员,本身就有功底,随便拉一个女仆就要参演,简直闻所未闻。
“您不相信?”艾格隆皱了皱眉头,接着,他从夏奈尔手中,拿过了自己最近写出的那些稿子,递给了对方,“要不让您现场来评判一下她的能力吧?如果您承认她还勉强过得去,那就答应我们的条件。”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经理也感觉不好再继续强硬拒绝了,“好吧,那就试一试吧。”
他从艾格隆的手中拿过了剧本,然后翻看了一下。
接着,他用审视的目光,看向了默不作声的女仆。
“这位小姐,您现场表演一段吧——”
艾格隆也看向了夏奈尔,“夏奈尔,别紧张,发挥出你应有的能力就行了。”
虽说让夏奈尔别紧张,但说老实话,他自己心里都有些紧张,毕竟对夏奈尔是否能够通过经理法眼,他也心里没数。
但是,他选择相信夏奈尔。
夏奈尔注意到了少年人的视线,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她知道殿下在看着她,在对她寄予着期望。
所以她不容许自己失败——她一直都信誓旦旦地说过要为殿下做到一切,又怎么能在最开始的一步让他失望呢?
对她来说,这绝不仅仅是一次表演的考试而已,更加意味着整个未来。
她勉强呼吸了几下,然后看了看剧院穹顶上的壁画图案。
如果失败,如果让殿下失望了,那就从这里跳下去吧!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接着,她横下一条心,以看破一切的从容目光,看向了面前的中年人。
“我亲爱的朋友,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你站在一个渴求温情的女子面前,你赋予了她希望,你让她重新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你又怎能忍心再狠狠地让她绝望?如果你这样做了,那么你就已经犯下了人间最大的罪恶?”
她一边说,一边微微蹙眉,眼中也流露出了悲伤彷徨的目光,显得泫然欲泣,“她不幸被命运所摆布,灵魂已经枯萎,失望到了甚至不敢再去指望什么,而那时候你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在三个人的注视下,夏奈尔以浑然忘我的姿态,说出了艾格隆写下的台词。
最后,她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然后以黯然神伤又暗含期待的神情结束了这些台词。
演完之后,她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等待着他们的宣判。
“啪,啪,啪”
艾格隆轻轻地鼓掌,以这种方式,给了夏奈尔以鼓励,“做得很好,夏奈尔。”
说实话夏奈尔的表现比他预期的还要好,他本来只要夏奈尔勉强能糊弄过去就可以强行要求剧院让步了,不过以她现在的表现来看,应该也不需要再强逼了。
接着,他看向了经理,“先生,您觉得怎么样?”
“老实说,以外行人的水平来说,还行。”经理点了点头,“不过明显有些刻意过火,当然有些观众也吃这一套……”
“您就别说那么多怪话了,我看已经可以了。”苏菲公主冷冷地说,“现在您应该没有意见了吧?没有的话我们就这么办吧。”
“好吧,既然您出钱,那您说了算……”看在钱的份上,经理只能无奈地点头答应了下来。“我同意你们的要求,希望这位小姐能够一直保持自己展露的水准,毕竟在舞台上和在三个人面前是两种体验。”
成功了……
无比的喜悦冲上了夏奈尔心头,让她的脸也随之变得绯红。
我没有辜负殿下的期待。
她抬起头来看向少年,而艾格隆也适时地笑着给她鼓励。
“那这样吧,10月份我们加紧排演,等到了狂欢节之前我们就上映。”经理提议。
“狂欢节?”艾格隆和苏菲先是有些莫名其妙,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和威尼斯、米兰等等欧洲名城一样,维也纳每年入冬都会举办狂欢节,一直持续到次年的2月底。节日期间市民们通过吃斋饭、参加化装舞会,以及各种活动庆祝节日的到来,安慰自己这一年来的劳苦。
从中世纪开始,经过多年的发展,这个节日已经成为了帝国首都最大的节庆活动,在历史上,也有不少奥地利音乐家直接以狂欢节为主题创作了乐曲,比如舒曼、施特劳斯等等。
艾格隆向苏菲笑了笑,似乎在询问着什么。
而苏菲也笑着点了点头。
“狂欢节?作为市民我们当然很有兴趣。”她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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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乐趣与明示
“狂欢节?作为市民我们当然很有兴趣。”
虽然苏菲如此说,但是老于世故的剧院经理,早已经看出了两个人对维也纳并不是那么熟悉。
他们是不是外国人?他心里早已经有所疑惑。
不过他也没有兴趣去点破他们的真实身份,反而顺着他们的意思说了下去。
“当狂欢节来临的时候,各个剧院都会举办大型的假面舞会,我们这儿当然也不例外,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到时候可以准时参加。”
“有什么条件限制吗?”苏菲问。
“人们参加这种活动就是为了享受无拘无束的乐趣,梅明根小姐。”经理笑着回答,“你们如果有意参加的话,到时候放松身心去玩就行了,只要不给他人添麻烦,怎样都行。如果您需要一些其他娱乐活动,到时候城里也应有尽有,还有大型的烟花表演,只要您有时间都可以去看看。”
经理简单的描述,却让苏菲听得怦然心动。
如果是以前的话,她可能根本无所谓这些把戏,可是现在她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她的心已经被少年所拨动,满心都是喜悦。
如果能够和他一起狂欢节当中的维也纳漫步的话,一定会是难以忘怀的浪漫回忆吧。
一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就微微笑了起来。
“弗朗茨,有兴趣吗?”
艾格隆当然看得出来公主殿下的心中所想,他当然也不会去扫兴。
“非常有兴趣。”他轻声回答。
“好,那就说定了。”苏菲重重点了点头。
看到她如此高兴和期待的样子,艾格隆突然想起来了,之前为了哄殿下开心,他曾经让夏奈尔给自己找了一些巴伐利亚服饰,没想到还没有等他行动,苏菲公主就直接已经原谅了他,结果那些衣装一时排不上用场了。
而如果和她一起参加狂欢节的假面舞会的话,岂不是正好可以利用起来?
来到这里之后,苏菲肯定会有些思乡之情,那么自己换上那些巴伐利亚的服装以后,她一定会非常非常开心吧。
他没有把这个念头说出口,准备到时候再给她一个惊喜。
“好了,我带这位小姐去认识一下演员们吧。”剧院经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看着夏奈尔,“不过,她最好换件衣服,免得让别人太惊讶。”
“你们这里既然是剧院,那肯定有的是服装的吧,给她找一套不就好了。”苏菲公主不耐烦地回答,“不用担心,费用我来支付就好了。”
接着,她也看向了夏奈尔,“夏奈尔,是你自己恳求我们给你机会,作为对你的奖赏,我们也确实给了你机会——所以,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
“好的……小姐。”夏奈尔差点下意识地喊出了殿下,不过在苏菲凌厉的视线下她很快就惊觉了,于是在嘴边改了口,“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不让您和少爷失望。”
虽然她表面上努力装作很平静,但是内心当中却是无比的狂喜,既为自己通过了考核、实现愿望而高兴,更加也为自己能够帮上主人的忙而激动。
“那就好。”苏菲挥了挥手,让经理把她带走去换衣服了。
苏菲站在包厢的栏杆旁边,眼睁睁地看着换好了衣服的夏奈尔走上了舞台。
“算她走运,碰到了好机会。”她略微有些酸溜溜地说,“要不是顾忌太多,原本应该我们自己上的。”
“如果您觉得遗憾的话,以后可以在我面前体验扮演的乐趣,只要您不嫌观众太少就行。”艾格隆笑着回答,“就和那天一样。”
“这倒也不错。”公主殿下马上答应了下来。“其实尝试了一次之后,还挺有意思的。”
“那……那天我们尝试过的别的事情,能不能也一样?”艾格隆试探着问。
苏菲马上听懂了他到底是指什么,于是立马摇了摇头,“不……我可没这么说过……”
虽然第一反应是拒绝,但是他当然能够看出来,她羞涩胜过生气。
看到她如此反应,艾格隆心里就有底了。
“如果您不愿意,我是绝不会强迫您的,”他装作失望地低垂了头,“那么,您那天只是偶尔心血来潮、大发善心而已吗?或者只是入戏太深,一下子没有转换过来而已?”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公主殿下连忙再度否认,“我只是说……我只是说我并没有准备……艾格隆,我们今天过来不是看排演的吗?”
“这两件事我看并不矛盾。”少年人执拗地回答,然后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她,“这样吧,我们就一小会儿,可以吗?反正现在这里也没人,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被他这样看着,苏菲有心拒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舍不得让他伤心,突然变得心慌意乱,迟疑了片刻最后只能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无声的默许已经足够了,少年人一把将她拉到了阴影当中,然后用力一把将她拥入到了自己的怀中,接着不顾一切地低下头来。
两个人就此再度停下了所有动作,静静享受着彼此的温情,除了轻微的吸吮声之外,四周仿佛一切也都定格停止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过了许久之后,两个人才重新分开。
“不是说就一小会儿吗……”公主殿下红着脸,犹如被欺骗的小孩一样皱眉抗议。
这种话你也信吗……不,其实你只是愿意相信罢了。艾格隆心想。
她已经放开心扉了。
“我不是故意骗您的,我只是……”艾格隆貌似非常歉疚地回答,“我只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所以忘记了时间而已,请原谅我。”
公主殿下先是生气,但是很快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可真是个坏种!”她小声抱怨,“天知道我到底是遭了什么惩罚,非要被你如此摆布……”
话虽如此,可是她泛红的面庞,洋溢着的分明都是喜悦,因而这些抱怨也就没有任何杀伤力,反而更加像是撒娇了。
她真的会被如此普通的手段折腾得毫无脾气吗?当然不是。也许对她来说,如同热恋中的少女一样撒娇,任人摆布,这就是幸福的时光吧。
如同少年渴求她的温暖一样,她也贪婪地在少年身上渴求着温暖,借此找回自己失去的少女时光。
经过了小小的风波之后,两个人重新看向了舞台,一边随便聊着天,时间也在随之流逝。
毕竟是自己的作品,所以艾格隆倒也看得相当认真,而夏奈尔虽然初次上台,但是她也非常卖力,一直都在努力融入到剧中。
在她的带动下,舞台上的气氛反而更加紧张了一些,演员们不敢被这个新加入的小姑娘比下去,于是也卖力地表演,倒是让艾格隆和苏菲看得相当投入。
直到今天的排演结束之后,他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很自然的,在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直牵手偎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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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大好的艾格隆,在第二天早晨,却被泼了一盆冷水。
“梅特涅首相要找我?”刚刚晨练完的艾格隆,有些不爽地问。
“是的,殿下,请您尽快吧。”传命的侍从恭敬地回答,
无奈之下,艾格隆只得把手中的剑扔给了自己的老师福雷斯蒂上尉,然后跟着侍从一起来到了首相阁下所在的房间里。
艾格隆走进房间之后,立刻打量了站在窗边的首相一眼。
虽然比起几个月前两个人单独见面的时候更加显老了一些,但看得出来他精神还是很不错,如果历史线没有改变的话,那么权力如同最好的延寿药,将让这位老人还能再继续主宰这个帝国20年。
“阁下,许久未曾聆听您的教导,今天有这样的机会,真是让我高兴。”艾格隆恭敬地对着这位老人行礼。
“弗朗茨殿下,我也很高兴一直见证你的成长。”梅特涅也笑着回答。
虽说他的笑容非常热情,但是艾格隆却怎么也无法从他身上感受到多少笑意。
“请问今天特意找我,有什么指教呢?”他忍住了不快,然后问。
“很简单,卡尔大公昨天专门找了我,说希望能够让我放宽一些对你的行动限制,以便让你能够尽快进入状态,履行一个皇室成员应有的职责。”老人平静地回答,“殿下,你怎么想?”
艾格隆几乎下意识地就觉得对方在试探自己。
“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问题——”他回答,“不过,对我来说,如果能够多一点行动自由那显然更好一些。”
这是最自然的表态,他相信梅特涅就算有心挑刺也没什么话可讲。
“别担心那么多,殿下,其实我考虑了一下大公的要求,也觉得颇有道理。”梅特涅首相淡然微笑着,“虽然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有必要隔离外界对你的侵扰,但是考虑到你已经接近成年,我想也确实应该让你多经历一些,这样你才能够履行未来应该赋予你的职责……”
“您是指什么呢?”艾格隆迷惑不解地问。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执行一些礼节性的公务,让外界知道我们的小王子已经长大成人了。”首相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当然,如果这次你还是以身体不好而拒绝我的话,那我也没法子了。”
果然。艾格隆并没有太惊讶,相反他对此反而有些心理准备。
既然决定用联姻的方式来笼络自己,而且还搭上了特蕾莎这样的近支公主,废了这么多力气,皇帝陛下和首相阁下肯定不会只是乐意多个囚徒而已。
他们也会以帝国皇室成员的标准来慢慢培养自己的。
当然前提逐步地给,而且还要自己逐步地表现出忠心来。
没关系,可以。
“我很乐意为帝国,为陛下效劳。”艾格隆以恰到好处的激动回答。
“虽然大公没有明说,但是很显然,这是受到了特蕾莎的影响。”梅特涅首相又小声提示,“殿下,特蕾莎起的作用真的很大。”
虽然这话云山雾绕,但是和梅特涅首相平常说话习惯用的外交辞令相比,这几乎像是明示威胁了。
接受联姻,有好处;不接受的话,绝没有好果子吃。
艾格隆停顿了一下。
“祝贺你,虽然我本来就对你很有信心,但是也没想到你这么顺利。”首相阁下笑了笑,好像满是欣慰,“某种意义上你也应该感谢我,因为是我建议陛下为你物色一位优秀而且合格的联姻对象的。”
“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照顾,阁下。”艾格隆低垂下头来,恭敬地表示了服从,“我也非常感激特蕾莎殿下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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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教导与心意
“我也非常感激特蕾莎殿下的帮助。”
“很好。”看到少年人这么上道,梅特涅首相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好像又有些感慨,“殿下,我并不会乐观到认为你会真的对我感恩戴德,但是我相信你足够认清现实,找到自己的利益所在。你可以把这当成一笔交易——帝国给你什么,你就交换什么,我不会强求你全身心地为奥地利帝国的利益行事,但是终究你会发现,和我合作符合你的利益,你在帝国皇室会有一个合适的位置,而这个位置可以允许你发挥你的才能。”
“那特蕾莎是奖品吗?”艾格隆反问。
“难道不是吗?”首相阁下反问,“而且是绝大多数人求之不得的奖品,至少像我这样非王室的家族是没有资格指望的——所以依我看你应该为此感谢上帝的眷顾才对。”
“好吧,我感谢上帝的眷顾。”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可是特蕾莎未必会感谢你们这样对待。”
梅特涅首相回应他的,是一个轻蔑的微笑。
“谁会关心她是什么想法?这重要吗?”他用手虚指了一下这间房间,“我实话告诉你吧,就在十几年前,也就是在这间房间里,我和陛下决定将你的母亲送到法国去,然后才有你的存在——今天不过是重演一次而已,类似的事情哈布斯堡家族以前做了无数次以后还是会做无数次,平平无奇。”
看着梅特涅略带嘲讽的样子,艾格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倒不是他说的话不对,实际上他的话都是对的,只不过按理来说,以他这种阴沉冷漠的性格,是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这么刻薄的话,哪怕心里是这么想的。
可见他的心情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好,所以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您和她父亲争吵过?”他突然灵光一闪。
梅特涅愣了一下,然后冷冷地点了点头,“您确实很敏锐,殿下。没错,确实如此。”
接着,他又有些不满地补充了一句,“他对特蕾莎太过于迁就了,只不过是一个女儿而已!”
从首相的话里,艾格隆就大概明白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看样子,在两个人会面的时候,梅特涅跟卡尔大公施压,要求让特蕾莎赶紧屈从皇帝陛下的意志,但是大公坚决不肯去强迫自己的女儿同意,所以两边闹僵了吧。
“有些人对子女的看法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这样没办法强求。”艾格隆故作遗憾地说。
“很遗憾,殿下。为了利益,有些事情是必须强求的。”梅特涅首相冷冷地回答,“这是陛下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孩子突然任性发作就毁灭整个计划,这不可能,也不能容忍——而你,我说得难听一点,殿下,你的未来也与此事息息相关。”
还没有等艾格隆回问,首相阁下就继续说了下去,“年轻人,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绝对的现实主义者,就和年轻时代的我一样。你不尊敬你的母亲,不尊敬陛下,甚至不尊敬上帝,你尊敬的只是你自己。这很好,没什么错,有志气的人都应该这样——但是,这同样也意味着信任你会变得非常难,正如我不会满足于当个宫廷弄臣一样,你也同样不会满足,只要有机会你就会想要爬到上面去,因为我也会这么干……”
梅特涅首相的一番话,让艾格隆听得有些迷糊了,这到底是对自己的欣赏还是戒备?
或许两者都有吧。
他一言不发,静静地聆听着。
“正因为我会以己度人,所以我知道只有二选一,要么给够条件,要么干脆就什么都不给,中庸道路只会让你耻笑唾弃——所以特蕾莎就是我的诚意,如果你吊儿郎当地失去了这份诚意,那么什么都不会给你了,因为你已经被证明没有诚意向奥地利效忠。”梅特涅首相紧盯着少年人,一字一顿地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殿下,请不要再继续以事不关己的态度来敷衍搪塞我们了,你瞒得过陛下瞒不过我,问题的实质就是你是否愿意有诚意,如果你没有,现在就可以说出来,我保证不会再烦你,也没有人再会烦你了。”
“您的意思是我非同意不可。”艾格隆并没有被首相所吓倒,只是平静地回答。
“聪明人之间说话应该直接点。”梅特涅首相微微皱眉,“殿下,不要以为我是在轻视你,恰恰相反,正是对你尊重,所以我没有用一堆无聊的辞藻来侮辱我们两个。如果你乐意,往后我有很多机会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向你传授经验,让你慢慢地成长为一个足以为皇室排忧解难的人,一个在帝国境内举足轻重的,这是我能够给你的最好东西了。”
“您的这种尊重,真是让人无福承受。”艾格隆微微笑了起来。
他看得出来,梅特涅首相因为计划受阻,所以现在心情非常差,后面说的话按照宫廷的标准来说已经是非常直白尖刻了。
可是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刻,他尤其不能把两个人的关系搞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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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希望我怎么做?”他冷静地反问。
“改变卡尔大公的主意,或者改变特蕾莎的主意,对我来说这都一样。”梅特涅首相马上回答,“而且要尽快。”
“为此我可以得到您保证的一切吗?”艾格隆看似不放心地反问。
“可以。”梅特涅紧绷着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我现在不就是在培养你吗,殿下?你已经在上课了。”
两个人的对话,和平常与其他人相处的模式都大为不同,也许这就是各自更为真实的一面吧。艾格隆心想。
其实像这样以最现实功利的态度和梅特涅相处,他感觉反而也不错,要是让他天天对梅特涅满口阿谀谄媚,那才真是反胃。
但是,首相阁下绝没有想到,其实这一切的机钮其实一直都在自己的手上。
改变特蕾莎的主意并不难,而且他可以控制其中的节奏。
只要自己的计划真的实现,自己以后就再也没有必要再看着这老头的脸色了,反而到时候倒要看看他怎样头疼。
“我对这一课印象深刻,阁下。”他微微向着老人躬了躬身,“具体您又对我怎么安排呢?尽管说吧,为了您许诺的美好未来,我是会非常愿意努力的。”
“这才像是个聪明人。”梅特涅首相终于笑了起来。
然后,他又重新变得严肃,“明天卡尔大公将会来找你,然后带你去参加公务活动,你记得准时参加——我需要你表现好一点,让他更加认同你一些。记住,你越是积极地融入到这里,这里能给你的东西就越多。”
“我会尽力而为的。”艾格隆恭敬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什么是为了自己好。”
梅特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在给他鼓励,也是在示意他可以告退。
“那好,殿下,衷心祝愿你能一帆风顺,为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做出美好的终结。”
艾格隆再度行礼,然后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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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同首相所说的那样,第二天早晨,艾格隆收到通知前去见卡尔大公。
和初次见面的时候穿着军礼服、佩戴勋章的装束不同,今天大公只穿着一身朴素的旧军装。
一见面,大公就从头到尾又打量了他一次。
“早上好,尊敬的殿下。”艾格隆毕恭毕敬向他行了礼。
“早上好。”大公干巴巴地回了一句,然后转身,“跟我来吧。”
于是两个人并肩走出了房间,后面则跟着卡尔大公的随从们。
卡尔大公的身高并不是很高,并排走的时候,艾格隆已经明显超过了他的个头,不过即使如此,在这位久经沙场的名将身边仍旧让他感到稍稍有些不自在。
“殿下,您是准备带我参加什么活动呢?”一边走,艾格隆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我准备带你去残疾军人的疗养院。”卡尔大公也没有卖关子,直率地回答了他。“虽然我早已经退出了指挥行列,但是每年我都会找时间去慰问一下他们,我认为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个回答让艾格隆有些意外,一下子差点停下了脚步。
军人致残无外乎就是因为打仗,而这些年来和奥地利打仗的好像只有……
“怕了吗?”卡尔大公瞟了他一眼,“没错,里面的那些人之所以致残,都是你父亲和法国军队的杰作。”
“我并不害怕,只是有点意外而已。”艾格隆摇了摇头,“为什么您会带我去那儿呢?”
“那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呢?”卡尔大公不耐烦地反问。“要让奥地利人原谅并且接纳一个拿破仑,只有从他们开始最名正言顺了吧,如果连失去一条腿的人都为拿破仑的儿子举杯庆祝,那其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艾格隆一时无语。
好像确实如此。
要是连当年经历最惨痛的那群人都不在乎自己的存在,那其他人也足够堵住嘴了吧,就算想要说点什么酸话也可以堵回去。
所以,如果要让自己受奥地利人接纳的话,这好像是极妙的一步——虽然他从没有在意过这一点。
“不用怕,军人为国打仗是服从天职,在战争当中致残或者战死也只能说是运气不好,法国人那边也一样,没什么好去怨恨的,我也不会让他们对你出言不逊。”也许认为艾格隆有所顾忌,大公宽慰了他一句。
接着,他发出了一声感叹,“不过,要是你父亲不要那么穷兵黩武,最后会少死很多人。”
“谢谢您。”艾格隆没有兴趣争论历史问题,他由衷地对大公发出了感谢。“虽然他们未必希望听到我的名字,但我会尽力让他们开心一些的。”
“不用谢我,这是特蕾莎的主意。”大公叹了口气,似乎对女儿有些无可奈何,“如果不是特蕾莎要求,我又怎么会这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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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探访
“如果不是特蕾莎要求,我又怎么会这么多事?”
这一声叹息,道尽了父亲的无奈。
“特蕾莎……”艾格隆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真是太为人着想了,我感觉自己配不上她这一片好意,因为我实在没有什么能够回报她的。”
“你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可回报的,但是特蕾莎并不是贪图这些的孩子,她只要自己开心就好。”大公皱了皱眉头,然后苦笑了一下,“也许我该反省一下,我把她教得太特立独行了,以至于她总是做一些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脑子里也都是怪想法。”
“我反而觉得您应该为此感到骄傲。”艾格隆笑了笑,“我认为特蕾莎才是真正在为自己而活,至少她知道做什么事情可以让自己开心,有些人活了一辈子可能都不知道。”
“希望如此吧。”大公耸了耸肩。
艾格隆看得出来,大公并不对女儿生气,相反倒是有些宠溺和骄傲,他的抱怨也是一种另类的炫耀而已——所以,他才对特蕾莎千依百顺,甚至连她顶撞皇帝陛下也毫无怨言。
两个人一边交谈,一边走上了马车,接着马车向着维也纳郊外的市镇缓缓驶去。
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左右,他们来到了一座小型城堡的外围。
这座城堡是普通的式样,因为地处僻静,而且外观简朴无华,就像是个修道院一样。
就在它的旁边,一条小河从中流过,河中疏疏落落露出些石头,水波拍击着这些石头,散落成流苏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粼粼波纹。睡莲、灯心草从河岸边宛如精美的壁毯,装饰着两岸,然后逐步蔓延,一路来到了城堡周围,更加为它增添了几分孤寂。
走下马车之后,大公没有立刻靠近城堡,而是远远眺望了一下这幢建筑,以及旁边的景色,最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地方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就像里面的人一样,没人还会记得他们的存在,直到他们默默消失为止。”
艾格隆一瞬间感受到了他的惆怅。
“但至少从结果来看,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艾格隆用自己听过的一句名言回答。“老兵永远不死,只会渐渐凋零。”
大公转过头来,打量了他一眼。
“看不出你还挺会说话的。”接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怅然若失,“没错,会日渐凋零,每次我来这里的时候,总会少那么一两个人,他们大多数都比我年轻,如果身心健康的话——”
说到这里,他又停下来了。
他沉默着带着少年人以及一群随从,走到了大门口。
守门人显然知道他要到来的事,一边向他行礼一边马上让他们进来了。
很快,里面又有几个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军官制服的中年人,他一见面就向着大公行了个军礼。
“殿下,欢迎您的驾临!”
凑近了以后,艾格隆才发现,对方虽然肢体看上去完好,但是脸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刀疤,这条刀疤从被棕色头发覆盖的后脑一直蔓延到了嘴角,几乎可以肯定他当时被马刀在脑袋上狠狠砍过一刀,最后侥幸逃生——也许这就是他在这儿的原因吧。
“他是这里的负责人,费迪南-亨奇上尉。”正在艾格隆思索间,卡尔大公突然开口向艾格隆解释。
“上尉,您好。”艾格隆向着对方点头致敬。
“这位是……”看着面前的少年,亨奇上尉有些疑惑。
他吃不准这位少年的身份,从衣着和排场来看他肯定是为贵族,但又肯定不是大公的儿子,因为大公的儿子目前年幼。
但是放眼奥地利国境内,能够被大公这样对待的人又有几个?
“他是莱希施泰特公爵。”卡尔大公低声说。
“莱希……莱希施泰特……公爵?”亨奇上尉皱着眉头,念出了这个拗口的封号。
片刻之后,他好像反应过来了,突然睁大了眼睛瞪着少年人。
“拿破仑的儿子?”他一时忘却了礼节,指着少年,然后大声问。
“是的。”卡尔大公点了点头。
“呃……这……”亨奇上尉似乎整个人都迷糊了,好不容易才回复过来。
“殿下,您带他过来做什么?我们这里也不收容俘虏啊。”接着他问。
这句话,让大公和艾格隆都忍不住同时笑出了声。
“少开玩笑了!”笑了片刻之后,大公板起脸来呵斥上尉,“我今天带他过来参加活动,让他见识一下。”
“我们这里废人有的是,但值得见识的东西可就少了。”上尉耸了耸肩。“我怕公爵会失望。”
“你们就是最好的见识了。”卡尔大公回答,“比如你,亨奇,你跟他说说你的从军经历吧。”
“我嘛……我没什么可以说的,我的从军生涯就是效力于骑兵部队,就这么一句话。”上尉摇了摇头。
“你太谦虚了。”卡尔大公摇了摇头,然后向艾格隆解释,“他是个非常勇敢的骠骑兵军官,身先士卒,屡次获得勋赏。结果在瓦格拉姆战役当中受了重伤,不得不退出现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些虚名倒也没什么好提的了,殿下,您肯定上过课,每场战役都有人教您,怎么部署,怎么调动,在纸面上死了多少人,丢了多少大炮和军旗……这些您恐怕比我都熟,如果您愿意听的话,我倒是可以跟您讲下我受伤的经历,这种东西您肯定没有老师教。”上尉看着艾格隆,然后说。
“请讲给我听听吧。”艾格隆回答。
“在我打的最后一场仗里,我们军队奋勇拼杀,打得还不错,可惜最后落在了下风,为了挽救局势,上司命令我们冲锋,我照办了,拿着马刀就冲着法国人的阵地冲了过去,和法国骑兵绞杀在了一起,结果我就挨了这该死的一刀……”上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翻开了额头的头发,这时候艾格隆才发现,他右边耳朵缺了一半。
“在我受伤的同时,我骑的那匹该死的马也中了一枪,然后我们被撂倒了,那个畜生倒下的时候把我压在下面,虽然让我断了两根肋骨,但是也让我不至于被别的马践踏,也不至于再中一两发流弹,勉强保住了我的命。有时候我想想,倒觉得它干脆把我压死反而更省事一些。”军官笑了笑,这个笑容因为脸上触目惊心的刀疤而显得尤其狰狞,不过他的语气倒是轻松愉快,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我当时就昏迷过去了,然后一醒过来,已经入夜,去他X的,我现在都没法形容我当时所处的环境,便是和您讲到明天早上也不能使您得到和我一样的体验——我闻到的气味臭得要命,想转动一下又被死马和死尸卡住了,浑身难受但是又动弹不得。我睁开眼睛,又看不见一点东西。空气的火药和血肉混合的臭味让我以为我都快失去嗅觉了,我知道我快死了,但是我并没有害怕,我只觉得吵闹,因为我周围的那些将死未死的家伙都在那里哼哼唧唧,当然过了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是在呻吟,可是老天,那时候我真的感觉不到……”
虽然语气上尉的语气非常平静,但是艾格隆仍旧能够感受到他当时惊心动魄的经历。“那后来呢?”
“后来我继续昏迷了。”上尉又耸了耸肩,““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在军医的帐篷里,连军医都没想到我这样的伤势居然还能活下来……我事后才知道,我们那一堆人大概就活下了两三个人。顺便一提,因为我们的军队已经撤退,所以是法国军人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把我捡出来的,那个兔崽子救了我一命,但是也把我的怀表给顺走了,真可惜我没再碰到过他,不然真得请他好好吃几顿饭。”
“再后来呢?”艾格隆问。
“再后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会一点法语,告诉军医我是军官,所以军医把我救活了以后就把我留在了俘虏营,后来两军交换俘虏的时候把我送了回来,而我因为伤势过重就此告别了前线。”亨奇上尉看着艾格隆,然后又笑了笑,“殿下,您觉得我在跟您诉苦吗?不,当然不是,比起那些倒霉蛋我都算走运的了,我只是告诉您,打仗可能和您上课的时候看到的不太一样,真的会流血会死人,而且又臭又脏。”
“……这是很有意义的一课,谢谢您。”艾格隆迟疑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好了,带我们进去看看吧,我想里面的人不等我到是不敢开始吃午饭了,我们可不能让他们久等。”大公又下了命令。
“遵命,殿下。”亨奇上尉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来,带着一行人走进了城堡深处。
在经过走廊的时候,艾格隆看到城堡内的草地上又一群人在散步——只不过,那些人有些拄着拐杖,有些坐着轮椅,他甚至还看到一个独臂人在画画。
战争确实结束了,但是它的宏伟遗迹十一年后还矗立在这里。
正当他走马观花的时候,亨奇上尉也偷偷地在跟一个卡尔大公带过来的随从副官询问。
“今天是怎么回事啊,大公怎么带这位……这位殿下过来啦?”
“大公想要带他过来看看,顺便和老兵们聚餐。”副官回答。“所以你让这里的人小心点,不要冲撞了殿下,不然可要倒大霉。”
“那当然不至于,当年拿破仑被俘虏了都没被枪毙,我们谁还有兴致去对付他儿子啊。”上尉耸了耸肩,“只不过,为什么大公要这么干啊?”
副官看了看周围,然后放低了声音,“据说是打算让他和特蕾莎殿下联姻,所以大公想要让殿下跟周围人打好关系,免得有人多嘴多舌。”
“好家伙……我们输了一个公主还没够吗?他爹不是已经死了吗?干嘛还要这样啊?”上尉挠了挠头,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
“你要是再乱说话,小心被人扔到河里去。”军官瞪了他一眼,“这些事不是你有资格关心的。”
“好,好,我明白了。”上尉讪笑着点了点头。
他的心情相当复杂。
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心里却没有多少愤恨。
在经过了最初的冲击之后,他又觉得好像并非不可接受,甚至有一种奇怪的和谐感。
“好像也不错啊,两个统帅的儿女结婚,挺般配的不是吗?我们和法国又不是罗马和迦太基,永不往来。”片刻后,他又说。“再说了,公爵本来不就是奥地利女人的儿子吗?”
“我再说一次,这不是你能够多嘴的事情,不需要你支持也不需要你反对。”军官又呵斥了他一句,“你好好招待两位殿下就行了,注意不要让人冲撞了公爵。”
“放心吧。”上尉又笑了起来,脸上的疤痕也随之被扯动,“都这时候了,谁还在乎那些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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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举杯
前面人的嘀咕,艾格隆当然听不到,他只是和卡尔大公并肩走在这座城堡当中,向着中心进发。
“我先给你提个醒。”走在走廊的时候,卡尔大公突然偏过头来,“等下你一定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对任何一个人——哪怕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流露出轻慢或者蔑视的表现,如果这么做了你今天就白来了,甚至反而有反作用。”
“我当然不会这么做。”艾格隆连忙回答,“事实上我很敬佩他们。”
“你如果真这么想那就最好。”卡尔大公点了点头,“这些人虽然残疾,但是智力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任何损伤,相反,因为身体上的缺陷反而会越发的敏感,难以忍受任何哪怕是无意的侮辱,而且他们因为现在命运相似所以特别团结,你侮辱了一个就等于得罪了所有人,因为他们都已经一无所有了。”
卡尔大公的话,让艾格隆有些百味杂陈。
虽然确实没错,但是一想到那些最勇敢者不是战死就是得到这种归宿,他不仅有些惋惜。
“这就是命运吧,又有什么办法。”也许是看出了艾格隆心中所想,卡尔大公叹了口气,“我所能做的就是尽量捐助这些机构,让他们能够尽量安稳地享受余生罢了。”
“如果以后某天我有余力的话,我也会捐助这样的人的。”艾格隆回答。
“可别客套。”卡尔大公又看了他一眼,“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童叟无欺。”艾格隆挺直了腰杆回答。
“那我相信你会有出息的。”卡尔大公点了点头,“一个统帅应该像爱护自己眼睛一下爱护自己的士兵,哪怕这些士兵已经没法再上战场了他也不应该抛下他们不管,这样才会给继续追随他的人做出一个榜样,让人知道崇高的牺牲是价值的。”
艾格隆静静地听着大公的话。
“我生来就是皇族,皇族带兵理所当然,所以我年纪轻轻就可以统领大军,指挥那些比我年纪和资历都老得多的将军们……但是,世界并不完全是按这种规则运行的,我可以担任司令,但是下面的人也可以选择到底是效命于我还是敷衍了事。”卡尔大公一边走,一边小声对艾格隆说,“人终究是人,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只会服从的蚁群,血统再怎样高贵,如果展现不出应有的统帅素质、也不愿意和部下同甘共苦的话,那么就不可能得到他们的爱戴,那么他的命令执行起来就会有折扣、甚至根本执行不下去。你得知道,军官和士兵并不会因为一个人担任了司令而自愿为他效死,他们的追随,是需要争取的东西。”
“是的,您说得完全正确。”艾格隆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你之前说过你不想当一个军人,但是我认为,如果你未来真的想干一番大事业的话,你还是得按照这个法则行事,记住世上没有无缘由的忠诚,只有值得被忠诚的人。”卡尔大公继续又说了下去,“你应该成为这样的人,因为你拥有类似的潜质,不应该被碌碌无为地消耗掉,我们的帝国终究在未来的某天,就是你这一代人来照管了,如果到时候居然没人挺身而出,那将是多么可怜的悲剧……”
大公的话,暗含着焦虑和懊恼,毕竟他是皇室成员,是皇帝的亲弟弟,他不可避免地对帝国国势的日薄西山而倍感焦虑。
可是他的这份爱国心,艾格隆却没办法分享了,虽然他也是皇室成员,是皇帝的外孙。
这一世的经历催化了他内心的疏离感,让他心中建立起了高墙,顽固地抵抗着这种认同。
当然,他表面上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
“帝国有这么多优秀青年,未来自然会有人站起来支撑这个国家。”他淡然回答,“况且,恐怕并没有多少人,乐意看到我在这里发挥什么作用。”
“我承认是有人戒备你甚至讨厌你,但这就是你自暴自弃玩世不恭的理由吗?那岂不是证明他们小瞧你是对的了?逃避能解决什么问题吗!”卡尔大公皱了皱眉,然后厉声对他说,“错了,你应该迎难而上,越挫越勇,你要让他们知道他们错的无可救药,你要证明你强过他们所有人,然后把他们的咒骂统统都踢回他们的嘴里,只有这样你才算赢了。如果你不是这种人,我怎么可能放心把特蕾莎交给你?”
艾格隆睁大了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倒不是因为他的话不对,而是因为他说得太对了,完全踩在了他的心坎上,他就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他脑中构思的胜利方式和大公所认为的方式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偏偏他又不能展露出来。
“不要软弱,咬紧牙关向前冲!”他的犹豫和沉默,被大公看成了迟疑,他凑近了一些,然后大声向着少年人喊了出来,“就算你未来成不了我的女婿,拿破仑的儿子也不应该是个唯唯诺诺怨天尤人的懦夫,你应该做出一些值得让人们感叹‘嗯,毕竟是他儿子啊!’的事情,难道你内心里没有这么想过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果我有这样的机会的话……”艾格隆回答。
“先生,是不是你从小跟着梅特涅耳濡目染,所以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正面回应了吗?”卡尔大公打断了他的话。
大公的诘问,让艾格隆顿时语塞。
不愧是军人,说话直来直去,一点都不给躲闪的余地。
“我想过,我当然想过,殿下。”他重重点了点头,罕见地流露出了真情实感,“我想过要赢,不……我必须去赢,如果没赢那我就什么都不是,我连存在都没有意义……殿下,这个回答您满意吗?”
卡尔大公打量着少年人,似乎在掂量着他站出来的决心,继而他终于露出了笑容。
“很好,就应该这样。”他重重地拍了拍艾格隆的肩膀,“这样才配得上。”
配得上什么?
还没有等艾格隆细想,他又叹了口气。
“要不是特蕾莎鬼迷心窍,我才懒得跟你说这么多。你告诉我,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她这么为你上心?”卡尔大公突然又叹了口气,“我从没见过她这么认真为一个人出主意。”
“我也不知道,我和她来往其实也很有限。”艾格隆苦笑着回答,“也许,她是认为我比她见过的其他同龄人有意思一些吧,她至少当我是朋友了。”
“有意思?有什么意思?我可没看出来。”大公撇了撇嘴。
艾格隆只能苦笑。
两个人就在交谈之间,来到了城堡内的中央大厅当中。
而这里已经准备好午餐了。
在硕大的餐桌上,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面包,乳饼,小点心,还有新鲜的猪排和牛肉。
在桌子上还有很多玻璃杯以及酒瓶。
“我知道你在皇宫呆久了,一定吃不惯这种劣质食品,但是至少今天你必须吃得津津有味。”卡尔大公以极小的声音提醒了少年人,“这已经是这里最好的招待了,他们平常都难得吃一回。”
而这时候,疗养院内的老兵们也纷纷走进或者搀扶进了这间大厅。
艾格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缺胳膊少腿的人聚在一起,他努力让自己不展露出任何生理上的不适感,让自己保持着谦逊温和的笑容;而这些老兵们也纷纷以奇特的目光看着他——亨奇上尉只花了二十分钟不到,就让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疗养院,也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少年的复杂身份。
投射到少年人身上的视线,有好奇,有艳羡,也有冷淡,但绝少有仇恨,毕竟罪魁祸首早已经随风而逝,再去责备一个从小在奥地利长大的小公爵也毫无意义。
艾格隆跟着大公一起落座,虽然还从未经历过类似的场面,但是他稳住了自己的心态,不卑不亢,也并没有丝毫紧张。
在大公列席的时候,所有人纷纷向大公敬军礼,然后各自落座。
“再一次见到你们我很高兴。”大公向着所有人点了点头,“我为曾经率领过你们感到骄傲,希望下一次我再过来的时候,你们全员仍在这里。”
接着,他又用手指了一下艾格隆。
“虽然你们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是我还是要跟你们隆重介绍一下跟随着我过来的少年人,他就是莱希施泰特公爵,当然更广为人知的身份你们也知道,没错,他就是拿破仑的儿子——”
艾格隆垂首向在场的所有人质疑。
“他听说我想要来慰问你们之后,特意请求跟我一起过来看看,他同我一样怜悯你们的境遇,并且承诺以后也要和我一样为这里捐款。”大公继续说了下去,“我希望你们向他致敬。”
人们纷纷向少年人致敬,虽然有些人明显有些不情不愿,但是在卡尔大公的表态之下,他们也照做了。
“那好,我们开始用餐吧。”大公又点了点头。
在如此简短的致辞以后,大家开始用餐。
诚如大公之前所言,无论是酒还是肉,或者是其他食物,确实口感劣质,不过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艾格隆并无任何不适,大口地吞咽了下去。
“不错,至少还能吃得了苦头。”大公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小声对他说,“其实你已经算走运了,我当年行军的时候吃的干粮跟猪食差不多。”
“殿下……”突然,坐在另一边的负责人亨奇上尉小声地向卡尔大公开口了。
“怎么了?”卡尔大公问。
“往年您每次过来,我们都要为了胜利干杯……”上尉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少年人。
一瞬间,好像所有人的视线又汇集打了艾格隆的身上,似乎都等待着他的回答。
“要不,我们换个别的名目吧……”卡尔大公这下觉得有些为难了。
“请问这里容许我致辞几句吗?”艾格隆突然站了起来。
“请说。”卡尔大公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先生们,很抱歉,我绝不会卑躬屈膝地在这里为拿破仑的败亡而庆祝,请理解我,我的尊严不允许我靠诅咒自己的父亲来讨好别人。”艾格隆昂着头,看着在场的老兵们,“但是,我仍旧想要举杯向你们,向在场的所有人致敬,不管立场如何,至少你们勇敢地战斗过,并且奉献了自己的余生,在任何民族当中这种品质都是值得敬仰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拿起了酒杯,“没错,我敬仰你们,也敬仰你们曾经的对手,你们都是英雄。我今天为你们致敬,如果有一天我有机会看到一群和你们一样的法国老兵,我会以同样的敬意向他们致敬,因为你们的纷争已经结束了,现在你们是同一个人,一个虽然被世人遗忘,但仍旧值得尊敬的人。”
接着,他对着人们摇晃了一下就被。
“——我们干杯,为了和平。”
“为了和平!”他的话,引起了一阵欢呼。
老兵们纷纷举起酒杯,就连大公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同样举起了酒杯。
艾格隆一饮而尽。
酒液让他感觉有些难受,但是他还是全部吞下去了。
就在这时,有个军官打扮的独腿人拄着拐杖,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向他敬了一个军礼。
“您好,殿下。我参加了莱比锡战役,那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他瘦长的脸上表情非常严肃,但是眼中却闪着激动的光,“我不恨您的父亲,虽然我变成这副样子有赖于他,他是个无可置疑的英雄,只是恰好与我们为敌了而已。今天我反而有些高兴,因为您有这样的风度,您配得上站在这里。”
接着,他又拿起了一杯酒,看着少年人。
“干杯,为了未来。”艾格隆又倒了一杯酒,和他轻轻地碰杯。
“干杯!”大厅的气氛瞬间活跃了起来,到处都响彻着碰杯声。
“为了和平!”
“为了和解!”
“为了帝国!”
“为了陛下!”
……大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口号。
“为了婚事!”正当人们慷慨激昂的时候,一个故意开玩笑的老兵喊了出来。
这个玩笑顿时引爆了全场,哄笑声和口哨声瞬间传遍了整个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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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嘱托
在哄笑声当中,大厅内的气氛达到了顶点,而一直从容不迫的艾格隆,则尴尬地低下了头。
他的表现被众人理解为害羞,于是许多人面带笑容,表面上是在揶揄少年人,但是内里却也包含着艳羡和祝福。
“殿下,您和特蕾莎公主相处的时候感觉如何啊?”这时候,亨奇少尉问。
完了,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难道我还有别的回答吗?艾格隆心里吐槽。
如果他当面说出自己对特蕾莎的所作所为,怕是立刻会在一片嘘声中被卡尔大公轰走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不得不硬起头皮,说出了一串肉麻的恭维话,“特蕾莎是个非常惹人喜爱的女孩儿,即使忽略她的身份,她也非常可爱,而且她拥有一颗慈悲体贴的心,关注他人的感受,这一点尤其难得……我想,能够结识她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之一。另外,我也非常感谢她为我所做的一切。”
艾格隆越说越感觉尴尬,但还是只能装作浑然无事地说了出来。
他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一步,自己居然会公开在大庭广众之下诉说对特蕾莎的“欣赏”。
等等——这是不是特蕾莎预想好的?她猜得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艾格隆蓦地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应该不至于吧……
“您说得实在有些复杂……”一位军官眨了眨眼睛,装作有些迷糊的样子,“您能不能用几个最简单的单词来形容一下?”
呃……艾格隆尴尬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好了,别再逗小孩子了,他们才这个年纪懂什么。”还好卡尔大公适时发话,替少年人打了圆场,“继续吃饭吧。”
军官不得不讪笑着向艾格隆点头致歉,然后大家继续热闹地用起餐来。
“殿下,您今后有何打算?”总算有人换了个问题。
“我目前还没有想好,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艾格隆笑了笑,“不过不管怎样,我认为我今后都会为造福人民而努力。”
“好,那么……为人民干杯!”
艾格隆就这样,一杯一杯地喝下了酒。
虽然酒的口味非常一般,但是酒精终究不是唬人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地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就连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卷舌头了。
不好……他心里骤然紧张了起来。
他最讨厌自己失控,哪怕在这个可以放松下来的环境也是如此。
“殿下,我有点不胜酒力了。”他连忙跟旁边的卡尔大公说,“请允许我停下来吧。”
“还能站起来吗?”卡尔大公看了他一眼,然后问。
“勉强还行。”艾格隆老实回答。
“那好,站起来。”
艾格隆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摇摇晃晃站起来了。
这时候,卡尔大公也站起来了,他用左手拉着艾格隆的右手,然后举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大厅里也恢复了安静,人们结束了交谈,然后疑惑地看着大公。
“我曾经率领有幸过你们,但可惜没有带你们得到辉煌的胜利,我很歉疚。”卡尔大公看着众人,然后略带着感触说,“好在上帝保佑,你们的努力,你们的牺牲,终于换来了一个好的结果,我们可以在这里欢庆和平,帝国也幸存了。过去的事情都已经化为云烟,所有的恩怨也归于尘土……
毫无疑问,帝国未来将会面临新的挑战、新的敌人,但是属于我们的义务已经结束了,我们可以满怀庆幸地把它交给新一代人……现在,你们的莱希施泰特公爵,也是这一代奥地利年轻人的一员!”卡尔大公先是如此说,然后他向着众人下达了命令,“站起来,都向殿下致敬,也许终有一天他将为我们做到我们没有做到过的事情。”
卡尔大公的话,并没有立刻引来欢呼,相反在场的人们面面相觑。
虽然大家已经接受了殿下的存在,但直接把拿破仑的儿子叫做奥地利人,终归不太让他们适应。
可是卡尔大公并不是一个非常宽容的人,既然已经下达了命令他是绝对不会收回的,他目光在众人面前巡视,似乎想要找出那个人还在犹疑不决或者反对他的意见似的。
在他的强势压力下,很快这里的负责人亨奇上尉向艾格隆敬了礼,而有了人起头之后,他旁边的人们也慢慢地抬起手来敬礼。
从没有被一群人如此对待过的艾格隆,略微感觉有些不适,而且酒精也让他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但是他终究还是维持了镇定,接受了在场军人们的敬礼。
看来大公的威望确实足够高,而他居然愿意用这种威望来替自己背书,着实让人惊讶。
或者说,从这里也能看出他对特蕾莎的宠溺吧……
看到众人纷纷致敬以后,卡尔大公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艾格隆坐了下来。
而这场宴会也到了尾声。
用餐完毕之后,卡尔大公又和许多人交谈,听取了他们目前的苦恼以及家人们面临的困难,直到最后,他在军人们不舍的视线下,带着艾格隆走出了城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依旧脚步虚浮,他的脑袋晕晕乎乎,因此过去几个小时的精力犹如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但是旁边中年人沉稳的脚步声,让他清楚自己并没有做梦。
两个人一起走出了疗养院,来到了马车停下的河边。
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卡尔大公并没有立刻急着走,而是驻足眺望了一下河面上的粼粼波光。
“清醒了一点没有?”接着他问艾格隆。
“已经清醒不少了,殿下。”艾格隆小声回答。
“没想到你倒是真放得开,豁得出去,刚才一点异常也没表现出来。”卡尔大公微微点了点头,“看来你确实有些和年龄不相称的意志力——我该说恶劣的环境会锻炼人吗?”
“也许也会毁掉人,殿下。”艾格隆回答。
“世界上总有挫折存在,有些人注定会命运坎坷,如果被毁掉了,那只能说明他一开始就不配承担大命罢了。”卡尔大公耸了耸肩,“弗朗茨,你要是挺过去了,你就会发现上帝留给你的东西并不会那么少。”
“我也深信如此。”艾格隆肃然回答。
虽然因为酒酣耳热他脑中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但即使这种时候,他心底里还有一丝冷静存在。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卡尔大公又回头看向了远处,一座小桥孤零零地搁在了河面上,梁木已朽,桥墩上有些不知名的野花,栏杆也覆盖着茂盛的苔藓,一群鸭子在浅滩之间嬉游,或在多瑙河支流的河水中拨浪,越过了桥,就可以看见远处的几座农舍、那些造型简陋的房屋,由忍冬和铁线莲长成的绿色篱笆隔开,村庄的中心高矗一座小小的教堂。
整个画面恬静而又柔美,似乎是几百年也不会变的景色了。
“真漂亮。”大公脱口而出。
“是啊。”艾格隆点了点头。“非常漂亮。”
他并非刻意恭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这是非常美丽的乡村图景,但是,他的内心永远也不会追求乡村生活的平静。
“奥地利是个美丽的国家,试着爱上她吧。”卡尔大公长叹了口气,然后对艾格隆说,“如果你能够诚心实意,她也不会辜负你的,上帝既然让你遭受了劫难,那必然是有其旨意,相信祂不会永远做弄你,只要遵从这项旨意,也许你还可以得到很多东西。”
艾格隆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遵从上帝的旨意?可是他都不相信上帝的存在。
“今天是一个好的开始,我看至少没有人反对让你做个奥地利人。虽然他们现在还不太适应,但是凡事都得有个开头,只要继续按照这条路走下去,终究是可以完成目标的。”卡尔大公看着少年人的脸,小声地嘱咐,“你今天的表现,让我相信你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况且……还有特蕾莎帮你,应该非常简单。”
“我非常感谢您和她对我的帮助,殿下。”艾格隆诚恳地躬下身来,向大公表示感谢。
卡尔大公好心好意把自己带到这里,为自己赢取人缘,还抽空讲了这么多自己的人生经验,他心里当然充满了感谢。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但是这笔恩情他会记在账上的。
“我听特蕾莎提到过,你是不是跟她承诺了会来拜访我们家?”卡尔大公突然问。
不是她邀请我的吗?
艾格隆本来想反问,但是马上反应了过来,连忙收住了口。
毫无疑问特蕾莎不愿意跟父母说是她邀请的,那就只好自己来承担这个“责任”了。
到了这一步,自己好像为了返还人情,也不得不承认。
等等,这也是特蕾莎想好的吗?
“是的,我是跟特蕾莎殿下提过这个要求,她也答应了。”他顾不得想太多,只能如此回答。“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
“到冬天了,我们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做,基本上都有空,你挑一个时间,然后提前通知一声再过来拜访就好了。”卡尔大公淡然回答,“特蕾莎把你夸奖了一番,所以把她母亲也惹起了好奇心,想要见见你。”
虽然不知道特蕾莎到底是怎么跟母亲说的,但是艾格隆总感觉有些尴尬,甚至羞耻。
“好了,时候已经不早了,我该送你回去了。”卡尔大公又朝他点了点头,“对了,特蕾莎最后托我问你一句,你答应她的事情还有一件,什么时候完成?”
嗯?什么?
片刻之后,艾格隆终于反应过来了。
“那我方便给她寄信吗?”他问。“我确实有些东西要给她。”
“随便你吧,谁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子玩什么把戏。”卡尔大公不耐烦地耸了耸肩。“地址会有人告诉你的,好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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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赠礼
在黄昏时分,艾格隆跟着卡尔大公回到了美泉宫,结束了这一天的旅途。
看得出来,卡尔大公有意为他在奥地利刷取名望,消除他们的抵触心态,让奥地利人习惯“拿破仑的儿子将来为奥地利服务”的想法。
他的目的,当然也是为了特蕾莎——以他的立场,当然希望如果婚事成真,那女婿能够有出息,而不是默默无闻地躲在深宫里面。
不过即使如此,艾格隆依旧非常感谢大公对自己的帮助,他不仅以他的威望来为自己背书,强令老兵们对自己的致敬,而且也给了自己相当多的教诲。
这些教诲,直来直去但又不乏真知灼见,是他的经验之谈,艾格隆之前从未体验过有人如此对待自己。
可惜这是命运的作弄,不然做他的女婿也许也不错——在回来的路上,他暗暗心想。
当艾格隆回到居处,他发现自己的监护人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伯爵见到他之后,从头到尾把他打量了一番,似乎是在评估他今天的表现。
“您看上去有些不胜酒力。”片刻之后,他小声说。
艾格隆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他今天为了应付气氛,所以喝了比平常多了几倍的酒,直到现在他还是面红耳赤。
“不用担心我,我还能够坚持得住。”艾格隆回答,“今天喝这么多是值得的。”
“看样子您相当顺利。”伯爵宽慰地点了点头,“卡尔大公果然是实诚的人!令人敬佩。”
顿了顿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您知道为什么我们坚持要为您促成这项婚约了吧?这对您好处实在太大了,以大公的威望,只要他乐意为您铺路,那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让全国接受您,到时候您就可以再施展您的才华了。”
艾格隆没有回答,他知道对方的话都是对的。
“特蕾莎殿下虽然有些小孩子脾气,但是终究不过是个小女孩儿而已,只要您愿意暂时放下性子,稍微迎合一下,想必她也会意识到她没有比您更好的人选。”伯爵继续劝谏,“为了飞黄腾达,暂时委屈一下自己并不可耻,别忘了亨利四世贵为皇帝都曾经在雪地里忏悔,祈求教皇原谅。”
“先生,您放心吧,我知道怎样行事最符合自己的需要。”艾格隆笑了笑,“您还有什么事情要报告我吗?”
“还有一件事。”伯爵把声音放得更加低了,“根据法国大使泰勒温伯爵传来的消息,法国国王已经收到了您的亲笔信,他对您的理智和谦逊相当满意。他认为如果您真的愿意对法国事务不加干涉,那他可以付给您一笔补偿。”
“不,不用了。”艾格隆下意识地就摇头拒绝了,“我是以法国人民的福祉为重,才主动提出置身事外的,并不是在向他祈求什么。我没有把自己卖给奥尔良家族,那当然也不会卖给波旁家族,我不能从他那里接受任何馈赠,否则我就丧失了我的原则了。”
“您……您还是割舍不下那里吗?”伯爵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出卖我的支持者,卖给谁都不行。”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回答,“我虽然没见过他们,但我知道我欠他们的情,他们热爱我向我寄托希望,而我却没有能力回应他们,那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背叛他们的信念——我虽然当不了他们的君王,但是我至少可以在精神上同他们站在一起。先生,您给我的建议我都会仔细考虑,但这个原则问题上我绝对不退让,很抱歉。”
伯爵沉吟了片刻,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我会将您的回复带给大使先生的。殿下,您拥有皇子应有的骄傲,这一点很好,但是我再一次恳请您注意到,您的事业、您的未来都在奥地利帝国……不要被无谓的感情所牵绊。”
“我会注意到的,谢谢您。”艾格隆回答,“那么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您已经长大了,我不需要再指示您什么了,我只能提供建议,您自己来判断如何取舍。”伯爵苦笑了一下,“我只期盼着我能亲眼见到您成为帝国的栋梁,证明我的心血没有白费。”
说完之后,他起身向艾格隆告退。
看到伯爵失望的样子,艾格隆突然也有些歉疚。
而且很明显,伯爵在怀疑自己对自己在奥地利帝国的前途并不热衷。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艾格隆叫住了他。
“等等,先生,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您……您能再为我充当一次信使吗?”
“当然可以。”伯爵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您要我送信给谁呢?法国大使吗?”
“不。”艾格隆摇头否认,“是特蕾莎公主。我们上次一起出游的时候相谈甚欢,她提出想要看看我写的东西,所以最近我整理了一下我的文稿,寄给她看看,希望这件礼物她能喜欢吧。”
艾格隆的话,让伯爵顿时就来了精神,他总算看到自己的小主人在积极地做这件事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也证明,殿下确实在听取自己的建议,为他在奥地利的未来而打算。
“您能主动去拉近和她的关系真是太好了。”他笑了起来,“殿下,我一定为您送到,而且我相信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希望如此吧……”艾格隆耸了耸肩。“您稍等下。”
接着,他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开始整理剧本的稿子。
“殿下,您在做什么呢?”夏奈尔忍不住问。
“特蕾莎公主之前跟我提出过,想要看看我写的东西,所以我就寄一份给她看看吧。”艾格隆回答。
“您要送给那位殿下过目吗……”夏奈尔先是有些惊讶,但是神色有些复杂,“真没想到她居然也有这样的爱好。”
接着,她很快打起了精神,“但是殿下,您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什么事?”艾格隆反问。
“殿下……这些文稿都是我记录并且誊抄的,她看了肯定会发现笔迹不对……会不会有意见?”夏奈尔小心翼翼地问。
“啊,这倒确实是个问题。”艾格隆恍然大悟,“看来我今天真是喝太多了,居然都忘了这一点……”
接着,他思索了片刻,然后做出了决定,“没关系,我在文稿的上面贴一张便条,就告诉她我因为手不能过度劳累,所以让你帮我记录。这个理由既然苏菲殿下都能接受,我想她也不会在意的。”
一边说,他一边找来了一张纸,在上面草草地写了自己说的理由,然后把文稿和便条都装到了一个袋子里面。
“如果……如果殿下真的在意这一点,怎么办?”夏奈尔仍旧有些疑虑。
“她不会的,你没有和她接触过所以不知道,她是个脾气很好而且宽宏大量的人,她惹陛下生气以后,在离开的时候为了不连累别人而自己去搬一大堆的行李。”艾格隆想也不想的回答,“如果她为这点小事就发脾气的话,我把她倒着提起来荡秋千怎么样?”
“噗哈哈哈……您真是太过分了。”夏奈尔被主人的这个玩笑逗得乐不可支。
接着,她也不再介意,而是一起帮助艾格隆整理。
没过多久,艾格隆拿着一个袋子走回到了伯爵的面前。“好了,先生,这就是我给特蕾莎公主的赠礼,您尽快帮我送过去吧。”
“我今天就送过去,这样就会显得您有多殷勤。”伯爵立刻就答应了下来,然后接过了这个袋子。“殿下……您和她翩翩起舞的时候我也在场,我看着那一幕的时候真的觉得您和她真是太般配了,我真心希望能快点看到您和她结成连理的那一天——”
伯爵顿了一顿,然后小声问,“如果真有那一天,到时候让我做您的证婚人可以吗?”
“到那个时候再说吧。”艾格隆只能微笑着含糊应对,然后目送伯爵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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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艾格隆还在和自己的监护人交谈时,远在维也纳郊外的一座庄园当中,另外一方的当事人也在演出着类似的一幕。
特蕾莎公主和往常一样,坐在宅邸二楼的阳台上,一边面对着夕阳,一边看着手中的书本。
她的周围一片寂静,直到被密集的马蹄声所打断为止。
特蕾莎放下了手中的书,然后向下看了一眼,发现那正是自己父亲的马车。
于是,她转身走下了阳台,然后来到一楼,迎接自己的父亲。
“爸爸,您终于回来了。”来到客厅之后,她恭恭敬敬地向父亲行了个礼,“辛苦您了。”
“还不是因为你,我才这么辛苦,来回到处跑。”父亲小声抱怨了一句,然后跟女儿来了一个亲切的拥抱。“让我休息一下吧。”
接着,他坐到了壁炉旁边的摇椅上,开始闭目养神。
看着父亲疲惫的样子,特蕾莎一下子觉得有些歉疚,父亲年纪已经大了,却为了自己几句话来回奔波。
“对不起,爸爸。”她一边道歉,一边走到摇椅后面,伸手为父亲揉肩。“这么麻烦您,真让我过意不去……”
“到了你这个年纪,我总会辛苦这么一遭的,不是为了这个小子就是为了那个小子,又有什么好道歉的?”卡尔大公闭着眼睛,温和地回答,“相比之下,那个小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我可是等到他都快被灌趴下的时候才叫停……”
“干嘛这样折腾人呢?”特蕾莎停住了手,小声跟父亲抱怨。
“他破坏我们父女关系,我让他付出一点代价不是理所当然吗?”卡尔大公笑着回答,“再说了,他要是不表现出足够的诚意,那那些老兵也不会服气。”
“这么说,他的表现还不错了?”特蕾莎重新开始揉肩。
“勉强及格吧。”卡尔大公老实回答,“他沉得住气,也能够吃得苦,临机应变的本领也不错,口才也了得,至少能把场面应付过去。如果以后也是这样的表现,我觉得奥地利人很快就能接受这位皇子的存在……对了,他还提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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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特蕾莎装作很好奇。“说我什么了?”
卡尔大公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接着,他故意背诵了一遍。
“特蕾莎是个非常惹人喜爱的女孩儿,即使忽略她的身份,她也非常可爱,而且她拥有一颗慈悲体贴的心,关注他人的感受,这一点尤其难得……我想,能够结识她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之一……”
一边复述,卡尔大公一边大笑,“我听了都不好意思了,你从小到大就在我身边,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多优点?”
“别说了!”特蕾莎顿时感觉脸上有些发烫,重重地捏了一下父亲的肩膀,制止了他的话。
虽然明知道在那个场合下他只能捡好听的话说,但是真听到父亲复述的时候,她仍旧忍不住感到畅快。
只可惜,不能看到他硬着头皮不得不夸奖自己的样子。
不过没关系,以后肯定有的是机会的。
看来,计划已经成功了……这是很好的一步,奥地利人终究会接受这一切的。
少女带着愉悦的笑容,体贴地为父亲捏着肩,她非常感激父亲为自己的操劳。
“爸爸,谢谢你。”
“谢什么,父亲为女儿打算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卡尔大公回过头来,看了看女儿的手。
纤细而又白皙透亮,犹如是精美的陶瓷一样。这是真正的宝物,而且是自己眼看着一点点成型的。
“真可惜,总有一天,这双手以后终究会按到别人的肩膀上。”他叹了口气,“希望上帝保佑你,不要让你遭遇任何灾难。”
“我不会的,爸爸。”特蕾莎低垂下头,亲了亲父亲已经密布皱纹的额头,“我永远爱您。”
父女之间亲密互动了好一会儿之后,恢复了精力的卡尔大公和自己的家人们开始共进晚餐。
而就在晚餐结束之后,一位信使来到了这座庄园,然后将一个袋子交给了庄园的管家——这当然就是莱希施泰特公爵寄给特蕾莎公主殿下的礼物了。
在家人们促狭的笑声当中,特蕾莎微红着脸收下了这份礼物,然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打开了袋子。
果然,里面是一堆文稿。
希望你不要失望。特蕾莎一边暗想,一边走到了点燃蜡烛的书桌边,然后静静地看了起来。
时间慢慢流逝,不知不觉当中来到了深夜,特蕾莎才放下了手中的文稿。
“真的很不错。”她小声说。
虽然看得出有些稚嫩,但是她仍旧能够感受到其中弥漫着的才气,以及悲剧的美感。
殿下……果然有自傲的资本呢。
她又得到了那天见证他念诗时的感受。
真可惜,没能见证他一笔一笔写出这些故事的场面。
不过……以后肯定会有机会的吧。
谈吐优雅,应变得体,剑术超群,又文采斐然,还有志气,这样的少年人,不是很值得敬佩吗?她感觉有些激动,连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喝下了书桌边准备好的果汁润润喉咙。
突然,她感觉有些不对。
她又仔细看了看文稿上的字迹。
字迹太娟秀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平常天天练习剑术的男孩子写出来的。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旁边的便条。
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这才明白事情的经过。
虽然可以理解这个理由,但是她总觉得有些微妙的失落。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字迹啊。
她打开了自己的收藏薄。
每次看书,看到精致或者能打动人的段落的时候,她经常直接剪下来放进这里。可以看到里面已经粘满了或大或小的纸条。
然后,她将这张便条收藏到了这份收藏簿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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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告白
将艾格隆手书的便条收藏好了以后,特蕾莎走回到了自己的书桌,然后看了看窗外的月夜。
幽冷的月光此时正洒落在大地上,窗外的花园孤影绰绰,犹如是有精灵正藏身其中。
特蕾莎打开了窗户,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自己心中的激动。
平心而论,那位殿下所写的故事稍显稚嫩,和她所喜爱的拜伦、歌德当然无法相提并论,但是他毕竟还年轻,能有如此才华已经算是罕见了——歌德当年写《少年维特之烦恼》的时候不也一样如此吗?
以他现在所展现出来的才气,绝对当得起“未来可期”的评价。
“这么好的故事,如果就这样默默无闻,只有两三个人传阅的话,也未免太过于可惜了。”特蕾莎突然又叹了口气。
就连他本人,不也因为命运的作弄,而不得不潜身于此吗?
实在可惜。
一瞬间,特蕾莎看到窗外好像闪动着少年人的笑容。
她也不知道自己对那位殿下到底是何种感情,是对他不幸境遇的怜悯,还是对他文武超群的敬佩,抑或是混合着对他英俊容貌的倾慕?
也许都有吧。
毫无疑问,他陷于困顿,心怀愤懑。但是如果有我在的话,情况肯定会大不一样——特蕾莎带着一点侠义气概暗想。
如果我能够帮助他摆脱泥淖,帮他在这个对他曾经心怀敌意的国家立足脚跟甚至飞黄腾达,那不也是在书写一个传奇般的故事吗?而自己甚至可以作为故事中的女主角存在。
她回想起了两个人在辉煌的宫殿当中翩翩起舞的场面,直到他揽住自己的腰阻止自己摔倒、然后两个人互相对视那一幕为止。
特蕾莎脸上微微发红,她绝对不会对另外任何人承认,她就是在那一刻下定了决心的。
那一刻多么像童话故事的结局啊,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只可惜……看上去有人在背后蛊惑,扰乱了王子的心智,让他犹疑不决,破坏应有的故事结局。
不过,那终究只会是故事的小小波折吧——毕竟故事要有波折才有趣。
她又眨了眨眼睛,夜已太深,是该休息了。
接着,特蕾莎重新关上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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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隆并不知道自己的赠礼在卡尔大公一家会引起多少波澜,不过他确信特蕾莎会满意这件礼物。
围绕在他身边的老师兼高参们,无比苦口婆心地劝谏他要以自己的利益行事;而梅特涅本人,更是已经明确无误地告诉了他,如果他不接受皇帝陛下赐予的好意,那么他就被证明不忠诚,也不再配享有更加优厚的待遇。
所以,为了让身边的人安心,也为了暂时维持自己这段时间的行动能力,他也只能先摆出对特蕾莎殷勤的样子了。
可是他知道,终究他眼中的核心利益,和老师们眼中的不一样,所以也只能假装殷勤地敷衍了事而已。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对特蕾莎极为不公正,对不起这位一直对自己非常友好的少女,但是眼下形势所迫他也只能这么做。
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他一改原本无所谓的态度,积极地投身到自己的创作当中,而苏菲公主也非常上心,虽然不能时时跑到剧院,但一直对剧本的上映保持着严密的监控。
这一天,他们又一起来到了剧院的包厢当中,观看着剧本的排演。
这也是上映之前的最后一次排演了。
艾格隆一边牵着苏菲公主的手,一边认真地欣赏着舞台上的表演,现在夏奈尔正在台上,虽然她出演的只是一个小配角而已,但是看得出来她非常卖力,一点也不想让主人失望,所以表演非常投入。
“艾格隆,看到自己的心血一点点成为现实,你一定挺有成就感的吧?”苏菲公主笑着问。
如今她很习惯于两个人牵着手的感觉了,没有任何不适。
“是有一点。”艾格隆点了点头,“正因为如此,我才特别感谢您……没有您的话,这一切是不可能实现的。”
“可别这么说,能为自己喜欢的东西花钱,这可是很难得的机会哟。”苏菲公主笑得非常开心,“这是我们梅明根姐弟两共同的宝物,我花钱去买,一点都不会心疼的。”
“真是奇怪……原本我只想着只要能上映就已经算心愿得偿了,但是现在我又很希望它能够火爆起来,让更多人来看。”艾格隆突然苦笑了起来,“人类大概都摆脱不了这种虚荣心吧,总是难以得到满足。”
“不,这不是虚荣,而是你心里的骄傲啊!你在心里为自己定下了一个标准,你害怕自己实现不了,动摇你对自己的信心。”苏菲公主用另外一只手,抚弄了一下少年的脸颊,“但是,艾格隆,不用担心……以我的眼光来看,这部作品已经不错了,而且演员们也相当卖力,就算未来上映之后没有彻底火爆,那也绝对会成为一时的热门,我相信观众们会喜欢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着,她俏皮地眨了一只眼睛,“你放心吧,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够成功,因为这样的话我就能收回自己的投资不是吗?”
看着苏菲公主俏皮的笑容,艾格隆一下子忍不住看呆了。
她的心看上去已经复活,又找回到了年轻的自己。
不,她现在也非常年轻,仅仅二十出头而已啊……只是被冷漠的宫廷夺走了少女时代而已。
“我还有一个更大的骄傲。”他盯着苏菲公主,然后脱口而出。“那就是,让您找到了乐趣。”
看着少年人一瞬间犹如野兽般的目光,苏菲公主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接着想要抽回手逃离,但是她半心办意的挣扎又怎可能敌得过少年人的力气?结果转瞬之间,她又落入到了艾格隆的怀中,然后两个人又拥吻到了一起。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两个人就这样拥吻着,苏菲好像已经习惯了两个人新的相处模式,所有的抵触都只不过是象征性的而已。
习惯,习惯真是可怕,哪怕再怎么触目惊心、不容于世的事情,一旦人们开始习惯,最后都会好像变得稀松平常不足为奇吧……
许久之后,两个人才重新分开,苏菲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甚至连一句抱怨都没有,刚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听说,卡尔大公带着你出去跑了?”她的视线重新转回舞台,然后不经意地问。
“是啊。”艾格隆点了点头。“他带我参加了老兵们的聚会。”
“他倒是对你挺上心的呢。”苏菲嘲讽地笑了起来,“难道是提前把自己代入岳父角色了吗?”
这确实是事实,不过艾格隆当然不可能亲口承认,所以只好沉默不语。
“艾格隆,一定要记得你承诺过我什么……”苏菲的语气变得有些烦恼,“我不是说你永远不能结婚,我只是要你别这么早把自己陷在坑里,先陪在我身边……以后我会帮你找到更合适的人选……”
“我记得我的承诺。”艾格隆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您要对特蕾莎这么大敌意呢?如果和她接触过的话您会明白的,她是个挺不错的人。”
“你能问出这个问题,那就是原因所在了。”苏菲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看着他。
眼前的少年,又怎能明白她真正的心思呢?
她喜欢这个少年,迷恋到比表面上显露出来的程度还要更深,所以她越发难以接受他离开自己。可是她心里又清楚,随着少年长大成人,他终究要结婚生子的,波拿巴家族血脉的延续是他命定的责任——所以,她想要先拖一段时间,日后再为他找一个出身高贵但却唯唯诺诺毫无主见的妻子,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来妨碍两个人以后的往来了。
这种想法她自己都觉得非常不道德,又怎么肯说出口?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
从这一点来看,特蕾莎就绝对不合适,虽然两个人之前没来往过,但是第一次交谈她就已经看出来了,特蕾莎绝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傻姑娘,相反她特别有主见,所以……尤其不行。
如果真的噩梦成真的话,她就失去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乐趣了。
再加上她所拥有的一切条件都是如此契合少年人,更加换来了苏菲更大的恶感。
原本她以为一切都已经随着陛下那一次出行而完结,没想到那姑娘还是阴魂不散,居然还撺掇自己的父亲来继续为婚约造势。
可是,她却又没有多少办法来阻止,毕竟这是皇帝陛下的意志——而且她可以颐指气使地命令任何人,却无论如何也命令不了卡尔大公。
一想起这个,她就会有些心烦意乱。
最后,她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少年人信守诺言上面。
这些考虑她都不能说出来,最终只能执拗地坚持己见了。
她伸出手来,捏了一下少年人胸前的衣服,“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千方百计地讨你开心,你要是有心的话,就顺从我这一次。”
“好吧……我答应您。”看着苏菲期盼的目光,艾格隆最后点了点头,反正他也确实没有想过留在奥地利和特蕾莎联姻,因此这也不算骗人,“我绝不会遂了皇帝陛下和梅特涅的心愿。”
“既然是你说的,那我就相信你。”苏菲顿时喜不自胜地点了点头,接着,她主动亲吻了一下少年的额头,“你愿意为我反抗他们的安排,我也绝不会让你白白牺牲自己的前程,无论他们怎么做,我都会尽我一切来帮助你的……艾格隆,我爱你。”
喜悦和恐惧纠缠在一起,冲破了理智的界限,苏菲终于说出了早已经在心头盘桓但又从未说出来的话。
终于到了这一步了。
少年人微笑着,压制住了内心当中的悸动,然后以同样的喜悦回应。“我也爱您。”
这温馨的时刻,代价又是什么呢?又会到何时而止呢?他不知道,但是他早就知道凡事必然会有一个终结——
那一天,又该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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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黏在了一起,彼此都有些意乱情迷。
“我很期待不久之后的狂欢节。”靠着他肩膀的苏菲突然说,“到时候我们换装,忘记我们原本的身份,然后就像普通的市民一样到处逛……艾格隆,那时候你就带着我吧,跑哪儿都行,偶尔让你来决定也挺好的,这样我会有惊喜的感觉。”
艾格隆有些惊讶,但很快点了点头。
“我也在期待着那一天。”
一瞬间,他突然想到,如果趁着那时候把逃跑,或者把苏菲一起带走怎么样?
这个想法很有诱惑力,以至于他瞬间动心了。
但是很快,理智就给激情泼了一盆冷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说是换装,但是肯定不可能是两个人就这样跑到大街上,负责保卫和监视的人也还在,就算他真的带着苏菲跑了,也绝对不可能躲过搜捕。
而且,她真的愿意为了自己抛弃一切名誉、地位,承担所有骂名吗?即使她愿意,他也不可能愿意。
他欠她的已经太多,只能去以后慢慢补偿,而不是为了自己的一时妄想而把她拖入深渊。
所以,别再抱有幻想了,傻孩子……一切代价都可以等以后成功再补偿。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不过,虽然被理智所控制,但是艾格隆心里又产生了无比的愤恨,那种想要做的事情做不了的感觉,实在让心高气傲的他难受。
就用狂欢来弥补这股愤恨吧。
就在狂欢节真正狂欢一次吧……
他看着苏菲,然后下定了决心。
两个人虽然已经如此接近,但是还有最后的一步没有实现,他一定要达到终点不可,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他的心愿。
那么苏菲是怎么想的呢?无论他心里如何妄想,如果苏菲不愿意的话他是绝不可能去强迫的。
“偶尔让你来决定也挺好的,这样我会有惊喜的感觉”……他又回想起了这句话。
已经够了吧。
好……太好了。
他默默下定了决心。
不知不觉当中,排演散场,而艾格隆跟着苏菲走下了楼梯,准备离开。
在间隙当中,夏奈尔走到了他的旁边,然后将一个小袋子递给了他。
“殿下,这是我去当铺给您典当宝石换来的钱。”夏奈尔小声说,“我要去换衣服了所以先给您吧。”
“好的,你辛苦了,夏奈尔。”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勉励自己忠实的追随者。
是的,这就是他想要做的。
无论怎样温馨的缠绵,都无法动摇他的意志,计划既然已经开始,那就必须完成。
而在剩下的,就是……趁美好的一切还在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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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各怀心思
沐浴在清晨的日光,早起的艾格隆和往常一样,与自己的剑术老师福雷斯蒂上尉开始了一天的晨练。
在今天和老师对练的时候,艾格隆格外用劲,所以当停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不过也分外舒畅。
在凯旋门下,迎着凉风的艾格隆,用手帕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水,然后看向了上尉。
“上尉,有一件事我想请教您一下。”
“您请问吧,我知无不答。”福雷斯蒂上尉先是有些惊讶,然后收起了剑回答。
“维也纳城每年都会举办狂欢节,如果今年我和苏菲殿下想要匿名去参加,体验市民生活的乐趣,您会阻拦吗?”艾格隆问。
“如果上头没有下令阻止的话,那我当然不会打搅两位殿下的雅兴了。”上尉很干脆地回答。
“那么……”艾格隆紧紧地盯着上尉,“如果晚上我们去您定下的旅馆休息一会儿呢?毕竟,走了那么多路的话,肯定会感到疲惫的吧。”
上尉顿时睁大了眼睛,他当然听得出来,这句看似正常的话里面,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意味。
不过,虽然这个问题给了他巨大的震动,福雷斯蒂上尉并没有显得太过于惊讶,反倒有一种“他终于说出来了啊”的释然。
“殿下……您真的想听我的意见吗?”隔了一会儿之后,他皱了皱眉,以一种奇怪的态度问。
“我想我知道您会说什么。”艾格隆苦笑。
“是的,我想说,您太不理智了。”上尉叹了口气,“看来,您虽然性格老成,终究还是个少年人。”
“谢谢您提醒我,但您也应该看得到,我从小到大几乎每一天都在理智,每一天我也在提醒自己,我要理智……是啊,我没有资格不理智。”艾格隆寸步不让地看着自己的老师,“可是……去他的理智!如果每一件事都去理智的话,我活在这个世上究竟有什么意义?不用您来提醒,我也知道怎么做对我最好,但这件事我不想要什么理智,我想要随心所欲一次,我要跟她找到永恒的记忆,去纪念我也许永远无法找回的人生阶段。”
“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毕竟谁都年轻过,那位殿下待您如何我们也都看得见——可是,您不能轻易把我们为您苦心谋划的一切都抛开——”上尉神色非常复杂,“上次我们说过这个问题,您应该还记得我说的话吧。”
“是啊,特蕾莎,理智告诉我,她对我非常有利,而且我也不打算放弃。”艾格隆毫不犹豫地回答,“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须有个了结,这样我才能够心甘情愿地放下。”
“您的意思是,到那之后就放手对吗?然后按照我们的话去做?”上尉略带着点犹疑问,“您能保证吗?”
“我保证,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艾格隆一点也不脸红地说谎了,“上尉,我也体谅到您的为难之处,所以我不要求您帮我,但您能够视而不见吗?我就这么一点要求而已了。”
上尉这次没有再犹豫,而是抬起头来,远眺着远方的森林。
“殿下,我说过的,我只是负责你们的安全而已……至于您的其他事,那是帝国最高等级贵族的私生活,我没有资格质疑。”
得到了这个最想要的回答之后,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好,谢谢您。”
就在这时候,有一位宫廷侍从快步走了过来,然后向少年人行了礼。
“殿下,特蕾莎公主有一些东西要送给您,说是给您的回礼。”
接着,他将一个袋子小心翼翼地送给了少年人。
“回礼?”艾格隆略微感到有些意外,但仍旧很有礼貌地点头道谢,然后接过了袋子。
他很快打开了,然后发现里面有一封信,还有几页稿纸,以及一个小巧的水晶瓶子。
“艾格隆,我的朋友:
收到你的礼物我非常高兴,不得不承认我正是我最想要的礼物。我昨晚连夜翻阅了你的创作,这正是我这么快就给你回礼的原因。
没错,我非常喜欢你的创作。有些人不喜欢悲剧因为他们害怕面对真实的世界,但我不一样,我觉得悲剧更有一种震撼心灵的美。你对人物台词和心理变化的描述,都让我感到很对胃口,我想你确实具备创作杰出作品的能力,也许这一次的不是,但只要你坚持,那未来必定会有。
谁也没想到在我们这个并无类似天赋的家族当中竟然会出现你这样的人,正因为如此,我非常遗憾、也尤其不愿意看到你的才华被埋没在宫墙之间,我希望你的天赋和才华能够在未来被所有人承认,以另外一种方式征服欧洲……而我也非常非常愿意为此尽一份力。
抱歉……我可能因为兴奋所以说得有些过于夸张,我想说的是,我对你的天赋深感佩服,更加敬重你的努力,我衷心祝愿你一切安好。
那几页纸,是我昨晚和早上写好的点评和意见,如果有时间的话你可以看看,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你可以选择性地参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父亲带你参加活动回家之后,对你的表现相当满意。你也知道他这个人非常严厉,所以表面上在你面前不会多说什么赞誉的话,但是他在我们面前对你还是相当认可的,我认为这是你应得的赞誉。
拜父亲所赐,我的家人现在对你印象也非常不错,大家都在期待你的驾临,请务必不要爽约……不谦虚地说,我认为我们那里环境相当不错,绝对是激发创作灵感的好地方,你大可以多驻足几天,有我父亲在的话这不是什么问题。
另外,随信还附赠了一瓶玫瑰精油,那是我们的花园里精炼出来的,用来熏香或者沐浴的话可以有效地缓解疲劳——请帮我转赠给为你服务的那位女仆小姐,告诉她,我感谢她的劳动,她在从事一份极有意义的工作。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会重重酬谢她。
你忠诚的朋友特蕾莎。”
艾格隆很快草草看完了信,语气和内容都非常符合特蕾莎的风格,他简直能够想象出她当面说出这些话时的表情。
“殿下,机不可失!”就在这时候,福雷斯蒂上尉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提醒自己的小主人。“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从如此积极的态度来看,一切都已经不言自明了,再结合卡尔大公的态度……殿下,在这种情况下,您千万不能错过机会。”
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大概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
他将把殿下准备上映自己戏剧的事情告诉特蕾莎,上尉知道她一定很乐意捧场的。而且到这时候她也确实应该更贴近殿下的生活了。
也许殿下未来知道以后会责备自己,甚至痛骂,但是他必须去这么做。
这是符合殿下和他身边所有人利益的事情,如果殿下感情用事、不能准确为自己判断的话,那么臣下有义务为他做正确的事情,令他进入正轨。
当然,苏菲殿下的事情另当别论,他不会跟任何人宣扬,也不会去阻挠殿下们的风流韵事,只是希望殿下尽早从迷梦里醒过来罢了。
打定主意之后,上尉向少年人躬了躬身,“殿下,如果我是您的话,我会尽快了结这一切,以一个完美的姿态迎向明天。”
“好吧,谢谢您。”艾格隆并不知道上尉的心中所想,只是非常亲切地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把信重新折好,放进了袋子里面。“也许像您说的这么做更好。”
“谢谢您的理解,殿下。”上尉再度躬了躬身,然后从艾格隆的手里拿走了剑,“那么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
于是,艾格隆拿着收到的回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中。
“殿下,出什么事了吗?”看到艾格隆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夏奈尔连忙问。
“没什么。”艾格隆回过神来,然后笑了笑。
接着,他从袋子里拿出了那个小水晶瓶子,然后递给了夏奈尔。“来,把这个拿走吧。”
“这是……什么?”看着水晶瓶子里面在微微晃动的粉紫色液体,夏奈尔有些不解地问。
“我刚刚收到了来自特蕾莎的回信,看上去她对我的创作相当满意,所以格外慷慨。”艾格隆笑了笑,“她还特意给你送了一份礼物,说是要奖励你帮助我创作的辛劳……哦,对了,她还说以后有机会一定会重重奖赏你。”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镇定下来的夏奈尔看到这份贵重的礼物,却好像并不显得很高兴。
“我这样微末小人物,怎么当得起如此贵重的礼物呢?殿下,您还是自己收下吧。”
“我用这样的东西又有什么用?”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既然已经送过来了,你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总不能我去转送给别人或者扔掉吧。”
“可是……”夏奈尔显得还是有些犹豫,“您不觉得很奇怪吗?莫名其妙就送我这样的礼物。我总感觉好像是在告诉我什么……”
“没必要把别人想得太坏,就当她是心肠好吧。”艾格隆笑着回答,“况且你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任何意义,难道你还能要我去找她对质到底是什么用意吗?那也太失礼了吧。”
夏奈尔想了想,确实也觉得是这样。
况且,以特蕾莎的身份,如此给自己面子,自己要是还有什么意见那确实太不知道好歹了。
“那好,我就谢谢殿下了。”说完之后,她拿起了一个陶瓷盘子,然后往盘子里倒了水,接着打开了水晶瓶子,往盘子里滴了几滴精油。“不过……我可没资格使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干脆用来熏香吧……”
然后,她拿着盘子放到了一个放到了灯盏的架子上,再点燃了灯盏下方的蜡烛。
很快,随着盘子的加热,水蒸气开始快速散发,而花香气也瞬间充斥在了房间里面。
艾格隆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长吐了出来。
“嗯,真的挺香的,而且闻起来提神,特蕾莎果然没有夸大其词。”
“像她那样的人用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好呢。”夏奈尔笑着回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是啊,特蕾莎殿下也是天潢贵胄,和她这个孤儿相比简直判若云泥,从小到大所经历的生活又哪里是她敢于去想象的?
甚至连去嫉恨的心情都不敢有,因为根本就没有相提并论的资格。
而且,看上去特蕾莎对殿下也很上心。
她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殿下长留在奥地利的话,那么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还好,殿下心怀异志,一定要离开这里。
她不敢奢望再多的东西,只要能够长留在殿下身边,照顾他的生活就好,可是如果呆在特蕾莎身边的话,搞不好这个梦想根本就无法实现。
所以……一定要帮助殿下逃离,不管为了任何理由这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她暗暗对自己说。
就在夏奈尔的注视下,艾格隆又走到了窗台边,眺望着窗外。
“闻了这股香气以后,我倒是来精神了。夏奈尔,我们现在开始吧。”
“好的,殿下。”夏奈尔顺从地坐到了书桌边,拿起了笔准备记录殿下的口述。
艾格隆正准备开始口述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于是转头看向了夏奈尔。
“对了,夏奈尔,你来奥地利之后,有没有参加过维也纳市内的狂欢节?”
夏奈尔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但还是马上认真地回答了。
“我听是听说过,但没有机会参加,也没有人会邀请我去玩吧……”
“那么,这次你有机会了。你到时候跟着我和苏菲殿下一起参加剧院的活动吧,然后你留在剧院里,我和苏菲殿下一起出去逛逛,你等我们回来就好了。”艾格隆随口叮嘱了对方。“我们那时候就不需要那么多人跟着了。”
夏奈尔好像明白了什么,表情变得略微有些悲伤,但很快就把这微妙的变化隐藏了起来。
“遵命,殿下。”她低下了头,恭敬地回答。“希望您到时候玩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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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观剧
今天晚上的红宝石剧院,如同往常一样灯火通明。
虽然现在已经是十月底,外面温度已经降低了许多,但是人声鼎沸的剧院里却仍旧闷热,烛光混合着人们的呼吸,将整个剧院蒙上了一层迷离的光线。
而此刻,观众们,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这是一部新剧,据说是一位最近不知名的新剧作家的作品,情节也非常新奇,台词感情丰沛,十分吸引人。
“如今上帝已经让我万劫不复,我该去诅咒谁?不,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应得的……我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幻梦,然后沉迷在这个幻梦当中,我骗自己说这就是幸福,全然不顾那些虚伪恶毒的笑容和甜言蜜语!
是啊,我只能诅咒我的愚蠢,生活对我只剩下苦闷和欺骗,什么也没给我留下来,所以就让我咎由自取吧!我宁可犯下自尽的罪孽,也绝不再让自己回到欺骗与恶毒当中了……永别了,我爱与我恨的人,愿全能的上帝见证你赠给我的一切;永别了,我的故乡,我只庆幸自己的灵魂没有留在那里!对不起,我的孩子,我送给你一个不洁的私生子身份,我犯下了多大的罪孽啊……我以死来偿还你!”
当演出到了高潮时段,女主角舞台上垂泪独白,控诉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时,有些人甚至紧张到流下了泪来。
最后,她脸色煞白地站了起来,然后摇摇颤颤地走到了湖边,再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投湖自杀。
在观众们沉重的叹息声当中,帷幕被缓缓地拉了起来,演出终于结束了。
虽然演出已经结束,但是剧场内出现了怪异的沉默,女性观众默默垂泪,而男性观众也一时缄口不言。
直到片刻之后,稀稀落落的掌声开始在各处响起,直到最后,汇聚成了剧烈的轰鸣,为这场十分精彩的演出致敬。
掌声和欢呼声巨细无遗地传递到了楼上的那些包厢内,而在三楼的一个不起眼的包厢当中,索菲娅-梅明根小姐将自己手中的镂金小望远镜收了起来。
接着,她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少年人,然后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祝贺你,梅明根先生,你一鸣惊人了!”
少年人没有答话,而是静静地站在栏杆边,看着观众席若有所思。
如同苏菲公主所说的那样,这场演出相当成功,得到了观众的认可,这不光是满足了他的创作虚荣心;更重要的是,那也就意味着这场剧可以多次进行演出,然后流传出去,这才是他原本的目的。
只要持之以恒,那么终究会有人追根溯源,找到这里。
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待时机了。
“怎么,你好像不怎么高兴?”看到少年沉默不语的样子,苏菲有些奇怪。
“我当然高兴,但是认为,现在就庆祝还为时太早。”艾格隆微笑着回答,“我还想要得到更大的成功,现在的这点欢呼,我原以为我会非常满足,但是事实证明还是满足不了我。也许您会觉得我贪得无厌,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你对自己要求太苛刻了。”苏菲公主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过……这也是好事,不断进取才是人应该去追求的。没关系,你还可以继续努力,既然初次上阵就取得了如此成就,那么你必将崭露头角,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顿了顿之后,她又笑了起来,“谁能想得到,我随口想出的梅明根这个名字,居然还真就会被他人所传颂呢……”
“那,您能不能奖励我一下?”艾格隆突然问。“让我更有动力一些。”
苏菲顿时就有些发窘。
“你的脑子里就不能装点别的东西吗?”她忍不住叱骂。“好好的气氛都让你破坏了。”
少年人没有答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她,犹如是乞食的孩子一样,明明都已经比她高了却仍旧轻易地让她心软。
“好吧,好吧……你真是讨厌。”她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声,然后,她像是自暴自弃一样,贴过脸去,然后闭着眼睛,亲吻住了少年人的嘴唇。
好一会儿之后,他们才结束了这一个最近惯常履行的仪式。
“这下满意了吧?”苏菲微红着脸,瞪了少年人一眼,“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也许是因为您吧。”少年人潇洒地耸了耸肩,“是您让我陷入半疯,偶尔忘记了理智,不管不顾地做出那些超乎寻常的事。”
听了这句话之后,苏菲顿时僵住了,她紧紧地抱住了少年人。
“那,我和你的女主人公,会不一样吗?”片刻后,她小声问。
“会,一定会不一样的。”艾格隆轻轻地抚弄了她的脸,然后小声回答,“也许会发生些许波折和磨难,但是我跟您保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抛弃您的……任何劫难都只会让我更加铭记您对我的好意。”
“说什么劫难,你好好待在我身边的话,有我保护你又怎么会有劫难呢?”苏菲重新笑了起来,“除非你自找苦吃,像伊卡洛斯一样为无聊的妄想摔断自己的翅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艾格隆顿时有些吃惊。
她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有感而发随口一说呢?
虽然内心震动,但是他也不敢追问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只好暂且沉默。
好在苏菲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让人丧气的话题,另外又问了一个问题。“听说你准备去拜访卡尔大公一家?”
“是的,上次卡尔大公带我出去,我就答应过他会前去拜访。他为我尽心尽力,当然不是因为看我顺眼而已,我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去他那儿,那么我就必须履行诺言。”艾格隆点了点头,“请谅解我一下,以他的身份地位,哪怕我想要拒绝他,也必须尽量委婉温和一点。”
听到了他的话以后,苏菲表情黯淡,很明显有些失望,但是她心里也知道少年人说的话都是对的。
虽然对卡尔大公颇为不满,但是苏菲同样也希望艾格隆能够在外崭露头角,进而飞黄腾达,所以她也不愿意剥夺对方好不容易得到的顺境。
促成这桩联姻是皇帝陛下的意志,想来想去,她也只能暗地里阻挠,让这项提议慢慢泡汤。
一想到这些事,她原本的兴奋之情也熄灭了大半。
“没关系,你去外面散心几天也好,我觉得这对你有好处。不过,一定要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苏菲公主再度叮嘱。
“我记得清清楚楚。”艾格隆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了,不要再去提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了,我们继续看戏吧。”苏菲总算心情好了起来,“不过,看完你的之后,我觉得也没什么好看的了,等会儿我们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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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两个人在包厢当中对话的时候,在楼下的观众席,一个穿着朴素的淡黄色裙子的少女,静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她头上戴着一顶缀着羽饰半圆形的粉色小帽,帽檐垂下来的薄薄面纱,遮住了她原本青春靓丽的面庞,也让周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以极轻的脚步,沿着螺旋楼梯走上了楼,然后在走廊上找到了福雷斯蒂上尉。
“上尉,晚上好。”一边打招呼,她一边掀起了面纱。
福雷斯蒂严肃地向她行了礼,“晚上好,殿下。”
“谢谢您告诉我这个消息,让我没有错过这场演出。”特蕾莎笑着向他点了点头,“果然和我预想的那样,这个剧本搬上了舞台之后确实能够打动人,而且可以得到观众的认可,只可惜……我没有在其中帮上忙,真是遗憾,我居然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我对戏剧不太懂,我的职责也不是这个,所以请恕我无法跟您讨论。”上尉苦笑了一下,“不过,既然您这么认可殿下的努力,我想他知道的话一定会非常开心吧。”
以他的立场,当然会极力希望促成此事,因此故意一直说殿下的好话。
特蕾莎当然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她还是微笑着回答,“我想他以后应该不会很缺乏认可……不过,我确实也可以在别的很多方面帮上忙,只要他不拒绝的话。”
“殿下当然不会拒绝了。”上尉连忙摇头,“那么……您是要去跟殿下打个招呼吗?如果您想去的话,我可以带您去。”
特蕾莎犹豫了一下。
“此时此刻,他应该不是一个人在里面吧。”片刻后,她以肯定的句式问。
“是的,苏菲殿下也在那里。”上尉对此倒也不加以隐瞒,“您知道的,她是殿下的主要赞助人,一直不遗余力地帮助殿下,如果没有她的话,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实现。”
“是啊,我能理解……我都理解了。”特蕾莎点了点头。
她确实理解了为什么那天苏菲对自己有如此之大的敌意。
冒着风险如此无怨无悔地帮助那个少年,想必是抱着非常特殊的感情,也许是母亲对孩子的爱,也许甚至是女性对男性的爱,如果拥有这种感情的话,碰到对方突然冒出来一个未婚妻的话,肯定会气得发疯吧……从这一点来说,那一天她仅仅如此表现,还算是比较克制的了。
“那我就不去打招呼了,就让他们好好看戏吧,我想他们也不会喜欢突然有人过去打搅的。”特蕾莎轻轻摆了摆手,“万一,我是说万一我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那岂不是让我们所有人都尴尬?”
“殿下……您的意思是……?”上尉有些惊讶。
“别误解,我没有生气,这也不是气话,我确实生过气,不过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特蕾莎仍旧微笑着,“不瞒您说,我虽然很喜欢对他人谦逊,但内心还是有点自傲的,所以我不能理解明明我拥有一切能够让人前途光明的条件、而且我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还是被人无情推开,难道是我魅力全无,或者是殿下讨厌我?等我知道这一切,我反而就能够理解了……为什么殿下会对我如此表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殿下从小孤苦无依,因此内心缺乏他人的爱,与被人重视被人需要的安全感,就像在沙漠里即将渴死的旅人一样,当他碰到了一点点别人给予的好意时,他就会本能地将这一切视为琼浆玉液,所以只要苏菲殿下利用这种心理,就能够无所顾忌地给他下各种命令,让他做那些明显不符合他利益的事情,而殿下也一声不吭地照办了,结果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她摊了摊手,略微遗憾地叹了口气,“他没有错,一个人重视自己所爱又有什么错呢?当然我也没有错,我只是晚了一点点罢了,如果早一点的话,就不至于处在这个为难的境地。”
“您真是聪明!我还什么都没说,您就把情况都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了。”上尉舒了一口气,“您看,这个情况确实让我们也觉得有点为难,殿下太不理智了。”
“既然他不理智,那我就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再把情况弄得更糟糕了,不是吗?”特蕾莎笑着反问,“所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愉快地享受了一次观剧体验,而殿下则享受自己的欢乐时光,其他的就都停留在迷雾当中吧。”
“您的意思是……您可以视而不见吗??”上尉有些震惊地问。
“您这是哪的话?我凭什么干涉呢?”特蕾莎挑了挑眉毛,貌似懵懂地反问,“我们现在没有任何正式关系,他对我也没有任何义务,他想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我也不愿意去强行约束。也许以后会有所不同,但至少现在,殿下有权利为自己才华的成功展示而庆祝,这是他应得的。”
“好的,我明白了。”上尉点了点头。“特蕾莎殿下,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觉得您是最好的人选,我觉得殿下自己也会掂量清楚的,他只是暂时昏了头而已。”
“您可别弄错了,我可是等着他求我答应的那一方呢。”特蕾莎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向上尉挥了挥手,“再见~先生。”
接着,她转身离开,踏着细碎的脚步又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慢慢地,她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她并没有自己口中所说的那样宽宏大量,但是她更加明白,此刻她在对方心中的分量,真要不管不顾地大闹,最后无非是让一切都破碎到不可收拾罢了。
她并不生少年人的气,因为她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又是多么渴求帮助和关爱,他又怎么可能不被蛊惑呢?
如果真要有一个人错了的话,那显然就是苏菲殿下了。
不管她对殿下有多少帮助,但是现在的现实情况就是,她出于嫉妒心和占有欲,蛮横无理地逼迫他在自己前途上自杀,这实在是过分——也许她就是享受那种被别人极度依赖的感觉吧。
一个人怎么能任性到这个地步呢?
所以,她更加不能放弃,这不仅仅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更加是挽救一位才华横溢的少年。她无比确信,只有自己才是最能够挽救他人生的人选。
她是有这个气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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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拜访
在新一天的晨曦当中,艾格隆完成了自己的晨练。
接着,他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来到了皇宫外的广场前,而这里早已经有一群人在等候他了。
这里还停留着几辆马车,将会载着他一起前往郊外的一座庄园里。
按照事前的约定,他今天将会前去拜访卡尔大公,而他的老师和监护人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则在这里为他送行。
伯爵一脸的笑容,显然心里充满了对学生未来的憧憬。
“殿下,希望您能够一切顺利。”他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然后靠在他的耳边,小声勉励他,“我呆在您身边这么多年,我知道您对目前的处境非常不满,而我作为监护人,我认为我有责任为您寻找符合您心意的出路——而这就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好出路,我希望您能够把这个机会把握住,记住,这只是您飞黄腾达的第一步。”
“现在谈这些,似乎还有点早。”艾格隆不动声色地回答,“我还是倾向于别把事情想得太美。”
“不,殿下,您虽然聪明,但是您毕竟从小就幽居皇宫,身边也没有什么人来往,您对人情世故可能不大理解……”伯爵笑着摇了摇头,“卡尔大公能允许您在这种状态下踏上自家的门,这已经代表了很多东西了。”
艾格隆只能笑了笑,不再作答。
他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当然也看得出这个举动所代表的含义,然而就他本心而言,他现在只能装糊涂,期盼先把事情糊弄过去。
维持联姻计划,但并不真正实现它,这就是他想要做的。
“我不知道您对特蕾莎殿下有什么意见,就我看来,她谦逊和蔼,举止得体,而且聪慧过人,我看比那位……比其他人实在强多了。”伯爵似乎对他的冷淡感到有些不可理解,“而且殿下,就算您对她毫无触动,您也得明白,这是利益交换,您只需要为未来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换来的东西可是别人想都不敢去想的。”
艾格隆知道伯爵说得很对,如果他没有别的心思,那么他肯定就会这样去做了,可是……只能说命运使然吧。
“先生,您放心吧,我不是一个不知变通的死脑筋,我会按照自己利益来行事的。”艾格隆点了点头,向自己的监护人保证,“我会尽我所能,让那对父女都开心。”
接着,在伯爵的注视下,他带着行李箱,走上了马车。
马车随之启动,一路向着东南方向行驶。
随着马车在路上移动,两边的建筑和行人越来越稀疏,大概在一两个钟头之后,它来到了一片森林当中,穿过了小树林之后,一座白色的宅邸就出现在了车窗前。
这座宅邸占地不大,也算不上恢弘,大概三层的样子,设计精巧,线条也相当柔和,掩藏在树木当中,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卡尔大公,就将自己的退休生活托付在这个不起眼的幽静地方了,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随着马车的停驶,艾格隆踏着踏板走下了车厢。
接着,早已经等候在这里的仆人,殷勤地为他引路。
很快,艾格隆跟着宅邸的门口,而这时候,里面已经有一群人出来迎接他了。
为首的是一对中年男女,男的自然是卡尔大公本人,此时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上门拜访的少年人,而女的则笑容满面地向少年人点了点头。
她衣着相当简单,只是穿着一条宽松的裙子,在脑后盘了个发髻,身上也没有佩戴任何饰品。她椭圆形的脸型,以及灰黑色的头发,也和特蕾莎颇为相似。
看样子,她应该就是特蕾莎的母亲、大公妃亨利埃塔不会错了。
而站在这对夫妇后面的是几个孩子,年纪都不大,特蕾莎作为最大的那个自然也在其中。
艾格隆只是略微扫了一眼,然后在台阶下,恭敬地向这对夫妇行礼。
“早上好,大公和夫人。感谢两位赐予我拜访这里的殊荣。”
“不必客气,我们这里不是皇宫,不用讲那么多虚头巴脑的繁文缛节——弗朗茨殿下,我们全家迎接你的到来。”还没有等大公发话,亨利埃塔大公妃就走下了台阶,然后仔细地打量了少年。
“还真是个俊俏的后生呀!看着就让人心情愉快。”
接着她又回头,冲自己的丈夫笑了一下,而卡尔大公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好了,请进吧。”
接着,他回头,带头走入到了宅邸当中。
艾格隆跟在后面,一起走了进去。
和朴素无华的外表一样,宅地内虽然宽大,但是设施也并不奢华,地上铺着一层羊毛地毯,桌椅看上去陈旧,但都擦拭得非常有光泽,在客厅中央是一座壁炉,而在四周的墙壁上挂着油画,还装饰着一些打猎的猎物,
“弗朗茨,请容许我跟你介绍一下我们这个小小家庭的成员们吧。”一进来之后,亨利埃塔就笑着对艾格隆说,然后又指向了旁边的孩子们,“特蕾莎你已经认识了,接下来从小到大,是我们的长子阿尔布雷希特,次子费迪南,三子弗雷德里希……对了,还有一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一边说,一边指向了壁炉旁边的摇篮里面的婴儿,“这是我们的小女儿,卡洛琳,她今年刚满一岁。好了,孩子们,你们快向殿下行礼!”
在母亲的命令下,孩子们都乖乖地向艾格隆致敬,而艾格隆也非常友好地冲这几个小孩儿点头致意。
看得出来,在这里,女主人说话更加算数一些。
这些孩子当中,除了特蕾莎之外,最引起他注意的是他们的长子阿尔布雷希特。
这位长子,从小就立志成为父亲一样的统帅,所以早早就投入军队,后来他在奥地利未来的战争当中屡立战功,算是奥地利帝国晚期惨淡历史当中少有的一点亮色。再后来他还获得奥匈帝国,俄罗斯帝国,德意志帝国三个国家的元帅军衔,算是追随了父亲的脚步。
不过,眼下他也只不过是个10岁的小毛头而已。
眼看艾格隆在注意到了自己,这个小孩子一点也不怯场,然而昂着头,挑衅性地看着他。
“阿伯特!”特蕾莎看自己弟弟如此倨傲无礼,于是就呵斥了弟弟,“你对我们家的客人恭敬点。”
“他看上去弱不禁风,一点也不能打架的样子。”这个小孩子,一点也不客气地回答,“姐姐,你怕是看错人了。”
“阿伯特!”这下大公妃也挂不住脸了,一把拉住了儿子,然后捏了捏他的耳朵,“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接着,她又满面歉意地看着少年人,“抱歉,殿下……今天不知道这小家伙发什么疯。”
“没关系的,夫人。”艾格隆摇了摇头,“您的儿子非常优秀,我想他未来必然会有巨大的成就。”
“你实在过奖了,第一天见面能看出什么来?无非是随口恭维罢了,没必要的……虽然做母亲的理所当然希望孩子未来有所成就,但是请别过于吹捧他了,孩子很容易当真,这对他的成长有害。”亨利埃塔笑着摇了摇头,“别担心,就算你不去刻意讨好我们家庭的每一个成员,我们都会很欢迎你的到来的,阿伯特只是性格有点倔而已。”
大公妃当然不可能听得懂他真正的意思,只是当成了艾格隆在按照社交礼仪说一些客套话,并没有当真。
“我听说您剑术很厉害。”小孩子还是没有退缩,仰着头问艾格隆。“是真的吗?我有点不太信。”
“既然我老师这么说,那么算是真的吧。”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当然我也没有多少机会去验证一下。”
“你是殿下,老师一定会捡好听的说吧。”阿伯特摇了摇头,一脸不信的样子,“要不我们两个演示一下?”
男孩子眼中的挑战视线,让艾格隆稍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他就感觉有点好笑。
“我跟老师学剑术不是为了欺负小孩子的,所以现在我不会和你动手的。”艾格隆伸出手来,捏了捏他红扑扑的脸蛋,“不过,小家伙,如果你一定想要和我比划比划,那么等你长大之后,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你是怕了我吗?”阿伯特仍旧看着他,一副想要挑战的样子。
“说的什么话呢!”特蕾莎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你是成心想要让大家不高兴是吗?”
接着,特蕾莎把艾格隆拉到了一边,“别介意,艾格隆。”
“他好像对我有点敌意。”艾格隆耸了耸肩。“不过放心吧,我不会跟小孩子斗气。”
“这个小坏蛋,他嫉妒你。”特蕾莎有些不满地回头瞪了弟弟一眼,“最近因为爸爸妈妈提到你的次数挺多,所以他感觉有些不爽了,非要找你挑战呢……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家里的宝贝,然后因为你最近被冷落了。”
“哦,是这样啊,那我倒是能理解了。”艾格隆恍然大悟,然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小孩子还真是简单易懂。”
“所以你就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了。”特蕾莎有点担心地看着他,“别因为他影响自己的心情。”
“那是自然,我可没无聊到跟个十岁的小家伙斗气。”艾格隆笑着回答。
“好了没有,特蕾莎?”旁边突然想起了一个慢悠悠的说话声,“该把殿下还给我们了吧?”
虽然这话听上去没有什么问题,但似乎总是带着些许的调侃,特蕾莎忍不住稍微有些脸红。
“没事了妈妈!”接着,她跟艾格隆眨了眨眼睛,然后退到了旁边。
接着,艾格隆重新走回到了大公妃的旁边。
“请坐。”大公妃示意艾格隆坐在沙发上,然后自己也坐到了他的旁边。
接着,大公妃又仔细打量了一番。
“啊,有时候我真感到命运的无比玄妙。”片刻之后,亨利埃塔突然叹了口气,“真是有趣!”
接着,她指了一下站在客厅中央的卡尔大公,“我丈夫,当年就是代表无法前来维也纳出席婚礼的拿破仑,站在维也纳奥古斯丁教堂的祭坛前,为你的母亲举行了婚礼。当时我还没有嫁到奥地利来,难以想象当时的情景,不过……应该气氛不会太好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肯定不会太好了,当时奥地利是屡次被拿破仑打败,被迫把路易莎公主送去“和亲”——而且还是梅特涅主动跟拿破仑提议的,想想那些贵族都会觉得丢脸吧。
“当时这个新闻轰动了整个欧洲,我在拿骚当然也听说了,我感到又惊讶又欣慰,因为我认为这也许代表连绵不绝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谁成想最后事情却变成那样!”亨利埃塔又笑了笑,“结果你和我都来到了奥地利,然后又过了十几年,如今他的儿子走到了我的面前来,啊,上帝的旨意谁又能猜透呢!”
接着,她又微笑着向艾格隆眨了眨眼睛,“不过我想,这一次的话,也许气氛会好许多,至少我丈夫在那个时候心情会大不相同吧,这也许也是上帝对他的补偿?”
……艾格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尴尬地笑着。
他能够听得出来,亨利埃塔的话,似乎代表着某种认可。
“你喜欢乡村生活吗,弗朗茨?”大公妃又问。
“我不是太习惯,但是也有点向往。”艾格隆回答。“毕竟,我从小都没有什么机会接近乡村。”
“那你就可以好好享受一下真正的乡村生活了——”亨利埃塔眨了眨眼睛,“而特蕾莎,会是一个很好的向导。好了,我要为你们准备午餐了,你可以先跟特蕾莎去逛一下,散散心。”
正当艾格隆准备告辞的时候,亨利埃塔大公妃突然又说了一句话,
“我的丈夫,因为他的一位姑妈和上一代切申公爵没有子嗣,所以在他们的要求下,做了切申公爵阿尔伯特的养子,那位老人在1822年逝世之后,他的遗产都由我丈夫继承,其中就包括了维也纳城内的阿尔贝蒂纳宫,我们继承了它之后,按照最新的流行又重新修缮了一遍,如果你喜欢奢华,那里也可以满足你。每年冬天我们都会在那里居住,所以过得不久我们就会过去了——先生,如果您乐意的话,到时候可以来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我们不胜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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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真心
“先生,如果您乐意的话,到时候可以来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我们不胜欢迎……”
圣诞节的意义,艾格隆当然明白。所以亨利埃塔的话,似乎是在暗示艾格隆可以到时候一起合家联欢——也就是说,被正式承认为家人的一员?
虽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是这速度也太快了吧……自己和她才见了一面而已,她就好像已经对自己认可了?
艾格隆有些惊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估计她可能早就从丈夫和女儿那里听了不少好话,所以只要稍微看一下就认可了吧。
“妈妈,您别再说了,可把人都吓到了啊。”也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犹疑,特蕾莎忍不住小声抱怨母亲,“现在就谈什么圣诞节可也太早了……”
“哎呀,我是不想让你们白白浪费时间,有时候直接一点不好吗?”大公妃笑着对女儿眨了眨眼睛,“你就是读那么多书读傻了,整天想得那么弯弯绕绕,结果最后只能给自己找罪受……既然陛下觉得好,我们也觉得好,其他人都觉得好,那么又有什么必要再去自找烦恼呢?”
“妈妈!”特蕾莎这下是真的顶不住了,大声抗议了母亲,然后拉起艾格隆的手就往外走,“殿下,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艾格隆巴不得有人带他摆脱这种尴尬气氛,于是马上跟着她一起往外走,而在他们的背后,传来了亨利埃塔的大笑。
“别忘了时间哦,不然我们可不等你们午餐了!”
特蕾莎一言不发,带着艾格隆走出宅邸之后,一直往前走,直到来到了花园当中。
花园里到处都是连绵不绝的玫瑰花丛,不过现在是深秋时分,早已经过了玫瑰的花期,所以也只能当做绿化景观而已。
不过即使如此,在这座风景幽美的花园中,仍旧能够让人感受到诗意的美。
特蕾莎送给侍奉夏奈尔的玫瑰油,应该就是从这里提炼出来的吧。
在花园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池塘,而池塘中有一个仿中国式的凉亭,四面敞开,上头是圆屋顶,而凉亭本身由廊柱支撑,柱子的下方还有浮雕,中间则是大理石桌椅。
另外,这里还放着一些画具,这应该是特蕾莎平常使用的东西吧——毕竟从年龄上看,她的弟妹们都还没有到有这个兴趣的时候。
不知不觉当中,艾格隆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画面——在金色的夕阳下,端坐凉亭中的少女,认真地看着不远处盛开的花丛,一笔一画地描绘了下来。
正当艾格隆还在思索之间,特蕾莎总算停下了脚步,带着少年坐了下来。
“艾格隆,你应该不会介意刚才我母亲说的那些话吧?抱歉……有时候她说话非常过于随意,而且很喜欢捉弄我。”特蕾莎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
“没什么,我只是稍微有些羞惭而已。”艾格隆小声回答。“不过,看到她如此认可我,老实说我还是挺感到荣幸的。”
“……那是理所当然的嘛,毕竟她如果再想挑拣的话也找不出什么人啦。”特蕾莎脱口回答。
片刻之后,她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你对她的邀请怎么看呢?我觉得——反正你在皇宫里如同参加仪式一样过节,还不如来我们这里,更有家庭气氛一些,这样的话心里也能暖和点。”
特蕾莎的再度邀请,让艾格隆一时无所适从,他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参加的话会代表着很多含义,可是现在如果不答应好像后果更糟。
“我——我确实还从没有体验到家庭的感觉,也许某一天找个机会体验一下,似乎也不错。”片刻之后,他回答。
“说话这么委婉,还喜欢用假设和不确定的句式——殿下,你可真是个无师自通的政治家呢。”特蕾莎忍不住略带讥讽地笑了起来,“不过,我就当你答应了,你可别让我失望。”
“好吧……”艾格隆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不过,特蕾莎,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特蕾莎有些惊讶,然后点了点头。“请问吧。”
“——我们上次,算是不欢而散了,你还惹得陛下震怒,你回来之后到底是怎么跟父母解释的?为什么我看他们好像一点都不受影响,依旧这么热衷。”艾格隆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真想知道?”特蕾莎躲闪开了视线,似乎有些心虚的样子。
“我想知道,请满足我的好奇心吧。”艾格隆坚持。
“好吧,那我告诉你……请你不要生气。”特蕾莎嘴角上浮,狡黠地笑了起来。“我告诉爸爸和妈妈,你对我很亲切,但是害怕自己拖累我,你哭着告诉我说你现在处境艰难,不知道自己未来还能不能有所成就,所以请我好好考虑一下,不要把自己的未来托付给一个既没有金钱也没有名位的落魄王子……”
“……”艾格隆顿时就干笑了起来,“……这也说得太过分了吧?我可不会哭。”
原来如此。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公夫妇都对自己这么另眼相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经过了特蕾莎这样一番添油加醋,给他加上了“怜惜特蕾莎”的人设,爱女心切的夫妇自然也就极为满意了。
难怪后来卡尔大公立刻就带着自己参加活动,大概就是想要打消自己的“顾虑”吧。
这样想想的话,还真是承蒙他们一家看得起了——至少目前为止,他们对自己给予的只有善意。
那自己的表现,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呢?
一想到这里,他有些心虚地瞟了特蕾莎一眼。
“这样不好吗?没有人会因此受损。”特蕾莎收敛笑容,正色看着少年,“殿下,你那天说要好好考虑,没关系,我们都可以好好考虑,不过我和我父母考虑后的结果,也不是你能控制的,是吧?”
“倒确实是这样没错。”艾格隆只能点头,“事到如今我只能感激你们。”
“不用把我做的这些事想象为要挟,殿下。”也许是猜到了艾格隆心中所想,特蕾莎温和地解释,“事实上,不管我们间结果如何,我都希望父亲去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帮助你崭露头角。一方面这是偿付我们国家亏欠你的东西;另一方面来说,我也很希望看到你能够发挥自己才华,帮助我们这个可怜的国家……它可太缺乏有才能的人士了,容不得一点浪费。”
“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艾格隆笑了起来。
“我对你当然有信心了,因为迄今为止你向我展现出来的都是我期望看到的东西。”特蕾莎认真地回答,“可以说,我一直期望看到的奥地利和法兰西的结合,就在你身上完美体现出来了……啊,恰好你在血统上也是,真是让人感慨上帝的意旨……”
看着特蕾莎略带兴奋的表现,艾格隆有些暗暗吃惊,他没想到,自己突然多了一个粉丝。
也许是被自己所写的东西打动了吧。
“殿下,你会钓鱼吗?”正当他还在思索的时候,特蕾莎突然转开了话题。
“钓鱼?”艾格隆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会。”
“那我可以教你了。”特蕾莎笑着从凉亭的角落边找了两根木制钓竿,然后递给了他一根,“其实技巧很简单的,等待,以及抱着希望的等待,这就是它的全部精髓了。另外,即使一无所获,至少我们也在一起度过了闲暇时光不是吗?”
还没有等艾格隆反应过来,他就发现自己的手里多了一根钓竿,至于他也只好苦笑着跟着特蕾莎一起坐在了栏杆边垂钓。
在特蕾莎的指导下,他将鱼饵套到了吊钩上,然后垂落到了池塘的水面以下,接下来要做的也只是静静等待罢了。
两个人就这样并排坐在了一起,静静地等待时间的流逝,在凉亭当中只有微风扫过树叶和花丛的低吟。
“我有时候想要思考问题的时候,就会跑到这里来。”过了一会儿之后,特蕾莎看着水面,像是自言自语,“比如殿下,我最近就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要那么绝情?我不是说对我绝情,而是说,对你自己太过于绝情,难道以你的才智,你会看不出怎样才对自己有利吗?”
“除了利弊,有时候人会思考别的很多东西的,这样人才是人,对吧。”艾格隆同样看着水面,小声回答。
“也就是说,这是感情用事了。”特蕾莎像是早有预料,“我不是在说这样不好,事实上,我反而很欣赏您这种温情的行事方式……不过,即使如此你也该权衡一下这到底值不值得。”
“你是什么意思呢?”艾格隆反问。
“其实到这时候我们也没必要再猜谜了吧,之所以让原本顺利的事情搞得这么麻烦,归根结底是有人从中作梗,对吧?”特蕾莎反问。“或者我明说一点,就是苏菲殿下在从中作梗,教唆你在自己的前途上自找苦吃。呵,她倒是自己开心了,可是你要付出多少代价!一想到这里,我就不免有些愤愤不平。”
“她没有教唆过我。”艾格隆摇了摇头。
“你可别再说谎,我都已经亲眼见证过了……那天晚上她瞪着我的眼神,就跟想要亲手吊死我一样。”特蕾莎不无夸张地冷笑了起来,“虽然我知道她给了你很多照顾,但我真是想不明白,她怎么能自私地拿你的未来开玩笑……”
“她没有……”
“别否认了。”还没有等他说完,特蕾莎就打算了他的话,接着,她重重地提了一下钓竿,然后再轻轻一甩,以熟练的动作,将上钩的鱼甩到了旁边的小桶里面,鱼儿不甘心地乱蹦着,但是总也没办法逃离厄运。
接着,她偏过头来看着少年,“殿下,虽然我的消息并不灵通,但是我看得出来,皇帝陛下和梅特涅给你的耐心和机会绝对是有限的,你要是表现出不合作的态度,那么也许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所以事实就是如此,不是吗?”
艾格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
也许这确实是事实吧。
“我不否认她曾经给你很大帮助,但她为了自己的执念,逼迫你断绝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这不是自私又是什么呢?”看到艾格隆哑口无言,特蕾莎于是继续追问,“艾格隆,对我来说,无论我们的结果如何,我依旧还是我,父母同样爱我,我依旧可以成为这个帝国最受人瞩目的人之一;可是你就不一样了,想想如果你丢失了这样的机会你该怎么办?继续默默无闻一生吗?一想到这里,我就气愤到难以容忍,你绝不该被人如此摆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特蕾莎的话入情入理,又亲切体贴,艾格隆不得不承认都是对的——尽管他其实另有打算。
“那我又能怎么办呢?抛弃她吗?不,对不起,我做不到。”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回答,“她曾经赋予我光芒,在我最困顿的时候照亮了我的人生,我愿意回报她,为此哪怕要付出一些代价我觉得也是值得的。”
“想要回报她有很多种方式,为什么要以抛弃自己人生的方式?如果你抛弃了自己,那你以后连回报都无从谈起了不是吗?”特蕾莎继续反问,“而且,艾格隆,我觉得,你只是太缺乏被人关爱而已,你没有母亲陪伴,而她一直照顾你,所以你在不知不觉当中把自己对母亲的仰慕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因此你无比顺从她,言听计从。这本来是很好,但是可惜人是不能一直做个孩子的,你应该从迷梦当中走出来,看清外面的世界,那里有不一样的风景,你终究可以让所有人惊叹——”
“我真没想到,原来你不姓哈布斯堡,而是姓弗洛伊德。”艾格隆忍不住吐槽。
“什么弗洛伊德?”特蕾莎有些疑惑地反问。
“哦,我只是随口乱说而已,不用在意。”艾格隆笑了笑,糊弄了过去。
是啊,在现在这个时代,谁会知道什么弗洛伊德和他的那些精神分析呢——虽然他就是奥地利人。
“你不要用这种敷衍的态度对待我好吗,殿下,我们现在谈论的事情真的很重要!如果你自己都不在意,别人又该怎么帮助你呢?”眼见他还是这么云淡风轻,特蕾莎有些着急了。
不知不觉当中,她放下了手中的钓竿,然后站了起来,急切地俯视着面前少年人,“我是真的不愿意看到你未来沉沦在郁闷当中,你就不明白吗?就不能给我一个搭救你的机会吗?殿下……就算我来晚了一点点,难道你就不愿意为我稍稍打开门缝,倾听一下我的心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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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温情
“就算我来晚了一点点,难道你就不愿意为我稍稍打开门缝,倾听一下我的心声吗?”
特蕾莎的语气急促,表情也非常认真,足以透露出她的情真意切——对此艾格隆当然也能完全查知得到。
要说心里毫无触动,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他被人如此认可,还是被特蕾莎这样的人如此认可,本身就值得骄傲。
可是,在心底里他知道,自己注定只是把她当成了棋子而已,因而越发不敢再和她产生过多的羁绊,所以他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这样的好意了。
“我……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值得你这样做。”他沉吟了片刻,然后小声回答,“你也看得到,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也许未来也同样如此。况且我们才见过几次面而已,也许你在心里为我增添了许多光环,把我当成了一个完美的人,但是,我知道我不是这种人。”
“我从没有奢望过有谁是完美的,或者正因为殿下正是有殿下特有的缺点,才会让人觉得可爱吧。”特蕾莎轻轻摇了摇头,“没错,以普通的眼光看,我这么快就下定决心确实很草率,但是想想我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如果和你告别的话,也许未来我就会遵照父命同这个王国那个王国的王子结婚,他懂什么呢?又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呢?我们自己国家的平庸之辈我都已经看得厌烦了,其他国家的又能怎么样?他也许喜欢打猎——或者更恶劣一些——喜欢赌博,举止寡淡,思想浅薄,虽然彬彬有礼却不近人情……天哪,那样的生活又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与其去过那种令人反胃的生活,不如趁此机会找到一个和自己投缘的人,也许错过的话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接着,她又苦笑了一下,“没错,你现在无钱无势,也许以后也没有,可是这又怎么样呢?我并不贪恋奢华,况且父母会给我一大笔的嫁妆,只要精打细算足够我过完这一生了。上帝赐予我生在这个家庭的幸运,我并不敢苛求更多了。我说过,我只想谱写传奇的故事而已,至于是怎样的传奇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如果你锐意进取一心渴求飞黄腾达,那我就帮你纵横捭阖施展计谋,非帮你踩到顶峰不可;如果你只想要悠游林下,纵情文字,那更好!我可以陪着你到处采风,让你毫无后顾之忧,还可以帮你整理文稿……你连请女仆的钱都可以省下了!无论哪一种,都是我觉得有趣的人生啊……”
艾格隆睁大眼睛。
他从没有想到,特蕾莎会主动说出这么温情的话来。
而这份温情,居然也真的触动了他。
即使不考虑她的身份,特蕾莎本人,也是如此值得瞩目。
到了这个程度,再不说几句话未免就有些太过于不近人情了。
“特蕾莎,谢谢你对我如此诚挚的温情。”他略带着点感情,低声叹了口气,“但是,我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那就不会轻易更改了。”
他这句话一语双关,特蕾莎当然只能听懂表面的一层意思。
“你是割舍不下苏菲殿下吗?”她立刻追问,然后摇了摇头,“殿下,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并没有强求你现在就答应我按照自己的利益行事;如果你这么做了,我倒是反而觉得你天性凉薄了。我只是恳请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要轻易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了……她舍得看你沉沦,我反而舍不得。你就好好地再权衡一下,不要再急着说出那么残酷的话,给我们一点时间,让自己有机会走出梦境……这样不也挺好吗?反正我们都还很年轻,爸爸妈妈应该也不介意再等个一两年吧。”
她对自己颇为自信,觉得殿下只是因为从小极度缺爱所以才会迷恋对他施加恩惠的苏菲,所以自己只要稍微有点时间,用真诚来感动他,终究能够打动他的心,让他明白到底怎么做才对自己有利——毕竟,他自己也知道,他和苏菲永远也不可能有结果的。
至于他们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她根本无意去知道,那都是殿下的自由。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艾格隆虽然表面上还算平静,但是实际有些心乱如麻。
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正因为如此,面对如此毫无保留的善意时,他更加感觉惭愧。
“特蕾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脱口而问,“你也在拿自己冒险啊。”
“我知道,但是我想这是值得的,因为如果成功了,我就拯救了一位误入歧途的天才,而这可能是我这辈子能有的最大成就之一了。”特蕾莎轻轻点了点头。“艾格隆……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点一下头吧,就做这么简单一点事就足够了。我想要搭救你,而且看上去我就是最佳的人选了,正因为如此我义不容辞,我不允许你轻易抛开这个机会,也不允许你自暴自弃,因为你注定脱离凡俗。”
“哪怕那代价是你?”艾格隆转过头来,直视着少女。
少女愣了一下,接着微微一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我得说,很高兴那代价是我,其他人来我还不放心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个笑容是如此明媚,以至于艾格隆一下子竟然看呆了。
难怪她有如此自信——假如时间足够的话,没准她真的能打动自己吧。
甚至可以说,现在就已经有些打动了……
看到他激动不安的样子,特蕾莎的心里窃笑,而脸上则故意俏皮地闭上了一只眼睛,“所以,打算怎么回答呢,殿下?”
绝杀了。
也许日后会后悔,也许严重违反了他原本的盘算,但是他现在真的感觉自己说不出“不”来。
在特蕾莎俏皮而又期待的视线下,最后,他无奈地任由激情绑架了自己,然后点了点头。
“如果你乐意给我机会的话……”
呀!
特蕾莎只感觉心里有个声音在发出欢呼。
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虽然这只是阶段性的胜利,但只要有了第一步,接下来不就好办了吗?
随着喜悦而来的,又是无比的羞涩。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一口气把刚才那些话、那些动作做完的,现在都好像在做梦一样。
特蕾莎再也不敢继续看少年,而是重新看向了远处的花丛。
“殿下,我很高兴,甚至我有一点成就感,因为我终于在悬崖边上拉住了你……我希望我这一切努力都不至于白费,更希望你能够达到我期盼中的高度——毫无疑问,这需要艰苦的努力,但是请你相信,至少你不会是在孤独地一个人为此努力了……”
在说出了这一番话之后,她一边直视前方,一边向着艾格隆伸出了手,“我们握个手,就当留个见证吧。”
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侧脸也有些发红,看得艾格隆心里有些发笑。
在卖弄风情这一门学问上,她实在还没有入门,不过正因为如此,反而更有一种青涩的魅力吧。
既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也没有必要再拒绝了,于是他也伸出手来,握住了特蕾莎的手。
虽说他们之前一起跳过舞,彼此之间早有身体接触,但是那时候毕竟只是公事公办而已,而且特蕾莎还戴着手套;如今再度握手,感受着手上纤细滑嫩的触感,艾格隆不禁也感到极为舒适。
“这些话我只敢在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说,稍微在别人那里泄露一句我都会觉得羞愧死吧……所以殿下,千万要为我保密。”特蕾莎微微有些脸红,“另外,说到底这也是你的责任,要是你早早就范,按照陛下的话来做该多好?这样大家都开心,我也就不用这样让自己丢脸了。”
一说到这里,她又按捺不住怒火了,不过这股怒火并不是针对面前的少年人,而是针对那个暗中蛊惑使坏的人。要不是她使坏从中作梗,一切本应该是多么完美,大家各得其所,又何必自己现在咬紧牙关做出这些事来。
当然,越是心里怒火万丈,她越是不让自己表现出来,她已经看出来了,苏菲在殿下心中地位非比寻常,还没有到撼动的时候。
“矜持地装作自己是被迫的,会让你感觉到更开心吗?”艾格隆惊讶地反问。
“那是自然了。”特蕾莎貌似理所当然地回答,“你怎么能够让我主动说出这些话来!真是个心如铁石的人。”
“哦!那我真是抱歉。”艾格隆哭笑不得,“那现在怎么办?我还能补救吗?”
“补救是当然可以补救的,稍稍满足一下我受伤的心就可以啦。”特蕾莎眨了眨眼睛,“比如按照我那天说的——”
“你是说跪下求婚?”艾格隆马上就想起来了,“抱歉……我还是觉得这对我来说有点难。”
不,你一定会的。走着瞧吧。
“没事的,我们还有时间考虑,也许到时候我们两个人的想法都会有所不同呢……现在先不提这个了。”特蕾莎又微笑了起来,含混地转开了话题,“好吧,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接下来也没什么再好说的了,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她没有松开手,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握着手并排坐在了一起,静静地欣赏着凉亭外的美景。
虽然时间已经到了正午,但是深秋时分的气温还是不高,凉风在枯黄与粉红相间的树林之间回荡,似乎是在为他们演奏和谐的乐曲。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特蕾莎终于重新松开了手。
“嗯,我想仪式就这样完成了,殿下,你说的每句话我可都是当真的,你千万不要反悔。”接着,她认真地叮嘱了艾格隆。
然后,不等艾格隆回答,她又站了起来,向着凉亭外走了出去,“好了,我们回去吃午饭吧……不能让妈妈他们久等了。”
艾格隆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于是跟着特蕾莎,又一路走回到了宅邸里面。
他们来到了餐厅里,而这时候,大公夫妇和他们的孩子们都已经就坐了。
“太好了,你们恰好赶上了,我还准备叫人去找你们呢。”亨利埃塔夫人看到两个人过来了,非常开心,接着她示意两个人坐到自己的旁边。
餐桌上摆放着银质的餐具,还有一些图案简单、适用于乡村的瓷器,旁边还有洁白的餐巾和台布,桌上的摆设并不奢华,但也没有辱没主人的身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们这儿在吃食上并不太讲究,佃户送来了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亨利埃塔笑着朝艾格隆点了点头,“不过味道倒也相当不错,弗朗茨殿下,你可以多品尝一下。”
接着,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大公不置可否,只是拿起餐具开始用餐,而这也就意味着午餐正式开始了。
就在他吃完开胃菜之后,仆人为众人各自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羹汤。
“这是奶油牡蛎汤,地道的法国菜式。”亨利埃塔大公妃笑着对对少年人说,“你在奥地利一定这样的内陆国家,平常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今天多吃一点吧,我们还准备了很多法国式的菜肴,可以多吃点。”
“谢谢。”艾格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这么安排,不过客随主便,既然主人都已经这么热情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强行推辞了。
虽然菜式简单,但是厨师的手艺倒是相当不错,艾格隆本来就已经有些饿了,这下更是大快朵颐,吃得相当起劲。
“我妈妈一直都认为你会更喜欢吃法国的东西。”特蕾莎小声解释,“所以她就特意让人准备了……”
艾格隆苦笑了一下。“夫人,您知道的,我从小在奥地利长大,所以虽然我不知道我算是哪个国家的人,但是至少在胃口上我是不会挑剔的,不过我还是非常感谢您对我的热情……谢谢您了。”
“可怜的孩子!”亨利埃塔王妃叹了口气,但是似乎又有些感慨,“只要过得开心,在法兰西还是在奥地利其实区别也不大,对吗?你在这边也可以过得很开心的——至少,我们的特蕾莎,一直都善解人意。”
说完之后,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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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家庭
亨利埃塔的笑声,并没有让艾格隆放松下来,他当然听得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尽管并没有被视线所触及,但是他明显都能感受到,整个餐厅都在为他而出现些许的停顿,就连坐在旁边的那几个小孩子,似乎也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特蕾莎,确实善解人意。”他点了点头,然后回答,“每次我和她交谈的时候,都会感觉到十分愉快。”
“哦?是吗?看来你们毕竟太年轻了,还有太多的话可说。”亨利埃塔仍旧笑着,“等到以后时间长了就不一样,像我……到现在我老早都懒得听老家伙在说什么了……哈哈哈哈……”
艾格隆瞟了卡尔大公一眼,发现他仍旧在面无表情地用餐,时不时从旁边用上等木料制成的酒壶里面倒酒,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妻子在说什么一样。
如果再拿起一份报纸的话那就更加应景了。
一位曾经统领过千军万马的统帅,此刻却静静地坐在餐桌边,听着妻子数落,也许这就是他所眷恋的家庭生活吧。
“我们可不一样。”正当他思索间,特蕾莎突然反驳了母亲的话,“殿下是个很善于讲故事的人,而我喜欢听故事,我想只要不断有新故事,那就一直有话题可聊。”
“殿下会讲故事?”她的二弟,年仅八岁的费迪南闷声闷气地问,“是童话书上的那些故事吗?”
“比那个厉害多了。”特蕾莎略带着一点骄傲回答,“是那些让成年人都会觉得很有趣的故事。”
“我才不信。”她的大弟弟、刚才一直都对艾格隆抱有敌意的阿尔布雷希特一脸的怀疑,“你一定在骗人,你就是想要爸爸妈妈都喜欢殿下,所以一直说好话,从一开始就这样。”
特蕾莎脸上顿时泛红,显然是被弟弟说中了。
“我又没有夸张其词,我只是陈述我所看到的事实而已。”她勉强地回答。“你这种小孩儿懂什么。”
“你也只比我大几岁而已,难道你又懂很多吗?”阿尔布雷希特不屑地做了个鬼脸,“爸爸昨天还抱怨你才这点年纪就想着嫁出去,一点都不顾念他。”
突然冒出的这句话,顿时让餐厅里的空气凝固住了。
“阿伯特,你这个鬼东西,你要是再乱说,回头我把你从窗户里扔下去!”片刻之后,特蕾莎气愤难当,拿起餐叉虚晃了一下,对弟弟作势威胁,“看来家里平常都把你娇惯坏了,你居然敢这样!”
“等你改姓了你就不是这家的人了!”阿尔布雷希特看上去有点慌了,但是为了面子他还是强撑着,小声讥讽了一句。
“够了!”母亲亨利埃塔原本还在看孩子们斗嘴的笑话,现在看不下去了,连忙呵斥儿子。“阿伯特,你马上给我闭嘴,吃完后自己去阁楼,晚上才许下来!”
看上去母亲的威吓终于起了作用,阿尔布雷希特只能悻悻然低垂下了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目睹了此情此景的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
“噗哈哈哈……”
一开始的时候他的小声还很轻,但是很快,笑声越来越大,最终,原本大家些许的尴尬,也在这笑声当中化解了。
“殿下,抱歉,让你见笑了。”亨利埃塔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男孩子到了这个年纪真是难管!唉,要是我生的都是女儿该多好。”
“不,夫人,我完全不介意,事实上我反而觉得很有趣。”艾格隆摇了摇头,“我没有兄弟姐妹——我的意思是,虽然我母亲改嫁奈佩格伯爵之后生下了别的孩子,但我从没有见过他们,更别说相互间有什么感情和来往了。所以,我从没有体会过这种家庭争吵的感觉,因而旁观的时候,这反倒让我有点羡慕,至少你们彼此都珍视对方。”
“你说得很对。”亨利埃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家庭带来烦恼,但是更多地会带来感情的寄托,随着年纪的增长,我们所经历过的所有一切都将会变成久远的回忆,而最终,我们都只会在家庭中找到自己的归宿。”
片刻之后,她又像是安慰又像是鼓励地加了一句,“过去的事情,是你所无法控制的,你也已经足够遭罪了;但现在,你还很年轻,你还有很多机会去建立自己的家庭……我想,只要你乐意,你会成为一个很幸福的家长的,厚颜地说——就跟我们一样幸福。而我,非常乐意看到这一天成真。”
接着,她又悄然看向了面色依旧绯红的特蕾莎。
“特蕾莎,我的女儿,别把刚才阿伯特的鬼话放在心上,他只是故意气你而已。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们的女儿,不管你未来被冠以什么姓氏,我们对你的关爱都不会因此而减少,这里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虽然她的话简单,而且语气平静,但是却又让特蕾莎极为感动。
“谢谢,妈妈,我当然不会把他的鬼话当真了。”
艾格隆看着母女两人的温馨互动,心里也感到非常高兴。
如果要他以一个形容词来形容这个家庭的话,他觉得应该是“正能量”,家庭成员互相关爱,虽然彼此之间会有各种抱怨,但却互相抱有真心——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在尽力为女儿护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也许正因为有这样的家庭氛围,所以才会养成特蕾莎那样的性格吧。
但是片刻之后,少年人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饭还没吃完就突然把话题说到改姓了……
等等,突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会不会有钦定的意思?
一想到这里,他又感到有些心虚,再不敢多说一句。
可惜,虽然他有心躲闪,但是亨利埃塔却绝对不可能忽视掉今天的主角。
“弗朗茨?”她招呼了一声。
“有什么吩咐吗?”艾格隆回应。
“其实阿伯特有一句话一直都没有说错,特蕾莎确实都是一直在说你的好话。”她笑眯眯地看着少年人,“正因为相信她的担保,所以我老早就对你印象极好——好到了我甚至有点担心真见了人之后会失望的地步,不过让我欣慰的是,我的担心落空了,我很高兴我们家能迎来你这样的客人。”
“这也是我的荣幸。”艾格隆放下了餐具,然后正容向夫人道谢。
“还是对我笑一下吧。”亨利埃塔笑着说,“年轻人要笑起来才好看。”
艾格隆只能强行扯动自己的嘴角,让自己笑得开心一些。
“这样就对了!”亨利埃塔轻轻地拍了拍手,“你的人生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要消磨,如果一直愁眉苦脸的话那也太难熬了,所以凡事乐观一点。”
“您说得完全在理,可是迄今为止我所遭遇的一切,都让我不太能够乐观起来。”艾格隆小声回答,“不过今后,我会试着照您说的做的。”
“特蕾莎——”亨利埃塔招呼了女儿一声,“这某种意义上也是你的责任了哦……你自告奋勇想要做殿下最好的朋友,那么你也得帮助他笑口常开,不是吗?”
特蕾莎虽然心里有些羞涩,但是她毕竟还是点了点头。“妈妈,我会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艾格隆已经有些提心吊胆了,生怕大公妃突然来一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订婚——
还好,她似乎也觉得这事不用操之过急,所以总算还没有提到最后一步,让艾格隆得以喘息了过来,吃完了这顿鲜美的午餐。
吃完午餐之后,家庭成员们要么去午睡,要么来客厅闲谈聊天,不过在过了一会儿、消化了食物之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卡尔大公突然走到了他的面前。
“年轻人,我们来一点饭后运动吧。”
“当然可以。”艾格隆有些惊讶,不过马上答应了下来,“不过——您是指什么呢?”
“福雷斯蒂上尉一直都在我面前夸赞你,说你是他难得一遇的学生,已经完全学到了他剑术的精髓……所以,他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卡尔大公耸了耸肩,“我想知道他说得到底是真的,还是夸大其词。”
“……您……”艾格隆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要不换个别的运动吧?”
倒不是他害怕露怯,而是他真的害怕自己没收住手有个什么闪失——卡尔大公的身手,他之前没领教过并不知道,不过对方五十五岁的年纪摆在这里,身体机能的退化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万一他一个不小心,弄伤了这位大公,那事情就麻烦大了,搞不好提前就成为了通缉犯……
“你好像忘了我才是这里的主人,我有权利来决定怎么招待客人。”卡尔大公略带着倨傲地昂起头来,“另外,与其担心弄伤了我,你倒是应该担心下自己输了的话该怎么办,那可是直接关系到我对你的评价……”
顿了顿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另外不用担心,这里的人都是见证人,真要出了什么事,也没人会来追究你的责任。”
“爸爸!你要干什么呀!”特蕾莎有些惊了,连忙出声制止。
“特蕾莎,不要多事,我想要和他进行一次男人的对话,让我确定一下,你和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值得的。”卡尔大公挥了挥手,示意女儿不要再说话,然后继续盯着艾格隆,“怎么样?弗朗茨,敢于接受挑战吗?你是打算正面迎击,还是打算永远把自己躲在口灿莲花的虚辞之下?”
特蕾莎心里着急,但是不敢再多说话了,她知道父亲平时很好说话,但认真起来的时候绝不容许敷衍。所以她只能以焦急的眼神看着两个人。
而大公挑衅的眼神和话语,勾起了少年人心里的怒气。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好的,殿下。”他站了起来,然后向大公躬了躬身,“我十分荣幸。”
“那好,跟我来。”卡尔大公点了点头。
接着,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宅邸,然后来到了户外的一片空地,这片空地十分平整,还有绵软的草丛铺在地上,确实是非常理想的地点。
特蕾莎一直跟在后面,生怕两个人闹出了事。
“让我来做裁判吧,爸爸!”她强硬地提出了要求,“不然我就不许你们胡闹了。”
“可以,只要你不偏心就好。”卡尔大公耸了耸肩,略带讥讽地回答。
接着,仆人拿过来了两把训练用的剑,这剑没有开刃,顶端也被磨平。就像两根铁棒一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随手拿过了一把,然后轻轻地挥动了一下,找了一下手感,让自己适应了这剑的重心。
“看来你确实学得不错。”看了他下意识的动作,卡尔大公点了点头。“不过,具体有多少真才实学,那就得实际验证一下了。”
接着,两个人拿着剑,然后隔着几步距离,互相对视着。
艾格隆微微沉肩,然后调整了自己的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控制到哪个地步,现在也只好随机应变了。
“特蕾莎,可以喊开始了。”卡尔大公招呼自己的女儿。
“爸爸!”特蕾莎又抗议了一句。
但是她的抗议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无奈之下,她只好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希望他们早点结束吧。
“开始!”眼见父亲一意孤行,她只好把心一横,喊了出来。
就在这一瞬间,卡尔大公猛然迈动了脚步,然后手中的剑往上挑动,向着艾格隆的身体刺了过去。
他的身手很快,考虑到他的年纪,这确实不容易,可见一直都保持着身体锻炼。
不过……比起少年的老师来说,这还不够快。
早已经适应了老师节奏的艾格隆,轻巧地往旁边闪避,躲开了这一击。
然而卡尔大公在刺击失效的瞬间立刻又往右下方重重地斜劈了下来,艾格隆只好继续退了一步,同时用剑挡开了这一击。
两剑相交的时候,发出了金属的脆响,少年感觉手腕稍微有点酥麻,没想到他的力量也保持得不错。
但是……也只是到这种程度罢了。
艾格隆确定,哪怕年轻的时候他也不是自己的对手,更别说现在了。
可是,到底应该怎样让大家不失体面地收场呢?
“怎么了?还在犹豫吗?”卡尔大公暂时收住了脚步,然后对着他大喊,“你还以为你拥有一切吗?还是不敢拼吗!你错得离谱,傻瓜!”
“您说什么?”艾格隆有些莫名其妙。
“你沉得住气这很好,但你也要动得了手!”卡尔大公继续看着他,“血统给你门票,让你进入那个角斗场,但是血统不能保证你胜利,没有哪个对手会因为你是谁的儿子、更不会因为你是谁的女婿就自动跪地投降,想要让他们跪下,要用拳头!”
接着他抬起手臂,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做出示意,“只有毫不犹豫地打倒他们,然后无情地继续打击,让他们再也站不起来,你才能够得到胜利——而只有胜利才会补偿你所付出的辛劳、所承受的痛苦,所以你告诉我——年轻人,你想不想赢?不想赢的话,你就什么都不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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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决胜
“所以你告诉我——年轻人,你想不想赢?”
卡尔大公的问题,就像是击中了少年人的灵魂一样。
恍惚间,他又回想起上次卡尔大公带着他去慰问伤残老兵的时候,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和上次一样,对这个问题,他也只有一个答案。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然后看着卡尔大公,“是的,我想赢,殿下。”
“这才像话。”看到了少年人充满了求胜欲望的眼神,卡尔大公总算满意地笑了起来,“那么,我们再来,我不想再和一个犹犹豫豫的对手对战了,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吧。”
“既然这是您的要求,那么出于对您的尊敬,我会听从的。”艾格隆冷静地回答,“不过,我认为这样的话您毫无胜算,我希望您到时候不要生气。”
“胜算可不是靠嘴上说出来的!”卡尔大公不屑地回答,然后用手中的剑晃了两下,“来吧。”
“稍等一下。”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可以提出附加条件吗?我想让我的胜利变得更加值得庆祝一点。”
“什么意思?”卡尔大公愣了一下,不过马上满不在乎地答应了下来,“好吧,没问题,毕竟是我提出的比试,你作为接受挑战的一方有权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认为,您年纪比我大了这么多,我们无条件对战的话,实在太不公平了,我占了太大的便宜。”艾格隆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怀表,然后看向了特蕾莎,“特蕾莎,接住。”
“什么?”特蕾莎一脸的懵懂。
艾格隆直接把怀表向她扔了过去,而特蕾莎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了怀表,继续看着少年。
“请帮我计时吧,一分钟就够了。”艾格隆微微笑了起来,“你作为裁判宣布开始,然后就开始计时,一分钟内我赢不了那就算我失败。”
“一分钟?”父女两个都有些惊愕。
“是的,我想这已经绰绰有余了。”艾格隆略微倨傲地扫了卡尔大公一眼,“如果我一分钟内解除您的武装,让您无力再战,那就算我赢。如果我做不到,我就认输,我认为这样才能公平——”
卡尔大公皱了皱眉。
虽然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少年人身手很不错,但是此时实在有种被人小看的感觉。
如此倨傲的神情,他之前也从没有在这个少年人身上看到过。
看来,少年确实已经被激发出凶性了,言谈举止当中充满了侵略性。
好,很好,这样才有出息。
“那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他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了看特蕾莎。“特蕾莎,就按他说的做吧——”
“你们怎么都跟小孩子一样!”特蕾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既然闹到了这一步,她也只能无奈地让他们先闹完再说了。
不过到这时候她也好奇,殿下是不是真能够一分钟内就得胜。
她拿起了殿下的怀表,然后看了看时刻。
“开始!”她再度开启了两个人的对决。
这次卡尔大公没有抢先出手,而是摆出了防守的姿态,而艾格隆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进攻,而是往前走了两小步。
他知道自己有一分钟,时间还很充足。
也许是此时的他太有压迫力的缘故,卡尔大公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继续保持两个人的距离。
但是就在他后退的同时,艾格隆直接抬起剑,然后以闪电般地速度直接屈膝往前踏出一步,接着用剑刺向了卡尔大公。
已经处于下风的卡尔大公被迫挥剑格挡,然而少年却继续不断地挥剑斩落,逼迫对手勉强支撑,脚步也一直在往后退。
在短短时间里,卡尔大公一直承受着疾风暴雨般的进攻,但是他没有认输的打算,继续咬牙坚持。
因为短时间内双剑不断的撞击,他感觉自己的手已经发麻,几乎快要不听使唤了,眼睛也变得有些迷糊。
他心里知道再打下去自己必败无疑,现在的唯一的指望就是撑过这一分钟了。
然而,时间虽然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过去,但当人们越是指望时间快过去的时候,它的流速却又会突然变慢,他从没想到一分钟竟然是如此的煎熬。
就在他焦急的时候,少年人又是一剑挥了过来,卡尔大公只能勉强抬起自己的剑格挡,而这时候,少年又扭身借助腰力,重重地把剑砸了下去,两把剑撞击的痛苦再度让卡尔大公的手抖了一下,几乎握不住剑了。在同时,少年的脚步也顺势移动,侧身凑到了卡尔大公的身前。
卡尔大公想要再往后退,但是他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就结束了,因为,一只拳头重重地打到了他的腹部。
“啊……”突如其来的剧烈痛苦,让卡尔大公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差点晕了过去。
然后他的手也松了,剑立刻落到了草地上。
接着,他半跪着委顿在地上,剧烈地呼吸着,用这种方式来缓解自己身上的痛苦。
而少年人也没有继续追击的意思,只是站在他面前,平静地俯视着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四十七秒……”在一旁观战的特蕾莎下意识地喊出了时间。
但是,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停手吧!”
她尖叫一声,把怀表扔到了地上,然后不管不顾地冲到了两个人中间,把他们隔开了,生怕他们打出兴致来还要再胡闹。
“爸爸,没事吧?”她蹲下来一边扶住父亲,一边带着哭腔问。
卡尔大公脸色煞白,显然在忍受着痛苦,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我……我没事。”
“殿下,您也太用劲了……”特蕾莎回头看着艾格隆,然后抱怨了一句。
“我很抱歉。”艾格隆收起了剑,“但是,我想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大公会更难受,他是希望我全力以对的。而且,特蕾莎,以你父亲的体质,他是承受得住的,放心吧。”
“说得……没错。特蕾莎,是我让他拼命的,那他照做了是好事,你不要让人看了笑话,应该祝贺殿下才对……”卡尔大公总算是缓过气来了,嘶声对女儿说,“他的老师确实没有吹嘘,我见识到了,够厉害的。好了,弗朗茨,现在你过来搀扶一下我吧。”
艾格隆顺从地弯下了腰,挽住了卡尔大公的胳膊,带着他站起来了。
因为对战已经结束,所以他脸上的煞气也已经消散了,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表情。
“殿下,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么用劲啊。”因为腹部还在隐隐作痛,所以卡尔大公咧了咧嘴,“不错,看着斯文,倒是有股狠劲。”
接着,他又苦笑,“我刚刚还在说‘想要让他们跪下,要用拳头!’,没想到这么快就应景到自己身上了,哈哈哈哈……”
“我不是故意的。”艾格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这样能最快地解除您的抵抗能力而已。”
说实话,虽然因为老师不断的夸奖,艾格隆一直都对自己很有自信,但是之前并没有和人真正拼斗过的他,对自己的水准也没有一个明确的估计。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老师把自己教得这么好。
或者说,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这下你们终于闹够了吧?”特蕾莎的眼角出现了点点泪光,“爸爸,别再胡闹了!”
“好的,特蕾莎,到此为止了,今天我也没有办法再来扫你的兴了。”父亲笑着向特蕾莎点了点头,“你也来搀扶我一下吧。”
于是,卡尔大公两只手臂分别搭在了少年和少女的肩头上,在他们的搀扶下,向着宅邸走了回去。
特蕾莎不时地打量着父亲,到了这么虚弱的时候,他的老态终于完全展露了出来。
“放心吧,小姑娘,我没事。”反而是卡尔大公安慰女儿了,“别一脸的苦相!”
“如果一个人看到自己的父亲变成这副模样还能笑得出来,那还算是人吗?”特蕾莎反问。“您如果不想看到我一脸苦相,那您就别再胡闹了。”
“这是必要的一课。”卡尔大公苦笑着回答,“如果一个人想要承担重任,那么不拥有一些特质是不行的,弗朗茨已经拥有了足够让他去承担重任的才智和条件,但是他需要为自己培养一种饥饿感,就是那种……那种如果今天我赢不了那我宁可去死的愤怒。
我曾经被陛下托付军队,手握十几万人的性命,我做错任何一个决定都有可能让数百数千人白白死去,所以我品尝过这种愤怒,被这种焦灼感锻炼过的人,才会有一往无前的气魄。感谢上帝我们现在不用打仗了,但是这种气魄仍旧非常重要——弗朗茨,如果你成了我女婿那你必须去做出功业,因为我讨厌废物。所以你要鼓起勇气去披荆斩棘,去排除万难非要把对手踩在脚下,你要记得自己刚才被点燃起的愤怒,记得你蔑视对手的傲慢,你要把刚才展现给我们看的东西永久地保持下来!明白了吗?”
艾格隆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大公说的一句也没错,唯独有一点错了——他的心里,早就充斥着那种愤怒的焦灼感。虽然碍于形势他不得不收敛起来,但是他绝不会忘记自己想要什么。
“您还是少说几句吧。”特蕾莎心疼地打断了父亲的话。
“特蕾莎,你就别再念叨了。”大公深呼吸,然后长吐了一口气,“要是付出这点代价就能为你找一个文武全才的意中人的话,那你应该欢呼雀跃才对……”
“别再胡说了!”特蕾莎气得打断了父亲的话。
就在他们的交谈的同时,他们一起走回到了宅邸当中。
“上帝啊!”看到丈夫现在的惨状,亨利埃塔大公妃捂住了自己的嘴,“你们也玩得太过火了吧!”
“没事,亨利埃塔,殿下很有分寸的。”卡尔大公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坐到了沙发上,“现在给我拿点酒过来,我喝了就好了。”
“真不知道你们男人为什么这么喜欢自找麻烦,明明都这个年纪了还要好勇斗狠。”亨利埃塔倒了一杯牛奶,递给了丈夫。“三天内不许喝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完之后,她又看向了少年人。
“夫人,对不起……”艾格隆向她致歉,“刚才我确实应该再注意下的。”
“别紧张,弗朗茨,我不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这不是你的责任,是他自找麻烦。”亨利埃塔叹了口气,“我想你也挺苦恼的,希望这场风波不要影响到你的心情。”
接着,她轻轻挥了挥手,“好了,接下来我要照料一下这个老头子,你和特蕾莎出去逛逛吧,等晚上见面的时候我希望我们所有人都忘记了刚才的事。”
“遵命,夫人。”艾格隆如蒙大赦,赶紧告退。
特蕾莎也遵从母命,悄然跟着少年跑了出来。
她愁眉紧锁,显然刚才的风波还是给她造成了不少打击。
良久之后,她总算舒展开了眉毛,“殿下,虽然我并不感到欣喜,不过还是祝贺你,你确实兑现了自己的豪言。”
“这种胜利并不让我觉得光荣。”艾格隆平静地回答,“你的父亲年纪大了,我只是单纯靠年轻人的爆发力取胜而已,这让我觉得自己在取巧。”
“可是……你还是赢了,而且是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特蕾莎轻轻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惆怅,“我从小就把爸爸看成英雄,觉得他无所不能,结果今天终于我终于发现……原来爸爸已经老了。”
“时间会让我们每个人都变老的,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艾格隆回答,“至少他已经在自己年轻的时候为自己立下了足够被世人铭记的功业,这就足够他骄傲了。”
“殿下,世上也并不仅仅只有一种功业,可别让自己被我父亲的想法绑架了,他又不可能代替你过完这一生。”特蕾莎有些担心地眨了眨眼睛,“我不是说你不能去追名逐利,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按自己的想法去活,如果没有那份心思的话,何苦为自己背负那么多重担……”
“那如果我有呢?”艾格隆停下了脚步,然后反问。
特蕾莎楞了一下,片刻之后,她微笑了起来。
“我之前说过了啊,那样的话我就为你出谋划策,非要让你踩到顶峰不可,你信不信?”
仅限于奥地利吗?
看着她俏丽而又带着少女妩媚的笑容,艾格隆突然想问。
但是话到嘴边的时候,他又咽下去了。
“谢谢你。”他也微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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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告白
“谢谢你”。
“这可不需要什么感谢。”特蕾莎满面期许地看着少年人,“只要殿下能够健康地成长起来,成为让人仰望的俊杰,获得应有的荣耀,我就满意了。”
“这可没有说上去那么简单,总会付出不少代价的。”艾格隆摇了摇头。
“正因为这样才有趣,不是吗?”特蕾莎仍旧坚持自己的意见,“人生在世,总要做出取舍,只要认清自己的目标,然后坚定不移地走下去,那么为此付出的所有代价都是有意义的,也是值得的。”
“说得很对。”艾格隆深以为然,然后不经意之间又笑了,“不过这些话怎么听上去有些老气横秋?你才十几岁而已。”
“殿下你自己不也是这样?要说我的话,你比我更加严重呢。”特蕾莎也忍不住笑了,然后又感叹了一声,“生在我们这个家族,早早丧失童年的乐趣也是必然的代价吧。”
接着,她又重新看向了艾格隆,“那我们聊一点属于我们这个年纪的事情吧!”
“你是指什么呢?”艾格隆有些惊讶。
“跟我来吧。”
特蕾莎轻轻摆了摆手,然后转身带着艾格隆,沿着客厅的楼梯走上了二楼。
穿过了走廊之后,特蕾莎来到了一间房门前面,然后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就是油墨混合着熏香的气息,艾格隆马上就闻出来了,这熏香跟特蕾莎送给自己的同一种类。
这气味让他陡然精神振奋了起来,然后他跟着特蕾莎走了进去,发现这间房间很大,里面摆着一排一排的书架,各种精装书都被分明别类地放在了书架上。
“这里就是我们的书房。”特蕾莎小声解释,然后她又指了一下旁边一道关着的房门,“那边是我的卧室……是我特意要求的,让我能够在不惊醒家人的情况下在这里游荡。”
艾格隆扫视了周围一遍,“这里的书真不少。”
“是啊,足够我看很久很久了,打发时光。”特蕾莎点了点头。“你在这边要是无聊了的话,也可以在这里看看。”
艾格隆随手从书架上拿过了一本厚厚的精装书,然后打开一看,发现居然是17世纪大名鼎鼎的法国科学家惠更斯的着作《摆钟论》,这本书里面详细描述了制作摆钟的机械构件和力学原理,除了文字之外,里面还有许多精美的插图,整本书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又看了看摆放在各处的书架,到处是类似的精装书籍,单论书的价值本身,这也是一大笔钱吧……
卡尔大公毕竟是皇弟,又继承了切申公爵的遗产,虽然他们一家人都不爱显摆架子,但是在许多方面还是能够看得出他们所拥有的财富的。
“殿下喜欢看哪种书呢?”正当他还在沉思的时候,特蕾莎突然问。
“我嘛……我看得比较杂,只要有趣,什么都可以看,当然想要达到‘有趣’的标准可不容易。”艾格隆回答。
“那你应该看过不少文学家的作品吧?毕竟你自己也能写。”特蕾莎又问。
“那确实看过不少。”艾格隆点了点头。
“那你最喜欢谁的作品呢?”特蕾莎好奇地问。
“巴尔扎克。”艾格隆不假思索地回答。
“巴尔扎克?那是谁?我还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特蕾莎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如果连殿下都听过这个名字的话,按理说他应该已经出名了才对……”
那是自然,此时的巴尔扎克还在抱着发财的梦想从事出版业,其后几年里,他又办过印刷厂、铸字厂等等,结果都没有成功,反使他负债累累,直到一生的最后他才总算把那些欠债还清。
他一生写下那么多长篇故事,债务压力肯定也是主要原因之一吧……
而在现在这个时刻,他的绝大多数作品目前都还没有问世,更加不可能为人所知了。
艾格隆并没有打算正面回应特蕾莎这个问题,只是含混地糊弄了过去。
“他并不是什么知名作家,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年纪如何、身处何方,我也只是偶然看到过他的作品而已——不得不说,非常具有才华,让人肃然起敬。”
看到艾格隆如此说,特蕾莎更加心里好奇了,不过她也看得出来少年不想多说,于是她也就不再追问这个问题。
“殿下,我上次就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觉得你写的东西非常好。”她走到书桌旁边,然后拿起了上面的手稿,“人物形象鲜明,台词也感情丰沛,我很喜欢这种浪漫主义的风格。”
“谢谢你的夸奖,我想我从中得到了更多的动力。”艾格隆笑着回答。
虽然这本来不是他的目标,不过被人夸奖的时候,人的心情总会变得更好一点。
“有想过送去剧院上映吗?”特蕾莎突然又问,“如果就这样放着蒙尘,实在太可惜了,它应该得到更多人的喜爱。”
艾格隆犹豫了一下,然后决定不把自己和苏菲私下里的事情告诉她,于是轻轻摇了摇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现在我还没有决定好该怎么办,所以……先就这样吧,反正以我现在的处境,我也不好到处宣扬。”
果然还是要隐瞒我。
特蕾莎心里稍稍有些失落,不过这也是她早就已经预料到的事情,所以她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痕迹来。
“殿下,那您能够告诉我,您把剧本还给了除我以外的其他人吗?”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
“为什么会这么问呢?”艾格隆有些疑惑。
“最近听说维也纳城里某家剧院上映了一部新剧,反响还很不错——”特蕾莎眨了眨眼睛,继续看着少年人,“虽然我本人没有看过,不过听消息说,剧情几乎和你的剧本一模一样,我还以为殿下你已经想办法让剧本上映了呢,原来没有吗?那这也太巧了……”
艾格隆顿时就没有了言语,而是狐疑地看着特蕾莎。
特蕾莎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听得懂弦外之音——她明显是已经猜到了自己所做的事。
为什么她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是有谁泄露给她的吗?还是真的只是对城里的消息比较灵通而已?
最关键的问题是,她到底知道多少,又打算做什么?
不管怎么样,现在再玩猜谜游戏已经没意思了,艾格隆只能耸了耸肩。
“好吧,对不起,特蕾莎,我跟你说实话——上映的剧本确实是我想办法弄到剧院里去的。你也知道以我的处境,做出这种事并不符合时宜,所以我都是匿名完成的……请务必替我保密。”
“原来如此!看来我倒是白白担心了。”特蕾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重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殿下看来也是不甘心默默无闻的啊,这真是太让人感动了……只可惜我没帮上什么忙。”
顿了顿之后,她又问,“你是打算一直在那家剧院演出自己的作品吗?”
“是啊,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艾格隆点了点头。
“那,你介意我也成为那里的固定观众吗?”特蕾莎小心地问,“我很想看看你的剧本搬上舞台后的样子,我可以在那里订一个包厢,每次有你的节目预告就过去看看。”
“我难道还能限制你的自由吗?”艾格隆心里有些沮丧,但是表面上只能强打起精神来。“你想过去的话,随时都可以,不过我希望你轻装简从,不要给惊扰到其他人了。”
他倒不是反感特蕾莎,而是就他的计划而言,相关的因素越少越好,碍事的人也越少越好,特蕾莎要是突然掺和进来,他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影响。
虽然他不认为特蕾莎对他心里有任何敌意,但是特蕾莎如果知道了他真正的打算,会帮助他、至少默许他吗?
他可不敢指望。
特蕾莎看出了少年的沮丧,于是一时也缄口不语。
她没有再追问到底他是用什么办法做到这一切的,事实上她完全回避了苏菲这个名字以免刺激他。
她只要达到目的就行——只要殿下接受她出现在自己生活的最重要部分当中,那一切就都好办了,万事都需要一个开头。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心里不生气,事实上她非常生气,这原本就应该是她享有的待遇,结果被苏菲莫名其妙就窃取了,结果自己还要小心翼翼费尽心思,才能够得到一个开头。
而少年人的沮丧,也证明了他是多么不愿意割舍和苏菲相处的时光。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也有些隐隐作痛。
莫名的挫败感让她忍不住沮丧地低垂了头,好不容易才重新打起了精神。
“殿下,莫非在你心里,我还是个喜欢摆排场的人吗?”她以开玩笑的语调回答,“放心吧,我来去都会如同幽灵一样,不会给任何一个人添麻烦的。我只是……只是想要见证一下你可能无法看到的场面,然后写信告诉你。”
说完之后,她又邀请艾格隆继续往里面走,然后绕过了一扇屏风,打开了门,带着他来到了阳台上。
阳台上有几个座位,而且视野非常好,可以看到远处的风景。
此时正是下午,光线非常好充足,放眼望去,草地的绿色与各色的树叶混在一起,简直如同油画一样五彩缤纷。
“平常有闲暇的话,我就会在这里看书,看累了的话就会看着远处的风景休息。”特蕾莎笑着向他介绍,“尤其是在天气适宜的时候。殿下,请坐——”
说完之后,她带着艾格隆一起坐了下来,两个人并排坐着,一边吹着风,一边看风景。
“确实很舒服是吧?”过了一会儿之后,特蕾莎笑着问。
“这确实是难得的生活享受。”艾格隆回答,“有时候我也挺羡慕你的。”
“如果羡慕的话,你也可以做到的。”特蕾莎微微闭上了眼睛,“这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妈妈一定会很高兴接待你的。”
艾格隆倒是并不怀疑特蕾莎的话,毫无疑问,他已经成为了卡尔大公一家的尊贵客人。
这里的生活也确实很舒适,很温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是,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再一次提醒自己,接近这一家人只是为了借助卡尔大公,给自己提高一些待遇而已——事实上,他已经得到这些了。
“特蕾莎,我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热情招待,只可惜我现在没有办法回敬,毕竟我住在皇宫里,那里不归我管。”他禁不住有感而发,“如果我以后有个真正的家,那我也会以加倍地招待你们的。”
可是我要的就是在那个真正的家里面啊。特蕾莎心想。
“这个愿望很简单就能实现——如果你乐意的话,你以后可以在这附近也买下一块地,和爸爸妈妈做邻居,不也挺好吗?”她笑着回答,“或者,直接跟他们说一声,他们会很乐意从这里划一块地送给你的吧——”
特蕾莎的话,几乎已经是在明示了,艾格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怎么,心动了吗?”特蕾莎笑着问。
“梅特涅可不会乐意看到。”艾格隆找了个托词。
“梅特涅可管不了我们家的事情。”特蕾莎满不在乎地回答,“他再怎么专横,也没办法拿我们怎么样吧?再说了,艾格隆,你又不是囚犯,难道他还能不允许你为自己置办家业?他总不能一直把你放在皇宫里吧?”
“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艾格隆只能苦笑,继续婉拒,“对他来说我是很有用的棋子,轻易不会舍得放开的。”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了,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殿下尤其如此。”特蕾莎也跟着苦笑起来,“可是棋子也有不同的用法不是吗?我觉得对殿下这种人,与其强硬,不如感化,爸爸也会同意的。”
“你爸爸可不是这么表现的,虽然我们才见了几面,但是他呵斥我的嗓门比梅特涅还大。”艾格隆耸了耸肩。
“爸爸习惯了用军队的方式来对待家人,尤其是男孩子……不过你不要误会,他对你已经很爱护了。”特蕾莎笑着回答,“倒是你,刚才一点都没留情呢。”
“这你就不该记恨了吧,明明是你父亲要求我的!我也是迫不得已。”艾格隆抗议。
“没事,我开个玩笑,不用紧张。”特蕾莎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艾格隆的脸,然后眨着眼睛回答,“殿下,我刚才一直都在看着你……真是太帅气了,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对手是我父亲的话,我早就为你叫好了。”
被她用手指扫过脸庞的时候,艾格隆的心跳骤然加速。
而特蕾莎的眼神,毫无疑问已经展露了她的心意。
“殿下,等会儿我会跟父亲说的,帝国既然要笼络你,那总要给你一席之地才算正当吧。”特蕾莎的双眼有些迷蒙,“而现在,陪我好好坐一会儿吧,艾格隆,这是我们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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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未来的打算
“这是我们的时光——虽然注定短暂,但是我会铭记在心的……”
特蕾莎的语气温情而又柔软,听得人不禁心神荡漾。
一瞬间,少年心里有些恍惚。
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在这个地方和自己共度一生。
虽然在这个年纪说“一生”,听上去有些可笑,但是艾格隆却莫名其妙地相信,这就是特蕾莎所希望的。
如果自己顺从了她的心愿,那么也许就会顺利地成为卡尔大公的女婿,斩断和法国的联系,安心地做一个奥地利殿下,也许某一天成为帝国栋梁,也许某一天只会成为隐居的学者,但无论如何,有特蕾莎在身边的话,生活一定都会挺有趣的吧。
听上去很有吸引力。
那么,自己的故事,难道真的能够在这里结束?
他转过视线,看向了远处的风景。
确实很美……但是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在自己心中翻来捡去,找不到眷恋。
是的,这里满足不了我,没有办法消弭我的愤恨,更加没有能力满足我的野心。
于是,他的心就重新冷下去了。
他找到了答案。
他抓住了特蕾莎的手,把这只手从自己的脸上拨了下来。
“如果你要求的话,我会坐在这儿陪你的,特蕾莎。”
少女眼中的辉光,瞬间黯淡了下来,她分明感觉得到,殿下还没有被自己所打动。
不过她很快又重新振作了起来,毕竟来日方长,她相信只要自己一直真诚以对,殿下终究会发现到底怎样做才对自己最有利的。
“嗯,所以我们一起看书吧。”她点了点头。“如果口渴了的话,我可以让人送点咖啡过来。”
于是,两个人并排而坐,就这样坐着看书,结束了这个下午。
在日落时分,他们终于走下了楼,晚餐时间已经到了。
当艾格隆来到餐厅的时候,卡尔大公已经坐在那里了,看上去他气色不错,已经恢复过来了。
艾格隆连忙走了过去,向他致敬。
“殿下,您没事了吧?”
“不用担心,我体格好得很,不至于你一拳都挨不住。”卡尔大公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
“殿下,请您谅解,我因为和别人对战的经验比较匮乏,所以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艾格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后我会小心的。”
“既然是我挑起来的争斗,那我输了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必承担任何责任。”卡尔大公勾了勾手,示意少年人走到他面前。
接着,他拍了拍艾格隆的肩膀,然后露出了一个极其难以察觉的微笑,“好吧,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对你的表现很满意。但是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因此沾沾自喜,要知道这只是你微不足道的一步而已——”
“我谨遵您的教诲。”艾格隆点了点头。
接着,他发现坐在卡尔大公旁边的阿尔布雷希特,此时正用惊慌和敬佩的视线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阿伯特?”艾格隆顺口问。
“殿下,你……你真的很厉害。我听爸爸说你一分钟不到就打败了他。”阿尔布雷希特刚才的敌意已经一扫而空,此时已经完全换了一个态度,“我的剑术老师都打不过爸爸,而你却如此轻易做到了……看来姐姐没有吹嘘,她夸你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对不起……我错怪她了。”
虽然我确实很厉害,但是你爹的实力却没有那个高度,那只是因为你的老师们从来不敢用真本事和大公对打罢了……艾格隆在心里暗笑。
当然,这些成年人的是非曲直就没有必要详细跟他详细解释了。
“那你有空的话跟姐姐道歉吧。”他面带笑容,拍了拍这个孩子的脑袋。“另外,我想这下你应该不会来挑战我了?”
阿伯特没有任何反感,只是仰着头看着面前温和风趣的少年。
“我……我当然打不过你了。”他有些落寞点了点头,“殿下,我以后能跟你一样厉害吗?”
“这个可就难说了,不过我相信只要你努力,肯定有机会。”艾格隆点了点头。
“好,那我会努力的。”阿伯特仍旧仰头看着少年人,发出了豪言,“我要跟殿下一样厉害!”
果然是小孩子,他们的憎恨是如此简单,尊敬也同样如此单纯,相互之间的转化只需要一点点的理由就够了。
“那就去为此努力吧。”艾格隆又拍了拍他的脑袋,
也许是为了回报艾格隆的鼓励,阿伯特突然踮起脚来,凑到了艾格隆的耳边。
然后他小声说,“我姐姐喜欢欧石楠,喜欢白色和天蓝色的东西,喜欢樱桃酱酥饼,她现在还在打算跟女仆学点针线活……”
艾格隆惊愕地看了看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怎么好像连他也点头了?
“前面的我可以理解,但后面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地问。
“听说好像是担心以后生活拮据,所以要学会节省开支。”小孩子咬着耳朵回答,“不过我觉得她完全是瞎担心,爸爸怎么舍得看她受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顿时没了言语。
正当两个人在对话的同时,特蕾莎也悄悄地走到了母亲的旁边。
“妈妈。”
“有什么事吗,我亲爱的?”亨利埃塔笑着回答。
“刚刚我和殿下在阳台上看书聊天。”特蕾莎小心地说。
“哦?那很好,祝贺你,姑娘。”亨利埃塔仍旧笑着,“然后呢?”
“我们聊天的时候,殿下对这里的风景非常满意。”特蕾莎有意加重了语气。
“这并不让我意外,这里确实很漂亮,访客们都会很喜欢的。”大公妃点了点头,一脸骄傲的样子,“另外,我们殷勤的招待,可能也让他产生了一点归属感了吧。”
“可是殿下总不能一直都作为访客吧?”特蕾莎反问。
母亲察觉到了女儿话里有话,所以单刀直入了。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呢,我亲爱的女儿?直说吧,妈妈现在可没多少时间和你猜谜语。”
“我觉得殿下成年以后的话……可能需要有一个皇宫以外的落脚点。”特蕾莎扭捏了一下,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要不,我们从这里划出一块地方卖给他吧?这样的话,未来他就可以做我们的邻居,我们来往起来也很方便不是吗?”
大着胆子说完之后,她抬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母亲,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们来往起来也很方便’,到底这个我们是指代什么呢?是你和殿下来我们这里拜访很方便吗?”看着女儿可怜巴巴的样子,亨利埃塔心里又是一阵好笑,忍不住出言调侃她。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特蕾莎连忙摇了摇头,“现在这还是没确定的事情啊!”
“可是你的表现却让我觉得你都已经全想好了。”亨利埃塔摇了摇头。
“好了,我们别争论这个问题了。”特蕾莎躲闪开了母亲的视线,“您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亨利埃塔心里窃笑,表面上则装作在沉吟。
“仔细想想,你的话也有点道理啊。他总不能一直都留在皇宫里,那是皇室直系成员生活的地方。”
“对。”特蕾莎点了点头。
“殿下成年之后,需要自己成家,总得找个地方。”亨利埃塔又说。
“对。”特蕾莎点了点头。
“尤其是,考虑到殿下未来还会拖家带口,地方还不能太小了……”亨利埃塔故意拖长了声音。
“对!”特蕾莎重重点了点头。
“那么,我的女儿,你长大之后打算要几个孩子?”亨利埃塔冷不丁地问。
“像妈妈一样有五个孩子就很好了啊。”特蕾莎想也没想地回答,然后又思索了一下。“不过,如果有要求的话,更多也行,毕竟我的曾祖母、那位伟大的女王生了十几个孩子不是吗,殿下的祖母莱蒂齐亚也生下了好多孩子。一个家族想要兴盛的话,孩子总是越多越好的……但是,仔细想想那也太多了,那样就没什么闲暇时光了……所以……还是到时候再看看吧……”
特蕾莎说着说着感觉好像不对劲,接着她猛然回过神来,然后看到了母亲戏谑的眼神。
“妈妈!”她愠怒地瞪了母亲一眼。“别开玩笑了!”
“我开了什么玩笑吗?”亨利埃塔故作迷糊地问。
接着,她忍不住捂住嘴大笑了起来,“孩子,明明是你在惹我笑好吗?”
笑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总算在女儿气急败坏的眼神当中止住了笑声,“好吧好吧,我不开玩笑了。你的提议我们可以考虑,不过……女儿,你好像忘了一个问题,殿下有足够的钱来买吗?你总不能要求我们白送吧。”
“殿下会有的。”特蕾莎笃定地回答,“梅特涅和法国人都巴不得他安定下来,只要从中操作一下,轻松就能够拿到足够的钱。再说了,殿下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者,未来只要他签上自己的真名,有的是人愿意购买他的着作吧……”
接着,她又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平复了刚才的羞耻,尽量平静地看着母亲,“只要您答应,这一切就好办了,谢谢你,妈妈。”
“但愿你万事顺遂,孩子,我们能够为你做的事情都会做的。”亨利埃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然后伸手抚摸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如果有人居然会错过你,那就是他瞎了眼,世上也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姑娘了。”
“可是有些人天生就会瞎了眼吧。”特蕾莎突然有些沮丧了起来,以其他人听不清的音量小声说。
不过她很快又振奋起了精神,接着笑容满面地看着母亲,“上帝既然降下那么多奇迹,让盲人复明也不在话下吧?”
母女两个人的对话就此结束了,家庭成员们各就各位开始了自己的晚餐。
仆人们开始将菜肴摆上了餐桌,艾格隆正准备开始用餐,却发现餐桌边独独缺少了特蕾莎。
“特蕾莎呢?她怎么还没来?”他忍不住问。
亨利埃塔大公妃没有回答,而是竖起手指放到了嘴唇边,笑着对艾格隆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突然,餐厅里回荡起了钢琴的乐声。
艾格隆仿佛明白了什么。
接着,他静静地聆听者,琴音如同水银泻地,柔缓地回荡在餐厅当中。
这是《C小调月光奏鸣曲》——他很快就听出来了。
这恐怕也是后世最着名的钢琴曲之一了。
于是,他静静地聆听着贝多芬的名作。
几分钟之后,乐曲声终于停下来了,而特蕾莎从旁边的房间走了进来。
“殿下,抱歉忘了给你说了,这是我们家的习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晚餐之前我为大家弹一首曲子。”
“嗯,不得不说,这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艾格隆颇为欣喜地点了点头。“你弹得很不错。”
“你过奖了,我只是普普通通的水平而已。”特蕾莎显然对艾格隆的夸奖感到很高兴。
“特蕾莎从小就练习。”亨利埃塔笑着解释,“不过,殿下对音乐也有研究吗?”
“没什么研究,不过贝多芬的曲子就算没有研究过,还是会听得很舒服吧。”艾格隆随口回答。
“原来殿下也喜欢他吗?”特蕾莎一脸的惊喜。
接着,她又有些郁闷地感叹,“这位大师确实值得敬佩……可惜我们奥地利人太对不起他了。说起来真是可悲,奥地利好不容易迎来了一位巨匠,却又嫌弃了他!我们就不配有文化吗?”
大公夫妇隐蔽地对视了一眼,为女儿有些离经叛道的言论而感到有些尴尬。
不过这也确实是实情。
尽管贝多芬在死后为全世界人所知,但是在他还在人世的最后阶段里,他却非常不受维也纳权贵圈子的待见。
一方面,他原本结交的权贵(比如多年的保护人李斯诺夫斯基亲王)都已经过世,没有人再给他赞助;另一方面,他也不屑于再去结交其他人,而且他还经常发表自由主义言论,反对梅特涅对国家的严格管制,所以极大地得罪了政府,更加让他的处境变得艰难。
“真难以想象,现在这位伟大的人物还在世。”在沉默的气氛当中,艾格隆突然感叹,“我总感觉他好像是古代人。”
“很快就要成为属于过去的人了。”卡尔大公随口回答,“他现在已经重病缠身,就快要告别人间了吧。”
这下,艾格隆和特蕾莎都有些惊讶。
艾格隆虽然来自后世,但是他也不可能详细记住贝多芬的生卒年份,不过模糊地记得他好像确实也是在这个时段死去的。
“这可真是全人类的损失……”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殿下,为了不留遗憾的话,我们找个机会一起去拜访他怎么样?”特蕾莎犹豫了一下,然后提议。“这样的人不该死得默默无闻。”
接着,她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卡尔大公有些尴尬,但是在女儿视线不断的注视下,他终于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好吧!我试试,不过你们先把晚饭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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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感动与告别
在父亲发话之后,特蕾莎只得停下了自己的牢骚,坐到了餐桌边。
为了不影响他人的心情,她也很快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再为贝多芬叫屈,转而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不过,她的心里还是记住了自己刚才的突发奇想,并且准备在那位大师的生命结束之前尽快实现。
时间在家人们惯常的闲谈当中慢慢流逝,很快晚餐结束了。
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家庭一样,亨利埃塔邀请艾格隆以纸牌游戏打发剩下的时间。
“我听说特蕾莎被叫过去的时候,你们和皇帝和皇后陛下也玩过?”亨利埃塔问艾格隆。
“是的,夫人。”艾格隆点了点头,“我们玩惠斯特。”
“那我们就模仿两位陛下吧,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和特蕾莎再组成一对。”亨利埃塔对丈夫使了个眼色,“对了,之前你和特蕾莎配合得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我们都不擅长于这个。”艾格隆半真半假地回答。
“那正好,我们也不是很擅长。”亨利埃塔笑着说,“这样实力相当的对手玩起来应该最有趣吧。”
于是,艾格隆再度和特蕾莎组成搭档,同帝国另外一对最尊贵的夫妇对战。
相比于上次的战战兢兢,这一次艾格隆的心情倒是轻松了许多。
很快他就发现,大公夫妇的实力比两位陛下的组合稍微强了一点,但是仍旧非常一般,所以他也就和特蕾莎随手出牌,倒也把牌局打得相当紧凑。
“弗朗茨。”在出牌的同时,亨利埃塔也随口跟他问,“你平时在皇宫里面,见到陛下的机会多吗?”
“皇帝陛下每天有大量事务要处理,所以没有多少空来见我,只有想要召见我的时候我才会过去。”艾格隆回答。
“那你在宫廷当中和谁来往比较多呢?”亨利埃塔有些好奇地问,“按理说来,如果长期无人交流的话,性格会有些自闭,但我看你并不像是缺乏交流对象的样子——虽然确实有些内向,但是至少并不孤僻。”
“我每天都在和老师们交流,所以并不缺乏交流的对象。”艾格隆随口回答。
“我感觉不像——”亨利埃塔摇了摇头,“为了教育孩子,我们也聘任过老师,他们对小主人要么是严厉督促,要么是毕恭毕敬,而且年纪也差了太多,基本上没什么共同话题,相互之间很难交流吧。”
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莫非你同卡尔殿下来往很多吗?”
现在皇帝陛下就两个儿子,皇太子是个疯疯癫癫的智力障碍者所以已经被自动忽略了,亨利埃塔直接就想到了二皇子卡尔身上。
这么快就接近真相了吗……艾格隆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
“我和他确实关系不错。”他只能硬着头皮,含糊地回答。
“准确来说,弗朗茨应该和殿下夫妇关系都不错。”卡尔大公这时候插话了,“那天我进宫的时候,看到他和苏菲殿下相谈甚欢。”
特蕾莎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差点没有把牌握稳,好不容易才回复了正常,没有让父母亲看出异常。
她没有把苏菲的事情说给父母听,因为她知道那样只会适得其反,自己的问题也只能自己来解决了。
“是这样吗?”亨利埃塔看向了艾格隆。
“确实如此。”艾格隆只能点了点头,“苏菲殿下自从来到奥地利之后,对我相当照顾,态度也非常亲切,也许是可怜我的身世吧。”
“这样说来,她倒是一个好人了。”亨利埃塔总算明白了过来,“难怪,看来这才是你没有变得孤僻自闭的原因。”
“妈妈,怎么能这样说话呢?”特蕾莎不满地抗议了。
“哦,抱歉,孩子,我一时没想好措辞,不过……我想殿下会原谅我的。”亨利埃塔向艾格隆笑了笑。
“您说的是事实。”艾格隆点了点头,“皇宫很大,但是朋友却很难找。”
“等你回去之后,替我对苏菲殿下说声谢谢吧,看上去她确实对你帮助很大。”亨利埃塔又笑了笑,“说老实话,我挺同情她的,现在全帝国的希望都在她的身上了,我希望她不至于不堪重负……”
“好了,别提她了,安心出牌吧。”卡尔大公突然打断了夫人的话。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话题。
现在的皇帝弗朗茨虽然有两个儿子,但是太子注定不可能有后,那么二皇子和苏菲夫妇就承载着帝国和哈布斯堡家族延续的重任。
而“皇系延续”的问题,奥地利任何一个家庭可以谈,但是卡尔大公一家却绝对不能去谈,这绝对是在犯忌讳了。
先帝利奥波德留下的儿子当中,弗朗茨皇帝陛下是老大,老二费迪南已经于1824年去世了,卡尔大公则是老三。
也就是说,卡尔大公已经是皇帝陛下在世的最年长的兄弟了。
假如苏菲一直身无所出的话,那么皇位帝系有可能会流传到卡尔大公这边的支系里面。
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个话题就显得尤其危险,绝对不是在茶余饭后可以随便谈论的,皇帝陛下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的兄弟产生不正当的皇位觊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亨利埃塔很快也反应了过来,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犯了忌讳。
“没事,在座的都是家里人,我们随口聊聊天又有什么问题呢?”她勉强地笑了笑,努力维持住气氛。
然而,她心里清楚,皇帝陛下一直都跟兄弟们相处得不太和睦,他和梅特涅还在庄园里安排了密探,所以她很快又转移开了话题。
就这样,在闲谈之间,时间慢慢地来到了深夜,也到了该准备就寝的时候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有点困了。”卡尔大公主动结束了牌局,“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特蕾莎,我们去休息了,你带殿下去卧室吧。”亨利埃塔吩咐了女儿。
这……这也行的吗?艾格隆顿时震惊了。
“喔,别误会,少年人——”也许看出来了少年人的震惊,亨利埃塔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们这里可不会缺少客房。”
“妈妈,别开这种玩笑了!”特蕾莎无奈地跟母亲抗议。
接着,她带着艾格隆走上了楼,然后沿着走廊,来到了一间房间的门口。
她打开了门,然后带着艾格隆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已经是烛火通明,床铺和家具都已经被收拾好了。
“殿下,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她指着床头柜,“如果暂时睡不着,你可以看看书打发时间,另外,如果有什么吩咐的话,摇铃就可以了,会有人过来的。”
“好的,谢谢。”艾格隆点了点头,“你们的安排非常周到,我作为客人非常感激。”
“那你珍惜一下自己在这里作为客人的日子吧。”特蕾莎眨了眨眼睛,“我相信等你回到皇宫之后,就很难感受到家庭的氛围了。”
“家庭吗……”艾格隆苦笑了一下。
确实,这里的家庭氛围非常浓厚,家人之间其乐融融,然而,也许是因为他一直都没有家庭生活的缘故,他看到这一切的时候,纵使表面上一直都在迎合,心里却感觉到非常陌生——就像是一个旁观者那样。
他的心已经变得疏离冷漠,不是那么容易被亲情融化的。
按理说,到了这里,特蕾莎就应该告辞离开了,可是她却好像有些闪烁其词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特蕾莎?”艾格隆忍不住问。
“殿下,恰好刚才我们谈到了苏菲殿下,所以,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有些话不吐不快。”特蕾莎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了。
艾格隆微微皱了皱眉头。“想要说她什么呢?”
“爸爸妈妈的话,让我理解了她对你的重要性,某种意义上我确实还要感谢她,让你没有变成一个无法接近的愤世嫉俗者。”特蕾莎小声说,“所以你发自内心地亲近她,把她当成了灵魂的指引人,就像《神曲》里的贝阿特丽切一样。”
“我记得类似的话你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了。”艾格隆不动声色地回答,“难道你又要对我进行一次精神分析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特蕾莎摇了摇头。
然后,她略微有些悲伤地低下了头来,“我只是觉得自己真是倒霉,要和一个幽灵作对。”
特蕾莎的悲伤,倒是让艾格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所以我也想通了,与其同一个心中的完美幻象进行一次绝望的战斗,倒不如让你先去明白幽灵和凡人终究不是一回事。”特蕾莎苦笑了一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我是等得起的。而最终,你会发现世界上并不只有一个人会在意你照顾你,幽灵会消散,你会回到现实人间。”
“我觉得你倒是有点想多了。”艾格隆有些尴尬地回答。
“希望我是想多了。”特蕾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再度开口,“殿下,晚安。”
“晚安,特蕾莎。”艾格隆也向她告别。
“在告别之前,能拥抱一下我吗?”特蕾莎突然小声说,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少年。“让我对自己有点信心。”
——看着她在烛光下闪闪发亮的眼睛,艾格隆一瞬间下意识地抬起了手。
也许就这样一直抱着她也不错。
可就在这时候,他猛然清醒了过来。
绝不是他的计划。
“殿下,为什么停下了?”特蕾莎眼巴巴地看着他,失望溢于言表,“我的关心,我父亲的帮助,我们如此真诚的接待,就换不来这一点东西吗?难道……难道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她泫然欲泣的倾诉,让少年人突然感觉到一阵抽痛。
他原以为他可以游刃有余地操纵特蕾莎,既可以借助她父亲的威名又不至于弄假成真,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毫无触动。
这么可爱的特蕾莎,满腔真诚地面对着自己,怎么可能做得到毫无触动。
“你不肯给我任何一点亲近的表示吗……?”特蕾莎追问。
“够了,住口!”艾格隆呵斥了她一声,然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然后把她拉入了怀中。
猝不及防之下,特蕾莎撞到了他的怀中,然后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止住了口,然后带着略微的笑容,埋首在他的怀中。
纵使是盲人也有希望复明;纵使是心如铁石也有办法融化的吧?
“这下你满意了吗?”好一会儿之后,艾格隆松开了手,然后没好气地问。
“是的,我满意了,到这里为止就行了,我有耐心的,殿下。”特蕾莎原本悲伤的神情已经消失了,换成了满面的笑容。
她退后了两步,然后向着少年人微微屈膝。
“谢谢你,殿下,这下我有勇气了……哪怕是对抗幽灵我也充满了干劲,因为……因为我特蕾莎不比任何人差。”
接着,她终于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了,留下了艾格隆愕然的神情。
她刚才那究竟是心有所感,还是故意表演呢?他一下子也想不明白。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得不承认,特蕾莎确实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充满了魅力。
带着略微的喜悦,他囫囵睡着了。
接下来几天里,艾格隆和第一天一样,在特蕾莎的陪同下享受着庄园的生活。
也许是她自觉那天晚上闹得太过火的缘故,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再也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只是热情而又体贴地陪伴在少年人的身边,帮助他打发时间,所以艾格隆倒也玩得相当尽兴。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终于也到了少年人该告别的时候了。
和过来的时候一样,艾格隆带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向了停在庄园内的马车。
而这次,是卡尔大公和特蕾莎一起来送别他了。
“你喜欢这里吗?”走到了马车前,卡尔大公突然问少年人。
“很不错的地方。”艾格隆半是客气半是真心地回答。
“特蕾莎的提议我仔细考虑过了。”卡尔大公看了眼女儿,然后凑过来,小声对少年人说,“我可以考虑把这里的一部分作为特蕾莎的嫁妆。”
艾格隆惊愕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是特蕾莎之前提到过的想法。
他以为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特蕾莎还真去跟父母提了。
尴尬之下,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别不好意思了,小家伙,你有欲望是好事。世人都觉得谈论金钱庸俗市侩,但没有金钱谁又能好好活下去呢?”卡尔大公伸出手来,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我为了特蕾莎可以付出很多东西,这不算什么——但是,我也绝不容忍有谁对不起她,明白了吗?”
艾格隆只能笑而不答。
“好吧,回头见,小子。”
卡尔大公将他送上了马车,然后挥手向他告别。
而特蕾莎,也恋恋不舍地看着少年人,目送着他离开。
在马车离开之后,卡尔大公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你真的就认准了?”他忍不住问。
“爸爸,除非上帝亲自过来跟我下令,否则我就不会更改了。”特蕾莎转过头来,微笑地对父亲说。
“唉……”父亲只能叹了口气,“但愿上帝能保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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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回归与惊喜
告别了卡尔大公一家的庄园之后,艾格隆乘坐马车,在卫兵的护送下回到了美泉宫当中。
当回到了这座自己居住了十几年的宫殿时,他意外地有一些怀恋自己之前那几天的经历。
弗朗茨皇帝和卡尔大公虽然是亲兄弟,但是几乎性格完全不同,一个阴沉冷漠一个威严真诚,所以他们的家庭氛围也完全两样,他在卡尔大公那里住的日子,真正体验到了家庭生活的轻松舒适,这几乎是他过去从没有享受过的感觉。
然而,非常可惜,他注定也只能短暂地享受一下罢了。
当进入皇宫大门的那一刻,他快速地又调整了自己,又让自己恢复了过去的冷漠神态。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当看到他走回到自己的居处的时候,女仆夏奈尔又惊又喜,连忙向他行礼致敬。
“好久不见,夏奈尔。”艾格隆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笑了一会儿之后,夏奈尔小心地看着他,“您在那边玩得还开心吧?特蕾莎殿下一定会很热情地招待您吧?”
“是的,呆得挺开心的。”艾格隆回答,“不光特蕾莎,他们一家人都对我非常热情,简直让我宾至如归——”
“那是自然的,殿下这样的客人能过去,是他们的荣幸吧。”夏奈尔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起来,“更何况,他们还想要让殿下变成家人……所以肯定会加倍殷勤吧。”
艾格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转开了话题。
“对了,最近这边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并没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夏奈尔摇了摇头,“不过——苏菲殿下非常想念您,这几天一直都在询问您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都禁不住在想如果万一您直接不回来了,她会怎么样。”
“你这个玩笑并不好笑。”艾格隆皱了皱眉头。“夏奈尔,你好像心情不好?”
“殿下,您这话可就过分了,我哪里有资格对您生气呢?况且一直以来我都在尽心尽力地为您效劳,您怎么能认为我会对您有什么意见?”夏奈尔低着头反驳。
艾格隆不太明白她到底怎么回事,所以疑惑地看着她。
“抱歉,殿下,我……我不该这样向您回话的,我只是……只是有点担心过头了而已。”过了一会儿之后,夏奈尔自知自己有些僭越,又开始向他道歉,“我生怕您沉湎于暂且的舒适当中,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夏奈尔的回答,倒是让艾格隆明白了过来。“谢谢你的提醒,夏奈尔,我承认我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过,但是很快我就让自己清醒过来了……我看得清楚,这一切是满足不了我的,我必须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计划照旧——你不用担心我丧失意志,更不用担心自己的仇没法报。”
“殿下,太好了……我就知道您一定会坚持意志的。”夏奈尔终于喜笑颜开,“请您原谅我刚才的冒犯……”
“没关系,你能尽到劝谏的责任,这是好事。”艾格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放在心上。
夏奈尔仿佛像是重新充满了电能一样,一下子恢复了往常的干劲,她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艾格隆带回来的行李,然后又在房间里点燃了熏香。
玫瑰精油的香味,让艾格隆的精神重新振奋了起来。
“夏奈尔,现在有空提笔吗?有空的话就帮我记录一下吧。”
“我倒是有空,不过……殿下您才刚刚回来,不休息一下吗?”夏奈尔有些迟疑。
“不必休息了,我又不是自己走回来了,一直在马车上睡觉而已,本来就不累。”艾格隆摇了摇头,“我现在有点灵感,如果错过了的话,就实在太可惜了,所以还不如赶紧记下来——”
“好吧,那就按您说的办。”夏奈尔同意了主人的意见,然后和往常一样,走到了书桌边,拿起纸笔准备记录。
然而,就在少年人走到窗边看着房间外的风景,准备念出脑海中的构思时,房间的门突然被轻轻地敲响了。
夏奈尔停了笔。
她并不感到惊讶,仿佛有所预感。
“这么快就来了……”
艾格隆也停下了脚步,他似乎也猜到了到底是谁过来了。
“去开门吧。”他挥了挥手。
夏奈尔服从了命令,走到了门口,然后轻轻地打开了门。
就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夏奈尔被猛然推开了,接着一个穿着裙子的身影快速地走了进来,来到了少年人的面前。
她静静地打量着少年人,仿佛想要从他的面孔里分析出他和之前有什么异常似的。
“殿下,好久不见。”艾格隆笑着向她问好,“我本来身上准备晚点去拜访您的。”
“你总算回来了……”苏菲公主长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就准备一去不回了呢!”
“这一点您不用担心,如果我某天真的会离开这里,我也会先向您告别的。”艾格隆笑着回答。
“别一脸笑容地说出这么可怕的话!”苏菲呵斥了艾格隆,然后突然一把抱住了他,“我从没有这么久没见到你……上帝啊!你可真是个混蛋,居然这么久都杳无音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总不能在那里写信给你吧……”艾格隆苦笑。
“那你……那你看上去很讨那一家的欢心了?”苏菲紧张地问。
“他们一家确实对我非常客气,客气到甚至让我不好意思了。”艾格隆回答。“不过,我遵照了我们之间的承诺,什么也没有答应他们。”
“总算你还记得!”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苏菲顿时心花怒放,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突然她想起来了,这里还有另一个人在场,所以对着夏奈尔小声下令。
“出去!”
夏奈尔心里非常不舒服,但是她也只能无奈地遵命,走了出去。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以后,苏菲的神态显得更加放松了。
“终于没人能打搅我们了。”
心情终于好起来的她,自然地坐回到了书桌的旁边,然后随手拿起了笔。“看样子你刚回来就打算动笔?真是让人满意的激情。所以,现在正好让我来帮帮你吧。”
“谢谢。”
艾格隆先是道谢,然后重新走回到了窗边,接着开始口若悬河,大段地念出了自己刚才构思好的台词。
而苏菲一言不发,快速地在纸上记录着,似乎把这当成了自己难得的娱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艾格隆终于停下了自己的念述,在这同时,苏菲也终于停下了自己的笔。
“还真是挺累的啊。”苏菲捏了一下自己已经有些酥麻的右手。
“殿下,您不用让自己如此劳累的,让夏奈尔来就好了。”艾格隆有些心疼。
“没事,一想到我用自己的劳累为你节省了这么多辛苦,我就从心底里感到很高兴。”苏菲笑了起来。
接着,她又换了话题,“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剧院又把你的剧本上映了几次,反向相当不错,所以剧院那边非常满意——他们承认你的天赋了。”
“是吗?那太好了。”
虽然艾格隆并不是真的在以成为一个剧作家为人生目标,不过当自己的才能得到了肯定之后,他仍旧感到很高兴。
“他们并不是口头感谢而已,剧院那边现在的意思是,他们愿意和弗朗茨-梅明根先生长期合作,上演他的作品。”苏菲继续说了下去,“另外,他们还给你寄出了一张期票,支付了你这段时间应该得到的分成。有没有为自己感到自豪啊,艾格隆?”
“是的,我有点自豪。”艾格隆点了点头,“这证明了,即使失去了目前所拥有的一切,也许我还能够靠着自己的能力活下去。”
“什么失去一切?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苏菲忍不住抢白了他,“艾格隆,你会拥有一切的,无论是荣誉,金钱还是名望,或者众人的仰慕……因为这是你理所当然应该得到的!”
“借您吉言。”艾格隆笑着向她道谢。“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得到了您多少帮助……希望我赚到的那点钱,足够填补您因为我而出现的金钱损失。”
“现在想要填补损失还早得很呢,恐怕你还得付出更多努力才行——”苏菲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你不用在意这个,我花的这些钱不是负债也不是投资,如果非要有个名目的话那也是赠送,只要你和我开心就够了……”
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少年人的内心里突然充满了感动。
也许他的个人印象里,对苏菲充满了美化,但是一直以来,她对自己的照顾和抬爱,都是丝毫没有夸张的。
也许她不是仙蒂瑞拉,也不是贝阿特丽切,不是任何一个理想化的人,她有自己的缺点,但是即使如此,对他来说,她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殿下,遇到您真是我一生当中最幸运的事情,没有您的话我真不知道这段压抑和落寞的时光,到底应该怎样挨过去。”在感动之下,他有感而发,“我会铭记这份幸运,直到我入土之时。”
“不要犯傻了。”苏菲笑着摇了摇头,“年纪轻轻可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不要你入土,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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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宫廷之后,艾格隆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过相比于过去,他的日程要充实许多。
他不仅要应付自己的教育课程,还要通过福雷斯蒂上尉转交信件,保持和剧院的联系,偶尔还跟着苏菲一起偷偷跑去剧院,观看自己剧本的演出。
每次亲临现场,看到剧本演完之后谢幕的时观众们集体欢呼的场面,他就有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唯一有一点遗憾的是,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人来找过他。
他所期盼的那些人,依旧杳无音信,好像已经石沉大海。
不过他并不着急,因为着急也没有用,他只是满怀希望然后等待。
在不知不觉当中,时光也悄然在流逝,深秋的的风和日丽已经结束,凛冽的冬天悄然到来。
因为地处多瑙河畔,所以冬天时维也纳风很大,哪怕是白天时,肆虐的寒风也会带着呼啸声在街巷当中无情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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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
狂欢节到来了。
每个冬天,这座帝国的国都,都会沉浸在欢乐的海洋当中,劳碌了一年的人们,再不愿意放过这个好不容易可以休憩下来的时机,纷纷以各种方式来发泄自己的身心。
他们将会载歌载舞,为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欢庆。
市民们不会知道,这一年的狂欢节,维也纳将会多了两个不期而至的客人。
冬天的美泉宫,入夜会很早,刚刚到了下午五点左右,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远处的维也纳已经灯火辉煌,而这座宫廷仍旧陷入沉寂,骄傲地把自己同世俗隔绝。
就在这个时候,苏菲再度悄然来到了艾格隆的房间。
“艾格隆,突然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她问。
“殿下,今晚是我们一起去参加狂欢节的日子吗?”少年人问。
“是啊,怎么了?”苏菲点了点头,“我还准备等下就叫人过来通知你呢……”
“我觉得我应该提早做一些准备。”艾格隆笑着回答,“既然是参加狂欢节,那就应该来点什么变装吧?”
“我们平常出去的时候,不就是变装吗?”苏菲感觉有些奇怪。
“不,那不一样,我准备来点有意思的——”艾格隆继续笑着,“希望能给您一点惊喜。”
“是吗?”苏菲公主更加惊奇了,她笑着点了点头,“那你还真是让我有点期待了——好吧,惊喜是什么?”
“您稍等一下。”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殿下先等等。
接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苏菲静静地等待着,不过很快,门又重新打开了,接着,焕然一新的少年人重新走了出来。
苏菲慢慢地睁大了眼睛,接着从惊讶变成了惊喜。
少年的身上穿着黑褐色的马甲和外套,腿上穿着宽松皮裤,脚上则穿着长袜和圆头翻毛皮鞋。而他的头顶上,还戴着一顶缀着羽毛的圆顶帽子。
穿上了这一身之后,少年人显得俊美而又洒脱,更重要的是——活脱脱就像是个巴伐利亚走过来的一样。
艾格隆走到了苏菲的面前,然后恭敬的向她脱帽行礼。
“殿下,您觉得怎么样?”
苏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呼吸有些急促地抱住了他。
看到家乡的服侍,她愈发被勾动了心弦。
“上帝呀……太像了。”她亲了亲少年人的额头,差点哭了出来,“艾格隆,我的心肝……你要是时时刻刻有这么贴心,我就再也不会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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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狂欢节
“你要是时时刻刻有这么贴心,我就再也不会烦恼了。”
苏菲的话中似乎百味杂陈,既有欣慰和喜悦,却似乎又带着一点烦恼和酸楚,她终究还是心里知道,上帝并没有给他们留下多少未来。
不过,至少可以享受此刻,那就够了。
她很快就将自己的情绪统统收了回去,然后放开了怀中的少年人。
“稍等一下,我也回去换下衣服。”
说完之后,她快步离开,留下了艾格隆。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啊……艾格隆带着些许得意暗想。
“夏奈尔!”他大声招呼了一声。
“殿下?”听到了招呼的夏奈尔,从旁边的房间走了过来,等候他的命令。
看到艾格隆的装扮之后,她明显地楞了一下。“您……”
她当然记得,这些衣物就是她找给少年人的。
而穿上这些衣物的目的,不用说也是为了取悦苏菲殿下吧。
“夏奈尔,今天就是我们去参加狂欢节的日子了……我遵照之前的诺言,也会带你过去的,你可以好好见识一下奥地利人的乐趣。”艾格隆笑着对她说,“不过,到时候我和殿下会出去逛逛,你留在剧院里就好了。”
“遵命,殿下。”夏奈尔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来,“祝您玩得开心。”
“谢谢,我想我会的。”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两个人准备停当之后,苏菲又重新跑了过来。
一进来之后,她就无视夏奈尔,直接拉住了少年人的手。
“艾格隆,我们走吧!”
艾格隆打量了一下苏菲,发现她也已经焕然一新。
她穿着厚实而又蓬松的冬裙,衣服领口禳着白色和粉色的花边。袖子则是鼓起来的泡泡袖,下身的裙琚上也有很多精美的花边,而她的头上,戴着蝴蝶结发饰——整个打扮,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回到了少女时代一样。
也许这就是她内心深处所向往的吧。
“殿下,您真好看。”他忍不住恭维了一声。
“这时候不应该这么叫我了吧?”苏菲佯装恼怒地反问。
“索菲娅,我……我真高兴能和你一同享受这个节日。”艾格隆很快反应了过来。
“弗朗茨,只要你乐意,我一直在你身边的。”苏菲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容,接着,她又从背后伸出了手来,“我还给我们准备了这个!”
艾格隆仔细一看,发现她的手中拿着两个精致的面具。
“给你!”苏菲递给了他一个。
艾格隆拿了过来,然后给自己戴上了。
这面具是化装舞会专用,堪堪能够遮住上半边脸,艾格隆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现在的形象,突然觉得颇为有趣。
这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经历。
“好啦,别照镜子了!”过了一会儿之后,苏菲催促了他,“艾格隆,我们该走了。”
然后,又看向了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夏奈尔。
“殿下……有什么吩咐吗?”夏奈尔连忙低着头问。
“夏奈尔,艾格隆请求你也跟着参加狂欢节的活动,我答应了。”苏菲随口问,“那么你今晚有舞伴吗?如果你在宫廷侍从里有中意的人选,我可以破例邀请他一起过去,这样你玩得应该也会更开心点。”
“殿下,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选呢?”夏奈尔在她视线不及的地方轻轻地捏起了拳头,“光是完成您交代的任务就已经让我的生活足够充实了,我不需要带什么舞伴过去。”
“好吧……既然这样也行,你可以在那里找舞伴,反正人们参加假面舞会不就是为了享受这个的吗……?”苏菲也懒得多关注她,见她不领情也就算了,“到了那里之后,你就是自由的了,只要别打搅我们的兴致,你做什么都行,尽情享受吧。”
苏菲越是这么说,夏奈尔越是心里难受,不过她也不敢在两位殿下面前表露出来,只得低着头默不作声。
交代完了以后,苏菲一行人来到了夜色当中,然后来到了马车前。
“真可惜不是南瓜马车。”看到马车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起眼以后,他失望之下,忍不住发出了小声的抱怨。
“傻瓜,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在童话世界吧……”苏菲忍不住窃笑。
“有仙蒂瑞拉的世界肯定是童话世界。”艾格隆回过头来,笑着对苏菲公主说,“所以这大概只是因为午夜没到罢了。”
看着少年人的笑容,苏菲楞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好了!就知道说这些疯话。”
谈笑之间,他们走上了马车,然后在夜色当中,马车驶进了维也纳城内。
此时的维也纳好像已经换了一座城市,到处都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有些人甚至就和马车上的两个人一样穿着奇装异服,还戴着面具。
仅仅是看着街道,就已经充满了狂欢节的气氛。
马车在拥挤的街道当中前行,好不容易来到了他们常去的红宝石剧院当中。
今天的剧院同样拥挤,观众席都被临时撤下,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场,而舞台已经被扩展成了一个巨大的舞池,穿着各式服装的人们身处其中,各个窗口都已经点燃了彩色玻璃灯,整个空间色彩缤纷,亮得让人目眩神迷,几乎忘记了自己到底身处什么世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当他们来到剧院里面的时候,他们的老相识——那位剧院经理也马上跑了过来。
“梅明根先生,梅明根小姐,今晚你们的打扮可真够别致的。”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先生。”苏菲跟他也打了个招呼。
“两位能花时间参加我们的舞会,真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今晚请尽情享受吧。”经理非常客气地说,“如果看上了什么舞伴,直接跟我们提吧,我会想办法的。”
自从艾格隆的剧本在这里上映并且得到了热烈反响之后,他们两个人在这里的地位就得到了大幅的提高,不仅仅被当做有钱的阔佬,而且还隐隐约约成为了需要极力拉拢的对象,因此他们也享受到了难得的贵宾待遇。
“不用了,先生,您忙您的去吧,我们就是各自的舞伴。”苏菲摇了摇头,拒绝了经理的提议。
说完之后,她也不再客气,挽住了旁边少年人的手,带着他一起走入到了宽阔的场地当中。
他们真的是姐弟吗?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经理心里又产生了疑问——他已经多次这样了。
不过,和之前一样,他很快又把这个念头给打消了,这不是他需要深究的问题。
苏菲带着艾格隆,一起走入到了场地的中心,而这里已经站满了人,只剩下各自小小的空隙。
她停下了脚步,环视着周围的奇装异服的人们,以及光怪陆离的光线,体验着这种嘈杂、凌乱、怪异而又新奇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狂欢节的气氛吗……”苏菲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所以也有点看花了眼,“真有意思。”
“您后悔过去没有早点参加了吗?”艾格隆笑着问。
“不,只有你在的时候,这里才有意义……”苏菲突然转过头来,深情地看着艾格隆,“所以,我们一起在这里共舞吧。”
看得出来,苏菲公主现在心情非常愉快,才会说出如此直接的话来。
艾格隆当然不会有其他意见了。
“我很乐意。”他伸出手来,然后拉住了公主殿下的手。
在悠扬而又带着一点轻佻的圆舞曲乐声当中,两个人就这样拉着手,在灯光下翩翩起舞。
虽然身处在一大群人当中,但是他们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而是旁若无人地舞动着。
因为脸上带着假面,所以他们看不清彼此的面孔,只能用眼神来互相传情,但是说来奇怪,这样反而更加给他们增添了几分趣味。
他们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彼此,犹如穿花蝴蝶一样在人群当中穿梭,不知疲倦地跳着舞,体会着无人打搅、无人在意的乐趣,而他们在相互之间,更有一些危险的情愫在其中酝酿。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两个人终于停了下来。
苏菲明显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同时,因为体力的消耗,她开始感觉这里的空气有些浑浊难耐,整个人开始难受了起来。
“您没事吧?”艾格隆关心地问。
“不……我没事。”苏菲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还是摇头,“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带您过去休息。”艾格隆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身,然后搀扶着她走出了还在跳舞的人群,来到了舞场的边缘。
他从侍者那里要到了一杯酒,然后递给了苏菲,苏菲一口气就喝了下去,然后脸色重新变得红润了起来。
“好了……我舒服多了。”她重新调整好了呼吸,然后对着艾格隆笑了起来,“弗朗茨,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你让我享受到了一个非常美好的夜晚。”
“这个夜晚可还没结束呢。”艾格隆笑着回答。
“是的,还没结束,我甚至希望永远也别结束。”苏菲满面笑容地看着他,“好了,让我再休息一会儿吧,然后我们出去看看,这里的空气开始让人有点难受了。”
她又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打起了精神,“好了,我们走吧!”
“好的,索菲娅。”艾格隆又伸出手来,任由苏菲挽住了自己的手。
接着,他带着苏菲,悄然走出了仍旧嘈杂的剧院。
看到两位殿下走了出去,跟着他们一起来的人,也立刻也跟着走了出去。
唯独还有一个人被留在了这里。
夏奈尔并不是不想跟随两位殿下离开,只是之前得到了命令,她也只能留在这里,享受她绝没有期待过的“自由”夜晚。
虽然穿着盛装,但是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站在二楼的栏杆处俯视着下方人头攒动的舞者们,却感觉自己好像处在荒漠当中。
她的心充满了沮丧,没有人再来命令她,所以也没有人需要她,似乎也没有人在乎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最为恐惧地就是又回归到过去的绝望生活当中。
殿下……会有一天丢弃自己吗?
这个可怕的念头盘桓在她心头。
呼吸着闷浊的空气,她只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小姐,要共舞一曲吗?”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招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不用,我不想跳舞。”夏奈尔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甚至都没有看对方。
她只想休息,赶紧挨过这难受的时刻,然后重新回到殿下的身边,摆脱那种令人窒息的、再度失去一切的恐惧感。
“小姐,您看上去不太高兴?要不还是跟我共舞一曲吧。”旁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似乎还在执拗地想要邀请她,“我想我能够让您的心情好起来的。”
“我不是说了我不想跳舞吗?!”夏奈尔这下再也忍不住了,怒气冲冲地抬起头来呵斥对方,“别缠着我了!去找其他人吧!”
一边呵斥,她一边看了一下对方。
他的个头和殿下差不多,而且和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他穿着一身复古的服装,头上戴着一顶三角帽,脸上还戴着面具,根本看不清面孔——当然,她也不在乎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子。
不过从声音来说,他的年纪肯定不大,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您真是奇怪,来到这个地方却不愿意跳舞。”对方并没有被夏奈尔的态度所激怒,而是仍旧心平气和地看着夏奈尔,“既然如此,那您来这儿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来这里做什么还需要你来管吗?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夏奈尔皱了皱眉头,“好了,先生,把您的这套拙劣的调情手法去换个使用对象吧,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您在这里今晚有的是猎物。”
对面的年轻人这次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夏奈尔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接着她好像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接下来,她很快又察觉出来到底哪里不对了——
对方一直在跟自己说法语。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晚上好,小姐。”对面的年轻人向着她躬了躬身,“我可有荣幸知道您的芳名?”
还没有等夏奈尔回答,他就轻轻地揭下了自己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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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忠诚
夏奈尔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虽然周围依旧如此喧闹,但是她浑然未觉。
这个年轻人面目俊俏,姿态风度也颇为潇洒,举手投足之间带有成竹在胸的从容,确实相当富有魅力。
但是这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他的面孔,竟然和她的主人颇为神似。
仅仅只用了一瞬间,她就回想起了主人对她的交代。
终于……终于来了吗……?
血液夹带着无与伦比的兴奋,直冲到夏奈尔的大脑当中,让她几乎呼吸困难,她怔怔地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真的是吗?万一错了怎么办?
各种想法纷至沓来,让她口干舌燥。
年轻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对面的年轻姑娘打量自己,如果有不相干的人看过来的话,简直会以为他们一见钟情了。
不过,这种事在狂欢节的假面舞会里非常常见,根本就没有人在意或者觉得奇怪,也没有人无聊到来打搅年轻男女的那点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夏奈尔总算稍微取回了意识。
她勉强定了定神,然后稍稍往前探过头去,用法语问,“请问,您是哪位殿下?”
当她这个问题,年轻人禁不住露出笑容,因为这意味着他的赌博也成功了——对面这位姑娘确实大有来头。
“路易。”他小声回答,犹如是念咒语一般,念出了几个名字,“拿破仑-路易-波拿巴。”
果然就是!
夏奈尔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保持正常,没有兴奋地跳起来。
殿下,您等到您的堂兄了!
作为一个纯正的波拿巴分子,她当然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这是拿破仑的三弟路易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主人、艾格隆的堂兄,是殿下血脉最近的亲人之一。
而他的到来,也就意味着帝国的支持者、尤其是帝国曾经的皇族们,并没有放弃过去的荣华与头衔,终于来寻找殿下了。
而我……我就是殿下的引路者……
夏奈尔知道,她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殿下……”她稍稍定了定神,然后向着对面的年轻人躬身。
“可别这样。”对面的年轻人突然抢上一步,然后拉住了她的手,阻止她行礼。
接着,他从容地戴上了面具,然后笑着对夏奈尔说,“小姐,我们共舞一曲吧?不然这也太扎眼了。”
“好的。”夏奈尔回过神来,马上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手拉着手走到了场地的角落,然后旁若无人地开始跳起舞来。
因为极少有机会跳舞的缘故,夏奈尔的舞步非常生疏,不过年轻人耐心地引导着她的脚步,让他们尽量流畅自然地,看上去跟享受狂欢节假面舞会的年轻男女毫无不同。
不过,他当然知道,什么是他的主要目的。
在确定周围人没有注意到自己之后,年轻人一边继续舞步,一边看着夏奈尔,“小姐,这下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了吗?”
“我不是什么小姐,殿下。”夏奈尔小声回答,“我名字叫夏奈尔,只是一位女仆而已,不过我有幸服侍殿下。”
年轻人先是有些讶异,不过很快重新又笑了起来,“没事,我也不是什么殿下了,我只是一介平民而已,和您并无不同。”
接着,他又问,“那么,我的猜测没有错,这里上映的新剧确实就是我可怜的堂弟创作的了?”
“是的。”夏奈尔点了点头,“而且这是殿下故意创作的,就是为了引你们过来……他把自己逃离奥地利的指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年轻人这下是真的惊到了,他骤然停下了脚步,好一会儿之后才苦笑了出来。
“看来,我的堂弟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许多。”
“您不应该如此称呼他,他现在是波拿巴家族的族长,是帝国的皇帝。”夏奈尔认真地纠正他。
夏奈尔的立场极其狂热,所以她认为既然是波拿巴分子,那就有义务尊崇拿破仑皇帝的正统继承人,哪怕是皇族成员也不得例外。
“看来他有一个忠心耿耿的部下。”年轻人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好吧,我向未来的拿破仑二世陛下致意最崇高的敬意!”
虽然他的语气诙谐,但是夏奈尔却也能够听出他确实对此十分向往。
也对啊,如果不想要帝国复辟的话,他又何必来这里找到自己呢……
“殿下,我也对您致以敬意……谢谢您在我们的首领和君主最困顿的时候,前来救助。”她满怀激动地看着对方,“上帝一定会回报您的!”
“还是不要麻烦上帝了吧,你的主人就可以回报我了。”年轻人继续笑着回答。“那么,告诉我吧,我们的陛下现在在哪儿?”
“陛下现在在参加活动,暂时没有空,而且,他身边一直有人在监视,不可能突然去接见陌生人。”夏奈尔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不过,我等会儿会告诉他,他一直期盼的亲人已经过来找他了,我想他会非常高兴的,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促成您和他的见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夏奈尔如此回答,不仅仅是因为现在艾格隆在和苏菲在外面逛,她没办法联系,更加也是因为她想起了之前主人对她的告诫。
艾格隆告诉过她,他的家族成员们个个雄心勃勃,即使是亲人之间他也无法托付全部的信任,只不过因为暂时利益一致而不得不合作而已,她虽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却记住了这番话。
一想到这里,夏奈尔就决定,先不急着承诺什么,而是把这个告诉消息给殿下,让他来决定应该怎样处理。
即使艾格隆非常需要自己堂兄的帮助,或者说正因为他需要堂兄的帮助,所以他更应该控制节奏,掌握主动权。
反正,只要人来了,那么就一切都好办了。
“是这样吗……”年轻人显然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好的,没关系,你告诉他吧,然后我们再联系,找个更加合适的时机再见面。”
接着,他又环视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任何异常之后,他又附身凑到了夏奈尔的耳边。
“夏奈尔,我们的陛下,费尽心机想要引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猜不止是为了让兄弟之间联络感情吧?”
“您猜得没错。”夏奈尔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同样凑到了他的耳边,“陛下……需要您的帮助,他想要离开奥地利。”
“有多想要?”年轻人反问。
“越快越好。”夏奈尔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真是他的意思吗?”对方似乎有些疑虑,“我听到的消息好像并不是这样的……据说,他可是准备和卡尔大公的女儿联姻,然后在奥地利安心当个亲王。”
听到这句话之后,夏奈尔心里抽痛了一下。
“事实并非如此!”她咬着牙否认了,“那只是陛下掩人耳目的安排而已,他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联姻,更加没有想过留在奥地利当别人的臣子,他只想要离开,然后复辟帝国。不然的话,他又何必搞出这么多事情,还把您也引过来呢?”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年轻人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像是验证了自己心中所想的样子,“我就说嘛……我们这个家族的成员,怎么可能安心就这样默默无闻度过一生……”
顿了顿之后,他又看向了夏奈尔,“那您告诉他吧,我的义务,就是为我们这个伟大的家族效劳,为拿破仑皇帝和他的继承人效劳,所以陛下的心愿就是我的任务,我非常乐意完成他下达给我的命令——哪怕其中充满了风险,我也在所不惜。”
“陛下一定会为您的忠诚而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夏奈尔也激动了起来,她的眼睛几乎都流出眼泪来,“我们等的就是这个!”
“是的,忠诚!”年轻人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只有上帝才知道,他忠诚的对象,到底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伯父,还是他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的堂弟,还是那个他曾经有希望得到的帝国。
拿破仑-路易-波拿巴,曾经的荷兰国王,而在更加遥远的曾经,他也被视为帝国的储君。
在大革命时期,拿破仑青云直上,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军官变成了军方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并且最终通过发动政变夺取了法国的最高权力。
然而如此耀眼的人生,却一直有一个遗憾——拿破仑和约瑟芬-德-博阿尔内结婚之后,一直没有生下孩子。
一开始拿破仑以为是自己身体有隐疾,生不出儿子来,所以他就打算从自己的兄弟们那里找一个侄子做继承人。
然而事不凑巧,他的大哥约瑟夫只生下了三个女儿,并没有办法给他提供一个继承人。
于是,拿破仑撮合了一桩政治联姻,让自己的三弟荷兰国王路易-波拿巴,娶了他的继女奥棠丝公主。
这对夫妇感情非常不好,只是勉强为了政治利益而勉强结婚,不过奥棠丝公主的肚皮倒是很争气,她一口气给路易生了三个儿子。
大儿子拿破仑-夏尔-波拿巴,1802年出生,1807年就早早夭折。
二儿子拿破仑-路易-波拿巴,1804年出生。
三儿子路易-拿破仑-波拿巴,1808年出生。
按理说来,皇帝的事业将由这三个儿子中的一个继承——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上帝的一个玩笑,让事情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在和情妇生下儿子之后,拿破仑确定自己的生育能力没有问题,于是他又产生了把皇位传给儿子的想法,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强行和约瑟芬皇后离婚,然后从奥地利迎娶了路易莎公主,并且在1811年生下了自己的儿子。
也就是说,1802年到1811年艾格隆出生,皇位的潜在继承者一直都是路易的儿子们。
但是随着罗马王降临世间,路易的儿子们看上去就没有希望继承帝国了。
不仅仅是没希望继承帝国,连继承王国的机会也突然丧失。
1810年,因为荷兰国王路易不肯配合皇帝的大陆封锁政策,皇帝勃然大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无奈之下,路易想要以退位来保全自己的荷兰王国,他宣布自己放弃王位,把王位传给了儿子拿破仑-路易-波拿巴,也就是荷兰历史上的路易二世国王。
然而皇帝陛下并不接受他的安排,他直接让法国吞并了荷兰,于是那时候年仅六岁的路易二世,仅仅只当了9天的国王就被迫失去了王位。
他的伯父,那位伟大的皇帝,亲自剥夺了他的国王头衔,然后把他带到了巴黎,以皇族亲王的身份养育。
按理说他长大以后应该会对此耿耿于怀,愤恨于心,不过命运的反复无常,又让波拿巴家族内部的仇恨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1815年,随着拿破仑皇帝在滑铁卢战场上的惨痛失败,波拿巴家族失去了帝国,也失去了自己曾有的一切荣耀,路易兄弟两个连皇族身份都失去了,
年幼的兄弟两人,对此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复辟的波旁王朝驱逐,而在长大了以后,他们想要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让自己可以重新以皇族的身份横行欧洲大陆。
过去的恩怨已经烟消云散,让家族重新君临欧洲,已经成为了他们眼中压倒一切的需求。
要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必须要抬起拿破仑皇帝的旗帜——那个已经死去的人比任何活着的人还要耀眼和重要许多。
然而皇帝毕竟已经死了,只有依靠他的继承者,才能打出那面旗帜。
所以,拿破仑-路易-波拿巴,他来到了维也纳,并且顺着他的堂弟留下的讯息,找到了堂弟的痕迹。
他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危险的事情,但是他更加知道,他现在是自从1815年后,最接近曾经拥有的至高荣耀的时刻。
只要一想起那些荣耀和权威,些许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个家族的年轻一代,都是从拿破仑的神话当中成长起来的,小时候耳濡目染的都是那位伟大帝王的一言一行,他们心中点燃的雄心壮志,足以让年轻人忘记一切危险。
是的,只要踏出那一步,情况就会大为不同……为此值得孤注一掷。
年轻人看着天花板上辉煌的灯火,骤然从狂想当中清醒了过来。
接着,他看向了自己美丽的舞伴。
他虽然表面上平静而且从容,但是内心中也充满了激动。
不过,今天看来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夏奈尔,我们今天先聊到这儿吧,我想我得先告辞了。”他停下了舞步,然后看着夏奈尔,“我非常高兴自己没有白费功夫。”
“我该怎么找到您呢?”夏奈尔连忙问。
“您下次来剧院的时候,我自然会在观众席间。”年轻人笑了笑,然后优雅地躬了躬身,接着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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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异邦人
夏奈尔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看着自己刚才的舞伴消失在人群当中。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宛如梦幻,现在她几乎有些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经历了一场幻梦。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手。
手指上传递过来的痛楚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梦,刚刚,真的有一位名叫拿破仑-路易-波拿巴的年轻人找到了自己,而且约定了帮助殿下出逃。
看来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自己拥有忠诚这项品质,还有人记得殿下,还有人记得帝国……
夏奈尔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她现在已经陷入到了极度的兴奋当中,虽然现在实际上还没有任何实际计划,但是她已经在畅想未来了。
她打量了周围,一切都是那样的辉煌,让她全身心地愉悦了起来,她的脸色微红,容光焕发,和一刻钟之前那个颓丧郁闷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现在只剩下一件事了——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殿下,由他来判断接下来应该如何处理。
殿下……您快回来啊!我们有救了!她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催促。
此时的艾格隆,当然听不到女仆的心声,事实上他正沉浸在另外一种快乐当中。
他正陪伴着苏菲殿下,在维也纳的街道当中穿行。
在平常,夜晚的维也纳是相当沉寂无聊的,不过狂欢节时期却大不相同,到处都灯火通明,穿着普通服装和奇装异服的市民们,熙熙攘攘地挤在街道当中,享受着一年中难得的放纵机会。
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走马观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旅行计划,不过据说在今天晚上有烟火表演,所以他们就决定前往烟火表演的场地看看。
举行烟火表演的地方是维也纳市中心的普拉特地区,那里原本是一片草地,作为皇家猎场而存在,不过自从1766年之后,那里开始允许普通市民进入,最终变成了城市公园,理所当然,在狂欢节当中,那也会成为市民们最大的聚集地。
从剧院出来以后,两个人手挽着手,向着目的地进发。
这是一段相当长的距离,不过他们并不在意。
他们沿着赫尔纳尔斯街前行,一路上的市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两个穿着巴伐利亚服饰、戴着面具的人,身份居然会如此特殊。
虽然现在外面是寒冷的冬夜,但是苏菲的脸上却看不到多少疲惫,反而到处打算着,欣赏着她觉得新奇的东西。
当他们走到市中心的时候,一座巨大的城堡横亘在了他们的视线当中。
苏菲抬起头来,向着巍峨矗立的巨大城堡,遥望了一眼。
这里是维也纳市中心的旧宫——霍夫堡皇宫,在美泉宫修筑好之前,哈布斯堡皇族就在这座宫殿当中享受万民的膜拜,而即使现在,每逢重大典礼的时候,皇帝陛下也都会带着皇族成员来到这里,展示哈布斯堡家族与奥地利帝国的威仪。
在13世纪哈布斯堡家族刚开始发家的时候,它只是一座普通的城堡,不过后来随着哈布斯堡家族权力的扩张和统治地域的扩大,这座城堡也一再被扩建,最终成为了豪华的皇宫。皇宫依地势而建,分上宅、下宅两部分。总共有1400多间装饰各异的房间,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建筑群。
虽然哈布斯堡家族的权威已经在日渐暗淡,但是这座宏伟的宫殿却依旧静静地矗立在这里,铭刻着时光的流逝。哪怕这个家族不再统治这个国家,它也将作为历史的遗产留给奥地利吧。
作为皇帝陛下的儿媳,苏菲公主当然也来过这座旧宫不少次,不过站在这么远的地方遥望它,却也是颇为新奇的体验。
“可以想象它花了多少税金。”她突然有感而发,“难怪平民们会想起来闹革命,这么大的宫殿却被当成陈列品,如此奢侈的浪费,想想都会让人不服气的吧。”
“这不像您会说出来的话。”艾格隆对她的感叹感到非常的奇怪。
“艾格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只知道挥霍享受的白痴吗?”苏菲横了他一眼,“要是几十年前,对这一切毫无察觉还情有可原,可是经过法国那样闹了几十年,再没有心肝和头脑的人也会察觉到的吧……我们这些人大概就是坐在火山口上罢了,谁也不知道脚下那滚滚熔岩什么时候会喷发出来,把我们烧得灰都都不剩。幸好我的父辈们好不容易把这股熔岩压下去了,让我可以享用如今的荣华,可是天晓得,下一代下下一代会怎么样呢?也许哪天霍夫堡外面也是一串断头台也说不定呢……”
艾格隆没想到,一向看上去颐指气使的苏菲,居然在内心深处还有这样悲观的想法。
“您太悲观了,也许事情不会变得这么糟糕。”他安慰了一下对方,“熔岩纵使可怕,但总还有办法来解决的。”
“悲观?我才不悲观呢,我只是现实一些罢了。如今这个年代不现实可不行。”苏菲笑了一下,然后昂着头回答,“我知道,我从小到大享用的一切,是绝大多数人想都不敢去想的,我一年的开销就是成千上万人的收入……所以我要为此而背负一些风险,这不是很公平吗?我踩在那么多人头上,那他们也有报仇的权利,真要事到临头,那我会拼命抵抗,用尽一切办法去镇压,抵抗不了的话就算上断头台那也是他们的本事,我可不会装可怜向上帝叫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一下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到底是洒脱到极致,还是天生无所顾忌呢?
“那您打算为此做什么呢?”他又问。
“我打算做很多事情,以便让这个帝国至少在我死去之前不要倾覆,然后把烂摊子交给后人就行了。”苏菲仍旧微笑着,“不过现在嘛……反正大事都有皇帝陛下和梅特涅去忧心,轮不到我来管,所以我要及时行乐,先让自己上断头台之前毫无遗憾。”
“您就不能别一直在狂欢节里提断头台吗?”艾格隆无奈地抗议。“这实在不是什么让人开心起来的词。”
“哎呀,对不起!我扫你兴了……”苏菲拥抱了一下少年人,结束了这个略微有些沉重的话题,“如果说那场法兰西大瘟疫有对我有任何积极作用的话,那就是它成就了你父亲然后造就了你,艾格隆……一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哪怕熔岩在脚下翻滚也无所谓了。”
“不管熔岩有多么可怕,我都不会让它烧到您的。”艾格隆看着苏菲,郑重地保证。
“好,我记住这句话了,艾格隆,以后不许耍赖!”苏菲顿时就高兴了起来。
就在他们谈笑之间,他们的脚步,不自觉地靠近了霍夫堡皇宫外的高墙。
“喂!停在原地,不许靠近!”一个卫兵走了上来,挡住了他们,“这不是你们可以接近的地方!”
接着他上下打量,看了看两个人的打扮,心里大概明白了。“你们是游客吧?这里是皇宫,请赶紧离开!”
“谁说我是游客?这里是我的地方!”苏菲公主突然把面具摘了下来,然后貌似生气地对着卫兵呵斥,“我可是公主殿下,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
“得了吧,你如果是公主,那我就是帝国的皇太子。”卫兵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别再闹事了,赶紧走吧。今天我心情好,不然你们就没这么轻松了。”
艾格隆生怕苏菲再闹出什么事情来,连拉带劝地就把苏菲给拉开了。
“哈哈哈哈……”走开了以后,苏菲捂住了嘴,吃吃地笑了起来,“看来我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有名啊。”
“指望一个普通人能够近距离看清并且记住您的相貌,实在有些太难为人了。”艾格隆苦笑着回答,“况且,也没有人会相信,您真的就这样走过来了吧。”
他已经看出来了,苏菲在享受那种捉弄人的快乐。
“是啊,至少今晚,我是索菲娅-梅明根,一个跟帝国毫不相干的异邦人。”苏菲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了少年人,“谁还需要管这些奥地利人怎么看呢!”
她刚刚在跳舞之后喝了酒,眼下脸上还带着些许红晕,此时借助昏暗的光线,更加能够看到她的眼睛似乎在闪闪发亮。
他们沿着街道又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中心公园附近。
而就在这时,尖利的声响从半空当中传来。
艾格隆和苏菲下意识地抬头往天上看去,发现有一大群光点快速地从地面升上了空中,犹如是萤火虫群一样。
很快,这些光点在半空中爆炸,发出了巨大的轰鸣。
伴随着轰鸣声的,是一个个光彩炫目的图案,这些意大利匠师们精心制作的烟花,以色彩纷呈的造型,为维也纳市民们的狂欢节献礼。
伴随着空中变幻不定的图案,围在公园旁边的观众们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欢呼,庆祝着节日的到来。
烟花在空中不断爆炸,各种颜色各种造型构成了一个花团锦簇的天际线,而艾格隆也认真地观看着,享受着自己平素根本没有机会得到的视觉体验,一时间浑然忘记了时间。而站在他旁边的苏菲也同样如此,沉浸在炫目的表演当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烟花升空的速率和规模终于下降了,而这也就代表着今晚的烟花表演也走到了尾声。
带着些许的遗憾,艾格隆叹了口气。
“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是吗?”苏菲也颇为遗憾地发出了叹息,“但是至少,我们不虚此行了。”
“您说得对。”艾格隆重新打起了精神来。“我感觉很不错。”
“别灰心,艾格隆。”苏菲抬起手来,摸了摸少年人的脸,“以后我们也有机会来看的。”
“希望如此吧。”艾格隆点了点头。
虽然表面上同意,但是他心里面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在维也纳城内欣赏到如此炫目的表演,但这同样也许是他许多年内最后一次在维也纳观看烟火表演。
下次不知道是何时……
“再陪我走一会儿吧?”苏菲又提议。“我们去看看河边,然后就回去。”
“好的。”艾格隆驱赶走了心中略微的颓丧,重新打起了精神来。
他们沿着公园旁边的路,往东面走,没走多久就来到了穿过维也纳的多瑙河旁边。
沿着河堤走了一小段路之后,他们走上了一座横跨两岸的桥。
他们站在桥的栏杆边,呼吸着穿过河面的冷风,静静地看着脚下的河流,以及夹在两岸的万家灯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宽阔而又静谧的多瑙河就在他们的脚下缓缓流淌,似乎亘古未变。
维也纳多少代人来来去去,但是多瑙河会一直留在这里,滋养和哺育这座城市。
“多美的河啊……就是它将巴伐利亚和奥地利连在了一起。”苏菲看着上游流过来的河水,然后小声发出了一声感叹,“巴伐利亚……”
深夜的冬风比白天更加凛冽,更何况这还是在河边,苏菲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艾格隆伸出手来,一把把她楼到了怀中。
苏菲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享受彼此的温存。
“您也可以把我当成巴伐利亚人。”艾格隆低声说。“如果这让您好受一点的话。”
“你?”苏菲忍不住笑出来了,“你哪一点都配不上巴伐利亚!”
“弗朗茨-梅明根,是您给我取的名字,于是在精神上也永远让我带上了巴伐利亚的烙印,我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因为我想和索菲娅-梅明根永远站在一边。”艾格隆郑重地回答。
苏菲睁大了眼睛。
“是真的吗?”
艾格隆垂下头来,猛然亲吻了下去。
两个人就在桥上,旁若无人地吻了起来,路人们并不在意狂欢节的小小插曲,只有脚下的河流在为他们默默见证。
许久之后,他们才分开双唇。
“艾格隆,我们该回去了……”苏菲气息虚弱地说。
艾格隆犹豫了一下。
他想要走出那一步,但是话到嘴边又不敢说出来。
他不知道问了是什么结果,但他知道,如果今天他退缩,那以后他也再也不敢问了。
于是,他大着胆子,提出了新的要求。
“您应该很累了吧,要不,我们去旅馆休息一下?”
接着,少年人看着苏菲,等待着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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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幸运日
提出了这个大不韪的请求之后,艾格隆非常紧张,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苏菲的裁决。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意味着什么,所以心里也没有任何把握,如果苏菲现在拒绝的话,那他就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把遗憾留在心头。
苏菲的脸最开始僵住了,她没有想到少年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接着,她的表情从惊讶,紧张,最后却变成了温柔的释然。
“艾格隆,我说过,今天我都听你的。”她露出了微笑。“我一向对你说话算话。”
狂喜的兴奋感顿时涌上了少年人的心头,让他一瞬间几乎忘记了自制。
他大口呼吸了一下,让寒冷的冬风侵蚀到自己的肺部,重新把自己冷却了下来。
接着,他一把又抱住了苏菲。
“谢谢您,殿下……”他亲吻了一下对方的脸,感激她如此照顾自己,一直以来包容他的狂想。
苏菲一直微笑着,任由少年人抱紧自己,直到许久之后,她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好了,艾格隆,我们走吧。不然的话,时间恐怕不太够了呢。”
她的声音如此婉转,给了艾格隆无限的遐想。
少年人松开了怀抱,然后回头看了看背后,此时行人都行色匆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对情侣——不过他知道,一切都在自己的老师眼中。
不过,管他呢!他们两个已经达成了默契,这些事他都不会管的。
“我们走吧!”艾格隆鼓起了勇气,拉着苏菲沿着他们过来的路线又重新走了回去。
因为时间已晚,所以这次街道上的人群已经稀疏了很多,大多数人都已经看完了热闹,准备回家休息,他们两个人混在人群当中,走到了红宝石剧院的附近。
他从外面看了看,剧院眼下还是灯火通明,看来狂欢节舞会还没有结束。
这本来就应该是一个纵情狂欢的夜晚不是吗?
少年人平复了自己激动不安的心情,带着苏菲走到了附近的一家旅馆当中。
今晚是个特殊的日子,旅馆当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许多人和他们两个一样,成双成对而且脸上戴着面具,所有人也彼此心照不宣,连视线都不曾交汇,绝不打搅别人的好事。
艾格隆和苏菲默不作声地走上了楼,然后来到了一间房间前。
接着,在侍应的带领下,少年人用钥匙打开了房间,带着苏菲走了进去,然后侍应点燃了房间里的蜡烛灯之后,悄然退了出去,并且关上了门。
再也没有人来打搅他们了。
也许是因为旅馆并不知名的缘故,房间的陈设相当简单,窗户上挂着镶黄色边的白布窗帘,隔绝了房间与外部的光线;地板中央铺着大方块花纹的劣质地毯;壁炉上挂着一面大镜子还摆着一个铜制台钟,在壁炉旁边摆着两张没有靠手的沙发。
而在房间的正中央,铺着一张大床,洁白的床单虽然质地普通,倒也相当干净。
苏菲打量了一下房间的陈设,然后略微不满地眨了眨眼睛,“这就是我花了那么多钱包下的地方?福雷斯蒂上尉一定从中克扣了不少……”
“您一定是错怪他了,他绝不是那种人。”艾格隆连忙为他的老师辩解,“您得想想这是在维也纳,普普通通的东西也会变得很贵。”
“好吧,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别紧张……”苏菲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就算从中分润一点也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
接着,她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直接坐到了床上,然后脱下了鞋子,倚靠着床背半躺了起来。“上帝啊,走了这么远的路,我是真的累了。”
也对,今天两个人都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一贯养尊处优的苏菲感到疲惫也非常正常。
艾格隆站在原地,讪讪地看着苏菲,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两世为人,但应付这种情况,居然找不出任何经验来。
“傻愣着干什么?刚才不是挺有勇气的吗?”苏菲横了他一眼,然后侧头示意,“坐过来吧。”
艾格隆如蒙大赦,连忙也脱了鞋子,坐到了苏菲的旁边。
两个人就这样靠在了一起。
“这一切简直像是在做梦,我都没有想到我怎么会发了疯来到了这里。”苏菲看着对面的墙壁,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我也不会害怕什么了。”
“抱歉,殿下……因为我的任性……”艾格隆突然有些歉疚。
“永远不要这么说。”苏菲转过头来,盯着他的脸,“任性的人世界上多的是,我为什么非要去单独满足你的任性呢?原因只有一个,我喜欢你……所以,我不会狡猾地把所有责任推到你的头上,艾格隆。这一切都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选择,我只是希望我们以后不用后悔而已……告诉我,我会后悔吗?”
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以及烛光下犹如蒙上了金色光辉的脸庞,艾格隆不自觉地心跳加速热血上涌。
“您不会……我发誓您不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艾格隆当然不知道,但是他也不想在苏菲面前丢脸,于是他直接抱住了苏菲,然后猛然吻住了她的嘴唇。
无论如何,这么做肯定是不会错的。
苏菲似乎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非常热烈地迎合了少年人的举动,两个人就这样贴在了一起,激烈地热吻着。
在两个人缠绵之间,房间里的温度也好像在逐渐上升,至少艾格隆感觉自己燥热难当。
接着,他一把抓住了自己衣服的扣子,然后直接解开了外套,露出了贴身的衣物。
然后他用哆嗦发抖的双手,卸去了苏菲的裙子,而苏菲只是闭上眼睛和他拥吻着,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挣扎。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艾格隆再也忍耐不住,凭借着本能的教导,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也许是预感到了什么,苏菲继续闭着眼睛,将自己完全交给了少年人支配。
艾格隆看着身下那大片暴露出来的肌肤,心中的兴奋也随之到了顶峰。
是的……就是这样……终于到了这一步了。
夙愿得偿的狂喜,让他激动得几乎晕了过去,他除了一个念头之外,此刻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
他心里大感不妙,却又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悲……可恨!
他又是焦急又是羞愧,拼命在心里呼唤,想要让自己能够争气一点。
“艾格隆,怎么了?”苏菲感觉到了不对劲,重新睁开了眼睛,然后疑惑地看着少年。
被她温柔的视线看到的时候,少年人这次不再感到感动,反而羞愤欲死。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结果却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颓丧地松开了手,然后跪坐在床边,几乎哭了出来。
他从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对自己这么失望,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信,几乎被一扫而空。
看着少年人的表现,苏菲大概明白了什么。
很好笑,不过这也证明了他的纯洁。
这个孩子,是把他最青涩的爱恋奉献给自己了。
“傻瓜……”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一把拉住少年人,把他拽入到了自己的怀抱当中。
接着,她亲吻着少年人的耳垂,同时手也不规矩地在他胸口开始移动起来。
“我爱你,艾格隆。”接着,她在他的耳边轻轻呢喃,让他的脸先是发痒,然后又发烫。她紧贴在少年人的胸前,用自己最为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少年人受创的心灵,“留在我的身边吧,我们一直幸福的……”
如此温柔的爱抚和安慰,伴随着香水的气息,冲击着少年人的大脑,让他终于忘记了紧张。
他已经被融化在了她的温情里面,此刻终于忘记了一起。
而这时候,他的欲望也终于被点燃了。
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了。
他犹如发疯的野兽一样,摁倒了苏菲,然后粗鲁地伸出手来,卸下了她仅剩下的防备。
接着,他再也没有了任何顾忌,
而苏菲也没有做出任何挣扎和反抗,她只是以欣慰的笑容看着少年人,仿佛能够承受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艾格隆终于从自己冲动的激情当中恢复了过来。
汗水让他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而且身体也非常疲惫。
全身的骨头都好像已经酥软了,完全提不起劲来——还好他从小锻炼身体,总算让自己稍稍恢复了过来。
他往旁边看了看,苏菲正躺在他的身边。
虽然一切都已经结束,但是她的脸色还是带着些许的潮红,表情里充斥着幸福的满足感,一边还在发出无意识的呢喃。
看着她衣衫凌乱、大片肌肤暴露的样子,艾格隆只觉得又受到了刺激,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不过,他仅剩的理智阻止了他。
到这里已经足够了……以后也还有机会。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从梦幻当中醒了过来。
是的,他很舒服,甚至可以说活了多少年来从没有这么舒服过。
他还记得刚才的几乎每一个瞬间,苏菲以她无比的包容和爱,帮助他克服了羞涩和失落,享受到了几乎难以言喻的体验。
这简直就是天堂般的体验。
殿下……我会铭记这一切的……不管怎么样,我会拼尽全力来回报您的……
看着她密布红晕的面孔,艾格隆在心里发誓。
也许中间不得不出现一些波折,但是他相信,终有一天他绝对会回报自己得到过的一切。
就在他思索之间,苏菲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过度的疲惫让她的视线一开始迷茫到失去了焦点,好一会儿之后才重新聚焦,接着,她的视线集中到了身边的少年人身上。
“艾格隆……满意了吗?”她一边问,一边伸出手来,抚弄着他的脸颊,“我能够给你的最后一件东西,也给你了……”
“殿下……我满意,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东西了。”艾格隆满心感动地回答。
“都这时候了,就叫我名字吧。”苏菲不满地说,“难道你一定要提醒我我是谁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苏菲……”艾格隆终于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
“这还差不多。”苏菲满意地眨了眨眼睛,“好了,现在扶我起来吧,我们得走了。”
艾格隆看了看窗外,现在已经到了凌晨时分,街道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显然狂欢节已经到了尾声。
看来这一番胡天胡地还真耗了不少时间……
少年人又是羞耻又是自豪地想。
不过,他很快把杂七杂八的念头抛却到了一边,接着扶起了苏菲。
时间已经不够了,他们不得不拿起毛巾擦拭身体,然后草草收拾了一番之后,重新穿好了衣服。
走下床边的时候,艾格隆突然感觉自己的脚比预想中要酥软许多,一下子几乎没站稳,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了平衡。
“我们的唐璜先生还有待进步呀。”苏菲忍不住开了玩笑。
“真的表现有那么差吗……?”少年人带着羞愧问。
“不,我开玩笑的,已经很好了。”苏菲拍了拍他的脸颊,“这也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艾格隆。”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然后又重新拥吻在了一起。
接着,他们溜出了旅馆,回到了夜色当中。
当他们回到剧院的时候,假面舞会已经散场,里面没有多少人了,而一直消失不见的福雷斯蒂上尉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身旁。
上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他知道自己不该知道什么。
在剧院当中,艾格隆找到了夏奈尔。
“夏奈尔,今天玩得开心吗?”艾格隆问。
“殿下,很开心。”夏奈尔点了点头,然后以极为兴奋的视线看着艾格隆。
接着,她凑到了艾格隆的身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刚刚的经历告诉给了少年。
就在陈述的同时,她突然闻到了少年人身上的气味。
她费了很大的心力才让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来。
艾格隆也没有注意夏奈尔的反应,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这个消息带来的兴奋当中了。
他的堂兄终于找过来的,虽然并不快,但是也足够让他满意了。
是啊……他能够看得到,冥冥之中的主宰正在眷顾着他,他的好运时刻已经到来了。
“夏奈尔,我要永远铭记这个日期。”艾格隆望着辉煌的灯火,然后有感而发,“这一定是我人生的幸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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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马尔蒙
“这一定是我人生的幸运日。”
只有夏奈尔才能够听明白,少年人此时的话当中到底蕴藏着多少得意。
她心里有些酸楚,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是没有任何资格干涉殿下的所作所为,所以只能缄口不言。
“好了,我们该走了,夏奈尔。”艾格隆很快将自己的得意收了回去,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找你?”
“他说我下次过来的时候,就会来找我了。”夏奈尔回答。
艾格隆有些意外。
看来自己这位堂兄而且非常谨慎,不到最后一刻不想冒险,所以不愿意向夏奈尔透露自己的行踪;而且,他应该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所以有把握夏奈尔下次过来的时候一定能够碰上。
他对拿破仑-路易-波拿巴其人并不是特别了解,因为在历史上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在1831年就早早去世了,不过从目前对方所展现出来的特质来看,他绝对不是一个平庸之辈。
不愧是拿破仑三世的亲哥哥。
这样也好,如果不是雄心勃勃的人,又怎么可能冒着风险跑过来帮助自己。
他不担心对方的诚意和胆量,在历史上,这对兄弟就非常反感奥地利,甚至还冒着生命风险参加了烧炭党起义,所以他们有足够的胆子去做下震惊欧洲的大事。
毫无疑问,这种人也很难满足,不会甘心于一直屈居人下,不过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胆量又有点头脑的人,至于以后怎么处理和他们的关系,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好了,既然这样,下次我们一起过来,如果他找到了你,你就带着他来见我——到时候我就知道,我亲爱的堂兄到底是何等人物了。”艾格隆露出了略带讥讽的笑容。“对了,他的舞姿怎么样?”
“我没有太多和人跳舞的经验所以不太清楚……”夏奈尔困惑地摇了摇头,“殿下,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没什么,我只是想要你有机会比较一下——”艾格隆微微躬身,向夏奈尔示意,“夏奈尔,谢谢你迄今为止为我所做的一切……有机会的话我们也可以共舞一曲,原谅我现在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奖励你了。”
“殿下……”夏奈尔顿时惊喜得说不出话来了,“您……我怎么配……”
“你想质疑我吗?”艾格隆反问。
夏奈尔顿时就没词了,只是微红着脸低下了头,“那我听从您的命令。”
经过了艾格隆的玩笑,她心里原本的郁闷突然被一扫而空,整个人又充满了干劲。
还真是好哄啊……艾格隆心想。
这么忠诚的部下,以后真的该好好酬报才行。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回去休息。
“好了……该回去了。”艾格隆打了一个哈欠,“我们走吧,是时候回去了。”
“好的,殿下。”夏奈尔马上答应了下来。
艾格隆重新找到了等待着自己的苏菲,然后一起走上了回归的马车。
已经是凌晨时分了,街道已经人烟稀疏,马车踏着细密的声响,在黑夜当中疾驰。
苏菲因为劳累过度,所以上了马车之后直接就靠在少年的肩头上睡着了,而艾格隆也早就已经身心俱疲,只是强打着精神而已。
他打量了一下旁边的苏菲,发现她此时正满面笑容地酣睡着——只有在精神和身体上都得到了满足的人,才会露出这么幸福的笑容吧。
可是,就在今天,他苦苦等待的援手也终于到来了,那也就意味着他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
那么,到了那一天,该以何种姿态向她告别为好呢?
还是直接不告而别最好?
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决定到底意味着什么。
直到最后他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只能俯下身来,轻轻地亲吻了她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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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艾格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他只觉得神清气爽。
因为知道少年人昨晚“辛劳过度”,所以他的老师福雷斯蒂上尉破例取消了今天早上的训练,所以他才能够休息得这么久。
他慢慢悠悠地起了床,昨晚所发生的一切犹如幻梦一般,即使已经过了一晚,他还是忍不住时时从记忆当中翻找出来一番,回味着所发生的一切。
不过,生活仍旧要继续,他回归了往日的生活。
就在他洗漱完毕之后,夏奈尔告诉她,他的监护人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前来求见。
该不会是知道昨晚的事情来痛斥我了吧?艾格隆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他略微有点心虚,不过还是强自镇定了下来——说到底这只是他和苏菲的私事,还轮不到伯爵来管。
“伯爵先生,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见到了伯爵之后,他低声问。
“殿下,我有个消息要告诉您。”伯爵站了起来,向他躬了躬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嗯?”艾格隆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他也放宽了心,伯爵这样表现,那就意味着绝不是来训斥他的了。
“再过几天,法国将会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出访维也纳。”伯爵小声向他解释,“他身负法国国王陛下的使命,将会前往圣彼得堡出任驻俄国大使,在就任之前,他打算先在各国的京城访问一番——”
“然后他想要来见我,对吗?”艾格隆大概明白了什么。
“您说得没错。”伯爵点了点头。
“真有意思,我现在成了什么明星了吗?法国总有人想要见我。”艾格隆略微嘲讽地笑了,“不过,没关系,我能够见到的人越多越好。”
出乎艾格隆意料的是,这一次伯爵并没有高兴,反倒是有点犹豫踌躇。
“这个人是谁啊?”艾格隆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于是追问。
“是……是拉古萨公爵。”犹豫了片刻之后,伯爵终于开口回答。
艾格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了过来。
“马尔蒙?!”他大声问,“是他吗?”
“对,殿下,就是他,马尔蒙元帅。”伯爵点了点头。
“这个人……居然还好意思来见我?”艾格隆感到有些难以置信,“难道他认为我会欢迎他吗?”
“那倒不至于,殿下。”伯爵苦笑了起来,“他并不指望您欢迎他,但是他希望能够转告您一些事情,同时他还带着法国国王的亲笔信,希望能够亲手交给您。”
“什么破烂亲笔信,法国国王还真以为我把他当成一回事了吗?居然用这个人来羞辱我?”艾格隆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恼怒,大声对自己的监护人反问。
也不怪他如此失态,毕竟,奥古斯特-德-马尔蒙元帅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一想到这个人,足以让拿破仑的支持者们愤怒不已。
马尔蒙是帝国时代的名将,他的元帅头衔和公爵爵位都是拿破仑赐予的。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在大革命时代投身军队,在土伦战役中就开始追随拿破仑,后来他跟着拿破仑在意大利、埃及等地四处转战,屡立战功,更加成为了拿破仑的挚友。
在拿破仑成为皇帝之后,皇帝陛下也用荣华富贵奖赏了他的忠诚——
1808年,为了纪念马尔蒙在拉古萨率军击败了俄国军队,他被封为拉古萨公爵。
1809年7月12日,为了奖赏他的英勇战斗,马尔蒙被封为法国元帅,时年35岁。
然而,在帝国走向末路的时刻,已经习惯了荣华富贵的他,再也不愿意追随拿破仑一起灭亡了。
在1814年,塔列朗与他会面,向他剖析了形势,他决定背弃这位将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恩主。于是,在一个夜晚当中,他悄悄地将一万两千名法军带入联军的阵营,陷入到了绝望的重围当中。
当黎明到来的时候,这支军队发现自己已经身陷重围,再也无力逃脱,最终只能在灭亡之前无奈选择了投降——而帝国也丧失了自己的最后筹码。
拿破仑得知自己已经被多年的挚友如此背叛之后,既愤怒又无奈,最终也只能选择退位。
从那时候开始,马尔蒙元帅就与拿破仑分道扬镳,他成为了路易十八国王的心腹,帮助路易十八掌控军队。
1815年拿破仑重新复辟的时候,他跟着路易十八一起逃跑了,而后百日王朝覆灭,他又重新回到了巴黎,这一次他没有宽恕旧日的同袍——他和另外一个背叛拿破仑的布尔蒙将军一起,促成了内伊在审判当中被判死刑。
总而言之,在帝国走向末路之后,马尔蒙元帅是跳船跳得最成功的人之一,他用一万二千名法军士兵和内伊元帅的性命作为筹码,换来了波旁王朝的信任和重用,保住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荣华富贵。
而代价,当然也就是帝国支持者们的切齿痛恨了。
他的“拉古萨公爵”的封号,已经成为了叛变者的代名词之一——尽管,他肯定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作为一个穿越者,艾格隆并不是在意那些陈年往事,但是他觉得,法国国王让这样一个人来拜访自己,包含着绝对恶意,甚至近乎于羞辱。
所以刚刚伯爵那么犹豫也就可以理解了。
“殿下,请不要激动。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像您这样的人是不能轻易把感情外露的!”伯爵连忙再度对他劝解。“您可以选择见他或者选择不见,但是这都应该是您冷静下来以后深思熟虑的决定,而不是凭借着一时意气,冲动之下做的决定。”
伯爵的话,犹如是一盆冷水,让艾格隆稍稍冷静了下来。
他狐疑地看着对方,等待着伯爵的进一步解释。“难道我还要为此叫好吗?”
“倒也不用叫好,但是您可以想想看,这对您并不是那么坏——”伯爵小心翼翼地劝谏着艾格隆,“您比查理十世年轻太多,他注定会死在您的前头,所以您又何必在意他的那点小心思呢?实际利益比一时的面子重要。而现在您最需要的是什么?我之前说过,那就是需要存在感,需要被欧洲各国承认,更需要建立自己的人际关系网络,所以您应该珍惜每一次在舞台上露面的机会,哪怕那个人您心里百分之百的厌恶,那也是可以暂时忍耐的痛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和马尔蒙见面并不会增加我的威望,马尔蒙也不可能再跟我合作的——”艾格隆回答。
“他不行,但是他的手下们可以。”伯爵提醒了少年,“马尔蒙不是孤身一人过来的,和他一起过来的是一个代表团,里面必然有不少大有前途的军官,而这些人是您可以结交认识的……”
艾格隆睁大了眼睛。
伯爵说动了他。
是啊,如果能够趁机认识一些法国军官的话,那无疑会给他以后的计划带来帮助——虽然伯爵的本意是为了让他以后更容易在奥地利飞黄腾达,但是本质上是一致的。
为此,马尔蒙元帅再怎么讨厌也不算什么了。
再说了,他又能损失什么呢?想必马尔蒙元帅现在也没办法拿自己怎么样。
“梅特涅也会一直观察的,如果您对波旁家族态度过于恶劣,甚至直接拒绝了国王的好意,那么他对您的信任度也会打点折扣……”伯爵再小声补充。
在他的劝谏下,艾格隆改变了主意。
“确实如此。”他轻轻点了点头,让自己的表情化为冷漠的平静,“您说得对,我需要克制感情行事……至少目前如此,这对我有利我应该去做。我还是有点意气用事了。”
伯爵欣慰地笑了起来,“殿下,您不用感到丧气,人活着谁还能没有一点脾气呢?再贤明的圣贤也有气坏了的时候,更何况是您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您的表现已经是我见过的皇孙公子里面最好的了,再怎么情绪激动也能听得下意见,相信我,这是罕见的品质。”
“真可惜……”艾格隆叹了口气。
可惜伯爵这样的人不能常伴自己身边,时时提醒他到底应该怎么做。
所以,必须自己成长起来啊,年轻人……不要太得意了,路还很长,你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加杰出才行。他暗暗对自己说。
“还有什么要提醒我的吗?”他再问。
“据说,马尔蒙元帅是先王路易十八的心腹,但是现任的查理十世国王并不喜欢他。”伯爵低声说,“所以上台后任命他做驻俄国大使,远远地打发开了,您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他可能并不介意您和他的部下们结识,至少不会神经过敏地隔绝一切来往。”
“我明白了,先生。”艾格隆对伯爵表示了感谢,“坏人也有坏人的用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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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身后之名
正如伯爵所言,没过多久,艾格隆就收到了马尔蒙元帅前来美泉宫觐的消息。
相比于之前来访的法国大使泰勒温伯爵,这次宫廷对马尔蒙元帅的接待要正式得多——毕竟他虽然暂时失势,将要前往遥远的圣彼得堡担任大使,但是他曾经的资历和威望、以及人脉关系都还摆在那里,他还可以作为政治人物继续活跃在舞台上,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使可比。
皇帝陛下在自己的会见厅里,亲自接见了马尔蒙元帅所率领的代表团。
艾格隆无缘参加这场会见,他也不知道马尔蒙元帅到底和皇帝陛下谈了些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也会在这场仪式当中担任某种角色。
就在这一天的下午,宫廷侍从将一群穿着军服的人引领到了艾格隆的居所。
接着,元帅昂首阔步地走进了莱希施泰特公爵的房间,其他人都被留在了外面的房间,坐在沙发上等候。
两个人就这样照面了。
当马尔蒙元帅走入房间的时候,艾格隆就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打量了一下这位元帅。
虽然已经年过五旬,但是马尔蒙元帅的身板依旧相当硬朗,步伐有力,眼睛炯炯有神。他留着一头棕色的短分发,鼻梁高而挺直,看上去仪表堂堂。
在艾格隆打量他的时候,他也高昂着头,默不作声地打量了艾格隆一眼,接着又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刻意以这种方式来强调一位元帅的骄傲和尊严。
这种姿态看上去强势,但隐隐约约却也有点像是底气不足,也许他在面对拿破仑的儿子时,终究还是有点心虚吧。
“下午好,拉古萨公爵。”艾格隆主动向对方伸出了手来,然后用法语说,“能见到您,让我感到非常荣幸。”
“下午好,殿下。”马尔蒙元帅向少年人点了点头,态度恭敬但又不失矜持,“我真高兴您能够成长成为一位如此优秀的青年。”
“您过奖了,我一无所长,怎么能称得上优秀?”艾格隆笑着回答,“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聆听前辈们的教诲,希望有机会的话,以后能够得到您的指导。”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乐意为您提供些许帮助。”马尔蒙元帅也笑了起来。
在最初的寒暄之后,两个人都坐了下来。
接着,马尔蒙元帅从自己的衣袋里面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面前的少年人。
“国王陛下有一封信,想要让我亲手转交给您。”他低声解释,“陛下非常高兴您能够认识到法国的现实环境,并且做出了一个有利于法国人民也有利于您自己的决定,他希望您能够在奥地利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也许某一天,波旁家族和波拿巴家族会实现真正历史性的和解。”
“我也相信,我们会实现历史性和解的,元帅先生。”艾格隆不动声色地接过了信,然后把它放到了一边,再重新看向了马尔蒙元帅,“拉古萨公爵,我非常高兴能够看到一位法国元帅前来见我——这绝对是我非比寻常的客人。”
“比起卡尔大公来说,我并不见得有多么不寻常,殿下。”马尔蒙元帅回答。“他才是真正的行家,既是理论派也是实践派,让我满心钦佩。您如果有心于军事的话,可以跟他多讨教,我相信他是非常乐意指点您的。”
这个回复,让艾格隆顿时只能笑而不语。
他不禁在心里暗想,是不是现在自己慢慢地受人重视,就是因为欧洲各国开始以“卡尔大公的女婿”来重新评估自己了。
不管怎么说,查理十世国王虽然明显有羞辱自己的意思,但是表面上他的礼数已经做得非常充分,所以艾格隆一时也难以发作,只能耐着性子先跟马尔蒙元帅周旋一下。
“说句实话,我直到现在还有些好奇,您想要过来见我,究竟是有什么指教呢?”艾格隆决定先搞清楚状况,“元帅阁下,您对我有什么期待吗?”
“要说指教谈不上,要说期待倒是有一点。”马尔蒙元帅微微前倾,盯着对面的年轻人,“殿下,世人都说您打算做为哈布斯堡家族的附庸活下去,可是我不太信。”
艾格隆没有被这么简单的试探所扰乱,依旧保持着冷静。
“您信不信是您的自由,我说什么有用吗?”他反问。
“在我离开巴黎之前,塔列朗跟我提到过您,他说您胸怀大志,必将做成一番事业。”马尔蒙元帅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没有和您见过面的情况下就做出这种判断,但是我相信,您既然和他取得过联系,那么就意味着您必定不甘心于雌伏,您希望做出一番事业。”
塔列朗……居然已经在暗地里开始为自己鼓噪声势了?
还是对马尔蒙这种人?
艾格隆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忌惮。
如果马尔蒙跟奥地利皇帝说自己心怀异志的话,天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别担心,殿下,年轻人有点志气又有什么过错呢?”马尔蒙元帅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您放心吧,我并没有跟皇帝陛下说过您的坏话——甚至可以说,他很乐意看到您为奥地利贡献自己的才能,当然仅限于奥地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还好不是最坏的结果……艾格隆心里总算稍稍安定了下来。
“那您有什么需要指点我的吗?”他转移开了话题。
“我来看您,最主要是想要看看拿破仑的儿子长成了什么样子,就是如此简单。”元帅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缅怀和唏嘘,“真没想到,曾经辉煌的帝国,最后会落到如此结局。”
“您在它灭亡的时候也出了一份力,阁下。”艾格隆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他的话,立刻就带来了元帅的刺痛感。
“不管您怎么看我,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按自己的良心行事。”
接着,他又看向了少年人,“作为对您最好的祝愿,我希望您在飞黄腾达的同时,能够克制自己的野心,不要重蹈父亲的覆辙,殿下。”
“您这是指什么呢?”艾格隆反问。
“我要向您辩白,或者说,向历史辩白。”马尔蒙元帅突然站了起来,“殿下,虽然您现在满面笑容地接待我,但是我看得出来那些深藏在您心中的厌恶,没错,世人同样也如此看我……我能够承受这种恶意,但是我不允许在我人生走向衰亡的时候,还被人强行背上了我原本不应该承担的责任。”
“您是想说,率军投降不是您的责任吗?”艾格隆疑惑地反问。
“不,那我的责任,我认账。”元帅颓然地点了点头,“可是在那之前呢?是谁把我们逼到不得不投降的地步,是谁丢掉了帝国?这是我能够承担起的责任吗?真正的责任人是他自己才对吧?”
“我有点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艾格隆皱了皱眉。
“反法同盟是他打败的,但是一次次的反法同盟也是他自己惹出来的,他用无穷的野心把我们拖到了无穷的战火当中,最后不得不让所有人联合起来消灭他,不然的话,还能有什么结果呢?”马尔蒙元帅的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您接受了教育,那么请您客观评价一下吧,到底在后来,是各国想要毁灭法国,还是他无止境的贪婪招致了自我的毁灭?我们这些人出生入死,为什么大家都抛弃了他?”
“不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吗?”艾格隆心里也来了点火气,于是也口不留情了。
“您错了!”马尔蒙元帅大声回敬了艾格隆,“我们只是不想再为波拿巴家族流血了而已!”
还没有等艾格隆再问,元帅就涛涛不绝地说了下去。
“拿破仑靠着一刀一枪拿下了法国,把欧洲各国都打得心虚胆颤,他当皇帝就算是窃取共和国,大家也还能够找出点理由服气;可是他的兄弟们凭什么?约瑟夫、路易、热罗姆这些奇奇怪怪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去戴上王冠?他们既没有血统也不曾率军开疆拓土,他们当上国王只是因为他们和拿破仑拥有同一个母亲!”
马尔蒙元帅说到激动处,脸都有些发红了,“他凭借着法国青年人的性命作为赌注,想把欧洲变成自家的私产,这难道就合理吗?法国人有什么理由为约瑟夫流血,西班牙人又有什么理由要奉一个波拿巴做主子?他们群起反抗,最后拿破仑又要拿着法国人的命去填他自己挖下的坑!其他国家也被这个狂想给吓坏了,他们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只能拼命进行反抗——结果战火连绵,他又要去挥霍法国人的性命!他已经挥霍了多少人命了?”
马尔蒙元帅皱了皱眉头,显然已经想起了记忆当中那些血流成河的场面,“就为了他的狂想,欧洲多死了几十万人!这几十万冤魂难道不曾是宝贵的生命吗?他们不曾有过自己美好的未来吗?就因为您的父亲,他们的人生在最富有朝气的时候就枯萎了,难道拿破仑不应该为此负责任吗?恕我直言,到了那个时候,他只有早点下台才能带来法国人的幸福!”
……
艾格隆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话。
这是他在心里憋了许久的话吧,而且也确实很有道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在自己面前说出来,不过,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退缩。
“元帅阁下,您这番话,可让我感到有些奇怪了。”艾格隆也站了起来,瞪着对方。
“哪里奇怪了?”马尔蒙元帅反问。
“您一边自称他曾经的挚友,享受他赐予的荣华富贵;一边又在这里跟我说他犯下了种种大错,落到那个下场只是咎由自取,”艾格隆冷冷地说,“好吧,您的见识和经历都比我丰富,我不敢说我比您更加了解拿破仑,也许您说得都对,可是我还是同样一个问题——当时您在做什么?为什么您享用那些荣华富贵的时候心安理得,等到他穷途末路的时候才想起来要为公义而战?”
艾格隆知道,如果和对方辩论“拿破仑到底有没有错”以及“他该不该被法国人抛弃”这个问题,那不管输赢他都会落在下风,因为拿破仑执政后期确实错误频频,最终毁灭了自己的帝国,也让自己落到了远死异乡的下场。
既然注定没法辩驳,那么他就干脆绕过历史问题不谈,就捏死了一个道理——拿破仑纵使有千错万错,你一个当时享受他赏赐的荣华富贵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当时你怎么不纠正或者反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拿破仑犯下错误的时候,您要是有骨气,或者有您自称的那样忧国忧民,您就应该站出来直言进谏,如果他不听取意见,那您可以消极合作,避世隐居;或者甚至可以和莫罗将军一样远走美洲,绝不让自己有负与法兰西,可是您做了什么?您什么都没有做,反而默不作声,安享他赐予的富贵,把自己变成了帮凶的一员!”
艾格隆眯着眼睛,以平静的语气诘问对方,“您做元帅和公爵的时候,追随着拿破仑,心安理得地把国家变成自己的游乐场,等到了帝国行将灭亡的时候,您跳出来反戈一击,同时把一切责任都归咎于他……这就是您热爱法兰西的方式吗?或者说,这就是您对待自己恩主的方式吗?”
艾格隆一连串的诘问,让马尔蒙元帅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但是半晌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确实,这些诘问击中了他的要害——拿破仑的敌人可以大声喊出拿破仑的任何罪状;但是他曾经的部下们这么喊的时候,立场实在是有点虚。
“您说得倒也没错,殿下。”他长叹了口气,放弃了和艾格隆争论。
最后,他颓然地坐了下来。
“我已经摆脱不了自己的责任了。”
“没事,我们人人生而有罪,既然您现在是胜利者,那您就是无罪。”艾格隆又像是安慰又像是嘲讽地说,“元帅阁下,如果您想要在我这里得到虚伪的原谅,您是不会得到的;但是您放心,我的心里不受感情左右,不会贸然憎恨您。如果您在顾忌自己的身后之名的话,您大可不必来说服我,历史自有公断,连我都左右不了。”
“这么说的话,我相信您确实将会有所成就了,您具备这种天赋。”马尔蒙元帅恢复了冷静,然后他苦笑了下,又向艾格隆伸出了手来,“祝您在奥地利飞黄腾达,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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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逃兵
“祝您在奥地利飞黄腾达,殿下。”
艾格隆握住了对方布满皱纹的手,“谢谢,我会努力的,元帅阁下。”
马尔蒙元帅很明显有些颓丧,他既没有在气势上压倒对面的少年人,也没有在辩驳当中赢下对方,所以他内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如今已经面临失势的他,心里清楚,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年轻一代人将会填补空缺。
塔列朗曾经私下里告诉他,自己认为日近成年的罗马王将会有一番成就,他将信将疑,但内心里却又希望他在奥地利真能够做出什么事业来。
所以他在出访奥地利的时候,顺便过来看看故人的儿子。
就结果而言,这次探访并不能算是愉快,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在这个少年人面前洗刷掉“背叛者”的称号——这个称号也将会伴随他的余生。
诚如这位殿下所言,只有历史能够做出一个评判。
“您做一个奥地利亲王,也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阴沉地扫了少年人一眼,然后长叹了口气,“之前三十年,法兰西的纷争搞得血流成河;我看今后几十年这些纷争也还是永无止境,谁沾上谁就会倒霉。远离那些旋涡,您可以得到一个平静而且富贵的人生,这也许是上帝对波拿巴的最后怜悯吧——殿下,多多保重。”
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去。
当他走出门去的时候,外面那些等着他的军官们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元帅致敬,然后准备跟着他一起离开。
“元帅阁下,我可以请诸位吃一顿午餐吗?”艾格隆追了出来,然后问马尔蒙元帅。“毕竟我很久没有机会见到法国军人了。”
元帅回头看向了少年人,他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好像明白了什么。
接着,他犹豫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殿下,这是我们的荣幸。不过……请原谅我无法参与了,我还要去和梅特涅会面,您和他们共进午餐吧。”
接着,他转过头来,严厉地看着面前的军官们,“能够和殿下聚餐,这是你们难得的荣幸,等下谁要是敢于对殿下不敬,后果自己承担吧!”
“是!”这几个军官不敢怠慢,纷纷立正。
于是,马尔蒙元帅离开了房间,留下了这几位军官。
艾格隆环视了一下这几位军官,他们都是三十几岁的年纪,穿着簇新的制服,个子也都挺高,看上去都是经历过战场的人物。
不过,现在他们没有一个人敢于跟他对视。
艾格隆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他们根本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态度来应对这位身份极为特殊的少年人,只能摆出一边毕恭毕敬,一边又严肃冷淡的样子。
如果和拿破仑的儿子相谈甚欢,万一回国被人告了黑状,岂不是要倒大霉?
“诸位,真的很抱歉,我因为我的任性举动,让你们陷入到了为难当中。”于是,他先笑着道歉,“不过我想,吃一顿饭并不会影响你们的前程,而且既然元帅阁下留下了你们,那么他也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我建议你们放开顾虑,就当是享用一顿午餐,并且满足一下我这个可怜人的好奇心吧。出于你们都知道的理由,我永远对法国军人充满了好感,以及尊敬。”
说完之后,他示意这些军官们重新坐下来。
而这时候,夏奈尔也拿着餐盘过来了,把已经准备好的餐点一一放到了茶几上面。
“这只是一顿便餐,所以有些简陋,请各位不要介意。”艾格隆拿起了餐具,划开了烤鸡的肚子,然后切成小块吃了下去。“好了,大家开始吧。”
在少年人的带动下,这些军官也开始用餐,不过明显还是有些拘谨。
“在座的各位,有谁参与过最近在西班牙的战斗吗?”艾格隆问。
他所说的“西班牙的战斗”,并不是指帝国晚期年远征西班牙的战争,而是1823年,波旁王族为了帮助西班牙波旁王室平叛而出兵的战争。
这些军官们对视了一眼,然后纷纷点了点头。
“哦!太好了,我的面前有一群真正的战斗英雄。”艾格隆顿时就笑了起来,“能跟我讲一讲你们在战斗中的经历吗?就当是午餐中的甜点吧,我对这种故事很有兴趣。先生们,能够满足我的这点小小的好奇心吗?”
“殿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讲一讲我在这场战争当中的经历吧。”这时候,终于有一位军官开口,回应了艾格隆。
艾格隆马上打量了一下这位军官。
他脸型方正,看上去敦厚老实,但是眼神却非常灵动,随时闪过精明的光,证明他心机挺重。
也许是因为常年在外奔波的缘故,他的皮肤黝黑,手上也布满了老茧,但是健壮的身体在军服的映衬下显得尤其笔挺,看上去精力充沛。
他的眼神闪烁,脸上也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很明显,他是想要借机和自己搭上关系。
很好,敢冒险,他喜欢这种人。
这种趋炎附势的家伙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也很有用,尤其是艾格隆现在急需积攒人脉,所以也非常亲切地看向了对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了,请讲吧!”他点了点头。
接着,这位军官涛涛不绝地讲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并非一个善于叙述的人,口才不佳而且法语的口音也很重,艾格隆听得有些吃力,不过他还是以最大的热忱听完了对方的讲述。
在他吃得半饱的时候,军官终于讲完了,然后犹如等待老师评判的学生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少年。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先生。我感谢您为自己祖国做过的一切,并且钦佩您的勇气和毅力。”他友好地笑了起来,“我想,有您这样忠诚无畏的守护者,法兰西不管谁在宝座上都会安全无虞。”
看到艾格隆如此亲切,这位军官明显受宠若惊,笑容当中更加带上了些许的谄媚。“殿下,我成长于帝国的年代,虽然因为命运的作弄,他不幸离开了世界,但是他依旧是个英雄,我热切地期待您能够在奥地利也能成就大业,不负他的威名。”
按理说来,他说出这些话来已经有些犯忌讳了,看来他确实有心想要结交自己。
“谢谢,我会努力的。”艾格隆再度道谢,然后伸出手来,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您叫什么名字?”
军官挺直了腰杆,然后低声回答,“殿下,我叫莫尔塞夫,费尔南-德-莫尔塞夫。”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艾格隆先是不以为意,然后突然,他好像是被触动到了一样,愕然打量着对方,眼神也变得奇怪。
“费尔南-德-莫尔塞夫?”
“您怎么了,殿下?”军官对他的表现有些迷惑不解,“您听说过我的名字吗……”
少年人的表情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只是视线仍旧有些奇怪。“嗯……这个名字,我确实有点印象。”
接着,他冷不丁地问,“先生,您去过希腊吗?”
“我去过……”费尔南-德-莫尔塞夫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惊疑不定,小心翼翼地看着艾格隆,“殿下,您怎么知道呢?”
“我在报纸上读到过有关于您的事迹,先生。”艾格隆以激动的视线地看着对方,“报纸上说您是一个战斗英雄,为了保卫约阿尼纳的阿里帕夏而浴血奋战。听到您的事迹之后,我不禁充满了钦佩……上帝保佑,让我今天能够见到一位真正的战争英雄!一位能够配得上法兰西威名的军人!”
他的表情无比真诚,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激动。
“殿下……真没想到我那点小事您的奥地利也能听到。”莫尔塞夫先是有些尴尬,但是很巧妙地掩饰了过去,“我并没有觉得我是个战争英雄,因为我虽然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却最终也没能够改变结果,帕夏一家还是不幸遇难了……这对我来说是一场噩梦,我只想忘记它。”
“这就是英雄的谦虚吗?真是让人敬佩!”艾格隆似乎更加欣赏他了,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既然您不想提这件事,那我就不提了,不过请允许我对您奉上诚挚的敬意。”
“如果您希望这么做,那我只能厚颜接受了。”莫尔塞夫苦笑着回答,“殿下,但我觉得我只是在尽一个军人的职责而已,这不值一提。”
艾格隆却没有忘记这段插曲,他在房间中踱步,看上去已经完全振奋了起来。
过了片刻之后,他又重新站在了莫尔塞夫的面前,“先生,您成家了吗?”
“是的,我已经结婚两年了。”莫尔塞夫点了点头,“我的儿子,阿尔贝,今年刚刚出生——”
“哦,有妻有儿,美满幸福的家庭,真是让人羡慕!”艾格隆笑着拍了拍手。“上帝眷顾那些勇敢、真诚的卫国者,这确实是您应得的。”
接着,他从自己的怀中掏摸,然后把自己的怀表递给了对方。
“殿下?”莫尔塞夫有些惊愕。
“这是我送给您儿子的礼物。”艾格隆微笑地看着对方,“我衷心希望他能够承载先辈们的勇气,在未来成为一个堂堂正正、前途无量的好男儿。”
莫尔塞夫接过了怀表,然后感激涕零地低下了头来,向艾格隆致敬。
“谢谢您,殿下!我会把这件礼物、以及您的祝福带回法国给他的,这将是他人生当中收到的最好礼物。”
一开始他只是想趁机搭个关系,在少年人的心里留个名字而已,却没想到,自己居然一见面之后就被曾经的罗马王如此推崇抬爱。
他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如果这位殿下日后在奥地利飞黄腾达,那么自己至少就多结交了一个顶级贵族,对他的前途绝对大有帮助。
“能够认识您是我的荣幸,莫尔塞夫先生。”艾格隆笑得咧开了嘴,充满了亲和力,“我真的很高兴自己有机会看到一个法国的战斗英雄,您的光辉事迹给了我莫大的振奋和鼓励,让我明白困境对我来说只是一种磨砺而已——是的,能够见到您的存在本身,就是上帝给我带来的最好消息。”
“殿下……您过奖了……”已经晕晕乎乎的莫尔塞夫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小声重复着谦虚之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艾格隆一次次的吹捧之下,餐桌边的气氛已经变得相当热烈了。
不过,其他军官看着莫尔塞夫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奇怪。
看得出来,艾格隆刚才如此亲切的表现,已经激起了这些军官对费尔南-德-莫尔塞夫的嫉妒。
艾格隆趁热打铁,亲切地与这些军官们热切交谈,并且也都各自给他们送了一些自己准备好的礼物。
等到午餐结束之后,艾格隆才和这些军官们告别。
看得出来他们都很高兴,而且被拿破仑的儿子如此招待,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
艾格隆站在门口,一一向他们送别。
“莫尔塞夫少校,祝您和您的家人永远幸福。”轮到莫尔塞夫的时候,艾格隆笑容满面地向他挥了挥手。
“殿下,也祝您万事顺利!”莫尔塞夫满怀激动和惊喜向艾格隆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才转身离去。
“殿下……”就在这时候,有个军官突然扯了一下艾格隆的衣角。
“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维拉莱少校?”在刚才的交谈当中,艾格隆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所以直接问。
“您得小心这个人,殿下,他不是什么好货色。”这位军官用冷淡的视线看着费尔南-德-莫尔塞夫的背影,“我们私下里有流言,说他他根本就不是贵族出身,他的姓氏是冒充的。
“没关系,如今这个年代,才能比爵位重要,不是吗?”艾格隆笑容满面地回答。
“您要这么说倒也没错。”维拉莱少校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但是我向您保证,他绝没有表面上那么勇敢和忠诚,他是一个可悲的逃兵——在滑铁卢战役前夕,他背弃了法国军队,跟着布尔蒙将军阵前投敌,跑到了普鲁士军队那里,他的发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艾格隆脸色微微变了下。
“是真的吗?”
“这并非什么秘密,您随时可以去查证,我们只是不想当面让他难堪,所以刚才没有说而已。”维拉莱少校冷冷地回答。“他只是个可悲可耻的逃兵,配不上您的敬重。”
接着,他向艾格隆敬了个军礼,“殿下,向您致敬!再见。”
军官说完之后,大踏步地走了。
艾格隆看着他们的背影,似乎若有所思。
许久之后,他回到了房间里面。
而这时候,夏奈尔正在收拾餐桌上的残羹冷炙。
“夏奈尔!”艾格隆再也没有掩饰自己了,他大叫了一声。
夏奈尔被这一声吓得颤了一下,然后回头,疑惑地看着喜形于色的艾格隆。
“殿下?怎么了?”
艾格隆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走了过去,猛然抱住了夏奈尔。
“殿下!”夏奈尔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摔倒,不过她也没有挣扎反抗,而是非常疑惑地看着小主人,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如此表现。
她微微闭上了眼睛,“至少……至少让我收拾完吧……”
“不要紧张,夏奈尔,我只是太高兴了而已……让我抱一下就好……我只想发泄一下我的兴奋,真的,我很兴奋!”
艾格隆小声安慰了对方,然后他兴奋地看着她的眼睛。
他是如此高兴,恨不得第一时间跟身边最信任的人分享自己的惊喜。
“夏奈尔,咱们有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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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故事
“夏奈尔,咱们有钱了!”
夏奈尔被艾格隆的话整得莫名其妙,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的脸,想要从中找到一点自己能够看懂的东西。
“殿下,您……您是指什么?”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她,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自己的兴奋——压抑太久之后,这个好消息让他已经情难自禁了。
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发泄完了心中的狂喜,然后松开了自己的怀抱。
“夏奈尔,你先收拾吧,然后你坐下来,我要跟你讲个故事——”他摊了摊手,然后坐到了沙发上。
“好的,殿下。”夏奈尔只能勉强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又重新开始收拾了。
在她行动的时候,艾格隆也一直在思考,到底应该怎样向夏奈尔透露情报?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穿越到了欧洲近代世界而已,却没有想到这个世界里,居然有《基督山伯爵》的书中人物存在。
作为一个欧洲近代文学的书迷,他对《基督山伯爵》的剧情太熟悉了,听到费尔南-德-莫尔塞夫这个名字他就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书中那个陷害主人公入狱的情敌,在发迹之后给自己编造的名字吗?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他旁敲侧击地从对方口中刺探情报,得出的消息,一条一条都验证了事实——他真的就是那个人。
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里,真的存在爱德蒙-唐泰斯,也真的存在基督山宝藏。
进一步来说,按照原着,爱德蒙-唐泰斯坐牢14年之后才潜逃出狱,也就是1829年才逃离可怕的伊芙堡监狱——而现在才是1826年底。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么书中的宝藏,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基督山岛的洞窟里,等待着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而他要做的,就是抢先一步,发掘这一份宝藏,然后以这笔巨额的财富来作为实现自己计划的启动资金。
他并不觉得这是在偷或者抢,宝藏既然无主,那么先到先得,他先找到了宝藏的话,那宝藏本来就是他的了。
况且,爱德蒙-唐泰斯也并不会从中吃亏——自己只要有了一大笔的财富,帮助他提前逃出牢狱岂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而且自己还能够帮他报仇雪恨,甚至如果复国成功的话,封他当个货真价实的“伯爵”也不过是随手之劳。
这样算起来他也一点不亏反而赚大了,是双赢的结果。
当然,这些算计筹划,现在都还只是空中楼阁,只是个初步的概念而已,想那么多没有什么意义,他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怎样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把这份宝藏据为己有。
好在他的条件比爱德蒙-唐泰斯要强太多。
虽然都是身陷囹圄,但是自己是公爵头衔,生活待遇和皇族成员相差无几,而且拥有有限度的自由,现在更加因为有希望同卡尔大公联姻而变得炙手可热——比起还在吃牢饭的爱德蒙-唐泰斯,简直像是身处天堂。
同时,他并不是孤身一人,在身边他有狂热追随自己的夏奈尔,在外他还有大批的支持者。
不过这世道人心叵测,没有一段时间的交往他不敢信任任何人,现在他只信任夏奈尔一个。
就连夏奈尔,也不必告诉她全部的真相,只需要告诉她一个能够让她相信的故事就可以了。
好在,他一直都擅长于编故事。
就在他思索之间,夏奈尔已经收拾完了,她小心翼翼地站在艾格隆的面前,一副等着听故事的好奇样子。
“夏奈尔,你应该知道,拿破仑是在意大利发迹的,是吧?”艾格隆终于开口了。“1796年,他率领军团杀入了意大利,把奥地利打得节节败退,从那里他赢得了一切荣誉,声名鹊起。”
“是的,殿下。”夏奈尔充满了崇敬地点了点头。
“在荣誉的背后,也有一些不那么荣耀的事情……”艾格隆笑了笑,“当时他率领的军团,是一支衣衫褴褛、士气极度低落的军队,他们没有军饷,没有军粮,没有鞋袜,没有营帐,跟一群乞丐唯一的不同就是手里有枪。为了让这些军人听从他的命令,他答应了他们,只要打进了意大利,那么就会让他们变成富翁——我明说吧,他在意大利勒索和抢劫,把曾经繁华富裕的北意大利搞得满目疮痍,他向米兰、托斯卡纳、威尼斯还有一大串地方勒索赎城费,连艺术品也一样抢掠到了法国。”
“是的,殿下。”夏奈尔这下没那么自豪了,不过她还是安慰了艾格隆,“不过,皇帝陛下当时也没有办法,毕竟他想要打仗就必须养好军队,共和国给的给养不够他也只好这么做了……”
什么没办法?他即使篡夺了共和国当了皇帝以后,一样到处率军抢劫,驻西班牙的军队甚至连坟墓都没有放过……艾格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当然,以他的立场,是不能说出这些实话的。
“我不是在跟你讨论道德问题,夏奈尔。”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再问对方,“你知道,对一支实施抢劫的军队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是什么?”夏奈尔有些懵懂。
“最重要的是纪律。”艾格隆回答,“没有纪律就没有军队,所以即使抢劫也必须也必须遵守秩序,否则军队一混乱那就没法打仗了。所以拿破仑一边放纵军队抢劫,一边却也严格规定了抢劫的程序和分配模式,这让他的军团没有溺死在金银珠宝当中,反而一直维持着饥渴的战斗力。具体我就不详细多说了,总之他暗地里专门建立了一套分配体系,以及相应的负责人,确保军队可以按照层级来分配战利品——当然,他自己拿最大的一份。”
直到现在,他说的还都是真话,因为事实上拿破仑就是这么干的,他靠着征服北意大利发了大财,不光是金钱,他还把意大利最宝贵的艺术品也一箱一箱地运到了法国去,装点了自家的收藏以及各处的博物馆。
夏奈尔点了点头,等待着艾格隆接下来的话,她知道这都是真的,但是她才不在乎什么受苦受难的意大利人民呢。
“他的军队里,有一批人隐藏在黑暗当中,专门负责去寻找意大利最值钱的宝库,然后把这些掠夺到的财富收集起来,供他分配。”艾格隆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虽然后来他离开了意大利,但是这些人还是一直在为他服务,给他源源不断地提供资金,直到他最终建立帝国之后,这种行动还是没有结束——因为皇帝陛下一直要打仗,他对金钱的渴求是无限的。”
顿了顿之后,他继续说了下去,“将近二十年间,这批人找遍了意大利各地,世家豪门的资产被他们翻检了个遍,甚至连古老的文件他们也没有放过,有专人仔细翻阅,从中寻找任何的蛛丝马迹。他们的辛苦得到了足够的回报,他们找到了许多隐秘的宝库,充实了帝国的国库,只可惜他们的工作却没有换来最终的胜利……帝国还是毁灭了,他们的努力却化为了泡影。这批人作为拿破仑的忠实追随者不得不隐姓埋名,有人甚至已经被波旁家族处决。”
“这真是大不幸……”夏奈尔极为伤感地低下了头。“能够被皇帝陛下赋予这样重要的任务,他们一定是最忠诚的人吧,找到宝藏也不私吞而是交给帝国……这实在是让人心痛的损失!”
“不幸中还有万幸,还有人活了下来,并且想方设法保存了他们剩下的研究结果。”艾格隆叹了口气,“而今天来拜访我的军官们里面,就有一个是这些人的后人。很抱歉我无法告诉你他到底是哪一个,不过,他给了我一个绝密的消息。”
“莫非……莫非……是宝藏?”夏奈尔终于明白过来了。
“对,就是一份宝藏,而且是非常巨额的财富。”艾格隆点了点头,“军官给了我一个口信,告诉我宝藏可能的埋藏位置。这么多年来他们躲入地下,没有自己去想办法发掘宝藏,一方面是害怕被追捕,但最重要的是,他认为那是我的财富,只有我才配得上使用它,他希望我能够拿着这比财产踏上重建帝国的道路,他祝福我成功。”
“真是让人敬佩的忠诚呀!”夏奈尔禁不住感叹,“太让人感动了……殿下,我也会如此忠诚于您的,假如我也找到了一个宝藏,我一定会立刻想办法献给您!”
尽管艾格隆的故事过于理想化,但是夏奈尔反而轻易地相信了——一方面艾格隆前面的铺垫确实非常真实;另一方面,她自己也是那种把忠诚看得高过金钱的狂热者,所以特别愿意去相信吧。
另外,这年代正是欧洲人全球大扩张的时代,整个社会都有一种冒险发财的文化,所以各地流传的冒险者找到宝藏的故事实在太多了,夏奈尔下意识地就会相信。
“好了,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艾格隆摊了摊手。“夏奈尔,这下你能够理解我为什么那么激动了吧?”
“理解了,殿下。”夏奈尔点了点头,眼中也满是兴奋和喜悦,“我……我也和您一样激动呢!”
夏奈尔没有问宝藏的具体地点,艾格隆也不打算告诉她。
他信任夏奈尔,他也需要帮手,但是他没必要现在就去考验人性——只有等逃出去之后,他才会跟夏奈尔说出宝藏的位置,然后带着她一起去发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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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马尔蒙元帅和他的部下们将要告辞离开美泉宫,前往维也纳城了。
而艾格隆则亲自来送别这群法国军人。
“元帅阁下,虽然我并不为您的离去感到惋惜,但是我仍旧希望您能够受得住彼得堡的冰天雪地。”艾格隆向马尔蒙元帅致意。
“这一点您不用担心,殿下。我才五十几岁——虽然我确实已经老了,但还不至于发霉。”马尔蒙元帅耸了耸肩,“倒是您,虽然犹如初升的太阳,但也不要得意过头了,属于您的路还有很长,并没有那么好走,希望您能够走得够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走得稳可并非确保胜利的方式。”艾格隆笑了笑,“有时候我宁可冒一点险,不冒点险的话拿破仑又怎么可能杀得进意大利呢?”
“唔,很好,倒也没错。”元帅点了点头,“不过,这得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希望您未来在奥地利能够创下大事业,我会时刻关注您的故事的。”
“这是我的荣幸。”艾格隆微微躬身。
接着,少年人又走到了那些法国军官们的面前。
“诸位,我记住了你们的名字。”他优雅地向这群军人行了个礼,“希望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见面,我也祝各位前程远大。”
军官们也纷纷向艾格隆致敬,然后告别。
艾格隆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然后特意脚步停留在了费尔南-德-莫尔塞夫的面前。
“莫尔塞夫少校,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您,我就觉得特别投缘。”艾格隆笑容满面地看着对方,“您的传奇经历给了我莫大的鼓励,而您平易近人和谦逊善良的品质,更加让我钦佩……我非常庆幸上帝把您带到我的身前,您简直像是来到耶路撒冷的贤者,照亮了我未来的路。”
如此奉承的话,让莫尔塞夫简直有点受宠若惊。
他连忙低下了腰来,毕恭毕敬地对少年人行礼。
“殿下,您实在是说得太过头了!我哪里配得上您如此赞美……我只是一个可悲的凡人而已,所思所行无非是为国效劳、尽一个军人的职责而已,真的没有什么需要特意夸奖的。”他有些飘飘然地看着艾格隆,“殿下,我真诚地希望以后有机会为您效劳,回报您对我的看重。”
“我相信您能够做到,因为以后我们绝对会见面的。”艾格隆收敛了笑容,然后郑重其事地看着对方,“而我,那时候,我估计能够给您一个巨大的惊喜。”
“什么惊喜?”莫尔塞夫好奇地问。
“如果现在就说出来了,那惊喜还能是惊喜吗?”艾格隆笑眯眯地反问。“所以,请您等待、并满怀期待吧,我相信那将是您一生当中难以忘怀的时刻。”
他充满了魅力的声音,以及充满了善意的笑容,勾起了莫尔塞夫对未来前程似锦的无限遐想。
殿下如此看重我,如果他未来在奥地利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那么自己肯定能沾到不少光吧。
“谢谢您,殿下!那我就铭记此刻了。”
“再见。”艾格隆重新展露了笑容,对着他挥了挥手。
“再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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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分叉口
“再见,殿下。”
随着莫尔塞夫少校的道别,这群造访美泉宫的法国军人也就此离开。
艾格隆目送着他们乘坐马车离去,然后返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时候,马尔蒙元帅亲手呈递的信件,正静静地躺在了他的书桌上。
这封信是法国查理十世国王写给他的亲笔信,然而艾格隆拿起信之后并没有拆开信件,而是直接扔到了壁炉里面。
他虽然碍于形势,不得不写信,主动跟查理十世国王和解,并且保证自己暂时无意法国王位,但那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而已。在他内心当中,他从没有看得起过这位曾经的阿图瓦伯爵。
当年他跟着普罗旺斯伯爵一起挥霍无度,给哥哥路易十六挖尽了坑,然后在革命风暴之前一跑了之;流亡在外二十年,他尺寸之功未立,也没做出任何值得人尊敬的功绩,完全是被外国联军的刺刀送回法国的。
等到两个哥哥都死了之后,他捡到了一个现成的国王,结果他把国家治理得朝纲混乱,野心勃勃的奥尔良公爵几乎公开和他分庭抗礼,他也没什么办法。
这样的无能之辈,实在不可能得到艾格隆的尊敬。
如果他在信里假惺惺地跟艾格隆问好,那艾格隆不需要这么虚伪的善意;如果他在信里嘲讽或者威胁自己,那艾格隆更加没必要看了——从他故意派马尔蒙元帅过来送信,可以看出他绝对没有什么真正的善意。
所以,无论他写了什么,都无法改变艾格隆的想法,艾格隆根本无意知道这个行将就木的国王到底想要说什么。
就在他的注视之下,信封在壁炉的火焰当中翻卷,最终化为了一缕青烟。
祝您健康长寿,能活到我见您的那天,陛下。
他冷冷地想。
就在信件被烧成灰烬的同时,房间的门口被敲响了。
夏奈尔连忙去开了门,然后穿着裙子的苏菲公主快步走了进来。
她板着脸,看上去心情不佳,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瞪着少年人。
“殿下,下午好。”艾格隆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向她问好。“您……您有什么事情吗?”
“你这个小混蛋……为什么最近一直没来找我?”苏菲满面怒色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捏了捏他的手臂。“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殿下,我也只是两三天没有见您而已……”艾格隆忍不住抗辩,“实际上我这边是有事,所以迫不得已——您也知道,我刚刚才送走了马尔蒙元帅和他的随员们。”
“那些法国人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他们都是波旁家族的走狗,对你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好意的,哪怕你拼命讨好他们,顶多也不过是表面上给你一点尊重而已,又怎么可能真的把你当回事?”苏菲叹了一口气,“艾格隆,你的未来在奥地利,别再去管什么法国了,他们留给你的有什么?只有背叛而已。”
一边叹气,她一边又开始抚摸少年人的额头,“别为了这些无聊的人浪费你自己的时间了,艾格隆,我们找到自己的乐趣就好了。”
她脸上的怒气已经消失了,声音也重新变得温柔了起来,仿佛有无限的感慨。“这世道就是这样,得势的时候你说什么都对,人人都对你阿谀奉承;等你失势了,只有真正爱你的人才会陪在你身边,旁人只会笑话你。”
“殿下,您说的很对,我心里也都清楚的,这些人不可能发自内心地尊重我。”艾格隆也叹了口气,“不过,我很需要积累人脉,就算我的未来在奥地利,多认识一些法国人也是好事,这会让我更加容易去成就事业。”
“好吧,也许你这么考虑也有道理……”想了片刻之后,苏菲点了点头,然后她又微微笑了起来,“不过我觉得,你现在还年轻,享受一下年轻人的生活不也挺好的?就算未来再孜孜不倦地谋求权势也还来得及……你身边的老师们还是太着急了,总想着让你年纪轻轻就去钻营权位,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没有资格年轻,殿下。”艾格隆倔强地回答,“虽然我有皇室的头衔,但是从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给我一个美好的未来,如果我想要的话只能自己去争取,而且越快越好,我失去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所以我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我能保证。”苏菲昂着头看着他的脸,笃定地说,“只要给我点时间就好了……艾格隆,算我求你了,别再在我面前露出这么忧郁颓丧的表情了,我就受不了你这样,每次看到,我都怨恨我自己为什么能早点掌权……上帝啊,为什么您总是惩罚那些才华横溢的人呢?”
她的话又让艾格隆感动了,忍不住一把将她抱入了怀中。
“殿下,您为我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对您只有感恩……我不需要再您再为我多做什么了,就像现在这样就好。”
是的,就像现在这样,然后直到离开为止,享受亲密无间的时光。
“那你也得多留意我才行啊。”苏菲把头埋到了少年人的怀中,然后闷声回答。“我无法抑制地想念你,我真的害怕某一天看不到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经过了那一晚上的缠绵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虽然还是同之前一样亲密无间,但是又好像多了一点微妙的不同。
如果非要说哪里不同的话,应该说,苏菲好像显得更加患得患失,好像生怕自己被谁抢走一样。
面对他的时候,她的身上早已经看不见往日的强势,反而显得温柔而又胆怯。
她身份确实尊贵,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纵使从小培养出了任性和骄傲的脾气,但更多的却也在追求心灵的寄托,在少年人这里,她曾经干枯的心灵得到了滋润,结果催生出来的爱意就让她越发难以抑制。
两个人拥抱了一会儿之后,苏菲总算恢复了正常。
“艾格隆,今晚我们一起去剧院看看吧,也许散散心对我们都有好处。”她提议。“今晚应该有你的剧在上映。”
“好的,我十分乐意。”艾格隆立刻回答。
不过他现在并不关心什么戏剧,他只是觉得,是时候去找到那位亲爱的堂兄大人了。
拿破仑-路易-波拿巴亲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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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天的夜里,艾格隆和苏菲一起,再度乘坐马车来到了红宝石剧院当中。
他们和往常一样,一来到这里就直奔包厢。
就如同苏菲所说的那样,今晚正好也在上映艾格隆的剧目。
虽然这部剧已经上映了多次,但是因为最近广受好评,所以观众上还是坐满了人。
夏奈尔和之前一样,跑到剧院的后台换上了演出的衣服,然后准备登上台去演出。
过去的她,每次到了这个时候,都又紧张又振奋,一心想要拿出自己最大的热情演出,不辜负主人对自己的期待。
不过,今晚她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里了,她的脑子里已经只剩下了一个人的面孔。
夏奈尔的视线四处搜索,从观众席到走廊,再到楼上的包厢,努力想要找出那张面孔,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晚她见到的那个年轻人的痕迹。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情也越发焦躁。
难道那位亲王殿下说了大话,他其实根本掌握不了自己来到这里的行踪?她的心里禁不住出现了些许的怀疑。
不管怎样,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在幕间轮到她扮演的角色上场了,她不得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走上台去扮演自己的角色。
她心乱如麻,经常下意识地看向观众席,想要找出那个年轻人来,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表演自然也大打折扣,好在经过多次的排练,她已经把自己的台词倒背如流,她几乎在心不在焉的情况下勉强配合了演出,没有闹出太大的乱子。
旁边的演员们虽然对夏奈尔今天的演出状态有些惊讶,不过他们也知道,凡人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所以也没有过多深究,只是尽力配合她的演出,让这一幕剧早点结束。
伴随着帷幕缓缓降下,夏奈尔的演出戏份也终于结束了,她带着失望走下台去——直到这时候,她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身影。
难道……难道他居然胆敢欺骗自己和殿下?夏奈尔的心里不由得开始焦躁起来。
正当她准备走到试衣间换回原本衣物的时候,她在走廊里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毫无来由地,夏奈尔登时心里一紧。
她的直觉告诉她,好像终于要发生她一直期待的事情了,所以她停下了脚步,抬起脸来看着对方。
这个人身材高挑,头上戴着一顶丝绒礼帽,他不动声色地向着夏奈尔靠近,直到和夏奈尔面对面的时候,他终于抬起了帽檐。
“晚上好,小姐。”他低声打了个招呼。
夏奈尔看到这张脸之后,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您怎么现在才出现!”接着,她小声抱怨。
“我总得确认这不是一个陷阱之后才能出现,对吧?”年轻人并没有显得抱歉,反而理直气壮地回答,“小姐,虽然您看上去不像是会骗人的人,但是凡事总有意外,不是吗?”
“好吧,那现在您还有什么需要怀疑的吗?”夏奈尔没好气地问。
“没有了。”年轻人笑了笑,然后突然使了一个眼色。
夏奈尔心领神会,马上又打开了试衣间的门,带着年轻人闪了进去,没有留在这个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走廊。
就在他们进去的同时,舞台上的音乐又响了起来,新的一幕又开始了,没有人注意这个小姑娘的举动。
关上房门之后,夏奈尔的心情总算放下了不少。
“陛下也今天过来了。”她立刻告诉了对方,“我已经把您的消息转告给了他,他非常感动……”
“我们的陛下,现在在哪儿?”年轻人也没有浪费时间,而是直接问。
“就在三楼的一间包厢里。”夏奈尔直接告诉了对方,然后描述了大概的位置。
接着,她又小声叮嘱了对方,“对了,您不要贸然接近那里,三楼的走廊边有监视者,而且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剑术大师,如果惊动了他的话,您是绝无可能靠近陛下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可真是让人犯难了。”年轻人挑了挑眉毛,显得相当遗憾的样子,“我离陛下只有一步之遥,结果却见不到他?如果见不到他的话,我又怎么能够确定您说的每一句话的真伪呢?光是跟您见面的话,我可是什么都不敢做。”
“那这样吧,我先回去禀告陛下您已经来了,然后让陛下在包厢的窗口露一下脸。”夏奈尔想了想,然后给出了一个建议,“您和他虽然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但是我可以跟您保证,你们长相相似,而且陛下自有一股风度,您只要看到那张脸就会相信,他确实是陛下了!”
“听上去倒是有点道理。”年轻人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好吧,那就先这么办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夏奈尔突然想了起来,然后加了一句叮嘱,“包厢里随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贵夫人,那位夫人是陛下最亲密的朋友,无论您将来要做什么,请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全,否则陛下会伤心透顶的。”
年轻人先是一阵惊愕,然后忍不住耸了耸肩。
“是吗?贵夫人?居然不是那位未婚妻?”
“不是……”夏奈尔尴尬地摇了摇头,“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总之,请您记住我的叮嘱就好了。”
“看来我的堂弟在奥地利的生活,并不想我想象的那么难受呢……”年轻人大概明白了什么,然后忍不住揶揄了起来,“就这样还想着要逃离,看来陛下的意志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定。”
“陛下一直都对自己的目标坚定不移。”夏奈尔挺直了腰回答,“无论发生什么,他的意志都是不可以更改的,而我就是彻底贯彻他意志的人。”
“看来您值得敬佩。”年轻人躬了躬身。
夏奈尔也屈膝行礼,然后退出了试衣间,接着她快步经过走廊走上了楼梯,然后来到了三楼艾格隆所在的包厢。
接着,她踱步走到了艾格隆的身旁,右手在只有艾格隆看得到的视角里做了一个代表事情顺利的手势。
接着,她以极小的声音说,“殿下,您面向舞台,露一下脸吧……”
艾格隆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瞬间的狂喜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但是他还是以最大的自制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接着,他一言不发,转身走到了栏杆旁边,聚精会神地看着舞台。
就在同一刻,他苍白而又俊美的脸,就这样暴露在了楼顶辉煌的灯火之下。
看吧,看吧!
这就是您想要实现野心而不得不仰仗的人!
楼下的观众们都在看着舞台的表演,没有人注意三楼包厢的这个小小异动,这些聚精会神的人们永远不会想到,就是在这一刻,历史正在走向它的分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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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会面
在辉煌的灯火下,艾格隆倚靠在栏杆边,探头看向舞台。
他没有费劲在观众席当中寻找自己的堂兄,因为他知道此刻那位堂兄肯定正在注视着自己。
看吧,好好看着吧!我就是你要效忠的人!
他心里翻江倒海,但是表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犹如最聚精会神的观众一样看着舞台的演出。
“怎么突然这么认真了啊?”苏菲对他的举动稍微有些好奇,于是走到了他的旁边,一起看着演出,“刚才你不还是心不在焉的吗?”
“既然来都来了,那我觉得我还是再看一下比较好。”艾格隆随口回答,“毕竟这是我们的心血,而且演员们的努力也值得赞赏。”
眼下苏菲正紧挨着他,一起站在栏杆边,毫无疑问借助灯光,他的那位堂兄一定也能够看清苏菲的脸,不过他觉得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这么说我倒也想起来了。”苏菲顺口接过了话题,“这些演员确实表现得比我想象中要好。一开始经理说要用一帮没名气的演员时我还很担心呢!结果回头一看他们还挺卖力的,唔……也许是夏奈尔在其中督促有功的缘故吧。”
“那么,我们奖励一下他们如何?”艾格隆提议。
“不错的主意!”苏菲一下子来了兴致,“反正这个剧本让我们意外还挣到了点钱,要不把这些钱作为奖励发给他们算了……”
“嗯,反正我也不缺这点钱。”艾格隆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对了,要不等到落幕以后,我们一起去后台谢场,感谢一下他们的付出吧。”
“可以啊。”苏菲想也没想地答应了他,“我想这些演员们应该也很好奇剧本的创作者梅明根姐弟两个到底是何许人也吧?”
她的脸上满是兴奋,显然对自己和艾格隆一起以新的身份见人感到很期待。
然而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少年人提出这个提议,其实别有目的。
艾格隆不再多说,而是继续看着舞台的表演。
很快,演出结束了,帷幕缓缓落下,而观众们在雷鸣般的掌声之后也慢慢退场。
“我们过去吧。”艾格隆转过头来,对苏菲提议。
“我的心肝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苏菲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眨了眨眼睛。
她的声音很轻柔,又似乎带着无穷的诱惑。
艾格隆的心脏陡然颤动了一下,没想到苏菲主动对他调情的时候,居然会有这么可爱。
他笑着走近了苏菲,然后带着她来到了阴影当中,接着低头吻了下去。
两个人唇分开之后,一起手挽着手走出了包厢,然后走到了一楼,接着来到了舞台后。而此时演员们正在准备前往换衣间换回平常的衣物。
“我去跟男演员们谢场。”艾格隆对着苏菲说,“您和女演员们说几句吧。”
“你真是的……怕什么呢?我又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苏菲白了一眼,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的艾格隆才不是那种会被庸脂俗粉迷上的蠢货,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说归说,但是她还是很乐意接受了艾格隆的提议。
艾格隆对夏奈尔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千万要想办法多拖点时间,夏奈尔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艾格隆放心地暂时告别了苏菲,然后来到了男演员们的换衣间。
少年突兀的出现,一开始让演员们感到有些惊愕,不过在剧院工作人员的介绍下,他们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他们刚刚演出的剧目的创作者梅明根先生。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引来了更大的惊愕,因为演员们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刚刚演出的成人悲剧居然出自于一个看上去少不更事的年轻人手笔。
好一会儿之后,他们总算接受了事实,然后纷纷向艾格隆致敬,而艾格隆也一一向他们道谢,感谢他们如此投入的演出,让自己的剧本得以按照他想要看到的方式演绎了出来。
接着,艾格隆和他们继续聊了一会儿,谈谈自己对剧本的心得体会,以及自己对下一个剧本的展望。
和他们在一起攀谈的时候,艾格隆突然感觉心情相当愉快,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拿破仑的儿子,更没有人叫他殿下,所有人给他的只有尊敬,而且这一切尊敬不是靠他的所谓“血统”得到的,而是靠他自己的才能得到的。
这才真正给了他自信。
当然,这些演员们也非常疑惑少年人的身份,因为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接受过非常良好的教育、而且气度不凡,绝对不会出自于普通家庭。
不过演员们也没有问出来,毕竟这个年代使用假名的人太多了,这些饱经世故的人当然不会为了好奇心,而去触犯贵人的忌讳。
可惜,这注定只是一次短暂的会面,少年知道自己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再见,诸位。”艾格隆向演员们告别,“我希望你们未来都能够成为更加有名的演员,你们展现出来的东西,让我觉得你们配得上人们的赞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也祝您能够写出更加打动人心的作品,先生。”一位演员向少年人躬身致敬,“您年纪轻轻就能够有如此成就,我深信只要您继续努力,那一定可以名垂青史。”
“谢谢。”艾格隆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打开了换衣间的门之后,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走廊没有人。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往旁边挪了挪,让自己躲在了楼梯与储物间的缝隙之间。
如同他所希望的那样,阴影当中似乎有一个黑色的活物在涌动,向他快速地靠近了过来。
很快,艾格隆面前出现了一个带着黑帽的身影。
接着,对方抬高了帽檐,两个人就此对视了片刻。
几乎不需要任何身份确认,他们就彼此认出了对方。
来了!
艾格隆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几乎燃烧了起来,但是他克制了自己的激动,猛然推开了储物间的门,然后把对方一起带了进来。
储物间里面的灰尘很多,更有一股发霉的气味,非常难闻,然而艾格隆却一点都无所谓,他又看向了对面的年轻人。
而对方也在看着艾格隆,似乎也是同样的激动。
紧接着,两个人猛然拥抱了起来。
“陛下!”
“我的堂兄!”
他们用法语打了个招呼。
艾格隆的声音哽咽了,眼睛里也出现了点点的泪光。
虽然他此刻的表现大半是演技,但也有一点点是发自内心的真情——他多年来压抑自己的感情已经太久了,此时身边来了一个真正的“亲人”,而且是来搭救自己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不激动兴奋呢?
不管对方有多少私心,总之他都非常感谢对方。
拥抱了片刻之后,他松开了对方。
“绝境之中,我们所能依靠的只有亲人啊……”艾格隆发出了一声感慨,“路易,我们的时间不多,所以我尽快说完吧。”
“您请说吧,陛下!”年轻人点了点头,“我会铭记您所说的每一个字的。”
“很好。”艾格隆点了点头,“首先,我不知道外界对我有多少别有用心的流言,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从没有想过要放弃自己的身份,更加没有想过要放弃皇位,我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复兴我失去的帝国。请你不要相信流言,追随我、为了我们的家族,向着这个目标前进。”
“我知道了,陛下。”年轻人又重重点了点头,“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只要您没有心死,帝国就不会亡。”
艾格隆笑了笑。“你有多少人?”
“我的财力有限,而且奥地利对我们的防范也很厉害,所以我们只有十几个人来到了维也纳。”拿破仑-路易-波拿巴没有多说废话,而是直接回答,“不过这些人都是绝对忠诚的人,其中还包括了我的亲弟弟。”
“是啊,我的又一个堂兄。”艾格隆继续微笑着,“我相信你们,我们这个家族上一代人做出的大事业已经够多了,接下来该我们这一代来做了!”
接着,他话锋一转,“路易,我命令你,想尽办法帮助我逃脱,我要逃出奥地利,在这里我什么都做不成。”
“好的,陛下。”路易挺直了腰,低声保证,“我拼尽全力。”
“这种事不能靠蛮力,毕竟我们单枪匹马再厉害也打不过一个骑兵营,而奥地利有上百个骑兵营。”艾格隆摇了摇头,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想了想,我最好的逃脱地点是在这里,你到时候在剧院制造混乱,然后我直接从三楼跳下来混在观众里逃脱——而你这段时间先帮我构思好逃出维也纳之后的逃脱路线,并且准备好必要的物资和藏身地点。”
“我会去准备的。”路易立刻答应了下来,“不过陛下,这需要一点时间,以及……”
他的表情出现了些许尴尬,“以及一些金钱,我们在外面倒是有点钱,不过来到奥地利之后不敢随便现身,所以现在手头上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这确实是必要的谨慎!”艾格隆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没关系,我会想办法让夏奈尔给你钱的,不要节约,多准备一点东西!只要达到目的,这点花费都不算什么。至于时间,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再等一阵也没什么,不过你必须尽快,时间对我们来说越早越好!法兰西的王冠已经摇摇欲坠,我可不想等别人捡走了再去吃点残羹冷炙!”
“好的。”在艾格隆的催促之下,路易再度挺直了腰,“陛下,交给我吧,我会把一切办好的。”
“很好……”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好了,今天先到这里吧。”
“今后我们怎么联系呢?”路易问。
“我们联系的次数越少越好,除非是至关重要的那些,否则你全权处理不必告诉我。”艾格隆小心地对他交代,“至于最重要的那些,你可以伪造成剧院寄给我的信,然后寄送到如下地址里……记得,一定要用暗号和隐语。”
接着,他将自己和剧院的交流、以及旅馆包下房间作为通讯地址的事情都告诉给了路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您真是天授其才!”当听完了这一切之后,路易看着艾格隆的眼神都已经变了,“真没想到您有条不紊地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这个还没成年的堂弟,表现出来的一切特质确实都使他有点震惊。
“如果你从小就过着我那样的日子,你也会有很多时间去思考这些事的。”艾格隆半是调侃半是苦涩地回答。
接着,他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的堂兄,接下来一切都靠你了,我们的家族注定不会默默无闻地消失在历史当中……我坚信如此。”
“我也坚信如此。”路易厉声保证,“陛下,您给了我足够的信心,那我也会拿出真本事,不让您的心血白费。”
“好的,再见。”艾格隆向他告别,“我先走出去,你等会再离开。”
“再见,陛下。”路易向着艾格隆躬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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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艾格隆在和自己的堂兄见面的时候,苏菲同样也在向女演员们谢场。
和艾格隆刚才一样,看到梅明根小姐的时候,这些女演员们也非常惊讶,然后又满怀敬仰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女作者。
苏菲乐得以编造的身份享受着别人的尊敬和仰慕,她一改平时生人勿近颐指气使的作风,几乎和每个人都相谈甚欢。
而夏奈尔也刻意地拉着她和女演员们攀谈,以此来拖延时间,让她的主人可以有更长的时间面见他的堂兄。
“好了,我们回去吧。”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苏菲感到有些疲惫了,于是对夏奈尔说。
“小姐,要不我们再去观众区逛一逛?也许能够听到一些观众们的建议。”夏奈尔心里有些着急,于是提议。“毕竟先生那边可能和演员聊天很开心,我们贸然去打搅也不太好。”
“倒也有道理。”苏菲想了想,同意了这个提议,于是带着夏奈尔又在一楼观众席。
此时虽然观众席已经少了点人,但是大部分人还留着,他们一边聊天,一边等待着间歇时间过去之后另一部剧的上演。
正当她们来到靠近大门口的走廊的时候,苏菲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望着一个离席准备走出剧院的少女,蓦然感觉好像有点眼熟。
随着两个人距离的接近,对方的轮廓和面貌已经越来越清晰,虽然对方衣着朴素,但是苏菲终于认了出来。
居然是她?她怎么知道这里的?
她在跟踪监视我们?
一个个念头纷至沓来,苏菲先是觉得羞辱,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愤怒。
你也配来管我的事情吗?
也就在这个时刻,对面的少女也认出了苏菲,她下意识地停顿了脚步,接着想要躲闪开,但是却发现自己好像无路可逃。
接着,她强自镇定了下来,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想要从苏菲旁边经过。
“站住!”就在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苏菲叫住了她。“特蕾莎,以您的身份,应该没有必要鬼鬼祟祟地到处乱跑,打搅别人的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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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针锋相对
苏菲毫不留情的讥讽,让特蕾莎心里顿时就怒不可遏了。
和殿下一起欣赏他的作品上映,这明明应该是自己享受的待遇,然而自己却只能远远躲在一边暗自观赏,结果都已经忍让到这个地步了,还要被她出言讥讽……
她原本不想惹出事端,看到苏菲的第一反应也是逃跑,免得惹出什么乱子让大家都难堪,可是听到了苏菲的话之后,在特蕾莎心里积累了许久的怒火就再也难以控制了,她非要发泄出来不可。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殿下?”她貌似平静地看着对方,“难道这里是您买下来的剧院吗?您能够过来,我不能来?”
“别耍花腔!”苏菲一点也不留情面地打断了对方,“您为什么在这里?我特意挑选这个地方就是它并不知名,也没有任何官方活动会在这里举办,不会有什么不相干的人来打搅我,而您却出现在这里……您是想要让我相信这是巧合吗?”
苏菲的诘问,让特蕾莎一时没有言语,这确实没办法搪塞过去。
“没话可说了吧?”苏菲冷笑了起来,“请说吧,到底是谁泄露了我们的行踪给您?您为什么又要自降身份,来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呢?”
“请问我跑到剧院看戏,凭什么叫做自降身份呢?”特蕾莎抬起头来看着苏菲,一字一顿地回答,“另外,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同意了我可以这么做,他是知情的!再说了,我已经非常注意不打搅别人了,一直以来我都只是默默在这里看戏,您还有什么可以指责我的?”
原本她的心情已经很不好了,这下越说越是委屈,委屈之余又更加愤怒。
所以她忍不住又讥刺了回去,“请问,如果我这是自降身份,那么您这又是什么?总不至于很光彩吧?”
特蕾莎的反抗态度,让苏菲也更加恼怒了起来,眼睛里甚至闪过了凶狠的光。
“我很光彩,我和他以梅明根姐弟的身份在这里得到了欢呼和赞颂,我开心极了!”她瞥了特蕾莎一眼,然后傲慢地回答,“顺便说一句,您能够看到如此精彩的演出也得感谢我,因为在他最孤独苦闷的时候只有我陪伴着他,安慰他受伤的心,无条件地赞助他,所以他才能振作起来创作,至于您……好吧,如果您乐意,可以继续在观众席里看着,为我们鼓掌欢呼。不用谢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罢了。”
说完之后,她稍稍提裙,然后打算离开。
她的话尖利到近乎于刻薄,对于她不喜欢的人,她一直都是这么冷漠无情的。
而她的这些话,犹如是一记一记地重击,让特蕾莎心痛得如同刀绞一样。
她每次来到这里,都会想到心爱的人一直在陪伴着别人,虽然碍于形势不得不强行忍耐,但是心中总会非常难受,而今天苏菲的话却彻底撕开了她心头的伤疤,让她痛得难受。
看着苏菲的背影,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有生以来她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憎恨”。
就是她从中作梗,让自己在离最幸福美满的生活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被强行停下来了,结果她心里从没有愧疚,反而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稍等一下,殿下。”她咬着牙叫住了苏菲。
“还有什么事情吗?”苏菲回过头来问。
“我有几句话要忠告您。”特蕾莎低声说。
“我想我不需要谁忠告我。”苏菲摇了摇头,傲慢地看着对方,“更别说是一个小丫头了。”
“您可别忘了,身为人妻是有义务忠诚于丈夫的,这是上帝为我们女子制定的戒律。”特蕾莎无视了苏菲的拒绝,继续说了下去,她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的冷笑,“违背戒律可是会下地狱的……”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柔,但是正中苏菲的软肋。
难以抑制的愤怒,让苏菲的眉头几乎竖了起来。
“什么上帝!这年代了还有谁在乎上帝啊!”苏菲强硬地回答,“我是公主,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用得着害怕什么上帝?上帝对我有利的时候我才把祂当回事,不然就一边去吧!祂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三道四?我们的祖祖辈辈缺德事做得还少了吗,上帝要是真开了眼早就降下神罚把大地烧成灰了!”
如此离经叛道的话,让特蕾莎一下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苏菲居然是这么胆大妄为的人,就连旁边的夏奈尔也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苏菲自己也觉得自己气急之下说得过头了,但是她也不愿意示弱,于是冷哼了一声,“哼,别拿上帝吓唬我,我只是在做祖祖辈辈一样的事情而已,我们自己寻开心又碍着谁了?我照顾他,他尊敬我,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需要其他人插嘴。”
“不,您根本就没有为他考虑过,只是单方面地考虑自己的需求罢了!”特蕾莎摇了摇头,尖锐地反驳了苏菲,“您只图自己一时的欢愉,任性地将殿下拴在自己的身边,用自己的感情作为武器强迫他丢弃自己的前途……您狂妄地认为自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却不想想代价!殿下为了您可以牺牲自己的前途,可我却看不下去,我不能容忍您毁掉一个如此才华横溢的人,为此哪怕跟您为敌我也在所不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特蕾莎也不再退让或者保留了,一句一句的指责,把苏菲气得脸色都白了。
“一直以来都是我帮他!”她大声抗辩。
“是啊,确实如此,为此我还对您保留了最后一点敬意。”特蕾莎倒也不否认这一点,所以轻轻点了点头,“可是,您的羽翼终究还是有限,想要让他在奥地利平步青云,您是帮不了他的,只有我们这一桩能够所有人祝福的婚事才会给他带来足够的助力——我猜,您一直都是用自己未来可以主宰这个国家来哄骗他的,可是您现在离皇太后还有多少年您自己都不知道吧?殿下也真是可怜,明知道您说的都是空话许诺,还一直都在配合您,把自己的青春年华无奈地寄托在一个谎言之上……一想想我就觉得替他不值。”
虽然特蕾莎的语气非常平静,但是苏菲却气得快要失去理智了。
她如此生气,正是因为她心里知道,对方说的话其实是对的。
“我以后一定饶不了你!”她恶狠狠地威胁,连敬称都忘了用了。
她的威胁并没有吓到特蕾莎,反倒是让特蕾莎心里哂笑。
“您要把我怎么样呢?姑且不说您还不是皇太后,就算几十年后您成了皇太后那又怎么样呢?我从不为非作歹,您能有什么理由处罚我?您顶多不过就是冷落我,让宫廷把我拒之门外罢了……对很多贵妇人来说这是社交场上的死刑,但是那对我来说算什么损失?我还巴不得能够清净一点。”特蕾莎毫不退让地看着苏菲,“殿下,我知道您从小就习惯了周围的人奉承讨好,所以才把您养成了这样唯我独尊的个性……不过我劝您不要威胁那些您实际上并没什么办法处罚的人,这只会让您显得有点气急败坏。”
“你!”被特蕾莎一通冷嘲热讽,让苏菲气得差点晕过去,她眨了眨眼睛,调匀了呼吸,总算让自己没有失态。
接着,她猛然转过头看向了旁边的夏奈尔。
殿下不会要我去打特蕾莎公主吧……夏奈尔一下子吓坏了,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偷偷溜走。
两位殿下吵架虽然她看得津津有味,但是让她动手她可不敢。
还好苏菲虽然气急败坏,但是并没有失去最后的理智,只是挥了挥手,让夏奈尔走开。
夏奈尔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沉默着点了点头,然后赶紧离开了。
特蕾莎一直在旁边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虽然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但是她也没有任何害怕。
既然都已经豁出去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反正苏菲殿下一直以来都对她心怀敌意,她也没有义务一直小心翼翼的讨好对方。
干脆趁此机会一口气说清楚吧。
“您一直在好好照顾殿下,我对此也是相当感恩的,正因为如此,所以纵使我心里有很多意见,但一直也没有打搅您的乐趣……您和他一起做什么,我都从未过问过也不想知道。”特蕾莎让自己的语气稍稍变得和缓了一些,“但是,如果您真的有自己宣称的那样爱护他的话,您应该知道怎么做对他更有利——别再因为一己之私去耽误殿下了,您就算贪玩也该有个玩够的时候……”
“你是什么意思?”苏菲有些不太明白对方的话。
“虽然您唆使殿下拒绝了我,但是这毕竟是皇帝陛下的意志,不是谁一两句话就可以轻易撼动的,更加不是您因为任性的理由就可以胡乱破坏的。”特蕾莎平静地看着对方,继续说了下去,“我父母亲现在都已经点头同意了,他们非常欣赏殿下……所以只要我再催促一下父亲,他就可以向皇帝陛下陈情,然后陛下直接指婚就可以了。换句话来说,您现在享受的快乐时光,是我为了体恤您一直以来付出的感情,才宽限了时间。”
这一点苏菲倒是从没有想到过,一时间她又是惊讶又是狐疑,接着她忍不住怨恨地笑了起来。
“这么说我倒是要感谢您了?”
“感谢倒不用,我们谁也不欠谁,我只是希望这点麻烦事能够体面一点收场而已……”特蕾莎苦笑了起来,“我已经跟您说得够明白了,也退让够多了……所以我有权要求您也退一步,再过一段时间之后就放手吧,只要您稍稍按照常理行事,那么您给我施加的这么多痛苦,我都一笔勾销,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我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您看这样还不够吗?”
特蕾莎入情入理的话,苏菲听来却尤其的可恶,一直以来她何曾尝到过被人威胁的痛苦?
“我倒是请您按常理行事呢。”她恼怒地笑了起来,“您这么年轻,以后有的是美好的未来,全欧洲的王孙公子也供你挑选,您为什么非要剥夺我唯一的快乐?我看着他长大,小心翼翼地照顾他,好不容易才让他成长为今天的模样,而您却想要从我身边夺走……您这是多么狠心的话?您到底是多么急切地想把自己嫁出去啊?”
看来,她是怎么也不肯让步了,真是任性的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特蕾莎暗暗叹了口气。
“您的意思是拒绝通融了?”带着最后一点希望,她再确认了一遍。
“是的,你休想!”苏菲咬着牙回答,“我怎么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那我很遗憾……这不是您能够决定的事情呢~”特蕾莎笑了起来,“说到底,您也不过就这么回事,既然我给足了让步您却不领情,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讲的了。您什么都要,什么都不想放手,不把任何人包括上帝放在眼里,也许旁人会害怕您,或者因为各种顾忌而看着您任性妄为,但我不会这样,我绝不会让殿下因为您的任性而凋落,我也绝不会让您来破坏我的幸福,您如果喜欢的话尽管阻挠好了,上帝会降下公正的裁决——请帮我向殿下问好吧,今晚的演出值得被赞美。”
说完之后,她悠然向苏菲行礼,然后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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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隆结束了和自己堂兄的对话,走出了储物间,然后四处小心地张望,确认没有人看到自己之后,他走出了走廊,然后回到了剧院的后台当中。
“殿下!”他刚刚走到这里,夏奈尔就找到了他。
“夏奈尔。”艾格隆笑着向她点了点头,“一切顺利。”
“恭喜您,殿下!”夏奈尔开心地向他祝贺。
“这也有你的一份努力。”艾格隆向她点了点头,“夏奈尔……谢谢你。”
“请千万不要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夏奈尔摇了摇头,接着她话锋一转,“对了,您快回去吧,两位殿下吵起来了?”
“嗯?”正沉浸在无比的兴奋当中的艾格隆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片刻之后他反应了过来,“特蕾莎……”
“是的,苏菲殿下碰到了特蕾莎殿下……”夏奈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们吵起来了,而且吵得非常厉害。”
“我们过去吧。”艾格隆心里大喊不妙,不过只能硬着头皮说。
在夏奈尔的带领下,他来到了刚刚她们吵架的地方。
不过这时候好像一切已经结束了,只有苏菲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了那里。
这大概是不幸中的大幸吧……艾格隆心里松了口气。
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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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约定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苏菲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似乎若有所思。
艾格隆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走过去安慰她。
虽然他知道现在去的话可能会被苏菲大发雷霆发泄一通,但他也知道这事只能他自己来处理,夏奈尔是全然都帮不上忙的。
苏菲已经帮了他这么多忙了,他就算承受一点愤怒也没什么。
“殿下……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回去吧。”他走到苏菲身边,然后小声说。
仿佛是被惊醒了一样,苏菲的眼睛重新找回了焦距,然后凝聚到了少年人身上。
出乎艾格隆预料的是,苏菲没有大发雷霆,甚至没有恼怒的表现,只是百味杂陈地看着他,倒更像是内心有愧的样子。
“您怎么了?”艾格隆对苏菲的反应有些惊讶。
“没什么,艾格隆。”苏菲轻轻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苏菲忍住了气愤,但既然事情如此简单地结束了,艾格隆心里也松了口气。
于是,他也不再多言,两个人挽着手走出了剧院然后来到了马车上。
在奔驰的马车上,苏菲仍旧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倒让艾格隆有些担心了——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被特蕾莎气傻了。
“殿下,您到底和特蕾莎说了些什么?”他忍不住主动问,“为什么这么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艾格隆。”苏菲看了他一眼,然后回答。
“……我很抱歉。”艾格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道歉。
“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老混蛋们折腾出来的事,我又能怪你什么呢?”苏菲叹了口气,“你肯为了我把事情拖到现在,我已经非常领情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倒像是伤感多于愤怒,“特蕾莎说我自私自利,我不愿意承认,可是事情不就是如此吗?我不允许你接受这桩联姻,明明对你大为不利,你却一直没有对我说出一句怨言,默默地遵守了我的约定……你为我做出了牺牲,我却当成了理所当然!我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只是加倍地补偿你,可是这又算什么补偿呢!今天终于有个人,毫不留情地当面指出来了,我无处再躲藏,只能面对现实,这可真让我又痛苦又羞愧。”
“也不用说得这么严重,这算不得什么牺牲。”艾格隆笑了起来,“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好提的。”
艾格隆如此云淡风轻,当然是因为他早就已经决定逃跑,因此和卡尔大公一家的联姻对他来说早已经毫无意义。
如果他是另外一种境遇,有另外的打算,那么在人生考验面前,他真的会答出同样的答案来吗?他不敢确定。
当然,这些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我瞧不起所有人,也从来没觉得自己亏欠他们什么,可是命运让我碰到了你,一切都完全变了个样了……”苏菲眨了眨眼睛,似乎就要哭出来了一样,“艾格隆,你从来就没有怨恨过我吗?”
“没事的。”艾格隆潇洒地笑着,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您给我的这一切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其他的我也没有奢望过,我本来就不习惯去乞求别人给我什么东西。”
苏菲感动不已,然后不顾一切地投入到了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吻我!”
艾格隆照做了。
许久之后,两个人才分开了双唇。
“殿下,好点了吗?”艾格隆笑着问。
“好多了……”苏菲重新展露了笑容,然后红着脸回答,“我真恨不得就这样一直贴在你身上。”
开了个玩笑之后,她又继续说了下去,“艾格隆,我仔细考虑了下,你没必要为了我去信守一个只会损害自己的诺言。”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艾格隆顿时有些惊讶。
“如果陛下强硬地要求,那么你就没必要再去违抗他的旨意了,触怒了他的话,那就是白白让你自己倒霉。”苏菲小声回答,“我不想为了我自己的一己之私,结果断送掉你的前途。”
艾格隆眨了眨眼睛,完全搞不懂为什么苏菲被怼了一次之后,不仅没有大发雷霆反而会是这样的表现。
“您……您原谅特蕾莎了?”他小声问。
“不,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她的,这个无耻的混账居然胆敢来抢我最珍贵的宝物,还敢那样对我说话……”苏菲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了愤怒的火焰,“我只是为了你,在陛下的恼怒面前我没有能力庇护你,我不应该坑害你。”
说着说着,苏菲突然哭了出来,“如果我任性的代价是让你倒霉,那我宁可忍气吞声。”
虽然她的表情已经尽量做到平静,但是艾格隆仍旧能够感受到她此刻内心当中的痛苦——对于她这样傲慢的人来说,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肯定心如刀绞吧。
“别想多了……”她突然又勉强地笑了起来,“傻瓜,我还没有认输呢!我会想尽办法去阻挠这桩婚事的,拼尽我的全力,我还会在巴伐利亚那边想想办法……对了,我的双胞胎妹妹还没有结婚,也许一切都有可能!直到最后一刻实在没有希望了,我才会承认……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已经为我牺牲得足够多了,接下来不应该由你来承担压力,让我来努力就好了!就算是最坏的结果那也只是因为我的无能,我不会怪你的,艾格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边说,她一边小声抽泣了起来,“你去做你的老师们孜孜不倦地劝谏你做的事情就好,该由我自己来为自己承担责任了。我已经任性地摆布你太久,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看着抽泣的苏菲,艾格隆心里一下子百味杂陈。
如此软弱,又如此刚强,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
这就是爱吧。
即使是心里早已经习惯了冷漠疏离,但是碰到如此滚烫的柔情,他的心也禁不住融化了。
可笑他却一直对她充满了算计和利用。
我真是卑微又卑鄙……他暗暗心想。
可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只能苦笑着,把苏菲揽到怀中,然后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以这种方式来安慰她受创的心灵。
这一切都是有机会去回报的吧。
“至少还有这一段时间,我们是可以享受美好时光的。”苏菲在他怀中,带着哭腔闷声呢喃,“艾格隆,我要……”
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危机感,让她已经不顾一切了。
顷刻间,她的裙摆轻轻飘动,长长的发丝也散乱地飘荡在半空当中,又轻轻地落了下来,一切在密集的马蹄声当中归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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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练习完毕的艾格隆,突然接到了梅特涅首相召见的命令。
他连忙赶了过去,面见这位位高权重的首相阁下。
两个人一照面,年老的首相没有说话,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人一番,仿佛是在评估两个人不见面的这段时间里,这个少年又成长了多少。
良久之后,梅特涅首相点了点头,“表现不错,殿下,看来您确实把我说过的话放在心上了。”
艾格隆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所以一时没有接口,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你突然对音乐起了兴趣?”
艾格隆先是有些迷糊,但是很快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卡尔大公跟您提议了吗?”接着他问。
他回想起来了,就在他拜访卡尔大公的庄园时,特蕾莎曾经在晚餐时为家人演奏了一曲钢琴曲——贝多芬的《月光曲》。然后,特蕾莎对贝多芬所遭遇的对待有些愤愤不平,并且在听闻他即将逝去的时候大为惋惜。
接着,她跟父亲提议,跟艾格隆一起去拜访这位即将离开人间的音乐家,而卡尔大公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拗不过女儿的心愿,最终答应了。
所以梅特涅首相突然问出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也就可以理解原因了——卡尔大公正式跟梅特涅打了个招呼,要求允许艾格隆去拜访那位知名音乐家。
想通了前因后果之后,艾格隆倒是放松了下来,他并不在意对方答应不答应,反正他也不会损失什么。
“是的,卡尔大公还真是体恤孩子。”梅特涅略带讥讽地笑了起来,“这么任性的要求都随口答应了。”
“那您的意见是什么呢?”艾格隆探询地看了看他。
“我承认那个家伙是个天才音乐家,但是他太过于桀骜不驯,脾气也让人非常难以忍受——”梅特涅耸了耸肩,“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是犯人,既然你们想要去看,那就尽管去看吧,但是……”
梅特涅竖起了一根手指,“我有一个要求——我希望你们不要发表任何有损于本届政府威望的言论,也不允许复述那个家伙任何的出格言论,你们只是看看他临死前的样子,仅此而已。”
“我对评价政府并没有任何兴趣,阁下。”艾格隆马上给予了保证,“对于音乐家的政治立场,我向来完全不在乎。”
“我知道,我对你的冷漠有信心,我亲爱的殿下,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相信你会相信自由主义和浪漫主义的那一套唬人的鬼话。”梅特涅继续嘲讽地笑着,“我的意思是,你要让特蕾莎也不要发表类似离经叛道的言论——如果以她那种身份的人说出批评政府、批评我的话,然后被人拿出去公开发表,那会让所有人都陷入尴尬,卡尔大公本人也绝对讨不了好。”
艾格隆这次倒是相信梅特涅的话。
此时的贝多芬,虽然在维也纳居住而且很有名气,但是他跟梅特涅政府闹得非常僵,即使在生命的晚年,贫病交加的他还是一直在抨击梅特涅政府严厉的言论和出版管制,所以相应的梅特涅政府也非常讨厌这个不听话的艺术家,几乎让他和公众绝缘。
卡尔大公作为皇族一员,在政治立场上自然还是偏向于梅特涅这一边,所以听到女儿的要求有些为难也很正常——可想而知,平常大公也经常会为了女儿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论而非常头疼吧……
“我会试图去约束殿下的言论的。”一想到这里,艾格隆点了点头。“但我所能做的恐怕也相当有限。”
“不,殿下,我从来不相信别人空泛的保证,因为我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保证而我一次也没有遵守过。”梅特涅冷笑了起来,“我直截了当地说吧,这期间你要为她的行动负责,出了事那也是你的责任,我不希望看到你袖手旁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是卡尔大公的女儿,我怎么能管得住她呢?”艾格隆反问。
“她确实是卡尔大公的女儿,但同时也是你未来的妻子,你当然要为此负责了。”梅特涅首相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总而言之,我希望你确保她不要做出什么让所有人难堪的事情,安安全全地完成这次拜访,让特蕾莎殿下的任性以一种体面的方式收场。”
你拗不过卡尔大公,就拿我来当保险栓了吗……艾格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很明显,如果特蕾莎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最丢脸的自然就是面前的梅特涅首相本人了,他一直因为自己的高压管制而被维也纳市民所痛恨,要是出来一位重要的皇族成员公开唱反调,最丢面子的自然是他——可是碍于卡尔大公的威望,他又难以阻止特蕾莎的任性。
所以他就只能靠艾格隆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没关系,艾格隆这次倒是乐意配合梅特涅——在他的计划已经看到曙光的今天,他也不想节外生枝。
“既然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只能完成您的心愿了。”艾格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答应了这个要求,“我会想办法约束特蕾莎殿下的言论的,不过——卡尔大公同意吗?”
“您当然有……照我看来,卡尔大公早就已经同意了,只不过还没有公开说而已,不然的话他又怎么会为您费这么多心呢?”梅特涅看着少年人,阴沉地笑了起来,“殿下,非常高兴自从我们上次见面之后,你确实配合了我的心愿,我很满意你的进展。所以——接下来请继续顺从我们的意志吧,您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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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拜访
遵照梅特涅首相的吩咐,艾格隆一大早就在宫廷人员的“保护”之下,乘坐马车前往那位鼎鼎有名的大音乐家的居所。
眼下,贝多芬住在海利根施塔特,一个维也纳市郊外的小地方。
在如今这个年代,这里人烟稀少而且条件简陋,不过随着近代工业化的扩张,维也纳都市也在膨胀,海利根施塔特最终也成为了维也纳城区的一部分,划到了第19区当中。
晚年的贝多芬双耳逐渐丧失听力,直到1819年完全失聪,变成了聋子。在完全失聪前,他在作曲的时候不得不不断加大音量,以便让自己微弱的听力能够听得到曲调,然而这种做法极其容易激怒他的邻居们。
于是贝多芬在晚年的时候不得不到处搬家。
说来好笑,到了他死了之后,那些曾经赶走了他的邻居们又纷纷开始缅怀这位伟大的作曲家,维也纳最后据说有20多处“故居”,到处都能够看到他的名字。
不过那跟现在的艾格隆可就没什么关系了。
等到他来到贝多芬位于住处时,特蕾莎也在差不多同一时间赶到了,两个人走下了马车之后,在贝多芬所住的公寓楼楼下打了照面。
现在已经是隆冬季节,所以艾格隆穿着一身厚厚的外套,外套下是黑色的燕尾服,配着黑色马甲和白色的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放着怀表,头上还带着一顶丝绒礼帽,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犹如是个少年绅士一样。
而特蕾莎看上去则精心打扮过,她穿着绣着蓝色和白色花纹的冬裙,脚上穿着浅红色的鹿皮鞋,还穿着厚厚的袜子,耳朵上则戴着宝石耳环。碧蓝色的宝石,让她修长的脖颈显得白皙。
两个人的打扮都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了一点点,犹如是在参加什么重要的社交活动一样。
一看到艾格隆,特蕾莎眼睛一亮,连忙走到了他的旁边向他问好。
“殿下……早上好。很抱歉,因为我任性的要求,耽误了您今天的时间。”
“没事,特蕾莎。”艾格隆看着特蕾莎,表情有些复杂,“其实我也很高兴能有机会拜访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特蕾莎敏锐地察觉到了,面前的少年,好像对自己有些一言难尽。
“您是在为苏菲殿下的事情生我的气吗?”她小心翼翼的问,然后为自己辩解,“艾格隆……其实那天我看到她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赶紧离开,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去打搅她和您的兴致。可是……可是她把我拦住了,还对我说了一些非常难听的话,我气愤不过,所以才会忍不住反击,这绝不是我的本意,请您不要生气。”
“我不生你的气。”艾格隆叹了一口气,“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见证到她们两个人的吵架,但是艾格隆相信了特蕾莎的辩解——以他对特蕾莎的了解,他认为特蕾莎绝对不是一个会去主动惹是生非的人,所以他并不生气。
可是就算如此,一想到特蕾莎把苏菲气成了那个样子,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情复杂。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您转述我的话的,但是我想跟您重述一遍,我不会干涉您现在的自由,我只是希望您能够以一种积极的态度面对自己的未来而已。”特蕾莎忍不住继续为自己辩解,“您继续追随在她身边的话,那么接下来的您该如何面对陛下的怒火呢?到最后不光您要倒霉,连她搞不好也得承受陛下的责备。”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算了,我们别谈这件事了,我们今天不是来拜访的吗?”
看到少年人兴致缺缺的样子,特蕾莎轻轻咬了咬嘴唇。
“难道在您眼里,我就那么不值得顾惜一下吗?您担心她的心情,却也没想过我到底心情如何……难道您认为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安安静静地欣赏您的创作,结果却被人当面嘲讽,难道您认为我应该完全忍气吞声不发一言?难道我活该低人一等吗?为了您,我所做的让步还不够多吗?”她满面委屈地看着少年人,“殿下,如果您希望我去道歉,那我也可以去当面道歉,我只请您不要这样对待我,这让我太难受了……要不您现在就命令我吧,我回头就去她面前道歉,只要您现在开心起来就好。”
“特蕾莎,你说到哪儿去了?”艾格隆大为惊诧,连忙摆了摆手,“我从来没有怪罪过你,更没想过强逼着你去跟殿下道歉。”
“您的表现可不像是这样。”特蕾莎眨了眨眼睛,虽然看上去委屈又害怕,但是她修长的睫毛里却摆动着狡狯戏谑的光,“既然今天我们是联袂前来,那就不应该如此冷淡地对待彼此,不是吗?”
说完之后,她看似紧张地向艾格隆伸出了手来。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仿佛在说,“您不愿意对我宽宏大量吗?”
无奈之下,艾格隆只能遂了她的心愿,伸手挽住了她的手。
特蕾莎的手臂绕过了少年的手臂,犹如是陪同丈夫出访的淑女一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原本的紧张和痛苦此刻一扫而空,脸上重新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而她的心里则在暗暗窃喜。
在上次和苏菲在剧院吵架以后,她心里既觉得畅快又觉得后怕。
畅快自然是因为借机吐出了一口心中积压已久的恶气;而后怕则是担心苏菲挑拨是非,唆使艾格隆讨厌自己。
她从来不怕苏菲本人对自己怎么样,但是却难以忍受被这样报复。
为此,她暗地里想好了主意,一见面之后就立刻对少年人示弱,展现自己的委屈和痛苦,以此来打动他的同情心。
妈妈曾经教过她一些女孩子应有的手段,她学着应用了一下,现在看来她的盘算已经成功了,艾格隆已经不再介意之前发生的事情,风波也就此消失无踪。
看来殿下心里还是有我的位置的,幸福距离自己并不是那么远……特蕾莎心里长出了一口气,轻轻地靠在了少年人的肩膀上。
两个人和解了以后,就此走入到了公寓楼当中。
这是一幢正方形的四层公寓楼,每层都在四个面都有房间和窗户,而在公寓楼中间有一个天井,为里面的住客带来采光。
那位大师就住在第四层。
在看门人的带领下,两位年轻的殿下走上了楼,踏着坚硬的石制楼梯向着四楼走去。
因为住客的职业和成分复杂,楼里面的气味不大好闻,而且寒冷的冬天里,楼里的气温因为穿堂风更加刺骨。
不过,特蕾莎倒是没有在意这种小事,因为能够拜访到整个德意志——不,整个欧洲最为优秀的音乐家,她心里兴致勃勃,脚步也尤其轻快。
两个人很快走到了顶楼,然后守门人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了,一位年老的佣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打量了一下站在门口的少年和少女,很快就明白了他们是谁、以及他们的来意。
“请允许我去通知一下先生,敲门声音他是听不见的。”他小声跟两个人解释了一下,然后让他们在门口稍等一会儿。
很快,他就走回来了,向着少年少女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进来了。
两个人走了进来,然后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这里的布置非常凌乱,到处都透着一股杂乱无章——桌子上一盘早餐的残羹冷炙,还有满,还有各种半满半空的瓶子;在餐盘的旁边摆着一份乐谱的草稿;
桌子的旁边是一架旧钢琴,上面散落着几张纸片,笔迹非常潦草,而且写写画画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字迹。地上满是各种来信和公函,在窗户之间摆着一块镜子,而窗台边上还留着一截褪色的窗帘。
特蕾莎看了看仆人,仿佛在责备他为什么不收拾一下。
“先生从来不让我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收拾,怕影响他的构思。”仆人委屈地回答。
“原来如此……抱歉。”特蕾莎这才恍然大悟,接着又点了点头,“看来天才都会有些怪癖……”
接着她又看向了艾格隆,“殿下,以后您也会这样吗?”
“我想不会吧……”艾格隆摇了摇头。
“就算变成这样,我也会亲手替您收拾的。”特蕾莎笑着小声说。
艾格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讪讪地笑了笑。
接着仆人带着他们走进了旁边的一间小房间,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躺在一张躺椅上的老人。
他的身材不高,短小臃肿,看上去外表结实,不过他的皮肤因为肝脏的病变,而变得有些病态的黄色,而他的头发已经发白,散乱不堪,而他的胡子也留得很长,看上去简直像是美杜莎头上的乱蛇一样。
他穿着发皱的旧羊皮衣裤,宽大的鼻子又短又方,左边的下巴有一个深陷的小窝,使他的脸显得古怪地不对称,而他褐色的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总有一股悲壮的感情萦绕其中。而他的眼睛里灰蓝色的瞳孔,正向着他们投来犀利的视线,
就在躺椅旁边的扶手上,放着一支长烟斗,看上去他刚刚才从这种小小的娱乐当中解脱出来,房间里面还有一股没有消散的烟草的味道。
满头白发,杂乱地铺在他的头上,而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出多少理性的光芒,倒更加能看到一些濒临死神的气息。
他本来就身体不好,最近几年他又经常犯胃病,还时不时吐血。他有时候会衣衫褴褛地像个流浪汉一样到处在城里逛,以至于有人认为他已经疯了。
看到这位大音乐家现在的模样之后,特蕾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她总算反应了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有让自己发出失礼的惊呼。
尽管知道对面的人已经是个早就丧失了听力的聋子,但是特蕾莎仍旧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不愿意惊动这个伟大而又可怜的艺术家。
“上帝啊,他确实活不了多久了!”她暗暗心想。
接着,她心里又有点悲伤。
既为这位音乐家的不幸命运,又为自己的奥地利祖国。
我们的国家难道就容不下一丁点的文化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悲伤,老人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向着少年和少女友好地点了点头,“非常高兴在这个时候还能看到有趣的访客,两位殿下,向你们致敬。”
他的语调非常怪异,犹如是金属机械的碰撞声一样,“如果我有什么冒犯的话请原谅我,因为我耳聋已久,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是否正常。”
“贝多芬先生。”艾格隆反应了过来,向着这位年老的音乐家躬身行礼,“非常有幸能够见到您!”
而特蕾莎也松开了艾格隆的手,提着裙子郑重地向对方行礼。
尽管他们两个人都知道老人根本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但是表面上的礼数却一点也没有缺少,他们都对这位濒临死亡的天才音乐家充满了敬意。
“两位殿下,如果有话要对我说的话,请记录在纸上吧,我们用文字交流。”老人指了一下书桌上的纸笔,然后以平和的眼神看着他们,“上帝虽然剥夺了我的听觉,但是也给了我用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来和别人交流的机会。”
特蕾莎屏气凝神,她突然感到了一种奇特的庄严感。
看到他的模样之后,她就再也不怀疑父亲之前说过的话了——这位音乐家确实已经离死亡不远了。
她现在就是在他人生中最后的时光前来拜访。
到底应该庆幸还是应该伤感呢?
就在她心中感慨的时候,一张纸片递到了她的面前。
特蕾莎下意识地辨认了一下潦草的字迹。
“殿下,我是前几天才听说您要来访的,虽然倍感惊讶,但是我还是很高兴,因为介绍人说您非常喜欢弹奏我的乐曲……今天,既然您已经过来了,那么我能否听您演奏一曲呢?”
我当然可以,但是你又听不见……特蕾莎心里感叹。
马上,又有一张纸条递到了她的面前。
“别担心,我只要看到您的手指移动,就可以在脑中听见曲调了,分毫不差。所以,请您放心演奏吧,我非常期待您的表现。”
“好。”看到对方都如此说了,特蕾莎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钢琴旁边,坐到了座位上。
她抬起手来放在琴键上,但是突然有些微微发抖。
在一位如此伟大的音乐家面前献技,确实有些让人心里发慌。
“特蕾莎,别担心,拿出你平常的表现就好了。”艾格隆看出了特蕾莎此时心中的困窘,然后马上出声安慰了她,“我听过所以我知道,你弹得很好。”
少年人的鼓励,犹如是甘甜的蜂蜜一样,让特蕾莎心中的紧张消失得无影无踪。
殿下也在期待着我呢……她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然后犹如在家中一样,拨动了钢琴的按键,优美的旋律也随着手指的舞蹈而响彻在房间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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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往事
在特蕾莎弹奏钢琴的同时,年老的艺术家也走到了钢琴旁边,静静地欣赏着她的演奏。
不过他欣赏的方式和旁人不同——普通人用耳朵,而他只能使用眼睛。
他沉默不语,看着特蕾莎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移动翻飞,仔细注视着每一次的按压,这些动作在他的脑海中慢慢组合,然后被转换成了乐曲的旋律。
自从双耳失聪之后,他就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欣赏别人的演奏了。
他很快就分辨出来了,特蕾莎公主弹奏的正是他本人创作的《G大调第25奏鸣曲》。
一边欣赏,他也在一边评估这位公主殿下的实力。
这是一首他20多年前创作的曲子,虽然演奏难度并不高,但是节奏轻松明快,一回想起这首乐曲的旋律,他不禁又回忆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非常年轻,对生活充满了热爱和希望,创作这首曲子的时候,甚至还能够听到杜鹃的啼鸣。
那是多么怀念的时候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脚下,所以生活当中把人绊倒的那些烦恼,那时候又算得了什么呢?
音乐家浑浊的眼睛里,倒映着少女那窈窕修长的身影,此时她已经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了,表情专注认真,眼睛里好似闪耀着宝石般的辉光。
而她的手指既迅捷又有力,而且按键也非常准,没有出现一次失误,显然从小学钢琴下了多年的苦功吧。
看来这位特蕾莎公主,确实不是那种附庸风雅找乐子的无知少女,而是真正热爱艺术和音乐,尊崇自己才华的人。
不知不觉当中,他的心情不禁好起来了。
这么多年了,他早已经从公众的视线当中渐渐淡出,好久以来都没有接待过这样热忱而又美丽的访客,所以看到此情此景,任谁都会心情愉快起来吧。
他不禁瞥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少年人,此时这个少年人也静静地站在原地,聆听着特蕾莎公主的演奏,但是他又好像疏离在外,并没有沉醉其中,他看着特蕾莎的眼神,就音乐家看来也并无多少恋慕——至少和公主殿下看他的眼神完全两样。
啊,幸运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也不在乎自己轻易得到的东西,世界总是如此。
他在心里忍不住为自己年轻的访客感到可惜。
聆听演奏的艾格隆,突然发现一张纸条凑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先是有些愕然,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是贝多芬先生在跟他交流。
“据说您是拿破仑的儿子?”他看清楚了纸条上的字迹。
他看着贝多芬,然后直接点了点头,以这种方式开始了和这位大师的交流。
贝多芬静静地打量了少年人,仿佛要借此机会从他身上看出某个人的影子一样。
许久之后,他又拿起笔来,唰唰地写了起来,然后把纸条递给了艾格隆。
“我曾经崇拜过那个人。我认为他是来自于新世界的雷霆,代表着上帝的意志,代表着人类的自由,他驾驭着革命的烈火,就像普罗米修斯一样,把宝贵的自由从天堂里带给人类……然而我错了,他把自己变成了皇帝,把法国人从公民变成了臣仆,他自以为这是抬高波拿巴这个姓氏,然而实际上却只是磨灭了自己的英魂!从那时候起他就丧失了我对他的崇敬,我曾为他一次次地战胜德意志皇帝而叫好,但是现实撕开了这位伟大征服者的表皮之后,我只看到了一个科西嘉小地主,而没有看到一位圣贤!他是英雄,但是他让自己止步于英雄,他用自我陶醉毁灭了自己,也毁灭了那些伟大信条的价值。”
这一大段话充满了丰沛的感情,显然在拿破仑已经死了好几年以后,这位曾经的崇拜者还是对自己的信仰崩塌而感到愤愤不平。
贝多芬曾经确实曾经崇拜过拿破仑,在他看来,拿破仑力挽狂澜,以铁腕重整了混乱的法兰西共和国,并且赋予了这个国家以平等的权利,他曾经想过把自己的《第三交响乐》献给这位伟大的英雄。然而,听到拿破仑称帝的消息之后,这位愤怒的音乐家撕掉了“献给拿破仑”的标题,重新改名为《英雄交响曲》。
对这位音乐家的愤怒,艾格隆可以理解,但是他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您可能高估了法国人对自由与平等的热爱。那是属于巴黎人和外省知识分子的精神娱乐,大多数法国人只想着安全和富足,对他们来说这两样东西已经足够奢侈和遥远了……虽然一开始他们也曾为革命的喧嚣感到激动,也想要打破旧日的剥削者们,但是经过了一幕幕腥风血雨的创伤之后,他们已经倦怠了,他们只想回归安宁,他们也不再相信之前曾经相信过的一切……先生,请原谅法国人吧,他们还能相信谁呢?他们还敢相信什么呢?吉伦特派残杀了教士和立宪派,雅各宾派残杀了吉伦特派,然后雅各宾派自相残杀,接着热月党人又把残存的雅各宾们送上了断头台……每一次,这些手执屠刀的人都自称自己代表人民,那么人民能做什么呢?他们只能一边欢呼一边心惊胆战,只怕下一次屠刀就轮到自己头上。渐渐地他们觉得够了,他们想要停下来,甚至为此付出更高的代价也在所不惜,所以他们才会那么心甘情愿地自降为臣仆——因为大多数人本来就习惯了身为臣仆的日子,他们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而那些不愿意的人早就自相残杀殆尽了,甚至都不需要拿破仑来动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写下了这样一大段话之后,又在最后加了一句,“我不是在强行辩解,我只是说,帝国在最初是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欢迎的,这一点任何一个亲历者都会承认。如果没有这种欢迎,一个毫无根基的科西嘉人又怎么可能坐上皇座呢?孤身一人是无法为王的。如果您要指责他毁灭革命,那么我只能说革命自己早就把革命毁灭了。”
接着,他将纸片重新递回给了年老的音乐家。
贝多芬拿起来看了一下,然后顿时陷入了深思。
接着他又写了纸条递了过来。
“也许您说得有些道路,但是我还是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法国人以自由为名把国王和王后、以及前前后后一大堆人送上了断头台,却又甘愿为另外一个家族高喊万岁?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
艾格隆微微笑了笑,然后又写了一条回了过去。
“也许理想主义者认为自由高于生命或者任何东西,但是对大多数凡人来说,怎样让自己和家人活到明天或者明年才是更重要的事情,革命者也许带来了自由但没有带来面包,相反物价飞涨,货币却一直在贬值,他们已经把人民逼疯了,为了摆脱这一切人民甚至愿意被魔鬼拯救。帝国给了人民稳定的物价和就业,人民并不在乎它是怎么做到的,也不在乎这是国王给的,还是总统给的,或者是皇帝给的,这对他们来说不重要。既然罗伯斯庇尔没有做到而拿破仑做到了,那么他们当然为拿破仑欢呼,一切就是这么简单——血腥的恐怖不仅仅消灭了许多人,还让更多人宁可以苟且求生来摆脱它,哪怕代价是做一个野心家的臣仆他们也很满意。”
贝多芬拿过了纸条看了看,虽然心里并不认同,但是他也知道,面前的少年所说的话符合事实,至少一定程度上符合事实。
“我所赞扬拿破仑的正是这一点,他曾经把革命引入正轨,并且拯救了它。他消除了无意义的血腥,然后以《民法典》来把革命的理想落实到纸面上……可是到了最后一步他却背叛了它,这真是莫大的遗憾!”
“如果能完全按您所说的做,那我承认他将成为圣贤……可是请问法国人又怎么对待圣贤呢?比起虚幻的尊崇,他宁可索取尘世的好处,您大可以为此责备他,但是我想他却有资格得到这些。”艾格隆写道。
“我可以接受他为自己的贡献得到应有的奖励,甚至终身统治法兰西——那么您呢?您有资格吗?设想一下,如果帝国没有毁灭而您顺利继位,您为法兰西做过什么贡献吗?您又拯救过谁?除了身为他儿子您没有做出任何贡献,然而一个大国却荒谬地落到了您的身上,任由您来支配!那样的话,这一切和波旁家族统治时期又有什么不一样?波拿巴先生,如果革命只是把法兰西从一个家族的世袭私产变成另外一个家族的世袭私产,那一切也就是毫无意义了,何必折腾呢?”
艾格隆沉默了。
这个问题倒是直击了要害。
“帝国源于人民,拿破仑是法兰西人的皇帝而不是法兰西的皇帝。如果人民愿意授权于我,让我来承担大命,带领这个伟大的国家走向繁荣,那么我会义不容辞地承担我的责任,用我的生命和我全部的脑力体力来守卫这个伟大的国家。但如果人民不愿意给出这个威严的授权,我会自觉地走下历史舞台。”
最后他这样写道。
他当然并不像自己表面所说的这样坦荡——如果真的当了皇帝,他又怎么可能输掉公决?
所谓的权力,就是掩藏在这些华丽的辞藻之下的。
拿破仑三世的第二帝国,也就是在这样一次次的公民投票和“授权”当中走完自己的历史进程的。
说到底,谁来设置议题,谁就赢了一半的投票;谁来负责点票,那么谁就赢了整个投票。
顿了顿之后,艾格隆突然察觉到了,自己的这些话非常不妥,于是他马上又加了一句。
“当然,现在谈论这些话题已经毫无意义了,我没有希望再统治法国,也不愿意再去缅怀那个已经逝去的帝国,所有这一切都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谈罢了,您大可不必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写完这些之后,他才重新将纸片递给了年老的音乐家。他适应了这种全新的交流方式。
看了他的回复之后,贝多芬又打量着少年人,若有所思,良久之后他发出了悠长的叹息。
接着他又写道。
“确实如此,一切都已经成为陈年旧事了,再去讨论又有什么意义呢?您失去父亲已经够痛苦了,我不应该再去说一个逝去者的坏话……先生,我只能说,也许命运让您远离法兰西是一件好事,让您可以不用背负一个难以承担而又反复无常的国家,那是任何人都难以承担起的重担。”
写完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苍老眼神当中满是感慨。
然后,他继续写了下去。
“我一生未婚,自然也没有孩子,我只有一个侄儿,那是我弟弟的儿子。我可怜的弟弟于1815年死于肺病,留下了这孩子。我费尽心力从他的母亲那里争取到了抚养权,我让他学习了高等教育,我本想给他谋一个远大前程,给他规划了种种光辉美妙的道路……然而我的一切都被辜负了,这个孩子虽然很聪明,但却从未在意过我付出的一切,他放浪形骸自暴自弃,他沉迷于赌博,欠下了一大笔债,天知道我到底为了他付出了多少钱又担了多少心,然而我得到的不是感恩,而是抱怨,他抱怨我对他过高的期待摧毁了他。就在今年,他拿起手枪对自己脑袋来了一枪,万幸他没有死,可是我的心却也被击碎了……上帝对我进行了如此残酷的惩罚,真是让我痛苦不堪。我不是在跟您诉苦,我只是想要告诉您,如果一个年轻人连我的期待都承担不住,那么承担更重千万倍的法兰西,又该怎样呢?路易十六被压垮了,您总算不用遭受同样的命运。上帝让您可以选择自己全新的命运,也许留在奥地利对您来说更好,毕竟还有这么可爱的殿下陪伴着您——您已经是无比幸运的人了。”
他又看了特蕾莎一眼。
此时特蕾莎的钢琴曲早已经弹奏完了曲子,正站在两个人旁边,不发一言,以免打搅两个人之间的“笔谈”。
多可爱的孩子。
“请珍惜上帝赐给您的一切,先生。”他开了口,用他自己完全听不到的声音,沙哑地对着少年人说。
艾格隆接过了纸条,惊愕地看着面前苍老的老人。
是啊,即使曾经傲慢,曾经目空一切,但是他现在也只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罢了。
他一生孤单,唯一寄予厚望的侄子也让他失望至极,回首人生他还能剩下的,也只有自己创作的一段段华美旋律罢了。
既可敬又可悲的人生。
他不可能说出他内心当中最深处的盘算,更加不可能在纸上写出自己只是把这桩婚事当成一个暂时麻痹世人的幌子而已。
老人的眼神里带着疑惑,也带着些许期待。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写上了。
“我会珍惜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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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敬意与赠礼
“我会珍惜的,先生。”
看到了艾格隆的回复之后,年老的音乐家大感欣慰。
因为病痛的缘故,他的手一直都在微微发抖,字迹也越发潦草起来。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跟人笔谈聊了这么多话,已经是一种非常难以承受的体力活了,但是他的精神却并没有陷于萎靡,反而越发高涨了起来。
年轻人的身上总会有让人振奋的活力,他们就代表着希望和未来,他们也长得俊俏可爱,让人心生愉悦——更何况面前的少年和少女还是两位名留青史的统帅的儿女。
仅仅看着这对孩子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感觉历史本身就在他的面前凝固。
这种史诗般的感觉,最容易触动艺术家那柔软而又敏感的心。
“1809年拿破仑攻占维也纳的时候我就在市郊,虽然无缘见到他的真容,但是我却不得不直面战争的暴力和恐怖,我的亲友里面就有人死于战争……那时候维也纳在炮火当中瑟瑟发抖,过得几年后巴黎也同样被外国人的军靴践踏,谁也没有从这些战火当中得到光荣,得到的只是尸横遍野的惨象。
很高兴,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时代终将会过去,一切被鲜血浸透的恐怖景象也将随着我们的记忆而沉入黄土。我祝福您,年轻的先生,祝愿我曾经的偶像的孩子,在这个国家以令人艳羡的方式开始自己的人生,祝愿新一代人抛开旧日的仇恨与藩篱,迎向光辉的未来。你们能够以平静的幸福来纪念过去的惊涛骇浪,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欣慰。”
带着激动与欣慰的双重心情,他写下了这样一段话递给了面前的少年人。
然而,老人饱含期许的话,却并没有触动少年人的心。
平静的幸福?
也许很多人会对此感到无比的满足,但是他不会,他的血液需要被激情所催动,他也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无论如何也无法停下来。
所以,纵使老人的态度再怎么诚挚,也无法改变他那颗执拗的心——一切既然已经决定那就绝不能更改。
老人并没有注意到少年人此刻眼中骄傲而又固执的光彩,而是看向了特蕾莎。
他密布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向着这位殿下点了点头。
特蕾莎会意地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好奇地打量着音乐家。
贝多芬在纸上继续写了下去,然后递给了特蕾莎。
“谢谢您在我人生的最后时光前来拜访,美丽的殿下。虽然只是第一次碰到您,但是我仍旧能够感受到您的谦逊与热忱。您尊重我,也喜爱音乐,这让我倍感荣幸——但是我希望您不要把自己的爱局限于小小的艺术领域,而是更多地留给这个国家和它的人民。
处于您的优越地位,如果只顾享受自己的小小世界,而对充斥人间的不公视而不见,那么您就是在辜负上帝对您的眷顾。国家属于它的人民而不是您的家族,只是因为历史的偶然,您的家族才一直在奥地利的皇座上绵延至今,这是一种幸运但也是一种义务,您应该怀着谦卑的心情行使权力,恩惠人民,也只有这样,您的家族才有可能在宝座上继续延续下去。如果您希望法兰西的剧目不至于重演一遍的话,那么您就应该听一听我的建议。”
这些话,以“君权神授”的标准来说简直是离经叛道,也正因为经常说出类似的话,所以贝多芬才被奥地利政府所嫌弃,但是他却并不妥协,哪怕面对特蕾莎的时候也直抒胸臆。
如果是其他持有保守思想的皇族成员,看到这种话的时候可能会勃然大怒,不过特蕾莎却没有生气,相反她对音乐家的话颇为认同。
于是,她拿起笔来,在纸上快速地写了下去。
“我会时时刻刻铭记您所说的话,先生。我一直认为我只是因为偶然的幸运才得以冠上哈布斯堡的姓氏的,所以我必须心怀敬畏和戒惧,绝不能放纵恣睢,更加不能欺凌弱小,相反应该利用自己得到的一切去尽力帮助他人……我永远记得,普通人的愤怒一旦汇聚起来足以烧掉天堂,更何况尘世的宫殿?”
接着,她又带着些许娇羞,看了旁边的少年人一眼,然后继续写了下去,“我之前就跟殿下说过,我并不贪恋富贵荣华,也不怕过普通人的生活,甚至我还为此做过准备呢!当然,多亏了我有一个好父亲,所以我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落入贫困,我知道我拥有了让人多么羡慕的一切,所以我愿意用慷慨和谦逊来守护这一切。”
看完特蕾莎的回复,年老的音乐家禁不住心里有些感动。
他又打量了一下特蕾莎微微发红的脸,原本已经如同槁木的心突然恢复了一点点活力,生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真是让人感慨的爱意,既然如此我也相信您一定能够幸福了。不过说到这里我倒有些感慨,如果不是因为历史的偶然翻转,您可是会成为法国皇后的人……您是该为自己失去了这个机会而遗憾,还是该庆幸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只要殿下能够尽情地发挥自己的才华,过上哪种生活都不会让我感到局促不安。当一个隐居在乡间的隐士、栽培花圃整理文稿的生活很好;当一个在欧洲各国到处观光的旅行者、陪着殿下看尽世间一切玄妙的生活也很好;至于当皇后……”特蕾莎咬了咬嘴唇,然后以一种在她身上难得一见的骄傲和自信,继续写了下去。
“这对我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题,法国人既然能接受一个科西嘉人当他们的皇帝,那自然也能够接受奥地利人当他们的皇后,只要足够努力,一切事情都是可以发生的不是吗?我姑祖母做得不够好所以上了断头台,但是我相信只要我够努力的话,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我可以做得比法国人所期待的更好。”
看到纸上如此认真的字迹,贝多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在开玩笑了。
“年轻人就是这股志气让人羡慕。请一直自信下去吧殿下,世界的大门一直都是在为你们打开的。”最后他只能写下这样一句话,送给了特蕾莎。
特蕾莎又张望了一下房间周围,触眼可及的贫穷与破败让她又是一阵心痛。
她知道世界上总会有贫穷存在,但是像贝多芬这样的天才音乐家,不应该落到这种境况的。这某种意义上,就是她所在的国家的责任。
“先生,我……我能够给您一些赞助吗?”
带着莫大的期待,特蕾莎在纸上写了自己的请求,“请原谅我并没有多少钱……但是我想要尽我所能地帮助您,至少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贝多芬拿过纸条一看,先是笑了笑,然后又对着她摇了摇头。
接着,他写下了自己的话。
“谢谢您的好意,殿下,但是请容许我拒绝。不瞒您说,这几年一直以来都有上层阶级的人跟我表态,愿意赞助我,可是我都拒绝了,因为我的尊严不容许我寄身于别人的庇护之下——我曾经接受过一些贵人的赞助,但那时我们心灵相通,彼此都怀有敬意,可是他们都已经过世了……我的心也随着他们的离去而冷却了下来,再也没有人能够给我当初的感觉了,所以我不再需要新的赞助者,我依靠自己的创作过活,虽然注定贫穷,但是却也让我问心无愧,我对此感到满意。”
特蕾莎看了之后,顿时感到又是敬佩又是感伤,忍不住又写了下去。
“可是您现在的状况,我实在不能让自己袖手旁观……您刚刚还在教导我要对人民施以援手,那我又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您在病痛当中挣扎而一言不发呢?”
但是很可惜,对方还是在坚持自己的固执。
“殿下,不用为我悲痛,我自己也并不为自己感到悲痛,人出生以后就注定要回归上帝的怀抱,死亡只是解脱和安眠罢了。我只是在为这个世界感到可惜……权贵们来来去去,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是很多,可是贝多芬这世上只有一个,等我离开人间,他们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了。天知道下一个能够在音乐世界加冕的人要多久才能出现呢?”
如果这种话出自于旁人之口,那肯定会被人耻笑为狂妄,不过在他的笔下,洋溢而出的骄傲却又让人感到合情合理。
继而又让人感到惋惜——毕竟有些东西在失去之后,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一想到这里,特蕾莎感觉眼睛有点酸涩,几乎就要流下眼泪来了。
她年纪尚幼,还没有经历过多少生离死别,可是在今天她真切地感受到,生命力正在远离这位天才音乐家而去,这让她感到了无尽的惋惜。
真的就什么都不做吗?她难以忍受。
可是音乐家的固执却也难以改变。
她想了想,然后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然后,她又拿起了纸笔,快速地写了下来。
“那么,先生,我可以向您订制一首乐曲吗?我想请您为我和殿下谱写一首曲子。”
接着,她的脸又重新泛红了,然后又加上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用在婚礼上。”
当收到了这张纸条之后,老人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先生,我不知道您之前为别人创作曲子是收什么价格的,不过我愿意用我现在手上的所有钱来跟您订制一首曲子,我希望您不至于嫌弃价码太少而拒绝……”
特蕾莎又写了一句话递给了对方,然后勉强自己抬起羞涩的脸,满怀期待地看着音乐家。
老人的心里也随之感动不已。
很明显,特蕾莎还是想要帮助自己,只是为了顾及自己的尊严,所以改变了方式,以“订制乐曲”的名义来慷慨解囊。
这并不触犯音乐家的尊严,相反更让他对特蕾莎殿下心怀触动。
这微红的脸,这流转的眼波,虽然已经丧失了听力,但是音乐家似乎感觉自己脑海里能够听到少女那婉转的声音了。
哎唷,真有几个男人能拒绝呢!
他忍不住斜睨了旁边对一切都毫无察觉的少年人。
幸运的小子,你若是抛得下,那就是你的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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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用紧张,殿下,我的收费并不贵。而且正如那首《致爱丽丝》一样,我很乐于谱写一首《致特蕾莎》作为向您的赠礼,我只是害怕我因为年老而变得迟钝的头脑,再难以谱写出打动人心的旋律,以至于辜负了您的期待。”
看到老人如此回复,特蕾莎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巨大的喜悦让她几乎欢呼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控制了自己。
她达到了目的,可以在最后的时刻帮助这位自己敬佩已久的音乐家;同时还能够得到一首他的赠曲,更妙的是……那赠曲注定还是祝福她和殿下的。
她忍不住瞟了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少年人一眼。
你可不知道我为我们得到了什么!
接着,她勉强恢复了平静,然后又在纸上写了下去,“我非常感谢您给我机会,让我能够以这种方式来分享您的天才……先生,您的曲子会让我留名历史的,我想我的名字会因为您的赠礼而被世人记住。我满怀期待和感激地等待您完稿的那一天,而且我会永久收藏您的手稿并且留给我的后人的。”
看完了她所写的字迹之后,贝多芬笑了笑。然后他又开始动笔。
“即使没有我,您也一定会被历史所铭记的,像您这样的人注定不会被埋没。”
接着,他又写了下去,“殿下,我曾相信过人类至高的正义与幸福,我也曾多少次地怀疑过这种信念到底是否真实、又是否值得坚守。很高兴,直到我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我还能够坚守这种信念,您分享了一束窗外的光给我,这个冬天也因此温暖了不少,所以我也会将我剩下的光分享一些给您——并且致以我最美好的祝愿。就算沉入到安眠当中,我也会欣然看到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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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雪
“所以我也会将我剩下的光分享给您——并且致以我最美好的祝愿。”
看完了老音乐家的留言之后,特蕾莎又是敬佩又是感动。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他这一生都过得并不幸福,亲人纷纷早死,寄予厚望的侄子也堕落颓废,自己本身更是陷入到了贫困当中无法自拔……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动摇对人类的信念,并且心甘情愿地祝福自己。
那么,相比之下,拥有更好条件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自怨自艾,放弃对幸福的追逐和对他人的善意呢?
她猛地回头,看向了旁边的少年人。
“殿下,我刚刚跟先生谈好了,我以我们的名义向他订制一首乐曲……你不介意吧?”
艾格隆先是有些惊讶,然后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了,这也是我的荣幸。”
“这可真是玄妙的缘分呀,他没有献曲给你的父亲,但是兜兜转转又献给你了……”特蕾莎笑着眨了眨眼睛,“我现在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亲手演奏这首乐曲了!”
特蕾莎的精神振奋,容光焕发,就差把“夸夸我吧”写在脸上了。
“以这种方式来帮助他,特蕾莎,你真聪明。”艾格隆当然不至于扫她的兴了,于是马上就开始夸奖了她,“我也跟你一样期待。”
“我会好好演奏给你听的。”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以后,特蕾莎笑得开心极了。“如果那时没有旁人打搅的话就最好了……”
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笑容,艾格隆顿时就感到有些心虚,连忙转过了视线,向音乐家点头致谢。
贝多芬摇了摇头,表示无需感谢自己,然后写了一张纸条递给了少年人。
“殿下,我衷心祝愿你和特蕾莎殿下能够幸福,所以我非常乐意赠以自己的创作……不过,这对我来说需要一些时间,一方面我已经年老气衰,思维不如过去活跃;一方面那时候我给您的父亲献曲是为了崇拜英雄,这一次我只想给年轻人送去祝福和希望,这将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我需要仔细考虑应该如何编曲。我创造过无数庄严或者柔美的曲调,这一次我希望能够将它们结合起来,作为我最后的作品留给世人……所以我希望您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艾格隆有些惊愕,他没想到特蕾莎的偶然提议,居然激发了老音乐家久违的创作激情。
毫无疑问,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如果真的能够创作出来的话,那应该就是“遗作”了吧。
一个年老的天才在告别人世之前,那最后的灵魂闪光,他能够感受到这份期许的重量。
自己真的承受得起这份重量吗?他心里怀疑。
但是就算承受不起也得接下来,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在纸上写下了回复。
“我理解您所面临的困难,所以我对您没有任何时间上的要求,您自己按您喜欢的方式创作即可,我对您的杰作满怀期待,并且为它与我有关而感到无上的光荣。”
看到了他的回复以后,老音乐家颇为欣慰地笑了笑。
“殿下,虽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您,但是我能够看得出来,您并非傲慢苛刻的人,生活中的苦难没有压垮您,反倒让您学会了以常人而非皇太子的视角看待别人。而且从您刚才和我的交谈来看,您认真地接受了教育,并且在思考之后有了一套自己的观点,而不是轻易盲从他人,这对您的年纪来说着实难能可贵——虽然我不同意您的所有意见,但是我也承认您的观点不无道理。
如果您能够在未来一直都保持宽宏大量、体谅他人的品格,那么您将会得到更多人的喜爱,纵使拿破仑在这个国家留下了再多仇人,您也可以让他们忘却过去的仇恨,更何况特蕾莎殿下也会让您更容易地俘虏人民的心……我敢保证,只要您为此努力,那么您将会是奥地利最得人心的皇室成员之一。请您牢记上帝的教导,以您的慷慨和慈悲去造福这个国家,把它从梅特涅的暴政当中解救出来吧,这将是它的福分!”
梅特涅的暴政吗……
艾格隆顿时陷入到了尴尬当中。
贝多芬在政治观点上一直都是个自由派,因此他对梅特涅的高压统治非常不满,并且希望他和特蕾莎这样的年轻一代能够改变这一切,让奥地利人民得以自由。
可是……说实话,第一他没有能力去改变梅特涅的政策,第二他也并不觉得梅特涅的统治手段完全一无是处。
梅特涅和他虽然关系很不好,但是老家伙有一句话倒是说得很对——两个人都不信自由主义的那一套美好的词汇,或者说根本什么都不信,一切都从实力和实利出发,从这一点来说他倒是老家伙的好学生了。
梅特涅就算做错了再多事情,但是在他漫长的首相任期当中,他至少让这个多民族的帝国、乃至让欧洲保持了长达三十年的和平,这在近代以来已经足够难能可贵了。
所以如果给他机会主政的话,他宁可暗中偷师梅特涅,把“暴政”以一种相对柔和的方式施展出来,而不是放任蔑视权威的自由主义侵蚀国家——法国人在大革命后十年里的政治实践,已经证明了这种理想主义注定是行不通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这一点来说,他和老音乐家的立场是对立的。
不过,他当然没有心情和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搞什么政治辩论了,对方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何苦再争吵呢?
况且他也没打算去为奥地利人民做什么,只想着赶紧离开。
所以他只是含混地点头,把这个问题给糊弄了过去。
接下来,这次访问也来到了尾声。
艾格隆和特蕾莎又跟贝多芬在纸上交流了一段时间,然后一起向这位老音乐家告别。
贝多芬走到了门口,目送少年和少女离开,虽然他看上去非常疲惫,但是从他眼神里的炯炯火光可以看得出来,老人已经充满了创作的激情,就等着跟死神赛跑,把自己的遗作赶制出来。
艾格隆和特蕾莎走下了楼,等到出了门呼吸了一下外面寒冷但新鲜的空气以后,他们两个终于一扫心头的阴郁,
“上帝总是让卑鄙之徒得势,却让那些好人受屈!”特蕾莎发出了一声叹息。“有时候真的搞不懂祂心中所想。”
“也许祂就喜欢看这种残忍的戏码。”艾格隆回答,“不然人间怎么会动荡不安,争战不休?”
少年人戏谑到近乎于渎神的话,让特蕾莎有些心惊胆战,她慌忙看了一下周围,确定没人能够听到之后,才紧张地看着他,“艾格隆……你怎么能一脸淡然地说出这种话来呢?”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艾格隆反问,“在历史上任何一次灾难,饥荒,战争当中,都从没有什么救世主,人只能自救。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家伙身上,不如自己去争取,不然的话,就只能眼睁睁地任人宰割了,那时候做‘好人’又有什么意义?”
这番话在特蕾莎听来又冷漠又残酷。
她一瞬间突然回想起来,在剧院里,苏菲也是一脸傲慢地说出“上帝对我有利的时候我才把祂当回事,不然就一边去吧!祂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三道四?”之类的话。
简直如出一辙,一定是她教坏的!特蕾莎心想。
这女人给殿下太多坏影响了,可绝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不过,她也不想跟少年人争辩。
“殿下……别再这么说话了。”她放低了声音,劝解艾格隆,“也许你的话是对的,不过我们毕竟是在奥地利,人们对天主还是满怀敬畏的,不像法国人那样不在乎任何离经叛道的言论……”
艾格隆倒有些奇怪了。
“特蕾莎,一直以来,不是你在我面前抱怨奥地利吗?为什么突然又开始顾忌了?”
“我现在还是这么想的,可是为了你的将来,我觉得还是谨言慎行一点为好。”特蕾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这世间心地险恶的人不少,对你暗地里抱有憎恨的人也有很多,纵使我父亲大力支持你,还是免不了有人会造谣中伤……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说的抱怨的话越少越好,因为任何一句话都可能被人拿去,当成攻击你的把柄。以前我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所以有话随便说,现在可不一样了……我可不想成为坑害你的人。”
艾格隆愣了一下,一瞬间心里有些百味杂陈。
难怪特蕾莎一改之前的言行,在面见贝多芬的时候,没有在纸上写下任何政治言论,更没有抱怨过奥地利政府的管制,和奥地利人不尊重文化和艺术,明明她之前抱怨过那么多——反而自己和贝多芬,饶有兴致地围绕大革命进行了一次热烈讨论。
原来是特蕾莎刻意收敛了啊,她不愿意留下任何可以拿来攻击自己的把柄。
特蕾莎,为什么总是能让人突然感动起来。
他强行让自己恢复了正常的思绪。
“不瞒你说,在离开美泉宫的时候梅特涅还特意交给我一项任务,让我监督你不要发表对现任政府不利的任何言论,梅特涅不想面对被皇族成员公开批判的尴尬。”既然访问已经结束,艾格隆也没有必要再对特蕾莎隐瞒了,“现在看来,我的使命一开始就没必要存在了,特蕾莎,你有效地规避了麻烦。”
“哼,梅特涅……”特蕾莎轻轻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满,“他太专横了,真让人讨厌。唉,不过如果对殿下有利,我会对他毕恭毕敬的。”
“特蕾莎,没必要做到这份上……”艾格隆有些尴尬地回答,“总之,你按照你喜欢的方式行事就好了,不用那么顾忌我。”
“可如果我现在喜欢的行事方式,就是顾忌殿下因而谨言慎行呢?”特蕾莎笑眯眯地看着艾格隆,然后反问。
“……”这个反问倒让艾格隆有些难以招架。
“好了,我们别讨论这些让人心情不快的话题了。”特蕾莎继续微笑着,绕开了两个人之间的尴尬,然后指了一下远处的空地,“殿下,趁着还有点时间,陪我走几步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的荣幸。”艾格隆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人手挽着手,走入到了空地当中。
因为冬天的缘故,空地上的草早已经枯黄,特蕾莎放眼望去,只看到了枯树和铁青色的公寓楼,到处只有阴郁的青灰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视线又再度移动,最终落到了俊美的少年人身上。
看到殿下心情才能好起来啊。
“殿下,过得不久就是圣诞节了。”她重新开口了,“你还记得吧?你之前答应过我母亲,要在圣诞节的时候参加我们家的聚会。”
“我当然记得。”艾格隆点了点头。“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那就不会改变主意的。”
“那我就放心了!”特蕾莎重重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母亲很期待那一天呢……”
接着,她感觉好像头顶和脸上传来了轻微的触感。
她猛然抬头一看,阴云密布的天空,好像有些在小小的飞虫在闪烁。
啊,下雪了。
就在她的注视之下,细密的雪花从半空当中点点飘落,落到了地上。
少女的心,顿时被纯白的花朵所激活了。
“殿下,下雪了!”她兴奋地看着少年。
“是啊,下雪了。”艾格隆平静地点了点头。
对他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可激动的,只不过是冬天会出现的自然现象而已。
可是对她来说意义却完全不同。
这大概就是天使们的赐福吧——尽管她知道不是,但是她乐意去相信。
“殿下,您大概还是想要争权夺势,是吗?”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少年人,“我虽然没有看到您和贝多芬对话的内容,但是从你们的表情来看,您还是喜欢和父亲那样。”
艾格隆有些惊讶,不过想想对她也没什么必要隐瞒这一点,于是点了点头。“算是吧。”
“唉,男人都是这样,为权势所着迷……我父亲也特别希望您能够成为帝国的栋梁,您的想法一定会让他很高兴吧。”特蕾莎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感到有些惋惜,“这样也挺好,毕竟有所追求总比荒废人生要强……”
接着,她又凑到了少年人的身前,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他,认真地说出了心里话。
“正如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如果您喜欢权力,那我就陪伴您追逐权力好了,反正您又不比欧洲各国那些台上的人物差劲!”
艾格隆不知所措地看着特蕾莎。
他到底应该怎么回应特蕾莎呢?
雪花拍打着他的头发,似乎也在拍打着他的心。
“嗯?”就在这时,特蕾莎突然转过头去,看向了远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预料的东西。
艾格隆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过去。
然后他突然感觉自己的侧脸凉了一下,好像被什么湿润的物事触碰了一样。
这狡猾的姑娘!
他心里哭笑不得,但脸上那令人酥麻的触感,却又让他充满了温暖的感觉。
片刻之后,这股触感又告别了他。
“殿下,圣诞节,一定要记得!”带着最后的叮嘱,特蕾莎脸颊绯红地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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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噩耗
“殿下,圣诞节再见,一定要记得!”
看着特蕾莎快步跑开的背影,艾格隆好笑之余又觉得有些愉悦。
但是即使在心情愉悦的时刻,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这一切都只是泡影而已。
特蕾莎确实很可爱,但是为了她放弃迄今为止的一切筹谋?
他做不到,也不想这么做。
所以……对不起了,特蕾莎,命运的捉弄让我不得不抛下太多东西,你怎么怨我都是你的权利,但我必须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目送着特蕾莎走上马车离开。
脸上的吻痕因为被寒风吹拂过的缘故,此时凉飕飕的,带有一种奇怪的触感,他拿起手帕擦了干净,然后走向了远处等候自己的马车。
等到他回到美泉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旁若无人地回到自己的居所,然后发现自己的监护人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正在等候自己。
他习惯性地注视了一下伯爵,然后发现对方的神色非常凝重,甚至有些魂不守舍,眼神也相当涣散。
一直以来,自己的这位监护人都相当具有风度,从不轻易感情外露——他也是这样教导和要求自己的学生的,所以艾格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
伯爵的表情让艾格隆心里吃了一惊,难道发生什么灾难了吗?
“先生,发生什么坏事了吗?”他强自镇定下来,然后询问对方。
伯爵的眼神终于开始聚焦,然后以凄然的眼神看向了少年人。
“我要向您报告的确实是一个坏消息,不过那不是关于您的,而是关于我的,殿下。”接着,他强忍着自己的悲痛,以尽量平静但仍旧有些发抖的声音回答,“我的母亲昨天凌晨过世了。”
艾格隆先是有些震惊,然后平静了下来,以哀悼和慰问的眼神看着对方。
“我很遗憾,先生。”
他这并非演技,而是确实感到非常遗憾——毕竟,他和代行监护人权利的伯爵相处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除了功利的权衡算计之外,当然还有感情存在。
“其实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突发消息,最近这两年她一直都在生病,我心里已经早有预感了。”伯爵叹了口气,“但有些事情,即使心里有预感,一旦面对的时候,还是会让人难以承受……一想到我再也没办法和母亲共处,我就感到心脏都在抽痛。”
看到伯爵如此悲伤的模样,艾格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很遗憾。”他只能再重复一遍。
“殿下,您无需为我悲伤,以我母亲的年纪,她离开人间也算不得什么遗憾,至少她是在子孙环绕病榻的时候安然过世的,这已经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幸福了。”伯爵重新镇定了下来,然后看向了艾格隆,“相比较而言,您更加值得同情和怜悯,您失去父亲的时候才十岁,我真不知道您是以怎样的坚强挺过去的,您失去了父亲也失去了帝国,但是您以一种令人钦佩的镇定和淡漠接受了这一切,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努力学习……从那时候我就知道您必将会有成就。”
不,那只是我根本没把他当爹而已……艾格隆在心里回答。
不过,这种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了。
“我只是那个时候太年幼,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罢了。”他无奈地笑了起来,“等我长大了,明白了一切,但那时候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所以我也只能面对现实。”
“是啊,面对现实……我们每个人都应该面对现实。”伯爵轻轻点了点头,同意了少年的说法,“现实就是,我母亲年老逝世,而我自己也已经步入了暮年,我这辈子不可能再有更高的成就了……而您不一样,您还太年轻,比我的孩子都年轻,而您虽然丢掉了帝国,但仍旧拥有绝大多数人无法企及的条件,只要您善加运用,那么您就能够拥有光辉未来,达成其他人想都不敢去想的成就。”
“我希望我不要辜负您的期待。”艾格隆点了点头。
“那么您今天和特蕾莎殿下相处愉快吗?”伯爵再问。“那位大音乐家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吧?”
“还算是顺利吧。”艾格隆回答,“贝多芬先生和特蕾莎一见如故,所以聊得非常投机,总的来说这是一次非常愉快的拜访,特蕾莎还向这位音乐家订制了一首乐曲……”
接着,他简略地将自己和特蕾莎今天见面的始末说给了伯爵听——当然,最后两个人告别时的那一段他就略过不说了。
“特蕾莎殿下还真是懂事了,居然没有做出一点让您为难的事情……看来她也知道该认清现实了。”伯爵欣慰地笑了起来,“看来一开始她拒绝您只是小姑娘在怄气而已。”
接着,他的精神肉眼可见地振奋了起来,“殿下,您成功在望了!只要再加上一点努力,您就可以成为卡尔大公的女婿了,我在此向您祝贺!也请您不要再犹豫了,赶紧让事情确定下来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表现得相当亢奋,一改平日冷静的风格——也许他是希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来分散心中的悲痛吧。
“我会为此努力的。”在现在的情况下,艾格隆也只能口头上答应下来。
然而,伯爵却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松中止话题,他陡然站了起来,然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殿下,也许我这一生也快走到头了,如果现在让我回首前尘,我唯一值得骄傲的业绩就是您——我有幸被皇帝陛下指名为您的监护人,教导了您也培育了您,您的成功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我的成功。
很高兴您没有辜负我耗费的时光和精力,您掌握了多得让我非常惊讶的学识,也培养出了处事不惊的镇定,那么剩下的就是憋住一口气去拼去抢了……而留给我的时间也许已经不会太多了,所以我急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帮助您不走弯路,平步青云,这样我这一生就可以有个圆满的句号了。”
“您是指什么?”艾格隆听上去感觉有些不对味,于是问。
“我知道您在犹豫什么,以及您跟苏菲殿下的那些事情——”伯爵说到这里的时候,自己也觉得不妥,于是停了下来,“我不想评价您的私人生活,不过,请您想明白,事到如今也到了该了断的时候了,卡尔大公不会要一个贵妇的小情人当女婿的,趁着这一切还没有成为阻碍,大家体面地了结一切,然后您轻松自由地追逐自己的未来就好了。”
“好了,先生,您现在情绪有些激动,我们以后再讨论吧。”艾格隆摆了摆手,示意伯爵不要再说下去了,“我觉得以您现在的精神状态,最好先休息一下。”
“殿下,我现在很清醒,而且我是完全站在您的立场上说的。”伯爵也寸步不让,“如果您拉不下脸来,或者于心不忍,那么我可以代替您去解决。我想那位殿下也会体谅您的,她知道什么对您最有利。”
“我说了,给我停下来!”艾格隆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有些恼怒地看着对方,“您竟敢胁迫我吗?我的事情我会听取您的建议,因为我尊重您的经验,但做决定的只能是我!我不需要您来给我代行什么……我体谅您现在的心情,但现在,请给我坐下!”
在艾格隆一通呵斥之下,伯爵原本亢奋的心情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陡然冷却了下来。
他跌坐到了沙发上,然后茫然地看着少年人。
“殿下……对不起,我可能确实有点……有点魂不守舍。”片刻之后,他总算镇定了下来,然后跟艾格隆道歉。
“没什么,我们都有魂不守舍的时候。”艾格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接着,他又问,“我能够参加您母亲的葬礼吗?”
“当然了,您能够驾临是我们一家最大的荣幸。”伯爵向着艾格隆躬下身来表示感谢,“另外,看在我照顾您多年的份上,卡尔大公也将出席——殿下您看,这一切不是都已经水到渠成了吗?”
以亲王之尊,拨出时间来出席伯爵这个不知名人物的家庭的葬礼,确实是难得的殊荣,难怪伯爵这么感恩戴德。
卡尔大公这是给足了自己这边人面子了。
“我会带着莫大的悲痛来陪同您一起告别母亲的,先生,希望您能够尽快走出哀痛。”
艾格隆想了想,然后重新开口了。“另外,您打算怎样操办丧事呢?”
“本来我是打算一切从简的,只需要家庭成员出席就好。不过既然卡尔大公和您都会驾临,那么我会尽量隆重一些,您和卡尔大公将会作为葬礼的主持者。”
顿了顿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请放心吧,这只是名义上的而已,并不是说您和大公要负责操办所有事务,您和他到时候代替牧师致辞就好了。”
伯爵这么安排,不仅仅是想要让母亲风光大葬而已,他更加是想要让卡尔大公和少年人以翁婿的形象在公开场合当中联袂出席,在外界当中不断稳固联姻的印象。
只要一直向外界持续传递类似的信息,奥地利人终究会慢慢接受现实的——殿下也会慢慢承认现实的。
“好的,我明白了。”艾格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伯爵的安排,“请容许我再说一次,我很遗憾,请节哀。”
“谢谢您的安慰,殿下。”伯爵苦笑了一声,然后站起来向着告别,“好了,我不打搅您了,再见,殿下。”
“再见,先生。”艾格隆也起身向他告别。
为了照顾伯爵的心情,艾格隆特意送他走出了宫室,直到来到喷泉才挥手告别。
殿下……您终究还是得有人推一把才行——看着少年人离去的背影,伯爵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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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自己的监护人以后,艾格隆再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中。
不过他之前的喜悦心情,已经被伯爵带来的这个噩耗给冲淡了不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倒是不为此感到遗憾是不可能的。
但是,还有其他事情使他更加忧虑。
思酌片刻之后,他把夏奈尔叫了过来。
“殿下,有什么吩咐吗?”夏奈尔好奇地问。
“下一次去剧院的时候,你想办法告诉我的堂兄,我要出席我的老师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的葬礼。”艾格隆小声地吩咐了对方,“时间和地点伯爵一定会写在讣告上的,他多注意一下报纸就行了。”
“好的,殿下。”夏奈尔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这时候她又显得有些犹豫,“不过,那毕竟是葬礼……”
“正因为是葬礼所以才是好机会。”艾格隆不耐烦地回答,“伯爵打算大办丧事,所以他肯定会接受各界的悼念,到时候我的堂兄混在那些吊唁者里面,没有人能够分得清他是谁、当然更加也没有人会在乎他是谁,而我到时候和丧主以及吊唁者寒暄,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您这样说也有道理。”夏奈尔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好吧,我会转告给那位殿下的。”
“你肯定会觉得这有些不近人情。”艾格隆苦笑了起来,“没错这确实有点不近人情,不过我们现在不是讲人情的时候,有些对不起人的事情我也得去做。”
顿了顿之后,他又小声加了一句,“现在纠缠在我身上的已经是一个死结,我身边的人在我身边倾注了太多的感情,也投下了太多的赌注,他们这辈子最大的成功可能就是寄托在我的成功之上……所以他们不会轻易允许我跳出他们的计划行事的,他们会想尽办法驯服我——”
“您是指什么呢?”夏奈尔连忙问,“他们会对您不利吗?”
“不,并不是对我不利,相反他们认定这是在为我好。”艾格隆苦笑,“这件事已经快要疯了,趁着一切还能够挽回,我希望能够尽快解脱出来——我要赶在婚事的前头走掉,这样可以让大家都有下得去的台阶,如果婚事真的成真,然后我再跑了的话,那特蕾莎……天哪,她会成为社交界的笑柄……这样的代价她不应该去承受!
如果我不在乎特蕾莎怎样,那也罢了,可是我觉得我不能把她坑害到如此地步,所以……”
艾格隆看向了夏奈尔。
“我明白了,殿下!”夏奈尔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充满了干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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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葬礼
在伯爵离开之后,艾格隆按照自己的承诺,向宫廷的官员们提出了自己想要参加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母亲的葬礼。
他的请求很快就得到了批准,毕竟现在宫廷早已经传言莱希施泰特公爵即将飞黄腾达,也没有人会在这种小事上面为难殿下。
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苏菲公主也特意来到了艾格隆这里,为伯爵的母亲致哀。
“艾格隆,听到这个消息真是让人遗憾,你出席葬礼的时候,替我也转达几句话吧。”她对少年人嘱咐。
“好的,殿下。”艾格隆也立马答应了下来,“我想他也会非常感激您的。”
“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啊……”苏菲有些感慨,轻轻叹了口气,“至少那位老夫人是在儿孙的环绕之下逝去的,而且葬礼上也有全家人致以哀思,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幸福的离世方式了。”
虽然这话听上去有些没头没脑,但是一直在她身边相处的艾格隆却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的父亲,巴伐利亚国王马克西米利安一世陛下,就是在1825年10月23日去世的,距今恰好过去一年多一点。
作为出嫁外国的公主,苏菲和她身为皇后的姐姐卡洛琳都没有出席他的葬礼,想来她内心当中也对此颇为遗憾吧。
“殿下,所谓葬礼也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就算您没有在场,至少您对父亲的爱是不会因此褪色的。”艾格隆安慰了苏菲。
“我也只是触景伤情罢了,其实想想,我们也已经幸运,这点遗憾不算什么……我父亲可是国王,如果国王都是可怜人那全世界有多少人能算人呢?”苏菲自己也笑了,接着她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少年人的脸颊,“要说可怜,你才是真的可怜呢,你的父亲……”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又禁不住叹了口气,“他现在还长眠在异域的荒岛,临死前呼唤故国和儿子而不得,该有多么绝望?”
艾格隆没有答话。
虽然他并不认为拿破仑尽善尽美也没有把他当成父亲,但一代枭雄落得如此下场,确实让人唏嘘。
所以如果自己再有一次机会的话,要吸取他的教训,绝不能重蹈覆辙……审慎地使用权力比拥有权力更重要。
苏菲当然看不到少年的心中所想,她把艾格隆的沉默当成了心里悲痛欲绝的表现,于是她低下头来,轻轻地吻了一下少年人的额头以示安慰。
“艾格隆,不要为此伤心了,这是历史的悲剧,我们把它翻过去就好了——”
然后,她又提议,“随着时间的推移,欧洲各国对他的仇恨终究是会消失的,到时候我们想办法把他的遗骨迎回欧洲,找个好地方下葬吧……他不应该一直受到那种对待。”
苏菲所说的并非不切实际的空想——在原本的历史上,1840年,正是当时主宰法国的七月王朝,把拿破仑的遗骨从圣赫勒拿岛上迎回了法国,并且在巴黎荣军院重新下葬,当时巴黎万人空巷迎接皇帝归来。
七月王朝这么做,当然主要是出于政治目的——拿破仑对法国造成的伤害已经成为了历史,人民只剩下了怀念,迎回他的遗骨正是一种迎合民族感情的举措,在政治上会带来极大声望。
“殿下,谢谢您一片好意。”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不过,这件事得由我自己来办,我不能假手于他人。”
“也是啊,如今天底下也只有你配得上给他送葬了。”苏菲笑着点了点头,“那好,不管要多少年以后,总之我到时候有机会的话就亲自出席,为你捧场!”
“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少年人抬起头来,执拗地看着苏菲,仿佛是在索要什么宝物一样,“殿下,您可不许毁约。”
“真是个傻孩子,我有什么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你?”看到他这么认真的样子,苏菲疑惑之余又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抱住了他,“再说了,我的心肝儿……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话不算话过?我倒是怕你跟我说话不算呢!”
“我当然也还是记得的。”艾格隆轻轻闭上了眼睛,然后抱住苏菲,轻轻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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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来到了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的母亲下葬的日子,这一天,伯爵府邸旁边的教堂突然变得非常热闹,大量装饰有家族徽记的马车停留在外,各界人士纷至沓来,为伯爵的母亲送葬。
之所以会搞得这么隆重,一方面是因为伯爵多年来谨言慎行,在各界都留下了不错的人脉关系;但各重要的是,帝国最有名望的亲王,卡尔大公本人将会亲自驾临,所以过来捧场的人就更多了。
卡尔大公亲自出席一位普通贵族家庭的葬礼,其原因社交界也早就已经传遍了,人人都心照不宣——伯爵身为莱希施泰特公爵的监护人,多年教导有功,这也是为了表示尊重吧。
知道内情的人们,有些早就参加过卡尔大公的生日宴会,见过特蕾莎公主和公爵本人;而剩下的人则有些好奇,希望能亲眼见见那位传奇人物的儿子的真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们的愿望很快也得到了满足,就在葬礼正式开始之前,艾格隆乘坐皇家的马车来到了教堂外。
在众人的注视下,艾格隆昂首阔步地走入到了教堂前,而伯爵本人则在门口恭迎殿下的驾临。
因为是出席葬礼的缘故,所以艾格隆的穿着非常简单,一身的黑色,领带也系得一丝不苟,在衣装的衬托下,他的脸显得比平常更加苍白。
“殿下,非常感谢您的大驾光临!”伯爵走下了台阶,向艾格隆行了礼。虽然满面哀容,但是他的精神看上去比之前振奋了不少。
“这是我应该做的。”艾格隆握住了伯爵的手,轻轻地摇晃了几下以示鼓励,“先生,请尽快从悲痛当中走出来吧。”
“我会的,殿下。”伯爵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辆马车在教堂门口停了下来。
接着,一个头发花白但身体壮实的老人,从打开的车门上走了下来。
人群当中先是沉默,然后纷纷向这位皇室亲王脱帽致敬。
卡尔大公以严肃的眼神扫过全场,最后落到了伯爵和少年人身上,然后,他走了过来。
“请节哀。”他简短地对伯爵说了一句,然后脱下手套跟他握了握手。
接着,他又自然而然地走到了艾格隆的身边,然后低声问,“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过得还算不错,殿下。”艾格隆先是向对方躬身致敬,然后小声回答。
“特蕾莎也听说了葬礼的事,所以向我叮嘱,一定要让我给这个面子……我使唤那么多军团,现在真是活该到老了要被个小姑娘使唤。”大公皱了皱眉头,小声抱怨,“你们真是胡闹,执意要去拜访那位音乐家,还非要向他订制什么乐曲……”
“这是特蕾莎突发奇想。”艾格隆苦笑着回答,“我当时考虑了下,觉得没什么问题,所以就答应了——”
“这次就算了,以后少来一些节外生枝的事情吧。”卡尔大公点了点头,“你们都是要成年的人了,不能再任性胡来,尤其是你们都是皇室成员,一言一行都会被外界瞩目,不要给别人恶意揣测你们的机会,这对你也很不好。”
你都管不住自己的女儿,还怪我做什么?艾格隆只能心里腹诽。
“谢谢您的指教,我以后会注意的。”他只能表面上答应了下来。
“过来一点。”卡尔大公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和自己并肩,“在这个场合下,我们两个越是挨得近,越是能够给外界强烈的讯号,我可不想突然被人传言说故意在冷落你。”
艾格隆当然不会反对,于是贴近到了他的身边,两个人就这样在呼啸的寒风当中肩并肩地站着。
他们的表情非常平静,充满了葬礼上应有的庄重和肃穆。
如果这时候有摄像技术的话,那么明天维也纳的报纸上,社交新闻的头版应该就是这两位殿下的同框照片了吧。
不过,对卡尔大公而言,这只是皇室成员惯有的情绪管理而已,并没有真正的哀痛存在——他都不认识伯爵,又怎么可能对伯爵的母亲去世有什么真正的哀痛呢?无非就是给伯爵一面子,顺便给莱希施泰特公爵捧场罢了。
“好了,我们进去教堂吧。”站了片刻之后,卡尔大公对艾格隆说。
“好的。”艾格隆当然从命。
就在他准备迈动脚步的时候,卡尔大公突然冷不丁地问。
“你亲吻过特蕾莎了?”
这个问题有些猝不及防,以至于艾格隆一瞬间有些迟疑,而他的迟疑,也让大公确认到了真相。
“是她主动的……”看着大公突然凶狠的表情,少年人连忙辩解。
“胡作非为的小子!”卡尔大公的眼睛里闪过了愤怒的光,“你引诱特蕾莎,还敢找借口?”
“两位殿下都太年轻,相处的时候有些情不自禁,这也是难以避免的事情……”还好在一旁的伯爵机灵,连忙出言打圆场,“我们先进去吧,殿下。”
“真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对你这么好。”卡尔大公愤愤不平地瞪了少年人一眼,“总之,你要是敢对不起她,我饶不了你。”
而艾格隆只能以平静的微笑面对。
寒暄了几句之后,伯爵在前面引路,然后把大公和艾格隆都带到了教堂当中。
教堂两边的座椅上都已经坐满了人,卡尔大公和艾格隆从中间的过道一路向最里面的祭台走了过去,一路上被所有人静静地注视。
卡尔大公早已经习惯了被众人注目的感觉,所以面无表情,而艾格隆则靠着天生的冷静,也保持住了得体的庄严。
几个人走到了祭台上。
随着时间来到预定的时刻,葬礼正式开始了。
首先由本堂神父宣读葬礼弥撒。
“愿上帝给她开启天门,使她返回家乡:在那里没有死亡,只有永远的福乐!”穿着祭服的神父,以庄严的语调开口了。
“阿们!”
卡尔大公和艾格隆,以及座位上的人们,同时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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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愿天父的慈爱,基督的圣宠,圣神的共融与你们同在……
……上主,我们在你仆人奥古斯塔的安葬日,将这赎罪之祭奉献给你;若她尚有罪恶的瑕疵,或染有人性的污点,求你仁慈地宽恕她,并洁净她。以上所求是靠我们的主基督。”
一长串的祈祷词,在众人多次“阿门”的回应当中,慢慢地念完了。
接着,艾格隆和卡尔大公一起,完成了弥撒当中致辞,献礼和领圣体等等必要的仪式环节,也让葬礼弥撒来到了终点。
虽然并非都怀有哀悼之情,但是人人表情肃穆,一语不发,以这种方式来为丧主一家寄托哀思。
一边念悼词,艾格隆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放在祭台上的棺材。
里面躺着的人,不管生前拥有什么名声、拥有多少悲欢离合,现在都已经无知无识,只能等着入葬,最终化为黄土了。
葬礼跟死者无关,从来都是给生者们举办的。
生者们要借着一次次的仪式,让自己摆脱对死亡的恐惧,或者——赋予死亡一个意义,安慰自己。
可是死亡真的有意义吗?
就他个人的世界观来说,当然是不存在了。
一切的荣耀,在死后都与个人无关,只能在生前去努力争取。
时光短暂,他现在虽然还只是少年,但是留给他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十年而已。
所以要抓住每一段时光,为自己梦想中的目标而努力——也只有这样,才不辜负这一段全新的人生吧。
他站在祭台上,以平静但冷漠的目光,向着台下扫视,想要在周围找到一个自己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已经铭记在心的面孔。
他很有耐心地逐个看了过去,投入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而他的身体仿佛被另外一个程序所支配,木然地随着神父的祈祷词而应和。
他早已经学会了将自己心中所想和现实世界剥离开来。
那么……我亲爱的堂兄,你是不得其门而入,还是已经身处其中了呢?
艾格隆终于找到了答案。
他在人群中找到了一个年轻人,而对方也恰好在这个时刻抬起头来看着他。
于是两个年轻人就这样在葬礼的悼词声当中,对视了起来。
那个年轻人现在站在教堂的门口,他穿着一身便装,手里拿着纸笔,还戴着一副眼镜,此刻看上去正努力地在纸上记录着什么——看上去跟报社的记者差不多。
很好,艾格隆轻轻地向着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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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采访
看到少年人的微妙示意,对面的年轻人也轻轻点了点头。
彼此确认了眼神之后,他们又心照不宣地移开了视线。
小小的风波很快归于平息,葬礼继续正常进行。
艾格隆参与了整个弥撒仪式,接着,葬礼也来到了入葬的环节。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棺材被从祭台上搬了下来,然后运出了教堂,搬上了早已经准备好了的灵车。
人们随着灵车移动,最终走到了离教堂不远的墓地。
伯爵一家人走到了灵车旁边,准备把棺材从上面抬下来。
艾格隆走到了一脸哀荣的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面前。
“先生,您休息一下,我来为您的母亲扶棺吧。”
“殿下?”伯爵有些惊讶,“您……您不必……”
“没什么,我年轻力壮,应该多为您做一点事。”艾格隆打断了他的话,“您就休息一下吧。”
看到殿下居然如此亲切,伯爵不禁潸然泪下。
“谢谢您赐予我如此殊荣,殿下……我是不会忘记您今天的恩惠的。”
说完之后,他让开了自己的位置,而艾格隆则递补了上去。
然后,他沉下了腰,然后跟着伯爵的家人们一起,从灵车上把棺材抬了下来。
沉重的棺木压在肩膀上的时候,让他的腰杆禁不住往下一沉,不过他毕竟年轻而且身强力壮,所以很快也就适应了下来,跟着其他扶棺人们一起,把棺材抬到了已经准备好的墓穴上方。
接着,他们一起往下沉肩,然后把棺材轻轻地放入到了墓穴当中。
家人们看着棺材,流下了最后的眼泪,然后重新开始填土,而艾格隆则适时地退入到了人群当中,任由家族成员们寄托哀思。
“做得很好,你在其他人面前展现出了应有的庄重和仁慈。”卡尔大公小声地称赞了他,“我不知道你这是故意的而是真情实意,不过这不重要,你确实是一个善于讨人喜欢的人。”
“包括您吗?”艾格隆反问。
卡尔大公偏过头来,然后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用手指向了远处的墓穴,“当然不了,要不是为了我那傻姑娘,我恨不得一脚把你也踢进去!”
艾格隆禁不住尴尬地笑了起来。
确实,这还用问吗?要不是看得起自己,他又何必这么多事,直接不让特蕾莎再见自己不就行了。
只可惜,自己注定是要辜负这一番好意了。
“殿下,这里好像有些记者,如果等下有记者采访我,我能够接受吗?”艾格隆继续问,“毕竟我可能会很受新闻界的关注。”
卡尔大公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你终究是要被人瞩目的,现在早点练习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弗朗茨,你一向很聪明,所以我想你应该不用我来提醒你,哪些话可以说哪些不可以说。”
“我当然分得很清楚。”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我想,即使最挑剔的记者,也只能从我这里得到我对帝国的忠诚,以及我对您的敬仰——”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特蕾莎的热爱。”卡尔大公提醒少年人。“你应该在世人面前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特蕾莎必须是被人追求的一方。”
“……我会的。”到了这个时候,艾格隆也不能再躲闪了,只能点头承诺了下来。
“很好,去吧。”大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表示他不再在意少年人的举动。
带着些许的忐忑,艾格隆继续观摩了葬礼,而随着丧主们将土重新填入墓穴,葬礼本身也来到了尾声。
当墓穴填平,墓碑竖起之后,神父宣告葬礼结束,今天的仪式也就此抵达了终点。
不过对参加葬礼的各界人士而言,这一场大型社交活动却没有就此终结。
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纷纷来向卡尔大公问好致意,而卡尔大公也以极大的耐心一一回应,对自己认识的人他还会多寒暄几句,尽量满足对方的虚荣心。
而莱希施泰特公爵则恭顺地站在大公旁边,只在需要的时候才开口说几句话。
虽然没有一个人询问大公和公爵接下来到底有什么安排,但是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彼此也心照不宣——看来这一桩社交界沸沸扬扬好几个月的联姻计划,很快就要到官方宣布的地步了吧。
正因为多了一颗重重的砝码,所以艾格隆也被重新评估价值,向他问好致意的人络绎不绝,人人都对他满口称赞、笑脸相迎,好像之前他所受到的冷落都只是一场梦境一样。
权力,就是如此有效的魔法,足以让天神都为之动容。
这还只是“有望成为卡尔大公女婿”而已,可想而知,如果自己某一天君临法兰西,那么所面对的又将是何等辉煌的场面!
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艾格隆走入到了人群当中——他看似漫无目的的逡巡,实际上一边跟不认识的人寒暄,一边不动声色地凑近到了目标。
终于,他的堂兄也凑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向少年人躬身行礼,“殿下,我是《维也纳人报》的记者,能否有幸蒙您恩赐一点时间呢?我想我们的市民非常有兴趣得知有关于您的新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当然可以。”艾格隆笑着跟旁边的人道歉,然后跟着这位“记者”走到了僻静无人的角落,接受他的短期采访。
年轻人装模作样拿起了纸笔,像是准备记录什么的样子。
“你还真是个记者?”艾格隆忍不住问。
“当然了,我来到维也纳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个报社的工作。”对方点了点头,“有个记者的名头,到哪儿都好像显得不那么奇怪了。”
“很有道理。”艾格隆想了想觉得也对,接着他很快就进入了正题,“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年轻人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多亏了您给我的那些钱,让我们的活计轻松了不少,顺便最近我们一直在维也纳的街头小巷里乱窜,差不多也找出了逃离的路线了。”
“那么还需要多久?圣诞节之前,能办到吗?”艾格隆继续问。
“我不敢保证,我不能拿您冒险。”路易摇了摇头,然后回答,“现在离圣诞节已经没多久了,时间太紧。”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看来在圣诞节之前逃脱的希望已经落空了。
他虽然不怕冒险,但是他也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冒险,毕竟机会只有一次,必须力求在胜率最高的时候尝试。
“那就把时间定在圣诞节到新年之间吧。”艾格隆再提议,“这个时间段是最理想的时候,人人都想着新年节日,思想上必然松懈许多。”
路易想了想,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还是有些紧迫,但如果您坚持的话,我们会为您赴汤蹈火。”
“很好。”艾格隆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的堂兄也确实在认真为自己准备出逃事宜。
“您为什么这么着急呢?现实情况下,您好像并没有面临必须马上逃离的生死关头。”就在他沉默的时候,路易突然问。“看上去您很受奥地利人的欢迎——至少很受那位大公的欢迎,有他罩着你,你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吧?”
“我也有我的考虑……”艾格隆苦笑着回答。
“您是嫌那位特蕾莎殿下长得太丑,所以想要趁着婚约还没有成立赶紧逃离?”路易冷不丁地问。
“当然不是!特蕾莎很可爱。”艾格隆马上否认。
“那就是说,您不希望让她平白无故蒙受弃妇的污名?”路易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拿起笔来在纸上写写画画,“我们的陛下还真是个好心肠的人。”
“喂,你还真的记啊?”艾格隆皱了皱眉头。
“我开玩笑的,您不用紧张。”他的堂兄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把笔记展开给他看,上面只有一些鬼画符而已,“不过……我毕竟是个记者,总得写下点什么回去交差是吧?要是上面看到我走了大运得到了采访你的机会却一无所获……我怕我会被直接装进麻袋扔到多瑙河里去。”
“那您想要问什么?”艾格隆问。
“您乐意说什么,我就记什么吧,这样我交了差,您也不用为难。”路易笑着耸了耸肩。
“那就这么记——”艾格隆想了想,然后重新开口了,“我很为我有一个英雄父亲感到骄傲,但是我同样不太赞同他给欧洲各国带来的沉重灾难,我乐意用我的善意行动来弥补他的过失,我也很感激奥地利帝国给了我机会……”
“那您怎么看待如今的法国?”路易又问,“读者们一定很关心这个问题。”
“法兰西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如今也正在被一个历史悠久的正统王族所统治,我不便进行任何评价。”艾格隆随口回答。“但我衷心祝愿这个国家和它的人民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您说得太滴水不漏……太像个政治家了!”路易摇头叹了口气,“如果登载在报纸上的话我觉得没人想看!您难道不能说点让人感兴趣的?”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艾格隆有些烦躁地回答,“处在我这立场上,我能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
“那我们找点不那么惹人刺激的话题……”路易想了想,然后再开口,“要不您以局外人的身份,推荐一下您最近写的戏剧?我想这更加富有生活气息一点。”
“这倒是不错。”艾格隆这下倒是放松了下来,然后说了一大堆有关于自己作品的文学评论,表示这部作品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仍旧不失为一部近期难得的佳作,自己期待署名为“弗朗茨-梅明根”的作者能够再接再厉,在未来写出更好的作品。
以第三者的身份自吹自擂,感觉确实有点奇妙。
“这下好了!报社这下不会再责怪我没利用好机会了。”路易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您和特蕾莎殿下的事情要不要说上几句?毕竟报纸的读者们肯定最关心这种事……”
艾格隆回想起刚才卡尔大公的叮嘱。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特蕾莎的热爱。”
可想而知,如果接下来的新闻报道里面,没有类似的话,那么卡尔大公肯定不会高兴的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艾格隆想了想措辞。
在报纸上公开赞美一个人,属实有些尴尬,不过他反正已经要离开了,所以也就不在乎这点小小的脸面了。
“特蕾莎殿下我生平所见的最富有魅力的女子,即使宝贵而沉重的王冠,也没有压垮她本人的个性,她谦逊而又富有同情心,尊重他人的人格与自由,同时又不乏机智和勇气,更妙的是她还有令人敬佩的才情……简直让人挑不出缺点。我每次站在她的旁边,都会觉得自己相比之下黯然失色,不过我并不为此感到失落,相反我赞颂万能的主将这么可爱的人送到我的面前……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愿意一直聆听她演奏乐曲,那将是我人生当中最宝贵的享受之一。”
他的堂兄一边听,一边注视着少年人。
“真难以想象,您说出这样一大串话居然没有脸红。”直到最后,他忍不住感叹。
“对于一个从小立志当皇帝的人来说,这点程度的尴尬根本不足以撼动我的心。”艾格隆回答,“比这更困难的事情我也干得出来。”
片刻之后他回过了神来,“怎么,难道我们还真变成采访了?”
“难道您觉得不是吗?”路易收起了纸笔,然后愉快地向着少年人笑了笑,“殿下,这就是一次采访——只是我们顺便另外谈了一点小事而已。”
“呵!”艾格隆只能耸了耸肩。
虽然这样看上去有点奇怪,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却随之轻松了下来。
也许路易正是用这种微妙的方式来缓解两个人心中的紧张感吧。
时间已经快到了,再拖下去恐怕会有人起疑,于是两个人结束了对话。
“殿下,我带着您的嘱托告辞了,您放心,我会尽全力去办的,您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路易向少年人躬了躬身,“顺便,您等着您的话见报的那一天吧——我是说明天。”
“再见,我的堂兄。”艾格隆轻轻挥了挥手,“祝你一切顺利。”
“是的,陛下,我们必将顺利,我们也必须胜利。”路易一改轻佻的表情,以与这场葬礼相配的庄严感,低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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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筹谋与热忱
“……我赞颂万能的主将这么可爱的人送到我的面前……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愿意一直聆听她演奏乐曲,那将是我人生当中最宝贵的享受之一。”
特蕾莎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轻声读完了报纸上登载的访谈。
壁炉里静静燃烧着的火焰,让这间房间隔绝了外面的寒风,温暖得如同春天一样。
而熏香的气息,也随着温暖的气流而散发在房间各处,让人心旷神怡。
也许是熏香太浓的缘故,她仿佛脸都在发烧,脑袋也有些晕晕乎乎的。
“特蕾莎,你差不多也该放下报纸了吧?”正当她还在沉醉其中的时候,她的母亲亨利埃塔大公妃走进了书房当中,然后坐到了她的面前,“我有几句话想要跟你说一下——”
特蕾莎清醒了过来,然后看了一下母亲,然后主动将报纸递给了她,想要向她分享自己的喜悦,“妈妈,您快看啊!殿下夸奖我了……”
“我知道,这份报纸我早就看了。”亨利埃塔无奈地叹了口气,“另外,我可怜的女儿,这已经是你第三遍读它了。”
“因为,确实好看啊……”特蕾莎理所当然地回答,然后满面笑容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殿下可是公开在赞美我呢,我猜他说这些的时候一定脸红了!”
这笑容里带着太多的喜悦,以至于母亲看了都禁不住觉得好笑。
“你可太容易被满足了,这可不行,女孩子应该更加矜持一些,这样才会被珍惜。”
“您说的那些小手段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妈妈,如果连真情实意都不肯表露出来的话,那就算呆在一起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特蕾莎对妈妈的告诫不以为然,“与其因为害怕被人轻贱而不愿意表露真心,我觉得倒不如一开始就坦诚一些,免得到时候后悔。”
“这样说倒也不是没道理。”母亲微微皱眉,“不过,我总觉得弗朗茨目前态度还是有些暧昧,似乎像是在犹豫什么……我不是说他没这个权利,只不过既然现在一切还没有明朗,那么你最好也不要投入过多的期待,免得万一发生什么变故的话又后悔莫及。”
“他跑不了的,妈妈。”特蕾莎带着满满的自信回答,然后又摇了摇手中的报纸,“他现在可是在报纸上公开示爱,全欧洲都会看得到的!事到如今他想要反悔也晚了。”
“傻孩子,男人发下的毒誓都可以食言,更何况只是一段登在报纸上的话而已!”亨利埃塔忍不住苦笑,“我也不是在给你泼冷水,只不过想要告诉你一切都还没有万事大吉,你还是得小心点。”
“那是自然!我会继续努力,让殿下感动,让他知道世上只有我是最适合与他共处的人……因为我们配得上彼此。”
接着,她终于放下了报纸,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以在舞台演出一样的气派挥了挥手,裙子上带着花边的衣袖也随之甩动。“只要我精诚所至,就算殿下铁石心肠我也能够感动下来,因为……这是注定好的,我能够帮助殿下,殿下也能够用他的才华满足我的愿望……我们是可以为彼此缔造幸福的人,不是吗?”
“唉……”亨利埃塔只能叹了口气,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她放弃了继续徒劳的劝说。
女儿长大了,心已经飘到外面去了,作为父母的又能怎么办呢?
只能尽量为她多做点打算,让她往后的日子过得舒适富足一点吧。
一开始她听到皇帝陛下的联姻计划时,又是惊讶又有点将信将疑,毕竟那个少年的身份实在特殊,她没想到原本心高气傲的女儿却从一见面开始就对少年人如此钟情,最后反而在女儿的推动下,把联姻计划给快速坐实了。
她也不知道事情来到这一步是好是坏,但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说到底,弗朗茨殿下也确实既长得好看又才华横溢,如果真的能成为自己女婿的话,又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呢?
而且,女儿如果嫁给这位殿下,就可以留在奥地利而不是远嫁到异国他乡,一直都可以长留在父母身边,想想也非常理想了。
所以……希望上帝把一切都引向最好的结果,让她隐隐约约的担心全部落空。千万不要再出什么意外,就这样开花结果吧!
毕竟,所有人都在等着祝福他们。
一想到了这里,亨利埃塔又重新打起了精神,而后开始返回到了之前的话题。“好了,我们不要扯远了,特蕾莎,我有件事想要征求你的意见——”
“什么事情?”特蕾莎疑惑地问。
“关于日期的意见。”亨利埃塔也不打算继续逗弄女儿了,直接就说了出来,“殿下出生于1811年3月20日,也就是说明年3月20日他就满十六周岁了,届时也可以算作是长大成人。梅特涅和皇帝陛下觉得这个日子相当不错,具有纪念意义。所以宫廷那边询问我们有什么意见——特蕾莎,你觉得如何?如果没意见的话,就在这天正式订立婚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是明年三月,但是现在已经是年底、临近圣诞节了,其实也就只是三个月以后而已。亨利埃塔觉得有些急促,但是想看看女儿的意见。
“倒是个好日子呢……”特蕾莎眨了眨眼睛。
就她的本心而言,她当然希望越早确定婚约越好,可是她早就在艾格隆面前承诺过,等待他把一切了结,现在又这么快催促的话,她怕反而激起殿下的逆反心理。
思索了片刻之后,然后回答,“三个月似乎还是有点太快了……那么,妈妈,我出生于同年的六月十二日,定在我生日的那一天可以吗?”
特蕾莎的话,亨利埃塔当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把你的意见回复给宫廷吧。如果殿下没也有意见的话,那我想一定就这么决定了。”
“我会让殿下没有意见的……”特蕾莎微微眯起了眼睛,然后小声回答。
半年时间的话,怎么样都够了,她相信只要凭借着她的诚意和热切的爱意,终究可以让殿下的心融化下来,抛弃掉已经成为阻碍的孽缘。
少年人曾经误入歧途的荒唐,终究会成为过去,接下来会迎向人生中全新的阶段——她是如此笃信的。
“好了,我没什么别的事情了,你继续在你的书堆里面忙活吧。”母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最近最好收拾一下吧,我们要搬去阿尔贝蒂纳宫过圣诞节了。”
阿尔贝蒂纳宫原本的哈布斯堡家族的冬宫,位于霍夫堡旧皇宫的西南角,是上一代切申从先帝手中得到的。
那位切申公爵也是一个狂热的收藏爱好者,他从欧洲各地精心购置了大量绘画艺术品、包括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的传世名作。他把这些画作放进了这座宫殿里面。
因为他没有子嗣,所以他收养了卡尔大公作为养子,而在他去世之后,卡尔大公夫妇自然也就从切申公爵那里继承了阿尔贝蒂纳宫和里面所有的艺术收藏。
他们想要把这里打造成一个艺术品的胜地,于是邀请了知名的建筑师以皇家风格重新装饰了整个宫殿,耗费了大量金钱和时间之后,他们的努力得到了成效,阿尔贝蒂纳宫成为了帝国建筑和艺术品的瑰宝结晶。
顺带一提,在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垮台了以后,阿尔贝蒂纳宫被奥地利新政府收回,又变成了阿尔贝蒂娜博物馆,成为了奥地利悠久艺术历史的见证。
虽然平日里在乡间享受平静的生活,但是临近圣诞节和新年这样的重要节日,卡尔大公一家将会搬入到这座奢华的宫殿当中,与各界人士欢度节日,举办盛大的宴会,维持这个家族对外界的巨大影响力。
而今年,前往这座宫殿度日的家庭成员,又将会多一个人。
就在艾格隆上次访问庄园的时候,亨利埃塔已经向少年人提出了邀请,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莱希施泰特公爵也将成为宴会的主角。
大公夫妇也非常乐意让他和特蕾莎一起扮演接待者的角色,让奥地利各界人士早一点接受殿下的存在。
她和她的丈夫都深信,只要夫妇两个继续努力,再花上一段时间栽培,终究这位未来的女婿是可以登堂入室,摆脱目前的尴尬处境,成为奥地利人心目中的正宗哈布斯堡皇室成员的。
只要奥地利人接受了这一点,剩下的就好办了。
为了自己长女的幸福,他们夫妇两个可以尽力做到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切,而接下来就靠这对新人自己的努力了。
亨利埃塔相信,凭借着这两个孩子的才智,无论想要做什么,他们都必将心想事成。
而他和特蕾莎未来的孩子,也将成为两个伟大姓氏结合起来的象征,自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享受世人的瞩目。
也许这就是特蕾莎最理想的未来生活吧?看着自己的女儿,大公妃暗暗心想。
不用担心,一切困难都是可以解决的。
送走了母亲之后,特蕾莎重新回到了书桌边坐了下来,她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开始拿出纸笔来,向少年人写信。
“艾格隆,我亲爱的朋友:
自从上次告别,我相当挂念你,最近还好吗?听父亲说你参加葬礼时表现得庄重得体,还主动代替老师扶棺,我为你的宽宏大量而感到由衷的自豪,同时也希望你能够摆脱悲痛。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的采访,老实说我没想到你会对我说出那么多赞誉之辞……我必须承认看到了之后我很高兴,只是有点怕自己配不上你如此夸张的赞美——当然,我会继续努力,成为你心目中的那个特蕾莎的。
时间已经临近圣诞节了,我怀着期待的心情,再度提醒你,我们一家非常期待你的大驾光临——我的父亲和母亲也更加希望能够借机让你在上流社会当中创出名声。我们奥地利是一个保守又等级森严的国家,既然你希望在这个国家当中飞黄腾达,那这对你的未来非常重要,请务必不要轻忽对待。
当然,我也会尽力帮助你的,我相信只要你展现出平常的风度,就足够让外界折服了,毕竟就连那些苛刻的军人也对你印象很好。不过,说到底……谁敢说这时代还有多少敬畏心呢?我们只能如履薄冰,扮演好我们应有的角色,剩下的就是逢场作戏罢了,好在我们还有家人可以彼此付出真心对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真的,我父母亲对你非常热忱,他们尽心在为你创造更好的入世条件,我不敢说这完全是因为我的影响,他们本身也相信你确实有这种才能——我跟你保证,只要你真心相信他们,依靠他们,未来你在这个国家的路可以走得轻松太多。
顺便一提,宫廷那边传来了消息,他们似乎打算在六月份正式宣布婚约,这是皇帝陛下的决定,我已经尽我所能地拖延了时间……很抱歉我只能将我个人的影响力发挥到这里为止了,希望你能够体谅我。
不过我也相信,半年的时间足够你考虑清楚,做出应有的决定了……艾格隆,我恳求你,不要为一时的情绪所迷惑!好好地为未来打算吧,我和我的父母加起来难道还比不上那位殿下的分量吗?难道我们的热忱和善意,还不够打动你的心吗?
期待你在圣诞节大驾光临来到我们身边,期待你尽早从纠缠当中脱身,期待你在未来大放异彩,也期待你说出爱我的那一天……
也许我说得有点过多了,但是请相信,我每一个词都出自于真心。
无比眷顾你的特蕾莎。”
在寂静当中,特蕾莎提笔写完了这封信,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装入到了信封里面。
这封信很快就将送到殿下手中了,他该是什么心情呢?特蕾莎又是期待又有些忐忑。
接着,她又走回到了刚刚的座位旁边,拿起了放在上面的报纸又看了起来,重新默念了一遍少年人简短的访谈辞,上面的字字句句似乎给了她莫大的鼓励和勇气。
如果殿下能够当面也对自己说一次就好了……
她相信自己能够办得到。
然后,她拿起了剪刀,熟练地将报纸载有这些言辞的片段给剪了下来,再放入到了自己的收藏夹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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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补偿
当艾格隆收到特蕾莎写下的信件时,已经是晚上了,他看完了以后,一时间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瞎子,也并非真的心如铁石,他当然能够感受得到特蕾莎在字里行间所展现出来的热忱和善意,要说不感动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要不真的就这样和特蕾莎呆在一起,作为奥地利人生活下去?”他脑海里再次闪过了这个念头。
在熟悉了特蕾莎以后,这念头他不止一次地思考过,而随着所谓“婚期”的临近,最近也越发频繁。
他对特蕾莎印象很好,他在报纸上说的那些话固然一部分是为了讨好卡尔大公,但更多的是他的真心所想——他也绝不怀疑,如果真的能够和特蕾莎结为连理的话,他可以得到一个非常幸福的生活,有卡尔大公的臂助,他也必将能够在奥地利飞黄腾达。
可是……这美好的幻想,又一次次地被他自己亲手打碎了。
横亘在他面前的困难还是太多。
最大的困难就是他注定不可能在短期内得到重用,只能被当成一个政治上的吉祥物,更加没机会接触最高权力。
现在的梅特涅已经53岁了,以这个年代的标准来说,已经是一个走向暮年的老人,随时都可能回到上帝的怀抱(比如拿破仑自己就只活了52岁),所以不管是苏菲还是卡尔大公,甚至其他人都觉得,梅特涅掌权不了太久,帝国迟早会进行新的权力洗牌——而那时候,莱希施泰特公爵就将有机会在权力的洗牌当中崭露头角,进入帝国的权力场当中了。
但是艾格隆却知道,这个老家伙居然能够活到1859年,也就是33年后,而他丢掉首相职位也是在1848年,也就是22年后;就算是他的外公弗朗茨皇帝,也还能再活十年。
只要这些老家伙都活着,既有的权力架构就基本不会变动,因为老人是注定不愿意看到熟悉的一切出现变化的。
更何况他还太年轻,哪怕后台再硬,想要在注重资历的帝国体系当中往上爬,还要经过一番磨练。
也就是说,想要掌权,哪怕一切顺利他也要在奥地利慢慢蛰伏十几二十年,期间还要尽心尽力向哈布斯堡皇室表忠心,任劳任怨,才有进入帝国核心决策层的机会。
而且这条路就算走到顶端,那也不过是当个尊贵的皇室亲王而已,甚至都未必能有卡尔大公今天的威望,因为他毕竟出生就带有让人怀疑的烙印。
二十年光阴……他的人生哪有这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他也不想以一个奥地利忠臣的面目,一直活在欧洲的舞台上——如果那样的话,他仅剩的政治号召力也就会化为乌有,那些对自己寄予厚望的追随者们最终都会烟消云散。
他不想要承受这样的代价,宁可去赌一赌运气。
所以,一想到这里,他就抛弃了偶尔的迟疑,一心一意坚持原本的计划。
只有跑出去他才有机会自由地支配自己,而不是任由他人摆布。
又一次痛下决心的艾格隆,把信重新收好。
他克服了灵魂当中的软弱,也消灭了短暂的迟疑。
从积极的方面来看,现在他最担心的问题也解决了——宫廷既然打算在明年六月份才正式向外界宣布婚约,那么也就是说,他只要尽快跑掉,那么婚约就不会成立,特蕾莎也就不用承受婚后被抛弃的恶名,成为外界的笑柄。
他知道即使这样也无法弥补他对特蕾莎和她一家人的伤害,但这也是他唯一能够做的补偿了。
少年人突然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干脆在逃离之前留下一封告别信,向特蕾莎道歉,并且主动向外界宣告自己承担一切责任,证明特蕾莎清白无暇?如果这样的话,应该她可以从这噩梦当中摆脱出来吧。
好,可以这么办,他马上就认可了这个念头。
不过现在写这封信还太早,等到了最后时刻才能写下来。
就这样,在冷静的思酌当中,少年人抛下了短短时间的患得患失,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也许这只是虚伪的自我安慰,但是他确实感觉心里好受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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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苏菲过来找了少年人。
“艾格隆,听说你要跟他们一家去过圣诞节?”
虽然苏菲的语气非常平静,但是话里话外听起来却带着一股难言的酸涩。
“是的,殿下。”艾格隆点了点头,“这是卡尔大公夫妇的盛情邀请,我难以推辞。”
“也许你也不是那么想要推辞吧。”苏菲略带讥讽地笑了起来,“我看了你在报纸上的那些话,可肉麻得很。”
“处于那个场合下,我必须说出外界想听的话,我的老师也不会容许我破坏他的计划。”艾格隆摇了摇头,“所以殿下,我没有底气去拒绝卡尔大公给予的好意,我难以承受这么做的代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然想要斥责艾格隆,但是她心里也知道少年人所说的都是事实,愤怒和焦躁让她忍不住怒形于色。
“这一家人都是混蛋,就知道玩弄这种花招,让所有人不得安宁!”最后,她只能愤愤地痛骂了出来,“他们对我如此不敬,我绝不会原谅他们的!”
骂归骂,但是苏菲也知道自己现在也没办法拿特蕾莎一家人怎么样,所以心里头的怒火无处发泄,更加让她怒不可遏。
她又回想起了那次在剧院和特蕾莎相遇的时候,那个可恶的小姑娘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真是可恶的嘴脸!
她气呼呼地站了起来,然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但直到最后她只能够平静下来。
她走到了少年人的面前,然后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艾格隆……”她眼睛微红,看上去差点要哭出来了,“他们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
“不,无论我去哪儿,我的心里都会有您的位置。”艾格隆小声回答。
“我不只要你心里有我,我要你在我身边。一想到你会离开我,我就浑身发冷。”苏菲苦笑着说,“这都怪你,非要偷走我的心!你给了我片刻的幸福,却逼着我用接下来恒久的痛苦来补偿……这就是你想要书写的故事对吗?”
艾格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一边抱住苏菲,一边抚弄她的脸,用这种方式来安抚她。
“我问过我的姐姐了,她说皇帝陛下主意已定,她已经无能为力了。婚约在半年内就会正式成立,然后就对外界公布,那时候一切都完了……”苏菲长叹了口气,“如果婚事成真,那一家人肯定不会让我们再延续现在的关系了……那对我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我现在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去面对那一天。”
顿了顿之后,她又主动转开了话题,“唯一的好消息是我们还有半年时间,我还可以想尽办法再试试……”
她说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她自己也知道大势已定,她已经难以再去阻挠了。
不,殿下……我们已经没有半年时间了……少年人在心里回答。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他只能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苏菲。
而这时候,苏菲也心乱如麻地看着他,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对视着,半晌无语。
“如果我向特蕾莎低头,会怎么样?”苏菲突然提问,“你跟她来往那么久了,应该对她有所了解了……你说说看,如果我抛下面子向她哀求,她会心软然后主动退出吗?就算不退出,她……她可以容忍我们的私下来往吗?我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吧,自古以来我们的祖祖辈辈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她应该也没有理由觉得不行吧?艾格隆你说对吗?”
苏菲看来已经心智迷乱了,看着艾格隆的眼神充满了自欺欺人的希冀,简直像个孩子一样。
“殿下……您怎么能去这么做呢?”艾格隆忍不住反问。
“那就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看的意思吗?”苏菲瞪了他一眼。
接着,她紧紧地抱住了少年人,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好吧,就算什么都做不了,至少我们还有半年时间……我们还能留下所有的回忆!”
仿佛是为了佐证她的话似的,她说完以后,直接就吻住了少年人。
对失去一切的恐惧让她抛开了所有顾忌,她肆无忌惮亲吻着,再也不管什么仪态。
她不顾一切的激情让艾格隆也一时间忘却了所有,和她拥吻了起来,但是很快艾格隆惊醒了过来,他伸出手来环抱住苏菲,制止了她的行动。
“殿下,您有点失态了。”他小声提醒对对方。
“事到如今还去管那些做什么?”苏菲苦笑。
“您没必要如此伤心……殿下。”艾格隆安慰了她,“请给我点时间,我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什么办法?”苏菲用半是怀疑半是希冀的眼神看着他。
“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办法,但是我相信事在人为……我可以跟您保证,用我的名誉甚至我的生命保证,我这一生绝不会有一刻忘记您的恩情,更不会忘记我们相处的那些时刻,我绝不会抛弃您,也许我们会碰到一切波折,但是只要我为此努力,一切都是可以挽回,而且必将被挽回的。从我们认识以来,您已经给我够多东西了,我没有资格向您要求更多,现在我所跟您祈求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信心,请您相信我,可以吗?剩下的交给我来办吧。”
苏菲睁大了眼睛看着少年人,也许是被他的意志所感染,她原本狂躁和愤恨的心情,也随之慢慢地消褪,她终于取回了原本的镇定。
“艾格隆,你说的话是当真的吗?”
“您愿意相信我吗?”艾格隆反问。
“我比世上任何人都愿意相信你。”苏菲不假思索地回答,“艾格隆,我也祈求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那好,我们终于达成共识了。”艾格隆微微笑了起来,“殿下,现在我请您镇定一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镇定下来了。”苏菲点了点头,然后重新坐了下来,貌似气定神闲地看着少年人。“只要你还站在我这边,我就有勇气面对这一切。”
两个人又对视了片刻。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您。”少年人突然说。
“什么事情?”苏菲问。
“是有关于夏奈尔的事情——”艾格隆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回答,“最近她一直都在试图勾引我,有意无意地使用各种手段在我面前卖弄风情。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我多心了,但是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我确认我的想法是准确的——”
苏菲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刚刚才平复的心情,瞬间又重新被恼怒所充斥。
“卑鄙!无耻!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个鬼东西心思太多,只想着靠诱骗少爷捞一票!”苏菲恶狠狠地骂了出来,“该死……她也不看看自己算是什么,居然胆敢勾引你?我饶不了她!”
这次苏菲倒不是空口说说罢了,她真的能够整治夏奈尔——毕竟说到底夏奈尔只是她从巴伐利亚带过来的陪嫁而已,她有很多办法可以处置夏奈尔,没有什么人会来过问。
“殿下,先别发脾气……”艾格隆竖起手指,示意她小声一点,“这件事我觉得最好我们内部处理,不要声张出去,不然对我们两个都有些麻烦。”
“也对,她知道的事情实在有点多。”苏菲冷笑了起来,“我们得想个办法秘密处理,免得闹出什么事情来。”
“您让我来处理吧!”艾格隆看着苏菲险恶的眼神,心里有点发毛。“她毕竟照顾过我一段时间,而且工作算是贴心得力,我还是很感激的。”
“你倒是很讲感情啊……”苏菲眯起了眼睛,略带嘲讽地回答,“好吧,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让她暂时继续进行她的工作,等过几天就把她打发走,给她一笔钱,然后让她离开奥地利自生自灭去吧。”艾格隆叹了口气,“既然她的目的只是为了钱,那么我想拿到钱以后她就不会再惹事而是乖乖消失了。”
“你对人性有过于美好的期待了,别忘了很多人是贪得无厌的。”苏菲轻轻摇了摇头,对艾格隆的话不以为然,“我觉得还有更好的方式可以一劳永逸……没关系,艾格隆你不用管,我不会让你脏了手的,有的是人能办这事儿。”
糟糕!艾格隆心里打了个鼓,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弄巧成拙了。
苏菲平常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和风细雨有求必应,他倒是忘了,在别人面前她可不是这个样子。
他本来是想要借机先把夏奈尔送走,结果却没想到苏菲反倒是把夏奈尔当成了敌人——或许还想要借此来发泄下心里淤积的怒火。
得赶紧制止。
“不行!”他脱口而出,“殿下,您不能这样对待她,不然我倒是成为害死她的凶手了!我的良心不容许我坐视这种悲剧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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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决断
“我的良心不容许我坐视这种悲剧发生!”
艾格隆突如其来的怒火,让苏菲又是惊讶又是害怕。
“好吧,好吧……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如果你不想让她永远封口,那我们给点钱把她打发走算了。”她轻轻点了点头,算作是安抚自己的小情人,“好了,别生气,她不值得我们争吵。”
看到苏菲退让了,艾格隆总算心里松了口气,“那您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吧,我会对她晓之以理,让她自己远走高飞的,毕竟她也算是照顾了我这么久,我觉得还是要讲点情分。”
小家伙,如今世道险恶,你跟别人讲情分,谁来跟你讲情分呢?苏菲心里还是不以为然,不过既然少年人坚持,她也只好点头同意了。
“好吧,都依你,这总行了吧?”苏菲不想再与少年人为这种事情纠结了,“我只要她滚出奥地利,不会把她怎么样。她如果想回巴伐利亚去,我会写封信让人接收她的,如果她想要去其他地方,那随便她去哪儿定居都行。”
“那就好。”艾格隆点头同意。
接着,他似乎又有些怅然若失,“唉,如果她安守本分的话,那该多好啊,说实话她很会照顾人,甚至还会记录和整理文稿……把她赶走了以后,恐怕很难找到这么好用的仆人了。”
“要不是她确实得力,我又怎么会让她来照顾你呢!我没想到她真就胆敢僭越,无视我的警告,真是让我失望。”苏菲叹了口气,“不过,反过来想,早点把她赶走也算好事,这样平常也没人在我们身边碍眼了。你如果心疼没人帮你整理文稿的话,我可以帮你啊?这对我来说也是极大的乐趣。”
“一想到是您在我身边,为我记录,我也感觉充满了激情。”艾格隆适时地恭维了她,“殿下,真希望我们能够一直以您创造的身份共处下去。”
“我也时时刻刻跟上帝祈祷这个!”苏菲眼睛闪过了泪花,然后抱住了少年人又是一下亲吻。
跟苏菲说定了以后,艾格隆和苏菲告别,然后又把夏奈尔叫到了他的面前。
“夏奈尔,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你就会被赶走了。”他开门见山。
“什么?!”夏奈尔目瞪口呆,惊骇地看着少年人,“殿下!是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不,没有发生变故……”艾格隆摇了摇头,“事实上正是因为一切顺利,所以我才要提前送走你,让你先走,到时候我们再会合。”
“原来是这样……”夏奈尔松了口气。
片刻之后,她又有些担心,“如果没有我在身边的话,殿下您该怎么和那边联系呢?”
“我已经决定了,在新年之前逃离,所以过几天以后我就不需要再联系了,让他们照计划行动就好。”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必要隐瞒了,所以艾格隆将自己的打算,全都告诉给了夏奈尔。“你就趁着最后仅剩的几天时间,帮我和路易把计划的细节都确定下来吧。”
“好的,殿下。”夏奈尔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我会尽全力去办的。”
顿了顿之后,她又有些好奇地问,“对了殿下,苏菲殿下是什么反应呢?”
“她当然怒不可遏,一度甚至想要让你永远封口。”艾格隆略带着调侃地看着夏奈尔,“好在我赶紧劝说了她,她总算同意让我来处置你。我的意见是,给你一点钱,让你远走高飞,永远离开奥地利,接着去哪儿都随你的便。”
“原来是这样……”夏奈尔总算明白了过来。
她的心情反而相当复杂,既对苏菲有些歉疚,又有点报复心得逞的快意,毕竟苏菲对她平常也算是照顾,但是也一直用居高临下的态度来对待她。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她只希望早点离开公主殿下的视线范围,早日离开这个她毫无眷恋的国家,跟着主人一起迎向光辉的未来。
“夏奈尔,该交代你的我已经都告诉你,接下来你就镇定一点,按我的吩咐行动吧,千万不要露出什么破绽,等到了一切都准备妥当,我就让你先行离开。”艾格隆又叮嘱了一句,“记住,越是到最后的关头越是要镇定!一切都没什么可怕的,我们把所有的事情做完以后,剩下的就看命运的裁决吧。”
“命运一定会眷顾您的,殿下!”夏奈尔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少年人,以这种方式来对他进行鼓励。“我遵从上帝之命来到您的身边,那也会遵从上帝的旨意随您离开的。我注定要用一生为您效劳……”
“上帝的旨意吗?那但愿这次祂能管用!”艾格隆撇嘴笑了笑。
说实话,在现在的情势下,他和夏奈尔承担的风险差了太多。
如果计划失败,自己顶多是被重重训斥然后严加看管,生命安全没有问题——说不定看在卡尔大公和特蕾莎的面子上,还会减轻处罚。
而夏奈尔……肯定会死吧。
但即使如此,夏奈尔也没有任何畏惧和退缩,单单这份忠诚,就值得一切赞美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感动之下,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夏奈尔的脸。
“我说过我会重重奖赏你的,虽说现在提这个还有点早,但我想这一天已经为时不远了……夏奈尔,无论如何,请保住自己的生命,我需要的是活着的朋友,而不是死去的英雄,明白了吗?”
“好的,殿下。”夏奈尔重重地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自己在失去照看您的能力之前死去的……”
“那就祝我们两个都好运吧。”艾格隆笑着回答。
交代完了这一切之后,艾格隆又让夏奈尔继续做自己的工作去了,而他则去寻找了自己的剑术老师福雷斯蒂上尉。
“殿下,您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上尉有点奇怪。
“是的,我有一件事要拜托您——”艾格隆郑重地点了点头,“最近,夏奈尔极大地惹怒了苏菲殿下,所以我和苏菲公主商量了一下,决定遣散夏奈尔,让她离开这里——而且是永远离开。”
上尉稍稍有些震惊,他和夏奈尔虽然打交道不多,但是就他的印象来看,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惹是生非的人。
“是因为她跟您太过于亲密,结果惹起了公主殿下的嫉恨了吗?”上尉很快就做出了合情合理的判断。
艾格隆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是您的私事,您没必要征询我的意见。”上尉马上回答,他才不想掺和到这种事里面。
“我已经答应送她离开了,但是……我也不想看到她碰到什么意外。”艾格隆小声回答,“所以我想请您照看一下,让她安全离开宫廷——我想您懂我的意思。我把她遣散以后,您把她送到维也纳,然后就让她自由行动吧,从此以后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一切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这也是艾格隆特意想到的保险措施。
虽然苏菲应该会听从他的心愿,但是凡事都怕出意外,他还真的害怕万一苏菲抑制不住怒气、又害怕夏奈尔到处乱说,私下里让人把夏奈尔“处置”了。
上尉想了想,然后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吧,既然您这么说的话,那我答应帮您这个忙,把她赶走已经够可怜的了,没必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很高兴您还有这样的侠义心肠,这让我放心多了。”艾格隆松了口气,然后又有些郁闷,“恐怕送走她以后,我很难再找到相处如此愉快的人了。”
“殿下,这也不是您能够控制的事情,毕竟夏奈尔是苏菲殿下带过来的人,她想赶走的话没人能够阻止。”上尉安慰了他,然后又忍不住再度劝谏,“其实这某种意义上也是好事,您应该从年少荒唐的生活当中醒过来了,夏奈尔送走以后,苏菲公主那边您最好也早点做个了断……”
“其实我就是这么想的。”艾格隆发出了一声叹息,“先生,实话告诉您吧,我会在最近的时间,把一切都做个了断的——特蕾莎值得我这么做,我要为了她告别现在的一切了。”
“您终于做出决定了?太好了!”听到他的话以后,上尉大喜过望。“殿下,恭喜您做出了一个正确无比的决定!您也不用伤心,王孙贵胄们在年少的时候,谁不会犯下一些荒唐事呢?只要早点醒悟过来,过去的事情谁也不会深究的。”
“希望如此吧……”看着精神振奋的上尉,艾格隆忍不住苦笑以对。
接着,他又改变了话题,“再过几天,我会和特蕾莎一家欢度圣诞节。先生,如果您乐意的话,我可以让您也成为宾客之一,我想卡尔大公会非常乐意给我这个面子的。”
“这是我无上的光荣,殿下。”福雷斯蒂上尉挺直了腰杆,然后慨然回答,“感谢您赋予我这份荣幸!”
“这是您应得的。”艾格隆点了点头,结束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送走了上尉以后,艾格隆又重新回到了平静当中。
既然计划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那么接下来就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书桌边,然后开始书写给特蕾莎的回信。
“特蕾莎,我亲爱的朋友:
收到你的信让我又是高兴又是惭愧,我高兴,是因为我的话取悦了你;而我惭愧,则是因为我直到现在才说出这些话,让你等了那么久。
我可以跟你保证,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所说的那些话,确实出自于肺腑,我发自内心地认为你配得上我那些赞誉之辞,一直以来你跟我所展现的热忱我都看在眼里,我又怎么可能毫无所感?
此时此刻我只能感谢上帝,让我有机会认识你。
有很多人肯定会认为我是故意为了权势而接近你们一家,其实我并不否认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打算,但是又有谁能够以圣贤的高洁来对待其他人呢?
你说得非常对,想要改变我现在面临的处境,确实需要得到强力的援助,而我在深思熟虑之后,认定你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感谢上帝,你还拥有那些功利算计之外的东西,那些让我深深为之感动的东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实的功利考虑,和高洁的精神追求,是可以结合起来的,而你就是那个两者结合的产物,我已经认清这一点了。
我是一个行动派,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会尽快完成——所以接下来我会了断我那些让人遗憾的荒唐事,不过我请你再给我最后一点时间,毕竟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困难的抉择。
你为我争取的半年时间已经足够长了,感谢你一直对我如此宽宏大量,我除了感谢又还能说什么呢?
你害怕你写的太多惹我厌烦,可是我却只嫌你写的还不够多,以至于我轻易就看完了,只能翻来覆去再看几遍。
不过我并不感到遗憾,因为我以后有很多空闲,足以一直看到你的字迹,还有和你书写的那些故事——上帝作证,那对我来说,一定也是无法忘怀的幸福体验!
最后,请向我转达对你父母的问候,告诉他们,我非常荣幸能够出席他们的圣诞节宴会——我坚信,那将是我人生一个壮丽阶段的开端。
对了,你送给我的玫瑰精油我已经用完了,如果还有剩余的话,请再给我寄送一瓶过来吧,万分感谢!
非常庆幸能够见到你的,艾格隆。”
趁着心中的决断还没有消散,艾格隆写完了这封信件。
信中的这些话,看似质朴热忱,但其实都是他经过仔细推敲之后拟定的,他可以确定,特蕾莎看过之后会非常欢喜。
不过他内心中并没有喜悦,反而有些百味杂陈。
跟特蕾莎耍弄这种手段,并不会让他感到有任何的成就感,反倒是让他感到内心不安。
可是就算歉疚,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难道还容得下自己怯懦退后吗?
不可能了。
艾格隆咬了咬牙,然后强迫自己抬起了手,将信封折好。
但愿这一切都能够得到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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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未来的畅想
艾格隆的信件,在第二天早上就被送到了特蕾莎的手中。
特蕾莎几乎迫不及待地就打开了,然后仔细地看了上面所写的内容。
几乎看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因为突如其来的喜悦而懵住了。
天哪,真难以想象殿下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会这么快!
她大口呼吸了几下,然后重新往下看,终于把整个信件看完了。
“非常乐意忠诚于你的,艾格隆。”
她忍不住小声念出了最后的落款,然后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怦怦乱跳。
带着无比的喜悦,她将这薄薄的信纸贴到了胸口,然后小声对着虚空回答。
“殿下,我也一样!”
她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然后快步冲到了书房的书桌前,然后拿起纸笔飞快地开始写回信。
“殿下,您的回信让我百倍振奋,真的!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此刻的!还好您此刻不在我的面前,不然我真怕您会笑话我。
不过,笑话就笑话吧,我还是希望您现在就在我的身边,让我抱住您,好好地感谢您为我所做出的牺牲。
天哪……我应该是已经疯了,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呢?不过我不想删改,只求您以后一个人收藏起来,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了,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吧……
既然您已经做出了理智而且正确的选择,那么横亘在我们面前的障碍已经完全消除了,您需要一点时间,没关系,您会有的,我非常乐意等待半年时间,一切等待都只会让我们的幸福变得更加完整。
皇帝陛下非常乐于看到这一幕发生,所以我们会得到一切我们理应有的礼遇,全欧洲都会为这间大事而鼓掌相庆的——哪怕他们并非真心高兴也无所谓,您又可以重新回到被全世界瞩目的焦点了,这必将是您锦绣前程的开端。
我知道您不甘心于平凡,想要做一些非同凡俗的事情,这很好!我父母也乐于看到一个有壮志雄心的孩子做自己的女婿,而不是一个沉溺于享乐的废物。
当然,这并不是一条容易走的路,历史积怨让您背负了一些您不该去背负的恶意,不过没有关系,我会陪伴着您,不管日后会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待着您,我们一定会排除万难,直到达成目的为止。
不要为此感谢我,我并非出于怜悯而做出这个决定的,对于我来说这也同样是乐趣所在!对我而言人生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亲眼见证神话,而比它更快乐的事情——就是亲手参与缔造神话,这样的人生才有价值。
殿下,谢谢您同意让我分享波拿巴家族的传奇,虽然我还年幼无知,但我会努力约束自己,让我的一言一行配得上您家族的光辉,请相信我吧!
未来,值得我们一起努力。
往后承您照拂的特蕾莎。”
带着激动又兴奋的心情,特蕾莎一挥而就,写出了这封回信。
以平常的眼光来看,她的态度低下到近乎于讨好了,明明波拿巴家族的寒酸姓氏怎么也没办法和她所在的哈布斯堡家族相提并论,她却有意抬高。
因为她知道,殿下哪怕如今身处异国,但是内心当中对波拿巴这个姓氏还是念念不忘,所以既然将要与殿下结合,特蕾莎自然也准备以这个家族为念。
她知道这肯定不是一个容易办到的工作。
殿下的祖母莱蒂齐亚还健在,那些伯伯叔叔和姑妈们也大多在世,虽然尚未见过他们,但是读过之前那段历史的特蕾莎,当然也听说过拿破仑的这些兄弟姐妹们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甚至当时拿破仑在世的时候也被他们折腾得不轻。
虽然殿下现在与世隔绝,但是毫无疑问,随着他长大成人,他必将成为家族的首领。
如果这个“家族”还是和过去一样人人头戴皇冠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他们明显都没有什么用处,只能成为负面资产。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肩负了这个责任,就要承担这个义务,既然波拿巴家族未来将在奥地利生根发芽,那她也得想办法照顾一下这群未来的亲戚们。
不知道这个家族的年轻一代人是怎么样的人呢?如果有才能的话,倒是可以想办法在未来召唤到奥地利来,为他们也谋个出身,毕竟殿下未来也需要帮手啊……
特蕾莎的心思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畅想到未来的事情了。
她从来都不是乐天派,更加不相信“得过且过、临机应变”的生存哲学,反而喜欢凡事都预想一下,以便事到临头有个准备。
既然已经说过要在未来过上幸福的生活,那么越早做好打算就越好。
“在想什么呢?我的女儿?”就在这时候,旁边一声招呼打算了特蕾莎的思绪。
特蕾莎如梦初醒,然后转头往出声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赫然是自己的父亲。
她一下子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想要把殿下给自己的信、以及手中刚写好的回信都收藏起来。
“我没有偷看自己女儿信件的恶劣爱好。”卡尔大公做了个手势,制止了女儿的多余行动。“特蕾莎,我只是想要跟你说几句话而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请说吧,父亲,我聆听您的教诲。”特蕾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重新端正了坐姿。
“就我本心而言,我是希望你在我身边多呆几年的,可是……你却被那个混账小子给迷昏了头。”一说到这里,卡尔大公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恶狠狠地瞪了那个不在场的人一眼,“好吧,这是上帝在惩罚我,我也无话可说,只能接受这个裁决——不过,我的女儿,这绝对不意味着我们接下来就要对你甩手不管,相反,你和那小子都太年轻,你们虽然聪明还有很多事情没活明白。”
“您是指什么呢?”特蕾莎反问?
“首先是经济上的问题,你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穷困的日子,所以对金钱缺乏必要的概念,但是,想要得到幸福的生活,金钱永远是必不可少的道具——而很遗憾,那小子手头没有钱,只能靠我破费了。”卡尔大公板着脸,说出了自己心里头的想法,“我会付你一大笔的嫁妆,足够你们生活很久,但是你们不可能永远坐吃山空,尤其是考虑到他还不甘寂寞想要从事政治,那更加是吃钱的行当……所以,特蕾莎,你最好现在就学会对一切开销锱铢必较。”
“我倒是早就想到这个了!所以我已经在学了,爸爸。”特蕾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会好好研究怎么经营家业的,虽然这注定不会有文学那么有趣,不过我会耐下性子的,也请您到时候好好教我。”
“你难道把自己当成了奉献的一方吗?”卡尔大公有些不满了,“他也得学啊!”
“殿下的精力应该放在更伟大的事业上,不能被烦人的数字困住手脚。”特蕾莎笑着回答,“再说了,如果我握住了殿下的钱袋,那么殿下就会依赖我,最终凡事都得跟我商量,对吧?”
“嘿!”卡尔大公明白了过来。“你想得倒是周到,好吧,我会设定条件的,那些嫁妆的所有权都在你手里,你乐意向他支付多少就支付多少。”
顿了顿之后他又改换了话题,“接下来要说下政治问题。你也知道,因为他父亲的那些问题,很多人都对他非常嫌隙,帝国内外都是如此。即使我想要提携他,那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完全消除掉内外的敌意,你如果在他身边,一定要注意时刻拉住他,让他学会谨言慎行!因为这才是他唯一的出路,他不得不花费比别人更多的精力来改变他人的观感。”
“我会的,而且我也会收敛自己的言行,不会让自己给殿下添麻烦的。”特蕾莎马上回答,“父亲……我其实也仔细考虑过怎样对殿下最有利。殿下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他还年轻,才十几岁!他能够熬死梅特涅,熬死沙皇和国王,熬死威灵顿……熬死对他仍旧抱有敌意的所有人!时间站在他那一边,所以我们根本不用着急。我们可以一边经营财产,一边乐善好施,用这种方式积累民望,如今和过去已经大不相同,政治市场最值钱的货币就是民望了,只要积累了足够的民望,谁也不可能忽视殿下。比如殿下可以借您的势力,拿到帝国的特许,去从事横跨大西洋的贸易,我听说那里的棉花都很值钱,还有烟草之类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特蕾莎突然有些害羞了,不过还是强行鼓起勇气,“同时,假如……假如我们有幸,得到几个上帝赐予的孩子,那么我会把他们教导成最可爱最优秀的孩子,然后我们就使尽全力让他们和欧洲各个王室联姻,把拿破仑未竟的工作完成。只要一切顺利,到时候……到时候还有谁会反对殿下执掌大权呢?”
听着特蕾莎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卡尔大公一阵惊愕。
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已经想了这么多,天晓得她平常躲在书斋里都在构思些什么?
到底是该为女儿的聪明感到高兴呢?还是该为她这么快就把心送给了别人而感到痛苦悲哀呢?一瞬间他也说不清楚了。
这位久经沙场的统帅,此刻却不由得再次记恨起了那个不在场的少年人。
“说的没错,他能熬死所有人,当然也能熬死我。”卡尔大公闷闷地说,“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年寿命,还能照顾你多久,只希望你一切顺利吧……”
“爸爸,别说这种话啊!您知道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特蕾莎向父亲抗议,“我已经长大成人,阿伯特也会很快长大,您还要子孙绕膝的乐趣很久呢!”
“那可称不上什么乐趣。”卡尔大公摇了摇头,然后表情又变得严肃了起来,“特蕾莎,我还有一句话要说在前头,请你好好记住。”
“嗯!”特蕾莎点了点头。
“特蕾莎,我很喜欢你,从小我就对你有求必应。既然你这么想让自己成为一位波拿巴夫人,那么我尊重你的愿望,并且尽我所能让你心想事成。”卡尔大公一字一顿地说,“但是,我毕竟是帝国的亲王,我的直系子孙们也是帝国的皇族成员,我们的利益永远与哈布斯堡绑在一起。如果未来波拿巴家族和我们的基本利益有冲突,那么纵使再爱你,我和阿伯特也不会留情面的,因为这是我们必须做的事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吧……爸爸,我理解,”特蕾莎郁闷地叹了口气,不过还是接受了现实,“不过我会尽全力让这种事不至于发生的,毕竟殿下依赖我们不是吗?”
“现在看上去是这样的,但是未来又有谁能够说得准呢?”卡尔大公又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如果一切都这么顺利最好,但是我也不得不去考虑最糟糕的情况。特蕾莎,我知道你的性格,所以真要发生这种事,我不会要求你站在我们这边,但是你——你也不能拿亲情做武器,要挟我们站在他那边,我怕你不明白,所以事前都跟你说清楚,你给我记住。”
特蕾莎沉默了,片刻之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就说到这里吧。明明圣诞节就要到了,我也不应该再说些让人丧气的话。”卡尔大公重新恢复了正常的表情,然后给女儿做了一个手势,“特蕾莎,你去收拾东西吧,我们去那边等你的殿下,我希望他足够识趣,懂得应该怎么对你。”
“殿下可聪明了。”也许是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封信,特蕾莎微红着脸回答,“这一点您倒是不必为我担心。”
“那么,趁着我还有资格命令你,我想命令你亲吻一下自己的父亲。”卡尔大公看了女儿一眼,叹了一口气,“特蕾莎,至少现在不许想着任何其他人!”
看着父亲执拗的表情,特蕾莎哭笑不得。
“爸爸……为什么老是要莫名其妙地较劲呢?我一样爱您呀。”她小声抱怨了一句。
不过,她还是顺从了小老头的任性,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父亲的脸颊。“好了,这下您满意了吧?”
“我不满意,当然不满意了!但我还能再要求什么呢?”老父亲又叹了口气,“我但愿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接着,他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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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日
时光在不知不觉当中流逝,转眼间就来到了12月24日。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虽然现在还是白天,但是宫廷当中到处都有人在张灯结彩,迎接这个盛大节日的到来。
不过艾格隆这次却不会现身在宫廷的庆典当中,他将应卡尔大公一家的邀请,前往阿尔贝蒂纳宫,同他们一家一起度过圣诞节。
同上次前往卡尔大公的庄园拜访前一样,夏奈尔帮他收拾了行礼,不过这一次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大不相同。
因为今天以后,夏奈尔就将要暂时告别艾格隆,被放逐出宫廷了。
根据艾格隆的安排,她将会被护送到维也纳城内,然后她就会得到完全的行动自由。
所有人都认为,这个触怒了苏菲殿下的宫女从此以后就将会告别人间的富贵繁华,灰溜溜地离开这个国家,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人们的记忆当中;谁也不会想到,她将会和来自异国的逆贼们一起,潜伏在帝国的都城当中,等着跟殿下一起逃离。
虽然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但是艾格隆心里也还是有些不安——自从两个人见面以来,他早已经习惯了夏奈尔在自己身边随侍的日子,她的忠诚和勤勉让他节省了太多精力,而朝夕相处的日子也培养出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对他来说这种感情或许称不上爱,但是却足以让他在意夏奈尔的安危。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还好,他们将在几天以后会合,然后一起逃离这个国家;但如果不顺利甚至失败的话,那么一切就难以预料了,也许夏奈尔甚至会付出生命代价。
他绝对不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
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把事情办成。
就在他沉默的注视当中,夏奈尔帮助他收拾好了东西。
“殿下,祝您一切顺利。”她转过身来向艾格隆致意,“我先走一步,只求上帝也让尽快您平安回到我们身边,带领我们走向胜利!”
虽然她有意让自己的话显得振奋激昂,但是她的表情却显得相当愁闷,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显然她比少年人更加舍不得两个人分开。
奇珍异宝也回报不了这种忠诚啊!艾格隆心想。
“夏奈尔,不用担心,我们会成功的。”他伸出手来,拍了拍夏奈尔的肩膀,以这种方式来鼓励对方,“你只不过是先我一部离开而已,这不是什么悲伤的事,相反这意味着我们离成功只差一步了!而且以后我们会有更多更大的成功,你等着看好了,我会尽我所能地来奖赏你。”
“是的,殿下,我坚信……我比全世界任何人都坚信您。”夏奈尔点了点头,以无比热诚的眼神仰望着她崇拜的人,“我说过,我所希望的最大奖赏,就是蒙您允许可以一直在您身边照顾您,我要站在比其他人都近的地方看您走向成功,这是上帝能赋予我的最大光荣了。”
“好吧,如果你希望的话,你会得到的。”艾格隆感动之下点了点头,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对了,我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您。”夏奈尔突然想起了什么。
“什么东西?”
艾格隆一边问,一边看着夏奈尔走到了一个橱柜边,小心地打开了里面的夹层。
接着,他愕然发现,夏奈尔居然拿着一把手枪!
这把手枪制作得相当小巧,线条优美,木制枪柄上还有雕花纹饰,与其说是武器,倒不如说更像是艺术工艺品。
但即使如此这也是能杀人的东西。
“你怎么会有这个玩意儿?”艾格隆吓了一大跳。
“是那位殿下希望您在逃生的时候有个备用的防身工具,所以执意要我带给您的。”夏奈尔小声回答,“我把它藏在裙子底下带进来了。”
接着她又说,“殿下,多个准备总是好事,您可以用它来应付万一的紧急事态……”
如果真有什么“万一的紧急事态”,自己手里多一把手枪又有多大意义呢?艾格隆在心里苦笑。
不过他还是收下了这份礼物,毕竟多个武器总比没有好。
“好的,夏奈尔,见到他以后谢谢他为我如此用心。”他点了点头,然后又自己亲手把手枪藏起来了。
接着,他看了看时间。
是该分别的时候了。
“夏奈尔,再见。”他简短地告别。
“殿下,再见!”夏奈尔深深地躬下身来行礼,然后走出了房间。
接下来,她将在艾格隆的老师福雷斯蒂上尉的护送下,前往维也纳。
带着沉重而又莫名轻松的复杂心情,艾格隆站在窗台边,亲眼见证了夏奈尔登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踏上离开美泉宫的路途。
无论自己是胜是败,这都是她与这座宫殿的最后诀别了。
而我……也再也没有退路可走。
片刻之后,艾格隆自己拿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了房间,然后登上另外一辆马车,前往维也纳城内的阿尔贝蒂纳宫。
经过了短时间的旅途,他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这座宫殿。
他走下马车、然后沿着阶梯走入到了宫殿的大门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没过多久,得到了通报的特蕾莎就来到了门口,迎接殿下的到来。
“殿下!”特蕾莎一边呼唤,一边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少年人的面前,然后抬起头来满面笑容地看着他。“欢迎您赏光驾临!”
今天的特蕾莎,和之前那次宫廷舞会时一样,穿着华贵的长裙,脖子上还戴着钻石项链,在珠光宝气的映衬下,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
看到这个笑容,艾格隆心中原本淤积的紧张也顿时消失了不少。
“应该是我感谢你们邀请我才对。”艾格隆一边笑着回答,一边抬头看了看她身后的宫殿,“你们这里还真是气派啊。”
“也没有比皇宫气派呢,您从小在美泉宫长大,难道还会见少了气派不成?”特蕾莎笑着回答,“好吧,我带您进去吧,我的父亲母亲都在等您呢!”
于是,艾格隆跟着特蕾莎走进了大门。
他们一走进门廊,艾格隆就看到了对面墙上矗立着的雅典娜雕像。
这位神职智慧又拥有超凡武力的女神,此时手执长矛、戴着头盔,以凛然不可侵犯的眼神,侧目注视着访客。
在特蕾莎的引领下,艾格隆经过女神雕像,然后走入到了雕像左边的门,进入到一条长长的走廊当中。
走廊中间铺着长长的红色地毯,两边隔着一段距离就有一个仿罗马式的大理石圆柱,而在走廊的入口处又有一座战神玛尔斯的雕像。
他留着一头短卷发,穿着罗马式的长袍,**着身体端坐在石头上,他的两脚边则是石雕的头盔和盾牌。
而在走廊的圆柱之间,摆放着许多胸像,经过长廊的时候犹如是在欣赏雕塑艺术馆。
特蕾莎有意放慢了脚步,以便艾格隆有充分的时间来欣赏这些雕塑艺术品,她也乐于以这个名义,多与殿下独处一段时间。
两个人在漫步当中,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而尽头这里摆放着两个斯芬克斯雕像——上半身是少女,下半身则是狮子,看上去相当具有妖异的妩媚。
“好看吗?”特蕾莎问。
“挺好看的。”艾格隆点了点头。
“那您以后可以常来,毕竟这里的收藏品很多,足够您看很久啦!”特蕾莎笑着说。
然后,两个人踏上了高高台阶,走到了宫殿的二楼,那里才是大公夫妇和他们孩子的居所。
和楼下的风格一样,二楼的前厅摆放着两座缪斯雕像,左边的手执七弦琴,右边的拿着长笛。
走入前厅之后,他们又经过了几个房间,然后来到了一间小房间里面。
这间房间的壁毯色调以红色为主,摆着沙发和茶几,看上去是平常家人们聚在一起喝茶的地方。而墙面上还挂着几张肖像画。
“殿下,我们在这里等等吧,他们马上过来!”特蕾莎对艾格隆说。
“好的。”艾格隆点头答应了下来。
接着,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墙上的肖像画。
最大的两幅画,是一男一女的肖像,男性穿着一身军服,留着十八世纪流行的小辫子,佩戴着绶带和勋章;而女性则穿着洛可可时代流行的华贵裙子,手里拿着象牙折扇,头发则往上盘起来,高度非常夸张,还别着蓝色的蝴蝶结发饰。
“这是上一代的切申公爵夫妇,也就是我父亲的养父母。”特蕾莎见状就向艾格隆解释,“他们因为无嗣所以收养了我父亲,最后把这里也传给了他。以后我父母的肖像也会并排挂在这里,供后人瞻仰吧。”
“画得很不错。”艾格隆顺口恭维了一句。
“那是自然,这可是亚历山大-罗斯林的作品。”特蕾莎把他的随口客套当了真,于是认真跟他解释了起来,“这位画家是法国大画家弗朗索瓦-布歇的弟子,特别擅长于人物画,当时想要请他来画,可要花不少钱呢。”
艾格隆虽然对绘画和雕塑之类的不太感兴趣,但是他从小接受过的教育当中也自然包括了艺术这一行。
这对师徒的名号他当然听说过。
弗朗索瓦-布歇本人,也是洛可可时代的绘画名家,备受上流社会的追捧,现存于世的最着名的蓬巴杜夫人肖像画,就是他的杰作。
这对师徒画的女性肖像,又惟妙惟肖,又贵气逼人,还带着女性特有的妩媚,实在是水平高超,也成为了那个富丽堂皇的洛可可时代的鲜明印记。
只可惜,那个富丽堂皇的时代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虽然间隔现在这个时代只有几十年,但是经过大革命对欧洲的洗礼之后,两个时代对比起来竟然似乎恍若隔世,以后再也没有这么浮夸艳丽的建筑风格和装饰了。
就连人们的发型和衣物也发生了变化,男性基本都已经变成了短发,女性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留着夸张的发式。
正当艾格隆和特蕾莎在闲谈的时候,门口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大门打开了,卡尔大公夫妇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艾格隆不敢怠慢,连忙向他们行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卡尔大公没有说话,只是淡然向他扫了一眼,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就算做打招呼。
而亨利埃塔大公妃则要热情得多。
“弗朗茨!”她开心地叫了少年的名字,然后走上前来拥抱了一下他,接着搂住他的双臂,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少年人。
接着她笑着感叹,“呀,这才多久没见啊,但是我们的小殿下又英俊了一些!”
亨利埃塔的热情,让艾格隆稍稍有些不适应,不过他当然不会表现出来。
“您和我上次见到时一样美丽,也一样和蔼可亲,殿下。”他笑着恭维了贵妇人。“我非常乐于做您的客人。”
“可别这么客气!我们不是想要用客人的标准来招待你。”看着少年人的笑容,亨利埃塔高兴得连连点头,然后自己也笑了起来。“这个节日,有你在的话恐怕我们全家会更开心一些。”
“我非常乐意被接纳到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当中欢度节日,这对我来说是新奇的体验,甚至也是梦寐以求的机会。”艾格隆以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这位贵妇人,“殿下,虽然这只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但对我来说您比我的母亲要亲切太多。”
这倒不是艾格隆在说谎话,毕竟他和母亲的关系恶劣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凡事了解其中内情的人,谁也不会责备少年人绝情,只会可怜他自幼缺乏母爱的呵护。
“像你这样讨人喜欢的孩子,又有谁会不亲切呢?”亨利埃塔笑着回答。
接着,夫人眨了眨右眼,像是开玩笑一样对他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像母亲那样对待你。”
然后她又看向了自己的丈夫,“亲爱的,你也对殿下说几句吧,今晚就是平安夜了,难道你还想继续莫名其妙的赌气,让大家都不开心吗?”
在夫人视线的逼视下,卡尔大公不得不勉强自己难看地笑了起来。“弗朗茨,希望你在我们这儿玩得开心。”
“他就是最近闹小孩子脾气罢了。”亨利埃塔又对艾格隆解释,“其实他对你还是很上心的,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帮你。”
“大公对我的帮助我都铭记在心。”艾格隆笑着回答,“再说了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如果我有特蕾莎这么可爱、聪慧的女儿,我也会很讨厌我这种莫名其妙跑过来的家伙的。”
“怎么,当着我们的面说情话了吗?”大公夫人佯装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接着,她又看向了特蕾莎,仿佛在捉弄她一样。
特蕾莎尽管微红着脸,但没有躲闪妈妈的视线,仿佛很为少年人的话骄傲一样。
“特蕾莎,去为我们泡些咖啡过来吧——”夫人笑着说,“让殿下尝尝你最近学到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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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幸福
“让殿下尝尝你最近学到的手艺。”
“好的,妈妈。”听到了母亲的命令之后,特蕾莎欣然领命,暂且离开。
于是这间会客厅里面,暂时就只剩下艾格隆和大公夫妇了。
艾格隆心里明白,夫人特意把特蕾莎支开,肯定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一个人说,所以他礼貌地保持着沉默,等待着他们先开口。
沉默了片刻之后,亨利埃塔和卡尔大公对视了一眼,然后她终于开口了。
“亲爱的弗朗茨,或者说,亲爱的弗朗索瓦,我想你能够看得出来,现在是一个时机紧要的关头,不光对你是如此,对我们也同样如此,所以有几句话我想要问问你。”
顿了顿之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但我自认为我一直都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也从来不愿意跟别人耍什么心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是一个对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所以……本着大家各自的信任,以及对你自己和特蕾莎负责任的态度,我希望你也能够跟我坦诚以对,可以吗?”
“当然可以,殿下,我非常乐意。”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很好。”亨利埃塔笑了笑,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气氛,“其实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我们也都没必要兜圈子了。如果你想要和特蕾莎结婚,那就继续把事情走完,我们履行完所以应有的手续然后就风光大婚;如果你不想,那你现在就告诉我们,我还是当你是最可爱的客人来招待你,然后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回家,我们再也不会打搅你的生活——所以,孩子,我们都没有余暇再去猜谜语了,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吧,是还是否?”
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少年人,希望从他口中听到最明确无误的答案。
艾格隆知道,虽然她嘴上严厉,但是内心当中却已经肯定了自己——否则,她直接想个办法把自己赶走就行了,何须再问什么答案?
“是的,殿下,我想要跟特蕾莎结婚,请您赐予我这份荣幸。”艾格隆横下一条心,说出了自己想好的答案。
迄今为止这是他最明确无误的回答,而这个答案也让亨利埃塔笑了起来,再度和大公对视了一眼。
卡尔大公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亨利埃塔又问。
“很好,我得到了你的答案,但是——你也要听听我们的条件。”她又继续说了下去,“你可以从我们这里得到很多东西,无论是财富还是权势,我们乐于帮助我们的女婿。可是你也必须为此付出一些代价,无论你想不想付。比如,从此以后你就得跟法兰西划清界限,一心一意地为奥地利服务了,孩子,你能够做出这样的觉悟吗?”
“我虽然生在法兰西,但我在奥地利呆的时间比法国长几倍,我几乎已经忘记了那里的一切。是奥地利在兵荒马乱当中保护了我的安全,也是奥地利的面包和水滋养我长大,不管如何这都是事实。”艾格隆低声回答,“那里现在对我来说还剩下什么呢?只有一片轰然倒塌的废墟,以及一大群背叛了我而得到荣华富贵的叛徒,他们嘲笑我的落魄,诅咒我的姓氏……我不留恋那里,我只想永远告别这些恶意。”
说到这里的时候,少年人也不禁有些怅然若失,这并非完全是演技,有些确实是他的真情实感。
“可怜的孩子。”亨利埃塔叹了口气,显然也在为他的遭遇而感叹,“前面十几年你确实没碰到过多少好事,不过好在你也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努力认真地活着。既然你在努力,那么命运就不会一直捉弄你,现在你已经到了转运的时候了——也许有点自夸,但是我想,能得到特蕾莎如此倾心绝对是你最大的运气。”
还没有等艾格隆再恭维,她又继续说了下去,“刚刚我说过,我可以为你扮演母亲的角色,因为你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我愿意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来看待——但是,我也要求你爱特蕾莎,像一个最好的丈夫那样爱着她,而不是仅凭着功利的算计把她当成晋身的阶梯而已,爱情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是非常奢侈的东西,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领会过就离开了人间,但本着为人父母的私心,我还是希望我的女儿拥有它,因为我认为特蕾莎配得上。”
在她的话里话外,母亲对女儿的骄傲一览无余。“殿下,我不想把我们之间的事情搞得这么公事公办,但是我觉得一开始把事情都坦诚说明,总比大家都稀里糊涂要好。孩子,为了特蕾莎我愿意请求你,好好对待她,我们用尽我们所有的力气培养她,然后把纯洁无暇的她交给你,那你就有义务尊敬她保护她,如果你没做到或者没做好,那不光我们饶不了你,上帝也不会饶恕你的罪过的。”
在夫人目光的注视下,艾格隆突然心跳加速,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保持了表面上的平静。
天晓得他现在在犯下什么罪过!
他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让自己显得庄重而又激动。
“请原谅,我现在尚且年幼,我不知道到底爱情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可以跟您断言,如果我有幸和她在未来共处的话,我会跟她荣辱与共不离不弃,她将分享我所能够赋予的一切荣誉,分享我的恐惧我的痛苦还有我的希望……我绝不隐瞒她也绝不会欺辱她,我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来回报上帝赐给我的好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夫妇两个一言不发,看着他说完了这番话,片刻之后,亨利埃塔笑着点了点头。
“能够说出这番话,我就满意了,殿下……也许碰到你也是我们的好运。特蕾莎和你非常般配,我可是挑不出什么刺来了,我和我丈夫都会祝福你们的。”
说完之后,她又看了一眼卡尔大公。
“上次你来我们庄园的时候,特蕾莎希望我给你们在那儿找个栖身之所,现在地我已经划分好了,新年一到就可以送给你们。”卡尔大公以冷静的目光看着少年人,“另外,我也会给出足够嫁妆的,配得上她的出身和名号。不过——我要求特蕾莎来负责支配这些,你享有这些财产产生的所有收益,可以吗?”
“这对我来说已经是无比巨大的恩惠了,我没有意见。”反正是空头支票,艾格隆当然随口答应了下来。
“那就这样吧。”卡尔大公给了一个简短的回答。
就在这时候,特蕾莎拿着一个托盘走了回来,上面有四个杯子,正热气腾腾地冒着蒸汽。
三个人顺势停止了对话,然后看着特蕾莎过来往茶几上放下了杯子。
“请尝尝吧,殿下。”特蕾莎做了一个手势。
艾格隆顺从地拿起杯子,然后喝下了一口。
“殿下,怎么样?”特蕾莎满怀期待地看着少年人。
“很好喝。”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做出了还在回味的样子。
老实说不如夏奈尔泡得好喝,不过夏奈尔是多年服侍人的专业女仆,特蕾莎赶不上太正常了,她愿意去学习一下已经非常难得了,所以艾格隆也不会吝啬于赞美。
“看上去是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进步呢……”也许是艾格隆的称赞幅度还不如预期的缘故,特蕾莎稍稍显得有些沮丧。
“好了,特蕾莎,别再为难殿下了,你得想想他可是在皇宫里长大的,怎么可能被你的小孩子把戏给迷住。”亨利埃塔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还是别浪费这个精力了。”
“不,我觉得特蕾莎能有这份心意,很让我感动。”艾格隆一边说,一边又喝下了一口,“世界上会泡咖啡的人数不胜数,但时常能喝到特蕾莎殿下手制的咖啡的人,我是世界独一份,这可是难以言喻的幸运……就像是港口的朗姆酒之于常年饱经风霜的水手一样,也许那不是最好的口味,但并不重要,那是最合适他们的——他们将在风暴当中出生入死,只有在喝下它的时候才能得到灵魂的安歇。”
“哈哈哈哈……看来你骨子里果然还是个法国人。”亨利埃塔忍不住大笑了出来,“听着我都感动了。以后这种话一定要多对特蕾莎说,我跟你保证没有哪个女人不愿意听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母亲又惬意地对女儿眨了眨眼睛。
这个隐蔽的眼神,也是在暗示特蕾莎,刚才两边谈得非常愉快,基本上已经最终达成了共识。
太好了!
虽然一开始就很有信心,但是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特蕾莎仍旧心中充满了狂喜。
她脸色猝然有些发红,偷偷瞄了旁边的少年人一眼,在这同时艾格隆也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于是转头也看着她,向她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在期许“以后我们一起创造未来”吗?
少女的内心一下子变得空白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才反应了过来,也连忙向少年人轻轻点了点头,借助这个方式来向他表示自己的心意。
就这样,四个人一边喝咖啡,一边不着边际地闲谈了几句,等到咖啡喝完之后,亨利埃塔站了起来。
“好了,差不多我们应该把时间还给你们了……你们陪我们这些老家伙聊了这么久了,一定很不耐烦了吧?”她招呼了一下丈夫一起离开,然后又看向了少年人和自己的女儿,“特蕾莎,好好陪殿下在这里逛一逛吧,等下我们一起来共进晚餐。”
“好的,妈妈!”特蕾莎略带羞涩,点头答应了下来。
接着,她又看向了少年人,“殿下,能再打搅您一会儿吗?”
“非常乐意。”艾格隆笑了笑,然后也跟着站了起来。
于是,两个人又并排走在了一起,徜徉在这座收藏了大量艺术品的宫殿当中。
特蕾莎因为从小就在这里居住过,所以对这些收藏品非常熟悉,一路上带着他边看边介绍,尤其着重跟他介绍了藏品中那些德意志历史上最着名的画家阿尔布雷特-丢勒所创作的名画。
艾格隆也配合着特蕾莎,到处跟着她逛,时不时还提几个问题,以便满足特蕾莎的表现欲,两个人相谈甚欢,尤其是特蕾莎兴奋得容光焕发,眼睛里都荡漾着幸福的神采。
在她看来,既然殿下已经做出了决定,父母亲也已经点头,那么自己就已经如愿以偿了,接下来的幸福生活几乎也已经指日可待。
还有什么需要害怕的呢?
就在她的注视下,艾格隆走到了一副画作前,然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这幅画呈现出阴暗的灰褐色,上面画着的是战斗的场面,但是看上去又非常混乱扭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幅画名叫《狄俄墨得斯的斗争》,创作于1776年。”特蕾莎小声在他旁边解释,“创作者是法国人——雅克-路易-大卫。”
听到这个名字,艾格隆倒是有印象了。
这位着名画家一生的经历非常传奇,他在大革命时期曾经积极投身于时代洪流当中,一度担任了国民议会主席,还曾经画下了《马拉之死》这副后来历史中赫赫有名的绘画。
但是后来雅各宾派被热月党人推翻之后,他差点被杀,扔到了监狱里面,直到后来拿破仑政变上台,把他放了出来,并且最终让他成为了帝国的首席御用画师。
那副着名的《拿破仑一世及皇后加冕典礼》就是他画下来的。
艾格隆没想到,这里居然连这位革命画家的画作都收藏了。
还真是兼收并蓄啊……
“这里可真是一座艺术品宝库,你父亲花了不少心血。”他忍不住对特蕾莎说。
“是啊,这可是上一代公爵和我父亲两代人的心血,从欧洲各地收集来的珍藏……而且随着我们家族的繁衍,规模以后肯定也会更加扩大,它会成为享誉欧洲的宝库,受到世人的瞩目和喜爱。”特蕾莎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对话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座大厅当中。
整个大厅被高大的墙柱、华丽的壁饰、精美的雕塑和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装饰得富丽堂皇。雕塑之间还放了镜子,更显得美轮美奂。
艾格隆看了看周围,虽然对艺术品并不怎么感冒,但是身处其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触动。
“殿下,您喜欢这里吗?”特蕾莎小声问。
“嗯,挺不错的。”艾格隆点了点头。
特蕾莎想了想,然后凑到了他的旁边,接着小声对着他说。
“殿下,你也知道,这座宫殿,这些艺术品,甚至我父亲的绝大多数财富都是我弟弟的,因为我是女儿身无权继承。可是……它也不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一点点被建成的。所以只要有心,我们也可以再花时间,复制一个原样的甚至建一个更好的,把我们的居所变成一个被世人仰慕的圣殿……是的,只要你喜欢,我们就会有,而且是只属于我们的……”
艾格隆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以及充满了期待和喜悦的脸庞,一时间竟然魂游天外。
她是认真的。
是啊……也许这样也很幸福,不是吗?
鬼使神差之下,他稍微低头,让自己的唇印到了她那鲜红绵软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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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平安夜
“殿下?”
艾格隆突然的举动,一开始让特蕾莎猝不及防。
因为羞涩,她本能地想要往后退却,但是仅仅瞬间之后,她就放弃了下意识的抵抗,转而闭上了眼睛,迎接殿下主动的亲吻。
嘴唇和舌头上传来的触感,让她呼吸困难,继而双腿发软,她伸手环抱住了少年,以此来获得继续站着的力气和勇气。
于是,在辉煌的灯火之下,少年和少女拥吻在了一起。
他们身边是那样安静,没有任何人在这里打搅他们的时光。
然而,再美好的时光也会过去,不知道多久之后,两个人重新分开了。
艾格隆打量了特蕾莎,而她也正好在看着自己,看着那透着红晕的白皙脸蛋,他对自己轻率的举动稍稍有点后悔。
“特蕾莎,对不起……刚刚我入迷了。”
“没事的,不用道歉,殿下。”特蕾莎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反正……反正终究会有这么一天的,早点到来也没有什么不好。”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眼睛在闪闪发亮,显然正在憧憬和畅想两个人未来的生活。
艾格隆的心脏忍不住又踌躇了一下。
我究竟做了什么?等再过几天,特蕾莎该受到怎样的打击,她又该怎么挺过去呢?
这些问题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所以为了缓解心中的焦虑感,他主动开口了。
“特蕾莎,我真的很感谢你,你对我的垂青给了我很大的勇气,也给了我很多帮助,让我终于相信自己并非一无出路。就好像在暴风雨降临的黑夜当中迷航的商船,终于在远方的天际线当中看到了灯塔的孤光。”他低声说,“我终于认定了,上帝将降下大命给我……我必须去做一些值得被人类铭记的事情,以便不辜负我的名字。”
他的语气深沉当中又带着些许的感慨,不明内情的特蕾莎,连忙继续鼓励他。
“殿下,不要再迷茫了,闭上眼睛一路往前冲吧!我会陪着您的。我也很高兴能够和您一起携手同行,帮助您完成上帝赋予的使命,无论面前有什么艰难险阻,我相信没有我们战胜不了的……我只恳求您要一直信任我,将我的建议放在心上。您的人生将会来到一个新的阶段,而我将会那个为您排除艰险的人!”
“是啊……我将要来到人生的全新阶段,因而也需要告别太多东西。”艾格隆点头笑了起来,然后转开了话题,“过两天,我将前往剧院面见苏菲殿下,在那里我将向她正式告别,我不能再继续和她维持之前的关系了。”
虽然为此感到开心不已,但是看到少年人略微颓丧的表情,特蕾莎还是选择了退让一步。
“如果您觉得难受的话,那可以再等等,不必那么快的。”特蕾莎低下头来,小声回答,努力不让自己的懊恼和怨念泄露出来,“我理解您对她的感情,所以我不会逼迫您的,至少现在还有时间,我……我会忍耐下去的,毕竟苏菲殿下有权拿回一点她曾经付出的东西。”
“不,有时候既然做出决定,那就必须尽快去做,把时间拖延下去,只会让所有人都为此烦恼和痛苦。”艾格隆执拗地摇了摇头,“特蕾莎,我等不了了,我也不想再让自己犹豫下去,我必须拿出勇气来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殿下要一心一意地呆在我身边了!
特蕾莎心里顿时充满了喜悦,为殿下的“决定”而感到兴奋和庆幸。
但是她也知道,殿下此刻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所以她也没有展现出喜悦,只是靠在殿下的肩头,用自己来为殿下增加一点温暖。
“我向上帝作证,您一定不会后悔的……”她郑重其事地承诺,“无论她曾经给过您什么,我都会十倍百倍地奉送给您的,上帝让我们尊敬和热爱自己的丈夫,我的余生都会用来履行这项义务。所以殿下,请不要这么伤感了,因为我看了也会难受的。”
顿了顿之后,她又加了一句。“您节日期间可以抽空去告别,我在这边应付一下,不会打搅您的。您可以和她好好说清楚,顺便向她转告我的歉意……虽然她肯定还会恨我。”
虽然嘴上如此说,但特蕾莎心里却没有什么对苏菲的歉意,毕竟在她看来,苏菲只是从小被宠坏了所以任性妄为而已,只顾着自己的欢愉拿着殿下的前途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才扭转了局面,没有让殿下因为苏菲而自毁前途。
只不过,现在反正事已至此,那适当退让一下,表现得大度一点并无不可。
苏菲未来也许还会报复自己,但那又怎么样呢?她才不会害怕。
随着两个人在宫殿当中携手徜徉,时间也在一点一点地流逝,最终夜幕降临,来到了平安夜。
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起回到了宫殿的大厅里,而这时候,卡尔大公一家其余的家庭成员们也早已经聚齐了。
他们都一身礼服,而几个孩子或大或小,也都穿得十分正式,迎接着一年最重要节日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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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逛得还开心吧?”看到两个孩子回来,亨利埃塔大公妃笑着问。
“逛得非常开心,殿下。”艾格隆回答。
“是啊,像你们这个年纪,独处的时候总会很开心的。”亨利埃塔一脸的理解,轻轻点了点头,“虽然现在不得不打搅你们的乐趣,不过没关系,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腻在一起……”
“妈妈!”特蕾莎有点羞涩,忍不住向母亲抗议。
“你知道我一直都是想什么就说什么的。”亨利埃塔笑着向女儿眨了眨眼睛,“我建议你以后也这么做,特蕾莎,这会让你们的生活变得轻松很多。”
接着,她走到了圣诞树旁边,然后向孩子们挥了挥手,“好了,大家都过来吧!”
孩子们响应母亲的召唤,纷纷走到了圣诞树下们,然后抬起头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父亲和母亲,等待着母亲赐予圣诞节的礼物——艾格隆和特蕾莎当然也同样站在了那里,不过他倒是不在乎这些,只是应个景而已。
但是他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礼遇。
“第一份礼物,是送给我们的弗朗茨殿下的,他现在是这里年纪最大的孩子。”亨利埃塔继续微笑着,然后从圣诞树上面摘了一个礼物盒,递到了艾格隆的面前,“殿下,请收下吧。”
“谢谢!”艾格隆反应了过来,然后伸手接过了礼物盒。
按照风俗,他当面打开了礼物盒。
接着他惊奇的发现,盒子里面居然是一枚勋章。
然后他很快就认出来了,这是帝国最高荣誉勋章——大十字玛利亚-特蕾莎勋章,也就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卡尔大公胸前佩戴的勋章。
这枚勋章拥有金色的边框,然后十字的四个面上都镶嵌有细密的钻石,最中间则是钻石和红宝石镶嵌而成的红白红奥地利旗帜。
看得出它经过了岁月的沉淀,表面上有些细密的裂纹,但是在灯光的照射下,仍旧显得熠熠生辉。
虽然不在乎礼物到底贵重与否,但是此时他仍旧有些惊讶。
“这是我们送给你的礼物,弗朗茨。”卡尔大公终于开口了,“对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曾经的荣誉已经毫无意义,我也无需借助它来铭记我的经历;而对你们年轻人就不一样了,你们需要去追逐荣誉、更加需要时刻提醒自己为帝国而战——我希望你把它当成我的期许,时时刻刻勉励自己。当然,这不是你的勋章,现在你还不能在公众面前佩戴它,不过我相信,只要你按照我期待的那样行事,终究你也会有属于自己的那一枚——而那时候,你就可以把它还给我了,假如我还存在于世的话。”
看着大公满怀期许的脸,艾格隆一瞬间有些惭愧。
他微微垂下了视线,让自己躲避开了对方的眼神,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会让自己配得上您的期许的,殿下,这是我不容辞却的义务。终有一天,我会让全欧洲为我所惊叹,我对此坚信不疑。”
卡尔大公的嘴角微微移动,露出了一个难以被确认的微笑,接着他抬起手来,重重地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
“既然如此那你就得赶紧了,天晓得我还能活多少年,要是不能亲眼见到那一天,岂不是可惜!”
“爸爸!在好好的平安夜里为什么要一直说这种话呢!”特蕾莎忍不住抗议了,“您还很年轻,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需要您的照顾和教导呢!”
“怎么?还想要我一直保护着你们?可饶了我吧。”卡尔大公耸了耸肩。“真想要让我多活些年月,你们就少让我操心吧,可别再劳烦我,我只想休息。”
话虽如此,对自己的爱女他又怎么可能割舍得下呢?
“好了,特蕾莎,这份礼物是给你的。”亨利埃塔又拿起了一个礼物盒,然后递到了特蕾莎面前。
特蕾莎接过了礼物盒,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件宝石吊坠。
吊坠的链子上镶嵌着红蓝宝石,按照交替的顺序排列,而在吊坠的底端,一块祖母绿宝石。
这块祖母绿宝石经过了精细的雕琢,在光线下呈现着幽深又温和的深绿色,一看就让人心动。
“这是你的曾祖母特蕾莎女王曾经用过的首饰,当年她送给了自己的女儿,也就是大公的养母手中,然后传到了我们这里。”亨利埃塔笑着跟女儿解释,“现在你已经长大成人,我们决定把它送给你——虽然你是没有当女王的幸运了,不过我们祝愿你,在未来和她一样仁慈和幸福。特蕾莎,我们期望你不要辜负这个名字,好好努力吧。”
“谢谢你,妈妈!”
本来女孩子就天生喜爱珠宝,一听到它来头还这么大,特蕾莎更加心里满心喜悦。
她的面孔神采飞扬,眼波流转当中充满了少女的魅力,今天可以说是她短短人生当中最快乐的一天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偷偷地瞟了旁边的少年人一眼。
殿下貌美俊俏,多才多艺,也不比洛林公爵差,所以……虽然没有皇座在等待自己,但是自己还有什么需要苛求的呢?只要两个人用心经营未来,自己一定可以过上和那位同名的曾祖母一样幸福的生活。
那位女王嫁给了洛林公爵,然后子孙继续沿用哈布斯堡的姓氏;而我却更乐于作为波拿巴家族的主母,和殿下一起延续这个伟大的姓氏……
少女畅想起未来,神魂颠倒得如同喝醉了酒一样。
就在她神游天外的时候,亨利埃塔也一一赠送给了自己其他孩子们礼物。
接着,大家一起来到餐桌边,准备共进晚餐。
为了欢度圣诞,餐桌上早已经摆满了节日食物,包括蛋糕、圣诞布丁和碎肉饼等等,桌边还摆放着红酒。因为其他孩子们尚且年幼,所以他们面前只摆放了果汁。
家庭成员们纷纷落座,然后一同看向了主位上的卡尔大公。
大公随手拿起自己的酒杯,然后喊了一声。
“蒙主圣恩!”
“蒙主圣恩!”其他人也跟着喊了一声,接着拿起杯子喝下了自己口中的饮料。
接着,特蕾莎为首的孩子们开始一起高唱圣诞弥撒歌曲。
虽然有些跑调,但是少女和儿童的声音混在一起,听上去充满了神圣的空灵感。
艾格隆没有唱出来,只是张着嘴应和而已,但是此时他也不禁沉浸到这种家庭的氛围当中了。
这是他在美泉宫里面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体验。
多年来,卡尔大公就是这样和孩子们共处的吧——说实话真是让人羡慕。
所以,日后我要是有这么多孩子就好了……他暗暗想着。
就在他默默沉思的时候,亨利埃塔突然看向了端坐着的少年。
“孩子们,过得不久,殿下就将正式成为我们的家人之一了,这是你们的荣幸,因为你们多了一个才华横溢的兄长可以依靠。”她一边说,一边笑着冲少年点了点头,示意他站起来。“虽然殿下现在才进入到我们的生活,但从今往后,你们要像对待兄长大人那样尊崇他,不容有任何不敬,明白了吗?”
“明白了!”孩子们仰望着站在面前的少年人,然后纷纷回答。
少年人只觉得这些饱含仰慕的纯真视线,比辉煌的灯火还要刺眼,一时间他居然有些睁不开眼睛。
好在他并不需要承受太久,很快亨利埃塔就又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可以坐下来了。
“那么,圣诞快乐。”父亲和母亲举起了杯子。
“圣诞快乐!”他们得到了整齐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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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诀别
在卡尔大公夫妇的热情邀请下,艾格隆同他们一家欢度了圣诞节。而在接下来的宴会和其他社交活动当中,艾格隆也随同特蕾莎一起出席了。
虽然表面上莱希施泰特公爵还只是应邀而来的客人而已,但是其他客人们都明白大公夫妇如此安排的用意到底如何。
宫廷一直希望促成这桩婚事,早已经成为了公开的秘密,而卡尔大公和特蕾莎公主一直以来的表现,也让外界早就做出了“他们乐于接受”的判断。
纵使此事还没有正式公布,但人人已经心照不宣,所以不管他们内心当中有什么想法,表面上都对艾格隆客客气气,已经在以亲王女婿的身份来对待他了。
令他们暗暗称奇的是,直到现在,殿下也一直是以一种冷淡的平静来面对众人的,丝毫没有展露出人生走上康庄大道的志得意满,所以人们对殿下的气度暗暗佩服。
在完成了所有仪式性的活动之后,艾格隆找到了特蕾莎,向她告别。
“特蕾莎,谢谢你们的招待。”他郑重地向特蕾莎道谢,“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们一家人对我的看重。”
“这时候就不用再说‘你们一家人’了吧……”特蕾莎微笑着回答,“妈妈已经说过了,殿下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呢。”
“这是上帝赐予我的荣幸。”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我但愿我配得上。”
“您当然配得上了!”特蕾莎有些惊讶地回答,“殿下是世界上最配得上的人。”
“我对自己都没有你这么有信心。”艾格隆苦笑了一下,“特蕾莎,我先走了。”
虽然艾格隆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过此时的特蕾莎倒也没有感到疑惑。
在特蕾莎看来,艾格隆这只是暂且告别自己,前去同苏菲殿下做个了断,这时候他心情很差、忐忑不安也是正常的吧。
她伸出手来,握住了少年人的手。
“殿下,如果您真的觉得难受的话,那再推迟一段时间也没关系的。”
“已经没法推迟了,到了这一步,就应该去做到底,宁可绝情也不能拖延。”艾格隆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了特蕾莎,“我真是个冷漠的人,不值得被你垂青,更不值得你为我等待这么久。”
“能够说出这些话,已经不算是冷漠了吧。殿下,有些决断是不能被感情所左右的,您心里有分寸正说明您是能做出事业的人。”为了让少年人开心一些,特蕾莎让自己保持微笑看着他回答,“另外殿下,我乐意为您等待。既然我已经决定了和您共度一生,那我应该而且也能够做出一些牺牲……”
寒风当中,艾格隆只觉得自己的脸出现了些许的刺痛。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原来又下雪了啊。
雪花越来越大,最初如同飞虫,慢慢地状如鹅毛,一点一点地铺在大地上,让这座城市开始呈现雾中的朦胧感。
“特蕾莎……你真的是我所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儿。”他向少女点了点头,然后挥手告别,“再见。”
“再见,殿下!”特蕾莎笑容满面地挥了挥手。“下次早点来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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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寒风的呼啸声当中,艾格隆乘坐马车,来到了红宝石剧院当中。
一进来就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发现里面人声鼎沸,座位上坐满了观众,在圣诞到新年的节日当中得到了空闲的市民们,在用这种方式来消磨自己难得的悠闲时光。
灯火辉煌的大厅和飘着大雪的外面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一样。
带着沉重的步伐,艾格隆一言不发地走上了楼梯,来到了自己熟悉的包厢当中。
虽然离上次来到这里仅仅只隔了一星期不到,但是他踏足其中的时候却只感觉恍若隔世。
正如同他所期待的那样,苏菲就在里面,此时她正靠在栏杆边,呆呆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听到开门的声响之后,苏菲猝然转头过来,然后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艾格隆……你还是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呢!”
“既然答应过您,那我就会过来的。”艾格隆一边说,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大衣,随手扔到了包厢的座位上。
“跟那家人共度节日还愉快吧?”苏菲有些忐忑地问。
其实她这几天早就听到了很多传言,这些传言无一例外地都在说莱希施泰特公爵已经完全得到了卡尔大公的赏识,他和特蕾莎公主也情投意合,两边的婚事即将向公众宣布。
她是抱着最后的希望坐在这里的,甚至曾经怀疑过那个少年再也不会过来了。
她非常害怕听到那个答案,可是骨子里的骄傲和尊严,让她不允许自己露出恐惧,所以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年人,等待着他的宣判。
“相处得非常愉快。”艾格隆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们非常赏识我,比我预想的还要热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着他严肃的表情,苏菲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也就是说,你已经做出选择了,是吗?”她轻声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
“我很久之前就已经做出选择了。”艾格隆小声回答。
“很久之前……”苏菲苦笑了起来,“也就是说,你是跟我过来告别的?假模假式地让我们的秘密以体面的方式收场?”
“我确实是来跟您告别的……”艾格隆又点了点头。
“告别……”苏菲当然不可能错误理解其中的意思,于是一瞬间她只感觉眼前一黑,脚软到站不稳了,好不容易才扶住了栏杆,让自己没有摔倒在地。
她大口地呼吸了几下,总算恢复了神智,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少年人,“这么说来,你还是选择了荣华富贵?”
“不……殿下,我选择了更加危险的东西。”艾格隆摇了摇头。
接着,他走到了苏菲的面前,紧紧地抱住了她,以免她接下来做出什么伤害她和自己的举动。
“很重要的事情跟您讲,您……您能花费一点点时间,听我好好说完吗?”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要跟我说什么?”苏菲尝试挣扎,但是轻易就被瓦解了,所以很快她也放弃了挣扎,只是浑身无力地靠在少年人的怀中。“还想要用你拿手的谎话来哄骗我吗?”
“我确实对您说过很多谎话,但是我以我的生命担保,我接下来跟您说的都是真话,半点不虚。”艾格隆诚恳地看着她。
接着,他拿起了怀表,看了看时间。“确认我踏入剧院之后,到了晚上九点整——也就是一小时之后,有人会在剧院里开枪闹事,然后我会趁乱离开,接着在掩护下逃离维也纳——乃至奥地利。”
虽然他吐字非常清晰,但是苏菲似乎已经听蒙了,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犹如是听到了他高烧后的胡话一样。
“殿下……您还需要我复述一遍吗?”艾格隆问。
“你……你串通了同党,想要逃跑?”片刻之后,苏菲似乎回过神来了,她颤声问。
“是的。”艾格隆重重点了点头。
出乎他预料的是,苏菲并没有那么震惊,只是显得非常哀伤。
“您有预感?”艾格隆忍不住问。
“我待在你身边那么久,每天朝夕相处……我能够感受到,你身上有一股强烈的意愿,憎恨自己的处境,想要逃离这里的一切。”苏菲似乎已经完全站不稳了,整个人靠在他身上维持平衡,说话也有气无力的,“我原以为我能够感化你,让你找到生命的意义,安心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结果,原来我一直都是在做梦啊……”
她一边说,一边苦笑了起来,“原来你一直以来的那些甜言蜜语都只是在哄骗我,你借助我背地里在勾结自己的同党……你帮我当成了工具,上帝啊,我……我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发现呢!我明明可以早点发现的,却抱着侥幸自欺欺人,故意当做看不见,我不想看见!可是……今天梦碎了。”
“殿下,我并不是所有的时候都在欺骗,虽然您肯定已经不相信我的话了。”艾格隆紧紧地抱住了她,然后回答,“我非常喜欢您,但我别无选择,我不能让自己的人生荒废在这里,我必须去做一些事情,因为……”
“你想要我原谅你?不,休想!你休想!”还没有等他说完,原本看上去平静的苏菲,突然剧烈的爆发了,“狡猾的东西,你以为你什么都能得到吗?你偷走了我的心,然后把它狠狠踩碎,结果你现在来告诉我,你只想着跑得远远的?无耻的骗子,你休想我会原谅你!你跟我说了那么多甜言蜜语,结果现在你却要毫不留情地离开我,你以为还能哄骗得我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吗?你休想!我会报复你的,我会用尽自己的一切来报复你的!”
“殿下……”艾格隆看着突然爆发的苏菲,一阵吃惊。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恶狠狠的样子。
苏菲涨红了脸,然后,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力,一把推开了少年人。
“真不愧是吃人魔王的儿子!你配得上他,太配得上了,如出一辙的恶毒!我……真恨不得把你的心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颜色!”她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以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少年人,“你跑不了的,你会像野兔子那样被逮住,被抓起来囚禁,被枪毙,被吊死示众!”
骂了一大串之后,她的眼角泛出了泪珠,“天哪,我是疯了……我一定是疯了,是的我早就已经被你逼疯了!你让我发疯,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要你的命来偿还我!”
艾格隆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放入到了怀中。
接着,在苏菲的视线当中,他从怀中掏出了手枪。
苏菲先是有片刻惊愕,但是很快就毫无惧色地瞪着少年人。
“怎么,你还想用枪吓唬我吗?”她厉声叱骂,“我不怕!你有种就对我开枪吧,我早点解脱然后去地狱等你!你这个坏种,肯定会在里面好好承受煎熬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您希望我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不用未来,我现在就可以偿付给您。”艾格隆拿起手枪,却没有指向对方,而是对准了自己的脑门。“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不会再给自己留退路了,要么逃离要么死,我不会和父亲一样再忍受被俘虏的羞辱……”
一边说,他一边移动手指,放到了扳机上。
“我欠您的,所以我给您选择,如果您现在乐意的话,马上可以出去叫人抓捕我,我再给自己来一枪,万事大吉,我们谁也不用再烦心了。一切都是这么简单。”
他慢慢地退后了脚步,显示自己绝无阻止苏菲的意思。
他有绝对的把握,苏菲不会这么做。
如果非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这么做了,那么自己就干脆早点解脱吧。他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
虽然他的手指的移动,苏菲脸上的愤怒被惊慌所取代了。
“停下来!”她捂住了自己的嘴,才让自己没有尖叫。
“艾格隆……艾格隆!”
她想要走过来,但是因为双脚发软怎么也迈不动脚步,勉强走了一步之后,她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她的精神已经垮掉了,惶急地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少年人的脚。
“不要开枪……我不要你死!”
艾格隆放下了枪,然后走到了她的身边,蹲下来抓住了她的手。
“谢谢您,殿下,您留了我一条命。”他温柔地感谢对方。
“为什么非要把事情搞到这一步……”苏菲泪水涟涟,泣不成声,“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呆在我这里,我求你不要走好吗?我求求你……为什么非要去冒险呢?”
“对不起……但我已经决定了。”艾格隆虽然心痛,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能容忍自己被当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被人摆布;更不想以后的余生要时时刻刻对奥地利皇帝卑躬屈膝……我要做一个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我知道这样会付出很多代价,但是……殿下,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接着,他俯下身来,亲吻了一下苏菲的脸颊,“我欠您太多了,所以我不指望您原谅我,您可以一直恨我,甚至就跟刚才一样咒我死,这都是您的权利——我只希望,您能够保重自己,直到我们重逢。”
“还会重逢吗?”苏菲哭着问。
就她来看,艾格隆就算和特蕾莎结婚,两个人还是可以来往,甚至私下里保持原本的关系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在贵族的世界里这种事太多太多。
可是如果他就这么逃离了,那就天知道是什么时候再见了——也许甚至可能永不再见
她越想越是绝望,泪水也止不住地流淌。
“会的,我一定会回来见您的。”艾格隆紧紧地保住了她,然后跟她保证,“终有一天我会闯下自己的事业,然后回来见您。”
“你保证吗?”苏菲不甘心地问。
“我保证。”少年郑重地回答。
苏菲不再说什么了,因为她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
她先是怒骂,再是哀求,但都没有达到效果,愤怒和痛苦稍稍消褪之后,最后她只剩下了抽泣。
“把枪收起来吧,看到它我就心疼。”片刻后,她带着哭腔说。“你为什么就不能爱惜自己呢?”
“没有哪个人天生喜欢赌命,但我一无所有,没有资格爱惜自己。”艾格隆回答,然后顺从地把枪收了回去。
“你打算怎么走?”苏菲低声问。
“从这里跳下去。”艾格隆回答。
接着他将自己的计划简短地告诉给了苏菲。
“难道你混在人群里面就不会被人发现吗?你太扎眼了。”苏菲摇了摇头。
“所以我准备了另外的东西。”艾格隆摇了摇头,然后躬身从沙发里面掏出了一个包裹。
接着,他打开了包裹,翻出了夏奈尔早就放在里面的……女戏装。
“所以夏奈尔就是你的同谋之一吧……”苏菲终于明白了一切,然后怒瞪了他一眼。“你这个混账……骗子!”
但是一边骂,她一边却帮助艾格隆脱下了领带和衬衫,她知道时间不够了,如果这次计划失败,她心爱的少年人真的会自杀的。
她感受过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所以不想再尝试一遍了。
所以她别无选择。
就在她的努力之下,少年人很快完成了变装,连头上都带着金色的假发。因为他的身材纤细,所以看起来如同身段窈窕的少女一样。
“即使这样也好看……你这个小杂种。”苏菲小声地咒骂了一声。
“殿下,多保重。”艾格隆小声说。“我很抱歉给您带来这么多麻烦,接下来您肯定还会受到责难的。”
“别管那么多了,再难还能比你难吗?”苏菲叹了口气。“再说了,我说我承受不了,难道你就会留下来吗?别再伤我心了,坏东西。”
接着,她仿佛想到了什么。
“你这段时间一定会很缺钱吧?该死,我现在身上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她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了项链,然后递给了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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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也不会变卖它的……”艾格隆的眼睛也忍不住酸涩了起来,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没有掉下眼泪。
苏菲又打量了他一眼,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抱紧我。”
艾格隆听从了她的命令,然后就这样抱住了她,两个人此刻犹如是亲密的姐妹一样贴在了一起,静静地等待诀别时刻的到来。
时间好像很漫长,又好像非常短暂。
慢慢地,怀表的指针来到了宿命的时刻。
舞台上的演员们还在不知疲倦地跳着舞,台下的观众要么在喝彩要么在互相交谈,一切都好像显得那么正常……
“砰!”巨大的声响,突然盖过了一切声音。
还没有等人们回过神来,枪声继续大作。
“砰!”
“砰!”
人们反应了过来,接着就是尖叫声大作,这些尖叫声汇聚在了一起,让整个剧院都似乎在晃动。
时间到了。
艾格隆看向了苏菲,向她充满歉意地点了点头。
而苏菲这时候也没有再压抑自己了,她嚎啕大哭了起来,但是同时却也松开了手。
是的,这就是诀别了。
再没有什么时间可以用来互相告别了。
艾格隆看着苏菲,一步步倒退走到了栏杆边,然后狠命让自己转过头来,抓住旁边的流苏和栏杆,纵深往下滑落。
此时剧院已经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枪声和尖叫声,人们都在不顾一切地四散奔跑,没有人在意从三楼上滑落下来的“少女”。
虽然剧院此刻混乱至极,到处都是嘈杂的声响,但是背后的哭声似乎犹如幽灵一样,一直都在他的耳边盘桓。
够了!不能再去想那些了!
艾格隆强行让自己收敛了心神,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站起身来向后台走了过去。
现在的人们都在下意识地往门口跑,所以门口肯定堵住了,他当然不会傻到去挤。
他早就和夏奈尔一起看遍了剧院周围的环境,他知道可以从舞台后面的窗户逃离。
他按照早已经在心里演示了一万遍的行动路径,一路走到了舞台后,然后来到了,拿起椅子,重重地砸到了窗户上。
在清脆的破碎声响当中,窗户被打开了,然后艾格隆纵身一跃,从里面跳了出来。
外面是碎石子路,因为下了雪所以上面非常湿滑,艾格隆差点摔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了自己的平衡。
现在是深夜,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黯淡的灯光为他指路。
但这也够了。
艾格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抹开了落在脸上的雪。
从这一刻起,自己没有退路了,从今往后必须前进。
那么……就走吧。
他按照预定好的路线,沿着小巷向着目的地前行,那里有一辆马车,夏奈尔也在等待着自己。
四周无人,他只需要在这里再前进几百米,就可以得到自由了……
是的,就是这样!少年人带着无畏的决心,一步步地向前走着。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就在这时,他的背后,传来了一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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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斩断因缘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艾格隆停下了脚步。
这熟悉的声音,让他不需要回头也知道是谁在叫他。
制造混乱、悉心变装,结果终究还是没能够完全躲开他的眼睛啊……他在心中感叹。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怀中的手枪,然后转回头,看着他的剑术老师福雷斯蒂上尉,慢慢在黑暗当中浮现了身体的轮廓。
这位身材高大的剑士和军人,此刻正用凝重的表情看着自己。
雪花在他身边飘过,却遮蔽不住他的炯炯目光。
接着艾格隆发现,对方居然是一个人追过来的。
福雷斯蒂上尉走到了离他几步的距离,然后停下了脚步。
“没错,我是一个人追来的,殿下。”也许是看出了艾格隆心中所想,他出言解释。“一方面是时间紧迫,来不及了;另一方面……我不想让事情变得无可挽回。”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殿下,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现在您只是碰到了一场意外而已……回去吧,一切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如果我说不呢?”艾格隆反问。
他随时准备开枪,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但是他知道,以老师的反应速度,万一第一枪没打中的话接下来就难办了,所以他决定先等待时机。
反正既然只有上尉一个人察觉并且追过来,那现在他还有时间。
“殿下,您不要再任性了!”上尉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您难道就不能想一想,付出这一切代价值得吗?您好不容易才翻身,得到了卡尔大公的垂青,眼看就能飞黄腾达……您却抛开这一切,要踏上辛苦的逃亡之路,就算您成功逃走了,那又能怎么样呢?欧洲已经不欢迎您的姓氏了!”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您就算不把这些放在心上,那您想过苏菲殿下会怎么样吗?她会因为您而承受多少责罚!另外她和您的感情如此深厚,您抛弃了她,她会多么难受啊!难道您能够忘记她的哭声?您再想想,这一切值得吗?”
艾格隆忍住了心中的抽痛,然后昂起头来,以傲慢向他回答。
“对不起,我认为值得。”
“……看来终究是没办法凭借口舌来劝服您。”上尉黯然苦笑,接着,他又重新看向了殿下,“那么……我就以老师的方式来教导您吧。”
他挑衅地向艾格隆努了努嘴,“我们最后比试一次如何?如果我输了,您可以大摇大摆地踩着我的身体离开,我尽到了自己对祖国的义务;如果您输了,那您也就别想着什么闯荡世界了,因为您甚至连一个小小的上尉都对付不了,更别提什么元帅国王了!”
老师的话,激起了艾格隆内心中的恼怒。
不过,表面上他却保持着无比的平静。
对上尉威逼利诱是没有意义的,他不可能就这样放自己一马,所以……大概只能拼个胜负了。
“我没带武器。”他故意如此回答。
“刚才趁乱我从旁边人那里拿了一把。”上尉回答。
接着,从自己的身上,摘下了随身携带的佩剑,直接扔给了艾格隆,“公平起见您用我的吧,这样也许您会更加心服一点……”
“看上去您已经把自己放在了胜利者的立场了。”艾格隆不动声色,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佩剑。“我觉得这过于自大了。”
金属的反光将面前飘落的雪花映衬的闪闪发亮,也让艾格隆的血管也随之冷却了下来。
“这无关自大……殿下,我一直都说,您是我最优秀的学生,假以时日一定会超过我,只不过您现在还太年轻,还不够战胜我而已。”上尉回答,“殿下,如果输了,请千万不要过于勉强自己,不然的话我怕我没办法控制住,让您受伤。”
“这时候说这些都已经晚了。”艾格隆笑了起来,“我必定会和您性命相搏的,上尉,您最好还是以自己的安危为重,不要缩手缩脚的,不然您肯定会死。”
上尉的表情僵住了,片刻之后才颓然叹了口气。
“那对不起了,殿下。那您自求多福吧,希望我能够赢得轻松一点。”
他已经感受到了殿下的决心,而这也就意味着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松解决了。
既然这样,那么奥地利重于殿下,他只能做出残酷的选择。
两个人拔出了剑,然后对峙了起来。
雪花犹如精灵,落在他们的身上,落在他们之间,却没有能够影响到他们的视线。
借助着昏暗的光线,福雷斯蒂上尉仔细打量了一下站在面前的“少女”。
面孔严肃而精致,金色的长发在寒风当中微微摆荡,裙摆也在随着脚步移动而微微摆动,而眼睛则闪耀着利刃般凛冽的寒光。
“哎……您要是真的生而为一位公主该多好啊,也许这可以让大家都省事。”上尉又发出了一声感叹,“而您也不用去背负那么多压力,可以尽情地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艾格隆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和老师相处了这么多年,太了解对方了,上尉并不是仅仅在无聊地感伤或者调侃自己,他是在试图扰乱自己的心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现在两个人的距离已经拉得很近,他可以断言,如果他现在直接拔枪开火的话,90%以上的概率对方会中枪。
可是……他的骄傲让他没有这么做。
既然已经被剑刃所指,那就以剑来告别奥地利吧!
真正的剑圣手中持剑、怀中藏枪,就让你见识一下吧!
“如果我是您的话,我会很害怕。”他缓缓地说。“因为……您知道您的对手为此放弃了什么,又做出了何等的觉悟。”
上尉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殿下,脚步也缓缓移动,随时准备动手。
然而,片刻之后,他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他惊愕地发现,殿下居然把剑从右手交到了左手,然后微微抬起,指向了自己。
“我的左手更加精通——老师,请您亲身点评一下吧!”
瞒了我这么多年!?
上尉顿时有些惊骇。
他当殿下老师的时候,殿下才七八岁,结果居然从稚嫩童子的时候就开始处心积虑地在自己面前隐藏了吗……何其可怕。
还没有等他收敛心神,艾格隆就直接往前踏步,主动发起了攻击。
随着他一步踏出,地上的积雪发出了沙子般的轻响,而半空中也挥动了半弧形的剑影。
上尉侧身,然后挥剑格挡,两剑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剑刃随之发出了清脆的哀鸣。
而艾格隆一扭身,借助腰力再度用剑扫向了对手的肩膀,然后持续不断地向上尉发动进攻。
上尉一边挥剑格挡,一边暗暗评估对手,他发现殿下的左手剑,从速度和力量乃至角度都几乎无可挑剔,明显比他之前在和自己练习时展现出来的水平强了不少。
看来殿下确实没有说谎,他更擅长于左手。
现在他对殿下的评估已经完全不同了,根本没有把握一定能战胜对方。
借着剑刃的反光,他看到了殿下此刻的表情。
对方嘴角微微含笑,似乎充满了斗志和兴奋,眼神里也带着嗜血的残酷。随着他不断移动的脚步,裙摆和假发也在激烈地摆动着,犹如是在向死神献舞。
那就拼命吧!上尉也横下了一条心。
他也顾不得留情了,现在他的眼睛里同样只有胜利。
他重重地荡开了刺向自己的剑,然后发动抢攻。
在雪夜当中,两个人浑然忘我地厮杀着,抛下了其他所有私心杂念。
为了尽快致胜,艾格隆用剑大开大阖,不断地以力量和速度来逼迫对方格挡,同时伺机寻找致命的间隙。
而上尉则风格稳健,即使在进攻的时候都会非常注意防守,不断地使用熟练的格挡和脚步来化解对手的攻势。
艾格隆知道,他靠着出其不意的左手剑,在心理上重重打击了老师,同时他的左手剑也让对方非常不适应,所以对方已经落到了下风,只能坚持防守,等待自己气力耗竭。
两个人的拼斗,一时间进入了僵持状态。
出乎上尉意料的是,殿下的攻势比想象中还要持久,也许是因为精神上的创痛,他已经陷入到了疯狂当中,几乎不顾一切地想要战胜自己。
暗暗心惊之下,他更是打起了精神来抵挡,寻找各种可能利用的破绽。
就在他的注视之下,殿下又踏前一步,挺剑毫无保留地刺向了自己。
上尉连忙举剑,然后在剑刃相交的时候重重压了下去,使对手的剑身滑向了自己的护手,想要用这种方式来绞住剑身。
察觉到了上尉意图的艾格隆,猛然沉下肩膀,然后重重地用剑往斜上方上尉的下巴跳了过去。
而上尉正好也侧身退后,躲开了这凌厉的一击。
就是这一刻!
艾格隆知道,当上尉使出这一击的时候,他会马上有一个后撤步,让自己可以快速防御敌人的反击。
这个动作上尉在两个人在平时上课的时候已经使用了成千上万次,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条件反射。
所有的一切都在预判当中了,已经沉下身来的他,往前沉下膝盖,然后闭上了眼睛,用尽自己仅剩的所有力气,以无比的气概向着左前方斜刺了过去。
就在这一刻,血光迸现,原本雪白的地上,突然被喷上了一层红色的染料。
两个人就此停下了动作。
福雷斯蒂上尉缓缓地低下头来,注视着刺入到了自己的腹中的冰冷剑刃。
“漂亮……真是漂亮的一击。”痛苦让上尉的脸变得扭曲了,他的嘴角也流出了鲜血。
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似乎在为学生的进步而感到欣慰。
艾格隆一言不发,他松开了手,没有拔出剑来。
很明显,如果他现在从上尉的身体里拔剑的话,喷出来的血液会很快就让上尉失血过多而死。
当然,即使像现在这样,他也许也会很快死在冰天雪地当中了。
战斗中燃烧在血液里的兴奋,此刻已经消散,他无言地看着站在面前的老师,表情平静,甚至有点冷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就在他的注视下,福雷斯蒂上尉跪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呼吸着,捂住自己的伤口。
他的手很快就被鲜血所浸染,胸口也因为痛楚而在剧烈地起伏着,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发出难听的呻吟。
果然是个真正的剑士,即使落败了也不肯丢失自己的尊严,艾格隆看来心里也不禁心生尊敬。
两个人相处了那么多年,又怎么可能毫无感情呢?
只不过……这是可以付出的代价。
“我赢了。”他平静地说。
“是的,我输了……殿下,您在正面对决当中击败了我。”上尉强忍着痛苦,抬头看着殿下颤声说,“既然这样,我遵守诺言,您走吧……我祝您以后一切好运,希望您现在付出的代价,最终……最终都被证明有意义。”
艾格隆没有立刻走开,而是继续站在原地俯视着他。
他从地上捡起了上尉刚刚用的剑,然后从自己的裙子上割下了一块布,扔到了对方的面前,示意他自己包扎一下。
“我不会对您说对不起的,因为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选择——不过,上尉,祝您好运,希望您能够活下来,也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那一天。”
接着,他抬起手来,整理了刚刚在对决当中已经散乱的假发,然后准备离开。
“殿下……!”就在他迈动脚步的时候,委顿在地上的上尉发出了轻微的呼唤。“能不能……能不能别对奥地利发动战争?”
即使到了濒临死亡的时刻,也忘记不了祖国吗?真是让人敬佩。
艾格隆回头,然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要看上帝的旨意了,不过……我希望不会。”
接着,他转身就走,再也没有丝毫留恋。
所有的一切都被抛到了他的身后,无论是皑皑白雪,还是别的什么。
当他走到了小巷的尽头时,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有一辆马车停在这里。
他靠近了马车,然后很快就听到了一声饱含惊喜的呼唤。
“殿下!”
随着这声呼唤,少女夏奈尔走到了他的身边,带着无比的庆幸对他说,“您……您总算过来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接着,她讶异地发现,她的主人此刻状态绝非正常——裙子上布满了剑痕和血迹。
而就在同时,艾格隆也软倒了下来,委顿在了地上。
刚才的战斗,几乎消耗了他所有的精力,在这漫天寒风和大雪当中,他只想围坐在火炉边好好休息一下。
“呀!”她发出了惊恐的尖叫。“您没事吧!”
“没什么,夏奈尔……那不是我的血。”艾格隆鼓起最后的力气回答,“我只是有点累,扶我上去休息吧。”
夏奈尔慌忙扶住了他的肩膀。
艾格隆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确实需要休息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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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尾声
雪经历了一夜仍未停歇,为帝国的国都带来看似永恒的宁静。
积雪在一夜之间覆盖了整个大地,将美泉宫也染成了白色的童话世界。
而就在朦胧的清晨当中,几辆马车疾驰而入,赶到了这座宫廷当中。
在仆人的搀扶之下,帝国首相走下了马车。
他一脸在睡梦当中被惊醒的疲倦,但是除了疲倦之外,他精致的面孔上此时更多的是愤怒。
一股自己精心构筑的计划在刚刚起步就宣告夭折的愤怒。
一股事态脱离掌控、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的愤怒。
“她现在在哪儿?!”他带着怒气,询问已经先他一步赶到的警察总监。
“苏菲殿下在……在自己的房间静养。”警察总监小声地回答,“陛下非常生气,勒令她暂时不允许踏出一步。”
也许是因为看出首相阁下气愤至极,所以他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惹恼了阁下。
“她还能住在她那奢侈的套房而不是牢房里,只能说明我们这个国家太宽宏大量了!”梅特涅抽动了一下嘴角,然后咬着牙说,“那么,就让我们去见见这位任性、冒失、傲慢加愚蠢的夫人吧。”
接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人都已经布置下去了吗?”
“我们的人已经四处出动了,他们将会发动各地的警察和密探,严密侦缉那个人的行踪,另外……请您让陛下授权他们必要的时候可以调集军队。”
“可以,我马上就会跟陛下说明的。”梅特涅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找到了人而他又拒捕的话,可以开枪。”
“是!”警察总监应了下来。“我马上就把命令传达下去。”
梅特涅抬起头来,风雪大作的天空,看上去显得那样阴沉,让人心头沉重。
这个一直以为事态在掌控当中的老人,一瞬间竟然有些茫然无措。
“有好日子不过非要自讨苦吃,给所有人添麻烦,也不想想世上又有哪个地方容得下你!”他忍不住小声咒骂。
接着,他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入到宫殿当中。
在幽暗的房间里,苏菲公主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茫然地看着前方的虚空。
和在剧院时一样,她现在身上穿着朴素的裙装,原本每天都会精心梳理的长发,此刻也散乱地铺陈着,整个人的打扮和房间里那奢华的陈设格格不入。
而她的脸上此刻仍有泪痕残留,眼神则涣散浑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心痛和绝望。
门被打开了,外面的光线漏了进来,然而她却毫无所觉。
梅特涅走入到了房间里,然后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王子妃。
两个人关系并不好,苏菲的傲慢态度多次激怒过这位专权的首相,但此时他也没有幸灾乐祸的兴致了。
“他去哪儿了?”他直接问。
苏菲抬起头来,看了梅特涅一眼,然后兴味索然地收回了视线,仿佛不屑于再搭理他。
“您在做一件非常非常愚蠢的事情,不管是对您自己,还是对那个人。”梅特涅强压住怒火,然后对着她说,“您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给帝国带来了严重的伤害,也将严重威胁到那位殿下的生命安全——不怕告诉您,我已经下令了,抓捕他的时候必要时可以开枪。所以现在您最好全力配合我们把他带回来,这样一切还不至于落到最坏的后果!”
苏菲低垂着视线,仿佛对他的疾言厉色浑然未觉。
原本就已经急火攻心的梅特涅,此时更加被引爆了。
“傲慢任性的蠢妇!你别以为你还能在我们面前端上架子!”他眉头紧锁,厉声训斥,“你因为你的任性,给你自己,给我们,给全欧洲带来了多大的祸患,你难道一点自觉都没有吗?你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现在,你最好老实一点,给自己留点余地,也给他留一条命!否则后果你无法承担!”
他激怒之下的叱骂,让苏菲终于抬起头来,眯起了眼睛注视着他。
“您别跟我在这里耍威风了,老东西。”接着,苏菲冷冷地说,“就算要处罚我也轮不到您。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您的,因为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什么都没告诉你!”梅特涅一脸的不信。
“这个小杂种就是您教出来的,所以您觉得呢?”苏菲带着气愤和恼恨瞪着首相,“我劝您不要在我这里浪费宝贵的时间了,我只想要安静一点,不想听个糟老头子在我面前聒噪!”
“怎么,你还觉得自己很委屈?”梅特涅气急冷笑。
他已经看出来了,苏菲确实对那个人接下来的行踪一无所知,可是这反而让他更加愤怒了。
“你贪欢纵情,目空一切,可是你一无所长,一生中唯一一次交了好运只是从一个王后的身体里爬了出来……我看维也纳不该有你一席之地,巴比伦倒是有你一个好位置!”
当面的羞辱,让苏菲顿时也被点燃了熊熊怒火。
“也许我确实是,而您?您放浪形骸,横暴恣睢,我看巴比伦都容不下您,庞贝倒是很适合!您就该那里被天火焚身好好洗礼一番,然后永远埋在充满硫磺味儿的土堆里听着地狱的哀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看着梅特涅,一字一顿地说,“你们比我风流史多了几倍几十倍,却只会嘲笑我对个朝夕相处的可怜人产生爱情,然后把不贞的罪名奉送给我……好吧我承认我活该下地狱,但我很高兴看到你们蜷缩在最底层!”
梅特涅愣住了,他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这么神气活现。
是天生缺根筋,还是脑子迟钝到还没理解自己再也没办法颐指气使了?
“您会付出代价的。”
“是啊,我乐意付出,行了吗?现在出去!统统给我出去!”她对着梅特涅瞪了一眼,然后抬手指向门口。“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一眼了,你们简直令我作呕!”
看着对方苍白又苍老的脸,苏菲只感觉心里恶心到了极点,胃里也一阵翻滚,原本已经在精神打击下非常虚弱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这股难受至极的感觉,于是她捂住了嘴干呕了起来。
看着她突然的表现,所有人都呆住了。
梅特涅首相和旁边的人悄然对视了一眼。
他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极为不妙的猜测。
不管这个猜测是不是对的,都不能再这样呆在这里了。
“您先好好休息一下。”他回复了正常的理智,然后带着其他人退出了房间。
“阁下……”走出房间之后,警察总监放低了声音,似乎想要证实什么,“他们……他们有私情?”
“闭嘴,什么都不要想。”梅特涅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到你这个年纪,应该不用我提醒该看到什么了吧?”
警察总监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再也不发一言。
送走了梅特涅等人之后,一夜未睡的苏菲,终于抵挡不住精神上的疲惫沉沉睡去。
当她再度睁开了眼睛之后,她发现她的亲姐姐卡洛琳皇后,正端坐在床的旁边。
“还好看到的是您……不然我怕我又气晕过去。”她苦笑了起来。
“你真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大的傻瓜。”皇后冷冷地看着她,“你要寻找欢愉也就算了,居然还让自己……让自己承受恶果,难道你就没打听过应该怎么避免落到这个结果吗?”
“这么说来,我真的……真的已经……”苏菲看着皇后,并没有显得多么震惊。
卡洛琳皇后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一开始我是小心过的,但是后来我就不管了。”苏菲低垂下了视线,“和他相处的时候我才感觉到活着的乐趣……所以我宁可听凭上帝的安排。”
“傻瓜!”皇后又骂了她一声,“你以为那家伙会感谢你吗?他的心里只有自己!为了自己幻想中的宏图大业,他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你,而你看看现在你还剩下什么?”
“怕什么……随便他们怎么样吧。”苏菲苦笑,“大不了就把我送回巴伐利亚,或者送到修道院里,我还求之不得呢。”
“你……你真是疯了……”皇后陛下痛心疾首,但是又无计可施,最后她的愤恨又落到了那个不知所踪的少年人身上。
“我但愿他被人抓起来砍了头!”她小声咒骂。
“如果那样的话,我一定会在现场……”苏菲苦笑着回答。
“怎么,你还想学那位玛戈王后,亲手抱着恋人的头颅哭泣?”卡洛琳皇后反问。
“不……我会一同赴死。”苏菲微笑着回答,但是眼睛里却同时落下了眼泪。“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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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帝陛下惯常使用的办公室当中,梅特涅首相静静地站在皇座旁边,恭敬地看着帝国最高的权力主宰。
刚刚从医生那里得到的消息,让他无比震惊,甚至现在都还有点发蒙。
皇帝陛下也似乎同样如此,两个年迈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
“陛下,我们应该怎么办?”沉默了许久之后,在幽静的房间当中,梅特涅首相一脸凝重地问。
沉默了许久之后,皇帝陛下回答,“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怎样先生下来吧。”
梅特涅没有追问陛下,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也许我们手里多了个人质。”
他倒是没想到,他原本的计划却是以这种奇怪的方式继续展开了。
该说上帝的旨意玄妙莫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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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下大雪。
特蕾莎公主坐在书房的窗边,静静地看着雪花落下。
自从得知那个噩耗之后,她一直闷头呆在书房里,家里的人们也体恤她所受到的精神打击,因此谁也没有过来打搅她,只等着她慢慢从精神创伤当中恢复过来。
可是,从大喜到大悲,想要从中走出来又谈何容易。
她呆呆地看着窗外,心里则清楚,那个少年人也许再也不可能踏足而入了。
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去承受这么大的危险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难道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吗?
她越想越是委屈,几乎再度落下泪来。
也不知道这时候殿下冷吗?
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响,特蕾莎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父亲正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他表情严肃到有些可怕的地步。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是这个模样,看得出来,他被彻底激怒了。
本质上来说,比起“莱希施泰特公爵逃离奥地利”,他更加愤怒的是“他在答应了和特蕾莎的婚事之后又马上逃离”。
那个少年出尔反尔,在自己夫妇面前说过的话言犹在耳,结果转身就选择逃离,他恶毒无耻的做法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了人们口中的笑柄,这又如何不让老父震怒。
卡尔大公一步步地走向了特蕾莎,然后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的好女儿,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爸爸?”特蕾莎有些惊讶。
卡尔大公将一封已经拆开来的信递给了她,“人们彻底搜查了他的房间,发现了一堆信件,有一封是特意留给你的。”
特蕾莎惊讶地拿了过来,然后看了下来。
“特蕾莎,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自称你的朋友了。
我知道我对你做出了恶毒的勾当,让你和你的家人陷入到了难言的尴尬当中,但是我发誓,这绝对不是我一开始想要看到的局面。
也许我的誓言你并不相信,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跑,就是想要赶在婚约成立之前,这样你的名誉至少还能基本保留下来。
没错,这确实是可悲的伪善,所以我不敢乞求你的原谅,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愿意背负。我不想跟你列出一条条理由论证自己的迫不得已,我只想跟你说对不起——很抱歉我不能当面说。
这封信请你对外公布出去,我附上我最诚挚的一句话,作为最后对你微不足道的赠礼——
我,用我的性命、以及我视若生命的波拿巴家族名誉担保,特蕾莎公主拥有完全的纯洁,我没有做过任何危及殿下名誉的越轨之事。
再见,祝你以后一切安好。
弗朗索瓦-夏尔-波拿巴。”
特蕾莎慢慢地看完了这封信,她原本苍白的脸上泛出了微微的红晕——仿佛因此而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样。
是啊,自己那些真情,终究还是让他心里有所触动的。
她又想起了两个人诀别之前,少年人的那句话。
“殿下……殿下……”她微微感叹,然后带着些许庆幸,看向了自己的父亲,“所以,殿下其实心里是为我着想过的!爸爸。”
“也许确实想过一点,不过这也不能抵偿他的罪孽。”卡尔大公的嘴唇抽动了一下。
“殿下这也是在追求自己的未来……”特蕾莎低声为少年人辩解,“我们奥地利对他不好,他选择离开有什么不对的吗?从没有什么官方文件说他是囚犯吧?那为什么不能出去?”
卡尔大公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放弃了和她争辩的打算。
“好了,不用再管他了,他做出了这种事,自然有人会处理的。你就当做了个噩梦吧,现在醒来了,该翻到人生的新一页了。”
“不……爸爸,我放心不下殿下。”特蕾莎摇了摇头。“我认为我们的婚约依旧有效,只是需要拖延一点时间而已,如果……”
“哪还有什么婚约!”卡尔大公打断了女儿的话,“特蕾莎,你就不能清醒一点吗?那小子已经跑了!”
“他可以,我也可以……爸爸,我也可以出去旅行,然后去找到殿下。”特蕾莎站了起来,然后小小地踱步,重新兴奋了起来,“当然不能是现在,不过等以后有了殿下的确切消息,我就可以过去旅行,然后找到殿下……您看这样不好吗?也没有什么人再会打搅我们了。”
“不,不行!”卡尔大公摇了摇头,否决了女儿的提议,“特蕾莎……你不要再管他了,那种人配不上你,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我们还是赶紧把信公布吧,这样的话你也省了事,以后也方便……”
“没有什么信,爸爸。”特蕾莎悠悠地说。
接着,她松开了手。
在卡尔大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封信从半空中飘落到了壁炉当中。
“你!你在做什么?!”卡尔大公下意识地走上前去想要拿回信,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信件在烈火当中化为灰烬。
“疯了……你简直疯了!”他怒视着自己的女儿,然后生平罕有地斥骂,“我不许你再跟他有任何来往!他会付出应有代价的,我们等着瞧吧!”
特蕾莎没有回答,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壁炉中的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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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雪稍停的时节,特蕾莎乘坐马车,悄悄地来到了天才音乐家的居所。
当年迈的音乐家看到这位殿下的时候,她的表情严肃端庄,比起之前的天真烂漫要成熟了不少,短短时间的变故,似乎让她一下子就长大成人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特蕾莎向他行礼,而他则以同情的目光注视着少女,然后向她点头致意。
他们之前有过约定,她在这里定制过一首乐曲,不过看来现在已经用不上了吧……
他并不为自己少了一份收入可惜,相反他在为这位殿下感到无比的痛惜。
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样的打击?这世界简直无理可讲。
“您听说过最近的新闻吗?”特蕾莎写了一张纸条询问对方。
贝多芬写纸条回复,“我当然听说过,这是街头巷尾热议的大事。殿下……请容许我对您表示同情,那位殿下实在太过分了。我那时候就看出来他雄心勃勃,渴望功业,我原本以为有您在身边,他终究会熄灭这些不切实际的野心,只不过现在看来,最终他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名字,也许那个家族注定要为野心和恶行而狂热吧……”
写完之后,他发出了一声叹息,也不知道该去咒骂还是感叹命运。
上一代人是这样,这一代人还是这样,也许这就是上帝注定的吧,他不能给波拿巴家族的任何人献曲——或者说,他们也配不上自己献曲。
看到音乐家的回复,特蕾莎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眼泪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了滔滔不绝的洪流。
“我不能在父亲面前哭泣,如果我哭了,那一切都完了……所以我只能强作镇定,让一切还有希望挽回。”她一边抽泣,一边小声说,“但是您……太好了,我可以在您面前哭泣,在您面前倾诉,因为您听不见,您也不会去告诉其他任何人……”
贝多芬看着少女,忍不住摇了摇头。
真是可怜的孩子。
“忘了他吧,您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他又写了纸条递了过去。
然而,看完内容之后,那位公主殿下却重重摇了摇头。
她写完了纸条递了回来。“不,先生,我没有放弃也不会放弃,和殿下结为连理是我决定好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半途而废的。我来就是想要告诉您,我向您定制的乐曲仍旧有效,请您继续创作,可以吗?”
带着惊愕的眼神,老迈的音乐家看完了她的回复。
他停顿了下来,犹豫自己还该不该接受这个要求。
特蕾莎抬起头来,以充满了期望的眼神看向了音乐家,而这个眼神,也似乎胜过了千言万语。
天知道那个混账小子是怎么让自己抵抗住这眼神的……老音乐家在心中感叹。
“殿下,既然您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推辞。不过我得告诉您,我不知道我自己现在的心力,还能不能够写完……毕竟现在的变故对我的心态带来了太过于负面的影响,我恐怕很难以原本纯粹的祝福来谱写曲子……”
特蕾莎坚定地看着音乐家,然后再写了回复。
“我相信您能够做到……因为我相信自己也能够做到,请为我们谱写希望吧,先生。终有一天,我会带着您的曲子步入殿堂的,不管前路有什么在阻挡我们,我都会做到的!”
看着她坚定的视线,年迈的音乐家突然好想又被感染到了些许的激情。
他轻轻点了点头。
“也许我的寿命不足以让我看到那一天,但我的灵魂会为您祝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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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雪过天晴
从圣诞节前夕开始,奥地利境内就一直都在不紧不慢地下着雪,直到新年过后,大部分地区才稍稍回暖。
而在帝国西部边境,因为身处阿尔卑斯山脉脚下,所以仍旧时而下雪,位于奥地利和瑞士边境的小镇费尔德基希(Feldkirch),自然也是如此。
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脉,犹如巨龙一样盘桓在这座小镇的面前,厚重的山脉,赋予了小镇宁静和安稳的气息。这座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小镇,以亘古不变的平静,迎接了1827年的到来。
在漫长的雪夜当中,几辆没有携带任何标识的普通马车,来到了这座安静的小镇的边缘。
马车静悄悄地在一间乡间小屋外停了下来,在确定了周围并没有监视者以后,里面的人都走了出来,鬼鬼祟祟地溜了进去。
壁炉很快生好了火,这一行人靠在壁炉边取暖,总算让自己从刺骨的寒意当中清醒了过来。
毫无疑问,艾格隆也在其中——当然,他早已经换掉了那身布满裂痕的裙子,穿上了一套普通的衣物。
为了躲避有可能的追踪,赶在奥地利边境全线戒严之前逃离,艾格隆自从跟路易和夏奈尔等人会合以后就马不停蹄地往瑞士边境赶了过去,经过连续好几天的颠簸,他们终于来到了这座小镇,他此刻简直筋疲力尽。
烤了一会儿火之后,他僵硬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不少精力,然后他打量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人们,男人们都还好,但夏奈尔此刻脸色苍白得跟白纸一样,看不出多少血色。
夏奈尔从小就要服侍人,身体强健,不过这时候也快要到极限了吧,艾格隆看了有些心疼。
如果特蕾莎也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受不了的吧……少年人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算了……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了,还有什么好去想的?他马上又抛开了这个念头。
“陛下,恐怕我们需要在这里歇息一晚了。”他的堂兄路易,这时候也恢复了精力,低声开口了,“我们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当中守卫者的面潜入瑞士,只能通过秘密路线,从山间的羊肠小道走过去,这就意味着我们接下来要抛弃马车逃跑,同样意味着我们需要等一个白天的好天气。”
“路线安全吗?”艾格隆问。
“非常安全,那是走私犯们偷偷发掘出的路线,我们就是通过这条路线来到奥地利的。”路易旁边的一个少年人回答。“陛下,这是最后一段路了,只要越过去,我们就穿过阿尔卑斯山脉,逃出这个国家,来到瑞士境内的布雷根茨,那时候就好办多了。”
他看上去和路易以及艾格隆的面貌都有些相似,不过比起面孔来,他们更相似的是眼神——那种雄心勃勃目空一切、急不可待地想要把世界踩在脚下的眼神。
他就是前荷兰王拿破仑-路易-波拿巴的亲弟弟,夏尔-路易-拿破仑-波拿巴,艾格隆的另外一个堂兄。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眼下这个少年人只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毛头小子罢了,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艾格隆不会——因为他知道,他的这位堂兄在原本的历史线上,经过了几十年的奋斗,曾经真正地实现了波拿巴家族重返皇座的夙愿。
他先是利用1848年革命的东风,通过选举成为了法兰西第二共和国的总统,而后又一步步地消灭了反对派,并且在1852年正式成为了法兰西第二帝国的皇帝。
而且在那之后,他在皇座上坐了18年之久,加上身为总统的4年总计统治22年,比路易十六和拿破仑本人都当得长——在那个动荡不安的时代中,能做到这一点绝对是接近奇迹,绝不是靠侥幸就能成功的。
当然,在这一条世界线上,他现在确定无疑地是自己的臣子。
不管内心当中做如何想,眼下他都只能毕恭毕敬地面对自己。
【这两兄弟名字实在太像了,查资料也没查到他们兄弟互相之间是怎么区别的,所以……干脆自己决定了,哥哥叫路易,弟弟(原历史的拿三)叫查理,因为有主角在,他们都自觉地不会使用‘拿破仑’的自称。
至于为什么不叫夏尔……总觉得对拿三叫夏尔怪怪的,作者有点出戏……】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先休息一晚吧。”艾格隆做出了决定,然后看向了这对兄弟。“不过,等明天天亮以后,不管天气如何,我们都必须离开,不能拖延时间了!”
兄弟两个对视了一眼,然后路易点了点头。“好的,陛下,希望上帝明天赐予我们一个好天气。”
在恶劣天气下穿行于阿尔卑斯山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不过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一试。
他们在与时间赛跑。
在逃出维也纳之后,按照计划,有人负责故布疑阵,直接往南边意大利边境跑,虽然他不敢指望可以完全骗过奥地利人,但至少可以起到分散注意力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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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隆没有和他们过多交谈,他知道现在并不是聊天的好时候。
烤了一会儿火以后,他就直接站了起来。
“好了,我们先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放晴就离开。”
在他起身离开之后,夏奈尔马上也跟着站了起来,想要和往常一样服侍艾格隆入眠。
“陛下……”路易走到了艾格隆的旁边,小声地对他说,“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您最好节省一下精力……”
等等,在你眼里我这种时候都会忍不住发情吗?
艾格隆心里一阵哭笑不得。
“我会注意的,路易。”他没有发火,而是拍了拍自己堂兄的肩膀。
接着,艾格隆带着夏奈尔,来到了一间卧室里面。
相比于美泉宫里面,这里的陈设自然非常简陋,而且因为没有取暖用具的缘故,冷得让人难受,不过艾格隆倒是并不在意。
艾格隆点燃了房间里面的烛台,而夏奈尔和往常一样,为艾格隆整理好了床铺,而艾格隆则走到了窗口边,看向了远方。
现在已经入夜了,黑暗已经笼罩了整个世界,哪怕是覆盖着积雪的阿尔卑斯山脉,他现在也不可能看到。不过在他虚幻的视界当中,那些连绵的山峰似乎正在向他展露出了若隐若现的轮廓。
这里已经离边境很近了,只要继续沿着前方前行,穿过阿尔卑斯山脉,就可以逃出这个国家,来到瑞士境内的布雷根茨。
他们这一行的第一目的地就是瑞士。
为什么是瑞士?
首先,这里是两兄弟的母亲奥棠丝公主隐居之地,路易兄弟两个对这里相对熟悉,有足够的人脉和资源帮助他暂时隐居下来,他可以找到最初、也就是最重要的庇护所。
其次,1815年之后,瑞士在维也纳和会上成为了一个永久中立国。不过,历史上来说,各个大国经常出尔反尔、把条约当废纸,所以所谓的“永久中立国”也称不上牢靠,但是,至少这个永久中立国地位是摆在这里的,瑞士不会对奥地利帝国唯命是从,当然也不会完全按照法国国王的心意行事。
所以哪怕瑞士政府发现有自己潜逃到蛛丝马迹,也不可能倾举国之力拼命去抓捕自己,那么自己就有了一个喘息的空间,可以从容地施展下一步的计划。
而且瑞士和法国也是邻国,自己可以在第一时间把消息传递到法国境内,鼓舞那些法国国内还残存着的支持者们——
他不敢指望他们现在立刻发动武装起义,也不需要他们这么做,目前只需要鼓舞他们的士气、坚定他们的信心就好了,他相信这一点他是很容易就能够办到的。
法国国王查理十世倒行逆施大失人心,他以后有的是时机来收买人心,不急在这一刻,现在先稳定队伍再说。
“陛下,已经收拾好了……”就在他还在沉思的时候,夏奈尔小声地向他禀告,“您可以休息了。”
自从逃离之后,夏奈尔已经主动对自己的主人改变了称呼,看得出来她喊这个更加顺口。
“好的,谢谢你,夏奈尔。”艾格隆中断了自己的思绪,准备就寝。
他躺到了床上,而夏奈尔则准备趴在床边睡觉。
“夏奈尔,不冷吗?”艾格隆问。
“没事的,陛下……”夏奈尔摇了摇头,不过她苍白的脸色却恰好道出了相反的事实。
“那么,我冷,我们拥抱着睡吧,这样暖和一些。”艾格隆下了命令,然后对她张开了双臂。
“陛下……”夏奈尔又惊又喜,又有点犹豫。“我现在全身脏污,不配挨近您……”
“好了,快点。”艾格隆不耐烦地命令,然后把扭扭捏捏的夏奈尔抱入怀中。
他并没有任何的邪恶欲望,一方面他知道现在并不是寻欢作乐的时候;另一方面,正如夏奈尔所说,卫生条件也不可能让他产生什么欲望——两个人都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了,夏奈尔甚至都没有机会换衣物,两个人身上的气味都有点难闻。
他只是想要用这种办法来安慰夏奈尔,顺便给自己一点温暖的鼓励而已。
怀中的少女,曾经发亮的金色长发,现在也因为油污而显得有些黯淡,但是此刻在他看来,却又比黄金还要耀眼。
她尽心尽力地帮助自己逃亡,而一路颠簸,她甚至都没有叫过一声苦,这种忠诚,黄金又怎么能比呢?
四周万籁俱寂,尘世的一切喧嚣都好像被风雪所吞噬,只剩下两个人细微的呼吸声。
说句实话,这一行“忠臣孝子”当中,他真正寄托了全部信任的人,也只有夏奈尔而已。
“夏奈尔,谢谢你为我付出这么多努力,我用实际行动而不是口头许诺来回报你的时机,也就要带来了。”他小声地对夏奈尔说,“我跌落到谷底之后,你陪伴在我身边,那么只要我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帝国就一定有你的一席之地,用句庸俗的话来说吧,你不是伙计,你是股东,无论我闯下了什么家业,我都会送一份儿给你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陛下……”他动情的许诺,让夏奈尔感动得无以复加,忍不住闭上眼睛,靠在少年人的怀中,“我只要能够跟在您的身边,就是最大的报酬了。”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吗?隐藏的宝藏。”艾格隆继续问。
“我记得。”夏奈尔点了点头。
“那份宝藏就在地中海一个小岛上,我会想办法带人去那里,然后我们两个人把宝藏发掘出来。”艾格隆小声对她强调,“是我们两个人!”
“嗯?”夏奈尔有些惊讶地看着艾格隆。“您……您不打算让殿下们知道?”
“是的,当然要瞒着他们!我的财富只能让我自己完全信得过的人经手。”艾格隆想也不想地回答,“不光要瞒着他们,我还要假装向我还健在的长辈亲戚们索要赞助费。”
“为什么……?”夏奈尔有些不解。
“想要干事业,钱总是越多越好的不是吗?”艾格隆冷笑着回答,“他们当年靠着我父亲飞黄腾达,即使帝国落败也还攒下了大笔家私,那么我作为帝国继承人,索要一点点的复国资金岂不是名正言顺吗?如果他们给,那么我未来闯下基业之后会回报他们,给他们应有的尊荣……如果他们吝啬不给,那正好,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忽略掉他们!从此他们再也不能拿家族来要挟我!”
这是艾格隆盘算好的事情,他知道他的长辈们都不是省油的灯,未来搞不好就会给自己添麻烦,所以干脆就先划下门槛,要他们赞助自己,不愿意赞助的长辈正好就可以用“无心复国”的名义打入另册。
“陛下……”夏奈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能会有人说您……说您对家族的亲人有点不近人情。”
“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首先必须确定家族地位——由我来当族长、而且至高无上的地位。如果我连一个家族都统治不了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去统治一个帝国?”艾格隆断然回答,“有了父亲的教训,在我这里,亲人更应该自证忠诚,不能自证忠诚的话那跟敌人也没区别。没有哪个长辈可以单靠年纪就凌驾于我之上!”
接着,他又看向了夏奈尔,小声向她嘱咐,“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我最珍贵的秘密,夏奈尔,你听在心里就好,千万不要跟别人透露一个字。”
“是。”夏奈尔立刻就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说出了自己更下一步的打算。
“毫无疑问如果发掘出宝藏,会让我暂时没有金钱上的担忧,但所谓的宝藏——无论是多么贵重的珠宝——都只不过是死物罢了,我不可能用这些死物去给别人发薪水,我需要现钱,而且是大笔的现钱,这就意味着我必须想办法高价把这些宝贝都变卖掉,而且越快越好,我一个人是不可能有精力的,夏奈尔,我希望你来协助我办这件事。”
“我会去为您办的,陛下……”夏奈尔先是点头,不过又有点迟疑,“不过,我单个人的话势单力孤,恐怕很难达到您的要求……”
“这个不用担心,我会去发掘直属于我的人,来配合你的工作。”艾格隆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不能事事都依赖路易他们,不然的话就算逃出来那我也不过还是个傀儡罢了。”
夏奈尔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
虽然殿下说得轻松,但是这种事想想也知道难度很大——面对巨额的财宝还能够维持绝对忠诚的人,肯定挺难找吧。不过效忠于波拿巴家族的人那么多,应该还是能够找到的。
宝藏的事情不就是有人告诉殿下的吗?
在交代完这些事之后,两个人终于沉默了下来。
而这时候,一路颠簸所带来的疲惫,也终于让他们慢慢地沉入到了睡眠当中。
在窗外依旧风雪交加,但是此刻,他们彼此之间却又无比的温暖。
不知道多久之后,艾格隆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
现在大概是清晨时分,天还没有大亮。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窗户。
而这时候,他分明看到,外面已经是大片的蓝天,只有些许的白云作为点缀。
伴随着狂风的召唤,阿尔卑斯山高耸的山峰之间稍稍露出红色的云雾,白雪皑皑的山脉,正披着那圣洁的纱衣,迎接金色晨曦的降临。
阳光犹如是一条细细的线,慢慢往前移动着,揭开了山脉那秀丽的峥嵘,原本整夜都狂风不歇的山峰,此时也羞怯地暂且安静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金色的画笔将她的外衣染得更加耀眼。
巍峨的山顶在云雾当中若隐若现,从山顶到山脚是一个长长的坡道,此时坡道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犹如是一匹白色的绸缎从天空倾泻而下,连接着天堂与人间。
好生壮观!又好生秀美!
“这是一个好天气……”艾格隆看着天边的壮景,然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陛下,上帝果然在赐福于您!”夏奈尔猛地抱住了少年人,以此来发泄自己心中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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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追随者
没有经过任何延迟,苏醒后的艾格隆带着一行人,立刻就离开了他们暂时的栖身之所,潜入到了乡村的旷野当中。
载着他们过来的马车,现在已经不得不放弃,因为他们接下来将会尝试翻越阿尔卑斯山脉,再也用不着这些累赘了。
经过一夜的休息之后,他们都已经恢复了精力,虽然在颠沛流离的逃亡当中他们都衣衫不整、形态狼狈,但是此刻人人都充满了斗志。
这是旅途的最后一段路了,只要再鼓起勇气坚持一下,他们就将会得到完美的成功。
他们很快潜入到了山口当中。
阿尔卑斯山的山道本来就蜿蜒曲折,为了躲避边境哨兵的视线,他们不得不走更加险峻的小道,所以旅途更加艰难。
他们以一字长蛇阵在狭窄的山道里穿行,时不时地还必须搭手翻越障碍,好在有熟悉当地情况的向导(或者说走私犯),不然恐怕早就在这寒冷的山脉当中迷路了。
为了保护艾格隆,他被安排在了人群的中间,而夏奈尔则跟在他的旁边。
这是对体能的严酷考验,好在艾格隆从小就接受了严格的体力训练,所以倒也勉强应付过来了,他拿着一根登山杖,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前行,一边还四处张望,观察周边的情况。
至于他旁边的夏奈尔,就没有那么轻松了——纵使她从小就干过不少活,但是她毕竟是身为女子,实在难以承受这种严酷的体力考验,而且多年来她一直都在宫廷当中生活,更加没有承受户外严酷环境的经验。
即使如此,她仍旧咬着牙默默忍耐,没有露出任何影响他人心情的弱态,努力让自己跟上主人的脚步。
不过,人的身体终究是有极限的,就算精神上再怎么坚强,终究还是战胜不了客观现实。
在行进了几个小时之后,夏奈尔只感觉自己的脚有千钧之重,她努力想要再迈动脚步前行,但身体却不争气地软倒下来。
眼看她就要摔倒在地上的时候,艾格隆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夏奈尔。
“我们休息一下吧。”他接着对其他人下令,然后自己停下了脚步。
然后,他搀扶着夏奈尔,来到了一块石头上坐下。
接着,他把一块巧克力递给了夏奈尔。“吃一点吧夏奈尔,你需要回复一下体力。”
“抱歉……陛下……我给您添麻烦了。”夏奈尔又是感动又是惭愧,几乎哭了出来。
“不用道歉,到现在你已经表现很不错了,夏奈尔。”艾格隆笑着安慰了她。“我都有点惊讶你能坚持到现在。不用担心,我们到现在已经很顺利了。”
看到主人镇定的笑容,夏奈尔忐忑的心顿时也消失了,她也在这种镇定当中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她吃下了这块巧克力,丝丝的甘甜让她虚弱的身体也随之快速恢复了过来。
在她坐下休息的时候,艾格隆也走到了旁边,休息顺便看看风景。
他们眼下处于山脊当中,抬头可以看到阿尔卑斯山脉的各个山峰,低头能够看到深不见底的山谷。
眼下,阳光洒落在这些白雪皑皑的山峰之上,反射出耀眼的彩色光芒,而连绵起伏的峰峦,犹如是巨龙一样盘踞在大地之上,而在山谷底则升腾着半透明的雾气,朦胧当中可以看到山脚下的村庄风光。
看着这沐浴在金色光辉之下的壮丽风光,艾格隆恍惚间有一种站在天堂俯瞰世界的感觉
“当年先皇陛下就是这样跨越山口,杀进北意大利的。”他的堂兄路易,在他的旁边低声感叹,“想必他那个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吧!”
1800年,刚刚发动政变主宰法国不久的拿破仑,带着自己的军团,抄近道越过了险峻的圣伯纳隘道,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越了阿尔卑斯山脉,杀进了富庶的北意大利,接着在那里得到了辉煌的胜利,并且最终粉碎了第二次反法同盟。
为了纪念这一次伟大的远征,拿破仑让自己的御用画师雅克-路易-大卫画下了《拿破仑翻越阿尔卑斯山》系列油画,最终也成为了艺术史上的经典之作。
志得意满的拿破仑,不久之后就在1804年登基称帝,把共和国变成了波拿巴家族的帝国。
他又怎能够想得到,接下来十年帝国会盛极一时然后败亡,而后再过了十年以后,这个家族的后人们又戏剧性地重新开始了这项野心勃勃的事业!
这一次,他的继承者在做一次相反的远征,从奥地利的领土穿越阿尔卑斯山,但目标却是一致的——那就是要让这个家族再度君临天下。
这一天还有多久?艾格隆并不知道,但是他相信只要他孜孜不倦地努力,终有一天帝国的鹰旗又将重新在法兰西飘扬。
“路易,等我们来到瑞士,你有办法把我的消息传到法国去吗?”他问。
“当然可以,我们和法国那边一直都有联系渠道。”路易回答,“虽然波旁家族一直都在严厉镇压,但在军队和普通人民里面我们有不少同情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么,有组织吗?”艾格隆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毕竟他的支持者哪怕再多,如果没有组织的话那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起不了什么作用。
“有一些组织……不过我们联系并不多,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路易的眼神变得有些闪烁起来,显然连他也吃不准到底还有多少有用的支持者。
“那么,想办法把消息传到法国,让他们尽快派几个代表来瑞士见我。”艾格隆用登山杖轻轻地敲击了一下地面,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轻响。“我要尽快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以及,让他们知道,我值得他们效忠。”
“好的,我会尽快去办的。”路易点了点头。
顿了顿之后,他又开始劝艾格隆,“不过陛下,您逃出奥地利的消息此刻一定飞速在欧洲各地流传,法国那边会尤其紧张,所以他们想要过来的难度会很大……所以如果人数不够多,您也别灰心失望。”
“这个确实是事实。”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愿意过来的人,其忠诚自然也可以保证。我可以把他们当成最初的火种。”
接着,他拿起登山杖,指向了下方变幻的云雾。
“路易,如今法国虽然暂且平静,但是我想这份平静是持续不了多久的,波旁家族不受国民的尊敬爱戴,如果他们跟路易十八一样注意妥协那也罢了;可是现在的查理十世国王却是一个死硬的保守派,他跟一切非贵族的阶级作对……我想他的日子绝对长不了。所以我们需要尽快活动起来,发展自己的组织,以便在这个王朝再次崩塌的时候,想办法去捞取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在历史上,波旁复辟王朝因为查理十世的倒行逆施,结果在1830年被起义推翻,波旁家族在法国的统治也随之彻底崩塌。不过,现在的历史线因为艾格隆的种种作为已经发生了些许的改变,所以艾格隆也并不能准确预测查理十世国王的统治到底什么时候完蛋,但是历史的大趋势目前还没有改变,这位国王的统治必然会激起各个阶级和复辟王朝的全面对立,最终被推翻。
所以,艾格隆也不能迟疑,从逃出来的第一天开始,就必须考虑怎样去从中牟利。
“您说得也相当符合我的判断。”路易轻轻点了点头,对陛下的话深以为然,“不过,具体怎么办,还是得听听法国那边的人的判断,在这里我跟您推荐一下特雷维尔侯爵——这位老将军是我们非常热心的支持者,而且他人脉深厚,足以成为我们重要的帮手。”
“特雷维尔侯爵?”艾格隆皱着眉头思索,他觉得他好像在上课的时候听说过这个名字。“是那个骑兵将军吗?”
片刻之后他想起来了,特雷维尔侯爵是一个骑兵将军,在1806年以后追随拿破仑作战,因为屡立战功而被自己的父亲封爵,并且随同他参与了倒霉的征俄战役,并且一起见证了帝国的崩塌。
在他上课时,凡是提到这位将军的时候,评价基本都是骁勇善战,而且忠诚可靠。
如果这样的话……倒确实值得信任。
不过拿破仑已经倒台这么多年了,他原来的忠心部下投靠波旁家族的不计其数,即使是拿过了他无数恩惠的元帅将军们,也大多转换门庭对国王效忠。
所以,他还是本能地抱有一些怀疑。
另外,就他在纹章学上所学到的历史知识,特雷维尔家族是法国一个非常高等级的贵族世家,曾经可以自由出入凡尔赛宫廷,深得历代国王的宠信,这样的家族里的成员,居然会铁心忠诚于波拿巴家族?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特雷维尔侯爵原本是公爵次子,没有机会继承爵位的,是先皇陛下给了他恩宠,封他为侯爵,还给了他一大笔钱和土地作为恩赏,所以他内心当中对我们家族一直感恩戴德。”路易小声向艾格隆解释,“自从波旁家族复辟以后,他一直不肯向国王效忠,结果因此被罚没了大笔家产,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政治立场,选择退役隐居,我想这足以证明他对于波拿巴家族的忠诚了。”
顿了顿之后,路易又加了一句,“我之前去过法国一趟,还受到过侯爵本人的亲自接待,他对我表达了对先皇的推崇,另外还亲口保证继续效忠于拿破仑二世陛下……所以我想,一旦得到了您逃出奥地利的消息,他一定会欣喜若狂。”
“是这样吗……?”艾格隆心里大概有底了。“那好,那就着重邀请这位侯爵吧,我需要这种又有能力又有威望的人来为我效劳,这种人一个能顶一百个。”
“您说得太对了,陛下!”路易重重点了点头,“特雷维尔家族是贵族名门,纵使侯爵本人跟王朝决裂,但是他的家族名望和关系都还在,别的不说,他的亲哥哥特雷维尔公爵就在王朝当中任职,位高权重,我想侯爵能够通过这副关系网来为您博取更多的支持。不过他们兄弟两个,因为政见分歧太大,目前倒是没有什么来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哦?”艾格隆大为惊讶。
看样子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
兄弟两个,哥哥效忠国王飞黄腾达,弟弟死硬效忠波拿巴家族,宁可过落魄的生活也不妥协……
特雷维尔侯爵的忠诚真的有这么牢靠吗?还是说这是一种两面下注的伎俩?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并不重要,不管这种忠诚是来自于对恩赏的感恩戴德,还是来自于两面下注的家族选择,至少这个特雷维尔侯爵值得好好拉拢一番。
他不在乎别人是为了崇高的目的还是卑鄙的目的来为自己效劳,只要对方有用就行了。
他又看了看远处壮丽的风景,然后结束了对话。
“好了,剩下的我们到瑞士之后再详细谈谈吧,休息这么久已经够了。”
接着,他走到了夏奈尔的身旁。
“夏奈尔,好点了吗?我们走吧。”
“我已经好多了,陛下,走吧!”夏奈尔勉强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来帮你吧。”艾格隆揽住了她的手臂。
“陛下?”夏奈尔有些惊慌。“请别……”
“你的健康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不允许你因为逞强而倒下。”艾格隆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搀扶着她一起往前走。“如果你觉得内疚,那以后就继续忠诚于我吧。”
“好的……陛下。”夏奈尔感动得几乎哭了出来,不过她再也没有推辞,而是靠在了主人的手臂上。
为了不让少年人太费力,她努力鼓起自己剩余的力气,让自己步履尽量平稳一些。
而艾格隆则搀扶着她继续穿行于山间的小道,有时候甚至直接背她跨越障碍。
他如此珍视夏奈尔,是因为她是他目前唯一一个真正的追随者,全心全意地忠诚于自己。
他不喜欢跟每个人都尔虞我诈算计来算计去,但是他心里知道,以后他的生活,大概率就会充斥着这种令人讨厌的东西。
既然这样,夏奈尔就更加显得宝贵了……自己终究不想活在一个提防所有人的环境里。
就这样,一行人在山间的羊肠小道当中走走停停,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也渐渐地从明亮变得阴暗了起来。
狂风开始肆虐呼啸,阿尔卑斯山脉撕碎了自己温柔的面纱,开始向这些旅行者们展露的狂暴一面。
艾格隆带着夏奈尔,顶着狂风继续前行,夹杂着雪粒的风,刮得他脸上生疼,踩在积雪上的脚步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碰到艰难困境——自从出生以来他都在享受宫廷生活,即使到了奥地利以后也是如此,虽然自由受限但是生活待遇上并没有多少差别。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了。
这就是你自愿冒的险,这就是你自愿付出的代价。
你不能往后退,也没有退路了!
带着一股强烈的气势,他咬着牙一路前行,他无所畏惧。
就在即将入夜的时候,他们走出了最后的山谷,然后面前突然豁然开朗。
在朦胧的夜色下,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小的村庄。
这村庄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简陋,几乎和山另一边的奥地利村庄毫无区别。
但是艾格隆眼中,它似乎正围绕着一层耀眼的光环。
……他已经来到了瑞士境内了。
旁边的人们发出了难以抑制的欢呼。
但是艾格隆努力压制住了自己想要大声喊叫的冲动,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欢呼的时候。
在积雪山脊上,他抬起手杖,然后高举到了半空。
是的,新的世界,自由的世界,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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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奥棠丝
又是一个平常的冬夜,位于瑞士边境的小镇萨伦斯泰因,今天一如既往的宁静。
平常这里就人烟稀疏,到了入夜之后,更是四境无人。一切都被隐藏到了黑暗当中,等待着下一个白昼的降临。
小镇旁边有一个湖,名叫博登湖,此时湖水正因为冬天的到来而冰封沉眠。但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人们在这里可以欣赏到澄澈的湖水,以及周围的茵茵绿草,还有远处阿尔卑斯山脉那如画般的风景。
沿着小径一路前行,就能够看到博登湖畔的阿伦南城堡(Arenenberg)。
这座建筑设计精巧,外表也颇为雅致,当地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拿破仑的继女、曾经的荷兰王后奥棠丝公主的隐居之地。
这位公主是一个时代的见证人,她年轻时曾经风光一时,因为母亲约瑟芬二婚嫁给了拿破仑而成为了拿破仑的继女,接着又被拿破仑许配给了他的弟弟路易,最终随着拿破仑称帝而成为了帝国皇室的一部分。
在帝国最为辉煌的那几年当中,她和拿破仑的妹妹们一起享受着人间罕见的奢侈生活,她挥金如土,也拥有私下的情人,放荡形骸的她甚至还和情人生下了私生子。
然而美梦终有醒过来的时候,随着帝国的崩塌,这位前王后在法国再也没有了容身之处,曾经统治过的荷兰也早已经换了君主,在波旁家族一声令下驱逐所有波拿巴家族成员以后,奥棠丝公主不得不告别法国,也告别了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一切荣光。
她自己也知道一切再也无法挽回,所以当情夫向她提出告别之后,她友好地和平分手了,然后她隐居到了博登湖畔的阿伦南城堡当中,等待着命运随时将会赐给她的死亡。
到了今天,她来到了隐居地已经十年了,倒霉的前王后告别了过去纸醉金迷的生活,平静地生活在这座孤独的别墅当中,以抚养自己的孩子来打发时间——她和自己的丈夫路易感情早就破裂,所以流亡之后也是分居两地,大儿子归路易本人照管,小儿子则跟着她在这里长大。
尽管她现在才四十三岁,但是她的余生也只能在湖边的蓝天和轻风当中回忆金碧辉煌的往昔了。
虽然已经隐居,但是奥棠丝也有不少烦心事——那就是她不省心的儿子。
她的儿子查理非常年轻也非常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但是随着儿子的渐渐长大,母亲发现他对这种平静的隐居生活非常厌烦,他血气方刚,渴望像自己伟大的伯父一样立下一番大事业,他也产生了对政治的觉悟和对权力的渴望。
母亲当然不愿意儿子产生这种危险的念头,几次三番地教训和劝说儿子,但是一切都没有结果,儿子根本就听不进去,非要去建功立业不可。
他放弃了传统的学业,选择像他的伯父一样成为一名炮兵,还试图加入瑞士联邦的军队。而就在两个月前,他突然神秘兮兮地向母亲告别,表示他希望去出国旅行一趟。
虽然儿子并没有说清楚去哪儿旅行,但奥棠丝当时就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她本能地反对儿子的妄想,试图阻止他的行动,可是她拗不过已经年满十八的儿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奥棠丝一直都担惊受怕,生怕某天传来噩耗,夜不能寐。毕竟对于她这已经只剩下灰烬的人生来说,儿子是最后仅存的意义了。
今天晚上她也一样带着无比的担心,很晚才沉沉睡去。
而在睡梦当中的她,突然听到了旁边的响动声。
她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发现吵醒她的是她的贴身女仆。
“怎么了?”她问。
“殿下回来了!”女仆低声回答。
“太好了……感谢上帝!”儿子平安归来的消息,让奥棠丝如释重负,不过她很快发现,女仆的表情也些许的迟疑。
“怎么了?”她又问。“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您……您去看看就知道了。”女仆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表情,只是这样回答。
带着满腔的疑惑,睡眼惺忪的奥棠丝王后起床穿好了睡袍,然后来到了会客厅。
自从买下了这座别墅之后,奥棠丝王后就花了一大笔钱来按照帝国时代的风格来改建,会客厅里还摆满了她的继父拿破仑、母亲约瑟芬等等家族成员的肖像画。
等到她来到会客厅之后,她发现在茶几边已经坐下了三个人,正在喝下热茶取暖。
她马上就分辨出了其中两个都是她的儿子——大儿子路易虽然跟着丈夫在其他地方住,不过这些年来也一直都有来往,所以她也非常熟悉。
她的儿子们看上去都挺狼狈,衣衫不整,甚至衣服上还有不少雪花,一副刚刚经过长途跋涉好不容易才赶到家的疲惫样子。
至于另外一个人,因为昏暗的光线她一时看不出来具体的面目,只是从体型上看应该也是和儿子们年纪差不多。
“路易!查理!你们两个,都跑到哪儿去了,怎么闷声不响地连一封信都不写!”她大声呵斥两个儿子,然后一步步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她的注意力都被第三个人吸引了。
虽然他同样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但是仍旧可以看得出来是个俊俏少年,他面孔精致,惹人怜爱,但是表情却沉稳而又严肃,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凌厉感。
奥棠丝仔细打量了一下少年,总觉得他跟自己的儿子面孔有点相似。
就在她的注视下,少年人突然站起身来,郑重地向她行了个礼。
“很高兴终于能够再见到您了,王后陛下。”
看着他的样子,奥棠丝心里陡然震动了一下,兴起了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
儿子们突然消失又突然回来、跟随着他们一起来到这里的少年人、以及他的年纪……种种碎片捏合在了一起,指向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
但是她仍旧不敢相信,因为这实在太骇人了。
她强压住内心当中的紧张感,然后看着对方小声问。
“请问您是……?”
“妈妈,他是我们的陛下。”就在这时,坐在旁边的路易悄然回答,也就此证实了奥棠丝心里那个最荒谬的猜想。
“我的上帝!”奥棠丝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然后,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挂在墙上的拿破仑肖像画,仿佛在问那个亡灵是否见证到了这一刻。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现实,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此而感到高兴。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指着艾格隆,然后对着两个儿子问。
“你们没有开玩笑吧?你们带着罗马王从奥地利逃出来了?”
“我可以向您作证,他没有开玩笑。”艾格隆笑了笑,然后又向对方道歉,“夫人,很抱歉我没办法提前通知您,这下打搅了您的睡眠……看来您并不太欢迎我?”
“不……不,孩子,我怎么可能不欢迎你?”奥棠丝王后总算稍稍恢复了一点神智,然后连连对艾格隆道歉,“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面对这个现实……天哪……我的儿子们,都干了些什么!”
艾格隆理解对方的反应。
奥棠丝王后已经过了十一年隐居生活了,她早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节奏,曾经的一切对她已经太过于遥远,如今自己的突然出现,事前毫无准备的她,当然难以接受这个精神冲击。
甚至,她都未必觉得这是好事吧。
“您不介意我拥抱一下您吧?您是我多少年来第一个见到的长辈亲人。”他问。
看着少年人的脸,奥棠丝一下子也百感交集,几乎哭了出来。
然后她点了点头,向着艾格隆张开了双臂,“艾格隆,真没想到我还有能够再见到你的那一天!”
“是啊,感谢命运让我们重逢。”
艾格隆说完之后,直接走上前一步,然后紧紧地拥抱住了奥棠丝王后。
借助着烛光,他端详着这个比他大了足足28岁的中年妇人。
她的头发已经出现了几缕白发,脸上也出现了细密的皱纹,虽然额头光洁,但是眼角中总是流露出悔恨的神情,显然隐居生活对她来说也并不是那么美妙。
曾经享受过一切荣华富贵、享受过万众瞩目的奥棠丝王后,又怎么可能真正忘记过去的辉煌呢。
从最高处跌落,失去了曾经的一切辉煌,只能默默隐居在乡间等死,任由痛苦和回忆啃噬着自己的心,这怎么可能不难受。
就在同时,奥棠丝王后也在端详着他,还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脸和头发。
“时光的流逝真是让人畏惧!我第一次抚摸您的时候,您还在摇篮里面,转眼间您就已经长大成人了。”奥棠丝充满了感触地说,“感谢上帝,您长得如此俊美……看到您如今的模样,想必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非常欣慰吧。”
“谢谢您的夸奖,不过……我不可能只靠长相来继承他的一切。”艾格隆笑着回答,“所以我想我还不够让他欣慰。”
“继承他的一切!”奥棠丝陡然惊醒了过来,“您……您是打算做什么呢?”
“那当然是重建帝国,让我们的家族重新君临那个国家了。”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回答,“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目标,那我又何必逃出来呢?”
“重建帝国……”奥棠丝并没有被这句话所感染,而是百感交集,神色非常复杂。“您何必给自己增添这么可怕的任务呢?”
“怎么,您不希望重建帝国吗?”艾格隆反问。
“如果能够重建帝国,那当然好……”奥棠丝王后苦笑着回答,“可是如今又能去做什么呢?法国已经平静下来了,而你们不过是几个少年人而已,又怎么可能掀翻一个王朝?”
“妈妈,您这话可就说错了。”路易忍不住插话了,“如今法国只是表面上平静而已,内部对波旁家族的不满正在各个阶层当中蔓延,我想一定会再来一次革命推翻这个家族的统治的。而这时候陛下就会众望所归地成为法国人民的救星。”
“陛下……为什么要叫陛下呢?你们不要自我催眠了,这都只是孩子气的狂想而已!瞧瞧你们为了这些狂想,做出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啊……”母亲回头瞪了儿子一眼,接着又回头看向了艾格隆,“艾格隆,你不要把不属于你的使命强行背负在自己的身上,你父亲死的时候充满了悲伤和痛苦,如果让他选择的话,他一定会是希望您能够平静又快乐地生活下去,而不是去追逐无比的权势最终重蹈他的覆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来,奥棠丝王后并不是他的一个狂热支持者。
艾格隆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不过这也正常,她的年纪已经大了,再也不想为虚无缥缈的东西去倾注自己的感情。她也不相信仅凭自己这几个年轻人能够干出什么奇迹。
也许并不是她一个人会这么想,毕竟在正常人看来,他们现在互相说的这一切纯属白日做梦。
可是有一点,这些人都忘了,那就是——历史通常就是那些孩子气的人创造的,因为他们专心致志地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如果没有一点孩子气的狂想,科西嘉小地主家庭出身的拿破仑又怎么可能一路闯荡成皇帝呢?如果没有一点孩子气的狂想,他的侄子又怎么可能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最终又复辟了帝国呢?
如果他们能,那么自己也可以去试试,不尝试的话又怎么可能知道结果呢?
艾格隆没有再去同奥棠丝王后争辩,他反问。
“您不欢迎我吗?”
“不……您说到哪儿去了?您来了那就是我的客人,我的家永远有您一席之地。”奥棠丝摇了摇头,“不过,艾格隆,你们是从奥地利那里逃亡出来的,对吧?”
“确实如此。”艾格隆点了点头。
“那么很快奥地利那边就会传出消息来到瑞士,而我……我肯定会成为最明显不过的嫌疑人。”奥棠丝王后已经恢复了理智,所以想到了这一点,“到时候一定会有警察严密监视我这里的!”
“是的,您说得都对,所以我现在只是趁着消息还没有扩散到这里来,先拜访一下您而已。”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奥棠丝王后。“您在这里居住了多年,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安全地收容我一下呢?”
奥棠丝看着少年人满怀殷切希望的脸,心里一阵发酸。
如果不是信任自己的话,他不可能第一时间跑过来这里吧。
虽然并不相信帝国能够重建,但是她又怎么可能拒绝自己的儿子和侄子呢?
那是她最后的至亲们了。
“当然可以,不过您今晚先在这儿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说完之后,她又紧紧地拥抱住了少年人,以此来向他传递自己心中的激动和温暖。“愿上帝保佑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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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未来打算
“愿上帝保佑您。”
婶婶的安慰和拥抱,让艾格隆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一股温暖。
虽然他已经和对方相隔了十几年,但是彼此之间毕竟还有家人之间的情感。
他一路翻山越岭,担惊受怕忍饥受冻,经受了这么多磨难,但是在奥棠丝王后温暖的怀抱中,寒冷和疲倦却似乎一瞬间一扫而空。
“谢谢您。”他满怀感触地说。“您给了我巨大的宽慰,在这个时候至少还有家人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就在这时候,女仆送来了赶急制作好的糕点来给几个年轻人充饥,而艾格隆把等在外面房间的夏奈尔也给叫了进来。
“王后陛下,很高兴能够见到您。”夏奈尔一进来,就恭恭敬敬地向奥棠丝王后行了个礼,然后站在了餐桌的旁边,态度明显有些畏缩,不敢坐下来。
她面前可都是“皇族”的成员啊,又哪里敢有半分造次?
“这位是……?”奥棠丝王后看了看夏奈尔。
“她是我在奥地利时的女仆,也是帝国最坚定的追随者。”艾格隆回答,然后在奥棠丝王后以及两个堂兄面前说出了夏奈尔的身世。
听完了以后,在座的人顿时对她充满了坎坷的身世而感叹。
“真是可怜的孩子……大人们的事情却让个小孩儿遭罪!”奥棠丝王后叹了口气,“还好被我的哥哥搭救了,不然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是的,在姑妈带着夏奈尔逃出法国到处颠沛流离时,在巴伐利亚收留照顾了她们的欧仁亲王,是拿破仑的继子,也就是奥棠丝公主的亲哥哥。
所以夏奈尔对奥棠丝的恭敬,也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头衔,更因为她是亲王唯一的妹妹。
“如果没有殿下收留我们的话,我们肯定早就死在某个角落里了吧……”夏奈尔眼角含泪,满怀尊崇地看着奥棠丝王后,“我永远感殿下的恩,正因为感恩,所以我早就发誓,我要一生都效忠于波拿巴家族,我的子孙后代也同样如此,只有这样我才能报答这份厚恩!”
看着夏奈尔狂热的神情,奥棠丝王后怔了一下,然后发出苦笑。
“你也别这么认真,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当年为我们一家而死的人成千上万,我们做点补偿也是应该的。你要效忠波拿巴家族这很好,但量力而行就可以了,别给自己背负过度的重担……”
接着,她招了招手,“来,坐下陪我们吃点东西吧,你一定很饿了吧。”
“可是……这怎么好?”夏奈尔有些迟疑,“殿下和陛下……”
“什么陛下殿下!现在我们哪有谁还真的算个大人物吗?”奥棠丝摇了摇头,打断了夏奈尔的话,“别搞得我们在演滑稽剧一样,明明都已经是飘零流亡了,还摆着王孙贵胄的气派!”
“好了,夏奈尔,坐下吧,不要违背王后的意见了。”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来,“我说过,无论我在哪儿,都会有你的一席之地的。”
夏奈尔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点头,然后坐了下来。
“谢谢您赐予我如此殊荣……”
等她坐下之后,四个年轻人开始进食,而奥棠丝王后因为早就吃过晚餐了所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饥肠辘辘的艾格隆,一口气吃下了好几个蛋糕,而他原本疲惫的身体也因此重新充满了能量。
“方便回答我几个问题吗,艾格隆?”看到他吃饱了以后,奥棠丝王后突然问。“这些年来我虽然一直都在隐居,但还是听过不少有关于你的消息,我也不知道哪些真哪些假,所以我希望从你本人这里确认一下。”
“您尽管问吧,我知无不答。”艾格隆马上点了点头。
“奥地利人对你到底怎么样?我听有人说他们虐待了你,但是后来看上去好像也并非如此……”奥棠丝王后首先问。
“这要看您怎样定义虐待了。”艾格隆想了想,然后回答,“他们在生活待遇上并没有亏待给我,还按照皇族成员的标准给我配备了相应的教育者,但相应的我也失去了行动自由、并且被勒令再也不许以帝国继承人的名义出现在世人面前……总体来看,他们需要我成为一个被珍藏的玩具,有时候需要的再扔出来吓唬人。”
“倒是很生动的描述……”奥棠丝王后点了点头,“那……我之前在报纸上看到,说你打算同卡尔大公的女儿求婚,甚至还说这桩婚事已经成为定局,不日就将正式公布,这是真的吗?老实说刚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我还打心眼里为你高兴了很久。”
这个问题顿时让艾格隆的表情挂不住了,嘴中甜甜的蛋糕好像也顿时失去了味道。
“表面上是真的。”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但是,我只是用这个来掩人耳目,并没有真的打算求婚。我承认这么做很过分,但有时候我只能做一些迫不得已的事情。”
顿了顿之后,仿佛是为了给自己找点开脱,他又补充了一句,“在逃离之前我留下了一封信,承担了一切责任,并且以我的生命为担保,保证了特蕾莎公主本人的纯洁。我预计随着我逃亡的消息传开,这封信也会很快被公布出去,因为卡尔大公迫切需要洗清自己女儿的名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果这样的话,倒还算有点挽回颜面,不过这姑娘还是太可怜了。”奥棠丝王后有些同情地说,“看来你真的牺牲了很多东西。”
“……是的,我牺牲了太多东西。”艾格隆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又回忆起了自己在维也纳的最后一晚,内心突然悄悄抽痛了起来,好不容易才维持了表面上的平静。“所以我必须大获全胜才行,只有这样我才不辜负所有的一切牺牲。”
“陛下,您一定能够做到的。”夏奈尔满怀激动地插话了,“特蕾莎公主一定也会理解您的所作所为……您不可能为了她去牺牲帝国。况且您也已经留够余地了,她很快就可以去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是啊,这又算什么呢?只要陛下重新登上皇位,另外想要找个公主做皇后岂不是简简单单。”路易也满不在乎地说。“皇冠只要戴在一个公主头上就行,至于是谁那根本不重要。”
听着他们的话,奥棠丝王后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些年轻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们把自己目前做下的事当成了壮观的远征和童话故事,却不知道代价是什么,更不知道前面阻拦他们的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她可是亲眼见到几十万外国军队杀入巴黎的,那场面连拿破仑自己都感到绝望,这几个孩子又能怎么办?
她按捺住了心中的烦闷,然后又看向了少年人。
“那么艾格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和奥地利的关系呢?你逃走了以后他们肯定会发疯吧,会到处追捕你。”
“我会发表一份声明,当然不会在瑞士发表,而是派人秘密送到法国和德意志的某家报纸上发表,那些报纸看到我的信一定会欣喜若狂、会冒着风险刊登出来的,这必将是轰动全欧洲的大新闻。”
在奥棠丝的注视下,艾格隆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在声明当中,我会表明我最近会在欧洲进行长期旅行,暂时告别奥地利。并且感激我的外祖父对我一直以来的照顾,我还会保证我对奥地利充满了热爱,我在那里有着最美好的回忆以及最善意的期待,等我旅行完毕一定会回到我长大的地方看看……我将永远尊重奥地利皇帝和他的继承人们,并且乐意向他们报恩。”
他的回答让奥棠丝王后有些意外。
“你把身段放得很低啊。”
“我现在手里的资源就这么一点,不审时度势把身段放低又能怎么办?”艾格隆笑着耸了耸肩,“我不觉得不合时宜的高傲有什么意义,毕竟就连拿破仑都曾经对共和国的特派员点头哈腰……”
“奥地利人会接受你的声明吗?”奥棠丝王后想了想,然后再问。
“我在梅特涅和皇帝陛下身边呆了十一年,我时时刻刻都在观察他们,所以我了解他们。”艾格隆笑了起来,“请相信我吧,他们看到声明之后,第一时间会暴跳如雷,大声咒骂我是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但是过得几分钟之后,他们会迟疑下来,然后最终保持沉默,既不说接受也不说反对。”
“为什么你对这么判断?”奥棠丝有些疑惑。
“您永远不要忘了,他们两个是那种决不被情绪左右的人,而且非常善于同敌人和解——当年他们和我的父亲打得不共戴天,连首都都被占领了两次,结果最后还是和解了,而就是那个梅特涅,主动讨好了拿破仑,并且推荐他娶自家的公主。”艾格隆小声回答,“他们不在意什么脸面,懂得审时度势,所以尽管他们会被我气得暴跳如雷,但是我主动发出和解的信号以后,他们会掂量一下的。”
顿了顿之后,他继续说了下去,“虽然他们现在可能未必瞧得起我,但只要我没有被抓住,他们就只能想办法和现实妥协。只要我未来能够做出成就,那么奥地利迟早需要一个台阶下,所以我现在留一个余地,日后大家修补关系可能会容易许多。”
这确实是他的打算。
对于艾格隆来说,他现在最大的对头就是法国的波旁王族,两边的立场接近于势不两立,基本没有妥协的空间;而在这种情况下,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和某个其他大国也彻底闹翻,这就是他寻求得到奥地利“谅解”的基本动力。
他跟着梅特涅长大,早就看清楚了对方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老行家,最擅长的就是不把事情做绝,连拿破仑他都能够奉承讨好,又怎么可能真的为自己这点事就失去理智?
所以,最终两边会妥协,只要他能够拿出足够的交易品而已。
现在他把身段放软,就是在为两边未来的妥协做准备,而梅特涅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个信号的。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拉下脸来说自己做得好做得对、真的只是独自外出旅行而已,所以艾格隆断定他们只会保持优雅的沉默,不对事实作出任何评断,静待事态发展再作出反应。
艾格隆将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在座的人们听。
不光是夏奈尔和路易、查理几个年轻人听得津津有味,就连奥棠丝王后都听得入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等他说完之后,奥棠丝王后看着少年人的眼神都有点变化了。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凭着一股血气方刚的豪气和冲动,盲目地跟着自己的儿子逃了出来,却没想到在逃到瑞士的第一夜里他就已经打算好接下来该怎么处理了。
而且就她看来,整个处理方式也得体而且妥帖。
“艾格隆,没想到你居然还考虑过这么多东西。”她不由得说。“看来你成长得比其他人要快。”
“我不得不把我的童年用来学习这些东西。”艾格隆苦笑着回答。
“那好吧……既然你已经有打算了,我就不多过问了,只能祝你一切顺利……”奥棠丝轻轻点了点头,“你差不多也吃饱了吧?早点休息。”
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已经不胜疲倦。“我们明天再见,我会想办法给你安排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的,不用害怕,至少在短时期内,你在瑞士可以得到安全……”
“这就帮了我大忙了。”艾格隆站了起来,向奥棠丝王后伸手表示感谢。
看着面前俊俏英挺的少年人,感受着他身上勃发的生命力,奥棠丝的眼睛突然有点恍惚了。
是啊,时光已经属于他们年轻人一代了。
而自己这一代,只能默默地等待退场,所能做的只不过是在退场之前尽力帮助一下这些孩子们。
在1814年,她的母亲过世了;1821年她的继父过世了;到了1824年,她的亲哥哥也过世了……曾经熟悉的至亲们一个一个地告别人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轮到自己,但是她并不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她伸出手来,握住了少年人的手。
“你需要金钱资助吗?”接着,她带着疲倦,对着少年人问。
艾格隆一阵惊愕,他没想到他还没有提到钱字,奥棠丝王后就主动说了出来。
“当然需要了。”但是他也没有放过机会,马上点了点头,“如果您乐意赞助的话……”
“我当然乐意赞助我儿子和我们伟大君主的事业。”奥棠丝王后微微笑了笑。“再说了,反正我已经年老了,留着钱又有多少用处呢?反正都要给孩子的,早点给也一样。”
虽然她话是这么说,但是从她的眼睛里,艾格隆能够看得出来,她不相信自己能够成功。
她只是为了帮助儿子和侄子罢了。
但正因为如此,似乎更加显得可贵。
“十分之一,我想要十分之一,可以吗?”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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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赞助
“十分之一,我想要十分之一,可以吗?”
艾格隆一边说,一边竖起了一根手指头,轻轻摇晃了一下。
他的回复,让奥棠丝王后有些惊愕。
接着,她苦笑了起来,“怎么,我们的陛下还要仿效教会收十一税了吗?”
“想要做大事总会需要钱的,夫人。”艾格隆也苦笑着回答,“你们是家族成员,如果连你们都不肯为这项伟大事业出资出力,那么我们的支持者又怎么有理由去舍弃他们的一切呢?”
本来艾格隆是打算向亲人们索要更多的,至少也要个五分之一,现在要十分之一已经是他犹豫之后降低的数字了。
他不觉得这是狮子大开口,毕竟当年没有拿破仑的话这些亲人哪有一个能够拥有大笔的财富?拿破仑的兄弟姐妹们当时已经被赶出了科西嘉岛,恐怕连小地主都没得当;而约瑟芬和她的两个子女当时不也跟丧家之犬差不多?
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直接或者间接从拿破仑那里拿到的。
所以作为帝国的继承人,为了帝国的复辟事业他有权利去索要赞助。
不过一来奥棠丝王后和他见第一面的时候两个人就相谈甚欢,让他感受到了对方对自己的尊敬和爱护;二来现在当着两个堂兄的面,他也不好狮子大开口,所以临时对她降低了要求。
当然,人跟人之间的想法不可能相同,艾格隆觉得要少了,但奥棠丝可不会这么认为。
她很明显地犹豫了起来。
“妈妈,我们需要您的资助。”这时候,一直沉默着的查理也开口了,“我们已经做下了让全欧洲震惊的事迹,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要么成功,要么就做阴沟里的老鼠,我不愿意成为后者……请您为我们这个家族的复兴大业贡献一份力吧,陛下和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您对我们的帮助,等我们成功以后,一定会十倍百倍地偿还您的恩情的!”
看着爱子的期盼眼神,奥棠丝有些心乱如麻。
“夫人,我不会强迫您做出决定的,我只是以家族继承人和族长的身份,请求您为整个家族的事业来尽一份力。这个家族过去不曾亏待过您,它让您成为了公主和王后、过上了您小时候都不敢去想象的富贵生活,即使它落败了,您留下来的余烬也让您可以悠闲地隐居在这里,我说得过分一点——您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家族赐予的,相应地您也与这个家族荣辱与共。”艾格隆看着对方,认真地劝说,“我自从逃出来以后,就已经决定了,我不会跟父亲一样无条件地去优容讨好家族的成员,只有那些被证明热爱这个家族的人,我才会和他们共享亲情……无疑您可以拒绝我的请求,但是您的选择会决定我们未来的关系。”
“这么说来,我要是拒绝会有什么后果呢?”奥棠丝反问。
“如果您拒绝,那么我仍旧会感激您今天的招待,不过往后我们就是路人了,不管我是否成功,您都不能再以波拿巴家族成员的名义对外,我不承认一个抛弃了我们家族的人还算是亲人。”艾格隆断然回答,“当然,如果您今天表现出了应有的忠诚,那么我将把您视为我最亲近的亲人,帝国的大业有您的一份。换句话说您以一笔极小的投资,得到了最高级别的兑现权利,也许我无法让您再去当荷兰王后,但是巴黎将会再度对您敞开怀抱,所有人都会重新匍匐在您的面前,一切就像往日重演!”
艾格隆的语气和神态都极具感染力,但是奥棠丝王后心里却只是苦笑,艾格隆的话纵使再怎么好听,但是跟空头支票又有什么区别?
她从大革命最高潮的时期就呆在巴黎,呆在欧洲乃至全世界的暴风眼,她亲眼见过一切腥风血雨,也见证过拿破仑崛起的奇迹,经历过这么多风浪以后,她又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少年人的几句话就打动得忘却一切?
她可是听多了国民议会那些议员们的花言巧语啊!
但是……看着儿子和侄子的殷切眼神,她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说到底,如果跟他们都决裂了的话,自己就算守着所有钱又有什么意义呢?
倒不如就顺了他们的心愿吧,看看这些小孩子到底能做到什么,哪怕真的最后一事无成,又能怎么样呢?
“好吧,既然您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我也没有理由不同意了。”她表情变得庄重了起来,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带着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少年,“我的陛下,我预祝您成功。”
好兆头!
刚刚逃出来的第一天晚上就拉到了一笔投资,这个好消息让艾格隆如释重负。
看来自己的事业真的吉星高照。
“感谢您的慷慨解囊。”他躬身向自己的婶婶致谢,“我会尽我所能地回报您的,您证明了自己没有辜负他的厚爱——”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指向了墙壁上拿破仑的肖像,“我跟您保证,我也会像他爱您的。”
“像他那样把我硬塞给一个神经兮兮的糊涂鬼吗?”奥棠丝王后横了他一眼,不过很明显是在开玩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着,她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你们两个,现在都已经被雄心壮志迷了心窍,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劝你们了,反正我说什么你们都不听。我只想提醒你们一句——你们是我在世上最后的留恋了,不管怎样,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吧,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我会的,妈妈。”两个堂兄连连答应。
但奥棠丝王后心里却只是感叹。
她低下头默默沉思,最后释然地发出了一声叹息,“陛下,我现在所拥有的资产大部分是不动产和珠宝,想必您也用不着,能给我一段时间把这些东西变现吗?”
“完全可以,夫人我并不急在一时,您可以以您觉得合适的方式来慢慢处理,只要别拖太久就行了。”艾格隆连忙回答。
“不怕我偷偷隐匿资产,实际只付给你二十分之一甚至更少的钱吗?”奥棠丝王后笑着反问。
“如果您要这么做我也没办法。”艾格隆苦笑着耸了耸肩,“不过,我想您是不忍心欺骗我的。”
“哎呀,看到这个眼神,我还真的不忍心了。”奥棠丝王后笑着伸出手来,抚弄了一下他的头发,“你很善于激发妇人的同情心,有没有在奥地利有什么风流债啊?”
虽然奥棠丝只是调侃,但是艾格隆心里却咯噔一下,一下子竟然说不出话来,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看到他的反应,奥棠丝王后先是有点奇怪,但是马上心里就想到了什么。
“唉,你可真是个狠心的孩子,这下可让太多人伤心了。”
她善意地没有追问下去,而是主动转开了话题,“我估算了一下,如果把我这桩住宅的价值也计算在内的话,我现在的财富总额大概是三百万法郎左右。唉,这就是我从帝国的灰烬里所剩下的一切了……十分之一的话,我会付出三十万给您——希望这能够给您带来些许的帮助。”
以个人而言,三十万法郎绝对是一笔很大的钱了,足以让普通人一世生活无忧;但是对于所谓的复辟梦想来说,这点钱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这点钱充作活动经费的话也不可能维持住一个大型组织的运转。
但是即使如此艾格隆也对奥棠丝王后充满了感激。
“我对您感激不尽……我会牢记的,您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予了我帮助。”
“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会尽快筹集到这么多现金然后亲手交给您的。”奥棠丝王后又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少年人,“这就是我最后能给您的帮助了。”
艾格隆也伸手抱住了她,感激她给自己的帮助。
“好了,我们又拖了很长时间了,这下我真的困死了……”拥抱了一会儿之后,奥棠丝王后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了,你们也赶紧洗个澡然后休息吧。”
接着,她欠身向艾格隆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今晚所经历的一切震惊和感动都被她抛在了脑后,很快就重新进入了梦乡当中。
在女仆的带领下,艾格隆等人都好好地洗漱了一番,然后被带到了不同的房间去睡觉,而夏奈尔也跟着艾格隆来到了卧室当中。
“王后陛下真是优雅又和善!”等到了女仆离开、房间只剩下了两个人之后,夏奈尔忍不住发出了感叹,“也只有经历过她那么多事情以后,才能像她这样可爱吧。”
夏奈尔看来已经被奥棠丝王后所折服了,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憧憬。
“她确实比我想象得要好说话很多,我没费什么口舌就从她这里拿到了赞助,这真是让人喜出望外。”艾格隆也点了点头,同意了对方的看法,“不过如果帝国当时没有完蛋,她对我的看法就未必和今天一样吧……”
夏奈尔刚想问为什么,但是很快就想明白了。
拿破仑当年和奥棠丝的母亲约瑟芬结婚,结果约瑟芬迟迟生不出儿子,拿破仑以为是自己的身体不行,所以把生出继承人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弟弟路易身上。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让养女奥棠丝和路易结婚,两个人很快就相继生下了三个儿子。然而这对夫妇彼此之间的感情非常差,算是一对怨偶,只是因为政治利益而维持这段婚姻罢了。
但是上帝总是爱开玩笑,后来拿破仑和约瑟芬离婚,转头娶了哈布斯堡的公主,结果很快生下了儿子,于是这个儿子就成了继承人,奥棠丝的儿子们不再享有帝国的继承权了——
也就是说奥棠丝整个人生就被作弄了一回,要说她心里没有怨气也不太可能。
只不过现在帝国完蛋,什么“皇位继承权”都已经成为了虚幻的泡影,那就没有什么可怨气的了。
曾经的恩怨都已经被烈火灼烧了一遍,烧成了幻影在空中飘散,再也无需记挂了。
这样也好。
“陛下,您现在不高兴?”看着艾格隆默默沉思的样子,夏奈尔忍不住问。“是因为刚刚王后陛下提到了……提到了那位夫人吗?”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您如果心有愧疚,可以写点东西给她。”夏奈尔顿了顿,然后小心翼翼地说,“虽然她肯定无法收到您的私人信件,但是您可以以梅明根这个名字发表在奥地利的报纸上,她一定可以看到的……”
“好了。”艾格隆打断了她的话。
接着,他看向了窗外,“我现在没有去做这些的余裕,夏奈尔。你并非男子,所以你无法理解我的想法……我告诉你吧,如果我无所作为那我恨不得就此从世界消失,更别说和她联系了,只有我做出了让我自己满意的业绩之后,我才感觉自己有脸面去联系她。纵使内心歉疚,我也要先咬牙忍耐,否则我从她身边逃离还有什么意义?”
夏奈尔看到艾格隆如此回答,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主人骨子里的骄傲固执她早就领受过了,要是平时她肯定闭嘴不言,但这次她还是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
“陛下,我虽然曾经听她使唤,但她一直都不是我的主人,我的忠诚一直都只属于波拿巴家族,从没有改换过。我只是曾经为她服务过而已,而这种关系早就已经结束了,如今她对我来说只是某个外国的夫人而已,虽然身份高贵但已经与我没有关系。”夏奈尔看着艾格隆,满怀热忱地说,“但是即使如此,我……我仍旧因为她对您的照顾,而对她充满了感激,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你们诀别的场面,但是我能够想象得到她的哀痛心情,所以我恳求您早点给她消息,哪怕报个平安也会让她安心很多,我想比起您干成了什么大事业,她更关心您的安危。”
“别说了!”艾格隆再度打断了她的话。
“好的,那我说到这里为止。”夏奈尔这次服从了命令。
接着,她靠近到了少年人的身边。
因为刚刚洗过澡的缘故,现在她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皮肤重新白净透亮,还带上了香精的香味,就连金色的头发也因为残留的水珠而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陛下,如果您觉得寂寞的话,我也可以安慰您的……”她怯生生地说。“只要您命令,我随时可以服从您的召唤。”
说完之后,她脸上发烧,再也不敢停留,转身离开房间,留下了目瞪口呆又哭笑不得的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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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行宫
第二天一大早,艾格隆就被女仆给叫醒了。
简单梳洗了一番之后,他又回到了昨晚见到奥棠丝王后的会客厅当中。
“睡得好吗,我亲爱的陛下?”她用一个笑容,带给了艾格隆一个心情愉快的早晨。
“睡得很舒服,夫人,您确实找到了一个安度晚年的好地方。”他也笑着回答。
他并不是随口说客套话而已,事实上这座山庄的风景确实很不错——从他的卧室窗户远远眺望,可以看到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白色的尖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与白云融合在了一起,而在楼下,小小的花园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感受着冬天难得的温暖。
“可是你们却不打算让我安度晚年——”奥棠丝王后摊了摊手,显得很郁闷的样子,“唉,谁叫我欠你们家的呢?”
“很抱歉因为我的行动,而把您拖到了新的旋涡当中。”艾格隆只能向她道歉,“但是您会有一个非常辉煌的晚年,我保证。”
“希望如此吧,我的孩子,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呢?愿上帝保佑你们。”奥棠丝王后又叹了口气。
接着,她又继续说了下去,“等今晚入夜以后我赶紧带您离开这里,天知道瑞士政府现在有没有收到消息,就算没收到也快了吧……如果我们不抓紧行动的话,也许明天就有一群人堵在这里了。”
艾格隆当然听从了奥棠丝的安排。
他来到了会客厅里,和两位堂兄以及一起夏奈尔一起吃完了早餐。
就在他们吃东西的时候,奥棠丝王后匆匆离开了别墅,看来是给他们安排躲藏地去了。
“奥棠丝王后在这边有什么熟人吗?”艾格隆吃完以后,问自己的堂兄们。
路易看向了自己的弟弟查理。
“他跟我的母亲一直生活长大,有什么就问他吧。”
“为了避免卷入到无聊的纷争当中,妈妈在这边一直深居简出,极少和外人来往,就连客人都很少见。”查理简短地回答,“不过,她一直都和这边几个退伍的老兵有联系,还经常拿钱资助他们。”
“哦?原来如此。”艾格隆心里大概明白了什么。
瑞士在拿破仑的帝国鼎盛时期曾经成为了附庸国,拿破仑头衔之一就是“瑞士联邦的仲裁者”,拿破仑非常重视瑞士,将其作为对反法同盟进行军事行动的战略基地,还吸收了不少瑞士人为自己作战。
和其他地方一样,瑞士对帝国的统治一样怨声载道,大部分普通人对拿破仑也没有什么好印象,如果想要在这里找到自己的拥护者,大概也只能从哪些曾经在帝国军队里面服役过的老兵那里找了吧。
“陛下,大部分瑞士人并不喜欢我们。”仿佛看出了艾格隆的心中所想,查理小声对他说,“先皇在世的时候对瑞士人非常苛刻,法国军队在这里的军纪也很不好,在这里进行过多次抢劫和屠杀,伯尔尼的金库就曾经被洗劫一空……虽然碍于中立原则直到最后瑞士也没有对帝国宣战,但是1815年他们实际上已经在配合奥地利人对法国进攻了。”
说起这里的时候,大厅里陷入到了尴尬的寂静当中,一下子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些陈年旧事说起来还有什么意思?打仗不就是这么回事吗?”片刻之后,路易不满地说,“我们本来也不在乎瑞士人喜欢不喜欢我们,只要陛下重新君临法国,他们还不是得颤抖着匍匐在我们面前?”
“我不是在替瑞士人诉苦。”查理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要提醒陛下,在瑞士千万不要过于抛头露面,虽然他们不会拼命来搜捕您,但是您在这里没有什么同情者,一旦落到瑞士政府的手里,那么肯定会被驱逐出境,然后落到法国政府或者奥地利政府的手中——”
“谢谢提醒,我知道了。”艾格隆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早就知道,瑞士人对他不可能太友好——但是现在欧洲大地上,又有几个地方适合他暂时落脚呢?相对而言瑞士的环境已经算是宽松了。
“我不会给瑞士政府添麻烦,而且瑞士身处内陆,确实也不方便我们施展自己。”艾格隆接着回答,“我已经决定了,一旦我把这边的事务料理妥当,同时外部的喧嚣暂时平静,我就离开瑞士,去更加能够让我们自由行事的地方——”
“去哪儿?”查理问。
“去地中海。”艾格隆立刻回答,“那里还有大片大片的地方是没有被任何国家统治的无法之地,我们只要占据一两个小岛就可以落脚,接下来我积攒金钱,招募人手,然后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查理和路易两兄弟对视了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好的,那我们就遵照您的心愿行事。”路易垂首同意了艾格隆的意见。
兄弟两个的表情都有点复杂,一方面他们很高兴于他们的堂弟这么冷静务实,头脑灵敏;但另一方面,他过于聪明也有点违背了兄弟两个的初衷。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把这个少年弄到手,然后再以他为招牌来打出复兴帝国的大旗,让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们聚集到他们的手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然而他们没想到,如今还不到十六岁的“陛下”,却同他们一样敏锐,而且雄心勃勃……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兄弟两个初衷已经破灭了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至少先保证了大家的安全再说。
中午时分,奥棠丝王后悄悄地回来了。
她找到了艾格隆,“艾格隆,一切顺利,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有一个地方可以收容你们,而且大概也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真是感谢您,夫人!”艾格隆心里松了口气,然后郑重地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您给我的帮助!”
“那么陛下,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心愿呢?”奥棠丝王后笑眯眯地问。
“您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会去做。”艾格隆立马打了包票。
“复兴帝国固然很好,但是在我看来您和我儿子们的个人幸福也同样甚至更加重要,我恳请您以自己的性命为重,如果实在形势绝望,就早点放弃吧……”奥棠丝王后收敛了笑容,然后轻轻地拥抱了他,“你的宝贵年华,留给牵挂你的人也很不错的,没必要为了一个你不承担任何义务的梦想白白浪费掉。”
“我知道的,谢谢您的提醒。”艾格隆笑着回答。
他确实知道,但是他却不可能听。
到了入夜之时,狂风开始在这个山区小镇扫荡,天空又开始下雪了,而一辆马车趁着黑幕悄悄地驶出了阿伦南别墅,然后在积雪的路上狂奔。
借助马灯黯淡的灯光,马车在偏僻的乡间小路上疾驰,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它最后来到了一个貌不起眼的农庄内。
艾格隆和两个堂兄在马厩走下了马车,而农庄的主人也在这里迎接了他们。
这位农庄主身材高大,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他穿着一件棕色的亚麻布外套,不过总显得松松垮垮,穿着打扮跟一位农夫几乎毫无区别。
但是在看到了少年人之后,他突然立正,以军人的礼节迎接了这位少年。
艾格隆惊愕之后,也立刻向他致敬。
“这位是法弗尔少尉,一位前瑞士军官。”奥棠丝王后在旁边向他解释,“当年先皇强制瑞士签订了军事同盟条约,要求他们提供四个步兵团的军队为帝国作战,法弗尔少尉就是其中一员,他对这一段生涯非常自豪。”
“法弗尔少尉,谢谢您冒险收留我。”艾格隆立刻向对方致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陛下……”少尉满怀激动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人,“我曾经以您父亲为荣,很遗憾我能力有限,无法为帝国挽回局面,但是如今我总算有一个机会来抹平遗憾了,这是我的荣耀。”
顿了顿之后,他又看向了奥棠丝王后,“回到瑞士之后,因为之前为帝国效劳的缘故,我不得不改名换姓来到这里生活,我的积蓄也在这颠沛流离当中花光了,是王后陛下资助了我,让我有了现在的一切,还拥有了我的家庭……所以哪怕为了报恩,我也会执行王后陛下的命令,保护您的安全,您放心吧……我会尽我的一切来保卫您的。”
“少尉,我相信您。”奥棠丝王后笑着说。
接着她又催促,“好了,快带陛下去藏身处吧,马厩里的气味还真是难闻。”
“好的,”少尉立刻就带着他们走出了马厩,顶着风雪来到了谷仓里面。
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搬开了装土豆的麻袋,然后推开了挡板,接着露出了通向斜下方的台阶。
他们沿着台阶走下去,然后发现底下居然空间挺大,甚至在隐蔽的地方还有通气口。
地下的空间被分成了几个小隔间,里面居然还布置得相当干净,被子和其他生活用品也一应俱全。
这绝对不可能是仓促之间就准备好的。
“这是您之前就准备好的隐蔽所?”艾格隆好像明白了什么,然后看着奥棠丝王后问。
“是啊,不过已经是很久之前准备的了……”奥棠丝王后似乎有些感慨。
接着,她详细跟艾格隆解释,“我刚来到这里就开始准备了,当时我已经被吓坏了,哪怕躲在这么与世无争的地方,还是生怕还有人再跑过来找我报仇……”
接着她苦笑着了起来,“所以我帮助少尉买下了这块地方,一方面安置他们,一方面随时准备留作躲藏的地方。不过事后看来我的担心纯属多余,拿破仑被流放之后,已经没有人会无聊到再来对付我了,我没有那个价值……直到看到你们之后,我又想起了这里,所以今天过来和少尉一起重新收拾了一下。”
奥棠丝的笑容中带着些许的感慨和苦涩,“我还以为这里是浪费了,现在总算还是派上了用场,命运的玄妙真是让人吃惊!我该悲伤还是喜悦呢?”
艾格隆也有点哭笑不得。
奥棠丝王后为了流亡生活的安全,而做出的苦心布置,谁又能想得到多年后居然被他所用呢?
“机会总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他只能感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了,我要跟您告别了。”奥棠丝王后跟少年人挥了挥手,“我想我一定很快会成为瑞士政府的重点关注对象,这段时间我不会过来的,有什么事情你通过少尉跟我传递消息吧。”
然后她又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查理跟我回家,从此以后我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路易你留在这里,虽然你不一定在通缉名单上,但是最好也给我小心一点,这段时间轻易不要露面,等最危险的时候过去再说。”
“好的,夫人。”艾格隆点头答应了下来,“我对您感激不尽!”
接着,他目送奥棠丝王后和法弗尔少尉一起离开。
“那个人值得信任吗?”在他们走后,路易问。
“我想应该是可以的。”查理突然小声说。“当年最后为路易十六浴血奋战的,也是一群保卫王宫的瑞士卫兵,结果大半死亡……瑞士人还是有种的,不会做出出卖恩主的事情,我在瑞士长大,我对他们有信心。”
“但愿如此吧!”路易耸了耸肩,“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可指望。”
艾格隆没有说话,而是在周围走了一圈,看了看环境。
“这里有床,有桌子,有烛台,除了冷一点比起美泉宫好像也没差什么了。”艾格隆自言自语。“不过,我得让上尉拿些纸笔过来,是时候去写声明了,时间不等人,我们的行动越快越好。”
“陛下,您倒是真够安稳的。”路易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陛下,我先回去了。”查理向少年行礼告别,“祝您在法弗尔行宫里呆得愉快。”
这个冷笑话,让三个年轻人忍不住同时大笑了起来。
倒是夏奈尔有些心疼自己的主人。
“陛下,虽然条件简陋,但我会尽我所能照顾您的,哪怕稍微让您舒适一点。”
“谢谢你。”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指向了自己面前的陋室,“那么夏奈尔,我封你为行宫总管,一切都拜托你了。”
说完之后,他自己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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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誓言
将艾格隆安顿好了以后,奥棠丝王后带着自己的小儿子查理回到了阿伦南别墅当中。
虽然心乱如麻,但是她维持住了表面上的镇定。
“妈妈,谢谢您对我们的帮助。”回到了客厅之后,查理向她道谢。
“不用谢我,我只是被逼无奈的。”奥棠丝王后回答,接着指着旁边的沙发,示意儿子坐下。
查理服从了母亲的命令,坐了下来。
“我的儿子,你们的胆大妄为实在让我心惊肉跳,我不知道到底应该怎样为你们收场……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再怎么样抱怨也没有意义了。”奥棠丝王后苦笑,然后再问儿子,“你告诉我吧,你到底想要从中得到什么?”
“我想要得到我们曾经失去的一切,妈妈。”查理昂首回答。
“那么‘失去的一切’到底要拿回多少才能够满足?”奥棠丝王后反问。“你想要从中得到多大的一份?”
“妈妈,您这是什么意思?”查理貌似有些懵懂。
“我的意思很明白,你到底是在为波拿巴家族奋斗,还是为自己奋斗?”奥棠丝王后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别试图骗我,我看得出来的。”
查理和母亲对视了片刻,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重新开口了。
“在我看来这两者是一体的,没有波拿巴家族的名号我就不可能有什么成就,所以我必须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把这个家族抬回到皇座上。至于我个人要什么才能够满足……妈妈,我至少也要当个一国之君才能满足,当然,不一定非得是荷兰,其他地方也行。”
“那至多要什么?”奥棠丝王后仍旧不放弃追问。
路易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小声对母亲回答。
“如果陛下有什么不测的话,波拿巴家族的首领就将是我们兄弟中的一个了,也许我会因此而成为法兰西的皇帝。”
奥棠丝王后的面色陡然变得苍白,但是却也没有显得很意外,她半晌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盯着自己的儿子。
“妈妈,您怎么了?”查理被瞧得有些老大不自在。
“是你们把艾格隆带出来的,你们把你们的野心包装成了家族的荣誉,诱骗他抛弃一切来进行一项危险的事业,所以……你们要负责任。”奥棠丝王后终于打破了沉默,一字一顿地对着儿子说,“他是家族的继承人,如果帝国复辟那么他就是理所当然的皇帝,你们必须要尊崇他的地位、服从他的命令,不可以做出危害他的行动,更不许期盼他遭遇什么不测!”
“我没有那个意思……妈妈。”路易听得慌了,连忙为自己辩白,“毕竟这世界上充满了意外,也许艾格隆会在没能留下子嗣的时候离开人世,那种情况下我或者路易就必须承担这个重任了。”
“如果是上帝降下灾难,那我无话可说,但我决不允许你和你的兄弟为了自己的野心,在家族内兄弟阋墙,我们欠拿破仑的已经够多了,要是对他的儿子不利,那简直就连猪狗都不如了!”
奥棠丝王后的语气猝然加重了,大声叮嘱了自己的儿子,“如果你这么做了,我就再不认你这个儿子,路易也一样!”
“妈妈,您想得太多了,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打算过。”查理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
“没有的话最好,那你发誓吧,在我面前,在他面前——”奥棠丝王后抬起手来,指着墙壁上拿破仑的肖像,“快点发誓,保证绝不对他不敬。”
看到态度如此严厉的母亲,查理明显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母亲到底看出了什么端倪,认定他心怀不轨。
“回答我!”奥棠丝王后又大声催促了一遍。
踌躇了片刻以后,无奈之下的查理抬头看向了拿破仑的肖像,留下了誓言。
“我发誓,永远尊敬拿破仑二世陛下,遵从陛下的命令,绝不违抗,绝不做出任何危害陛下的事情。”
“孩子,原谅妈妈对你疾言厉色,有些可怕的风险必须在萌芽之前就消灭掉。”奥棠丝王后苦笑着,抚摸了一下儿子的头发,然后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和肩膀,划下了一个十字,“我会一直记得你这些话的,如果还认我这个妈妈,你也要记得。”
“好了,妈妈,您也休息一下吧,这两天您实在是累了。”眼见自己终于过关了,查理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扶住了妈妈的肩膀。
奥棠丝也确实感到身体非常疲惫,这两天的变故和行动已经消耗了她太多精神,她只想再好好休息下。
“扶我回去吧,我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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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奥棠丝王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她清醒了意识以后,倚靠着床背坐了起来,然后看了看窗外的景色。
今天的天气非常晴朗,窗外花园和群山的景色一览无余,开阔的景象让她心头的紧张和疲惫一扫而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最近几天经历了一场幻梦,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她的想法很快就被打碎了,大门口传来的一阵喧哗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走下了床,然后到了窗口看,接着发现一群穿着制服的男子正鱼贯而入。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她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一切终究还是需要去面对的。
她沉下心来,然后换好了衣服,接着走出了卧室。
接着她来到一楼,在会客厅里,碰到了这群人。
她安抚了一下惊慌失措的女仆,然后正色看着这群穿着制服的男人。
“先生们,你们为什么要粗鲁地闯入到我的家?打搅我的安宁?”
“很抱歉打搅了您,夫人。”领头的中年人脱下了帽子,向这位前王后陛下致敬。“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是图尔高州的警察局长奥斯汀-米勒。”
“米勒先生,很高兴认识您。”奥棠丝王后冷淡地向他点了点头,“请问您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扰乱本地治安的事情。”
奥斯汀-米勒仔细打量了一下奥棠丝王后,但没有从她的表情里看到任何东西。
接着,他又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了墙壁上挂着的那些肖像画。
“您是真的不知道吗,夫人?”他忍不住问。
奥棠丝王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那好吧,我告诉您吧——”警察局长冷笑了一下,“奥地利传来消息,罗马王——不,应该说是莱希施泰特公爵殿下逃离了维也纳,不知所踪,有消息称他可能已经潜逃到了我们这个国家。”
“上帝啊!”奥棠丝王后惊呼失声。“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一直在注意观察她反应的警察局长,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但是他当然不会就此收手。
“请允许我搜查一下您的房子,夫人。”他虽然表面上是说请,但并没有等待奥棠丝王后同意的意思,而是直接挥了挥手。
而他旁边的警察们也纷纷行动起来,走入到了各个房间当中开始搜查。
而这时候,查理也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妈妈,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以无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
“这是我儿子。”奥棠丝王后连忙对警察局长解释。
警察局长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然后询问了一下他旁边带来的当地警察。
得到了确认的回复之后,他总算放松了一些。
“据说您的儿子之前离开了瑞士,最近才回来?”接着他问。
“他去拜访他的父亲去了。”奥棠丝王后镇定地回答,“先生,没有哪条法律说过不允许一个孩子去找自己的父亲吧?”
警察局长皱了皱眉头,然后又开口了。
“夫人,我不知道您到底有没有参与这项惊天事件,我希望最好没有,否则您将不得不一起接受惩罚,被驱逐出瑞士。”
“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祥和,我喜欢这里的生活,希望就这样一直过下去,所以我没有兴趣参加什么阴谋活动。”奥棠丝王后则针锋相对。
“是吗?夫人,我并不为我现在的工作感到高兴,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做,请您谅解一下。”
“我能够理解您,请坐吧,先生。”奥棠丝王后庄重地回答,然后指了一下沙发。
警察局长坐了下来,然后继续让自己的手下搜查整个别墅。
这些警察们仔细地搜查各个角落,大概一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回到了警察局长这里,依旧一无所获。
“这下您该相信了吧?我们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奥棠丝王后对奥斯汀-米勒局长说。
“这我可不敢相信。”警察局长苦笑着回答。“我们会继续监控事态的,如果莱希施泰特公爵被发现真的在我国境内,那我们必须将他礼送出境。而您,我希望您能够正视您目前的处境,做出正确的选择。”
“局长先生,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奥棠丝王后仍旧冷静地看着对方,“关于这件事我同您一样意外。”
被一大群穿着制服的人冲进客厅,确实是一件让人很难受的事情,大多数人如果没有心理准备的话,甚至会吓得面如土色,可是奥棠丝王后却保持着她的镇定,没有失去应有的仪态。
毕竟……她可是和欧洲舞台上最高等级的权贵们打过交道的人,也见识过历史上最波澜起伏的那些篇章,又怎么可能会害怕这样一点小场面?
“我向来都不愿意为难一位妇人,更何况是您这样一位声名卓着的贵夫人。您在来到这里避难之后,我们一直没有打搅过您的生活,让您可以作为瑞士联邦的客人长居于此。”
警察局长的语气变得柔和了起来,而后以恳切的目光看着奥棠丝王后,“但是,作为回报,我们也有权要求您体谅我们国家的处境——夫人,瑞士是一个小国,曾经被卷入到了可怕的战火当中,好不容易才从血泊当中摆脱出来,迎来和平的日子,也得到了来之不易的中立国地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因为我们知道这一切有多么珍贵,所以我们会尽全力来维护我们的和平,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它——莱希施泰特公爵不是我们欢迎的客人,如果您接下来被证明和他扯上了什么关系,那么您也将失去成为我们朋友的资格,请牢记这一点。”
“我会记住的。”奥棠丝王后庄重地点了点头。“但是您也不要忘记,他是拿破仑的儿子,更是我的至亲,我不会希望他被您逮住的,如果他真的来到了瑞士,我希望他一切安好。”
“坦诚的回答。”警察局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向着这位曾经的王后躬身行礼,“夫人,那么希望整个事件不要以一场悲剧收场吧,我很高兴能够有机会拜访您。”
“谢谢您,先生。”奥棠丝王后向他点了点头,“您比我想象得要礼貌很多,我理解您的为难之处,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直接跟我说吧,我会尽力配合的。”
“我只希望这些麻烦事早点过去吧,不然我怕是很长时间都难以休息了!”警察局长抱怨了一声,然后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会客厅。
而他的下属们,也纷纷跟着他走出了宅邸,然后在雪地当中消失不见。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奥棠丝王后暗暗松了口气。
“妈妈,幸亏我们赶紧行动了。”查理也庆幸地说。
“现在庆幸还早,他并没有相信我的话。”奥棠丝王后冷淡地回答,“最近这段时间我们深居简出,尽量不要出门了。”
“这个我当然明白。”查理点了点头。“不过他的表现和我们预想的一样,瑞士人对陛下没有仇恨,只是想要平静,所以只要陛下不公开露面打破他们的平静,他们也不想兴师动众。”
“话是这么说,但艾格隆也要小心行事。”奥棠丝微微蹙眉,然后叹了口气,“另外,你要记住你的誓言,我向上帝发誓,如果你违背誓言的话我绝不原谅你。”
“我会记住的,妈妈。”查理随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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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国之间公文紧急传递之下,很快“莱希施泰特公爵逃出维也纳”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欧洲。
无论是宫廷还是政府,抑或是大街小巷,人们纷纷聚在一起,谈论这件轰动性的大事件。
人们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事的休止符,相反将会是一系列事件的新开端。他们要么群情激奋要么忧心忡忡,谁也不敢断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连被阿尔卑斯山环绕的小国瑞士,也一度被这股喧嚣所裹挟,处于了罕见的紧张状态。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又宣告平静,巨石投入池塘的波浪已经消失,人们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了下来,回到了平淡的日常生活当中。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绿色取代了白色,覆盖在了大地上,博登湖也迎来了它一年当中最为美好的日子,从各地赶来的游人也多了起来。
一辆宽敞的四驾马车在湖边停下,接着几个青年男女从车厢当中走了出来,然后站在湖堤边眺望远处的美景。
他们的穿着打扮都非常精致,而为首的一对青年男女,手挽着手在湖边漫步。
他们互相聊天,时不时对视着,脸上充满了甜蜜的笑容,很明显,这是一对青年贵族夫妇,在进行他们的新婚旅行。
而在他们的身后,有一个少女,正打着一把缀有绸缎花边的小阳伞,优哉游哉地跟在后面,好奇地四处张望风景。
因为早春的寒冷,她穿着一身厚厚的呢绒裙子,不过因为身段苗条而不显得臃肿。
她留着金褐色的长发,被珍珠发夹别住,披在了脑后。
她的面孔白皙而且姣好,褐色的眼睛灵动地四处张望,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旺盛的好奇心。
而如果抛开少女的美貌和青春活力,充满了洞察力的看客可以发现,她的动作轻捷而且迅速,步伐踩点也非常准确,配着精致的打扮,就犹如是在舞蹈一样。
前面的夫妇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之后,找了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而青年人站在原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风景,毕竟用手指比了一下距离,接着从旁边的仆人那里拿出了自己的画具,张开了画架准备在这里画画。
而青年夫人则退到了一边,以便不影响自己的丈夫施展自己的画技。
她退到了少女旁边,静静地看着准备在画布上挥毫的丈夫,眼睛里充满了浓浓的依恋。
而少女则静不下来,一直在她身边踱步,看着周围的风景。
“艾格妮丝,你就不能稍稍歇息一下吗?”因为被影响了视线,所以小妇人忍不住抱怨少女,“不要干扰埃德加的思路了。”
“我离得那么远,怎么会干扰到他呢?”少女貌似委屈的抱怨,“爱丽丝,你是怪我影响你了吧?”
被她这么一顶撞,爱丽丝又羞又气,忍不住瞪了少女一眼。
艾格妮丝则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脸的得意。“都这时候了还害羞什么呀?”
“我才不害羞呢。”她的姐姐回怼,然后露出了无奈的笑容,看着自己的妹妹。
“你以后也会有这么一天的,艾格妮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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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特雷维尔
“你以后也会有这么一天的,艾格妮丝。”
姐妹之间的拌嘴并没有持续多久,接下来爱丽丝继续注视自己的丈夫,而艾格妮丝则百无聊赖地在周围闲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很快就来到了傍晚时分,这时候残阳从两边的山峰之间徐徐落下,清澈的湖水被染出了万点金鳞,原本就风光秀丽的博登湖,一下子更是美不胜收。
而名叫埃德加的青年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停下了自己的创作。
他看了一下远处的湖光山色,又看了面前的画布,然后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眼见他已经完成了画作,爱丽丝也迅速地走到了丈夫的身边,仔细欣赏他刚刚完成的创作。
夕阳在湖面上骄傲地停留,树林高高耸立,倒映在宽阔的水面上,呈现出熊熊燃烧的赭黄色。因为树的倒影,所以水也呈现出青色与金色交织的颜色。画布右上角的天空高处是蓝色,到了与水面相接的地方颜色渐渐变深,变成了橘黄色。被这样的天空一衬,整个世界仿佛都着火了一样。
“啊!真是好看!”她一边欣赏一边欢呼。
然后她满心喜悦地拉住了丈夫的手臂,斜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脸幸福甜蜜的笑容。
“亲爱的,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金色的俊朗青年也满面笑容,伸手抚摸了妻子的脸颊,“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继续进步,不过我会为之努力的,爱丽丝。”
“我无比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世上最好的画家!”爱丽丝把头埋到了丈夫的怀中,享受着彼此的温存。
站在远处的艾格妮丝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别开了脸。
不过虽说心里有点害臊,但她也打心眼里为姐姐如今的幸福生活而感到无比开心。
这份幸福并不是轻易得来的。
青年人名叫埃德加-德-特雷维尔,是前帝国将军特雷维尔侯爵的独子;而爱丽丝和艾格妮丝姐妹则是诺德利恩公爵的女儿,这个家族在大革命和帝国曾是流亡贵族,直到波旁王朝复辟才跟随王家回到法兰西。
自从两年前两个人结识了以后,爱丽丝对埃德加一直都情有独钟,按理说来,特雷维尔家族是辉煌的名门世家,两家联姻根本没有任何不般配的地方,可是实际情况却大为不同。
埃德加的父亲特雷维尔侯爵却是个死硬的帝国支持者,即使在拿破仑皇帝死后他也多次公开表示过对帝国的缅怀,并且宣称自己将会继续效忠拿破仑的继承者。
他这种离经叛道的政治立场,理所当然地引起了王家和其他流亡贵族们的嫌忌,所以将军被迫离开了军队,并且没有担任任何职务,被上流社会所排斥,几乎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如果不是他的亲哥哥特雷维尔公爵目前手握重权的话,恐怕他所受到的待遇还会更加恶劣许多。
在这种情况下,爱丽丝的恋情自然不被她的父母所看好,诺德利恩公爵禁止女儿爱丽丝和特雷维尔侯爵一家来往,甚至还威胁说要把埃德加抓去坐牢。
可是爱丽丝却一直痴心不改,以最强硬的态度抵抗着父母的干涉,此事一度闹得满城风雨。
最终,为了保全家族的体面,公爵拗不过女儿,不得不含恨允许了这桩婚事。不过即使如此,他也用拒绝出席婚礼来表达自己内心中的愤怒。
相对于家里其他人的反对态度,妹妹艾格妮丝倒是开通许多,在确认了姐姐的心意之后她立刻就给予了祝福,并且帮助姐姐一起劝说父母。
跟随家人回到法国的时候她才三四岁,又怎么可能懂得什么政治和党派仇恨?现在虽然已经长大了,但是她也还是对此根本毫不关心,在她看来,那都是庸人自扰的无聊事。
在她看来,这件事根本没必要去考虑父辈的纠葛,只要姐姐自己在婚姻当中得到幸福就可以了,其他的又有什么必要在意呢?
也正是因为这一场风波,所以爱丽丝和艾格妮丝姐妹两个的感情也变得更加牢固,即使姐姐出嫁了,两个人仍旧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新婚之后,爱丽丝和埃德加一起出国旅行,预定是从法国穿越瑞士一路前去罗马城。她邀请艾格妮丝也一同前去,艾格妮丝也欣然答应了,只为见证守护姐姐的幸福。
当远远眺望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的场景时,艾格妮丝的喜悦也难以抑制,她忍不住轻轻地挥了挥手,让手中的伞轻轻舞动,以此写下对姐姐的祝福。
在埃德加完成画作之后,一行人收拾好了东西,重新登上了租来的马车,离开了风光如画的博登湖,向着安排好的住处疾驰而去。
马车在山间的小路之间穿行,周围的人烟也越来越稀疏。
最终,它在一座农庄当中停留了下来。
走下马车之后,爱丽丝打量了一下周围荒僻的景色,有些愕然地看向了安排行程的仆人。
“为什么我们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歇息?”爱丽丝有些不解地问。“这地方也太冷清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仆人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正当他准备回答的时候,埃德加替他解围了。“亲爱的,这是我吩咐他的。我希望找到一个幽静一点的地方,不受打搅地进行创作,如果是人来人往的旅馆的话那也太无聊了。而且你看——”
他向着四周的树林和草地招了招手,“这个地方的风景,难道不是很好看吗?我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美。”
“原来是这样啊……”爱丽丝点了点头,“那也挺好的,我也觉得这里风光秀丽……就是有点太荒凉了。”
虽然对这里并不喜欢,但是既然这是丈夫的决定,那她也就不再质疑了。
“爱丽丝,不用害怕,有我在保护你呢。”艾格妮丝看出了姐姐心里有些不安,于是凑到了姐姐的身边,小声安慰了她。
她轻轻地抬了抬手,轻盈地舞动了手中的伞,“如果晚上有什么东西来袭击我们,不管是人还是狼群,我都会把他们给宰了的!”
“噗……”看着妹妹自信满满的样子,爱丽丝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的不安也随之一扫而空,“好呀,那我就仰仗你了,艾格妮丝。”
“交给我吧,全都可以交给我!”艾格妮丝昂着头,一脸的骄傲和自信。“这一路上我都有些无聊了,实在是太普通太安静,我倒是期盼在旅途中碰到一点有意思的事情呢!”
很快,一行人就在农庄主的安排下,在简朴的农舍当中安顿了下来。
因为旅途劳顿,这对夫妇早早地歇息了,而跟随着着他们一同前来的仆人则还没有休息。他跟着农庄的主人,趁着夜色走出了农舍,穿过了羊圈,最后来到了农庄与树林交界处的谷仓旁边。
借着清冷的月光,他分明看到一个少年人正在树林的边缘踱步。
看到了两人的接近之后,他转头看向了他们。
少年人面孔精致,表情严肃又似乎若有所思,俊美当中又不失威严。
随着两个人距离的接近,激动和兴奋让仆人的脚步开始变得蹒跚了起来。
他好不容易维持住平衡走到了少年人的面前,接着他单膝跪在了松软的草地上。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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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躲在了法弗尔少尉的农庄里以后,艾格隆过了接近两个月的隐居生活了。
这两个月当中,他幽居在谷仓内的密室当中,静静地等待围绕着自己的喧嚣归于平静。
随着时间的流逝,弥漫在瑞士的紧张气氛渐渐消散,他也开始得到了更多的生活空间。
最近一段时间,他开始时不时地在晚上走出来透气——当然活动范围还是仅限于农庄之内。
虽然幽居农庄,但是他的消息也并不闭塞。
他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时间就向法国和德意志的报馆寄出了自己的声明,表示自己只是兴之所至出来旅行,绝对没有任何给别人添麻烦的意思,并且对自己的外祖父、奥地利皇帝一如既往地充满了尊敬和感激。
不过,在声明的末尾,他坚持使用了自己的本名,并且宣称自己身为拿破仑的独子,理所当然地负有复兴波拿巴家族的重任。
声明到此戛然而止,不过已经足够引爆舆论场了。
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奥地利宫廷和政府没有对他的这些场面话做出任何反应,既不表示原谅莱希施泰特公爵的愚行,也没有对他破口痛骂,一切都宛如石沉大海。
各方的反应也跟他的预想差不多,艾格隆确信自己已经初步地崭露头角,接下来就是大展宏图的时候了。
不过有一件事令他非常疑惑——
两个月过去了,卡尔大公还是没有对外公布他在逃走的时候,特意留给特蕾莎的信件。
他确信这封信对特蕾莎非常有用,甚至可以说是帮助她挽回声名的重要关键。
那么为什么呢?
是卡尔大公对自己恨到了极点,以至于不愿意接受自己任何一丁点的帮助;还是奥地利官方暗中阻挠,不想让自己挽回一点形象?
他猜不透原因。
可是这样一来,特蕾莎就更加成为受害者了——天知道她将承受多少外界的嘲弄啊?
怎么办?
既然自己都已经跑出来了,那已经爱莫能助了,所以纵使心怀歉疚,暂时也只能放到一边,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试图和法国那边的支持者建立联系。
在路易和其他人的努力之下,他联系上了特雷维尔侯爵,然后果然得到了侯爵那边传来的消息。
特雷维尔将军对自己的英勇壮举感到无比的敬佩,并且迫不及待地希望向自己贡献忠诚。
虽然不能确定他的话到底是真心的还是虚情假意,不过艾格隆并不在乎——他只需要特雷维尔将军这样的人当自己的支持者就行了。
他有从军经历,有威望,有家族人脉,更有行动力,而且身处法国最中心,这样的支持者一个顶得上一百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接下来的联系当中,特雷维尔侯爵表示自己因为身份敏感,而且时机紧张,所以暂时无法出国来觐见陛下,不过他将会借助儿子新婚旅行的机会,让自己的亲信过来觐见,聆听陛下的训示,为接下来的大计做准备。
特雷维尔将军的儿子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和旧贵族家庭联姻的消息,让艾格隆更加惊叹于特雷维尔家族的能量,不过这也更加说明了他们的利用价值很高——于是他欣然同意了这个请求。
就在这天晚上,埃德加夫妇入住到了这幢农舍当中,而跟随着他们一起过来的仆人,则偷偷地跑过来觐见年轻的陛下。
看到单膝跪地的中年人,艾格隆走上前去扶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扶起来。
“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他问。
“我姓弗登,陛下。我曾经在帝国军队当中服役,并且有幸追随特雷维尔将军作战。”仆人恭恭敬敬地回答,“复辟之后我被军队遣散,将军收留了我。”
“哦,这样!”艾格隆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又问,“对了,将军为什么把任务指派给了你,而不是他的亲儿子?”
“我们的少爷……他……”仆人一脸的尴尬,犹豫了片刻之后才说出来。“他醉心于艺术,对其他任何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倾注太多注意力,所以将军有点不放心,只能把主要任务都交给我。”
虽然对方说得闪烁其词,但是艾格隆大概也看明白了,这位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先生,是一位纨绔子弟,连他的父亲都觉得他不足以托付大事。
不过,艾格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毕竟世界上并不是每个年轻人都和波拿巴家族的年轻人一样野心勃勃的,他愿意享受生活那就随便他吧。
“没关系,只要有人过来就行了。”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再问,“那埃德加知道我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吗?”
“他当然知道。”仆人连忙回答,“您放心,明天他就会想办法觐见您的,陛下。”
“对了,他的妻子是旧家出身……没问题吧?”艾格隆再问。
“没问题的,陛下。”仆人露出了促狭的笑容,“少爷对付女人很有一套,夫人对他服服帖帖,就算心里有疑窦也不会说什么的。”
“呵……!”艾格隆耸了耸肩,“他倒是挺会享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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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初遇
“他倒是挺会享受生活。”
仆人当然听出了艾格隆语气里的揶揄,不过碍于这是自家少爷,他也不肯随声附和,反而为他辩解。
“我们的少爷天资聪明,只是从小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对政治上的事情不感兴趣而已……请您原谅,陛下,他还太过于年轻了,那些俗世的声色犬马迷惑了他的心智,让他不愿意承受艰苦的重任。”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又长叹了一口气,“少爷自幼丧母,将军自从追随陛下之后又经常外出打仗,他从小无人照管,没有监护人可以约束教育他;在他成长过程中,将军因为可怜自己的独子,所以对他也有点宠溺过头……结果就养成了他现在的性格。唉……只希望他能够体谅将军的苦心,早日成长起来,也希望您能够多给他一点信任,让他以后可以尽情发挥才智为您效劳。以他的才智,只要日后能够成熟起来,那么必定可以成为您的得力助手……”
仆人又是辩解又是感叹,在艾格隆面前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话。显然,他和将军一家感情很深。
据艾格隆所知,这位特雷维尔将军当年也是一位流亡贵族,大革命刚刚兴起的时候,少年时代的他跟着自己的哥哥一起逃出法国,流亡德意志,据说还做过鞋匠谋生。
1804年拿破仑创建帝国之后,开始放风招揽这些旧贵族为自己所用,结果流亡的贵族们分成了两派,一派人决定回国为皇帝效命,重新找回往日的荣华富贵;而另一派人则坚持要继续忠于波旁王家,拒绝充当科西嘉人的走卒。
特雷维尔兄弟两个就走上了不同的路,弟弟回国并且在军队中为皇帝效劳,因为作战勇敢而得到了拿破仑皇帝的重赏,成为将军和侯爵;哥哥则继续留在德意志当鞋匠,坚持这个名门世家固有的尊严。
特雷维尔侯爵回国之前已经和流亡贵族的女儿结了婚,同样在颠沛流离中吃尽了苦头的妻子,在1805年刚回国生下了儿子之后不久过世,而特雷维尔侯爵自此之后再也没有续弦,独自抚养儿子。
20多年过后,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特雷维尔侯爵和帝国一样,从辉煌当中走向了没落,而他的儿子也已经长大成人,并且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艾格隆断定,到了这个时候,特雷维尔将军所唯一牵挂的也只是儿子和未来的子孙了吧——为了儿子他甚至在壮年丧偶的情况下也没有续娶。
所以他对自己效忠的理由,自然也非常明显,就是为了想要为子孙谋个富贵。
忠诚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是无条件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诉求,艾格隆当然也能够理解这种想法。
既然这样,为了笼络这位极有用处的支持者,他就必须表现出应有的诚意。
“你放心吧,我对我的支持者一向非常有耐心,也乐意给他们表现自己的机会。”他严肃地点了点头,郑重地向仆人做出了承诺,“等回去之后转告特雷维尔将军,只要他继续忠诚于我,那我一定会报答他的。假如我某天登上皇位,那么特雷维尔侯爵家必将成为我委以重任的廷臣,我庇佑他的子孙繁荣昌盛!哪怕他的儿孙无心政治,我也可以赠以他们富贵,偿报他今天的忠诚。”
艾格隆的语气非常诚恳,而这斩钉截铁的承诺,也让对面的仆人放下了心来。
他再度单膝跪地,感激涕零。
“我一定会将您的话原样转告给将军的,在此请容许我先替将军感谢您的恩宠,陛下!”
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他悠然转身,在冬夜的寒风当中踱步,走到了农庄和树林的交界处,站在了篱笆旁边。
看着远处幽暗的树林,艾格隆伸手抚摸了一下冰冷的木桩,一时沉吟不语。
仆人毕恭毕敬地跟在他身后,没有再出一言,等待着陛下接下来的训示。
“你们还和军队里的人有联系吗?”在朦胧的暗影当中,艾格隆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轻声发问。
“将军因为支持波拿巴家族早已经被赶出了军队,他虽然有些朋友现在在军队内掌权,但为了避嫌也早就已经和他断了来往……”仆人面露难色,“不过他可以试试去接触他们,看看他们到底对您抱持何种态度。”
“他可以去试试,看看谁对我抱有同情的态度,只要能找到一两个,对我来说就帮了大忙了。”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另外,我希望特雷维尔侯爵从退伍军人当中,替我招募一些人来为我效劳,越忠诚于帝国越好,如果之前曾经有过军官的经历那就更好了。”
“您要组建军队?”仆人有些惊讶,“在这儿吗?”
“当然不可能在瑞士了。”艾格隆摇头苦笑。
瑞士联邦政府虽然没有拼命追捕自己,但是他们当然也不是瞎子,自己孤身藏在农庄里他们可能找不到,但是要拉起来一支军队他们怎么可能看不见?
艾格隆沉吟了一下,然后决定把自己接下来的打算透露一部分给对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现在风声已经平息下来不少,我过阵子将会离开瑞士,前往地中海,然后在那里找个海岛作为自己的基地,并且招募军人为我效力。一旦等我武装起来,我就将正式打出我的名号来!”
瑞士是一个内陆国家,想要前往地中海当然得穿越外国国境,不过瑞士的邻国西边是法国,东边是奥地利,南边则是奥地利控制的伦巴底地区,想要穿越过去并不容易。
所幸在瑞士南边还有一个邻国皮埃蒙特王国(也就是撒丁王国),这个小国是维也纳和会当中特意留下来作为法国跟奥地利之间缓冲的,只要穿过皮埃蒙特王国就可以来到地中海边。
皮埃蒙特王国跟奥地利关系并不好,一心想要“解放”奥地利手下的意大利领土,所以当然没有什么兴趣帮助奥地利搜捕逃亡者。
更妙的是,1815年维也纳会议当中,把热那亚划给了皮埃蒙特王国统治,因此只要他带着自己的手下来到热那亚这个大港口,就有的是办法乘坐船只来到地中海当中。
艾格隆将自己的心中所想告诉给了仆人,而对方也对他的计划连连点头。
“好的,我明白您的计划了,陛下。不得不说这确实非常合理,长期呆在瑞士隐居有损您的声名,更让您难以施展自己的抱负。特雷维尔将军可以为您招募人手,不过……”
仆人面露难色,然后话锋一转,“这需要相当多的资金,特雷维尔将军这些年来因为别排挤,所以收入大为缩水,只是靠过去的积蓄过活而已,日子相当紧迫,他可能难以承担这笔支出……”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显然在为“跟皇帝陛下讨价还价”而感到心虚和窘迫。
不过艾格隆倒是没有生气,他早就对类似的诉苦有心理准备了。
说穿了,现在自己只有一个空头衔而已,只有那些手中没钱的野心家才会凑过来跟着自己混——如果人家本来就有荣华富贵,那又何必跟着自己走?
“放心吧,我理解特雷维尔将军的难处,所以我不会要求将军为此破费的。”他微微笑了起来,让人看着如沐春风,“相反,等我安顿下来之后,我会给他一笔经费,让他专门承担这个任务,想办法把人送到我这里来,越多越好。”
顿了顿之后,艾格隆继续勉励对方,“在金钱方面,你们暂且不要有任何的顾虑,我们波拿巴家族虽然从皇座上跌落,但是我们积累的财富仍旧非常可观,而且我的亲人们都非常乐意为了我的事业而赠款给我。”
一边说,艾格隆一边竖起了一根手指。
“实话告诉你吧,光是我的婶婶奥棠丝王后,就为我慷慨解囊,捐赠了我一百万法郎,我可以从中抽一边钱让你拿回去给特雷维尔将军作为他的专项经费。”
毫无疑问艾格隆这些话不尽不实,首先奥棠丝王后只赞助了三十万,而且他根本没有把握自己的叔叔伯伯们会不会捐款赞助自己。
但是眼下形势使然,他必须夸下海口,为自己的支持者们打强心针,
他知道,他现在是所有支持者们瞩目的焦点,他越是表现得自信满满从容不迫,他的支持者们就越是有信心。
反过来说,他要是露出一点气馁或者绝望的迹象,那么支持者们的信心也会受到严重打击。
“一百万……”显然艾格隆的话很快收到了效果,听到了这个数目之后,仆人微微睁大了眼睛。
然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陛下,我非常感动……即使在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多人效忠于您,所以我们又何须害怕大业不能成功呢?您必将取回您注定应有的一切。”
“想要过一辈子富裕生活,一百万法郎绰绰有余;但想要做成大事,一百万还远远不够,甚至连零头都不到,所以我会继续想办法筹集资金的。”艾格隆倒是显得非常冷静,“接下来需要我们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也请你们一起同我努力吧,只要我重新把那个国家拿到手里,别说一百万了,就算一千万一亿,又算得了什么?”
“是!陛下!”在他的激励下,仆人也精神振奋了起来,他直接立正向艾格隆致敬。
“重任在肩,你们也千万不要懈怠。”艾格隆勉励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接着,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又四处张望了一下,借助月光看了看周围。
这一个瞬间,他感到好像出现了什么奇怪的状况。
但是他无论怎么看,周围的一切还是如同刚才一样死寂,但是他突然兴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暗中窥探自己。
是错觉吗?还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
艾格隆没有把自己的心思展露出来,而是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仆人的肩膀。
“好了,时间已经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不要让人起疑心了。”
“好的,陛下。”仆人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向着远处埃德加夫妇就寝的农舍走了回去。
而艾格隆也在夜色当中,慢慢地向着谷仓的方位前行,准备结束自己的散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万籁俱寂,一切都是那样安静,只有凄凉的月色为他指路,可是他越是接近目的地,越是感到有些心绪不宁。
最终,他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来路。
“请问你是谁?”他禁不住问。
随着他的疑问,一副裙摆在幽暗当中慢慢浮现,接着光线犹如帷幕一样渐渐地往上移动,慢慢地展露出了纤细的腰身,然后是胸前微微的凸起,最终,少女的模样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看上去娇柔,但是她的眼神犀利冷漠,犹如是发现了猎物的猫一样,正盯着艾格隆。
而她的手中,正紧紧地握住一把阳伞。
在幽冷的月光下,她犹如在舞台上登场一样,猝然出现在了少年人的面前。
看着面前娇美的少女,艾格隆只感觉有些惊愕。
但是对方表情冷漠,而且视线中很明显带有戒备和敌意,所以他也暗暗戒备了起来。
“你是谁?是特雷维尔夫人吗?不,不对,她不该这么年轻……”他小声问。
“嚯!”对面的少女挑了挑眉毛,“看来,你果然有些古怪。”
接着,她反问艾格隆,“你是谁?你们刚才鬼鬼祟祟地在谈什么?是不是跟他串通好了想要对主人不利?”
嗯?
艾格隆再度愕然。
她是把自己当成和恶仆人串通一气想要抢劫主人的盗匪了吗?
该称赞她戒备心强还是想象力丰富呢?
“可能您误解了,小姐。”艾格隆摊了摊手,“我也只是这里的住客而已,今天晚上恰好在这里散步,所以跟那位仆人攀谈了几句。”
“你所能想到的辩解,只是这些鬼话而已吗?”对面的少女冷笑了起来,“我问过这里的主人了,农庄只有我们这一行住客。而且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为什么他非要把住处定在这个荒凉的地方……现在看来,果然是早有预谋的行动,还好让我察觉到了。”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
还真是不错的洞察力。
可是为什么她好像又对自己一无所知呢?
“小姐,我如果说我对您以及对特雷维尔夫妇毫无恶意,您信吗?”他按捺住心头的疑惑,然后再问对方。
“那就要看您怎么解释了,总之先逮起来再说吧!”
少女冷笑着回答。
然后继续向艾格隆靠近,虽然她的脚步轻盈,但是却给了他一种非常不妙的压迫感。
“为了您自己的安全着想,我奉劝您最好不要抵抗。”
少女傲然对他放言。
接着,他陡然发现,少女从伞柄当中抽出了一把细剑,光华流动之间,她快步向自己冲刺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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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误会与直觉
在幽冷的月光下,少女一改之前缓慢收敛的动作,突然极速地抽出了剑,然后以几乎难以看清的速度向着少年冲刺而来。
她的动作流畅自然,行云流水,简直犹如是舞步一样,极具美感,以至于艾格隆一瞬间居然晃花了眼。
但是很快他就感受到了可怕的危险,本能地往后退却。
“可别想跑!”少女的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然后毫不留情地继续追击。
见鬼!艾格隆忍不住在心里咒骂。
他搞不懂这个少女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而且身手居然这么厉害,更让他无语的是,两个人在一场误解当中变成了敌人。
所以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好好解释?
看样子自己已经无法说出让她信服的解释了。
束手就缚?
那更加不可能。
殊死一搏……?
姑且不提风险,为了这么莫名其妙的理由就死斗,实在太可笑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自己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如果有谁威胁到自己的生命,那么自己就必须以最激烈的手段回应,不管原因如何。
自从逃出来以后,他时时刻刻在怀中带着手枪,既然两边已经开战,那么他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不过,在这里显然不是开枪的好时机。
艾格隆把心一横,沿着刚才散步的路重新跑了回去。
久经锻炼的他,反应速度和奔跑速度自然也快于常人,于是在坑洼不平的泥土路上,少女持剑追逐着少年越跑越远。
很快,艾格隆跑回到了树林的边缘,他纵身一跃,跳过了篱笆的障碍,然后冲入到了灌木丛里,让自己隐匿在了树林的幽暗之间。
少女在篱笆边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因为刚才一路奔跑,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满心不甘地看着少年人刚刚消失的方向。
“有胆子做坏事,没有胆子接受制裁吗?”她怒气冲冲地问。“出来啊!”
“我再说一次,我不是盗匪,是你误解我了!”艾格隆躲在了一棵树的后面,悄悄地盯着不远处的少女。
他已经有了掩蔽所,两个人之间也拉开了距离,现在他有从容的机会可以拔枪开火了。
也就是说——现在他掌握着主动权。
为了不让对方误解,他特意提醒了少女。“我不想和你拼命,但如果你非要对我动手的话,那我也不客气了!我身上带着手枪,如果你再继续对我使用武力威胁的话,那我就开枪了!”
“那你倒是开枪啊!你开枪的话就有人过来帮我捉你了吧?”艾格妮丝脸上毫无惧色,不过很明显脚步停顿了下来,然后借助篱笆遮挡了自己的身体。“还说自己不是盗匪——半夜三更拿着枪闯入到别人家里,这有可能是好人吗?”
艾格隆顿时无语。
他发现在现在这个状况下,无论他怎么解释,好像都难以摆脱嫌疑。
怎么办?艾格隆皱了皱眉头。
对方好像没有退走的意思,一直留在这里和自己对峙。
时间越拖下去越是麻烦,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就满足你的心愿吧……
他抬起枪口,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砰!”
幽静的树林和空旷的空地突然发生了一声巨响。
几乎就在一瞬间后,原本安静的农舍突然就出现了些许的骚动,很快,几个人影从农舍里面冲了出来,冲向发出枪响的地方。
领头的正是农舍的主人、前瑞士军团的法弗尔少尉,而跟在他后面的,是刚刚还和艾格隆聊过天的仆人。
他们两个人冲到了树林的旁边,惊愕地看着躲在篱笆后面的少女。
而艾格隆也从阴影当中走了出来,拿着手枪戒备地看着少女藏身的地方,然后跟着两个自己的追随者汇合。
艾格妮丝睁大了眼睛,完全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农庄的主人对这个少年人居然毫无敌意,而且和仆人站在了一起?
难道这是一整个盗匪团伙,他们都已经勾结好了,就等着青年贵族夫妇落网捞一票大的?
虽然心里慌张,她唯有紧紧地手执长剑,凛然无惧地地看着对面三个男人。
姐姐现在处境危险,她必须用尽自己的一切来保护好她。
“您没事吧?”法弗尔少尉看着少年人,紧张地问。
“我没事。”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对面的少女。“她是谁?你们认识吗?”
“这是夫人的妹妹艾格妮丝-德-诺德利恩小姐!”还没有等法弗尔少尉回话,仆人连忙开口解释了,“陛……先生,不要开枪!都是误会!”
原来不是外人啊……艾格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在开枪叫人的那一刻,艾格隆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让这个突如其来的敌人逃脱,必要时甚至杀人也在所不惜。
现在看来,倒没必要做出残酷无情的选择了。
“向她解释一下,我不是偷偷溜进来的盗匪。”艾格隆努了努嘴。
他又恢复了惯常的从容,现在两个人的地位已经完全调转,占有完全主动的一方是他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法弗尔上尉先是有些惊讶,但是看了看两个人的表情,他大概已经明白了什么。
“小姐,不要误会了,这是我的亲戚,目前暂时住在我家。所以您跟我询问有没有其他客人的时候,我说没有……这都是误会,让您虚惊一场真是不好意思!”
法弗尔少尉在帝国军队从军多年,当然会说法语,不过总是带着瑞士德语的口音,这下因为心里紧张更是语音变调,叽里咕噜一大串,艾格妮丝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了。
都是误会……?
艾格妮丝原本紧绷的身体稍稍松懈了一点,但仍旧惊疑不定地看着对面的三个人。
“诺德利恩小姐,这下您应该相信我了吧?”艾格隆垂手放下了枪,表示自己没有敌意。“我不想卷入莫名其妙的战斗当中,刚刚我只是在散步,顺便碰到了这位先生所以顺口攀谈了几句而已,我对法国很有兴趣,所以就问了他一些有关于法国的东西,一切就这么简单——”
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他还勉强挤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只是在幽冷黯淡的月光之下,这笑容看上去怎么都有点阴森。
少女显然有些懵了,她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这个少年人的话。
“艾格妮丝!”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焦急的呼唤,接着一对青年男女衣衫不整地跑了过来。“没事吧!”
艾格隆眼看着一位留着金色长发的青年女子跑到了少女的旁边,紧紧地抱住了她。
看来这应该就是埃德加-德-特雷维尔的妻子爱丽丝吧。
接着他又看向了女子旁边的金发青年。
这位青年留着短分发,相貌俊美不凡,不过看上去却带着那种任性妄为的孩子气、又似乎像是个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公子哥儿。
而就在同时,这位青年也在打量着他,显然一眼也把他给认出来了。
呵呵,原本是打算在明天接见埃德加,结果没想到在今天凌晨就见到了,而且是在彼此都这么狼狈的情况下。
人生还真是充满了意外。
“德-特雷维尔先生,很高兴认识您。”艾格隆抛下了其他杂念,走到了青年人的面前,然后从容地向着他伸出了手,“您的妻妹刚才把我当成了趁夜跑进来的强盗,把我追杀到了这里。”
埃德加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脸上浮现出了难解的尴尬。
“呃……先生,对不起……”他握住了艾格隆的手,连连向少年人道歉,“艾格妮丝太过于执着地想要保护我们了,所以产生了可怕的误解,还请您原谅她的冒失。”
接着,他转头看向了少女,“艾格妮丝,你可闯下大祸了,赶紧向这位先生道歉!”
艾格妮丝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她终于相信了她差点把一个无辜者当成盗匪来追杀。
虽然现在的光线十分黯淡,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的脸色变得通红。
犹豫了片刻之后,艾格妮丝收回了剑,然后低着头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躬身向他道歉。
“对不起,先生……我……我……刚才对您太无礼了,还请您原谅我的冒犯!”
她深深陷入到了自惭当中,明白自己无事生非给大家平添了这么多麻烦,于是再也不敢硬气了,只是低眉顺眼看向斜下方的泥土,不敢和任何人对视。
眼下她倒是真正像个柔弱少女了,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犀利和凛然。
看到她这么诚恳地道歉,艾格隆原本的怒气也随之消散了。
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而且已经认了错,那也就没有什么好追究的了。
“没关系,我想在刚才那个环境下,诺德利恩小姐产生一些误解也非常正常。”他耸了耸肩,“好了,既然误会现在已经解除,那么我们就不要再继续呆在这里了,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谈。”
“是啊,都散了吧。”埃德加也随声附和,然后看向了艾格妮丝。“好了,艾格妮丝,这次,以后你注意一点吧,”
接着,他又看向了少年人,“先生,被吵醒了以后,我恐怕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干脆我们喝两杯怎么样?我们把刚才的不愉快统统在杯子里化解掉,顺便聊一聊年轻人的话题打发下时间。”
他既然这么时候,艾格隆当然也心领神会。
“好的,没问题。”
看到艾格隆答应了,埃德加也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那么爱丽丝,我要和这位朋友喝两杯,你先带着艾格妮丝去休息吧。”
爱丽丝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好吧,少喝一点,我可不想你满身酒气地躺在我身边!”
接着,看着艾格妮丝垂头丧气的样子,爱丽丝又拥抱住了妹妹,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以此来安慰和鼓励她。
“艾格妮丝,别灰心,这次虽然你做错了事,但是你的本意是好的,我和埃德加都非常感谢你的心意……没关系的,既然这位先生已经接受了你的道歉,那一切就已经过去了,下次碰到类似情况,注意一下就好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谢谢你,爱丽丝。”艾格妮丝从姐姐的宽慰当中得到了莫大的鼓舞,终于重新振作起了精神。“我以后会注意的……”
说完之后,一行人一起往农舍走了过去,艾格隆也准备接受埃德加-德-特雷维尔的觐见。
“先生,请问您怎么称呼呢?”就在即将踏入农舍的一刻,爱丽丝突然问少年人。
“梅明根。”艾格隆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弗朗茨-梅明根。”
“哦……好的。”爱丽丝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向艾格隆屈膝行礼,“梅明根先生,很抱歉艾格妮丝刚才的冒失举动,给您添了麻烦。”
“您实在是太客气了,我说了,这不算什么。”艾格隆笑着回答。
接着,一行人分头行动,艾格隆、法弗尔少尉和埃德加等人去向了客厅,而爱丽丝和艾格妮丝则前往了各自的卧室。
“爱丽丝,对不起……我给你丢脸了……”
艾格妮丝紧紧地抓住被子,用它蒙住了脸,显得委屈至极,声音也因为被子变得沉闷了不少,“今天事情这么奇怪,所以我想歪了,闹出了这样的风波。我真是该死……我怎么能让你蒙羞呢!”
“艾格妮丝,好好休息吧,今天应该累坏了吧?”爱丽丝小声叹了口气,然后小声叮嘱妹妹,“这一切不是你的责任,至少不完全是。看样子我们确实不知不觉当中来到了一个阴谋中……只是并非我们一开始想象的那样而已。”
“阴谋?!”艾格妮丝顿时又紧张了起来,拉开了被子又看着姐姐,“怎么了?有危险吗?”
“别当真,我随口说说而已,真是傻孩子!”爱丽丝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捏了捏她的脸颊。
不过她的笑容却显得非常勉强,若有所思。
“怎么了,爱丽丝?你好像有什么心事。”艾格妮丝看着姐姐的样子,感到有点奇怪。
爱丽丝回过了神来,连忙用笑容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只有眼睛里还暗藏着些许的紧张和惊慌。
“没什么,睡吧,艾格妮丝……今天你一定累坏了。”
接着,她小声咕哝了一句,“埃德加玩的开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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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埃德加
在幽暗的月色当中,艾格隆和埃德加-德-特雷维尔一行人,一起走到了农舍当中的客厅。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他们是应该明天再见面的,可是艾格妮丝的意外举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既然如此,艾格隆决定将错就错,反正早晚都要见也没什么区别。
“陛下,您没事吧?!”
这时候,原本在谷仓底下休息的夏奈尔也走了出来,惶急地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没事,夏奈尔,只是发生了一场意外风波而已,现在意外已经解除了,你不用担心。”艾格隆笑着向她安抚。
接着他又看向了埃德加,“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先生,刚刚从法国过来觐见我的——”
然后他又向埃德加介绍了夏奈尔,“这位是诺埃尔小姐,她是我的总管,照顾我的起居生活,也是我绝对亲信的人。”
“诺埃尔小姐,晚上好。”埃德加连忙站了起来,向夏奈尔躬身行礼,“很高兴有机会见到您——您从事了一项非常伟大的工作,我为陛下能有您的悉心照料而感到无比庆幸。”
虽然埃德加这只是讨好人的恭维话,但是夏奈尔听着却高兴得心花怒放。
她自幼逃离出了法国,对法兰西的贵族世系当然也并不了解,但是从对面年轻人德-特雷维尔的姓氏、以及他的外表和举止,可以看出他肯定就是个贵族青年。
要是在过去,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在意她一眼,然而现在他却毕恭毕敬奉承讨好她……
这可是陛下赐予我的殊荣!夏奈尔心想。
为了不给陛下丢脸,她努力控制住了自己小小的得意和兴奋,庄重地向青年人行礼。
“很高兴见到您,德-特雷维尔先生。我对您的忠诚无比感动,陛下的事业正需要您的鼎力相助。”
互相寒暄之后,夏奈尔放心地离开了客厅回去休息,而艾格隆和埃德加围在农舍主人的餐桌边落座,而其他人则要么歇息要么在外面放风,整个农庄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农庄的主人法弗尔少尉拿来了自己私酿的果酒和两个杯子,艾格隆给自己倒上了满满一大杯,然后喝下了一大口,惬意地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被少女追杀逃窜时的狼狈此时已经消失无踪,他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当然,身上的泥土可就没有那么容易消失了。
“我终于见到您了……陛下!”终于没有其他人打搅的埃德加,毕恭毕敬向艾格隆行礼,以此来明确两个人之间的地位名分。“帝国万岁!”
“请坐吧,埃德加。”艾格隆亲切地向对方笑了笑。“我也很高兴能够看到你。”
他知道现在不是摆架子的时候,特雷维尔家族现在是他在法国境内最重要的支持者,他需要笼络他们。
“陛下,非常抱歉,因为我的疏忽而您带来了危险……请您原谅我的过失。”埃德加再度道歉。
“没关系。”艾格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小姑娘脾气冲动又不是你能控制的,她跟你一路同行,起疑心也很正常。对了,她应该不会去告密吧?我听说她们姐妹是流亡贵族家庭出身的。”
“这点请您放心吧,爱丽丝和艾格妮丝都对政治上的事情不感兴趣,她刚才之所以动手只是因为担心您在危害我们的安全罢了。”埃德加笑着摇了摇头,“以我对爱丽丝的了解,就算她猜到了一点端倪,她也不会去深究的……”
这个解释艾格隆倒也相信,他和爱丽丝是新婚夫妇,看上去感情相当不错,爱丽丝回国之后告发丈夫、把丈夫送进牢房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吗?
一想到这里他也放宽了心。
借助着昏暗的烛光,艾格隆仔细打量了埃德加一番。
这是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人,大概20岁出头的年纪,长着一张斯文俊朗的脸,下巴很尖,白皙的皮肤以及修长的手指,让他带有一股艺术家的气息。
此时他的嘴角边还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仿佛对一切都不曾放在心上。
确实是一个很容易讨人喜欢的年轻人——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看上去气质有点过于轻浮了,像极了各种戏剧当中的浪荡子形象。
“我非常感激您一家对我的支持。”艾格隆将自己的第一印象深藏在心里,然后以诚恳的表情看着对方,“请放心吧,埃德加,只要你们一直忠诚于我,并且配合我的指示行动,那么帝国未来必然会有你们一席之地。”
埃德加并没有显得多么激动兴奋,只是点了点头。
“陛下,我和我的父亲愿意为帝国奉献自己的一切,以便报答您的厚恩。”
艾格隆看得出来,虽然埃德加一直在正常应对自己,但是他总有点心不在焉。
看上去就像是个学生又想偷懒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完成自己的作业一样。
这个家伙到底心里在想什么呢?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您的父亲有什么话要您转告给我吗?”艾格隆忍住了心里的不耐烦,然后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父亲确实有些话让我告诉您。”埃德加连忙打起了精神,“准确来说,他让我背诵了一份名单,名单上都是他所认识的支持您的各界贤达,他认为这将对您有所帮助。”
“太好了,尽快把名单抄录下来给我!”艾格隆顿时大喜。
“今天已经很晚了,我怕我记忆不清,等明天清醒一点我就默写出来交给您吧。”埃德加笑着回答。
“没问题。”艾格隆心情大好,所以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看来特雷维尔将军还真是小心谨慎,把任务拆分成了两份,让仆人和儿子分别执行。
很好,这确实是干大事的人。他对特雷维尔家族的好感不由得又多了几分,一下子看埃德加也顺眼了不少。
最关键的问题解决了之后,两个人开始闲谈了起来。
而这似乎也来到了埃德加所擅长的领域,他一下打起了精神,绘声绘色地跟艾格隆谈起了巴黎的风土人情和最近社交场上的奇闻趣事。
他谈论到杜伊勒里宫和卢浮宫的宏伟奢华,以及圣日耳曼区那些豪宅的风雅,话题到了最后,他以拿破仑下令建造的凯旋门作为了结尾。
“凯旋门在等待着您归来,陛下。”埃德加庄重地对艾格隆说。
“我会回去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艾格隆冷静地感叹,“我离开法国的时候只有四岁,那里的一切我几乎都已经忘了个干净……不过没关系,我会有一生的时间来重新熟悉我曾经拥有的一切,分毫都不会少。”
“只有等您驾临巴黎,这座首都才会名副其实,成为欧洲的中心,法兰西必将因为您而再次伟大。”埃德加热情地恭维着少年人,接着,他向少年挤了挤眼睛,“而那时候,我可以带您去找到最好的珍宝——我跟您保证,没有任何人能比我更懂得怎样让您在巴黎玩得开心。”
“最好的珍宝?”艾格隆有些不解,“您是指什么?”
“陛下,看来您现在还太年轻了。”埃德加一脸得意地回答,“巴黎最好的珍宝,当然就是那些夫人和小姐们了,她们要么风情万种,要么娇媚可人,比起您之前呆的维也纳那些德意志女人简直是天壤之别!您从奥地利跑出来是世界上最正确的决定。”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没有搭腔。
这家伙以为自己是为了什么跑路的?
“巴黎就是一座大蜂巢,人人都忙于为自己寻欢作乐,吵得不可开交,只有最聪明最可爱的那些人,才能在这座蜂房里汲取到最甜美的花蜜——”埃德加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简直接近于轻佻了,“陛下,我不是自夸,我绝对是您能找到的最好引路人了。”
“您的意思是,您的浪漫史很多吗?”艾格隆反问。
“那是自然!陛下,我可是巴黎最受人青睐的年轻人之一啊。”埃德加重重点了点头,“不瞒您说,我离开巴黎前还和某位王妃依依惜别,好不容易才让她接受暂时见不到我。”
也许是担心艾格隆不信,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您知道,我善于绘画,所以每次和某某小姐或者夫人来往的时候,我都会将她们最美的体态画下来,一份送给她们,一份自己珍藏,所以我已经积攒了一本画册了。这画册里的每一幅都倾注了我的心血,我的构思,它们是当之无愧的艺术珍品,我敢说这是巴黎最值钱的珍宝之一了!唉,可惜这样的宝物无法在世界上公开,更不能让人随意观看,不过如果您想看的话,我可以给您一个人分享,到时候您就会体会到巴黎那动人心魄的美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埃德加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和激情,和刚才那副无精打采、例行公事的样子简直换了个人。
原来他的精力都放在这些地方去了……艾格隆明白了。
“你在离开巴黎之前,还在和情妇告别?”他问。
“是啊,是一位非常可爱也非常温柔的王妃,如果您以后回到法国,我可以介绍她给您认识,说不定您还能一亲芳泽……”埃德加脸上露出了快活的笑容,似乎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非常得意。“我想她应该也很乐意认识您的。”
艾格隆暗暗叹了口气。
他不是一个假正经的人,身处在贵族的世界当中,他当然也知道大家是怎么生活的,对这种事情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无意对埃德加进行什么道德谴责——而且埃德加肯定也不会在乎什么道德谴责吧。
甚至他自己,不也是在逃亡之前勾引了苏菲了结心愿?又有什么资格去批判他人呢?
然而,无论怎么说,现在都不是谈论这种话题的时机。
在谈论这么重要的话题时还要扯到风月上面,埃德加太过于缺乏自觉了,也缺乏应有的紧张感,他没有真正投入到自己的事业当中。
简单来说一句话,他不是干大事的料——难怪就连那么宠溺他的特雷维尔将军,也不敢对儿子委以重任。
而且他不是刚刚新婚吗?也就是说,他在带着妻子新婚旅行上路之前,还在和情妇来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想了想,这也是他的私人生活,艾格隆决定不再追究这个问题了。
虽然还只是见第一面,但是从这短暂的交谈当中他已经看出埃德加到底是什么人了——他是一个花花公子,一个乐天派艺术家,他对所谓的帝国大业缺乏兴趣,只是因为父亲的严厉要求所以例行公事罢了,他所有的兴趣爱好都集中在了浪荡生活上面,甚至都不在乎什么个人野心。
如果不对他寄予什么厚望的话,他倒是一个很能够愉快相处的人。
唉……
特雷维尔侯爵早年丧妻,结果疏于管教把儿子宠溺成了如今的模样,想必他现在自己也很后悔吧……?
艾格隆在心中苦笑。
不过既然他已经答应了将军一定会保他子孙富贵,那自然也会遵守承诺。
埃德加做不了优秀政治家和军人,但做一个宫廷幸臣或者御用画师倒没问题——甚至可以说非常合适。
是时候结束谈话了。
艾格隆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埃德加,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该去休息了,明天见——记得到时候把名单写出来给我。”艾格隆向对方伸出了手。
“好嘞!”埃德加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潇洒地站了起来,握住了少年人的手。“陛下,愿上帝庇佑您!”
松开手之后,埃德加准备离开。
艾格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对了,那位艾格妮丝小姐,为什么会有那么好的身手?”他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是谁教她的?”
虽然刚才事起仓促,但以他的专业眼光来看,艾格妮丝绝对剑术超卓。
“她从小就喜欢剑术,每天都勤于练习,而且据说天赋惊人,那些自吹精于剑术的公子哥儿没一个人比得过她,被她打得鬼哭狼嚎的人多的去了,所以陛下您不用为今天的遭遇感到惭愧,您表现已经很好了。”埃德加回答,“至于她的老师是谁,这我就不知道了……她对此极少提及,我也不好去问。”
说完之后,他又颇为遗憾地耸了耸肩,“叫我说啊,像艾格妮丝这样漂亮的女孩儿,学剑术做什么啊?白白减损自己的魅力……还不如跟我学画画呢。”
“你不至于对她都有邪念吧?”看着他的表情,艾格隆有些惊讶地问。
“不,当然不了。艾格妮丝漂亮归漂亮,但她性格太烈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还是喜欢甜美温柔、风情万种的女士。再说了她和爱丽丝朝夕相处,如果我出手的话那爱丽丝肯定饶不了我……甚至我父亲都会揍死我。”埃德加连忙摇了摇头,然后讪笑了起来。“不过陛下,您要是想要认识她,我倒是可以为您提供便利……”
艾格隆又皱了皱眉头。
“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跟她切磋一下——公平对战。”
“您还在为今天的事情生气?”埃德加笑着问。
“不,这有什么可生气的。”艾格隆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要打败每一个敢于对我亮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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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试探与造神
在深夜当中,艾格隆和埃德加告别,回到自己的居处休息,草草结束了这意义非凡又意外不断的一天。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他草草地洗漱了一番,然后走出了谷仓,来到了法弗尔少尉的农舍当中,准备吃早餐。
既然已经跟特雷维尔夫妇打过照面,现在他也没必要继续隐匿自己了,他大摇大摆地来到了餐桌边,而这时候特雷维尔夫妇和艾格妮丝也恰好过来了,于是艾格隆笑着朝他们点头打招呼。
埃德加-德-特雷维尔满面笑容,潇洒地向艾格隆挥手致意,而他的妻子爱丽丝则落落大方地向少年人行礼并且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梅明根先生。”
“早上好,特雷维尔夫人。”艾格隆也笑着对爱丽丝说。
至于坐在爱丽丝旁边的艾格妮丝,表情就完全不一样了,她明显有些尴尬,但还是轻轻地向少年人点了点头。
“早上好……梅明根先生……”她勉强打招呼。
“早上好,艾格妮丝小姐。”艾格隆仍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安慰了对方,“我已经忘记昨晚发生的事情了,所以现在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希望您也一样。”
“谢谢您的宽宏大量。”看到少年人这么好说话,艾格妮丝明显振作了起来。
“艾格妮丝,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既然梅明根先生不追究,那算你走运,不过你接下来一定要引以为戒,不再做出这么冒失的事情了。”爱丽丝严肃地对妹妹说,“我们现在在异国他乡,孤立无援,轻易不能去跟人结怨,招惹上什么麻烦。如果自恃武力到处惹是生非,这只会让我们更加危险。”
听着姐姐的教训,艾格妮丝也不敢还嘴,耷拉着头不敢说话,和午夜里那气势凛然的样子,现在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拔剑相向,但是现在一看,艾格妮丝只是因为误会所以反应过大了而已,在日常生活当中她还是很懂礼数的,并非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性格。
“好了,昨天的话题到此结束。现在是新的一天,我们为上帝赐予的好天气干一杯吧。”艾格隆出言为艾格妮丝解围。
然后,他拿起了装满了牛奶的杯子,像模像样地向着埃德加致意,然后一饮而尽。
“干杯。”埃德加也拿起了杯子一饮而尽。
餐桌上的早餐非常简单,只有面包和牛奶,外加一点腌制的蔬菜。
不过艾格隆倒是并不在意,大口吞咽着充饥。
爱丽丝没怎么吃东西,只是一直瞟着少年人,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心中若有所思。
“梅明根先生,您是本地人吗?”就在艾格隆进餐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问。
“为什么这么问呢?”艾格隆反问。
“以外国人的标准来看,您的法语说得很好,和这里的本地人口音也完全不同,像是有家庭教师专门教过的。”爱丽丝说出了自己的理由,“而且您的举止和用词都显示您受过极为良好的教养……我觉得,至少不是这里的环境能够培育出来的。”
聪明,看来她在昨晚和自己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起疑心了。
艾格隆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丝好奇——爱丽丝到底已经猜测到哪个地步了?
不过,他早就和埃德加商量过爱丽丝的事情,就算她完全猜到了也是可以承受的代价,所以也并没有慌乱。
说到底,她还能把丈夫送进牢房不成?
“您说得对,我并非这里的居民,之前一直居住在国外,只是最近才因为一些事来瑞士而已。”艾格隆笑着回答。
“那您应该有听说过最近轰动欧洲的大新闻吧?”爱丽丝问。
“什么新闻呢?”艾格隆反问。
爱丽丝瞅了一眼妹妹,犹豫了片刻之后,她还是问了出来,
“有关于莱希施泰特公爵的新闻。”她努力让自己的话显得更加隐晦一些,“据我所知,他好像……跟您的年纪差不多太多呢。”
“哦!这确实是一个令人惊讶的巧合。”艾格隆亲切地点了点头。
看着艾格隆的反应,爱丽丝知道自己所有的猜测都已经成真了。
一瞬间她感觉头晕目眩,但是她很快控制了自己。
她知道,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她只能问到这里了。
再追问下去,就是让所有人为难了。
“是啊,看来这世上还真是充满了巧合呢,您当然不会跟他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农庄主人的亲戚罢了。”爱丽丝勉强让自己挤出了一个笑容,“不过,您风度翩翩,举止不凡,如果有人说您有王子的气度,我也不会惊讶。”
“您太看得起我了。”艾格隆微笑着回答,“特雷维尔夫人,如果有人说您是巴黎最聪慧的夫人,我现在也会举着双手同意。”
爱丽丝脸色微微红了下,她吃不准这位“陛下”是真心恭维她还是在开玩笑。
但是她很明显感受得到,丈夫、以及公公特雷维尔将军,都已经诚心归附于这个少年人的麾下了,所以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她都必须对他保持得体的尊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您过奖了,我一点儿也不聪慧,只是个期盼家人平安的可怜人罢了。”她微微低下了头,以极轻的声音向他回答,“我是特雷维尔家族的媳妇,丈夫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艾格隆当然听得出来,她说这句话,无异于当面向自己保证,绝不会告发自己。
“聪明人总是能正确地认清自己。”他点了点头,向爱丽丝送出了自己的夸奖。“我预祝您一生幸福。”
“谢谢!”爱丽丝叹了口气,既有惆怅和不安,也有无奈的认同。
吃完早餐之后,艾格隆又把埃德加叫到了自己的身边。
两个人一起散步,又走到了树林旁边。
在白天漫步于林边,又是另外一番景色,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苍翠,充满了春天的勃勃生机。
“埃德加,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艾格隆问。
“在这里呆几天之后就走,毕竟名义上我是在和妻子做新婚旅行,接下来还是要去意大利的。”埃德加笑着回答,“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我倒是有个想法,希望你接下来配合一下。”艾格隆看着埃德加,“埃德加,我需要借用一下你的才能。”
“嗯?”埃德加明显有些惊异,“您……您想要让我做什么呢?”
“你绘画不错,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创作一组简单的画册。”艾格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画好之后我准备大规模印刷,然后散发到法国境内,尤其是农村——画得一定要简洁但富有感染力,即使文盲也能看懂。”
虽然昨晚的谈话已经证明埃德加确实不是一个适合干大事的野心家,不过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艾格隆也不会放过他。
“您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呢?”埃德加明显还是很迷惑,“把画册交给农民们有什么意义吗?”
“我需要造神。”艾格隆简单地回答。“农民需要一个神灵,那我就帮他们树立一个。这些农民虽然分散而且无力,但是他们的数量庞大,只要有人能够聚拢起他们,发挥他们所拥有的人力和物力,那么一定就可以谋求大事。现在我就准备开始着手聚拢他们。”
“……这样真的行吗?”埃德加明显有些为难。
哼,你懂什么?艾格隆在心里不屑地笑了。
农民当然会支持波拿巴家族。
虽然在拿破仑帝国的统治体系当中,农民是承受最多压榨的阶层。
帝国连年的征战,带来了连续十几年无休无止的兵役,而权贵阶层和城市的布尔乔亚们可以依靠花钱买人代儿子服役,农民却没有资本逃避兵役,他们是被征兵最多的群体——到了帝国末期,甚至有不少农民为了逃避兵役而自残。
问题来了,为什么帝国时代承受最多剥削和兵役的农民阶层,为什么在帝国覆灭以后反而最怀念帝国,忠心支持波拿巴家族呢?
历史的种种机缘巧合,往往会造成啼笑皆非的现象。
在考虑这个问题之前,首先要明白一个前提——这是19世纪初,法国社会刚刚从静态的农业社会当中走出,大多数农民甚至不识字,更别提有什么政治觉悟了。大革命时代那些“自由、平等、博爱”的口号对他们来说是那样遥远,他们甚至感受不到其意义。
这些巴黎人看不起的“乡巴佬”,他们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几次机会去临近的省、一辈子也没有闲心去看几本书,法兰西灿烂的文化和艺术那都是城里人享用的奢侈品,与他们几乎绝缘。
在这样一群人当中,精神生活只能用“贫乏”来形容。
越是精神贫乏的人群,越是需要精神支柱,需要摆脱对生活贫困的恐惧,对死亡和病痛的恐惧。在大革命时代之前,天主教会承担了法国农民精神生活的职责,那些深入到乡村的教堂神父们指引农民们的生活,见证他们的出生、婚姻以及死亡。
然而大革命却摧毁了这一整套生活模式,共和国一开始就对教会充满了敌意,政府为了缓解财政危机,大量没收教会资产、屠杀教士,把贵族和教士这两个统治阶层暂时地驱离了法兰西的土地。
共和国将贵族和教会的土地大量拆分变卖,于是农民在革命当中得到了土地,却失去了原本世世代代遵从的生活模式,出现了信仰真空。
疾风暴雨的大革命摧毁了旧的生活,却没有来得及建立新的生活模式就宣告结束,留下一群迷茫的农民,矗立在法兰西广袤的原野之上。
教会在大革命当中损失惨重,还没有来得及重建原本严密的教堂体系,而农民的精神真空却不会等待,而是自行找到了其他方式来填补。
他们用来填补精神真空的,就是“拿破仑”这个名字。
共和国触动不了农民,复辟的波旁王族也同样只是巴黎的国王而已,离他们太过于遥远,只有拿破仑,这个伟大的皇帝,存在于他们每个人的口口相传,是他们贫乏生活当中罕有的精神调剂。
农民们在一天的辛苦劳作之后,他们所剩不多的娱乐方式之一,就是围在拿破仑时代的老兵们身边,听着他们讲述自己追随皇帝陛下远征的光荣征程,感受一个他们从未有机会接触过的世界,一个充满了光辉的世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拿破仑”这个人从退位的皇帝、客死异乡的科西嘉人,被加上了神圣的光环,成了他们贫乏生活的信仰,一个真正的偶像。
被打得支离破碎的旧社会、没来得及建成的新社会,两者在法兰西的上空激烈撕扯,而它们在乡村的夹缝中,造成了这股拿破仑信仰。
这时候拿破仑本人是什么人、他的统治到底对法国是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都已经是无足轻重的问题了,他的死正好让他更加伟大——因为死去的偶像永远不会再破坏自己的崇高了。
正是因为农民们的这股信仰,在原本的历史上,1848年(也就是拿破仑死去27年后),拿破仑三世参加了法国历史上第一次公民直选的总统选举,以550万票对150万票赢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当上了总统。
在选举时,拿破仑三世前往各地巡游拉票,而每到一地都会引发农民们的欢呼雀跃。
拿破仑三世之前几十年一直都在外国,而且此时一文不名,为什么他能够得到这样热忱的拥护?
毫无疑问原因只有一个——他拥有着偶像的名字。
他只有这样一项资本,但只需要有这一项资本就在选举中无往不利。
而后来,拿破仑三世最终发动政变成为了第二帝国的皇帝,实现了波拿巴家族的复辟大业,1852年他再度发动公民投票,在法国全国就是否恢复帝制这一问题举行全民表决,结果显示,结果782.4万票赞成,25.3万票反对,法国人再度以压倒性的票决欢呼偶像的归来。
——原本历史上所发生的事情,也无比准确地给予了艾格隆以指引。
对艾格隆来说,他最大的依仗,同样是他所继承的名字,甚至他的正统性比自己的堂兄还要更高,因为他原本就是帝国唯一的继承人。
他需要利用乡村之间的偶像狂热,来成为自己复辟帝国的助力。
如果愚昧的狂热对他有用,那么他就会拥抱愚昧的狂热。
“我要编造神话,再怎么离谱的神话也对我有用。”看着远处的树林,艾格隆平静地说,“对农民来说,最直接的宣传手段就是画册,而你据说是一个天才画师——埃德加,我希望你不至于辜负我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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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继业者
“——埃德加,我希望你不至于辜负我的期待。”
艾格隆一边说,一边直勾勾地看着埃德加。
埃德加明白,虽然少年人语气非常客气,但这不是一个请求——这是一个命令。
不知道为何,看着他的眼神,埃德加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
“好的,我会尽力——不,全力以赴的,陛下。”他连忙脱口而出。
“很好。”看到他如此听话,艾格隆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拍了拍埃德加的肩膀,以此来勉励对方。“那就辛苦你了,埃德加,既然你的时间不多,那我们尽快开始吧。”
“现在开始吗?”埃德加有些懵了。
“现在开始。”艾格隆断然回答。
接着,他背着双手,在草地当中走来走去,一如自己在美泉宫当中构思剧本一样。
“首先要突出拿破仑本人的形象,他必须占据中心位置,比图画中任何人都高大一截——我知道他的身高不算高,但没关系,谁也不能和皇帝陛下抢风头。”艾格隆一边踱步一边对埃德加交代,“你见过皇帝陛下吗?”
“我见过。”埃德加连忙点头回答,“在帝国还没有覆亡之前,我父亲曾经带着我参加宫廷活动,让我得到了觐见皇帝陛下的荣幸……虽然我当时的年纪还小,但是他的面孔永久地铭刻在了我的记忆当中。”
“很好。”艾格隆点了点头。
说实话,哪怕他不是穿越者而是原本的罗马王,应该也早就不记得拿破仑长什么样了——毕竟他四岁就被带到了奥地利。
“你画他的时候,要尽量美化,最好拿着权杖或者骑着马,要按照手握雷霆的朱庇特来刻画他,他的表情要庄重威严,但又不失仁慈,他的敌人们卑躬屈膝地跪倒在他的面前,记住,一定不要出现血腥残酷的画面!我们不能让农民回忆起那漫无止境的兵役,我们要塑造一个浪漫的偶像而不是一个恐怖的魔王。”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另外,画册上出现我的时候,把我刻画成站在那位天神旁边的孩子,享受着他无比的期望,要让所有人知道,朱庇特将我赠送给了法兰西,我注定承担大命,完成他的遗业。”
想了想,艾格隆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离开法国十几年了,没有一个法国人真正见证我的成长,这太致命了……所以为了让法国人民熟悉我现在的模样,你的画册要循序渐进,在拿破仑身边一点点丰富我的形象,从我的童年到少年,我要让农民们跟着上帝一起见证我的成年。”
艾格隆涛涛不绝地说了一大段话,而埃德加目瞪口呆地听着。
“埃德加,记住了吗?”艾格隆问。
“……没有完全记住,陛下,您的语速有点快。”埃德加略有些尴尬地回答,“您能够再详细说一下吗?”
艾格隆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可爱的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先生,比夏奈尔要难用得多——夏奈尔在给自己记录口述的时候,从来不需要再多说第二遍。
算了,世界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和夏奈尔那么热衷于自己的事业吧,凡事不能要求太高。
于是艾格隆又详细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要求。
随着他的解释,埃德加渐渐地也开始找到了状态,开始以画师的身份参与到了和少年人的讨论当中,一方面提出专业建议,一方面也让艾格隆删除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
在他的帮助下,原本在少年人脑海中只有些许轮廓的想法,渐渐地变成了非常明确清晰的一组构图。
虽然离落到纸上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艾格隆相信以埃德加的才能,一定可以完成这一项工作。
“埃德加,接下来的事情就要仰仗你了。”艾格隆满怀期待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接下来的几天,你把我们两个人商讨出来的东西画出草图来,然后我再最后看看哪里需要修改,只要定稿完成,我就想办法找个地方大量印刷,最后再送到法国散发。”
“好的,我会尽力的,陛下!”埃德加踌躇满志地答应了下来,“您让我做别的我不敢打包票,但是您让我画画,这可是我的本行,我绝不让您失望!”
接着他又问,“对了,您想好给画册拟定什么标题了吗?”
艾格隆想了想,然后回答。“标题就叫——继业者。”
“对了,所有的这些图画都尽量不要出现我的母亲。”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艾格隆突然补充了一句。
“……为什么?”埃德加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她现在是奈佩格夫人了。”艾格隆耸了耸肩。
他对路易莎在拿破仑死后改嫁并没有任何意见,但是他不想让法国人联想到他的母亲眼下是一个哈布斯堡帝国统治下的意大利小邦的君主。
“好的,我会注意的,陛下!”埃德加恍然大悟,然后答应了下来。
看到事情这么顺利,艾格隆也变得心情大好了起来。
他迎着树林里哗啦作响的春风,悠然抬头看向了碧蓝的天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还只是第一版的画册而已,以后如果有需要的话他还可以继续构思更多,要用这种行之有效的宣传手段,勾起法国农民对帝国光辉的回忆,勾起他们对波拿巴家族的怀念。
虽然这不能使他们站起来起义,拥戴自己回国称帝,但是艾格隆相信,只要他持之以恒地进行类似的宣传,迟早有一天他会是民心所向——毕竟,农民在目前还是法国人口的主体。
这是一场漫长的征途,他必须一步步走下去,但是他有信心自己能够走到光辉的终点。
艾格隆结束了自己和埃德加的谈话,让这位画家有时间去把自己的构思落实到画布上,而他继续在篱笆与树林之间散步。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埃德加回去之后,他的夫人爱丽丝走到了他的面前。
“梅明根先生。”爱丽丝恭恭敬敬地向少年人行礼。
“特雷维尔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吗?”艾格隆问。
“我怎么敢吩咐您呢?”爱丽丝和煦地笑了起来,“倒是有一个请求,不知道您能不能答应。”
“请说吧——”艾格隆回答。
老实说他真有点好奇。
“接下来我们准备在博登湖上泛舟,欣赏这里的美景……梅明根先生,我能否有荣幸邀请您一同前往呢?”爱丽丝笑着问。
这倒真是让人意外。艾格隆顿时惊讶地看着对方,不明白这是什么用意。
“您放心吧,我没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只是觉得如果有您在场的话,我这场旅行会更加有纪念意义一些,毕竟也许我丈夫这场旅行更多是为了您而不是为了我。”爱丽丝继续浅笑着看向他,“不知道您能否恩赐给我这样的荣幸呢?”
看到她的笑容,艾格隆心里暗暗一沉。
她总感觉像是在抱怨什么。
是觉得自己被利用了所以心有不甘,还是对自己新婚旅行变成了一场阴谋的幌子而感到恼恨呢?
“您是在抗议我们吗?”艾格隆想了想,然后直接问。“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抱歉……但我只能说,我们每个人都不得不做一点身不由己的事情。”
“我是有点气恼,我相信以您的宽宏大量,一定会容忍我这点情绪的。”爱丽丝的笑容消失了,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但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我再去长吁短叹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还不如想想应该怎样让事情变得圆满一些。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让拿破仑的儿子作为我新婚旅行的宾客,这也是举世难得的荣幸对吧?”
“这就是所谓的乐观主义吗?”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更愿意称其为现实主义。”爱丽丝睁大了眼睛,然后挑战式地看着少年人,“怎么样,先生,您乐意花点时间来补偿我的缺憾吗?”
“可以,当然可以了。”艾格隆想也没想地答应了下来。
既然爱丽丝已经挑明了,那他也不玩什么猜谜游戏了,“如果您不介意同食人魔王面对面,那我当然很乐意成为您的客人,为您的新婚旅行助兴。”
离他来到瑞士已经过了两个月,原本高度紧张的瑞士眼下已经松懈了起来。
他本来就不是通缉犯,瑞士人也没有动力为了一个传闻就在全国搜捕,应付了两个月以后,他们也懒得继续追查了。
所以现在他只要小心一点不要招摇,去湖中泛舟也不算什么问题。
“如果您是食人魔王,那我们大概也是哥布林酋长了。”爱丽丝又小小地叹了口气,“所以事到如今又还有什么需要介意的呢?说实话我嫁给埃德加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今天的,毕竟特雷维尔将军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政治立场……唉,我曾经抱有侥幸,希望老将军的念想只是空中楼阁而已,不至于影响到我婚后的生活,因为您留在了奥地利,而且看上去以后也将作为一位奥地利皇室成员生活,不会再干扰到法国这边。谁能想到……谁又能想到……”
“谁又能想到,我的野心竟然如此顽强,就是不肯在维也纳熄灭呢?”艾格隆笑着替爱丽丝补完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接着,他又继续说了下去,“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让人无可奈何,夫人。我的野心没有熄灭,特雷维尔将军的野心也没有熄灭,所以我们决定一起去做一些大事业,一切就是这么简单,我没有强迫过任何人为我效力,我现在也没有能力去强迫谁,所以一切都是人们自己的选择——”
“不用跟我解释了,我明白的,在昨天晚上那个不眠之夜里面我就想清楚了,您没有任何责任,特雷维尔家族也没有任何错处,你们只是在执行自己的意志而已。”爱丽丝苦笑着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并且为自己的决定承担代价,我也为我的决定承担一切代价——是我执意要嫁给埃德加的,我事前就知道其中的风险,所以事到临头我绝不怨天尤人。”
片刻之后,她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即使到现在我也没有任何后悔,我现在是爱丽丝-德-特雷维尔,如果我的丈夫和公公尊奉您为陛下,那您也就是我的陛下,我只期盼您的事业能够早日成功,以及其中付出的牺牲尽量小一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如果我们足够努力的话,我们可以做到这一点。”艾格隆回答。
但是说实话他也不可能保证,毕竟牺牲总是在所难免的,他自己就牺牲了不少东西。
“那么陛下,我恭候您的驾临了。”爱丽丝再度向少年人行礼,以此来表示对他的尊崇。
片刻之后,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听埃德加说,您希望和艾格妮丝公平对决一次,切磋剑艺?”
“是啊,我是有这个想法。”艾格隆承认了。“当然如果您不愿意她和别人动手,那我可以收回我的请求。”
“那倒是没必要,艾格妮丝受点教训也是好事……”这时候爱丽丝又发话了,她微笑着抿住了自己的嘴,看向了正在远处打伞漫步的妹妹,“像她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出门以后还不知道收敛,要是真闹出什么人命来,那可就麻烦了。”
然后她话锋一转,“只是……您真的有信心自己能赢吗?我妹妹可是很厉害的,要是您有什么闪失,这可是我们犯下大罪了!”
“恰好我就是一个对自己自信心过剩的人,我相信我能赢。”艾格隆骄傲地抬起下巴,看着面前的青年女子,“不用担心,如果艾格妮丝真的能够击败我的话,我会欣然认输的。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谈不上什么罪,我也不是那种没事就迁怒于人的废物。”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爱丽丝抿嘴笑了起来,“那我就期待着您的表现吧——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求您。”
爱丽丝抬起头来,然后郑重地看着少年人,“艾格妮丝是无辜的,她不姓特雷维尔,甚至对如今所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我也不想让她卷入到这种麻烦事当中,请您让她置身事外吧!如果发生最坏的结果,我会默默陪伴我丈夫坐牢或者流放,但艾格妮丝没有理由也承受同样的罪过!”
看着她又执着又紧张的眼神,艾格隆都忍不住有些感动。
看来艾格妮丝那么亲近她,拼命想要保护她,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我很乐于答应您的请求。”艾格隆立刻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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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赐名
风景秀美的博登湖,迎来了春天的又一次黄昏。
太阳渐渐向着山峰之间坠落,天空被残阳染得枯黄,颜色也越来越深,仿佛在预示着夜色即将降临。
因为光线正变得暗沉,所以远处的阿尔卑斯山脉显得尤为峥嵘,似乎恨不得将太阳夹碎。而太阳和山峰在水中的倒影纠缠在一起,在波浪当中摇曳生姿,犹如精灵在其中舞蹈。
博登湖畔傍晚时分的天空,也依旧充满了诗意的美感。
一艘小船正游弋在静谧的湖水当中,随着它的移动,在平静的水面当中激起了一道道波纹,让水中的精灵们舞动得更加激烈。
艾格隆此时就站在船头,看着面前这如诗如画般壮观的黄昏景色,心里充满了少年人的豪情。
眼下他正在应爱丽丝的请求,和特雷维尔夫妇泛舟于湖上。
为了保密,爱丽丝谢绝了船工随行,只是租用了一艘空船,让跟随着自己一同到来的仆人来负责掌控。
在谷仓底下窝了两个月,已经把他憋闷坏了,今天能够看到这样一番如画美景,又怎么可能不心怀感触呢?
苦痛的煎熬终将过去,而他终究会创下功业,受到世人的顶礼膜拜,让对自己寄予厚望的人们看到,他们的一切期待都没有被辜负。
直到那一天,他会和自己珍重的人一起同游,享受暴风雨之后的宁静时光。
不管这一天有多么遥远,但它一定会到来的。
可是,珍重的人,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
他突然回忆起了,自己写的剧本里,就同样出现过瑞士的湖畔。
接着他又回想起了在美泉宫创作剧本时的点点滴滴。
那是苏菲殿下陪伴他的日子,那是他迄今为止最珍贵的回忆……那也是他亲手背弃的过往。
“我亲爱的朋友,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你站在一个渴求温情的女子面前,你赋予了她希望,你让她重新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你又怎能忍心再狠狠地让她绝望?”
他的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了这句台词。
记忆中苏菲念出台词的样子突然闪现在了眼前,就如同她此刻站在自己的面前,带着哭腔呵斥自己一样。
他的心忍不住有些隐隐作痛。
赶紧停下来!他深呼吸了一口,让自己总算从回忆当中挣脱了出来。
两个月来他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于苏菲的消息,奥地利官方没有透露关于她的只言片语,她好像被这个世界暂时抹消了一样,再也没有在社交场和公众活动当中出席过。
虽然他的理智上不相信他的外祖父、奥地利帝国皇帝陛下会真的愤怒到失去理智,对苏菲降下最残酷的刑罚,但是眼下这个样子,实在容不得他不担心。
他决定了,一旦离开瑞士,就想办法找个渠道打听苏菲的消息,至少要确认她此刻的安全——虽然骨子里的倔强,让他依旧拒绝在创下功业之前在苏菲面前展露自己的名字。
“陛下,您在发愁什么吗?”就在这时候,他的背后传来了一声轻柔的问语。
艾格隆中断了思绪,缓缓转过头去,然后发现站在他身后的爱丽丝,正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会这么问呢?”他反问。
“我只是觉得您刚才看上去有些悲伤。”爱丽丝小声回答。“自从见到您之后,您一直给我一种超脱于年纪之外的稳重和气势,但是刚才……我终于看到了一个少年人的影子,甚至都有点像个诗人了。”
“哈哈……”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呢?”
“当然是夸奖了。”爱丽丝又浅笑了起来,“我之前看到过一些有关于您的新闻,都说您博学多才,并且立志做一个文学家。”
“那只是我用来麻痹奥地利人的幌子而已。”艾格隆摇了摇头,“曾经有人问我愿意做歌德还是做拿破仑,我在心里早就做出了回答——我只能做一个拿破仑。”
“但即使如此,您也不会每时每刻都在做皇帝啊,您在国家大事之外还会有自己的娱乐。”爱丽丝执拗地坚持了自己的意见,“比如现在——您看,这里的景色多美啊,您可以来一首诗吗?”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了看,她的丈夫埃德加,此时正在船尾,欣赏着周围的景色,一边体会大自然壮阔的美,一边以此来寻找自己的绘画灵感。
自从埃德加从自己的陛下这里领受到了“重大任务”之后,这两天他一直都在苦思冥想,如果更好、更准确地落实陛下的想法,这项艰巨工作让他损耗了太多的精力。
对他来说,这姑且也算是放个假吧。
“是想要让我体会一下埃德加为了创作而绞尽脑汁的苦楚吗?”他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您想到哪儿去了!”爱丽丝忍不住笑着抗议,“您能够向他委以重任是他的荣幸,这说明您看重他、认可他,不是吗?事实上我反而很高兴呢!”
“高兴?”艾格隆有些不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是我丈夫,我当然想看到他能够振作起来有所作为了。”爱丽丝的笑容消失了,脸上略带着一点感慨,“陛下……老实跟您说吧,我其实并不是特别赞同他和他父亲为了富贵而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在结婚之前也做好了过紧日子的心理准备,我从未企盼过他大富大贵……但是看到他这么投入、这么认真去做事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打心眼里感到高兴。至少这给了我一个理由,让我相信特雷维尔家族为您效劳是一件好事。”
听到了爱丽丝这番剖白,艾格隆愣住了。
看着爱丽丝的眼睛,他相信她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话。
正因为如此,那才显得感情真挚而又珍贵。
然后他就想起来了,埃德加在自己面前炫耀过的那些话。
“我倒是希望,我能够让他配得上你。”感慨之下,他不禁脱口而出。
“他现在就配得上我……”爱丽丝幸福地笑了起来,然后她又抬头看向了少年人,“我们说回正题吧,陛下——我只是想让您最后为我的新婚旅行留下一个纪念而已,这场旅行并非是为我而起,而是为您而起;但我希望它是为我而终,我只想让我的新婚回到我所梦想过的那样瑰丽梦幻……您愿意赐给我这样的荣幸吗?”
艾格隆愣了一下。
爱丽丝还真是执着,她觉得自己珍视的新婚旅行被政治阴谋所玷污了,所以希望用另外一种传奇性的方式来挽回、或者说重新裱糊。
某种意义上自己也确实欠了她这样一个人情,所以……稍稍满足一下她的愿望也未尝不可。
“既然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只好答应您了。”一想到这里,艾格隆耸了耸肩。“只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创作能否让您满意。”
“如果您自己满意了,那我就没有理由不满意了。”爱丽丝马上回答。
艾格隆不再多话,他重新转过头去,看向了远处的天空。
天空已经大半变成了灰黑的夜空,上面密布着繁星点点,只有西边还留存着最后一丝暗沉沉的昏黄——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山峰之间只留下了一线金色,顽强地向人们证明白昼依旧残留。
这是多美又多么壮观的景象。
少年人被这景象所感染,他抛却了一切心中的烦恼,也忘记了自己还是逃亡者之身。
这一刻,他只当自己已经是世界之王。
他抬起了右手,以挑战者的模样,面对着远处的苍穹,和苍穹之后暗藏着的造物主。
“你们,山峦与湖中的精灵们,栖息于湖中、追逐着阳光又害羞逃避的精灵们;
你们,在月下的夜空当中曼妙舞动,诱使萤火围绕在你们身边,为教堂肃穆的晚钟伴奏的精灵们:
我准许你们来到我的身旁,分享我的荣光。虽然你们如此弱小,就连几缕幽魂也能让你们孱弱发抖。但我将统帅你们,集合你们的微光,点燃冲破天际的火焰,遮蔽暴烈的太阳,燃尽呼啸的狂风,将这蓝天碧水的人间守御:
我手握天火与雷霆,用无情的霹雳,碾碎那些阻止我的妖邪;我将使海峡为之干涸,只为给你们开辟通往幸福的路;然而支配我的并非狂暴的愤怒,而仅仅是温情的怜悯,我以酷烈的寒风扫荡一切,却只为让温暖重新降临人间!
你们,游荡于大地害怕无处所依的精灵们,你们不必害怕被抛弃,也不必拥挤于大洋彼岸悲惨哀吟,来吧,当你们困于绝望,自有我为你们赐福!”
在最后一缕阳光从天空消失之际,少年人轻轻地念完了自己的诗。
爱丽丝静静地听完了少年念的诗歌,直到最后,她轻轻地笑了起来。
“还真是陛下才会去写的诗啊……真是充满了皇帝的傲慢。”
艾格隆这时候才从自己的激情当中恢复了理智。
啊哟,我这是在做什么?
他立刻就有点后悔。
人家只是想要自己写首诗庆祝新婚,结果自己却写了一种这样的诗歌……完全只是为了自娱自乐。
“抱歉,爱丽丝……”他连忙对爱丽丝道歉,“我可以再另外想一首。”
“不,不用了,陛下。”爱丽丝连忙摇了摇头,“诗歌最重要的是那一瞬间的真情实感,以及接下来情感的喷薄而出,您刚才已经做到了,我看到了您眼睛里面燃烧着的辉光,这对我来说就够了。况且,您的情感已经宣泄完了,再让您继续创作的话,估计您也找不到感觉了……”
艾格隆想了想,发现爱丽丝确实说得很对,自己喊完了这一大段话之后,确实已经找不到诗性了。
“还好这里只有您一个人在听,不然我还真有点难为情……”艾格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希望这种孩子气的话,不至于让您感到可笑。”
“同样的话在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也是不一样的。没有人会为您的话感到可笑,陛下。”爱丽丝认真地回答了他。
接着,她郑重地又向少年人屈膝行礼,“陛下,我也预祝您将成为大地的主宰,尘世的至尊!希望您能够牢记您刚刚说过的话……‘我以酷烈的寒风扫荡一切,却只为让温暖重新降临人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会记住的。”艾格隆笑着回答。
他又回头看向了前方。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船上的挂灯也亮了起来。
黑沉沉的湖水上只有这一叶孤舟,一切是那样安静,又是那样寥廓寂寞。
是该回去了。
“谢谢您的邀请,爱丽丝——”艾格隆向爱丽丝道谢,“我很愉快。”
“真巧,我也很愉快。”爱丽丝点头应了下来。
接着,她突然又开口了,“陛下,您能够再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嗯?又有什么请求了?”艾格隆一下子有些惊讶。
“别慌张,陛下,这次的请求微不足道了……”爱丽丝狡黠地笑了起来。
接着,她的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然后用温柔的语气说了下去,“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强烈的反应,不过我有预感,我已经怀孕,将会成为一位母亲了。”
爱丽丝带着由衷的喜悦,看着少年人。“也许这个孩子会在今年底出生。”
“恭喜你!”艾格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高兴地向对方道贺,“爱丽丝,你一定会成为一位最优秀的母亲的。”
“那么我可以厚颜为了我第一个孩子,向您讨要一个名字吗?”爱丽丝笑着问。
“当然可以——”艾格隆同样笑着回答,“我乐意把自己名字的一部分赠送给他。就叫夏尔怎么样?这是我祖父的名字,我父亲将它赐给了我,我将它转赠给你的儿子,希望他能够分享到我们家族的一份荣光。”
“谢谢您,陛下!”爱丽丝喜不自胜,连忙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她又有些犹豫,“那如果是女儿呢?”
“如果是女儿的话,那就叫夏露吧。”艾格隆想了想,然后回答。
“好!这样就圆满了!陛下,我代替还没有出世的孩子,感恩您的赐名!”爱丽丝满怀激动喜悦,屈膝向着艾格隆行礼,“我一定会教导孩子延续家族的传统,继续为您效忠,也请您以后能够眷顾这个孩子!”
“我承诺过的,只要我能够君临法国,这个孩子就必将富贵终身。”艾格隆郑重地回答。“请你们继续忠诚于我吧,我会证明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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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对决
“请你们继续忠诚于我吧,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璀璨的夜空之下,艾格隆立于船头,以无比笃定的语气对爱丽丝说。
他脚下的湖水此刻已经变得幽暗深邃,仿佛能够吸干一切光线,但即使如此,他眼中的光芒,仍旧熠熠生辉。
“陛下,但愿您征服这个国家的日子早点到来!”爱丽丝满怀敬意地低着头,看着少年人的脚下。
就在他们谈话之间,小船也在湖中慢慢游动,最后靠到了岸边的栈桥上。
而这也宣告这一趟游湖之旅的结束。
艾格隆的心情很好,他已经尽兴了。
“夫人,明天见。”他谦逊地向爱丽丝行了礼,然后跳上了栈桥,大踏步地离开了湖边,走上了等待着自己的马车,接着向自己藏身的农庄进发。
而爱丽丝则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丈夫埃德加的身边,帮助他收拾了身边的画具。
“看你和他聊得挺愉快的啊。”埃德加笑眯眯地对妻子说,“怎么样?你对他有什么看法吗?”
“他确实那种很能够让人敬服的人。”爱丽丝郑重地回答,“虽然年纪很小,但是他给我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感,仿佛对一切心中都有计划,让人觉得安心……另外,有时候还像个诗人一样优雅。”
“居然给出这么高的评价?”埃德加有些惊讶,然后又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我也是差不多同样的看法。说实话我以前一直觉得父亲的梦想都是海市蜃楼而已,但是呆在他的身边,我现在倒觉得我父亲有点远见……说不定未来哪天他真的成功了,而我们特雷维尔家就能够借此飞黄腾达。”
“现在就想那么远的事情是不是太早了?”爱丽丝抿嘴轻笑。“不过我想,他确实会重重酬报我们一家的,毕竟我们是第一家跑过来向他表忠心的家庭,哪怕为了当成招牌他也会这么做。”
说到这里,她又话锋一转,“不过,说是这么说,你也应该更多努力一点,让陛下更加看重你,这样才能稳固特雷维尔家族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我现在不就是在为他辛苦吗?”埃德加不耐烦地耸了耸肩,“这几天可把我给憋坏了。”
看到丈夫的反应,爱丽丝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虽然和陛下交谈的次数并不多,但是敏感的爱丽丝当然能够发觉,陛下心里对埃德加有些看不起。
少年人提到他的时候语气虽然很礼貌,但眼神里的些许轻视还是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爱丽丝知道自己丈夫平常做事是什么风格,所以并没有感到生气,相反她对埃德加却有点怒其不争。
只不过做这么一点事而已,就开始嫌累叫屈了,这还怎么做大事!她在心里叹息。
但她也不想和丈夫争吵,只好把这些话都藏到了心底里。
“埃德加,多为未来着想吧,毕竟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你有一个家庭,你不仅已经是个丈夫,很快还会成为一位父亲。”她小声勉励自己的丈夫,“你和你家人的未来,都需要你自己去努力创造,而我也会一直陪伴着你的!”
埃德加先是随便听听,但是很快就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你怀孕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妻子。
爱丽丝满怀喜悦地轻轻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这也太早了……”埃德加小声咕哝了一句。
但是很快他又挤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一把把妻子抱在了怀里,“爱丽丝,这太好了!”
爱丽丝满面笑容,闭着眼睛享受着丈夫温暖的拥抱,然后跟着埃德加一起走下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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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艾格隆和往常一样,前往农舍的客厅当中吃早餐,而特雷维尔夫妇也已经坐在了餐桌边。
因为最近几天相处愉快,所以餐桌上气氛非常融洽,艾格隆和他们打了招呼以后,开始一边进餐一边聊天,谈论各地的趣事。
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艾格妮丝走了进来,她坐到了姐姐爱丽丝的旁边,然后眼睛却直勾勾地看向了对面的少年人。
“梅明根先生?”她高声问。
“有什么事吗?小姐?”艾格隆中断了聊天,然后看向了她。
“梅明根先生,听我的姐姐说,您想要和我切磋剑艺?”艾格妮丝问。
在问的同时,她的眼神也开始变得锐利了起来,充满了激昂的情绪。
艾格隆能够感受得到,那是找到了对手的兴奋感。
“是的。”他非常平静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您能否赐予我这样的荣幸?”
“当然可以了!”艾格妮丝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下来。
然后她马上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劝您再思考一下是否值得。不瞒您说吧,在巴黎也有些自以为自己很厉害的家伙,自信满满要和我比试,结果他们无一例外地败在了我的手下。本来这种比试重点不在输赢,只是切磋彼此的技艺而已,结果最后他们落不下面子,还暗地里发脾气,搞得好像我逼着他们动手的一样……呸,如果因为输给女人就觉得丢了自己的脸,那一开始自己就小心点不要招惹我就好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对方气鼓鼓的样子,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
“谢谢您的提醒。”艾格隆笑着对她做出了保证,“请放心吧,我不会把输赢放在心上的,如果您能够赢下我,我会非常高兴地承认您比我厉害。”
“这才像个样子!希望您不只是嘴上说说,而是说到做到。”艾格妮丝重重点了点头。
“艾格妮丝,你先吃完早餐吧!”这时候,一直没有插话的爱丽丝终于开口了,“既然你们这么希望比试一场,我也就满足你们的愿望,不过我也有条件——第一,我和埃德加必须在场,当我喊停的时候你们必须停下;第二,不管输赢,都不许伤了和气,这只是朋友间的较量而已。能做到吗?”
“好的,都听你的,爱丽丝。”艾格妮丝点了点头。
“正合我意。”艾格隆也立刻答应了下来。
接着,在艾格隆的注视下,艾格妮丝大口地将面包和培根抹了黄油吃了下去。
虽然这吃相并不是特别优雅,不过她却好像非常投入,犹如是提前进入了作战状态一样。
看上去艾格妮丝是在为接下来的比试储备体力。
“您好像有点忌惮我?”艾格隆冷不丁地问。
他故意打击艾格妮丝的自信,这是一种心理战。
对他来说,真正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唔……怎么可能……唔……”因为嘴中含着面包,所以艾格妮丝有些吐字不清,“我……唔……我剑下的落败者那么多,不差多您一个……咕……”
她倔强地维护着自己的自信,然后拿起杯子,一口喝下了一大杯牛奶,然后畅快地出了一口气。
接着,她拿着餐巾抹了抹嘴,然后视线重新集中到了面前的少年人身上。
“好了!”她骄傲地挑了挑眉毛,“来吧,先生,我们正面一战!”
虽然表面上自信满满,不过内心当中她也确实如临大敌,虽然那天晚上他们打照面的时候并没有真正对决,但是从月下的追逐当中她已经看得出来,少年人的身手确实很不错,力量、爆发力和平衡感都远超于普通同龄人。
虽然他们都很年轻,但是他们同时都已经浸淫剑术多年了,艾格隆第一时间就发觉了艾格妮丝的厉害,但艾格妮丝又何尝不是看出他的不凡?
但即使如此,艾格妮丝仍旧凛然无惧,眼睛里充满了十足的自信和兴奋。
从小到大的胜利经历,培育了她的自信,而个性中那骨子里的刚强和骄傲,更让她不惧任何对手。
而艾格隆也是同样。
两个人都满怀着自信,彼此对视着,但都不约而同地没有马上行动——因为刚刚吃完了早餐,他们的胃还需要一点点时间消化以适应接下来的战斗。
在他们对视之间,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也在慢慢降低,气氛的紧张让特雷维尔夫妇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能面面相觑。
就在这死寂当中,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两个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然后一起向门外走了出去。
爱丽丝和埃德加连忙跟在了后面,随着他们两个一起来到了农庄内树林边的空地。
踩在松软的草地上,看着周边优美的风景,艾格隆只觉得心旷神怡。
接着,在他的视线下,农庄的主人法弗尔少尉走了过来,然后递给了艾格隆一把佩剑。
而就在他接过佩剑的同时,艾格妮丝也从阳伞中抽出了自己惯用的剑。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对峙着。
“怎么能用真剑呢?!”爱丽丝有点慌张了,“要不换木剑吧?”
“没事,我们会注意分寸的!”艾格隆回答。
他相信以他和艾格妮丝的剑艺,在努力控制的情况下哪怕是用真剑也不会伤到对方。
“爱丽丝,不用怕,我不会伤着他的!”艾格妮丝也自信满满地回答。
乘着对决开始之前的余裕,艾格隆仔细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对手。
今天的艾格妮丝和往常一样打扮,穿着饰有花边纹理的裙子,头上戴着一个镶嵌着琥珀的蝴蝶结,她纤细的金褐色长发,正在微风当中飘荡,英姿飒爽当中又带着少女的妩媚。
——但是这不重要。
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她手中的剑上面。
这把藏在伞柄里面的剑应该是特意订造的,剑身非常细长而且轻薄,两边的锋刃很薄,中间则有着微微凸起的棱柱。眼下剑尖正闪耀着锋利的寒光,正对着少年人自己。
既然是特意打造的兵器,那么艾格妮丝应该就有特化的使用方式,看上去应该是以刺击为主。
不过,这种预判也只能当成是参考,在对决当中最重要的还是随机应变。
艾格隆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和步伐,身体前倾,进入到了临战的状态,他用左手拿起了剑,正对着对方。
“左撇子?”艾格妮丝挑了挑眉,显得有些惊讶。
“没错。”艾格隆点了点头,“平常我跟人比试的时候都用右手,今天用左手,您可以理解为这是对您的顶级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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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两个人跃跃欲试、战意满满的模样,爱丽丝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来是只能让他们先玩个开心了。
“你们这只是切磋而已啊!千万不要闹得过火!”她最后叮嘱了一次,然后就发令。
“三……二……一,开始!”
艾格隆没有立刻发动进攻,他轻轻地往前方移动了一小步,谨慎地观察着艾格妮丝接下来的动作,而艾格妮丝也非常谨慎,侧过身子向着右前方稍稍移动,调整自己的临敌姿态。
就在他们互相的注视当中,距离也在一点点地缩短,越来越近。
艾格隆感觉自己的鼻子里传来了淡淡的香味,这原本是让人放松的气味此刻却让他浑身的血液为止燃烧,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断然挥动了手中的剑。
而艾格妮丝这时候也同时身体前倾,用剑刺向了他的肩膀。
随着战意达到顶峰的那一刻,两个人从缓慢的移动瞬间爆发成了极速的冲击,
艾格隆躲过了艾格妮丝的刺击,但是他的攻击也落了空,不得不撤回剑身,然后往旁边迈动一步。
好……果然是我的对手,少年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畅快而又残酷的笑容。
仅仅一个照面,他就可以预估到对手的实力了。
接下来,两个人不再迟疑,而是全力施展自己从小练就的剑艺。
艾格隆不断地正面进攻,想要和艾格妮丝直接拼斗,利用体力的优势来压制对手,而艾格妮丝的速度却比他原本预想的还要快,不断地转换自身位置和剑身的方向,几乎不与艾格隆的剑直接相接。
偶尔剑身相交的同时,伴随着钢铁激荡的哀鸣之外,还有艾格妮丝尖利的叱吼声。
虽然这声音略有刺耳,艾格隆却能够听得出来,她的心情是如此的畅快,她在为自己能够找到一个同龄人而感到无比的庆幸和喜悦,也为自己终于可以全力施展自己技艺而感到兴奋。
是的他都知道,因为他也是如此想的。
艾格妮丝,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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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艾格妮丝
在特雷维尔夫妇的注视下,少年和少女畅快淋漓地战斗着。
两个人奋力挥剑,脚下的步伐也一刻不停,攻守转换只在转瞬之间。
他们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对战当中,以至于到了浑然忘我的境地。
在艾格隆的眼中,整个世界都已经沉没到了黑暗当中,眼睛里只有自己和对手周边的方寸之地,在剑刃一次次地撞击当中,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他在为什么而战?
为了胜利,为了证明自己的技艺,也为了压倒敢于向自己挑战的人……
除此之外,他不为任何别的目的而战。
纯粹享受属于自己的乐趣,对于他来说,这几乎还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也许这就是自由的宝贵吧。
两个人在刀光剑影当中你来我往,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
当然,这纯粹是技艺的较量,两个人虽然都满怀彻底击垮对手的气势,但是却没有任何的杀意,更加没有抱着不胜就死的决绝,所以都还带有几分收敛。
一开始他们各自对对手还有些许侥幸,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快速致胜,但是经过开头的交手之后,到了现在,他们都已经正确地认识到了对手的实力,因而反而谨慎了许多。
最开始那疾风暴雨般的进攻节奏已经变缓慢了下来,但因为互相熟悉了对手的风格,他们的出剑也变得更刁钻,更加难以应付。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个人的体力也在快速下降,但是艾格隆和艾格妮丝仍旧挥剑,只期盼着对手先于自己倒下。
艾格隆只感到手有些发酸,眼睛也开始变得有些迷蒙,但是他没有任何退缩和畏惧,他咬着牙继续挥剑,因为他相信对手的情况也会和他一样难受,甚至比他更加难受。
越是难受他就越是气势汹汹,他刺向对手的胸口,然后在艾格妮丝挥剑格挡时猛然往前踏出了一步,重重地往下压了过去。
一定要让你倒下!
艾格妮丝也同样毫不相让,恶狠狠地瞪着少年人,毫无退缩。
虽然她的手和脚步都已经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轻盈,但是她仍旧挥剑荡开了对手的剑,然后向着他的腹部刺了过去。
“锵!”
清脆的金属声又一次响彻在了空地,艾格隆只觉得手都有些发麻。
“停下来吧!”就在这时候,爱丽丝大喊了一声。
爱丽丝已经看出来了,两个人都快达到极限,她怕继续再打下去的话失控,造成可怕的悲剧——毕竟他们手里拿的可是真的能够取人性命的武器啊。
她的尖叫声,惊醒了两个已经打出兴致的人。
艾格隆反应了过来。
他记得他答应过爱丽丝,只要她喊停就停下来。
是啊,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主动拉开了和艾格妮丝的距离,而艾格妮丝好像也是和他同样的心思,往相反的方向也退开了几步,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他们的对决。
艾格隆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剑。
这时候他才察觉到他的左手已经酸麻到几乎失去了知觉,他甚至有点怀疑等到晚餐的时候都拿不动餐具了。
不过,没关系,他很开心。
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他已经足够满意了。
他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在不断起伏,但是他还是很快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接着他又抬头确认了一下艾格妮丝的状态。
果然,艾格妮丝现在也有些狼狈,虽然她努力在掩饰自己现在的虚弱,但是艾格隆很明显地看出来她的手在微微发抖,而且她也在难以抑制地大口呼吸着。
她的裙琚已经散乱,而刚刚头上戴着的琥珀发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落到了地上,让她的长发犹如瀑布一下倾泻到了脑后。
而她的眼睛仍旧在倔强地瞪着自己,似乎想要以此证明她还能赢下这场比试。
还是挺可爱的嘛……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在逃离维也纳之前,他和自己的老师福雷斯蒂上尉决斗了一场,两个人在大雪当中舍命相搏,最后他亲手将剑送进了老师的身体。
那时候的他,为了胜利可以不顾一切,因为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可是现在他的心态倒是不太一样,
纵然他相信耗下去到最后他应该是能够赢下来,但他觉得那已经失去了切磋的意义了——打到最后,随着身体来到极限,他们不可能再克制彼此的分寸,到时候搞不好会出现伤亡。
本来就不是生死搏斗,既然两边都已经玩得尽兴,爱丽丝也已经出言阻止,那就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艾格妮丝小姐,您果然很厉害。”艾格隆收起了剑,然后躬身向艾格妮丝行礼,“不得不承认您拥有和我不相上下的实力。”
“我……我是能赢的……”艾格妮丝倔强地撅起了嘴,但是她微微颤抖的声音却已经透出了她此刻的虚弱。
艾格隆没有回话,只是微笑着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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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了伞,然后将剑收入到了伞中。
接着,她走到了少年人的面前,好奇地打量着他。
“看来你没有吹牛啊,真的有实力才敢说出刚才那番话来……”
“难道在您的心里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艾格隆忍不住笑着反问。
“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艾格妮丝显得有些尴尬,“您也知道,在巴黎有些油头粉面的轻浮家伙最喜欢吹牛了,明明做什么都不行偏偏喜欢在别人面前摆出一副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这种人有好几个跟我挑战被我教训过了,所以刚才看到您那么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您也一样……”
这时候她已经恢复过来了,呼吸已经调顺,手也不再发抖。
艾格隆只能摊了摊手,“那我现在已经证明了我和他们不一样了吧?”
“是啊,不一样,厉害多了。”艾格妮丝抬起左手,翘起了拇指,以此来向少年人致敬,“我向您道歉,梅明根先生,希望您能够大度地原谅我的冒犯吧~”
说完之后,她抬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艾格隆。
虽然嘴上很倔强,性格刚强不肯服输,但是她另一方面倒也相当豁达,拿得起放得下。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艾格隆当然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但是他此时心情大好,忍不住想要捉弄一下对方。
“您对我人格的羞辱,就想要用三言两语就打发过去吗?”他故意板起了脸。
“那您要怎样才满意呢?”艾格妮丝有些急了。
“我要您站在原地十秒不许动,以此作为惩罚。”艾格隆一字一顿地说,“这样我就原谅您的过失。”
“就这吗?”艾格妮丝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好吧,那我就不动吧。”
说完之后,她立刻履行了约定,定定地站在原地。
而艾格隆,则顺势往前走,低头扑向了她。
“喂!”艾格妮丝大惊。
随着惊讶而来的是愤怒,她的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然后手握紧了手中的伞。
虽然她的手现在还是非常酸痛,但是再度挥出剑来自卫还是没有任何难度的。
正当她瞬间准备挥剑,斩落这个无耻的家伙时,她愕然发现少年人扑向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脚边。
接着她分明发现,少年人弯腰从草地上捡起了一样物件。
金黄色琥珀石正在阳光下闪耀着润滑的光泽。
——这不是我的发夹吗……?艾格妮丝这时候才惊觉,自己刚刚在战斗当中掉落了这个东西。
接着,还在她呆愣的时候,艾格隆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然后犹如是赐予桂冠一样,把她刚才掉落在地上的发夹重新放到了她的头上。
这一切只花了他几秒钟,所以他还剩下几秒钟的时间……当然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面前,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而艾格妮丝在这段时间里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她的视线里带着惊讶和犹豫,以及些许被恶作剧的恼怒,但是她最终还是决定遵守她自己做出的承诺,一直都没有动,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也许只过了几秒,也许过了很久,艾格隆笑容满面地向艾格妮丝点了点头。
“十秒已经到了,艾格妮丝小姐。”
“您可真会开玩笑!”艾格妮丝终于开口了,她恶狠狠地瞪了少年人一眼。
“这是我有权要求的补偿,不是吗?”艾格隆笑着回答。“您刚刚作出了承诺,而我也没有做出任何危害到您的举动——”
艾格妮丝有些尴尬,但是却也没有反唇相讥,只是皱着眉头瞪着对方。
她已经发现了,虽然比剑的话她可以和对方平分秋色,但是论舌辩的话她的本事确实远远不如,所以她也放弃了跟他斗嘴的打算。
“好吧,今天我很高兴……事实上很久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艾格隆又向对方点头致礼,“我谢谢您,希望以后也还有机会再享受到同样的乐趣——”
“我也挺高兴的,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比试过了。”艾格妮丝的怒容消失了,一脸认同地附和了少年人的话。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您这么厉害,肯定是有名师的指点,可以告诉我吗,您的老师到底是谁?当然如果您不想透露,那我就不追问了,这只是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
“福雷斯蒂上尉。”艾格隆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回答。
反正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那个奥地利人吗?”艾格妮丝有些惊讶。
“您居然知道他?”艾格隆更加惊讶。
他原本以为上尉不过是奥地利的普通军官而已,艾格妮丝没有任何理由听说过他的名字,没想到居然失算了。
“我只是听我的老师提过这个名字而已……说是挺厉害的高手,当然同时提起的还有一大堆的名字,所以我也只是听了个大概而已。”艾格妮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现在看来,能教出您这样的徒弟,他肯定特别厉害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挺厉害的。”艾格隆苦笑着回答,“不过,他上过战场,并且在瓦格拉姆战役当中受了伤,可见再厉害的身手终究也比不上枪炮。”
“话是这么说,但这很让人着迷呀。”艾格妮丝轻轻地抬起了自己的伞,然后缓缓地挥动了几下,“个人武力也许不足以改变一场战争的结果,但……我们开心不就好了吗?”
“说得很对,这也是我的个人爱好。”艾格隆点了点头。
艾格妮丝又看了看少年人。
“所以说,您是从奥地利过来的吗……?”片刻之后,她以奇怪的语气问。
“对啊,是的。”艾格隆干脆地回答。“我来投奔亲戚,顺便在瑞士休养一段时间。”
“您真的是农庄主的亲戚吗?”艾格妮丝犹豫了一下,然后又问,“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像……您看上去和这里简直格格不入,倒更像是贵族,而且从您的学识和风度来看,您应该不是普通贵族家庭出身的。啊,天哪……!”
艾格隆笑而不语。
看来就算是对政治迟钝如艾格妮丝,到了这个份上也该想到什么了吧。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爱丽丝不会告发他,那艾格妮丝肯定也不会。
艾格妮丝好像想到了什么,然后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艾格隆。
接着,她又慢慢转过头来,看向了远处的姐姐和姐夫,仿佛想要让他们给自己一个解释。
远处的爱丽丝,也笑着向艾格妮丝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安心下来。
“看样子她跟陛下谈得很投机啊。”埃德加冷不丁地小声说。
“是啊,感觉他们能成为朋友吧。”爱丽丝点了点头。“哪怕抛开陛下的身份,他也是足够值得做朋友的人……这是艾格妮丝的荣幸。”
“那艾格妮丝也许可以更加荣幸一步吧……”埃德加眨了眨眼睛,似乎有感而发,“如果陛下乐意的话……您看她确实长得非常可爱啊,和陛下也兴趣相投。”
“你想到哪里去了!”爱丽丝瞪了丈夫一眼。
接着,她摇了摇头,“我是不会那么做的……艾格妮丝是我亲爱的妹妹,不是一个交易品,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也没有必要靠她来讨好陛下。况且陛下不是有个未婚妻吗?”
“他已经抛弃了那位公主了。”埃德加一脸的不以为然。“不然他怎么会跑到这儿?”
“那也轮不到我们来为他费心!如果他真的成就大业,那欧洲有那么多公主可以供他挑选佩戴皇冠,又关艾格妮丝什么事呢?”爱丽丝似乎有些生气了,“埃德加,我不希望你再谈论这个话题了。我再说一次,只有艾格妮丝自己才能决定她未来的生活!正如我决定嫁给你而不是服从我父亲被许配给其他人一样。”
看到妻子罕见地发怒了,埃德加连忙赔笑。“亲爱的,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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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决断与庆典
特雷维尔夫妇的争吵,艾格隆当然毫无察觉,事实上他一直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艾格妮丝,欣赏着她变幻不定的表情。
先是震惊,而后紧张,接着惊疑不定,最后变成了不知所措的迷茫。
艾格妮丝虽然对政治上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她也知道特雷维尔将军的立场,既然确定了面前这个少年人的身份之后,她立刻就想到了埃德加一行人特意跑到了这座农庄的真正用意。
难怪……难怪……她脑海豁然开朗,因为所有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艾格妮丝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姐姐那天晚上的举止那么反常,表情那么奇怪。
现在,又轮到她来犯难了——我到底应该怎么对待这个家伙呢?
姐姐和姐夫看上去已经变成了他的支持者,那么理论上来说他们是把自己当成了他的臣下,可是艾格妮丝却怎么也没办法一下子把这个少年人当成自己的“陛下”。
她毕竟出身于一个传统的流亡贵族家庭,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对拿破仑的轻蔑和诅咒,爱丽丝可以因为自己嫁人改姓而改变自己的立场,但是她一下子还真的难以转换思维。
然而触怒他似乎也是不行的——那只会让姐姐和姐夫很为难。
所以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从没有遇到过类似难题的艾格妮丝,下意识地看向姐姐想要跟她求助,但是好像也没有得到什么答案。
“您一定是在犯难吧,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我?”看到她迷迷糊糊的样子,艾格隆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是啊,确实挺烦人的。”艾格妮丝老老实实地承认了,然后干脆向他询问,“您……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如果觉得为难的话,那就继续叫我梅明根先生就好了,毕竟在您面前我从没有说过我是另外一个人,您如果希望的话,可以继续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依旧是弗朗茨-梅明根——我反正也挺喜欢这个名号的。”
“您还真是随和啊……那太好了。”艾格妮丝明显地松了口气。“那我就继续叫您梅明根先生吧!”
“这无关随和,只不过是现实罢了。”艾格隆仍旧微笑着回答,“我现在手里没有一寸疆土,所谓的皇位也只是在口中存在而已,我的支持者们乐意叫我陛下没关系,但是强求那些不是我支持者的人叫我陛下,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接着,他的笑容又变得严肃了起来,“当然,假使我有一天君临法国,那我可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人对我不敬,那时候你就算心里不愿意也得称我陛下了。”
艾格妮丝感受到了少年人身上的强烈自信。
说来奇怪,别人说出口时显得可笑的话,他口中说出来却莫名地具有说服力和感染力。
所以到底应该怎么去面对呢?
按理说来,她的家庭是不可能希望看到波拿巴家族重新坐上皇位的,可是现在姐姐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她又不想看到姐姐因此而倒霉。
“艾格妮丝,不用紧张,我答应过你的姐姐,绝对不会强行把你牵涉到我的复辟事业当中。”艾格隆又安慰了她,“所以,你没有任何必要为自己应该怎么面对而苦恼,这一切都牵涉不到你,你只是陪着姐姐旅行,碰到了一个陌生人罢了,接下来你可以继续和过去一样生活,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爱丽丝……太为我着想了……”艾格妮丝感动地低下了头来,接着她又小声抱怨,“可是爱丽丝也太傻了,既然她都已经卷入进来了,我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我得保护爱丽丝。”
“嗯?”艾格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他愕然的注视下,艾格妮丝抬起了头来看着她。
她的眼神非常坚定,好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梅明根先生——请原谅,我现在还是无法叫您陛下,所以我还是继续沿用这个称呼吧。我没有和您有过亲缘关系,也没有过利益上的交集,所以我也没有任何忠诚于您的理由……但是,爱丽丝这一个理由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如果她选择帝国,那我也乐意投帝国一票。”
“呃……”艾格隆更加惊愕了,他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
“我不会主动为您做什么的,但如果姐姐碰到什么危险的话,我会挺身而出保护她,我知道这绝对是一种危险的颠覆活动,王家是绝对不会容忍叛逆的……另外,如果姐姐希望我为您做点事情的话,那我也会考虑。我相信姐姐的判断,既然她支持了您,那我也相信这是合理的。”
还真是姐妹情深啊……艾格隆大概明白了。
也就是说,在姐姐爱丽丝和家族之间,艾格妮丝还是选择了站在姐姐这边——正如当初她支持姐姐嫁入特雷维尔家一样。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最后只能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
“梅明根先生,不用谢我,我只是在遵从自己的意愿罢了。”艾格妮丝依旧强调这个称呼,同时倔强地看着少年人,“另外,希望哪天我们能够真正分个胜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完之后,她提了一下裙子,屈膝向着艾格隆行了个礼,然后张开了伞,转身离开。
看着她慢慢远去的背影,艾格隆只感觉心生敬意。
“如果你的父亲和兄弟不死硬地与我为敌,我会尽力宽容他们的。”最后,他主动给出了承诺,“我衷心祝愿您以后一切顺利。”
听到了这句承诺之后,艾格妮丝猝然转过头来,然后欢畅地笑了起来,接着眨了眨右眼。
“谢谢,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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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午时分,艾格隆结束了自己和艾格妮丝的对决,返回到了农舍当中。
虽然身体相当疲惫,但是他的心情却相当愉快。
夏奈尔立刻走到了他的身边,担心地扫视了他的身体,唯恐他身上有半点伤痕,直到确认他安然无恙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陛下,您赢了吗?”
“算是平手吧。”艾格隆笑着回答,“艾格妮丝挺厉害的。”
夏奈尔的表情顿时就沉了下来。
“陛下,您以后还是注意一下吧,哪有您亲自执剑和人对战的道理?您身上肩负着那么艰巨的使命,不能平白无故让自己蒙受风险。”
“好了,我知道的,夏奈尔。”艾格隆点了点头。“今天只是找点乐子罢了。”
夏奈尔想要再说点什么,但是这时候农庄的寂静却被几声马的嘶鸣给打破了。
夏奈尔脸色顿时就变了一下。
“您在这里别动!”她叮嘱了一句,然后立刻就跑出去观察情况。
艾格隆也顿时有些紧张,毕竟这里地处偏僻,一般是不会有访客过来的。
好在片刻之后,夏奈尔回来了,她的表情放松了下来。
“陛下,是奥棠丝王后来访了!亲王殿下也跟着一起来了。”
她兴高采烈地对艾格隆说。
“是吗?太好了。”艾格隆也随之高兴了起来。
奥棠丝母子两人前来拜访,一方面让他得以阔别许久之后,可以再见到这位婶婶;但更重要的是,意味着经过了两个月的躲藏之后,奥棠丝王后已经判断瑞士官方已经不再为莱希施泰特公爵的行踪而感到紧张了。
也就是说……一切终于都平静下来了。
他接下来大展宏图的计划也可以继续实施。
带着些许的兴奋,他和夏奈尔一起来到了农舍的客厅。
而奥棠丝王后已经等在那里了,她的两个儿子也分别坐在了她的旁边。
她今天很明显认真打扮过,穿着盛装,还戴着耳环,虽然已经明显可以看得出岁月的痕迹,但是仍旧显得雍容华贵。
看到了少年人之后,她站了起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艾格隆,看上去你的气色还不错。”接着,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您也和之前一样美丽。”艾格隆恭维了一句,然后走上前去,热情地拥抱住了自己的婶婶,“很高兴再见到您,今天您真是光彩照人!”
“这可是为你打扮的,孩子。”奥棠丝王后笑着回答。
“嗯?”艾格隆有些惊讶。
“艾格隆,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奥棠丝王后又问。
艾格隆看了看旁边的日历。
今天显示是3月19日。
那么很明显,明天就是3月20日了吧。
等等……他骤然明白了。
“明天就是我的生日?”
“是啊,傻孩子,看来你已经在这里憋闷坏了,连这个都忘了!”奥棠丝王后忍不住笑着调侃。
恍惚当中少年人才反应过来,明天是3月20日,也就是他出生的日子。
1811年的这一天,他的母亲路易莎将他带到了人世,拿破仑皇帝的舅舅费什红衣主教亲自为他洗礼,巴黎城鸣放了100声礼炮,庆贺帝国继承人的到来。
那一天似乎整个法国都在为帝国皇嗣延续而欢欣鼓舞,谁又能想得到短短三年之后帝国就将变成断壁残垣呢?命运的变幻无常莫过于此。
自从来到奥地利之后,奥国朝廷从来也不可能公开为他举办生日庆典活动,他自己也没有兴趣主动去庆祝,所以每逢生日的时候都只是身边人草草了事地庆祝一下。
结果最后还是奥棠丝提醒,他才想起来。
“提前祝贺你,陛下。”正当他还在愣神的时候,奥棠丝王后又笑容满面地开口了。“我今天特意过来探望你,就是为了明天与你庆祝一下,我想你应该愿意赐予我这个荣幸的吧?”
“那是当然了!谢谢您,王后陛下。”艾格隆又是喜悦又是感动,连忙向她致谢。
“那好,趁着还有时间,我们布置一下吧,为我们的陛下生日庆典做准备。”奥棠丝王后拍了拍少年人的后脑,“我特意给你带来了材料,今晚就可以让我的女仆做好蛋糕,你可以相信她的手艺,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好的,谢谢您。”艾格隆连连点头,“只要有您这份心意在,我想那蛋糕肯定会是非常好吃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光是艾格隆,旁边的夏奈尔也感动无比。
“王后陛下,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居然没有提前准备好,真是让人羞愧得无地自容……我恳请您允许我为您的女仆做帮手,让我弥补我的过失。我以后一定会牢记这个伟大的日子,绝对不会有须臾忘怀的。”
“唉,别说得那么严重,小事而已,你愿意帮忙就来帮忙吧。”奥棠丝王后通情达理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艾格隆心里充满了感动。
他在奥棠丝王后这里,得到了帮助和善意,比他原本期待的还要多。
所以在他看来,奥棠丝王后在他这里已经证明了对家族、对他本人的忠诚了。
他以后会回报她的。
帝国还存在的时候,每年他的生日都是重大的日子,宫廷会举行盛大的庆祝仪式,所有人都在为罗马王的诞生而赞颂上帝。
而现在,他的生日宴会只能在瑞士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农庄内举办,而且只会有寥寥几个人在场。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终有一天他会重新找回那些盛景的。
“既然这样的话,那多做点蛋糕吧,我们还有其他客人,可以顺便一起邀请。”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其他客人?”奥棠丝王后明显有些惊讶。
“是的,特雷维尔家族的继承人也在这里。”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把有关于埃德加夫妇的事情,简略地告诉给了奥棠丝王后。
“特雷维尔将军,我见过他,是一个很俊也很有男人味儿的军人。”奥棠丝王后的眼神里多了些许的缅怀,显然是想起了那过去的辉煌时代,“真没想到到了现在他还保持着对波拿巴家族的忠诚……这太难得了,值得鼓励。”
“我也是这么想的。”艾格隆笑了笑,然后看向了夏奈尔,“夏奈尔,你去帮我通知一下埃德加夫妇吧,我郑重邀请他们以及艾格妮丝小姐,明天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好的,陛下。”夏奈尔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但在她的内心当中,她却对陛下的态度感到有些迟疑。
陛下对那位小姐的称呼和态度都非常亲切,但是她却并不想要看到事情如此发展。
在她看来,既然主人注定要成为帝国的皇帝,那么他的婚姻也应该遵循帝王的标准,同某个大国的公主结亲——正如他的父母亲一样。
艾格妮丝虽然是生于贵族家庭,但是同这个标准还差了太远,在夏奈尔看来绝不是皇后理想的人选。
如果非要她来选择的话,她倒是宁愿认那位远在维也纳的公主做自己的女主人。
当然这些心思她也只能藏在心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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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庆生
在艾格隆的命令下,夏奈尔很快就跑去通知了特雷维尔夫妇,而他们也非常惊喜,立刻就答应了这个让他们倍感荣幸的邀请,参加明天拿破仑二世陛下的生日宴会。
当天晚上,夏奈尔和奥棠丝王后带来的女仆一起制作了蛋糕,时间也随之飞速地流逝。
到了第二天中午,艾格隆来到了农舍的大堂当中。虽然这里条件简陋,但是眼下已经已经仔细地清扫干净了,所有金属物件也被擦得锃亮,等待着他的驾临。
当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济济一堂了,他们的视线一瞬间都集中在了少年人的身上。
这就是我现在的家底吗?虽然寒酸,但是似乎也可以让人满意了。艾格隆心想。
接着,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冲着所有人点头致意,然后大踏步走了进来,坐到了主位上。
他的左边坐着奥棠丝王后和他的两个儿子,右边则坐着埃德加夫妇和艾格妮丝,而眼下,他们都向他露出了笑容,庆贺这个少年又成长了一岁。
艾格隆知道自己现在除了一个头衔之外别无所有,就算是这个头衔也只是小圈子里有限的一些人认而已,所以他并不喜欢摆出皇帝的派头。
可是今天,他却不自觉地显得骄傲而又矜持,尽显一位少年帝王应有的威仪。
被人众星拱月的滋味儿,确实让人感到舒适。
在艾格隆落座之后,在场者们当中最年长的奥棠丝王后,率先开口了。
“陛下,我真的没有想到我还有能够为您庆生的那一天……今天我真是感慨万千。这十年来,每一次我想到您,都会感到有些黯然神伤,我不明白为什么上帝既然赐给了您如此辉煌的出生,接下来却为什么又赐给您这么多灾难。”她满怀感触,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少年人,“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之前的磨难,也许是上帝在锤炼您,让您可以从含着金汤匙的无知孩童,蜕变成为一个足以承担大任的伟人,让您可以真正接过您父亲的遗业。今天我来祝贺您长大成人,我也预祝您以后诸事顺遂,成就大业。”
“谢谢您,王后陛下。”艾格隆满怀敬意地看着奥棠丝王后,“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在我刚刚开始自己事业时,您给我的帮助……您用自己的真情证明了您对波拿巴家族的忠诚和热爱,我不仅感动也很欣慰,因为这证明先皇对您的爱护和照顾没有错付。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您都是我的亲人,我将保护您,并且尽自己所能地回报您,如果我有一天重回巴黎,那么您又将是那里最璀璨的明星。”
“到了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谈什么明星啊。”奥棠丝王后笑了笑,“不过巴黎确实让人怀念,真希望我有一天能够重返那里去看看。”
直到现在,她内心里还是不太相信少年人的大业能够成功,至少不会在她的有生之年成功。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非常愿意去相信、去鼓励这个少年人。
她的人生已经只剩下余烬,除了盼望他成功之外,她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呢?
接着,坐在奥棠丝王后旁边的路易,开始向艾格隆祝贺。
“陛下,祝您生日快乐!我一生当中最大的光荣,就是亲自将您救了出来,让我们这个家族的新一代可以再度为辉煌的事业而战。我会用我的一切勇气和热忱,竭诚为您效劳,让我们的家族重返欧洲之巅!”
然后是查理。
“祝您生日快乐,陛下。我为自己能够生而为您的堂兄、为自己能够参与到您的伟大事业而倍感荣耀,我衷心祝愿您能够尽早重返皇座,让波拿巴家族的英名永世流传下来。今天虽然只有我们陪在您的身边,但是迟早世界将为您而欢呼!”
两位堂兄热切的祝贺,让艾格隆也受到了感染,随之变得兴奋了起来。
虽然他对他们一直感到有些忌惮,但是对他们的勃勃雄心、以及那永不停歇的行动力,却非常欣赏。
波拿巴家族的年轻人,注定将为了梦想中的事业而战,绝不甘心于沉沦平庸。
“两位堂兄,我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帮助。接下来我们还有太多的磨难需要克服,我希望你们继续围绕在我的身边,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奋斗。”在激动之下,艾格隆对着两位堂兄说,“家族的荣耀需要我们每个人去争取、去维护,请今后继续努力吧,只要成功,一切都是值得的,帝国绝对不会缺少你们的位置。”
接下来,轮到右边的特雷维尔夫妇了。
“陛下,祝您生日快乐!”埃德加-德-特雷维尔以浮夸的高调语气,向着少年人致敬。“我们特雷维尔家将铭记皇帝陛下曾经的厚恩,坚守自己的信条,永世效忠于您和您的继承者们。如果帝国重建,那么我和我的子孙们,无论是持笔还是持剑,都将是您最忠诚的臣子,为波拿巴家族的伟业而战,至死不渝!”
“陛下,祝您生日快乐。”爱丽丝也适时开口了。“虽然我和您才见面几天而已,但是您已经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您学识渊博,意志坚定,文武双全,我丝毫不怀疑您拥有成为伟大君主的潜力。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不得不劝谏您,为君王者不能过于迷信自己的能力,闭目塞听,您要倾听人民的呼唤,因为只有人民的爱戴,才能让君王真正维系统治……法兰西人民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灾难,我恳求您爱护他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会的,爱丽丝。”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顺便,我也祝福您子孙绵长,我希望如果某天我君临法国,特雷维尔家族以后能够一直协助我来治理这个国家,维系人民的爱戴。”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非常乐意。”艾格隆的调侃让爱丽丝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红晕,但是她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会教导我的孩子们坚守信条的。”
接下来,大家的视线都移动到了默不作声的艾格妮丝脸上。
艾格妮丝明显有些尴尬,她显然没有应付这种场面的经验,更加不知道自己该在这里秉持什么立场。
犹豫了片刻之后,为了不破坏此刻的气氛,她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生日快乐,先生。我……我祝您万事顺利。”
看到她窘迫的样子,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
艾格妮丝事前就说清楚了自己的想法,所以他也没有逼迫她一定要臣服于自己的想法。
因为害怕妹妹太窘迫,所以爱丽丝出言解围。“艾格妮丝,我不想要你卷入到政治的是是非非当中,所以一开始本来我是想要瞒着你的,可惜你自己还是猜出来了……不过即使如此,你也不用为难,我和埃德加的事情我们自己处理就行了,你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不过——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我希望你能够对陛下多一点尊敬,毕竟你们已经是朋友了。”
“尊敬,我当然尊敬了!”艾格妮丝连忙回答,“我只是喊不惯陛下而已,毕竟这实在有点奇怪不是吗?先生明明跟我差不多年纪却要一本正经地当成陛下恭恭敬敬!一时间真是难以转过弯来。不过,我倒是无所谓谁坐在宝座上,相比较起来,梅明根先生至少……至少比我们现在这个臭老头国王看上去顺眼一点吧。”
“哈哈哈哈”
艾格妮丝的话,惹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艾格隆觉得,艾格妮丝的话是在座各位当中最为真心实意的那个。
“不用苦恼,迟早你会习惯的,艾格妮丝。”艾格隆亲切地向艾格妮丝点了点头,“谢谢你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希望以后也能邀请到你。”
“好啊!没问题!”艾格妮丝欢快地比了一个手势。
就这样,在座的人们一一以恭敬的态度和语气,向着少年人致敬,祝贺他的生日,也预祝他的伟大事业早日成功。
就在他们祝贺完毕之后,夏奈尔和奥棠丝王后的女仆一起,将做好的蛋糕送了上来。
艾格隆站了起来拿起了酒杯,向着在座扫了一眼。
“干杯。”他淡然说。
“皇帝陛下万岁!”其他人纷纷喊了一声,然后一起为陛下的生日干杯。
只有艾格妮丝虽然举起了酒杯,但是却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叫他陛下,只是抿着嘴默默地冲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以此来作为祝贺。
接着,已经兴致大开的人们,纷纷品尝起了蛋糕,而艾格隆的生日宴会,也随之来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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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躲在瑞士一个小农庄的人们为拿破仑二世皇帝陛下庆生的时候,远在几百公里之遥的维也纳,同样也有人在偷偷为他祝福。
不过,相比农庄当中的欢快气氛,这边的环境要愁云惨淡许多。
在维也纳郊外属于卡尔大公的庄园当中,特蕾莎公主和往常一样,留在书房当中。
她的书桌旁边,放着自己收藏文摘的簿子,此时簿子已经打开,正好翻到了收藏有殿下当初写给她的便条的那一页。
那上面的字她已经看过了很多次了,几乎都已经能够倒背如流,可是写字的人却不见了。
她知道今天是殿下的生日,她更加记得,如果……如果没有发生这个意外的话,今天曾经是宫廷预定宣布两个人订婚的日子——虽然被她主动往后推迟了。
如果……如果没有发生这些可悲的意外,一切该多好啊。
比起悲伤和愤怒来,她现在心里更多的是担心——她不知道殿下现在到底境况如何,是安全还是危险,但是她知道,殿下未来还要面对太多艰苦的挑战。
在逃亡路上,他的身边不可能有太多人来保护,也不可能有多少人给他出谋划策,让他不至于走上弯路,白白浪费自己抛弃一切之后所赢得的自由。
殿下需要她的帮助。
可是,殿下现在的行踪杳无音讯,纵使想要帮助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愁肠百结。
上帝啊,您不要再作弄我了,早点让我知道他在哪儿吧!
她忍不住在心里哀叹。
“殿下,生日快乐。”片刻之后,她小声地道出了不可能有人听得到的祝福,然后拿起了旁边放在小碟子上的糕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下去。
如果殿下还在的话,眼下就是她亲眼看着殿下把这些糕点,吃下去了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想到自己无比憧憬的幸福生活戛然而止,特蕾莎的心又忍不住一阵发酸,好不容易才没有让自己委屈地哭出来。
可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如果失去了什么东西,哭是哭不回来的,只能想办法去争取,去夺回自己曾经应有的一切。
这段时间她一直闭门不出,一方面她本身就不喜欢在外界露面,另一方面她也是不愿意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这两个月当中,外界一直都有一些对她不利的传言,或者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而每一次听到这种传言,都会让卡尔大公勃然大怒一次。
老父为女儿的名誉气愤交加,更加恨上了那个混账东西。
“特蕾莎!”正当特蕾莎还在沉思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旁边焦灼的呼唤。
接着,她以朦胧的视线看向了旁边,发现自己的父母正一脸沉痛地看着自己。
“你果然……你果然……”卡尔大公指着桌上的蛋糕,然后恼怒地看着女儿,“你就不能忘了那个臭小子吗!?”
“抱歉,爸爸,我忘不了,更加不想忘。”特蕾莎倔强地看着父亲,“您要教育自己的女儿忘记未婚夫吗?”
“都这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卡尔大公用力挥了挥手,像是在挥舞马鞭一样,“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结束了!”
“爸爸,随您怎么说吧,我是不会改变心意的。”特蕾莎依旧倔强地回答,“反正在我心里,殿下只是暂时出去旅行而已,一切都还没有改变。”
“……你已经疯了。”卡尔大公皱了皱眉,“这种事不是你能决定的。”
“如果您非要这么认为,那就当我疯了吧。”特蕾莎眼角出现了泪花,“我从小到大没有任性要求过您什么,这次我只想按我心意,因为我已经发过誓了。您要么就任我行事,要么就把我送到修道院吧……我宁可一生以后不见天日,也绝不改变自己的誓言了!”
卡尔大公气愤交加,胸口剧烈起伏,但是却又拿女儿没办法。
他这一辈子何曾这么窘迫过!
旁边的亨利埃塔夫人看着丈夫和女儿,心里不住地叹气。
最近两个月,他们父女已经进行了无数次类似的对话,每次都以倔强的吵架结束。
虽然她和丈夫一样对那个小子的行为气愤不已,但是女儿如此坚持,僵持了这么久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要不再等等吧?”她小声提议。
“等什么?!”卡尔大公反问。
“殿下也是功名心太重,想要重振家族声威,这种心情其实我也能够理解一点的。”亨利埃塔小声说,“既然特蕾莎如此坚持,那我们先看看他到底能够有何建树,再考虑其他的也不迟,也许特蕾莎未来能做个皇后也说不定……”
“呸!什么破烂皇后,活见鬼!那是法国人!那是白皮肤的野蛮人,一群生番,土匪!他们当年砍了我姑母的脑袋,日后也会砍了特蕾莎的脑袋。”卡尔大公大声回答,“我可不想到了白发苍苍的晚年,某天收到一个匣子,里面装着她漂亮又可恶的小脑瓜!”
虽然眼下的气氛紧绷而且严肃,但是卡尔大公这句话,却让夫人和特蕾莎都逗乐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爸爸,请让我为自己的幸福而战吧。”笑了片刻之后,特蕾莎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接着,她看着父亲,以坚定的语气,不知道第多少次地在他们面前说出了自己的决心,“总之,我一定要去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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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送行
沉浸于喜悦当中的艾格隆,当然不知道在遥远的维也纳,还有一位少女正为了自己而和父母亲激烈争吵。
他第一次主导自己的生日宴会,并且在其中得到了在场所有人恭敬的祝福。
在狭小的厅堂当中,人们一边欢声笑语一边举杯相庆,共同庆祝那最美好的未来。
因为心情很好,所以艾格隆破例喝了不少酒,他在这里收获到了足够多的敬重和期待。
到了傍晚时分,艾格隆的生日宴会以皆大欢喜的方式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面,艾格隆按照预定的计划,一直和埃德加一起研究如何绘制宣传画册,经过了艾格隆和埃德加的精心推敲,画册的第一版最终完成了定稿,
而在闲暇时,他这对夫妇以及艾格妮丝谈天说地,日子过得充实而又有趣。
不过,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接下来就是告别的时刻了。
特雷维尔夫妇将前往意大利,继续他们的新婚旅行——不过,艾格隆很怀疑接下来他们是否还有原来的心情享受蜜月。毕竟瑞士经历的这一段插曲,将会成为夫妇两个人都难以忘怀的回忆吧。
一大早,仆人就帮这对夫妇收拾好了东西,然后放到了租来的马车上面。
接下来他们将会使用法国护照穿越瑞士边境,然后进入到奥地利帝国控制的米兰地区,接着再一路前往罗马。
在他们整备好了以后,艾格隆亲自为他们送行。
虽然略微有些不舍,不过艾格隆从小到大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而且从小就已经习惯了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表现得相当平静,只是温和地向他们道别。
“埃德加,爱丽丝,再见。我祝你们一路顺风,也祝你们夫妇永世和睦。”
相比于艾格隆的镇定和淡漠,特雷维尔夫妇倒是触动很大,夫妇两个都有些动容,显然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当中,艾格隆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陛下,多保重。”埃德加又恭敬地向少年人行了礼,“我和我的父亲对我们事业的正义深信不疑,更加坚信胜利必将到来,我企盼您统治法兰西的那一天来得越快越好……能为您效劳是我们父子的荣幸!”
听到这番表忠心的话,艾格隆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拍了拍埃德加的肩膀。
“埃德加,希望你接下来依旧以今天的热忱为我效劳。假如胜利的那一天到来,那么胜利的果实必将有你的一份。”
“陛下。”这时候爱丽丝也开口了。“您切记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首要考虑。您现在还年轻,还有好多好多年的时间去为帝国的大业而奋斗,没必要因为心急而把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又小声说,“另外,您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风度和学识都让我感到十分心折,所以……虽然我愿您重归皇座,但认为您没必要为皇冠所困,哪怕您以其他身份面对世人,我相信也足以得到世人的敬仰。”
虽然爱丽丝的话有些隐晦暧昧,但是艾格隆当然也听得出来,爱丽丝是暗示他现在还非常年轻,没必要死钻牛角尖,哪怕大业不成也还有其他方式去名垂青史。
虽然这话听上去不太好听,但是相比于埃德加的套话,爱丽丝倒是显得热忱了许多。
只可惜,自己是不可能听从的。
“谢谢你,爱丽丝。”他只是笑着眨了眨眼睛,将这个话题就此尘封。
眼看自己的劝说无效,爱丽丝也只能暗暗叹息。
她也知道,波拿巴家族血脉所蕴含的野心,是不可能被自己的三言两语所浇灭的,只不过她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还是忍不住想要劝两句罢了。
“我会一直铭记和您相处的时光。”她最后还是向少年人行礼道别。“愿您一切顺利!”
“一路顺风,爱丽丝。”艾格隆也向她行礼告别。
接着,他的视线落到了艾格妮丝身上,而艾格妮丝也向他躬身行礼。
“先生……再见。”
“老是叫我先生也太麻烦点了吧?”艾格隆笑着反问。
“……如果您要我叫陛下,我也很难叫出口。”艾格妮丝苦恼地回答。
“没关系,我也不会强迫你这么叫,反正我现在也不是真皇帝。”艾格隆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不过以后你可以叫我艾格隆——这是我朋友对我的称呼。”
艾格妮丝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这倒是不错——”她愉快地向少年人又招了招手,“那好,艾格隆!”
接着,她突然又眨了眨眼睛,“这几天,我也想通了。”
“什么想通了?”艾格隆惊讶地反问。
“什么帝国,王国,波拿巴,波旁,正统,复辟——太麻烦也太复杂了,我完全搞不懂。既然搞不懂,那我就完全没必要搞懂啊!浪费那个时间陪你们玩这种游戏做什么!我的生活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没经历过,又何必去管这些呢?”艾格妮丝双手托腮,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接着,她自信满满地看向了远处的天空,然后大声对少年人说,“不管怎么风云变幻,我就是我,我的家人、我珍视的家人还是那些人不会变,既然这样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姐姐有危险,我就带姐姐逃亡,杀出法国;如果我父母有危险,那我也是做同样的事情!我知道我并非无所不能,但是我会竭尽全力保护家人,如果真要面临灭顶之灾,至少我也会先倒在姐姐或者他们的面前,既然这样我就没有什么可以抱憾的了……我其他的也不太懂,但只要死守住这一条就够了,我相信见到上帝我也能问心无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着说着,艾格妮丝的双眸光华闪动,显然是在说自己的心里话。
艾格隆听了,不禁又是敬佩又是感慨。
眼看着家人们站在了对立的两边,她虽然不愿意选边站,但却也做好了付出一切的觉悟。
党派对立造成的家庭分裂,最受罪的还不是这些夹在中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人?
该说她毫无心机、天真烂漫呢?还是该说她反而是活得通透纯粹呢?
也许两者都是,只是看去怎么看待了。
“很感人的话,我相信上帝听了也会为你赐下洁白的羽翼。”他郑重地向着少女回答。
接着,他向艾格妮丝伸出了手,“艾格妮丝,再见。”
艾格妮丝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
“再见!”她用力地摇晃了少年人的手,气势汹汹地看着他,“可别在见到我之前一不留神就死了哦,我还等着打败你呢!”
“艾格妮丝!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听到了这么失礼的话,爱丽丝连忙呵斥妹妹,但是艾格妮丝却直接转身走上了马车。
“抱歉,陛下,艾格妮丝年纪还小,从小又野惯了,不懂礼貌……”爱丽丝连忙为妹妹向少年人道歉。
“没什么,我让她陷入到了这么大的风险当中,她只是抱怨一两句,已经很给我面子了。”艾格隆摇了摇头。“爱丽丝,请不要怪我把你和你丈夫拖入到危险当中——因为有些事我是不得不做。”
“我理解的……我不怨您,我倒是很同情您。”爱丽丝苦笑着回答,“上帝让您背负了过于承重的义务,我只能祈祷您能够把它背负起来而不至于压垮。”
“我,倒是享受这份沉重。”少年人看着天空,然后回答。
特雷维尔夫妇对视了一眼,然后他们再度对他行礼,再转身走上了马车。
艾格隆站在原地,眼看着马车缓缓启动,然后离开了农庄,
在即将离开的时候,车窗打开了,艾格妮丝伸出了手来,向他轻轻地挥动,而少年人也同时挥手道别。
接着,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最后在地平线上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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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了特雷维尔夫妇一行人之后,艾格隆自己也将要离开瑞士,开始自己计划中新一段的征途了。
在临别之前,他特意离开了自己窝藏许久了农庄,来到了奥棠丝王后的别墅当中拜访并且告别。
奥棠丝王后盛装打扮,隆重接待了自己的这位义弟和侄子。
“再见,王后陛下。”艾格隆恭恭敬敬地向她道别,“请您多保重。”
“我亲爱的孩子!”她一把将少年人揽入到了怀中,然后重重地抱住了他。“我在这里隐居,与世无争,又有什么需要保重的呢?倒是你……你可一定要保重啊,我再也不想听到有关于你们的噩耗了,我怕我会心碎。”
一边说,她的眼角也已经泪光闪闪。
她这并非是逢场作戏,而是发自内心的想法——毕竟,不光是这个阔别已久的侄子,她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将会再度和她告别,离开瑞士,追随他们的陛下前往新的征途。
家族当中年轻一代的精华,就这样要离开她的身边,前往远方去面临未知的风险了,这又怎么可能让她不为之担忧呢?
“请放心吧,我会保重的。”艾格隆拍了拍她的后背,以这种方式来安慰她。
抱了好一会儿之后,奥棠丝王后终于恢复了镇定,松开了自己的怀抱。
接着,她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拿破仑肖像,然后又看着艾格隆郑重地说。
“希望上帝和他保佑你。你为之付出的努力和牺牲都不会白费。”
她虽然心里有太多的恐惧和愁绪,但是她知道,既然一切都无法改变,那么她再说泄气的话也于事无补,只会让大家都不开心而已。
所以她只能尽自己所能来帮助这几个雄心勃勃的年轻人,然后——为他们向上帝祈祷。
她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接着,奥棠丝王后示意艾格隆等她一下,然后转身离开,走入到了自己的卧室当中。
没过多久,她又走了回来,这时候她的手里多了一个匣子。
“我答应过要给您赞助,陛下。”她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然后对少年人说,“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在委托可靠的中间人为我变卖财产、尽快筹集现金,虽然因为时间仓促,费了不少力气,但是总算在您离开之前把事情了结了。”
说完之后,她将匣子递给了少年人,然后示意他打开。
艾格隆打开了匣子,然后顿时就被其中的珠光宝气给迷花了眼睛。
除了珠宝之外,里面还有一堆的票据。
“我凑足了相当于三十万法郎的财产,正如我承诺过您的那样。”奥棠丝王后小声在他旁边解释,“如果换成金银币的话,一来会太过于扎眼,二来您也不方便携带,所以我让人兑换成了珠宝和期票以及债券。这些期票都是罗马最有名望的银行家所开具的,在欧洲各地都可以轻易兑现而且不会留下名字,我想应该很方便您的使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奥棠丝王后的考虑确实非常周全,要知道一法朗的含金量是0.29克,所以如果带金币的话,30万法郎大概是87公斤,确实不方便携带而且太容易暴露了。
艾格隆的呼吸变得粗重了。
明明匣子的重量并不重,但是他此时却觉得手都有些发抖。
这就是为自己壮行的礼物吗?
他最开始跟奥棠丝王后索取“赞助”的时候,其实是带有忠诚度测试的考虑,想要看看她到底对拿破仑还有多少敬意、对波拿巴家族到底又有多少牵挂。
事实证明,奥棠丝王后通过了测试,不仅仅想办法保证了他的安全,而且还以最配合的态度来为他筹集赞助资金。
这是他得到的第一笔赞助,匣子里不仅仅是金钱,也有更贵重的亲情和期许。
这确实是必须去回报的东西。
“谢谢您的支持,您将永远是我敬爱的人。”他感动之下,向她道谢。
“您对我最好的感谢,就是让您和我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平平安安地活下来。”奥棠丝王后笑着回答。
接着,她又提裙,郑重地向着少年人行礼。
“陛下,我祝您一切顺利。”
少年人手捧匣子,挺直了腰,矗立在夫人的面前,以骄傲的面容向她宣示自己的自信和决心。
是的,我也该开始我新的征途了。
世上没有什么再能阻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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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心之所向
太阳与海平面的距离越来越近,漫天的霞云也随之燃烧,变成了鲜亮的红色。
波光粼粼的大海被染得通红,波涛也变得汹涌了起来,似乎已经是被落日煮得接近沸腾,又仿佛是太阳不甘心于被海神所困而在奋力挣扎。
直到太阳最终隐匿在海面弧线之下的那一刻,这一切才归于平静,繁忙的热那亚港,就这样进入到了夜色当中。
虽然已经入夜,但是这座港口依旧忙碌,货船、客船和渔船依旧川流不息,想要赶在最后一刻停靠到欧洲大陆上。
而这时候,在港口的一角,还有还有一群人簇拥在岸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焦急地注视着海面上的一举一动,不时地拿出怀表确认时间。
处于这群人最中央的,是一个穿着水手衣衫的少年人。
此时,他正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堂兄路易。
“海关那边没问题吧?”他这么问的时候,视线已经放到了远处港口炮台上。
上面的黝黑炮口正对着整个港湾,足以将所有船只的行动一览无余。
很明显,如果炮台对这行人火力全开的话,那么他们的下场大概也好不到哪儿去。
“陛下,不用担心,这里的走私贩子跟海关的人都有默契,只要不太招摇,海关的人不会多管闲事的。”路易小声地向他解释,“港口的官员也要养家糊口,只要钱给够了,他们都懂得应该怎么办。”
“那他们不会对我们身份有什么怀疑吧?”艾格隆觉得不放心,然后又问。
“嗨!对他们来说给了钱就是客户,才不在乎我们是谁,哪怕是犹大本人,他们也会乐呵呵地送走。”路易不屑地一笑。
艾格隆对这个不伦不类的比喻淡然一笑。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但是凡事小心一点总是没错。
他们这一行人从瑞士出发,经过了长途跋涉,克服了种种困难,终于穿过了瑞士和皮埃蒙特王国的边境线,然后再一路来到了热那亚港口。
路易从小就跟着前荷兰国王路易-波拿巴在意大利长大,为了心心念念的帝国复辟大业,他跟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来往,正是利用自己的关系网,路易在热那亚搭上了走私贩子的线,然后通过中间人买了一艘走私船,作为他们潜入地中海的工具。
今天这艘船将会来到港口把他们接走,而船上的水手则继续被他们雇佣,带领他们驶向预定的目的地。
这确实是一笔巨大的支出,幸好艾格隆刚刚得到了奥棠丝王后三十万法郎的赞助,足以应付了过去。
正因为如此,他心里非常感激奥棠丝王后在他艰难的起步当中所给予的宝贵帮助。
不过眼下谈回报还早,他只能先一步步把应该干的事情做完。
正当他还在遐思的时候,遥远的幽暗海面,突然闪现出了黯淡的灯光,这灯光先是短促地闪烁了三次,然后再长时间地闪烁了三次。
“来了!”路易激动地在艾格隆耳边喊了一声。
随着火光的闪烁和距离的拉近,艾格隆足以在夜色当中粗略地看清了船的轮廓——这是一艘多桅帆船,虽然船体本身看上去吨位不大,但是承载着他们这一行人当然绰绰有余。
隔着这么远也能看到桅杆上张满了风帆之后优雅的身姿,意大利人喜欢将帆船比作美女,艾格隆大概也能理解其原因了。
艾格隆心里也顿时大喜,但是他保持住了表面上的镇定,然后他看向了旁边的查理。
他的这个堂兄也心领神会,连忙点燃了旁边早就准备好的油灯,然后用再布蒙住,有节奏地以灯光来向对面的船发出信号。
没过多久,船那边有了动静,几艘小艇被从船上放了下来,然后趁着夜色向岸边靠近,最后停留到了沙滩边。
艾格隆没有再耽误时间,而是向夏奈尔招了招手,示意她同自己坐上一艘小艇,然后其他十几个人也一同登上了剩下的小艇。
等到人都上了小艇以后,上面的水手开始划船,在轻微的摇晃当中,艾格隆坐在小艇上,眼见岸边的灯火离他渐渐远去。
这也意味着,欧洲大陆也正在渐渐地离他远去。
但是他知道,他终将回来,因为这里才是他的舞台。
大海涛声依旧,掩盖了其他所有声响,就在这沉默当中,载着艾格隆和夏奈尔的小艇靠到了那艘船的旁边,然后船上放下了绳子,艾格隆带着夏奈尔一起爬上了船。
艾格隆站在船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味的海风,然后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欧洲大陆。
“出发吧!”接着,他断然下令。
“出发!”路易也用意大利语大声向船上的水手们下达了命令。
在水手的操纵之下,帆船缓缓地转向,然后在海风的吹拂下驶离了热那亚港口,载着少年人奔向了新的未来。
风帆满张,夜色苍凉,心之所向,岂容彷徨?
在夜色的掩护下,帆船快速地在海中穿行,而简单地用过晚餐之后,艾格隆将自己的两个堂兄和夏奈尔召集到了船长的舱室当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陛下,您还好吗?”路易一看到他的脸色不太好,于是关心地问。
“我没事……”艾格隆勉强地摇了摇头。
他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没有坐船在大海当中坐船航行的经历。
迄今为止他仅有的坐船经历就是和特雷维尔夫妇游湖——那又怎么配跟大海相比呢?
所以,毫不意外地,在刚刚启航几个小时之后,他就有点晕船了。
吃了晚餐之后,他感觉更加难受,几乎快要呕吐了出来,不过他还是强打起了精神,借助自己顽强的意志力,没有让自己失态,维持住了自己应有的尊严。
不过是晕船而已,迟早会适应过来的。
“我想跟你们谈谈我接下来的具体打算。”他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看着自己的堂兄们。
“那您具体是怎么打算呢?”路易看着他苍白的脸,然后问。
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靠近到自己的桌子边,桌子上摆放着一张他在热那亚买的海图。
这张海图很贵,但是物有所值,非常精细地标明了地中海各个港口和航线的位置,以及海上的诸个岛屿。
“我之前就说过,我们不可能一直在海上飘荡,必须要找个地方安身。考虑到各国都不会欢迎我们,所以我们最好在地中海找个岛屿暂且容身。”艾格隆说。
“是的,我当时完全同意您的意见。”路易点了点头,“那么您现在决定好了吗?”
“是的,我想好了。”艾格隆立刻点了点头,然后他的手在海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了伊特鲁里亚海的一个地点上。
“基督山岛?”路易仔细看着他的手所指的地方,然后念出了那个名字。
“是的,基督山岛,就是这儿。”艾格隆点了点头,“我在热那亚停留的时候,买了很多相关资料研究,经过我的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把它变成我们暂时的落脚地。”
还没有等路易追问,艾格隆就仔细解释了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首先这个岛位置很好,它位于法国和意大利各个港口航线的中间位置上,到处都有货船和走私船经过,十分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的行动,而且我们可以轻易在那里和欧洲大陆保持联系;其次,这座岛上现在没有人居住,上面曾有修道院,但因为在16世纪遭遇海盗洗劫所以废弃了——这就意味着我们轻易就可以占据这座无人岛,把它变成我们最初的地盘。”
路易和查理兄弟两个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彼此都点了点头,显然他们也非常认可艾格隆的提议。
“陛下,那虽然那是无人岛,但是我们想要占据那里的话还是要小心点,毕竟经常有走私犯经过,暂时落脚。”路易想了想,然后提醒了艾格隆。
“是的,我们不能立刻就占据那儿,一开始只能伪装成暂时落脚的走私商。”艾格隆点了点头,“我们需要必要的武力才能站得住脚,所以我已经拜托了特雷维尔侯爵,尽快给我招募一些人手,最好是曾经为帝国服务过的旧军人,一旦我招募到了足够的人手,那座岛就是我的了!”
“您说得完全没错。”路易对他的意见表示心悦诚服,“我没有别的意见了。”
艾格隆看了看查理和夏奈尔,似乎在征询他们的看法。
查理默然摇了摇头,表示他很同意艾格隆的看法,而夏奈尔直接回答,“陛下,我服从您的一切命令。”
“很好,我们取得了共识。”少年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先占据基督山岛,积蓄力量,一旦等到我觉得力量足够,我们就去别的地方……你现在通知水手,按我的话去做。”
艾格隆挥了挥手。
“是,陛下。”路易躬身行礼,然后带着自己的弟弟离开了。
而夏奈尔留在了这里。
“陛下,您早点睡吧。”她满面担忧地看着少年人的脸,“如果您难受,我可以为您按摩一下。”
“我没事,夏奈尔。”艾格隆倔强地摇了摇头。
接着,他又放低了声音。“夏奈尔,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吗?”
夏奈尔也警觉了过来,她先下意识地看了下船舱外,确定没有人偷听之后,她也放低了声音回答。
“是宝藏的事情吗……?”
“是的,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艾格隆点了点头,“我用非常完美的理由把大家都带到了基督山岛,但是我之前就说过,我只会让你陪着我一起去见到宝藏……这些财富只有掌握在我一个人手里我才能安心。”
“我明白,陛下。”夏奈尔连忙点头,“我不会跟旁人泄露一个字的!”
“夏奈尔,接下来就要靠我们两个随机应变了。”艾格隆苦笑,“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行。”
交代完所有事情之后,艾格隆突然感觉到浑身有一股难以抑制的疲惫。
他只觉得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没有呕吐出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陛下!”夏奈尔吓得尖叫了一下,“您没事吧?”
一边说,她一边慌张地抱住了少年人。
“我没事,夏奈尔。”艾格隆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弱,“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坐船,有点不适应而已。”
“那您就好好休息吧,我抱着您。”夏奈尔把艾格隆扶到了吊床上,紧紧地抱住了艾格隆,“之前在阿尔卑斯山脚下,您也是这样让我安歇的。陛下……您放心,即使您偶尔露出虚弱的一面,也绝不会稍稍减损我对您的崇敬。”
“好的,谢谢你。”艾格隆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因为躺在夏奈尔怀中太舒服的缘故,艾格隆渐渐地从晕船的恶心感当中恢复了过来,然后不知不觉当中沉入到了梦乡。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渐渐转亮,太阳又从海面上冉冉升起,没有任何标识的帆船绕过了拿破仑出生的科西嘉岛,又绕过了拿破仑第一次退位时曾经统治过的厄尔巴岛,一路向南航行。
就在第二天的早晨,路易敲响了船长舱室的门。
“陛下,我们就要到了。”
艾格隆连忙穿好了衣服,然后带着夏奈尔一起走出了舱门,来到了船甲板上。
在远处的天际线上,一座小岛已经赫然在望。
借助着望远镜,艾格隆看了看这座岛的轮廓。
这座小岛,上面有稀疏的植被覆盖,中间有一座被废弃的建筑,看上去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
但……那就是基督山岛。
是啊,基督山岛,我们来了。
希望一切都如同自己所企盼的那样……
艾格隆努力让自己显得面无表情,然后看向了旁边的路易。
“全速靠近,我要立刻上岛看看。”
“好的!”路易笑了笑,然后立刻答应了下来,“我衷心祝愿,您的统治从一个无人岛开始,以欧洲最强大的帝国为终点,陛下!”
“毫无疑问,我会的。”少年人笃定地点了点头。“这座岛是我命中的福地,我们家族的壮丽史诗也必将从这里翻开全新的一页!后人会铭记住这里的,我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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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芝麻开门
在艾格隆的命令下,水手们操纵着帆船靠近了小小的基督山岛。
接着,和上船时一样,船上放下了两艘小艇,水手划着小艇带着艾格隆、夏奈尔以及路易兄弟两个漂流到了海滩上,其他人则暂时留在了船上。
为了防止意外,他们在小艇上还带了武器和火药。
重新踏上陆地的感觉,让被晕船折磨了一整天的艾格隆顿时舒畅了不少,他抬起头来,眺望着自己刚刚踏足的小岛。
基督山岛只是一个堪堪十平方公里左右的小岛,不过因为岛中心是高山、会遮挡视线的缘故,所以感觉上会比实际要大。
在山腰当中,有野山羊在其中穿梭,啃食岩缝当中的野草,而在山峰的间隙当中,那座被废弃的修道院的轮廓也在若隐若现。
此时已经是四月了,春之女神不只降临到了欧洲大陆上,也光临了这座地中海小岛,岛上的青草和苔藓已经是郁郁葱葱。
放眼望去,昏黄的土壤、白色褐色的岩石与淡绿色的植被相间,构成了一副优美的马赛克图画。
而这里马上就要属于自己了。
艾格隆悠然抬起了手,指向了山的顶峰。
“这是上帝赠予我的礼物,我将再不会品尝寄人篱下的痛苦了,从今往后我只需为自己而战!”
“是的,陛下。”夏奈尔颤声附和了主人。“从今往后我们也将只会为您效劳。”
一想到这一年来的经历,她现在也是百感交集,激动得几乎哭了出来。
她年幼时就经历了全家被人灭门的痛苦,好不容易才颠沛流离逃出法国,又不得不寄人篱下服侍别人,这一生何尝又看到过希望?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的信念,无非也只是复仇的渴望罢了。
谁能想到最终她又时来运转,因为成为苏菲公主的陪嫁而来到异国的宫廷,找到了世上唯一一个能为她伸张怨仇的人,最终又成为了他的追随者呢?
对她来说,这一辈子的跌宕起伏,换来的这样一个结果,倒也是可以安慰平生了,就算是天国的父母看到今天也会感到欣慰吧。
从今往后,她也再不用品尝颠沛流离的痛苦,她已经为自己一生找到了归宿——那就是追随着陛下直到生命的终点。
看到两个人的表现,路易兄弟对视了一眼,没有出声,他们双眼里也都有些感叹。
很快,艾格隆就从感慨当中清醒了过来。
现在不是志得意满的时候,路才刚刚开始。
艾格隆拿起了步枪,然后有条不紊地装弹,接着抬起枪口,瞄准了远处的山羊。
无知无识的山羊依旧在山岩之间啃食野草,丝毫感受不到即将降临的死神。
“砰!”带着一声巨响,山羊被子弹的动能带得震动了起来,然后慢慢地栽倒在了地上。
“精彩!”路易鼓了鼓掌,然后他也拿起了枪,对着远处的山羊开枪。
就这样,艾格隆一行人上岛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打猎开始。
他们一边开枪,一边沿着已经被苔藓完全覆盖的石阶走上了山,向着山中的废弃修道院走了过去。
很快,他们攀爬到了山腰,然后来到了修道院的门口。
虽然这里已经两三个世纪无人居住,不过因为是石砖建筑,所以大致还能维持住原本的架构,只是少数地方倒塌倾颓,露出了大片的缝隙。石墙之间有野花野草点缀,还有不知名的昆虫到处爬行,甚至还有蛇的身影。
到处都透着一股的废墟的凄凉斑驳。
“看来这里要好好修缮一番才能住人。”路易忍不住摇了摇头。
“没关系,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艾格隆回答,“反正这里航线方便,我们可以通过走私商购买生活资料,然后把这里好好改造一番——虽然没必要把它翻新成王宫,但是让每个人舒适居住还是应该的。”
“是啊,最近我们还是继续住在船上吧,反正不用着急。”路易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们一边到处看了看,一边开枪打猎,倒也算是悠然自得。
不过,时间很快到了下午,四个人都有些饥饿了。
“陛下,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查理问。“今天反正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明天再继续上岛清理。”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接着,他突然看向了路易,然后走到了他的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说。“晕船了一天真是让我难受,我在这边休息一会儿,你们先回船上去吧……对了,带两只我们打死的山羊回去,作为我们今晚的加餐。我和夏奈尔在这边继续打猎,再继续逛一逛。你们不必等我,我们现在吃点干粮就够了,晚上再让水手过来接我回去。”
艾格隆指着远处被猎杀的山羊,然后又放低了声音,“顺便,我打算在这边爽一爽,好好休息下,那小船上真是没点私人空间,让我烦透了!”
路易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没有露出笑容。
“好的,陛下。”他递给了艾格隆一个非常理解的眼神,“那我们先回去,您和夏奈尔在这儿……好好玩玩,晚上再回来吃晚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谢谢。”艾格隆点了点头,赞许了对方的“懂事”。
路易吹了一声口哨,瞟了一眼夏奈尔。
夏奈尔顿时就脸红了,退到了艾格隆的身后,不敢和殿下对视。
路易心里也知道,夏奈尔是陛下从奥地利带出来的女仆,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侍奉,两个人感情非比寻常,绝不能当成普通的下人看待,所以他也不对艾格隆的话感到突兀。
他冲艾格隆眨了眨眼。“陛下,保重身体,我们先走了,不打搅您游猎的雅兴。您晕船了那么久,是该好好‘放松’下了。”
兄弟两个用奇怪的笑容打量了夏奈尔一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留下了艾格隆和夏奈尔两个人。
虽然他们两个已经走了,但是夏奈尔还是脸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夏奈尔,抱歉,我不得不找个让他们相信的理由,把他们支开。”艾格隆耸了耸肩。“让你受累了。”
“没事,陛下,为了您的计划,我乐意配合!”夏奈尔小声回答,“您就算真的有所需求的话……”
她说到这里就没有说下去了,“好了,我们走吧!”
于是,两个人手持着枪,走出了修道院的废墟。
一边走,艾格隆一边四处张望。
他虽然表面上表情平静、充满了胜券在握的自信,但是他的内心却并没有这么安稳。
事实上,虽然已经到了基督山岛上了,但是他根本没办法完全断定宝藏真的存在——他唯一的理论指导不过是曾经看过的一本《基督山伯爵》小说罢了。
如果所谓的小说情节根本就不存在呢?如果莫尔塞夫的存在只是一个纯粹的巧合罢了呢?如果所谓的“宝藏”根本就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呢?
如果这些如果成立,那么他所有的努力就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了,他的计划也必将蒙受重大的挫折。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另外,就算宝藏存在,他真的能保证今天就把宝藏找出来吗?
今天是最好的机会,以后他不可能这么自然地就把所有人支开,总不能每次都说要跟夏奈尔独处爽一爽吧,他的堂兄们肯定会起疑心。
这就像是把骰子扔进碗里,只有揭开盅时才会看到点数。
这种等待的煎熬确实让人难受。
“陛下……您在害怕吗?”夏奈尔好像感受到了他内心中的煎熬,然后靠在了他的身边,“其实我也想过了,过了这么多年,宝藏也许早就被人捷足先登偷走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一直保持忠诚……但是,我觉得就算宝藏已经被人发掘了,也只不过是小小的遗憾罢了。对您来说是有它是意外之喜,帮助很大;但没有的话,您还是我们的陛下,我的主人……您并非因财富而得到我的追随,我坚信您必将拥有比宝藏更宝贵千万倍的帝国!”
夏奈尔的安慰,让艾格隆陡然舒心了。
是啊,迄今为止他已经经历过最糟糕的处境了,身陷囹圄做什么都不由自主,现在既然已经跑了出来,那就是触底反弹。
无论有没有宝藏,不管怎么样他都已经赚大了,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好吧……那就让我们揭开盅来看看点数吧,到底是命运在给我赠礼,还是在跟我开一个恶毒的玩笑?
不管怎样,我都必须胜利。
带着被鼓舞后的豪气,艾格隆凭借自己的记忆,沿着一条隐秘的来到了小岛山峡之间,最后,他看到了一条小小的溪流。
他们沿着溪流前行,然后发现这条溪流隐蔽的通向一个小湾,小湾的中部很深,开口处很宽,一艘已经腐朽得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帆船藏在里面,被藤蔓和苔藓所覆盖,从外面望来是完全看不到的。
确认了这个发现之后,艾格隆的心跳陡然一震。
对上了!这一切都对上了!
他克制住了自己的狂喜,然后又循着溪流看去,最终在山峡的谷底看到了一块大岩石,这块石头很大,顺着旁边的斜坡滚到它现在所在的位置。而在圆形的大岩石旁边,还有一块大石头,这块大石头以前一定是用来顶住大圆石的滚势而做垫石的,岩石四周塞了许多石片和鹅卵石来掩饰,周围又盖上了些泥土,野草从泥土里长了出来,苔藓布满了石面,香桃木也在那里生了根,于是那块大石就象是根深蒂固地长在地面上的一样了。
一如原着所写,真的存在!
那就没什么需要犹豫的了,艾格隆俯下身来,准备扒开最后的伪装,看到了小小的土墙。
在原着里,那位主人公是用鹤嘴锄来刨除泥土和土墙的,艾格隆和夏奈尔并没有这么趁手的工具,只能用枪托来硬砸,好在这一次他们有两个人,所以他们的速度好像也并不慢,
他们在十分钟的努力之后,这道墙屈服了,被砸出了一个可以伸进一条手臂的洞口。
接着,艾格隆用夏奈尔身上带着的火药,再用事前就准备好的引信点燃,就这样把垫石碎成了片。
四散乱飞碎石带来了烟尘,在烟尘当中一大堆小昆虫从洞口里逃了出来,然后一条象是保护宝藏的大蛇,也游动着窜了出来,一会儿就不见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很好……艾格隆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激动,咧开嘴露出了笑容。
等等我……我就要来了……
他用夏奈尔手中的枪作为撬棍,插入到一道裂缝,然后跟夏奈尔一起用尽了全力来撬那块大石头。大石被火药震过以后,本来就已松动,这时更是摇摇欲坠。
接着,在一声哀鸣当中,枪管出现了些许的弯曲,而大石头则滚落到了一边,在大石所呆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空间,中间有一块四方形的石板,上面有一个铁环。
“哈哈……哈哈哈哈……!”少年人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了,他仰天狂妄地笑了起来。
很明显,自从石头被压在这里之后没有任何人来过这里,也就是说,宝藏一定还躺在原地,等着新主人的到来。
因为刚才有点用力过度,所以艾格隆的腿一直在发抖,他的心脏也在狂跳,就连眼睛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但是他不想停下来,他深呼吸了几口,然后又把枪管插进铁环里,用尽全力一撬,大石板就这样被掀开了,露出了一个地下岩洞,洞口有象楼梯似的石级,一直向下延伸而去,直至消失在黑暗里。
“我们进去!”艾格隆看了看周围,再度确认没有任何其他人在场,然后意气风发地做了一个手势。
他们沿着石阶走了下去,来到了洞窟当中,出乎意料但是洞里并不黑暗,光线从岩石的裂缝里穿了进来,这些在洞外是看不到的,但到了洞里,却可以透过它们看到那蔚蓝的天空,看到那些长在石缝里的常春藤,卷须蔓和野草的枝叶。
里面的空气并不潮湿,反倒挺温暖。
洞窟最底下什么都没有,只有光秃秃的岩壁,但是艾格隆眼下已经什么都不怕了,他用枪托在洞壁各处轻敲,仔细在石块间察看着,倾听着洞壁的回音。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面空心的墙壁。
他又敲了一下,这一次用力较大。于是洞壁上掉下来一块涂料,然后露出了一块白色的大石块来。
他用枪托用力砸,直到最后砸出了一条小小的通路,而这时候他身上已经沾满了白色的泥灰,但是他浑然未觉。
等下必须为陛下清理一下才行……旁边的夏奈尔心想。
但是眼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两个人沿着狭窄的洞口走进了第二个洞窟。
因为这里空气没有缝隙流通,所以里面带有一股腐臭气味,他们等了一会儿,让里面的空气换一下气,然后再进去。
借助着火光,他们发现这个洞窟仍旧一无所有,到处只是光秃秃的岩壁。
但是艾格隆没有任何迟疑,他走到了洞口的左面,在那个又黑又深的角落,用力往下一踩。他听到了一声沉闷的轻响。
就是这里了……
艾格隆只感觉心在狂跳,但是他还是忍住了激动,招呼夏奈尔,一起挖开了一块地面。
他们看到了一只橡木钱柜,外面包着一层已被挖破了的铁皮。在箱盖的中央,他看到镶着一块银片,上面雕刻着徽章和武器,徽章上方则是一顶红衣主教的帽子的图案。
在钱柜的中央,有大锁和挂锁,它们带着粗大的铁链作为宝藏的最后一重封印。
这就是可怜的斯帕达家族在人间留下的最后遗产了……艾格隆在心里默默感谢了那位死于非命的红衣主教。
那个带着惶惶不安的心情来到岛上埋藏自己财产的可怜人,他又怎么可能想得到,他会成为一位皇帝的大赞助者呢?
谢谢你,陌生人。
艾格隆抑制住了自己的心头奇想,用枪瞄准了钱柜上面的锁。
“砰!”
在金属的哀鸣当中,锁剧烈地晃动,但是并没有断裂。
没关系,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艾格隆并不着急。
他把自己的步枪递给了夏奈尔,让她用随身携带的弹丸装弹,然后他自己则拿出了身上一直携带的手枪。
“砰!”
锁犹如是被那位红衣主教的冤魂附体一样,还是在顽强地抵抗着,并没有向远道而来的皇子做出投降的表示。
没关系……我会让你承受最可怕的痛苦,直到屈服为止。
艾格隆拿过了已经被重新装好了子弹的步枪,对着锁链又开了一枪。
“砰!”
“砰!”
就在连续几声枪响之后,大锁终于敌不过人类发明的威力,在吱呀吱呀的声响当中断裂了。
你是我的了……终于是我的了!
艾格隆俯下身来,用手抓住了已经生锈腐朽的拉环,然后大喊了一声。
“芝麻开门!”
就在他喊声的同时,他用力往上一拉。
灰尘散去,漫天星辰的光辉扑到了少年人的身上,犹如是在为他施加祝福的金色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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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奖赏
就在钱柜被打开的那一刹那,黄金的光辉将艾格隆的身躯整个都包裹住了。
他一瞬间有些目眩神迷,片刻之后才恢复最低限度的理智。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感觉胸闷得厉害。
他按捺住疯狂的心跳,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宝藏。
这只钱柜分成了三格。
在每格里都闪耀着成堆的金币,而在第二格里,还排放着不曾磨光的金块,而在第三格里,装着成堆的钻石,珍珠和红宝石,这些被精心打磨好的硕大宝石,终于在尘封多年后,迎来了新的主人。
艾格隆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落到了旁边的夏奈尔身上。
这闪耀着的珠光宝气,瞬间就充塞了石窟,就连旁边的夏奈尔也看得目眩神迷。
但是在清醒过来以后,她还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微笑地看着少年人,似乎是在欣慰主人的这一番辛苦终究没有白费。
她居然能够如此轻易地通过珠宝的考验。
艾格隆的心中猝然生起一股感动。
还有什么黄金珠宝能比得上这种忠诚的可贵呢?
就在这时候,艾格隆突然又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他心里大叫不好,直接向夏奈尔冲了过去。
“陛下……?”夏奈尔被艾格隆突然的行动有些不解。
接着,她脚下一软,几乎晕了过去。
艾格隆抱住了她的腰,然后狠命地拖着她向洞窟口走了过去。
夏奈尔单薄的身躯原本他可以轻松拖动,但此刻却好像重如千钧;从钱柜到洞口的距离原本也只有十几步远,但是此刻却好像有千里之遥。
艾格隆只感觉自己的步履沉重,只能一点点挪动,意识也变得逐渐模糊,但他还是紧紧地抱着夏奈尔,带着她往洞口蹒跚前行。
这是他眼下手里最宝贵的宝物,他不愿意也做不到放手,他不能也不想失去。
幽深的洞口在他此刻看来似乎变成了一个能吞没一切的黑洞,取代了一切成为他唯一的目标,他艰难地拖着夏奈尔,一点,一点地靠近。
直到耗尽体力在最后一刻,他终于拖着夏奈尔来到了洞口边。
失去了全部气力的他跪倒在了地上,而夏奈尔也顺势扑倒在了他的旁边。
这就是生死的界限了吗?
艾格隆大口呼吸着,就像是刚刚被捞到了岸上的鱼一样,而夏奈尔也从短暂的晕厥当中清醒了过来。
不同于有岩缝透气的第一个洞窟,第二个只跟第一个洞窟相连,而且之前用泥土墙封闭了,虽然刚才换了一会儿气,但是氧气还是不充分,两个人在里面差点就因为缺氧而不知不觉当中窒息。
如果他们再继续沉迷这份宝藏而忘记这可怕的危险,没有警觉过来,也许就只能成为宝藏旁边悲惨的死灵了吧。
艾格隆确认了自己的安全以后,再去看了看夏奈尔。
“夏奈尔,你没事吧?”他颤声问。
“我没事……陛下。”夏奈尔低声回答,似乎带着哭腔,“谢谢您救了我。”
“……果然,宝藏自古就是杀人的利器。”艾格隆苦笑着开了个玩笑。
接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来,然后扶起了夏奈尔。
确认对方没事之后,他又看了看洞窟里面的钱柜,依旧是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他费了不少力气,才让自己转开了视线。
“好了,夏奈尔,我们先走吧,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艾格隆看向了夏奈尔。
“陛下……那这边怎么办?”夏奈尔问。
“这些宝物就先放在这儿吧,反正也跑不掉。”艾格隆悠然回答,“我们现在搬不走它们的,也不可能在这个岛上找到比这里更加隐秘的地方了,所以先放这里吧。”
“那……等岛上来了其他人怎么办?虽然这里非常隐蔽,但是终究还是有被发现的风险。”夏奈尔还是有些迟疑。
“等到岛上的人手足够,那时候我说什么都是不可置疑的天理了,还需要担心吗?”艾格隆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到时候我们装作发现了这个洞窟,然后把这里当成我的居所,我看有谁敢来搜查我。”
在原着当中,基督山伯爵就把这里的洞窟变成了自己奢华的世外桃源,艾格隆虽然没有伯爵那种挥金如土的嗜好,不过他倒也不介意学习一下他的手法。
“好吧,那我们走吧……”夏奈尔明白了少年人的打算,于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夏奈尔,我有礼物送给你。”这时候,她听到了一句话。
接着,就在她不可置信的视线当中,艾格隆向她伸出了手来,手心当中有几颗各色宝石正闪耀着炫目的光芒。
“陛下……?”夏奈尔喃喃地问。
“在抱你离开之前,我顺手抓了一把放到了口袋里。”艾格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这只是宝藏的极小一部分而已,但是足够我们这群人短期内的开销了。夏奈尔,我分你一半,作为你一直以来的酬报,希望你以后继续为我效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以“见者有份”的逻辑来说,他给夏奈尔的这点报酬实在已经算寒酸了——可是夏奈尔却感动得难以抑制。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夏奈尔没有伸过手来接,只是用感动的眼神看着少年人,眼睛里荡漾着泪光。
“夏奈尔?”艾格隆忍不住催促了,“不要客气,这是你应得的,拿着吧。”
说完之后,他抓起了夏奈尔的手,强行把宝石都放到了夏奈尔的手中,“这只是你第一阶段的报酬而已,我说过在我的事业当中你不是伙计而是股东,无论我得到了什么你都有一份儿——换句话说,我以后能给你的东西只会更多更珍贵……”
夏奈尔一直红着眼睛看着他,片刻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小声对他说。
“那,我能现在就跟您要更珍贵的东西吗?用我的宝石买……”
艾格隆愣了一下。
然后他点了点头,“你想买什么?我想我现在手头里并没有比它们更珍贵的东西了。”
“我要您吻我……”夏奈尔涨红了脸,然后不敢再多说话,只是举起手来,把自己手中的宝石摊开在艾格隆的面前。
艾格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然而,当看到夏奈尔那沾上了灰尘的脸,和那充满了祈盼和恐惧的眼睛时,他的心不由得软化了。
“傻姑娘,你以后去做交易一定会把我本钱都赔光!”他小声抱怨了一句。
然后,他一把把夏奈尔抱进了自己的怀中,“把宝石收起来吧,这个不要钱。”
说完之后,他直接低下头来,把自己的双唇印到了夏奈尔的唇上。
突如其来的狂喜,让夏奈尔的脸又涨红了,她闭着眼睛差点晕了过去,努力让自己张开口齿,让少年人可以更加轻松地享受这一刻。
虽然两个人现在身上和脸上都布满了,嘴唇上也有灰尘,但是他们谁也不在意这个,只顾着唇舌交接,享受彼此的亲密一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两个人终于分开了嘴唇,而这时候夏奈尔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勇气,红着脸低头站在艾格隆的旁边,表情无比的娇羞。
“好了,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们先回去吧,现在时间应该不早了。”艾格隆努力让自己恢复了镇定。
“没有别的事了,谢谢您的奖赏,陛下。”夏奈尔低着头回答。
“那好,我们走吧。”艾格隆挥了挥手,然后迈步想要走出去。
夏奈尔连忙跟在了他的身后,然后突然她想到什么,“对了,陛下,现在我们身上都沾满了泥尘,等下见到殿下他们该怎么解释呀?”
“不需要解释。”艾格隆笑着回答,“他们一定会以为我打猎的时候兴致来了,就地和你做了一些比较出格的事情。”
夏奈尔顿时又脸红了。
“那……要不假戏真做……”她小声咕哝了一句,然而还是不敢说出来。
接着她岔开了话题,“那我们重新把这里埋藏起来吧!”
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夏奈尔沿着石阶走了出去。
他们重新把石阶尽头的铁盖子盖上了,不过这次他们没办法推动巨石又压上去,只是用野草、苔藓和卵石作为掩饰。
第二洞窟已经和第一洞窟相连,而且有了岩缝来进行空气对流,下一次来的时候应该就不会有窒息的风险了。
确定已经掩饰得差不多了以后,他们走回到了海滩边,而这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了。
夏奈尔的枪因为在发掘宝藏的时候已经坏掉了,所以被他们扔到了一个隐秘的角落里,艾格隆拿起自己的枪,在海滩上朝天放了一枪。
很快,船上又放下了一艘小艇,带着艾格隆和夏奈尔一起又回到了帆船上。
而这时候,路易已经在和船上的厨子为他们准备晚餐了。
果然,他们两个衣衫不整的模样并没有引起什么怀疑,大家只是相视一笑就不再追问,而艾格隆和夏奈尔换好了衣服之后,开始了晚餐。
他上岛时打死的山羊已经被带到了船上作为今晚的主餐,烤好的山羊在敷上了香料以后,那气味让只感到垂涎欲滴。
艾格隆大块的啃着烤羊腿,心里只感到畅快至极。
吃完了以后,他把自己的堂兄路易单独叫到了舱室内。
“陛下,您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路易问。
“路易,我仔细想了想,我们需要真正的专家来为我们服务。”艾格隆回答。
“什么专家?”路易一下子有些迷惑不解。
“可以和水手、走私商、抢劫犯、港口的销赃商人等等三教九流打交道的专家。”艾格隆回答,“想要实现我们的计划,我们首先得建立一个足够可靠的网络。”
“话是这么说……”路易点了点头,同意了艾格隆的看法,“那您知道哪儿有这样的专家吗?”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监狱里面肯定有。”艾格隆回答。
接着,他又看向了路易,“路易,接下来你帮我找找,看看沿海的监狱里面关押着的波拿巴分子里,有没有之前当过水手的,如果有,就重金把他们赎出来,让他来给我们效力——这种宝贵的人才,对我们现在非常有用,我希望你把它列为优先事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当然不会告诉路易,他限定这么多条件,就是刻意找到完美的借口,想要把眼下被关在伊芙堡海岛监狱里的爱德蒙-唐泰斯捞出来。
为什么?
当然不是出于自己抢夺了宝藏的缘故。
这份宝藏是已经绝嗣的斯帕达家族所有的,现在已经变成无主之物,那就是先到先得。
但同时,爱德蒙-唐泰斯这个人,却对他来说非常有用。
在《基督山伯爵》小说当中,这个人在发掘宝藏之后,仅凭一己之力,很快就建立了一个横跨地中海的犯罪网络,甚至还曾经到过远在天边的印度和清国。
这样一个人才,艾格隆自然想要揽入手中。
——而且,爱德蒙-唐泰斯是以参与拿破仑密谋的罪名被关进牢房里的,他天然就倾向于支持波拿巴家族。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一个了:爱德蒙-唐泰斯是否会轻易为他所用?
这一点艾格隆不太担心。
这个可怜人,还不到20岁时就被抓到了阴森恐怖的伊芙堡监狱,眼下已经坐牢12年,虽然跟着法利亚神父学到了很多知识,已经脱胎换骨,但是他此刻的心态,不可能完全摆脱那个水手小子的影子。
原着中那个无所不能、优雅又傲慢的基督山伯爵,是在逃出伊芙堡之后又过了十几年、通过无比的财富淬炼出来的黑暗君王。
现在的爱德蒙-唐泰斯绝对不是那个人。
他被困于绝望和痛苦当中,无力复仇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重见天日,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赐予他自由的人,绝对会得到他的感激。
况且还是拿破仑的继承者……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问题——爱德蒙-唐泰斯会不会认为宝藏有自己一份?
这个问题,到时候自然也有办法解决,毕竟爱德蒙-唐泰斯确实是一个恩义分明的人,他也并不真正在意金钱,终究还是能够笼络。
况且,只要自己的大业成功,赐给他一份巨额资金还叫事吗?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的心里就充满了笃定。
是的,他可以做到。
“我会去做的。”路易点了点头,不过接着他又有些迟疑,“不过,这需要一些资金,而我最近手头已经很紧张了……”
“给你。”艾格隆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块宝石,递给了路易。“这么多活动资金应该够用了。”
“这好像不是我母亲的珍藏……”路易接过宝石之后看了看。
“我逃出奥地利之前,和一位贵夫人很熟……她在我临走之前,送给了我不少东西。”艾格隆回答。
他故意以这个作为借口,对自己拥有这些财物进行合理化,但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前好像又浮现出了苏菲的身影,那张颓然跪倒在地板上痛苦的脸。他的心也随之纠紧了。
就在两个人分别时,她曾经送给自己一个吊坠,此刻也正被他贴身戴着。
他毫不怀疑,如果苏菲当时身上真的带着这些宝石,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送给自己的。
可惜……自己只能送给她一个那么仓促又痛苦的告别。
他这么解释之后,路易的疑惑顿时就被打消了,因为他知道那位夫人给得起这些贵重玩意儿。
“那位贵妇人,是不是叫苏菲?”他随口问。
艾格隆的视线顿时就变得凌厉了起来,一瞬间犹如蓄势待发的猎豹。
这视线顿时让路易有些慌乱,“我在剧院看到过你们,当时我不认识,但是后来我临时做了记者,探访了一下总算还是认出来了……”
“然后呢?”艾格隆反问,“知道我的秘密让你很开心吗?”
“没有,我就是有点好奇而已,没别的恶意。”路易立刻挺直了腰,“放心吧,这事儿我没跟其他任何人说。”
接着,他又眨了眨眼睛,“陛下,您是真的太有能耐了,明明比我小好几岁就做成了这事儿……那位夫人来头可是非同小可,老实说您的父亲一定会为之欣慰的……”
他想要开玩笑来缓解尴尬的气氛,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努力失败了,在艾格隆视线的逼视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能低下了头。
“好吧,陛下,对不起,我不该多管闲事的……”
“够了,不要再谈这些事了。”艾格隆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以后再也不想听到你拿她开玩笑,请记住。”
“是。”路易连忙点了点头,“您放心吧,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不过他心里也在嘀咕,这种风流韵事奥地利人那边肯定也有不少人知道吧,难道这位陛下还能把所有人都禁言不成?
“那么,你现在另外还有一项新任务了——”在他腹诽的时候,艾格隆突然开口了,“你在执行现在任务的时候,有空的时候替我打听下她的近况,然后回来告诉我。好了,你出去吧。”
“是,陛下。”路易如蒙大赦,再也不敢开玩笑,连忙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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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开恩
可怜虫。
任何一个看到如今的爱德蒙-唐泰斯的人,都可以轻易地为他找到这个形容词。
明明才刚刚30岁出头,但是他看上去比实际苍老许多。
这个已经在暗无天日的伊芙堡监狱里坐牢十二年的人,因为多年幽居牢房,皮肤变得犹如死者一般苍白,他的脸上也出现了因为烦恼和营养不良所带来的皱纹,他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悲苦,仿佛在质问万能的上帝为什么要赐予一个无辜者如此可怕的命运。
在狱卒们看来,来到这座监狱的人,基本都要坐牢终身。所以爱德蒙-唐泰斯不光在这里挥霍了自己的青年时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还会在这里浪费掉自己的中年和老年时代,最后默默无闻地成为这座牢狱吞没,被所有人遗忘,成为岛上又一缕不知名的冤魂。
他到底是为什么被关进来的?
尽管理论上在监狱里不能谈论犯人的事情,但伊芙堡监狱没有真正的秘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可怜的小伙子是因为参与了拿破仑皇帝复辟的阴谋所以被关进来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危险政治犯。
话是这么说,但是狱卒们对这个小伙子也并没有多少厌恶感,毕竟拿破仑皇帝的威名直到今天还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在皇帝落魄的时候,爱德蒙-唐泰斯对拿破仑皇帝的忠诚反而让他们心生敬意,认为他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如果皇帝当年复辟成功了,没准儿今天坐在他那个房间里的就是把他送进来的人呢!”一次,狱卒们在私下聊天的时候开了个玩笑。
当然,即使如此,这座监狱还是以惯常的冷漠和严酷来对待爱德蒙-唐泰斯,绝不会对可怜的年轻人宽容半分。
他们是被官僚机器和****所豢养、所驯化出来的螺丝钉,他们心心念念的只是执行上头的命令,确保里面的犯人绝对不能再见天日危害社会,顺便为自己拿到足够的薪俸。
至于把谁关进来、哪个犯人是否无辜,他们是从来都不关心的。
只要政府说他有罪,那他就必定有罪。
如果政府希望他被关押到死,那么他就必须被关押到死。
这就是伊芙堡上空不容触犯的天条、也是它存在于世的唯一理由。
就在这天傍晚,伊芙堡的狱卒们进行晚餐后的惯例巡视,狱卒们在各处牢房门口转了一圈,关押爱德蒙-唐泰斯的牢房自然也在其中。
巡视过来的狱卒,在门口看到爱德蒙-唐泰斯正如往常一样,呆呆地坐在床边发呆,于是满意地离开了。
虽然刚刚进来的时候因为不适应伊芙堡所以大吵大闹了一番,但是过了几年之后,这个小伙子看上去已经认命了,每天就是在吃饭、睡觉、祈祷和发呆当中循环往复,几乎从来不闹事——如果每个犯人都像他那样懂事,那他们的工作就轻松多了。
狱卒当然无法看到,他干瘦的身躯当中蕴含的力量,以及那深藏于骨髓当中的悲悯与不屈。
在狱卒离开之后,爱德蒙-唐泰斯的眼神渐渐地从麻木不仁而变得灵动了起来,他的眼睛也开始炯炯有神,燃烧出渴望自由和复仇的火光。
如果这时候再有人能够看到这眼神的话,他一定会发出惊呼——
吓!这个人一定会想尽办法越狱的。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数不清的人死于非命,或者不得不承受失去自由、被人奴役的痛苦,所有的这些痛苦,这个可怜人都已经品尝了个够。
但是他还没有服从命运的折磨,他非要反抗不可。
他要洗雪自己莫名横遭的冤屈和痛苦,讨还自己自己失去十几年自由、失去人生最美好的宝贵年华、失去未婚妻的血债。
自从在神父帮助下猜透了自己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境地以后,他的心里就燃烧着一股烈火,每一年时间的流逝,非但没有能够浇灭这股火焰,反而让它越烧越旺。
十年,十一年,十二年……他付出的东西越来越多,他需要讨回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多,他必须重获自由,而一旦获得自由,他就要让这股火焰烧尽他的仇敌们,一个不剩,一点不留。
仿佛在呼应他内心中复仇的咆哮一样,就在这时候,他的床下出现了轻微的响声。
他犹如猎豹一样站了起来,冲到了门口,先是确认了狱卒真的已经离开,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床边,拉开了自己的床,然后搬开了一块石头。
接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钻入到了狭小的洞口当中,然后直接向着斜下方滑了下去。
很快,他就滑入到了另外一间地牢当中。
而这时候,这间地牢的“住客”早已经在等候他了。
虽然这位犯人是狱卒们口中的“老疯子神父”,但是此刻,他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迷乱和麻木,只有慈爱的笑容。
这位神父不久之前因为发病而瘫痪了半身,右手右脚都已经无法行动,但是他却没有任何气馁,而是平静地接受了命运的裁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瘦小干枯的身躯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灾难,这些灾难锤炼了他的心灵,让他的意志变得极度坚强,不再害怕任何新的灾难。
因为命运的偶然,他在打通逃亡的地道时,意外选错了方向,结果碰到了他的狱友爱德蒙-唐泰斯,虽然一开始非常失望懊恼,但是很快他发现,这是上帝对他多灾多难的这一生最好的补偿。
也许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但是他坚信,面前这个年轻的孩子将会做到一切,而他将赐予这个孩子改变命运的关键钥匙。
在这长达数年的,他对这个孩子倾囊以授,把自己的学识、各种语言、科学常识以及在上流社会相处时的微妙风度,都悉心教导给了这位弟子,而就在最近,他把他内心当中埋藏到最深处的秘密——一个巨大的宝藏,也告诉给了这个孩子。
“我的孩子。”他抬起还能行动的左手,轻轻地把爱德蒙-唐泰斯拉到了他的身边,“我们的时间有限,你快点背诵给我听。”
爱德蒙-唐泰斯看着神父,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开口背诵了起来。
“今日为一四九八年四月二十五日,吾受教皇圣下亚历山大六世之邀,应召赴宴,——恐彼或不满于吾捐衔所献之款,而望成为吾之继承人……
……仅须打开鸟东小港右手第二十块岩——石,即可获得。此窟共有洞口二处;宝藏系在第二洞口最——深之一角;此项宝藏吾全部遗赠与吾之惟一继承人。”
就在法利亚神父注视之下,爱德蒙-唐泰斯又一次把神父给自己的两页纸上的内容全文背诵。
自从他们见面以来,他们都在谋求越狱,并且为此付出了巨大的辛苦。
可是在神父上次发病之后,他唯恐自己活不到越狱的那一天,因此他将自己珍藏的宝藏秘密都告诉给了爱德蒙-唐泰斯,希望万一自己不幸死在伊芙堡的话,逃出生天的孩子依旧能够得到巨额的馈赠。
虽说爱德蒙-唐泰斯最初有些将信将疑,但是在神父的要求之下,他还是逐字背诵了纸上的每一个字。
可是对神父要求他独自去挖掘宝藏的想法,爱德蒙-唐泰斯却非常抵触——对爱德蒙-唐泰斯来说,神父就像是他的父亲一样,他完全想象不到自己抛开他的后果。
他只能祈祷上帝能够稍稍开恩一次,不要再折磨两个可怜人。
在爱德蒙-唐泰斯全文背诵了以后,法利亚神父显得更加轻松了许多,他开始和年轻人闲谈,一会儿用意大利语,一会儿用法语,以此来锻炼他的风度和修养。
两个人闲谈到半夜,终于才停了下来。
接着,法利亚神父用无比欣赏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孩子”。
“唉,只可惜拿破仑的事业失败了,不然你现在真能给他当个贤臣。”片刻之后,他轻叹了口气,“你的风度非让他封你当个贵族不可!”
“皇帝……”爱德蒙-唐泰斯沉默了,片刻之后他重新开口,“希望他能够安息。”
虽然在滑铁卢战役之前,爱德蒙-唐泰斯就被投入到了伊芙堡监狱里,过上了与世隔绝的日子,但是十几年来通过狱卒偶然的只言片语,他们还是已经知道了拿破仑皇帝复辟的结果到底如何,也知道了他客死孤岛的最终命运。
爱德蒙-唐泰斯,一个年纪轻轻的水手,就因为登上了厄尔巴岛送了一封信,就成为了拿破仑帝国可悲的殉葬品,得到了一个和拿破仑本人差不多的结局,命运的捉弄就是如此残酷无情。
但是,拿破仑的悲惨让他成为了一个伟大的悲剧英雄,没有减损他的光环,又有谁会记得伊芙堡阴森潮湿的地牢当中,那个年纪轻轻就注定被人遗忘的牺牲者?
就在两个人因为各怀心事而沉默的时候,一股水手本能的恐惧感,让爱德蒙-唐泰斯的心顿时揪紧了。
他能够感觉到,危险的风暴正在向他们逼近。
接着,他的耳边出现了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有狱卒在接近他的牢房!
深更半夜狱卒还出来活动是很少见的——一般只出现在有犯人越狱的情况下。
爱德蒙-唐泰斯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难道他和神父的来往和逃跑计划被狱卒发觉了?
一股绝望,让他几乎停止了呼吸。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会这样折磨自己!
但是,片刻之后,他强行让自己恢复了知觉。
“有人过来了,我先去应付一下。”他拥抱了一下神父,然后快速地又通过小洞爬了上去。
他的神情镇定,甚至有点肃穆。
在这突如其来的绝望感面前,他甚至已经忘记害怕了。
他憋屈地被人投入牢房,失去了一切,承受了十二年的牢狱之灾,他无数次的痛哭过哀求过。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投降或者求饶,如果真的是最坏的情况,那么他宁可战死在神父面前,哪怕只是比神父早离世一刻,也没有辜负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带着一种庄严的镇定,他快速地爬过了洞,然后用石头盖住了洞口,接着用床压住,然后顺势躺倒在床上。
就在他刚刚做好这一切的时候,脚步声的主人也停留在了门口。
“三十四号?!”
狭小的牢房响起了一声呼唤,确实是给他送饭的那位狱卒的声音。
是的,三十四号,这就是爱德蒙-唐泰斯在伊芙堡监狱里的名字——没有人在意他的真名实姓,那注定只是会湮没在档案柜的字迹罢了。
“在。”爱德蒙-唐泰斯努力地压抑住了自己的紧张,以被人吵醒的愤怒语气反问对方,“什么事?”
“跟我出来一下,有人要见你。”门口的人很明显压低了声音。
虽然他的语气平常,但是在爱德蒙-唐泰斯听来却犹如是天外之声。
“什么……?”他颤抖着声音反问。
“你聋了吗?”狱卒对他的反应并不感到奇怪,不耐烦地又催促了一边,“我叫你出来!”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所说的话似的,在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响。
接着,门被打开了,狱卒走了进来,然后趾高气扬地对他做了个手势。
“赶紧的!”
爱德蒙-唐泰斯想要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狱卒的神情他也不敢多问,只好用颤抖着的手整理了一下身体,然后站了起来,向门外走了出去。
仅仅只是迈出了门槛,就让他全身都在为之发抖。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吗?
难道法国政府决定释放自己了吗?
“快点!”狱卒不耐烦地在前面转头催促。
在一路上,他的手在不断地动弹着,本能地想要袭击狱卒然后就此逃亡,但是理智告诉他,袭击狱卒只会让他快速地被其他狱卒抓住然后被吊死,还会牵连到法利亚神父。
所以他只能沉默地跟随着,等待命运的裁决。
爱德蒙-唐泰斯不得不跟着狱卒一起往前走,绕过了走廊和台阶,最后来到了伊芙堡哨塔下的阴影当中。
在这里站着几个人,有监狱的管理官员,也有几个穿着便装的人。
站在这群人最中间的,是一个头上戴着丝绒礼帽的年轻人,一看到爱德蒙-唐泰斯走过来,他吹了个口哨。
“爱德蒙-唐泰斯?”他念出了这个名字,“或者我该说,三十四号先生?”
爱德蒙-唐泰斯茫然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然后点了点头。“我就是,先生。”
“你叫我路易就行了。”年轻人耸了耸肩,然后他又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曾经是一位优秀的水手,而且因为参与了拿破仑皇帝的复辟密谋被抓到了这里,对吗?”
“是的。”爱德蒙-唐泰斯又点了点头。
“很好。”年轻人笑着点了点头,“恭喜你,唐泰斯先生,你将要获得自由了。”
如此轻松写意的一句话,却让爱德蒙-唐泰斯如遭雷击。
自由,自由!
他无比渴望又无比绝望的东西,他最最宝贵却无奈失去的东西,居然就是别人口中如此轻描淡写的一个单词吗?
这是真的吗?
今晚的突然经历,让他如坠梦中,以至于他甚至有点怀疑——这难道不是一次欺骗自己的把戏吗?
是不是监狱的领导层因为在这儿呆得太无聊,所以自导自演了一出闹剧,想要看自己的表现作为笑料?
一瞬间,他的脑中闪过了太多念头,以至于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
“怎么,你不想要自由吗?”年轻人问。“莫非你已经喜欢上了可爱的伊芙堡旅馆?”
“怎么可能有人不爱自由啊……先生,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它的宝贵。”爱德蒙-唐泰斯露出了一个悲惨的笑容,“正因为如此,我才怀疑我现在在做梦。难道现在法国又改朝换代了吗?”
“那么我告诉你,你没有做梦,不过很遗憾,也还没有改朝换代。”年轻人又耸了耸肩,“不是法国政府要放你自由,而是我……”
年轻人翘起大拇指,指向了自己,“我买通了这里的典狱长,让他放你自由。说来可悲,你的生死不过是岛上花名册的短短一行字而已,只要买通了相关人等,在明天你在花名册上就是个死人了,然后你就像空气一样立刻就从伊芙堡消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爱德蒙-唐泰斯的心顿时就被狂喜所吞噬了,他的眼睛里闪现出了泪光,一瞬间面前的年轻人身上好像带上了光环。
上帝终于垂帘我了吗?他自问。
“为什么……?”仅存的理智,让他发问,“为什么要搭救我,是莫雷尔先生出钱的吗?”
“什么莫雷尔?”年轻人不屑地笑了起来,然后正色回答,“不,是我的老板,他想要招募水手和为拿破仑皇帝效力过的人,而你恰好两者都是……所以我受命把你捞出来。那么先生,你接受这笔交易吗?”
“我愿意。”没有经过任何考虑,爱德蒙-唐泰斯就答应了下来。
还有可能不答应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就在同时,可怜人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他真的忍心抛下对方独自离去吗?
他平抑了自己的心跳,然后又看向了年轻人,“不过,在那之前,我可以单独跟您说几句话吗,先生?”
路易有些疑惑地打量了这个邋遢的人几眼。
按理说来,一个在牢里已经被关了十几年的家伙,一定是想要自由想得快要发疯了,一听到有机会得到自由,立刻就会狂喜,甚至会感激涕零地跪倒在自己脚下才对——
这并不是什么幻想,最近以来,在他执行陛下交代的任务时,他不止一次碰到类似的情况了。
可是今天,这个爱德蒙-唐泰斯却不太一样。
虽然刚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在狂喜,可是他接下来的反应却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有意思。
也罢,反正现在还有点时间,就听听这家伙想要干嘛吧。
路易做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等在原地,然后带着爱德蒙-唐泰斯走到了角落边。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他淡然问。
“先生,我……我有一个请求,一个可能有些不知好歹的请求。”爱德蒙-唐泰斯努力让自己以最恳切的眼神看着对方,“既然您能够买通监狱送走我,那我希望您还能够再送走另外一个人。”
“谁啊?”路易反问。
“法利亚神父,我的一个狱友。”爱德蒙-唐泰斯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的深情,“他对我来说是父亲,是导师,是我的指路人,我……我愿意分享给他一切,包括自由。”
“等等,狱友?”路易警觉了起来,“伊芙堡里面的狱友还能交流?”
“按照条例当然是不能的。”爱德蒙-唐泰斯惨然一笑,“但是我们挖了个洞,这让我们可以一起出入交流。”
“好家伙!”路易忍不住感叹。
“所以您知道我在顾虑什么了——如果我被送走了,那么我的房间很快就会被重新打扫,然后有新的犯人住进来,而这个地洞就会被发现,也许这会成为对法利亚神父的致命打击。”爱德蒙-唐泰斯颤声回答,“就算没有处罚,也许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他身患重病,没有我照顾的话他撑不过去的……”
“很感人,可是我的任务里没有搭救他这一条。”路易回答,“他是神父不是水手,再多一个人的话,我们又得花一份冤枉钱。”
“先生,请您开恩吧……!”爱德蒙-唐泰斯小声哀求,“我一个人可以干两个人的活,如果带走我们,我会把他的那份也干完的……如果他不走,那我也走不了。”
“喂,你是在威胁我吗?”路易皱了皱眉头。“我让你自由,赐给你这样的恩惠,结果你反倒跟我谈条件?你是不是以为上帝刚刚降下天罚让全世界的水手都消失了,我们只能来求你不可?”
“我不知道您的主人是谁,但我会用我的一切努力,来为他效劳!我只有这么一个条件。”爱德蒙-唐泰斯用近乎于哀求的语调,对着面前的年轻人说,“而且我们会有大笔的财富来回报他的,也许有好几百万,我保证!”
听到几百万的时候,路易忍不住露出了嘲笑。
“得了吧,真有几百万你们还至于落到这个境地吗?”他小声反驳。
不过,爱德蒙-唐泰斯感人肺腑的话,倒也并非对他毫无触动。
反正又不是我的钱——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心想。
“那好,记住你说的话。”片刻之后,他傲慢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神恩吗?
爱德蒙-唐泰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虚弱地半跪到了地上,接着,他仰头看向了伊芙堡上空的璀璨星空。
不管是谁,不管你想干什么,愿上帝保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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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上岛
在朝阳的祝福下,一艘小型单桅帆船穿过了云雾,靠近了在大海中茕茕孑立的孤岛。
靠向南面的岩石上,已经修出了简易的栈桥,所以能够停靠吃水较浅的帆船。
在船停好抛锚之后,放下了跳板,接着船上的几位乘客相继从船上走了下来。
再然后,一位老人乘坐担架,被两个人一起小心地抬了下来。
把担架小心翼翼地放下来以后,爱德蒙-唐泰斯就站在简陋的栈桥上,茫然地看着这个他早就已经倍感陌生的世界。
他现在的样子十分狼狈——留着长长的头发和胡子,身上的皮肤苍白得吓人,手上和衣服上还带着一块一块的泥垢,看上去跟生番也相差无几。
这就是他在伊芙堡监狱十二年服刑期当中,所得到的一切。
这个世界抛弃了我十二年,现在我出来了,它真的还欢迎我吗?看着海水中的倒影,爱德蒙-唐泰斯迷茫地询问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怎么样了,年迈的父亲是否还在人世;也不知道自己那美丽的未婚妻怎么样了,她是因为久久等不到自己而伤心改嫁,还是因为悲伤欲绝所以远走他乡了……
自从得到自由的第一天开始,这些问题就如同爬虫一样在他心头乱窜,让他无法得到片刻安宁,他无数次地想要去确认这些问题的结果,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去。
一方面,他已经答应了要为那位赐给他自由的人物效劳,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忘恩负义擅自离开;另一方面,他也抛不下法利亚神父。
在他的恳求之下,那位路易先生总算是大发慈悲,又额外花了一笔钱,把法利亚神父从伊芙堡监狱当中赎了出来。
就这样,爱德蒙-唐泰斯和法利亚神父一起,被人静悄悄地从伊芙堡当中带走。当然,在伊芙堡的档案上,他们都已经死亡。
这两个囚犯所犯的罪行虽然看似严重,但是他们显然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十几年来早已经被所有人遗忘,而相比于还算年轻的爱德蒙-唐泰斯,法利亚神父的“死亡”要显得更加正常许多,几乎没人还记得这位年迈又神神叨叨的老家伙——所以他的离开也没有激起任何浪花。
死亡在阴森冷酷的伊芙堡已经是一种习惯,大家见多了,谁也不在乎,一位囚犯离开人间自然就有另外一位囚犯来填补,这个无情的世道里,总是不会缺乏囚犯的。
离开了伊芙堡之后,爱德蒙-唐泰斯和法利亚神父两个人跟着那位路易先生上了船,然后经过两天的航行,辗转来到了这座孤岛上。
爱德蒙-唐泰斯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儿,但是他打定了主意,既然那位幕后不知名的老板花了大价钱赠给了他们自由,让他们两个人活着走出了伊芙堡,那么他就必须为这份恩惠做出足够的回报。
然而,一个人身处在未知环境下,总会有些本能的迷茫和不安。
爱德蒙-唐泰斯不自觉地捏住了担架上神父的手,在他的心中,现在也只有这位“父亲”,才会无条件地包容自己,和自己心灵相通。
而神父也用自己还能动的左手,握住了义子的手,以此来给予他些许的慰藉,让他不要担心。
在船上的货物也卸载完毕之后,路易转身看向了爱德蒙唐泰斯。
“好了,我们走吧,可别让我们的老板久等——”
爱德蒙-唐泰斯又抬起了担架,然后顺从地跟在了路易后面走下了栈桥,然后踏足到了小岛裸露的岩石块上面。
他本能地四处张望,然后蓦然心里感到有些熟悉。
他曾是地中海上一个最优秀的水手,几乎去过每个港口,经过每个岛屿,对地中海的一切都如同家一般熟悉,可是隔了十二年之后,一切却又好像那么模糊,因为他在地牢当中连看海的机会都没有。
“请问这是哪儿?”最终,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他,还是小声问了出来。
路易犹豫了一下,心想这种事迟早也会让他知道的,所以还是开口回答了。“这里是基督山岛。”
“基督山岛!”听到这个魂牵梦绕的名字之后,爱德蒙-唐泰斯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担架上的神父。
而法利亚神父显然也被这个冲击性的消息所震动了,他原本一贯平静的面孔也浮现出了些许的惊愕。
但是很快,他又重新镇定了下来,然后对爱德蒙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孩子,命运很快会对你我揭晓裁决的,我们静静等待就好了。”接着,他低声说。
这句话含糊不清,但是爱德蒙-唐泰斯和法利亚神父相处已久,很快也明白了神父的意思:害怕也没用,不如先静观其变,也许一切都只是巧合。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一个人又哪有能力面对所有状况都处变不惊!
在法利亚神父的灌输之下,基督山岛上所埋藏的宝藏,已经是爱德蒙-唐泰斯的一种精神寄托,在痛苦的牢狱生涯当中,他无数次幻想过怎么使用那笔巨额的财富去复仇,让那些把自己坑害到如此惨境的仇敌付出应有的代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是……这座岛上好像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真的只有法利亚神父一个人才研究出了宝藏的位置吗?
爱德蒙-唐泰斯不禁有些心惊肉跳,不自觉地有些迈不动脚步了。
“孩子,走稳点儿。”法利亚神父又开口了。“好不容易活着出来,你可别让我颠死在这个破岛上啊……”
神父一语双关的话,让爱德蒙-唐泰斯又如同梦中惊醒过来。
是啊,好不容易活着从伊芙堡出来,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就已经是出乎预料的幸运了,现在再担心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静观其变,并且祈祷一切都有一个好的结果。
至少现在,先看看那个把他们赎出来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很快,这一行人就走到了岛中心。
原本这里是一座被废弃了的修道院废墟,但是经过了一两个月来的努力修缮,现在已经稍稍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原本倒塌的墙壁已经被重新填补,上面覆盖的苔藓也被清除了赶紧,虽然建筑当中还是能够看出原本倾颓破败的痕迹,但是现在,至少已经是能够住人的地方了。
爱德蒙-唐泰斯之前作为水手在地中海上驰骋,曾经数次接近过这个基督山小岛,不过并没有上过岛。他现在努力在自己的记忆当中搜寻与这座岛有关的碎片,以便让自己更加适应现在的情况。
路易带着他们来到了修道院主殿当中,然后再沿着走廊向一侧的屋子走了过去,而就在走廊当中,他们一行人碰到了一位穿着黑色裙子,头上带着白色纱巾的金发少女。
“早上好,夏奈尔。”路易停下了脚步,然后向少女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先生。”少女笑着向他行礼,然后又看向了爱德蒙-唐泰斯和担架上的神父。
“请问您该怎么称呼呢?”她看着他,然后用法语问。
被她的视线所及,爱德蒙-唐泰斯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女人了,更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少女。
他在海中的倒影看到过自己是什么形象,所以看着少女温和而又明媚的笑容,爱德蒙-唐泰斯一瞬间有些无地自容,连手都尴尬得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您没事吧?”少女好奇地打量着他,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嫌弃,“您是听不懂法语吗?”
“不……我没事……小姐。”爱德蒙-唐泰斯连忙摇了摇头,“我只是离开人间太久,太久没有看到人间的美丽景色而已,就像是被关进地穴不见天日的人十几年后重新看到阳光,我有些失神了。”
接着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号,“我叫爱德蒙-唐泰斯,刚刚从伊芙堡监狱出来。这位是我的义父法利亚神父。”
“呀……您真找到了一个很会说话的人呢!”夏奈尔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对路易说。接着,她又看向了爱德蒙-唐泰斯,然后又向他行了礼,“先生,您受苦了,我代表天国的皇帝陛下对您的牺牲致以最高的崇敬。”
代表皇帝陛下?爱德蒙-唐泰斯和法利亚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有等爱德蒙反应过来,女仆又抬起头来,以温和的笑容看着他。
“您现在有些衣衫不整,先去换下衣服、再整理一下仪容吧,然后再去面见我的主人。”
“好的。”爱德蒙-唐泰斯连忙点了点头。
接着,夏奈尔带着他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小隔间当中,然后从旁边递给了他一套衣服。
爱德蒙拿着衣服走进了房间,关好了门以后,他发现这里有一桶清水,还有一面镜子以及刮胡刀。
看样子这里是专门留给岛上的拜访者整理仪容的——爱德蒙-唐泰斯心想。
虽然这些天来他和路易的交流并不多,但是他明显已经看出来了,对方在到处搜罗像他这样的人——曾经为拿破仑皇帝服务过、以及曾经有水手的经历。
很明显,从牢狱里捞出来、然后带到岛上的人也不止他一个人而已。
证实了心中的猜测之后,爱德蒙-唐泰斯反而稍稍放下心来,开始脱下了已经肮脏不堪的衣物,然后为自己清洗身体。
厚厚的泥垢被他从皮肤上刮了下来,他精瘦的身体也慢慢地被清洗干净。
接着,他对着镜子开始刮脸。
在镜子当中,十几年养出来的大胡子一片一片地落下,一个全新的面孔,也出现在了爱德蒙-唐泰斯的面前。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原本那椭圆形的脸,已经显得细长瘦削,原本饱满的额头上也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皱纹,那曾经充满了希望的眼睛里,现在充斥着抑郁和绝望,还有仇恨的光芒,他的脸,因为长期不和阳光接触,而变成了苍白色,再配上他那黑色的长头发,更加显得冷漠中又带着一点庄严。
这可以是任何人,但绝对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爱德蒙-唐泰斯了。
“是啊,我已经三十岁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爱德蒙-唐泰斯慨然长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失去了太多东西,又从法利亚神父那里得到了太多东西来填补,一来一去,如今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让自己都认不出的人了。
爱德蒙-唐泰斯抬起手来,指向了镜中的自己。
“记住,一定要记住,是谁让你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他小声自语。
接着,爱德蒙-唐泰斯不再浪费时间感伤,重新换好了衣服,大踏步地走出了小房间,然后走回到了刚才的走廊当中。
而这时候,他发现刚刚那位小姐正一手拿着面巾一手拿着剃刀,耐心地给法利亚神父刮脸。
她的动作相当专注,而他则闷不做声地走到了两个人的身旁。
夏奈尔小心帮老人刮了脸,然后她才发觉爱德蒙-唐泰斯的存在。
“您已经打理完了吗?”她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又笑了起来,“抱歉,先生……我看到这位老人家好像身体移动不太方便,实在有些可怜,所以帮他清理了一下……”
虽然她的语气平常,但是爱德蒙-唐泰斯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这是他十几年来听到的最动听最体贴的一句话——他和法利亚神父终于又一次被当成人类看待了。
尽管这看起来是如此平常的一件事,但是他却很感动,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回到人间的实感。
“请问您尊姓大名呢?小姐。”他按捺住了流泪的冲动,然后问夏奈尔。
“我嘛……我叫夏奈尔,夏奈尔-诺埃尔。”少女笑着回答,“另外,我只不过是区区仆人罢了,您不必用这么恭敬的态度面对我。”
“仆人……”爱德蒙-唐泰斯有些惊讶。“是搭救我的那位老板吗?”
“是的,我就是他的仆人。”夏奈尔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为自己能够在他身边效劳而感到无比的光荣。”
虽然她的话很简单,但是爱德蒙-唐泰斯能够感受到她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敬和喜悦。
那位老板到底何许人也,值得被她如此对待呢?他忍不住心里好奇。
“好了,唐泰斯先生,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带您过去见他吧。”就在他沉思间,夏奈尔小声催促了他,“我的主人可不喜欢别人浪费他时间。”
“好的,小姐。”爱德蒙-唐泰斯连忙应了下来。
他的身体已经整装一新,他的心灵也已经重新休整,现在是时候迎接自己人生中的新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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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断罪
在女仆小姐的带领下,爱德蒙-唐泰斯走过了走廊,然后经过拐角进入弄堂,最后来到了一间房间的门口。
夏奈尔示意他先等等,然后小心地敲了敲门。
“陛下,爱德蒙-唐泰斯前来觐见!”她的表情变得凝重,然后恭敬地在门外说。
等等,陛下?
爱德蒙-唐泰斯瞬间有些懵了。
还没有等他再继续思考,门内就传来了一声回应。
“带他进来吧。”
“是。”夏奈尔点头应下,然后打开了门。
接着,她回头看向了爱德蒙-唐泰斯,而他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也只能迈动脚步走了进去,夏奈尔跟着一起进来了,然后小心地关上了门。
他听得出来,里面的人声音非常年轻,因而心里更加升起了几分疑惑。。
进来以后,他发现这是一间已经上了年头的老房子,看得出来曾经被废弃过,天花板上有不少斑驳的痕迹——但是地上铺着花纹简单的地毯,墙上也挂着壁毯,掩饰住了其他破败的证据。
房间的墙上还挂着火枪,军刀,两只猎袋作为简单的装饰品,壁炉上面还摆放着一座小小的石膏雕像和黄铜壁钟。窗户上挂着窗帘,遮挡住了外面的光线,窗帘上的流苏则是普通的丝绸式样。
整个房间布置简朴整洁,但又不失应有的庄重感。
在壁炉旁边有一张橡木桌子,桌子上面摆放着许多文件,还有书签和纸笔;另外此刻上面还有一些餐具和磁盘,擦得锃光瓦亮,显然房间的主人刚刚用过餐。
爱德蒙-唐泰斯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椅子上坐着的人吸引走了。
虽然刚才已经从声音猜测出对方非常年轻了,但是此刻他仍旧大吃了一惊——面前的人分明只是一个少年人!
他留着一头金色的短分发,皮肤白皙,面孔显得斯文秀气,带有些诗人的气质,但是他的眼神却相当凌厉,此刻他也在上下打量自己。
整体看来,这个少年人显得整洁而富有修养,但又充满了行动力和魄力。
“爱德蒙-唐泰斯?”两个人之间沉默了片刻之后,少年人开口询问。
他表现得相当温和,然后指向了对面的座位,示意爱德蒙-唐泰斯坐下。“请坐。”
爱德蒙-唐泰斯顺从地坐了下来。
“您想必现在心里充满了了疑问。”艾格隆温和地笑了起来,“没关系,现在我们有很多时间,我可以解答您的疑问——不过,在这之前,请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问吧,先生。”爱德蒙-唐泰斯回答。
“我花钱为您赎买到了自由,这一点是您无可否认的事实,那么我想问一下,作为偿付,您愿意在多大程度上为我效劳?”艾格隆直接问了出来。
“多大程度……”爱德蒙-唐泰斯楞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反问,“那请问您需要我去做什么呢?”
“去统领我的水手,帮我走私,建立一个能够流畅运行的走私和情报网络,去收买去销赃去赴汤蹈火,也许还要杀人。”艾格隆回答。
“杀人……!”爱德蒙-唐泰斯皱了皱眉头,然后摇了摇头,“我不愿意杀死无辜者。”
“作为一个在地牢里被关了十二年的重刑犯,我原本以为您应该不害怕杀人才对。”艾格隆平静地看着对方,“我收到的资料是,您当年胆大包天,参与了拿破仑皇帝的密谋,帮助他从厄尔巴岛登陆法国,差点帮他复辟了帝国……这样的人,我觉得应该不至于害怕见血才对。”
“不,先生!您误解了!”爱德蒙-唐泰斯连忙否认,“我从来没有参与拿破仑皇帝的密谋,我只是作为一个水手,顺手给他送了一封信而已。”
艾格隆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古怪,好像一点也不信他的话——当然其实他心里都清楚,他只是需要逢场作戏罢了。
“只是,顺手?”他冷笑着反问。
“是的,不管您信不信,但我当初就是如此。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为您详细解释我的事。”接着,爱德蒙-唐泰斯决定不再隐瞒,将自己在那一年所经历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少年人听,包括他是怎么在订婚后强行被人拖走的。
因为想到了那些伤心事,所以他说得非常动情,差点涕泪横流,而艾格隆和夏奈尔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他的叙述。
过了许久之后,爱德蒙-唐泰斯终于说完了,然后他长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少年人。
“所以,先生,您看……我真的只是一个被卷入的可怜人罢了。”
因为说出了心中最沉重的心事,所以他此刻轻松了不少。“如果您希望找到一个拿破仑皇帝的坚定支持者,那您可能找错人了……不过,我依旧愿意用我的水手技能来为您效劳,我欠您的情,我认账,而且我会非常感恩地为您效劳。”
少年人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对方。
“您……您不相信我吗?”爱德蒙-唐泰斯惴惴不安地问,“先生,我说得一切都发自肺腑,这是我最悲惨的经历,我没有说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可怜的朋友,我相信你。”艾格隆轻轻地点了点头。
爱德蒙-唐泰斯心里骤然一宽。“太好了……”
然而,还没有等他说完,少年人又打断了他,然后以怜悯的视线看着对方,“虽然我相信你,但我更加怜悯你,甚至我觉得有点可笑。”
“可笑?”爱德蒙-唐泰斯愣住了,然后心里顿时生起了一股怒火。
“我服了十二年的苦役,您居然说可笑?”
“您的苦役不可笑,但是经过了十二年之后您还是和当初一样天真,那才是真正的可笑!”艾格隆回答。
“什么?”爱德蒙-唐泰斯疑惑地反问。
“您当时送信的时候才十八岁,我很理解您的天真和幼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和我一样,年纪轻轻就被迫把事情看明白的。”艾格隆冷笑了起来,“但是,不管您多么认为自己无辜,您的行动都把自己带到了一个您从未接触过的世界里,一个富丽堂皇又充满了人间一切丑恶的世界,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您心里的想法来评价您,而是会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您的所作所为——那么,已经三十岁的唐泰斯先生,请您现在睁开眼睛吧,看看十二年前,您到底做了些什么?!”
在大声的咆哮当中,艾格隆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爱德蒙-唐泰斯的面前,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可怜人,“您上了岛,面见了拿破仑,还给他送了一封重要的信件给他的心腹,帮助他完成复辟大业——结果回头你说你只是一个过客,你只是当成为普通朋友送信一样完成这个任务而已!你可以这么说,一辈子都这么说也行,但是我跟你保证,在巴黎的政府当中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你,你所谓的冤情也永远不会得到洗雪,因为在他们看来,你哪怕仅仅只做了这些,你的身体、你的灵魂就已经永远被烙上了波拿巴家族的印了,你就是一个他们心中十恶不赦的死硬逆贼,哪怕死后化骨扬灰你也摆脱不了这个印记!”
爱德蒙-唐泰斯的脸,顿时僵住了,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少年人,甚至一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我……我……”他喃喃自语,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并不无辜?”
“您无罪,但也有罪。”艾格隆冷笑着,继续说了下去。
“你做了这些,就是让自己走上了一条超脱凡俗的路,有些人甚至想求门路都求不到!在这条路上,那么要么成功之后荣华富贵,要么失败之后承受惩罚,你很不幸,帝国最终失败了,所以你被关到了伊芙堡里面,其他人比你更惨,内伊元帅甚至被法国军队枪毙!每个人都承受了代价,因为他们参与了这场游戏。他们无辜吗?他们有罪吗?这些问题不再重要,唯一重要的只是结果,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如果成功那么一切都是对的,如果失败那么坐牢乃至失去生命也只能自己默默吞下苦果!你在这些年当中,一定向每个来伊芙堡巡视的官员申诉自己的无辜,哀求他们开恩放自己自由,你这么天真的话那肯定做过!可是结果呢?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你的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你已经用行动为自己判了刑!结果到了今天,你居然还这么天真,十二年了,十二年过去了!结果你还在我面前告诉我,你当时只是送了封信而已……哈哈哈哈,你难道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在艾格隆涛涛不绝的问话面前,爱德蒙-唐泰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全身都不禁颤抖了起来。
如果爱德蒙-唐泰斯还是那个十八岁的愣头青,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水手,他一定会怒不可遏,觉得面前的少年人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可是他已经三十岁了,而且他在十二年的牢狱生涯当中也得到了法利亚神父的培训,他已经多多少少摸到了那个他曾经触碰不到的世界。
他知道,在那个集富贵华丽和阴森腐臭于一身的世界,“公平”的逻辑是行不通的。
这个世界奉行的真正逻辑,是宁可杀错不能放过,是绝不给对手留余地,唯独没有宽容和体谅。
只有胜利者有权书写历史,所以如果失败了,那么一切罪名都是理所当然。
既然他参与了密谋,那么不管他本心如何,他都是其中的一份子了——既然如此,如果拿破仑成功,他是功臣;而在拿破仑彻底失败的那一夜,他只能成为逆贼。
是啊,这么明确清晰的事实,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想到呢?
是没想到,还是不愿意想到?
爱德蒙-唐泰斯骤然理解了,这些年来为什么每次谈到他的冤情时,法利亚神父总是会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他既冤枉,但也不冤。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以一个年轻人血气方刚的莽撞,稀里糊涂地冲到了一个你死我活的世界里,却又没有自己做好觉悟,做好应有的准备,甚至连后路都没有。
他竟然没有想到他有可能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承受失去一切的代价,满以为送完信之后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轻松愉快地回老家结婚,迎向最美好的未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何其天真!又何其凄惨。
所以他被面前的少年人怜悯,甚至被他觉得可笑。
“啊!”血气都在往他的脑袋上涌去,爱德蒙-唐泰斯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当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的“责任”时,当他发现自己蒙受此等可怕的刑罚“事出有因”时,当他发现自己为自己亲手铺就了绝路时,那种悔恨,那种悲伤,让他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梅尔塞苔丝!”各种念头在他脑海当中纷至沓来,让他头痛欲裂,他意识接近模糊当中,只来得及喊出这一个名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梅尔塞苔丝?这是您那位未婚妻的名字吗?您现在一定非常内疚吧,因为自己的错误,她承受了那么多灾难,最后只能分离。”艾格隆平静的话,却犹如一记记重锤,敲打在了爱德蒙-唐泰斯的心头上。“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是不管是内疚还是道歉,这一切都是无济于事的,想要弥补自己失去的一切,只能靠拼搏!咬着牙把路走完,就和我一样。”
“什么路?”心乱如麻的爱德蒙-唐泰斯反问。
“对我来说,是重归皇座的路;对你来说,为我效劳、跟随我一起重回法国的路。”艾格隆抬起头来,傲慢地看着对方,“您以为我这是邀请吗?错了,我这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您没得选,您虽然以为自己有得选但实际上就是没得选。
既然您曾经参与了这场游戏,那么现在您没有退路了,哪怕流着泪流着血也必须把游戏完成,然后看看结果如何。”
“重归皇座……”爱德蒙-唐泰斯睁大了眼睛,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刚刚夏奈尔小姐叫您陛下——”
“不错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拿破仑的儿子,被追随者们拥立为拿破仑二世皇帝。别看我现在才这点年纪,关于我的历史已经可以写一本书了,但我还可以自己来书写几本——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在为了这个目的,而你,就是我认为可以帮助到我的人。作为回报,我也可以帮助你,让你飞黄腾达,让你尽可以报复那些欺凌过你、监禁过你、把你陷入到绝望之中的仇敌们!”
爱德蒙-唐泰斯一时脑子几乎空白了,说不出话来。
这并不奇怪,任何人在几天内碰到他这么多意外情况,都会大脑空白的——更何况还刚刚从牢房里出来。
但是这个世界对他从来都不温柔,他没有多少余暇来消化这些冲击性的信息了。
就在他的注视下,少年人向他伸出了手。
“你确实因为一时糊涂犯了罪,这个罪就叫失败罪,失败就是罪!没人相信您是冤枉的,但那又怎么样?既然你的路已经被他们统统堵死,既然你的灵魂已经被他们烙印,那就索性走到底吧!让他们也尝尝你所品尝过的痛苦。先生,伸出手来!”
在大脑空白的情况下,少年人的话仿佛具有了某种魔力,爱德蒙-唐泰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来,握住了少年人的手。
艾格隆紧紧地握着手,然后看着他的眼睛。
“是的,就是这样,跟着我走吧。如果法兰西像拒绝了我一样拒绝了你,那么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就含垢忍辱,从此以后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要么就把她踩倒在地,让她流着眼泪承认自己的错误,张开怀抱重新接纳你,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接着,他加大了音量,在对方的耳边再次质问。
“十二年,想想你的人生有几个十二年!你人生中最宝贵的年华被他们夺走了,没有人会跟你道歉,也没有人会心怀愧疚,除非你亲自走到他的面前,赐予他们同等甚至更多的痛苦,你所承受的一切灾难才会得到伸张……你告诉我,你想要复仇吗?你是要一辈子做个天真的水手,喋喋不休自己的清白无辜;还是要做一个真正的好汉,让复仇的烈火把他们烧个干净,让他们知道自己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回答我!”
“是的……是的……”这些质问犹如当头棒喝,让爱德蒙-唐泰斯终于清醒了。
就像闪电划破了夜空,一切都突然豁然开朗。
太清楚了。
我当年为拿破仑一世皇帝陛下效力过,那么再为拿破仑二世又有什么可害怕的?简直顺理成章。
坐牢十几年他已经和世界隔绝,他不知道这个少年到底是怎么摆脱桎梏来到这里,开始自己的梦想的,但是这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既然我已经被世界所抛弃,被打上了永远无法洗雪的烙印,那么我为什么要屈服和求饶?我要反抗这一切,把这个侮辱我、迫害我的世界砸碎,站在仇敌的头上,把痛苦奉还。
他抬起头来,热切地看着少年人,再也没有了一丝迷茫。
“陛下,我愿意为您效劳……”他沉声做出了承诺,“我愿意作为您忠实的臣仆,跟随您回到法国。只有一个条件……我不能滥杀无辜。”
“这一点请放心,我没有这种无聊的爱好。”艾格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后点了点头。
接着,他做了个手势,“好了,今天先到这里吧,我想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夏奈尔,带他去房间休息吧。”
爱德蒙-唐泰斯按照法利亚神父所教授的礼节,优雅而恭敬地向少年人躬身行礼。
接着,夏奈尔带着爱德蒙-唐泰斯离开了。
艾格隆看着重新关上的门,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爱德蒙-唐泰斯,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他既然做出了承诺,那么接下来他肯定会为自己效力。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他们之间还有一笔小小的账目需要清算干净。
他今晚一定会去藏宝地看一看吧。
那里已经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不亲眼看看是绝不会安心的。
很好,那就让我们在那儿好好算个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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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分账
结束了与少年人的对话之后,爱德蒙-唐泰斯魂不守舍地跟着夏奈尔走出了房间。
此时已经入夜,基督山岛上已经是一片漆黑,偌大的建筑里只有少数房间里有烛火漏出的光线。借助着这些昏暗的光线,夏奈尔带着爱德蒙-唐泰斯沿着走廊绕了一些路,最后来到了一间房间外面。
“您就在这里休息吧。”夏奈尔对他说。
“法利亚神父在哪儿?”爱德蒙-唐泰斯没有立刻进门休息,而是先问了神父的下落。
“那位神父?他就在里面。”夏奈尔笑着回答,“考虑到他现在行动不便,需要别人的照顾,所以我觉得把你们住处安排在一起最好,这样您也方便照看老人。”
“那实在是太好了。”爱德蒙-唐泰斯松了口气,然后马上对夏奈尔道谢,“诺埃尔小姐,您对神父真是太体贴了。”
“这是身为女仆应该做的事情呀,不值得您称赞。”夏奈尔仍旧微笑着回答,“好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嗯,您辛苦了,再见。”爱德蒙-唐泰斯连忙向她道别。
“晚安。”夏奈尔向他行礼,然后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爱德蒙-唐泰斯注视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黑暗当中。
虽然她一直说自己只是“区区一个女仆”,但是从她可以安排住处来看,她在拿破仑二世陛下手下中的地位绝对非同一般。
这倒也不奇怪,人都会宠信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哪怕没有头衔和血统,仅凭贴身女仆的身份,这位诺埃尔小姐也肯定地位超然吧。
爱德蒙-唐泰斯不再想那么多,他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他的表情非常古怪,既残留着激动,又带着十足的迷茫。
虽然刚才他和少年人倾谈了一番,并且做出了为他效劳的承诺,但是他还是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这也并不奇怪,他毕竟刚刚才从阴森的地牢里面被放出来,突然接受了这么庞大的信息量,一下子肯定适应不过来。
正因为他现在处于迷茫状态,所以他发现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得到法利亚神父的教诲。
法利亚神父……他精神上的导师和父亲,世界上唯一一个永远不会欺凌他、哄骗他、背叛他的人,永远会以最大的耐心给他建议的人。
分配给他们的房间相当简陋,显然只是草草修缮了一番,到处都能看到破败的痕迹,也只有最基本的家具,不过再怎么样也比伊芙堡“旅馆”强千百倍了。
房间里放着两张床,爱德蒙-唐泰斯借助着昏暗的烛光,很快在一张床上找到了法利亚神父。
他担心神父已经睡着了,所以只是缓缓地靠近床边,但是没想到神父却立刻睁开了眼睛,和蔼地看着自己的义子。
“我的孩子,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爱德蒙-唐泰斯发出了一声饱含着解脱的叹息。
“听上去你刚才经历了很厉害的精神冲击……”法利亚神父继续看着爱德蒙,“时间还早,跟我说说你到底遭遇了什么吧。”
爱德蒙-唐泰斯当然看得出来,老人是强打着精神想要为自己排忧解难,他更知道如果自己沉默对方只会更加担心,于是他也就不再犹豫,而是将自己刚才和少年人见面和交谈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神父。
法利亚神父静静地听着,起初一脸的平静,但是越听表情越奇怪,当得知岛上主人的真实身份时,就连他也不禁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等到爱德蒙-唐泰斯讲完了以后,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波拿巴!这大概是我们两个永远摆脱不了的姓氏了,真没想到我们入牢是拜他们所赐;出狱还是得靠他们……”
被神父这么一说,爱德蒙-唐泰斯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你觉得你想要为这个家族效劳吗?”神父再问。
如今我们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啊?爱德蒙在心里苦笑。
现在两个人都上了岛,在人家的掌控当中,怎么可能不服从那个少年的命令。
“不必顾虑我。”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神父突然回答,“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随时可能被新一次的发病带走性命,我自己也早就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了。我并不害怕,甚至并不遗憾,因为我已经让自己的生命借助你得到了延续,我的一切都已经教授给了你,留下的只是这副无用而且累赘的躯壳而已,这具躯壳何时消亡并不让我介意,如果它会变成你的阻碍,那我恨不得现在就消亡。”
“不!”惶急之下,爱德蒙-唐泰斯大声打断了神父的话,“我恳求您,不要说出这么残酷的话,我不愿意看到您离开人世,您这辈子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了。所以您还可以活很久,活到我把您之前吃的苦都补偿干净为止,否则上帝就一点都不公道了!”
“就我所见,上帝最擅长做的活就是制造人间不公。”法利亚神父微笑着回答。
不过,说是这么说,他的心里却对义子的真情实感非常感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神父,您知道我的,我是一个言出必践的人,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为他效劳,那么我就一定会去做。”接着,爱德蒙-唐泰斯正色回答,“而且,我并不感到为难,因为正如陛下所说,我所有其他的路都被断绝了,如果我想要报复那些欺压我侮辱我的人,我需要借助强大的力量……拿破仑二世陛下如果有这个力量,那么我就愿意借助这股力量。我相信只要他能够重回法国的皇座,那么我就有伸张自己怨恨的一天。”
听到了爱德蒙-唐泰斯的心里话之后,神父也没有很惊讶,只是默默地眨了眨眼睛。
“我的孩子,你注定要走凶险的道路了。”
他们都知道,所谓的事业谈何容易?当年拿破仑皇帝都没有能够逆转命运,在诸国联军的重压之下被摧垮,不得不可悲地向敌国投降,最后落到了一个客死孤岛的命运。
他尚且如此,那他的儿子,又真的能够做得更好吗?
每一个有正常理智的人心里都会犯嘀咕吧。
然而,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会去做那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有一线希望,那就要做到底,因为这不仅仅拿破仑二世陛下的事业,也已经是爱德蒙-唐泰斯的事业了。
大仇未报,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和继续呆在地牢里当个可悲的老鼠又有什么区别?
经过和法利亚神父一番交谈之后,爱德蒙-唐泰斯顿时感到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是的,既然已经决定了接下来应该做什么,那还有什么需要迷茫的呢?
他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豪气。
如果一个比他年轻十几岁的人都敢于去挑战命运,那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敢?
就像他当年当水手时碰到暴风雨一样,闭上眼睛往前冲就行了,又有什么需要害怕的?难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吗?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岛上的宝藏?”就在他豪气满怀的时候,法利亚神父突然问。
这一个问题,又把爱德蒙-唐泰斯拖回到了现实当中。
是啊……宝藏……基督山岛的宝藏!
自从得知到了宝藏的信息之后,爱德蒙-唐泰斯曾经无数次思考过怎么用这笔巨额的财富来毁灭自己的仇敌;而法利亚神父逼着他一字一句、一次又一次地背诵那封残信,更是让他灵魂中铭刻着这个岛的名字,须臾也无法忘怀。
不光是他,就连神父的一生,也跟基督山岛的宝藏绕不开关系了——某种意义上,宝藏甚至是老人在痛苦绝望的牢狱生活中,继续坚持活下去的精神寄托。
而也许是命运的捉弄,此刻他们就在基督山岛上,这又让法利亚神父怎么可能安心的下来?!
爱德蒙-唐泰斯陷入了沉思。
这确实是一个很让人纠结的问题。
首先,这个宝藏不一定存在;其次,就算存在,那也有可能在几百年前就被人偷偷发掘走了;再次,也许少年来到基督山岛并不是一个偶然,他可能也从某个渠道得知了宝藏的消息,抢先发掘了。
以上三种情况,无论哪一种实际发生,那么所谓“宝藏”也就只是镜花水月而已了。
只有规避了所有这些情况,宝藏才有可能静静地躺在基督山岛内的某个洞窟当中,等待着自己的发掘。
就算发掘到了,又该怎么使用呢?
基督山岛虽然之前是一座无人荒岛,但是现在很明显就在某个人的控制之下——而且这个人还是他刚刚承诺要效忠的人。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宝藏似乎……该是那个少年人的?
可是这也不合理,因为宝藏原本是斯帕达家族所拥有,斯帕达家族最后一位后裔在世的时候,已经说过要把所有财产转赠给法利亚神父了,而法利亚神父一辈子都在心心念念这个宝藏……他又有什么权利代替神父决定宝藏归属于谁?
各种想法纷至沓来,最后,爱德蒙-唐泰斯做出了一个决定。
“如果我真的发掘到了宝藏,那么我将一半留给您,剩下一半,40%我献给陛下,10%留给我自己。”他看着神父,然后认真地说,“神父,我不知道您能否支持我的决定。”
“为什么会这么想?”法利亚神父不置可否,反而问他的想法。
“我并没有那么在乎金钱,那比宝藏如果真的有您说的那么庞大的话,那么哪怕我只拿到10%,也足够我享用一生了。”爱德蒙-唐泰斯镇定地回答,“陛下救了我们的命,给了我们自由,再加上我现在已经在为他效忠……所以为了回报他,我要向他献出财宝,这才算是真正的报恩。至于您……您有权享有宝藏的一半,因为您是斯帕达家族的最终继承者,也是那个拥有宝藏秘密的人,您看,我这么想合适吗?”
爱德蒙-唐泰斯的眼神泰然自若,显然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而不是一时的兴起。
这一刻,他真的已经摆脱了那个天真无知的水手的影子,而蜕变成了一个真正敢于去承担责任的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法利亚神父默默眨了眨眼睛,他非常满意。
“我的孩子,我不在乎你打算怎么分配财宝,我只要看到你敢于去决定怎么分配它。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气魄,这很好。”
“也就是说,您同意我的分配方案吗?”爱德蒙-唐泰斯心中一喜。
“不,我不同意。”神父摇了摇头。
“嗯?”爱德蒙-唐泰斯愣了,他不明白神父为什么突然又变卦,“您还有其他看法吗……?”
“既然你都不在乎金钱,那么我又有什么可在意的?我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明天,又何必去跟活人抢钱。”神父略带嘲弄地笑了起来,“所以我希望在你的分配方案上再做一次改动——陛下拿80%,你拿20%。”
“您分文不要?!”爱德蒙-唐泰斯一听就急了,“不,这可不行。”
“我已经决定了,孩子。所以别同我争吵,浪费我为数不多的寿命。”法利亚神父温和地扫了义子一样,压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当然,我这么分配绝不是无条件的……我会面见陛下,然后告诉他我知道宝藏的消息,并且愿意献出来资助他的事业,并且用它来换取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爱德蒙-唐泰斯呆呆地问。
“我要给你换一个头衔,让他在大业成功之后,封你做帝国的世袭贵族,至少得是个伯爵。”法利亚神父一字一顿地说,“他必须立下字据,我才会吐露出最终的秘密。”
爱德蒙-唐泰斯惊呆了,他没想到神父在他听说完之后,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而且居然会为他考虑到这个地步……
他的眼泪都差点流了下来。“我要那些见鬼的玩意儿有什么用啊……那都是您的!”
“不,我才是一点都不需要。”老人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无儿无女,也没有别的亲人,一辈子也快走到了尽头,荣誉和金钱对我来说毫无意义;而你不一样,你才三十岁,你拥有太长的未来,以后你会有家庭有孩子,我必须考虑我能为你、能为你的后人留下什么。在这个什么都会贬值的时代,大概只有世袭头衔能够让他们稍微沾光一点了吧……”
“不……!”爱德蒙-唐泰斯仍旧难以接受。
“不要孩子气了!如果你感恩我,那就照我的话去做。”法利亚神父再度打断了他的话,“好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现在就去看看吧。按我给你的提示,在岛上找到那个宝藏。”
“现在吗?”爱德蒙-唐泰斯反问。
“越晚一天,就越多了一分被人发现的风险——也就越少了一分你的筹码,我们实在拖延不起。”法利亚神父用催促的视线看着爱德蒙,“就当是让我可以瞑目吧,你赶紧去找,看看那个我牵挂了一辈子的东西到底是何等模样!”
在神父的注视下,爱德蒙-唐泰斯的表情也逐渐变得肃穆了起来。
他重新站了起来。
是啊,无论是为了神父,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想要去看看,那个该死又迷人的宝藏,到底是不是在那里,又到底是何等模样……
“好的,那我现在就去。”他不再拖延,而是匆匆地向神父点了点头。
接着,他打开了门,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番周围的情况。
一切都沉浸在黑暗的静谧当中,没有任何人在其中走动,在远处他似乎能够看到一两个人在巡逻放哨,不过他觉得自己可以轻松潜越出去。
所以那还等什么呢?
他关上了门,然后冲入到了黑暗当中。
借助着黯淡的烛光和星光,他摸黑从修道院的废墟当中穿过,然后越过了破损的围墙,来到了岛中的荒地。
接着,他循着自己已经背诵了无数次的描述,在岛上找到了那位红衣主教曾经留下来的痕迹。
他循着溪流找了过去,最终在山峡的谷底找到了被苔藓和草丛覆盖着的地点。
他小心地扫开了遮蔽物,然后发现了一个铁盖子,接着他抓住了铁环,用力掀开了铁盖,然后看到了下面幽深的石阶。
他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一切似乎太顺利了,纵使自己知道红衣主教的遗嘱,也不应该这么顺利才对。
难道……之前真的有人来过这里吗?
他全身打了个哆嗦。
可是现在也容不得他再犹豫了。
他一咬牙,沿着石阶冲进了洞窟。
这个洞窟很大,他点燃了火把,然后发现这个洞窟和另外一个洞窟相连——正如同遗嘱所描述的那样。
他不再犹豫,快速地冲到了第二个洞窟当中。
这里仍旧空荡荡的,似乎什么都没有。
爱德蒙-唐泰斯深吸了一口气。
让我揭开命运最后的谜底吧!
他走到了角落,然后躬身开始扒拉地下的灰尘。
“啊!”
他的手很快停住了,因为一瞬间他被珠光宝气迷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是一个巨大的钱柜,三层都放着黄金和各种珠宝,眼下这些珠宝在他面前熠熠生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爱德蒙-唐泰斯瞬间呆住了。
他早已经知道这里有宝藏,可是当真正看到宝藏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原来的那些心理准备都只是可笑的妄言罢了——
等等!
在最初的兴奋劲过去之后,他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这个钱柜好像已经被人破坏过。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唐泰斯先生,您究竟在做什么呢?”
就在这时候,他的身后响起了一声问语。
声音虽然很低,但是在洞窟当中产生了回音,然后犹如雷鸣一般响彻在了爱德蒙-唐泰斯的耳边。
他听出那个声音了。
他骇然往后看去。
在阴暗的光线下,他分明看到那个少年人正以冷漠的表情站在洞窟门口,手里拿着一根手杖。
而那位诺埃尔小姐则拿着一把枪站在少年人的身后,也以充满敌意的视线看着他,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陛下。
“不……!”他喃喃自语,“我不是叛徒!”
可是这该怎么解释呢?他心慌意乱,怎么可能有人相信自己不是想要抢夺财宝呢?
艾格隆一直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他快要吓疯了,算了,先控制住吧。
艾格隆快步往前走了几步,爱德蒙-唐泰斯站起来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手杖戳到了他的胸口上。
巨大的痛苦,让爱德蒙-唐泰斯眼前一黑。
“我求您,饶了神父……”他最终只留下了这一句话,然后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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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审问
在幽暗的洞窟当中,宝箱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烁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艾格隆和夏奈尔默不作声地站在宝箱旁边,而他们的面前,则躺倒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
好一副富丽堂皇又阴森诡异的画面。
艾格隆沉默着俯视脚下的爱德蒙-唐泰斯,检查了他的伤势,确认了他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因为身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紧张所以晕了过去而已。
艾格隆心里不仅升起了些许的恻隐之心,毕竟他并不喜欢欺负一个已经如此悲惨的人。
不过,这也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
好在他有的是机会可以补偿这个可怜人。
在送走了爱德蒙-唐泰斯之后,艾格隆心里清楚,他肯定会跑去藏宝地看看,所以在夏奈尔带路回来以后,他马上就跟夏奈尔说,他感觉爱德蒙-唐泰斯神色和举动有些不对劲,恐怕会做出什么异常举动。
接着,他和夏奈尔一起暗中监视爱德蒙-唐泰斯的房间——果然,没过多久,这家伙就偷偷地跑出了房间,于是两个人就一路跟着他。
果然如同艾格隆预料的那样,爱德蒙-唐泰斯直接就跑到了藏宝的地点——虽然基督山岛只是一个小岛,但如果不是把红衣主教的遗嘱背得滚瓜烂熟的话,肯定不会有这么轻松吧。
“陛下,我们应该拿他怎么办?”就在他沉默当中,夏奈尔开口询问了他。“要不要干脆就在这里杀了他,然后扔到海里去算了?”
她的表情严肃凝重,没有任何迟疑。
虽然她之前在爱德蒙-唐泰斯的面前表现得又温柔又富有爱心,但是她的这些爱心和温柔,都只是留给同党的,对于那些仇敌和叛徒,她的内心里没有任何宽容可言。
她并不知道内情,所以在她看来,爱德蒙-唐泰斯已经做出了十恶不赦的罪行,是个可恶的叛徒——
这家伙之前坐牢服苦役,是陛下花了那么多钱来赎买他的自由,甚至还按照他的要求,多花了一笔钱拯救了他的义父,结果他居然忘恩负义地想要偷窃陛下的宝藏……这可是复辟帝国的宝贵资产啊!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充满了愤怒和憎恨。毕竟她心心念念地都是尽快帮助陛下重返皇座,怎么可能允许有人破坏主人的事业?
既然做了叛徒,那就必须受到叛徒应有的惩罚,所以她刚才那么憎恶地看着爱德蒙-唐泰斯。
如果现在艾格隆下令要她马上开枪,了结了这个可恶的叛徒,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开枪的——事实上她已经准备好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少年人却没有任何的恼怒,反而轻轻地摇了摇头。
“先别开枪,夏奈尔。”
“为什么?”夏奈尔大为惊讶,忍不住问。“他明明……他明明在试图偷窃您的财产。”
“难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他知道这里。”艾格隆镇定地反问,“他才第一天上岛,却莫名其妙地知道这个宝藏,你看他的搜索路线,居然比我们还要顺利……这情况太异常了。”
“对我来说这不重要。”夏奈尔执拗地回答。
然后,她指向了面前的宝箱,“陛下,这是您的财产,我绝不容许任何人侵犯……我不管他有什么理由,既然他这么做了那我就绝不会饶了他。如果……如果您觉得麻烦,那我来做好了,您回去休息就行。”
她害怕主人是心软下不了手,所以提议让她自己来动手。
“不,夏奈尔,你理解错了,我不是下不了手,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杀了他的,但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艾格隆生怕夏奈尔脑子一热真把爱德蒙杀了,于是连忙制止,“这个宝藏对我来说至关重要,任何知情人对我来说都是威胁,我必须弄清楚他到底是从哪儿知道这个秘密的……这样我就能够把秘密继续封锁下去。而且,既然这家伙知道这个宝藏,那也许说不定他还知道其他宝藏,我们留着他,也许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样倒也没错……”夏奈尔想了想,觉得还是陛下说得有道理。
于是,她放下了枪,向少年人道歉。“抱歉,陛下……我的思虑还是不够充分,差点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你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而已,这恰恰证明了你的忠诚。”艾格隆笑着回答,“夏奈尔,我从来没有担心过和你共享宝藏的秘密,而你的反应也证明了我没做错。”
被他这么一夸奖,夏奈尔心里顿时喜滋滋的,原本心里的愤恨也消褪了。“我心里您比宝藏更重要,陛下。”
“好了,我们把他带走吧。”艾格隆说。
“带去哪儿?”夏奈尔问。
“带到他的住处,然后我们看看那位神父会说什么。”艾格隆回答,“我总觉得那个神父有点鬼名堂,也许爱德蒙-唐泰斯是通过他得知宝藏的秘密。”
“您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夏奈尔点了点头,“我早上照顾那位神父,他虽然右半身瘫痪了,但是非常有教养和风度,而且看上去也非常精明,不是普通的糟老头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就让我们会会他吧。”艾格隆耸了耸肩。
就在他们对话之间,爱德蒙-唐泰斯的身体开始慢慢移动了,显然他已经在清醒当中。
艾格隆做了个手势,让夏奈尔先不要作声。
就在他们注视之下,爱德蒙-唐泰斯慢慢醒转了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
接着,他慢慢地醒了过来,然后回忆起了自己为什么会落到如今的处境。接着,他的表情被恐惧所扭曲,因为他分明看到,他还在那个石窟当中,而那对少女和少女,也还站在他的面前,如临大敌地看着他。
这个噩梦还没有结束,他的痛苦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看着他的脸,艾格隆心里也忍不住被感染了一股苍凉和悲怆。
命运对这个人确实太残酷了。
“唐泰斯先生,先不要惊慌,我还没有决定如何处罚你。”正因为有些感同身受,所以他可以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比平时更加温和。“你还有机会为自己自辩。”
看到少年人似乎还没有恼怒到准备立刻处死自己,爱德蒙-唐泰斯稍稍宽下了心。
“您能相信吗?我原本是打算把这个宝藏献给您的。”他凄然回答,“只是看来现在您并不需要我来奉献了。”
直到现在,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位少年陛下发现了这里,但是很明显,他已经捷足先登,宝藏早就已经被对方据为己有了——也就是说,他和神父在牢狱当中心心念念的宝藏,终究不过是一场幻梦而已,就像泡沫一样,看起来很美但轻轻一触碰就消逝得无影无踪。
一瞬间,他甚至都有些万念俱灰,不太在意自己的生死了。
但是唯独有一个人他还放不下。
“在您看来,我也许在触犯您的威严,危害您的秘密,我对此无可辩驳……所以您怎么处置我,我都无话可说只能接受。”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带着哀求看着少年人,“但是我恳请您,不要伤害神父,他真的是无辜的……”
“有罪还是无辜,我的心里自然会有判断。”艾格隆淡然回答,“相信我吧,我不会轻易被情绪左右的,我只是想要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然后再做判断。”
接着,他轻轻挥了挥手。
“好了,我们走吧,我要去见见神父。”
虽然爱德蒙-唐泰斯还想说什么,但是从少年人的脸色来看他知道现在不能多说,所以他只好无奈地走到了前面,然后为后面两个人带路。
“唐泰斯先生,今天你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惊喜,我不想再来一次了。”艾格隆走在身后,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提醒了他,“这座岛上我可以为所欲为,如果你试图再乱来,我就没办法再约束住那些想要惩罚叛徒的人了,到时候不光是你,神父也会遭殃。”
爱德蒙-唐泰斯心里清楚少年人的话都是对的,所以他沉默着点了点头,而后他带着艾格隆走上石阶,离开了洞窟。
趁着夜色,夏奈尔重新掩盖了洞窟的痕迹,然后他们再押解着爱德蒙-唐泰斯,回到了他的居处。
法利亚神父今晚彻夜难眠,他一直都在紧张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义子回来,告诉他最终的结果。
他为这个宝藏已经魂牵梦萦几十年了,虽然他无比相信宝藏一定躺在那里,但是心底里总免不了偶尔会有些怀疑。
如今就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那只是一片空地”的结果。
就在他的心情焦躁到极点的时候,门重新被打开了,接着,他的义子爱德蒙-唐泰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样,我的孩子……?”老神父的喜悦只过了半秒钟,就被惊恐所替代了。
“上帝啊!”
他分明看到,爱德蒙-唐泰斯后面还跟着两个人,正好就是岛上的主人和他的女仆。
完了……一切都完了……
只需要看这么一眼,老神父的心情就顿时沦落到谷底。
“这是怎么回事?”他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心里期盼那渺茫的侥幸,只希望爱德蒙是因为违反规定乱跑所以在找到宝藏之前被抓回来了。
“我想您比我更加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艾格隆回答,然后走到了神父所躺的床旁边。
而爱德蒙-唐泰斯没有回答,只是给了他一个绝望的眼神。
神父一切都明白了。
宝藏确实存在,但已经被人捷足先登抢先拿走了。
悲痛和绝望啃噬着他所剩无几的精力,他只感觉自己连呼吸的力量都快要失去了。
“好吧,上帝,您干得漂亮!我这一辈子算是被您折腾完了!”他喃喃感叹。
说来奇怪,明明是这么凄惨的时刻,他却没有多少愤怒。
那笔巨额的财富被人抢走了,但是同时却也说明宝藏确实存在,只是自己落后了一步而已。
至少,他这一生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一想到这里,他反倒坦然了起来。
“陛下,我真的很遗憾自己第一次觐见到您,是以这么失礼的方式。”接着,他勉强自己挣扎着身体,然后靠着靠背半躺在床上,接着向少年人躬下身来致敬,“很抱歉,我们极大地冒犯到了您,但是我们事前并不知道您已经找到了宝藏……好吧,这并不能抵偿我的过错,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您无论怎么处置我都行,我只请您放过爱德蒙,他只是被我蛊惑了而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没想到,神父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而且满不在乎地把一切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确实有那种见过大世面的风度。
“您有兴趣听听故事吗?”神父镇定地看向艾格隆。“我想跟您讲讲我是怎么得知这份宝藏的。”
“今晚还有不少时间。”艾格隆点了点头,“请说吧。”
接着,神父将自己之前为斯帕达家族的后裔服务,蒙受斯帕达伯爵照顾,伯爵临死前将手稿和家族的文件都赠送给他,他是怎么无意当中发现了斯帕达红衣主教的遗嘱……一桩桩一件件,都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少年人。
“这就是我一生的秘密了。”说完之后,年迈的神父苦笑着叹息了一声,“回头一看,宝藏对我来说也许是个诅咒,它诱惑着我,然后吸干了我的人生。”
接着,他又看向了少年人,“作为一个将死之人,我能够向您祈求一次临终的安慰吗?不需要别的,我就想问一个问题。”
艾格隆心里大概也明白他想要问什么。
“您请问吧。”他轻轻点了点头。
“您是怎么得知这份宝藏的?”神父果然问了出来,“我以为只有我掌握着斯帕达家族的秘密。毕竟斯帕达伯爵临终时把文件都给了我。”
从他的神情来看,如果他不搞清楚这个问题,怕是一辈子也不能心安,怕是死都没法瞑目吧。
“我是从我父亲那里得到这个秘密的。”艾格隆平淡地回答,“他当年率军横扫半个意大利,需要巨额的军费支出,法兰西共和国那时候经济濒临崩溃,哪有额外的资金来支持他的军队?所以他只能到处从意大利人手中抢钱,包括发掘那些未知的宝库。他有一个庞大的秘密团队,专门负责从故纸堆当中查阅那些历史宝库的信息,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但确实物有所值,他靠着这群人在意大利搞到了一大笔钱,供养了他的军队。
基督山岛上的宝藏,就是他们从博尔吉亚家族的那位亚历山大六世教皇陛下留下的文件、以及斯帕达家族的历史文件当中推断出来的。可惜他们不知道具体地点,还没来得及发掘帝国就覆灭了,只能把这个秘密流传到我这里,我上了岛以后,带着夏奈尔发掘了出来,作为帝国复辟的资金所用。对了……我想,他们参考的文件里,有一些应该是您被抓以后没收的斯帕达家族文件吧。”
神父静静地听着艾格隆的解说。
艾格隆一直注视着神父的表情,他发现对方意外地能接受这个解释——这也不奇怪,神父是意大利人,他是亲眼见过拿破仑是怎么想办法榨干北意大利每一滴油水的。
而且神父因为参与了某个政治阴谋被法国军队抓了起来,他的文件和藏书自然也都被法国人全部没收,所以落到了有心人手里也非常正常。
况且,比起“我是穿越者所以我知道”来,艾格隆编造的解释显然更加可信一点吧。
“可怜的意大利,一定是你的淫乱和堕落让上帝发了怒,所以祂惩罚你永世遭受劫难!”沉默了片刻之后,神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几百年来法兰西人和德意志人轮番蹂躏你,你只能匍匐在地忍受这一切痛苦,眼睁睁看着他们抢走你辛苦积攒的一切!”
神父的叹息充满了悲伤,他不仅仅在为自己哀痛,也在为祖国哀痛——他正是因为想要谋求意大利统一,参与了政治阴谋,所以被拿破仑的警察抓进牢房里的啊。
“您对国家的热爱真让我感动。”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赞许了对方,“但是先生,我们先讨论现实问题吧。”
“现实!现实还跟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有什么关系呢。”神父苦笑着回答。
然后,他大度地摊开了手,“事已至此,我随便您怎么处置,不过请您原谅我可怜的孩子爱德蒙——”
他又看向了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爱德蒙-唐泰斯,“这个孩子是我生平见过的最诚实、最热忱、又最富有善心的人,他可以成为您的助力。他刚才就跟我说,他想要把宝藏献给您,因为您救了我们,他想要对您效忠,用宝藏来帮助您的事业!陛下,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我每一句话的真实性。”
他的话感情丰沛,眼神中也充满了无比的真诚。
艾格隆看了夏奈尔一眼,显然夏奈尔也被触动了,原本对爱德蒙-唐泰斯的憎恨也出现了动摇。
很好。
“那你们原本打算怎么处理宝藏?”艾格隆问。
“您拿八成,我们拿两成。”法利亚神父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现在看来也许是我们太天真了,宝藏早已经全部属于您。”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沉吟着,思索着什么。
三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似乎在期待着他给出一个最终的判决和答案。
过了许久之后,艾格隆重新抬起头来看着神父。
“如果一切都如同您叙述的那样,那你们确实没有做错什么,因为你们也不知道我已经找到了它……而且这个分配方案似乎也体现出了你们的感恩和忠诚。”
他顺手从旁边拿起一把椅子,然后坐了下来,“那我们接下来看看怎么善后吧。”
虽然表面平静,但是此刻他内心当中却在窃喜——以及有些许的庆幸。
他确信,他已经顺利地控制住形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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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协议
“那我们接下来看看怎么善后吧。”
艾格隆的话,让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法利亚神父心中骤然升起了一点希望。
他早已经不在意他的生死,可是他放不下自己视如亲子的爱德蒙-唐泰斯,所以哪怕处境再绝望,他也不愿意放弃,拼命想要为爱德蒙争取一线生机。
虽然事起仓促,但是法利亚神父毕竟见过大场面,很快就已经评估了形势。
很明显,现在在这座岛上,面前这位少年是说一不二的主宰,自己两个人生死不过在他一念之间,反抗和逃跑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会加速两个人的死亡。
而这位少年,眼下似乎并不急着处决他们,那就意味着他们还有谈判的空间,至少还有机会来挽救岌岌可危的生命。
那么,自己两个人能够拿出什么筹码,来换取他的宽容呢?
他到底想要什么?他到底又在顾忌什么?
说来可笑,他们两个刚刚才从伊芙堡监狱里面跑出来,可以说一无所有,根本拿不出任何筹码来交换。
原本神父的打算是先挖掘出宝藏,然后利用这笔宝藏来和这个少年来讨价还价,至少为爱德蒙争取一个最好的待遇,可是他失算了,宝藏已经被少年人抢先挖走。
也就是说,他们的筹码现在也丢光了——除了他们本人以外。
不过,这也是可以使用的筹码。
爱德蒙是一个优秀的水手,而且性格沉稳,意志坚定。既然拿破仑二世陛下为了自己的事业到处搜罗人才,为了招募水手甚至冒险把手伸向了伊芙堡监狱,那说明爱德蒙绝对对他很有用。
而且……还有我。神父心想。
虽然我已经半身瘫痪,再也不能舞刀弄枪,但是我原本就不需要舞刀弄枪,我有更加宝贵的东西,也许可以作为筹码来为自己和爱德蒙争取安全和尊重。
一想到这里,他骤然就放宽了心。
如果陛下想要谈判,那么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陛下,谢谢您的仁慈,原谅了我们因为无知和莽撞而犯下的过失。”他首先诚恳认错,然后刻意淡化了错误的严重程度,为两个人接下来的谈判创造空间。
然后,他刻意放低了姿态,决绝地放弃了一切可能和陛下起冲突的东西。
“我以我的性命和尊严,郑重跟您保证,我绝不会再觊觎这份宝藏中的一毫一厘,既然您抢先找到了宝藏,那么宝藏完全归属于您,我非常乐意看到它在您的手里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助力您完成您命定的伟大事业。”
艾格隆一直注视着神父,判断他是否真诚。
很快他就看出来,这确实是对方的真心话。
确实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明明之前已经为宝藏魂牵梦萦了几十年,但是眼见形势不妙,仅仅几分钟后,回过神来的他就立刻割舍掉了宝藏,再没有任何留恋,这份坚忍和意志力确实让人敬佩。
片刻之后,他看向了爱德蒙-唐泰斯,然后低声问。“您的意见呢?”
爱德蒙-唐泰斯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他立刻就回答,“我完全赞同神父的意见,托您的福,我们好不容易能够活下来,对此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呢?既然您先找到了宝藏,那就说明上帝注定要将它交给您,我不能违抗上帝的裁决。”
看到两个人如此乖觉俯首,艾格隆的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愉悦感。
但是他的表面上还是保持着惯常的平静。
“很好,看来我们在最重要的问题上已经没有任何争议了。”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赞许了他们的顺从,“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不会想要把你们逼上绝路,毕竟这世上人才难得,我也不想让自己花的两份赎身钱就这么白白浪费到大海里面了。”
他刻意强调了自己对两个人的恩情,为的就是让他们更加认清楚自己的地位。
他有两个目标,一个是宝藏据为己有,而且让这两个人承认这个事实;另外一个目标则是拉拢他们两个为自己所用,这两个目标对他来说都非常重要。
迄今为止,虽然他已经占据了基督山岛,而且看上去说一不二,但是他借助的都是路易兄弟两个和他们手下的力量完成这一切——也就是说,他的权威只有借助路易兄弟才能够实现,他除了夏奈尔之外还是个光杆司令。
虽然目前情况下,兄弟两个肯定还是要继续忠于自己,但这是一个非常难受也非常危险的事实,作为一个立志成为家族和帝国绝对主宰的人,他也无法容忍这种形势继续下去。
所以他必须组建自己班底,用绝对忠诚于自己的人来逐步削减掉路易兄弟的权威。
如果不是为了第二个目标的话,他也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直接把这两个人赶下海喂鱼就一了百了了。
现在第一个目标既然已经实现,那就可以开始第二个。
他承认自己刚才给予这对义父义子非常大的惊恐和痛苦,但是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宝藏太重要又太宝贵了,处于他的地位,他只能施恩,不能欠下这么庞大到可怕的恩情。
在他看来,宝藏已经是无主之物,既然他捷足先登,那么按照先到先得的原则,他就有权来享有这份宝藏——所以他愿意补偿爱德蒙-唐泰斯和法利亚神父,只是出于他的恻隐之心,顺便将他们招揽为己所用,而不是他亏欠了他们任何东西。
既然已经确定了名分和归属,那现在是弥补他们两个的时候了。
我既然可以把你们吓得魂不附体,那也可以让你们感恩戴德。少年人心想。
带着这股傲气,他又看向了爱德蒙-唐泰斯。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你跟我保证过要效忠于我……唐泰斯先生,你还认账吗?”
“只要您还愿意接纳我,我非常乐意继续履行我的誓言。”爱德蒙-唐泰斯没有任何犹豫,挺直了腰杆回答。
“很好。”少年人露出了一个微笑,接着,他又看向了法利亚神父,“神父,如果我要求您为我效劳,您准备作何答复?”
“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连下床走路都很困难,恐怕帮不上您什么忙了。”神父颓然回答。
当然,这只是他讨价还价的一种手段而已,他希望知道这个少年人到底打算以什么报酬来招揽他。
“我需要借用您的智谋,这不需要您付出什么体力劳动。”艾格隆摇了摇头,执拗地坚持自己的要求,“根据您刚才的叙述,您在意大利出身名门,交游广阔,而且见多识广,这些智慧和经验都对我非常有用,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够为我效劳。”
“承蒙您如此看重,确实让我受宠若惊,陛下。”法利亚神父苦笑了起来,“作为一个已经在牢房里呆了16年的囚犯,我已经和人间隔绝了太久,对外面的世界已经一无所知,”
“在您入狱之后世界确实大大变了个模样,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这个世界运行的逻辑却永远不会变。过去多么圣洁,现在也多么圣洁;过去多么堕落,现在还是一样堕落,您只不过需要换一群人打交道而已。”艾格隆笑着回答,“而且,我相信,仅仅过了16年,您在意大利的很多老相识应该都还活着,从他们那里您还能得到很多东西。”
“既然您这么说的话,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接下这份荣幸了。”在艾格隆的一再坚持下,神父终于点头,“陛下,谢谢您赐予我一份工作,让我在人生中的最后阶段还能找到一点意义。”
他这句话,也就是等于承认自己愿意为艾格隆效命了。
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艾格隆自幼在奥地利宫廷长大,他非常明白两个人交流中微妙的玄机,所以两个人彼此之间都心照不宣。
就在这短暂的交谈当中,他在掂量神父的能耐,但是神父也在暗中试探他,看看艾格隆是否足够尊重他的价值。
两个人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而艾格隆心里则更加感到庆幸。
他太缺乏法利亚神父这种人在身边效命了。
从小他的身边就充斥着老师,这些人一方面监视他一方面也在教导他,在不违背奥地利利益的情况下也非常乐意为他出谋划策,规划他未来的前途。
为了逃离奥地利,他不得不和自己身边的那些老师们不告而别,成功逃离的同时却也失去了使用他们能力的任何可能性。对他来说,其他人都还好,但是痛失他的监护人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确实是一个难以承受的代价——他身边有打手,有敢于为他付出生命的追随者,但是唯独缺乏既有政治智慧,又熟谙上流社会那些微妙而又心照不宣的潜规则的智囊。
在美泉宫的时候,他多次得到了伯爵的指导,伯爵还利用他自己的关系网,帮助他和法国大使搭上了线,一度他甚至还和法国国王通信。
这样的人实在可遇而不可求。
而法利亚神父恰好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他的损失——只要他诚心诚意地为自己效劳。
艾格隆知道,眼下神父虽然已经答应为他效命,但是一定程度上只是因为形势所迫,所以不得不俯首称臣而已。
他需要再加一把劲,打破两个人之间最后一块壁垒。
所以,现在是时候开展感情攻势了。
“先前你们宝藏全部归属于我,但是我觉得,从情理上讲,我欠你们一份。”于是,艾格隆突然口风一转,“法利亚神父,既然您决定为我效劳,那我应该补偿您的损失。”
“您这是从何说起?”法利亚神父愣住了。
“毫无疑问,宝藏我捷足先登,抢在您之前拿到手了,但这是因为效忠我父亲的人先把您关起来的缘故。设想一下,如果没有人剥夺您的自由,那您肯定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把宝藏发掘到手了,又怎么可能轮得到我呢?”艾格隆重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从这一点来说,我父亲坑害了您,我是受益者,得认这笔账。”
法利亚神父眨了眨眼睛,他突然感觉少年人说得很有道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他不明白少年人突然提到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亏欠我的效忠者,尤其是不能让他们心怀委屈和怨愤来为我做事,这对所有人都不好。”艾格隆从容不迫地继续说了下去,“神父,刚刚您说过您对宝藏的分配方案——您打算让我们八二分账,我现在想了想,觉得这个比例也挺合适的,至少可以补偿您和爱德蒙-唐泰斯因为我父亲而牺牲的一切。”
听了他的话之后,法利亚和爱德蒙-唐泰斯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旁边的夏奈尔也是目瞪口呆,连忙想要出声制止陛下的愚行。
“陛下……”
夏奈尔刚开口,艾格隆就偏过头来递给了她一个眼神,在他的逼视下,夏奈尔只能重新闭上了口,用焦急的视线看着自己的主人。
“您别提什么宝藏了,那对我来说这是一场噩梦,而且已经结束了。我很庆幸自己不用再被它的梦魇所折磨,再也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了。”片刻之后,神父回过神来了,连忙出言拒绝。
“不用担心,神父,我并不是在故意试探您。”艾格隆当然看得出神父的心中所想,于是笑着提醒了他,“当然,我也没办法立刻就把这一大笔钱送给您和您的义子。”
还没有等对方再问,他又继续问,“您对这笔宝藏估价如何?”
在少年人的注视下,法利亚神父按捺住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和激动,然后小声回答,“大约一千三百万法国埃居左右。”
埃居是法国古代的金币,1埃居约等于3个利弗尔,而在大革命时代之后,拿破仑重新改革了法国的币制系统,最终确立了现在的金法郎制度。
而1法郎约等于1个旧币利弗尔,也就是说,神父为宝藏估价的1300万埃居,约合4000万法郎,这确实是一笔巨额的财富。
“我对它的估价也差不多。”艾格隆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如果按照八二分成的话,您和唐泰斯先生可以拥有800万法郎。好的,不错的主意。”
艾格隆同意这套分配方案,但是他只能让自己来主导——一个是他们奉献,一个是恩赐,这两者就是天壤之别。
“八百万……”爱德蒙-唐泰斯喃喃自语,显然对于他来说,这个数字实在是让人炫目,超出了一个水手曾经的想象极限。
“别高兴太早。”艾格隆又笑着开口了,“我现在的处境你们也知道,我不可能让自己平白无故赏赐八百万法郎出去,每一分资本都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我只能先认下这笔账,日后再偿付你们八百万,当然这期间我也可以送给你们一些财物。”
法利亚神父和爱德蒙唐泰斯又对视了一眼。
他们能够看得出来,少年人提出了多么优厚的条件,虽然他没有现在就偿付八百万巨款,但是如果再敢要贪心不足的话,怕是只能被扔到海底去了。
法利亚神父心里又犹豫了一下,如果是他个人的话,在目前的形势下他肯定已经不会再提出任何要求了,可是对义子他还是放心不下,他知道如果现在不提出要价,以后天晓得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说出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讨要一个世袭头衔。”他大起胆子,看着少年人,“我是终生不婚的神职人员,这对我来说当然没有意义,我想要您赐予爱德蒙一个,陛下,我祈求您的宽宏大量,作为回报,我们一定会对您竭尽忠诚。”
说完之后,他一直注视着少年人,观察着他的反应,唯恐他对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大发雷霆。
然而他没有想到,少年人知道稍微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
“这真是命运的玄妙啊!有趣,有趣!”少年人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父又愣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个严肃的气氛下突然笑成这样——不过很明显,他并没有生气。
“没问题。”笑了片刻之后,少年人止住了笑声,然后指着爱德蒙-唐泰斯,“我现在就可以封他做基督山伯爵!这个头衔他尽可以在自己的家族内世袭,只要我活着,这个承诺就有效。”
真是有那份气度啊……看到少年人的神态,法利亚神父忍不住心想。
虽然基督山伯爵这个封号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但是,只要皇帝说它有效,谁又敢说不是呢?这就是他为爱德蒙挣到的荣光了。
“那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肃然点了点头,“陛下,我为您效劳!”
接着他又看向了爱德蒙-唐泰斯,使了个眼色。
爱德蒙-唐泰斯立刻会意,然后单膝跪在了地上,向他效忠的对象致敬。“陛下!”
“这个简陋的地方实在不适合进行仪式。”艾格隆拍了拍爱德蒙-唐泰斯的肩膀示意他先站起来,“总之,这个册封从现在已经成立了,但是,伯爵先生,我日后会补偿给您一次盛大的仪式,请尽情等待吧,会有那一天的。”
他现在心情很好。
无论是所谓的八百万补偿,还是伯爵头衔,都是暂时无法兑现的“期权”,而这也无异于把他们两个绑定到了自己的战车之上。
无论是前世,还是穿越后被老师们教导,艾格隆都学到了一点:作为一个有志于干大事的人,对手下一定要宽宏,绝对不能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有才能的人,一般来说心气也很高,非常看重那种“被看重、被信任”的感觉,所以他越是展现出信任和器量,越是能够得到他们的敬佩和忠诚。
当然,不能对所有人都宽宏大量,最重要的一点是判断一个人是否值得。
至少这对义父和义子,他相信是绝对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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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任务
在昏暗的烛光下,艾格隆以无比的兴奋,看着诚惶诚恐地站在自己面前的爱德蒙-唐泰斯。
这个身陷囹圄十二年的前水手,在幽暗的地牢当中绝望哀叹的时候,又怎么可能想得到,自己还会有这一番际遇呢?
他的脑子一定还在懵懂混乱当中吧。
与世隔绝十几年的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在原本应有的世界线上,他会创下多大的基业,又会以怎样的哀伤和兴奋,对自己的那些仇敌们一一复仇。
世界已经被我改变了——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着自己的“成就”。
自己抢先挖走了基督山岛上的宝藏,然后借助金钱的力量提前把他和神父救了出来,并且把他们拉到了自己的战车之上,为了收服他们的心,自己还做出了金钱和荣誉上的许诺。
短短的几句话之间,他就将“基督山伯爵”这个爵位授予给了爱德蒙-唐泰斯,虽然这个场合并不严肃,但是他认这一笔账,如果他的事业最终成功了,那么他会履行这个承诺,把自己答应的一切送给这个可怜人的。
所以,请好好为我效劳吧……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他暗暗心想。
经过了今晚的一番折腾,现在也感觉到了十足的疲惫。
“好了,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先回去休息了。”他看着爱德蒙-唐泰斯然后开口,“你明天中午带着神父过来,当成他的第一次正式觐见吧,我会给予他应有的尊重——顺便,我将接下来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
然后,他转头看向了法利亚神父。
果然,神父现在一脸的精疲力竭,已经风烛残年而且身患重病的他,体力和精力当然远远不如少年人,也许他现在已经到了极限了吧。
这个神父也是个可怜人,明明出身名门,有着大好的前途,还掌握着一个巨大宝藏的秘密,结果就因为命运的捉弄,落到了如此地步,差点失去了一切,默默无闻地死在了牢狱当中。
按照原着,他只剩下了两年寿命,趁着他死去的机会,爱德蒙-唐泰斯自己逃出了牢狱。
不过,现在世界线已经出现了变动,法利亚神父的生活环境和精神状态都会有巨大的好转,艾格隆决定尽量照顾这位神父,让他能够多活几年十几年。
这就当做我的补偿吧……他在心里想。
“再见,神父。”他点了点头,向法利亚神父告别,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夏奈尔自然跟在了他后面,关上了房门。
在幽暗的星光下,艾格隆带着夏奈尔沿着走廊向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
“陛下,为什么您要对他们那么宽容呢?”刚刚回来之后,满腹疑惑的夏奈尔终于忍不住问了,“明明他们威胁到了宝藏的安全。”
“他们也是有理由的,我认可这个理由。”艾格隆回答。
“如果他们所说的话完全属实的话,那我也没什么话可说……可是,这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而已啊,谁又能保证他们的话都是真的呢?”夏奈尔还是有些迟疑,“陛下,这年头人心难测,看上去最憨厚老实的人也都有可能说谎……”
按理来说,夏奈尔的疑心并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她从没有见到过这两个人,更加不可能通过一本还不存在的小说来了解这两个人的性格,所以她必然会因为他们上岛之后的所作所为而充满了戒备。
“夏奈尔,我现在正是急需要人才的时候,没有时间去把一个人完全研究透再使用了。”艾格隆叹了口气,“为了成就事业我必须冒点险,而且我相信只要他们为我所用,终究他们会看到其中巨大的好处,而不会选择背叛我。”
既然艾格隆都说到这份上了,夏奈尔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虽然少年人的话确实也有道理,可是她心里总还有点过不去。
“夏奈尔,其实也不用那么担心,法利亚神父现在身体瘫痪,轻易不可能逃出我们的掌控,而爱德蒙-唐泰斯重情义,他不可能抛下神父离开,所以只要我们控制住了法利亚神父,就不怕发生什么意外。”艾格隆突然笑了起来,“夏奈尔,你以后负责看着神父吧。”
“嗯?”夏奈尔一阵惊愕,没想到主人突然交代了这个任务。
“神父就像是一个关键的齿轮,只要他在我们的身边效力,我既可以得到他的经验和智慧,也可以控制住爱德蒙-唐泰斯,让我可以放心使用他。”艾格隆小声解释,“现在我把这个齿轮交给你来保管,夏奈尔,虽然岛上的条件简陋,但我希望你尽量让他过得舒适一点,别让他死了……”
在艾格隆殷切的视线下,夏奈尔终于回过神来了。
她想了想,认为少年人的话确实极有道理。
“好的,陛下,我会尽量照顾他的。”夏奈尔答应了下来,“顺便监视住他。”
“辛苦你了,夏奈尔。”艾格隆伸出手来,笑着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虽然表面上说是“监视”,但是其实艾格隆内心底里反倒是想要让夏奈尔放松一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夏奈尔从小就失去了长辈亲人,要说内心里没有任何缺憾也是不可能的,她虽然把自己的感情都倾注到了复仇和自己的复国大业上面,但是艾格隆还是希望她能够得到一些另外的精神抚慰。
以法利亚神父的善良和人格魅力,夏奈尔和他相处多了以后,也许能成为好朋友、弥补她自从童年以来的遗憾也说不定。
当然,这也只是他个人的期待而已,就算实现不了也没关系。
对他来说,主要目标达成了,他才有心情和心力去关注次要目标。
“好了,时间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艾格隆做了个手势,“夏奈尔,你也好好休息吧。”
夏奈尔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沉默地帮着艾格隆换下了外套就寝。
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爱德蒙-唐泰斯还久久地无法平静下来。
今晚的经历,波澜起伏,又消褪得无影无踪,仿佛做了一场梦一样。
这是噩梦,还是好梦?他自己也说不清。
相比较于爱德蒙,神父倒是从容了许多,他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我的孩子,现在再烦恼伤神也是于事无补了,赶紧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觐见陛下,你先养好精神,免得闹出笑话了。”
爱德蒙-唐泰斯知道神父说得对,但是他眼下心潮澎湃,轻易又难以就寝。
千言万语在他脑海中盘桓,最终汇聚成了一句话。
“神父,我们真能成功吗?”
“事在人为,爱德蒙。”神父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半梦半醒之间的喃喃自语,“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怎么样了,所以你现在让我给个答案我也给不出来——但是,我认为他值得你效力。
横竖我们已经没有更多东西可以失去了,为什么不去战斗一次?我们已经经历了长达十几年的死亡,再经历一次死亡也没关系,无非是解脱而已;但如果我们成功了,欧洲历史上就会记载我们的名字。而你,也可以让你的仇敌们一个个回到地狱里面,这不是很好吗?”
是啊,这不是很好吗?
神父的话让爱德蒙豁然开朗。
少年人对他所说的那些话也重新回荡到了耳边。
既然之前已经失去了一切,现在碰到了一个机会,为什么不去拼呢?再坏能坏过在伊芙堡的日子吗?
多少日子以来积累的郁闷,颓丧,迟疑,恐惧,被这一句话清扫得无影无踪。
“那就干吧!”他握紧了,然后大声对自己说。
接着,他只觉得浑身舒泰,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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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按照约定的时间,爱德蒙-唐泰斯带着神父前去觐见陛下,而艾格隆很快就让女仆带着他们进来了。
再次见面,少年人的风度还是那样优雅而又从容,看不出任何昨晚冲突的痕迹,而爱德蒙-唐泰斯还是隐约感觉有些尴尬,他恭敬地向少年人行礼,以此来表现自己的臣从。
“请坐,两位。”艾格隆指了一下椅子。
爱德蒙-唐泰斯扶着神父一起坐了下来。
“想念家乡吗,基督山伯爵?”他刚刚坐下来,艾格隆就冷不丁地问。
“嗯?”爱德蒙-唐泰斯一下子愣住了。
他一方面不习惯这个称呼,但更重要的是,他没想到少年人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不是叫我来当水手的吗?爱德蒙心想。
但是另一方面,就在一瞬间,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和牵挂突然涌上心头,让他的眼睛里闪现出了泪光。
被抓到伊芙堡坐牢十二年,老父和未婚妻的音讯全无,怎么可能有人不挂念呢!
“看来不用回答了。”看到爱德蒙-唐泰斯的反应,艾格隆就知道了答案。
接着,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那么,我想交给你一个需要回法国的任务,你可以顺便回家乡看看,打听下家人们的近况,我对时间的要求并不紧急。”
这句话暗藏着的温暖,顿时让爱德蒙-唐泰斯心生感动。
“具体是什么任务?”他连忙问,心里则发誓一定要替艾格隆完成。
“我希望你去往巴黎,前去面见特雷维尔侯爵,取得他的信任,催促他完成他的任务。”艾格隆小声解释,“特雷维尔侯爵是我在法国的重要支持者,他之前和我联系,保证可以从军队和退伍军人那里招募一批人来为我效劳。我非常需要这份助力,所以我希望你找到特雷维尔侯爵,催促他尽快完成任务,顺便在回来的时候,把那些人带到基督山岛上来。”
“我明白了。”爱德蒙-唐泰斯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疑惑,“不过我才刚刚加入您的团体,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呢?”
“因为这个任务需要潜入法国,并且接触到法国的上层社会,而且不能让旁人起疑心,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完成的任务。”艾格隆耸了耸肩,“这需要智慧,更需要一点风度。我和我的堂兄们当然可以做到,但是现在我们这些人去法国实在太危险了,所以我需要一个生面孔——而你,现在的相貌没有人知道,风度和学识也都不错,还有足够的胆识和体力,足以完成我的任务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着,他又小声补充,“你可以伪装成一个意大利贵族,用基督山伯爵作为化名。”
爱德蒙-唐泰斯静静地听着少年人的交代。
他感受到了少年人对自己的信任和重用。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好的,陛下,我都明白了。”他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会拼尽全力完成您赋予的使命!”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他突然又话锋一转,“另外,我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一边说,他一边从旁边拿出了一个小袋子,递给了爱德蒙-唐泰斯。
爱德蒙茫然地接过了这个沉甸甸的袋子,然后他打开一看,愕然发现里面都是贵重的宝石。
钻石,红宝石蓝宝石还有硕大的珍珠和翡翠,都静静地躺在这里。
“如你所见,这就是宝藏的一小部分。”艾格隆笑着对他说,“我个人估价是一百万法郎左右,不过大规模售卖的时候肯定会被人很宰一刀,所以我能拿到八十万左右就很满意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您是希望他拿去巴黎卖吗?”这时候,默不作声的神父突然开口询问了。
“是的,您确实具有洞见力。”艾格隆笑着冲神父点了点头,“贩售这么多珠宝肯定会带来价格波动,而巴黎,只有巴黎的金融家们是最有本领来吃下这些珠宝,让它对市场的冲击变得最小,相应来说折价也最少——爱德蒙,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希望你随机应变,帮我变成现金带回来。”
爱德蒙-唐泰斯顿时恍然大悟。
是啊,想要弄到这样一大笔现金,免不了要和珠宝商和银行家打交道,而巴黎又是最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地方。
难怪陛下那么强调风度。
“你得尽量建立一条长期的销货渠道,我希望以后也能够大量从巴黎用珠宝获得现款。”在他沉思期间,艾格隆继续在旁边说,“这个任务确实不容易做到,但是,爱德蒙,我信任你,拿出你的本事给我看看吧!”
爱德蒙-唐泰斯小声问。“您不派什么人来监视我吗?这可是一笔巨款。”
“为什么要派人监视你?这个任务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爱德蒙,尽管花钱吧,我不介意,我反而希望你能够借此在巴黎的上层社会打出一点名气来,为我们在巴黎金融界找到几个朋友。”
艾格隆对爱德蒙-唐泰斯寄托了十足的信任。
他知道,爱德蒙-唐泰斯重情重义,绝对不会是那种会为了大笔财宝而背弃义父的人,既然神父在他的手上,他就不可能卷款潜逃。
所以他干脆大度一点,反而能够体现出他对爱德蒙的信任。
“谢谢您,陛下。”爱德蒙-唐泰斯紧紧地握住了袋子,低声回答,“我绝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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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代价
“我绝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爱德蒙-唐泰斯的语气非常低沉,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话中那无比的热诚和决心。
“那一切就交给你了。”艾格隆点了点头。“爱德蒙,我在岛上,不可能时时刻刻给你建议,所以一旦踏上大陆的土地,你就享有绝对的行动自由,我相信你的应变能力,放手去做吧。”
爱德蒙-唐泰斯的表情非常复杂,既有踌躇满志、感动于皇帝陛下对自己的信任,又担心自己能力有限,坏了恩主的大事。
但无论如何,他的精神都振奋了起来。
在牢里被关了十几年,已经被世界遗忘的他,这一刻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存在的位置也找到了将来为之努力的目标——对很多人来说,这比金钱可能都更加重要。
只是……这个可怜人啊!艾格隆心里叹了口气。
他猜得到,一旦登陆大陆,爱德蒙-唐泰斯肯定会选择先回家乡,去打听一下家人的近况。
他知道那会是什么结果——那会成为爱德蒙-唐泰斯毕生的梦魇。
爱德蒙会得知,在他被抓了以后,他的未婚妻梅尔塞苔丝多方奔走为他伸冤,结果求助无门最终放弃,然后嫁给了那个一直觊觎她的费尔南;他会得知,那些勾结起来陷害他的人,都会步步高升,走上了社会的上层,变成了他难以撼动的大人物;他更加会得知,他那可怜的老父亲,在他被抓到伊芙堡杳无音信之后,最终因为绝望和贫困而活活被饿死……
尽管早已经习惯了冷漠,但是一想到这里,艾格隆仍旧感到有点不好受。
他都不好受了,那身为当事人的爱德蒙-唐泰斯又该会是什么心情?
肯定会愤怒会痛苦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吧!这可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仇恨会让一个人蜕变,爱德蒙-唐泰斯将会被憎恨的烈火所洗礼,最终升华成一个复仇天使,把毕生所剩下的时间和精力,用来回赠给仇敌们同等的痛苦。
他会这么做的,而这对艾格隆也有利——因为那时候爱德蒙会更加迫切地希望他成功,这样才能借用皇帝的威权,痛痛快快地复仇,让这些仇敌生不如死。
所以……爱德蒙,去吧,去面对那必须面对的一切之后,你的霉运已经结束,从今往后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为我效劳,那么和夏奈尔一样,你的仇怨我就替你接下来了,放手去干吧!我的事业也有你的一份。
艾格隆把视线放向了窗外,掩盖住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之后,法利亚神父突然开口了。
“陛下,您的安排我觉得非常妥当,不过有一点倒是值得商榷一下——基督山伯爵这个徽号,是否不太适合在外界露面?”神父说出了自己的担心,“爱德蒙拿着大笔的珠宝,又拿着一大笔钱,哪怕在巴黎这也是非常惹人注目的,势必会受到许多有心人的注意,然后他们可能就会联想到基督山岛。”
“您说的确实有理。”艾格隆点了点头,然而却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不过,我们既然准备干大事,那这里迟早会被人注意到,爱德蒙使用基督山伯爵这个名号,可以迷惑外界。”
没错,他是故意让爱德蒙-唐泰斯使用基督山伯爵身份的。
他不能亲自参与种种犯罪,更不能让自己的名字和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直接联系上,所以他决定让爱德蒙-唐泰斯成为他的代理人,或者说马甲。
这些不能见光的生意,在明面上的操纵者是基督山伯爵爱德蒙-唐泰斯,他是对外的首领。
外人看到爱德蒙-唐泰斯挥金如土,又使用基督山伯爵的头衔,那么肯定都会认为他就是这个走私犯们的头子。
毫无疑问这样的安排风险很大,不过爱德蒙-唐泰斯值得他寄托这么大的信任。
道德品格就不用说了,在能力方面,原着当中,爱德蒙-唐泰斯快速地经营起了庞大的走私网络,艾格隆相信在仇恨的驱使下,这一次他也会干出同样的业绩。
皇帝的外袍不容许有任何污渍,他要把自己的名字同光辉联系在一起,就跟他准备在法国农村大规模散播的宣传画一样。
虽然艾格隆说得比较含糊,不过法利亚神父老于世故,他当然很快就明白了皇帝陛下的用意。
“好吧,陛下,那我替爱德蒙谢谢您的信任。”他苦笑了一下,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接着,他突然又问,“陛下,岛上有报纸吗?或者有任何描述当代欧洲政治和各国形势的书籍吗?”
“这些都有。”艾格隆回答,“报纸每隔几天专门有人送一大捆过来,书籍和地图我也从热那亚订购了不少,我在旁边的房间里开辟了一个专门的阅览室,您需要的时候可以去那里随时翻阅,跟夏奈尔说一声就好。”
“那真是太好了……与世隔绝那么久,我真不知道这世界到底又发生了什么,眼前一片模糊,哪有资格给您出主意。”神父继续苦笑着,“所以我要尽快让自己尽快搞清楚现在的欧洲,然后尽到自己的职责,不至于浪费您恩赐的粮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来,他已经进入状态,把自己放在了智囊的位置上了。
很好。
“我理解您希望自己有所成就的愿望,不过还请多注意身体。”艾格隆笑着安抚了对方,“您的健康对我们来说都非常重要,请务必多保重。”
正当艾格隆还想跟神父客套几句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轻轻的敲门声。
夏奈尔连忙走到了门口,然后回来了。
“陛下,路易殿下来找您了。”
“哦。”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抱歉地看向了爱德蒙-唐泰斯和神父,“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请你们先离开吧。”
“再见,陛下。”两个人马上告退离开了。
很快,他的堂兄路易走了进来。
“午安,陛下。”
“午安,我的兄弟。”艾格隆笑了笑,“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就是上次您交代给我的事情……”路易的表情有些古怪,“那位贵妇人的事,我让人打听了下,借助着在奥地利的关系,今天总算收到了点消息。”
艾格隆心里顿时就抽动了一下,不过表面上还是相当淡薄。
“什么消息?”
路易犹豫了一下,看了夏奈尔一眼,但是他心想夏奈尔本来就认识那位贵妇人,所以也不再顾忌了。
“自从您离开之后,她貌似是受到了严厉的责难,传言已经暂时迁出了皇宫,扔到了某个皇家狩猎的别墅静养。”路易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在为艾格隆感到遗憾,“静养的地方消息封锁很严格,别的东西我们是打听不出来了。”
“是吗……”艾格隆皱了皱眉头。
他没有想到处罚会这么严厉。
为什么?按理说来她并非直接参与者。
但是现在,理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因为他,苏菲蒙受了惨重的代价。
这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说。
他又回忆起了在临别时,苏菲对他的咒骂。
他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了一些,但是最终,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他向路易点头致谢,“那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浪费资源了。”
接着,他又问,“还有其他事吗?”
“暂时没有了,陛下,我先回去了。”路易当然看得出他心情不佳,所以他连忙就跟陛下道别了。
门重新关上了,艾格隆心里却充满了烦闷。
“我去海边走走。”他随口对夏奈尔说,然后自己走出了门。
夏奈尔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的身后,“陛下,您……”
“什么都别说了,让我安静下就好。”艾格隆站在光秃秃的岩石上,张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大海。“我从来都善于调节自己,过一会儿就好了。”
接着,艾格隆突然笑了起来,“这就是我自己支付的代价,不是吗?和别人相比,我倒是算付出更少的一方。”
“陛下……”看着少年人略微忧郁的笑容,夏奈尔突然感觉心里一阵抽痛。
她心里一阵犹豫。
最后,她心里一横,也许陛下会责备自己,但是她实在不愿意再保持沉默了。
“也许有一件事我应该告诉您。”她小声开口了。“请您稍微给我一点耐心。”
“好吧,你是有这个资格的。”艾格隆耸了耸肩。
“我原本服侍苏菲殿下,后来她将我指派给了您,但接替我的那个女仆也是巴伐利亚过来的,我们的关系还算不错,我来到您身边的很时候也经常聊天……毕竟我们这些巴伐利亚人可融不进大圈子。”夏奈尔低着头,看着拍打着礁石的浪花,然后低声说,“在您离开之前一段时间,她曾经告诉过我,殿下曾经委托她去维也纳找医生买药。”
“嗯,她生病了?”艾格隆有些奇怪,毕竟他和苏菲朝夕相处,没看出她那段时间生病。
而且……皇宫里有的是医生,她为什么需要让女仆去买药?
等等……等等!
艾格隆突然明白了,所谓的“买药”到底是指什么。
这就是自己造的孽吧。
他只能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陷入到了彻底的意外当中。
“可是,在最后一段时间里,她……她没有再去买药了。”夏奈尔低着头,继续说了下去,“她和我说的时候,还调笑我说您有了特蕾莎公主之后就忘本了……”
夏奈尔的声音很轻,但却如同一声惊雷一样在他的耳边轰鸣。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夏奈尔。
难怪……
虽然这只是一个猜测,但是艾格隆却发现这和现实又对上了。
这倒是可以解释了,为什么奥地利官方会以这么奇怪的态度来对待苏菲。
原来不仅仅是为了惩罚她,也是为了封锁消息。
天哪,天哪!
我都做了些什么?我又为什么要让她落到如此境地?他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夏奈尔低着头不敢回答。
是啊,她怕我得知了以后一时心软,忘却了大业。
这个狂热的追随者,她怎么可能乐意看到自己忘却命中注定的大业呢?
……忠诚从来都不是无条件的,我怎么能忘记这一点?
“陛下……您不要用这种视线看着我好吗,我求您了……”夏奈尔突然哭了出来,然后惊恐地看着少年人,“我……我确实错了,但是我当时心存侥幸,以为不至于落到这个结果,谁能想得到……”
一边说,她一边抽泣,“这确实是我的过错,我只求您不要抛开我,我会赎罪的!求您了!”
她还想要说什么,但是一瞬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她只能低下头来,哽咽着继续向自己的主人谢罪。
“陛下,请饶恕我的罪过吧!”
在她的哭泣声当中,艾格隆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他长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夏奈尔的肩膀,示意她放松下来。
“不,你没有犯罪,我不会把责任推到你头上的,诿过于人这是无能者的标志,我绝不会这样做!”艾格隆微微闭上了眼睛,“我设想了一下,如果在逃亡的那一天,我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我还是会逃离的……所以责任不在你身上,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的语气淡漠,但一直追随在他身边的夏奈尔,却听得出其中的无奈和决绝。
究竟是什么,让一个人小小年纪就如此冷静地面对生离死别?
“陛下……”夏奈尔忍不住又哭了出来,不过这次是因为庆幸和感动,“这一切的牺牲,都不会是白费的,上帝一定会让您得到最终的胜利作为补偿!我保证……这是我一生当中隐瞒您的最后一件事了,如果未来再有,我以死来向您谢罪……”
艾格隆没有回答,他又看向了面前的大海。
蔚蓝色的海洋无边无际,似乎包容了一切。
“你还记得亚历山大吗?就是那位沙皇,亚历山大一世。”他突然说。
嗯?夏奈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摸不着头脑。
但是她很快反应了过来,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记得,我当然记得他了。”
怎么可能会有波拿巴分子忘记这个人?
就是这位亚历山大一世沙皇,带领俄国顶住了拿破仑的远征,并且最终毁灭了帝国。
打败了法国之后,沙皇开始迷恋神秘主义和隐居生活,基本上不在公众场合当中露面。
两年前,也就是1825年,这位沙皇悄然去世,皇弟尼古拉接过了皇位。
按理来说,这位俄国沙皇是拿破仑皇帝和帝国的最大仇敌之一,但是夏奈尔对这位沙皇却也没有多少恨意,毕竟两国交锋,成王败寇,亚历山大是真刀真枪赢下了拿破仑,摧毁了帝国,那是他的本事,并没有多少可怨恨的。
再者说来,在帝国毁灭之后,亚历山大沙皇对除了皇帝之外的波拿巴家族成员们还算客气,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甚至还给了不少钱补偿他们失去皇族头衔的补偿——比如奥棠丝王后,在逃离法国的时候就得到过他的帮助。
正因为他的一生如此传奇而且多变,所以现在提到这位已经过世的沙皇时,夏奈尔还是有些心情复杂。
“您为什么提到他?”接着,夏奈尔不解地问。
“他的皇后,叫伊丽莎白-阿列克谢耶芙娜皇后,原本是巴登的公主,在14岁的时候,就因为政治联姻嫁给了当时还是王子的亚历山大。”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小声继续说了下去,“亚历山大当了沙皇之后,不喜欢这位皇后,冷落了她,另外找了多名情妇,前后生了九个孩子;而被冷落的皇后,为了排遣寂寞,又去找了情夫,而且前后不止一个,其中一位是波兰贵族亚当-恰尔托里斯基。据传皇后生下的两个孩子,都是和她的情夫所生的……”
“唔……”夏奈尔大概理解了主人到底在说什么。
“伊丽莎白-阿列克谢耶芙娜皇后的那两个女儿,都无一例外地早夭了。”艾格隆看着海边的夕阳,然后以平淡的语气说。“御医都说是因为传染病。”
夏奈尔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意味着什么呢?
两位公主的早夭,究竟是上帝制造的悲剧,还是沙皇在愤怒之后的结果?
无人得知,但细想之下绝对可怕。
“陛下……”她想要安慰艾格隆,但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必安慰我,我们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不能要求别人为我付出代价,自己却一丁点儿都不愿意,这不合理,也做不到。”艾格隆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准备离开海滨,“这是我可以承受的代价……但我一辈子欠她的。”
顿了顿之后,他加了一句,“况且,一切也许还来得及,如果我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能够拿出足够的筹码,那一定可以换取母子的安全,我太了解他们了,他们会愤怒,但绝对不会拒绝合理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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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大计
随着春天的到来,明媚的阳光洒满了地中海每一片海域,小小的基督山岛自然也包括在内。
就在这一天,法利亚神父通过照顾他的夏奈尔-诺埃尔小姐,提交了面见皇帝陛下的申请。
他的申请很快就通过了。
“神父,您要见我有什么事情吗?”当神父来到自己房间之后,艾格隆客气地问。
法利亚神父已经上岛接近半个月了,脱离了地牢的他,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调养之后,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都已经大为好转。
虽然他还是半身瘫痪,但是对他来说,并不足以阻碍他精神上的思索。
他现在看上去已经充满了无穷的行动力。
“陛下,您可以告诉我,您接下来打算去做什么吗?”法利亚神父没有客套,而是直接单刀直入,“据我观察,您一直都在招募人手,而这些人肯定不会只是局限在小小一个岛上的,您打算在哪儿使用他们呢?”
“我打算建立一个走私网络,为我赚取源源不断的利润,这需要很多人手。”艾格隆回答。
“我看到了这一点,您确实在招募水手,爱德蒙也是您为此而带到岛上来的,但是依我看,这并不是您全部的打算。”法利亚神父并没有退让,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您不仅招募水手,您也在招募军队,甚至超出了基督山岛上的承载能力……很明显您在试图组建一支有点规模的军队,那么这必然引申出了下一个问题——您打算把这支军队带到哪儿去呢?”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
“如果您希望我作为您的谋臣,那您就必须对我开诚布公,至少让我知道您接下来想要做什么,这样我才能发挥我的作用,不是吗?”法利亚神父继续说,“您可能是觉得我刚刚从牢房里出来,不足以托付大事,但是我认为我现在的状态很好,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潜心观察欧洲的现状……我认为我能够发挥一点作用,所以请您稍微信任我一次吧。”
艾格隆犹豫了一下。
“您肯定不会直接带着他们登陆法国然后进军巴黎吧?这完全不理智。”神父笑着说,“您没必要再和父亲一样冒一次险,毕竟他在军队中有威望,而您目前还没有。”
“当然不是了。”艾格隆被这个玩笑逗笑了。
如果他现在带人登陆法国,怕是深入内陆三十里不到就会被逮住送去坐牢吧。
下一步怎么做,一直都只是他内心当中思考的方案,连身边亲近的人都没有说过。
不过,眼下似乎也到了该说出来的时机了。
至少跟神父商量一下也没关系。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也不再犹豫,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只要人马到齐,并且稍微形成战斗力,我就去希腊。然后作为志愿军,协助希腊义军反抗土耳其人,帮助他们获得独立。”
“哦!倒是让人稍稍有些意外。”神父睁大了眼睛,很惊讶,但是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反对。
“养军队不光要钱要人,而且还要地盘,这个小小的基督山岛绝对容不下我组建军队。所以我得想个办法搞到一块更大的地盘。”既然已经说了出来,艾格隆也不再隐瞒了,“考虑到我的身份,如果我在其他地方抢地盘,那么毫无疑问会迎来极其猛烈的反扑,但是如果我打着拯救希腊的名义志愿为光复基督教国家而战,虽然是东正教,但是基督教世界的人们还是会为我欢呼——”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理由。”法利亚神父点了点头。
接着,他想了想,“不过眼下希腊的形势不太妙,土耳其人和埃及人正在围攻他们——”
“那正好,这才是我发挥的空间!”艾格隆踌躇满志的回答,“土耳其人现在貌似占据优势,但是这只是因为希腊人自己太混乱而已,并不是因为它多么厉害。我想我有在其中操纵的空间。”
两个人的对话之间,也透露出了如今的形势。
自从被奥斯曼土耳其征服,希腊人民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反抗,而从1821年开始,希腊人民的反抗迎来了一次空前的高潮。
经过几年的游击战争,希腊起义军在科罗克特洛尼斯等人的带领下,屡屡战胜土耳其军队,一度光复了几乎全境。
然而,希腊本土的贵族和土豪们看不上出身草莽的起义军首领们,而亲欧洲一派和本土派也在进行激烈斗争,于是在独立还没完成之前,希腊内部就进行了激烈的内讧。
1824年4月,希腊召开第二届国民议会,科罗克特洛尼斯被解除总司令职务。支持他的那一派当然不服,拒绝承认政府,另立中央,于是希腊出现两个政府并存的局面。
经过两次激烈的武装冲突,希腊的内讧终于以科罗克特洛尼斯本人被捕。希腊内部战争结束,希腊军队力量蒙受重大损失。
就在这时,土耳其对希腊也虎视眈眈,拼命想要扑灭这股起义的烈火。1824年7月,土耳其与被名义上被它统治、实际上被阿里帕夏控制的埃及签订协定,共同镇压希腊人民起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1825年2月,埃及陆海军9万大军在伯罗奔尼撒半岛南部登陆,并且大举进军。希腊军队虽英勇抵抗,仍未能阻挡埃军的进攻。希腊政府迫于社会舆论压力,释放科罗克特洛尼斯等人,再次委任其为总司令,但是,战局已难扭转,埃军占领了希腊绝大部分地区。
经过了两年的激战,虽然希腊人奋勇抵抗,但是科林斯地区以北的希腊国土都重新落入到了土耳其军队之手,属于希腊人的地盘只剩下了伯罗奔尼撒一部分国土和爱琴海上的若干岛屿。
看上去希腊的形势已经岌岌可危。
但是,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而已,到了绝境之后,希腊人终于开始拼死抵抗,最终抵挡住了土耳其人的脚步,而腐朽的奥斯曼帝国也开始支撑不住战争的消耗。
另外随着希腊武装起义的持续,欧洲对希腊的同情感也在逐年上升,各国的态度也在变化,最终,原本不愿意支持起义、希望维持旧秩序的欧洲大国们改变了态度,并且强硬地向土耳其施压,然后逼迫土耳其退出了希腊。
原本的历史上,希腊最终在1829年获得了正式的独立。
艾格隆知道,就好像股市炒股一样,眼下是“希腊”这只股票最低谷的时候,只要他入场并且努力一下,就能够让自己获得股票反弹期间的巨大利益。
希腊现在越惨,他就越有了“贪天之功”的空间。
这一切的打算,他当然不会跟神父说清楚了,不过法利亚神父也能够敏锐地观察到其中的好处。
“您不怕冒险吗?那是土耳其军队,是正规军。”法利亚神父问。
“我讨厌冒险,神父,任何时候都讨厌。但我更加知道,如果想要皇座,那就必须要冒险,相比于我能够得到的好处来说,冒险不值一提。”艾格隆慨然回答,“一旦我组建了一支志愿军,我就去进行我的事业。”
顿了顿之后,他又解释,“况且我并不是没有依仗,我有那些忠于我的老兵和军官,还有几千万法郎的资金,我一定能够压服那些土耳其人,我认为土耳其就像是一座摇摇欲坠的破屋子,只要站在门口狠狠一脚,它就会摇晃着倒塌!”
“那如果您成功了,您打算要什么呢?希腊王冠吗?”法利亚神父又问。
“我不要,希腊这个王国是谁也治理不好的,您没看到吗,他们在独立成功之前就用刀枪内讧了!谁也无法管好这个国家,它也不值得我浪费精力,我要的是法兰西这个最富有的欧洲大国。”艾格隆摇了摇头,“我只要获得一个势力范围,并且把希腊当成筹码和欧洲列强交易更好的条件就行了。”
很好……法利亚神父在心里轻轻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他的陛下已经有了相当成熟的计划——甚至可以说,超出了他原本的预计。
既然如此,那就放手一搏吧!
我也可以帮陛下添一把火。
“您的计划是相当不错,我并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地方。不过……”法利亚神父狡黠地笑了笑,“但是,我想我可以尽我所能,让您的计划更加顺利一些,并且得到更加坚实的保障。”
“您是指什么呢?”艾格隆顿时就来了兴趣,连忙问。
“在那些大国为了自己卑鄙的利益勾当而弃希腊于不顾的时候,您单枪匹马去拯救希腊的义举,必将得到所有基督徒的认可,哪怕是最反对您的人,在这件事上也没办法挑出您的错来……而我想,罗马教会将会是最为您欢呼雀跃的那群人之一。”神父小声向他解释。
接着,他的眼睛里冒出了兴奋的光,“陛下,您想想看,如果罗马教皇亲自发下敕令,在基督教世界褒奖您的壮举,那将是何等的荣誉?”
在他的语气感染下,艾格隆不禁也随之悠然神往。
他当然不会对罗马教会有什么好感,但是他知道,法国现在还是一个天主教国家,尤其是法国农民,最吃这一套宗教上的说辞——如果教皇亲自发布敕令嘉奖他的话,那将在法国广袤的农村引发多么大的轰动?
那时候他再用画册等等手段,对那些农民来一波宣传轰炸……
嘿!那将是何等让人兴奋的场面!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不禁悠然神往。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又狐疑地看向了法利亚神父。
“我父亲和罗马教会的关系闹得很僵,教皇会愿意这么做吗?”
艾格隆所说的确实是实情。
法国大革命时期,共和国政府和天主教会的关系非常恶劣,共和国一方面在意识形态上非常讨厌所谓压制理性、鼓励愚昧的天主教;一方面又非常垂涎于教会的资产,所以大革命一开始就把屠刀伸向了教士阶层,教会在法国也随之元气大伤。
拿破仑上台以后,开始重建法国秩序,他又捡起了天主教会作为工具,于是他开始解除对教会的禁止法令,然后刻意和教会搞好关系。
在他的努力下,教会很快就和拿破仑修复了关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804年,拿破仑登基的时候,就是教皇庇护七世为拿破仑加冕的。
不过,虽然利用教会作为工具,但是拿破仑内心里对教会还是非常不屑的。在加冕仪式上,他从教皇手中抢过了皇冠,自己为自己戴上,明确地昭示天下,自己的皇位是自己打下来的,并非由教皇所授——两边的关系也随之现了原型。
在之后,拿破仑和教会的关系也急转直下。
教皇原本以为拿破仑帝国会和波旁王朝一样,成为天主教世界的支柱,然而拿破仑却把帝国当成了他个人野心的工具。
1809年拿破仑进攻维也纳,然后并吞罗马教皇国属下的各邦,庇护七世大发雷霆,宣布将拿破仑革除教门。拿破仑便于1809年7月6日逮捕了梵蒂冈中的教皇庇护七世并将其押解回萨沃纳囚禁。
庇护七世教皇经过了五年的囚禁生活后,才在拿破仑1814年退位后才被释放。
很明显,两边最后的关系变成了决裂状态。
他奶奶莱蒂齐亚-波拿巴的弟弟,也就是他的舅姥爷约瑟夫-费什(JosephFesch),是教会的红衣主教,当年也在教会当中煊赫一时,还主持了他的洗礼仪式;但是他这个红衣主教完全是因为拿破仑的关系所以才在法国得到的,而在拿破仑和教会的关系破裂之后,他在教会当中的地位也大大下降。
最终,在拿破仑退位之后,他回到了罗马,然后被投闲置散,现在只能在罗马过上退休生活,指望他在教会当中发挥影响力是不太可能了。
所以熟知这些掌故的艾格隆,根本就不指望罗马教会对波拿巴家族的态度。
“如果庇护七世还在世的话,我想他们确实很难改变主意,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有新的教皇可以打交道。”法利亚神父再度微笑了起来,“陛下,这也是上帝在帮助您。”
确实,和拿破仑有深仇大恨的庇护七世教皇已经在1823年去世了,接替他的是利奥十二世教皇,一朝天子一朝臣,教会内部自然也进行了大量的人事变动,曾经的仇恨现在看来似乎也不算什么了——毕竟当年法国国王腓力四世一样劫持囚禁了教皇,后来的国王还不是继续当天主孝子?
“您说得确实有道理。”艾格隆点了点头,“那您觉得应该怎么运作呢?”
“您算是找对人了!”神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但是很巧妙地掩饰了过去,“您忘了,我本来就是一位意大利神父,我是教会的人,我在里面有很多老朋友。”
“哦……”艾格隆恍然大悟。
“我看了最近的梵蒂冈年鉴,然后发现我最好的一位朋友,现在已经荣升红衣主教了……唉,十六年的光阴!”神父长叹了一口气,对自己在地牢当中浪费的时光而感到遗憾,不过很快他又打起了精神,“陛下,我可以跟我的那些老朋友们联系,让他们为我帮忙一下,打通教会的门路。”
“有多少把握?”艾格隆郑重地问。
“如果您没钱或者不愿意花钱的话,老实说没把握。但只要您肯花钱而且有足够的金钱,那么让教会承认魔鬼是天使也不难,无非是找到正确的门路罢了。”神父淡然回答,“您想想当年美迪奇家族和博尔吉亚家族的人都能当教皇,在罗马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发生的呢?”
“言之有理……”艾格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无意中他发现自己打开了另外一条路。
果然,法利亚神父确实很有用……他再次为自己的明智决定感到庆幸。
是啊,教会自古以来就是个腐败又花样百出的组织,最擅长的就是化腐朽为神奇,或者化神奇为腐朽,只要自己找对了门路,买通了高级教士和教皇,让他们为自己嘉奖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顿时就振奋了起来。
然后,他就在思考该以怎样的手笔来收买教皇。
在《基督山伯爵》原着当中,基督山伯爵爱德蒙-唐泰斯,是以一块巨大的翡翠为代价,买到了教皇的赦免令,在刑场上救下了一个盗匪的性命。
而这块翡翠,现在就在他的宝库里面,静静地等待着他随时取用。
毫无疑问,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比重要得多也宝贵得多,但是他相信,只要多付出一点代价,终究还是可以从教皇手中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毕竟,他和现在的教皇并没有仇怨。
“陛下,如果您觉得我的建议可行的话,那最好就尽快下定决心。”就在艾格隆沉思之间,法利亚神父小声催促了,“越早做好准备,您就越快地掌握了局势的主动。不管您心里是否看得起教会,但您既然希望表现出基督教世界英雄的光辉,那么教会的吹捧对您来说就非常有帮助了,没有人比教皇更能够认证您的丰功伟绩。这一切的代价,无非只是让您损失一些死物罢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是啊,一切条件都已经具备了,那为什么还要犹豫呢?艾格隆下定了决心。
如果失败了,无非是损失一些财物,但是如果成功了,那就是极大的政治资本了。
“那好,那我们就为之努力吧。”他虚空握紧了拳头,猛然摇晃了一下,以此来表示决心,“您现在就可以想办法联系您的那些朋友们,让他们知道您在为我效劳。”
“信我已经写好了。”法利亚神父笑着回答,“您随时可以让人送到意大利,送到他们手里。”
“那么我亲自去主持吧。”艾格隆回答。
“嗯?”法利亚神父瞪大了眼睛。“您……?”
“是啊,我之前就打算去罗马一趟。”艾格隆微笑地看着他,“现在看来,我更加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了。”
“……您要小心自己的安全。”法利亚神父想了想,并没有出言阻止他,只是叮嘱了一句。
毕竟现在的罗马处于教皇国直接统治之下,并非奥地利触手可及,只要教会没有搜捕他的主人,而且少年人不公开露面,那么也确实没有太多危险。
“您去罗马,是想要见您的那些家族成员吗?”接着,他猜测到了艾格隆的理由。
“是的,我是打算去见见我的祖母和其他家庭成员。”艾格隆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然后平静地看着虚空,“他们大概也非常想念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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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罗马
在和法利亚神父商量好了以后,接下来的几天里,艾格隆就开始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他打点行装,同时和神父商量好了接下来前往罗马之后应该注意的事项。
在基督山岛上,也只有神父才知道罗马教会内部的架构和种种秘辛。
很快,就到了他准备动身的日子了。
在这一天,他主动去找了法利亚神父,向他告别——毕竟法利亚神父年事已高,又半身瘫痪,所以纵使有心帮他引见,但实在有心无力,艾格隆只能把他留在了基督山岛上。
“陛下,我祝您一路顺风。”法利亚神父诚恳地向他告别,“我深信,您一定会顺利达成目标的。”
“我会尽力而为,神父,多亏了有您的指点,我才能够找到足够的信心,去做我准备做的事。”艾格隆温言感谢了神父,“我和夏奈尔不在岛上的日子,请您一定要注意保重身体,我未来还需要继续借重您的智慧。”
“您放心吧,我现在感觉我的身体状态比之前在地牢里好了几十倍,纵使身体行动不便,但是我对我的寿命已经很有信心,我相信我能看到您登上皇位的那一天。”神父笑着回答,接着,他又看向了旁边的夏奈尔,充满感激地点了点头,“当然,这也要感谢诺埃尔小姐对我的悉心照顾,我真没想到在我生命的暮年,还能够体会到人间的温暖……诺埃尔小姐,我也祝您一路顺风。”
“您这是哪儿的话?这只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夏奈尔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在发现爱德蒙-唐泰斯准备偷窃宝藏的那一刻,她曾经非常愤怒,甚至讲过要把他和神父送进海底的话,但那只是气愤之下的冲动而已,并不代表她本人对神父有什么厌恶感;在接受艾格隆的命令前去照顾神父以后,这些天来,她有空的时候细心照料了神父,也正是因为有她的照料,所以神父身体状态才恢复的那么快。
如同艾格隆所希望的那样,夏奈尔在和法利亚神父相处的过程当中,也被老人的谦逊、风趣和博学的气质所打动,对神父的态度也变得更加温柔了,这个从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的小姑娘,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长辈的关爱。
而法利亚神父也同样如此,这个无儿无女、又在黑牢里面被关了十几年的老人,在逃出牢房以后被人如此对待,又怎么可能心里不感动呢?内心当中他也把夏奈尔当成了自己孙女儿一样的存在。
现在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特别融洽,而这也是艾格隆想要看到的。
第一,他希望看到自己的亲信属下们精诚团结;第二,如果有精神羁绊的话,法利亚神父会对自己更有归属感,也会更加乐意对自己奉献忠诚——而只要法利亚神父忠心于自己,那无异于又牢牢牵住了爱德蒙-唐泰斯这员大将。
这对“父子”,在他的手上一个负责出谋划策,一个负责执行,而且两个人都又有智谋又有忠心,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虽然靠着帮助他们自由的恩情,也可以让他们效劳,但如果有感情作为纽带,团队凝聚力也会上升。
在互道告别之后,艾格隆又叮嘱了神父。
“神父,我已经吩咐过了,您就是我的特别顾问,享有对具体事务的知情权。我走了以后,虽然岛上的事情由我的堂兄路易负责,但是您都可以过问,其他人也会尽力配合您的。”
虽然艾格隆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是法利亚神父却马上察觉到了他的用意。“好的,您放心吧,我会多注意岛上的情况的。”
艾格隆看了看窗外。
这里曾经是一片修道院的废墟,但是随着入住岛上的人越来越多,废墟也开始重新焕发出了生机——不过岛上的山羊倒是遭了大难,已经基本上被岛上闲着无聊的人们打猎杀光了。
这些天来,路易一直都在帮他招募水手,再加上原本跟着他一起上岛的人,他手里有了充足的人手,但是这还不够。
“接下来全看爱德蒙的了。”艾格隆小声说,“我需要一群有经验的老兵作为军官,来真正让我拥有一支军队。”
招募亡命之徒作为士兵容易,但是一支军队真正的战斗力,还是要靠军官尤其是基层军官来保证,否则装备再好也不过只是一盘散沙罢了。
对艾格隆来说,军官的忠诚和能力都非常重要,所以他只能想办法从法国招募曾经为波拿巴家族效力过的退伍军人来充当自己的军官——而这就要靠特雷维尔侯爵和爱德蒙-唐泰斯帮忙了。
他们从法国本土弄来的人手越多,自己的军队战斗力也就越有保证。
“我对爱德蒙的能力深信不疑。”神父执拗地回答,“您尽管放心吧,只要有人来追随您,他一定可以安全把他们带到您的跟前!”
“我也相信如此。”艾格隆点了点头。
接着,他俯下身来,拥抱了一下法利亚神父。“再见,法利亚神父。”
“再见,陛下!”法利亚神父用自己还能活动的左手,轻轻地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向他寄予了自己最美好的祝福,“荣耀必归于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这样,艾格隆安排好了岛上的事务之后,从栈桥登上了船,踏上了前往罗马的旅途。
整装一新的他,怀揣着一颗无所畏惧的雄心,以及几封信。
这几封信,就是法利亚神父写给当年他那些至交好友的——那些人都已经在罗马教廷身居高位,一到罗马,他就会想办法通过中间人,把这些信件统统送出去。
如果运气好的话,艾格隆就可以通过这些人打通关节,获得直接联系到教皇的渠道,而那个时候,他就可以谈一谈怎样利用教皇的威仪了。
也许一切不会很顺利,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自有一种说干就干的天分,以旺盛不绝的精力和行动力,非要实现自己的目标不可。
就在落日的余晖当中,帆船乘风破浪,载着少年人前往目的地。
趁着夜色,经过一夜的航行,这艘帆船慢慢地靠近了奇维塔韦基亚港口。
这座港口虽然规模不如热那亚和里窝那这些大港口,但却是目前由教皇国统治的最大港口,而且离罗马只有几十公里,是罗马主要的对外门户。
按照走私贩子们的习惯,伪装成一艘小型商船的帆船,在港口逡巡了一段时间,在岸上的同伙们确认安全无虞之后,混在了渔船和商船当中,停泊到了港口当中。
经过了一夜颠簸的艾格隆与夏奈尔一起走下了船,来到了港口里面。他们顾不得在这里休息,立刻又乘坐租用的马车,踏上了前往罗马的路程。
马车从早晨一路奔驰,向着罗马前进。
这里是意大利最繁华的地区之一了,所以一路上马车络绎不绝,这些同行者们又怎么可能想象得到,曾经的罗马王,正势不可挡地向着罗马前进呢?
就像一个普通的旅人一样,艾格隆一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车窗外的风景,估算着自己和那座永恒之城的距离,而随着地平线的移动,罗马周围的丘陵山岗,以及上面的那些宏伟的建筑,也渐渐地在车窗外浮现。
“先生,您休息一下吧,现在离罗马还有好一段路呢。”夏奈尔有些心疼地看着少年人,“昨晚在船上您就没有休息好。”
在离开了基督山岛后,夏奈尔也不得不改变了对少年人的称呼。
“没关系的,夏奈尔,我现在状态很好。”艾格隆摇了摇头,然后突然话锋一转,“夏奈尔,你以前来过罗马吗?”艾格隆问。
“当然没有了。”夏奈尔马上摇了摇头,“您知道我的经历,哪有机会来意大利呢?”
“那你有福了,有空的时候我会带你去各处看看的,我们就当成一次愉快的旅行吧。”艾格隆笑着回答,“也许你可以把这次的出行当成一次带薪假期,好好享受一下。”
“那太好了……”夏奈尔喜不自胜地笑了出来,“殿下,我早就想要看看这里了。有您陪伴的话那更好了。”
是啊,罗马!
这座城市曾经号称世界的首都,永恒的光辉之城,它的居民们傲然统治着整个环地中海的土地,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在十几个世纪之后,它的光辉已经黯淡,仅仅只是腐朽的教皇国的首都,统治着亚平宁半岛上的小小一隅,再也不见了往昔的威势。
只有密布在这座城市的古老建筑和废墟,才能让人恍惚之间回忆起它当年曾经的辉煌。
但即使如此,这座城市的名字,仍旧让人们心潮澎湃,恨不得能亲眼来见证一下不可。
“夏奈尔,我们先在罗马郊外的旅馆借宿,然后再想办法联系我的祖母莱蒂齐亚。”艾格隆笑了一会儿之后,重新严肃了起来,“我祖母的住处实在太扎眼了,我不好贸然去拜访,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意我,但是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在帝国毁灭之后,曾经的莱蒂齐亚皇太后从巴黎前往罗马,投奔了教皇庇护七世。
虽然庇护七世教皇和拿破仑皇帝关系破裂,但是对这位虔诚的基督徒和教会的忠实赞助者,教皇也没有为难她,让她住进了罗马城。
莱蒂齐亚皇太后用自己存下的钱,买下了城内的里努奇尼宫,改名为波拿巴宫,接着她和自己的弟弟、红衣主教约瑟夫-费什住在那里。
老姐弟两个,就在这座宫殿当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很明显,艾格隆现在不好直接冲进城内前往祖母的居所,只能先在城外看看风向——不过他深信,自己和祖母见面的日子将会很快到来。
“陛下,一切都交给我吧,我会为您办理妥帖的。”夏奈尔温柔地笑着,“您还是先睡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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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隆一行人,是从西北方接近罗马城的,而就在几乎同时,也有另外一行人,正沿着东北方向的路,向着光辉的罗马城前进。
相比于艾格隆一行人租用的简便马车,这一些人乘坐的马车要牢固奢华得多,拉车的马也相当神骏精壮,就连鬃毛也被保养得油光水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然马车上面没有雕刻着纹章爵徽,但是很明显它们都是养尊处优的贵族们所拥有的。
显然对他们来说,这是一次安全舒适的旅行。
中间的一辆马车当中,此时也正有一位少女,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相比于少年人的踌躇满志,她要显得忧郁得多,眉头也微微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过,这并没有减损她的容颜,反而是让她多了楚楚可怜的妩媚。
“殿下,您在想什么呢?”旁边的女仆小声问。
“不是说了吗,到了罗马不要再这么叫我了。”少女回过神来,然后貌似不悦地扫了女仆一眼。
“啊呀,抱歉,我又忘了……”女仆笑了起来,“那么小姐,您在想什么呢?是在构思自己的旅行计划吗?”
“是的……”特蕾莎小小地叹了口气,显得有些落寞。“本来我是想要两个人一起来这儿旅行的。”
没错,她就是特蕾莎公主,奥地利皇室卡尔大公的女儿。
最近因为一系列变故,这位公主殿下一时间成为了社交界的焦点和笑柄,而她也因为坚持想要履行婚约,而和父母产生了激烈的争吵。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争吵以后,拗不过女儿的父母,也只好在唉声叹气当中任由女儿坚持自己的做法了。
就在不久之前,特蕾莎公主跟父母提出要旅行散心。
因为担心女儿的心理压力太大,所以父母亲也乐意让她出去散心,暂时告别维也纳的舆论风暴,于是特蕾莎就开始了自己的罗马旅行。
虽然特蕾莎执意要求轻车简从,但是父母又怎么可能舍得女儿孤身冒险?所以自然她的身边还是不可能缺少了护卫和女仆。
父母的一片苦心,特蕾莎心里当然非常感动,可是这对她的旅行计划来说,却也不啻为一个麻烦——特蕾莎这一次旅行,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游览罗马城的那些古迹,而是为了拜访法兰西帝国曾经的皇太后、殿下的祖母莱蒂齐亚。
离殿下逃离维也纳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但是殿下的行踪仍旧杳无音信,特蕾莎无奈之下,决定去罗马一趟。
她心里猜,殿下可能会去找他的祖母,也许两个人会在罗马不期而遇。
就算殿下现在还没去,她也可以先拜访莱蒂齐亚皇太后,然后得到长辈们的祝福和认可,也让世人看到,特蕾莎公主仍旧坚持自己的抉择。
如果殿下的祖母都发话了,那殿下肯定也会知道的吧……特蕾莎暗暗心想。
原本特蕾莎是打算在婚后和殿下,一起前往罗马拜访祖母的,结果却没有想到,自己只能孤身前来了……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充满了苦涩。
这份苦涩应该到何日才能结束呢?她不知道,但是她拼命想要早日结束。
就在少女的思绪当中,经过一路颠簸,特蕾莎一行人来到了罗马城郊外的旅馆当中下榻。
在旅馆前台,按照要求特蕾莎需要登记自己的名字。
她当然不能签自己的真名,冯-哈布斯堡这个姓氏可是不能轻易露于人前的。
波拿巴当然也不行。
特蕾莎稍微想了片刻,然后快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特蕾莎-梅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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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老妇人
随着太阳在天边染出一丝丝金色的霞光,年迈的莱蒂齐亚-波拿巴夫人睁开了眼睛,开始了自己又一个无聊的早晨。
老年人总是醒得非常早,虽然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等着她来做了。
按照往常的习惯,老妇人摇铃叫来了仆人,让她帮自己穿好了衣服,整理了一下已经完全花白的头发,然后她走出了自己的卧室,准备先用早餐。
自从1815年帝国毁灭之后,曾经的皇太后莱蒂齐亚-波拿巴就来到了罗马,隐居在了这座宫殿当中。
虽然住在宽敞的波拿巴宫里面,但是实际上这里并没有多少人居住,能够和主人一同用餐的人就更少了。
餐桌边已经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她是莱蒂齐亚雇佣的女画家安娜·芭芭拉·班西小姐,看到老太太出现之后,她连忙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向夫人行礼。
头发花白的莱蒂齐亚,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衣裙,表情得体而且庄重,只是看上去犹如丧服一样,表情低沉而且压抑。
坐下来以后,她环顾了周围,然后看向了对面空着的座椅。
“约瑟夫呢?”她问。
这个约瑟夫,就是她的弟弟、红衣主教约瑟夫-费什,自从来到罗马之后,老姐弟两个就一同隐居在这里,过着无人问津的退休生活。
世界似乎已经将他们遗忘,但也没有倾泻更多的恶意,只是将两个老人摆放在了这里,直到他们迎接命中注定的死亡。
“刚刚有人送信过来,主教大人去接待了,可能需要点时间吧。”女画家班西小姐回答。
送信?居然还有人往这儿送信?莱蒂齐亚心里闪过了一点狐疑。
会不会是孙儿送过来的?
自从得知那个从奥地利传来的轰动性新闻之后,这些天来她一直心里都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期待,以及恐惧。
但是很快她就放弃了思考,她的年事已高,没有精力去思考那么多问题了,还不如听天由命,反正等下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吗?那我们等一会儿吧。”她平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在餐桌边静静地等待着。
很快,同样年迈的费什红衣主教,拖着尚且还算麻利的脚步,走到了餐桌边。
他的表情很奇怪,既不像是愤怒也不像是狂喜,反倒是充满了惊讶。
莱蒂齐亚很快注意到了,弟弟的手里拿着一封信。
“约瑟夫,到底发生什么了?谁给你送的信?”她用自己最熟悉的意大利语问。
“说出来您肯定不会相信,”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苦笑着回答,“是一位奥地利公主寄过来的吗?”
莱蒂齐亚愣了一下。
“路易莎吗?”她难以置信地问,然后又自己摇头否认,“不可能吧,我们早已经和她断绝所有往来了,她也不会想和我有任何交流。”
虽然路易莎公主曾经是她的儿媳妇,但是自从帝国灭亡之后,路易莎已经另外重组了家庭,两边也早就决裂,莱蒂齐亚不相信路易莎还有可能主动联系自己。
可是,不是路易莎的话,其他人好像更不可能。
“您没猜错,不是路易莎公主的来信,而是……特蕾莎公主。”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的表情还是很古怪,“没错,就是卡尔大公的那位长女。”
“上帝啊!”莱蒂齐亚和班西小姐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叹,然后面面相觑。
莱蒂齐亚虽然隐居,但是并没有完全和外界信息隔绝,至少发生在自己孙子身上的事情,她还是一直都在关注的——
她分明记得,那位公主殿下,曾经被奥地利宫廷内定为她的孙媳妇。
她听到这个新闻的时候,并不感觉反感,相反还有点欣慰,因为这也意味着她牵肠挂肚的孙子终究在奥地利也有了个依靠,但是谁又能想得到,接下来还会发生那么多的变故呢!
“她……她给我写信做什么呢?是要痛斥我们家族一番吗?”莱蒂齐亚回过神来,然后苦笑,“唉,我们确实对不住这个小姑娘……”
孙儿不告而别,婚事自然也就无疾而终,那位特蕾莎公主自然也就处身于舆论风暴,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设身处地,莱蒂齐亚也能够想象得到特蕾莎公主此刻的心情——恐怕是充满了愤恨懊恼吧?
可怜的孩子。
“不,莱蒂齐亚,并不是你想得那样。”红衣主教摇了摇头,然后表情古怪地把手中的信,递给了自己的姐姐。“这是她的信,你先看看吧。”
莱蒂齐亚愕然接过了信。
信封用纸非常讲究,上面还有哈布斯堡家族双头鹰的徽记,抽出了信纸之后,一股清新的香味也随之在房间里扩散开了。
接着,信纸上面娟秀的字迹,也直接映入到了老妇人的眼中——为了方便她阅读,这是用意大利语写的。
“敬爱的皇太后陛下:
虽然未曾见过您的面,但是我对您的仁爱早有耳闻,并且一直都倾慕于您维护家庭和对子女的种种努力,我曾经在心中无数次将您当成过榜样,希望能够和您一样,去以自己的努力去维护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庭,并且帮助丈夫延续一个伟大家族辉煌的历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想必您也听说过围绕着我和殿下的桩桩件件,因此我就不必再强忍痛苦,继续向您复述一遍我的遭遇和我不得不经历的痛苦了……
不得不承认,现在殿下将我置于了一个相当艰难的处境里,如果我不想要维护这段我已经发誓要坚守的婚约,那也就罢了;可是我不愿意违背自己的誓言,所以这也意味着我需要同宫廷甚至同自己的父母相对抗。
我不害怕面对压力,我自己的誓言足以让我汲取到足够的力量,但是我害怕我的努力最终只能付之东流,更害怕殿下体会不到我的一片苦心,以至于让我们原本约定好的幸福也化为泡影……
本来我们小辈的事情应该自己想办法处理,不应该闹到您的面前劳您伤神,但是现在的情势已经恶化,实在难以容许我默不作声地独自处理了,所以我希望能够面见到您,向您诉说我的痛苦,我担忧,和我的决绝。
如果您愿意赐予我觐见您的恩宠,我将不胜感激。
愿上帝保佑您健康长寿,能够永远看护我们!
永远忠于您的,特蕾莎-冯-哈布斯堡。”
虽然老年人的神经已经迟钝,但是莱蒂齐亚仍旧不免被信中那洋溢着的充沛感情所打动。
“这姑娘!真是太……”她轻轻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自己眼下又哪儿算个皇太后?只不过是个隐居的老太婆罢了。
一个哈布斯堡家族的姑娘,在自己面前把姿态放得这么低,确实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确实是个礼貌备至而且用情至深的姑娘。”红衣主教约瑟夫-费什点了点头,“如果不是为了您的孙子,她绝不会这样对您用词的。”
“是啊,是啊……”莱蒂齐亚长叹了口气,“这真是在作孽啊!那个小混蛋怎么做出了这种事!”
“那你还见她吗?”红衣主教又问,“送信的人告诉我,公主殿下就在我们门外的威尼斯广场等着。”
“什么?”莱蒂齐亚有些意外,然后马上就点头答应了下来,“见!当然要见了,我们不能再作孽了。”
“好的。”红衣主教点了点头,然后早饭也没吃,转头又走了出去,“我去带殿下过来。”
在红衣主教走后,莱蒂齐亚看着桌上的早餐,发现自己也没有胃口了。
画家班西小姐注视着这一切,虽然没看到信上到底怎么说,但是看到姐弟两个互动的过程,她大概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特蕾莎公主来求见您了吗?”她低声问。
“是啊,她来了。”莱蒂齐亚心乱如麻,点了点头。
“她……对那桩被搅黄的婚事,是什么态度?”画家小心翼翼地问。
“在信里,她说她想要坚持婚约。”莱蒂齐亚回答。
“这可真是……”班西小姐有些震惊,“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还想要履行婚约?”
莱蒂齐亚只能苦笑以对。
“可怜的孩子,我们对不起她。”
就在她们交谈后不久,红衣主教又回来了,而这一次,他的身后多了一位头戴着丝绸宽边帽、身穿裙子的少女。
走到老妇人面前之后,她把帽子摘了下来,然后露出了自己的容颜,接着优雅而又恭敬地向莱蒂齐亚行了个礼。
“很荣幸能够见到您,皇太后陛下。”
在她把帽子摘了下来以后,莱蒂齐亚一直都在注视着她,然后忍不住被少女的美貌和洋溢着的青春活力惹得有些失神。
多漂亮的小姑娘啊!
不过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够看得出她双眉之间那一抹忧愁之色,显然最近一直心情不好吧。
至于心情不好的原因,那估计全欧洲都知道了吧。
一想到这里,莱蒂齐亚心里就忍不住满是歉疚感。
“没必要对我这么恭敬,殿下,我早就不是什么皇太后了。”她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去,抱住了特蕾莎白嫩而又瘦削的肩膀,“孩子,我们亏欠你太多了……请相信我,如果我有机会在场的话,情况完全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看着老人眼中的关切和歉疚,特蕾莎再也忍不住了,她的眼睛泛红,浮现出了点点泪珠,然后她一把抱住了老妇人。
“抱歉,陛下,我在您面前失态了……能容许我抱您一会儿吗?”
“没事,你也需要好好发泄一下了。”莱蒂齐亚摇了摇头,然后继续抱紧了少女。
在这个温暖的拥抱当中,特蕾莎心里淤积的委屈和忧愁终于有了一个发泄的地方,泪水也止不住地流淌。
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放心哭泣的地方,不用担心让父母肝肠寸断了。
随着她情绪的宣泄,哭声越来越大,房间里的每个人听了之后都有些不忍。
好一会儿之后,特蕾莎终于重新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抬起头来,用带着血丝的眼睛看着殿下的祖母。
老太太看起来端庄慈祥,和她想象中几乎一模一样,而对方胸前的纱巾,现在已经湿了一大片了。
“抱歉,陛下,我突然跑过来,给您添麻烦了。”她小声道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碍事的,比起我孙子对你的伤害来说,这点又算什么呢?”莱蒂齐亚摇了摇头。
接着,她又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你会和他断绝关系,却没想到收到了你这封信……孩子,你真的还希望继续吗?”
“既然我已经同意了婚约,那当然要继续履行才行。”特蕾莎郑重地回答,“实际上我委屈的也不是殿下的离开,而且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先订婚了再走……我……我可以等的啊!”
一说到这里,她差点又哭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陛下,殿下他来找过您了吗?”
“还没有。”莱蒂齐亚摇了摇头,“特蕾莎,我没骗你,如果找过我,我会告诉你的。”
看着老人的眼睛,特蕾莎也相信了。
可惜,看来殿下还在观望,还没有敢来联系身处罗马的祖母。
她知道,呆在奥地利枯等只是白白浪费时间,所以她跑到了罗马求见殿下的祖母。
就算没有从这里得知殿下的踪迹,至少她也能够得到家族长辈的青睐和认可,让这桩婚约重新履行下去。
不过她相信,殿下肯定会来联系的,只要自己和莱蒂齐亚皇太后相处好关系,那么就能够从对方这里得到消息。
而从两个人一见面的情况来看,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在特蕾莎沉思间,莱蒂齐亚也抚摸着特蕾莎头发,越看越是欢喜。
“真是个好姑娘……”她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有人舍得抛弃如此幸运!”
然后,她又问,“你们之前相处的时候,越过那道界限了吗?”
因为她说得有点隐晦,所以特蕾莎没有弄明白,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
“还没有……”她有些羞涩地摇了摇头。“不过,殿下已经主动亲吻过我了,并且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创造幸福的未来,结果……”
“原来他说了这么多花言巧语,转头就不认账!”莱蒂齐亚皱紧眉头,愤愤不平地看着特蕾莎,“这个小混蛋!我要是能见到他,非要拿拐杖敲断他的腿不可!”
“殿下也是自有打算……”特蕾莎连忙为殿下说好话。
“不管有什么打算,他也不能平白无故拿你当牺牲品!”莱蒂齐亚越说越是气愤难平,“能和你结缘这是他的荣幸,他难道还敢不认账吗?他要是敢不认账,我就不认他!至少现在我还是波拿巴家族最年长的人,我不允许他做下这种事!”
尽管当过十几年的皇太后,但是莱蒂齐亚本质上还是一个意大利普通的小地主老太太,她的生活经历、她的思维模式,乃至于她的价值观,都没有能代入到“法兰西皇太后”的水准。
这也许是她的幸运,至少她在帝国最辉煌的年代,也依旧保持着意大利母亲应有的美德和淳朴,以及对孩子和亲人们的关爱,没有被那无边的权力和荣誉所腐蚀。
特蕾莎欣然发现,在见一面的时候,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真是个慈爱又善良的奶奶……她满怀感动地又拥抱住了老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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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觐见
正当特蕾莎觐见莱蒂齐亚的时候,在罗马城郊外的艾格隆,也在考虑如何与自己的祖母见面。
和特蕾莎不同,他当然不敢自己大摇大摆地直接走到祖母的居所,所以他先在罗马郊外找了一家旅馆,化名住下。
住下之后,他开始打探消息,观望风向,很快他就发现,罗马城内的气氛并不紧张,显然教皇国的管理者们并没有得到罗马王已经前来罗马的消息。
之前“罗马王逃出维也纳”的消息,虽然在罗马城引起了一阵轰动,但是经过几个月之后,也已经很快就归于平静。
但即使如此,艾格隆仍旧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她的祖母身份太过于特殊,在他获得自由之后,祖母身边肯定会吸引来外界的视线。
再加上,莱蒂齐亚皇太后所居住的波拿巴宫就在罗马城市中心的威尼斯广场旁边,如果他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实在太过于扎眼,所以他也就断绝了直接去拜访的想法。
所以,他只能选择先把消息传递到祖母那里,然后再择机让祖孙两个人见面。
这个传递消息的人,自然只有一个人选——夏奈尔。
夏奈尔虽然是跟着他一起跑出维也纳的,但是他逃离的细节奥地利官方一直没有公布出来,所以至少目前夏奈尔并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那也就意味着,夏奈尔就算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罗马城内,也不会惹人注意。
而且她是一个少女,相应地也不会特别惹人怀疑,就算真的遇到了什么意外,艾格隆相信她也会守口如瓶,绝对不至于暴露自己的秘密。
于是,在安顿好了以后,艾格隆将这个任务指派给了夏奈尔。
至于他自己,就先和其他跟来的人一起潜伏在旅馆里面了,等夏奈尔回来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做。
对于能觐见到皇太后陛下,夏奈尔当然倍感光荣和激动,喜不自胜地就接下了这个任务。
“陛下,那我先过去了。您在这边多保重,我很快就回来。”夏奈尔向艾格隆道别。
“嗯,我等你的好消息。”艾格隆笑着向夏奈尔挥了挥手,祝她一切顺利,“对了,你见到我祖母的时候,不必太过于恭敬拘谨,尽量平和一点就行了,不然我怕她有点不自在,她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摆架子。”
夏奈尔有些不太认同他的意见,“就算皇太后陛下再怎么随和,她都是您的祖母,波拿巴家族最年长者,我都应该向她表示出应有的尊敬才对……”
“好吧……”艾格隆无奈地摊了摊手,“那随你怎么处理吧,不过记得告诉她,我很需要她和我那位舅姥爷的帮助,请他们看在血缘的份上,对我这个落难的孙儿施以援手。”
这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实际上他确实希望能够得到两个老人的帮助。
莱蒂齐亚虽然不摆架子,但是毕竟真正地当过皇太后,从自己的儿子那里得到过大笔的馈赠,所以积累了相当多的财富——而且,在帝国灭亡之后,虽然她来到罗马过上了隐居的生活,但是她颇有商业头脑,拿着自己积攒的财富进行了多次精明的投资,又让财富增值了一大笔,所以莱蒂齐亚现在手上肯定拥有一笔巨额的财富。
艾格隆虽然挖了一份宝藏,但是对准备干下一番大事业的他来说,钱自然是越多越好的,尤其是想要建立军队的话,资金消耗简直是天文数字——这也就意味着他对金钱的渴求几乎没有止境。
既然已经从奥棠丝婶婶那里拿到了一笔赞助,艾格隆自然也想要从奶奶这里再拿到一笔更大的投资。
艾格隆是波拿巴皇室的继承人,也就是莱蒂齐亚的嫡孙,纵使帝国如今已经灭亡,但是他相信他在祖母心中的地位绝对非同一般。
当年莱蒂齐亚靠着拿破仑得到了那么多赐福,如今自己落难,跟奶奶讨点钱渡过难关岂不是名正言顺?
除了金钱之外,他还有更重要的目标,需要借助祖母完成——他这次来罗马,就是为了打通罗马教廷内的关系,而第一步就需要值得信赖而且关系广泛的中间人。
莱蒂齐亚和她的弟弟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正好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虽然拿破仑和教皇闹翻了,但是莱蒂齐亚因为她的虔诚和对教会的善意,仍旧得到了教会的认可,不然教会也不会把她收留再罗马,如今的教会高层里面,有不少人当年也受到过她的恩惠;至于费什红衣主教,那更加在教会内人脉广泛,有他们帮忙的话,艾格隆想要联系到教会高层当然容易许多。
联系到人之后,艾格隆再拿出法利亚神父的书信、接着用珠宝金钱开路,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打开梵蒂冈的大门——虽然目前他还没有办法公开走进去。
这一切打算,眼下就落到了夏奈尔身上了,艾格隆只能指望她不辱使命,尽快为自己联系上祖母。
而这时候的夏奈尔,也怀着身负重任的激动,踏上了前往罗马城内的路。
能够觐见曾经的皇太后陛下,这是何等的殊荣?要是能够得到她的几句嘉勉,那更加是她此生难以忘怀的荣耀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罗马城那些或美轮美奂、或倾颓破败的建筑,在车窗外一扫而过,而她浑然不觉,一心只是畅想着接下来的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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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莱蒂齐亚正在和特蕾莎攀谈。
在最初的情绪发泄之后,特蕾莎已经止住了哭声,不过犹带泪痕的样子看着实在楚楚可怜,老妇人的心也越发倾向于她。
“唉!能够得到你的倾心,这已经是上帝赐予的福分了,结果他却不肯满足,非要给所有人添麻烦,这可真是让人揪心!”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殿下胸怀大志,这是您应该欣慰的事情。”特蕾莎轻声回答,“直到今天我也没有恨过殿下的选择,也许奥地利确实容不下他,他也接受不了作为哈布斯堡皇帝的臣子过完这一生,宁可冒险也要找到属于自己的荣光……虽然我是其中的受害者,但是我必须说,我乐于看到殿下反抗命运,为自己的理想而战,也许结果未必成功,但是在同命运搏斗当中绽放出来的光辉,也足够让我为之炫目着迷了,我在其他同龄人身上是绝对找不到这股气的。”
“真亏得你还能这么为他说话……”莱蒂齐亚听得又是欣慰又是感动,“唉,我也不知道我的儿孙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个都安不下心,拼命想要冒险,去做那些本可以不做的事……算了,我反正已经老成这个样子了,之前管不住他们现在更加管不了,我也懒得再操心这么多了,倒是你,姑娘,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已经说过了,我会履行婚约……”特蕾莎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来,但还是毅然决然地回答,“上帝已经做出了如此安排,我就必须坚持下去,另外如果您愿意祝福我的话,我会更加感到无比的荣幸……”
“我祝福你们,我太乐意了,可是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莱蒂齐亚叹了口气,“眼下他杳无音信,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难道你能够一直这样等下去吗?这是害了你自己。”
她还有一句话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如果他跑去跟其他人结婚的话,那特蕾莎的青春年华岂不是都白白浪费了?只是这个问题太过于残酷,所以她也不好当面说出来了,但是她相信话中的暗示,特蕾莎是听得出来的。
“您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做好觉悟了。”特蕾莎抬起头来,凝重地看着面前的老人,“我之前就已经跟殿下说过,我会将自己的幸福同他的未来连在一起,如果他喜欢舞文弄墨,我就陪着他一起隐居田园;如果他希望干一番大事,那我也能做得到同样的事!现在的情况并没有让我气馁,我也不会气馁,我愿意等待!”
说到这里,她又话锋一转,“当然,白白枯等也不是办法,我希望能够尽快找到殿下,让他明白我的心意……所以我急需您的帮助。”
“我该怎么帮助你呢?”莱蒂齐亚连忙问。
就在这时候,她的弟弟约瑟夫-费什主教,又一次跑到了她的面前,这一次他的表情又变得相当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约瑟夫,又发生什么了?”莱蒂齐亚不耐烦地问。
约瑟夫-费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下意识地扫了特蕾莎一眼。
就是这微妙的表情和动作,让特蕾莎的心里猛地跳动了一下。
难道上帝真的听到了我的祈祷吗?
她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碰到了如此幸运,但是又期盼自己的愿望成真。
也许经历了那么多遗憾和痛苦之后,上帝也该垂帘一下我了吧……她忐忑不安地想。
“好了,到底发生什么了?”就在她还在思索的时候,莱蒂齐亚不耐烦地问。
特蕾莎竖起耳朵听,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外面来了一个小姑娘,她自称……自称有要事想要求见您。”红衣主教犹豫了片刻之后回答。“她年纪不大,不过我看她好像也不是那种会说谎的人,所以,要不您抽空见一下?”
“那个小姑娘,是不是一个金发姑娘,自称是女仆?”还没有等莱蒂齐亚回答,特蕾莎就急不可待地问。
红衣主教摊开了手,表示自己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
是了,肯定是的!隐居在此地的老人,平常哪有什么人来拜访,更何况是年轻姑娘?
大概率就是殿下派过来那位女仆,准备联系自己的祖母。
殿下现在在外漂泊,身边信得过的人没有几个,他肯定会让身边信任的人来执行这项任务,免得暴露自己的行踪。
一定是这样……
太好了!
瞬间的狂喜,让特蕾莎的脸色突然发红,表情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这笑容虽然和眼角还没有消失的泪痕不太搭配,但是足以感染在场的两个老年人。
“请接见一下她吧,陛下!”特蕾莎用努力压抑但仍旧掩饰不住的激动眼神看着莱蒂齐亚,“也许这就是我所期待的一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少女的祈求,让莱蒂齐亚不禁莞尔一笑。
“看样子你比我知道的事情还要多。好吧,那就如你所愿吧。”
红衣主教点了点头,然后再次走出了房间。
特蕾莎只感觉心在狂跳。
虽然只和殿下身边那个女仆见过几面,但是她此刻比任何时候都希望看到她的身影。
一定是她吧?上帝啊,一定要是她!
不过,纵使狂喜,她还保持着些许镇定,记得自己的分寸。
“我去旁边的房间回避一下吧。”她站起来向莱蒂齐亚行礼,打算先暂时离开。
没想到,老妇人突然伸出了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臂。
“不,特蕾莎,别走,我没什么需要你回避的。”她轻轻摇了摇头,“如果真是上帝在为你讨还公道,那你何必抗拒这份赠礼呢?就和我在一起吧,看看到底是不是你最期盼的好运到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愿上帝保佑你。”
“谢谢……谢谢!”看到老人诚挚又慈爱的眼神,特蕾莎差点又哭了出来,不过这次是感动和喜悦。
于是,她重新坐了下来,带着无比的紧张感看着门口,等待着命运向她揭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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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罗马城中的夏奈尔,小心翼翼地靠近到了莱蒂齐亚皇太后所居住的波拿巴宫,然后根据艾格隆交给她的暗号,通过守门人请求觐见。
年迈的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接见了她,询问她的来意,但是她却坚持要见莱蒂齐亚。
老人不得不前去通传,没有等候多久,红衣主教又回来了,然后告诉她此地的主人同意接见她,接着带着她前往接见室。
一路上,夏奈尔只感觉紧张不安,她无数次地在脑中排演接下来的觐见,生怕等下自己因为紧张而失仪,有辱体面。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紧张当中,门打开了,夏奈尔跟着红衣主教一步走了进来。
正当她准备向屋子中间端坐着的老妇人行礼时,她的身体猝然僵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她绝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的人。
“殿下……”她下意识地叫出了这个称呼。
“殿下在哪儿?”回答她的,是一个急不可待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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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专情
“殿下在哪儿?”
特蕾莎一边问,一边以急切的眼神看着夏奈尔。
她的表情因为激动而紧张而稍稍有点扭曲,而在此刻的夏奈尔看来,更加尤其显得可怕。
天哪!
夏奈尔已经完全被这突然事态给弄得懵掉了,她下意识地想要转身逃跑,离开这个地方。
“站住!”特蕾莎心里更加急了,她大喊了一声,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速地向夏奈尔跑了过去。
眼看跟不上夏奈尔的脚步,她急中生智,又大喊了一声。
“您是想要不告而别,侮辱皇太后陛下的尊严吗?!”
这一声喝问,夏奈尔如梦初醒,想起了自己此行的使命,不由得稍稍停下了脚步,而就在这犹豫的当口,特蕾莎已经冲到了门口,抓住了她的肩膀。
“您不是觐见皇太后陛下吗?怎么能中途离开呢?这样可就有负殿下的使命了……”特蕾莎微笑了起来。
一边说,她一边又强硬地把夏奈尔拉回到了房间里面,“请继续您的使命吧。”
夏奈尔没有剧烈反抗,显然她也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特蕾莎公主殿下。
“殿下……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狐疑地问。
特蕾莎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总算没有让幸运溜走。
“这还不是多亏您和您的主人?我是来罗马散心的,躲避社交界对我的讥笑,顺便拜访一下殿下的祖母。”她略带讥刺地回答。
说完之后,她又转过头来,看向了莱蒂齐亚皇太后。
两个老人已经看呆了,他们都以难以置信的视线盯着特蕾莎。
这个少女刚刚还在他们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没想到转眼间居然就临机应变控制了场面,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
“抱歉,陛下,我刚才有点失态了……我不该在您还没有说话的时候就妄自开口的。”特蕾莎微微屈膝,向莱蒂齐亚道歉,不过她的手却依旧抓住了夏奈尔的手臂,“请容许我跟您介绍一下——这位小姐名叫夏奈尔-诺埃尔,是一个法国人,准确来说是一位前帝国军队小军官的女儿,因为家里遭遇了变故而流落到了巴伐利亚,被博阿尔内殿下收留,然后作为苏菲公主陪嫁来到了维也纳……就是她,帮助您的孙子逃出奥地利的,想必她现在也是殿下的亲信,所以她对波拿巴家族和对殿下的忠诚毋庸置疑,您尽可以相信她的每一句话。”
“为什么您这么清楚?”这下轮到夏奈尔惊奇了,“是奥地利政府告诉您的调查结果吗?”
“不,我在你们逃亡之前就知道了。”特蕾莎低声回答,“那时候我看殿下好像跟你相当亲近,就连自己的文稿也交给你来整理,实在不像是他对美泉宫其他人的态度,所以我就花了点时间悄悄找人打听了你的事。”
她轻轻叹了口气,“打听了以后,我选择了守密,因为像您这样的背景如果被宫廷官员知道的话,说不定会被强行从殿下身边赶走,那殿下就太可怜了……要是我知道后来的事,也许可能早点告发更好吧。”
“您真的会吗?如果那么做了,陛下可能会恨您。”夏奈尔小声反驳。
“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既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那说什么也没意义了。”特蕾莎狡黠又哀痛地苦笑了起来,“至少现在,我不想再犯下同样的错误……您永远不会想象得到,这段时间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咳……”
一声干咳,打断了她们两个人的窃窃私语,莱蒂齐亚皇太后向夏奈尔点了点头,“诺埃尔小姐,谢谢你对我孙子的帮助和照顾。”
夏奈尔顾不得再跟特蕾莎说话,重新专注于自己的使命。
“我只是在尽我的义务而已,并不值得您嘉奖,陛下。”她挣脱了特蕾莎的手,然后走到了莱蒂齐亚皇太后的面前,毕恭毕敬地向这位波拿巴家族的最长者行了个礼。“十分荣幸能够觐见到您,祝您健康长寿!”
“唉……”莱蒂齐亚长叹了口气,并没有为她的敬意而得到多少喜悦,“你们确实辛苦了,那么,我的孙子想要通过你,告诉我什么呢?”
夏奈尔瞟了一眼旁边的特蕾莎,没有说话。
“是我让特蕾莎不用回避的,事到如今,我认为她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一家已经把她欺负得够惨了,不能再继续作孽了不是吗?”莱蒂齐亚又叹了口气,“艾格隆假意顺应婚约,结果只是逢场作戏,自己一跑了之,却败坏了特蕾莎的名誉……我作为长辈,碰到这种事实在不能袖手旁观,所以既然特蕾莎愿意坚持婚约,我认为我应该以家族的一员来看待她——”
“可是陛下在临走之前,已经留下了一封信,向特蕾莎公主道歉,并且以自己的生命和家族名誉担保殿下的纯洁了。”夏奈尔摇了摇头,“所以,我认为两边的婚约已经取消,陛下不敢指望殿下原谅,但他衷心希望特蕾莎殿下能够忘记这次噩梦,在未来幸福一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什么?”莱蒂齐亚和约瑟夫-费什又惊讶得面面相觑,然后再度惊愕地看着特蕾莎。
“那封信吗?已经被我烧掉了。”
特蕾莎平静地回答,好像在谈论一件最平常不过的小事一样。“因为我烧了信,所以我父母亲也没有把信公诸于众,这就是我为了坚持婚约所做的努力。”
莱蒂齐亚和夏奈尔都惊呆了。
莱蒂齐亚又是一声惊呼,接着她连忙追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愿意自己付出的一切,就被人用轻飘飘的一页纸给打发了,这个理由够不够?”特蕾莎昂起头来,对着老人反问,“难道我的真心,我的情意,我一切为自己和殿下未来的打算……还有我曾经寄予了那么多的希望,只不过是一页纸就能轻易击碎的东西吗?难道我对殿下的真心实意,甚至值不得一句当面的告别?我明白的……我们交往的日子不多,殿下不肯信任我,可是我不需要他跟我道歉,我只要那个我曾经畅想过的未来,殿下明明也赞同过我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特蕾莎一句句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陛下,因为害怕您不认我,我刚才没有跟您说实话,但我跟您流下的每一滴眼泪都是来自于真情实感,我认为殿下之所以留下那封信,只是因为他自觉前途未卜,所以不愿意连累我而已,并不是说要抛弃我——如果他真是这个意思,那我也有权当面听到他说出来,而不是随手写下几句话就把我远远抛开,您说对吗?”
老人再次被特蕾莎给说服了。
“确实,你有权利得到一个当面的答复。”
接着,她也不再犹豫,看向了夏奈尔,“告诉我吧,我的孙子在哪儿?他既然派你过来了,那么他肯定也在罗马,正好特蕾莎也来了……这一定是上帝的旨意,所以,我觉得至少应该安排一下特蕾莎和他见面,两个人把事情说清楚,无论结果如何也比没有结果好。”
夏奈尔心里哭笑不得。
虽然早就听说了皇太后淳朴虔诚,但是看到她一口一个“上帝的旨意”,她才真正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含义,实在让人头疼。
她虽然对特蕾莎公主没有什么恶感,但是现在她显然不能就这样把陛下的下落说出来——就算不考虑特蕾莎公主自己是奥地利皇室派过来的间谍的可能性,她肯定不是一个人来到罗马的,她身边的人又能绝对保密吗?
“很遗憾,我不能在这里说出来,陛下。”夏奈尔坚持了自己的立场,“我必须绝对保证陛下的安全。”
“所以您是担心我会危害到殿下的安全?”特蕾莎气得瞪了夏奈尔一眼。
但是夏奈尔还是不为所动。
看到她如此坚定,特蕾莎有心想要再劝说,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尊严又不容许她哀求夏奈尔,所以她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莱蒂齐亚。
这位慈爱的老人,眼下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真的无法承受再一次擦肩而过的打击。
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再次在老人心里激起了怜悯。
是该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想了想,她又重新开口了。
“如你所见,虽然我今天才见到特蕾莎,但是公主殿下非常合我的意,我已经当她面承诺过了,我愿意继续认她做我的孙媳妇,我也很高兴她也能够分享一些有关于艾格隆的消息——毕竟,作为我的孙媳妇,她有权知道未来的丈夫在哪儿。”老人以温和的眼神看着夏奈尔,“但是,诺埃尔小姐,某种程度上我也能够理解你的顾虑,所以……”
在特蕾莎欣喜而又期待的眼神当中,莱蒂齐亚又看向了她,“特蕾莎,你今天先回去吧,把你现在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留给我,我会将这一切都告诉给艾格隆的,也会告诉他我的决定,接下来让他再找个机会来见你,你看怎么样?”
特蕾莎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
尽管她心里有些不甘,但是她也知道,这已经是她目前能够得到的最好对待了。
既然莱蒂齐亚皇太后站在她这一边,那她也不用担心那么多了。她也只能接受目前的结果,再闹下去,惹怒了老祖母,她和殿下之间更加没有转圜的希望。
“那我,我先回去了……谢谢您对我的照拂,陛下。”她满怀失望又满怀希望地看着老人,“我现在住在罗马郊外的一家旅馆里面。”
她找来了纸笔,然后刷刷刷地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目前的地址,“护送我过来的是,是跟随了我父亲多年的仆人和部下,他们不会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也会注意躲开他们的。我只求您,一定要让殿下知道我的心意……还有,知道我在等待他,我会在罗马呆很久,直到他找到我的那一天为止。一切都拜托您了!”
“我知道了,孩子。”莱蒂齐亚温和地笑了,然后用自己干枯而布满皱纹的手,抚摸了一下少女的脸颊,“请你放心吧,一切都交给我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这样,特蕾莎恋恋不舍地告辞离开。
看着公主殿下怅然若失的背影,夏奈尔总算松了口气。
在内心当中她也对特蕾莎的遭遇也有点心怀怜悯,只是有些事是没办法的。
“诺埃尔小姐,一切都已经按你的意见来办了。你可以转告我孙子让你转告的事情——不过在这之前,请容许我先吃完早餐吧……今天早上这一系列事情,可让我给饿坏了。”
“当然。”夏奈尔连忙回答。
于是,莱蒂齐亚跟红衣主教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他回到了餐厅当中。
“您对特蕾莎公主也太过于亲善了。”红衣主教约瑟夫-费什一落座,就小声嘟囔,“真的有那么中意吗?”
“一方面确实很中意。”莱蒂齐亚小口地吃下了一块糕点,然后回答。“另一方面,为了我那可怜的孙子,我觉得她正好合适。”
“合适什么?”红衣主教没听太懂。
“合适在他万一落败的时候,留下一条小命。”莱蒂齐亚长叹了口气,“那位公主殿下的父亲不是挺有名的吗?也许可以做到吧。”
她对艾格隆和他的追随者们心心念念的“复辟帝国”并不热衷。
作为拿破仑的母亲,她得以站在比其他人更近的位置上,看着自己的儿子从籍籍无名走向荣耀辉煌,又从荣耀辉煌走向覆灭。
在她看来,这一切上帝的旨意,否则一个仓皇逃出科西嘉的小地主家庭又怎么会突然摇身一变成为法兰西的皇族呢?又怎么会在看似强大不可战胜的同时又突然覆灭呢?
只有上帝的伟力,才能在世界上演出如此盛大又可怖的剧本。
既然是上帝的旨意,那又何必再去违背呢?
她现在已经风烛残年,比奥棠丝王后的心态还要更加消极得多,只想着自己的儿孙能够平安过完这一生就已经满足了。
欧仁和她自己的小儿子热罗姆因为娶了旧王室的公主——一个是巴伐利亚一个是符腾堡——所以反而是下场最好的两个人。
欧仁跑去投奔了岳父巴伐利亚国王,然后以公爵的身份居住在巴伐利亚;而热罗姆也有公主的陪伴,没有被战胜国们所追究,在意大利买了个城堡,优哉游哉地过着富贵生活。
从这一点来说,她可怜孙儿冒险事业最可靠的兜底,还是尽量与欧洲那些王族皇室结亲,这样就算失败了,也许还能有一个能够接受的下场。
恰好特蕾莎公主又这么专情于他,直到今天还不离不弃,甚至还做了那么多出格的事情……如果真的放弃了,天知道还有没有下一个呢?
“小家伙,珍惜自己的幸运吧……”她又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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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苦心
“小家伙,珍惜自己的幸运吧……”
听到了莱蒂齐亚的心里话之后,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终于明白了她的用意。
也对,特蕾莎公主殿下的父亲可是哈布斯堡皇室里举足轻重的卡尔大公,从目前的历史经验来看,如果他的外甥孙真的失败了的话,只要特蕾莎公主求情,借助父亲的威名,为丈夫留下性命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也是最坏情况下的兜底。
一想到这里,他也连连点头。
“如果从这方面考虑的话,特蕾莎殿下确实最合适……”
如今欧洲大陆上的强国,法国王室是波拿巴家族的死敌,俄罗斯皇室那也是冤家,英国王室想都不用想,所以放眼望去,最能够容得下少年人的还真的只有奥地利皇室了。
这样看来,莱蒂齐亚虽然淳朴虔诚,但毕竟还是活了这么多年头,见过了那么多大风大浪,顷刻间就能够判断形势做出决定。
达成了共识以后,他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艾格隆一定是来跟我们求助的。”红衣主教换了一个话题,“他既然想要重新开始家族的事业,那一定急需帮助——各种意义上的帮助。”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回应?”莱蒂齐亚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
“我当然要倾力协助了。”红衣主教想也不想地回答,“我的里昂红衣主教是他父亲封的,按照效忠原则,既然他是帝国唯一继承人,那我自然也要效忠于他——”
“你倒是很讲原则!”莱蒂齐亚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果酒。
红衣主教没有再说话,而是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姐姐,似乎在等待老太太的表态。
他说这么一串话,其实也是在暗示姐姐“你所拥有的一切也是皇帝陛下给的,如果陛下的继承人需要帮助,你也理应出手帮助……”
和心态消极的姐姐不同,红衣主教却对外甥孙充满了期许。他也希望这个还未曾谋面的外甥孙子能够重振家族声威,干出一番大事业。
虽然前途艰难,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人生只能活一次,不留遗憾比什么都重要。
“你看起来跃跃欲试。”莱蒂齐亚看出了弟弟的激动,“我还以为和我一起隐居了这么多年以后,你已经老到了忘记当年了。”
“我个人早已经没有了什么雄心壮志,教会也不会再有我的一席之地了。”红衣主教耸了耸肩,“但是他不一样,他生下来的时候是我给他洗礼的,我曾经和其他亿万臣民一样高呼罗马王万岁!一个人究竟有多大的幸运才能拥有如此辉煌的出生呢?
虽然帝国覆灭了,但是我很欣慰地看到,他心中被上帝点燃的火焰未曾熄灭,他要为这个家族再度君临欧洲而努力,为此甚至放弃了奥地利赏赐给他的一切荣华!我钦佩这份壮志,也许最终的结果还是徒劳无功,但只要奋斗过、拼搏过,至少也不枉了他这一生。”
红衣主教越说越是振奋,就连眼睛里都好像燃烧着火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涛涛不绝过了。
对像他这样曾经触摸过世界权力巅峰的人来说,被世界遗忘的感觉并不好受。
“你这份演讲确实感人,约瑟夫,不过……我还在犹豫。”莱蒂齐亚皱了皱眉头。
“犹豫什么?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红衣主教撇嘴笑了起来,“都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难道您还能把金银珠宝捆在身上一起带去天堂?还是说您害怕祸事又牵连到您的身上?”
“不要说这种话!”被弟弟这么一激,莱蒂齐亚瞪了他一眼。
“我不是舍不得钱或者怕事,1815年我是跟着拿破仑一起从厄尔巴岛登陆法国、然后进军巴黎的,那时候我又怕过什么了?我是担心,我贸然就予取予求的话,反倒是害了孩子。”
“什么?”红衣主教有些不太明白。
“其实你说得对,我手里的钱都是儿子给我的馈赠,我自己已经78岁了,留着也带不到天堂去,按理说来,如果孙儿来跟我讨要,我确实应该慷慨解囊。”莱蒂齐亚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叹了口气,“如果他和特蕾莎订婚,安心未来当个奥地利亲王,然后一起来罗马看我,我倒是乐意送一大笔钱来给他们经营家庭所用,因为我知道,这只会让我的子孙在未来过得更加舒适;
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他是要进行一项最危险的冒险事业,那可不是少年人想象中那么容易!我们十几年来没见过面,我不知道他到底成长成为了什么样的人,更加弄不懂他到底是凭着一时的血气还是真有什么筹算,如果只是凭借一时的血气而头脑发热,在支持者的撺掇之下跑出来冒险,那还真不如一事无成算了,至少还能活着延续我们家族的血脉!在这种情况下,我给的帮助越多,越是害了他。”
说到这里的时候,莱蒂齐亚突然眼眶泛红,显然想起了之前的伤心往事,“世上又有哪个人不爱自己的孙子呢?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活下去,而不是又一次被人送到荒岛上然后客死异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莱蒂齐亚说着这一段话的时候,长吁短叹情真意切,常年呆在她旁边的红衣主教,自然也明白这是姐姐的心里话。
作为祖母,比起什么一开始就不属于他们一家的帝国、皇位,孙子的安危更让她看重一些。
“那您希望我们怎么做?”他不由得问。
“艾格隆现在为了安全起见,没办法来见我,我在现在这个情势下,也不好突然跑出罗马城去见他……所以你跟着那位女仆小姐一起去找他吧,然后替我看看,我的孙子到底现在成长为什么样的人。”莱蒂齐亚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如果他有他父亲的遗风,有胆略有智谋,知道应该怎么成就大业,那我们就倾尽全力去帮助他,不管成败至少也该去试试;如果他不是那块料,那就告诉他赶紧隐姓埋名找个地方过活算了,别再让虚无缥缈的东西束缚自己,也别再挥霍别人的性命了……”
“我明白了。”红衣主教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去仔细观察的,交给我吧。”
“另外,正好特蕾莎这件事,也转告他吧,于情于理,他都欠特蕾莎一份情。被伤得这么深,她还愿意不离不弃,这是他百世难逢的真情,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仅凭着几页纸就把别人抛到一边,这会遭天谴的!”莱蒂齐亚又补充了一句,“告诉他,我很中意特蕾莎,我非常乐意看到她成为我的孙媳妇,在我之后成为这个家族的主母,如果他还认我这个奶奶,想要得到我的帮助,那么先决条件就是和特蕾莎和解!我盼着他和特蕾莎一起在我膝下欢笑的日子。”
如果是之前,红衣主教会有些不以为然,毕竟成大事者总要做点牺牲,以政治家的标准来看抛弃了特蕾莎也不算多恶劣的事;但是莱蒂齐亚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思虑之后,他倒是有点认同姐姐了。
莱蒂齐亚思虑周详,没有被成功后的辉煌幻想所迷,反而先考虑失败怎么为孙子谋求一个尽量好点的下场。
这样倒也不错。
“好,我会把这些话都转告给艾格隆的。”他点了点头,“那我回去见那位诺埃尔小姐吧。”
莱蒂齐亚点了点头。
红衣主教走到了餐厅门口,准备前往会客室。
“告诉艾格隆,我爱他,我很想念他。”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声音,以及那被压抑住的呜咽。
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默然点了点头。
此时的夏奈尔,正乖乖地等待会客室,等待皇太后陛下和红衣主教吃完早餐再接见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年迈的红衣主教走了过来,然后一脸和蔼地看着少女。
“诺埃尔小姐,抱歉让您久等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夏奈尔连忙向红衣主教大人行了礼。
“我的姐姐现在精神状态不佳,所以委托我来全权处理这事儿了。”红衣主教温和地对夏奈尔说,“现在可以告诉我,陛下希望通过你传达什么话了吧?”
夏奈尔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能够听到之后,小声向红衣主教回复。
“陛下已经亲身来到了罗马,现在就在城外的一家旅馆居住。他非常希望能够见到祖母,但是现在的情势下,他也没办法贸然就跑到这里来了,所以只好委托我来先告诉皇太后陛下和您一声。”
“我能够理解陛下的心情……”红衣主教长叹了一口气,“我们也非常担心他的安危,时常在为他祈祷。如果说我的姐姐在世上还有什么牵挂的话,那主要也就是艾格隆了。”
“我相信两位陛下一定能很快见面的……”夏奈尔颤声回答。
刚才莱蒂齐亚所展现的淳朴与慈爱,让夏奈尔印象深刻,她不自觉地也在为祖孙两人暂时不能相见而感到无比痛心。
“他需要我们为他做什么?”红衣主教又问。
既然眼下已经没有无关人等,所以夏奈尔也就不再隐瞒了,而是简略地说出了现在艾格隆的处境。
“陛下现在已经带着自己的支持者占据了一个小岛,他到处招兵买马扩充自己的实力,为了接下来的计划,他需要大笔的金钱,并且希望能顾和教会的最高层取得某种联系,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找到直通教皇陛下的门路。”
“哦?哦!”红衣主教听着夏奈尔的介绍,又是疑惑又是惊叹。“他打算找到教皇陛下的门路!?这可要花费一大笔钱啊。”
“陛下认为这是大有好处的,所以没必要吝啬于金钱。”夏奈尔回答,“他接下来打算组建一支志愿军,帮助希腊获得解放,摆脱土耳其人的统治,如果教皇能够公开嘉勉这种义举,那么基督教世界将同样为陛下喝彩……而陛下也能够借机摆弄手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是这样吗?”红衣主教精神大为振奋。
“确实……确实有效。”想了想之后,他下了论断。“这是一个不错的计划,虽然肯定耗资巨万。”
“所以陛下来找您了……”夏奈尔也笑了起来,看着红衣主教,“主教大人,我请您帮助陛下吧,他能够倚靠的人实在太少了,作为他的至亲,请您务必要施以援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红衣主教明白,无论从金钱上,还是教会内部的门路上,他自己和莱蒂齐亚都能够给自己这位雄心勃勃的外甥孙以帮助。
作为骨肉至亲,他们也有完全的理由去帮助家族当中年轻一代人去重振家族声威。
而且从现在所得到的信息来看,那个少年似乎也值得帮助。
不过,即使到现在,红衣主教还是没有忘记刚才自己姐姐所说的一片苦心。
“您说得都有道理,我和我姐姐会郑重考虑的——不过在这之前,能不能让我去面见陛下一会儿?”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毕竟这件事非常重大,我和我姐姐需要做出最慎重的判断才能做出决定。”
夏奈尔理解对方的想法。
空口无凭,现在艾格隆要求老姐弟两个赞助自己危险的事业,没见到人的话恐怕真的下不了那个决心。
甚至万一自己是个女骗子的话,那岂不是白白骗走了一大笔钱?
“当然可以了!”夏奈尔马上点了点头,“我可以带您去面见陛下的,在我临走之前陛下就吩咐过我了,他随时等待着见您和皇太后陛下。”
“很好,那就这样吧。”红衣主教欣慰地笑了出来,“我很期待和陛下的会面,可能您不太清楚,当初他的洗礼就是我主持的,我以莫大的荣幸看着他圣水敷身——从那一刻起,我就期盼着他能够站在父辈的肩膀上,成就最辉煌的事业……虽然命运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但是我很高兴还能够看到他继续在为之奋斗。”
接下来,心情很好的他,又冲夏奈尔点了点头,“一看到您,我就觉得您是个有主见又机灵的姑娘。有您随侍在陛下身边,肯定对他帮助良多。”
“您过奖了……”夏奈尔不好意思地回答,“我还有太多不足了,为了陛下我还应该更加厉害一点才行。”
红衣主教沉默了片刻,然后再度开口。
“好了,事不宜迟,我们尽快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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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至诚
在送走了夏奈尔之后,艾格隆留在旅馆当中,等待夏奈尔带回来的结果。
随着时间的流逝,夏奈尔一直没有回音,艾格隆的心情也开始变得焦灼了起来。
虽然他相信夏奈尔一定可以完成他赋予的使命,但是关心则乱,他害怕罗马城内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让夏奈尔无法回到自己身边。
在送走夏奈尔的时候,艾格隆就已经跟她说明,如果今天她一直都没有回来,那么到了凌晨他就会带着人离开这里,远远地逃离罗马,先回到基督山岛上再想办法搭救她。
当然,这只是最坏情况的预案,艾格隆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灾难,因为他目前承受不起失去夏奈尔的损失。
为了摆脱这种无意义的担心,艾格隆坐在窗户边看最近流行的通俗小说,以此来打发时间。
他现在下榻的旅馆也是经过一番挑选之后才选择的——虽然旅馆在迎着大道的门面只有三、四个窗户,但是它实际上非常狭长,因而面积很大,它的院子很深,整个房屋独立一体,紧靠着一堵公共的分界墙,院子非常安静,尽里头是马房。
在这样的地形下,就算外界起了骚动,也不会很快就波及到他这里,他有足够的时间趁乱逃离。
日影西斜,很快就到了夜晚,而就在入夜不久,艾格隆看着窗外闪现了几下火光,然后有节奏地闪烁,接着一切又归于沉寂。
太好了!艾格隆的心情顿时振奋了起来。
这是他事先约定好的暗号,门口放风的人确定夏奈尔平安回归之后,就会发出这个信号,提醒他一切顺利。
艾格隆放下了心来,然后扔下了手中的书,准备迎接夏奈尔归来。
接着,楼地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而且是不同的节奏,有轻快也有沉重。
夏奈尔还带着一个人过来了——艾格隆心里瞬间做出了判断。
还没有等他继续思考,敲门声就随之响起。
“先生,我回来了!”夏奈尔悄声向主人禀告。“还有一位客人也要过来见您。”
“夏奈尔,进来吧。”艾格隆放下了思绪,招呼他们进来。
门马上被推开了,接着,夏奈尔的身影在幽暗的烛光当中浮现了出来,而艾格隆马上就注意到,她的旁边还多了一个六十几岁的模样的老年人。
老人身材不高,面孔严肃,花白的头发也整理得一丝不苟,虽然并没有穿着主教的衣服,但是从他的举止当中,仍旧能够看到神职人员的庄重。
看到坐在座位上的少年人之后,他明显地深感触动,但是他很快地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从容地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庄重地向他躬身行礼。
“陛下!”
他的声音浑厚而又饱含感情,显然对他来说,面前的少年人并不仅仅只代表“陛下”一个身份。
不需要夏奈尔介绍,仅凭着他的年纪和见面的表现,艾格隆就已经猜出他是谁了——他一定就是自己的舅姥爷、曾经的红衣主教约瑟夫-费什。
他立刻就站了起来,然后拉住了老人的手。
握住这双满是皱纹的手,艾格隆突然有些感慨。
当他还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时,他就是被这双手抱起来接受洗礼的。
那个时候,帝国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极盛时期,人人都觉得这个婴儿终将从父亲手中接过权杖,统治欧洲最强大的帝国。
谁又能够想得到,短短两三年之后,这个婴儿就将经历那么可怕的灾难,失去他原本能够继承的一切?
不过没关系,自己还年轻,一切终究是可以从头再来的。
也许这位红衣主教大人,也正是盼望着曾经的一切再度重现吧。
“真抱歉,我给你们添麻烦了。”艾格隆感慨万千,最后只用淡淡地一句道歉,作为两个人见面的开场白。“如果有得选的话,我更愿意用更加盛大的场面来见您。”
“能够见到您,就已经让我无比欣慰了。”老人近距离地打量着少年人,眼角突然闪现出了泪光,“真的没想到我还能够活着再见到您的机会!上帝保佑。”
“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我想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会更多。”艾格隆笑着回答,努力让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轻松一些。
接着,他又问,“我的祖母现在还好吗?”
“她的身体很不错,也非常想念您,得知您来求见她的时候,更是高兴极了。只不过现在形势有点微妙,所以她不好贸然离开罗马来见您,为了慎重起见只好先让我过来看您。因为我偶尔会出门拜访朋友,所以不太容易引起外界的疑心”红衣主教连忙为莱蒂齐亚解释。
接着,他又转告了临行之前莱蒂齐亚最后一句叮嘱他转达的话。
“我的姐姐想要我告诉您,她爱您,也非常非常挂念您。”
虽然无法亲眼目睹祖母当时的表情,但是从红衣主教的转述当中,艾格隆能够感受得到她的深情。
“我也爱她。”他小声回答。“这世上我仅剩的几个至亲当中,她是最重要的那个,我只盼着上帝能让她继续健康长寿,让她能够重新享有那最辉煌的荣耀,而且我会毕恭毕敬地奉献给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倒是不太在意这个,当年就不在意,现在更加如此。”红衣主教苦笑了起来,“比起什么皇太后的尊荣,她更愿意看到您一生平安。当然,就算如此,我们还是希望您的事业能够成功,毕竟您确实天生就负有重大的使命,历史的挫折不应该阻碍到您。”
“说到这里,我倒是希望您也能够参与到这项伟大事业当中。”艾格隆顺杆往上爬,提出了自己的目的,“如您所见,我现在势单力孤,急需得到帮助,哪怕任何一点微小的帮助对我来说都是非常有用的。”
艾格隆直截了当的要求,让红衣主教感到自己也必须有话直说了。
“陛下,就我看来,我们从您的父亲那里得到了那么多东西,那么我们也有义务效忠于您,在您需要的时候用我们积攒的资源来帮助您,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不过,请恕我直言,您的祖母还有一点顾虑。”
“顾虑?顾虑什么?”艾格隆有些疑惑。
“您在为一项无比艰巨的事业而努力,某种意义上甚至是在与命运的巨人搏斗,这意味着无比的荣耀但同样也意味着可怕的重担,她害怕您稚嫩的肩膀承受不起这副重担,最终被命运所压垮。如果是这种情况,那她越是帮助您,越是反倒坑害了您!她认为与其那样,还不如让您早早地隐姓埋名找个地方生活,那虽然不那么荣耀,但至少家族血脉可以流传下去——陛下,请您不要生气,,她这也是在为您着想。”
听到了红衣主教的话之后,艾格隆没有发怒,只是微微苦笑。
“我理解她的顾虑,我知道她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我好。可是,那我应该怎样证明自己可以承担重担呢?在一瞬间让自己突然再年长几岁吗?”
“那倒不用。”红衣主教被这个玩笑给逗乐了,“她只是想要弄清楚,您到底是凭着一时的血气而冲动行事,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再行动,如果是前者,那虽然勇敢但也鲁莽,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
“我倒认为,这两者要结合,才能成就大事。”艾格隆反驳了对方,“想要夺回皇位,确实需要谋定后动的智慧,需要一步步规划自己未来的路线,但更要有那种血气方刚的勇气,敢于去冒险,做什么都畏畏缩缩的话,那最后只能一事无成。”
“您说得确实是至理名言。”红衣主教深感认同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稍稍思索了一下,然后才重新开口。“其实,我觉得您目前所做的一切,已经相当让人惊叹了,您已经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容身之处,开始到处招募支持者,并且已经确定了下一步的路线,为自己夺取更大的威望,就我个人的眼光来看,这一切都是非常妥帖的,只是执行的时候需要照顾好细节而已。我想问问您,您是打算怎样来完成必要的细节呢?比如您希望联系到教会高层,那具体是谁?又该怎样打动他?”
对于这个问题,艾格隆自然早就有了答案。
“我当然不可能毫无准备就草率地跑到了罗马来了,主教先生。”他狡黠地笑了起来,“实际上,我有一个非常靠谱的介绍人——您听说过法利亚神父吗?”
“法利亚神父?”红衣主教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您说的是那位曾经为斯帕达伯爵效力过的法利亚神父吗?我见过他,不过他好像已经杳无音信很久了——据说是因为反对帝国被抓了起来。这可真是非常遗憾,那可是一个非常有风度和学识的人……”
看着红衣主教的反应,艾格隆确定了,当时法国警察抓捕神父的时候没有通知他,不过这也很正常,众所周知红衣主教非常注意维护教会的尊严,如果通知他的话,也许他会阻止的吧。
“嗯,他确实因为一系列变故,不得不远离尘世很久,但是他心中建功立业的欲念却未曾熄灭。在逃出奥地利之后,经过一系列辗转变故,我结识了他,并且诚心邀请他为我效劳——经过了一时的犹豫之后,他答应了我的招揽,现在他已经在为我效劳了。”
“哦!是这样吗!”红衣主教顿时振奋了起来。“那确实是您的巨大收获!”
看来法利亚神父确实当年相当有名望,以至于消失了十几年以后,一听到法利亚神父投靠到了外甥孙的麾下,红衣主教也感到如此振奋。
而这也侧面证明了法利亚神父的价值,艾格隆的心也更加稳了。
他走到了自己带过来的包裹旁边,然后从里面抽出了几封信,递到了红衣主教的面前。
“为了帮助我实现目标,法利亚神父写了几封亲笔信,准备让我交给他昔日在教会的好友们,据他所说,这几位好友现在已经身居高位,如果他们能够帮忙的话,那么打通教皇的门路也不难——”
红衣主教接过了信件,然后粗略地扫了几眼。
虽然已经远离教会的权力中心,但是他对教会现在的人事变动自然也还不陌生,所以信上的几个名字他都有所了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没想到居然有他!”当翻到其中一封信的时候,他忍不住念出了名字,然后欣喜地看着艾格隆,“这位红衣主教出身名门,而且为人随和宽厚,在教廷内部也深有人望,更是现任教皇陛下最得力的支持者之一,如果能够得到他点头的话,那么想要和教皇对话也并不是难事。确实……这倒是个好人选!”
一边说,红衣主教一边兴奋地捏紧了拳头。
他刚刚得知的内幕,让他对这位年轻的外甥孙的事业更加多了几分信心。
很明显,虽然资源有限,只能拥有一个草台班子,但是这个少年人可以利用的资源并不小。
“我需要一个可靠的人,作为中间人替我联系这些法利亚神父的朋友,主教大人,您能够委屈一下,为我完成这项任务吗?”艾格隆问。
“我十分乐意为您效劳。”红衣主教想也没想,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但很快他又有了些迟疑,“不过陛下,虽然他们是法利亚神父的朋友,我也有一点旧日的人缘,但是这很难保证他们会出力为您的事业奔走——毕竟如今这世上早已经不再淳朴,尤其是在教会当中,很难看到真正的真情了。”
“我对此当然也早有耳闻,罗马教会比任何地方都现实。”艾格隆略带讥讽地笑了笑,“所以我也做好了应有的准备——”
他故意拖长了音,然后又从包裹里拿出了一堆小物件。
灿烂的光华,瞬间让昏暗的房间变得亮堂了不少。
“喔!”年迈的红衣主教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面前分明是一堆珠宝,那硕大的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而托着这些宝石的,是一块巨大的翡翠,哪怕曾经身为拿破仑皇帝舅舅的红衣主教,也有点目眩神迷。
“如果这是教会卖赎罪券的时代,我怕是连杀教皇的罪也能赎干净了吧?”艾格隆轻轻地拍了拍这些珠宝,然后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虽然不至于此,但是也差不多了……”红衣主教认真地回答。
接着,他肃然看着艾格隆,“这下我更有信心了,陛下……您确实并非只凭血气方刚的莽撞来行事的,您做得非常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不过,请问您这些宝物是从哪儿得来的?”
“从我的支持者们那里得到的,他们在帝国毁灭的那一天起就心心念念复辟。”艾格隆回答,“当然,他们也是从意大利这里得到这些的。”
约瑟夫-费什嘴角微微一撇,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些东西的来历,为了两个人的光彩,他也就不再追问了。
“那我就按您的意志来行事吧,陛下……我想您的祖母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他又改换了个话题,“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禀告给您,非常重要。”
“请说吧。”艾格隆点了点头。
“您曾经的未婚妻特蕾莎公主今天拜访了我们府上。”红衣主教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
“什么?!”即使是一贯沉稳的艾格隆,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震惊了。“怎么会?”
“她名义上是出来旅行散心,但实际上是特意来罗马找寻您祖母的,为的就是得到您的消息……”红衣主教小声回答,“莱蒂齐亚接见她的时候我也在场,老实说,我也为她的深情而感动。陛下,她跟您的祖母坚持说要继续履行婚约……她说无论发生什么,她依旧是波拿巴家族的媳妇。”
艾格隆微微张开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所带来的冲击,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那么,我的奶奶怎么想的?”沉默了许久之后,他重新问。
“您的祖母在和她见面之后一见如故,对她非常中意,她表示自己愿意认可这门婚事,接纳特蕾莎公主殿下来到这个家族当中……”红衣主教笑了笑,然后回答。“陛下,她在离开您祖母的时候,留下了自己的地址,恳求她无论如何都要把您的消息转达给她,不然她就一直留在罗马。”
艾格隆眨了眨眼睛,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对特蕾莎做了多么恶劣的事情,所以虽然逃走的时候留书一封,但心里还是有不少歉疚感,他觉得特蕾莎肯定会恨透了他,却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个结果。
特蕾莎……我配你这样吗?他扪心自问。
“您对特蕾莎公主没有任何感情吗?”红衣主教忍不住问。
“那当然不至于,我觉得她是个很不错的人。”艾格隆回答。
“那不就完事了吗?处在您和她位置,彼此之间能够有些了解已经很难得了,别忘了您父亲和您母亲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已经是在结婚仪式上了。”红衣主教又笑了起来,“陛下,既然一切都是如此登对,那我觉得有些事最好不要留遗憾——请见见她吧,我相信之前的一切都是可以弥补的,只要您乐意的话。”
“听上去您好像是已经有了主意?”艾格隆反问。
“这不仅仅是我的主意。”红衣主教摇了摇头,“这是我姐姐的意见,她跟我说了,她可以给予您想要的一切帮助,但条件是您不要辜负特蕾莎殿下。”
“听上去她的孙儿倒更像是特蕾莎了!”艾格隆忍不住发出了小小的抗议。
接着,他忍不住又苦笑了出来,“好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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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决定
“好吧,好吧!”
在红衣主教的殷切注视下,艾格隆只能答应了下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奶奶为什么这么喜欢特蕾莎,居然在见了第一面之后就决定接纳她,还非要孙子低头不可,但是从眼下的形势来看,如果想要讨奶奶的欢心,好像也只能与特蕾莎和解不可了。
况且,按道理来说,自己本来就欠特蕾莎的人情,人家给机会弥补关系,应该自己感恩才对。
他又回想起了和特蕾莎来往时的一幕幕回忆,心里突然间又有点期待。
如果有机会弥补自己给她造成的伤害,何乐而不为。
“您既然答应了,那我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看到少年人这么好说话,红衣主教也放心了下来,“陛下,我回去之后就禀报莱蒂齐亚,她一定会很高兴的。然后我会将您的表现也转告给她,我想她会非常欣慰,然后尽全力支持您的计划。”
“如果是这样,那自然最好了。”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问,“我什么时候能够见到祖母?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请相信我,您的祖母比任何人都想要见到自己的宝贝孙子。”红衣主教苦笑,“不过现在形势特殊,您的安全比任何事情都重要,而她又住在罗马城市中心,绝不是您可以轻易去涉足的地方……所以我们需要妥善安排,确保安全之后,由她来见您。这需要一点时间,不过在这之前,您可以先想办法去见特蕾莎公主一面,我想这个消息会让老太太更加高兴一些。”
结果还就是绕不开特蕾莎吗……艾格隆在心里苦笑。
两个老人居然如此兴致高昂地为特蕾莎说话,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红衣主教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拿出了一页纸,递到了少年人的面前,“这是特蕾莎公主临走之前写下的地址,请您尽快去见她吧,不要再让她苦等了,不然想想也实在可怜。”
“好吧,我会尽快的。”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从红衣主教的手上接过了纸。
“那我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陛下。”红衣主教展颜一笑,“接下来我也要振作一下,拿出最饱满的精神为您效劳了——我会在罗马为您奔走,做您和教会高层之间的中介人,就像当年服务您父亲一样尽心尽力。”
也许是被重新点燃了希望的缘故,红衣主教一扫老态,精神矍铄充满了斗志,找回了往日的风采。
这位舅姥爷靠得住啊。艾格隆暗暗心想。
也对,他原本出身寒微,一生中最大的辉煌,就是被外甥拿破仑皇帝提拔,在教会当中飞黄腾达,甚至一度连教皇陛下都对他青眼有加,他怎么可能不感皇帝的恩?况且这位红衣主教身在教会,无妻无子,年纪老了以后,所剩下的人生目标也就是找回昔日的辉煌了。
很好,只要有这股心气,那就能做成大事。
接着,他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要走通高层路线,我们就先找准重点。主教大人,我对教会的高层不太熟悉,所以我想请教一下您——法利亚神父写信的这几位朋友里面,最能够帮助到我们、也最有影响力的是谁?”
“那当然是我刚刚提到过的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了。”老人不假思索地回答,“只要能够打动他,您的构想就实现了一半。”
“那好,那就去找他吧,展露我们的诚意,也让他开个价,只要在我能够承受的范围内,我都能够给。”一边说,艾格隆一边抓起了珠宝放进了一个小袋子里面,“这些就是您的活动经费,只要他敢收,您只管给就行了。”
然后,艾格隆又拿起了那块特大的翡翠,一并塞到了袋子里面,然后直接递给了红衣主教,“等到我们谈妥以后,这块翡翠,也请您到时候转交给这位红衣主教,让他到时候进献给教皇陛下。”
艾格隆的表现异常的慷慨,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不可能到罗马城当中到处走动,打通关系,他唯一能够信任、而且有能力帮他实现目标的人,也就是这位舅姥爷了,所以他在确认了对方的忠诚之后,全权委托他来处理此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托付给他,那艾格隆干脆也就没必要再故作扭捏了,他知道自己越是对红衣主教展现出无保留的信任,那么越是会得到对方的忠诚。
“好大的手笔!”看着这块硕大的翡翠,红衣主教忍不住砸了咂舌,“陛下,您不担心他私藏吗?”
“说实话我不担心。”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他是法利亚神父的至交好友,那么他就一定是个聪明人,而如果他是个聪明人,那么他一定想得清楚,世界上有些东西是他不能拿、也拿不得的。如果哪天教皇陛下得知了他私藏了我们进献给教皇的稀世奇珍,那么他会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的。”
然后他又话锋一转,“况且,虽然我现在势单力孤,但是手里几十上百的死硬追随者还是找得到的,这么点人推翻教皇陛下当然不够,暗杀一个收钱不办事的红衣主教应该还是挺轻松……所以我需要担心什么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着少年人谈笑风生之间,把贿赂和暗杀说得那么轻描淡写,而且说话也入情入理,条理分明,红衣主教也不由得心里大为欣慰。
连红衣主教都没当成一回事!确实有当年皇帝的风采啊……
很好,很好,这确实就是自己想要看到的样子。
“我明白了,一切就都按您的意志来办,陛下。”红衣主教躬身领命。
时隔这么多年,他终于又开始为波拿巴家族的皇帝效劳了,这种感觉真是不错。
“好了,我想我应该告辞了,陛下。”红衣主教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向少年人告辞,“请您多保重。”
“我也请您和祖母多保重身体,你们都是家族的长辈,你们对我的帮助也是无可替代的……我期盼着有一天能够奉养你们尽孝。”
“我也期盼着您能够君临法兰西!”红衣主教毕恭毕敬地向艾格隆行礼告别。
在临行前,他又叮嘱了艾格隆一句,“罗马虽然是教皇的治下领地,但也算不上太平,您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再见!”
“再见!”
红衣主教转身离开了房间,他将踏上回罗马城面见自己姐姐的归途,而夏奈尔则留在这里,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艾格隆走到了窗户边,目送着红衣主教坐上马车离开了旅馆,然后他拿起了红衣主教留下来的纸张,借助昏暗的烛光艾格隆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迹。
一看到这娟秀的字迹,艾格隆就确认这必定是特蕾莎的手笔——毕竟他曾经拜访过特蕾莎的书房,自然也看过她的字迹。
所以这一切不是玩笑,特蕾莎真的来了,而且甚至抢在自己之前,拜访了自己的祖母,博取了她的欢心。
也是,特蕾莎这么可爱又谦逊的女孩儿,又有哪个长辈老人会不喜欢呢?
艾格隆记下了纸上记载的地址,然后走到了书桌边,拿起了自己来到罗马郊外之后顺便购买的罗马地区地图对比了一下。
他是从罗马城西北方向的奇维塔韦基亚港口过来的,自然也在罗马城西北方向的大路上找了个旅馆投宿;而特蕾莎是从奥地利所控制的意大利北部威尼西亚地区过来的,所以她在东北方向的旅馆下榻。
对比一下地图的话,老实说距离有点远,但也算不得什么,二十公里左右的路程而已,乘坐马车的话一两个小时就可以赶到了。
想来,特蕾莎现在应该满怀期待,焦灼地等待自己前去见面吧……
可是这么贸然赶过去,显然又不太安全。
艾格隆思考了一下,然后看向了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夏奈尔。
“夏奈尔,你今天拜访我祖母的时候,见到了特蕾莎没有?算时间的话应该是撞上了吧。”
“是的,我见到了。”夏奈尔心情复杂地低下了头来,“公主殿下看到我以后非常激动,因为她知道那意味着可以得知您的下落了。”
虽然夏奈尔语焉不详,但是艾格隆能够想象得到,特蕾莎看见她那一刻的狂喜和解脱。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也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这个傻姑娘!”他忍不住感叹,“对比起来,我真是无地自容。”
就在这一瞬间,他决定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去见见特蕾莎,不然也太没有人性了。
“陛下,您是想去见她吗?”夏奈尔冷不丁地问。
“是的,我刚刚决定了。”艾格隆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既然我的祖母都已经这么说了,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跟特蕾莎和解。”
夏奈尔的头低了下来。
“如果这是您的决定,那我绝不会反对,不过我认为您应该更加小心一点,毕竟她身边都是奥地利来的人。”
“我知道。”艾格隆耸了耸肩。
“您千万不要觉得我是挑拨离间。”夏奈尔生怕主人误解,连忙解释自己的意思,“我从没有怀疑过特蕾莎殿下对您的好意——任何一个看到她刚才那副样子的人都不会怀疑的,但是其他奥地利人就难说了,特蕾莎殿下说护送她来罗马的人都是父亲安排的,按理说来不会违反公主殿下的意愿,不过谁也没办法担保里面没有一个两个希望拿您邀功领赏的人……如果这样的话,那您就会面临危险。”
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之后,她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要不这样,我先为您打前站,去联络公主殿下,然后我们确定安全之后,再找个办法来让您和她找机会见面。”
“夏奈尔,这样不是把危险转移到你的身上了吗?别忘了奥地利人现在也知道你的存在——”艾格隆摇了摇头,然后否决了夏奈尔的建议。
接着,他皱着眉头,开始在房间当中踱步,想要找一个主意。
片刻之后,他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
“对了!”他轻轻挥了挥手,“我可以写一封信给特蕾莎,伪造成她父亲的手书,建议她去一个罗马郊外的一个地方去观光,旁人看了绝不会有任何问题。在信中我可以安插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只要看了这些话,以特蕾莎的才智一定可以看出来那就是我写的,接下来她就可以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女儿出游在外,父亲写信给女儿天经地义,建议她去哪儿旅行也不出奇,所以就算有人偷看了特蕾莎的信件,也不会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模仿卡尔大公的笔迹?”夏奈尔有些惊讶,“您……您能吗?”
“没办法,只有模仿卡尔大公,信才能确保送到她的手上。”艾格隆叹了口气,“我去过卡尔大公家里拜访,进过他的书房,自然也看过他的手书。当然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学到几分像,不过应该也能够短时间糊弄住人了。反正现在大家都在罗马,就算想要跟奥地利方面查证那也来不及了!”
越说,艾格隆越是感觉兴奋。
他又拿起地图,在罗马城周围寻找适合见面的地方。
这个地方最好是个旅游胜地,这样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哪里合适呢?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最后停留了下来。
“哈德良离宫……”他喃喃自语,然后点了点头,“这地方倒是不错。”
依靠自己记忆当中的印象,他依稀记得那里是罗马皇帝哈德良时期所建的别墅,在罗马城东边大概30公里左右。
别墅占地很大,而且拥有着复杂而又优美的建筑群以及雕塑——当然,更多的是随着时间而斑驳的断壁残垣。
特蕾莎喜欢艺术,去这里看看简直再正常不过了,没有任何人会感到怀疑。
而这里地形复杂,他可以随时观察周围的形势,如果见势不妙他想要逃跑也非常简单。
当然,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意外那就最好了……他可以和特蕾莎好好见面,顺便真的当成一次共同旅行,欣赏古罗马人曾经的建筑艺术。
他越想越是高兴。
好,就这么办吧。
夏奈尔听完了他的主意之后,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意见来了,于是选择了沉默。
艾格隆看出了夏奈尔的低落情绪,于是问。
“夏奈尔,你不喜欢特蕾莎吗?”
“陛下,这不是我有资格去考虑的问题——而且我认为,特蕾莎殿下确实很讨人喜欢。”夏奈尔还是低着头,悄声回答,“不过,我恳求您不要抛开我。”
“为什么要这么想?不会的。”艾格隆笑着回答。“你忘了之前在美泉宫时,我怎么说的吗?”
夏奈尔回想起了之前艾格隆说过的话。
接着,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那是一句玩笑话,但是她希望不成为一个玩笑。
“那就好……请您一定要记得,除了这个我别无所求,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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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重逢
随着晨曦的到来,下榻在旅馆的特蕾莎,又迎来了一个毫无乐趣的早晨。
因为最近睡眠一直不太好,所以她起床也越来越晚,直到十点钟左右,她才慵懒地从床上走了下来,然后在女仆的帮助下梳洗打扮。
刚刚洗好头发的特蕾莎,坐在梳妆台前和镜中的少女对视着,眼看她柔顺的长发被卷起来,盘出了一个发髻,然后耳朵上也戴上了小巧的珍珠耳环。
特蕾莎不喜欢浓妆艳抹,同时因为生性腼腆,所以她平常的打扮并不奢华,但即使如此,少女的青春魅力和原本就拥有的美貌,然后让她显得光彩照人。
因为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她眼睛和细细的眉毛当中总是藏不住一股哀愁。然而这份愁绪非但没有让她的容颜减损,反而更让她多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妩媚。
她现在确实心里不太好受。
费尽功夫来到了罗马,拜访莱蒂齐亚皇太后,并且在巧合之下好不容易碰到了殿下的女仆,却没办法得知他现在的下落,这又怎能不让人心焦?
她当时有心想要继续逼问,但既然莱蒂齐亚陛下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她眼下剩下的只有等待了。
自从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有些忐忑不安,神思不属,虽然明知道莱蒂齐亚身为曾经的皇太后不至于说话不算话,但是却又总是忍不住担心自己再度竹篮打水一场空,丢掉了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
在这样的患得患失之下,最近她的睡眠质量就又下降了一截。
在梳妆完毕之后,年长的女仆满意地看着自己辛劳的作品。
接着,如同对待自己女儿一样,亲昵地抚弄了一下她的头发,然后小声感叹。
“哎呀,我们的殿下真是太可爱了!”
特蕾莎也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虽然她不至于全盘接受女仆的赞美,但是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比在社交聚会里见到过的同龄小姐们差。
可是,眼下她们一定在暗地里笑话自己吧……一想到这里,特蕾莎又重新变得颓丧了起来。
自从发生那次变故之后,有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传遍了维也纳的大街小巷,社交界也在窃窃私语这桩大新闻。
特蕾莎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提到自己的,但无论他们的口吻是同情还是嘲弄,对她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弹雨。
好在特蕾莎原本就不喜欢参与社交活动,不然的话,天知道自己该怎么挨过这段日子。
如果这一切有殿下类似“请等等我,我会回来的”之类的许诺作为补偿的话,这倒不算是什么灾难,可是殿下留给她的,只有一封言辞恳切但断绝关系的信件。
如果只是残忍的告别,那言辞再谦卑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让锋利的刀刃上雕刻些许无意义的花纹而已,刺进心中是同样的痛苦。
虽然在父母面前,她一直维持着自己的刚强和冷静,甚至直接用烧掉信件的方式,刚烈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和坚持,可是在一个人独处、尤其是夜幕降临的时候,她也会有无比的惶惑和恐惧。
上帝啊,我到底身处在哪里?又到底是在为什么而坚持?又会有什么结局在等待着我、什么地方是我容身之处?
这些问题一直响彻在她的耳边,她无力回答,只能用痛苦的泪水和压抑住的呜咽来暂时逃避。
她不怕牺牲也不怕艰难,但是她害怕这一切牺牲和坚持最终毫无意义,害怕她付出的真心被抛到九霄云外。
所以她拼尽全力,她一定要找到一个答案。
“殿下,您又在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吗?”也许是感受到了公主殿下的精神恍惚,女仆关心地问。
“没什么。”特蕾莎连忙眨了眨眼睛,重新恢复了镇定,她不希望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和彷徨。
“您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了,那只是那个家伙不识货而已,绝不是您自己的问题。”女仆愤愤不平地说,“殿下,舆论的风暴总会过去,只要再过一段时间所有人都会忘记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到时候凭借您的美貌和才情,难道还怕找不到优秀的求婚者吗?他想要去胡折腾就随便他去吧,您自有自己的王冠等着摘取……”
“停下,别说了。”特蕾莎厌烦地打断了女仆的话。“我不想听到你诋毁殿下!”
女仆只得停下了口,慌张而又无奈地看着公主殿下。
特蕾莎控制了自己的情绪,然后站了起来。
“好了,我要去吃早餐了,你先忙吧,别跟着我,我想静一下。”
接着,她走出了房间。
焦躁地来到了旅馆的餐厅当中。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餐厅当中没有多少人,特蕾莎随手拿了一些吐司和糕点充饥,顺便接过了仆人带来的信件。
特蕾莎这是第一次出远门,父母当然放心不下,时不时地就会向她写信,询问她的近况,顺便跟她聊家里的事情;而特蕾莎也每次都认真地向父母回信,一一说到自己旅行当中的所见所闻。
这次和往常一样,她在早餐的时候看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次收到的信,信封上的签名是父亲,不过看上去不是家里往常所用的信封——不过这也不奇怪,因为父亲有时候需要到其他地方执行皇室公务,所以在兴致来的时候,经常随手拿身边信封和信纸对母亲和自己写信,诉说他遇到的趣事,特蕾莎也早就习惯了。
她拆开了信封,打开一看,然后发现信里就是普通地扯了一些家常闲话,叮嘱自己保重身体,并且建议自己可以到罗马城的知名古迹当中游览一番,画些画寄回来给他看看,比如他一直神往的哈德良皇帝的离宫。
信的内容非常普通,所以在看完了以后,特蕾莎就已经想好了回信的措辞。
她原本就没有什么心情旅行,来罗马主要也是为了拜见莱蒂齐亚而已;自从那天确认了少年人的下落之后,她更加就没有兴致观光了。
这些天,虽然为了打发时光她草草地在罗马周边逛了几次,访问了一些古迹,但这就好像例行公事一样,没有给她带来多少乐趣。
但是既然父亲有这个建议,那么她当然也乐意配合一下。
正当特蕾莎准备继续进餐的时候,她的手突然停下来了。
这封信有古怪——她脑中灵光一闪。
接着,她又拿起信仔细看了下,然后就感觉信中的遣词造句实在不太像父亲平常的口吻。
而且笔迹也有点奇怪,虽然看上去像模像样,但是在特蕾莎从小就在卡尔大公身边长大,见惯了父亲的笔迹,刚刚只是心事太多所以才没注意,但集中精神以后,她很快就看了出来,这封信绝对不是父亲写给自己的。
所以这是一封伪造的信。
到底是谁特意要伪造一封这样的信送给自己?又真正想要表达什么?
特蕾莎心头狂跳,她突然想到了那个可能性。
莫非是殿下写给自己的?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殿下拜访过自己家不止一次,也在书房当中看到过父亲的手书,以他的才智和文笔,模仿父亲的笔迹也不是难事。
再结合信中的内容,所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是殿下特意写给自己的,邀请自己去见面?
兴奋的狂喜顿时让特蕾莎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这么多天来忧心忡忡担心的问题,眼看就要得到一个完美的答卷,她快要承受不住这份喜悦了。
她的手微微发抖,于是手中原本拿起的牛奶,也从杯子当中洒了出来,落到了红色绒桌布上,留下了几滴白色的痕迹。
特蕾莎,镇定!镇定下来!
特蕾莎在心里对自己喊了一声,然后强行抚平了凌乱的呼吸,平稳地把杯子放了下来,用手绢擦拭干净了桌布上的污渍。
一切目前都还只是个猜想,不能高兴太早,失了心态。
接着,她平静地重新看起了信件。
这一次她看得非常仔细,几乎是逐字逐句地研究了起来。
“之前带你到美泉宫的时候,我看你画下的素描图很不错,这次我相信你在离宫的古迹里面可以画出更好看的图来,让我看看你的进步,最好是傍晚的场景,应该最有历史感。”
这看似随口的一句话,此时却让特蕾莎心里一酸,她回忆起了太多东西。
接着,她又看到了里面有几句话,和他当初写给自己便条和信件里面的用语几乎一模一样。
如果只有一个疑点,那可能是巧合,但如果所有疑点都集合在了一起,那就只能指向唯一一个答案了……
没错,这就是殿下写给我的信!
特蕾莎将薄薄的信纸贴到了胸口,然后微微闭上了眼睛。
是的,上帝没有抛弃我,殿下也没有……所付出的一切终究是有意义的。
“上帝,感谢您,莱蒂齐亚奶奶,感谢您……殿下,感谢你!”她在心里重复了好几次。
当然,现在重要的不是感谢和高兴,而是理智和行动,在短暂的发泄之后,特蕾莎冷静了下来。
她先环顾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特别关注自己,接着,她一脸淡然地将信纸重新收回到了信封当中,然后塞到了自己的裙子的口袋里。
接着,她草草地吃完了早餐,然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而这时候,女仆也刚刚打扫好了她们的房间。
“殿下,您没事了吗?”她不安地问,“还在生我的气吗?”
“不生气了。”特蕾莎摇了摇头,“其实我知道,您也是在为我好……唉,我最近心情太不好了,所以刚才那么失态地对您,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了。”女仆连忙摆手,“也怪我多嘴,惹怒了您,只要您消气就好了。”
两个人和解了以后,特蕾莎也不再多言,走到了自己的行李箱旁边开始翻找东西。
“您要找什么呢?”女仆问。
“我要找我的铅笔和素描簿。”特蕾莎头也不回地回答,“刚刚我收到了父亲的信,他建议我多去散散心,然后跟我说了个他心仪已久的景点,希望我能画几幅素描寄回去给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公还真是关心您,百忙之中也要抽空一直写信给您……”女仆发出了充满了感情的叹息,然后再问,“那么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呢?”
特蕾莎拿起了地图,看了看信中所提到的古迹的位置。
“这个地方离我们这边不远。”她一边看一边说,“我们下午过去吧,这样我可以有时间到处看看,顺便欣赏傍晚的美景,应该会非常好看。”
“那我就去为您安排吧。”女仆完全没有感到有什么异常,马上就答应了执行殿下的意见。“等到了时间我们就出发。”
“谢谢。”特蕾莎向对方道谢,“麻烦了。”
“不用谢,殿下。您的母亲交给我的任务就是陪您出来散心,只要您的心情能够好起来,我就心满意足了。”女仆笑着行礼,然后离开了。
在她离开之后,特蕾莎松了口气,然后拿着自己找出来的素描簿坐到了床上。
殿下……我就要来了,一定要等我,别再抛下我了……她在心里不住地说。
在她的等待当中,时间的流逝突然好像变得缓慢了下来,特蕾莎一边焦急一边又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流露出来,简直变成了一场煎熬。
不过好在,时间终于到了,在女仆的引领下,特蕾莎迫不及待走上了马车,然后踏上了前往哈德良离宫的路途。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驱驰,马车很快来到了古迹。
这里是古老的罗马皇帝哈德良的离宫别墅,他喜好建筑和艺术,在巡游帝国各地时,看见有喜欢的建筑,他就在离宫中仿造,然后加以改造。在他20年的统治当中,这座离宫变成了一片占地颇大的建筑群,很是精致奢华。
然而经过历史的种种变故之后,罗马帝国消亡了,这座曾经华美的离宫也变成了断壁残垣的古迹,只剩下那些大理石建筑和廊柱雕塑残留于此,向人们诉说帝国曾经的辉煌。
特蕾莎漫步在这些建筑遗址当中,在宫殿、亭榭和鱼池之间穿行。
如果是平常,她会感慨一番,同时欣赏古罗马艺术的美,可是现在,她的全部注意力却已经集中到了别的地方。
她在各处张望,看似在欣赏建筑,实际上是想要从每个游人当中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个人。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一直都没能得偿所愿。
是……是我来得太早了吗?
或者是这一切其实都只是我多想了?
或者……这是一个可怕的玩笑?
特蕾莎慢慢地心乱了起来。
她一边应付旁边的女仆,一边装作到处采景准备画画,还要忍耐着心中的焦急,几乎感觉自己要爆炸了,
就在这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时分,西边的天空出现了片片霞光,而火烧云倒映在池水当中,让原本翠绿的池水突然多了几分金黄。
此时的特蕾莎就在池边徜徉,这里有许多巨大的廊柱,她一个一个地经过,却怎么也看不到想要看到的东西。
在哪,在哪?
您到底在哪儿?
不要再折磨我了……给我一次怜悯吧,殿下……特蕾莎心里几乎要哭了出来。
“美丽的小姐,您在找什么?”这时候,她听到了不远处一声轻柔的呼唤。
这嗓音她似曾相识。
她轻轻地抬起头来,缓缓地看向了发声的方向。
黯淡的光线在各个廊柱之间投下了长长的阴影,而在她视线内,廊柱和台阶之间的阴影当中赫然,多了两个人。
而站在前面的,就是一个少年人,他此刻正穿着一身便装,平静地打量着自己。
终究还是见到了……
她只感觉脸上有两道泪珠在往下滚落。
“吓!”还没有等特蕾莎开口,旁边的女仆就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尖叫。
“平静下来,不要出声!”特蕾莎一把抓住了中年妇人的手,然后诚恳地看着她,“我求您……求您不要干涉我的事情,只要一会儿就好。否则……否则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您的!”
也许是被特蕾莎的哀求所打动,也许是被她坚定的眼神所震慑,女仆闭上了口,只是愕然看着特蕾莎,仿佛不认识她了一样。
特蕾莎也不再管她了,提起裙子,直接就向那个少年人走了过去。
她的脚步一开始缓慢,但是越来越快,最后简直就像是冲了过去。
短短的距离很快就变成了零——特蕾莎直接就冲入到了少年人的面前,然后不顾仪态地一把拥抱住了他。
她的肩膀撞到了少年人的胸膛,好在他矫健的身躯顶住了这次冲击,没有摇晃。
特蕾莎紧紧地抱着差点成为自己未婚夫的少年,然后眼泪开始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您问我在找什么?我在找一个坏蛋,殿下。”她抽噎着说,“他……他可让我受了多少罪!”
“特蕾莎,对不起。”少年人只能这么回答。
“只有对不起而已吗?”特蕾莎捏起拳头,轻轻地锤打他的肩膀,委屈地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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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互诉衷肠
“只有对不起而已吗?”
特蕾莎抬着头,满含泪光地看着艾格隆,眼睛里有多少怨念又有多少委屈,简直无法估量得出来。
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谁又能经受得住而毫无触动呢?
艾格隆当然忍不住心生怜悯。
他也伸出手来,环抱住了特蕾莎,然后小声安慰。
“特蕾莎,我说过,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自作自受……我不指望你原谅我的过错,但是,我必须这么做,我的骄傲和我的尊严不容许我走上奥地利宫廷为我安排的路,沦为他们的傀儡。我很抱歉为了实现自己的计划而把你当成了挡箭牌和牺牲品,我欠你的情,让你沦为笑柄,这是我无法抹去的污点,真的对不起。”
“不,我不想要听到这个!我想要的不是对不起,也不是你冷冰冰的诀别信,殿下。”特蕾莎带着哭腔,打断了少年人的话,“您把那信写得再声情并茂再文采斐然,对我来说也只是最可怕的打击,就像一把利剑撕碎了我的心!您难道忘了吗?我从没有阻止过您离开啊!我也没想过阻止您去追逐自己的光荣和梦想,我是乐意帮助您的……为什么您直到最后也不愿意相信我的话,还那么残酷地抛弃我呢?”
艾格隆一时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也是他无颜回答的问题。
他其实老早就来到这里潜伏了,在特蕾莎到来之后,他没有立刻现身,而是经过一番观察以后才出现——他确认了虽然有人跟着特蕾莎保护她,但并没有靠得太近,显然是不想打搅公主殿下游览的兴致,只有区区一个女仆跟着她而已。
所以,看上去一切都如同计划当中一样,特蕾莎看到信之后就猜出来了是他所写,然后又机智地以游览为名跑过来见自己了。
多么热忱,又多么可敬。
他不由得更加惭愧了。
他看了看后面,发现跟着特蕾莎过来的那位中年女仆也在瞪着自己,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眼神分明展露出了斥责和愤怒。
是恼恨自己当时不告而别,让殿下沦为笑柄?还是恼恨自己阴魂不散,明明都已经逃跑了,结果又来找上特蕾莎,让她再次坠落到那个可怕的陷阱里?
不管哪种指控,好像都言之有理。
他又低下头来,看着梨花带雨,正伏在自己胸口哭泣的特蕾莎。
不管怎么样,至少今天哄好她一下吧,不然也太过分了……他暗暗心想。
“特蕾莎,我们去安静一点的地方说话好吗?”他低声问。
特蕾莎立刻点了点头,“好的,我也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艾格隆转头向夏奈尔使了个眼色,夏奈尔心领神会,然后走到了女仆的旁边,监视着她。
“您要劫走殿下吗?!”女仆心里急了,连忙大声问,“您不能这么做……这会把她害惨的!”
“不,不用担心,我不会那么做的,不然早就做了。”艾格隆摇了摇头,向她回答,“现在,我只想请您稍微安静一下,给我们一点时间,回头我自然会送特蕾莎殿下回去……我恳请您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稍微帮个忙,谢谢。”
女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特蕾莎,虽然心里焦急,但最后还是只能无可奈何,选择了顺从。
艾格隆说完之后,带着特蕾莎一起往离宫的深处走去。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变成了金红色,把原本就负有历史感的古迹,更加染上了一层虚幻迷离的色彩。
特蕾莎这时候也已经从最初的激动和兴奋当中恢复了镇定,她走在了少年人的旁边,时不时地打量着他。
“殿下,最近还好吗?”确定了四周无人之后,她小声问。“一切都还顺利吗?”
“我还好。”艾格隆从容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是挺顺利的,那太好了……”特蕾莎舒了一口气,“您现在在哪儿?”
艾格隆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决定跟她说实话。“我现在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藏身之处,就在地中海当中的一个小岛上,名叫基督山岛。”
如果说之前他还不敢信任特蕾莎,所以只能不告而别的话,那他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再隐瞒她了,特蕾莎用自己的实际表现赢得了他的信任,他也想用这种方式来补偿一下她。
“原来如此……难怪到处都没有您的消息。”特蕾莎恍然大悟,然后又点了点头,“仔细一想的话,远离大陆确实也是最好的选择。不过,那里生活条件应该相当恶劣吧?”
“肯定,和美泉宫和阿尔贝蒂娜宫当然没法比了。”艾格隆耸了耸肩,“不过,这点苦头对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如果我舍不得锦衣玉食那我一开始就不会逃走了。”
特蕾莎心疼地眨了眨眼,然后表情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如果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你受得了的,那我一定也受得了。”特蕾莎小声说。
艾格隆仿佛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
如果我现在邀请她跟着自己过去看看,她一定也会欣然同赴吧?艾格隆心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是,不,他现在不能这么做。
那无疑会彻底激怒卡尔大公和奥地利宫廷,并且让自己提前被外界所注意,造成不可预测的后果。
“您的父亲一定很恨我吧?”他脱口而问。
“他确实非常生气,不过不是气你脱离奥地利掌控、去奔赴自己的事业,而是恼恨你欺骗。毕竟你……你曾经当面跟我父母保证过联姻,结果却在消息公布之前逃走,让我们一家处于非常尴尬的境地。”特蕾莎又像是陈述又像是抱怨,声音又开始发颤了,“这段时间,社交界时而流传着有关于我的流言蜚语,每次听到了以后,他都怒不可遏咒骂你……”
艾格隆当然能够想象得到这个结果,事实上卡尔大公这表现已经算是相当克制了。
视若珍宝的女儿被人这么弃之敝履,沦为社交界的笑柄,作为一个父亲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他长叹了口气,“那封信你们怎么处理了?我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它被公布的消息,我以为卡尔大公另有打算,所以就没有再去找报社发布声明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我烧掉了。”特蕾莎平淡地回答,“本来爸爸确实打算公布出来,稍稍挽回局面,结果我直接就烧掉了……因此爸爸更生气了,但他也无计可施,然后只能继续咒骂你。”
艾格隆顿时失语。
他再一次被特蕾莎的坚定和深情所触动。
即使在那种时刻,她也没有放弃……我怎么配得上这份厚爱?
“我不敢想象我下次碰到他的时候会被怎么样了。”艾格隆苦笑着说。
“他说过,他会跟处罚逃兵一样,用马鞭狠狠抽你一顿,把你打得全身流血不止。”特蕾莎回答。
也许是怕艾格隆害怕,她连忙又安慰他,“放心吧,这只是气话而已,我绝不会让爸爸这么做的……他要是敢拿马鞭,我就抱在您的身上,看他下不下得去手!”
“噗哈哈哈哈……”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好,那我到时候就靠你保护了,特蕾莎……”
“这是我应该做的。”特蕾莎理所当然地回答,接着,她又感觉到了什么,又惊喜地看向了艾格隆。“您……您打算见我父亲?”
“短时间内当然不可能,但是我想,只要我的事业还在继续,我总归会见到的他——”艾格隆回答。
特蕾莎就这样看着殿下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也随之欢喜。
“殿下……”
“嗯,怎么了?”艾格隆问。
“没什么,我只是想要这么叫一声。”特蕾莎微微笑了起来,然后抓住了他的手臂,头也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天知道,我忍耐了多少,才等到这次重逢……所以,请让我先稍稍享受一下此刻,可以吗?”
“可以,没问题,多久都行。”艾格隆找到了一处比较低矮的大理石栏杆,然后坐了下来,而特蕾莎也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的旁边。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靠在一起,静静地看着远处的落日余晖。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流逝,特蕾莎之前破碎的心,也在这紧靠着的温存当中,慢慢地修复了。
她的脸色重新变得红润,又浮现出了幸福的影子。
“好了,殿下……”她轻声开口了,“我这下再也不怕了。”
“嗯?为什么这么说?”艾格隆连忙问。
“这些天来,我一直都在害怕,不是害怕自己被流言蜚语所中伤,也不是怕自己忍耐不了痛苦,而是害怕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害怕您根本体会不到我的心情,狠心永远地告别了我。”特蕾莎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然后又重新笑了起来,“但是现在我不害怕了,您没有抛开我,您现在就在我的身边,我能够感受到这份温暖,所以我再也不会害怕了,只要牺牲是有价值的,我就不怕牺牲;只要未来能看到光明和幸福,我就不怕忍受现在的痛苦……您知道我是指什么的。”
艾格隆当然知道特蕾莎是说什么——事实上,她已经无数次明示暗示过了。
她认为两个人婚约依旧有效,而且必须坚持下去。
要说不感动,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从没有想象过,这个明明有无数条光辉道路可走的姑娘,会如此坚定执着地选择走自己这条路,这是何等的厚爱?
“特蕾莎,谢谢你不计前嫌,还依旧对我如此真情,我真的很感动……”艾格隆轻轻叹了口气,“但是,我请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特蕾莎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她的眼神也瞬间就变得惊恐了起来。
然后,她泫然欲泣地看着少年人,“到了现在您还不肯正视我的心吗?我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您还是狠心地将我隔离在自己的心扉之外?”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艾格隆摇了摇头,“我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给你幸福的日子,我在想方设法跟命运搏斗,我自己也不知道结果,所以我根本不敢跟你保证什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着,他又抬起头来,高傲地看着远处的天空,“这里是哈德良皇帝的离宫,很壮丽恢弘是吧?但这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虽然哈德良皇帝消逝在了历史长河当中,但是直到今天我们都还记得哈德良皇帝和他的事迹,这就是皇者应得的荣耀,也是他用自己一生的奋斗和努力,为自己得到的勋绩。
我现在当然不敢和他相提并论,但是我有心去为自己而奋斗。虽然我一度身陷囹圄,但算起来我还是幸运的,因为我拥有了许许多多同龄人无法想象的优越条件,还拥有一个可以名震寰宇的姓氏,所以我是不可能忍受自己过完默默无闻的一生的,我必须去做些什么!
特蕾莎,因为我,很多人死了,很多人接下来也会去死,我挥霍别人的生命也收割别人的生命,也许是荣誉也许是罪孽,也许这两者本来就分不清。但是在这场斗争当中一定会有胜负,如果我赢了,很多人都会完蛋;如果我输了,我也会自己吞下苦果,不会再去委屈求存,我宁可轰轰烈烈地完蛋!在这种情况下,我又怎么敢跟你去保证什么?又怎么能够去拖累你?所以……”
特蕾莎一直静静地听着少年人的心声,她一开始的惊恐也慢慢地消失了,最后,她的脸上重新浮现了笑容。
接着,她突然又捏起拳头,重重地敲了一下少年人的额头。
“啊……”艾格隆猝不及防,只能中断了自己的话,然后惊愕地看着特蕾莎。
“直到现在,你还是没有看懂我吗?危险……我哪会在意这个?对我来说传奇比传奇的结局宝贵多了。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厌恶平庸,你忘了吗?你站在辉光下说出的这番话,就是我一直想要听的,我愿意一直听下去,哪怕有天不得不在断头台上听也无所谓……”
接着,她又一把抱住了少年人,然后大声对他说,“你怎么会这么小看我的智力呢?我当然知道跟在你身边会前路多艰,我看得到,如果我们继续现在的路,那我们就像坐在一叶扁舟,飘荡在波涛汹涌之上,会被狂风暴雨和惊涛骇浪所摆布……可是那又怎么了!?很好啊,我就是喜欢这样!因为我们在一起,我和你一起去穿过那些惊涛骇浪,我知道当暴风雨猝然而去,天空中的繁星也会飘舞在我们的身边为我们祝福;如其不然,那和你一起被漩涡吞没,一起沉入那冰冷的海底,承受命运的惩罚也行,至少我们不曾平庸过,我会微笑着面对这一切,绝不会比我那位姑祖母更失风度,一定会配得上你的气魄……”
一边说,她一边抬头看着艾格隆,眼中似乎也有星芒闪过。
而此时,听到了这番话的艾格隆也再也难以自持。
再也说不出话了,但好像也再也不需要说什么了。
两个人就这样激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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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誓约
已经就要入夜了。
血红色的残阳收敛了自己的光芒,挣扎着将最后仅剩的金色丝线抛掷在大地之上,无奈地将自己统治的天域让位给了暗沉的夜之女神。
就在这仅剩的日光下,少年和少女忘情地拥吻着,谁也没有在意时间的流逝。
艾格隆看着已经贴到了他面前的少女姣好的面容,但是视线却好像已经模糊。
和上次在阿尔贝蒂娜宫里面的那次亲吻一样,这是他主动的行为。
他是真的被感动了。
能够被特蕾莎这样的女孩子,如此看重、如此喜爱,如此无怨无悔的追随,这是他自己都不敢去妄想的事情,所以当真正碰上的时候,他也知道,这是他此生错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机会碰到的了。
此刻在他怀中的特蕾莎,就像此刻在他面前那黑夜之前最的后一抹金色残光,瑰丽梦幻,而又稍纵即逝。
所以……他不想要抛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两个人的唇舌才终于分开。
特蕾莎脸红扑扑得,但是仍旧大着胆子,抬头看着少年人,然后他睁大了眼睛,庄重地看着特蕾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干了一件傻事,姑娘。”
“什么傻事?”特蕾莎不明所以。
“我给过你机会的,让你有机会跑开,但你任性地丢掉了机会,你让你自己在我心里刻下了痕迹……这种傻事会让你承受后果的——”艾格隆傲慢而又平淡地看着少女,讲述着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实,“我是一个冷漠的人,谁都看得出来,但是这份冷漠注定了我更加珍视自己心上的那些事物,无论是荣耀还是人。所以我要告诉你,你不幸已经被我放入到了心头,我要把你留在我身边,纵使现在做不到,但终究有一天,我会让你想逃也逃不走,你后悔也晚了。”
特蕾莎先是惊愕,然后听完了以后,却忍不住嗤笑了出来。
“殿下就算说情话也这么与众不同呀!不过,很好听呢!”
然后,她腼腆地屈膝行礼,“哎,真是悲惨!那我就只能以我这一生剩下的这些时间,来忍受这份不幸了。”
说完之后,她又拉住了他的手,靠在了他的身边。
“前天我收到了我祖母的嘱咐。”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重新开口了,“她严厉地斥责了我对你所作所为,并且告诉我,她认定既然你没有解除婚约的意思,那我应该也要履行我自己承诺过的义务,我答应了她。”
特蕾莎明白了艾格隆的意思。
那就意味着阴霾重新散去,面前的天空好像又重新绽放出了光明。
“谢谢祖母对我的厚爱……虽然我前几天才见到她,但是我保证,我以后会像亲生的孙女儿一样尊敬她,我会沿着她的脚步,将她曾经养育起来的家族发扬光大,让波拿巴这个姓氏重新成为欧洲最耀眼的名字!”特蕾莎也郑重地回答。
“我这阵子正在想办法去见到她,说来凄凉,我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我的祖母了,我的脑海里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有关于她的记忆,她是我的至亲,但却被排除在了我的人生之外——所以,于情于理我都需要去拜见她一次,让波拿巴家族最年长的人祝福我的事业,确认我的权威。”艾格隆向特蕾莎点了点头,然后发出了邀请,“特蕾莎,你愿意一起去吗?我想,如果我们一同站在她的面前,她一定会更加高兴吧。”
“我乐意!我无比的乐意!”还没有等他说完,特蕾莎立马就迫不及待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如果两个人一同面见莱蒂齐亚,然后在祖母面前得到见证,那么婚约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延续了下来,甚至比奥地利宫廷的官方宣告更加来得称心如意。
所以,这一切波折原来只是上帝的考验,自己咬牙忍耐,拼命去抵抗灾难,终于通过了考验,于是得到了更好的结果……特蕾莎心想。
之前的一切痛苦与哀愁,此刻都已经转化成了喜悦,这股潮水般的喜悦,让她感觉自己全身轻飘飘的,于是她抓得更紧了,仿佛在害怕自己就此飞走。
而她的脸上,已经洋溢着笑容,看上去犹如盛放的玫瑰一样,整个人都神采飞扬。
“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她问。
“现在还不行,但是我想应该很快就可以了。我这次来罗马,就是为了和教会当中某些位高权重的高层人士打通关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可以买通他们,然后到时候他们自然会行个方便,让我秘密见到我的祖母。”艾格隆回答。
到了这时候,他觉得也没什么必要再隐瞒特蕾莎了,所以说得非常痛快。
“买通高层……”特蕾莎陷入了思索。
以她对殿下的了解,既然他说了是高层,那一定是非常了不得的人物;而且能够决定罗马王见到自己祖母的人,按常理来说肯定也是罗马城中的大人物。
这样的大人物,胃口肯定也不小,所以重金买通这样的大人物,真的只是为了见祖母一面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您买通教会,还有别的什么打算吗?”一想到这里,特蕾莎脱口而问。
问出来之后,她立刻就有些后悔,目前两个人还刚刚重逢,她贸然就问这种机密事项,实在让殿下尴尬。
“啊,我只是随口问一下而已,您不用在意……”
“没什么,特蕾莎,”艾格隆微笑着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我还是告诉你为好——我打算借助教会在天主教世界的权威,来宣扬我的名声,为此我将会花一大笔代价去收买教会的高层,还要花更大的一笔钱去组建一支志愿军,参加解放希腊的事业。如果我成功了,那我就是从万恶的奥斯曼人手里夺回了希腊,整个基督教世界都将会为我欢呼,而那时候教会将成为我的鼓吹手,我将拥有我梦寐以求的名誉和威望。”
“呀!”特蕾莎尖叫了起来。
这叫声当中,带有抑制不住的惊喜和兴奋。
“您要完成拜伦未竟的事业吗?殿下,这太好了!”
不愧是个喜欢文学的少女,艾格隆说起自己计划的时候,特蕾莎居然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位英国大诗人拜伦。
这位着名的诗人,青年时代在旅行当中来到了希腊,亲眼见证了当地居民被暴虐的土耳其人统治的惨状,于是在后来他积极投身到了希腊解放运动当中。
因为他诗人的身份,不明就里的人可能会以为他只是个只会嘴花花的文人墨客,只是来希腊走马观花,像旅游一样客串一个解放者;但在实际上,拜伦所做的工作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还要多。
他注重实践,致力于独立军的组织建设,统一军队指挥,整顿部队纪律,雇佣了外国军官来训练这些招募的士兵,主持军械的修配和存储工作。
因为希腊地小民贫,他捐献自己的财产自费支付其军饷,他到处筹措战费,购置军火和各种军需品,不求任何报酬。
为了扩大希腊独立运动的影响力,他还利用自己的知名身份,到处宣传希腊所受到的压迫,希望激起基督教世界国家的集体愤怒,他写出了《哀希腊》、《希腊独立战歌》等等作品。
总之,在希腊的独立战争当中,他是集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于一身的人物,一个人负责了筹资、宣传和组建军队等等工作,他付出的努力和心血让他成为了希腊解放联盟的领导者之一。
而就是这些繁杂的工作,最终吞噬掉了诗人本来就孱弱的身体——他因为操劳过度而病倒,然后又因为淋雨而病重,直至死去。
1824年4月19日,拜伦病逝在希腊,但他临死之前并没有为自己而哀叹,而是在为希腊并未解放而惋惜。他说:“不幸的人们!不幸的希腊!为了她,我付出了我的时间、我的财产、我的健康;现在,又加上了我的生命。此外我还能做什么呢?”
这并不是诗人的浮夸,他确实是做了他所说的一切。
因此他也得到了整个希腊的敬重,在他死后,希腊独立政府宣布为拜伦举行国葬,全国哀悼三天,在举行殡仪时,独立军的士兵们列队肃立于街头,对牧师跟着灵柩高唱赞歌,灵柩上放着宝剑和盔甲,还有一顶桂冠,以此来表达对拜伦的崇敬。
6月29日,他的灵柩被运回到了英国。
而拜伦的事业也随之戛然而止,西方各个大国出于各自的利益盘算,暂时没有同意帮助希腊独立的事业,诗人轰动性的死亡虽然一时间成为了欧洲社交界当中的大新闻,但最终一切还是归于沉寂。
但是,特蕾莎还记得这位伟大诗人的其人其事,所以一听到艾格隆说到自己的计划时,她立刻就想到了那位诗人。
她也立刻就被这个想法所鼓舞。
“殿下……太好了!您确实是在进行一项伟大的事业,基督教世界一定会为您欢呼的!至少奥地利人会为您欢呼,因为我们跟土耳其人世代为仇。”特蕾莎立刻就兴奋地附和了艾格隆的想法,“您将会完成拜伦未竟的事业,让他在天堂当中安息……不,我应该说,拜伦应该会满怀钦佩地看着您创下这份伟大的功绩!您对我来说比拜伦还要厉害也可敬得多……”
看到特蕾莎如此激烈的反馈,艾格隆忍不住心里哑然失笑。
他之所以这么打算,只是基于利益的权衡而已,哪里想过什么拜伦,内心里都是最现实的计算,却没想到特蕾莎却为此举涂上了如此光辉的脂粉。
不过,这倒也是一个可以宣传的噱头。
一个集哲人诗人和军人于一身的皇帝,必将受到世人的追捧和瞩目吧?
但归根结底,他知道自己只是个狂人罢了。
“你说得没错,我会在拜伦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赢得他没有得到过的荣誉,愿他安息。”于是,他随口回答。
“只有你配得上这么做。”欣喜之下,特蕾莎又投入到了艾格隆的怀中,让自己的脸贴到了少年人的胸口,聆听者那不屈的心跳声。
书斋中的少女曾经多少次为诗人和希腊的命运扼腕叹息,也曾遐想过有什么英雄会完成这份未竟之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现在,那个人就在她身边。
虽然这项事业还没开始,但是她无比深信,他一定能够做到……
此刻她更加觉得,殿下是她心中理想的化身。
接着,她总算从兴奋当中缓过劲来了。
“您的资金是从哪儿来的呢?这肯定需要一大笔钱吧?”
“我从旧日的支持者那里找到了足够的赞助,至少支撑目前的计划还没什么问题。”艾格隆回答。
“就算如此,资金压力还是很重吧?”特蕾莎微微蹙眉,“我不能袖手旁观。等我回奥地利,我就让父亲把原本答应给我的嫁妆都变换成现金,然后就交给你去完成这些事业吧。”
呃……艾格隆震惊了。
在这个年代,上流社会当中,贵族女子在婚后的生活幸福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己嫁妆的多寡,这些嫁妆即使在婚后也可以由她支配,作为她未来安身立命、安度晚年的必要支撑。
可是特蕾莎却一句话就轻飘飘地打算让出来,慷慨得让人震惊。
“我现在并没有那么缺钱,特蕾莎,你不必再为难你父亲了。”他连忙拒绝。
“不,殿下,这有什么为难的?这本来就是父亲答应给我的,我有权决定怎么花用。既然你以后应该不会继续生活在奥地利了,所以那些土地和其他财产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变成现金来支援你更好。”特蕾莎微微笑了起来,“如果你舍不得看我受损,那就当成我对你的投资吧,我相信你以后一定可以还给我的。”
……艾格隆又失语了。
“特蕾莎,你让我自惭形秽。”片刻之后,他由衷感叹,“我居然差点扔下了你。”
“没什么,这只是命运的作弄而已,是可以克服的,而且我已经在克服了。”特蕾莎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注视着你,而我希望以后也同样能够如此……感谢上帝,让我能够呆在你最近的距离,看着你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殿下,我也要尽我的一切所能,帮助你完成你的事业……因为你的事业就是我的事业,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我爱你,我爱你!无论你登上皇座,还是败给了命运,这对我来说都一样可爱。”
“我希望我能成功……我必须成功。”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回答,“而等到那时候,如果你还要求的话,我会跪下向你求婚,我会这么做的。”
直到不久之前,他还不会想到自己口中会说出这种话来,可是在此情此景之下,说出这番话却如呼吸一般自然,也许这就是特蕾莎的努力所造成的水到渠成的效果吧……
“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住了。”特蕾莎绽放出柔美的笑容。“现在也许还需要一点点波折,但是到时候,我会来到希腊找到你,然后我再也不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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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暂别
“现在也许还需要一点点波折,但是到时候,我会来到希腊找到你,然后我再也不离开了!”
特蕾莎的语气非常坚定,显然这是她已经下好的决心。
她虽然舍不得离开殿下,但是她也知道,为了殿下着想,她现在不能就这么跟他走了,她需要回国一趟,把应该做的事情做完,说服父母,然后再为自己的幸福而离开——如果那时候顽固的父亲能够说出几句祝福的话,那就堪称绝妙了。
她知道一切都不会如同梦想一样顺利,不过,她有信心去和殿下一起,排除掉所有阻拦在他们面前的障碍。
原本她心中的痛苦和患得患失,不是来源于牺牲,而是害怕牺牲毫无意义;换句话说,只要她认定有意义,那么必要的牺牲和忍耐也就无所谓了。
现在的她,已经一扫之前的阴霾,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启明星,她再也不需要迷茫或者害怕了。
现在是该告别的时候了。
现在保护她的人还在遗迹的外围等待着殿下回去,如果她一夜未归,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为了不让殿下为难,特蕾莎纵使心中依依不舍,还是主动提出了告别。
“殿下,我想我是时候回去了。”
“是啊……”艾格隆长叹了口气,“是该到告别的时候了。”
“接下来我还会留在罗马一段时间,我要和你一起去拜见你的祖母,然后我才能安心离去……希望这一天早日到来。”特蕾莎满怀期待地看着艾格隆,“殿下,你一定要记得通知我,别再让我空等一场了!”
“放心吧,我会的。”艾格隆哭笑不得,看来特蕾莎已经被他折腾成惊弓之鸟了。
看着她楚楚可怜又心有余悸的样子,少年人也忍不住心生垂怜。
“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违背诺言了,放心好了……我奶奶看到你的时候一定比看到我还要开心。”
接着,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联系方式。
“你这段时间有什么消息的话,就干脆传递给我身边的那位女仆吧!每次都伪装成我父亲也太麻烦了,而且别人一定会起疑。”
“她可信吗?”艾格隆略微吃惊,毕竟刚刚一照面的时候,那位女仆对他的态度可绝对称不上友好。
“如果我不跟她说实话,她就可信。我会告诉她我虽然很舍不得你,但还是放不下父亲和奥地利,所以我们告别了,我决定旅行完了以后就回奥地利,以后我们作为普通朋友互相祝福和通信……”特蕾莎狡黠地笑了起来,“她一直跟着我妈妈,从小就非常疼爱我,所以只要我不跟着你跑了,然后跟她求情的话,她会答应的。”
“好吧,那这样最好了。”艾格隆心里也觉得这样最好。
就在两个人商谈之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我先走了,殿下,多保重……”
特蕾莎重重地拥抱了一下少年人,然后转身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而艾格隆则站在原地,怅然若失地地看着少女离开。
很快,特蕾莎在夜色黯淡的光线当中,沿着来路走回到了刚才两个人见面的地点,而她的女仆还站在原地,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殿下,您没事吧?”她走到了特蕾莎身边。
看到特蕾莎的衣衫还完整,她总算心里松了口气。
“我没事……”特蕾莎脸上已经看不到刚才狂喜的任何痕迹,表情平静当中又带着略微的惆怅。
她小小地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这一切都结束了,不……应该说早就该结束了。”
“好,那我们赶紧走吧!”眼看那个人没有强留的意思,女仆也觉得最好赶紧离开免得再发生意外。
于是,她们两个走出了遗迹,回到了停在外面的马车上,踏上了返回旅馆的路。
在马车上,特蕾莎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您怎么了?”女仆连忙追问。“他对您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举动吗?”
“那倒没有,只是……我发现,梦想和现实当中终究还是有距离的,我认清了自己。”特蕾莎摇了摇头,然后回答,“我们交谈的时候,他让我仔细考虑一下,如果我跟着他,那么我会失去我的头衔,我父母的爱,还有我的一切……而得到的也许只是一场空,甚至可能还会让自己深陷于生命危险当中。他说得入情入理,以至于我听了之后慎重考虑了。最后我决定不再去触碰这些危险……所以我只能和他告别,我们以后只能作为普通朋友来往。”
特蕾莎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沉重而又迷茫,展露出“痛下决心但又怅然不舍”的样子,“说是来往,但是我们大概只能互相通信并且致以问候了吧,因为以后我长居奥地利,而他大概再也不会来了。”
虽然特蕾莎如此颓丧,但是女仆心里倒是欢呼雀跃,只是表面上不敢狂喜,免得让公主殿下伤心。
“总算他最后还有一点良心,没有再坑害您到底。”她伸出手来,抚弄了一下特蕾莎的头发,“殿下,您总算想清楚了,这太好了!您的父母亲也一定会非常欣慰的,您放心吧,以后您有的是更好的选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说我们互相道别,但我们现在还是朋友,我希望您不要继续在我面前诋毁他了,这不是我的待友之道。”特蕾莎突然抬起头来,严肃地看着对方,“在我回奥地利之前,我们会继续通信,像朋友一样问好。我希望您能够帮我一下忙,让我了却最后的心结。”
“殿下……?”女仆大吃了一惊。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我希望我一生当中最投入的激情,能够以一种平和的方式收场。”特蕾莎满怀感慨地闭上了眼睛,“请帮帮我吧,等我回奥地利,这一切就都结束了,我会走上我人生的另外一条路。”
“好吧……好吧。”犹豫了片刻,女仆最终只能对自己疼爱的殿下做出了让步,“既然您希望如此,那我就按照您吩咐的去做。”
“谢谢。”特蕾莎终于展露出了笑容。
在特蕾莎一行人离开了以后,艾格隆也回到了夏奈尔的身边。
“陛下,您和殿下谈得怎么样?”夏奈尔忐忑不安地问。
“我该怎么形容呢……”艾格隆仰望了星空,然后回答,“她让我自惭形秽,甚至让我感谢起梅特涅了;尽管这只是他随手指定的人选,但是遇到特蕾莎肯定是我这辈子的幸运。”
“居然是这么高的评价!”夏奈尔吃了一惊。
她跟在艾格隆身边这么久了,可以说见证了他和特蕾莎来往中的每一件事。
正因为一开始就在见证,所以她知道少年人过去对特蕾莎是什么态度——既欣赏,但又疏离,只是当成一个可爱又有趣的朋友,在最后还选择了欺骗对方,当成了愚弄世人的幌子。
可是,今天见面以后,他却很明显地被殿下迷住了。
虽然知道特蕾莎殿下确实非常可爱,但夏奈尔还是没想到她居然有如此魅力……
所以,看样子不久以后,特蕾莎殿下将会成为她不得不尊敬和效忠的主母了吧。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和陛下有什么正式的名分,甚至她自己也没有奢望过这一点,她知道为了帝国和波拿巴家族的利益,陛下就应该和皇室联姻——正如他的父亲那样。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自己的想法。
她希望能够长留在陛下身边,像一直以来的那样照顾他——陛下自己已经答应了这个请求,那么接下来她就希望自己未来的主母也能够接受这个请求。
以她和特蕾莎的来往来看,殿下脾气不错,待人礼貌,也许能够宽宏大量地允许她继续为陛下效劳,可是未来的事情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想想也确实有些苦恼。
可是她也知道,这种问题总有一天她会面对的——相对来说,特蕾莎殿下已经算是非常宽容的人了,至少要比动不动就颐指气使的苏菲要好相处得多。
纵使前路有再多艰难,她也会继续坚持自己认定的路,跟在陛下身边,奉献自己的忠诚。
“好了,我们也该离开了。”艾格隆并不知道此刻夏奈尔心中的心思,他挥手做了一个手势,“走吧。”
夏奈尔欲言又止。
不管怎么样,既然这是陛下的决定,那她也只能遵从而无权质疑,而且她又能说什么呢?这哪里是她有资格去插嘴的问题。
看来只能想办法以后同特蕾莎殿下打好关系,然后祈求她的宽容垂怜了……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夏奈尔最后还是没有说话,沉默地跟着艾格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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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当中,艾格隆留在了自己下榻的旅馆当中,一边看通俗小说打发时间,一边默默地注视着罗马城内的动静,等待自己计划的结果。
而现在执行他计划的人,就是他的舅老爷、红衣主教约瑟夫-费什。
曾经接触过最高权力的红衣主教,心中的火焰并没有熄灭。
在艾格隆的鼓舞下,原本已经告别俗世默默隐居的费什红衣主教,犹如得到了一剂强心针一样,又充满了旺盛的斗志。
他衰老的身躯又找回了往日的精力,准备全情投入,为新一代波拿巴家族的首领效劳。
他审时度势,联络自己当年的好友,然后通过自己在罗马教会内部的关系网,为执行皇帝陛下所下达的任务而努力。
就在一天的早晨,红衣主教又偷偷地从罗马城当中跑了出来,来到了旅馆觐见自己的主人,准备汇报自己努力所得到的结果。
确认了没有异常之后,艾格隆很快就接见了这位老人。
一见面,艾格隆就注意打量对方的表情,发现他神态自若并且带有掩饰不住的喜色。
“看上去您给我带来了好消息。”艾格隆笑着说。
“没错,陛下!”红衣主教一边行礼一边回答,“我完成了您的任务。”
没有等艾格隆的追问,他就继续解释,“我通过了一位好朋友联系上了那位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把法利亚神父的亲笔信转寄给了他,然后附带送上了厚礼,他果然收下了,然后答应听取一下我的诉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有没有提到我的名字和意图?”艾格隆问。
“当然没有,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红衣主教连忙摇了摇头,“现在那位红衣主教的态度还不明朗,我不确定他对到底是什么态度,所以我不敢直接把您的意图都说出来。不过……您逃出奥地利是轰动全欧洲的大事,我突然活动到他那里,他肯定心里也会有所预感。”
艾格隆知道红衣主教暗示的意思。
能够爬到教会高层,那位红衣主教肯定不是泛泛之辈,他不需要花费多少脑细胞,就一定能够想到费什红衣主教突然活跃起来是因为什么——自然,他也能够猜到一点对方的来意。
但是,有时候就是这么微妙,哪怕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只要双方不亲口说出来,那就可以在事后强行不承认,也就还留着余地。
他信任费什红衣主教,因为他的这位舅姥爷费什当年就是专门为拿破仑皇帝干这个活的,替拿破仑在教会内部奔走,疏通关系,达成各种各样的交易。
既然他是专业的,而且忠诚度也没有问题,那艾格隆当然也乐得全部交给他来做。
现在他和那位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已经建立了初步的联系,接下来会彼此试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法利亚神父为契机,以金钱作为钥匙,他将要打通自己在教会内的门路。
而且他相信,以后他和罗马教会绝对不会只合作一次而已。
两个人继续商量了一会儿,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时机,到了最后,艾格隆话锋一转,提到了另外一件事。
“您回去之后告诉我的祖母吧,我已经见到特蕾莎了,而且我们……嗯,我们相谈甚欢。”
“哦?太好了!”红衣主教又惊又喜。“您和她和好了吗?”
“差不多吧,至少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分歧了,特蕾莎给予我的支持,无论是精神上还是其他方面,都让我喜出望外。”艾格隆浅浅地笑了起来,似乎回忆起了不久之前两个人的见面。
接着,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老人一眼,然后低声说,“我们已经约定好了,接下来会找个时间一起拜见她……”
“我立刻就回报她,我想她肯定会非常高兴的,我们接下来就找个时机,让您和她团聚。”红衣主教立刻就答应了下来,“陛下,我相信,您的祖母一定会为您而骄傲的。她会尽自己所能地帮助您,让您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希望如此。”艾格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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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番外(1)
伴随着半空中不断飘落的雪,以及那即将入夜的黯淡天空,1838年的平安夜就要到来了。
这场雪下了好几天了,覆盖范围也挺大,几乎涵盖了整个维也纳及其周边地区,那些位于郊外的庄园自然也是如此。
积雪覆盖了大路和各处的森林,将整个大地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海洋,只有少数庄园建筑顽强地屹立在这一片海洋当中,犹如黑色的礁石为它做点缀,而积雪也让这些其貌不扬的建筑显得更加与世隔绝。
此时,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金发青年人,就静静地站在一幢乡间别墅的落地窗之前。
在他的身后,壁炉里正燃烧着熊熊烈火,这些柴火为房间带来了暖和,细碎的噼啪声也让房间里不再是一片死寂。
他默不作声,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细碎的六角精灵,以柳絮和蝴蝶一般的姿态从天而降。他的眼神平静当中又带着些许的迷茫,似乎怅然若失,但又看不出有多少遗憾。
他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很多年了,而可以预见的是,他接下来的一生,也就将在这平静的生活当中周而复始。
我这是胆怯地逃避了自己心中的勃勃野心,还是明智地躲开了了命运强行给自己背负的枷锁?
他不知道答案,但是他却知道,自己对这样的生活并不感到痛苦,因为……
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了温软的触感,接着一双手环抱到了青年人的腰腹,再然后,就是一声甜腻的呼唤。
“亲爱的~”
是的,这不就够了吗?又有什么需要遗憾的呢?
青年人缓缓转过身来。
而他的妻子特蕾莎公主殿下,正在巧笑嫣然地看着他,她的双眼流光溢彩,荡漾着对丈夫的无穷爱意,以及对目前幸福生活的心满意足。
按照最近的时髦,她两鬓梳着蓬松的卷发,还穿上时兴样式的裙子——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但是她现在也才二十几岁而已,青年女子的妩媚依旧残留在她的身上,属于人妻的雍容也因为良好的保养而越发展露,两者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的身上浑然一体,让特蕾莎越发显得光彩照人。
这就是我的妻子——青年人心想。
这就是我宁可放弃了那些曾经无数次心心念念的一切,而换回来的婚姻生活。
扪心自问,他没有任何理由后悔。
正是在十二年前的平安夜,艾格隆被特蕾莎同样的笑容所打动,经过了漫长的思索和内心的自我斗争之后,他终于决定不辜负特蕾莎的一腔爱意,选择了留下来,成为卡尔大公的女婿,也将和特蕾莎相伴一生。
按照宫廷的规划,1827年6月,他们的订婚消息被正式宣布,然后消息传递到了整个欧洲社交界当中,而在一年后的1828年6月,他们两个正式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那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奥地利宫廷官方非常希望以这种方式正式宣告波拿巴家族融入到了这个伟大的皇室当中;而卡尔大公也非常乐意以璀璨的光辉来见证自己女儿长大成人。
但是对艾格隆和特蕾莎来说,所有的所谓仪式都毫无意义,他们将会长相厮守,这就是他们想要得到的一切。
而那以后,十年又过去了,幸福的夫妇共同孕育了一个幸福的家庭,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而按照特蕾莎的想法,她倒还希望再多上几个,以便让这个辉煌而又多灾多难的家族能够开枝散叶,又重新走入到欧洲各王室大家庭当中。
“殿下……我们是时候过去了。”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以后,特蕾莎小声说,“礼物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只要一个个送过去就好了!”
虽然两个人已经结婚了这么多年,但特蕾莎还是喜欢这么叫他,也许对她来说,这就像是在纪念两个人之间永恒的初遇吧。
他们等下将会带着孩子们一起去拜访不远处的卡尔大公一家——自从他们结婚后,每逢圣诞节他们都会这样做,卡尔大公夫妇非要让女儿女婿和外孙子女们齐聚一堂共同庆贺不可。
不过老实说,这种大家庭的氛围,艾格隆倒也不讨厌,真要说有什么麻烦,大概就是应付各种人情往来挺麻烦吧……不过特蕾莎贴心地为他解决了大半问题了,他大多数时间只要按照程序来做事就好。
“好的,谢谢你。”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我们去书房整理一下吧。”
“书房?为什么?”特蕾莎有些疑惑不解。
“我今天要拿些写好的稿子,给你的父亲过目。”艾格隆笑着回答,“因为有些牵涉段落到过往的历史,我希望能够尽量当一些当事人来进行评价,我觉得你父亲是最好的人选。”
“那是!我爸爸是个最好的评委,他甚至对自己都非常严苛——”特蕾莎听了之后也忍不住失笑。
卡尔大公曾经以化名写了一部小册子,讨论当年战争的指挥问题,在册子里有些段落严厉批评了他本人在当年统帅军队时的某些指挥失误,奥地利官方以为这是哪个心怀不轨之徒在匿名攻击皇室亲王,慌忙查禁了这本册子,直到卡尔大公本人发话,这本册子才得以出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从这一点来说,卡尔大公冷峻务实,不留情面,但又绝无偏袒,确实是一个寻求建议时最好的人选。
于是夫妇两个人走到了书房当中。
书房非常整洁,纸夹、书籍、家具都被分明别类地码放在了一起,只有书桌上有些凌乱的痕迹,大量的稿纸散乱地放在上面,显然那是主人不久之前才完成的。
特蕾莎小心地帮助丈夫整理起这些书稿来,犹如是手捧着什么圣物一样。
在艾格隆工作时——也就是当他留在自己宽敞的书斋里写作时,特蕾莎会严令所有人不得打搅,于是全家人都得踮着脚尖走路。
在特蕾莎看来,殿下的这项工作,并不是一个无心俗世的王孙公子打发时间的无聊消遣,而是一项最最伟大的事业,是在效仿他的父亲用笔征服世界。
在特蕾莎的照拂下,婚后的艾格隆几乎没有被管理家事的俗务牵扯到精力,几乎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他为自己决定的工作当中,他笔耕不辍,十年来一直都在不停地消耗自己旺盛的创作力和精力,他的作品有小说有剧本也有各种评论,甚至还包括一些历史专着。
在他的努力下,这些作品纷纷传抄于欧洲各国,积累了不少读者。
不过,他也有一种奇怪的坚持,他每次发表作品的时候都会使用笔名而非真名,所以尽管他的文字流传欧洲,但只有身边的一小群人知道这些作品居然是这位大名鼎鼎的殿下所写。
“如果别人只是因为我的名字而阅读我的作品,那对我来说就是一种侮辱,”当特蕾莎问他理由的时候,他如此回答,而特蕾莎也立刻接受了殿下这些奇怪的坚持。
不过特蕾莎也难以接受丈夫的声名被世人遗忘,于是经过商讨之后,他们约定,等再过几年,当艾格隆依靠自己的本事确立了文坛上的名誉和地位以后,再把作者真正的身份公开,让他遍布全欧洲的书迷们为之震惊。
很快,夫妇两个整理好了这些文稿,放进到了专门的袋子当中。
然后,他们又走出了书房,来到了别墅客厅当中。
而这时候,他们的孩子也在仆人的带领下,早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三个孩子,最大的是儿子弗朗索瓦;然后是长女爱米丽,年纪最小的是女儿夏洛特。
这些法国式的名字其实并非是父亲所选,而是特蕾莎坚持之下的结果——她觉得既然波拿巴家族在法兰西辉煌过,至少后人在取名的时候也应该留下纪念,而艾格隆当然也欣然接受了这个看法。
因为家教严格,所以三个孩子虽然年幼但都严守礼貌,恭敬地向父母行礼,而艾格隆也走到他们面前,亲切地拍了拍他们可爱的小脑袋。
“等下去了外公那儿,千万不要吵闹,还有不管收到什么礼物都要说谢谢,明白了吗?”一边抚摸,他一边笑着叮嘱儿女们。
“知道了,爸爸!”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很快,这一家人走入到了马车当中,装有雪橇的马车在漫天的小雪当中前行,很快就来到了卡尔大公夫妇所居住的乡间别墅当中。
然后,他们就得到了卡尔大公和亨利埃塔大公妃的热情接待。
相比十二年前这对夫妇苍老了许多,不过他们对子孙的关照和爱护却没有衰减半分,想法越发浓烈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孩子们也各自有了前程或者成家,除了长子阿伯特一直留在父母身边之外,其他孩子并不能保证出席,反而艾格隆夫妇因为住得近所以时常来往,他们的孩子也成为了外祖父母掌心中的宝贝。
“圣诞快乐。”趁着亨利埃塔带着孩子们一起玩,艾格隆走到了岳父身边,向卡尔大公问好。
虽然卡尔大公表面上还是如同一贯的严肃,但是艾格隆知道,他一直都在默默尽自己所能地保护着女儿和女婿,让他们可以心无旁骛地按自己希望的方式生活,十年来如一日。所以他对岳父心里一直怀有感激之情。
“嗯,圣诞快乐。”卡尔大公冷淡地点了点头,仿佛这就是他想说的全部话了。
相处了这么多年,艾格隆当然知道他的习惯,所以他也不以为忤,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在写作当中碰到点困难,需要得到您的指点。”他极有礼貌地对着岳父说,
“那你恐怕找错人了,我对文学可是一窍不通。”卡尔大公耸了耸肩,显得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说实话,对于女婿不谋求权位而宁可潜心书斋钻研文学,卡尔大公一开始是颇有微词的,但是奈何女儿一力坚持,所以他也就不再干涉,任由女婿去完成自己的爱好。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卡尔大公慢慢地也就接受了女婿的选择,尤其是在他展现了自己天赋并且赢得了赞誉之后。
在不知不觉当中,他居然也成为了女婿的书迷之一——只是他从来不肯承认罢了。
“我需要的不是文学建议,而是军事上的,尤其是您的经历对我来说可以提供很多帮助。”艾格隆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好吧。”卡尔大公摊开了手,同意了女婿的要求。
接着,艾格隆将自己的书稿递给了岳父。
借助着明亮的烛光,卡尔大公粗略地浏览了起来,久久都没有说话。
艾格隆也不出声打搅,就在旁边等待着。
“写得还不错。”许久之后,卡尔大公终于开口了。“看上去你有挺宏大的构思。”
“对,我打算写一篇群像小说,主角既有法国人也有德意志人,用他们所有人的经历来展示那个逝去的时代,以及人们所经历一切痛苦和幸福。”艾格隆回答,“这可能将会花费我很多时间,但是我认为很值得,我也不能容忍它有明显的瑕疵——所以我寻求您的帮助。”
卡尔大公看了看壁炉上的钟表。
“今天时间不够,我给你随口说几点吧。”
接着,他涛涛不绝地开口了,说出了自己任何几处需要突出或者改动的地方——很明显,他对女婿的创作也并非表面上那么漠不关心。
很快,随着亨利埃塔的催促,他们交流也只能暂时告终了。
“您所说的一切都对我很有帮助,我会记住的——”艾格隆笑着对岳父说。
“不值一提的帮助,而且那只是我的个人看法,你自己根据需要取舍吧。”卡尔大公挥了挥手,“对了,有名字了吗?”
“还没有。”艾格隆摇了摇头。
“就叫《战争与和平》怎么样?浅显易懂。”卡尔大公提议。
艾格隆愣了一下。
“怎么,不满意吗?”卡尔大公问。
“不……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艾格隆连忙摇头否认,但显得哭笑不得。“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错。好,就叫这个名字吧!我会努力鞭策自己,投入一切精力,不至于辜负这个名字。”
“只不过是随口一个名字而已,有必要这么反应吗?”卡尔大公有些不解。
不过,他也没有兴趣和女婿继续争论,于是两个男人回到了客厅中央,也回到了他们各自的妻子身旁。
“殿下,怎么样?”特蕾莎小声问丈夫。
“非常顺利。”艾格隆笑着回答,“你的父亲比我想象的还要投入。”
“那就好~”特蕾莎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到了这个年纪,他也总得找点事情做嘛。”
接着,大人和孩子们聚在了一起,来到了圣诞树旁边,然后彼此赠送礼物,以此来庆祝又一个平安夜。
接着,和每次圣诞节聚会一样,特蕾莎走到了客厅的钢琴边,开始演奏乐曲,而这一次她选择了那首人们耳熟能详的钢琴名曲《D大调卡农》。
在悠扬的乐曲声当中,这个家庭又在洋溢着欢笑的氛围内迎来了新的节日。
“蒙主圣恩!”
接着,又是一阵欢呼声,特蕾莎也停止了乐曲的演奏,开始和全家人一起共进晚餐。
欢快的气氛一直停留在房间当中,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都沉浸在家庭其乐融融的亲情当中,期待着来年的到来,也期盼着这份幸福能够一直延续下去。
在进餐之后,艾格隆走到了别墅的阳台上,站在细雪之下,静静地看着远方。
天色黑沉,光线黯淡,只有极少数的烛光在雪海中的各个礁石之间闪烁,这些闪光冲向了大地上的雪毯,然后让它反射出了浅蓝色的荧光,站在阳台放眼望去,犹如有一种身处童话世界的迷离感。
因为喝了一点酒,所以艾格隆的脸色稍微有些发烫,可是他的意识却比平常还要清晰敏锐。
他站在寒风当中,细细地品味夹杂着雪花的空气。
这就是你的选择……这就是你过了十年而且也许还要再过几十年的生活。
你为此得到了什么,又放弃了什么?
这个问题,他早有了答案。
也许确实有点遗憾,但是他绝不后悔,因为……他和深爱着自己的人共处。
他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能够包容他的人们,也找到了自己的立足之处。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个残酷又冰冷的雪国,那么他在命运的拨弄之下,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礁石和堡垒。
那也是他必须守护的家……
我不再是孤独一人了。
“特蕾莎。”他突然对着面前的虚空轻声呼唤。
“殿下……”背后不期然间响起了一声低声回应。
艾格隆没有任何意外,因为他知道特蕾莎一定会来找自己的——她喜欢留在自己身边。
他回过头来,然后看着面前可爱的妻子。
而特蕾莎,也在看着他。
黯淡的光线却无法掩盖她那炽烈的目光,即使过了十年,她还是如同过去那样。
“殿下,我曾经看到一本书,说女子在婚后不应该仅仅把自己限制于孩子和厨房当中,而应该找到生活的情趣,让丈夫时不时地能在她的身上找到新奇感,也只有这样,婚姻才能够一直保持最初的鲜美——”特蕾莎略带着一点开玩笑的语气说。
“新奇感?”艾格隆觉得心里有趣。“和你相处的每一天,都是我最新奇的体验。”
“殿下……”特蕾莎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一把拥抱住了他。
是啊,尽管他的日常看上去一直都是这样的重复,但是直到今天,他仍旧对妻子抱有新奇感。
“我不后悔。”艾格隆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嗯?”特蕾莎探寻地看着丈夫。“怎么了?”
“没什么——”艾格隆俯下头来,用自己的嘴唇,结束了妻子的追问。
细密的雪花悄然落到他们的头发上,落到身上,犹如是上天在为他们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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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会晤
随着夏天的临近,气温在不断地升高,罗马郊外的原野,早已经变成了鲜花的海洋。
在这片优美富饶的土地上,一个个庄园和农场,星罗棋布地密布于这片原野当中,密集的葡萄藤上盛开着花,孕育着秋天丰收的果实。
艾格隆就漫步于这片绿意盎然的原野当中,然后在自己舅姥爷费什红衣主教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僻静的乡间教堂。
他们当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这一行人停留在了小小的教堂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周围的形势,确定没有什么闲杂人等之后,费什红衣主教先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他又退了出来,安心地向少年人点了点头,然后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看样子没问题了……艾格隆心里松了口气。
没错,他今天特意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见人的。
准确来说,就是会见那位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的。
自从从艾格隆那里领下了任务之后,费什红衣主教就以久违的激情开始了自己的私下活动,而他活动的重点就是这位主教。
在他频繁的游说之下,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终于被打动,答应了这一次会面,而他们约定的地点,就是这个偏僻的乡间小教堂当中。
很明显,两边互不信任,正因为不信任,所以艾格隆也没有把红衣主教请到自己下榻的旅馆当中,而是选择了在约定的地点碰面。
而红衣主教也害怕他这边有什么阴谋,所以也希望选择自己熟悉的地方。
于是经过两方暗地里的交涉之后,最终选择这里作为会面地点。
既然已经确定安全无虞,艾格隆也不再踌躇,昂首阔步地走到了教堂当中。
教堂里面的光线相当阴暗,散发出一股年久失修的的腐朽气息,艾格隆很快就走到了其中的深处。
而这时候,他在祭坛旁边看到了他所要会见的对象。
对面是一个大概六七十岁的老人,头发早已经花白,他身形高瘦,下巴很尖,鼻子高耸,脸部因为年迈之后肌肉收缩,所以愈发显得尖刻阴沉;他的身体并没有多少老年人的衰朽气息,眼睛炯炯有神,里面很容易就可以看到精悍和权欲。
因为可以理解的原因,他身上没有穿着红衣主教的红袍,而是穿着普通神父的黑色外袍,而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大概四五十岁年纪、同样穿着袍服的中年人,大概是他的秘书和心腹吧。
此刻,对面三个人也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显然也在掂量这个少年人的分量。
艾格隆以自己从小被训练出来的步伐,从容不迫地走到了三个人的面前,眼睛直视着对方,没有显露出任何紧张不安。
接着,他躬身行礼,向对方表示了尊敬,“很高兴见到您,主教大人。”
“很高兴见到您——年轻的殿下。”
和外表一样,红衣主教的声音衰老但还是中气十足,充满了令人刺耳的尖石。“这是一个让我极其意外的会面,不过我想,这也是我此生难得的荣幸。”
“您这么说可就过奖了。”艾格隆笑着回答。
“不,殿下,老实说看到您的这一刻让我感慨万千。”红衣主教轻轻摇了摇头,“我在帝国的庆典上见过您,那时候您才一岁多,虽然您肯定不记得,但我以及所有人都曾经认为,他是罗马王,是未来罗马的王——也就是未来的尘世至尊,呵,可我们谁又想象得到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呢?”
红衣主教叹息摇头,似乎在惋惜着什么。
看上去他对我并不排斥——艾格隆心想。
不过语言从来都不值钱,尤其是这种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尤其不值得相信。
能够在尔虞我诈、集七宗大罪于一身的罗马教会里步步高升,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绝不会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他也许不至于失去所有人人类的感情,但这些感情的顺位肯定是排在权力之下的。
所以艾格隆不会把这种话当真。
“我是这些悲剧的受害者,但是我认为我可以修正它。”他只是淡然回答。
“也许是悲剧,也许是喜剧,不过对我来说两者都是一回事——它们都是上帝的旨意。”红衣主教面无表情地回答,“殿下,我对一切事物持中立态度,我遵从上帝的指引而行。”
持中立态度!很好,那就是在暗示什么都可以谈,只要价码合适就行。
艾格隆心领神会。
“那么您乐意听听我的打算吗?”他问。
“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也就没有必要过来了。”红衣主教淡然回答,“不过殿下,我本来是无意沾惹上这滩浑水的,奈何您给得实在是太多了,没有哪个红衣主教会对您赠给我的礼物不动心……”
也许是觉得没必要和少年人假模假样的原因,红衣主教的话非常坦诚。
很明显,艾格隆听得出来,红衣主教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想要把两个人的关系局限在金钱交易而不是政治同盟上,他并不想对艾格隆背上任何义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哼,这个老滑头,虽然被金钱所打动,但是直到最后一刻还是要为自己保留行动自由。
不过艾格隆倒也不生气,毕竟他就没有指望过对方会化身为自己的忠心臣子,罗马教会高层里面怎么会有善男信女。
大家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这就是他需要的一切了。
“这些礼物,只是我展现自己诚意的一种方式而已,您大可以收下,当然,我也有我的诉求——”艾格隆也直接进入了主题,“主教大人,接下来我准备去进行一项大行动,我希望您能够帮助我去说服教皇陛下,让他为我降下些许恩惠。”
“这是一件很难的事。”红衣主教回答。“教皇陛下不可能平白无故许人恩惠,更别说您的特殊身份了——”
“正因为很难,所以我才需要您的帮助。毕竟现在谁都知道,教皇陛下对您既宠信又依赖,您的意见对他来说非常重要。”艾格隆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拉长了声音,“况且,我也准备了献给教皇陛下的礼物……”
接着,他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费什红衣主教使了一个眼色,而这位红衣主教也心领神会,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个包裹,接着打开了它。
“哦!”
亲眼看到这块翡翠的时候,哪怕是见多识广的红衣主教也忍不住片刻失神。
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您真的希望把它进献给教皇吗?”他死盯着艾格隆然后问。
“当然。”艾格隆重重点了点头,“我心心念念的是皇座,珍器重宝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乐意奉送给任何愿意帮助我的人……”
接着,他用手抚摸了一下了这块翡翠,感受着它滑润的触感。“况且,围绕着这块宝物,出现了太多的腥风血雨,我想只有身为上帝最忠实仆人的教皇陛下,才有足够的德行承受它的贵重吧……”
虽然艾格隆知道这样的稀世奇珍他绝对不敢私吞,不过他还是暗示威胁了一下,免得红衣主教冲昏头脑做下蠢事。
红衣主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了片刻。
他知道,这块宝物如果进献给教皇陛下,那一定会让他大大开心,更加巩固他对自己的恩宠,而他也正是凭借这份恩宠爬到了目前的高位的。
虽然已经贵为红衣主教,但是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内心的野心还是没有得到完全的满足,他在每个不眠之夜里面,他都在心心念念那尘世间的圣座。
哪怕曾经犯了无数次戒律,但是他自认为自己完全有资格占据它,毕竟那么多堕落至极的恶棍都曾经戴上了三重冕,为什么自己就不行呢?
然而,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也知道,这绝非易事,还有太多人同样在觊觎这个位置。
在一步步爬上来的过程当中,他年事已高,身后还有那么多同僚也在虎视眈眈,他必须积极行动。
他要讨取教皇的欢心,要在主教团内拉帮结派,以便在教皇过世时的继承战争里面占据更有利的位置——而这都离不开巨额金钱的支持。
然而,在这项庞大的事业之前,红衣主教尽管已经用尽所有办法攒钱,但仍旧有些捉襟见肘,而这时候,他收到了来自于费什红衣主教的极为贵重的礼物——费什红衣主教还承诺,接下来还会给他更多礼物。
在这雪中送炭的“恩情”前,哪怕明知道对方来者不善,红衣主教还是乐意倾听对方的诉求。
“花费如此巨额的代价,想必您也有了不得的目标……”站在祭台上的红衣主教犹如是在布道一样,以慈和庄严的语气询问少年人,“殿下,您究竟想从我、从教皇陛下那里得到什么?”
到这时候,艾格隆也不隐瞒了。
“接下来,我打算组织一支志愿军前去希腊,驱赶土耳其人和埃及人,为基督徒夺回这片圣洁的土地。我要教皇为我的远征祝福,在我胜利之时晓谕整个天主教世界,嘉奖我的善行,勉励我的义举。”艾格隆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如果上帝真的保佑我,让我成功了,那我希望在我成功的时候,罗马城会为希腊的解放鸣钟——”
他一口气说完的同时,红衣主教也在静静地听着,他先是震惊,而后又陷入了沉思。
“您居然会有这份闲心?去为了什么希腊人花钱流血?”他脱口而出。
“我曾经是罗马王,为了罗马人而战又有什么不行?”艾格隆强词夺理,“况且,我自费进行这项事业,不要教会出一分钱,解放西方文明诞生的那片土地,难道这不足以展示出我的高洁和虔诚吗?我会对世人展露出我对教会的忠诚,我也希望你们能够看到并且嘉勉这份忠诚,这就是我需要的一切了。”
“哦,我当然相信您的忠诚,绝不会比您的父亲更少半分。”红衣主教略带讥讽地回答。
这嘲弄艾格隆只当没听见,毕竟他现在有求于对方,不过他心里暗暗决心,以后迟早让这家伙不敢在自己面前露出半句嘲讽——他相信这一天为期不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您觉得怎么样?”他不再绕弯子,而是直接逼问。“如果您乐意,我们就此展开合作,您以后就是我的恩人,我记下这份情;如果您不乐意,我也不会责备您,我们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再去寻找别的门路,请您给我一个回复吧!”
在少年人的逼视之下,红衣主教继续沉思。
他还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毕竟他太意外了。
当然,他只是震惊,却并没有感到反感。
毕竟,从表面上看,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并不为难,少年人去进行这项计划,对他、对教皇,乃至于对罗马教会都一无所损,甚至大有好处。
真正为难和头疼的人在巴黎,在彼得堡,在伦敦,但罗马却可以名正言顺地为基督徒的解放和胜利欢呼,在这种大义面前,哪怕明知道教皇收了钱也没人能说什么。
可是兹事体大,他还需要好好思量一下,甚至教皇陛下那边的意见他也没法打包票。
“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片刻之后,他回答。
“当然可以。”艾格隆也不需要他立刻答应下来,于是他也点了点头,“您有几天时间考虑,如果您有意,您随时可以找到我的舅公。”
“嗯,好。”红衣主教松了口气。
接着他又问,“那您还有别的要求吗?”
“还有个小小的要求。”艾格隆回答,“我想要和我的祖母见面,我希望您能够行个方便,让她安全出城。”
哪怕得到了这位红衣主教的亲口保证,他也不可能进罗马城——毕竟这年头道德沦丧,谁知道红衣主教会不会选择背友求荣,把艾格隆骗进罗马城然后绑了。
在他现在的处境下,凡事多提防一点总没有坏处。
不过,虽然他进不了罗马城,但是莱蒂齐亚却可以出来,毕竟莱蒂齐亚现在只是寓居罗马,理论上并没有限制自由,只要这位红衣主教稍微行个方便,他的祖母就可以出城来见自己了。
“没问题。”这个要求红衣主教倒是很干脆地答应了。“我回去就给您安排。”
“谢谢。”艾格隆松了口气。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可以见到他的祖母了。
对了,还有特蕾莎……
此刻,他的内心充满了喜悦,或者说成就感。
他眼看着自己的计划在稳步实施,从脑海中的幻想慢慢化为现实。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带着一股狠劲去做,总会出现点转机。
“法利亚还好吗?”就在他遐想的时候,红衣主教突然问。
“他现在很好,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他行动不便,所以暂时留在了我的住处。”艾格隆含糊回答,“我向您以后一定可以见到他的。”
“好的,我确实挺想念他。”红衣主教轻轻叹了口气。“那么我们先再见吧,殿下,期待再会。”
“期待再会。”艾格隆也不多说了,他躬身行礼,然后大踏步地离开。
红衣主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
很快,大门很快关上,教堂内又陷入到了幽暗当中。
从业五十年之久的主教,尽管暗地里背离教义无数次,但是在这个思绪繁杂的时刻,他愁眉紧锁,仍旧习惯性地引用了一段经文,喃喃自语。
“请告诉我们,什么时候会有这些事呢?你的降临和这世代的终结,有什么预兆呢?唯有坚忍到底的,必然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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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祖母
夜幕之下的罗马城,宁静而又庄严,一座座恢弘建筑内的灯火,将这座城市带入到了虚幻的梦境当中。
位于威尼斯广场的波拿巴宫,此时也正沉入到夜幕当中,分享着这份庄严的寂静。
而趁着夜色,一辆马车缓缓地从它的后门驶出,奔向了罗马城外。
因为有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的关照,所以马车一路上本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很快就离开了罗马车,借着夜幕的掩护,来到了郊外一座旅馆的门口。
把守在门口的人很快就确认了他们的身份,然后向着旅馆内部打出了一个安全的信号。
接着,马车放下了踏板,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走了下来,然后他搀扶着一个老妇人也走下了马车。
她穿着黑色的衣服,头上还戴着包头巾,把花白的头发严严实实地包裹着,看着宛如一个年老的修女。
因为各处灯火黯淡,再加上老妇人眼睛昏花,所以下了马车之后她有些头昏,站了片刻之后才让自己适应这个陌生的环境。
“跟我来吧。”红衣主教小声咕哝,然后带着她一路走到了旅馆深处的客房。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间客房的门口。
“就是这里了。”红衣主教停下了脚步,然后对自己的姐姐说,“这里几间房都被他们给包了,所以您不用担心,尽情地发泄吧。”
“感谢上帝。”老妇人也松了口气,轻轻地抬手划了一个十字。
接着,红衣主教轻轻地敲了敲门,门很快就打开了,一个他们两人都见过的姑娘打开了门。
“陛下!”夏奈尔毕恭毕敬地向曾经的皇太后陛下行礼,然后将他们迎了进来,接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声响在走廊当中轻轻回荡,犹如湖面的波纹一样又渐渐消失,归于平静。
走入到房间里面之后,老妇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原本平静的面孔也浮现出了难言的激动。
她的视线在房间各处逡巡,房间里的烛火很亮,所以这次她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个面目清秀的金发少年人,此刻就站在房间的正中央,迎接自己祖母的到来。
老妇人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的孙子。
整个房间突然陷入到了一片死寂当中。
“奶奶……”过了许久之后,艾格隆小声喊了出来。
“我的孙儿……!”老妇人发出了悲鸣般的喊声,然后终于踏出了颤颤巍巍的脚步,走到了少年人的面前。
因为身高不如少年,所以她一把只能抱住他的腰,然后伏在他的胸口痛哭。
“我的孙儿……我的孙儿!”她想要说什么,但是身体和嘴唇都在发抖,以至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剩下了断断续续的呼喊。“我可怜的孙儿……”
艾格隆对老人的行动有些猝不及防,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
是啊,一个老人因为各种变故,被迫和自己最亲爱的孙子千里相隔,原以为此生都再不能见面,又怎么可能不伤心痛苦?
而原本她已经灰心绝望之时,因为命运的转机,她又有机会见到孙子,又怎么不激动痛苦?
他一直都是个淡漠的人,但此刻被老人紧紧抱住的时候,也忍不住有点难过。
这是我的祖母,尽管在精神上被调换了一个人,但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这一刻,深藏在血脉中的亲情,让他的心都好像燃烧了起来。
你看得到吗?我干得多漂亮……我让你见到了你原本到死都没见到的亲人们,我就是更好的你!
此情此景,甚至旁边的费什红衣主教和夏奈尔,也纷纷伸手抹着眼泪,感慨着两位陛下命运的再会。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艾格隆颤声拍了拍祖母的背,以此来安抚老人的情绪。“奶奶,我很抱歉直到现在才能见到您。”
“不必道歉,你已经足够努力了……”莱蒂齐亚带着哭腔回答,“艾格隆,我太高兴了,让我再哭一会儿吧。”
艾格隆不再说话,静静地让老妇人在自己怀中抽泣,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重新镇定了。
因为心里的激动和喜悦,她干枯并且布满皱纹的脸,也变得红润了起来。
她轻轻地脱离了少年人的怀抱,然后站在他的面前,仔细地打量自己的孙子。
金发少年人俊美而又斯文,身体瘦削却结实,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勃勃生机和迎难而上的干劲——每一个祖母都希望拥有的这样孙子。
这就是路易莎为自己家做出的唯一贡献了。
“艾格隆,你这些年来,都经历了什么?”振作了精神的莱蒂齐亚问,“我那时候听说你在那边过得很不如意……却不知道自己能够怎么帮到你,上帝啊,这对我可真是痛苦的折磨!”
“请坐吧。”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扶着老妇人坐到了窗户边的沙发上,然后自己坐到了祖母的旁边。
“其实我也没什么可以说的,毕竟我在成年之前的活动范围是一个非常狭窄的地方……”接着,他开始简单地讲述了自己这些年在奥地利的经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对奥地利人怎么想?”听完了后,莱蒂齐亚问。
“要说恨,其实我不恨他们,虽然我的外祖父囚禁了我,但是他们也让我接受了我应该接受的教育,并且提供了很不错的生活条件,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这都是事实。”艾格隆耸了耸肩。
莱蒂齐亚大概明白了少年人的心态。
她又想了想,然后再问。
“我的孩子,所以你现在是真的一心一意,非要为皇座再去拼一把?”
“是的,这就是我孜孜以求的一切。”艾格隆干脆地点了点头,“我曾经高居皇座,结果因为命运的摆布而跌落了下来,被迫隐居异国他乡,这十几年来我忍受着他人的轻视已经很久了,我的名字也因此蒙尘,我曾经问过自己,你愿意忍受这些失去与轻视吗?我的心也无数次地回答了我,不,不行!”
因为激动,艾格隆的语气变得更重了,“就因为这个,奶奶,我下定决心必要重回皇座,我不是为了什么狭隘的报复心,也不是为了把战火重燃,让死亡的阴影重新笼罩大地,甚至不是为了贪恋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是想要向世人证明,命运从我这里抢走的一切,我都能一分一毫不剩的抢回来,我要让上帝知道,祂毁不了我!”
听着孙子骄傲而又感情丰沛的宣言,莱蒂齐亚心里也有数了,虽然她已经多少年都没有见到过这个嫡孙,但是她知道,他的决心无可更改,因为她的二儿子就是这样的。
这份执拗,就是血脉延续的体现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费什红衣主教。
而老迈的红衣主教也立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之前,莱蒂齐亚有意嘱咐自己的弟弟去看望艾格隆,掂量一下少年人的本事和意志,看看他到底是真的能够承担大命、还是一个空口大言的莽撞之徒,而红衣主教在见面之后,很快就回禀自己的姐姐,他认为年轻的陛下必能让家族重放光芒。
这些天来,红衣主教一直都在为少年人鞍前马后效劳,为他联络教会内部人士,足以展示出他的态度。
在红衣主教的极力劝说下,莱蒂齐亚也最终下了决定。
而今天,她亲眼见到了自己的孙子,也感受到了他身上那种超越现在年纪的魄力。
事已至此,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正如红衣主教之前所说的那样,到了她这个年纪,手里积攒再多金钱又有什么意义,反正也没办法带到天堂去,最终还不是留给儿孙的?
“听约瑟夫说,你是想要得到我的支援,对吗?”莱蒂齐亚主动挑起了这个话题。
“是的,我希望您能够赞助我,奶奶。”艾格隆立刻就点头确认,“我知道这个时候让您老人家破费实在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我希望您能够在困难时刻帮助我,因为我在进行一项需要耗费巨额资金的事业,再崇高的理想没有金钱作为支撑也是寸步难行的。”
说完之后,他诚恳地看向了自己的祖母,等待着她的回复。
“我当然乐意帮助你,艾格隆。”很快,老妇人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给出了艾格隆想要听到的回复,“我会把我手里所有能够动用的资金都赞助给你,我衷心祝福你能够成功。”
说到这里,她突然又话锋一转,“不过,我的孙儿,你能不能再听我几句话?”
“当然可以了。”艾格隆回答。“请讲吧。”
莱蒂齐亚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又打量了一下孙儿。
多可爱的孩子啊,只可惜没有在自己身边长大,不能见证他成长起来的每一天!也不知道自己的寿命还能不能支撑到看到他成功的那一天……希望上帝保佑吧。
“我的孩子……”片刻之后,下定了决心的老妇人,看着自己的孙子,深情地开口了,“我没有给过你任何压力,更不会和你的支持者一样,一厢情愿强逼着你去复辟当什么皇帝,不管你是不是皇帝,我都爱你。所以,上帝作证,你不是被我的野心驱使着去做这些事的……”
艾格隆有些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祖母这么说。
“我不知道你以后是好是歹,但不管结果如何,世人永远不能责备我为了做什么陛下而让自己的儿孙继续冒险,我只是出于爱而帮助你。事实上我倒是更希望你能够拿着我的钱,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富足地隐居下去,让家族能够安稳延续下去,只是现在我知道说什么都晚了……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句,艾格隆,什么时候停下都来得及,你还有大好的年华。”
不,来不及了。艾格隆在心里回答。
他还记得剧院里那回荡着的哭泣。
抛下了这一切之后,怎么可能不用皇冠抵偿!否则自己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看到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绝不会听我的。”莱蒂齐亚苦笑着叹了口气,“算了,这就是宿命,当年你父亲也是这样,我能做什么?我所能做的,只能默默地为你们祈祷祝福,希望你能够有一个更好的结局。不过,艾格隆,其他的你都可以不听我的,但是有件事你必须按我说的做,只要你认我这个奶奶就听我一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还没有等莱蒂齐亚说出口,艾格隆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了。
“是特蕾莎的事情吗……”他尴尬地问。
“对,就是这事儿。”莱蒂齐亚颔首确认,“特蕾莎这么好的姑娘已经很难再找到了,上帝让你们相逢,必定是有祂的安排的,你应当遵从。不说你可能失败,哪怕你当皇帝之后反正也要找个公主结亲,那为什么非要舍弃特蕾莎再去找其他的呢?反正我也不信她们对你能比特蕾莎更好了……”
然后,她又继续说了下去,“而且,有特蕾莎在的话,哪怕你倒霉落魄,也不至于落得太过于悲惨的下场,有她和她的父亲保护你,你可以像热罗姆那样多少还能够过上舒服点的日子,这作为一种保险措施难道不好吗?我知道你绝不考虑失败后如何,但作为你的祖母我必须为你考虑,年轻人总是年少气盛,但有些事还是得听听长辈的意见。”
“好吧,好吧……”艾格隆只能尴尬地笑着,“我这次和特蕾莎见了面,跟她约定过了,只要她愿意履行婚约,那我……我非常荣幸。”
“这样我就放心了。”莱蒂齐亚满意地点了点头。
艾格隆只能继续点头答应下来。
“那么特蕾莎什么时候过来?”莱蒂齐亚又四处张望,“不是说要和她一起拜见我的吗?”
“我已经通知她了,大概明天她就会过来吧。”艾格隆回答,他知道奶奶在担心什么。“您放心吧,这次我不会食言,再把她晾在那里……”
“你也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劣迹啊。”老妇人讥讽地笑了起来,“你这次把她弄得这么凄惨,以后可要好好补偿。”
接着,她又放低了声音,凑到了自己孙子的耳边。“早点让我拥有一个曾孙子吧,这样我也不用再提心吊胆那么多了,最好你们把他放在我身边,我要亲自看着他长大,弥补我曾经失去你的痛苦。”
“呃……那只能以后再说了。”艾格隆这下真的难以招架了,他只能低下头不敢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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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再会与权利
祖孙两个见了面之后,莱蒂齐亚皇太后的激动溢于言表,当天晚上她拉着孙子聊了很久,直到凌晨时分她才恋恋不舍地前去休息,总算结束了这场久别后的重逢。
老年人的精力衰退,所以很快就在疲惫当中进入了梦想。
而艾格隆却还有些心思,坐在床边一直若有所思。
“陛下,时间已经很晚了,您早点就寝吧。”夏奈尔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声劝他休息。
“夏奈尔,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艾格隆突然说。
“嗯?您尽管问。”夏奈尔先是有些惊讶,但很快点头答应了下来。
“嗯……呃……”艾格隆欲言又止。
夏奈尔奇怪地看着艾格隆,这可是她之前从没有在主人身上看到的表现,一直以来哪怕前路艰险,他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哪会如此迟疑?
“您在担心什么吗?”她连忙问。
“……你刚刚听到了我祖母对我说的那些话了吧。”艾格隆不再犹豫了,小声问了出来,“她非常中意特蕾莎。”
“是的,我之前就知道了,怎么了呢?”夏奈尔还是不太明白。
“其实,我也并不是反对祖母的决定,可是……可是你也知道,我和苏菲的那些事情。如果特蕾莎知道……知道我们到底逾越到了何等界限,她会怎么想?”艾格隆一反常态,吞吞吐吐地说了下去,“她会不会……会不会勃然大怒?又会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决定?”
自从和特蕾莎再会并且被她所打动之后,这就已经是他内心里深藏已久的问题,也只有身边亲近如夏奈尔,他才会拿出来分享。
他虽然口灿莲花,但是在这个问题上真的没有把握。
如果是之前,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决心抛下特蕾莎了,还写了诀别信;可是现在,既然他又已经和特蕾莎“再续前缘”,那这个问题就免不了浮出水面,让他患得患失了。
眼看特蕾莎接下来又要回奥地利,这个问题又无法回避,所以他确实有些郁结。
看到他迟疑的样子,夏奈尔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陛下也有这么疑难的时候啊……”接着,她忍不住带着笑声开口了,“我之前看您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还以为您早就胜券在握,只把她们都迷得服服帖帖了呀!”
“你可别调侃我了。”艾格隆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需要你的建议,夏奈尔,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夏奈尔也不敢再取笑自己的主人了,于是她也收敛了笑容,认真地为少年人思索了起来。“陛下,您认为您能做什么吗?您愿意就这样把特蕾莎留在身边,阻止她回去;还是有能力永远把这件事隐瞒过去?”接着她反问。
艾格隆想了想,然后有了答案。
很明显,都不能。
“既然不能,那么您去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也许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夏奈尔继续追问,“您不必为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去烦扰。”
对啊,好像是这样没错。
艾格隆发现夏奈尔的话直中要害。
既然这件事不可能永远瞒住特蕾莎,那自己费心去想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
既然无法控制,那还不如交给特蕾莎自己做出抉择,虽然这明显有负于特蕾莎,但是此刻他好像也只能这么做决定了。
我要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如果特蕾莎不能接受,那左右我也不会丢失更多东西了,大不了一切回到从前吧。
一想到这里,他也就不再郁结了。
“谢谢你,夏奈尔,你给了我很不错的指点。”
“陛下,您过奖了,我并没有能够帮到您什么,顶多只是跟您挑明现实而已。”夏奈尔轻轻摇了摇头,“另外,其实我觉得您也不用担心那么多……一切会好起来的。”
“为什么?”艾格隆有些好奇。
“我想以特蕾莎殿下的智慧,她应该早就已经猜得到发生了什么,既然到现在她对您还是不离不弃,那可见她已经有了答案了。”夏奈尔露出了笑容,“况且,假如我是她的话,我也会做出同样答案的,您或许可以期待一下我的判断?”
“那么,让我们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艾格隆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镇定,“我得睡觉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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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艾格隆所预料的那样,特蕾莎收到了艾格隆写的信之后,立刻就表示要去拜访自己的朋友,而身边的女仆虽然刻意阻拦,但在特蕾莎的执意要求下,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
“我马上就要回奥地利了,难道在临走之前我和我的朋友诀别的权利都没有了吗?请放心吧,见了面之后我马上就启程回家。”她是这么说的。
某种意义上,她这次倒也没有说谎。
就这样,她在莱蒂齐亚赶来的第二天早晨,也赶到了艾格隆这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为了不引入注目,她穿着极为简朴的衣裙,头发也只是用发箍束着,就连原本佩戴的简单首饰也取了下来,简直跟女仆也没什么两样了。
不过即使如此,也无法遮盖她原本的容色,以及双眼中闪动的喜悦之光。
这一切真的会被再次辜负吗?
在引领之下,她悄然赶到了位于旅馆深处的房间。
打开门之后,她发现莱蒂齐亚和她心心念念的殿下都在这里。
感谢上帝!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至此才敢放下心来。
一切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特蕾莎!”老人笑着朝她张开了双臂,“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陛下。”激动之下,特蕾莎忍不住有些哽咽。
然后,她快步走到了老人身边,乖巧地投身到了她的怀中,然后小声诉说,“我听说是您严令殿下来找我的,所以您赐予了我慈爱,还赐予了我幸福……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用语言来表达我对您的感激!”
“孩子,倒是我要感激你才对,你原本有那么多容易的路可走,却偏偏眷顾我这个孙子……这是他的福气。”莱蒂齐亚十分感动地看着她,“我帮你做的这些事,不够补偿你,我只希望你们以后能够幸福,这样才能让你的牺牲不至于白费。”
“我会为之努力的。”特蕾莎回答,“奶奶……”
这一声呼唤,让莱蒂齐亚一下子愣住了。
“在我父亲年幼的时候,我的祖母就已经过世了,所以我从出生那天就没见过祖母,这是我从小到大为数不多的遗憾之一。”说到这里特蕾莎也苦笑了起来,“人人都觉得既然是皇室成员,那么一定超凡脱俗无忧无虑,但他们往往忘记了其实我们也不过是一群凡人,有人的一切弱点和渴求,而亲情差不多就是我们最缺憾的东西了。”
接着,她又抬起头来,诚挚地看着面前的老妇人,“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愿意把您当成我的祖母,我愿意伴您终老,以对待自己祖母那样对待您,您……您愿意接受吗?”
在她紧张的注视之下,莱蒂齐亚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此谦逊又如此感情丰沛的话,又怎么可能不让老人感动呢?
“傻孩子,你何须如此谦卑?我又有什么资格嫌弃你呢?倒是你不嫌弃我们这个除了头衔空无一物的落魄家庭就好了!”
接着,莱蒂齐亚又偏过头来,瞪了旁边的艾格隆一眼。
“混账东西,你对特蕾莎做出那么多残忍的事,良心真的过意的去吗?”
艾格隆无言以对,只能讪笑。
“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能有所表示吗?”莱蒂齐亚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催促他。
“您也别责备殿下了,他之前也有自己迫不得已的地方。”在这尴尬的气氛当中,特蕾莎适时打了圆场,“总之,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谁也没办法控制过去,但是我们至少能够创造未来,不是吗?”
特蕾莎知道,自己在老人面前表现得越是谦卑,莱蒂齐亚祖母就越是乐意接纳自己。而只要得到长辈的祝福,殿下的态度自然也会随之松动。
接下来的一切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莱蒂齐亚不再说话了,而是眼看着自己的孙子,似乎在责备他为什么还要沉默。
不是你们一开始就拥在一起说话的嘛,我怎么插嘴呢……艾格隆心想。
接着,他抛却了杂念,走到了她们的身旁。
“特蕾莎,对不起。”他首先诚恳地道歉了,“之前我就道歉过,但今天当着我祖母的面,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抱歉。我非常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也愿意之后尽我所能来补偿我的过失——”
“我不要什么补偿,殿下。”特蕾莎的声音变得更加糯软了,“我只要……您坚守自己曾经做过的承诺就好。”
虽然她没有明确所指,但是艾格隆当然知道她是指什么。
“我会的。”他简短地回答。“特蕾莎,现在我的奶奶就在旁边,她就是见证人,只要你不改变主意,那么我一定会遵守我的承诺。”
在他目光的注视下,特蕾莎瞬间脸红了,她低下了头,满怀羞涩和喜悦。
“那我等待着那一天。”
“你看,其实一切不是都很简单明了吗?”莱蒂齐亚心花怒放。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特蕾莎越看越是顺眼,越是满意,只觉得这下自己晚年也再无遗憾了。
“艾格隆,我不打搅你们的独处时间了,你们好好聊一聊吧。”接着,她向两个孩子告辞,“一定不要让特蕾莎失望!”
接着,她离开了房间,把这里留给了年轻人。
房间顿时寂静了下来。
艾格隆打量着特蕾莎,虽然不施粉黛,但是少女的容貌和青春的活力,还是让特蕾莎充满了魅力。
“特蕾莎……”他忍不住轻声呼唤。
“嗯,殿下。”特蕾莎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你再给了我机会。”艾格隆深有感触地说,“被你如此珍视,真是我一生的荣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您以后可一定要珍惜这份荣幸呀……”特蕾莎捂嘴浅笑。“殿下,其实我的要求真的不多,您以后一直跟今天这样对待我就好了!”
除了被逗乐之外,她心里也在暗暗庆幸。
幸好自己一直都没有放弃……才能得到今天的结果。
既然这里已经没有旁人了,她也就不再那么羞涩,而是大起胆子,凑到了少年人的身边,然后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殿下,我们很快就要分别了,这确实让人悲伤,不过我想这也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我一定会尽快办完那边的事情,然后来找到你的……请一定要等我。”
“我会的。”艾格隆点了点头,“特蕾莎,我祝你一切顺利。”
特蕾莎靠在少年人身边,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接着,她又说出了另外一件事,“殿下,您还记得那位贝多芬大师吗?”
“记得。”艾格隆点了点头。
“他在3月过世了。”特蕾莎发出了悲悯的叹息,“上帝没有对他留下多少怜悯,这真是全人类的损失。”
……艾格隆沉默了。
看来这位大师还是如同原本的历史一样,被病魔带走了生命——这诚然是文明的惨痛损失。
他现在还记得他当时和特蕾莎一起拜访这位天才音乐家时的场景。
虽然他已经年老,虽然他已经耳聋,但是即使如此,那股蓬勃的精神力仍旧感染了他,两个人进行过一次笔上交锋,虽然谁也没有说服谁,但是他敬佩对方的品格和操守。
一个人只要相信自己的原则,那总比没有原则的人强。
“我没办法参加他的葬礼,不过我出了点钱,帮助他顺利入葬了。”哀悼了片刻之后,特蕾莎继续说了下去,“殿下,他的遗作,也在我这里。”
“遗作……”艾格隆猛然想起了什么。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特蕾莎,而特蕾莎也羞涩地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看来很明显,自己逃走之后,特蕾莎还继续坚持请求那位音乐家,在临死之前创作了这首歌曲……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忍不住有些抽痛。
除了抽痛之外,就是感动。
“放心吧,这次我不跑了。”这一切感动,最后化成了这一句话。
是的,我不跑了,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你来裁决吧,这是你应有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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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离别
“放心吧,这次我不跑了。”
艾格隆的语气非常郑重,而特蕾莎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分量。
这句平淡的话,就是她想要得到的东西。
“殿下,我相信你。”特蕾莎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我们一定可以幸福的!到了那一天,我们就让人演奏那首乐曲,让那位大师的才华再次展露在世人面前,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也会非常欣慰吧……”
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轻柔地笑了起来,“殿下,那首曲子的谱子我全都记得,事实上它现在还在我的脑海中回荡,不过为了让你保留有些许的惊喜感,到了那天我再让人为你演奏吧?”
贝多芬的遗作,是特蕾莎特别为了两个人的婚礼所订制的。
所以特蕾莎已经完全陷入到了对那一天的遐想当中,眼睛里满是期待。
她越是这么说,艾格隆越是感觉到羞愧。
“等你回去奥地利以后,有空的话替我向他的墓前献一束花吧,我对他满怀尊敬。”片刻之后,艾格隆放下了自己心中的杂念,小声对特蕾莎说。
“嗯!我会的。”特蕾莎马上点头应下。
接下来,两个人就这样闲谈起来,把话题换成了各种趣事、还有文学艺术等等,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而他们都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不知不觉当中,两个人也靠在了一起,特蕾莎把自己的头搭在了少年人的肩膀上,时不时看着他的侧脸。
可是,离别的时刻还是无情地到来了。
就在这个日影西斜,暮色苍茫的时刻,特蕾莎轻轻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来,恋恋不舍地看着少年人。
“殿下,恐怕我得走了……”
艾格隆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心里确实有点舍不得了。
可是这毕竟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两个人的未来着想,他们不能仅凭冲动行事。
“虽然很遗憾,不过没关系,今日的告别是为了明日的再见而已,我会回到你身边的……而且我会让这一天尽早到来。”特蕾莎强装镇定地说,“如果爸爸祝福我们那最好,如果爸爸实在执拗,我也会想其他办法的……谢谢你给了我勇气,我会坚持到底的。”
“你路上小心。”艾格隆小声叮嘱她,“替我跟你父亲说声抱歉,如果……如果到时候他非要抽我一顿马鞭,好吧我就让他打吧,我能咬牙忍住,只要他消气就好。我不想成为你们父女之间永久的裂痕,再说了我的所作所为就算受点惩罚也是应该的。”
艾格隆生平罕见的服软态度,让特蕾莎眼睛酸涩,差点流出眼泪来了。
“不行!我才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特蕾莎认真地回答,“谁要是敢以哪怕一指之力加在你的身上,我就跟谁拼命。”
说完之后,两个人就此对视。
接着,不约而同地,他们都笑了出来。
“噗哈哈哈哈……”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特蕾莎,我也一样,谁要是对你不利,我就杀了谁。”
“在这个日子里不要说这么杀气腾腾的话了,殿下。”特蕾莎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在最后,我们来点更浪漫一些的告别吧~”
“你是指什么呢?”艾格隆好奇地问。
特蕾莎站在他的面前,然后向他伸出了手来,“我们共舞一曲怎么样?就像我们在美泉宫时那样,因为我想带着今日的和昨日的双份幸福回忆离开……”
艾格隆楞了一下。
但是,有何不可?
她喜欢的话,那就满足她吧。
“当然可以。”他立刻应了下来。
然后,他抬起右手,捏住了特蕾莎绵软白皙的手背,再送到了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特蕾莎脸顿时变红了,但是她却没有任何退缩,反而轻轻地拥住了艾格隆。
接着,少年和少女就在这并不宽敞的房间里面翩翩起舞。
虽然这一次房间里没有乐师演奏,但是无声的旋律在两个人的脑海之间回荡,他们的舞步比上次还要默契,进退之间犹如穿花蝴蝶一样。
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黯然失色,围绕在他们身边旋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舞曲到了终点,而这时候艾格隆并没有如同普通舞会一样礼貌地放开自己的舞伴,而是突然沉下了腰。
“呀!”特蕾莎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叫。
就在她的惊叫声当中,少年人已经一只手抱住了她的背,一只手抄起了她的腿,把少女给横抱了起来。
多亏了特蕾莎的身份,这个“公主抱”的姿势,此时倒也名副其实了。
特蕾莎先是猝不及防,但是很快她弄清楚了状况,然后她主动配合这个“惊喜”,双手揽住了少年人的脖子。
“殿下……”
艾格隆没有说话,而是带着特蕾莎原地转了两圈,然后带着她来到了窗口边,抬头看向了远处刚刚入夜的星空。
幸亏特蕾莎身材纤细再加上他体力不错,不然还真有点吃力。
“特蕾莎,这个回忆够了吗?”接着,艾格隆笑着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怎么可能够呢!”特蕾莎小声抱怨。“坏蛋!你的不告而别,害得我少了多少这样的时光!”
说完之后,她亲到了少年人的嘴唇上。
艾格隆闭上眼睛,享受自己和特蕾莎的再度亲吻,虽然这确实很享受,但是……他的手发酸了。
他以莫大的毅力坚持着,让这美好的回忆持续下去,直到体力濒临极限之后,他不得不停了下来,然后将特蕾莎放了下来。
接着,他微笑地看着特蕾莎,仿佛在问她还有什么遗憾的。
特蕾莎抬起头来,红扑扑地看着少年人。
“殿下,我会一辈子都记得刚才的。”
刚才的温存,燃起了她对未来生活的一切憧憬,她已经品尝到了幸福的滋味,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浪漫。
但是她知道,她和殿下接下来所面临的,绝不会只有玫瑰色的浪漫幻想,而是会充满了困难和艰险。
殿下接下来要去冒险,那注定是光辉但又坎坷的征程,在这段征程当中,他一定很需要得到帮助,而作为他的未婚妻,特蕾莎觉得自己责无旁贷,甚至可以说,如果自己在殿下的事业当中缺席,那无异于耻辱地背叛了自己的诺言。
所以,要快点把事情都处理完,回到殿下身边——特蕾莎暗暗下定了决心。
特蕾莎默然地向艾格隆行礼作为告别,她没有再说话是因为她害怕自己一开口又停不下来结果白白耽误时间。
而艾格隆也默然向她挥手告别。
接着,特蕾莎正面看着艾格隆,一步步地往后退向门口,直到来到门槛的时候,她深深地看了少年人一眼,把最后的印象铭刻在自己的脑海中,然后再决绝地转身离去了。
重逢之后立刻就要离别的痛苦让她心如绞痛,但是刚才两人温存的时刻,却也赐予了她莫大的勇气和力量。
“等着我吧,殿下……”她在心里小小地喊了一声,然后投入到了夜幕的阴影当中。
而艾格隆也站在窗口,目送少女的身影离去。
这就是我未来的妻子,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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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特蕾莎告别以后,艾格隆自己的罗马之行也来到了尾声。
他接下来的几天一直都在和自己的舅公费什红衣主教联系,打听着罗马教会内部的消息,估测着自己计划的动向。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当然希望一切期待都能够顺利实现。
仿佛是回应他的期待一样,就在这一天,费什红衣主教再度来拜见艾格隆。
“有消息了吗?”艾格隆直奔主题。
“是的,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已经给我回复了。”费什红衣主教点了点头。
艾格隆一直在注意红衣主教的表情,发现既没有激动但是也没有颓丧,看样子事情出了一点周折但是也没有绝望。
“怎么样?”他问。
“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告诉我,他已经把那块翡翠献给教皇陛下了,教皇陛下也非常满意这份礼物。”费什红衣主教回答,“趁着教皇陛下高兴的时候,红衣主教将您进献这份礼物的动机也告诉了他。”
艾格隆没有再追问了,而是等待着红衣主教的继续说明。
费什红衣主教咽了一口唾沫,滋润了有些干涩的喉咙,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教皇陛下一开始对您的想法感到非常惊愕,但是很快他又觉得很赶兴趣,毕竟如果在他任期之内基督教世界收回希腊故土的话,这对他的声望将是巨大的提升,他也可以因此而得到天父的嘉许。不过,他认为,您毕竟年轻,而且此刻手中的力量薄弱,想必难以轻松完成这项伟业,所以从政治和外交的角度来看,他和教皇国不能一开始就完全为您背书……”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但是他没有生气,因为教皇就算这么想倒也是很正常。
“那他想要怎么样?”
“教皇陛下的意思是,他可以分阶段给予支持,一开始只是由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口头上予以嘉勉;如果您站稳了脚跟,那么教皇陛下可以亲自在布道当中赞扬您的义举;如果您大获成功,那么到时候再用教会的权威为您祝福也为时不晚。”
分阶段投入资源,不错的思路。
艾格隆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能够接受这个条件,毕竟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么现实,你没成功别人也没有义务押宝给你。
“那他还有别的什么条件吗?”艾格隆不动声色地问。
“教皇陛下的意思是,您现在进献给他的礼物,虽然贵重但充其量只能算是这次合作的预付款而已,只够他们执行第一阶段的协议;如果您接下来还想要得到进一步的配合,那就需要再额外付出另外的价码,教皇陛下认为价格至少不能低于您现在付出来的东西。”
好家伙,这还能搞分期付款的?
艾格隆突然有一种自己在解锁声望奖励的感觉……而且居然还要一直氪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愧是发明了赎罪券的教会,确实是做生意的好手……
顷刻间他有些愠怒,对教皇如此狮子大开口而感到不满。
“陛下,您不要生气。”也许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费什红衣主教连忙劝导他,“我承认教皇陛下的条件确实苛刻,但您身为皇者,绝不能为情绪左右。我无权替您做决定,无论您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为您传达和执行,但是我希望,这是您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在老人的劝导之下,艾格隆很快压制住了情绪。
仔细想想,罗马教会和波拿巴家族非亲非故,彼此之前还有旧怨,根本没有感情可言,有的只能说直白的利益交换。
在这种情况下,教皇要价苛刻一点也可以理解。
唉,就当是自己为先帝还债吧。
既然目前用得上教皇,那就算多出点血也没什么。
只要自己未来成为法兰西皇帝,有的是办法把付出来的东西再榨出来,甚至还能够榨出更多东西。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也就不再纠结。
“好吧,我接受教皇陛下的条件。”他重新看向了红衣主教,郑重地说,“接下来我全部委托给您了,您可以作为我在罗马的代表,全面负责我和教会的交涉,并且监督他们对协议的执行,我既然付了那么多钱我就得看到实际行动!”
“这一点您放心,拿钱办事一直是教会的光荣传统。”红衣主教笑着回答,“要是没有这条准则,我们这个庞大的组织早就涣散解体了。”
“希望如此吧!”艾格隆耸了耸肩。
接着,他走到了窗台前,抬头看了看远处罗马城那恢弘的轮廓。
他此行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离去的时候了。
这座永恒之城,现在他还进不去,但是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光荣地驾临这座城市,见证自己曾经的荣耀。
是的,今天你们只管放纵,明天自有我来降下天罚。
兴之所至,他随口念了一句。
“我看见那兽和地上的君王,并他们的众军都聚集,要与骑白马的并他的军兵争战。他的眼睛如火焰,他头上戴着许多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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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复仇者
“你的眼睛不可顾惜,要以命偿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随着夏日的临近,巴黎上流社会聚居的圣日耳曼区,景色变得格外宜人。各处宅邸内的花园,虽然因为栏杆而与外界相隔,但是仍旧能够透过栅栏之间的间隙看到那些盛放的花朵,这些花卉争奇斗艳,让周围的街道也浮动着清淡的香味。
就在这景色宜人的街道中,一辆宽敞的出租马车穿行其间,然后在其中一间宅邸门外停留。
相比于其他贵人们精心妆点的宅院,这间宅邸倒是显得寒酸了不少,大门和栏杆上原本豪华的装饰早已经斑驳褪色,透露出主人的经济状况并没有想象中乐观。
从各处来来往往的马车当中,也明显得感受得到这间宅邸门庭冷落,缺少访客,宛如这片富贵海洋当中被隔开的孤岛一样。
就在一片寂静当中,爱德蒙-唐泰斯拉开了车窗的窗帘,然后从中探出头来,朝着惊愕的门房微微颔首,以冷淡而又矜持的语气说。
“麻烦通传一下你的主人,基督山伯爵求见。”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头上戴着丝绒圆筒礼帽,宽松的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还打上了发蜡,配上他苍白的肤色和冷漠的态度,确实充满了贵人的风范,完全配得上自称的伯爵身份。
门房疑惑地打量了他一下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接着他向车厢里的大人躬身行礼。
“请您稍等,我去通传一下主人。”
基督山伯爵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放下了窗帘。
很快,门房回来了,而门房身边,则跟着特雷维尔侯爵的贴身仆人。
“侯爵大人有请。”仆人恭敬地对着车厢说。
接着,他走上前去,打开了车厢的门,然后里面的乘客走了下来。
自称基督山伯爵的访客,微微敞开了钱包,然后朝着车夫扔了一枚金币,也不等对方找零,径直地就跟着仆人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他沉默无言,而仆人也没有再问一句话,很快就带着他穿过了小小的院落,来到了宅邸当中。
房间设计得相当宽敞,随处可见帝政时代的奢靡风格,窗户上用着名贵红色绸窗帘,在一楼到二楼上房的楼梯上有金漆的栏杆,客厅地面上还铺有厚厚的毯子,其他家具上也包着金色的漆,上面铺着花绸面子。
种种陈设,都能够看得出来,在这桩宅邸落成的时候,其主人正是一生的辉煌时期,所以不惜工本地打造了这幢居所。
然而,在爱德蒙-唐泰斯犀利的眼神注视下,宅邸辉煌的另一面也无所遁形——客厅里所有的家具都已经不再是如今流行的样式,而且没有多少贵重的陈列物了,明显维护得相当一般,能够看得出衰颓的痕迹。
很明显,这个家庭现在已经到了落魄阶段,虽然不至于穷途末路、无以为继,但也只是靠着当家人的种种巧妙的手法勉力支撑,尚且还能维持一个贵族之家的气派罢了。
在离开基督山岛的时候,爱德蒙-唐泰斯已经知道了特雷维尔侯爵其人其事,所以对他的现状了然于心,倒也并不惊奇。
身为前代特雷维尔公爵次子的维克托-德-特雷维尔,在大革命的恐怖浪潮期间和哥哥一起逃离法国,隐居在德意志的杜塞尔多夫。
后来拿破仑皇帝上台,多次表示对流亡贵族们的优待,于是在经过多年的外国流亡生活之后,维克托-德-特雷维尔在1805年返回法国,并且在皇帝的恩宠之下如愿参加了军队。虽然没来得及赶上奥斯特里茨之战,但是在后来1806年法国与普鲁士交战的耶拿和奥尔斯塔特战役中,身为骑兵军官的维克托奋勇冲杀,带领部下在北德意志大平原一路杀进了柏林,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嘉奖和晋升,并且就此出名。
接下来的数年里,他继续奋勇作战,从皇帝那里蒙受了大量赏赐,皇帝还特意封他为侯爵,让身为次子的他也成为了有头衔的贵族。
于是,特雷维尔侯爵建下了这座宅邸,并且让子孙扎根于此。
然而好景不长,帝国最终毁灭,特雷维尔侯爵的前途也随之一落千丈,收入来源大大缩减。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初衷,依旧多次公开表示不愿意为波旁王族效命。
因此他也被迫从军队退役,并且再也没有蒙受朝廷重用,家道也随之败落了下来。
对波拿巴家族来说,这是难得可贵、久经考验的忠诚,所以爱德蒙-唐泰斯的主人也把特雷维尔侯爵当成了重要的帮手,委托他为自己执行任务。
而爱德蒙-唐泰斯就是为了这项任务来到巴黎的。
爱德蒙-唐泰斯来到客厅之后,特雷维尔侯爵很快就来到了客厅当中,接见这位不告而来的奇怪客人。
侯爵看上去四五十岁年纪,脸型方正,额头宽阔,举手投足充满了久经沙场的豪迈。虽然明显可以看到他的两鬓已经有了不少白发,但是仍旧能够从他高瘦的身躯当中看到其中蕴含的力量,他的精神也非常健旺,目光如炬,凛然当中带有那种见惯生死的煞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此刻,他就用他那种饱含煞气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爱德蒙-唐泰斯。
“基督山伯爵?很有趣的头衔——您是意大利人吗?”
尽管这看上去只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但是爱德蒙-唐泰斯知道这是一个暗号,而他必须按照约定的话进行回复,否则他将不可能得到任何招待,马上就会被赶走。
“我既非意大利人也非法国人,我是一个飘零于海上的领主,为上帝和祂的代言人服务。”爱德蒙-唐泰斯平静地回答,同时用沉着的目光看着对方。
就在这一瞬间,特雷维尔侯爵的眼神马上就变得缓和了不少。
他露出了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向着爱德蒙-唐泰斯伸出了手,“伯爵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很高兴见到您,将军。”爱德蒙-唐泰斯握住了对方的手,然后恭敬地向对方说。
对于这位曾经的战争英雄、忠贞的前辈党徒,爱德蒙-唐泰斯必须表达应有的敬意。
接着,他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特雷维尔侯爵。
“这是陛下的亲笔信,请您过目一下。”
特雷维尔侯爵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他以恭敬的态度拿起了这封信,然后打开了,接着静静地看完了。
看完之后,他略微苦笑了起来,“看来陛下对我的进展不太满意,他催促我加快进度。”
“陛下非常体谅您的难处,他知道您在法国完成任务有必须面对的困难。”爱德蒙-唐泰斯连忙安慰了对方,“只不过,现在陛下的计划也到了关键时刻,他需要尽快得到帮助,然后再去施行他接下来的计划,而这就必须仰赖您的努力……”
“是啊,我知道。”特雷维尔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他完全知道自己重任在肩。“我将会尽我全力去完成我的任务的,请您放心吧。”
就在这时候,宅邸的二楼传来了脚步声,接着,爱德蒙-唐泰斯分明发现一位年轻夫人正在女仆的搀扶下,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连忙停下了自己的话,然后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对方。
这是一位非常年轻漂亮的金发少妇,碧蓝色的眼睛,五官非常精致,而她的腹部很明显在微微隆起,显然是怀孕几个月了。
“这是我的儿媳,爱丽丝。”特雷维尔侯爵看上去并没有打算结束两个人的对话,而是小声对爱德蒙-唐泰斯解释。
“您儿媳?”基督山伯爵轻轻挑了挑眉,仿佛有些好奇。
不管怎么说,儿媳都曾经是外人吧,他没想得到特雷维尔侯爵居然这么放心。
而且还是个孕妇!
考虑到陛下对侯爵寄予的厚望,爱德蒙-唐泰斯认为他的做法实在有点不严肃。
就在他的注视之下,少妇略微艰难地走下了楼梯,然后微微向着爱德蒙-唐泰斯行礼。
“伯爵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爱德蒙-唐泰斯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和这位突然出现的年轻夫人打交道,毕竟他来这里是身负使命的。
“很高兴见到您,夫人。”
“不必拘谨,先生。”爱丽丝抬起头来,毫不退缩地看着他,“请不要把我当成局外人,我知道发生在特雷维尔家和陛下之间的一切事,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我在瑞士的时候跟着自己的丈夫面见了陛下,并且和陛下相谈甚欢——”
接着,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然后微微笑了起来,“说起来,我腹中的孩子还得到了陛下的赐名呢,所以您可以完全信赖我,不用顾忌。”
虽然她的话听上去像是编故事,但是爱德蒙-唐泰斯却不由自主地相信了她的话。
从特雷维尔侯爵的态度来看,他确实没有避讳自己的儿媳,可见这位夫人也是他的同僚。
而如果她和陛下关系很好的话,那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地位应该还在他之上,绝对不能等闲对待。
“那您的丈夫呢?他在哪儿?”爱德蒙-唐泰斯顺口一问。
他随口一句问题,却好像触动了爱丽丝,夫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暗淡,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埃德加昨天应邀去俱乐部参加活动,现在还没有回家,估计今晚才回来吧。不过请您放心,有我和公公在,一切事务都可以处理。”
所以,现在我需要打交道的,是前帝国时代的骑兵将军和他的儿媳妇两个人?。
好吧,这样也不是不能接受。
爱德蒙-唐泰斯收敛了心神,现在对他来说,任务最为重要,所以他忽略了这个小小的变故,然后看向了特雷维尔侯爵。
“将军,我来您这儿,并不仅仅是为您带来困难的任务而已,我还受命为您带来帮助。不光是我个人的帮助,还有经济上的帮助——”他又将手伸进了自己的怀中,从隐秘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袋子。“陛下让我拿这些来巴黎卖出,其中一部分就是他发送给您的经费,他认为如果您在经费上宽裕,那么事情应该会更加顺利一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之后,他打开了小袋子。
宝石和钻石耀眼的光芒,瞬间让特雷维尔侯爵和爱丽丝有些目眩。
不过他们毕竟是在上流社会长大的人,对珠宝的免疫力比常人要强,所以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这些都是很贵重的珠宝,看来陛下已经找到了足够的赞助人。”爱丽丝欣喜地说。“太好了,这对陛下对我们都是极好的消息。”
“我想是的。”爱德蒙-唐泰斯轻轻点了点头。
只有他知道,这位宝贵的“赞助人”到底是谁。
接着,他又回到了正题,“我需要尽快在巴黎把这些宝石以合理的价格卖出去,陛下需要这些钱,所以,特雷维尔侯爵,您能够介绍几位有类似能力的银行家吗?”
特雷维尔侯爵略微有些踌躇,毕竟他多年从军,而且自从复辟之后又被迫退役,哪有多少机会和银行家打交道。
反而是爱丽丝轻轻点了点头,“我娘家倒是认识几个,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联系上——不过我会找嘴风很严的那种,请放心吧。”
这时候,爱德蒙-唐泰斯大概明白为什么特雷维尔侯爵让儿媳也参与其中了。
“那……您能够帮我介绍一下唐格拉尔先生的银号吗?”他平静地问。
“唐格拉尔……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爱丽丝微微皱眉,“好吧,我可以试试,不过伯爵先生,为什么非要是他呢,陛下认识他吗?”
“不,是我希望认识他。”爱德蒙-唐泰斯微微垂下了视线,努力让自己的仇恨不要流露出来。
因为他是我的生死仇敌,我一定要探探他的虚实,谋得他的信任,以便在将来的某一天用利剑来刺穿他的胸膛——
爱德蒙-唐泰斯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念。
如果他现在跟特雷维尔侯爵说出来,也许这个同党会帮他的忙,也许他甚至能召集人手暗地里给唐格拉尔他们来一下黑枪,但……不行!
他们所犯下的罪孽,又怎么可能以区区一枪就结束?太便宜他们了!
他在来巴黎之前,先回了一次马赛,而在那里,他听闻了一切噩耗,明白了自己在被抓走后,亲人们所面临的悲惨遭遇。
痛苦和愤怒,让这个人一夜之间变成了嗜血的复仇者。
通过各种渠道,他打听到了那几位仇敌的下落。
而后,他来到了巴黎,
在得知了一切真相以后,以父之名,爱德蒙-唐泰斯立下了铭记于内心最深处的誓言,他要对那些夺走了他的一切的仇敌们,进行最为彻底最为狠毒的报复,他不光要取走他们的性命,还要取走他们花费一生时间所建立起的一切,不论是财产,还是头衔,还是贵人的尊严,他要统统拿走,踩在脚下。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稍稍让自己受伤的灵魂发出满意的嘶嚎!他所付出的一切代价,才算是得到了真正的补偿。
这是爱德蒙-唐泰斯个人的仇恨,他希望由自己来亲手报复。
“所以,当耶和华使你不被四围一切的仇敌扰乱,在耶和华赐你为业的地上得享平安,你们要消灭所有的亚玛力人,使人不再记起他们。这事你们不可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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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效劳
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爱德蒙-唐泰斯来到了巴黎,然后悄悄地拜访了波拿巴分子的重要党徒,久负盛名的特雷维尔侯爵。
他的任务非常顺利,轻易地就得到了特雷维尔侯爵的信任,然后把陛下的亲笔信转交给了侯爵,而接下来就是他执行另外一个任务的时候了。
不过,这个任务他也非常需要得到特雷维尔家的帮助,因为他在巴黎没有朋友也没有关系网,想要尽快把贵重的宝石以合理的价格、并且在不惊动市场的情况下卖出去,肯定需要借助这个贵族家庭的帮助。
在最初的会晤结束之后,特雷维尔侯爵和爱丽丝友好地邀请他共进午餐。
虽然特雷维尔家现在早已经不复往日的辉煌,但是为了招待基督山伯爵这位贵客,不失自家的体面,他们仍旧把午餐整理得非常精致。
先是用鲜菇生菜汤开胃,然后是精心烹调的牛肋排,接着是鲱鱼和鲜虾,还有布丁和小甜点作为点缀,各色餐点着实丰盛。
爱德蒙-唐泰斯在这段旅行奔波当中,身体早就已经疲惫不堪,更加受到了惨重的精神打击,所以看到这顿大餐的时候禁不住食指大动。
当然,为了维持皇帝陛下赠予他的伯爵封号,他努力地按照法利亚神父教授给他礼仪,恭敬地陪着主人们用餐。
不过,他之前毕竟在伊芙堡监狱里面蹲了十几年牢,虽然法利亚神父教给了他应有的礼仪,但是他不可能有地方实践,出来之后短短几个月,还要到处奔波,他也无法有足够的机会来习惯,所以很明显就能看得出来动作相当生疏。
特雷维尔侯爵和爱丽丝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也看出基督山伯爵的名号可能名不副实,只是陛下赶鸭子上架临时封的——从封地的名字来说,说不定还有点恶趣味呢。
不过,纵使如此,他们也只是彼此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因此对伯爵露出任何轻蔑,毕竟如今可不是摆架子的时候。
再说了,既然陛下说他是伯爵,那么他就是伯爵,不是也是。
就在宾主们的聊天当中,这顿丰盛的午餐结束了,而特雷维尔侯爵起身告辞。
“好了,伯爵,我这边需要先离开一会儿。”侯爵一边说,一边扬了扬手中的亲笔信,“现在有陛下的亲笔信在手,我们的同党们一定会为之欢呼雀跃,而我接下来也更有说服力一些,我会尽快催促他们找到足够多的合格志愿者去为陛下效力。实际上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跃跃欲试了……”
听到侯爵这么说,爱德蒙-唐泰斯也不禁心里一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最好了,我祝您一切顺利,将军。”
特雷维尔侯爵向他点头致敬,然后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餐厅,走出了自家的宅邸,透出一股雷厉风行的气势。
而这时候,爱丽丝也缓缓地站了起来,对爱德蒙-唐泰斯微微屈膝。
“很抱歉,伯爵先生,因为时间仓促,我们没有做太多的准备……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谅解。”
“我对您一家的招待非常满意,夫人。”爱德蒙-唐泰斯连忙回答,“您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否则我真的有些无地自容。”
看到爱德蒙-唐泰斯这么好说话,爱丽丝也露出了微笑。
“那么请跟我来,我带您去客房去休息吧。这段时间您最好不要住旅馆,我想作为客人投宿到我们家中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也方便我们接下来沟通消息,互相协作执行陛下的任务。”
“我悉听您的安排,夫人。”爱德蒙-唐泰斯也觉得这样安排最好,所以听从了她的意见。
“那么请跟我来。”爱丽丝站了起来,然后带着爱德蒙-唐泰斯向着二楼走去。
她毕竟是个孕妇,挺着大肚子上楼时有些艰难,因为午餐时侯爵不让人打搅所以现在身边也没有人搀扶。
爱德蒙-唐泰斯看不下去,于是伸手搀扶了她,而他也得到了爱丽丝的感谢。
“您真是心地宽厚的人。”她笑着说。
“这不值得夸奖,换任何一个有教养的人都会这么做的,夫人。”爱德蒙-唐泰斯郑重地回答。
在他的搀扶下,两个人走到了二楼一间房间门口,然后打开了房间。
这是一间陈设精致的房间,有床有书桌,书架上放着书,墙上还有油画作为装饰品,看来确实是给客人准备的房间了。
“这段时间就委屈您在这儿休息吧。”爱丽丝笑着对他说,“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吩咐仆人就行了,我会让他们以对待最尊贵客人的态度对待您。”
“您大可不必为我这样费心,夫人。”爱德蒙-唐泰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对生活的要求不高,更加没有理由在您家里吆三喝四,我只需要尽快完成陛下赋予我的任务就好了。”
“看来您是个专注而且理性的人!我不禁为陛下感到高兴,他找对人了。”爱丽丝笑得更加深了。“不过您也不用太过于紧张,伯爵先生,好不容易来巴黎一趟,您也可以偶尔像个普通游客一样,感受这个城市的生活,我想适当地放松身心对您来说也是非常有利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她说得合情合理,而且非常体贴人心,但爱德蒙-唐泰斯心里却只能叹了口气。
在大仇得报的那一天之前,他又怎能得到快乐?
“您不用担心,我已经在为帮您完成任务而努力了——”仿佛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爱丽丝转回了正题,“虽然我非常希望自己能够亲自来为您帮忙,不过请原谅,我的身体不允许我到处奔波,所以……我只能为您找一位可靠的向导,让她来帮助您找到合适的人来兑换那些宝石。”
“她?”爱德蒙-唐泰斯敏感地听出来了。“是一位女士?”
“对,准确来说,是我的亲妹妹,艾格妮丝。”爱丽丝轻轻地点了点头,“您放心吧,虽然她不是我们的同党,但是她也乐意帮我一些小忙。我已经通知她了,应该很快就会来——”
接着,她看着临街边的窗户,眼睛一亮。
“哎呀,她已经来了!”
顺着她的视线,爱德蒙也看了过去,然后发现一辆马车正快速地向这边疾驰而来,然后门房不经通传就直接打开了大门,显然和马车的主人十分相熟。
“她很快就要过来了。”爱丽丝重新看向了爱德蒙-唐泰斯,“您放心吧,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她身手很不错,绝不会拖累到您,也许甚至还能给您多些保护。”
虽然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爱德蒙-唐泰斯却嗅到了其中的不寻常,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好像都是爱丽丝在做各种决定,甚至威风凛凛的将军,看上去也非常尊重她的意见。
再考虑到她说自己是陛下的朋友,这更加惹起了他的好奇心。
虽然和陛下相处时间不久,但是很明显能看出来,他是个高傲的人,能够被他认可成为朋友的人,也绝不会是泛泛之辈。
“我可以冒昧问一下吗?您的娘家是……?”他忍不住问。
“诺德利恩,算是个有点名气的家庭吧……不过那对我来说已经是往事了,现在我姓特雷维尔,我的孩子也肯定是。”爱丽丝平静地回答,“至于我的妹妹,我正要跟您说明——她还待字闺中,所以仍旧属于我的娘家那一边,而我娘家和夫家一直政见不合,关系不是太好。所以她只是出于亲情稍微帮我一些小忙而已,您最好不要让她为难,在她面前就当一个游客最好。”
爱德蒙-唐泰斯大概明白了。
诺德利恩家族他已经有所耳闻,也是法兰西的贵族名门,难怪爱丽丝能够拥有如许气度。
另外,从她的语气来看,诺德利恩家族肯定是保王党那一边的,所以才会“政见不合”。这么说来,处在夹缝中的夫人,一定不是很好受吧。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不是同党之间公事公办的交流了,倒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对话,彼此体谅。
“夫人,这对您来说一定很不容易。”他略带着点同情地说,“您放心吧,我不会做出那些让您和您妹妹为难的事情。”
爱丽丝沉默了。
“您可以当我是误上贼船——毕竟我下定决心和埃德加结婚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莱希施泰特公爵居然会逃出奥地利,谋求家族再度发扬光大。”片刻后爱丽丝垂下了视线,然后幽幽地说。
“等我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我已经出嫁,我的公公特雷维尔侯爵要当忠臣,他还要他的儿子乃至他的孙辈们继续效忠陛下,那么这时候我还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呢?我在上帝面前发誓要让自己成为特雷维尔家族的一员,要孝敬长辈,生儿育女,我怎能背弃自己的誓言?”
“那您后悔吗?”爱德蒙-唐泰斯忍不住问。
“后悔?怎么可能?伯爵先生,请别小看我,我绝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爱丽丝笑了,此时终于从她的脸上浮现出了高傲的神采,“事后回想,如果我在结婚前的某一天得知了这一切,然后再让我做出选择,我依旧会义无反顾地坚持自己的决定,因为我爱埃德加,我乐意为他承受这些代价。现在,我必须为特雷维尔家族的复兴去尽力,既然我的公公认定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是对这个家族最有利的,那我也必须遵从。”
爱丽丝的倾诉,让爱德蒙-唐泰斯心中升起了些许怜悯,更让他有一股突如其来的酸涩感触。
这位可敬的夫人忠诚了自己的誓言,可是梅尔塞苔丝却没有做到。
爱德蒙-唐泰斯早已经打听出来了,梅尔塞苔丝早已经嫁给了改姓为莫尔塞夫的费尔南,并且在不久之前生下了他们的儿子。
那个曾经和他步入婚姻殿堂的女子,因为命运的摆布,如今已经成为了人妇人母。
他不怨梅尔塞苔丝,任何女孩在碰到那种情况,都是身不由己的,她和贵族的女儿不一样,没有男人的照顾她的生存都成了问题,她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只能向命运屈服。
可是即使知道并且谅解,偶尔在心底里还是会有几声不甘的呐喊——要是梅尔塞苔丝还在等着自己,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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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只能是妄想了,她现在就在他仇敌的家中,履行着妻子的职责,照顾他的仇敌和仇敌的儿子!
饱含着创痛和愤怒的泪水,瞬间从他的眼角滑下。
他的心头又多了一道创痕,又多了一分仇恨。
“先生?”看到他突然流泪,爱丽丝有些惊慌,“您怎么了?”
爱德蒙-唐泰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夫人,我只是对您的话非常感动,所以有感而发。”
爱丽丝好奇地打量了伯爵几眼。
这位伯爵先生刚才那一瞬间,完全是悲痛欲绝痛彻心扉的样子,她不明白对方经历了什么,不过她知道这肯定是对方内心中最沉痛的伤痕——所以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她也不能追问了。
好在这时候,楼梯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裙子的少女出现在了他们两个人面前。
她留着栗色的长发,头上戴着发夹,长得依稀有些爱丽丝的影子,不过相比于爱丽丝的沉稳,她要神采飞扬许多,显得活力充沛。
“这就是我的妹妹,艾格妮丝。”爱丽丝笑着向爱德蒙-唐泰斯介绍。
爱德蒙立刻向少女致意。
然后她又看向了自己的妹妹,“艾格妮丝,这位是基督山伯爵,我们家的贵客。”
“很高兴见到您,先生。”艾格妮丝连忙提裙向爱德蒙-唐泰斯行礼。
“艾格妮丝,我希望你能帮我们一个忙——”两个人行礼完了以后,爱丽丝马上进入了正题,“伯爵先生是个外国人,他刚来巴黎,对这边完全不熟,所以需要一个向导。另外,麻烦你帮他找一下家里有来往的几个银行家,伯爵需要变卖一些物品充作旅费,毕竟在巴黎的开销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好嘞!都交给我吧。”难得姐姐拜托自己帮忙,艾格妮丝兴冲冲地就答应了下来,“您就安心养身体吧,别再操心那么多事了。”
接着,她又好奇地打量起了爱德蒙-唐泰斯,“伯爵先生,您希望去找哪家呢?”
“如果可以的话,从唐格拉尔先生的银号开始吧,我听说他的信誉不错。”爱德蒙-唐泰斯平静而又矜持地回答。
“那么,您那位陛下,最近还好吗?”艾格妮丝睁大了眼睛,天真无邪地问。
……
爱德蒙-唐泰斯不安地打量了爱丽丝一眼,他还记得他答应过什么。
而爱丽丝也只能苦笑以对,她对妹妹也有点无可奈何。
“我只是一位旅行者,小姐,我不知道什么陛下。顺便,他现在很好。”片刻后,他回答。
艾格妮丝被这个回答弄得哭笑不得,不过她也不再纠结。
“那好吧,旅行者先生,艾格妮丝接下来将竭诚为您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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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登堂入室
“那好吧,旅行者先生,艾格妮丝接下来为您效劳~”
爱德蒙-唐泰斯被艾格妮丝的风趣和活力所打动,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本紧绷的心情也随之变得轻松了不少。
“谢谢您,艾格妮丝小姐。”他微笑着向对方道谢,“那我接下来就仰仗您的帮助了。”
“艾格妮丝,有几句话我要提醒你一下。”这时候,爱丽丝也适时开口了,“伯爵先生来巴黎,是有他的目的和任务的,作为一个局外人,我希望你不要随便打听刺探,影响到他的工作——”
虽然表面上是在警告妹妹,但爱德蒙-唐泰斯听得出来,实际上她是希望艾格妮丝维持局外人的身份,不要过多地牵涉到他们的事业当中。
虽然距离刚见面仅仅两三个小时,但是爱丽丝留给爱德蒙-唐泰斯的印象却非常好,她既有气度又有温情,而且头脑清晰反应迅速,遇到自己拜访这样的突发事件也丝毫不乱,应对得井井有条,实在是令人肃然起敬。
难怪这位夫人可以成为陛下的朋友,而且这么得将军的信任。
不知道她的丈夫到底是何等样人,以至于能够赢得她的芳心呢?他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丝好奇。
“知道啦,姐姐~”艾格妮丝也对姐姐的真意心知肚明,所以点头答应了下来,“我今天回去之后跟爸爸和哥哥那边打听一下,明天再过来带伯爵先生去找人。”
“嗯,那就麻烦你了。”爱丽丝对妹妹笑了笑,“艾格妮丝,还好我有你可以信赖。”
“那当然,无论何时您都可以信赖我的。”艾格妮丝骄傲地昂起头来。
“好了,我们不要在这里打搅伯爵休息了,去我房间吧。”爱丽丝说完后,对爱德蒙欠了欠身,“先生,您好好休息吧,等到了明天我妹妹自会带您过去……您如果有什么要求,就摇铃叫仆人,我们会尽心为您办妥。”
“谢谢您的招待,夫人。”爱德蒙-唐泰斯连忙道谢。
接着,这对姐妹离开了,艾格妮丝还满面笑容,一路跟着姐姐叽叽喳喳的,说着最近遇到的趣事,而爱丽丝则是笑容满面地看着妹妹,时不时地点头。
看到姐妹情深的两人,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一种安心感。
接着,他在安排给他的客房当中休息,到了晚上的时候,仆人走进来告诉他特雷维尔将军今晚没有回家,于是将晚餐送到了他的房间,爱德蒙-唐泰斯也乐得清静,独自在房间用了餐,直到这一天结束。
第二天天亮,爱德蒙-唐泰斯从酥软的床铺上醒了过来。
草草洗漱之后,在仆人的引领下,他又回到了客厅,而这时候,特雷维尔将军的儿子,爱丽丝的丈夫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先生也已经在那里了,而爱丽丝也坐在他的旁边,温柔地笑着。
“基督山伯爵先生,感谢您的光临!”一看到爱德蒙,年轻人就愉快地打了个招呼,显然他已经从妻子那里得知了一切。
这个年轻人长得非常俊朗帅气,笑容更是充满了魅力,怪不得能够得到爱丽丝的垂青。
“很抱歉,昨天我到朋友家里拜访,所以没来得及迎接您,希望您不要介意。”
“没关系,是我不告而来,给您一家添了麻烦。”爱德蒙-唐泰斯连忙回答,“倒是您不要因此而生气就好了。”
接着,埃德加又和他客套了几句。
不知道为什么,爱德蒙和对方对答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一股不对劲的感觉,但是也不知道这股感觉到底来自何方。
而就在他们吃完早餐的同时,艾格妮丝再度闯了过来。
“早上好,伯爵先生!”一进来之后,她就笑容满面地冲爱德蒙-唐泰斯招了招手,“我们又见面啦~”
少女的欢声笑语,打破了这里沉闷的气氛,也让爱德蒙-唐泰斯的心情好了不少,暂时忘记了刚才的疑惑。
“我们拜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艾格妮丝?”爱丽丝开口了。
“您嘱托的事情,我当然是马上就办咯。”艾格妮丝笑着回答,“我已经旁敲侧击问过父亲了,他确实认识一个姓唐格拉尔的银行家,有过业务往来,而且他对唐格拉尔先生的评价很不错,认为这个人办事牢靠,口风也挺紧,收费也不高,是一个精明而又靠谱的人……”
爱德蒙-唐泰斯微微垂下了视线,以免自己的仇恨泄露出来。
他并不奇怪为什么唐格拉尔能够赢得这样的评价——唐格拉尔充满了野心,一心想着向上爬,碰到了诺德利恩公爵这样的大人物,肯定会想尽办法巴结,哪怕亏点钱也要把对方伺候好了。
又有谁能够想得到,这个看上去体面的银行家,当年到底做过什么?
又有谁能够想得到,巴黎城中那些衣冠楚楚的贵族和布尔乔亚们,在其光鲜亮丽的皮肉下面,到底是隐藏着多么可怕的骨骸?
“正是因为曾经在某个朋友那里听说过唐格拉尔先生的名号,所以我才想要找他合作一下。”爱德蒙-唐泰斯克制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露出了一个欣然的笑容,“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乐于成为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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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倒是不难。”艾格妮丝完全感受不到他内心中的翻江倒海,笑嘻嘻地从自己裙子的衣兜里拿出了一张名片。“我从父亲那里拿了一张名片,再加上我亲自陪同您前往,我想他会非常乐于成为您的朋友的。”
“艾格妮丝,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爱丽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那干脆让伯爵乘坐你的马车一起过去吧。”
“嗯,没问题!”艾格妮丝立刻应了下来。
“巴黎就像是一座人间空前的大迷宫,相比之下米诺斯的那座迷宫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而已。”爱丽丝微笑着向爱德蒙-唐泰斯解释,“您想要进一些人的家门,首先必须要有通行证,这通行证并非有形之物,而是一些无形但又明确存在的铁律,就像勇士闯过迷宫需要丝线和装备一样,您也需要用一切手段来证明自己的社会地位,这样您才能够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尤其是考虑到您是一个外国人,那么想要做到这一点就更难了,我只能尽量给您创造条件,伯爵。”
“非常感激您的帮助,夫人。”爱德蒙-唐泰斯心里非常感动,忍不住站起来向她道谢。“我也非常荣幸能够认识您。”
“都是为陛下效劳,又何必分得这么清呢?应该的。”爱丽丝微笑着回答,“说到底,我们为您创造越多方便,都是在促进我们自己的事业。”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了埃德加,仿佛在无声地催促他。
她昨晚见到丈夫的时候就嘱托他,一定要跟这位先生打好关系。
虽然之前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但是从他能够被陛下委以重任、并且赐封伯爵来看,他绝对是陛下的心腹,因此很有必要和他打好关系,进一步巩固特雷维尔家族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所以爱丽丝一见面就殷勤地招待他,想尽办法为他寻求方便。
“说得对,爱丽丝。”埃德加也记起了妻子的嘱托,于是也笑着冲伯爵开口了,“伯爵,我们非常乐意为您提供帮助,希望您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虽然夫妇两个说的是同样的话,但爱德蒙能够明显能够感受到,他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致。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察觉到了自己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到底来自何方。
并不是因为察觉到了危险,而是在另外一个奇怪的方面——
他明明记得昨天初见爱丽丝的时候说丈夫去俱乐部参加活动,而埃德加却说自己去拜访朋友了。
是爱丽丝随口搪塞自己,还是她根本不知道丈夫在外面干什么,还是另有别的隐情呢?
他已经来不及细想了,况且说到底这是别人家的私事,他也没有理由去窥探和干涉。
就这样,他告别了夫妇两人,然后跟着艾格妮丝一起走了出去,坐上了她乘坐过来的马车。
马车外壁上铭刻了家徽,伯爵跟着法利亚神父学了许多纹章学的知识,看得出来这应该是诺德利恩家族的家徽。
很明显特雷维尔家已经没落,在上流社会当中并不算吃得开,所以借助他们的名号也打不开局面,所以爱丽丝刻意让他跟着妹妹一起过去,借助娘家的名号来打开局面。
确实是体贴而且周到的安排。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担心,害怕因为自己而让这对姐妹惹上麻烦。
“伯爵先生,我们马上出发了,距离不算太远,应该花不了多久就能到。”坐上马车之后,艾格妮丝提醒爱德蒙,“您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准备的吗?可别到了之后才想起来。”
“我已经准备好了。”爱德蒙-唐泰斯平静地回答,“倒是您……我会不会给您惹上什么麻烦呢?如果有人知道的话。”
“没什么,我爸爸才不会关注这种小事呢,没人会多嘴多舌地问他是不是有个朋友拜访了一个银行家,对吧?”艾格妮丝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再说了,就算知道了那又怎么样,谁还没几个朋友了?您就放心吧,对我来说这都是小事,更加出格的事情我都做过好多呢。”
看到少女自信满满的样子,爱德蒙不禁遐想所谓“更加出格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您可别误会了!”艾格妮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我是说把某某某打得满头包之类的……”
“啊?”爱德蒙大惊。
而就在这时候,马车缓缓启动,驶出了特雷维尔家的宅邸,由圣日耳曼区向着市中心前进。
“您的陛下没跟您说过吗?”艾格妮丝又笑了出来,“我可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剑手哦!之前总有些不知死活又喜欢说大话的家伙找我挑战,结果被我打败之后又抹不开面子,我可是烦透了。”
“是吗……”爱德蒙-唐泰斯睁大了眼睛。
虽然明知道对方应该不会说假话,可是看到少女可爱的模样,他实在有点难以置信。
“您不信?”艾格妮丝顿时就急了,“那好,过阵子我们切磋一下吧,我会让您见识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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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用了吧……”
“当然有必要了,您不是要执行秘密任务吗?这样的人一定很需要好身手,别看我这样,也许我能够给您一些不错的指导。”艾格妮丝显然是来了兴致了,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这样吧,就一小会儿,让我看看您到底身手如何,怎么样?”
“好吧,好吧。”拗不过少女的坚持,爱德蒙只能答应了下来,“等我把事情办完,我可以来聆听您的指点。”
“那就这么说定了!”艾格妮丝笑着挥了挥手。
就在他们闲聊之间,马车一路前行,最后来到了巴黎市中心区域。
唐格拉尔先生的银号,就开在塞纳河右岸格列夫广场附近的一桩大型建筑内,这个地方距离巴黎市政厅和巴黎证券交易所都不远,可以近距离感受到法兰西金融界的脉搏跳动,而在这个地方开业本身也证明了他的不菲实力。
这一天,这位已经小有名气的银行家和往常一样,勤勤恳恳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当中,检查着每一笔账目和自己积累的财富。
而就在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数字的战斗当中时,仆人拿着一张名片过来了,禀告他有贵客来访。
唐格拉尔先生拿起名片一看,发现居然是诺德利恩公爵的名片,顿时肃然起敬。
接着,他又询问仆人具体情况,仆人回答说访客是一位外国贵族,看上去诺德利恩公爵的朋友,他的女儿艾格妮丝小姐亲自陪同他过来拜访,看上去是想要处理一些业务。
“太好了!”唐格拉尔先生忍不住发出了小小的欢呼。
这不是一件小事,这代表着他正在被上流社会所认可。
他勤勤恳恳的工作、费尽心机的讨好终于得到了回报。
“赶紧带他们过来,我要好好招待他们。”
公爵介绍的客人,他怎么可能怠慢?
很快,艾格妮丝小姐和那位外国贵族一起被请到了他装修豪华的办公室当中。
“请坐,两位客人。”唐格拉尔努力压制住了自己心里的狂喜,殷勤地招待了客人们。接着,他看向了爱德蒙-唐泰斯,“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他一点都没有认出我。爱德蒙心想。
是的,我已经大变模样了——而这都是拜你们所赐!谢谢了。
爱德蒙-唐泰斯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礼帽,然后矜持地向他点了点头。
“我是基督山伯爵,一个刚来到贵国首都的旅行者。我和诺德利恩公爵相熟,因为需要办理一些业务,所以寻求公爵的帮助,他就向我介绍了您。他认为您办事妥帖,能够为我分忧。”
“哦!伯爵先生,请相信公爵阁下的话吧。”唐格拉尔激动地回答,“我向来都会尽心竭力地完成客户的委托。”
呵。
基督山伯爵冷眼看着唐格拉尔现在的样子。
他的两片嘴唇相当薄,透着一股刻薄,大而凸出的颧骨让他的眼睛也随之显得突出,前额扁平,眼睛里的视线则透着一股狡狯和奸诈。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这个男人还是这么阴险,刻薄,冷漠,恶毒……集世界上种种负面于一身,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艾格妮丝一句话也没说,显然她对这个银行家第一印象也非常不好,只把自己当个活着的名片。
“那我正好就需要您这样的人帮忙,先生。”爱德蒙-唐泰斯缓缓地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了一个小袋子,然后摊开了给对方看。
瞬间,唐格拉尔那双狡狯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宝石,仿佛下一秒钟就要贪婪地扑了上去……
是啊,这个人,多少年来一点都没变。
太好了……向我展示你的贪恋吧,展示得越多越好,我要让你不知不觉当中落到我的掌心当中,让你在贪婪的驱使下走向万劫不复……
这才是爱德蒙-唐泰斯想要的报复,对于他的仇敌们,仅仅一颗子弹的复仇是绝对满足不了他的报复欲的。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宁可先做出些许的忍耐,甚至不惜掩盖自己的内心,假扮成仇敌的朋友。
今天也就是他计划的第一步,现在看起来非常顺利,唐格拉尔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被贪婪所迷惑,完全忘记了暗中潜藏的危险。
是啊……他又怎么可能想得到,那个被他坑害一生的可怜水手,并没有烂在暗无天日的伊芙堡地牢里面,而是会大摇大摆地以贵族的身份、带着公爵的名片,客客气气地来拜访他?
不,他不可能相信,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带着心底里的冷笑,伯爵以自己最为温和的面孔看着对方。
“不得不承认,巴黎是一个让人目眩神迷的天堂,但是为了流连天堂,所需要的花费也未免太高了……所以,为了应付我这趟旅途的花费,我需要变卖一些我的收藏,换取足够的资金。唐格拉尔先生,您能够帮我这个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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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交易成立
“唐格拉尔先生,您能够帮我这个忙吗?”
爱德蒙-唐泰斯的语气冷漠,矜持,正如他希望扮演的贵族一样,将手中的宝石视作最普通的物事。
然而,在唐格拉尔看来,情况恰恰完全相反。
十几年来他一直都混迹在金融界,经历过无数次的抵押和破产清算,他早已经在工作中练就了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穿珠宝的真伪。
这都是真正的宝石,而且品质极佳,绝对是名门贵族世代的珍藏。
没错!这是一笔大钱,只要自己统统买下来,转手就能赚一大笔。
短短一瞬间,金钱的魔力,让唐格拉尔呼吸都稍稍急促了,他的眼睛也露出了贪婪的光。
不能让他跑了,一定要做成这笔生意!这是他此刻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而他的表现,也一览无余地落到了爱德蒙-唐泰斯的眼中。
就像是猎物一步步落入陷阱一样。
“当然!当然了!”唐格拉尔让自己恢复了原本那种公事公办的平静表情,然后点了点头,“按理来说,我们这种银号是不经营贵金属和珠宝的,不过既然您是诺德利恩公爵的朋友,那么情况就大为不同了,哪怕只是为了让公爵阁下满意,我也非常乐意满足您的愿望——伯爵大人,您是希望把这些珠宝抵押,还是变卖呢?”
“我希望变卖它们,获取足够我在巴黎开销的金钱。”基督山伯爵立刻回答,然后他又用略带轻视的眼神看向了银行家,“那么,唐格拉尔先生,容我问一句,您能够拿出足够买进这些珠宝的现金吗?”
这挑衅般的问题,让唐格拉尔气得发疯,更加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对一个银行家来说,您这种问题接近于人格的侮辱了!您不必怀疑唐格拉尔银行的支付能力和现金储备!”他大声回答。
“不,我并不是轻视您,先生。”基督山伯爵微笑了起来,一点也没有将唐格拉尔的愤怒放在心上,“但是,就我这一生的所见所闻而言,银行家是最表里不一的人,他们既富又穷,并不真正享有稳定和安全。哪怕看上去资产丰盈,但实际上自身持有的资金却少得可怜,他们都是拿着别人的钱去作为资本放贷,赚取利差,而为了让别人相信他们有钱,他们不得不挥金如土,维持门面,但只要仔细一查账本,天知道这些人的资金有多么紧张呢?也许离破产也只有一步之遥……”
基督山伯爵的话,冷嘲热讽,但是却又难以反驳,以至于唐格拉尔一瞬间气得七窍生烟;如果这个人不是公爵的朋友,他早就大发雷霆痛斥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了。
可是他现在也只能按捺住怒火,冷笑了起来,“先生,也许您是话在我很多同行身上确实成立,毕竟他们确实不善于经营,只有一点资本,靠着少数资金的周转惨淡维持经营,但我不一样——我是在法兰西金融界都有自己一席之地的银行家,是银行家里的将军,您切不可把我和那些烂泥里的小兵相提并论。”
说到这里,他摊开了手,炫耀式地展示了一下自己办公室豪华的陈设,“和我合作过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唐格拉尔的信用有多么可靠。我用多少年的努力,建成了我们银号坚实的地基,纵使我暂时无法和那些最有名、最具实力的大银行相比,但是满足您的愿望还是相当轻松的。”
“是吗……这一点请允许我持保留意见,毕竟我还是同您第一次见面,我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我喜欢从行动来判断一个人,而不是从口头上。”基督山伯爵还是将信将疑的样子,不过明显还是松了口,“不过,希望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
说完之后,他随手将自己手中的袋子递给了唐格拉尔,“那么,就请您为这些珠宝估个价吧。”
唐格拉尔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这个袋子,感受着其中的分量。
虽然他的心中已经是欢呼雀跃,但是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还是努力让自己维持表面上的镇定。
他打开了办公桌的一个抽屉,从中拿出了一个小匣子,然后从匣子里取出了放大镜和其他小工具,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这些宝石的成色和纹理。
其实在看它们的第一眼时,唐格拉尔就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判断,但是他还是花费时间仔细鉴定。
一方面是为了保险,一方面也是希望通过这些动作来为自己拖延时间,整理思绪。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非常优质的珠宝,换言之就是非常值钱。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很简单了——自己究竟要为这些宝石开什么价?又要赚多少才算满意?
这位基督山伯爵看上去现在手头很紧的样子,如果他拿出平时那种对债务人敲骨吸髓的本事,那么也许能挣到巨额的转手收益,甚至翻一倍的利润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这么做也非常不妥,他刚刚就在伯爵面前吹嘘了一番自己的信誉和尊严,结果转头就拿出宛如犹太高利贷商人一样锱铢必较的嘴脸,那无异于是打了自己的脸,而且本来就对银行家印象不好的伯爵可能会勃然大怒,甚至有可能拂袖而去,让自己这一笔交易无疾而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且,基督山伯爵这种外国人被坑一把的话可能无所谓,他反正没办法报复,但是此刻诺德利恩家族的小姐就坐在这里,如果他摆明了坑人的话,她回去跟父亲添油加醋一说,那就会给唐格拉尔银行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
如果让公爵知道自己这么对待他的朋友,那么他努力在公爵、在上流社会维持的人设也就荡然无存了。
唐格拉尔虽然贪婪,但是他更加知道权衡,他知道为了赚一笔快钱而损失自己营造的名声,绝对不值得。
在短暂的权衡间,唐格拉尔先生做出了决定。
“这些都是品相非常不错的珠宝,价值很高。如果您愿意卖给我的话,我可以给您32万法郎。”
他在心里给这些宝石估价,大概价值在35万法郎左右,所以他出这个价格,保证自己有3万法郎的收益。
虽然利润不高,但是考虑到只需要一转手就能稳稳赚到3万法郎,利润已经足够丰厚了,而且其他人就算听说了,也不会再对他有什么意见。
3万法郎,已经相当于他手下一个高级出纳一年的年薪了,虽然有些惋惜,但是这个收益也能让他满足。
“很实惠的价格,已经非常接近于我的心理预期了。”基督山伯爵挑了挑眉,似乎对唐格拉尔先生的出价感到惊讶,“唐格拉尔先生,看来我应该向您道歉,我刚才不应该把我对银行家的偏见都不公正地落到您的身上。”
“这不是您的错,一小撮蛀虫和骗子败坏了我们这一行业的名誉,所以世人对我们都会有些偏见。”唐格拉尔笑了笑,表示自己的不在意刚才的事情了,“而我,会战胜这种偏见,竭诚为我的客户们服务,让他们知道不是每个银行家都会这么做。”
“看来诺德利恩公爵对您的夸奖并非妄言。”基督山伯爵高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那么,您打算以何种方式支付这32万法郎给我呢?”
“我可以用现金搭配期票来向您支付,这是行规。”唐格拉尔回答。
“期票!”基督山伯爵挑了挑眉毛,“说句老实话吧,先生,我最害怕的就是听到这个词,为了期票我已经损失过很大一笔钱了。过去总有些人把自己的期票吹得天花乱坠,哄骗我收下,结果我需要兑付的时候,他们却已经人去楼空!从此以后我就决定,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跟这些见鬼的玩意儿打交道了。”
“您不接受期票?”唐格拉尔又绷不住了,好不容易谈成了交易结果在最后却突然受阻,滋味实在难受。“伯爵先生,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您不要将对那些骗子手的印象强行加到我身上!我们唐格拉尔银行的期票信用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兑换方便,深得巴黎商界的信赖,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怀疑我。”
“如果兑换方便,那为什么不是现在直接兑换成现金给我呢?”基督山伯爵并没有被他的疾言厉色所动摇,反而冷不丁地反问,“难道您对自己的资金实力并不是那么有信心,所以还需要用期票来拖延兑换时间,让自己的资金得以周转?”
唐格拉尔的心脏猛跳了一下,他被伯爵戳到了痛处。
唐格拉尔银行经过这些年的发展,确实积累了不少资本,在巴黎金融界也闯出了名号,算是成为了一家中型银行,但是银行的奥妙在于吸纳存款然后放贷,依靠资金的流通和周转挣钱,加上唐格拉尔为了多赚钱而把准备金放得很低,所以他所持有的现金并没有那么充足。
一口气拿出32万法郎现金,确实会极大影响到他的银根,毕竟想要把珠宝快速卖出回本也没那么容易。
“您这就小看人了,我们并非财力无限,但是区区32万法郎还难不倒我。我之所以坚持这条,只不过是因为这是我们的行规,我不能为了您破例,不然同行也会责备我的。”
他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不太能服人,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那看来我们之间产生了非常严重的理念分歧。”基督山伯爵皱了皱眉头,“我坚持我的原则,您坚持您的行规——唐格拉尔先生,您不能通融一下吗?”
“为什么不是您通融一下呢,伯爵?”唐格拉尔反问。“如果您希望交我个朋友,就不应该以这种态度来对待我。也许您在您的封地里养成了把所有人都当成奴仆的习惯,但是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您,这里是法兰西,我们是一个平等的国度,我虽然现在还不是贵族,但是我有权保卫我的尊严。”
“我很乐意交您一个朋友,不过您也得体谅我,我才和您第一次见面,就得接受一大堆您的期票,这份友情未免也太沉重了。”基督山伯爵摊开了手,“我还是希望我们的第一笔交易能够以两方都愉快的结果而告终,然后再做个朋友——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您是什么意思?”唐格拉尔连忙问。
“我依旧要现金,不过价格我可以退让一步——我只要30万法郎就满足了。”基督山伯爵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您答应了,那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朋友,我在巴黎有什么业务的话也可以优先找您来处理,您看如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完之后,基督山伯爵以从容的镇定看着唐格拉尔,等待他的答复。
而他知道,唐格拉尔只会有一个答复,他的贪婪不会允许他再做出别的选择。
唐格拉尔细想了一下,虽然一下子拿出30万现金对他来说有点艰难,但也不是支撑不了。
而他的回报却非常诱人——一两个月内就能挣到至少5万法郎利润,超过15%的利润!
没有理由不答应。
甚至可以说,不答应就会遭天谴了。
“好吧,既然您这么坚持,那我也只好为您破例一次了。”唐格拉尔装作犹豫了片刻,最后看似勉强地答应了,“不过,这是因为您是诺德利恩公爵的朋友,看在他的份上我乐意帮您一次。”
“那好,先生,我们成交。”基督山伯爵站了起来。
然后,他笑容满面地向着唐格拉尔伸出手来。
“成交!”
唐格拉尔非常愉快地跟他握手,敲定了这一笔交易。
你落到我手里了。
基督山伯爵,也就是爱德蒙-唐泰斯,在心里冷冷地笑了起来。
他主动杀价,就是为了让对方更加信任他的实力,以后继续和他交易。
陛下给了他价值100万法郎的珠宝,而陛下也知道,变卖珠宝不可能都是以原价交易的,所以他早就有言在先,只要爱德蒙-唐泰斯能给他带回80万法郎就非常满意了。
所以,第一次交易,他把35万法郎的珠宝作价30万卖出,是完全符合甚至超出了陛下的心理预期,陛下可以得到他急需的资金——这也是他必须优先完成的任务。
而借助这一次的交易,他也让自己基督山伯爵的名号,第一次在法兰西金融界当中崭露头角。
更妙的是,他还让他的仇敌把自己当成了财神爷。
一下子减少30万法郎的资本,对唐格拉尔来说虽然伤筋动骨,但是并不致命,所以爱德蒙-唐泰斯暂时并不打算做什么。
他要继续和对方合作,当他的朋友,然后在合作中一步步地把这位银行家引诱到圈套当中,最后毁灭他的银根和资本,让他身败名裂,失去所有的一切。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你等着那一天吧,混蛋!他在心里大笑,然后以温和的态度和对方握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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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爱德蒙-唐泰斯和艾格妮丝走出了唐格拉尔银行。
“没想到您倒是有跟银行家讨价还价的天赋啊。”走上马车之后,艾格妮丝捂住了嘴,疲乏地打了个哈欠,“那个人真是丑陋乏味,我真是快困死了。”
“我跟您对他的看法一样,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才不得不花费时间而已。”爱德蒙-唐泰斯回答。
“好了,先生,接下来您还有什么要求吗?”艾格妮丝又问。
“您……您能够带我去见见您的父亲吗?”爱德蒙-唐泰斯问。
“嗯?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艾格妮丝顿时就警觉了起来,“我父亲和您的陛下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艾格妮丝和自己的姐姐一样,虽然主动或者被迫蹚到了这滩浑水当中,但是她们都非常不愿意让自己的家人也牵涉到里面去,尤其是她们的父亲是坚定不移的保皇党,一旦听说了女儿私底下干的事,只怕会立刻气得七窍生烟。
“是不是那个家伙交代了你什么?”接下来,她狐疑地看着爱德蒙,“可不要把阴谋施展到我家人头上,不然我揍扁他的脑袋。”
“哦,您不要误解!”爱德蒙-唐泰斯连忙摇头否认,“陛下根本就没有给我什么有关于您家人的任务,我也不希望把您父亲拖入到事件当中。这只是一件保险措施而已——虽然我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唐格拉尔先生,但是我可以断定,他是一个多疑的人,我一下子从他那里拿到三十万法郎,他一定会为之牵肠挂肚的,所以他近期一定会想办法跟您的父亲求证,看看他到底认识不认识我,如果到时候您父亲说不认识的话,那事情就会有点麻烦,而到时候您也会有点麻烦,毕竟您可是打着他的旗号带我过来的。”
经过爱德蒙-唐泰斯的一番解释,艾格妮丝总算也明白过来了。
“您说得倒也有点道理……”
“我不需要特殊的接见,只需要随便见一面就行了,”爱德蒙-唐泰斯笑了笑,“在某个社交场合当中,让公爵跟我寒暄几句,留下一点印象,回头唐格拉尔问到的时候,他能随口回答几句,唐格拉尔也不会再追问下去了,毕竟唐格拉尔也没机会和您父亲深交。”
艾格妮丝想了想,发现对方的想法确实妥当圆满,而且也有必要性。
“那好,我就这么做吧——”
然后,她突然又满怀恶意地笑了起来,“不过,我觉得还可以更加妥当一些。”
“您是指什么……?”爱德蒙-唐泰斯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就说您是我老师的亲戚吧,反正她也是个意大利人,这样您还多了一个身份,更加增添了您在巴黎社交界的神秘感不是吗?”艾格妮丝开心地笑着,“来,伯爵,我带您去试试身手,也许您需要我的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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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大人物
“来,伯爵,我带您去试试身手,也许您需要我的指点——”
少女明媚的笑容,却隐含着跃跃欲试的煞气,以至于爱德蒙-唐泰斯心里有点发毛了。
这时候他才感受到,这个活力充沛的少女身上暗藏的危险。
她不会真的如同她所说的那样,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剑手吧?
“我的提议怎么样,伯爵先生?”因为他没有发话,所以艾格妮丝继续追问,“您仔细想想吧,如果按照我的提议,我父亲就不会怀疑您了,甚至还可以待如上宾呢!”
艾格妮丝继续劝说,眼睛里面闪动着光彩,犹如是想讨要玩具的孩子一样。
她现在的年纪,确实就是个孩子啊……爱德蒙-唐泰斯心里叹了口气。
一个从小到大一直经历着幸福、没见识过世间险恶的孩子,犹如是最纯白的花朵,自尊又独立,善良且乐于助人,拥有着最好的品质。
被她当成朋友,确实是难得的荣幸。
更何况,刚才她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自己理应回报,满足她的想法——
“好吧,我也觉得您的想法十分妥帖。”他点了点头。
“嗯!这样就最好啦!”艾格妮丝轻轻地拍了拍手,为自己想出来的好主意而雀跃。
接着,她又挑了挑眉毛,“好啦,那我带您去一个地方,我们现在就可以先试试。”
“去哪儿?”爱德蒙-唐泰斯忍不住问。
“去我老师的住所,”艾格妮丝回答,“她现在不在巴黎,所以把那里托付给了我,我想在那里我可以和您切磋一下,看看有什么需要指点的。”
虽然她的语气平常,但是却听得出来带有无比的自信,仿佛已经确定了自己会赢,而这也激起了爱德蒙心底里一点点的好胜心。
自己身为男性,而且经过多年水手生涯锻炼,身强力壮,没道理就一定毫无胜算吧?
于是他也不再说什么了,任由艾格妮丝招呼马车向着新的目的地疾驰而去。
马车沿着桥渡过了塞纳河,然后一路向着东南方前行,出了城来到了城郊,最后来到了一幢的公寓楼房外。
楼下的门房似乎早就熟悉了艾格妮丝,于是看到她之后只是躬身行礼就放行了,然后艾格妮丝带着爱德蒙-唐泰斯,走到了二楼,然后拿着钥匙打开了门。
一进门,爱德蒙就发现客厅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家具寥寥无几,中间一片空荡荡的木地板,简直可以用空旷来形容。
窗户用白色窗帘牢牢盖住,光线黯淡,而在壁炉旁边的墙角,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有几把剑,整个房间的布置冷硬,简直看不出任何一点性别的痕迹,要不是艾格妮丝用“她”来称呼的话,爱德蒙-唐泰斯绝对想不到主人是女性。
房间相当干净,而且房间一角有个阳台,阳台上种着几盆盆栽,此时盆栽里面正盛开着花朵,看来在主人离开之后,这里还有人时不时过来照料。
这时候,艾格妮丝对着爱德蒙小声叮嘱,“我的老师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所以我们就只在客厅活动就好,反正我们需要的东西这里都有了。”
接着,她走到了武器架子上,然后挑拣了一下,接着又看向了爱德蒙。
“先生,接着!”
一边说,她一边随手拿起一柄剑,扔向了爱德蒙。
爱德蒙连忙接住了剑,然后他一看,这是一柄没有开刃的剑,看来只是练习之用。
而剑柄非常光滑,显然曾经长期接受使用者的汗水浸润。
接着,艾格妮丝也拿起了一柄剑,走到了爱德蒙的面前。
当她执剑在手的时候,眼神骤然就变得犀利了起来,犹如是盯上了猎物的母狮一样,看上去娇弱的身躯散发出让人难以正视的压迫力。
“您先调整一下状态吧,先生——”她笑嘻嘻的挥剑比划了一下。“我等您准备好了再开始。”
爱德蒙-唐泰斯知道马上就要拼斗了,他也沉着地呼吸了一下,调整了自己的身体,准备迎击。
他并没有接受过严格的剑术训练,不过当年当水手的时候,为了防备海盗的袭击,他跟其他船员都接受了粗浅的训练。不过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他现在也只能一边靠回忆一边摆架势了。
“您准备好了吗?”艾格妮丝轻轻抬起剑来,指向了自己的对手。
“是的,我准备好了。”爱德蒙-唐泰斯深呼吸。
“那好!我们开始吧!三……二……一!”
喊到一的时候,艾格妮丝猝然启动了,她的眼睛充满了杀气,然后直接向前踏出了两步,狠狠地向爱德蒙的胸口刺了过去。
爱德蒙被艾格妮丝的速度所震慑了,他绝没有想到看上去柔弱的少女居然这么厉害,慌忙之下他连忙抬剑格挡,然而在眼花缭乱的空档里,艾格妮丝止住了脚步,然后微微侧身,接着收回剑再猛力一刺,她手中的剑绕过了爱德蒙-唐泰斯的防御,直接刺中了他的胸口。
就这样,两个人的交手在短短几秒钟里就此结束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啊……”
剧烈的痛苦,让爱德蒙捂住了胸腹,发出了惨叫声。
这凶狠的一击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疼得差点掉下了眼泪。
“您……您没事吧?”艾格妮丝收回了剑,然后走到了他的面前,不安地看着他,“对不起……我看来是下手重了……”
“没事,小姐,我……给我点时间,我能恢复过来。”爱德蒙嘶声回答。
他这时候突然想到,他之前在藏宝的地穴里,被陛下出手用手杖袭击的时候,也正好是被戳中了胸口的这个位置。
这究竟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历史的轮回?
不,都不是,应该是这两个同样优秀的剑手,都精通如何在不让对手受伤的情况下,一瞬间解除对手的战斗力。
难怪艾格妮丝说自己跟陛下交手过……她确实有这个自信和能力。
“看来您虽然体格很不错,但缺乏基础的知识呢。”艾格妮丝略带着点遗憾地说,“如果要学的话,需要从头学起,而且以您现在的年纪来说,想要有特别高的成就也已经很难了……”
爱德蒙-唐泰斯沉默了。
他从艾格妮丝的语气里感到了些许的怜悯。
一瞬间,他的心里突然充斥着一股愤怒。
他不讨厌艾格妮丝,但是他讨厌被人怜悯,因为怜悯不能化解他的仇恨,只能让他感受到自己多么渺小无力,多么任人宰割。
不!不行!这绝不是我要接受的命运!
刚刚在唐格拉尔那里获得的优越感和胜利感,此刻已经荡然无存,爱德蒙-唐泰斯又看到了那个他最痛恨的自己,那个软弱无力、只能躺在伊芙堡地牢里面任人宰割的无知青年。
你现在有什么可以高兴的?你配得上高兴吗?你还什么都没有做成。
你现在所拥有的头衔、所拥有的财富,都只是那个少年人兴之所至赠送的,换言之都属于他。
真正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你真正的能耐又是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更好的位置,你又有什么能力去为自己复仇?
这些愤怒的呵责在爱德蒙的心头回荡,让他无处逃避,又让他痛苦和愤怒。
“对不起,先生……我可能做得太过头了……”看着他沉痛绝望的样子,艾格妮丝心里不禁也后悔了,“我不该为了自己高兴,强行拖着您来比试……对不起,如果您不喜欢的话,那我们接下来就算了,我另外再编一个理由吧?”
“不,小姐,您做的太好了,我非常感激您!”爱德蒙-唐泰斯抬起头来,热情激昂地看着艾格妮丝,“您让我发现了真相,让我看清楚了自己。”
“也不至于这么说吧……”艾格妮丝有些不好意思了,心想对方是不是被自己打坏了脑子。
“您的剑术让我非常钦佩,我能够想象到您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爱德蒙继续热切地看着少女,“您能够教我吗?虽然您说我已经不会有太高的成就了,但是我想,只要我为之努力,一定也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剑士,而我有这个决心。”
是的,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借着这次的机会学习剑术,提高自己。
不光是为了防身,更是为了掌握一门贵族们喜欢的技能,并且借此来打造自己的身份和人设,混入到法兰西上流社会当中,成为不可忽视的人物。
法国人是傲慢自大的,人们不会在意一个外国的不知名贵族,但如果对方是个优秀的剑手,那么就值得刮目相看了。
他混迹到上流社会当中,确立自己的身份,然后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到自己的仇人们身边了,他会暗中窥伺,找到他们的弱点,最终一个个击溃他们。
是的,他必须要这么做。
“先生,您有兴趣学吗?”艾格妮丝问,“如果您乐意的话,我倒是可以教教您,毕竟您为那家伙效劳,要是身手太弱了也不行,我给您训练就当是送个礼物给他吧。不过,您大概这次要在巴黎呆多久?”
“我应该只能呆几天。”爱德蒙-唐泰斯回答,“陛下急着等我把人和钱带到他那里去,所以我变卖了珠宝之后就会离开,不能耽误时间。但我想我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来巴黎。”
“几天啊……那看来是没办法教得太深呢……”艾格妮丝皱了皱眉头,有些困扰地说。
接着,她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又抬起头来看着爱德蒙,“伯爵,要不这样吧?我想我可以对您进行应急的训练,至少让您可以摆出一个架子来,唬住人应该没问题,至少可以让我父亲相信您确实是我老师的亲戚了,反正这一次我们只是要让您这个身份得到父亲的认可而已,这样就够了不是吗?等以后如果您还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再继续教您。”
“这样就太好了。”爱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不过……如果有人向我挑战怎么办?”
“您别担心那么多,我们现在不是16世纪而是19世纪,街上和客厅里没有那么多好勇斗狠的傻瓜,只要您不主动挑衅别人,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没事就去找一个外国人茬的。”艾格妮丝忍不住笑了出来,“况且,谁要是不开眼地跟您挑战,那我就出面挡下来,宣称谁欺负我老师的亲戚谁就是跟我过不去,我想那样的话就没人再敢坚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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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蒙-唐泰斯现在已经明白了,这位小姐绝不只是嘴上吹嘘而已,她是真的有这种能耐。
出身高贵,又如此优秀卓越的少女,无愧是高岭之花,她配得上最好的幸福。
也许只有陛下才配得上吧?他突然忍不住暗想。
“谢谢您,艾格妮丝小姐。”他抛开了这些无聊的杂念,然后郑重地躬身向艾格妮丝行礼,“我非常感激您对我的帮助,虽然我现在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回报您的恩惠,但是未来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地帮助您。”
“您也不用说到这个地步呀!”艾格妮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没事,伯爵,您就当我闲着发慌所以找事做吧,举手之劳而已,不值得您这么郑重其事。”
“对您来说这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这是无法抹开的恩惠和善意。”爱德蒙-唐泰斯回答,“我这辈子见识到了太多的恶意,所以哪怕些许的善意对我来说都是耀眼的光,我必须以诚意来回报这些善意,因为我要以同样的无情来回报那些恶意,恩仇必报,一分不少。”
艾格妮丝眨了眨眼睛,听不太懂伯爵这些似乎充满了哲学意义的回答。
不过,到了现在,她也没什么别的事需要做了。
“那好,既然您时间紧迫,那我们就别再耽搁时间了——”她又抬起了剑,指向了基督山伯爵,“我们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吧!”
………………
直到傍晚时分,爱德蒙-唐泰斯才乘坐艾格妮丝的马车,在夜色掩护下回到了特雷维尔侯爵的宅邸里面。
他的脸色很差,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承受了剧烈的折磨。
他被艾格妮丝用剑指导了姿态和步伐,现在他简直全身的骨架都跟散了架一样,他自己都暗暗惊叹于自己居然能够不靠搀扶走到客厅里。
不过现在已经到了极限了,他瘫软在了沙发上,一步也动不了。
“您……您没事吧!?”爱丽丝看着爱德蒙这样子,几乎慌了神,“您遇到什么危机情况了吗?”
“不,一切顺利,夫人。”爱德蒙-唐泰斯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只是跟您的妹妹学习了一下。”
“艾格妮丝!”爱丽丝气得喊了一声,“我回头会训斥她的,先生。”
“不,千万别这样,夫人,是我请求她的。”爱德蒙连忙回答,“我希望……希望自己能够学到点什么。”
“伯爵先生?”爱丽丝有些惊讶。
“命运让我跌落谷底,又给了我爬起来的机会,既然机会来到了眼前,那我就必须抓住,我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强者,夫人。”爱德蒙长叹了一口气,“我要成为一个有资格堂堂正正站在您和其他人面前的人。”
看着伯爵决绝的表情,爱丽丝仿佛明白了什么。
于是,她微微笑了起来,“那么,我祝您一切顺利,先生。”
接着,她又换了话题,“对了,我公公有话要我告诉您——接下来他会安排一场重要会议,请您务必作为特使出席,您所传达的声音,是大家所盼望了不知道多少年的……”
“我不胜荣幸。”基督山伯爵微微闭上了眼睛。
我,爱德蒙-唐泰斯,必将成为大人物,也必须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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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忠诚
如同爱丽丝所说的那样,在第二天一大早,特雷维尔侯爵就来到了爱德蒙-唐泰斯借宿的房间当中。
高大威严的将军,以平常一贯的严肃态度看着陛下的特使。
“伯爵,您准备好了吗?”
“我已经准备好了。”爱德蒙-唐泰斯郑重地回答。
“好,那我们立刻出发。”
于是,两个人一起坐上了一辆马车,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向着巴黎城外疾驰而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巴黎城郊西边的布洛涅森林,那里是巴黎市民最喜欢的郊游胜地,所以很容易混迹到人群当中集合,万一发生意外还可以轻易疏散逃跑,各处的森林还能当成掩护。
当马车来到了半途的时候,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雨,马车迎着细密的雨点一路前行,在平滑的碎石子路上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
爱德蒙-唐泰斯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言不发,心里则稍微有些紧张——毕竟,今天是特雷维尔将军特意召集的聚会,参与者都是重要人士,作为特使的自己绝对不能怯场或者失态,败坏陛下的大事。
“伯爵,那里的人们会跟您一样激动的,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也许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特雷维尔将军突然开口了,“您是一个给他们带来希望的使者,希望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那我应该怎样点燃他们的希望?”爱德蒙-唐泰斯反问。
“我不能决定您说什么或者怎么说,因为您是陛下的使者,您带来的是陛下的意志,我无权篡改只能遵从。”将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接着,他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爱德蒙-唐泰斯的肩膀,仿佛向他托付了什么,“如果您有所惶惑,您不妨想象一下,陛下如果在这里会说什么!”
代陛下发言……我真的有这个资格和能力吗?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位少年人的身影。
虽然两个人见面时间不久,但是那个少年人已经在他的心底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审时度势又不乏激情,精于计算又不失宽宏,更重要的是还拥有着令他炫目的志向。
不管别人怎么看,但至少值得他效忠。
要不然他也不会来到这里了。
是啊,我都已经到这里来了,我还能退缩吗?再也没有自我怀疑的余地了,我不能丢恩主的脸,因为我是基督山伯爵,是帝国复兴大业的一份子,是被陛下仰赖的人之一,我绝不能失态!
一想到这里,爱德蒙-唐泰斯的心里也充满了豪气。
如果别人能够做到,那我也能做到,陛下信赖我绝对不是没有原因的,哪怕为了证明陛下没有看错人,我也必须做到。
就在他燃起斗志的同时,马车载着他们,静悄悄地来到了一幢乡间别墅当中。
这幢别墅面积很小,而且藏身于茂密的森林当中,但是在楼上对周围的视野却被清理得非常开阔,显然是精心准备的聚会场所。
特雷维尔侯爵带着他走到了别墅当中,然后来到了二楼。
二楼非常宽阔,有一张长长的餐桌,上面已经放上了各色食物,等待着与会者们的到来。
接着,特雷维尔侯爵做了个手势,让爱德蒙-唐泰斯坐到了主位上,而他本人则坐到了伯爵的旁边,这也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他的地位。
比他年纪和资历更老的军官们,要么战死,要么老死,要么隐居不问世事,要么干脆已经转换门庭投靠了波旁王家,所以特雷维尔侯爵现在算起来已经是最有分量、最老资格的帝国支持者了,隐隐然成为了这些波拿巴支持者们的领袖之一。
虽然这种地位从来没有得到过确认,但是特雷维尔侯爵以他久经沙场的威望、以及矢志不移的忠诚,让其他波拿巴支持者们暗自认同了这个地位。
而在拿破仑二世皇帝陛下逃出维也纳,重新开始他的事业时,他第一次和法国国内接触,就联系上了特雷维尔侯爵一家,然后还指派了他重要任务,于是更加强化了特雷维尔将军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
没有特雷维尔侯爵的各处奔走,也许事情不可能进展得如此顺利,他源源不断的行动力也让波拿巴支持者们打破了时间的藩篱,又快速黏合在了一起。
两个人就坐之后,一时间房间寂静了下来,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回荡在其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渐渐地成了倾盆之势,爱德蒙-唐泰斯开始怀疑是不是其他人都已经决定不来了。
还好,他的想法很快就被证明是错误的——渐渐地有人在特雷维尔侯爵的贴身仆人带领下,来到二楼就坐。
接着,人数越来越多,最后把餐桌边的座位都坐满了。
爱德蒙-唐泰斯打量着这群人,而这些人也同样在打量着他。
这群人有老有少,但总体以青年人居多,看上去应该是特雷维尔将军精心挑选的结果,也许他也认为希望必须寄托在年轻人这里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爱德蒙-唐泰斯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严肃而庄重,就像神父教会他的那样。
虽然彼此注目,但是房间里鸦雀无声,气氛顿时紧绷了起来。
特雷维尔侯爵作为会议的主持者,拿出了怀表看了看,最后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
“先生们,我宣布我们的会晤正式开始——首先请容许我介绍一下,这位先生是陛下派来的特使,基督山伯爵大人。”
在他的指引下,在场的所有人同时向爱德蒙-唐泰斯颔首致意。
虽然一开始有些紧张,但是爱德蒙-唐泰斯此刻反而镇定了下来。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作为主角参加一次大场面,但是他并没有丢脸怯场,也许这就是某种天赋?
爱德蒙-唐泰斯站了起来,然后庄重地看着这群人。
“非常感谢各位的到来。”他的语气非常肃穆,透着一股悲怆感,“我代陛下,感谢各位在这个艰难时期始终不渝的忠诚,他一定会铭记你们为波拿巴家族所作出的牺牲,他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已经为帝国奉献出生命、无法出席的人们。”
也许是被他的表情和语气所感染,房间里的气氛也顿时变得肃然起来,在座的人们低垂下了视线,他们都各自回想起了什么。
“先生们,让我们为特使先生干杯吧,感谢他带来了陛下的问候。”片刻之后,特雷维尔将军举起了酒杯,打破了这份沉重的平静。“这是我们多少年来一直期盼的喜讯!值得欢庆。”
“干杯!”其他人也纷纷拿起酒杯,遥遥相对。
猩红的酒液在玻璃杯当中摇晃,然后流入到了人们的口中,也润滑了场内的气氛。
“伯爵大人,我们之前没有听说过您的名字和经历,请问您是为什么得到陛下如此信任,并且赋予重任呢?”借着这个机会,特雷维尔将军代表在座所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曾因为在1815年为皇帝送信,而被抓进伊芙堡监狱12年。”爱德蒙-唐泰斯以无比的平静,仿佛事不关己地说。“我原以为我一辈子都会烂在那里了,所幸陛下把我救了出来,从那以后我就打定主意为陛下卖命了。”
“哦!”他的话,引起了在座者们的惊叹。
啪,啪,啪。
特雷维尔将军轻轻地鼓掌,然后评价,
“这确实是令人惊叹的忠诚,先生,您受苦了。”
犹如是指挥号一样,其他人也纷纷鼓起掌来,为基督山伯爵的忠诚而喝彩。
爱德蒙-唐泰斯明显感觉到,他和这些人的距离猝然拉近了。
是啊,还有什么比共同的牺牲更加牢固的东西吗?
他瞬间就察觉到了自己当年的可笑。
是啊,这里的人们没有一个人认为他当年只是“碰巧不小心”参与到了帝国复辟的阴谋当中,他仅仅只说了这一件事,所有人就把他当成同党了。
同党不相信,那么帝国的敌人肯定也不会相信。
这简直是天经地义。
陛下说的没错,既然自己曾经参与到了这场游戏当中,这个世界就不会有别的退路留给自己了,要么胜利要么失败,胜利就是赢家,失败就是罪犯。
可笑那个傻小子居然就没想到这一点,大摇大摆地回家,让那么多人知道了这个可怕的秘密!
我轻率地对待了自己的人生,所以落到那个地步,那是咎由自取;现在上帝给了我另一次机会,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允许自己落败!
是的,必须成功。
“我们每个人都失去了很多东西。”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笑了起来,然后抬头对爱德蒙-唐泰斯说,“伯爵,我向您致敬。”
“这位是埃尔欣根公爵。”特雷维尔将军小声在他耳边解释,“米歇尔-路易-内伊先生,他是内伊元帅的儿子。”
“哦!”爱德蒙-唐泰斯睁大了眼睛。
“您可以叫我阿洛伊斯,大家都是这么叫我的。”年轻人笑着向他点了点头。“自从我父亲死后,我和我的兄弟就打定主意继承他的事业了。”
内伊元帅是拿破仑皇帝麾下最勇敢的将领之一,因为战功卓着,他先后被皇帝授予了埃尔欣根公爵和莫斯科瓦亲王两个重量级的爵位头衔。
然而,随着帝国的轰然倒塌,在1815年,他被再次复辟的波旁王朝判了死刑,最终被枪毙。
内伊元帅留下了4个儿子,1803年出生的长子约瑟夫-拿破仑-内伊继承了莫斯科瓦亲王的头衔,而1804年出生的次子米歇尔-路易-内伊则选择继承了埃尔欣根公爵的徽号。
从父亲死了之后,这两兄弟就一直向法国政府抗议申诉,然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名誉受损。严酷的现实激发了他们对波旁王朝的仇恨——他们长大之后,因为拒绝签署效忠波旁王朝的声明,而被理工学院拒收,也不被允许加入到法国军队当中。
兄弟两个为了从军,转而选择为瑞典军队服役,最终被授予了中尉军衔,也算是完成了父亲的遗愿,然而他们心心念念的当然不是留在冰冷的北欧,而是盼望着另外一些东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在他们返回法国的时候,特雷维尔将军就顺利地联系到了他们,并且三言两语就激起了他们心中深藏的渴望、以及仇恨。
“我听说将军说,陛下需要招募军官?”青年人问。
“是的,陛下现在希望组建一直志愿军,而他非常缺乏有经验而且忠诚的军官,公爵阁下。”爱德蒙-唐泰斯连忙回答。
“那太好了,我志愿为陛下效劳。”年轻的阿洛伊斯昂首挺胸,踌躇满志地看着基督山伯爵,“不管陛下希望打到哪里,我都愿意为之驱使!”
说到这里,他又来了兴头,再度举起了酒杯,“来,让我们为了陛下的事业,干杯!”
“干杯!”爱德蒙-唐泰斯连忙拿起酒杯,和众人一起,又饮下了一口甘泉。
他很高兴,因为陛下的燃眉之急,正在被慢慢解决,这位埃尔欣根公爵的效劳,无异于让陛下得到他最为渴求的人才。
又一个内伊为又一个拿破仑服务,简直毫无违和不是吗?
而这时候也明白了,为什么特雷维尔侯爵特意召集了这么多年轻人一起过来——看来他是希望以此为契机,让这些人去为陛下效劳。
于是他看了一眼特雷维尔侯爵,而将军本人也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这些年轻人是经过侯爵挑选的,那么忠诚和本身的业务能力应该都是过关的,至少不会太差,足以满足陛下的需求了。
很遗憾这位将军暂时无法亲身去为陛下效力,但是他为帝国、为陛下所做出的的贡献,是绝对不可能被磨灭的。
终有一天,陛下会重重回报他的吧。
“辛苦您了,将军,我会将您的表现一一回禀陛下的,他对您寄予的厚望从未落空。”他忍不住有感而发。
“这是我应该做的,伯爵。”特雷维尔侯爵昂然回答,“这些年,在一次次的考验当中,有很多我旧日的同僚动摇了,为了荣华富贵而叛变了,跪倒在了其他人脚下。但是我不一样,我宁可坚守我原本的誓言——我只为波拿巴家族效力,绝不改换门庭。忠于职守本身,就让我感到无比的幸福和安宁!”
“陛下绝不会忘记您的忠诚和功绩,将军。”爱德蒙-唐泰斯被这一番出于肺腑的话,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再度环视周围,发现其他人也是一脸感动的样子。
是啊,如果不是为了忠诚,那么所有人还有什么必要坚持,又有什么理由冒着风险来到这里呢?
而他也一样。
爱德蒙-唐泰斯已经今非昔比了,他不再是那个懵里懵懂的水手,而是皇帝陛下亲口赐封的基督山伯爵,是帝国的贵族,站在这里他现在可以跟这群人平辈论交,没人想得到、也没人会在意他曾经是个一文不名的小水手。
在座的人们可谓是公侯遍地,但自己可以和他们分庭抗礼,因为什么?
因为他参与了陛下的事业。
在这热切的气氛当中,爱德蒙-唐泰斯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是何等地期盼陛下成功。
我的功业是和陛下紧紧捆在一起的,陛下若是走上皇座,那我必将分享荣光,报仇雪恨也只是弹指间的事;如果陛下不幸落败,那么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而且将会失去一切希望,再度回到过去的状态。
他是不可能接受这个结果的。
所以,陛下的事业必须成功,哪怕上帝在其中设置了再多障碍也必须让他成功,为了这个目标自己应该付出一切,哪怕挺起胸膛挡在那个少年人面前当个人肉盾牌也无所畏惧。
因为只有这样,爱德蒙-唐泰斯才会真正以基督山伯爵之名降临世间,让那些他切齿痛恨的仇敌们灰飞烟灭。
一想到这里,爱德蒙-唐泰斯已经是心潮澎湃,刚刚喝下的红酒似乎也在此刻翻江倒海,让他的脑子无法有片刻安宁。
少年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他现在也发自内心地认同了这些话。
“……你告诉我,你想要复仇吗?你是要一辈子做个天真的水手,喋喋不休自己的清白无辜;还是要做一个真正的好汉,让复仇的烈火把他们烧个干净,让他们知道自己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回答我!”
是啊,我本只想做一个无知而幸福的水手,但是命运夺走了我的一切。好,既然命运让我无路可走,那我就索性真的打碎一切障碍,把它踩在脚下!
激动不已的他,终于打破了理智的藩篱。
不管我之前是什么,但现在我只是基督山伯爵,注定为陛下奉献忠诚,这就是我所选择的路,这也是我唯一的路。
在澎湃的激情的指引之下,他慨然起身,再度拿起了手中的酒杯,心潮澎湃地看着周围的人们,以傲慢而又热切的眼神,给予他们鼓励。
“让我们为陛下干杯,祝他无往不利!”他嘶声喊了出来,“帝国万岁!”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是那种澎湃的激情,却轻易地感染了这一群同样心怀怨愤、无时无刻不想着反攻倒算夺回失去的一切的人。
他们也纷纷拿起酒杯,同样高声应和了这位伯爵先生。
“帝国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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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无人注视的告别
“帝国万岁!”
从各处次第响起的喊声,最后汇聚成了齐声的欢呼。
在欢呼过后,在场的人们纷纷再次举杯相庆,为帝国、为陛下,为自己的未来而干杯。
而爱德蒙-唐泰斯,也以皇帝陛下特使的身份,不停地与每个人交谈,赞许他们的忠诚,并且鼓励他们接下来再接再厉,继续为帝国效劳。
这群人都已经压抑太久了,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们都与现在的波旁王朝有着莫大仇怨,也不可能、或者说不屑于得到来自于王家的恩宠,在这困顿和绝望的泥淖当中,他们终于看到了新的曙光。
那个少年逃出了维也纳,并且毫不迟疑地向着法国发出了号召,宣称自己绝不会放弃家族的事业。
而这也终于点燃了他们的希望。
虽然在场的人们都知道,这是一场艰辛的事业,并没有多大成功的把握,但是他们并不在乎,宁可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说到底,既然已经没有更多东西可以失去,那为什么不去搏一把呢?
在一次次地举杯当中,在场的人们都因为酒精的刺激而进入了亢奋状态,他们念念有词,彼此之间分享着对帝国的忠诚,许多人甚至当场表示愿意离开法国,前往陛下麾下效忠。
就在这激动不安的气氛当中,这场会议也就此顺利结束了。
在散会之后,爱德蒙-唐泰斯跟着特雷维尔侯爵乘坐马车,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因为喝多了酒,所以他的脑子现在有些迟钝,所以他打开了车窗,呼吸了外面带着水汽的空气,总算稍微清醒了过来。
“将军,您觉得我的表现怎么样?”
“您做得非常成功,慷锵有力,而且有感染力。”特雷维尔侯爵给了他一个他最想听到的答案,“伯爵,看来您不用担心自己的能力了,您确实配得上陛下赋予的任务。”
“谢谢……”爱德蒙-唐泰斯松了口气。
刚刚从牢房里走出、重启人生的他,对自己并没有完全的自信,但是当他得到了这位威严的将军的赞许时,他终于明白,自己并不像自己害怕的那样糟糕。
我是能够做出大事的人,只要陛下继续给予我信任,给予我机会,那我就能够做出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并且最终成为不可或缺的人物,而这也将证明他的人生并非毫无意义。
爱德蒙-唐泰斯这个曾经在地牢中蒙尘的名字,终究会有熠熠生辉的那一天。
到了那一天,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仇敌,都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与之相衬的回报。
毫无疑问这需要一些时间,不过他等得起。
爱德蒙-唐泰斯知道,他这一次的旅途和使命已经接近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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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几天当中,爱德蒙-唐泰斯一边继续在各处变卖自己带来的宝石,一边跟艾格妮丝学习剑术。
虽然一次次挥剑以及步伐练习,给他带来了身体上的剧烈痛苦,但是爱德蒙-唐泰斯以傲人的意志力忍受了下来,而他的进步也非常快,很快就如同艾格妮丝所说的那样,“能摆出一个架子来了”。
艾格妮丝在欣慰之余,也非常佩服他的毅力和悟性——当然她也有点惋惜,伯爵开始学习的时间实在太晚了。
在爱德蒙-唐泰斯临行前的一天,艾格妮丝又来到了特雷维尔侯爵府上。
爱德蒙-唐泰斯以为她又想要带自己去上课,于是主动提出了告别。
“艾格妮丝小姐,非常抱歉今天我不能跟您去,因为明天一大早我就要离开了,我必须养足体力以免耽误正事。”
是的,他的第一次巴黎之行即将结束,接下来他将带着各处变卖珠宝换来的现金,以及那些志愿前往基督山岛为陛下效劳的青年人们,一起前往陛下那里,充实他的力量,为他的事业添砖加瓦。
这就是他的义务,也是他的使命。
“明天就要走了吗……那我祝您一路顺风。”艾格妮丝倒也不意外,只是以平静的态度接受了这个现实。
然后,她很快话锋一转,“不过,今天我也不会来找您去练习的哟,而是有另外的事。”
“另外的事?”爱德蒙-唐泰斯有些惊讶。
“您难道忘记了吗?”艾格妮丝笑了笑,“您之前说为了防止唐格拉尔起疑心,最好让您去见到我父亲,让我父亲对您留个印象……”
“哦!我明白了。”爱德蒙-唐泰斯恍然大悟。
“今晚我哥哥和他夫人要举办一次宴会,而我父亲也会出席,我想您在那个时候亮相是最好不过了,一方面您在正式场合见到他可以加深他的印象;一方面出场的客人挺多,他也不至于对您刨根问底,您看怎么样?”艾格妮丝又笑着问。
爱德蒙-唐泰斯当然没有任何意见,立刻答应了。“我也觉得这样安排最为理想。”
没想到艾格妮丝看上去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实际上还是挺心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好,就这么定了!”艾格妮丝点了点头,“您记住,因为您大概年纪比我老师小个十岁左右,所以我给您安排的身份是我老师的表弟……您对托斯卡纳和佛罗伦萨熟悉吗?”
“算是熟悉吧。”爱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不过,很难蒙住人。”
当年他作为水手的时候,这些地方都去过不少次,但是也谈不上多了解,至于和当地的上流社会更加是毫无交集。
如果只是聊风土人情的话倒是可以蒙混过关,但是临时伪造一整套谱系还能骗过所有人,那显然太不现实了。
“那这样吧,问到您家庭情况时,您就做出一副莫测高深的表情。如果是旁人这么做的话可能会引起疑心,但大师的表弟这么做就不出奇了,毕竟高人总会有点神秘感嘛!”艾格妮丝咯咯地笑了出来,“接下来就看您临场发挥了,不过我觉得您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我尽量。”爱德蒙-唐泰斯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那我先回去了。”艾格妮丝放心了,“顺便说一句,伯爵先生,您确实挺厉害的,如果这样坚持下去,我想以后您确实能够成为一个出色的剑术家。”
“您不是说我的年纪太大,现在就算开始学,也不会有太高成就吗?”爱德蒙愕然。
“能够达到被我佩服的成就,至少也得是名留一时的大师,就算成不了您也不必引以为遗憾,因为绝大多数人本来就成不了。”艾格妮丝昂起头来,骄傲地笑了起来,“但就算成不了大师,您也可以踩在大多数人肩膀上了。所以……为自己喝彩吧,先生,我祝贺您。”
说完之后,她轻轻提裙行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是,到了傍晚时分,爱德蒙-唐泰斯乘坐着自己租来的马车,前往诺德利恩公爵府上。
相比于明显看得出衰败痕迹的特雷维尔府上,诺德利恩家族此时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公爵蒙受国王陛下宠信,担任了宫廷顾问职位,还是贵族院议员,因此在社交场上也相当煊赫。
所以这一次他们家举办宴会时自然也是高朋满座。
虽然一开始看到爱德蒙-唐泰斯只是乘坐出租马车到来,门房很明显露出了鄙夷之色,但是当他递上了艾格妮丝给的请柬并且报上身份之后,对方的眼神马上就变了,立刻就予以通传,于是他很顺利地就进入到了宅邸当中。
而后,他被一路带到了公爵书房当中,显然他伪造的身份为自己赢得了敬重。
当他来到书房的时候,他发现公爵正坐在一张扶手椅上,而艾格妮丝也恰好也在他的身旁。
艾格妮丝笑嘻嘻地冲他眨了眨眼睛,暗示这不是一个巧合,她是来帮他打圆场的。
“很高兴见到您,公爵阁下。”爱德蒙-唐泰斯恭敬地向公爵行了个礼。
公爵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不过依旧精心梳着卷发,甚至还依照过去时代的习惯还铺着粉。
他看上去身体不太好,脸色相当苍白,不过仍旧强行打起精神,流露出公式化的笑容。
“基督山伯爵先生,听说您就是大师的表弟?”
“是的。”爱德蒙-唐泰斯冷淡地点了点头,一点也不为此表露出自豪,“但是我们已经相当长的时间没有联系了,这次我来巴黎也只是为了旅行而已。”
“大师当然有大师的脾气,我们理解就好了。”公爵微笑了起来,“那您也精研剑术吗?”
“谈不上精通,略懂一点罢了。”爱德蒙昂着头,矜持地回答。
而他的表情和气质,也轻易地让人相信他确实造诣不凡。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历练,爱德蒙-唐泰斯已经在自己心中建立了自信。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一群公侯面前谈笑风生,又怎么会害怕一个曾经的流亡贵族?
“真可惜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识到大师的表演了,艾格妮丝也挺想念她的。”公爵看着自己的女儿,宠溺地笑了笑,“我想您应该不介意指点我女儿几手吧?”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的,这是我的荣幸。”
在艾格妮丝戏谑的目光下,爱德蒙-唐泰斯硬着头皮回答。“您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儿,我很多次听到我的表姐称赞她的天分。”
“过奖了!只是个野孩子而已……”公爵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接下来,公爵又爱德蒙-唐泰斯来了几句闲谈,爱德蒙从容不迫地应对着,旁边的艾格妮丝也时不时地插嘴,为爱德蒙-唐泰斯打圆场或者转移话题。
很快,公爵的接见时间结束了。
“很抱歉,我不得不去接待其他客人们了。”公爵起身,向爱德蒙-唐泰斯告辞,“您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事实上您能抽出这么多时间单独召见我这个外国人,已经是我无比的荣幸了,阁下。”爱德蒙-唐泰斯谦和地回答。
“听说您还是个旅行家?”公爵想了想,然后又问。
“是的,我的爱好就是见识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迄今为止已经去了很多地方,不过巴黎我还是第一次来。”爱德蒙-唐泰斯感觉到了什么,马上引入了话题,“不过,巴黎确实很对我的胃口,我对它一见如故……只可惜开销实在太大了,我准备以后有机会多来几次,体验这里梦幻般的人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想,只要您乐意花钱,您一定可以在这里找到人间的一切乐趣。”公爵微笑着回答,“那么,如果您以后有空的话,可以来我们这里拜访几次,我很乐意招待您。”
啊,成了!
甚至比预想中结果还好。
公爵说出这句话,也就意味着他认可基督山伯爵作为可以来往的朋友了——也就是说,爱德蒙-唐泰斯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爱德蒙偷偷瞟了一眼艾格妮丝,而她也悄悄竖起大拇指,做出了祝贺的手势。
“好了,我们离开这里吧,客厅的人们还在等着我。”公爵又略带歉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另外两个人离开了书房。
他们沿着走廊来到了客厅当中,而就在这同时,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这边来。
爱德蒙-唐泰斯知道,这就是“基督山伯爵”在巴黎社交界的初登场,在场的人们会记住这个站在公爵旁边的人。
他以无与伦比的毅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以无比的冷漠面对着这一切,仿佛已经习惯了如此场面。
他一边和公爵交谈,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场的人们。
参加宴会的客人们,一群男男女女都身着华服,佩戴着勋章或者珠宝,珠光宝气如此炫目,以至于他都快分不清人脸了。
而就在这时候,他的心脏突然猛然一跳。
他在人群当中看到了一张脸——而这张脸也在同时正面对着他们,所以可以一览无余。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张脸。
费尔南……他的心里发出了一声咆哮。
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苍老了些,他还是没怎么办,还是那样的恶毒。
哼,卑鄙之徒,我找到你了!
但是,他没有迈动脚步。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努力让自己偏开了视线。
而此时此刻,费尔南却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公爵本人,犹如是虔诚的信徒看着自己的神明一样,然后快步向他们走过来。
爱德蒙-唐泰斯完全没有落入到他的眼中,已经被他忽略了——当然,就算看到了,他也不会认出这位衣冠楚楚、矜持冷漠的外国贵族,就是当年那个被他写信举报,坑害到牢狱当中等死的倒霉蛋情敌。
“他是谁?”他忍不住低声对公爵问。
“哦!他是莫尔塞夫伯爵,一个难缠的客人,或者说……一只趋炎附势、附庸风雅的跳蚤罢了。”公爵撇了撇嘴,然后刻薄地笑了出来,接着他又耸了耸肩,“当然,悲剧的是我还得打起精神来招待他,因为他总是热情过头。”
说完之后,他抱歉地笑了笑,然后主动迎到了这位身着军服、佩戴勋章的军官面前,亲切友好地同他交谈着。
基督山伯爵站在了原地,静静地、不招人注意地观察着费尔南——或者说,莫尔塞夫伯爵。
而莫尔塞夫伯爵则正在热情地和公爵交谈,那谄媚的模样,简直看了让人心里发堵。
公爵为什么对他态度那么奇怪,明明心里鄙夷,却还要热情招待呢?
如果是过去的爱德蒙-唐泰斯,他可能会一头雾水;但如今已经开始参与到法兰西上层内部斗争的他,心里也稍微有些轮廓了。
这是波旁王朝在努力笼络新生一代军官和将领的缩影。
费尔南是个卑鄙小人,这种事不光他知道,就连公爵或者其他人也都知道,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军队内新生代的军官,而且立场偏向于王朝,这就够了。
对波旁王朝来说,从1789年到1815年的法国历史,出现了一个惨痛而又具有毁灭性的断代。
除了断头台上源源不断落下的人头之外,在这二十六年当中,军人们也不再为波旁王家效忠,也不依赖王家的恩宠来提拔升迁,如此漫长的时光,足以让军队对王族完全陌生,而这也意味着王朝即使复辟,它的统治根基也跟着变得岌岌可危起来——毕竟,控制不住枪杆子的政权是注定活不长久的。
在共和国和帝国政府统治期间,法兰西军队依靠四处对外征战和掠夺,得到了令人炫目的荣誉和财富,这些荣誉和财富也滋长了傲慢和野心,在不知不觉当中,军队自己成为了一个封闭的利益共同体,以自己的方式来影响着这个国家,他们可以接受臣服于皇帝,因为皇帝给予他们大量的封赏,还带领他们夺取了胜利的光荣,他的威望足以压服他们震慑他们。
但等到波旁王族依靠外国刺刀的帮助重登王位的时候,情况已经不同了。20多年来军队已经自成一体,哪怕他们赶跑了拿破仑,但他们依旧发现,自己无法完全掌控法国军队——当军队在这二十几年中开疆拓土、布国威于四方的时候,波旁王族正在外流亡,对国家对民族无尺寸之功,所以他们不可能具有这种威望,让军队驯服于自己。
很明显,如果复辟王朝一回来就强行铲除所有“大革命余毒”,清除所有被拿破仑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那么那些元帅将军们绝对不会忍气吞声,他们会起来反抗,法国人能砍掉一个国王就能再砍掉一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正是因为面对了如此现实,所以路易十八国王决定暂时妥协,不谋求完全清理大革命时代成长起来的一代将帅们,转而谋求同他们合作,共同掌控军队。
他们一边继续用高官厚禄吸引这些将帅为自己效劳,一边小心翼翼地控制了在军队内部清算的范围和力度,生怕激怒这只恐怖的巨兽,掀翻自己的统治。
在国王的利诱之下,拿破仑皇帝的那些元帅们也因为个人选择而出现了分化,乌迪诺、马尔蒙、圣西尔等等元帅选择了接受波旁王室的高官厚禄,继续为王朝效劳;达武和絮歇等等元帅选择隐居,以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进行软对抗,而对波旁王室来说,他们只需要得到一部分高级将领服务,为他们稳定国内局势就足够了。
在笼络那些帝国时代元帅将军们的同时,国王也开始了另一手准备,他开始大力提携旧贵族的子弟和愿意忠于王室的平民军官,努力创造新一代蒙受王室恩宠的军官集体,再用他们来重新控制军队,以期回到过去的时代。
在王室看来,拿破仑的那些元帅们终究会随着时间老去,最终会被新一代和更新一代的将领们慢慢替换,最终他们得以用和平手段消除大革命时代留给王朝的最后一块礁石。
而马尔塞夫伯爵,也正是因为这个理由,进入到了王家的眼中。
既然连他的同僚们都知道他的贵族谱系有问题,难道王家会不知道吗?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在乎这个了。
在王室看来,马尔塞夫伯爵醉心于功名利禄,又有一定的能力,那他就是值得培养和笼络的将领,至于他的贵族谱系问题,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围绕在王室身边的王朝贵族们,当然也明白王室的用意,于是他们也必须配合。
那些以旧日辉煌自傲的高级贵族们,既轻蔑于莫尔塞夫伯爵的人品和血统,但为了政治利益又在表面上予以尊重——莫尔塞夫伯爵并不是唯一一个受到这种待遇的军官,事实上他是一群人的缩影。
就在爱德蒙-唐泰斯的注视下,莫尔塞夫伯爵满面笑容,一脸的春风得意。
是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接下来也会步步高升,财运亨通,他会靠着这些恩宠,一路爬上更高的位置,成为被众人敬仰的大人物。
但是,终有一天,自己会让他重重地摔落到地上,爬得越高摔得越狠,要让他失去一切!
爱德蒙-唐泰斯带着无比的决心在心里说。
接下来,他的视线在莫尔塞夫伯爵旁边四处逡巡,但没有找到心中魂牵梦萦的那道身影。
梅尔塞苔丝没有出席,也许是因为她不喜欢、也不习惯出席这种场合吧。
这是好事。
她还保留着当年的纯真和温情,这是他在这一晚中得到的唯一安慰。
再见,我的仇敌们,再见,梅尔塞苔丝。
但我会回来的。
爱德蒙-唐泰斯面无表情地向虚空欠了欠身,然后退后,让自己隐身于黑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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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终将重逢
正当基督山伯爵慷慨激昂地向自己的同党们传达皇帝陛下的问候时,在遥远的维也纳,某个庄园当中,也在兴起一场小小的风暴。
风暴只在客厅当中弥漫,外人无从得知,然而它却影响深远,足以撼动未来历史的走向。
就在这一天的下午,特蕾莎踮着脚走到了书房的门口,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她知道,父亲今天在家,而且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的公务,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所以,是时候讨论一下重要的事情了。
“是谁?”里面想起了一声招呼。
“是我,爸爸……我有些话想要跟您讲一下。”特蕾莎细声细气地回答。
“哦,那进来吧。”父亲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特蕾莎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精神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然后才推门进去。
她知道,她接下来可能要面临一场精神上的战争,但是她已经无所畏惧。
在宽阔的书房中,她穿过了一列列书架,然后来到了书房的中心,而此时卡尔大公也正坐在椅子上,旁边还放着一本刚刚放下来的书。
“我的女儿,有什么事情吗?”他温和地问,然后指着旁边的座位示意女儿坐下。
他现在确实心情很不错。
自从从罗马旅行回国之后,特蕾莎明显气色好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偶有浮现,这也让老父稍稍安下了心。
也许时间确实能够治愈一切创痛,特蕾莎终究还是从阴影中慢慢走出来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潜藏着的阴影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肆无忌惮地扩张,吞噬了他女儿的心——而今天,就是特蕾莎寻找好时机来跟他挑明的日子。
何等残酷的一天!而他现在还毫无所知。
特蕾莎遵照父亲的吩咐坐了下来,然后看着父亲。
接着,她以庄严的态度开口了。
“父亲……我有一桩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以及……一个请求。”
接着,在卡尔大公惊愕的视线当中,特蕾莎平静地说出了事实,“在前往罗马的旅途当中,我见到了殿下。”
“什么?!”她的第一句话,就让父亲发出了惊呼,打断了她。“他偷偷来找你了?!”
“事实上,是我主动想要去找他的,而且我幸运地找到了……”特蕾莎严正地纠正了父亲的用词错误,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们见了面,然后重申了对彼此的约定,也就是说,我们都认为婚约继续有效……”
“什么见鬼的话!你来这儿就为了跟我说这个?!”父亲再度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厉声追问,“你们还做了什么?”
“您真的想知道吗?”特蕾莎昂着头看着父亲,“那好,我告诉您,我们拥抱,我们相对垂泪,我们翩翩起舞,我们约定终身,我们还亲吻了,以及还有……”
“住口!你居然……你居然胆敢对我说出这些不知羞耻的话,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样说话了?”卡尔大公气得快要背过气了,他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然后四处环视书房,“我的枪在哪儿?我要去宰了他!”
在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了,自己已经气昏头了。
他强迫自己坐了下来,但是他嘴唇都在发抖,“他……他做出这种事之后,怎么敢……怎么敢再来撩拨你的心,破坏你仅剩的幸福?无耻之徒,狗杂种!”
“您不要这么骂他,如果非要骂,那我也有一份,因为这都是我满怀幸福之下做出来的。”特蕾莎毫不退让地说,“所有的责任我们各有一半,我也非常乐于承担这个责任。所以我恳求您,对我们再宽容一次,再给殿下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卡尔大公厉声反问。
“成为您女婿、并且给予我未来幸福的机会。”特蕾莎低声回答,“我们已经约定好了,过阵子我就以旅行之名再度出国去找他,然后就这样呆在一起,就像任何未婚夫妇一样。这次回国,我就是想要来征得您的同意。”
“嘿!好啊,好啊!”卡尔大公怒极反笑,反讽地大喊了出来,“原来你已经决定了一切,然后要我默认,给我一个祝福你们的机会……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
特蕾莎没有再回答,她知道父亲现在正在气头上,所以不想再刺激他了,但是她一直看着父亲,恳求他开恩一次。
“不,不行!”卡尔大公斩钉截铁地回答。“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他说谎,他失信!他严重地破坏我们国家的利益,他还让你沦为笑柄,这样的人怎么配让我再给个机会?简直可笑!更何况,他还做了更加恶劣可耻的事情!”
“什么事情?”特蕾莎惊讶地问。
卡尔大公阴沉着脸,皱了皱眉头。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罢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就跟你说一下吧——”
接着,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苏菲殿下最近一直都消失于公众视野之外,官方宣称她生病疗养,但是根据我的朋友私下里传来的消息,她……她怀孕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什么?”特蕾莎惊讶得无以复加,一瞬间陷入到了失神的状态。“这……这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我的那位朋友不会有胆子拿这种事开玩笑。”卡尔大公的声音越说越低,显然他也知道这个话题绝对不安全。“这件事我得知之后并不想说出来,但是今天,为了让你醒过来,我就告诉你,希望这盆凉水能浇醒你——你仔细想想看,苏菲殿下怀孕原本应该是皇室的好消息,寓意着延续有望,可是为什么官方却如此讳莫如深……?”
他接下来没有再细说了,因为他知道特蕾莎的智力显然能够自己猜得出答案。
得知这件事以后,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没有告诉,毕竟这种事情牵涉到皇族主支的秘密,以他的敏感身份,是最不应该去触碰的,他的皇兄本来就对他有所嫌忌,怎么可能允许弟弟传播自己的丑闻?
他继续看着自己的女儿,发现特蕾莎整个人都呆住了,脸色苍白如纸,原本坚定无谓的额头上突然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很抱歉,既然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也只能继续说下去。
“现在的问题就是孩子究竟属于谁了——虽然我不敢仔细查问,但是根据宫廷传闻,苏菲殿下和那小子的关系非常好,这个巴伐利亚人和法国人同病相怜,彼此之间几乎亲密无间,可惜我得知这事儿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好了,我的女儿,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他是何等的邪恶之徒,他又把你们坑害到了什么地步!”
特蕾莎微微闭上了眼睛,她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犹如哮喘病人发作一样,大口吸着气,身体都在摇晃。
这个打击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他在心中暗想。
然而,这未尝不是一剂良药,可以把父女从痛苦中都解脱出来。
父亲注视着女儿的一举一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特蕾莎终于抬起头来,重新看着父亲,而这一次,她的视线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凌厉和灵动,反而有泪光在闪耀。
“特蕾莎,别再为那家伙牵肠挂肚了,他不值得。”卡尔大公叹了口气,“就让这一切结束吧。”
“我恨他们。”特蕾莎突然开口了。
“是啊,所以他们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去吧。”卡尔大公耸了耸肩,“别再管他们了。”
“不……不会结束的!”特蕾莎大声回敬。
“嗯?”卡尔大公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这接下来的发展。
“我知道他们的事情……父亲,殿下没有瞒我,而我事前说过的,我理解他的渴求,也理解苏菲殿下对他的呵护和爱意,所以我尊重他们互相的眷恋,这是命运的作弄,谁叫他们在我出现之前就互相吸引呢?但是我没有想到,最后她居然会选择了这么决绝的方式……”特蕾莎的泪水滴落了下来,“我……我真的怨恨啊!明明结婚后他们可以结束这一切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卡尔大公已经完全震惊了,“原来你都知道……?”
“我怨恨他,但我也怨恨她……明明她可以心平气和地和那些夫人们一样,和挚爱的少年郎放浪形骸地开始自己的罗曼史,然后礼节备至地互相告别,明明有那么多办法不留下痕迹,让一切都尘封于记忆当中……结果她却偏偏为了自己的任性,搅得我的生活不得安宁,一定要让这一切延续……她何等贪婪,又何等自私!”特蕾莎咬着牙回答,眼中也闪过愤恨的光。“这一点上我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但是片刻之后,她又微微闭上了眼睛,“但是,我也钦佩她……她忠于自己的偏执狂想,冒着失去所有的风险,做了不同寻常的事情,承受了可怕的牺牲,这也证明了她确实不是逢场作戏,而是真正地、不顾一切地投入其中,以令人骇异的无畏笑容,迎向了也许生命中仅仅盛开一次的爱情之花……她何等可敬,又何等崇高!”
特蕾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目光重新变得澄澈。
“我曾自认我们这个国家如同荒漠,没有真正的情感可言,可笑原来这团烈火就在我身边熊熊燃烧……好!我向她致敬,我真有点后悔和她见面的时候没有多说点话了。但如果她能够做得到,那么我……我也不会输。”
看着女儿犹如在剧场舞台上的咏叹,卡尔大公的心不由得揪紧了,兴起了一股荒谬的预感。
“喂……你不会还醒不过来吧?”卡尔大公颤声问。
“醒过来?您是指什么呢?”特蕾莎疑惑地看了父亲一眼,“我做了十几年苍白的梦,如今却投身到了令自己激动不安又兴奋不已的现实当中,我当然已经醒了。”
“能说点正常人的话吗!”卡尔大公忍不住呵斥女儿了,“你难道就不能想想,什么对自己最好?你又何必抛弃自己光辉的未来,任性地把自己践踏到污泥当中?!”
“只有我自己有权为自己定义什么叫做光辉的未来,父亲。”特蕾莎凝重地回答。“在这一点上,我是绝对自我的。而且,我认为我已经为自己找到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完了,她已经入迷了,怎么说都不听。卡尔大公在心里长叹了口气。
我怎么当时就那么蠢,居然兴冲冲地带着她去了美泉宫?
他不由得恨上了梅特涅,恨上了路易莎,也恨上了去年那个愚蠢的自己。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说什么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你……你不能再任性下去了。”片刻之后,卡尔大公嘶声对女儿说,“作为父亲,我有权利决定你的生活,并且决定你的婚姻大事。”
“您不是已经决定过一次了吗?”特蕾莎反问,“我认为这个决定很好,我接受了——您不是也很喜欢他吗?”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卡尔大公暴怒者打断了女儿的话,“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我改变了决定,这不怪我而怪他自己,现在我收回我的决定,我要重新为你寻找夫婿,世上总会有更好的人选。”
“我恳求您不要这么做……”特蕾莎不由得带上了哭腔,“我……我已经做了决定了,我爱他!”
“爱?模糊又可笑的词,没有它,人类也可以活得很好。”卡尔大公摇了摇头,“生活会改变一个人的,也许过得十年二十年之后,你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您尽可以这么做,因为这是您的权利,我对您绝不会有任何怨言,因为您是我的父亲,我挚爱的父亲——但相应的,我也有我的权利,去做我想要做的事情。”
特蕾莎眼睛带着泪花,但仍旧昂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父亲,“既然您不答应我,那接下来我会一改我的习惯,我会出席每一场我原本不胜其烦的宴会,以波拿巴夫人的名义;我还会给我所有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写信,倾诉我的抉择,用同样的落款!这不是我妄自宣称,而是我应有的头衔,我满怀骄傲地用上,我不信谁还会迎娶一个这样的女子……而那时候世人就会知道了,奥地利不仅曾经拘禁了罗马王十几年,还小肚鸡肠地打算继续拘禁他的妻子,无情地让一个家庭破碎,只因为一些早就该随着时光烟消云散的怨念!”
“住口!!!”无比的愤怒,让卡尔大公大声喊了出来。
这位亲王眼下已经再也看不到平常的从容,连血管都已经凸出来了,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想要揍女儿一耳光,但是特蕾莎却依然无惧,昂着头看着父亲的眼睛。
卡尔大公的耳光终究还是没有扇下来,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这位指挥过千军万马的统帅,此刻却如同中枪了一样,心痛得动弹不得。
“你……疯了!你已经疯了!”父亲不知道第多少次这样骂了出来。
“也许我确实疯了,但这也是我的抉择,一个人应该正视自己抉择的分量,哪怕做一个疯子也比做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丑强。换言之,如果没有这样的觉悟,我也不会这样站在您的面前。”特蕾莎小声但庄重地回答,“父亲,我是您的女儿,所以我了解您,但是您应该也同样了解我,我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再为他人所动,因为我珍视自己,不肯轻易损毁自己灵魂的成色,而您也不能逼迫我这么做,因为您是世界上最应该尊重我的人呀!”
特蕾莎的话,在卡尔大公耳边嗡嗡作响,让他头疼欲裂。
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曾经一直文静温顺、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为什么变成一个他已经认不出来的人?
她到底是在何时练就出这一副伶牙俐齿,又到底是在何时锻造出这样一颗钢铁般的心?
他不知道答案,但是他已经看出来了,自己真的已经无法以语言来说服她了。
让女儿看那么多书真的值得骄傲吗?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养育孩子的方式感到了怀疑。
怎么办?如果接下来放任不管,特蕾莎是真的干得出来她说的事,丢尽自家和皇室的脸面,让哈布斯堡成为世人眼中的笑柄——这是他和皇帝陛下无论如何也不可容忍的。
所以,是该把她无限期关押直到她回心转意为止,还是……
如果是皇帝陛下,恐怕会选择前者,但是卡尔大公扪心自问,自己无论如何都舍不得这么做,他怎么忍心看见女儿在生命中最鲜艳的年纪就枯萎凋零?
所以,这个狡猾的女儿,利用着父亲的慈爱和不忍,有恃无恐地威胁着我……
他思绪繁多,但是好像又什么都没去想。
最后他只能长叹了一口气,“特蕾莎,真的不再考虑了吗?哪怕父亲恳求你?”
特蕾莎泫然欲泣,但是却强忍着泪水,缓缓地摇了摇头。
“今天都在气头上,我们先都冷静下吧。”卡尔大公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准备离开。“过阵子我们再谈这个问题。”
接着,他消失在了门口。
“对不起,爸爸……”在父亲的背影终于消失之后,特蕾莎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悲伤和痛苦。
她从来都不喜欢以这种语气对父亲说话,可是她知道,眼下她必须展现出最强硬的姿态,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有希望让事态以自己最希望的方式得到解决。
如果因为胆怯而畏缩,那最后只能是所有人都痛苦,而且她永远无法得到解脱。
一时的心痛和永久的心痛,她别无选择。
只希望以后有机会回报父亲,赎回自己不孝的罪孽……
她抬手用袖子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看来父亲已经无计可施,开始动摇了,现在只需要一点时间就能够让他最终点头……殿下反正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开始他的征途,所以自己也不用那么着急。
她轻轻地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恨你,殿下,你只把一部分的灵魂展露给了我,命运的作弄让你曾被偷走了心。
但是……这难不倒我,我们终将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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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王者
来自于维也纳的风暴,当然不会传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基督山岛上,那个被特蕾莎寄予了眷顾的少年人,此刻也当然不会知道,那位少女为他到底做出了何等抗争,又付出了何等牺牲。
他现在已经将自己的全部身心投入到了自己的事业当中,并且充满欣喜地看着一切都在围绕着自己运转。
就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早晨,一艘走私船穿过了浓雾,偷偷地停靠到了基督山岛上的栈桥边。而后,基督山伯爵爱德蒙-唐泰斯,带着跟随自己而来的一群青年人走下了船舱,再一次立足于大地之上。
其他人都满怀惊讶地看着这座岛,然而爱德蒙-唐泰斯却已经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上。
是的,他是回来复命的——也就是说,接下来他将觐见他所效忠的君主,然后汇报自己此行的所作所为,并且等待他的评价。
虽然爱德蒙-唐泰斯自我评价觉得干得很不错,但是他仍旧免不了有些紧张。
他,已经被人踩在淤泥里太久,曾经濒临绝望,侥幸逃脱的他,太需要他人的认可了,尤其是那位赐予了他现在所拥有一切的恩主。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爱德蒙-唐泰斯带着这群人沿着小径走到了岛中央的修道院遗址当中。
然后,那位侍奉陛下的贴身女仆夏奈尔小姐笑语盈盈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恭敬地行了个礼。
“伯爵大人,您辛苦了。”
虽然确实十分疲惫,但是看到对方那笑容的时候,爱德蒙-唐泰斯的心情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小姐,请问陛下现在有空吗?我是来向他复命的。”
“陛下已经知道您回来了,现在就在等您呢!”夏奈尔笑着回答,然后侧了下身,“请跟我来吧。”
爱德蒙-唐泰斯连忙跟在了她的身后,向着陛下的居所走了过去。
夏奈尔轻轻地敲了敲门。“陛下,伯爵已经来觐见您了。”
“你们进来吧。”里面传来了少年人从容的命令。
夏奈尔再也没有犹疑,直接推开了门。
爱德蒙-唐泰斯走了进来,然后看到了坐在房间中央书桌后的少年人。
和上次觐见相比,房间的陈设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在旁边的卧室装上了帷幔和纱帐,倒是添加了不少生活气息。
他只是扫了一眼,然后诚惶诚恐地向着少年人躬了躬身。
“皇帝陛下万岁!”
“伯爵先生,时隔这么久再见到你,真是让我心情愉快。”艾格隆笑着向他点了点头,“那么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陛下,我完成了您赋予的使命。”爱德蒙-唐泰斯低声回答。
接着,他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个一直捆在身上的包袱,然后打开,接着双手将它递给了艾格隆。
艾格隆接过了这个包袱,然后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一大叠的法兰西银行钞票,每张面值法郎到1000法郎不等。
然后,在钞票下面,又是一叠政府公债,有法国政府的,也有英国和其他国家的。
因为知道旅途遥远,所以为了方便携带,爱德蒙-唐泰斯在变卖宝石的同时,一直注意将得到的金钱化为最容易携带的东西。
借助着巴黎发达兴旺的金融市场,基督山伯爵在特雷维尔侯爵等人的帮助下,购买了大量法国、英国和其他国家政府的公债债券,因为这些国家目前环境还算稳定,所以这些债券的价格和收益率也相当稳定,甚至随时可以作为现金到各个银行贴现。
艾格隆心里有了明悟——这一叠纸,就是无数普通人一辈子也永远挣不到的钱。
“钞票和公债,总值大约87万5千法郎。”爱德蒙-唐泰斯重新开口了,“陛下,因为我时间有限,所以只能快速将宝石变卖,这影响了我卖出的价格,诚然可惜。”
“不,这是必要的损失,你已经干得很好了,甚至比我预想的还要好。”艾格隆笑着向他点了点头,“基督山伯爵,你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而且也证明了我没有看错人……谢谢你。”
虽然他的语气严肃,但是爱德蒙-唐泰斯此刻却感觉全身都轻松了下来。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认可。
但是他没想到,他还能得到更多东西。
“过来一下,爱德蒙。”艾格隆招呼了一声。
伯爵遵命地走到了书桌的旁边。
然后,艾格隆指着自己面前的这堆纸。
“好了,现在你可以从这里面拿走法郎。”
“这?”伯爵大惊。
“我早就说过,我只要能够拿到80万法郎就满足了,而你超额完成了任务,那么我决定把多出来的这部分作为赏赐,赠送给你。”艾格隆再度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那么你可以将它理解为我划拨给你的活动经费,因为接下来我还需要你继续做类似的事情,所以你必须维持好基督山伯爵这个人设,而这就需要花费很多钱……我不能一边给你任务一边却对你面临的困难不闻不问,所以我做了这个决定。现在,请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的话入情入理,基督山伯爵听了之后,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推辞。
迄今为止,他在这个世界上,何曾见到过如此慷慨的善意?
一个注定成为皇者的人,对自己赋予了如此信任,又怎能不让他兴奋?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点头应了下来。
“为了更好地完成您的任务,我非常荣幸地接受您的赏赐,陛下!”
说完之后,他收敛了自己脸上的激动,将双手伸到了这对纸片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地从中清点出了价值7万5千法郎。
这是属于自己的财产了。
这是自从离开地牢之后,他得到的第一笔财富——而且数额之巨大,超过了当年那个小水手能够想象的数字。
而如今的爱德蒙-唐泰斯却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他能够得到更多东西。
因为,他忠诚于陛下,参与了一项伟大的事业当中……
艾格隆对爱德蒙-唐泰斯如此之亲厚,当然并不是因为对方是一本他喜欢的小说的主角,而是经过了精心考虑后的举动。
他目前面临的形势,让他感到自己非常有必要建立自己的权力结构。
宗室(以自己两个堂兄为代表)、勋旧(以特雷维尔侯爵以及其他帝国旧臣及其后代为代表)以及自己提拔的新人,这就是艾格隆眼下权力的三棱锥。
他位于这个三棱锥的顶点,而这三部分人各自拥有各自的资源和力量,他为了自己的事业,必须同时仰赖这些人,所以他要一一笼络他们,发挥他们的力量,并且努力避免他们之间发生激烈冲突。
短期来看,他的堂兄们和那些勋旧们肯定最有用,这帮人有经验有资源,能够立刻帮上忙,解决他起步阶段的燃眉之急,新人则是力量最弱资源最少的一方。
但是,从长期的视角来看,他最后肯定要着重于依赖这些履历完全从他这里开始的新人。
宗室握有家族的继承权,影响到他的绝对权威;而那些帝国元勋以及他们的后代,也有一个同样非常难缠的问题——这些人现在就已经是亲王公侯了,而且见过大世面,相应的欲望和胃口也比普通人大得多,是非常难以满足的。
他到底该出多少价才能够把这所有人都收买一遍呢?
拿破仑当年为了喂饱平民元帅们就已经是挥金如土,如今这群人的后代又变成了帝国贵族,眼界提升的同时胃口也会更大,区区的恩赏怕是难以满足了。
所以,以理性而言,最终他只能依赖那些完全由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新人。
这群人,出身寒微,相应的欲望也不会太高,稍微给予一些恩惠,他们就容易感恩戴德,而且因为他们别无出路,所以他们的忠诚度也会更高。
基督山伯爵爱德蒙-唐泰斯,是一个杰出代表,也是他准备精心打造的模板——其他人可以从爱德蒙-唐泰斯这里看到榜样,激励他们努力效命,夺得和基督山伯爵一样的恩宠。
当然,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眼下他只能面对现状,先努力弥合自己这个小小的团队,让他们一起向着共同的目标前进。
这不是什么邪恶的心术,而是一个组织领导者所必须去考虑的问题——如果想要自己的组织、自己的小命能够长久,他就必须去思考这些问题。
他从小所学习、所思考的就是这些东西,虽然现在他手段还非常稚嫩,但是基本的理论他早就了然于胸。
这些心思,他只是深埋在心里,连一直侍奉在身边的夏奈尔也没有透露,也许这就是君王的孤独吧。
“除了钱之外,人也带来了吗?”在伯爵收下赏赐之后,艾格隆又问他。
“是的,已经带来了,总共有十几个人志愿为您效劳,他们都经过严格筛选,有军队服役的经验,而且对帝国和对您都非常忠诚,渴望建功立业。”一边说,爱德蒙-唐泰斯又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页纸,递给了艾格隆,“这是他们的名单以及简历。”
艾格隆拿过了这页纸,粗略地扫描了一下。
“埃尔欣根公爵……有趣!内伊的儿子也来为我效劳了吗?”果不其然,看到第一个名字的时候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很好,希望他能够帮助我,指挥我的军队。”
从罗马回来之后,这段时间他自然也没有闲着。
他的两个堂兄,也通过走私犯和各种渠道收购军火、招募人手,小小基督山岛上现在已经变得热闹了许多,艾格隆小小的志愿军,也终于开始有了雏形。
然而军队并不只是把人凑到一起就成为军队的,它需要严酷的训练和合格的军官,以及不容违抗的军事纪律。
而这些,都需要有军事经验的人来帮助他完成和贯彻。
所以基督山伯爵给他带过来的人,也给了他莫大的帮助。
“他们现在在哪儿?”艾格隆问。
“他们现在正在修道院的大厅里,等待着您的接见。”爱德蒙-唐泰斯马上回答。
“好,那你先去通知一下他们,我马上前去见他们。”艾格隆做了个手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是!”伯爵点头领命,然后再度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在基督山伯爵离开之后,门口重新关了。
而艾格隆终于从书桌边站了起来,并且拿起了伯爵刚刚留下的包袱。
他把这个包袱递给了夏奈尔,而夏奈尔马上会意,拿着这个包袱,掀开了旁边房间的帷幕,然后走到了艾格隆的卧室当中。
接着,她掀开了床单的下摆,露出了里面的一些盒子,然后她打开了一个还没有被装满的盒子,将这些钞票和债券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里面,然后重新合上。
这些貌不惊人的盒子里,正长眠着着一把一把的贵重珠宝。
考虑到岛上的人越来越多,那个藏宝洞被人发现的概率也越来越大,艾格隆当然不想冒被发现的风险。
所以,这些时间里,他一直都和夏奈尔用老鼠搬家的方法,将钱柜当中黄金和珠宝都转移到了自己的居所当中,而那里眼下只剩下了一个被破坏的铁皮钱柜,再也没有人可以猜测得到它曾经的辉煌。
而艾格隆就像奇幻故事里的巨龙一样,每天都睡在了这些珠宝上面。
说老实话,这也并没有能够让他的睡眠质量变得更好点。
“陛下,放好了。”很快,夏奈尔转身回来了。
“谢谢你,夏奈尔。”艾格隆笑着说。
毫无疑问,夏奈尔分享了他现在最重要的秘密。
但是,他一点都没有担忧。
他不想跟夏奈尔耍弄什么心术和心计,一直以来追随着他、无保留地忠诚于他的夏奈尔,他内心里并无任何戒备。
这也是他的幸运——如果一个人整天处在对每个人都去算计的环境当中,那又该活得多么累啊。
多少帝王都曾经因为无人可信而陷入到了癫狂?艾格隆可不想落到如此地步。
可是,他也明白,有些话、有些想法终究还是无法跟夏奈尔分享的。
就在这时候,在远处的天空传来了几声惊雷。
接着,海涛的怒吼声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风暴要来了。
艾格隆突然心有所感,抬头看了看远处阴沉的天空。
如果……如果特蕾莎在的话,也许会完全理解我的处境和考虑,而且会陪着我一起做这些吧,少年突然心想。
君主自称寡人,但孤身一人又怎能为王呢……
既然两个人已经约定终身,那么接下来他就要以此为前提来进行考虑了。
希望她在那边一切顺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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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臣服
从陛下的房间里离开之后,基督山伯爵没有片刻踌躇,直接去了原本分配给自己的房间,探望法利亚神父。
这位神父,随同他一起度过了最为悲惨的地牢岁月,并且在这段时间里教导他指引他,也成为了他精神上的父亲。
而在得知自己亲生父亲的悲惨结局之后,爱德蒙-唐泰斯眼下已经举目无亲,他仅剩的亲情,此刻也只能全部寄托在神父身上了。
随着距离的缩短,他的脚步也越来越快,最后,他来到了房门前,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进来吧,门没关。”里面传来了一声温和的招呼。
爱德蒙-唐泰斯如释重负,然后一把推开了门。
很快,他就在房间中央的躺椅上看到了法利亚神父,而老人也在同一时刻看到了他。
就在这一瞬间,老人的表情变得柔和,然后展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爱德蒙点了点头,然后缓步走到了老人的身边。
他注意到,法利亚神父虽然还是半身瘫痪,但是现在精神气色都相当不错,面色红润,而且头发和胡子也被梳理过了。
谢谢你,夏奈尔……
爱德蒙-唐泰斯当然知道这是谁的功劳,差点感动得潸然泪下。
“爱德蒙,你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吗?”老人笑着问,“也许这是一个多余的问题。”
“是的,陛下托付给我的两个任务,我都已经完成了。”爱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不过,这也是靠着幸运和别人的帮助,并不是我的能耐有多强。”
接着,他将自己巴黎之行的短暂经历,都简略地告诉给了法利亚神父——当然,他父亲的事情他就隐去不讲了,他只想把这份伤痛藏在心底最深处。
神父饶有兴致地听着,直到他说完之后,他才重新开口,“这么说来,你已经以基督山伯爵的身份在巴黎打出名号了?”
“姑且算是这样。”爱德蒙回答。
“爱丽丝和艾格妮丝姐妹两个,看上去十分值得结交,以后你去巴黎,要记得给她们备上足够丰厚礼物——她们给你的帮助是钱都很难换到的。”老人沉默了片刻,然后回答,“记住,爱德蒙,世上没有人欠你什么,他们给你的善意你应该都一一予以回报,只有这样才能建立稳固的友情。”
“我牢记您的教诲。”爱德蒙连忙点头答应。
“陛下这次给了你一笔大钱,你要好好使用,别想着省钱,尽情去花掉,跟身边的所有人打好关系。你现在处在一个花得越多,未来就回报越多的阶段,要好好把握。”法利亚神父继续告诫自己的义子,“另外,我的孩子,你一定要铭记我的忠告,要坚定不移地效忠陛下——你可以享受他赠送给你的一切,但是你也要铭记,越是慷慨的人越是憎恨不忠,任何一点微小的失误都会断送你现在的光辉前程。”
“我已经发誓要效忠他了,您是了解我的,我忠于自己的誓言。陛下救了我的命,还如此赏识我,我会用自己的一切回报他,哪怕自己的生命。”爱德蒙-唐泰斯郑重地发誓。
“那好,你会希腊语吗?”神父突然问。
“嗯?”爱德蒙-唐泰斯一时不解,“您为什么这么问?”
接着,他又轻轻摇了摇头,“我在地中海当水手的时候去过希腊岛屿和城市不少次,能听懂一点当地的语言……但是我不会讲。”
“那你现在就应该去为之努力了——去学希腊语吧,顺便依照你过去的经验,招募几个懂希腊语的水手和翻译,你现在有这么多钱,足够办成这件事了。”神父下了命令。
“为什么要这么做?”爱德蒙-唐泰斯一阵不解。
当艾格隆跟神父说出自己下一步计划的时候,爱德蒙已经离岛去巴黎了,所以不知情,而神父打算私下里告诉他,作为他进一步高升的契机。
“接下来陛下准备去希腊,志愿帮助他们的独立战争,借机扩张自己的实力——小小的基督山岛实在容纳不下他的野心。”法利亚神父小心地说,“此时此刻他非常缺乏能够帮助他沟通当地人的人,所以这也是你必须去为之努力的方向。记住,如果你希望一直维持你得到的信赖,那你就不能做一个只会唯唯诺诺、被动等待命令的人,你要主动去为陛下排忧解难。”
“原来如此……”爱德蒙-唐泰斯先是一阵惊愕,然后很快就明白了过来。“那好!我马上就去办。”
爱德蒙当年的水手生涯当中,除了善于使舵之外,还颇有几分学习语言的天分,在地中海各处商港来回,学到了不少当地人的语言,眼下他也有信心尽快掌握希腊语。
“我到时候,也会跟着陛下一起过去,为陛下出谋划策——而到时候我也会眷顾你,帮助你进一步巩固地位。现在陛下认可你,但还不够,我要让所有人都认可你,心悦诚服地敬佩你。”神父郑重地说。
“您也要去希腊?”神父后面的话,爱德蒙已经听不清了,他大惊失色。“不……不要这样!您的身体不允许您这样颠簸,您把事情交给我就行了,我会做好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爱德蒙,这不仅仅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法利亚神父执拗地摇了摇头,一脸的决绝,“孩子,你还年轻,但我已经老了,老到了死神随时会光顾我的地步。现在我回首我的一生,我到底还剩下什么呢?我这辈子已经荒废了太多年头了,直到现在还一事无成,每次想到这一点我都会在心里悲伤叹息,我年轻时只觉得自己凭借自己的知识和头脑可以无往不利,为自己许下了种种宏愿,结果回头一看……我还什么都没有做成,这一辈子就要结束了!”
神父悲伤地长叹了一口气,“如果我还在牢房里那也就算了,但是现在我有机会给自己留下点什么,难道我能让自己袖手旁观吗?不,不行!我不甘心于这样去见上帝,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在死前做出点事情来,我不会再浪费机会了……我的孩子,我必须去做成点什么,你应该理解我的。”
神父的语气越来越急促,流露出了平时罕见的激动。
而这也让爱德蒙哑口无言了。
他知道,再劝什么都没有用了,人生在世,终究还是要追寻一点意义的。
他内心中燃烧着同样的火焰,所以他理解义父的所思所想。
“那我会尽量照顾您的。”最后,他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
是的,法利亚神父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完成青年时代的宏愿,为自己的人生留下值得铭记的痕迹。
而在他死后,他的人生将在爱德蒙-唐泰斯身上延续,他非要把自己的义子变成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不可。
“爱德蒙,无论是你我,还是陛下,我们都必须胜利,所以我们要拿出不成功就去死的精神去干,然后等待命运的裁决。”法利亚神父重新露出了笑容,“我相信我们已经得到了上帝的眷顾,所以去干吧,荣耀在等待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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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这对义父义子密谈并且许下宏愿的同时,艾格隆也在夏奈尔的引领下,来到了修道院的大堂当中。
因为之前早已经被废弃了很多年,所以修道院充满了破败的痕迹,大堂更是如此。
而现在,这里已经被打扫一新,地上被铺平了,还放上了地毯;墙壁上的窗户也被修整,窗户之间挂满了流苏,遮掩了墙上所有斑驳的痕迹。
虽然看上去算不上富贵奢华,但至少也是一个严肃庄重的场所了。
而这时候,这里已经挤满了人。
不光是基督山伯爵这次带回来的人,就连那些岛上原本的重要人士们,也都被艾格隆特意叫了过来。
他准备将这次会见,作为一个值得他和他的部下们铭记的庆典。
随着时间的流逝,场内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当预定到来的人们都来齐了以后,大门缓缓地关上了。
场内的人们开始屏息凝神,他们都知道,他们效忠的对象马上就要出现了。
而那些刚刚上岛的人们更是翘首以盼,他们非常想要一睹皇帝陛下的风采,确定这个少年人到底配不配得上他的盛名。
就在气氛达到了最凝重的时刻,大门又缓缓打开了。
接着,一个穿着礼服、披着一件天鹅绒大氅的金发少年,带着庄重的表情,缓步走了进来。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从他平静的面孔当中看不出任何痕迹。
但是从他目空一切的眼神当中,足以看出那种不为外物所动的坚定意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周围的人们自动分开了路,让他走到了正中央;而夏奈尔则低着头,静悄悄地跟在了他的后面,一起走了进来,最后站到了人群当中,让她的主人独享所有人的注目。
一瞬间,大堂陷入到了诡异寂静当中。
艾格隆站在中央,然后环视着前来觐见自己的臣下们,目光不在任何人身上停留,但是又好像对每个人都予以瞩目。
这些人,就是他现在的家底了。
他将带着他们去建功立业,然后去抢夺法兰西的皇位,如果胜利的话就将拥有一切,如果失败的话……不,没有失败,绝不会有。
他在美泉宫呆了那么久,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过他外祖父、哈布斯堡皇帝的煊赫排场,这点排场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所以他波澜不惊。
而这种平静在注意着他的人们看来,更说明了他有那种皇者的气度。
为什么自古以来,那些君主们都喜欢摆出威仪和排场?
并不是他们每个人都喜欢这么做,而是,他们必须通过这种仪式性的行为,昭示君臣名分,表现出自己的身份高于其他人的天命。
少年人和对面一群青年人遥遥相对,这些人要么穿着便装要么穿着各式各样的军服,但是他们的眼睛却放射出同样雄心勃勃的视线。
这是燃烧着的烈火。
每当对上这种视线的时候,艾格隆就有一种正在看镜子的感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你们和我一样都有野心,这很好,没有野心的话我们所有人又何必跑到这个破岛上演这样一出戏呢?!
来吧,野心勃勃的人们,渴望建功立业的人们。
我准许你们来到我的身旁,分享我的荣光。虽然你们如此弱小,就连几缕幽魂也能让你们孱弱发抖。但我将统帅你们,集合你们的微光,点燃冲破天际的火焰,遮蔽暴烈的太阳,燃尽呼啸的狂风,将这蓝天碧水的人间守御……
今天基督山岛属于我,明天法兰西也将属于我。
片刻之后,这奇特的寂静,被震耳欲聋的爆发所取代。
“皇帝陛下万岁!”
路易和查理,两位皇族亲王率先举起右臂高喊——这也是只有他们才能享有的殊荣。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在场的人们,纷纷举起了手臂或者佩剑,然后发出了激昂的喊叫。
不管是发自内心而是只是为了捧场,他们都以这种方式,表示了对少年人的尊重和臣服。
这就够了。
在潮水般的欢呼当中,艾格隆面无表情,静静地聆听着房间内的回响。
他知道,这既是荣耀也是义务。
他获得了他们所有人的臣服,但是相应的,他也背负上了义务,要去相应所有人的集体意识,要为那个梦寐以求的目标而战。
而这就是他的宿命。
他已经为此付出了太多太多,所以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的追随者们,感谢你们效忠于我。”艾格隆抬起头来,平静地对着这些人说,“在帝国陷于困顿的时候,只有最忠诚的卫士才会对它不离不弃,因此我感受到了你们的忠诚,并且对此致以无穷的感激。在此我也向上帝宣誓,只要帝国能够重建,那我将会用一切来回报你们,这是你们应得的,我忠诚的勇士们!”
“帝国万岁!”他得到的,是又一声整齐的欢呼。
夏奈尔混在人群当中,眼含泪光,满面激动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画面。
“陛下……”在嘈杂的喊声当中,她带着哭腔小声自语,“谢谢,谢谢您允许我分享您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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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效忠
在众人激动的注视下,艾格隆丝毫都不怯场,从容地展现出了少年皇帝的威仪,而这也正是在场的人们想要看到的。
他们需要在他身上看到希望,而他也乐于展现出这种希望。
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的欢呼声渐渐平息,而少年人也终于开始有所动作了。
他迈动了脚步,走到了一群生面孔的人面前,然后平静地注视着他们。
看样子他们就是今天跟随爱德蒙-唐泰斯一起上岛的青年军官们吧。
“陛下!”这群人连忙对他躬身行礼。
艾格隆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游移,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
接着,他的视线落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军服、裤子上有黄线,佩戴金色吊穗肩章的青年人身上。
这是瑞典军服,而且他也是唯一一个这么穿的人,所以对方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他刚刚从爱德蒙-唐泰斯那里拿到了一份履历表,对埃尔欣根公爵、也就是米歇尔-内伊的名字尤其印象深刻,所以第一眼就找出了这个人。
内伊的儿子,在这个场景下,具有太浓厚的历史意义了,值得认真对待。
“请问是埃尔欣根公爵吗?”他走到了青年人的面前,然后笑着问。
“就是我,陛下。”米歇尔-内伊对这份荣幸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他顿时响亮地立正,然后给面前的少年,潇洒地敬了一个军礼,“谢谢您记得我的名字!”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个伟大的名字呢?”艾格隆微笑着反问,然后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很高兴你能追随父辈的轨迹,再度为波拿巴家族效劳,我也希望这一次我们能够一起去夺取胜利,完成父辈未完成的事业。埃尔欣根公爵,请为我努力吧。”
“是,陛下!”米歇尔-内伊,昂着头大声回答。“命中注定我必须为您效忠,我愿意为您肝脑涂地!另外,您可以称我为阿洛伊斯。”
“好的,阿洛伊斯。”艾格隆点了点头,亲切地喊出了这个昵称,更加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这确实是非常理想的开头。
唯一的遗憾,只能说他穿着一身瑞典军服有点出戏——
在帝国崩溃的关头,瑞典国王、前法国元帅贝纳多特对法国宣战,所以瑞典也是帝国的敌国之一,贝纳多特的忘恩负义也曾经惹得拿破仑皇帝勃然大怒。
不过,现在这些事都已经是陈年往事了,再说了,贝纳多特当时也没有多少选择,拿破仑已经兵败如山倒,眼看就要败亡了,在英国和俄国的压力之下,他只能选择“随大流”,加入到反法同盟阵营当中。
瑞典军队规模小,在联军当中很不起眼,贝纳多特自己也打得并不积极,所以与帝国的血仇也不多,在帝国毁灭之后,贝纳多特也没有落井下石,大骂曾经的旧主,反而说过“拿破仑不是被我们所击败,因为他只依赖自己的才智,所以上帝才会惩罚他……”之类的话,也算是留了点情面了。
这样想来,允许内伊的儿子加入到瑞典军队当中服役,也算是他对旧日同僚的一点人情吧。
正因为如此,米歇尔-内伊也非常感谢贝纳多特的恩惠,就连觐见艾格隆的时候,也穿了一身瑞典军服,以此来纪念和展示自己的从军经历。
艾格隆沉默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开口了。
“阿洛伊斯,其实你来得正好,我需要你为我分享你的经验。”
“正是因为听说您希望建立一支军队,所以我才过来,尽我所能地给您帮忙。”阿洛伊斯连忙回答,“您现在的进展到了哪一步了?”
“一切要素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最重要的一环,只能由你们来帮我完成。”艾格隆回复他的,只有莞尔一笑。
接着,他放大了声音,以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继续说了下去。
“在金钱方面,我已经从我的支持者那里募集到了足够的资金,足够把一支军队武装到牙齿,也就是说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而且我乐意为我的军队花钱,无论是购买最好的武器,还是购买最好的军服,我都可以慷慨解囊;要人的话也简单,这世上有的是亡命之徒,只要我能够出足够的金钱,总能够找到足够的人来为我效劳;但是我知道,仅仅只有这些是不够的,如果我只是单纯花大钱买了一群雇佣兵,那我随时会失败,这些雇佣兵经受不了真正的考验,我只有建立一个忠诚而且有能力的军官团体,才能够真正让我的钱花得有效果——”
接着,他又看向了米歇尔-内伊,“阿洛伊斯,得到了你们的帮助,我的忧虑终于可以结束了,感谢上帝!”
少年人的一席话,也让在场的人们暗暗点头。
艾格隆在等待别人的效劳,同样别人也在掂量他的成色,看看他值不值得效劳;而他的这一番话入情入理,清晰理智,更加凸出了对这群人的看重和重用,足以满足他们的期待了。
“我也乐于贡献出我的一切知识和经验,为您完成您的目标,陛下!”米歇尔-内伊立刻立正,热忱地向少年人保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并不害怕艾格隆如今的军事力量如同一张白纸,反过来说这甚至是好事——虽然有公爵的头衔,但是米歇尔-内伊现在的军衔只是瑞典军队区区一个中尉,算不得什么高级军官。
如果他正常加入一个大国军队,那只能慢慢熬年资,等待着军衔的慢慢上升,权力也遥不可及;可是投入到拿破仑二世陛下的手下,那么很明显,他会成为草创阶段的军队元老,年纪轻轻就直接成为了皇帝陛下的心腹。
这实在是太理想了。
而其他人,当然也和他同样的想法。
虽然岛上现在没有多少人,他们没有多大的施展空间,但是很明显,皇帝陛下不会满足于这区区一个岛屿,他会进一步地去扩张自己的事业。
如果陛下的事业成功,直到重登皇位,那么他们毫无疑问会成为陛下统治军队的御用工具,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如果想要出人头地,没有比这个更划算的投资了。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在场的人们和埃尔欣根公爵一样,纷纷向皇帝陛下表示效忠。
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烘托下,大堂的气氛又变得热烈了起来。
艾格隆面带笑容,欣赏着这些年轻人眼中所燃烧着的烈火。
很好,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
现在已经火候到了,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诸位!”他又轻轻地喊了一声。
刹那间,所有说话的人们纷纷停了下来,大堂再度鸦雀无声。
艾格隆满意地看到自己初步建立的权威。
“你们都是帝国最忠诚的战士,所以我也必须对你们开诚布公。我想每个人都看得到,如今的情势下,我们面临着非常艰难的局面,我们也在进行一项非常危险的事业……我甚至没有办法保证各位中的任何一人,能够活着看到我们成功的那一天!我们只能祈求上帝的眷顾,然后带着无畏的勇气前行。而且,只有勇气是不够的,我们必须每个人都精诚团结,让我们变成一个紧密的整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战胜那些比我们强大更多的敌人,走向光辉的明天……”
艾格隆停顿了一下,然后再度开口了,“为此,我决定创建一个骑士团,由我来亲自担任团长,而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成为骑士团成员,我要以这种方式昭告世人,你们是我事业的一员,追随着我去建功立业,也理应分享我拼搏之后得到的一切!”
“哦!”
随着他的话刚刚落音,人们发出了一声惊呼。
就连他的两个堂兄也是一脸的诧异,因为艾格隆事前没有跟他们商量过。
这自然也是艾格隆思考后的决定。
毫无疑问,他有着皇帝的头衔,是帝国唯一的合法继承者,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天然就会得到效忠,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更紧密地拉拢这些追随者。
建立骑士团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他要通过这种方式荣誉感,慢慢地将他们捏合成一个整体,培养他们的团队归属感,以便让他们更加投入地位自己效劳。
这并不是他中二的狂想,实际上在欧洲各国当中,这种事相当常见,各国王室都用这种方式来吸收高级军官和政治精英——比如普鲁士的黑鹰骑士团,英国的巴斯骑士团,西班牙的金羊毛骑士团等等。
就连拿破仑皇帝当年也创建了荣誉军团,用来奖励那些忠诚于自己的军官和政治家。
现在,波旁王族统治着法国,所以法兰西荣誉军团的成员由法国国王册封,在这种情况下,艾格隆选择重新构建一个骑士团,作为自己统帅下那些精英成员们的荣誉称号,而骑士团本身也意味着内部层层效忠,他的正统君主地位无可撼动。
正因为这个做法并不离经叛道,所以在场的人也只是稍微有些惊异,就马上接受了艾格隆的举措。
“告诉我,你们愿意加入到我的事业当中吗?”艾格隆昂首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们。“我不必再跟你们重复危险了,以你们的智力你们当然能够看得出来,所以——我忠告各位,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如果现在愿意离开,我绝对不会阻拦,但如果今天宣誓向我效忠,那我就将绝不允许背叛,我期盼你们遵从本心,做出一个无怨无悔的决定。”
“我非常乐意,陛下。”米歇尔-内伊几乎没有再做任何犹豫,直接单膝跪地,“感谢您赐予我这个荣誉。”
很好。
这个年轻人是个可造之材,有足够的政治嗅觉,居然这么快就把握了形势,让自己变成了第一个宣誓效忠的人。
艾格隆从旁边拿起了一把佩剑,然后搭到了他的肩膀上,以这种简单的方式,完成了骑士团的册封。
“很抱歉,现在我们这里条件简陋,没有办法举办大型庆典,也没有时间去设计和打造精美的勋带和勋章,但是即使如此,我也可以跟你保证,你将永远是帝国的一份子。”最后,艾格隆俯视着单膝跪地的米歇尔-内伊,然后平静地说。“愿主庇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愿主庇佑!”埃尔欣根公爵闭上了眼睛,然后大声回答。
接着,艾格隆的视线转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而这时候,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号令一样,这些人次第地跪了下来。
他的两个堂兄弟,路易和查理被他这一手突然袭击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但是在眼下的气氛下,他们几乎没有任何选择,于是他们对视了一个眼神之后,也顺从地单膝跪地,等待着他们效忠的君主眷顾。
突然,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夏奈尔茫然站着,尴尬地不知道如何自处。
她当然乐意跪下,可是她不知道这轮得到她吗?毕竟,从没有听说过哪个女性能够成为荣誉骑士成员啊。
好在艾格隆看向了夏奈尔,化解了她的尴尬,“夏奈尔,去把基督山伯爵叫来吧,我希望他也成为我们一员。”
“是,陛下!”夏奈尔如蒙大赦,马上离开了。
而接下来,艾格隆拿着佩剑,一个个地走到了跪在地上的人们面前,然后把剑搭在他们的肩膀上。
“愿主庇佑。”每经过一个人,他都会这么说一句。
“愿主庇佑!”每个人也同样高声回答。
不管他们内心当中作如何想,他们在表面上也不可能有任何懈怠,以此来表现出自己的激动和忠诚。
而在最后,夏奈尔带着伯爵一起过来了。
爱德蒙-唐泰斯看上去已经听到了夏奈尔的解释,他一来到这里,就默默地跪倒在了少年人的面前。
艾格隆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看向了夏奈尔。
“夏奈尔,你也跪下。”
“啊?”夏奈尔大为惊讶。
“跪下吧。”艾格隆笑着再重复了一遍命令。“以你的贡献,这是你应得的荣誉。我也从不会是因为性别而忽视贡献的人。”
“是……”看着他的笑容,夏奈尔几乎又哭了出来。
接着,她也单膝跪地,伏在了他的面前。
谁能想得到,籍籍无名的诺埃尔家族,它的荣誉居然是从她这里来到了顶峰呢?
接着,剑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愿主庇佑!”
“愿主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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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承诺
“愿主庇佑!”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艾格隆把手中的佩剑,搭在了夏奈尔-诺埃尔的肩膀上。
这个标志性的动作,也意味着他正式册封夏奈尔为自己骑士团的一员。
一时间,大堂内一片寂静。
虽然没有人出言,但是很明显,大多数人都对艾格隆的做法有点质疑。
在有些人看来,陛下居然对身边的女仆封赐这样的荣誉称号,属实有些骇人听闻,简直有损这份荣誉的价值了。
“我知道,你们可能心有不满,认为我不应该这么儿戏地把荣誉赠给身边的人。”艾格隆抬起头来,看着旁边的众人,然后开口了,“但是,对我来说,这是非常严肃的举措。正因为珍惜荣誉的价值,所以我才会这么做。一旦你们知道她为我、为帝国做了什么,你们也会同意的。”
接着,艾格隆将夏奈尔的身世、她是如何见到自己,以及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简略地讲述了出来。
“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她对我不离不弃,她相信我一定会从绝境当中苏醒,让帝国的光辉重现人间……她的忠诚和鼓励,给了我莫大的信心和勇气。如果没有她在我身边,我不会这么快逃出奥地利,更加不可能有今天的日子。”最后,艾格隆饱含感激地做出了总结,“当时我答应过她,只要我有朝一日能够重登皇位,那么我会跟她分享我的荣誉。虽然现在我还没有能够做到这一步,但是既然我已经创立了骑士团,那么我认为夏奈尔作为我的第一个追随者,绝对拥有这个资格!”
接着,艾格隆加大了音量。
“我们在延续旧日的传统,但是我们也要看到,帝国是诞生于革命,没有那场大革命,那么先皇也不可能登上皇座。帝国也承认了革命。先皇编纂法典的时候就已经体现了1789年的精神。所以,既然我们要承认革命有理,那么我们也应该抛弃一些可笑而且陈腐的观念,我只会根据贡献来评价一个人,而非性别。一个人只要效忠于我,并且为我做出了足够的贡献,那么我就非常乐意赐予荣誉。甚至在未来,帝国出现女性大臣又何妨!?我也希望诸位能够从今天开始努力,我会向所有人展现慷慨!”
艾格隆又是晓之以情又是动之以理,总算也让这场小小的风波化于无形,让所有人勉强认同了夏奈尔-诺埃尔小姐也是和大家一起分享荣誉的一员。
反正,已经让他们意外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不怕再多这么一件。
艾格隆也放下了心来。
他知道,会有人抵触他的做法,但如果身为首领,他连自己想要酬功谁都要瞻前顾后,那也未免太憋屈了。
他创建这个骑士团,自任团长,把自己的军官和重要的追随者们都纳入到这个荣誉团体当中,那夏奈尔就必须是其中的一员,谁非议也没用。
接着,他又转向了仍旧跪在地上的爱德蒙-唐泰斯,然后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伯爵会意,立刻低头,任由陛下把佩剑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愿主庇佑!”
相比于夏奈尔的赐封,基督山伯爵的赐封波澜不惊,没有任何人感到奇怪或者质疑。
在场的人们都是跟着他一起过来了,早已经认定了基督山伯爵大人就是陛下的亲信,因此受封简直是理所当然。
“爱德蒙,请继续为我努力吧。”艾格隆心情很好,所以笑着对他说,“你不会后悔的。”
“陛下,您改变了我的命运,我将永远对您心怀感恩。”爱德蒙-唐泰斯沉声回答,“我已经发誓效忠于您,不管发生什么也不会改变我的忠诚。”
很好。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艾格隆大概率只会当成耳旁风,但是爱德蒙-唐泰斯口中说出来,分量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绝对是认真的,而且会遵守诺言,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
能够得到这样的人诚心效忠,那我果然也有自己的能耐吧……他略带欣慰地想。
也许这就叫“成就感”吧。
就这样,艾格隆完成了自己的骑士团赐封仪式,也让这个荣誉组织正式诞生到了世界上。不管在未来会发生什么,艾格隆相信,这绝对是自己最可靠的力量。
在他的示意下,所有人都站起来了,但是大堂里依旧寂静,所有人都看着少年人,等待着他最后的训示。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个团体了,我的事业就是你们的事业,我的成就也是你们的成就,我们的一切都密不可分。接下来就看我们的努力了,帝国万岁!”
“帝国万岁!”
整齐的欢呼声骤然响起,也让这里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活跃了起来。
接下来,大堂里的青年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地互相交谈,以这种方式来建立组织内部的个人关系,而艾格隆也跟自己几个朋友互相聊天。
“陛下,您打算让骑士团叫什么名字呢?”他的堂兄路易好奇地问。“您还一直都没说呢。”
其实我现在根本还没想好……艾格隆心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应该叫什么名字呢?
一心会?
当然不可能。
想了想,他回答。“就以枫丹白露作为名字吧,那里也是帝国的象征。”
“枫丹白露骑士团吗?”路易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也不错,确实具有纪念意义。”
枫丹白露宫是法国王室的行宫,在古代,多位国王在这里长居,不断扩建和修缮,但是到了路易十四时代以后,法国王室居住于凡尔赛,到了法国大革命前,荒废了两三个世纪的枫丹白露宫已经接近于破败,而大革命期间,为了筹措军费,宫内家具陈设也大多数被政府拿出变卖。
等到拿破仑称帝之后,枫丹白露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春天,因为凡尔赛已经破败,拿破仑选择以枫丹白露宫作为自己平常的居所,他建造了富丽堂皇的御座厅,厅内用黄红绿色调的粉饰,地板用画毯覆盖,还有璀璨的吊灯妆点。
这里是帝国最辉煌的见证。
而在帝国崩塌的1814年,拿破仑也被迫在这里签署声明,宣布自己放弃帝国皇位,并在这里动情地对近卫军团发表了着名的告别演说。
所以帝国与枫丹白露这个地名是分不开的。
以它来命名自己的骑士团,倒也合情合理。
“总有一天我会回到那里,然后在那里检阅你们的。”艾格隆踌躇满志地回答。
这时候,米歇尔-内伊也悄然对艾格隆发问了。
“陛下,您下一步打算带着我们去哪儿呢?”
艾格隆的视线转到了他的脸上。
也是时候告诉他们了。
“我将去希腊,参与那里的独立战争,也许需要同土耳其人或者埃及人作战。阿洛伊斯,正因为如此,我需要你们的力量。”
“是吗……”埃尔欣根公爵惊讶得怔住了。
虽然土耳其帝国已经衰落得不成样子,但是对眼下局促于一个小岛上的陛下来说,那还是看上去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
“怎么,阿洛伊斯,你不想去跟着大卫挑战歌利亚吗?”看到阿洛伊斯略微迟疑的样子,艾格隆心里不禁冷笑了起来。
“不,陛下,我绝不是个胆小鬼,既然我效忠于您,那么您不管命令我去面对谁的枪口,我都会去照办。”面对陛下的视线,米歇尔-内伊打了个激灵,连忙挺胸回答。“我只是觉得,这个任务对我们来说挑战很大,我们需要认真对待。”
“你说得对,阿洛伊斯。”艾格隆点了点头,“这确实很困难,所以接下来我们所有人都必须围绕着这个目标而行动,我也会投注我拥有的一切资源,去达成这个目标——我承认一定会有流血牺牲,但这些牺牲都将有价值,而且会永远被我铭记。”
接下来,他又补充了一句,“土耳其已经垂垂老矣,并没有那么可怕,他们也厌倦了一直在希腊这个泥潭当中消耗下去,现在那里的一切都处于混乱当中。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必须要尽快行动,给予我们的敌人以打击。阿洛伊斯,你要和你的同僚们一起,让我尽快拥有一支具有战斗力的军队。”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行动?”阿洛伊斯再问。
“越快越好。”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回答,“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就立刻开拔。”
“好,那我们尽快着手整训。”阿洛伊斯大概也明白过来了,立刻凝重地点了点头,“但是,陛下,为了让您辛苦建立的军队不至于在孱弱的初创期就被毁灭,我恳请您慎重地使用自己的力量,不要头脑发热,在时机不成熟的时候迎击强敌。”
“当然如此。”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
他知道,埃尔欣根公爵现在将信将疑,他会跟着自己去远征,但如果自己展现出那种挥霍人命的赌徒倾向,那么恐怕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就此离开。
埃尔欣根公爵的话,再度证实了他之前的判断——这些已经见过大世面的帝国勋旧和二代们,是很难完全收买的,他们的自我定位、和对自己的估价,已经与普通人已经完全不同,普通的小恩小惠是根本无法让他们感激涕零的。
这位年轻人今年才23岁,就已经有了埃尔欣根公爵的头衔,家里还有内伊元帅当年留下的不少财产,虽然在仕途上被波旁王朝打压,但是至少从小是衣食无忧长大的。
这种人,是不可能成为一个狂热的追随者,完全将自己的希望托付给一个少年人的。
况且就连他的父亲内伊元帅本人,当年也谈不上完全无保留的忠诚,1814年他已经投靠了波旁王家,被路易十八国王委以重任;1815年拿破仑从厄尔巴岛上登陆法国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跟国王保证,“要用铁笼子把拿破仑抓回巴黎”。
但是,在见到拿破仑的时候,他发现他的部下坚决不肯向皇帝开枪,反而纷纷阵前倒戈,重归皇帝麾下,而皇帝又亲自写了一封劝降信给他,于是他才再次改变主意,投奔到皇帝这一边,直到滑铁卢战败之后被波旁王室枪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比起自居走卒的夏奈尔和爱德蒙-唐泰斯等人,阿洛伊斯这种人更多地像是一个合作者,他们愿意奉献忠诚,但也有自己的企图,如果同路或者顺风的时候还可以指望他们的效劳,但是一旦风向有变,情况也许会大有不同,他甚至有可能抛弃自己而去,就像他父亲曾经对拿破仑做过的那样。
艾格隆并不为此感到生气,他是一个冷静务实的人,所以绝对不会强求别人无条件向自己奉献。
至少目前,两边人的路线是重合的,这帮人愿意为自己效劳,为自己冒险去出生入死,这就够了。以后再根据形势来决定怎么对待他们也不迟。
“放心吧,阿洛伊斯,我在维也纳接受了一切我应有的教育,我的老师还让我仔细研读卡尔大公的着作,他确实是一个冷静务实的统帅。虽然我不敢说我有他的天分和经验,但是至少我受过他的言传身教,我会爱护我的军队,就跟爱惜自己的眼睛一样。”艾格隆郑重地向他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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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艾格隆提起那个伟大的统帅时,他不知道,这位卡尔大公此刻也正好提到了他。
此时,卡尔大公正以沉痛的眼神,看着他无比宠爱但也让他无比痛心的女儿。
“特蕾莎,我们已经冷静几天了,你难道真的不肯再回心转意了吗?”在书房当中,他颤声问。
特蕾莎没有说话,她只是缓慢而又执拗地点了点头。
而这一点头,也胜过千言万语了。
没救了。
年迈的父亲只能再度在心里发出这一声叹息。
这些天当中,他一直都在为这件事发愁,辗转叹息夜不能寐,他想过各种办法,但是却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少选择。
如果他能硬下心肠把女儿关起来,诚然这确实可以让她不去做那些败坏家族名誉的事,可是他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做出这么残酷的决定。
也许这就是上帝命定的劫数吧……他只能如此哀叹了。
现在再怎么后悔也晚了,他了解女儿,特蕾莎的威胁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如果现在他什么都不做,特蕾莎去胡言乱语的话,到时候搞不好宫廷发话,那就连他也控制不住局面了。
所以就算心里再怎么不甘不愿,最终他也只能做出那个决定。
“好吧……好吧!既然你铁心要发疯,那么我还能说什么呢!”最后,他长叹了口气,然后颓然地看向了窗外,“我允许了。”
“爸爸!”特蕾莎惊喜地抬起了头来。“谢谢您!”
看着女儿笑靥如花的样子,卡尔大公只觉得心里一阵抽痛。
“不用谢我,我只但愿上帝开恩,让未来的你不至于后悔你今天的决定。”
“爸爸……我不会的。”特蕾莎摇了摇头,努力掩饰住自己的狂喜。
“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你应该还记得吧?”卡尔大公问。“如果你们在一起了,我可以祝福你们,但你不能用亲情来绑架我们,让我和你的弟弟们,被迫为你和他的目的行事。”
特蕾莎再度重重点头。
“我不会这么做的,父亲。”
“那……你能再保证我一件事吗?”父亲的视线变得更加严厉了起来。
“什么事?”特蕾莎反问。
“你一旦离境,以后不经我国政府邀请,绝不入境。”卡尔大公一字一顿地说。
“……”特蕾莎睁大了眼睛,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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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谋划
“……”
卡尔大公突如其来的话,让特蕾莎陷入到了震惊当中。
良久之后,她才重新开口。“爸爸,为什么?难道您不想看到我了吗?”
“如果我这么想,我又何必天天为你生气?”卡尔大公嘴角抽动了一下,显得痛苦而又无奈,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人生就是一个个选择,有些选择无关紧要,有些却关乎命运,甚至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弥补——而你现在这个决定,就是如此。你从小被我们照顾得太好,不知道世事险恶,总以为无论犯下什么错都有人替你承担……原本你可以一生都这么天真下去,但是你选择躲开我们的照顾,所以这种天真的想法是时候结束了。”
“我没有这么天真……”特蕾莎忍不住抗辩。
“那就不要再质疑我的要求了。”卡尔大公做了个手势,阻止了女儿后面的话,“他不是逃犯,但比逃犯还要恶劣,既然你选择了站在他那一边,我的女儿,你应该承受公平的代价。这个国家不欠你什么,既然你站在了它的对立面,那你就不能再对它的善意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我们要公事公办,你明白了吗?”
特蕾莎终于明白过来了。
尽管心里早就明白自己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但她心里总还有些侥幸,以为不必落到这个地步,但当冷冰冰的现实扑面而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已经别无选择。
是啊,哪怕她身为公主,奥地利又怎么可能忍受她的“背叛”?
她将被故乡所抛弃,成为一个没有归宿的流浪者了。
虽然从小到大,她对奥地利颇多抱怨,但是这里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所以乍一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她几乎不知所措。
父母亲也同样让她难以割舍——父亲的要求,实际上就等于说以后未经许可她不允许再回来见自己的亲人了。
那么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是一年后,两年后,还是遥远的未来?
这一切,就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值得吗?
即使像她这么决绝的人,此刻也找不到答案。
一旦直面冰冷的现实,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但是,已经没有退让的余地了。
如果连这点决心都下不了,这点代价都不能付出,那自己之前口口声声的一切,岂不是都成了笑话?她绝不会让自己成为这样的笑柄。
在父亲的注视下,特蕾莎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她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好的,我接受。”
卡尔大公微微闭上了眼睛。
虽然他话说得冷漠,但是他内心当中又何尝愿意说出这么残酷的话来?
只是,一方面特蕾莎确实需要为她的决定承担代价;另一方面她也应该抛开天真直面现实了。
现在他还可以保护女儿,但如果特蕾莎公开地跑到了那小子的身边,然后为各国所知,那么这就成为了政治事件,搞不好连他都会受到怀疑,又哪里还有余力再来保护女儿?
如果那时候她再傻乎乎地贸然回国,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
只可惜做女儿的,又怎么可能体谅父亲一片苦心?
她的心已经飞走了,只剩下躯壳还留在这里而已。
“从今往后,你为你做出的任何决定负责,我不会再干涉你了,但也不会为你承担代价。”沉默了片刻之后,卡尔大公再度开口了,“孩子……我只能祝你好运。”
“爸爸……”
虽然这意味着在这场角力当中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但是特蕾莎眼下却丝毫也体会不到胜利的快乐,相反鼻子一酸,差点就哭了出来。
她努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拥抱了父亲,“爸爸,对不起。”
“你对我的所作所为,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可是抵偿不了。”卡尔大公回答。
虽然嘴上无情,但是他还是拥抱了自己的女儿。
这个拥抱,寄托了多少期许与不舍?
好一会儿之后,两个人才重新分开,而这时候房间里的气氛已经不再如之前那样紧绷,反而变得伤感起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卡尔大公问。
“还要过一段时间吧。”特蕾莎回答,“我还有些事要做,至少要跟我的朋友们告别。”
“那么要去哪儿?”父亲再问。
特蕾莎犹豫了一下,然后决定先隐瞒下来。“您迟早会知道的,不用我来告诉您。”
“居然到这时候,还要对我保密吗?”卡尔大公皱了皱眉头。
“是您让我不要天真的,爸爸,我牢记您的教诲。”特蕾莎摇了摇头,然后狡狯地笑了起来,“无疑我百分之百地相信您,但我不会去冒不必要的风险。”
这个可恶的小东西!
看着少女的笑容,卡尔大公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好吧……好吧。”他叹了口气,“你走得越远越好,别带着他回来,不然我怕我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给他来一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父亲这气话,特蕾莎只当没听见,毕竟下次和殿下见面的时候,殿下已经是他的女婿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就牵挂在他的身上,父亲又怎么可能真的来一枪。
只是现在父亲还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再火上浇油。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特蕾莎小心翼翼地看着父亲。
“什么事?”
“您……您原本答应交付给我的嫁妆,现在还算数吗?”特蕾莎小声问。
“当然。”卡尔大公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答应给你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反悔的道理?”
特蕾莎心里松了口气,她还怕父亲怒极攻心,取消了原本准备给她的嫁妆,看来还是多虑了。
在这个年代,贵族女子出嫁时都要携带嫁妆,嫁妆的多寡甚至决定了她未来在夫家的话语权和人身自由,卡尔大公虽然恼怒于女儿的决定,但是也不肯因为愤怒而连累女儿被人看轻。
“那么,您也知道,我出国的话,就没办法使用我留在国内的财产了,而且您要求我不得轻易回国……”特蕾莎一字一顿地说,“所以,您能够把这些嫁妆都折现吗?这样我才能携带出国。”
卡尔大公又皱了皱眉头。
虽然女儿没有明说,但是很明显,这个蠢姑娘肯定会拿着自己的钱去资助那个少年人的事业,丝毫不管自己未来的生活变成什么样。
这么说来,倒成了我暗中资助奥地利帝国的境外敌对势力?
卡尔大公越想越是窝火,一下子恨不得拍桌而起。
但是现在他已经筋疲力尽,甚至懒得生气了。
唉,都已经到了这份上,她想怎么样花她的钱就随便她吧,我又能管到什么呢……他只能在心里叹息。
“好吧,就这样吧。”他涩声回答,“我接下来会将那些嫁妆内的不动产和珠宝变现,你自己来负责吧,毕竟这是你的钱,你自己掌控最好。”
“谢谢您,爸爸……”特蕾莎感动地无以复加。
她知道,自己伤透了父亲的心。
已经发生的一切是她所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好在,现在已经到了谷底,无论如何不能更坏了,接下来只要想办法,事情又会重新慢慢变好。
这一切终究都是可以弥补的——无意之间,她在心里说出了和少年一模一样的话。
“有一部分您不用变现。”她悄声说,“就是您原本准备在这座庄园里划给我们的土地。”
是的,她清清楚楚地记得,父母亲曾经希望他们就住在自己身边,所以在这座庄园里为划给了他们一块土地,让他们一家未来在此居住。
她曾经不知道多少次憧憬过两个人未来在这里的幸福生活,只可惜……那已经变成了泡影。
“嗯?”父亲对她的要求感到有些意外。
“反正这也卖不出多少钱,就留着吧。”特蕾莎微微笑了起来,“说不定哪天我们就用得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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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艾格隆完成了完成了自己的骑士团封授仪式。
虽然他提出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到意外,但是在他有意的鼓动之下,他的意志还是极好地完成了。
虽然不至于几句话就让所有人被洗脑,为他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但是至少,他们都已经承认了这个少年确实是他们理所当然的效忠对象。
这些人就是他现在手下里的精英成员,只要掌控住了这些精英,那么他就可以通过他们指挥更多的人,最终滚雪球一样成为一个庞大组织的领袖,直到成为皇帝。
想要实现那个目标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现在只是刚刚起步而已,但是他相信他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仪式结束了以后,他带着夏奈尔和爱德蒙-唐泰斯一起,来到了法利亚神父的房间。
在这段时间里,他多次和神父交流,将自己的意图讲给这个老人听,征询他的意见,这个老神父隐隐然已经成为了他的智囊。
他的罗马之行,已经证明了这位老神父的眼光和人脉,所以他愿意对老人寄予信任。
虽然因为神父身份特殊而且已经半身不遂,他没有为法利亚神父授予骑士团的荣誉,但是他已经认可了这个老人的智慧,并且愿意聆听他的指点。
当这一行人来到老神父的房间里,躺在躺椅上的老人,一眼就看出了义子和夏奈尔脸上的激动。
“陛下,您刚刚封赏了他们吗?”他问。
“是的。”艾格隆点了点头,“我创建了一个荣誉骑士团,将今天上岛的人们、以及一些追随我时间很长的部下都封赐了荣誉骑士称号,他们两个人当然也有资格分享这份光荣。”
甚至包括夏奈尔?老人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
不过马上他就为夏奈尔感到开心了起来,毕竟这段时间里夏奈尔一直都分出时间来照料他,他一直都心怀感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荣誉骑士夏奈尔小姐,我向您致敬!”他忍不住笑着向夏奈尔打趣。
夏奈尔没有说话,只是脸红地低下头来,直到现在她还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显然这个荣誉称号给她带来了太多的惊喜。
“这是夏奈尔应得的。”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回答。“现在我们是时候考虑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了。”
听到了他的话之后,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人人都看着少年人,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命令。
“我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好在我现在有很多人来帮我了。”少年不无庆幸地说。
他要建立自己的军队,首先要从最基础的装备——也就是军服和武器——做起。
军服倒是好说,这年头欧洲纺织业发达,而且他的军队规模也不大,有的是人为他定制。
在波旁王朝时代,为了配合白色鸢尾花的国旗,它的军服也使用了白色系为主,而在大革命时代,为了体现出革命军的朝气,共和政府将军服改成了蓝色为主,帝国时代也同样是如此。
1815年波旁王朝复辟之后,没有恢复旧王朝时代的白色军服,而是沿用了之前军服的设计。
为了做出区分,他需要设计不一样的军装——他个人喜欢黑色系的色调,毕竟庄重而且带有军人的肃杀之气,而且染上血之后也不会那么刺眼。
至于武器问题,这个就困难许多了,他可以通过走私商人来购置步枪,至于大炮却不容易得到。
这个是目前最为棘手的问题。
拿破仑被流放到厄尔巴岛上的时候,他身边只有八百人的卫队,他带着这些人登陆法国,然后轻轻松松就进军巴黎,夺取了国家政权。
艾格隆当然不敢奢望自己有这个威望和个人魅力,只需要动动口就能够让人纳头便拜,所以他更加喜欢用大炮说话。
而这个任务,他只能委托给自己最亲信的人了。
“爱德蒙,我需要弄到一些大炮。”他直接就跟爱德蒙-唐泰斯说了,“重型大炮我现在不敢奢望,但至少我应该给我的军队配备一些轻型火炮,这样我才能让自己的军队不至于遭遇屠杀。”
“我明白您的意思。”爱德蒙-唐泰斯连忙点了点头。“那您希望我怎么做呢?”
“你先去希腊一趟,替我打头阵,摸清当地的情况,然后顺便从从土耳其人那里买。”艾格隆回答,“只有从土耳其的那些军需官那里,你才能够在别人不注意的情况下搞到一些大炮——不要怕花钱,你的预算是无限的,反正到时候我们可以从他们那里捞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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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家族
在骑士封授仪式结束之后,艾格隆的计划也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那些被爱德蒙-唐泰斯带过来的人,开始作为军官,在岛上协助训练这些招募和投奔过来的士兵,而爱德蒙-唐泰斯本人,也在两天后被送上了前往希腊的船只,他将作为艾格隆的秘密特使,前往那里为陛下打前哨,并且摸清当地的情况。
送走了基督山伯爵以后,艾格隆回归了往常的生活节奏当中,并且随时关注军队的训练,眼看着自己的直属武装慢慢成型。
然而,踌躇满志的他却没想到,就在这天,岛上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天他还在和往常在自己的房间里处理文书,夏奈尔过来通报他的堂兄路易前来觐见。
他放下了自己的工作招来了路易,然后就发现他的表情残留的兴奋。
“发生了什么好事了吗,路易?”他问。
“是的,陛下。”路易愉快地点了点头,“我把我的父亲请过来了。”
“什么?”艾格隆一下子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的父亲?荷兰王?”
“是的!”路易再度点头,“我让人把他请过来了,现在他随时可以让他来觐见您。虽然他还不知道我们具体想干什么,但我想我可以说服他赞助我们的事业。”
路易的兴奋并没有感染到少年人,事实上他反而有些迟疑。
在历史上,这位拿破仑的四弟和拿破仑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接近决裂。
他当时被拿破仑封为荷兰国王,但是因为拒不配合皇帝的大陆封锁政策,屡次放任当地人走私英国商品,惹得拿破仑雷霆大怒,最终废黜了他的王位。
而他也因此饱受打击,在也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哥哥,宁可选择在外流浪。
在帝国毁灭之后,他也没有受到联军的清算,虽然丢了荷兰王位,但是财产得到了保全。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段典故,所以在逃出奥地利之后,艾格隆一直都没有联系这位叔叔,他没有把握对方会支持自己,宁可选择沉默。
而他没想到,他的堂兄居然直接把他请过来了。
这位叔叔真的会支持我的事业吗?他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不过,不管怎样,名义上对方也是亲叔叔,既然来都来了,于情于理他都得见他一面。
“既然是叔叔就别说觐见了,带我过去见他吧。”他公式化地微笑了起来。
于是,他跟着路易一起走出了房间,来到了路易自己的房间里面。
一打开门,艾格隆就看到了站在房间中央发呆的中年人,而听到了开门声之后,这个中年人也转过身来,惊讶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人。
这是一个相貌普通的人,也许是因为旅途劳顿的缘故,他的表情也透着一股疲惫,因而眼袋也垂了下来,整个人显得了无生气。
他今年已经49岁,但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更老一些,而他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额头,都让他显得忧郁愁苦。
哪怕不精通于面相的人,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精神上已经垮掉因而每天得过且过的中年人吧。
自从帝国毁灭之后,他一直在外面流浪,后来定居在了意大利,过着与世无争的隐居生活,自得其乐。
不过即使如此,艾格隆还是对他表现出了必要的礼遇。
“终于见到您了,我的叔叔。”他微微躬身,“每次见到亲人都会让我兴奋不已。”
“我也很欣慰能够看到你,孩子。”前荷兰王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搂住了少年人的肩膀,“看到你这么健康茁壮地成长起来了,我很高兴。”
他没有叫我陛下——艾格隆心里顿时沉了下来。
他倒不是贪恋虚荣,只是从对方一见面的称呼来看,对方并没有承认他自我宣称的地位。
逃出奥地利之后,他第一次见到的亲人是奥棠丝王后,虽然王后其实并不怎么抱有期待,但还是认可了他的地位,给予了他必要的尊重和帮助,可是到了王后的丈夫这里,情况看来就有所不同了。
“为了家族的繁荣昌盛,我必须保持自己的健康和精力旺盛,这样我才能承担起应有的责任。”艾格隆决定再给对方一次机会,于是又强调了一次,“现在家族和帝国的重担都肩负在我身上,我很高兴有亲人愿意过来为我分担一些。”
“很抱歉,艾格隆,但据我所知,帝国已经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灰飞烟灭了,现在并没有什么重担是您非要去承担不可的。”中年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因而显得更加颓丧了,“别让那些虚无缥缈的锁链牵绊住自己,孩子……”
“那请问您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呢?我原以为您是过来向我效忠的。”艾格隆心里不太高兴,所以说话也不怎么客气了。
“我已经太久没见到我的儿子们了,而且据我所知他们还参与了一项非常危险的事业……既然如此,我希望看望一下他们。”荷兰王苦笑着继续回答。“他们是我在这个世上仅剩下的一切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他又看向了儿子路易,“路易,别再冒险了……我认为这一切并不值得冒险,跟我回去吧。”
“不,爸爸。”路易立刻摇了摇头,“陛下需要我的帮助,我们的家族复兴大业也需要我为之努力,我不可能现在收手——倒是您,您应该向陛下效忠,这是您身为家族成员的义务。”
“陛下?!哪里还有什么陛下。”荷兰王皱了皱眉头,然后叹了口气,“你们不要再玩弄这种小孩子把戏了,帝国已经不复存在,那就让它消失吧,我们没必要为已经失去的一切痛惜——当年我们一家人为了我哥哥牺牲得还不够多吗?”
一听到这里,艾格隆就来火气了,他猛然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
“牺牲?您管什么叫牺牲?登上荷兰王座叫牺牲吗?还是那不勒斯王西班牙王威斯特伐利亚王叫做牺牲?您当年靠着哥哥拿到了那个王位,虽然又因为他而丢了,但是您毕竟因此得到了亲王头衔和大笔的财富,我想请问一下——如果没有他,如果您继续窝在那个见鬼的科西嘉岛里面,您这一生有机会触碰到其中任何一样吗?您从他那里得到了那么多,结果因为丢了其中一点就心怀不满,但是您为什么不想想,原本你们就一无所有,惶惶然逃离科西嘉,比乞丐也好不了多少,一切都是他赏给你们的,就算拿回多少也理所当然!”
艾格隆的怒斥,让荷兰王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
“我无意跟你争辩当年的事情……也不愿意加入到你现在的事业当中。”片刻之后,他艰难地开口了,“我只是来看望我儿子的,艾格隆,你尽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我有权置身事外。”
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艾格隆忍不住把话挑明了。
“那如果我以家主的身份要求您为我进行赞助呢?”
“我拒绝承认您家主的身份,首先我的母亲还在世,其次我大哥也还在世,无论按照辈分还是年纪,我都没有义务听从您的命令,不是吗?”前荷兰王冷静地反驳。
看来谈僵了。
对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更加不可能赞助了。
不出意料,艾格隆心想。
他皱了皱眉头,然后做了个手势,招呼路易一起走了出来。
“陛下……我没想到你们一见面就谈崩了。”路易的脸色惨白,“我再去劝劝他吧。”
“不用劝了,既然他不愿意赞助那也就算了。”艾格隆摇了摇头。
片刻的沉默。
“路易,这是你惹出来的事情,你需要为它来收尾。”艾格隆猛然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的堂兄。
“对不起……陛下……”路易一脸的无奈和羞愧,“我原以为我的父亲见到您之后一定会被家族荣誉所感召,结果却没想到,他的心早已经如同死灰,哪怕您的光芒也无法点燃了……那我这就放任把他送回去吧,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能把他就这么送回去呢?”艾格隆冷然反问,“难道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连我的亲叔叔都不愿意为我效劳吗?”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轻描淡写,但是路易却感觉气氛一下子都凉了。
“您……您……”他看着少年人,然后颤声问,“您不打算让他走吗?”
“不是我不准他走,而是现在的情势不允许他就这么走了。”艾格隆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要是没来也就罢了,现在人人都认为我把我的亲叔叔召过来了……然后他们又发现我们不欢而散,我的亲叔叔都不看好我,不愿意资助我,就这么离开了,那让别人怎么想?!”
这当头棒喝,让原本不满的路易瞬间呆住了。
“如果让外人知道,在我最关键的时刻,连我的亲叔叔都不看好我……不打算帮我,甚至不愿意叫我陛下,那他们会如何看待我,如何评价我?”艾格隆继续大声问。“路易,我不是一个唯我独尊的人,我从来也不会认为所有人天生都必须服从我、帮助我,如果是在别的时间点,我会尊重你父亲的意见,允许他离开我们,告别我们的事业,只要他以后别再打着波拿巴家族的旗号就行了,我甚至反而会觉得眼不见为净——可是现在不一样,在这个时间点,我不容许我露出这么可怕的破绽,更不能让我们的追随者哪怕丧失一点点信心!”
接着,艾格隆抬起手来,指向了窗外,“你看得到,你听得到!在外面,有一群宣誓为我效忠的骑士团成员,他们在利用自己的知识和经验训练我们的士兵,训练我们家族的军队!他们满心憧憬,等着为我们家族的事业而战,结果呢!?难道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就连拿破仑的亲弟弟都不在乎这个家族的事业,甚至不在乎他们的荣誉吗?那样的话,会有多少人会扪心自问这一切是否值得?”
艾格隆疾风暴雨般的呵斥,让路易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但是他很快又想明白了,这个少年人所说的话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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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一想之后,他就认同了少年人的话。
但是发自内心的父子亲情,一下子又让他说不出贬损父亲的话来。
自从帝国毁灭之后,荷兰王路易和奥棠丝王妃夫妇两个就一直分居,各自带着一个儿子生活,他作为长子就是一直跟着父亲长大的。
相比于一直在母亲身边的弟弟,他对父亲更加有父子亲情。
他知道父亲心无大志,而且因为荷兰王位被废黜的事情,一直都对拿破仑伯父心怀怨愤,可是他还是认为,作为波拿巴家族的一员,父亲也应该为重现家族荣光而努力。
正因为如此,他比其他任何人都希望父亲能够认可陛下和自己的理想和事业。
结果却没有想到,事情最终还是滑向了他最不想要看到的那个方向。
“那您觉得应该怎么做?”他最后小声问。
“很简单,把他留在岛上,给予最基本的礼数,但尽量不要让他和其他人接触,免得他散布失败主义情绪。”艾格隆没好气地回答,“路易,不要怪罪我,我根本不恨他,只是眼下的情势让我不得不做出这个判断而已——等我们情势好转了,我可以把他礼送走,从此以后再也不为难他。”
艾格隆的话入情入理,让路易的心里尽管百般不愿,但还是接受了他的意见。
虽然对不起父亲,但是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我父亲的年纪已经大了,恐怕受不了太多惊吓,陛下……我们最好注意一下方式方法。”他提出了最后的意见。
“这个我当然会注意的。”艾格隆点了点头,“所以,路易,这就交给你和你弟弟去办了,我们就以子侄的身份恳请他留在这里,教诲我们一段时间吧……”
“每次我都觉得您超越了您的年纪,陛下。”路易略带后怕又略带钦佩地看着少年人,“陛下,我会办妥的。”
“路易,请牢记,无论你为我做任何事,都不仅仅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我们的利益是捆在一起的。我比任何人都热爱我们家族的成员,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人比你们更值得我亲近和信任了。”艾格隆拍了拍自己堂兄的肩膀,然后以自己最诚恳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堂兄,“我的兄弟,我永远都会记得我答应过你的母亲,只要你们效忠于我,那我一定会用我的一切来回报你们,也请你记住,这是我们家族共同的事业,你是其中的一份子。”
“是的,陛下!这也是我的想法。”路易昂首挺胸,以自己最诚恳的态度向堂弟行礼。“好了,我这就回去留住他。”
没错,现在还用得着你——这一瞬间,堂兄弟两个人的脑海中几乎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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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亲人
在和堂兄路易谈妥之后,艾格隆跟着路易一起又回到了刚才的房间里。
虽然他已经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路易,但是毕竟他们是父子,他还是不想把希望寄托在自己堂兄的觉悟上,宁愿自己在一边看着。
回到房间之后,这次他也懒得摆出一副对叔叔恭敬礼貌的样子了,而是冷漠地站在了对方的面前。
“爸爸……”路易的脸色有些难看,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我希望您能够继续留在这里一段时间,陪伴我们兄弟。”
“陪伴你们?”荷兰王顿时睁大了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抬起头,越过了自己的儿子,然后看向了他背后的少年人。“您不肯放我走?”
“我很抱歉,我的叔叔。”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以家族利益的名义,我认为您需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你是要监禁我吗?”荷兰王的脸色变得煞白,“我是你的叔叔,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我为什么不能?历史上的君主杀父杀子的都多了去了,更何况一个叔叔……艾格隆在心里吐槽。
当然在表面上,他还保持着基本的客气。
“您这话就说得太重了,我当然没有打算囚禁您,您是我的亲叔叔,我永远都记得这一点。不过……本着家族的利益,我需要您这么做。”
“家族的利益……”荷兰王撇了撇嘴,哂笑了起来,“以家族利益的名义,你的父亲让我娶了他的继女,让我一辈子都婚姻不幸;以家族利益的名义,他废黜了我的王位,让我失魂落魄;他轻视我,训斥我,把我当成呼来喝去的奴仆,结果你现在又要以同样的话来伤害我吗?”
“我承认当年那些事确实给您造成了感情创伤,但是您难道就打算一辈子这样抱怨下去吗?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您的哥哥都已经化为黄土,您还要记恨到什么时候?”艾格隆有些不耐烦了,“老实说,我真不觉得他欠了你们什么——当年他赐予王位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这是强迫、违背了你们的感情?您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欢天喜地地戴上了本不属于自己的王冠。
等到王冠被人收走了,您倒是起来抱怨!抱怨什么?抱怨您被抢走了自己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吗?没用的,接受了被施舍的东西就得有身为奴仆的觉悟,如果不服气就去自己抢下一个王国,那时候就绝对没有人再对您吆三喝四了!”
艾格隆已经动了真怒,所以对自己的叔叔说话也毫不客气,一通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劈头盖脸地洒落到了对方的头上。
荷兰王气愤至极,但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重新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总而言之,不管您承认不承认,现在我就是波拿巴家族的族长,我的命令在这个家族内具有效力。别抬出我的奶奶来吓唬我,我已经去过罗马见过她了,她祝福了我的事业,也把这个家族托付给了我!如果您遵从我的命令,那我会让这个家族还有您的一席之地,但是如果您不识好歹,那我也不客气了,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罚您。”
说完之后,艾格隆隐蔽地对路易打了个眼色。
“陛下……我恳请您息怒。”路易会意,于是装作对他哀求,“虽然我父亲对您态度不敬,但是这么多年没见到您了,他有些生疏很正常,我想只要在岛上相处久了,他一定会和我们一样,发自内心尊崇您的。请您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只要他不这样坚持反对我,我当然不会为难他。”艾格隆放软了语气。
接着,他又看向了荷兰王,“既然您已经来到了岛上,我就当您是尊贵客人,会尽力招待您,交换条件就是您好好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我没有任何要求,只要别生事就好。如果您不接受的话,那我还有另外一个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荷兰王问。
“赞助十分之一的家财给我,作为对家族事业的捐赠,只要您这么做了,您爱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我绝不阻拦。”艾格隆回答,“这是我对家族成员的要求,只有做到了我才会当他是忠诚的一员——正如您的妻子一样。”
“奥棠丝!?”路易惊叫了出来。
他还是刚刚听说过这件事,于是惊愕地看向了少年。“你也这样强迫了她吗?”
“怎么可能?我绝不对亲人使用暴力。”艾格隆冷笑,“您的妻子比您要有觉悟得多,她自己决定捐献这些钱财来帮助我们的事业,所以我的心里对她充满了感激,她不愧是我们家庭忠诚的一员——而您,也做出选择吧!到底是留在这里,还是捐献家财?”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犹豫,荷兰王立刻摇了摇头,“抱歉,我囊中羞涩,实在没有余财赞助您的野心了。”
哼,宁可被软禁也不愿意给钱吗?艾格隆冷笑。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他从来就没有指望过这些叔叔伯伯们会因为自己几句话就安心捐献家财,他们当年连拿破仑的话都不听,现在对这个侄子就更加不会放在眼里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过没关系,这是他故意设置的硬性门槛,不愿意捐钱那就意味着忠诚不过关,那么以后如果成就大业,他们也就没有资格以波拿巴家族长辈的身份来跟自己讨要赏赐了。
“好的,我尊重您的选择,您既然希望保留您那些钱财,那么我分文不取,您就好好留着吧,我没有兴趣勒索自己的叔叔。”艾格隆傲然昂起头来看着对方,“那么接下来一段时间,您在这里好好呆着,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放了您,然后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牵扯,您以后也不要再以家族的名义行事,好好过您的隐居生活就行了。”
“我乐得如此。”荷兰王倔强地说,“那么,您觉得这段时期到底是多久呢?”
“一两个月以内,我保证。”艾格隆回答。“我不指望您发自内心地遵从我的命令,但是请您想想,波拿巴这个姓氏到底给您带来了什么,是不是单纯的枷锁,如果您还能够感受到一些别的东西,那么您就配合一下,您稍稍为这个家族做一件事就好!”
在他目光的逼视之下,荷兰王的视线开始退缩了。
虽然和侄子一见面就争吵,虽然他依旧对哥哥心怀怨愤,可是家族亲情,终究还在他内心的角落里保有着一席之地。
最后,他百味杂陈地点了点头。
“好的,再见,祝你们父子玩得开心。”艾格隆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了,转身离去。
他憋了一肚子的气,忍不住又将奥棠丝王后和对方做了个对比。
王后那优雅风趣的谈吐和发自内心的关爱,让他心怀感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这帮闹心的亲戚,连曾是外姓的女人都比他们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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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莎……记住这一笔。”
在庄园的书房中,亨利埃塔大公妃耐心地对自己的女儿说。
就在她叮嘱的同时,坐在书桌边的特蕾莎,也拿起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一次,她画的不再是往日擅长的素描,而是琐碎而又庸俗的金钱账目。
已经叠了一叠文书,有些已经被她细心地做了标记,这个曾经沉溺于文学的姑娘,此时不得不放下往日的孤高,打起精神与最平凡的世界接触。
她现在正在忙于将自己的嫁妆以最快速度变成现金。
目的当然也只有一个——尽量带着更多的钱,在合适的时间前去和自己未来的丈夫会合。
在最初,大公夫妇们考虑给她置办嫁妆的时候,比应有的规格还要慷慨,但是因为他们知道女儿和女婿会长居奥地利,所以这些嫁妆里很大一部分是珠宝和不动产,以及本地的债券。
可是因为玄妙的命运,现在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特蕾莎已经无法享用到这些东西,只能选择尽快变现。
而之前没有接受过类似培训的她,也只能寻求母亲的帮助了。
和卡尔大公一样,亨利埃塔也对女儿的坚持无可奈何,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最后只能尊重了她的决定。
于是,最近以来,母女两个一直都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整理账目和金钱上面了。
如果忽略掉她们身份的话,简直就像是一家衣帽店的老店员在给新店员做交接工作一样——当然,在本质上而言,也许确实差不多。
“先到这儿吧,休息一下。”头昏脑涨的大公妃,拿起了旁边的杯子,喝下了一口咖啡。
特蕾莎也停下了手,同样喝下了一口咖啡,接着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让自己稍稍休息了一下。
亨利埃塔心疼地打量了自己的女儿,然后摇头叹息。
“我的女儿,我真的为你担心……一旦离开了我们,你该怎么生活啊!”
“对我有点信心吧,妈妈。”特蕾莎睁开了眼睛,然后勉强地笑了起来,“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怎么让自己的家庭幸福地生活下去。”
自己的家庭……亨利埃塔忍不住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我和你父亲不同,我不是一味地反对你的决定,毕竟这看上去确实很浪漫。亡国的王子复仇……这就像戏剧一样迷人,而且弗朗茨确实是个很能讨人喜欢的俊小子,不说写诗比剑,就连跳舞都那么出挑可爱。”说到这里,她摊了摊手,“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哪有女人没有憧憬过浪漫呢?但人间可不是靠浪漫运转的,我们终究还是得考虑实际。”
“您是指什么呢?”特蕾莎小声问。
“事到如今我也不劝你放弃了,不过我还是要给你点实用的建议。”亨利埃塔认真地对女儿说,“你千万不要把这些金钱见面之后就一股脑地献给他,这不明智。给人恩惠要一点一点给,这样人家才会持续地念你的好。”
特蕾莎轻轻地点了点头。
“据我估计,他肯定从自己的亲族拉到了不少赞助,所以才那么有底气去进行自己的事业。”亨利埃塔又说,“但是……我很怀疑这种赞助是否是持续的。波拿巴家族的人,我虽然没见过,但是我了解他们,他们一个个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我才不信他们会倾家荡产地去资助他,所以你的赞助肯定正是时候,他会因此感激你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但你千万不要觉得这就够了,实际上你还有艰苦的斗争,你要放下脾气想办法拉拢身边的人,用手里的钱让人人都敬服你——如果能够因此而掌握家庭的财权那就最好了,你要做个不可或缺的人,而不是一个盲目的追随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母亲的谆谆教诲下,特蕾莎连连点头。
她明白,这都是妈妈发自肺腑的忠告。
她视线的余光,此时又看到了桌面上的这一堆账簿和文书。
这之中涌动着大笔的金钱,而寄存在金钱之上的,是无比真挚的亲情。
“妈妈,对不起……”一时间,她再也忍不住了,又跟妈妈道歉。“请原谅我。”
她知道自己辜负了父母亲的爱,但是有时候人只能做出这些并非出自情愿的选择。
只希望这一切到时候都能弥补。
“我原谅你,到这时候了,我又有什么可生气的呢?”亨利埃塔叹了口气,“我只是害怕,害怕你过得不好,毕竟我们没办法继续庇护你了……我只能祈求万能的上帝,让你能够得到幸福的未来。”
“我会的!”特蕾莎眼睛一酸。
“别哭!未来的法兰西皇后是不能哭出来的。”亨利埃塔笑了起来,以打趣来缓和现在的气氛。
笑了片刻之后,她又叮嘱女儿,“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回来看看我们。”
“爸爸不让我回来。”一说到这里,特蕾莎又伤心了。
“傻姑娘!”亨利埃塔痛心疾首,忍不住再度骂了这个让人闹心的女儿。
“你爸爸只是在斗气而已,他这辈子从没有跟谁服软过,现在被你如此挤兑,怎么放得下面子?这种话他也就是吓唬你而已,别担心,事情不会变得那么糟糕的,我们的陛下和首相都是现实主义者,只要殿下的事业有成,还怕他们不妥协吗?至于你,特蕾莎,有你弥合两方的关系,我看没有什么矛盾是不能被大家忘却的——千年来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希望如此。”特蕾莎也舒心了不少。
“对了,你还要小心他身边的那些亲族。”亨利埃塔又想起了什么,再度叮嘱女儿,“我刚刚说了,他们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欢迎不欢迎你,如果他们之中有人恶意对待你……”
“这个我倒是不怕,他们要是安安静静认我当主母还好,但如果惹是生非,那我也不会忍气吞声,非要让他们服气不可。”特蕾莎微微皱了皱眉头,纤细的手也捏起了一个拳头,“我对殿下慷慨和容忍,只是因为我爱殿下,发自内心地希望他可以一切顺利,至于其他人……不管是谁,只要是对我们不敬,损害我的幸福,我绝对饶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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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牺牲
“不管是谁,只要是对我们不敬,损害我的幸福,我绝对饶不了他。”
看到女儿这一番意气昂扬的话,亨利埃塔总算放下了心来。
“说得好,特蕾莎,就是要有这股气势。你需要谨守礼节,但是没必要对别人卑躬屈膝,讨好其他人。你为弗朗茨做出的牺牲已经够多了,再也没必要丢掉自己剩下的尊严……”
一边说,她一边慈爱地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
“唉,真盼着有一天这一切能够归于平静,最近真是烦透我们了……唉,要是他没那么多无谓雄心该多好!我们可从没盼着他去当什么皇帝啊。”
特蕾莎也是心有感触,低着头说不出话来,母子两个人就在沉默当中享受着平静。
片刻之后,亨利埃塔又转开了话题,“对了,我最近听到了一些有关于苏菲殿下的流言。”
“嗯?”
说者无心,但是特蕾莎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什么……什么流言。”
“传说她得了病不是因为宫廷所说的感染肺炎,而是因为帮助弗朗茨逃亡而被陛下震怒,所以被暂时拘禁。”亨利埃塔放低了声音,“这也就是个流言而已,你姑且就当成新闻听听吧,别当真就好。不过我想,这也确实有些根据吧……毕竟他们两个人听说是挺要好的朋友……”
特蕾莎只能尴尬地勉强笑了起来。“也许确实如此吧。”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宫廷一直试图封锁有关于苏菲的消息,但是贵为王子妃的她长时间不在公众场合当中露面,绝对会引来流言蜚语。
从母亲的反应当中,特蕾莎立刻就猜出来了,父亲没有将那件事告诉母亲。
这样也正好,省了她的口舌。
“那位殿下肩负我们国家延续的重任,希望她没事。”她只能这么应付一句。
“谁说不是呢!”亨利埃塔苦笑了出来,“殿下已经病倒这么久了,最近这段时间里,虽然社交界没人公开谈论,但是不少人都在担心帝国皇祚的延续,万一……万一她没有挺过去,也许我们又得从外国再找一个公主了,天知道还要费多少周折。”
这还用担心什么……她现在就在为此而努力啊。特蕾莎在心里回答。
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母亲的声音继续在她耳边响起。
“正是因为这些猜测,所以最近宫廷一直都在安抚人心,说殿下现在身体已经无碍了,只是再需要静养一下而已,过一段时间她就会重新出现在公众之前……”
也对啊,算算时间,再过得不久,她就真的可以重新见人了吧。
而那段孽缘的结晶,也将就此掩藏在了黑幕当中。
特蕾莎不自觉地呼吸变得粗重了起来。
她心里又是气愤又是羡慕,还有一点不服气。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这任性的牺牲,又让我的所作所为变成了什么?
她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想要重重地锤在桌子上,但是最后仅存的理智阻止了她。
“特蕾莎?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亨利埃塔眼见女儿有些不对劲,连忙停下了话题。
“没什么,妈妈。”特蕾莎终于回过神来,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庆幸而已,她没事那就太好了。”
还没有等母亲再问,她突然又开口询问,“妈妈,您能够再帮我一个忙吗?”
“瞧你这话说得!尽管提吧。”亨利埃塔笑着回答。
“如果……如果苏菲殿下身体康复后重新现身于人前,您能够帮我安排一下觐见吗?”特蕾莎问。
“嗯?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为什么?”亨利埃塔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我记得平常你和她也没什么交情。”
“我得面对我该面对的东西。”特蕾莎小声回答。
接着,她微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在临行之前,我得感谢一下她为殿下所做的一切。”
“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亨利埃塔叹了口气,“不过既然这是你的心愿,那我会试试的,我想以我的身份,宫廷应该也不至于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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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荷兰王之后,艾格隆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在他兴致高昂地进行自己计划的时候,突然横插进来叔叔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败兴。
而这个事实也犹如一盆冷水一样,让原本有些飘飘然的艾格隆重新面对了现实。
是啊,现在自己虽然在一个小岛上称王称霸,而且初步建立了自己内部势力的架构,但是说到底无非也只是几百人的首领而已,别说影响不了外部势力,连家族内部一个废王叔叔也可以不听从自己的号令。
在实现目标之前,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虽然他非常希望重重处罚这位叔叔以儆效尤,但是他理智上也知道,现在他没有余裕节外生枝,他也很需要路易兄弟两个继续效力,所以不能因为一时之气而犯下大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这种处理已经是他能做的最优解了。
但这绝对不意味着他会忘记这次冒犯,他在心里记下了这笔账,以后有机会会好好算的。
一想到这里,他的怒气也重新平复了下来。
“陛下……”这时候,他旁边传来了一声怯生生的招呼。“您没事吧……”
艾格隆转头一看,发现夏奈尔正满怀忧虑地看着自己。
“没事,只是闹了点不愉快而已。”艾格隆耸了耸肩。
“亲王殿下不愿意效忠和赞助吗?”夏奈尔大概猜到了什么。
艾格隆没有回答。
“怎么能这样!”夏奈尔喊了出来,“他怎么能背弃自己的义务呢?!”
夏奈尔的表情里充满了气愤和痛心。
虽然知道荷兰王和先皇之间的恩怨纠葛,但她还是难以想象,身为皇弟和皇叔的路易,居然会弃家族利益于不顾,不肯援助侄子的事业。
这对她这样的死忠追随者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简直不可原谅!”她咬着牙说。
看到夏奈尔这一副饱受打击的样子,艾格隆再度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如果现在就让所有人都知道路易的所作所为,那一定会对这些追随者造成巨大的精神冲击。
好在夏奈尔的忠诚毋庸置疑,就算有这样的精神冲击她也不会动摇自己的信念,至于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有些人注定就不是干大事的料,一辈子只会对自己遭遇的糟心事喋喋不休,却不敢去改变什么,也没那个能耐。”艾格隆毫不留情地说,“这样也好,我不用再留给他一席之地了,帝国不需要那些不忠于皇帝的人,哪怕他是至亲也不例外!”
接着,他又看向了夏奈尔,然后放软了语气,“夏奈尔,我早就知道了,靠着自家的亲戚长辈,我什么都做不成,只有提拔自己的亲信和有才能的人,我才能有所成就。只要有你们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地追随着我,那我还用在乎什么叔叔伯伯?他们自觉地跑一边去吧,时代早已经将他们抛弃。”
“我永远都会追随在您身边的。”夏奈尔深受感动地低下了头来。
接着,她又重新打起了精神,然后又从旁边拿了几件衣物,递到了少年人的面前。
“陛下,您试试吧?”
“这是什么?”艾格隆有些疑惑地问。
还没有等回答,他就已经看出来了。
这是一身军服,以黑色系为主,搭配着金色的流苏肩章和一条红色的勋带。
衣料不错,但是很明显能够看出赶制的痕迹。
而在军服的上方,还摆放着一顶带着鹰徽的双角帽。
“你做的?”他大概明白了。
“是的……陛下。”夏奈尔脸色微微发红,轻轻点了点头,“之前听您说过您要采用统一的制服,而且您喜欢黑色系的服装,所以我试着用岛上的衣料,模仿那些先生们的军服改制了一套,您……您可以试试吗?”
“当然了,谢谢你,夏奈尔!”艾格隆原本心中的怒气,此刻被一扫而空,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真是费心了。”
“您不必感谢,为您效劳就是我的义务。”夏奈尔也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又小声说,“我替您换上吧。”
接着,她替少年人解开了外衣和裤子,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赶制出来的军服穿了上去。
虽然裁剪水平一般,但是这身衣服却非常合身。
不过这并不奇怪,毕竟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夏奈尔对主人的身材自然了然于心。
很快,艾格隆穿上了这身的军服,头上也戴上了那一顶拿破仑标志性的双角帽。
然后,夏奈尔就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少年人。
在她的视线当中,他白皙的脸,在黑色军服和帽子的映衬下而显得越发俊美,还多了几分军人特有的严肃和煞气,而他金色的头发,也似乎在窗外投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怎么样,夏奈尔?”艾格隆问。
虽然他没有去照镜子,但是从夏奈尔那倾慕赞叹的视线当中,他猜得出来扮相一定很不错。
“太好看了,陛下!”夏奈尔脱口而出,“您就是阿波罗的化身!”
“也不至于说得这么离谱吧!”艾格隆笑着说。
虽然表面上谦虚,但是内心当中他还是相当开心的。
在帝国时代,华美的军服一直都是帝国军人的最爱,无论是普通步兵,还是炮兵骠骑兵胸甲骑兵这些兵种,他们都各有各的军服和标志性的装束,军官为了置装还要花一大笔钱。
其他国家的军队也同样如此。
军人是追逐荣誉与虚荣心的生物,他们当然会喜欢那些让他们看起来卓尔不凡的装束。
虽然现在的条件下,他不可能也不需要设计出那么多种类的军装,不过为了满足手下们的虚荣心,他也非常乐意在有自己特色的情况下,尽量让大家打扮得更好一点——
另外,在帝国时代,军人置装是需要自己花钱的,艾格隆却准备把这笔支出自己承担下来,反正现在人数不多,对他来说这也花不了多少钱,让手下们高兴,更加能够激励他们的士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说得是真的,陛下……”夏奈尔一直看着少年人,然后小声回答,“您太适合这身装束了!”
“这都是你的功劳,夏奈尔。”艾格隆唷笑了出来,“看来效果不错,很好,那接下来我们的军服就以这套装束为模板吧,你又立下大功了。”
一边说,他一边走到了自己的书桌边,拿起了自己的佩剑,然后随手摆了一个架势,熟练地甩了一个剑花。
“怎么样?夏奈尔?”他转过头来,然后一脸等着对方夸奖的表情。
他已经在畅想了,未来他的军队就穿着这样的军装,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战场。
然而夏奈尔这次却没有说话了,她突然走上前来,不顾一切地从背后抱住了自己的主人。
“陛下……太好了……”她带着无比激动的语气说,“这就是我想要看到的一切!”
一边说,她移动着自己的鼻子,在少年人的背后,细嗅着这新布料的气味。
“您就是帝国的化身,是我们所需要重现的一切。”
虽然一开始艾格隆对夏奈尔的举动有些惊诧,但是很快他也就理解了对方的喜悦之情。
“谢谢你,夏奈尔。”他没有挣脱夏奈尔的怀抱,而是放下了剑,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很高兴我们在为了同一目标前行,我们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请继续将你的智慧和勇气分享给我,我不会忘记你的功绩的。”
“我会,我永远都会这么做。只要您成就大业,多大的忍耐和牺牲我都愿意去做,因为您就是照耀着我的君主,是我一生效忠的人。”夏奈尔微微闭上了眼睛,“也许特蕾莎殿下来了以后,我只能在旁边看着您和殿下将帝国复兴,但是我愿意做出如此牺牲,只要能够默默守护着您和您的帝国,对我来说也是永世难忘的荣誉了。除此以外我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你要求不要求,和我给不给你是两回事,夏奈尔。”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我绝不是一个苛待朋友的人,你已经是我的骑士了,未来还有更加光辉的荣誉——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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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大计与策略
就在艾格隆怒气冲冲的时候,夏奈尔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就像是得到了最想要的玩具一样,这个少年喜不自胜,笑得非常开心,脸上的阴霾也随之一扫而空。
他感谢了夏奈尔一番,然后让她把自己手下的青年军官们叫了过来。
为首的,自然就是其中军事经验最丰富、家世也最为显赫的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
一看到艾格隆如今的扮相,他先是吃了一惊。
“陛下!您这身打扮……”
“这是我刚刚让人制作完成的军服。”艾格隆回答,“你们觉得怎么样?”
“陛下!非常不错,很符合我的审美!”埃尔欣根公爵回过神来,连忙回答。
其他人也立刻纷纷表示赞同。
虽说这也是事实,艾格隆穿上这一身之后确实显得英姿勃发,但是就算不好看,他们也不可能给出另外的答案吧。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很好,我们接下来就以这一身为模板来创制军服吧,我们也确实该统一着装了。”艾格隆笑着说。
大家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意见,任凭陛下定夺。
不过,接下来艾格隆就要进入到真正重要的环节了。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诸位。”他以诚恳的表情看着自己的部下们,“你们贡献自己的经验和智慧,操练我的军队,让我拥有了一直可以依赖的直属武装力量,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一切……我再也不去过仰人鼻息任人摆布的日子了,我将和你们一起,为自己的命运而战。”
这种开场白,是必须要有的,而军官们也人人都恭敬肃立,聆听着陛下的训示。
“我之前跟你们说过,我们下一站的征途是希腊,我们的敌人将是土耳其和埃及人。”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我承认这看上去是望而生畏的敌人,至少以我们目前孱弱的力量是绝对难以独自匹敌的,我不是一个幻想家相反是个现实主义者,所以我会承认这一点。另外,我也非常高兴,即使看到了如此可怕的困难,你们依旧选择留在我的身边,对我不离不弃……这份忠诚和勇气,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恩情。”
说到这里,艾格隆下意识地拿起了自己的佩剑,放到了桌子上,以此来体现出他的意志。
“但即使是勇士也不应该去白白送死,我更加不会派你们去执行自杀性的任务,这只会白白损失我自己的力量……所以,我的构想是,以一种有技巧的方式来和我们的敌人对抗。换句话说,我们所要做的,不仅仅是拼死奋战,更重要的是利用各国之间的矛盾从中渔利,以最小的伤亡和代价,为我们博取最大的名誉和利益。”
他的话,引来了其他人的一阵骚动,他们都有些不解。
“您是指什么呢?”埃尔欣根公爵问。
“在我试图去浑水摸鱼的同时,我清楚地知道,各大国也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勾心斗角,他们之间充满了矛盾,但是他们也拥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甚至能让奥斯曼帝国本身都化为齑粉。”
说到这里,艾格隆又话锋一转,“独立战争已经打了好几年了,而且之前胜利了好几次,按理说来,如果希腊人团结一心,他们早就应该独立了。结果他们却落到这个绝境,这就是因为他们内部各派纷争,独立战争还没有胜利就开始互相厮杀……这个国家四分五裂,一团浆糊,混乱腐败,而且,我想没有人能够统治好他们。”
此时的希腊虽然地小民贫,但是内部势力纷繁复杂,总体来说大概有几派:
平民和农民为主的起义军,以塞奥佐罗斯-科罗克特洛尼斯为领袖,他们是希腊最为热血的力量,他们期望摆脱土耳其的统治,迎来民族独立。也正是他们,多次战胜了前来镇压的土耳其军队,保留了希腊民族的火种;
第二派是各地地主豪族为主的保守派,这一派人并不反对民族独立,但是更加在意维护自己的利益和特权,他们既瞧不起科罗克特洛尼斯和其他起义军的出身,又害怕他们在独立成功之后损害自己的利益,于是希望能够找到更能够保护自己利益的团体合作;
第三派是一部分知识分子和高级军官,他们通过私人关系和外国政府有联系,或者干脆就是外国政府的代理人,于是被统称为亲欧派。这一派内部又分为亲俄派和亲西方派,但是他们总体来说都希望既摆脱土耳其人的残暴统治,又避免“暴民统治”,所以对第一派也非常敌视。
在独立战争开始阶段,起义军屡屡获胜,1822年1月,希腊在厄皮道尔召开首届国民议会,宣布希腊独立,成立国民政府。
然而,就在政府成立的同时,希腊内部也发生了剧烈动荡。
上述的豪族势力和亲欧派势力畏惧起义军的势力扩张,于是联合起来开始排斥起义军。
在1824年4月,希腊召开第二届国民议会,起义军首领、战争英雄科罗克特洛尼斯被解除总司令职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科罗克特洛尼斯的支持者们不服,拒绝承认政府,于是希腊一度出现了两个政府并存的局面。经过两次激烈的武装冲突,科罗克特洛尼斯和他的支持者们遭遇了失败,他本人被捕,被关到了监狱里面,甚至还有人提议要枪毙他以绝后患,只是政府高层害怕激起民变才没有动手。
独立战争还未成功,希腊的精英们就已经忙于内讧,开始自相残杀。颇有点北伐还未完成,国民党保守派就和旧势力联合起来绞杀革命势力的意思——只不过希腊平民组成的起义军,其力量和觉悟比一个世纪之后的革命党差了太远,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失败,独立战争的领导权也被篡夺。
1827年4月,希腊各地代表在特莱辛召开第三届国民议会,起义军势力已经被清洗,剩下的各派势力达成妥协,选举卡波狄斯特里亚为总统。
这位总统早年曾在意大利学医,1799年在科孚岛俄军医院任主治医生。1800年在伊奥尼亚任立法会议秘书,1809到1827年他任职于俄国外交部,其间在俄国驻维也纳使馆、俄军多瑙河方面军外事办公室、俄国驻瑞士使馆和外交部任职。
1821年希腊民族独立战争爆发后,他成为了起义阵营中亲俄派的首领,根据沙皇的命令,给予起义者财政援助。
因为英国和奥地利害怕俄国影响增大,于是一起出面干预,卡波狄斯特里亚被迫告退。而他经过了几年蛰伏运作之后,再被推举为希腊共和国总统。
一个为俄罗斯沙皇效力了接近20年的人现在成为了希腊名义上的元首,他也会继续毫不犹豫地寻求沙皇的支持,为俄罗斯的利益服务。
也就是说,在保守派的欢迎和主动配合下,希腊独立事业已经成为了外国列强主导的棋子,原本流血牺牲最多的平民和农民,被排斥到了领导层之外。
正是在希腊军队领导集团内部发生分裂,军政首脑忙于权力之争时,奥斯曼帝国重整旗鼓,然后和埃及的统治者阿里帕夏联合起来进军希腊。把原本局面大好的希腊独立事业,打成了如今岌岌可危的样子,希腊大部分国土已经重新沦陷,只能龟缩在一隅苟延残喘。
但即使在这个时候,希腊各派势力还是没有停止内斗,还在进行剧烈的内部纷争。
兴盛的国家各个不同,衰亡的民族却都如此相似。
在各位军官的注视下,艾格隆将自己所掌握的信息,以及自己的分析,都原原本本地讲解给了他们。
他知道,如果想要指挥好这些人,首先就需要统一思想,鼓动他们认同自己的理念和想法。
“综上所述,土耳其人和埃及人虽然声势浩大,但是他们也并没有那么可怕——奥斯曼帝国早已经腐朽不堪,之前他们被一群农民和散兵游勇几次打得溃不成军!虽然我们人少,但只要我们有胆量有决心,我们也可以做到甚至做得更好。”艾格隆自信满满地总结,“而且我们也会不断壮大,我会投入我所有的金钱和精力,让我们在希腊变成一支大军,也让世人看到我拯救了这个濒临毁灭的国家和民族!而且这一次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哪怕最讨厌我们的人也无法挑出错来。”
艾格隆的话,不禁激起了这些青年人们的悠然神往,在这个年纪,他们又有谁不渴望建功立业甚至成为举世瞩目的英雄呢?
“那您说的所谓利用列强又是什么意思呢?”埃尔欣根公爵问。
“俄罗斯人非常讨厌我,他们也憎恨波拿巴这个姓氏,绝对不会愿意看到波拿巴家族在希腊称王;但是这种讨厌是可以利用的,只要我们稍稍做出一点业绩,沙皇就会惊慌,他会主动发起对土耳其人的战争,绝对不会让我来独享拯救者的荣誉和光芒。”艾格隆自信满满地说,“而他们的行动,就会吸引走土耳其人的注意力,毕竟对土耳其人来说丢了希腊绝不致命,但如果哥萨克杀进君士坦丁堡他们就全完了,所以他们的主要力量会用来对付俄国人,我们的压力也就会减轻。”
实际上他也不是凭空猜测,在历史上,1828年俄罗斯帝国沙皇尼古拉一世就以支援希腊独立的名义,发动了第八次俄土战争,发兵十几万人从巴尔干和高加索两个方向进军,大败了土耳其人,一度逼近了梦寐以求的君士坦丁堡。
俄罗斯帝国的胜利引发了西欧列强的惊慌,他们联合起来向俄罗斯人施压,逼迫沙皇退兵。于是俄国和土耳其签订了《亚得里亚堡条约》,俄罗斯帝国获得了多瑙河口及其附近岛屿以及黑海东岸大片领土,土耳其还被迫承认格鲁吉亚、伊梅列季亚、明格列利亚并入俄罗斯。
在这个已经被篡改的时间线上,艾格隆深信,只要自己在希腊获得几次胜利,名声大振,那么俄罗斯人恐怕会更快地发动进攻,绝不会让他染指君士坦丁堡。
尼古拉沙皇上台之后,严厉镇压了十二月党人的起义,激起了国内外大量不满,他也急需在国内国外建立自己的威望,而趁着土耳其人自顾不暇之际发动一场战争,用胜利的荣誉来为自己赢取全国的喝彩——这是俄罗斯最最传统的方式,沙皇绝对不会拒绝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明白了……”在艾格隆的解释之下,众人恍然大悟。
仔细想想的话,也确实合情合理。
“只要沙皇进军,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艾格隆的右手捏起了拳头,自信满满地说,“我当然不会蠢到率领你们再去和沙皇的军队交战,但是我可以确定,西欧的列强绝对不愿意看到君士坦丁堡落入到沙皇之手,而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了,我将走上台前,和这些国家真正做一次交易。”
是的,他确信,俄罗斯帝国的进军,和他们辉煌的胜利,一定会和历史上一样激怒西方列强。
虽然他们讨厌波拿巴家族,但是比起沙皇进军君士坦丁堡来说,这种厌恶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了。
只要他到时候摆出要进军君士坦丁堡、彻底光复希腊的架势,俄罗斯帝国就不可能停手,而西方各国又坚决不同意沙皇光复罗马,他们又不愿意在希腊打一场大战——于是最终,这个死结就需要用谈判来解决了。
最后无非就是他让步,俄罗斯让步,希腊独立,他不谋求希腊王位——这是各方都能够接受的结果了。
“您要利用英国人来反对俄罗斯人吗?”埃尔欣根公爵问,“然后换取他们的承认。”
“是的我要跟英国人交好。”艾格隆耸了耸肩,“他们是我们家族的敌人,但至少此时此刻,我们是可以谈判甚至化敌为友的,只要他们来找我,我非常乐意为他们做出让步。而如果我们为解决一次欧洲危机做出了贡献,那我们也理应索取我们的报酬,不是吗?”
这确实就是艾格隆的整个构想了。
他从头到尾都不在乎希腊人的死活(反正希腊人自相残杀也这么久了),只希望用希腊作为筹码来交换更好的利益。
他觉得,如果操作得当的话,也许他和奥地利人的关系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重新修好。
他倒不是害怕奥地利人,但苏菲眼下在他们手中,如果苏菲和他的孩子也是真实存在的话,他希望能够为她们做一点事,尽自己能力争取一点更好的待遇——就当是补偿吧。
他很快就抛下了这些许的杂念,然后又看向了众人。
“诸位,所有一切听起来都很美好,但是唯独一点,我们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和勇气去完成第一步,我们要力挽狂澜,只有这样我们才会被人所注意。没有实力没有能力的人,也不配得到别人的任何关注。所以接下来,请为我,为你们自己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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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交易与身世
让我攀登苏尼阿的悬崖;
在那里,将只有我和那海浪
可以听见彼此飘送着悄悄话,
让我像天鹅一样歌尽而亡;
我不要奴隶的国度属于我——
干脆把那萨摩斯的酒杯打破!
卓越的诗人拜伦已经逝去,但是他的诗篇却永留世间。
此刻的爱德蒙-唐泰斯,就默默念着这篇《哀希腊》,徜徉在这片永无宁日的土地上。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名叫拉夫里翁的小小港口,位于巴尔干半岛的最南端,离雅典非常近。
在过去,这是一座繁忙的港口城市,渔民和商船在这里不断穿梭,将亚洲和欧洲的货物彼此交换。
而现在,起义军和土耳其军队的来回扫荡,让这一片地区处于长期的兵荒马乱当中,港口也就此衰败下来。
长期的战乱,让居民变得越发穷困,消费不起外来的商品;而战乱也让商人们望而却步,转而寻求更加安全的地方交易,于是这里的荒凉破败也就不可避免了。
各行各业急速衰退的同时,一项生意却突然畸形地繁荣起来——那就是军需供应。
眼下,土耳其和埃及的联军,正在大规模地集结在希腊土地上,势要为奥斯曼帝国平定这片反叛的土地,而这座小小的港口也成为了,这支军队后方的转运港口之一。
士兵、武器和其他军需品,源源不断地从帝国腹地送了过来,供应前线的大军。
眼下,平叛军已经占领了希腊大部分土地,把反叛军和希腊共和政府压制到了最南端伯罗奔尼撒半岛的一小片土地里面。在伊斯坦布尔的统治者们看来,眼下他们已经接近成功,只要再加上一点劲,就能够彻底碾碎这帮叛贼,重振帝国的声威,保全它仅剩的疆土。
至于这片土地上面的人会经历怎样的摧残,他们是完全不会在乎的。
甚至可以说,为了震慑这里的人民,他们完全不介意用最残酷最恐怖的手段。
1822年4月11日,土耳其军队就发动了惨烈的希俄斯岛大屠杀,来惩戒希腊起义者。在小小的希俄斯岛上,有大约2.5万人惨遭杀戮,另有4.5万人(主要是妇女儿童)被卖为奴隶。而在更早之前,土耳其人还在1821年对伊斯坦布尔城市内的希腊人进行了屠杀——哪怕这些希腊人大多数还是继续忠诚于帝国,也还是难逃一死。
可想而知,倘若起义军在对抗土耳其军队讨伐的战斗中最终失败,嗜血残暴的土耳其军队横扫希腊,那么之前的惨剧就会整个希腊的土地上上演。
爱德蒙-唐泰斯无比盼望自己的主人能够阻止这恐怖的一幕变成现实。
虽然来到希腊还只有短短几天,但是见过巴黎繁华的他,震惊于这里的荒凉破败,以及当地人民所遭遇的惨痛灾难。
希腊!
在这个时候,希腊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地理名词,是巴尔干半岛南部的陆地,和一连串分布在爱琴海中各处岛屿的统称。
它被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统治了好几个世纪,默默无闻听任自己蒙尘。
如果他只是个懵懂无知的水手倒也罢了,可是他跟着法利亚神父学习了那么多知识,进而激发了他的感情,他无比深切地感受到,在这个科学的诞生之地,文明曾经绽放的璀璨光华。
正因为知道它曾经的辉煌,他也就对它现在的处境和遭遇愈发义愤填膺。
当亲身面对和体验到这里的灾难之后,他突然之间燃起了和拜伦一样的怒火。
拜伦和那么多死难者没有完成这项事业,但是他们点燃的火炬却还没有熄灭,现在还在熊熊燃烧,而现在,就是爱德蒙-唐泰斯和他的同党们把火炬捡拾起来的时候了。
爱德蒙-唐泰斯已经无比坚信,他们的事业是正义的——哪怕原本的动机是为了利益,但至少在客观上他们是在为世界变得更美好而战,完全无愧于心。
当然,光有一腔热血还是不够的,爱德蒙-唐泰斯早已经过了热血沸腾的年纪,他能够按捺住自己的义愤,冷静地见机行事。
他现在属于一个团体,他身上背负着主上赋予的任务,他必须完成任务。
此时正是炎热的夏天,他穿着阿拉伯商人的服饰,头上戴着白色的缠头巾,带着两个随从和花钱招募的当地翻译,穿行在拉夫里翁破败的街巷当中。
这里曾经是一片居民区,有许多渔民的小棚屋,但是眼下大多数残破不堪,犹如僵死的甲虫一样挤在一起,而房屋的主人大多数也已经不见了踪影,而透过房屋之间的小小空隙,时不时还能看到海滩边几个被斩首之后的无名尸身,默默诉说着这个地方曾经遭遇过的灾难,就连呼吸的海风,也似乎带上了几丝血腥味,显然这里还是不太平。
在中间人的指引之下,他们在这迷宫一样的陋巷里找到了一间棚屋,然后随手关上了门。
而在房间里面,正聚集着几个人,此刻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看着刚刚进门的埃德蒙-唐泰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些人都穿着蓝色上衣、白色裤子,头上戴着红色的小帽——这正是埃及军队的制服。
他们手里都拿着武器,警惕地看着进来的人。
看着他们杀气腾腾的眼神,埃德蒙-唐泰斯心里清楚,这帮人绝对都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两个。
他当年在商船上到处跑的时候,就见识过很多亡命之徒,他们也是用这种蔑视生命的眼神看着自己的。
为了不至于让他们误会,他举起了手来,示意自己没有敌意,而他的动作,也降低了这群人的敌意。
“我是来谈交易的!”他用自己半生不熟的阿拉伯语说。
为首的军官打量了他几眼,然后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身边的人放下武器。
在同时,埃德蒙-唐泰斯也趁机打量了一下对方。
这是一个30岁左右的青年军官,面孔黝黑,帽子下露出几簇黑色的短卷发,五官鲜明,眼睛也非常有神,从他敞开的衣襟当中可以看到一大片古铜色的肌肤,肌肉非常结实,充满了爆发力。
他的身上别着一把佩刀,还有一把手枪,显然随时都处在警戒当中。
仔细打量了埃德蒙-唐泰斯以后,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指了一下自己面前的一个小木墩,示意埃德蒙-唐泰斯坐下。
“你就是这次想要买我们货的商人?”他冷冷地问。
仿佛是为了照顾埃德蒙,他的语速很慢,所以埃德蒙-唐泰斯也轻松听懂了。
“是的。”他重重点了点头,“我想要从你们这里购买一些……商品。”
这就是他最近努力的成果了。
在入狱之前,埃德蒙-唐泰斯认识不少走私商,来到了基督山岛之后,他也刻意地和这个地下世界接触。
自从来到了希腊以后,为了完成陛下赋予的任务,他开始借助走私商的网络,试图接触土耳其和埃及军队当中暗地里出售军械的人。
诚如陛下所言,想要购买军资军械,从一支军队那里购买是最为简便的办法——如果这支军队目前正处于战争状态当中,那就更加理想了,军队里的蠹虫们可以轻松的用“战损”作为借口,暗地里倒卖军资。
埃德蒙-唐泰斯利用现成的网络寻找可靠的人选,经过了一番周折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靠谱的交易对象。
而今天,就是他们见面的日子了。
“我就是威尔莫。”埃德蒙-唐泰斯报出了自己用在这场交易的假名,然后用不甚流利的阿拉伯语继续说了下去,“我希望能够从你这里买到大量军械,越多越好,如果有大炮的话那就更好了……”
军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突然咧嘴笑了。
他的笑容非但没有让他显得温和下来,反倒是更加增添了几分诡异,犹如是随时将要择人而噬的猛兽一样。
“你是法国人。”这名军官下了一个断言。
一个照面就被人揭穿来历,让埃德蒙-唐泰斯顿时震惊了,更让人惊诧的是,这位军官是用法语说的。
虽然有些慌乱,但是他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
“我想这并不重要,黄金在哪国都是黄金。”他冷淡地用阿拉伯语回答。
“别再绕圈子了,先生。你的阿拉伯语用得不错,但是——有几个音节很明显能够听得出来,是法国人。”这位军官突然开始用流利的法语说,“不用担心,大多数人听不出来的,只不过我在法国住了很多年,所以我知道。”
埃德蒙-唐泰斯这下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等待着他的下文。
“不用担心,他们都听不懂法语,我们说什么都没关系。”军官继续说了下去,“而且,我是他们的头,他们都非常服从我的命令。”
接着,他又向埃德蒙-唐泰斯伸出了手来。
“阿尔斯兰-尤素福-纳奇夫,我的名字。”
【龙套*1】
虽然不懂对方的用意,不过从对方的表现来看,埃德蒙-唐泰斯认为他也没有什么敌意,于是他抬起手来,握住了对方的手。
“为什么一个法国人,要跑过来购买我们的武器?”握了手之后,尤素福-纳奇夫问。
“我已经不是法国人了,我现在是一个商人,我想要经营一切有利可图的事业。”埃德蒙-唐泰斯也换了法语回答。“军火生意最赚钱,所以我愿意为它冒险。”
“卖给谁?我们的敌人吗?”尤素福-纳奇夫追问。
“这个你在乎吗?”埃德蒙-唐泰斯反问。
还没有等对方发怒,他又放缓了语气,“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不是。因为希腊人现在出不起大价钱。”
尤素福-纳奇夫愣了一下,然后咧嘴笑了出来。
“很不错的理由。”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那么,你准备出多少钱?”
“你卖多少,我就能吃进多少。”埃德蒙-唐泰斯豪气满满地回答。
接着,他从自己的衣兜里面掏出了一个钱袋,把它递给了尤素福-纳奇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尤素福-纳奇夫接过来,然后打开一看。
“哦!”他的身后顿时惹起了一阵骚动,旁边的军人们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分明看到了钱袋里面那些金币金灿灿的光芒。
“这些是定金。”埃德蒙-唐泰斯低声说,“这下可以相信我了吧?”
他知道他现在在冒险,这些人完全可能拿走这一袋金币之后就此消失,让他白白损失这些钱。
但是他相信他的中间人,再说了,做生意就是要冒险,尤其是做这种生意,展现出一点诚意是必要的。
而且,他愿意相信面前这个家伙,因为……从对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野心的烈火,和胆大妄为的勇气。
这家伙一定不安于现状,他想要做更大的事,所以他不会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就断送这门生意。
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沉默了片刻之后,军官又做了一个手势,让旁边的军人们都安静了下来。
接着,尤素福-纳奇夫又用鹰隼般的视线看向了埃德蒙-唐泰斯,“你很有钱。”
“是的,但是我现在身上没有了,已经全都给了你了。”埃德蒙-唐泰斯生怕对方突然兴起了抢劫的念头,于是连忙回答。“只要我们开始合作,我会源源不断地把钱送到你的手里。”
军官又沉默了,一直看着埃德蒙-唐泰斯默默沉思。
就在埃德蒙紧张不安的注视下,他缓缓点了点头。
“好,明天会有几箱步枪送到这里来,你让人来拿,顺便把剩下的货款给我的人。”
太好了……埃德蒙-唐泰斯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合作的对象。
毫无疑问,几箱步枪并不足以满足他和他主人的胃口,但是这是一个极好的开始,只要接下来继续合作,他可以从这里得到更多东西。
“那就祝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他主动向对方伸出了手来,两个人又握了握手。
接下来,两个人又商谈了一阵,敲定了具体交易和交货的细节。
现在,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他知道留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可能发生不可测的意外。
“我想我该回去了,先生。”他向对方告辞。
“再见,先生。”对方回答,并没有阻拦他的意思。
在临别之前,埃德蒙-唐泰斯忍不住有点好奇。“你说你之前在法国住过?到底是怎么去的?”
“告诉你也没关系。”尤素福又笑了起来,表情里似乎带着些许回味,“我父亲曾是效力于拿破仑的马穆鲁克骑兵,死在了西班牙,他的帝国完蛋之后,我和我的母亲被迫离开了法国,为了谋生,我也不得不加入了阿里帕夏的军队——就是这样。”
在这种情况下,难怪他对埃及军队毫无忠诚可言……
“明白了。”埃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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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山匪
离开了破败的棚屋之后,爱德蒙-唐泰斯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刚才虽然他一直维持着镇定和尊严,但是,内心里他又怎么可能没有恐惧?
毕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军人,随时都可能突然开枪,取走他的生命和他身上的金钱。
虽然现在已经是夏天,但是他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是一身冷汗。
还好……冒险最终还是得到了最理想的结果。
如果不冒险,那也许有安全,但别的什么都没有,所以他宁可冒险。
迄今为止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又何须再害怕死亡?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趁着越来越晦暗不明的天色,他悄悄地走出了小小的拉夫里翁港口,然后,他和自己带来的翻译和中间人告别,各自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接着,借助黯淡的星光,他来到了一片橄榄树林当中,他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来到了树林身处,然后走到了一个被隐藏得很好的树屋之前。
这里就是自己暂时藏匿的地点了。
他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分明发现,门口有被人踏足进去的痕迹。
他不动声色地伸手进衣兜,握紧了手枪,然后用机警的目光,透着缝隙查看里面的情况。
“唉,别紧张,是我!”
里面传来了一声呼喊。
一听到这个声音,爱德蒙-唐泰斯紧绷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松开了手中的枪,然后打开了门。
而里面就有个人,正坐在简陋的椅子上,满面谄媚笑容地看着他。
“威尔莫老爷,您把事情办完回来啦?”他翘着二郎腿,用轻浮的语气问。
这是一个大概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因为终年的奔波,所以他脸色黝黑,额头上也有了长长的皱纹,不过看得出来,是个白人男子。
他的身材不高,褐色的头发乱糟糟地犹如抹布一样散落在头顶上,不过胡子倒是被整理得相当干净,他的右眼被外伤致使失明,所以戴上了眼罩,而这更让他的笑容看上去多了几分诡异。
他就是在希腊地区混迹了多年的走私商人,法国人辛迪加-德-梅恩。
【龙套*2】
他自称是贵族的后代,所以在姓氏前使用了德这个前缀,但是到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这个身份的真假,也没人见过这个家族的其他成员——当然,更加没有人有兴趣去对他穷根究底。
他是一个信誉相当靠谱的走私商人,这就足够了。
经过了走私商人的介绍之后,爱德蒙-唐泰斯认识了他,而因为他善于将法语、信誉靠谱以及人缘不错等等优点,爱德蒙-唐泰斯也有意笼络了他,花了一笔钱暂时得到了他的合作,让他成为了自己的代理人之一。
为了取得他的信任,爱德蒙-唐泰斯说出了自己这一番辛苦操作的目的——他打算赞助希腊人的独立战争。
不过,他没有透露自己幕后的主使者,而是把自己扮演成了一个醉心于英雄事业的外国贵族富豪。
辛迪加-德-梅恩并不在乎他到底是谁,也不在乎他的事业,但是看在他出的价格的份上,他也欣然选择了合作。
于是,这段时间,爱德蒙-唐泰斯自己负责购买军火的任务,另外安排他来负责牵线搭桥,想要借着这个交游广阔的走私商人,结识目前希腊的各方势力,如果能够招揽一些人为自己所用那就更加理想了。
“我的事情是办完了,那么德-梅恩先生……”爱德蒙-唐泰斯一边以矜持的腔调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一边点燃了藏在椅子下面的油灯,然后借助黯淡的灯光看着对方。“您那边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不是那么好办,先生。”辛迪加-德-梅恩遗憾地摊了摊手,然后叹了口气,“您也知道,目前希腊人的形势很不妙,他们被打得节节败退,帝国军队把他们都封锁起来了,我原本几个老朋友要么联系不上,要么干脆已经去见了上帝……一时半会儿我还联系不上。”
爱德蒙-唐泰斯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知道,辛迪加-德-梅恩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走私商人,就算交游广阔也不可能真的认识几个大人物,而且现在形势下也不可能太顺利就联系到反抗军,现在的结果虽然无奈但也可以接受。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满意。
哪怕为了给对方一点压力,他也必须做出一副失望的样子来。
“那有没有什么好消息给我?”他冷冷地问。
“有是有,先生!”看出了雇主不高兴,辛迪加-德-梅恩收敛了笑容,连忙正色回答。“我联系到了一个老朋友,他现在正在离这儿几里路的地方当山匪,手里还有些小弟……他倒是很有兴趣来为您效劳。”
“山匪?”爱德蒙-唐泰斯皱了皱眉头,“他们真的愿意来投奔我吗?”
“只要您钱给够,他们当然愿意。”辛迪加-德-梅恩狡黠地笑了笑,“您也看到了,这地方现在兵荒马乱,谁都活不好,连带山匪的生存空间也越来越小,眼看连手下都快养不活了,他当然想要找点别出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德蒙-唐泰斯想了想,虽然山匪名声不好听,而且也肯定干下过不少坏事,但是至少现在,他也没有什么资格挑剔。
“他们可靠吗?”他又问,“如果他们只是想要问出我的行踪,然后趁机把我打劫一次怎么办?”
“那家伙和其他山匪不太一样,还是稍微讲点道义的……”辛迪加-德-梅恩回答。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种理由实在说服不了人,于是又讪笑了起来,“先生,我理解您的顾虑,我也不敢为他打包票,不过……这世上您觉得又有几个人是值得信任的呢?”
爱德蒙-唐泰斯想了想,觉得对方说得也没什么错。
归根结底,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的道德上,别说山匪不值得信任,希腊人埃及人也一样不值得信任,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应该掉以轻心。
虽然没有见过这群人,但是以爱德蒙-唐泰斯的处事经验来看,山匪大多数都劫掠成性,而且崇尚暴力,如果自己镇不住他们,那么哪怕他们之前没有什么坏心思,最后恐怕也会选择杀人越货。
所以,可以招揽他们,但是必须要震慑住他们。
他痛切地感受到,他需要想办法得到一些直属武装。
赶紧跟基督山岛联系,向陛下报告自己目前的进展,然后让陛下再派些人过来辅助我——他很快在内心当中做了决定。
一瞬间,他的脑海当中转过了许多念头,但是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任何的表情。
“那好吧,您先帮我联系一下那个山匪头子,让他自己过来跟我谈判。我愿意出钱雇佣他和他的手下,让他们参与我的事业——如果他不愿意只身前来,那我就当他没有诚意,别的事情就不用再谈了。”
“您的条件有些苛刻。”辛迪加-德-梅恩为难地说,“现在这个年头,大家都有点胆小。”
“是他有求于我而不是反过来,所以我有权利提条件,我们必须建立初步的信任不是吗?”爱德蒙-唐泰斯强硬地反问,“这段时间我们的合作当中,你应该也看到了,我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而且慷慨大方,乐意为朋友花钱——所以,只要你的那个朋友证明了值得我信任,那我可以补偿他所做的让步。”
“那好吧,我将您的条件转达给他……”辛迪加-德-梅恩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我还有一件事要委托给您。”爱德蒙-唐泰斯又开口了。
“请说吧。”
“我今天和你介绍的那位埃及军官谈妥了,他愿意跟我进行交易,并且我已经支付了定金。在明天就会进行第一笔交易,我需要你帮我一起把这些货物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储藏起来。”
“好嘞!以我们家族伟大姓氏的名义,我向您保证,我一定能够完成任务。”这一次辛迪加-德-梅恩来精神了,他大声应了下来。
爱德蒙-唐泰斯没有研究过欧洲贵族谱系,也不懂纹章学,但是他不是傻子,相反见识颇为广博,所以他当然不会相信对方所宣称的贵族身份。
不过这又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说到底,连自己这个“基督山伯爵”都是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又何必在意别人贵族谱系的真假呢?
总之,这个德-梅恩先生现在非常有用,那就够了。
接着,爱德蒙-唐泰斯好像又想到了什么。
“你说的那些山匪,是一直都在当山匪,还是从别的地方流窜过来的?”
他的问题,让辛迪加-德-梅恩楞了一下。
然后他又笑了起来,“您可真是明察秋毫……好吧,我跟您直说吧,他原本是约阿尼纳帕夏的手下,后来帕夏不是被苏丹派来的人砍了脑袋吗?他们没有了首领,只好四处流落,他们又没有别的谋生手段,只好当山匪谋生咯……”
原来如此。
爱德蒙-唐泰斯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辛迪加-德-梅恩会跟这种人做朋友。
正如希腊人四分五裂一样,曾经辉煌一时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眼下也感染上了一个帝国末期特有的病症——政治腐败混乱,各个势力四分五裂,内讧不止,军阀割据。
帝国派驻在各地的帕夏(总督),已经相继变成了土皇帝,经常听调不听宣,有些甚至直接垄断了当地的军政大权,只是在名义上服从苏丹而已,一如唐末的藩镇一样。
比如这次和土耳其一起出兵的埃及阿里帕夏,已经是事实上成为了埃及的统治者,并且被允许世袭自己的职位,苏丹只拥有名义上的宗主权。
这次苏丹也是出了大价钱才得以让他出兵:两方签订了协议,苏丹许诺在成功镇压希腊之后,把叙利亚和克里特岛等地交由阿里帕夏管理。
埃及的阿里帕夏是如此,其他领主自然也同样如此。
比如约阿尼纳的阿里帕夏,就在不久之前公开举兵叛乱。
这位帕夏曾经依靠自己残暴的手段,统治了阿尔巴尼亚等等一大片地区,并且开始公开和伊斯坦布尔的帝国中央作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1820年,阿里帕夏暗杀了在伊斯坦布尔的政治对手帕乔贝伊,而苏丹马哈茂德二世苏丹趁机解除了阿里帕夏的职务,并且要求他回到首都述职。
阿里帕夏当然知道如果他到了首都必死无疑,于是他拒绝辞去官职,并且联合了周围地区的其他帕夏,公开发兵抵抗苏丹。
到了1822年,经过了两年的激战,尽管一开始占了上风,但是阿里帕夏最终还是败给了苏丹的大军,1822年1月,奥斯曼军队来到了阿里帕夏的避难所,并且欺骗他说苏丹将给予他完全的赦免。
阿里帕夏上当了,准备解除抵抗,但是当他被要求投降后接受斩首时,帕夏选择勇敢地抵抗到底,最后的交战当中,子弹射穿了他的身体,而他的首级随即被砍了下来送给苏丹。
而他剩余的遗体,则被埋在了当地的一个清真寺当中。
阿里帕夏死后,他原本的军队也零星四散,有些化身山贼流窜四方,有些不知所踪,有些则干脆加入到了希腊人的反叛事业当中,继续和土耳其苏丹作对。
所以,现在的巴尔干半岛一片混乱,土耳其帝国和希腊,军阀帕夏,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势力,矛盾交织在一起,互有合作也互相厮杀,局势纷乱不堪,而平民百姓作为最直接的受害者,当然也承受着最深切的灾难。
【约阿尼纳的阿里帕夏,就是《基督山伯爵》里面那位被费尔南出卖的亚尼纳总督阿里的历史原型。
而在原着当中,大仲马虚构海黛是这位帕夏的女儿,但是在历史上,这位帕夏兵败被杀的时候已经80岁了,而海黛才4岁……所以,为了更加贴合实际一些,本作将海黛设定为这个帕夏的孙女儿,不然的话也太恐怖了……】
得知了对方曾经的经历之后,爱德蒙-唐泰斯突然对这群山匪起了更大的兴趣——毕竟,相对于普通山匪的乌合之众,曾经有过正规军事经历的人,显然更加有用一些。
而且,他们尴尬的处境,也让他们没有多少选择——他们是土耳其的敌人,但是希腊人也不欢迎他们,他们只能在仓皇当中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
也许他们能够作为我们第一批投诚者,他在心里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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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投效与共识
和辛迪加-德-梅恩谈妥了以后,爱德蒙-唐泰斯送走了对方。
直到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于树林的阴影当中时,他才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现在终于是独身一人了,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不用提防不知道会从何处飞来的子弹。
身在异国他乡执行这么危险又复杂的任务,过度地消耗了他的脑力,虽然他早已经把自己淬炼得心志坚强,但是在内心当中,却仍旧时不时会感觉到有些疲惫。
虽然他知道辛迪加-德-梅恩的身份肯定是虚构的,但是他愿意相信对方的身份,同是“法国人”这一交集,让他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可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希望自己的判断是准确的。
爱德蒙-唐泰斯放下了心中的私心杂念,走回到了简陋的草屋一侧,然后拿起了信纸,伏在一块木板上快速地写了起来。
借助着昏暗的灯光,他将自己目前的处境、目前所取得的进展、以及目前需要得到的帮助,都一一写明了,也写上了他对希腊目前局势的看法。
明天,他会再度前往拉夫里翁港口,然后偷偷地把这封寄托他无限希望的信,寄给还在基督山岛上的主人,预计他将在几天后收到信件吧。
自从他来到希腊以后,每隔几天他都会定期地给陛下写信,一方面向他汇报自己的进展、提出自己的需求;另一方面则是报平安,让那边知道自己还活着。
就目前的活动来看,爱德蒙-唐泰斯虽然说不上太乐观,但是自觉还是比较顺利的,所以他也很有底气跟自己的主人邀功。
他也相信,自己目前所做到的一切,足够让他满意。
写完了信件之后,爱德蒙-唐泰斯带着心满意足的安稳感,草草收拾了一番,然后躺到了破木板拼成了床上,结束了这收获不小的一天。
接下来的几天里,爱德蒙-唐泰斯在辛迪加-德-梅恩的帮助下,顺利完成了和那位埃及军官尤素福-纳奇夫的交易,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武器。
看到对方这么轻松就拿出了一批武器出售,他对尤素福-纳奇夫的具体职位不禁有些好奇,不过他心里也知道,有些事情问的越少越好,所以也没有再多做试探。
他和自己的人一起,在附近找了一个隐秘的山洞,小心翼翼地把这些武器都藏匿了起来。
不过不出意外的话,过得不久之后,等他效忠的主人带着志愿军一同前来这片土地的时候,这些秘密山洞就将成为他们的补给仓库之一了。
把这件交易顺利完成之后,爱德蒙-唐泰斯的精力也终于解放了出来,可以放到其他方面上了。
而这时候,辛迪加-德-梅恩也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的那位山匪头子朋友,经过了几天的犹豫之后,终于决定走出自己的藏身之处,求见这位有钱的阔佬威尔莫先生,看看能不能为自己和手下的山匪们找到新的谋生手段。
爱德蒙-唐泰斯心里大喜过望,不过他在表面上仍旧保持着冷淡的态度,然后跟辛迪加-德-梅恩一起商量了见面地点。
在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辛迪加-德-梅恩的带领下,来到了拉夫里翁港口附近的一座丘陵当中。
看得出来,这里是一片墓地,上面歪歪扭扭地竖着一些十字架,不过因为久久无人打理,早已经长满了野草,只剩下了一个个微微有起伏的小土包。
爱德蒙-唐泰斯并不在意这里的环境,他在野草之间四处张望,等待着约定的那个人的到来。
他没有等待多久,很快,就在他的视野当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这个人穿着普通的粗麻布衣服,头上戴着一顶破破烂烂的宽檐毡帽,看上去不像是个杀人越货的匪徒,倒更加像是个唯唯诺诺的农夫。
不过,从他结实有力的臂膀,和偶尔闪动的锋利视线当中,仍旧可以看出这个人身上所带有的亡命之徒的特质——在他的腰间,爱德蒙-唐泰斯发现了一根隐藏着的刀柄。
因为头上的毡帽,爱德蒙-唐泰斯看不太清对方的样子,只能看到对方下半边脸上留着的大胡子,不过从对方一直凑近的身影、以及辛迪加-德-梅恩的表情,他还是判断了对方就是这次自己要找的人。
他摊开了手,做出了一个迎接的姿势,表现自己毫无敌意;而对方在过来的时候也摊开了手,示意自己只是为了谈判而来。
很快,两个人就到了面对面的位置。
海风在这片荒凉的坟地之间回荡,把野草挠得上下摇摆,更增加了几分萧索的气氛。
“伊萨克-巴列奥略。”在爱德蒙-唐泰斯的注视下,对方脱下了帽子,躬身向他行礼,然后用希腊语向他致敬。
而这时候,爱德蒙-唐泰斯终于可以看清对方的面容了——这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壮年男子,大概30几岁的样子,宽阔的额头充满了力量感,不过现在有些消瘦,而他浓密的胡须上沾染了一些灰尘,让他更加显得风尘仆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样子最近的境况过得相当不好吧。
【龙套*3,原本书友自己编的名字叫爱德华-巴列奥略,不过这个名字太不希腊了,所以改用了伊萨克这个希腊名字,见谅~】
“非常高兴能够见到你。”爱德蒙-唐泰斯用自己刚刚学到的希腊语向对方致敬。
然后,他又起了些疑惑。
“你不是msl?”
“并不是每个为帕夏效劳过的人都是msl,比如我就是东正教徒,还有一些欧洲军官也曾经为他效力过。”伊萨克-巴列奥略摇了摇头,“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怪。”
爱德蒙-唐泰斯的希腊语并不纯属,有些还需要为旁边的德-梅恩为自己翻译。
不过,从对方颓唐的表情当中,他却意外地找到了一丝共鸣感。
身为希腊人却为盘踞在阿尔巴尼亚的阿里帕夏效力,然后在帕夏被杀之后沦为土匪四处流落……他的人生一定是一段曲折的故事。
正因为如此,他不想刨根问底了。
“既然这样,在帕夏被杀之后,为什么你不回家乡?”爱德蒙-唐泰斯问,“我想你是能找到容身的地方吧?”
“我在家乡得罪了一些人,他们容不下我,我也不想当个农夫就这么过一辈子。”伊萨克-巴列奥略又摇了摇头,“再说了,如果我回家乡,我的部下们无路可走了,他们大多数没有地方可去。”
听到了对方的话之后,爱德蒙-唐泰斯顿时对他更加改观了。
“没想到你这么讲究情谊。”
爱德蒙-唐泰斯心知肚明,对方现在肯定已经是走投无路,所以才会孤注一掷冒着风险跑过来碰运气——不过在表面上,他一直都保持着客气的礼貌态度,以免激怒这个山匪头子。
“如果你和一群人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也会有同样想法的。”伊萨克-巴列奥略冷淡地回答,“好了,你问我的问题已经够多了,现在该轮到我问你了——威尔莫先生,我听说你愿意出钱雇佣我们,那么你能出多少钱?”
“这要看你们的表现了,如果达到了让我满意的标准,我愿意出高额的薪水。”爱德蒙-唐泰斯镇定地回答。
一边说,他一边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了一枚金币,在对方的面前晃动了一下,“你应该已经听到德-梅恩说过我的富有了,没错,我是一个理想家而且恰好很有钱,我愿意为了我的梦想去花大钱,而如果你们能够帮助我的话,那么这些钱有一部分就是你们的了。”
“理想……”伊萨克-巴列奥略撇了撇嘴,略微有些不屑地笑了起来。“如果你只是过来体验理想的,我劝你还是早点回你那舒适的窝吧,这个鬼地方没有理想,只有不断的背叛和杀戮。”
“这个问题不用你管了,我为我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爱德蒙-唐泰斯无视了对方的劝告。
接着,他话锋一转,“你的队伍现在还有多少人?”
“还有20几个人。”伊萨克-巴列奥略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他们都是老兵,而且熟悉这里的情况。”
很好,确实是一股可以利用的力量。
爱德蒙-唐泰斯想了想,然后再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身上有多少血债?”
虽然他不怎么在意对方的前科,不过如果他们的名声在当地实在太臭,那用起来也麻烦,还会有损于陛下的名誉。
好在他的顾虑很快就被打消了。
“我们只想活命,不喜欢杀人,再说了我们人数这么少,也不敢做事太绝。”伊萨克-巴列奥略回答,“但我们确实杀过人。”
旁边的辛迪加-德-梅恩也突然点头,为朋友帮腔,“威尔莫先生,我以我们崇高的家族名誉起誓,他说的是真的,伊萨克不是滥杀无辜的疯子,否则我们也不会成为朋友。”
既然如此,那么爱德蒙-唐泰斯就不在意了。
来找他的是山匪而不是天使,他还能期望什么呢?只要不是那种血债累累无恶不作的悍匪,那也无所谓了。
看来,一切顾虑都已经排除了,爱德蒙-唐泰斯突然感觉这是非常理想的合作对象。
这些山匪可以作为自己初步的力量,而且可以用自己刚刚买下的武器,暂时武装他们。
不过……现在他当然不会天真到这么快就相信山匪的诚意。
尤其是,他现在还没有能够震慑这帮人的力量,无法期待他们忠诚地服从自己的指挥。
不过,他相信,很快他就可以做到这一点了。
“那好,我没别的问题了。”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巴列奥略,我可以雇佣你们,付给你们充足的薪水,但是作为交换,我要求你们必须忠诚于我,服从我的命令。”
伊萨克-巴列奥略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子,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没意见。”
虽然他的语气平淡,但是这也意味着,两边正式进入了合作关系——或者更准确来说,这群山匪正式投靠了这位威尔莫先生以及他背后的势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好,你今天回去以后,跟你的手下们说一下这件事,然后等候我的消息。”爱德蒙-唐泰斯心里松了口气,然后再跟对方指示。
接着,他拿起了手中的这枚金币,直接向对方抛了过去,“我很快就会联系你们的,随时做好准备吧。”
伊萨克-巴列奥略接过了金币。
区区一枚金币,肯定养不活他和他的手下,但是这却也明确无误地说明了两个人之间的雇佣关系。
看着面前高大的男子,他一瞬间又产生了些许恍惚,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当年那些服役的日子。
“是!”他不自觉地抬起手来,向着对方行了一个军礼。
爱德蒙-唐泰斯笑着冲对方点了点头,然后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就此离开。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他连忙问。
“一件无关的事情,但对我来说很重要。”伊萨克-巴列奥略踌躇了片刻之后,然后再问,“先生,你是从西欧过来的,是吧?”
“是又怎么样?”爱德蒙-唐泰斯回答。
“那么……你可认识一个名叫费尔南-莫尔塞夫的法国军官?”伊萨克-巴列奥略小声问。
此刻,他的表情突然显得有些紧张,似乎比刚才商议时还要在意答案。
费尔南-莫尔塞夫!这个名字犹如惊雷一样在爱德蒙-唐泰斯的耳边响起。
没有任何人更比他在意这个名字了。
“我认识他。”他努力控制了自己的表情,然后冷冷地看着对方,“不过他估计不认识我,我们也没有交情。怎么,你也认识他吗?”
出乎爱德蒙-唐泰斯预料的是,迎接他的,是伊萨克-巴列奥略那闪动着憎恨的恐怖视线,直面这视线的时候,爱德蒙才真正明白,他面对的是一个杀人越货不知道多少次的山匪头子,一个曾经参加过叛军的亡命之徒。
“我认识他,我当然认识他,这个可鄙又无耻的叛徒!”他大声回答。
看着对方因为仇恨而扭曲的面孔,爱德蒙-唐泰斯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他微微笑了起来。
“看来,我们又多了一个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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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两手准备
正当埃德蒙-唐泰斯正在和山匪头子伊萨克-巴列奥略详谈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基督山岛上,他的主人也正在阅读他最近写的报告。
虽然一开始艾格隆就对基督山伯爵的能力寄予厚望,但是他这么快就得到了重大进展,还是让他非常高兴。
如同埃德蒙-唐泰斯所希望的那样,艾格隆对他最近的表现非常满意。
他已经给了对方很多奖赏,未来他会给予更多的奖赏。
带着非常愉快的心情,他拿着这封信走到了法利亚神父的房间当中。
一方面,他是想要让法利亚神父也跟着高兴一下;但另一方面,他也希望和神父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举措。
自从得到神父的效忠之后,艾格隆逐渐地把他当成了自己身边的智囊,而法利亚神父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愿望、也为了义子未来的荣华富贵,也努力地奉献自己的智慧和经验,帮助陛下分析形势,出谋划策。
“早上好,神父。”一见面之后,艾格隆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陛下。”半躺在摇椅上的法利亚神父,也笑着向少年人打招呼。
相比于刚刚上岛时的那个落魄模样,此时他的精神已经健旺了不少,原本苍白的脸也多了几分红润,虽然岁月无可避免地在他的脸上留下了许多刻痕,但是明显可以看得出,他双目有神,摆脱了缠绕在身上的死气。
看来,夏奈尔把他照顾得不错——当然,更重要的是看到了对未来生活的希望吧。
“这是埃德蒙最近送过来的信,您看看吧。”艾格隆一边说,一边将信件递到了对方的面前。
“谢谢!”神父先是道谢,然后用自己还能活动的左手拿过了信,吃力地放到了扶手上,然后仔细地看了起来。
“陛下,恭喜您!”看完之后,他又一脸欣喜地抬起头来,笑容满面地看着少年人。“一切顺利。”
“这都是埃德蒙的功劳。”艾格隆仍旧微笑着,“根据信上的说明,他现在已经在埃及军队当中找到了合作者,还拉拢到了一个有意向投诚我们的山匪团体,现在我想我们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您说得没错。”神父附和。
“那您现在有什么意见吗?”艾格隆问。
“首先您得给他一些更强力的支持。”法利亚神父立刻回答。“他在那边招揽合作者,金钱固然重要,但首要的依仗是手里的直属武力,如果不能够让别人感受到他的实力,那么投靠他也无从谈起。而且他已经在信里说明了,他希望得到支援——”
“这一点我也赞同。”艾格隆点了点头,“我马上会派出几位可靠的军官和一些已经训练好的士兵,作为先遣队抵达希腊,听从他的调遣,作为他的直属力量,我相信这对他很有帮助。”
“埃德蒙不会让您失望的。”法利亚神父欣然微笑,“那么接下来,我认为您最好尽快跟希腊独立政府取得联系……而且不是以埃德蒙的名义,是以您个人的名义。”
“为什么?”艾格隆有些疑惑,“我倒是不介意跟他们来往,不过现在的希腊政府孱弱无力,四分五裂,甚至他们的总统还是一个俄国代理人……”
“正因为如此,您才更应该去主动联系他们。”法利亚神父提高了音量,“您想想看,您既然打着志愿帮助希腊独立的旗号入场,那如果希腊政府一无所知那岂不是很奇怪吗?况且,虽然他们现在四分五裂,但是在希腊人眼里,这毕竟是他们的政府,具有代表性,也是您日后不得不打交道的存在,既然如此,您还不如早点和他们联系上。”
“可是如果他们明确拒绝我的帮助怎么办?”艾格隆还是有些顾虑。“你别忘了,他们里面有很多俄罗斯的代理人,而俄罗斯人恨我——如果希腊政府明确说不希望我来帮助他们,那我岂不是会成为很多人的笑柄?”
这确实是艾格隆心中的块垒。
他口口声声要拯救希腊于水火,为此要组织志愿军,但万一希腊政府公开说没有邀请过他、也不需要他的帮助,挑明他浑水摸鱼的企图,那他岂不是落个灰头土脸的下场?
所以他倾向于先带人站上希腊的土地,造成既成事实,最好立下一些功勋之后再跟希腊政府联系,这样他们也没办法再把自己赶走了。
然而他的意见,却被法利亚神父所否定。
“陛下,确实存在您所说的危险性,但是不能因为有危险,您就不做了。”法利亚神父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狡黠地笑了起来,“而且我认为,如果希腊政府拒绝您的援助,那对您来说可能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怎么说?”艾格隆有些意外。
“您别忘了,现在的希腊政府正是内讧之后的产物,他们在内在外都有一大帮的敌人,只是因为目前形势危急,再加上他们背后有列强的支持,而暂时维持住了地位而已。”法利亚神父耐心向他解释,“现在他们的形势非常不妙,而这时候您的支持无异于雪中送炭,如果这时候他们居然还拒绝,那么哪怕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他们并非是从希腊的利益出发、而是从俄罗斯帝国的利益出发来做决定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神父的声音越来越低,而艾格隆则听懂了法利亚神父的暗示。
是啊!可以这么做!他脑海中灵光一现。
“是的,如果他们拒绝了我,那我们就去揭穿他们的真面目,怒斥他们是俄罗斯帝国的奴才,置民族安危于不顾,在希腊生死存亡之际还要为了一己私利,拒绝宝贵的援助。我表现得越是英雄、立下的功劳越多,就越显得他们可耻,并且会让他们的反对派更有信心来推翻他们!”
“您说得没错。”神父笑着点了点头,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事实上您可以做两手准备,一手接触希腊政府,一手接触那些反对派——也就是内讧当中落败的那些起义军人士,我相信这些人绝对不会拒绝借助您的力量来光复他们的伟大祖国——”
“顺便再推翻他们憎恨的现政府。”艾格隆补全了神父剩下的话,然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您说得对,要玩,就玩大的。”
他明白神父的意思的——如果真的按照这个形势发展,希腊政府拒绝了他的帮助,那么他就干脆扶持希腊本土的反对派,然后一口气干脆推翻目前的独立政府——在现在这个岌岌可危的形势下,那些之前内讧中失败的一方,肯定也早就已经满腹怨恨了。
他伸出橄榄枝,如果这帮人不愿意接下,那么到时候他干脆来一个外御仇寇内惩国贼,重新挑选一个符合他心意的希腊政府。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充满了兴奋。
不过他也知道,所有看上去充满了色彩的幻想,最后都需要谨慎的实践,才能落实到纸面上。
于是他重新冷静了下来。
“那这样吧,我派先遣队过去的时候,把我的堂兄也送过去,让他作为代表来和希腊政府接触,然后让他再暗地里联系希腊的反对派。”艾格隆瞬间就想好了主意,“我的堂兄是个机灵鬼,他有这个能耐跟那些人打好交道,让他来负责最好不过了。”
“您就按自己想法去办吧,我认为很不错。”法利亚神父轻轻点了点头,“不过……我建议您对他的父亲好一点。”
一听到神父提到荷兰王,艾格隆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每次想到自己的亲叔叔居然置家族利益于不顾,不承认他的族长地位也不愿意给他资金支持,他的心里就充满了由衷的愤怒和厌恶感。
他没有在荷兰王面前暴怒,只是冷言冷语嘲讽几次,已经算他有涵养了。
“陛下,我知道他的做法刺伤了您,您讨厌他,这很合理。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您的亲叔叔,您对他的态度也会落到别人的眼里……您不应该对他表现得太过于疏远,免得您的堂兄也担心自己的地位,影响他们为您效劳的动力。”说到这里的时候,神父又放低了声音,“尤其是,路易亲王毕竟曾经身处王位,身边曾经有过很多支持者,现在在尼德兰还有不少朋友,他对您还是很有用的。”
神父所说的倒也是实情,路易亲王在荷兰的名声确实还算不错,而且关系广泛。
1806年,他被拿破仑派去荷兰当国王,在当年7月,荷兰王路易就模仿拿破仑建立荣誉军团的做法,组建了“皇家联盟骑士团”(l''ordreroyaldel''Union),为自己在荷兰当地吸收统治精英,为自己效劳,
在几年的统治时间里面,他一直注意维护荷兰所剩不多的经济主权,甚至放纵英国商品走私——虽然在拿破仑眼里这是可耻的背叛,但是荷兰商人阶级却非常感谢他为荷兰所做的一切。
也正因为兄弟两个早早决裂,拿破仑废黜了路易的王位,所以在荷兰人眼里,这又是他为荷兰做出牺牲,因此帝国覆灭以后,荷兰上层阶级还有不少人说他的好话。
对艾格隆来说,这种好感也是可以利用的资源。
阿姆斯特丹的证券商人可以为他的事业提供资金,鹿特丹的海商也许也能够为他的走私生意提供方便。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善待路易亲王,也是有价值的。
有时候是需要克制一下自己心中的厌恶感。
“我明白了。”一想到这里,艾格隆点了点头,“我会对他态度好点的,虽然他不愿意为我效劳,但是我可以和他谈合作,如果他能够贡献给我足够的利益,我也不介意分享他一点——但是,波拿巴家族我是不会再给他一席之地了。”
“这是您的权利,陛下。”法利亚神父微微笑了起来。
他最喜欢这个少年人的一点,就是他虽然骄傲,但却没有那种王孙公子目空一切的臭脾气,能够冷静务实地面对现状,哪怕再生气不被一时的情绪所左右,而且悟性很高,稍微给一点点拨,就能够听取意见。
这种特质需要常年的培养,看来早年的坎坷经历给了他不少帮助。
一想到这里,他发现自己又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波拿巴家族重登皇位后繁荣昌盛的场面了。
而这,正是他现在为止努力的事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自己必定也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就像黎塞留、马扎然、杜布瓦、弗勒里等等红衣主教一样。
那将是何等的荣誉啊……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期盼着这个少年人能够成功,他身上肩负着所有人的希望。
如此巨大的压力,如果是普通人承受的话,只会被压垮,而伟人却只会把它当成动力,以无穷的精力一步步向着目标迈进。
“陛下,我还有一件事,我郑重地向您建议——”带着些许的感叹,他突然说。
“嗯?请说吧。”艾格隆有些奇怪。
“我很高兴地看着您在为家族的未来而奋斗,但恕我直言,您也忽视了最最崇高也最最紧要的家族义务。”
“为什么这么说?”艾格隆更加奇怪了。“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您恰恰错在什么都没做。”法利亚神父轻轻摇了摇头,“您想想看,您没有兄弟姐妹,皇室的主支只有您孤零零一个人,这是多么危险的处境?稍有不慎,野心家们就会趁虚而入,就算没有野心家,万一您出点意外,您的部下们也会人心浮动,不知所措……”
“您想说什么?”艾格隆大概心里有些明白了。
其实他们都知道拿破仑有另外的私生子,不过这当然是不算数的。
“您的父亲在40岁以后才得到您,对您来说这种状况是不可容忍的,毕竟他有好几个亲兄弟来维护这份事业,而您却没有。”法利亚神父长舒了一口气,“比起出生入死的冒险,您更应该尽快为皇室开枝散叶,让波拿巴家族繁衍壮大起来,也只有这样,皇室的未来才有可靠的保证。”
“……”艾格隆无话可说了。
“作为您的臣下,我原本没有资格对您的私人生活指手画脚,可是……”神父迟疑了一下。“您应该早点去履行神圣的职责,事实上,已经有人在暗地里传言了……”
“什么传言?”艾格隆反问。
“他们认为您可能……可能身怀隐疾,或者干脆对女人没有兴趣。”神父大着胆子继续说了下去,“不然的话,千娇百媚的诺艾尔小姐就在您的身旁,为什么您不曾下手呢?我看得出来,她……她还是完璧。”
艾格隆顿时脸涨得通红。
什么有人传言,分明是这个老东西自己怀疑!
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被人怀疑不好女色的一天……该死,他不会以为自己有异常的性趣吧?
老东西,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在奥地利干了什么!
“这一点您不用担心,我一直是个被色欲充斥头脑的正常少年。”他咬着牙回答,“我只是现在有太多事要做,无暇分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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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开导与决意
“我只是现在有太多事要做,无暇分心而已。”
因为被人误解那方面有问题,艾格隆心里顿时有些愠怒,大声反驳了神父。
可是神父却好像已经豁出去了,不仅没有被他的怒气所吓倒,反而又平静地反驳了他一句。
“您父亲当年干更大的事的时候,也没耽误四处留情——甚至还生下几个私生子女呢……”
这话让艾格隆顿时就无言以对了。
也是啊,自从逃出来以后,他一直都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事业当中,几乎没有动过那方面的念头,以法国君主的标准来看,简直接近于清教徒了。
旁人看起来会起疑心也非常正常吧……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顿时就心里堵得慌。
“好吧,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又能怎么办?难道我要去当中找个女人证明一下自己有多正常?”他没好气地问。
“陛下,我可没这么说……”神父连忙摇头,“我的意思只是,您应该放点心思在这上面了。人丁单薄的波拿巴家族,需要您努力开枝散叶,不然始终难以让所有人都安定下来——”
神父的表情非常诚恳,而艾格隆也知道,如果不是内心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近臣的话,法利亚神父是断断不会说出这些话来的。
他的话不管怎么难听,但是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这是一个臣仆对君主的忠告,虽然看上去有些荒诞不经,但是在君主制下这是最为严肃的问题之一。
因为,皇室的延续就是帝国的延续,皇室的继承权问题出现争议也就意味着帝国政局的混乱甚至激烈内讧,向来都是如此。
所以,即使心里生气了,但是艾格隆仍旧保持了对神父的尊重——这样有头脑又有忠心的臣仆并不好找。
“我已经决定和特蕾莎结婚了——可她现在又不在,我怎么开枝散叶?”艾格隆耸了耸肩。“您这可是在为难我了。”
“这确实是个很大的遗憾。”神父轻轻点了点头,“所以,我建议您可以先寻求下其他人的慰藉——”
他口中的所谓“其他人”,几乎就昭然若揭了。
毕竟艾格隆身边也只有这么一个人而已。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看着神父沉吟不语,而神父则非常平静,泰然自若地回视着他,表明自己绝无私心。
难道夏奈尔暗地里找了他帮忙?
不,不可能。
他不相信夏奈尔会这么做——如果夏奈尔想要跟自己要什么,一定会直接说的。
“夏奈尔……”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叹了口气。“这事情比较复杂。”
“当您这样的人说事情比较复杂的时候,那事情其实就很简单了——您不愿意。”神父疑惑地看着他,“陛下,虽然我在牢里蹲了快20年,可能审美和现在有些脱节,但是至少就我看来,夏奈尔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姑娘,如果您真是自己说的那样是个正常少年,那朝夕相处的时候您不可能毫无触动……所以您到底是在顾虑什么而无动于衷呢?”
还没有等艾格隆回答,他又继续说了下去,“平常我们交流的时候,她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对您的崇拜,以及对您的感激……只要看到她在提起您时眼睛里闪起来的光,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她对您的迷恋。陛下,以您的聪明程度,难道会看不出来吗?”
“我当然看得出来。”艾格隆点了点头。
“那您为什么一直都不肯满足她的心愿呢?”神父立刻追问,“任谁都看得出她对您奉若神明,只要您一句话就可以予取予求,为什么您一直却无动于衷呢?难道您看不上她的姿容?”
“那怎么会!夏奈尔非常可爱。”艾格隆立刻摇了摇头,“而且还善解人意,会照顾人。”
“那您是瞧不起她出身寒微了?”神父再问。
“不,我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夏奈尔固然出身平民,但波拿巴家族一开始也不过是个破岛子上的小地主罢了,有什么好瞧不起的。”艾格隆又摇了摇头,“再说了,现在她已经是我的荣誉骑士,未来还会是女公爵,我怎么会瞧不起?”
“那您就不怪有些人会起疑心了。”神父叹了口气,“陛下,您扪心自问下,任何一个了解内情的人,不都会很奇怪您的做法吗?”
艾格隆这下真的无言以对了。
一直以来,他虽然和夏奈尔非常亲密,但是他都回避了夏奈尔有意无意的暗示,他知道在旁人看来,他对夏奈尔的做法有点奇怪。
他并不是出于道德负担才这么做,他本来就没有过那玩意儿。
而是一种更加微妙复杂的心态。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神父,某种程度上,在我心中,她是带着光彩的。”片刻之后,少年人叹了口气。
“这又该作何解释?”神父反问,“难道您把她当天使吗?”
“某种程度上确实是。”艾格隆点了点头,“在我被困于樊笼的时候,当我心中充满了愤恨的时候,当我不敢信任身边任何一个人的时候,她出现了,给我的生活带来了新的光亮,虽然一开始我因为本能的怀疑,故意试探了她,但是她的表现超出了我的预计,赢得了我的信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后来她协助我逃亡……我在很多人面前夸奖过她,但那都是发自内心的,我真的非常感激她,她在精神上给了我太多的鼓励和帮助……她是我的朋友,同志,合伙人,甚至比那个更加亲近一些,我在她面前无需设防,可以安心地像个普通人一样喜怒哀乐,不需要扮演一个君王,因为我知道不管我做什么她都会认同我。
对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来说,这是最宝贵的东西了……但正因为如此,我有点害怕我因为多做了点什么,毁坏了这一份宝贵的财产。真的,我不缺乏男女之爱,倒是更缺乏精神上的慰藉,我害怕一旦我跟夏奈尔的关系被拖入到最功利的漩涡当中,我有可能失去这份财富,毁掉夏奈尔,或者让夏奈尔变得不像是夏奈尔……您可能觉得这想法有点可笑,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说完这番长篇大论之后,艾格隆罕见地脸红了。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吐露了内心中最深处的想法。
对方是一个半身瘫痪的老神父,而且对他也忠心耿耿,他不用害怕后果。
“您是不是觉得挺可笑?”艾格隆苦笑着问。
“不,并不可笑,陛下。唯独这时候我才觉得您也是个少年人,甚至是个诗人。”法利亚神父轻轻摇了摇头,“您的想法虽然独特,但确实也有自己的逻辑。”
顿了顿之后,他突然又提高了声量,“但是,您这番话也完全是基于自己的立场,却没有为她的立场考虑过一下。您害怕毁坏两个人的关系,但是您没有想过吗?您有意无意的疏远更为致命。您会让她更加伤心,您让她一直怀疑自己,害怕自己被您嫌弃被您抛弃……她默默沉思时偶尔会露出的愁容,真让我这个糟老头子都有些心痛,难道您就真的能一直无动于衷吗?”
艾格隆想要反驳,但是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您把她放得太高,反而就拒之千里了,她根本就不需要您这么夸奖赞美,反而只要更直接的爱抚。”法利亚神父接着说,“叫我看,事情倒是很简单——您是陛下,想要怎么摆布她就可以摆布她;她热爱您,乐意被您摆布,那其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您既然一直说您欠她的,那您就应该倾听一下她的心声,而不是把一堆她并不需要的东西扔给她,却对她的渴望无动于衷,不是吗?”
在神父的诘问下,艾格隆居然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
好像说得也没啥错啊……
等等,话题怎么就歪到这么远了?
“如果您未来害怕夏奈尔不再是夏奈尔,那您就拿出您的权威和本领,勒令她继续做她自己,您是做得到的,所以……为什么不做呢?”神父的目光炯炯有神,“您是太阳,就应该按照太阳的逻辑行事。”
沉默。
一阵长长的沉默,少年人低下头来,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陛下……”神父又开口了。
“好了,停下来吧。”艾格隆打断了他的话。“我大概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吗?”神父问。
“够了!”艾格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我有自己的想法了,现在不再需要您的建议了,到此结束吧。”
看来是真的明白了……神父心里暗暗笑了起来。
可爱的小姑娘,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不用谢我。
带着些许的狡黠和调侃,法利亚神父嘴角微微移动,让自己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含而不露的笑容。
这些天来,夏奈尔一直都尽心尽力地照顾他,虽然法利亚非常清楚对方只是为了执行皇帝陛下的命令而已,但是仍旧对她充满了感激。
而且,以他的智慧,平常和夏奈尔相处的时候,他三言两语就能猜透这个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今天趁着机会,他想要拉夏奈尔一把,就当做是报恩吧。
当然,他最基础的出发点,确实就是为了自己的主人着想。
在他看来,皇室如此单薄,少年人就有义务去扩张这个家族,特蕾莎殿下的情况还不知道,至少现在应该让夏奈尔来陪伴陛下。
万一以后有了私生子那就更好了,也许未来可以起到拱卫皇室的作用——
路易十四就曾经将自己情妇蒙特斯庞侯爵夫人生下来的两个儿子封为曼恩公爵和图鲁兹伯爵,甚至还在自己临死时指定曼恩公爵作为摄政,辅佐自己的曾孙子、年仅五岁的路易十五国王。
这种事在法兰西的历史上发生了多次,人人见怪不怪了。
他只希望经过他这一番开导,这个少年人能够放下心结,真正直面夏奈尔,直面那个一直在他身边忠诚陪伴、默默付出的少女。
这是她应得的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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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中。
他的面孔一扫之前的兴奋,变得严肃了起来,似乎若有所思。
“陛下……您怎么了?”夏奈尔看着不对劲,连忙跑到他身边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没事,夏奈尔……”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直勾勾地看着夏奈尔,“正好,我刚想要看见你。”
“您……您有什么吩咐吗?”
夏奈尔微微有些脸红,小声地问。
她敏锐地察觉到,视线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样。
“不,我只是想看看你。”少年人仍旧看着夏奈尔,然后回答。
确实很可爱啊。
夏奈尔一时羞涩得不知所措,心脏也开始怦怦乱跳。
“您好像出了点汗。”过了一会儿后,夏奈尔一边说,一边用有些发麻的右手拿起旁边的丝巾,走到了少年人的身旁,“我替您擦一下吧。”
“呀!”
刚刚把手放到少年人的额头上,她的动作就停下来了,因为少年人握住了她的手,然后用力地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陛下……?”夏奈尔茫然地看着少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夏奈尔……”艾格隆突然微笑了起来,“你会不会一直听从我的命令?”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夏奈尔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会一直服从您,这是我的荣幸,陛下!”
“那好……”艾格隆继续微笑着,然后低头,附到了她的耳边,“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混蛋,但就算如此也没关系,我不许你离开我,我要你一直追随在我身边,就像之前和现在的那样,照顾我的生活,排遣我的苦恼,为我的忧虑而忧,为我的喜乐而喜……我不容许你拒绝我这个命令!”
夏奈尔睁大了眼睛,不期然间,她的两边眼角划下了两道泪痕。
“好的,陛下……”她哽咽着点了点头,“这就是我想要的,我会办到的。”
“好,我让你做出了可怕的牺牲,相应的,我也会赋予你那些我应该给你的。”艾格隆再度下达了命令,“闭上眼睛!”
夏奈尔马上闭上了眼睛,而泪水却还是在肆意流淌。
接着,少年人的唇,重重地贴到了她微红鲜嫩的双唇上,然后他的舌头伸了进去,肆意地在其中摘取甘甜的汁液。
夏奈尔没有反抗,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反抗。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已经满足了,她心灵深处的那些恐惧和迷茫,也正随着这个亲吻而一扫而空。
她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直冲云霄……
良久之后,少年人终于松开了唇,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接着,他骄傲地看着对方,然后躬了躬身。
“夏奈尔,我跟你保证,我所欠你的,都会归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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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如愿以偿
“夏奈尔,我跟你保证,我所欠你的,都会归还给你。”
少年人的话,让夏奈尔心中无比甜蜜,她迈动脚步,贪婪地靠近自己的主人,只愿让这一刻永远持续下去。
虽然他们之间相差悬殊,虽然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得到陛下全部的爱恋,但是这片刻之间的甜蜜,却已经让她感到无比的满足。
那个曾经家门被灭、颠沛流离的孤女,何曾想得到十年之后自己能够被陛下如此看重和垂帘?
命运的锤炼让她经历了太多惨祸,但是在最后却也赐予了她无比的光荣。
为了守护这份光荣,她也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您不欠我任何东西,陛下,事实上您刚才下达给我的命令,就已经让我此生无憾了。”带着哭腔,她重新开口了,“在全世界都背弃您的时候,我向您效忠,在您拥有了全世界以后,我也无需再更加多奉献什么了,因为我早已经向您奉献出了我的全部热情和崇敬……您的命令就是我必须遵守的义务,所以我将常伴在您的身旁,分享您的喜怒哀乐,无论多少年都如同一瞬,永远也不会厌烦和疲倦!也许我会有垂垂老矣再也服侍不了您的那一天,但那时候我也可以默默坐在角落里仰望着您,静静回首自己一生,回味伴随在您身边的每一天!我感谢上帝赐予我如此幸福,让您可以照耀我的生活……不,您就是上帝本身,只要您在我眼前,我的世界就有光明!”
如此恳切又感情丰沛的言辞,让艾格隆听了不觉怔住了。
他虽然早就知道夏奈尔无比忠诚于自己,但是却也没想到她居然已经崇拜到了这个地步。
他还没有习惯被人满口谀词地恭维,所以听了这些话确实有些难为情——但是,从夏奈尔口中说出来,又不至于肉麻,只会让他感动,
她确实是发自内心的。
“你的话太有诗意了。”片刻之后,他忍不住笑了,“夏奈尔,原来你还有这么文采斐然的时候。”
“常呆在一个诗人身边,怎么都会沾染上一点诗意吧。”夏奈尔眨了眨自己的右眼,俏皮地笑了起来,“别忘了我可为您抄下了那么多台词——如果您为这些话赞叹,那您更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我是您的学生。”
“我更愿意为你感到骄傲!”艾格隆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说起台词,他又回想起了美泉宫里的那些日子。
“我亲爱的朋友,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
然后,他的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了那一段台词,那个女子如泣如诉的话,如同魔咒一样回响在自己的耳边。
他脸色一变,但很快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往事已矣,现在想这些也没意义了。
“陛下……您是想起什么了吗?”夏奈尔小声问。
少年人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在少年人身边呆了那么久,夏奈尔当然非常了解主人的习惯,从各种微妙的表情就已经猜出了他大概在想什么,于是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提起文稿的事情,平白无故陛下让睹物伤情,也破坏了现在的气氛。
就在她沉默时,艾格隆拿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
糟糕!陛下打算干别的事情去了!
夏奈尔心里响起了警讯,顿时就心急如焚。
这些天来,陛下一直都在忙于事业,自己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耽误陛下行事,结果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他主动亲昵自己,却因为一点莫名其妙的问题就此戛然而止?
怎么可能让这最美好的时光白白溜走?如果她什么都不做,那将是她一生的遗憾。
长时间的压抑和恐惧,让无比服从的夏奈尔,这一次也终于想要“暴动”一下了。
“陛下!”她突然大喊了一声。
“嗯?”艾格隆有些惊诧地抬起头了。
“别再看什么怀表了……难道我还不够您看吗?”夏奈尔大着胆子,腻声对少年人说,“我们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为什么您突然要打破气氛呢?”
“我只是……”艾格隆想要解释。
“不,不用解释,我知道您想到了什么……”夏奈尔抓住了艾格隆的手,然后轻柔但又不可抗拒地将怀表摘了下来,放回到了少年人的怀中。
接着,她又抬起头来看着少年人,“我万万不敢跟那位殿下相提并论,我也知道她赋予您的关爱和温情是无可替代的,和我不一样,我除了忠于您无路可走,而她是有无数种选择之后主动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这样义无反顾的气魄和对您的关爱,真是让我钦佩无比,直到现在我还是对她都充满了敬畏。但是……但是,难道以我为您所做的那些,请您偶尔把心敞开给我,难道真的是很过分的要求吗?难道真的是我绝不能做的逾越之举吗?您既然今天已经把时间留给了我,那我请您抛下其他杂念,继续留给我吧!”
艾格隆有些惊诧地打量着夏奈尔。
虽然她的话还是和往常一样姿态很低,但是实际上态度强硬而又直接,几乎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你怎么了?”
“我……被您点燃了,正因为被您点燃了,所以我只能再燃烧一会儿才行,不然我害怕我会从此以后再也不敢面对自己。”
夏奈尔一把又抱住了少年人,紧紧地抱住。
“而陛下,您也应该负起责任来呀!别再做那种给我希望然后再伤我的心的事情了。”
“这又怎么说?”艾格隆大惊。“我难道对你不够好吗?”
“当然很好,可是却是那种一有别的事就弃之不顾的好,就像刚才那样。”夏奈尔把头埋到少年人的怀中,然后小声抱怨,“您这样做太不公平了,难道就因为我从无怨言,所以您就觉得完全无需顾及我怎么想吗?这太……太过分了,如果百依百顺的结果却是被您当成理所当然而忽视,那谁还对您百依百顺呢?人都是有所求的……我只求您赐予我片刻的光阴,难道这也过分了吗?”
这么一说倒也对啊。艾格隆心想。
自己口口声声说亏欠她,结果却总是若即若离,也难怪夏奈尔生气。
她做出这么不同寻常的举动,估计是已经在心里积压了很久的怨气了吧。
唉,世事难料,他没想到自己一手把局面推到了这个地步。
他也没有想到,在夏奈尔平静和柔顺的表面下,居然潜藏了如此深厚的感情,一经激发,就此喷薄而出,竟然是如此不顾一切。
那么她到底是对是错?
毫无疑问,她有资格提出这个要求。
“我错了,对不起。”艾格隆只得跟她道歉。
“您如果心有歉意的话,那用行动证明吧?”夏奈尔回答。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今天僭越得厉害,可是心中被点燃起来火焰,灼烧着她的心,也让她充满了激动,她宁可今天不做自己,也不愿意今天就这样结束。
已经豁出去了,既然今天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那就干脆做到底吧——正如陛下一直以来所训示的那样。
就用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功劳和苦劳,换取自己任性一次……陛下一定会原谅我的。
正是在这团火焰的驱使下,夏奈尔涨红了脸,全身也随之燥热了起来。
她没有等陛下回答,大逆不道地环抱住了陛下的脖子,然后踮起了脚,猛地主动亲吻了上去。
“夏奈尔……”艾格隆被她的举动弄得有些猝不及防,但是因为被吻住了,所以只能发出模糊的质问,最终一切还是归于寂静无声。
刚才是艾格隆主动,除了对夏奈尔的怜爱之外,更多是带有欣赏甚至酬功。
这一次,是夏奈尔主动,而且完全没有别的杂念,有的只是纯粹的仰慕和爱意。
她的唾液顺着灵巧的舌头,慢慢地流淌到了少年人口中,这些饱含着热情的汁液,犹如是一团火焰一样,也将他点燃了。
他毕竟是自己所说的那个“正常少年”,拥有着一切健全或者不健全的欲念,此时夏奈尔这样娇美的少女拥入怀中并且还亲吻着,又怎么可能毫无反应?
他只感觉自己的脸也红了,呼吸同样变得急促了起来,这不是因为长时间的亲吻而窒息,而是来自于更加出于本能的反应。
原本的冷静理智已经消失不见,他忍不住伸手,顺着裙子领口的缝隙摸了下去,抚摸到了那最让人感到柔软舒适的所在。
“陛下……陛下……”夏奈尔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志,相反她不断地扭动着已经酥软下来的身体,让自己无比热爱的少年能够更加尽情地享用自己——也让自己更加享受这温情的抚弄。
随着两个人的动作,他们的体温好像也越来越高,犹如是真的燃烧起来了一样。
艾格隆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出汗,后背都已经湿透了,他不耐烦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服,然后用力一扯,闪亮的黄铜扣子带着金属的哀鸣散落到了地上,反射着耀眼的光线,犹如是在为少年和少女增光添彩。
艾格隆现在只穿着白色的丝绸内衣,这时候他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然而他已经被点燃的欲念却没有熄灭,相反更加旺盛的燃烧了起来——因为,此刻,夏奈尔正用自己水汪汪的碧蓝色眼睛看着他。
“陛下,我爱您!”她满怀着热情,小声喊了出来,“请让我幸福吧……”
既然她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艾格隆颤抖着手,抚摸到了她的后背,然后解开了丝线,然后从夏奈尔的身上褪下了裙子,这下她也只剩下贴身的衣物了。
接着,他一把抄起了夏奈尔轻柔的身体,直接带着她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而后,他把夏奈尔放到了床上。
“我也爱你,夏奈尔。”接着,他看着夏奈尔的眼睛,然后小声说。
无疑他没有说谎,但是这份“爱”里面,到底掺杂了多少出于怜悯或者回报心理的成分呢?
他也说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肯定不会有夏奈尔给的那么多。
他也知道,他想要履行承诺,满足夏奈尔的心愿,绝不让她被抛弃,赐予她应得的幸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既然如此,还用得着再等待什么呢?
他几乎下意识地动起了手,然后轻柔地褪去了夏奈尔最后的防备。
犹如是被剥开花瓣的鲜花一样,现在在艾格隆眼前的,只剩下白皙鲜嫩的花朵了,那金发犹如枝条一样在白色的床单上盛开,而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正紧紧地盯着他,期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犹如是时间突然停顿了下来,但是这片刻的顿挫,非但没有磨损他们之间燃烧的激情,反倒是让他更加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感触。
是啊,这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在期盼的。
也许这一天早就应该到来了……艾格隆心想。
“夏奈尔……”他温柔地笑了起来,“等下也许会有点痛苦,但是我保证,我会尽自己一切努力,让你不至于太难受的,很抱歉……”
“永远别再对我说抱歉……陛下。”夏奈尔微微闭上了眼睛,“您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合理的。另外,被您赐予的东西,即使是痛苦……就算是痛苦……那也是幸福。”
“说……得……好……”艾格隆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一次,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深恨自己临大事却无能的傻小子了,相反他已经再可以给他人上课。
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已经摆好了架势的他,猛然向前。
“呀……”
这是少女痛苦的哀鸣,但又何尝不是幸福的宣泄?
尽管早有预料,但是夏奈尔此刻却仍旧痛苦不已。
她的眼角再度流出了泪水,但是却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如释重负和如愿以偿的幸福。
“谢谢……陛下……”在痛苦当中,她仍旧打起精神,对着少年发出柔美的呢喃,鼓励着他继续迈进。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揪心的痛苦,突然却被飘飘欲仙的愉悦感所取代。
夏奈尔不断地随着少年人而摆动,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喊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至高快乐。
床底下价值巨万的财宝,足以改变历史走向,此时却只是静静地,沾染着从床上落下的灰尘,也见证着它们主人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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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自我
【69已经被删除了,修改了还是没有通过,残念。
其实我已经很注意收敛了,奈何就是不行,所以也没办法了。
在艺术和yinhui之间是有界限的,我原以为我能够踩着界限前行,结果现在一起都被消灭了,既没有yinhui也没有艺术……喵呜……】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一切都结束了。
两个人终于从那令人神智迷乱的欢愉当中清醒了过来。
夏奈尔红扑扑的脸上,还带着残留着的兴奋,正同时带着泪光和笑容看着自己的主人。
“陛下……”
说到这里,她好像又说不出话来了,只顾着紧紧地依偎在少年人的身边,享受着闲暇后的温存。
两个人侧躺着,双目相对,艾格隆仔细地端详着她。
这个平常温顺而又庄重的少女,此刻似乎因为灵魂与欲念的升华,而散发出惊人的美艳,尤其是那双碧蓝色的眼睛,流光溢彩如同是荡漾着湖光一般。
太可爱了。
一直以来自己都在承蒙她的照顾,被她崇拜,有时候他真的怀疑,自己真的配得上这种无保留的忠诚吗?
但不管怎么样,他必须尽自己的努力去回报和回应,因为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去辜负她了。
他对自己的能耐没有信心,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够完成命运交给他的大业,可是就算如此,他也还要信心满满地去拼搏去努力,因为……他不能让寄托在自己身上的期待落空,更加不能让自己牺牲的一切变得毫无价值。
不止是夏奈尔,还有其他人为他所做的牺牲和奉献,这些深情厚谊叠在一起,让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
人生在世,怎么可能没有害怕和自我怀疑的时候呢?
但是他没有权利这么做。
所以他宁可自我催眠,坚信自己必将胜利,坚信历史将由他开辟全新的道路,坚信自己这一生必将永垂不朽,让一切都匍匐在自己脚下。
要么成为皇帝要么成为疯子——要么同时两者都是,这就是他为自己做出的抉择。
带着梦游般的笃定,他轻轻地抬起手来,爱怜地抚摸着夏奈尔的头发。
“夏奈尔……”他轻声呼唤。“你还好吗?”
“我很好,从没有这么好过,陛下……我爱您!”夏奈尔忍耐着身体上的酸痛,勉强打起精神,,“感谢您赐予我如此光荣……现在我终于可以不用带着任何顾虑,骄傲地说出这句话了……”
“至少今天不用叫我陛下吧,叫我艾格隆吧。”少年人笑了起来,“在床上可没有什么陛下。”
夏奈尔的脸变得更红了。
“艾格……艾格……隆……”她鼓起勇气,试图念了好几声,终于叫出了这个名字,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顺畅地把这个名字叫出口。
“不错,很好听。”艾格隆点了点头,“那以后也这么叫我吧,老是叫陛下我也有点过意不去。”
“不!”夏奈尔突然大声回答,然后她微微低下头来,“陛下,您别让我为难了好吗,我怎么能这样称呼您呢!”
“如果就我们两个人在场,又有什么需要在意的呢?”艾格隆笑了笑。
“那也不行。我是您的女仆,是您的臣民,更是您身边最贴身的侍从,正因为如此,我更加不能对您有任何轻慢,我应该做出表率,这样才能够维持组织和未来朝廷的纲纪,才能够让别人也用同样的尊敬来对待您。”夏奈尔缓缓摇了摇头,然后认真地回答,“就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您也是我必须尊奉的人,我不能让自己违背自己的信条。陛下,我只是因为爱您才会跟您索求这些的,从没有想过借此来抬高自己在人前的地位,所以您就让我对您的忠诚和热爱,以最纯粹的方式保留下来吧!”
这个傻姑娘!
何等盲目又何等惊人的忠诚,都到了这一步了,她居然还是自愿把自己放在如此卑微的地位……艾格隆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刚才那强行跟自己索要的勇气,已经是她为她自己能够做到的极限了吧。
艾格隆有些哭笑不得,但是片刻之后,他又为夏奈尔感到有些可怜。
所以,为了不能让她更可怜,我更加不能辜负她的期待……
他心中再一次对自己说。
人,既是一堆骨肉组成的躯体,也是抽象意义上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一个人既是自己通过学习和模仿、以及一系列人生选择塑造了自己;也是被自己的亲缘、自己的社会关系所塑造的。
往好里说这叫牵绊,往坏里说这叫束缚,只看你自己怎么去看待了。
“好吧,既然你坚持,那我收回我的话吧。”他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凑过头去,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你好好休息一下,我来收拾吧。”
接着,他强行忍耐住了剧烈运动后的疲惫感,让自己坐了起来,然后拿起散落在一边的衣物又穿了上去。
“陛下!让我来吧……”夏奈尔连忙想要也坐起来,然而因为身体上的疲惫和痛楚,她才刚刚起身就又重新躺了回去,“啊……陛下,抱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别勉强自己了,夏奈尔。”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制止了夏奈尔的行动。“既然你尊崇我,那就要听从我的命令,我命令你今天放假,同时命令你好好静养,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做就行了。”
说完之后,艾格隆开始了清理工作。
他首先打开了窗户,让海风吹拂进来,驱散房间里的气味。
刚才激情当中谁也不会在意这种情形,但是清醒了过来以后,他才感受到房间里的气味着实有些奇怪。
接着,他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套新的床单,开始替换已经沾满了污秽和斑斑点点血迹的床单。
虽然他从小就被人服侍,从来没有做过家务,不过这么简单的活计倒也很轻松地就完成了。而夏奈尔则只能躺在床上,用充满幸福又满怀歉疚的眼神看着少年人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完成这一切以后,艾格隆站在床头,然后向夏奈尔点了点头。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如果明天觉得身体不舒服的话,多休息几天也没有关系的,反正我也能够照顾自己。”
“不,我明天就能继续我的工作。”夏奈尔坚持己见,“陛下,我怎么能让您因我受累呢?这些小事……是不能浪费您时间的,都应该我来做才对……”
唉……还能说什么呢?
既然她这么坚持,艾格隆只能耸了耸肩。
“好好休息。”他又强调了一遍,然后走出了房间。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默默思考着,不知不觉地走出了修道院的遗迹,来到了海边的岩石边。
一路上有人曾经跟少年人打过招呼,但是他们都看得出来他神思不属,所以大家也自觉地让开到了一边,以免打搅陛下。
于是艾格隆一个人站在了海边,静静地远眺着大海,聆听者拍打礁石的涛声。
不知不觉当中,我来到这里已经好几个月了。艾格隆心想。
经过了这些日子里,他发现自己已经留恋起了这座荒凉的小岛。
这座小岛,见证了他从无到有拥有一个忠诚于自己的团体的整个过程,直到刚刚还见证了他和夏奈尔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他在这里留下了许许多多难以磨灭的回忆。
但是注定不会是他的归宿,外面还有更大的舞台在等待着他发挥。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想把这座岛屿拱手让人。
如果真的成为了法国皇帝,那么就算他宣称这座小岛是法国领土恐怕也没人会来阻止吧,反正本来就是无主之地……
然后,再把这里赠送给夏奈尔,作为一份微不足道的礼物——当然,那时候夏奈尔肯定也还会一直常伴在自己的身边,很少有机会再来到这座小岛上了。
就让这里的一切被时间尘封,作为丰功伟绩的永恒见证,存留在这里吧。
“陛下……您怎么跑到这儿发呆了?是在构思什么诗篇吗?”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旁边的一声招呼。
他侧过头来一看,发现自己的堂兄路易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边快步地向他走了过来。
在这座岛上,也只有自己的两位堂兄,才敢于以这么亲近和接近于平等的态度来对自己说话了。
老实说也不讨厌这样,毕竟每次都被人毕恭毕敬地面对,一开始觉得威风惬意,但久了以后也实在有些腻烦。
“你来得正好,路易。我还有事要找你呢。”他淡然点了点头。
“找我?什么事情啊?”路易有些奇怪。
“我希望你作为我的全权代表,去希腊一趟。”艾格隆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意思,“最近爱德蒙-唐泰斯在希腊进展顺利,因此是时候进入下一步计划了,我希望你代表我去同希腊目前的独立政府接洽,看看他们是否有意接受我们的援助——如果他们不愿意那也没关系,你同时去接触他们的反对派,那些之前在内讧当中受损的人,如果希腊政府不识抬举,我们就想办法把他们推翻,换上那些愿意做我们朋友的人!”
在艾格隆的解释下,路易大概明白了。
对艾格隆的阴谋,他没有任何的迟疑或者反感,相反波拿巴家族的冒险基因,在他的体内蠢蠢欲动。
“冒险!好!我喜欢!”他立刻就点头答应了下来,“我会去尽我所能完成您的任务的。”
“我就喜欢你这股勇气,路易。”看到路易跃跃欲试的样子,艾格隆笑了出来,“不过,鉴于基督山伯爵已经在希腊干得有声有色,为了不至于出现权责不清的情况,我决定厘清你们两个人到时候的关系——你是宗室亲王,地位当然比他高,他要对你保持礼节尊重,并且负责你的安全,但是相应的,你也不能干涉他的具体行动,他有权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执行我赐予的任务。我也会在给他的信中详细说明的。”
“好的,我明白了。”路易点了点头,但是艾格隆却也发现了他眼睛里隐蔽的失望。
艾格隆生怕他跑到希腊之后为了满足自己的权欲而瞎指挥爱德蒙,所以提前打了预防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的堂兄……”少年人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在所有人中我最信任你,也最仰赖你的能力,但是一个组织想要存活,最重要的就是纪律,我承担不起失败的代价,所以请你按我说的去做。”
“我会的。”路易连忙再度保证,但很快,他又有些迟疑地问,“您这样安排,是不是听了法利亚神父什么风言风语呢?”
“我做决定从来只是出于自己的考虑。”艾格隆板着脸回答,“法利亚神父只有建议权,最终如何做,都是我的主意。”
“陛下,我当然不怀疑您的睿智。”路易连忙回答,“但是,法利亚神父和基督山伯爵毕竟和世界脱节太久,而且他们彼此之间又那么亲密,我恐怕他们会将私利放在您的利益之上。”
很明显,路易是在嫉妒自己过于信任那对义父子,所以在挑拨离间。
作为一个统治者,他很乐于看到自己的部下们彼此不和——这样的话他们就更有动力为了取悦主上而努力表现自己,如果部下私下团结起来,一个君主很容易就会闭目塞听甚至直接被架空,权威也荡然无存。
但是这种内部斗争必须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能发展成互相的激烈倾轧,否则再大的团体也只能陷入瘫痪。
其中的度,就只能艾格隆自己来把握了,至少现在他还能操持得住。
“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会做出判断的。”艾格隆淡然回答,“放心吧,无论我们打下多大的天地,它最终都是姓波拿巴的,外人无论如何也只是外人。”
“您记得就好!”路易也松了口气。
他之所以孜孜不倦地为堂弟效力,为的还不就是分一份江山?
“我刚刚做了一个决定。”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突然说。
“什么决定?”路易有些不解。
“如果在昨天,我的想法可能还会有所不同,但是今天以后,我已经决定了——我永远不会允许夏奈尔嫁给其他任何人,她必须一直常伴在我的身边,没有人能让我送走她,更没有人能从我身边抢走她。”艾格隆冷淡而又平静地看着路易,“如果有人问我凭什么这么自私,那么我可以告诉他,我是陛下,我想要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就这么简单。是她也是你们让我成为那个对一切发号施令的人,那我就去做那个人!我满足你们的愿望,你们也得满足我的愿望。”
“陛下……”看着少年人的脸,路易倒抽了一口凉气,“怎么突然这么说呢?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要您赶走夏奈尔之类的话……”
“我是对自己说的,我敬爱的堂兄。”艾格隆突然微笑了起来,然后耸了耸肩。“所以,请永远不要得罪夏奈尔,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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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告密与谄媚
“所以,请永远不要得罪夏奈尔,谢谢。”
艾格隆的话,听上去客气备至,但是他那冷漠的眼神,却足以透露出他对此有多么认真。
路易心里又是一惊。
他连忙为自己辩白,“陛下,一直以来我都对夏奈尔非常礼貌,从来没有得罪过她,以后当然也不会——我也非常喜欢她这样性格的女子。”
“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了。”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好了,我的堂兄,接下来你就为下一个任务准备吧,我期待你的表现。”
“是,陛下!”路易又重重点了点头,以此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接着,堂兄弟两个人就此告别,路易转身向自己的住处走了过去。
在背对陛下的时候,他脸上勉强堆出来的笑容骤然消失了,眉头微微皱起,一副忐忑不安又心事重重的样子。
等到他回到房间之后,他发现他的弟弟查理也正在这里。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哥哥?”查理看着他凝重的脸色,连忙问。
“啊,我刚刚被陛下委以重任了。”路易淡然回答。
然后,他详细地跟自己的弟弟说明了刚才艾格隆交代给他的任务。
“嗯?这不是大好事吗?为什么你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查理有些奇怪哥哥的态度。
“如果单纯对我委以重任我当然很高兴,但是陛下其他的事情却让我完全高兴不起来。”路易耸了耸肩。“他特意跟我说明,不允许我越权指挥那个爱德蒙-唐泰斯,我只能单纯作为他的代表在希腊活动。”
他这么一说,查理也皱了皱眉头。
“陛下对爱德蒙-唐泰斯好像非常另眼看待,不光封他当伯爵和荣誉骑士,居然还允许他可以越过您行事。”
“不止是他,还有那个法利亚神父。”路易冷冷地说,“你知道吗?更过分的是他刚才还亲口告诉我,以后不许我得罪夏奈尔……可笑,夏奈尔是什么?区区一个女仆,他的玩物罢了,他居然会这么说,让一个卑微的女仆也爬在我的头上了!”
说到这里,路易的心里突然窜出了一团火,然后重重地拍了拍墙壁。
因为艾格隆今天的安排,他心里最近淤积已久的不满,终于被激发了出来,变成了心底里的熊熊烈火,然后喷薄而出。
虽然这个少年人表面上对他非常倚重,直到刚才还一直口口声声地跟自己说“这一切都是我们波拿巴家族的,我们共同分享”,但是他心底里深处,却总有一股隐隐约约的恐惧感。
他能够感受到,在少年人一边好话说尽的时候,他也一边在不断施展手段,削弱自己的影响力,巩固他自己的权威,等到回过神来以后,他发现自己在组织内的地位也在不断下滑——虽说名义上还保持着皇室宗亲的地位,但是陛下几乎不再和自己商量最机要的那些事务了,他反而更加信赖那个来历不明的法利亚神父。
这如何不让路易心里窝火?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问题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己会不会地位继续下滑,最后在不知不觉当中被边缘化,然后被名正言顺地丢到一边去发霉?
这正是路易心中最深层的恐惧。
正因为是波拿巴家族的一员,所以他知道,波拿巴家族的人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
“自从来到岛上之后,他对我们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态度变得冷淡了,很多事情都瞒着我们,只有到了最后一刻才公布出来,让我们来不及提出意见,只能默默遵从。”就像是在数落陛下一样,路易一字一顿地说,“之前赎买囚犯也是,骑士团的事情也是,今天的安排也是,资金也根本不允许我们插手!他几乎什么都瞒着我们!这就是他口口声声的家族亲情?这就是他对亲爱的堂兄的所作所为?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也许他从来都没有变过,一直都是那样,只是之前因为有求于我们所以掩饰住了而已——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再掩饰了。”查理冷静地回答,“我们都因为他的年纪而轻视了他,谁能想得到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机心?哥哥,我奉劝你也别再抱怨了,现在抱怨也于事无补,还不如想想怎样把分内的事情做好,让他重新信任我们。”
“是啊,他一直都是这样!不愧是被哈布斯堡养大的孩子!我们费尽心力把他救出来,我们的妈妈还给了他钱,结果他给我们的回报把我们当贼一样防了!”路易余怒未消,大声喊了出来,以此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懑。“我算是看明白了,自古以来君王都是这么忘恩负义啊!”
“您小声点!”查理被吓坏了,重重地扯了一下哥哥的衣袖。
被弟弟这样提醒,路易这才重新稍微冷静了下来。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态度非常强硬,“我发几句牢骚又怎么了?我是他的堂兄,被他如此对待难道连叫唤几句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查理,难道你心里就没有意见?”
查理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被陛下不动声色地边缘化,他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意见?只是他清醒地知道,形势比人强,在这个时候如果还要一直发牢骚的话,接下来可能还会更惨。
“至少您现在还被陛下委以重任了。”片刻之后,他小声安慰。
“那么奖赏呢?我要替他出生入死,可以!我们波拿巴不怕冒险,可是这冒险总得有个盼头吧?如果为他冒险,最后换到的还是被这样抛到一边,那我又何苦去为他卖命?”路易反问。
片刻之后,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
房间的气氛在陡然之间变得凝重了起来。
“您想怎么样?”查理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如果他到时候不愿意给奖赏,或者不给我预期的奖赏,那还不如我自己抢——”路易嘴角微微翘起,然后笑了起来,“陛下不是说过了吗?为了和列强做交易,他不会谋求希腊王位……那我?我为什么不行……?”
查理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摇头试图制止哥哥。
“不,不能这样!”他嘶声劝说,“罗曼诺夫和波旁绝不会愿意波拿巴家族成员戴上这顶王冠的,到时候陛下也不会允许我们这样做,因为这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既然他可以不管我们,那我们为什么不行?”路易冷笑着反问,“如果希腊人民和他们的代表支持我,而他自己又不愿意上的话,那我响应人民的呼声又有何不可?我拯救这个受苦受难的国家,理应得到应有的报酬不是吗?”
查理心急如焚,再度劝说哥哥。“您是顶不住压力的,别发疯了!有陛下在,波拿巴分子就只有一个忠诚对象,他掌管着所有权威……如果到时候我们惹怒了他,您又有什么资格去觊觎王位?哥哥,还是按我的话来做吧,您先把他交代的事情都做好,让他明白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可靠,到时候处境自然会好起来的……虽然我也不喜欢这种办法,但是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弟弟的劝说,并没有打动路易,他只是淡然点了点头,“我当然也不会觉得一切都会那么一帆风顺,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可以看看,到时候再做决定……如今这世界一切都是那么瞬息万变,几个月前谁又能想得到拿破仑二世陛下会重新发号施令呢?好了,我先去准备了,你也去忙你的吧。”
查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暗暗叹气。
他已经看出来了,哥哥已经沉迷到这个想法当中不可自拔,他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但是,他依旧认为,这是绝对的愚行。
陛下之前说得很对,希腊这个四分五裂又贫穷落后的国家,任何人上台都不可能服众,接受这样一个烂摊子无异于让自己坐到火山口上,随时都有可能被岩浆烧个精光。
如果陛下本人挟复国之功,也许可以试试,但是自己的哥哥却绝对坐不稳那个位置,如果贸然行动的话,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
而他不愿意看到哥哥身败名裂甚至陷于死地。
他脑海当中转了无数个念头,最终横下一条心。
“我先出去了。”他说完然后走出了房间。
接着,他确定身后无人盯梢之后,径直地向陛下的住处走了过去。
穿过了走廊,他来到了那件房间。
“殿下,您是来找陛下的吗?”女仆夏奈尔在门口拦住了他。
“是的,我有要事要禀告陛下,请帮我通传一下,夏奈尔。”查理连忙说。
他注意到她的神态有些奇怪,声音也不太正常,好像在忍耐什么痛楚,但是表情又带有掩饰不住的喜色。
如果是平常,他还会有兴致在脑海里分析一下她刚才到底和陛下做了什么,不过现在他忧心忡忡,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了。
“真是不巧,陛下刚刚散步去了……”夏奈尔摇了摇头,“您有什么话我替您转达吧?”
“不,我觉得还是当面跟他说比较好——所以我在这里等候吧。”查理坚持自己的意见。
看到查理的神态,夏奈尔也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她也没哟多少,而是把他迎到了办公室当中。
很快,艾格隆就回来了。
“我的堂兄,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看到查理之后,他问。
“陛下……请允许我向您揭发我哥哥的不轨企图。”查理开门见山。
“嗯……?”艾格隆略微有些吃惊。“什么?”
“他领受了您赋予的任务之后,出于怨愤和野心,他打算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谋求私利,甚至试图让自己登上希腊王座。”查理严肃地看着少年人,然后郑重地回答,“陛下,考虑到他的所作所为,我认为他辜负了您的信任,也不再适宜执行您赋予的任务,所以我请求您更换人选。”
“说实话,我不意外他会这么想。”艾格隆沉默了片刻,然后好像镇定了下来。“那么查理,你认为应该换谁好。”
“如果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我愿意挺身而出为您完成任务。”查理昂首挺胸,然后回答。“陛下,我对您,对家族具有完全的忠诚,我不谋求任何回报。如果陛下不相信我的忠诚,那也请相信我对局势的判断,我不会去做荒唐的蠢事,我宁可做一个法兰西亲王也不愿意成为一个希腊僭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查理的话慷慨激昂,而他的心里却相当的不安。
他之所以下了决心,并不是因为他对陛下有多么忠诚,而是因为他完全不看好哥哥的想法,为了不至于让他铸下大错,权衡之下宁可告密。
虽然这会影响到陛下对哥哥的信任,但至少还能够留下一丝余地。
毕竟这年头谁还没点野心呢?陛下也会原谅的。
然而,他没有想到,对面的少年人,此刻却在转着完全不同的念头。
其他人不知道,但是少年人却非常清楚,面前这位堂兄查理在历史上成就了大业,复辟了帝国,成为了拿破仑三世皇帝陛下,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从今天的事情也可以看出来,他的政治头脑比他哥哥更强,也更加耐得住诱惑,甚至还能够审时度势的同时忍辱负重,宁可向自己服软献媚,也要保住现有的地位。
既然这样,就更加不能给他机会滋长他的威望、放纵他的野心了。
路易心有怨气和野心,是他早就已经知道事情,他并不害怕对方在希腊搅风搅雨,毕竟脱离了他的支持,他的堂兄也不可能做成什么,他逃不开掌控。
现在反而可以期待他因为野心而更有动力去完成任务。
所以,还是维持原来的决定,这对大家都好。
“我知道了,查理,谢谢你对我、对家族的忠诚,我无比感动。”做出决定之后,艾格隆笑了起来,“其实对他的想法我并不生气,毕竟我们家族的年轻人个个都雄心勃勃,我反倒认为这是好事,野心是最好的推动力不是吗?路易如果想要谋求王冠,那他尽管去做吧!如果他做得足够好,我会考虑的。”
“陛下……”查理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动,相反他大惊失色。“您不想改变主意吗?”
“是的,我维持原意,就派路易过去吧。”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我相信他的能力,他一定会把事情都做好的。”
“可是……”查理摇了摇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您……您真就不改变主意了吗?”
“不了,现在这样就很好。”艾格隆冷笑了起来,“我早就说过了……无论打下多大的基业,这都是我们波拿巴家族的,也只有我们这些家人才能分享它。既然你的哥哥想要早点兑现,那又有什么不行的呢?我们带着一切最美好的祝愿,然后静待上帝的裁决吧。”
虽然少年人的话听上去和风细雨,但是查理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心里有些发寒。
他之前也是一直这么跟哥哥说的吧……
毫无疑问,陛下真的已经生气了。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才能解除这个困局,但是他知道,哥哥绝对不能做出实质性的背叛,否则他将会面对来自于面前这个少年的滔天怒火——从他对自己父亲的态度俩看,他是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亲人侵犯他一家之主的权威的。
“我只能怀着无比的敬意,感激您的慷慨。”他勉强地笑了起来。
他知道对方的话不可信,他也知道对方知道自己不相信这些话,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两个人都必须做出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
看来他的努力已经失败了,非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更加加深了两边之间的嫌隙,今后应该这么挽回?
他暂时无法可想,但是不管怎么样,他绝对无法坐看着哥哥自取灭亡。
“好了,查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艾格隆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以后我身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做,我觉得你确实是一个很厉害也很有能力的人,绝对值得重用。”
“我也会竭诚为您效劳。”查理向艾格隆致敬,然后离开。
就这样,夏奈尔带着查理离开了。
就在走出门口的时候,查理猛然看向了夏奈尔,然后躬身行礼。
“殿下?”夏奈尔吃了一惊。
“夏奈尔,一直以来,我们可能对您都有些失礼,我心里觉得非常过意不去,在此请允许我跟您道歉。”一边说,查理一边直起了腰来,满面殷勤地看着对面的女仆。
虽然以他的身份,对女仆说出这种话来已经接近于谄媚,但是眼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从哥哥刚才说的话可以看得出来,夏奈尔对陛下来说意义非凡,所以讨好夏奈尔甚至也许比讨好陛下更有用。
他向来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忍一时之辱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呀!您……”倒是夏奈尔,被查理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有些慌张,“您千万别这样,我……我怎么承担得起!殿下……您有什么话就直接吩咐我吧,别这样!”
“正是因为您在陛下身边悉心侍奉,我们才有今天,所以我必须对您表示应有的敬意。”查理低眉顺眼地看着少女,“今后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办,直接吩咐我就行了,我一定竭诚为您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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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番外(2)妖后奸臣
1837年,统治了奥地利帝国数十年的弗朗茨一世皇帝,终于蒙上帝恩召离开人间。
由于他罹患精神病的太子费迪南、智力平庸的二皇子卡尔也都在他死之前先后去世,因此,在皇帝死后,他的孙子,年幼的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登基为帝。
然而,继位之时弗朗茨-约瑟夫皇帝年仅7岁,无力治理国政,所以,不得不由他的母亲苏菲皇太后摄政,代他处理国事。
于是从皇帝即位到成年亲政之前,哈布斯堡帝国将被一个女人所统治,史称摄政时代(1837-1855)。
从历史的角度来说,18年的时间简直如同白驹过隙,几乎稍不注意就会悄然过去,然而对那些亲历了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一切又都是那样的鲜活而又刻骨铭心。
在奥地利漫长的历史上,从没有一个时代像这个时代那样富有争议——有人认为它优雅华美,有人认为它浪荡污秽;有人认为它朝气蓬勃,也有同样多的人认为这是混乱无序;有人欢呼它文化繁荣、武功强盛,但有人认为它道德败坏,颓废堕落;有人感慨它靠强权和巧谋来维持了帝国的延续,也有人咒骂它邪恶透顶,为世间带来了太多的反动。
但不管怎么样,所有人都承认,这位摄政皇太后是一个性格强烈的人,她就如同这个时代一样,同时集聚了这些赞美与争议于一身,她的一言一行,她的一件件丰功伟绩,还有她那着名的风流韵事,都被人所瞩目,也被后人津津乐道。
在后世与奥地利历史有关的小说与电视剧当中,仅仅十八年的摄政时代却不成比例地占据了大量篇幅,也许正是因为人们对这个时代、对主导了这个时代的男女充满了好奇,希望以此来了解和纪念这位和这个有趣的时代吧。
那是同时充斥着光鲜与污秽的摄政时代,那是被人鄙视又被人缅怀的摄政时代。
然而这一切都与皇太后陛下无关,她也许注定在史书上熠熠生辉,但她只是在开开心心地度过自己的每一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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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8年5月1日的今天,也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
在早晨温暖的阳光下,御床上睡了一宿皇太后陛下睁开了眼睛,迎来了自己新的一天。
透过那丝绸编织的重重帷幔,可以看到皇太后陛下的睡相称不上多么高贵——白色丝绸的贴身内衣被拉到了肩膀以下,袒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肌肤,而那高耸的峰峦上,甚至还带有细密的红痕,不经意间显露出了昨晚被人蹂躏的证据。
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她并非一人独睡——她的双手,此时正拥抱着旁边一个瘦长健美的男性身躯。
两个人身上身下那凌乱的天鹅绒被子和床单,以及他们身躯上那斑斑点点的白黄色痕迹,仿佛在静静地诉说着昨天晚上两个人的荒唐。
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皇太后陛下模糊的视线也慢慢地变得清晰了起来,她睁着惺忪的睡眼,然后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人,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这位金发青年,自然就是皇太后陛下人尽皆知的情人,27岁的莱希施泰特公爵——弗朗茨-波拿巴。
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金发的青年人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怀中的夫人。
看着情郎的眼睛,夫人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我的心肝~你醒啦?”
还没有等他回话,苏菲就微微前倾,然后吻了上去。
青年人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热情的早安吻,在两个人唇舌交接的时候,不禁抱得更加紧了。
两个人肌肤相亲,充满了柔情蜜意,虽然他们已经持续了多年,但是彼此相处的时候,却仿佛还是跟刚刚坠入爱河时一样炽热。
也许这是因为他们互相之间的爱并不仅仅来自于身体的吸引,更多是来自于精神上的契合的缘故吧。
“陛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厚厚的床幔当中穿透了进来,才惊醒了依旧沉浸在两人世界当中的男女。
两个人停止了拥吻,然后苏菲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悦地听着这仿佛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上飘过来的声音。
“怎么了?薇拉?”
是的,她已经听出来了,这是她身边心腹女官的声音。
“预定的时间就要到了……您看……是不是该起床梳洗打扮了?毕竟今天的庆典非常重要……”
女官的声音压得非常低,透着一股紧张,生怕皇太后陛下一个迁怒就让自己万劫不复。
苏菲也确实非常不高兴,但是她也想起来了,今天确实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是的,今天她要举办胜利庆典,庆祝帝国在北意大利的大捷。
在老皇帝去世之后,因为继承人实在年幼,而且皇太后和公爵的私情,也早已经是欧洲各国宫廷甚至街头巷尾人尽皆知的秽闻,于是帝国的敌人们开始蠢蠢欲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直都在觊觎伦巴底和整个意大利统治权的撒丁王国,趁机宣布对奥地利发动了战争,试图一举夺取米兰这座富庶而又光辉的城市。
因为皇位继承所带来的混乱,奥军一度战事不利,维也纳也陷入到了慌乱当中,皇室和政府内部反对皇太后陛下的人也拼命鼓噪声势,要求剥夺皇太后的摄政权,改由其他皇亲摄政,形势极为不妙。
然而内忧外患并没有吓倒摄政皇太后,在公爵的帮助下,她迅速地改组了帝国政府,驱赶走了反对派,稳定了帝国内部的局面;然后派出自己最信任的公爵亲临米兰,重整军队,最终打垮了撒丁王国。
在撒丁王国猝然失败屈膝求和之后,欧洲列强也在幕后交易当中承认了奥地利帝国的新领导体制,皇太后陛下的统治也随之巩固了下来——从此以后她尽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统治这个古老的帝国;也尽可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和心爱的人相处了,再也没有人能够打搅她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史实是1848年撒丁趁着奥地利陷入革命混乱发动战争,然后被打得惨败了……1849年8月6日签订《米兰和约》,撒丁向奥偿付巨额赔款】
而今天,正是胜利庆典举办的日子,皇太后和公爵希望用一次热闹而又光辉的庆典,纪念他们的胜利,并进一步向世人宣告新时代的来临。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日子的意义,所以尽管百般不愿,但是苏菲皇太后还是不得不叹了口气,挣扎着起身,随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然后走下了床。
而公爵也从床上下来了。
女官只是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反正她对这一幕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在心腹女官的服侍下,苏菲很快换好了衣服,然后梳洗打扮,而公爵也陪伴在她身边。
因为今天是大型庆典,所以苏菲穿上了华丽的宫裙,不光脸和头发装饰得焕然一新,身上还披上了绶带,佩戴上了象征着奥地利女性最高荣誉的星十字勋章。
而公爵也同样穿着一身军礼服,胸前还佩戴上了因为战争胜利而被情人授予的玛利亚-特蕾莎十字勋章。
两个人打扮好了之后,男的英姿勃发,女的也端庄美丽,勋章在他们胸前熠熠生辉,站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就跟夫妻一样——当然就实质而言,其实也差不多了。
打扮好了以后,苏菲一直打量着自己的爱人,眼睛里流露出无比依恋的目光,表情却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的心肝……这些无聊的庆典真是让人厌烦透顶!”苏菲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真不明白老皇帝怎么那么喜欢搞排场,难道他觉得每个人都戴着假笑穿着华服说一些没人在意的场面话很好玩吗?哼,对我来说那只是让我白白浪费几个小时的生命,并且减少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光,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想要把他们都远远赶走。”
“好啦,别说这种话了。”公爵耸了耸肩,“他们可是为你得到了胜利,让你我可以像今天这样腻在一起,哪怕不为了国家,我们也得好好感谢。”
“我又不是没回报他们金钱和勋章!”苏菲皇太后撇了嘴嘴,“唉,算了,就当是打发时间吧。对了,过几天你陪我一起出去打猎吧?我们去乡间好好玩几天。”
苏菲又看着公爵,然后微微笑了起来,“这一年来我可是身心俱疲,急需休息一下!”
虽然如今皇太后陛下的年纪已经三十三岁了,但是因为不惜成本的保养,更因为时时刻刻有着爱的滋润,所以看上去如同,在她撒娇卖俏的时候,甚至还会有点少女般的风韵。
公爵心里微微一动。
是啊,经过一阵惊涛骇浪以后,也是该好好休息(并且放纵)一会儿了……
“这可是我的荣幸啊,陛下。”他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苏菲一脸的欢喜。
两个人对视着,好像都在畅想着接下来郊游的日子。
接着,苏菲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买下的剧院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开映?我倒是想要和你一起去看看呢。”
“我想我的出现并不会让任何人感到愉快,他们每个人都咒骂我,败坏您和皇室的名誉,窃取帝国的权力。”公爵平静地回答,“每天维也纳警察局都能在各条大街小巷上找到诅咒我的匿名文章,我可不想我的剧院开业第一天就被人喝倒彩。”
“不,我的心肝~”苏菲皇太后抬起手来,捉弄地捏了捏公爵白皙的脸,“他们只是嫉妒你,因为你有全世界最美丽的皇太后陛下相伴。”
接着,她又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再说了,就算他们喊又怎么样呢?你就在我的身边,我也在你的身边,这样不就够了吗?世上很多人就是那么无聊,非要对他人的生活指指点点,其实他们又哪有尺寸之功?你为奥地利所做的一切比他们加起来都大了千百倍,你尽可以无视他们的叽叽喳喳,把他们踩在脚下就好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苏菲安慰的话,公爵只是微微一笑。
他本来也没在乎过。
他在这个世上,只在乎自己爱的人。
从他为了她而决定长留奥地利的那一刻起,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用自己的一切才智,努力守护两个人未来的幸福。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外祖父故意设想好的局面,但是他发现先皇确实也没有在两个人之间设下太多障碍,反而像是默许了他们的荒唐。
从他来到美泉宫开始,很多很多年过去了,他在奥地利已经呆得太久了,久到了人们几乎已经忘记了他原本的姓氏,甚至他自己也都快记不得了。
他更加在意的是,他和苏菲在一起,并且将一直都在一起。
现在虽然他因为年纪太轻,还没有太高的官衔,但是人人都知道,‘浪荡夫人’对他几乎言听计从,他在事实上也参与统治了这个国家。
这既是荣誉但也是义务,所以哪怕为了他和苏菲的未来生活,他也必须为了这个老迈帝国的延续而殚精竭虑。
不知不觉当中,两个人又拥吻到了一起。
在金碧辉煌的宫室当中,两颗炽热的心靠在了一起,让这冰冷的宫廷似乎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良久之后,唇才重新分开,接着,脸上红扑扑的苏菲,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
“对了,艾格隆,我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礼物?”公爵好奇地问。
“艾格隆,我这辈子最亏欠你的就是自私地将你留在我身边,让你这个伟大的姓氏无法传递下去,纵使我们有孩子但这些孩子也无法使用你的名号……你为我牺牲太多了,每次一想到这里我就愧疚和痛苦。”一说到这里,苏菲突然掩面,似乎非常惭愧的样子,“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能再怀孕了,所以……”
“所以什么呢?”公爵又问。
“我已经和撒丁的萨伏伊王族暗中谈好了,我可以宽容他们的冒犯,不追求割让领土,但是他们也要做相应的补偿——”苏菲眨了眨眼睛,“你可以把这个家族传递下去了。”
公爵愣了一下。
“我并不追求这个。”
“可我追求。”苏菲拉着他,一起坐到了沙发上,然后紧紧地抱住了爱人。“尽管一想到这个我就心痛如绞,可我愿意做出点牺牲,来偿还你的牺牲。”
“……”公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了,好了!这样大好的日子我们就别做出这副表情了。”苏菲突然又笑了起来,“要不,我……们……再……开……心……一……下?”
她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让人无法解脱的魅惑力。
仿佛是为了害羞,又仿佛是故意挑逗,她的右手拿起了旁边茶几上镶满了珍珠的象牙折扇,用它展开捂住了自己下半边脸,然后又用满怀笑意的眼神看着公爵。
然后,她左手一点点地把自己裙摆往上褪,而她被丝绸袜子包裹着的修长双腿,也就这样展露在了青年人的眼睛里。
“我们等下还要……”
“活在现在就好了,谁管什么等下?”苏菲打断了他的话。
然后,她又窃笑着问,“那么,还要我再命令你什么呢?我的心肝~”
眼波流转之间,就如同说出了千言万语。
公爵的心脏猛地一跳。
即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但每次被她如此诱惑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难以抵抗。
离庆典的时间还有一点,先放松一下似乎也未尝不可……?
还没有等他想好,他的身体就已经擅自行动,直接压到了这双腿上。
“唔嗯……”皇太后陛下发出了一声柔媚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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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运筹
堂兄查理的告密,并没有打乱艾格隆的部署,权衡了一番之后,他依旧坚持自己的意志,继续派出路易和一支先遣队前往希腊,为自己做好正式参战的准备。
在他的沉默之下,这场小小的风波也随之消失于无形。
他确实并不生气,甚至也不惊讶路易的牢骚。
波拿巴家族的年轻一辈,和上一代人一样个个都野心勃勃,路易兄弟两个当初救出自己,就是为了实现他们的野心,他们想要打出拿破仑二世的旗号,帮助他们收拢帝国的支持者,借机夺回往日的荣华。
可是,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艾格隆对他们非常尊重,事事都仰赖他们,但是在掌控了主动权之后,立刻就开始扶植自己的亲信,并且逐渐将他们排除到了核心决策圈以外,被冷落的他们要是没有牢骚才奇怪——恐怕他们心里都在咒骂自己忘恩负义吧。
他承认两位堂兄对自己有恩,他也并不讨厌自己的两位堂兄,但是……出于他现在的立场,他不得不这么做。
别人想要拿他当旗号,但是他却只想为自己而战,他绝对无法容忍任何人侵蚀他的权威——哪怕是至亲也不行。
所以,他在不动声色之间一步步地把他们边缘化了,实现了自己对组织的全面掌控。
用行业术语来说,他利用董事长的位置,一步步增资,然后把另外两个创始人的股份稀释到了无法影响经营的地步,让他们变成了挂名董事。
他并不感到内疚——
是你们选择让我成为皇帝的,那么我以皇帝的身份来行事时,你们也别叫冤。
但是,他也没想过要让两个堂兄完全没有容身之地。
不管怎么说,他们对自己都是有恩的,他的基业需要给他们留个位置。
只要他们不跟自己决裂,也不侵犯自己的权威,未来的帝国一定会有他们一席之地——亲王头衔,重臣的身份,都可以给。
当然,前提是他们自己愿意满足于这个安排,安心当自己忠实的臣仆。
如果他们不愿意,那就没办法了。
在这个已经被扭曲了的历史线上,命运的安排,他是完全看不透的,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并且等待命运最后的裁决。
在艾格隆下达了命令之后,小小的基督山岛上很快又热闹了起来。
在短时间内,先遣队就编成了。
而就在临行之前,艾格隆特意召见了先遣队的队长卡洛茨-弗朗索瓦-洛佩兹。
这是他亲自挑选的人选。
这个年轻人大概二十几岁的年纪,身材魁梧,留着一头淡栗色的短发,方正的面孔充满了阳刚之气,再配上夏奈尔设计的黑色军服,更是显得英姿勃发。
这正是艾格隆想要看到的部下。
他的父亲是拿破仑时期手底下的军官,虽然在帝国时代并没有混成高级军官,也没有爵位,但是他对帝国却忠心耿耿,即使帝国覆亡之后,也还以波拿巴家族支持者自居。
【龙套*4】
身为幼子卡洛茨-弗朗索瓦-洛佩兹从小就被父亲灌输了忠于波拿巴家族的意识,在父亲的影响下,他从小就崇拜拿破仑皇帝。长大了以后,他一边加入军队接受军事训练,一边则暗中加入了波拿巴支持者的组织。
正因为他父亲和他本人的忠诚,特雷维尔侯爵经过了一番考察之后,决定将他吸收到组织的核心当中,作为可造之材培养。
很快,他就被选中,然后被送上了基督山岛,然后面见了拿破仑二世陛下。
见到了自己的效忠对象之后,卡洛茨-弗朗索瓦-洛佩兹又兴奋又荣幸,而见面之后陛下举行的骑士团册封仪式,更是让他当天激动得难以入眠。
在他看来,虽然现在条件简陋,待遇也很普通,但这个少年是他最理想的效忠对象,他也将竭尽全力奉献自己的忠诚,为帝国的复兴大业添砖加瓦。
自从上岛之后,他一直都在努力表现,用自己在军队当中学到的知识来帮助陛下建军。
他的努力和热忱,也被艾格隆看在了眼里,经过一番考虑之后,艾格隆决定赋予他这个重要的任务。
“弗朗索瓦。”在对方行了军礼之后,艾格隆也没有耽误时间,直接就进入了正题,“我想你已经知道我想让你做什么了。”
“是的,陛下,我听到过一些说明。”弗朗索瓦-洛佩兹恭敬地回答,“您希望我率领一支先遣队,配合亲王殿下和基督山伯爵大人的行动,并且为您驾临希腊做好所有前期准备。”
“言简意赅的说明,看来你确实理解任务了。”艾格隆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执行这项任务光有勇敢是不够的,还要有头脑——亲王和伯爵都要和希腊各方势力打交道,他们目前最大的依仗就是你,所以你也要保持头脑清醒,随时为他们提供必需的援助,必要时使用武力甚至出生入死。”
“陛下,我会牢记您的教诲。”弗朗索瓦-洛佩兹昂首挺胸,目视着少年人,“您赐予我如此重任,是我永远无法忘怀的恩典……我会用我的勇气,我的头脑乃至我的生命,为您完成任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一个军人对着一个少年人如此毕恭毕敬,看上去会有点违和,艾格隆却没有任何不自在。
他越来越习惯于对人发号施令了。
他从自己的书桌里拿出了两份文件,“这份是给你的,我已经写好了简要的形势说明,以及重要的注意事项,你可以随时翻阅一下,作为行动的指导;另外一份,你替我转交给基督山伯爵,这是我给他的指示。并且请帮我转告他,我非常满意他现在为我所做的一切,请他再接再厉……那辉煌的一刻都在等着我们,我们要大胆地把它实现。”
“好的,陛下。”弗朗索瓦-洛佩兹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了文件。
接着,他又有些犹豫地看着艾格隆。
“你还想问什么吗?”艾格隆问。“尽管问吧。”
“陛下,您现在给我的任务虽然直截了当,但也有模糊不清的地方——我同时要为两位大人的安全负责,也要配合他们的行动。当然,我不辞辛苦,但如果亲王殿下和伯爵大人的命令有冲突,我应该怎么处理呢?”犹豫了一下之后,弗朗索瓦-洛佩兹问了出来。“我想,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发生的,我最好事前就得到您的指示,否则到时候可能会来不及,耽误您的大事。”
很好!不愧是个有头脑的年轻人,我没看错人。艾格隆满意地心想。
有些事情必须要有悟性的人才能做,什么都需要上面交代,那不过是个机械办事的工具人罢了,不值得重用。
他能想到这一层,而且知道事前就问出来,那就说明他真正在思考。
面前这个青年人虽然忠诚,但并不是那种无脑的狂热者,这就证明了他必将前途远大。
艾格隆稍微靠近了对方,然后用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
“如果他们的意见不同,你就想办法调和,如果两个命令完全相反无法调和——那么,你按照基督山伯爵的意志行事,然后把事件的经过都记录下来,尽快通知给我。无论事后我做出什么判断,你都无需为此承担任何责任,明白了吗?”
弗朗索瓦-洛佩兹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知道陛下的安排有点奇怪。
但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而是立正,接受了陛下的命令。
“明白了,陛下!我遵照您的意志行事!”
“很好。”艾格隆点了点头。“希望你一切顺利。”
接着,艾格隆挥了挥手,让弗朗索瓦-洛佩兹出去了。
然后他稍微沉思了一下,再抬头喊了一声。
“夏奈尔?”
“陛下……”在旁边房间里收拾东西的夏奈尔,很快就跑到了他的面前。“您有什么吩咐吗?”
艾格隆没有立刻说明,而是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好点了吗,夏奈尔?”
夏奈尔顿时双颊绯红,然后羞涩地低下了头来。
“已经没事了,陛下。”
确实,夏奈尔因为平常需要干活,所以身体一直经受了锻炼,承受力比普通少女强许多。经过了这两天的休息,她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再也看不出之前在床上那个不看挞伐的娇弱模样了。
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她现在看着艾格隆的眼神更加炽烈,仿佛能够融化少年人一样,另外,顾盼之间也褪去了原本的青涩,多了几分女人的魅力。
艾格隆还注意到,现在夏奈尔有时候在自己旁边干活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满面笑容,仿佛沉浸在幻梦当中一样。
这就是安心感吧。
她已经确定,自己永远也不会被主人抛弃了。
看到她这么高兴的样子,艾格隆心里也忍不住高兴了起来。
“坐下吧,夏奈尔——”他指了指自己的身边。
夏奈尔的脸更加红了,但是她也不想要拒绝这种荣幸,于是她轻轻地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坐了下来。
在她坐下来之后,艾格隆顺手一揽,而夏奈尔也服服帖帖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有事想要问你一下。”他轻声说。
“什么事情呢?”夏奈尔颤声问,不过她的眼神却有些散乱,显然思绪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我们现在还有多少现金?”艾格隆问。
“现在已经不太多了。”夏奈尔立刻就清醒了过来,“虽然奥棠丝王后和皇太后陛下都给了您大笔赞助,基督山伯爵也从巴黎带回了80万法郎,但是您现在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尤其是在军队这里更是开销巨大,尽管我们已经在尽量节省,但还是有些紧迫。我去给您拿账本来吧?”
因为只信任夏奈尔一个人,所以在发掘了宝藏之后,艾格隆也只和她分享了自己的秘密,并且让她来管理自己的金钱。
夏奈尔之前并没有经受过类似的训练,但是借着跟法利亚神父来往的机会,她也努力跟跟着法利亚学习记账。
在这方面夏奈尔的天资并不卓越,但是她有着无限的热忱去刻苦学习,而且枯燥的数字记账恰好也适合她的性格,因此她倒是很快就上手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也不求她成为一个财政大师,未来他有的是这方面的人才,眼下她能帮自己管住金钱账目就已经满足了。
“不,不用,这些事情我已经交给你了,所以我也不需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在这上面,你简略地跟我说明一下情况就行了。”艾格隆摇了摇头,“说实话这也是在我意料之中,我花钱这么厉害,之前的钱也确实不经花的。”
说完之后,两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又看向了艾格隆的卧室。
在卧室的床下面,摆放着一些盒子,盒子里面装着斯帕达红衣主教的遗宝——很明显,是到了再次发挥它们价值的时候了。
“我要再派个人去大陆变卖一批珠宝了。”沉默了片刻后,艾格隆开口了。
“现在基督山伯爵在希腊,谁替您去把它们变现呢?”夏奈尔有些迟疑地问。
很明显,这项任务太过于考验人心,需要忠诚又有头脑的人去做,而这是很难同时兼具的品质。
“你觉得,我的堂兄查理怎么样?”艾格隆突然问。
“嗯?”夏奈尔有些惊讶。
“你觉得他不合适吗?”艾格隆又问,“我觉得他忠于我们家族的事业,又有胆识,很适合做这个。”
“陛下,我倒不是有什么意见,只不过……”夏奈尔轻轻摇了摇头,“他可是亲王殿下,我能够让他完全配合我吗?”
“我说你能,你就能。”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回答,“况且查理不是对你很恭敬吗?”
“虽然最近殿下对我很礼貌,那也只是表面上罢了……我只是一个女仆而已。”夏奈尔垂下了视线。
“我不管他们怎么想的,总之,表面上必须做到。”艾格隆立刻回答,“你是我最亲近的追随者,我不容许任何人瞧不起你,哪怕我的堂兄弟也得对你毕恭毕敬。”
接着,他又笑了笑,“经过了之前那一番风波,他现在非常想要在我们面前表现,所以你放心吧,他会全力配合你的。再说了,我们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好吧,那就这样吧……”夏奈尔叹了口气,然后她又想到了什么,“那我们应该怎么跟他解释宝藏呢?”
“我就告诉他,这是法利亚神父献给我的。我想这样的话他们应该就能理解为什么我对神父这么器重了。”艾格隆耸了耸肩,“当然,绝对不要告诉他宝藏的规模,就这么细水长流就好,时间长了自然我们就有另外的办法了。”
某种意义上,这好像也是事实。
“陛下,我明白了。”夏奈尔郑重地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命令。
“好了,现在,陪我休息下。”艾格隆冷漠的表情重新变得柔和了下来,接着更加用力地揽住了夏奈尔纤细的腰身,两个人就这样靠在了一起,久久也没有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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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送行
在艾格隆的安排下,先遣队出发的时间就要了。
因为这是军官们来到岛上之后的第一次对外行动,所以引起了他们极大热情,不光是那些被选中的人兴奋得彻夜难眠,就连那些遗憾落选的人,也对此寄予了莫大的期待。
他们虽然原本并不相识,但是在岛上彼此相处了这么久以后,他们早已经建立了各自的私人关系,而艾格隆统一赐封为荣誉骑士的做法,更加增加了他们彼此的认同感,也多了几分同志般的情谊。
于是,在他们出发的这一天,岛上的所有人都整装一新,为自己的同仁们送行。
在军官们互相告别的同时,艾格隆的堂兄路易,也在和父亲告别。
此时的路易,穿着一身礼服,透着一股年轻人特有的踌躇满志。
虽然很遗憾,陛下并没有赋予他指挥全权,但是全权代表波拿巴家族和皇帝陛下的特使身份,仍旧足以部分地满足他的虚荣心,让他真切感受到了自己的权威得到了认可。
他此刻已经在畅想自己的未来了。
然而,他的父亲、前荷兰王路易则是一脸的不安。
“我的儿子,路上小心。”他不知道第几次这样叮嘱,“你在那边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我会的,爸爸。”路易不耐烦地回答。“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应该怎样保护自己。倒是您,您在岛上要多保证身体。”
看得出来,路易对父亲心里有些不满。
在亲王拒绝赞助他们的事业之后,路易一直对父亲心里有点意见,虽然不至于因此父子反目,但是态度却也免不了生疏了几分。
在路易看来,在家族利益面前,连自己的母亲都慷慨解囊了,结果父亲却一毛不拔,甚至还给他们的事业泼冷水,实在有点丢脸,配不上波拿巴家族的荣光。
父辈的争执早已经成为了历史,眼下是创造新的未来的时候,结果父亲却选择冷眼旁观,着实也令兄弟两个失望。
亲王看出了儿子的冷淡态度,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气。
就在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敲门声,打破了这里的尴尬气氛。
“谁?”路易问。
“是我。”门外传来了一声回答。
“陛下?”
路易很快就听出来了,然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接着他反应了过来,立刻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然后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少年人。
“陛下……您为什么来了?”他不解地问。
“来送送你,顺便见一见你的父亲——”艾格隆回答。
“哦,请进!”路易回过神来,立刻把他迎了进来。
而荷兰王则尴尬地和少年人对视着。
自从上次两个人吵架闹翻了以后,艾格隆说到做到,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叔父。虽然基本饮食待遇没有亏待过他,不过这跟软禁也没有区别。
“多日不见,您还好吗?我的叔叔。”艾格隆微笑着问。
“托您的福,我现在过得还不错。”亲王冷淡地回答,“不过,如果能允许我到处走走的话,那就更好了。”
被侄子软禁了这么多天,他心里自然也憋闷了一股气,看到侄子的时候虽然没有暴怒,但也是一脸的冷漠,还故意出言讥刺对方。
“这个岛就这么点面积,您一上来就可以看到几乎全貌了,又有什么可走的呢?”艾格隆装作没有听懂对方的讥刺,“如果您想要散步的话,等您回到大陆上更好。”
他的回答,让亲王又是一阵惊疑不定。
“你准备让我走?”
“是的。”艾格隆点了点头,“我想了想,现在应该允许您离开了——现在您走的话,应该没有人会怀疑我们之间发生了如此剧烈的分歧。”
在和法利亚神父商量过以后,经过了仔细考虑,艾格隆接受了神父的建议。
他的叔父路易虽然不成器,但毕竟曾经登上过王座,那些原本的关系网还有利用价值,没必要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就把他完全推到对立面去。
再说了,如果叔侄之间完全撕破脸,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头疼的事。
软禁了这么久,他也出了一口气,没必要再为难对方了。
“您……您不是说要我留一两个月吗?”亲王又惊又喜。“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最近您的表现让我很满意,至少没有给我添麻烦。”艾格隆回答,“而且我对路易委以重任,实在不应该再为难他的父亲了。”
还没有等他回答,他又话锋一转,“不过,作为交换,我也希望您不要给我们添麻烦……毕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业,而是我们整个家族的事业。”
“是啊,爸爸,您就安安静静地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对我们发表任何评论,就安心隐居就得了。”路易也反应了过来,立刻在旁边帮腔,“我们不指望您对我们给予多少帮助,但至少请别再扯我们后腿了!”
看到儿子也这么说,亲王只能暗自叹了口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知道,并不是侄子故意让他儿子去冒险,而是他的儿子本来就天性不安分,自己主动想要去冒险。
所以又能怪他什么呢?
这大概就是命数使然吧,年轻一代人在把血流尽之前是不会感觉到疲惫的,就如同当年的自己一样。
“好的,我不会添乱的,祝你们一切顺利。”他颓然叹了口气,“不过,我的儿子,如果你任何时候萌生去意了,都可以来找我,我永远会给你留下一席之地。”
“好的,爸爸。”路易随口应下。
“那么,现在没事了,您可以走了。我今天就可以安排一艘船护送您回到意大利,接下来您就一切自有了,爱去哪儿散步就去哪儿散步。”现在,艾格隆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殷勤,完全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气。“请您牢记我们之间的默契——您隐居之后什么都不说,不给我添乱;我们也绝对不会来找您的麻烦,更不会要您赞助一分一毫,您尽可以安享自己的晚年。”
“陛下,我可以再跟您单独说两句话吗?”亲王突然说。
艾格隆稍微有些意外,不过看着对方恳切的眼神,他还是点了点头。
路易会意,自己走出了房间,留下了叔侄两个人。
“还有什么事要说吗?”艾格隆不客气地问。
“艾格隆,虽然我已经再也不愿卷入到那些是非当中,但是,出于我个人的立场……我的侄子,我还是祝你一切顺利。”亲王似乎还有些激动,所以略微动容地对着少年人说,“我没有给你过多帮助,所以我也不求你给我什么,我只请求你,看在亲人的份上,善待我的两个儿子——他们都年轻气盛,太喜欢冒险,天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我们每个人都在冒险,我不是上帝,没有办法确保每个人的安全,我相信我的两位堂兄自己也会有所觉悟,他们乐于跟命运搏斗,就跟我一样。”艾格隆平静地回答对方,“当然,我非常感谢他们为我所做的一切,只要他们继续效忠于我,帮助我复兴家族的事业,那我一定会给予他们慷慨的回报,这一点毋庸置疑。”
接着,他点了点头,准备结束两个人的对话,“好了,我时间有限,就别再闲聊了,您先准备行装吧。”
“那好,我们一起过去吧。”亲王回答。
“嗯?”艾格隆有些疑惑。“一起?”
“我想,你肯定是准备去为那些军人们送行,所以如果我也过去、并且对那些人加以鼓励的话,应该能够更加鼓舞他们。”亲王回答,“从你的立场来说,至少在外人面前,我们的家族最好还是其乐融融,你觉得呢?”
艾格隆笑了笑。
如果不是顾忌这些,他又何必浪费精力把叔叔软禁起来呢?
看来,他的叔叔在一番纠结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进行有限度的合作。
不过,他所愿意做的,最多也就只到这里为止了。
当然不花钱的精神鼓励,也是有用的——一位家族长辈在这里为自己站台,更加能够明确无误地体现自己的权威。
“那么,跟我来吧。”接着,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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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岛上的栈桥边,已经是人头攒动。
一群穿着军服的人们围在了几艘船下面,一边用满怀羡慕的眼神看着已经站在了船梯边的军人们,一边不住地挥手向对方告别,满怀期待地向他们祝福着。
就在他们互相致意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骚动。
“陛下来了!”
人群一边喊着,一边纷纷让开道路,让少年人轻松地走到了这群即将出发的先遣队员面前。
为首的是他们的队长卡洛茨-弗朗索瓦-洛佩兹,看到陛下之后,他立刻敬了一个礼。
“陛下万岁!”
接着,他注意到了跟在陛下旁边的中年男人。
“亲王殿下万岁!”机灵的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接着大喊了一声。
“陛下万岁!亲王殿下万岁!”而其他人也回过味来了,纷纷一起喊了出来。
虽然早已经听说了前荷兰国王路易-波拿巴莅临岛上的消息,但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亲王殿下本人。
他们诚惶诚恐地打量着这位亲王,仿佛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些许神性似的。
毕竟这是拿破仑一世皇帝的亲弟弟,曾经和皇帝一起长大,并且近距离地和他呆了几十年,
虽然看上去总是愁眉苦脸,但是此刻,前荷兰王却显得气定神闲。
因为哥哥的关系,他曾经在法国军队当过上校,带过兵,后来当了国王以后更加是见惯了大场面,如今在众人面前,自然也有几分从容不迫的气度。
他环视四周,微微笑着,然后朗声开口了。
“诸位,很抱歉,因为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上岛了以后我都在静养身体,没来得及和你们见面——不过,今天听说你们中有人即将远征,我也顾不得身体了,我一定要来看一看我们忠诚的勇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着,他走到了卡洛茨-弗朗索瓦-洛佩兹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对方则纹丝不动。
“不错,是个棒小伙……”他大声夸奖了一句,然后喊了起来,“即将远征的勇士们,你们置生死于度外,为了梦想和光荣而战,我祝福你们!请放心,我们所有人都在你们身后,帝国也在你们身后!只要你们能够一直坚持这份意志,我们就必将无坚不摧!”
接着,他又回头,看向了那些没有被选中的军人们。
“还留在岛上的勇士们,我同样敬佩你们,我相信你们肯定也曾经无比热切地希望自己也是先遣队的一员,很遗憾因为人员有限你们没有成行,不过这丝毫无损于你们的忠诚,等待只是让你们身上的剑磨得更加锋利,等到你们沿着他们开辟的道路利剑出鞘的时候,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说到这里的时候,亲王又用看向了艾格隆,“我恳求你们像效忠我哥哥那样,效忠我的侄子,为他出生入死,为他贡献一切,因为他值得你们奉献忠诚,他也必将回报你们的忠诚!帝国万岁!”
“帝国万岁!”
他的鼓动,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热烈欢呼。
艾格隆听得满面笑容。
看来,他的叔叔只在乎钱,不要钱的精神鼓励倒是可以随便给。
没关系,再小的作用也是作用,他也可以接受。
至少这说明他的叔叔是不准备给他捣乱了,这也就够了。
“属于我的时代过去了,但是属于我侄子的时代正在到来,他就是初升的太阳,必将照耀欧洲。”亲王以慷慨激昂的语气喊了出来。
接着,他向艾格隆张开了手。“我的孩子,有这些勇士相伴,你必将赢得一切!”
“我的叔父,您也是那个伟大时代的一份子,我将永远尊敬您!”艾格隆也非常恭敬地向叔父张开了双臂。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波拿巴家族的叔侄两人热情地拥抱。
这到底倾注了多少长辈的期许和重托?
旁观者们看着这感人的场面,一时激动得无以复加。
“这下你满意了吧?”
亲王在少年的耳边小声说。
“嗯,很不错。”少年人小声回答,“预祝您未来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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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方略
伴随着清晨的到来,海上升腾的雾气笼罩着整个拉夫里翁附近的海域。
此时已经是夏季,所以天空在太阳出来之前就已经放亮,各处海湾和山崖也随之呈现出清冷的色调,在视线当中若隐若现。
爱德蒙-唐泰斯在离海岸不远处的树林当中,拿着望远镜静静地观察着远处的海面。
根据他之前收到的消息,他所效忠的陛下已经应他的要求,派出了一支先遣队供他调遣。
这份信任让他心生感激,更加也给了他压力,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上承载了太多的期待,绝对不容许失败。
就在他的注视之下,雾气弥漫的海平面上突然出现了几个黑点。
这些黑点若隐若现,既像是实体,又如同虚影一般不可捉摸。
随着时间的流逝,黑点越来越清晰,在望远镜当中逐渐浮现出了它们的轮廓。
确认了这些熟悉的船只之后,爱德蒙-唐泰斯松了一口气,然后走出了自己的藏身之处,来到了海滩上,而他的几个手下也跟在了他的后面,与他一起迎接援军的到来。
来到了海滩上之后,他点燃了火把,以此来向船上发布信号。
船只都停了下来,然后各自放下了几艘小船,向着海滩靠近。
爱德蒙-唐泰斯注视着这些小船,然后下意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装,让自己保持着和往常一样风度。
很快,这些小船借助海潮纷纷靠到了海滩上,然后船上的人们也走下了船,在海滩上重新集合。
在爱德蒙-唐泰斯的注视下,口令声此起彼伏,原本散乱的人群很快就聚拢在了一起,并且排列成了规整的队形——显然他们的指挥官相当得力。
他立刻迈动脚步,走到了这群人面前。
而这群人当中为首的,赫然是他的一位熟人。
爱德蒙-唐泰斯并不好奇对方的到来——陛下之前的书信已经说清楚了,他将会排遣自己的堂兄随着先遣队一同到来,作为陛下的代表和希腊政府交涉,所以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亲王殿下!”在看到路易的第一时间,他立刻就躬身行礼,“感谢您的到来。”
“好久不见,伯爵。”路易点了点头,也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在这边干得很不错,陛下特别夸奖了你。”
“我只是在尽力完成任务而已,多亏了陛下一直以来的支持,才能做出一点点微末的成绩。”爱德蒙-唐泰斯谦逊地回答。“现在有您亲临指挥,我想一切都会更加顺利。”
虽然他已经逐渐适应了伯爵的身份,而且在和其他人来往的时候,已经可以摆出那种大人物的架势,但是在面对这位亲王殿下的时候,爱德蒙-唐泰斯却总是忍不住有些尴尬和畏缩。
并不仅仅因为他是陛下的堂兄、波拿巴家族的亲王,更加是因为,这个人亲眼在伊夫堡监狱里见过自己最落魄凄惨的模样。
他知道,无论他在多少人面前威风八面、摆出伯爵的架势,但在殿下面前却一点意义都没有——殿下深知他的底细,也完全记得自己在他面前哀求时的样子。
“你太谦逊了,爱德蒙。”路易笑着摇了摇头,“你的能力已经被事实所证明了,陛下和我都非常满意,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指导你的,你接下来放手去做吧,我预祝你一切顺利。”
虽然路易在心里非常讨厌这个半路蹦出来的“佞臣”,抢走了原本他应该享有的信任和权威,不过在表面上他却把掩饰得非常好,以非常亲切的态度来对待这位基督山伯爵大人。
他虽然骄傲但并不愚蠢,他知道眼下跟伯爵闹翻非但于事无补,更加还会让自己惹怒陛下,所以他决定先和对方搞好关系,反正他也用得着这位伯爵。
“殿下,我也祝您一切顺利。”爱德蒙-唐泰斯连忙回答。
寒暄完了之后,路易指着自己身边的一个青年军人,然后向爱德蒙-唐泰斯介绍。
“这位是卡洛茨-弗朗索瓦-洛佩兹先生,他是先遣队的队长,负责保护我们两个人的安全,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向他提出来,他会想办法完成的。”
卡洛茨-弗朗索瓦-洛佩兹立刻向爱德蒙-唐泰斯行了一个军礼。
“伯爵大人,我听候您的调遣。”
“洛佩兹先生,感谢您的帮助,有您在的话我就安心多了。”爱德蒙-唐泰斯打量了一下这位军官,暗暗松了口气。
他终于盼来了援兵,而且这位队长一看就是个勇敢而且靠谱的军人,有他们作为支援的话,自己终于有底气了。
“好了,寒暄到这里为止吧。”等他们打完招呼之后,路易开口了,“伯爵,你有没有给我们准备好住处呢?”
“已经准备好了。”爱德蒙-唐泰斯回答。
“那好,赶紧带我们过去吧,我可不想一直在这儿吹海风。”路易笑着回答。
“请跟我来吧。”爱德蒙-唐泰斯也笑了起来。
接着,他带着这群人离开了海岸,深入到了内陆区域,经过了几个小时的行军之后,已经有些疲惫的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已经被废弃的村庄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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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农舍的中央,还有一口水井,以行军驻地的标准来评价的话,应该已经算是理想了。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路易吹了一声口哨,“爱德蒙,你什么时候开了这么大的旅馆?”
“抱歉,殿下,眼下我也只能为大家找到这个地方安营扎寨了,虽然条件简陋,但是也请您谅解。”爱德蒙-唐泰斯有些尴尬地回答。
“不,我不介意这个,我来希腊本来就不是为了享受生活的——我是想要问问,你是怎么搞到这么一块地方的?而且你怎么确定这里安全?”路易摇了摇头。
“自从土耳其人打过来以后,这里的村民就逃亡了,一部分人远走他乡,一部分人跑到了山里变成了山匪,而现在恰好有一帮山匪正在寻求投靠我,这里也是他们告诉我的。”爱德蒙-唐泰斯详细向亲王解释。
不久之前,在中间人的介绍之下,爱德蒙-唐泰斯结识了一位山匪头子伊萨克-巴列奥略,然后花钱招揽了他和他的山匪团伙。
虽然他还不敢过于信任对方,但是至少目前,他们已经进行了有限度的合作,而在这帮熟悉当地地形的山匪帮助下,爱德蒙-唐泰斯行事也方便了不少,这个废弃的村庄也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找到的。
“我听说过山匪的事情。”路易点了点头,“回头让我也见一下他们吧,现在是时候告诉他我们的来历了。”
“我会安排的。”爱德蒙-唐泰斯连忙应了下来。
接着,他带着路易和弗朗索瓦-洛佩兹,来到了附近相对保存最好的农舍当中,这里也将作为路易暂时的落脚点。
在简陋破败、近乎空无一物的房屋里面,这三个人找了几个小木墩作为椅子坐了下来,然后开始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爱德蒙,我想你应该从陛下的信中知道我的任务了吧?”一坐下来,路易就问。
“是的,殿下。”爱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您将和希腊独立政府以及他们的反对派接触,确定他们的态度,并且寻求合作。”
“那么,你来希腊已经这么久了,有什么头绪吗?或者……能给我什么有用的建议吗?”路易用满怀期待的视线看着伯爵,“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我认为我们需要尽快行事。”
一说到这里,爱德蒙-唐泰斯的表情就显得有些惭愧。
“抱歉,殿下……虽然最近以来我一直都在试图和希腊独立政府联系,但目前还是没有回音。我很难找到合适的传话人,我也不敢贸然就直接跑过去……”
“也就是说目前还没有进展对吗?”路易皱了皱眉头。
他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稍微有些失望。“现在我来了,你所处的地位不一样了,你可以尝试去接洽,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实在不行我就直接跑过去,我想在目前的处境下,他们应该也不会轻易拒绝来自外界的援助。”
“我明白了。”爱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那么接下来我就以此为主要目标吧。”
“那希腊政府的反对派,你有头绪吗?”路易又问。
“这个我倒是有点头绪。”爱德蒙-唐泰斯回答,“之前希腊人内部发生内讧,互相还见了血,结下了很深的仇恨,很多人被放逐了,有些人被关押在监狱,而有些人则沦落为盗匪。我想,如果通过我们目前的山匪朋友,应该能够联系到几个之前的反对派。”
其实,在1821年希腊独立战争爆发时,最初的起义军,很多人本来就是山匪,在希腊政府内讧之后,失败者跑回去当山匪也非常正常。
路易想了想,然后重新开口了。
“光是找到合作者还是不够的,如果我们想要让他们起作用,就需要找到一个有号召力的人。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愿意和我们合作的希腊政府,而不是一群各自为战的山匪,不然的话他们毫无用处。”
“那您是指什么呢?您认为谁最有号召力?”爱德蒙-唐泰斯连忙问。
“我们要想办法让塞奥佐罗斯-科罗克特洛尼斯站在我们一边,或者至少保持中立。”路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目前至关重要的是想办法和他取得联系。”
这确实是关键性的一步。
塞奥佐罗斯-科罗克特洛尼斯是最初的起义军领袖,在独立战争爆发之后,他利用自己多年的从军经验,组建了一支山匪组成的非正规军,然后被推选为当时的希腊起义军统帅,在他的指挥下,起义军很快取得了诸多胜利,多次战胜了土耳其人,将土耳其势力赶出了伯罗奔尼撒半岛,成为了希腊的民族英雄。
然而,不久之后,希腊发生了剧烈的内讧,科罗克特洛尼斯被抓到了监狱当中,其旧部也遭遇了血腥的清洗。
不过因为他威望很高,所以希腊政府内获胜的一派没有敢直接杀死他。
在接下来,土耳其趁着希腊的内乱,和埃及一起重新入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形势变得岌岌可危,希腊政府迫于社会舆论压力,释放科罗克特洛尼斯,再次将他委任为总司令,但这时候形势已经变得极度恶劣,即使以科罗克特洛尼斯的能力,也已经无法挽回大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土耳其人和埃及人步步进逼,占领了希腊绝大部分地区。
很明显,这位总司令是跟他的政府有着剧烈矛盾的,他的旧部也对那些内讧胜利者怀有仇恨,而这就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如果威望巨大的科罗克特洛尼斯选择了合作或者中立,那么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沉默了片刻之后,爱德蒙-唐泰斯附和了路易的说法,“但是——这位将领会轻易同意跟我们合作吗?他现在是希腊政府的总司令,未必会愿意推翻自己的政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现在只看他愿意为自己的追求而放弃什么。”路易笑着回答。“如果他追求的是保卫希腊独立,那么在现在这个形势下,他会寻求任何救命稻草,我们的帮助就算是毒药他也愿意喝下去;如果他追求的是保卫希腊独立政府,那么他当然不会愿意看到它完蛋——你觉得他会怎么想呢?”
爱德蒙-唐泰斯又沉默了。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他都不觉得这位总司令会对这个曾经血洗了自己的部下的政府有什么忠诚和感激。
“至少值得一试。”他点头同意了路易的判断。
“那好,伯爵,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两个人统一思想之后,路易一锤定音。“我们两个分工吧,我去想办法和希腊政府接洽;而你在暗处行动,联系他的旧部,他的亲人,一切能够在他面前说得上话的人,我们做两手准备,要么希腊政府和我们合作,要么我们就推翻它,让科罗克特洛尼斯和他的支持者们上台!”
“好的,殿下。”爱德蒙-唐泰斯应了下来。“我遵照您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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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善后
“他在主里安息了,此刻已经被接到了天上的乐园,虽然我们暂时告别,但是深信我们必将再见,愿受万众敬爱的天才,在主的怀抱中安息!”
在幽静的墓园当中,少女轻声地念出了悼词。
放眼望去,周围墓碑林立,一切有名无名的人物,都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也在这座公墓当中寻求永恒的安息。
这里是维令根墓园,是维也纳市民们死后安葬的公墓,而她现在所站立的位置,就是已故的音乐大师贝多芬的墓前。
在今年3月份,这位伟大的天才终于还是没有捱过病痛的折磨,遗憾地告别了人世,也结束了自己和世界的斗争。
虽然身家清贫,但是他的葬礼却相当隆重,那些仰慕他大名的市民们,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纪念德意志乃至全世界音乐史伟大篇章的落幕。
而这位少女,也暗中出资,为这场葬礼、也为自己真心崇敬过的大师送行。
自从大师入葬之后,一切重归宁静。
而今天她又来了,不仅仅是为了追思这位天才音乐家,也是为了履行一份诺言。
虽然此时正是夏季,一年当中最为炎热的时节,但是身处在这墓园当中,仍旧让人带有一股凉意。
少女穿着黑色的丧服,头上的帽子还垂下了面纱,遮盖住了少女的娇颜,不过从她婉转的声音当中,也能听出一些青春洋溢的魅力。
念完了这些悼词之后,少女从身旁拿起了一束白色的康乃馨,然后躬身把它放到了墓碑下。
她并不是为了自己献花的,而是为了那个少年人——在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少年人曾经提到过要为大师献一束花以表歉意,所以她今天来帮他完成心愿了。
放好了花束之后,她重新直起了腰,然后再度看向了墓碑。
她的眼前浮现出了这位大师的容貌,虽然仅仅见过寥寥几面,但是对方却在她的脑海当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她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他们两个人的最后一面。
就在那一次,贝多芬大师亲手将自己最后写成的遗稿赠送给了她。
在她接过稿子的同时,她分明看到了大师的眼神。
一切担忧与安慰,都好像被凝固在了那个眼神当中。
久经风霜的乐师,在临近死亡的时候并没有恐惧或者愤怒,而是在关切自己这位崇拜者接下来的命运——她承受了她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打击,天知道她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呢?
凝聚在他那些五线谱里的,是祝福,还是怜悯,又或者是惋惜?
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位天才已经永久地离开了人间,而自己拥有着他最后的遗作。
“请在天上祝福我们吧……”她低下头来,然后喃喃自语。
接着,她转身离去,然后乘坐马车离开了墓园。
她并没有直接返回自己的家,而是吩咐马车前往了另外一个地方。
马车很快来到了维也纳南郊外的一座公寓楼当中。
特蕾莎走上了二楼,然后来到了一间房门口。
她轻轻地敲了敲门。
“是谁?!”门内立刻传来了一声机警的喊声。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再度敲了敲门。
“好吧!我倒要瞧瞧还有谁记得找我……!”里面的人明显变得有些不耐烦,然后快步地走到了门口,一把拉开了门。“你是谁?!”
特蕾莎没有回答,而是掀开了自己的面纱,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就在这一刻,对方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
“好久不见,上尉……”特蕾莎微微笑了起来,“您最近可还好?”
也许是被她的微笑所感染,福雷斯蒂上尉渐渐地从震惊当中恢复了理智,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称不上很好,殿下。”
然后,他也笑了起来,“您今天为什么这样一身打扮呢?是害怕我命不久长所以来跟我送别的吗?”
“抱歉!今天我刚刚去缅怀一位逝者,顺便过来看您,所以没有来得及改换打扮。”特蕾莎连忙笑着跟对方道歉,“希望这不至于让您介意,以至于不把我当成客人。”
怎么?还要进来做客?福雷斯蒂上尉心里更加疑惑了。
“您如果不介意我家简陋的话,我当然非常荣幸您的驾临。”他连忙让开了身体,做出了邀请的手势,“请进,殿下。”
“谢谢,先生。”特蕾莎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了进去。
上尉满怀疑惑地关上了门。
以对方的身份,根本不需要询问自己的意见,她表面上的客气,也根本掩盖不了两个人身份的巨大鸿沟。
正如自己和那位少年一样……平时相处得再怎么融洽,终究还是不在一个世界里。
特蕾莎走到了房间里面,一股浓烈的药水味儿扑面而来,虽然开了窗户,但是气味仍旧有些刺鼻,她好不容易才遏制住了鼻子的不适感。。
接着,她打量了一下房间,发现这里的布置相当凌乱,衣物、书本还有武器都四处杂乱无章地摆放着,只有挂在衣架上的几件制服,才能够提示主人原本的身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您……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了。”特蕾莎低垂下了视线,满怀歉意地说。“我听说您承受了很多不公正的待遇,我替您感到惋惜。”
她知道为什么这里有这么浓的药水味——在殿下出逃的时候,身为殿下剑术老师的福雷斯蒂上尉试图阻止,然后被殿下一剑刺穿了腹部。
这本来就是严重到致人死命的伤势了,然后当天的大雪更加加重了他的伤势,等到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重伤垂死的状态了。
所幸为了调查殿下出逃事件的始末,官方给予了他非常优厚的医疗救治,再加上他本人身体强健,所以才勉强从死神手中逃脱。
这并不仅仅是他付出的唯一代价,事后,因为看管不力他被追责。官方念在他差点付出生命的情面上,没有将他投入监狱,但是即使如此,他仍旧失去了自己曾经的职位,并且被强制退役,不光彩地结束了他的职业生涯。
特蕾莎很清楚,这对他来说肯定是无法承受的打击,但是此刻,她在上尉的脸上却也看不出多少绝望来。
也许有些人生来就拥有强健的心脏,足以承受命运中的一切灾难吧。
“还好,我又一次死里逃生了。”上尉笑了笑,“也许上帝觉得我还太年轻,不配去见祂吧。既然这是上帝的旨意,那我就只好继续活下去了,虽然失去了很多东西,但至少我的命还在不是吗?我相信我还有很多办法可以谋生。”
他越是说得乐观,特蕾莎心里越是觉得过意不去。
她提起裙子,郑重地向上尉行了个礼。
“对不起,先生……我希望您能够谅解殿下……”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福雷斯蒂上尉吓了一大跳,连忙摆了摆手,“有什么谅解不谅解的?您应该知道,我是在公平对决当中受伤的,殿下堂堂正正地击败了我。我们是以剑士的名誉交战的,既然能够伤到我,那就是他的本事,作为他的老师,我甚至应该为我的学生如此出色而感到欣慰。”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再说了,这也不需要您来道歉了吧?”
他的隐藏意思是‘既然现在婚约告吹,你们两个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根本不需要为他向我道歉’,不过因为害怕伤到特蕾莎,所以他没有说得直白。
他没有想到,特蕾莎公主却执拗地摇了摇头。
“不,先生,我们一切都没变,只不过是换了个方式而已。我依旧是他的婚约者,这一点是什么都无法改变的,所以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他欠您的情我也认。”
看着特蕾莎的表情,福雷斯蒂上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察觉到了什么。
难道即使到了现在,这位公主殿下还是心系殿下?他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看来是这样——不然的话,她又何必特意跑过来还对自己道歉呢?她明明也是个受害者啊。
以殿下对女子的魅力,确实能够将不谙世事的少女迷得七荤八素。
可是,这位可怜的痴情少女,你又何必这样呢?你为他做出再多无谓的牺牲,又能换来什么?
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殿下,您真的不必介意,我和殿下早已经清账了。我向他发起挑战,然后我们公平决斗他赢了,而在我倒下并且失去反抗能力的时候,他原本可以立刻给我补一剑送我去见上帝,可是他没有这么做……这是殿下对我最后的怜悯了,他把我交给我了命运来裁决,而他的决定也留下了我一条命,既然如此他也不欠我什么了。”上尉诚恳地对特蕾莎说,“我们像男人一样战斗,也像男人一样心照不宣,命运逼着他走向了那条路,我是那条路上最初的考官,他在我这里考试晋级了,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您真是太豁达大度了……不愧是殿下的老师,让我敬佩。殿下的性格,有一部分应该就是您熏陶出来的。”特蕾莎听完之后,肃然起敬地看着上尉,“可是您毕竟因此而前途尽毁,这是无法回避的损失,我想如果殿下有得选的话,一定不会愿意看到您落到如此下场的。”
“这就是命运了。命运从来都不会给人们太多选择,它就是这么无情。”福雷斯蒂上尉又笑了起来,“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虽然被强制退役。但是我还年轻,我还有以前的积蓄,想必也不至于饿死。”
“但我认为我应该补偿您。”特蕾莎又摇了摇头,“上尉,请您接受我的歉意吧。”
“殿下?”福雷斯蒂上尉一脸的不解。
看着特蕾莎执拗的表情,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那您打算怎样补偿我呢?”
“如果您乐意的话,我想要雇佣您,并且为您支付优厚的薪水。”特蕾莎满怀期待地回答。“您……您介意吗?”
“我怎么可能介意……但您的父亲乐意吗?”上尉反问,“我想,他应该非常不愿意看到我了。”
当初,为了殿下的前途,他们这些身边的人极力推动殿下和特蕾莎公主的联姻,结果却闹成这样……卡尔大公此时此刻肯定愤怒无比,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了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父亲雇佣您,而是我……您放心吧,现在我也有我的资财,足够雇佣您了。”特蕾莎着重地提醒了对方。“我想,这也是最好的补偿方式。”
“谢谢您对我的看重,不过……我恐怕难以胜任您的雇佣了。”上尉苦笑了起来,“您看得到,我重伤了一场,现在都还没有完全伤愈。而就算伤势完全痊愈,我也不可能恢复到往日的水准了……我已经配不上为皇室成员效劳。”
“即使不复往昔,我深信您也绝不会比其他人差,因为您的意志您的勇气都还保留在身上,您配得上这份待遇。”特蕾莎郑重地看着对方,“我想,既然现在您已经是孑然一身,那么您可以为自己的生活找到新的开始,而我能够也应该为此尽一份力。”
“那您具体需要我做什么呢?”思考了片刻之后,上尉重新问。
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很明显他已经动心了。
“我过阵子可能要出国旅行一趟,我希望您能够护送我。”特蕾莎回答,“这趟旅行也许会有点远,但是如果有您在的话,应该会一切平安。”
“远行?”福雷斯蒂上尉再度被震惊了。
他惊愕了半晌,然后小声问,“您父亲知道吗?”
“他知道。”特蕾莎微微闭上了眼睛,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中的无奈,“而且他已经同意了。”
看着公主殿下的表情,上尉眨了眨眼睛,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您……您跟殿下还有联系?”他颤声问。
“为什么您要在意这种问题呢?”特蕾莎反不置可否地问。
上尉一时语塞,他还在错愕当中,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突发情况。
“我以为……您应该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但实际上,我选择继续往前走。”特蕾莎略带骄傲地回答,“而您——我希望您可以送我一程,也许这可以了却很多遗憾。您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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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巧言与真情
“而您——我希望您可以送我一程,也许这可以了却很多遗憾。您可以吗?”
特蕾莎公主的问题,让上尉一时难以回答。
他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也因为她的突然到来而重新翻江倒海。
很明显,特蕾莎公主所谓的“出国旅行”,并不是单纯跑去看看而已,而是要去见殿下。
他们是事前商量好了吗?
如果是,那是什么时候商量好的?难道殿下在出逃之前就已经和特蕾莎商量好了一切?
种种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桓不去,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诚然,殿下辜负了皇帝陛下对他多年的照顾,也背叛了奥地利的利益,但是他却并没有为此感到愤怒——毕竟,人各有志,殿下这么多年来是怎么过来的,他最清楚不过,殿下就算想要离开、去远方自创基业也完全可以理解。
理解归理解,身为奥地利人的他,却也不希望殿下未来将和帝国为敌。
“恕我无礼,殿下,您……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忍不住单刀直入了。“难道您真的打算去见殿下吗?”
特蕾莎沉默了。
片刻后,她决定不再隐瞒。
“身为未婚妻,去见自己未来的丈夫,有什么问题吗?”她反问。
“在这个问题上,陛下和大公必然会有不同的看法。”上尉摇了摇头,“殿下,您是我国的公主,您从小到大享受着这个国家、这个家族所赋予您的荣光,但相应的,您身上也背负了许多义务,您不应该任性行事——”
“任性?也许我确实是在任性……可是难道任性的只是我而已吗?一开始是谁弄出这些事的?又是谁打算撮合我和殿下?皇帝陛下曾经当面要求我为了国家去与殿下结成连理,我不答应的时候他还大发雷霆!好,既然这样我答应了,我默默地承认了他们的安排,并且发誓从此要成为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让波拿巴家族重新发扬光大……我遵守了我的义务!”特蕾莎毫不退缩地反问上尉,“可是,到了如今,却突然又要我违背自己的誓言,要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只当一切都只是个恶劣的玩笑,只当我的名誉只是他人口中的玩笑而已!上尉……到底是谁更任性?”
特蕾莎的诘问,让上尉一时又哑口无言。
自从发生这一切之后,他心里清楚,特蕾莎公主就是最大的受害者,所以面对她的时候他忍不住心生愧疚。
一想到当初他也想尽办法在卡尔大公面前说好话,努力撮合这桩联姻,他更加心虚。
因为政治和利益的种种算计,把无辜的少女牵扯了进来,最终让她蒙受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名誉也因此蒙尘……
谁能想得到居然会变成这样呢?
“那是因为殿下,他改变了整个形势。”他硬着头皮回答,“殿下如果安心留在这里,那当然所有人都会祝福您和殿下,但是既然他离开了,那形势就不一样了,陛下也必须重新考虑这桩婚事所代表的意义。”
“形势……呵,形势。”特蕾莎嘴角露出了讥讽的笑容,“也许对你们男人来说,誓言是可以跟随形势变化的东西,随口就能说出千百句来,可是对我来说,誓言就是誓言,我既然已经说出来了那我就当真,不但当真,我还会履行誓言。已经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我依旧会是殿下的未婚妻。”
话是这么说,但要是殿下并非才貌双全的话,你肯定就是另外的说辞了吧……上尉在心里腹诽。
但是这些话他可是不敢说出口。
论剑术,他打十个百个特蕾莎都毫无问题,但要是论能言善辩,他真的不是对手。
况且,他又该以什么身份去劝阻呢?
他已经被逐出军队了,眼下也没有任何官方身份,皇帝陛下根本不需要他尽忠。
一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殿下,以我个人的立场来看,我十分敬佩您的坚持,我也没有意愿阻止您,您有权为自己做出任何决定。只是……我替您感到担心,这也许注定是非常坎坷的路,甚至到最后都一无所获,您有很多其他的路可以走,没必要……”
“我来找您,可不是为了寻找一位人生导师的哟。”特蕾莎眨了眨眼睛,俏皮地打断了上尉的话,“我非常感谢您的规劝,但是,您对我的提议怎么看呢,上尉?”
“抱歉,殿下,虽然您的尊重让我非常感激,但我是个奥地利人,我不能做有损于奥地利的事情。”上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拒绝邀请,“殿下,您另请高明吧。”
“瞧您这话说得,好像我已经和我的祖国为敌了一样。”特蕾莎微微嗔怒,“殿下从来没有说过要与奥地利为敌,他之前不是已经发表声明了吗?他非常感激陛下对他的养育之恩。”
这种声明能当真才怪……上尉在心里苦笑。
他也不知道特蕾莎公主到底是天真,还是故意这么说的。
“那也许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您别忘了,殿下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判断形势,决定自己该说什么话,哪怕根本不是他心里的想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如果是这样,那我也能创造形势,让他继续履行他的诺言!”特蕾莎断然回答。
接着,她走到了窗口前,抬头看了看远方浓云密布的天空。“其实您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如果殿下的事业失败了,那么无论他做了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奥地利分毫,您也不用背负任何良心上的谴责,眼看着我们如同败犬一样仓皇流离就行了;如果他成功了,那么我岂不是在为国家的利益而努力吗?万一殿下成为了法兰西皇帝,有个身边亲近的人来劝说他继续和我国交好,难道不是更好吗?”
呃……福雷斯蒂上尉又被说得哑口无言。
虽然他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仔细审视特蕾莎公主的说辞,好像却也找不到多少毛病来。
他这时候才发现,原来特蕾莎公主居然如此口才了得。
他越来越觉得两个人实在般配,命运在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撮合了如此尊贵又契合的一对,简直是神奇。
更糟糕的是,他感觉自己真的动摇了。
“您说得也确实有道理……”他定了定神,“可是……殿下毕竟做了一些有负于我们国家的事情,难道真的能够一笔勾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
“在对待恩怨方面,我们哈布斯堡家族一直是非常大度的。我的祖先们和法国国王打了几个世纪的仗,最后还不是随时握手言和?我都记不得我们家族和法国君主联姻多少次了……比起当年那个言而无信屡次背信弃义的弗朗索瓦一世,殿下的所作所为又算得了什么?又有什么必要一直纠结呢?”特蕾莎又狡黠地笑了起来,“您看,既然陛下都没有表态,您现在已经是局外人了,又有什么必要为此而生气呢?”
虽然这话也还是没错,但是上尉对特蕾莎公主却只能暗暗叹息。
她的说辞虽然貌似公允,但是实际上都是在想尽办法为殿下开脱责任——这些巧舌如簧的辩护词如果是她一个人想出来的,那她简直可以去当个律师了。
哪怕就按她所说的,她现在也只是殿下未婚妻而已,居然现在就把立场完全站在了殿下那边,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卡尔大公会不会气得疯过去?他暗想。
估计是实在拗不过女儿,所以不得不做出让步了吧。
唉,还好自己无妻无女,不必面对这种气死人的状况。
不过,经过特蕾莎这么一番劝说,他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如果连身为皇室成员的特蕾莎殿下都不在乎这个问题,已经被强制退役、前途尽毁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坚持到底呢?
卖国的事情他不能做,但是接受公主殿下的帮助,解决一下生计问题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都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非要纠结的?
“您真的已经决定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早就已经决定了。”特蕾莎马上回答。“倒是您,你们相处了那么多年,您看着他长大,难道您就一点都没有在意过他的现况吗?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曾经刺了您一剑,让您重伤垂危,想必他在心里对您还是有些负疚的,难道您不能够给他一次机会,让你们之间解除这种不幸的诅咒,重新找回往日的师徒之情吗?”
“您可能不够了解殿下……”上尉淡然摇了摇头,“他是不会有任何内疚的。我在他几岁的时候就在他身边,结果没想到他居然从那时候就开始向我隐藏他是左手剑……何等心机!这样的人,一旦做出决定是不会被任何人所动摇的,更别说内疚了。”
“还有这事?”特蕾莎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福雷斯蒂上尉于是将自己和殿下交战的全部细节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特蕾莎。
“殿下……好厉害。”听完了以后,特蕾莎忍不住发出感叹,“何等让人敬佩的人物啊!真没想到我还在年幼无知的时候,他居然已经有这样的能耐了……”
…………算了,跟她说什么大概也都没有意义吧。
“殿下,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您会如此痴情吗?”踌躇了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就我看来,殿下虽然风度翩翩,才华横溢,惹人喜爱,但是对您并不好,甚至可以说,他让您承受了巨大的伤害……不光是我,从任何人的角度来看,您都没必要如此倾心,更没有任何必要再为他着想——所以我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您要这样做?”
这个问题,让特蕾莎一时间呆住了。
“噗……”片刻之后,她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
“如果连您都想不出来,那您怎么会认为我一定知道呢?”
“啊?”上尉瞠目结舌。
“好吧,我告诉您——不怕您笑话,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个梦想,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传奇的一部分。如果我在殿下身边,我们一起为重新而努力,那不就是一场传奇吗?”特蕾莎继续满面笑容而又庄重肃穆地说了下去。
“而且,人的心,都是有它的容量的,有些人容量大,所以可以见异思迁;而我很不幸却只有那么一点,在我还对世界抱有憧憬的时候,阴差阳错之下我遇到了殿下,我的首次庆典,我的首次翩翩起舞,我的首次亲吻,乃至我的心的首次萌动……都被这个人偷走了,这个狡猾的窃贼就没给我留下一点余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我从没有为此感到后悔过,因为殿下配得上,比任何人都配得上!我知道世界有太多的路可以让我走,也有太多的人可以让我随意挑选,可是先生,不!我不要!我只想爱一次,一次就够了,我的心也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隙去为新的体验而跳动……我知道以我的出身我的地位,我完全没有必要去这么做,可是人活着难道只是为了做那些‘必要’的事情吗?如果我只做必要的事,那么和那些随时可以替换的木偶又有什么区别?我要遵从自己的本心而行,我也做得到!”
看着特蕾莎闪闪发亮的眼神,上尉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必要了。
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个古怪的人,虽然看上去温和礼貌,但是又执拗得不可思议。
但是很明显,尽管年纪轻轻,但是她已经自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逻辑,绝不是别人说几句话就能够改变的——这种人一旦确定了什么目标,那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身上去。
劝告已经毫无意义,现在重要的是,自己应该怎么办?
之前他虽然认识特蕾莎公主,但是彼此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来往,也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可是经过了今天的交谈之后,他不禁对她生出了敬佩,又有一些怜悯。
殿下对不住她,她的所有付出和牺牲都没有得到足够的回应。他比任何人都深知这个事实。
不光是逃亡的事情对不住,之前的事情也更加对不住。
作为殿下之前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上尉深知道这个少年人和那位贵妇人之间的风流韵事——甚至他自己还在殿下的要求之下,主动配合,行了方便。
他们共度良宵的那一夜狂欢节,自己就在旅馆外等着。
我该不该告诉她这一切?上尉犹豫了一下。
他又看了看特蕾莎的脸,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
算了,何必说出来扫兴呢?殿下都已经逃离奥地利了,这些事都将不会有什么下文,也许作为秘密被掩藏起来可能更好。
但愿她此时的牺牲在未来能够得到足够的补偿吧。
他又长叹了口气。
“殿下,既然您坚持的话,我会满怀荣幸接下您给我的差事,我将护送您外出旅行,直到您的目的地为止——另外,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能够劝告一下殿下,让他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谢谢!我想他会非常乐意见到您的……”特蕾莎笑容满面,翩然向他再度行礼。
他应该也能成为自己和殿下的助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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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达武
随着盛夏的到来,基督山岛也变得炎热起来,而岛上的人们,也在热火朝天地奔忙着,为了自己和自己效忠的君主而努力。
在不动声色之间,艾格隆实现了自己对部下的全面掌控,也建立了自己的权威。在他的安排下,整个组织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全速运转了起来。
就在这一天,他的堂兄查理求见他。
“陛下,有一件事我需要您来决断。”查理单刀直入。“是走私贩子那边传来的消息。”
因为他的堂兄路易已经跑去了希腊,所以现在和走私贩子们打交道的事情转而又查理负责。
“什么事?”艾格隆问。
“有个年轻人,他想要潜入到岛上来,他跑到了马赛,鬼鬼祟祟地找到了走私贩子,说是要前往基督山岛,惹起了上面人的疑心,一到走私船上就把他扣押了起来。”查理一五一十地跟他报告,“他极力反抗,然后大声说自己是达武元帅的侄子,虽然船上的人将信将疑,但是他们的头领跟我们这边关系很好,所以没有危害他的生命,只是把他绑起来带到了这里。”
“达武的侄子?”艾格隆有些意外。
达武元帅当年的赫赫盛名,他当然如雷贯耳,在波旁王朝建立之后,这位元帅选择了隐居,并没有如同某些旧日同僚一样,为了荣华富贵而谄媚波旁国王。他甚至以血战巴黎作为威胁,要求联军答应不得清算效忠于拿破仑的将帅们。
不过,在帝国最后的时光,他和拿破仑皇帝也闹翻了。
滑铁卢战败之后,拿破仑狼狈逃回巴黎,他接受了担任巴黎临时政府主席的富歇的命令,前往当时拿破仑暂时居住的爱丽舍宫,要求他立刻离开巴黎,免得再给这座伟大的城市招来毁灭。
拿破仑虽然对达武的要求气愤难平,但还是默然离开了巴黎。
此后,谈到达武的时候,他说了不少抱怨的话。
当然,艾格隆并不为此感到生气,毕竟那个时候大家都是身不由己,又有什么必要看着巴黎玉石俱焚呢?在百日王朝的时候还跑过来为拿破仑效力,达武元帅已经足够忠诚了。
但是经过了这一番周折之后,达武元帅似乎也对政治的纷争失去了兴趣,也不愿意再掺和到波拿巴家族和波旁家族的纷争当中,宁可选择平静的晚年生活。
1823年,达武元帅去世,他的儿子拿破仑-路易-达武继承了他的遗产,以及奥尔施泰特公爵、埃克米尔亲王等等头衔。虽然这位公爵拥有着“拿破仑”这个名字,但是他对波拿巴家族的事业同样也失去了兴趣,宁可留在自己的庄园里面过着平静的生活。
在艾格隆逃出维也纳,开始号召支持者的时候,拿破仑-路易-达武也没有做出任何响应,所以在艾格隆看来,达武家族似乎已经远离了自己。
他并不生气,毕竟人各有志,没有谁天然注定就要对自己效忠。只不过他也不打算为达武家族多做什么了。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有些惊讶。
“能确定真伪吗?”艾格隆问。
“这个倒是简单,这个年轻人自称叫安德烈-达武,我已经让认识他的人去辨认了,很快就能出结果。”查理回答。
顿了顿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是真的,我认为是件好事。”
确实是好事。
虽然侄子和亲儿子完全不是一回事,但是达武这个姓氏总能勾起人们太多的回忆,艾格隆也不介意让自己的手下也多一个达武。
很快,被派去辨认的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来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陛下,是真的,他确实是达武的侄子。”他恭敬地禀报了结果,“我在巴黎见过他很多次,这个年轻人对帝国非常热诚,也渴望和叔叔一样为波拿巴家族建功立业。我之前一直都在想,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投入到您的麾下。”
“那他为什么之前没跟着你们一起来?”艾格隆有些疑惑地问。
“这个我不太清楚,前面有段时间我们失去了联系,没有来往。”米歇尔-内伊摇了摇头,“不过,我敢跟您保证,他是一个直率而且热心的年轻人,一个可以当成朋友的人。而且他忠于波拿巴家族,也忠于帝国,我认为他在任何方面来说都可以成为我们当中优秀的一员。”
居然敢说到这份上,看来确实应该是没问题了。艾格隆心想。
不过,他突然又有点啼笑皆非。
1812年11月16日,拿破仑皇帝倒霉的俄罗斯远征陷入到了尾声,开始悲惨的撤退,而后被俄军不断追击,损失非常惨重。在克拉斯诺耶之战,由于法军分散在各居民点休整,结果后卫被俄军分割包围,走在最后的内伊军几乎全军覆没,皇帝指责达武未能及时救援,将他撤职,直到1813年德国战役期间,才再次被起用。
因为这段经历,所以达武元帅当年对拿破仑的处理很有意见,对内伊也颇有微词。
没想到,过了十几年后,内伊的儿子却在自己面前为达武的侄子担保,想想确实有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随着老一辈的逝去,过去的恩恩怨怨都已经随风消逝,新一代人将为新一代人的事业而努力,再也没有必要去在意那些父辈的烦恼了。
细论起来,同属帝国元老的亲属,他们反而在立场上更为接近。
“阿洛伊斯,既然是你这么说,那我也没有别的意见了。”艾格隆抬起手来,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好,我相信安德烈-达武的忠诚,我立刻接见他。”
很快,那个年轻人被带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他身材适中,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留着短发,宽阔的额头透着一股蓬勃的朝气,他的身躯并不魁梧,但是也颇为精壮,举手投足当中,都带有年轻人特有的血气方刚。
因为在海上被绑着颠簸了一路,此时他的神情有些委顿,不过即使如此,他灰色的眼睛里仍旧带着无穷的精力和勇气。
看到了少年人之后,他陡然站直了身体,然后激动地看着少年,脸上露出了悲喜交加的表情。“陛下!!”
艾格隆走到了面前,然后亲切地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让你的旅途体验变得如此不愉快,我很抱歉,安德烈。”
“陛下……”安德烈-达武好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重复这个称号,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少年人的手。“我总算来到您面前了……”
“安德烈,你此次前来,是代表你个人还是你的家族?”艾格隆先问了最重要的问题。
“非常抱歉……陛下。”安德烈脸色突然一暗,然后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我的堂弟尚且年幼,而且对政治并不太感兴趣,所以未曾给我什么指示。”
达武元帅的继承人拿破仑-路易-达武是1811年出生的,和艾格隆同年,所以安德烈的说辞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主要原因肯定不是年纪。
当然艾格隆也不介意这个问题。“没关系的,我能理解。”
“陛下,请允许我为您效忠!”安德烈-达武大声对艾格隆说,“虽然我并非元帅的直系子孙,但我享有了这个光辉的姓氏,我恳求您让我延续这份光辉……”
“无疑我当然是允许的,安德烈。”艾格隆微笑着点了点头,“你的名字就足够让我招揽你了,更何况还有埃尔欣根公爵为你担保你的忠诚——只是,安德烈,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现在才过来?难道你之前没有听到过特雷维尔侯爵的消息吗?是什么让你拖延了这么久?”
“抱歉……陛下,我原本应该是以最快速度赶到这里来,站在您的旗帜下为您尽忠的。”安德烈-达武一脸的愧疚,低着头不敢看少年人,“但是,之前发生了一些意外事件,让我暂时和外界失去了联系,最后我不得不暂时离开了巴黎,隐居乡间……这也相应地让我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等到我重新回到巴黎的时候,时间已经太迟了,我好不容易才从特雷维尔侯爵那里打听到了您的下落,然后毫无迟疑地向您这里赶了过来。请您原谅我的延误,让我为您效忠吧,陛下!”
“那么安德烈,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你突然心灰意冷跑到乡间隐居了起来吗?”艾格隆饶有兴致地问,“我不是怀疑你,而是真的有些好奇,毕竟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人舍得告别巴黎的繁华,跑到离群索居的地方。”
虽然嘴上说自己不是在盘问,但其实他当然是在盘问。
毕竟,哪怕顶着达武的姓氏,他也不可能一开始就寄托完全的信任。
“我……我……”出乎艾格隆的意料,安德烈-达武突然涨红了脸,一脸愧恨交加的样子。
期期艾艾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豁出去了,跟艾格隆说了实话,“我在朋友们的撺掇之下,向一个有名的剑手发起了挑战,但不幸失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我当时羞愧不已,所以告别了朋友,跑到了乡间,想要重新锻炼自己,等到变强点了再去挑战,不过等我回到巴黎的时候,我从特雷维尔侯爵那里听到了您在召集部下的事……所以我放下了我的执念,立刻马不停蹄地跑了过来。”
“你这么年轻,失败也是常有的事,既然对方是知名剑手那你输了也不丢人,何必反应这么大呢?”艾格隆还是有些疑惑。
“因为……因为……”安德烈-达武低下了头来,“那个人是个女孩子,而且年纪比我还小。虽然她小有名气,但我当初以为大家看着她是女孩儿的份上,所以哄着她让着她,让她拿到点虚名而已。所以我当时自信满满,还在朋友们面前说了些大话,结果……结果被她当众击败,虽然没有人当面嘲笑我,但我……我实在是无地自容。我当天就乘坐马车离开了巴黎,跑去乡下刻苦练习去了,想要以此来挽回自己的声名。”
原来如此……艾格隆终于明白了。
他努力让自己不露出笑容。
“你说的那个女孩儿,她是不是叫艾格妮丝?就是那位艾格妮丝-德-诺德利恩小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安德烈-达武顿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人。
“陛下!您为什么知道她?”
顿了顿之后,他突然又反应了过来,特雷维尔侯爵的儿媳妇就是艾格妮丝小姐的亲姐姐,所以陛下听说过她的名字也并不奇怪吧。
“您是从特雷维尔侯爵那里得知她的吗?”他又问。
“是的,确实如此。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这大概是命运的安排吧,总之我就是认识她了。”艾格隆笑了起来,他并不打算将自己在瑞士的经历告诉对方,“而且我不仅知道她,还同她交过手。”
“您居然也交过手……”安德烈-达武又吃了一惊,“那结果如何呢?”
“只是游戏而已,所以我们胜负未分,不过我认为如果真的要拼命搏斗的话——我能赢她,当然那确实不会轻松。”艾格隆昂起头来,傲慢地回答。
安德烈-达武没有再问下去,不过他的眼神有些闪烁,显然对艾格隆的说辞将信将疑。
看来,艾格妮丝已经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也许对这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来说,输给一个少女确实太难以承受了吧。
他记得艾格妮丝好像在他面前抱怨过,很多人向她挑战,结果输了又抹不开面子,闹得下不来台——看来安德烈就是其中一例吧。
虽然未曾亲眼目睹,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到艾格妮丝是何等的神采飞扬,在这些人心目中又是何等的灿烂光辉。
当然,现在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疑惑已经完全解开了,安德烈-达武的解释让他相信了对方的忠诚,也就是说——可以将他吸收到自己的麾下,让他和其他人一样为自己效劳。
“好了,安德烈,我们先给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你这一路上实在辛苦了。”艾格隆笑了笑,“既然你现在为我效劳,那么就请记住,保持身体健康以便随时完成我赐予的任务,是你最优先的事项之一。”
“谢谢您的关心,陛下。”安德烈-达武躬身向艾格隆道谢,然后突然又向他恳请,“另外,我能厚颜跟您讨要一项荣誉吗?我刚刚同阿洛伊斯交谈,得知您把我们这些人赐封为您骑士团的骑士……您能够赐予我如此荣誉吗?”
“没问题,安德烈,这是你的忠诚理应换来的东西。”艾格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我会选个时间公布我的决定的,然后从那时候开始你就是荣誉骑士中的一员。”
“陛下!谢谢您赐予我如此荣耀……我会尽我一切为您效劳的。”安德烈得到了艾格隆的保证之后,简直激动得快要哭了出来。
这种热忱,倒是让艾格隆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们为我效劳,我理应表示应有的感谢。”
在他的安慰之下,安德烈-达武总算从激动当中恢复了过来。
“对了,如果没有我的事,那你按照原定计划回到了巴黎之后,将会向艾格妮丝发起挑战,对吧?”艾格隆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再问,“你对现在的自己有把握吗?”
安德烈-达武窘迫地低下了视线,然后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老实说……完全没有把握,甚至可以说,我顶多只能让自己输得不那么难看罢了。但即使如此我也想要挑战,证明自己能够挽回失去的尊严,而且这次我会带着最大的敬意向她挑战,以便让我可以弥补之前对她的轻视。”
“你还真是一个较真的人。”艾格隆忍不住赞许地点了点头,“纵使输了,你也配得上骑士的称号。不过安德烈,我劝你不要纠结于这种无谓的意气之争了,你的意志和勇气应该用在更为广阔的天地。”
“我谨遵您的指示,陛下。”安德烈-达武恭敬地低头,接受了他的命令,“之前我没有效忠的对象,所能做的只是在好勇斗狠当中寻找自己的荣誉,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应该把自己的血气用来为您尽忠,我也找到了真正属于我的荣誉……所以过去的那些事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值一提,我再也没必要去自讨苦吃了。”
他的眼神和语气都十分诚挚,以至于艾格隆的心里都有些感动。
人世间就是这么奇妙,既有污秽,但也有美好,所以它又被人唾弃又值得人留恋。
“放心吧,既然你已经在我麾下,那你的仇就是我的仇,如果有一天我们可以回到法国,我会把艾格妮丝小姐打败,让你们好好出一口气。”艾格隆带着些许的戏谑,半开玩笑地说,“我也要让那个高傲的大小姐知道,并不是法兰西无人,只是她运气好没碰到我而已。”
“那我满怀期待地等着那一天!亲眼见证您为我们法兰西青年讨回尊严。”安德烈-达武也笑了起来,开玩笑凑趣。
接着,安德烈-达武突然有感而发。
“陛下,艾格妮丝小姐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看着华丽耀眼,但是一旦靠近了就会被扎破手,只能远远看着,所以我们对她又怕又恨,但也带着无比的尊敬和佩服。毕竟,年纪轻轻又身为女子,能达到这样的地步天分和勤奋缺一不可,她足以作为我们的榜样……恐怕也只有您才能降服她了吧。”
“我当皇帝不是为了降服她的。”艾格隆有些哭笑不得。
片刻后,他又让自己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当然,如果她乐意的话,我们的骑士团绝对有她一个位置——”
“我想没有人会不服气的。”安德烈-达武非但没有意见,反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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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卫队
“我想没有人会不服气的。”
安德烈-达武的话透着一股心悦诚服。
看上去他虽然只和艾格妮丝交手过一次,但是已经完全被她打服气了,可见艾格妮丝给他留下了多少心理阴影。
从艾格妮丝和安德烈的话当中也可以看得出来,被她击败的年轻人不止一个,所以艾格妮丝比他想象中还要有声望得多。
艾格妮丝用自己的实力获得了他们的钦佩,在他们心中犹如偶像一样。
刚才他说要把艾格妮丝封为骑士团成员本来只是兴之所至的玩笑话而已,但看到安德烈的反应之后,他突然发现这似乎是不错的想法。
一方面可以让艾格妮丝获得应有的荣誉,另一方面更加可以体现出他唯才是用、不拘一格的作风,作为自己招揽人才的招牌。
那么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了——他该怎样让艾格妮丝同意这个想法呢?
这个问题倒也不难解决,艾格妮丝对姐姐爱丽丝言听计从,而现在爱丽丝正好跟着她的公公一起为自己效劳,所以只要让爱丽丝动摇,就不怕她不答应。
这对姐妹原本都不算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但是形势不由人,既然特雷维尔家族已经上了贼船,那只要略施手段,她们也只能一个个上船,最终都将为自己所用。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变得非常舒畅。
“安德烈。”他抛下了这些杂念,重新看向了安德烈-达武。
“陛下?”
“你对希腊了解吗?”艾格隆问。
“不甚了解。”安德烈-达武呆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需要试着了解一下了。”艾格隆笑着说,“因为过得不久我就将带着你们前往那里。”
“是吗?”安德烈-达武大为惊愕。
接下来,艾格隆将自己的打算,简略地告诉给了对方。
虽然安德烈-达武才来到岛上一天,但是艾格隆并不打算隐瞒,既然他已经来到了岛上,那接下来也只能任由自己摆布了,没必要遮遮掩掩。
“我明白了!”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安德烈-达武很快就接受了陛下的安排,“陛下,我向您效忠,所以我完全服从您的指派,您的剑挥向哪里,我就冲向哪里。”
“很好。”艾格隆又点了点头。
看来比起米歇尔-内伊这样的人,安德烈-达武要更加热忱得多,他因为只是达武侄子的关系,没有贵族头衔,相应的也没有那么多个人要求和野心,而且年轻人那种血气方刚,让他更加乐意奉献忠诚。
这种人值得放在身边。
“安德烈,正因为我要奔赴险地,为帝国大业而战,所以我计划为我自己建立一支私人卫队。”艾格隆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如果你乐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够成为卫队的一员——”
“不胜荣幸之至!”安德烈-达武立刻就大声回应,“陛下,谢谢您给予我如此信任!”
“你有这股气势,那很好,希望你一直保持下去。”艾格隆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在艾格隆的筹划里面,所谓“卫队”,并不只是单纯负责自己的保卫工作而已,更加将在未来成为自己掌控军队的桥梁,和必要的顾问。
在如今这个年代,欧洲各国战乱不断,但并不是每个君主都会亲自领兵打仗,君主们也没有精力去事无巨细地管理军队的后勤、人事等等,所以君主们不得不创建庞大的军事部门,让专门的军事官僚来负责行政事务,同时也把军队委托给了自己的将军们负责统御。
但是这绝不意味着君主们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权旁落,更不意味着他们愿意放松自己的军权。
于是,欧洲各国的宫廷当中,都设有“侍从武官”这样的职位,同时让威望和资历很高的军人担任侍从武官长,作为宫廷和军队之间沟通的桥梁,也作为君主咨询军事问题的顾问——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作为君主的代表前往前线了解情况,行使大权。
也就是说,这是宫廷掌控军队的重要工具,更是君主不至于大权旁落的重要砝码。
艾格隆在美泉宫的时候,就见过了许多在自己外公弗朗茨皇帝身边效劳的侍从武官,他也知道这个制度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尽管现在他还在草创阶段,但是未雨绸缪,这些事情还是必须要做的。
他打算吸收那些最可靠、也最容易掌控的人作为自己的卫队成员,而在安德烈-达武的到来,更加让他找到了非常心仪的人选。
他暗自决定了,如果以后安德烈-达武通过了自己的考验,并且展现出了足以胜任的智谋,那就让他当自己的卫队长,起到协助自己管理军队的作用。
这个带着达武姓氏的年轻人,如果能够再次延续先辈的足迹,这将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啊!
但是他在兴奋之余,也不断地提醒自己,自己绝对不能把自己组织搞成帝国元勋二代俱乐部,更加不能给外人这种印象,他不是拿破仑的复刻品,他的身边也绝对不能是帝国朝廷的劣质翻版,如果现在他就玩成一个封闭的小圈子,那以后非元勋二代的人恐怕就不敢投靠自己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波旁家族就是因为在复辟之后极度依赖过去的旧贵族阶层,让一个极少数人的小圈子凌驾于其他所有人之上,所以才闹得民怨沸腾,给了自己可趁之机,自己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他必须同时处理好“勋旧”和“新人”之间的平衡。
这些念头纷至沓来,但都只在他的脑海当中盘桓,没有丝毫流露出来,安德烈-达武也丝毫都想不到,他的命运就在面前少年的一念之间,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此刻他只是恭敬地站在少年人的面前,为自己的荣誉而满怀庆幸。
“夏奈尔!”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突然喊了一声。
“陛下!”听到了他的召唤之后,还在房间外待命的夏奈尔立刻走了进来,“您有什么吩咐吗?”
“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先生是安德烈-达武,今天刚刚上岛的——”艾格隆微笑地指着旁边的安德烈,“他展现出了让我感动的忠诚,所以我决定让他成为我的卫队成员,负责我身边的警卫工作。”
“太好了!恭喜您!”夏奈尔立刻笑逐颜开,然后向安德烈-达武道喜。
虽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但是从对方的姓氏当中,她也猜到了为什么主人会这么做。“先生,希望您能够循着达武元帅的足迹,为帝国的复兴而战!”
“我会的,小姐。”安德烈-达武郑重地点了点头。
“安德烈,她叫夏奈尔-诺埃尔,是我的贴身女仆。”这下艾格隆又指着夏奈尔,向着安德烈-达武介绍,“当然,她不仅仅是负责女仆的工作而已,她对我的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直到现在,还管理着我们这个团体的财务。为了表彰她的贡献,我已经将她册封为了荣誉骑士。”
听到了艾格隆的介绍之后,安德烈-达武一下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陛下刚才那么随便地就说要封艾格妮丝这样一个女子作为荣誉骑士,原来他已经这么做过了。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夏奈尔,仿佛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特异之处似的,而夏奈尔都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先生,我并没有什么超越于常人的地方,只是从小就发誓要效忠陛下,所以一直在为此而努力。迄今为止,我只是做了一些微末的贡献而已……承蒙陛下厚爱,交给了我这么重要的任务,我胆战心惊地履行着自己的任务,生怕有哪一点疏漏,违背了陛下的期待。”
夏奈尔满怀热忱地对安德烈-达武说,“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将付出自己的一切,为自己配得上陛下赐予的荣誉而努力,如果我这样的一个平凡女子都可以做到这些,那么我相信您和您的同仁们都会做得更好。”
“诺埃尔小姐,我会的。”夏奈尔的话,让安德烈-达武顿时听得肃然起敬,他也就收起了自己原本的好奇心,然后恭敬地向这位女仆小姐行礼。
这位女仆小姐好像长得不错啊……而且又和陛下朝夕相处,陛下如此信任她,会不会他们已经……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的念头马上就得到了证实——
“安德烈,你们这些卫队成员在我身边的时候,如果我没有特殊命令,那么请你们听从夏奈尔的安排,一并也要保卫夏奈尔的安全。”艾格隆笑着对安德烈-达武下达了最初的指示,“另外,我们有时候……嗯,有时候会非常亲切地探讨某些事情,我希望你不要打搅。”
“陛下……”听到了艾格隆的话之后,夏奈尔脸红得低着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嚯!眼看自己的猜想立刻就得到了证实,安德烈-达武心里顿时了然。
不过,他倒也不感到惊讶,要是不这样才奇怪吧。
陛下年纪轻轻,要是一点都不动心才不对劲。
作为一个法国人,他当然明白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我明白的,陛下。”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展露出无知的平静。“我绝不会打搅您商讨事务。”
“很好,安德烈。”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我衷心祝愿你能够胜任我给你的工作,请相信我,这将是我们共同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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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艾格隆身处荒岛、努力扩充自己势力的时候,远在维也纳的特蕾莎也在一丝不苟地为自己将来的远行做准备。
除了尽力将父母亲预定给自己的嫁妆变成现金之外,她还收集了自己心爱的藏书和另外一些私人物品。
她知道,这是一场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归的旅行,所以准备越充分越好。
除了这些之外,她还做着其他安排。
为了旅行的安全,同时也为了让殿下的一段恩怨了结,她招揽了殿下之前的剑术老师福雷斯蒂上尉。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也终于做好了应有的准备。
而最后所剩下的,只有一件心事了。
就在这一天的下午,她的母亲亨利埃塔大公妃来到了书房当中找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特蕾莎,你想要做的事,我给你办成了。”母亲一脸神神秘秘地说。
“什么事?”特蕾莎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她从母亲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什么。
“是苏菲殿下的事情吗?”她颤声问。
“对啊,还能有什么事呢?”亨利埃塔笑着反问。“今天宫廷里传来了消息,苏菲殿下大病初愈,即将重新出现在公众视线前——过两天她将出席美泉宫的舞会。”
“大病初愈”?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特蕾莎心想。
现在是八月份,也就是说,殿下在去年十月份左右的时候就与她……
特蕾莎瞬间觉得心脏抽紧,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但是她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没有让自己露出异常来。
“这可真是一件大好事,我想全国上下也会因此而松了一口气吧。”她淡然回答。
“是啊,总算有个好消息了。”亨利埃塔点了点头,“按理说来,我们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的,不过……如果你有意愿的话,我的女儿,我可以带着你一起出席,然后想办法让你去见她。”
“那就麻烦您了,妈妈。”特蕾莎连忙向母亲致谢。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们本就能够享有这等礼遇。”亨利埃塔笑了笑,不过很快她又变得严肃了起来,叮嘱了女儿一句,“不过,特蕾莎你也要注意下,苏菲殿下大病初愈身体可能还在恢复阶段,你千万要注意下自己的言行,别惹怒了她,万一闹出什么事情来就麻烦了。我不是担心你故意惹怒她,只是你平常待人接物的时候总有点冷淡,所以我担心让她不高兴。”
“我明白的,妈妈。”特蕾莎点了点头。“您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必要让她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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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重现于人
随着夜幕的降临,幽静的美泉宫迎来了自己热闹非凡的时刻。
在这段时间的沉寂之后,这座优美的宫殿终于又重新变得流光溢彩,迎来了一次新的公众活动。
虽然官方并没有发出公告,不过上流社会的小道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大病初愈的苏菲公主殿下这次也将现身出席。
苏菲殿下之前突然从公众视野消失,引来了外界的极度好奇,官方给出的解释是得了重病需要静养,消息灵通的人士们纷纷揣测她是因为触怒了皇帝陛下,所以才受到了如此惩罚。
而如今她重新出现于公众面前,总算击碎了这个流言。
在入夜之后,一辆辆马车沿着维也纳河上的桥梁驶入了宫廷的大门,而其中自然就有属于卡尔大公一家的马车。
很快,特蕾莎和自己的母亲亨利埃塔一起,再度踏入到了这座宫廷当中。
走在猩红色的地毯上,特蕾莎恍惚之间又回想起了自己那个辉煌的夜晚。
就在那一天,她来到了这里参加了一场庆典,一场属于她的成人礼。也就是在这里,她接受了皇家的安排,同那个少年人翩翩起舞,并且接下了皇帝和皇后陛下赠予的王冠……
在璀璨的光华当中,身穿华服的少年和少女,在其间忘我地舞蹈,那曾经是绚丽得如同玫瑰一般的记忆,直到今天也还时刻在她脑海中闪耀。
顺带一提,那天晚上陛下送给特蕾莎的王冠,也被特蕾莎当成了珍贵的纪念品和收藏品打包好了,它将随着主人一起离开,并且再度展露在她心仪的人面前。
就在回忆当中,特蕾莎跟着自己的母亲已经其他客人们,一起来到了宴会厅当中。
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但却已经找不到多少自己记忆当中的痕迹,
也好,免去了触景伤情的烦恼。
这里已经没有了殿下,纵使光华璀璨,人人珠光宝气,但也如此荒凉,找不到一丝温暖。
特蕾莎注意到了,时不时有人认出了她,然后偷偷打量着她,仿佛要借此来评判她此刻的心情状态,而当她不经意之间和这些人对视的时候,对方总是会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转开视线。
虽然私下里这里不止一个人谈论过有关于特蕾莎公主殿下的新闻,但是眼下这个场合,没有一个人胆敢当面露出些许的嘲弄或者怜悯,相反她们在大公妃面前都毕恭毕敬,用亲切友好但又不着边际的闲谈打发着时间。
前阵子所发生的一系列轰动性事件,好像也已经消失于无形当中,再也没有人记得那些闲言碎语了。
你们这些庸俗之辈,整天对别人品头论足并以此为乐,又怎么可能理解真正的志趣呢?特蕾莎暗想。
特蕾莎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人内心当中的想法,她来到了宴会厅以后,就自觉地躲在了角落当中,静静等待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实现。
而她的母亲亨利埃塔,则漫步在宴会厅当中,寻找着接近苏菲殿下的机会。
就在人们在各自闲谈的时候,大厅当中奏响了《天佑吾皇弗朗茨》,接着有人大声通报。
“皇帝陛下驾到!”
伴随着这一声呼喝,大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接着,大门打开了,皇帝陛下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因为时光的摧残,这位陛下越发显得老迈,哪怕穿着华丽的制服,也掩盖不住那种精力衰退之后的皱纹。
按照礼仪,人们纷纷站在两边,目送陛下来到了大厅的中心位置。
不过,和往常不一样,这一次人们视线的焦点并不集中在皇帝陛下身上,反而越过了他干枯的身躯,落到了他身后的那个女子身上。
苏菲殿下,真的如同传言那样,重新出席公众场合了。
认识这位殿下的人们,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纷纷拿她现在的样子和自己的印象中的样子对比。
相比于过去,苏菲殿下现在要消瘦了一些,同时她裙子领口露出的肌肤,带有异样的苍白,犹如是久居室内不见阳光一样。
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大多数人顿时相信了她之前曾经生了重病的官方说法。
而此刻的公主殿下,此刻正带着平静的笑容,气定神闲地跟在了皇帝陛下的身后,只是她的视线只落在远处的虚空,并不曾和任何一个人交汇。
“皇帝陛下万岁!”
在欢呼声当中,众人纷纷向皇帝陛下行礼。
皇帝陛下走到了御座之后,向着众人点了点头,“感谢各位出席今晚的活动,我祝诸位都玩得开心。”
说完了短短一句话之后,他仿佛是没有兴趣再多说了,只是转过头来,和身旁的苏菲公主交代了几句。
苏菲公主平静地听着陛下的话,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自己完全明白陛下的意志。而后,她离开了皇帝陛下的身边,来到了人群当中。
接着,宴会正式开始,人们又恢复了正常的节奏,开始三三两两地聚集起来攀谈。
趁着这个间隙,亨利埃塔不着痕迹地走到了苏菲公主的身边,而这时候,她的身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很多人都想要借着苏菲公主大病初愈的机会在她面前刷个好感,不过看到卡尔大公的夫人先拔头筹,他们也只好悻悻然作罢,停在一边等待着她们交谈结束再来讨好公主殿下。
“晚上好,殿下。”亨利埃塔满面笑容,提着裙子向着苏菲行个礼。
“晚上好。”苏菲也同样浅笑以对。
虽然这个笑容当中并没有多少亲切,不过亨利埃塔此时倒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殿下,我代表我的丈夫,以及我全体家人,祝贺您从病中痊愈。感谢上帝,让您战胜了病痛。”亨利埃塔恭敬地向苏菲说,“您的健康对帝国来说最为宝贵,请您今后也保重身体。”
“谢谢您的关心,夫人。”苏菲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也祝您和您的家人身体健康。”
亨利埃塔一边说着恭维的话,一边暗自打量着这位久久未曾露面的公主殿下。
她以前和苏菲公主来往不多,但是她对这位公主也已经有些印象了。在印象当中,她神采飞扬,也有点傲慢自大,并且活力充沛,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魄力。
而现在的她却不一样——虽然她人站在这里,但是却怎么看都神思不属,带有一股抹不掉的倦怠感,而原本炯炯有神的目光,此时也好像熄灭了,只是机械而又冷漠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她脸上的笑容非常温和,但是却没有温度,虽然两个人对视仅仅只有那么一瞬间,但是亨利埃塔却只觉得心里一颤。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亨利埃塔心里暗想。
莫非是病情太重,现在都还没有痊愈吗?
不,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变化,而是精神上的变化。
难道之前的流言是真的……苏菲殿下因为帮助那位殿下出逃,所以受到了陛下的严厉谴责和惩处?
虽然心里转了这么多念头,但是亨利埃塔也不好做过多的猜测,更加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仪,所以她很快放下了自己心中的惊愕,也露出了笑容。
“在您养病期间,我的女儿她也一直在担心您的身体,只可惜一直无缘见到您。”亨利埃塔定了定神,然后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今天听说您要重新面对公众,所以她也哀求我把她带过来了,说是非要见您一面不可。”
“嗯?见我?”苏菲略微有些惊讶。
接着,她嘴角一撇,微微有些嘲弄地笑了起来,“她,会担心我?那我可真要感谢她的慈悲了。”
亨利埃塔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垮了下来。
看来这位殿下还是一点没变,嘴巴刁毒这一点还是没变啊。
女儿被人这么说,身为母亲她自然心里有些恼怒,不过为了完成女儿的心愿,她也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怒气,再度询问对方。
“那您是否愿意赐予特蕾莎如此荣幸呢?”
“当然可以了,我也想看看她现在怎么样。”苏菲想了想,马上点了点头,然后微笑着回答,“不管她怎么想,已经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也许我们两个倒霉鬼之间还会有些共鸣呢。”
倒霉鬼……亨利埃塔又暗暗皱了皱眉头,愈发恼怒了。
对方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讥讽特蕾莎是逃婚后的弃妇。
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她最恨别人在自己面前揭女儿的疮疤,如今被人当面讥嘲,又怎么可能不恼怒?
她的丈夫身为皇弟,本身就身份超然,若是被皇帝陛下冷遇也就罢了,一个王子妃居然对自己家也这么傲慢,实在有些难以忍受。
她决定等下两个人聊完了就立刻带着特蕾莎离开,再也不受这种嫌弃。
“谢谢您的慷慨。”她决定不再多话了,行了礼然后马上离开。“等下我就带她过来找您。”
很快,她回到了自己刚才的位置,也回到了特蕾莎的身边。
“我的女儿……”看到了特蕾莎之后,她先是喊了一声,然后从旁边拿起了一杯酒,气呼呼地喝了下去。
“怎么了,妈妈?”特蕾莎关切地问。
喝下了一口酒之后,亨利埃塔终于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然后又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孩子,为了满足你的心愿,我刚刚走到了那位殿下的面前,并且礼貌殷勤地提出了你的要求。她答应了。”
“那太好了……”特蕾莎松了口气,然后她又马上察觉到了不对劲,“那您为什么这么不高兴的样子啊?”
“那当然是因为她了!她对我冷嘲热讽,还暗暗讥刺了你。”一想到这里亨利埃塔就来了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本以为她大病初愈我有点可怜她,没想到她却这样对待我们,真是过分!”
说到这里,亨利埃塔忍不住愤愤不平地下了一个结论。“她还是和往常一样,甚至比往常更加恶劣。”
“也许是因为遍体鳞伤的心,已经顾不得再去体恤别人的心情了吧。”特蕾莎小声咕哝。
“什么?”亨利埃塔没有听清。
“没什么。”特蕾莎连忙摇了摇头,“总之,谢谢您了,妈妈,为了我受了这样的委屈……真的对不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傻孩子,你需要道歉做什么?该道歉的又不是你。”亨利埃塔摇了摇头,“总之,等会儿她有空了就会接见你,你们赶紧谈完吧,然后我们就回家去,实在没必要给她多少面子。”
“好的,妈妈。”特蕾莎轻轻点了点头。
和往常一样,宴会当中大家开始了舞蹈,悠扬的乐声响彻在了整个大厅当中。
苏菲公主因为大病初愈身体不适,所以没有跳舞,也没有人蠢到冒着最近的舆论风险,主动过来邀请特蕾莎殿下跳舞,于是两个人都闲了下来。
特蕾莎静静地等待着,直到,
有一位宫廷侍从,恭敬地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轻声而又优雅地向她躬身。
“殿下,请问您还有时间吗?苏菲公主殿下想要见一见您。”
特蕾莎等的就是这个时刻,所以她当然不会多说什么,立刻就点了点头。
“我满怀荣幸。”
接着,她站了起来,跟着这位侍从走出了宴会大厅,然后沿着走廊来到了一间房间门口。
侍从轻轻地敲了敲门。
“殿下,特蕾莎殿下来了。”
“进来。”里面传来了回答。
于是,他小心地打开了门,然后带着特蕾莎走了进去。
特蕾莎走进房间之后,发现苏菲公主正坐在沙发上,傲然看着自己。
“出去吧。”苏菲对着侍从挥了挥手。
侍从犹豫了一下,但是没有动。
“出去吧!”苏菲不耐烦地又喊了一声,“你还怕我们两个女子耍弄什么阴谋不成?”
面对着公主殿下的怒火,这位侍从终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房间,于是这里终于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特蕾莎终于再一次和她近距离地面对面。
她们见面不多,但是每次见面都不愉快,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这一次,她却在心里,多了几分怜悯。
“好久不见,特蕾莎。”苏菲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少女,然后低声打了招呼,“虽然遇见你总是不那么令人愉快,但是仔细想想,我却也有欣慰之处……我该怎么形容我们这次见面呢?宿怨清偿,还是倒霉鬼的共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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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和解
“我该怎么形容我们这次见面呢?宿怨清偿,还是倒霉鬼的共鸣曲?”
苏菲的话,看似平和,但是却充满了冷嘲热讽。
不过特蕾莎却也没有生气。
她们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就不好,之前见面的时候就吵了一架,现在苏菲又遭遇了这么惨痛的变故,看到自己这个本来就不顺眼的人,又怎么可能客气?
特蕾莎禁不住暗想,如果自己没有为自己找到未来的希望,会不会也同她一样,在痛苦与愤恨的煎熬当中,眼睛里失去了神采,变得刻薄起来呢?
她不敢想象下去了。
正因为如此,她的心里对苏菲带有一种怜悯,也轻易地就包容了她对自己的冷嘲热讽。
千言万语在她心头,但是最后她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犹豫了片刻之后,才终于问了声好。
“这么久不见,您……您还好吗?殿下。”
“怎么,小姐,您在怜悯我吗?”苏菲撇嘴笑了起来,“这我可消受不起。要说好不好,我倒觉得挺好的,毕竟我现在保住了我原本拥有的一切,从可怕的泥潭里安全脱身了。”
“皇帝陛下原谅您了?”特蕾莎小声问。
“那老头子怎么可能原谅我……”苏菲挑了挑眉头,一脸嘲弄的样子,“他无非是觉得我还有点用处,又不想把事情闹大,影响到他本人的光辉形象,所以决定暂且容忍我罢了,也许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还能摆在架子上的花瓶吧。”
提到皇帝陛下的时候,苏菲公主一点都没有尊敬的表现,甚至都不担心特蕾莎告密的样子,可见他们两个的关系确实已经到了最谷底了。
特蕾莎当然也没有兴趣当个搬弄是非的小人,她只是安心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前段时间您一直都杳无音信,到处都有些奇怪的流言蜚语,我挺为您担心的。”
苏菲看了看特蕾莎,确定对方不是在说假话,于是也相应地放缓了一些态度,“我才不在乎什么流言蜚语,只要我还是皇帝的儿媳,那些私底下搬弄是非的家伙们就得一个个在我面前垂下腰来,恭敬地像我行礼……倒是你,小姑娘,你最近怎么样?要说这件事的受害者,你应该也是最大的之一?”
“我确实在其中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刚刚得知的时候我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憧憬的一切都被现实砸了个粉碎,然后看着自己成为了笑柄。”特蕾莎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我个人的倒是没关系,但每次看到父亲怒不可遏的样子,我都忍不住心痛不已,这是我给他带来的灾难……”
“灾难,而且是我们自找的灾难。”苏菲苦笑着叹了口气,“其实你从旁人那里得知消息是一种幸运,因为你不必享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你肯定已经知道了,他就是当着我面说要走的,我当时差点就晕了过去,然后我怒斥辱骂,我流泪哀求,但是都没有任何用处……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心爱的人抛弃,被那个对我说了无数花言巧语、对我保证说绝不离开我的人抛弃。”
说到这里的时候,也许是被勾起了记忆当中的梦魇,苏菲公主一改之前的冷漠,语气变得激动了起来,“那一刻,面对我的眼泪,他虽然也表现出了痛苦,但他没有犹豫过……该死的,这个杂种就没有犹豫过!”
“殿下就是这种人,下定决心就一定会去做,不问代价如何。”特蕾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悲哀,“那您,恨他吗?”
“恨,当然恨了,我对他那么好,想尽办法照顾他,他怎么能对我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一想起他当时的决绝,我就愤恨不已。”苏菲突然又笑了起来,“可是恨归恨,在他走的时候,我还是只能去祝福他……因为我不忍心看到他孤零零的样子,在他去面对世间险恶的时候,如果连我都不愿意给他祝福,那他还能剩下什么?真可笑不是吗?他在义务和野心的驱使下决绝地抛弃了我,而我却舍不得抛下他!这大概是我一生当中最大的蠢行吧。”
“一点都不可笑,甚至非常可敬,殿下。”特蕾莎轻轻摇了摇头,“您对他的照拂和好意,我想他一定都会铭记在心的。只可惜,有些时候人不得不做出一些痛苦的决定。”
“那你知道这些痛苦的根源是什么吗?”苏菲突然反问。
“您觉得是什么?”特蕾莎不解看着对方。
“是权力……是那种一言而决的权威。艾格隆被这种权威从皇座上打到了泥土里,丢掉了自己原本可以拥有的一切,他愤怒他不甘,他孜孜不倦想要追逐、想要夺回的也正是权力。我也一样,是权力造就了我,让我可以享受一切荣华富贵;权力也摆布了我,让我不得不吞下了苦果,把我的心折磨得遍体鳞伤。”
说到这里,苏菲的嘴角又流露出了一抹淡然的微笑,“我之所以能够为所欲为,是因为我是国王的女儿,又是皇帝的儿媳,我生来就有权这么做。可是这不是属于我的权力,我只是依附于权威,并且理所当然地借用它,就像一只雏鸟缩在了父母的羽翼之下。当我被权力纵容的时候,我做什么都是对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为什么我现在遭受了这样的对待?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我触怒了权力!当庇护我的羽翼突然对我扇起狂风的时候,我只能自认倒霉,乖乖地从窝里被摔到了地上,万幸还没有被摔得粉身碎骨。我该去抱怨什么吗?我才不会抱怨,我又有什么资格抱怨呢?这么多年来,我既然享受了那么多权力给我带来的快乐,当它的铁拳砸到我的身上的时候,我也没有资格哀嚎,我接受它赐予我的一切惩罚……我大笑着接受!”
特蕾莎静静地听着苏菲殿下的一席话,心里百味杂陈。
看来,虽然经受了这么多风雨和摧残,但是她秉性当中的傲慢自大却没有被扑灭,只是暂且蛰伏在心底里而已。
她这些时间以来心里淤积的痛苦和愤怒,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而同宫廷毫无关系、又曾经有些过节的特蕾莎,反而成为了她相当理想的发泄对象。
“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片刻之后,她小声问。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追逐权力了,反正我现在心里的一切期待都已经化为乌有,我还剩下什么可以去追逐呢?既然是权力摆布了折磨了我,那我就想办法去把权力抢到自己的手里,虽然我摔了一个大跟头,但是既然我还保留着我的身份,那么我现在再为此努力也不迟,不是吗?”
还没有等特蕾莎回答,苏菲又冷笑了起来,“那么,特蕾莎小姐,套问了我这么多话,也该您来付出应有的回报了吧——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这正是我这次求见您的原因。”特蕾莎犹豫了一下,然后下定了决心,“我想要告诉您……不久之前,我见到过殿下。”
特蕾莎的话,顿时让苏菲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什么?”她失声惊呼。
看来,即使遭受了这么多灾难以后,她的心里还是没有放下那些牵挂。
特蕾莎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如何同殿下见到了面,又如何做出了约定,都告诉给了苏菲。
她并不害怕苏菲转手就向宫廷告发她,因为她知道,苏菲不会告发她的。
并不是为了特蕾莎,而是为了殿下。
她既然放不下殿下,那么在这个时候,她就不会做出有损于殿下的事情。
果然如同她所预料的一样,苏菲一瞬间怔住了。
良久之后,她才颤声开口。
“也就是说……在我身陷囹圄的时候,你们就约定好了要结婚?在我承受一切灾难、还要装作没事一样笑脸迎人的时候,你们准备好了要奔赴自己崭新的未来——?”
苏菲的声音越说越低,而看着特蕾莎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凌厉,让特蕾莎心里有些发寒。
她甚至怀疑下一刻可能自己就要挨上耳光了。
但是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退缩,所以她说完之后,坐直了身体,毫无退缩地看着苏菲。
“我很抱歉,殿下,这就是我们想要做的一切。而且,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都对您满怀敬意。”
“敬意?去你的敬意!特蕾莎,我一直都嫉恨你,而今天这种嫉恨达到了顶峰……我跟你保证,如果我有权把你关进地牢的话,你现在已经在里面了!”苏菲眯起眼睛,然后对特蕾莎充满愤怒地说。
“万幸您现在没有这个权力。”特蕾莎苦笑着回答。“否则我也不敢来见您,并且把这些话说给您听了。”
“所以你今天过来,就是打算以胜利者的姿态欣赏我痛苦不堪的模样,然后用这些消息来折磨我,想要看我气愤到发狂的样子吗?!”苏菲霍得站了起来,苍白虚弱的身躯也在随之发抖,“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一眼了,你简直就是恶魔的代言人!”
“殿下,您知道我不是这种人,如果我是如此浅薄与恶毒的人,我就没必要冒着风险来见您,并且告诉您这一切了。”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特蕾莎仍旧保持着自己的冷静,依旧坐在原位,平静地回答对方,“我只是想要告诉您真相,因为您有权知道这些……您想想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收场吗?您刚刚说您不忍心看他孤零零的样子,恰好我也同样……
所幸我比您更加自由,所以我打算尽自己所能地去帮助他,我知道如果您处在我的位置上,您也会这么做的。所以,请您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我所做的牺牲还不够吗?我放弃的东西也许不如您沉重,但同样也让我心如刀绞,所以我请您不要再责备我了,我不指望您像我尊重您一样尊重我,但是我请您看在殿下的份上,接受我的所作所为。”
特蕾莎所说的也是事情,处在目前的状况下,她可以假借外出旅行的名义离开,但是苏菲绝对不行,所以归根结底,也只有她才能够去。
正因为明白特蕾莎所说的一切,所以苏菲渐渐地从自己的痛苦当中苏醒了过来。
她不再发怒,而是恍恍惚惚地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迷茫地看着特蕾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片刻之后,她叹了口气。
“你赢了,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我本来就管不着。”
这个回答,让特蕾莎松了口气。
虽然她心里早就猜测结果会是这样,但是看到苏菲刚才的反应,她都禁不住有些心虚了。
“这无关胜负,这对我来说,也并不是什么意气之争,而是为自己所盼望的幸福的斗争,而且我斗争的对象并不是您,是命运本身,殿下如果在书写传奇,那我就甘心一起来写。”特蕾莎平静地回答,“殿下,我再说一次,我今天绝不是来看您笑话,我是满怀敬意地探望您,并且向您告别。我知道您对之前的他有多大帮助,也知道您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既然他尊敬您,那我也可以同样尊敬您,所以我在临行之前,想要找个机会见到您,向您诚恳地道谢,以及告别。您也许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但是……我真诚地希望您以后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我还能有什么好呢?世界已经变成了一片荒芜,而我将成为游荡在荒原当中的幽灵。”苏菲有些意兴阑珊地回答。
她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不想看到事情变成如此结果,然而她知道现在自己改变不了什么。
最糟糕的是,在她内心深处,好像有个声音对自己说,这也许对他更好。
自己给不了的东西,终究还是有人给了。
如果是以前,她一想到这点就会怒不可遏,可是到了现在,她却还能再说什么呢?
“替我照顾好他,如果有机会的话,早点回来看看我。”良久之后,她重新站了起来,然后留下了这句话。“我原谅您,祝福您,但是请记住,这从来都不是因为您。如果命运给了我另外一个结果的话,我早就把你扔到我永远也见不到的地方了!”
接着,她不愿意再与特蕾莎多说一句,径直地走到了门口。
在打开门的一刹那,她突然稍稍停顿了一下。
“顺便帮我告诉他吧,她叫珂丽丝忒尔,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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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离别与托付
“她叫珂丽丝忒尔,很可爱……”
听到了这一句话之后,毫无防备的特蕾莎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门口。
片刻之后她想要再追问,但是苏菲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打开了门然后走了出去。
当门被关上的时候,特蕾莎怔怔地看着门口,一言不发。
虽然苏菲没有明确说出是什么意思,但是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内幕的特蕾莎,当然猜得出来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侥幸的余地,一切最可怕的猜想都已经被证实了——殿下和苏菲之前的私情纵欲,诞生了这个名叫珂丽丝忒尔的孩子。
尽管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实际触碰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让她心痛不已。
她居然真的做下了这种事!特蕾莎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欧洲各国的宫廷当中,贵妇人与他人有染屡见不鲜,旁人也见怪不怪,但是感情炽烈到这种地步,居然生下了情人的孩子,这还是相当罕见的。
这是何等的投入,又是何等的任性妄为!
她有什么利益上的企图吗?
绝对没有,当时殿下几乎一无所有,空顶着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头衔,在宫廷当中毫无地位,根本无法给她带来任何利益。
所以,她是不求任何回报,温柔地陪伴在殿下身边,然后轰轰烈烈地与自己心爱的少年人,最后闹到了如此结局。
她当然非常嫉恨,但是却又有点钦佩对方的气魄和个人魅力。
想想殿下当时的处境,在孤独又痛苦的时期,碰到一个如此富有个人魅力的女子,他又怎么可能不被迷住呢?
她会后悔吗?特蕾莎相信她绝对不会后悔。
如果换成自己,也绝对不会后悔的。一个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决定和选择而感到后悔呢?宁可大笑着直面命运的裁决。
“珂丽丝忒尔……确实是个好听的名字。”沉默了片刻后,特蕾莎喃喃自语。
接着,她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然后自己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间。
大厅当中依旧是珠光宝气,众人在其中翩翩起舞,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特蕾莎却没有心情再逗留关注了,她走到了自己母亲的身边。
“我的女儿,怎么样了?”她关切地看着特蕾莎,“看上去你们谈得不太愉快?”
“我们聊得还好,妈妈。”特蕾莎回答,“我只是有些感伤罢了。”
“感伤?感伤什么?”亨利埃塔有些疑惑。
“两方面都有些感伤。”特蕾莎低下了头来,“一方面为了她过去的罪孽,一方面为了她现在的遭遇。我都不知道是该讨厌她还是该怜悯她了,也许两方面都有吧……但是不管怎么样,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皇座之下可怜又平庸的符号。”
亨利埃塔听得莫名其妙,最后忍不住失笑。
“特蕾莎,你也要成为诗人了吗?”
“我倒是不介意成为诗人,只是我在这里找不到任何诗意。”特蕾莎摇了摇头。
她眼前是一派金碧辉煌的场面,枝形吊灯在大厅当中洒落璀璨的灯火,照亮了一个个翩翩起舞但又面目模糊的人们,虽然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制服和宫裙,谈吐优雅,但是却没有一个让她有兴趣驻留片刻视线。
是的,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平庸至极,甚至都无法让她产生丝毫的眷恋。
我的诗不在这里谱写,这里也容不下我,我庆幸自己能够不被融入其中,而是能够在另外一个地方谱写我的篇章……
“好了,妈妈,我们走吧。”特蕾莎嫣然一笑。
“嗯,走吧。”亨利埃塔点了点头,“我也不想多呆了。”
刚才她跟苏菲道贺问好,结果却受到了冷遇,被苏菲冷嘲热讽了一通,心里现在还窝了一肚子火,这下自然也是希望快点离开。
就这样,在无人注意的间隙当中,母女两人离开了大厅,在侍从的引领下回到了广场,然后回到了广场。
在登上马车之前,特蕾莎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恢弘的宫廷。
在夜幕当中,灯火辉煌的它仍旧显得如此端庄秀美,但是却又如此冰冷孤寂。
客人们来来去去,它永远无需在意谁曾经驻足期间。
接着,她一挥手,关上了车厢的门。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挥手当中被抛下。
经过了这一晚之后,她再也没有没有什么留恋了。
已经发生的一切,就让它们埋藏到时间的封印当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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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当中,特蕾莎有条不紊地完成了自己最后的准备工作。
万事俱备,所有的一切也已经准备停当。
很快,她就将带着几辆马车组成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始出国旅行。
卡尔大公原本承诺给她的嫁妆,在父母亲的帮助之下,已经大部分都已经转换成了现金和债券,被收藏在了几个箱子当中,而一批被母亲赠予的珠宝,也同样被收藏在其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除了这些金钱财宝之外,还有一些箱子,装满了特蕾莎舍不得放弃的个人物品以及纪念品。
尽管已经再三精简,但是在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特蕾莎还是拥有了如此多的物品,作为自己接下来命运的筹码。
——毕竟身为公主,哪怕选择自我流放,所拥有的一切还是普通人所望尘莫及的吧。
临行前,为了防止遗漏,细心的她还列了一张清单,仔细核对。
终于,到了离去的时候了。
在这个阴郁的早晨当中,特蕾莎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裙子,平静地吃完了早餐之后,来到了庄园的书房当中,向自己的父母亲告别。
她的母亲也正等在那里,满怀忧虑又满腹痛心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而她的父亲,则皱着眉头,握紧了拳头,气恼地等着女儿。
天哪,我又有什么资格嘲笑苏菲任性呢?我也是同样的任性啊……甚至她所做的要更加恶劣,因为苏菲伤害的是那些她本就讨厌的人,而自己则是在伤害自己的父母。
我真是个坏蛋。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爸爸,妈妈……”特蕾莎踌躇了片刻之后,小声开口了。
虽然她的心里早已经有了准备,但是当真正要开口告别的时候,一切却都还是如此艰难。
但是,到了这一步,也已经没有什么别的路可走了,既然她选择了这一切,她就必须去面对最艰难的告别。
“我走了,请你们以后保重身体,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特蕾莎……我的女儿……”亨利埃塔哭了出来,然后一把把女儿搂在怀中,接着泣不成声。
“别走了好吗?现在停下还来得及啊!你平常的脑子一直都那么聪明,怎么在这件事上就这么傻呢?为什么不仔细权衡一下……”
“别哭了,亨利埃塔。”一直沉默着的卡尔大公发话了,冷言制止了自己的妻子。“别在你女儿面前失魂落魄,徒然让她瞧不起你。”
接着,他又严厉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特蕾莎,你确实让我无能为力,你把你的父亲抛到了一边,利用我们对你的爱任性妄为……你伤透了我们的心,我们被你伤得没有办法,只能满足你的心愿,但是万幸,这是最后一次了——”因为激愤和痛苦,他的语气有些颤抖,但是他仍旧强行维持着自己的尊严,严肃地对女儿说,“没错,我是对不起你,我被鬼迷了心窍,把你带去美泉宫见了那个混账小子,我犯下了大错!可是不管怎么样,我也是在试图弥补你吧?!我百般告诫你,试图为你挽回局面,然而你自己却任性地拒绝了所有帮助,好……我管不住你,所以,接下来随你的便吧,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目光越发阴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跳慢慢平复了下来,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好,我们奈何不了你,只能任你胡来,但是你也应该知道,凡事都是有限度的。你耗尽了我的耐心,也把我的心折磨得千疮百孔,所以我不准备再原谅你了!你接下来不要再指望我什么了,不管你是好是歹,我都已经无能无力也不再想要去管。如果命运让你一路顺遂,那我恭喜你走运但也不想从你这里沾光,如果命运让你不幸,让你失去一切,那时候也是你咎由自取!如果真是最糟糕的情况,那我不许你哭着在我面前忏悔自己选错了路,那只会让我瞧不起你,因为我已经早就劝过你了!”
“您放心吧,爸爸。”特蕾莎半是伤感半是倔强地回答,“无论我接下来是何等命运,我都不会后悔,更不会为了重新求得您的庇护而摇尾乞怜。我是您的女儿,我知道应该怎么样去面对自己的人生,更知道怎样让自己保持住尊严。”
“够了,你们到这个时候还要吵架吗……?!”亨利埃塔大声阻断了父女之间的对话,“难道你们还嫌我伤心不够,非要再来踩我几下才开心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赌气做什么?难道以后真的就要当陌路人,让我永远失去女儿吗?”
她继续抱着特蕾莎,然后泪水涟涟地说了下去,“我不管发生了什么,特蕾莎……你永远都是我女儿……我只盼着你一切顺利,最好尽快回来见我。从小到大你就在我的身边,我真不知道没有你在身边,我该怎么生活,上帝啊……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等折磨?”
“妈妈,对不起……”看到母亲如此泪流不止,特蕾莎也被感染地掉下了眼泪,“我永远爱您!”
母女两个就这样相拥着哭泣,泪水在她们的脸庞交汇,最终滴落到了地板上,作为亲情的见证留下了痕迹。
又哭了一会儿之后,特蕾莎才艰难地从母亲怀中抬起头来。
“妈妈,你们一定要保重。”她颤声说,“我没有资格再哀求你们原谅我的不孝,但是我会想办法弥补的,无论我能做到什么,我一定会弥补这一切,我跟您保证。”
“你过好你的生活,就是对我最大的弥补了。”亨利埃塔回答,“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来跟母亲求助,不要一个人默默背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着母女两个相拥哭泣的样子,卡尔大公的心也软了,他只能长叹一口气,默默地看着窗外那些马车。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去哪儿了吧?”接着他问。
“我要去一个名叫基督山岛的小岛,殿下暂时在那儿藏身。”既然已经到了现在,特蕾莎也没有必要保密了,所以对父亲据实以答。
“哼,说是要跑出去建立一番功业,结果却是躲藏在小岛里面苟延残喘吗?”卡尔大公冷笑着反问。
“殿下当然是想要创下丰功伟绩,只是总得花点时间积蓄力量不是吗?”特蕾莎反问,“而我也将为殿下的事业添上自己这份助力。您放心吧,我们会想办法去闯下大业的。”
你倒是说得轻巧,花的是我的钱,都是我的钱!老父亲在心里又怒骂。
只是到了现在,他连生气的心情都没有了。
“你见到苏菲之后,她有没有说那件事?”他最后问。
特蕾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没有和父亲说自己昨晚的具体经历,毕竟苏菲的话牵涉到了一桩丑闻——这对帝国来说是绝对不能公示于人的机密,对她来说也是难以启齿的禁忌。
看到特蕾莎的表现之后,卡尔大公也明白了一切,他一手扶额,努力克服住了脑中的晕眩。
“连她都在发疯,你们都干了些什么!那混账小子怎么就把你们迷得如此七荤八素,是不是他偷偷跟炼金术士学会了什么邪术?别让我再碰见他,不然我恐怕真的控制不住我的手,非要拔出佩剑了结了他不可!”
他又嘟哝着咒骂了几句,但是最终还是恢复了平静。
“罢了,罢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他再度发出了叹息,然后走到了女儿的面前,轻轻地在她额头、胸口和两肋划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你吧——虽然我认为你配不上祂的保佑。”
“我也愿上帝保佑您,我最最亲爱的父亲。”特蕾莎也拥抱住了自己的父亲。
在短暂又伤感的告别之后,卡尔大公走出了房间,然后来到了楼下的空地里。
他来到几辆马车旁边,等候在这里的人们纷纷立正向他致敬,而他的脚步,则停留在了福雷斯蒂上尉的面前。
虽然嘴上对女儿表示以后对她概不负责,但是卡尔大公当然也极度关心女儿这次旅途的安危,毕竟虽然现在算是个太平年头,但是一个女子带着这么大的家当到处乱跑,实在是过于危险的行动。
所以,为了确保安全,他为她精心挑选了一批护送人员,都是多年在他身边跟随的亲信——而且这些人的家人都在奥地利境内,不怕他们临时出什么问题。
不过,计划在最后却出现了一个意外,在女儿的坚持下,护卫队的队长被换成了福雷斯蒂上尉。
卡尔大公不知道女儿具体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很明显,她是想要为那小子招募他曾经的老师。
他并没有阻止的想法,毕竟他也知道,这位上尉被军队除名,现在的境况不好,能找个地方再就业也算是条出路——再说了,特蕾莎身边有个保护人,他也放心一些。
况且,虽然剑术了得,但是他终究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并不会带来本国的利益损失——要说“资敌”,现在还有谁比自己资敌得更加厉害吗?
一想到这里,卡尔大公又禁不住心里窝火。
也许是这股气愤,他的目光变得越发严厉起来,而首当其冲的福雷斯蒂上尉,更加局促不安。
上尉之前极力在大公面前说好话,试图撮合这桩联姻。
虽然命运好像似乎最终让他的意图实现了,但是这绝对不是他们之前能想到、更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方式。
正因为如此,上尉对大公自然是满怀愧疚。
“你还能挥动剑吗?”沉默了片刻后,卡尔大公问。
“还能,殿下。”上尉连忙昂首挺胸地回答,“虽然我可能再也无法恢复到当时的水准了,但是我想普通人还是奈何不了我的。”
“好,帮我保护好特蕾莎,不容许有丝毫闪失。”卡尔大公冷冷地说,“虽然你不再是军人,但是我希望你能以军人的名誉答应我。”
“是,殿下,我会保护好她的。”上尉立刻答应了下来。
“等她见到了那个小子之后,你也留下吧。”卡尔大公突然说。“这个国家现在可能没有你的前途了,你换个地方没准还能再找到出路,这对你也是好事。”
“殿下……?”福雷斯蒂上尉又是惊愕,又是感动。“我……我不能……”
“有能力的人去别国效力稀松平常,又有什么不能的?克莱塞维茨还当过俄国将军呢。”卡尔大公摇了摇头,“你找个能够容得下你的地方,没人能责备你什么——不过,我希望你记得,你终究是个奥地利人。”
“我会记住的……殿下,无论发生了什么,我绝对不会向祖国挥剑。”上尉满怀感动地回答。
“这就够了。”卡尔大公点了点头。“你们一路顺风吧,一切听特蕾莎的。”
说完之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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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喜讯
随着太阳从东方的大陆上冉冉升起,狭小的基督山岛又迎来了自己新一个早晨。
同往常一样,岛上的士兵们在军官的带领下,开始集合整队。
而艾格隆今天也特意出面检阅他们,看看最近的训练成果。
得知皇帝陛下将会亲自驾临以后,在海边的空地上,穿着黑色军服的军人们,紧密地排成了方阵,然后昂首挺胸,以最为精神饱满的姿态迎接着陛下的检阅。
尽管现在是炎炎夏日,炽热的阳光晒得每个人都额头发汗,但是所有人都纹丝不动,静静地看着前方。
尽管他们脚下是一片红褐色的岩石,但是此刻他们犹如黑色的丛林一样,覆压在岩石之上,面孔也犹如岩石般严肃。
同样穿着一身黑色军服的艾格隆,站在人群之前,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军人们。
这是他经过一番辛苦之后,终于积攒起来的家底。
他借助特雷维尔侯爵的力量,从法国吸收来了这些具有军事经验的追随者们,然后将他们封为荣誉骑士来笼络他们,在这些荣誉骑士们的训练下,他的军队也渐渐地成型。
而这也正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尽管这些家底现在还微不足道,但是他相信,假以时日,现在播下的种子一定会生根发芽,最终让他拥有足以维系整个帝国的参天大树。
“敬礼!”
就在这时,在军官高声的口令下,士兵们齐刷刷地高举起了手中的燧发枪,刺刀的丛林闪耀着炽烈的光芒。
艾格隆平静地看着面前肃杀的一幕,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被众人所注视。
他抬起手来,从容地摘下了头顶上的双角帽,然后轻轻地挥舞了一下。
“皇帝陛下万岁!”
随着他的示意,海边的沉寂被整齐而又响亮的口号打破了。
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高喊了一声。“胜利万岁!”
接着,他将帽子重新戴回到了头上,然后在身边卫队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借助着这种日常相处的细节,他已经在潜移默化当中建立了一种习惯,让这些官兵们在潜意识里就接受自己的权威。
就目前而言,效果还很不错。
所以……是时候开始下一步了。
艾格隆抬头看了看远处漫无边际的海面。
小小的基督山岛毕竟容不下自己,也限制了自己组织的规模,眼下才几百人就已经把岛上塞得拥挤不堪,是时候去冲向新的天地了。
在少年满意离去的时候,他身边的卫队成员安德烈-达武也跟在了他的身边,无比尊敬地看着少年人的背影。
他是带着满腔的热情和希望来到基督山岛上来的,而上了岛之后,他欣然发现自己的希望没有落空,拿破仑二世陛下确实足以承载复兴帝国的重任。
尽管他现在年少,却拥有着足够统御他们的个人魅力以及头脑,他深信陛下一定会得到上帝的眷顾,推翻不得人心的波旁王族,让帝国重新屹立在法兰西的大地之上。
“安德烈。”就在他还在遐思的时候,面前的少年人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呼唤了他的名字。
“陛下!”安德烈-达武连忙也停下了脚步,站直了自己的身体听候指令。“您有何吩咐?”
“你来岛上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看的东西我想都已经看得差不多……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信心?毕竟我们接下来将要面对比我们庞大太多的敌人。”艾格隆问。
“我有绝对的信心,陛下。”安德烈-达武马上大声回答,“我们的事业是绝对正义的,而我们的对手四分五裂,腐朽混乱。只要我们满怀热忱,一往无前,上帝一定会眷顾我们的,而您也一定会所向披靡。”
“行了吧,你这些话都是说给其他人听的,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希望听到你的真实想法。”艾格隆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如果真的是这种只有一腔热血的莽夫,那我倒要重新评估一下自己对你的看法了。”
“抱歉,陛下,我不该乱唱高调。”安德烈-达武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不过,我也没有太夸大,数量不足确实是我们的致命弱点,但是我们在精神上团结、以及更富有战斗意志,可以一定程度上弥补这个弱点,更何况您还拥有双重号召力:您既是在为波拿巴家族而战,也是在为天主而战。所以我认为您到了希腊应该先避免决战,以小规模的袭扰来拖延时间,等到您吸收到了足够支持者,并且判断力量足够的时候,您再果断出击,一举击垮对手。”
“这才像话,看来你确实足够来协助我的工作。”艾格隆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无论从逻辑还是从现实来说,他想要夺取胜利的话,这都是最为合理的做法。
他现在虽然拥有了一点筹码,但是这些筹码对比他的对手们来说还实在过于薄弱了一些,他的支持者们虽然潜在能量很强,但是在这些潜在能量被激发出来之前,他并没办法全部使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他必须一边冒险,一边谨慎,力求以一切手段保存并且壮大自己。
而这也不是没有先例可循的。
1688年,英国发生了光荣革命,英国议会邀请荷兰执政奥兰治威廉亲王率兵前来英国,和他的妻子玛丽公主一起推翻了岳父詹姆斯二世的王位,而詹姆斯二世国王被迫带着他的家人仓皇逃离英国,躲到了欧洲大陆。
而他的子孙没有忘记自己失去的王冠,斯图亚特家族在接下来的几十年当中一直都在谋求复辟。
詹姆斯二世的儿子詹姆斯-弗朗西斯-爱德华-斯图亚特和孙子查尔斯-爱德华-斯图亚特就成为了詹姆斯党人的首领。
1701年,詹姆斯二世国王死去,而接下来的几十年当中,他的儿子和孙子一直,甚至不惜借助外国的资金和力量图谋恢复王位。
1745年,查尔斯-爱德华-斯图亚特王子在法国的支持下,筹集资金弄来了两艘船,然后在7月23日,他带着这两艘船登陆了苏格兰的埃里什凯。
在苏格兰的詹姆斯党人支持下,王子殿下立刻就取得了辉煌的成功,并且快速地组建了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在9月21日,查尔斯在普雷斯顿潘斯战役中打败了英国政府军,到了11月,查尔斯攻占了卡莱尔,并且一路南下,来到了属于英格兰境内的德比郡。
然而1746年4月16日的卡洛登沼泽战役中,查尔斯的复辟军不幸被英国政府军击败,几乎全军覆灭,不得不仓皇逃离。
接下来,倒霉的王子不得不在苏格兰四处逃生,躲避英国政府的追捕,最后他假扮成了一位女仆,登上了一艘法国军舰,于1746年9月返回法国。而他的逃离,也葬送了斯图亚特王朝复辟的最后希望,王位觊觎者的事业也宣告完全失败。
王位觊觎者们跑到国境外搞风搞雨,甚至借助国外势力反攻倒算,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查尔斯王子的命运,对艾格隆来说是一个前车之鉴,让他警醒,也让他引以为教训。
他的支持者众多,但是帝国毕竟已经覆灭了,这些人都只能沦为在野党,资源窘迫。所以他必须珍惜自己为数不多的资本,在力量和声望不足够的时候,他绝对不做以卵击石的事情,他宁可以低一些的成本去博取更多的筹码,然后等到筹码足够的时候,再放手一搏。
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同时在政治和军事上都做到自己最优的状态。
如果是艾格隆一个人的话,当然不可能同时在所有方面都做到完美,但如果有法利亚神父、爱德蒙-唐泰斯还有安德烈-达武这样忠诚而又有头脑的人在身边随时参赞,又有一群有野心有能力的人来执行的话,他倒是有信心可以去试试。
从这一点来说,希腊是一个不错的试金石,足以让他慢慢锤炼自己,也锤炼自己身边的队伍。
在这个过程当中,他要和自己高参和心腹们打成一片,互相绝对信任,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发挥出他这个小小团队的所有能力,实现自己的目标。
这种对话也是必不可少的交流和磨合。
就在不知不觉当中,两个人一边对话,一边走回到了艾格隆的住处。
“陛下!”一看到少年人回来,女仆夏奈尔马上就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计,迎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你辛苦了,夏奈尔。”艾格隆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接着,他脱下了自己的帽子,而夏奈尔马上接过了帽子,放到了旁边的架子上。
然后她又拿出了手帕,细心地擦拭少年人额头上的汗渍。
看着两个人亲密的表现,安德烈-达武一脸的平静,完全见怪不怪。
从上岛第一天开始,安德烈-达武就被少年人当面告知,他和夏奈尔-诺埃尔小姐关系非比寻常。
而且这些天来他在陛下身边担任卫队工作,也早就看出来了这对主仆早就超越了普通关系。
不过,他倒也不觉得奇怪。
陛下毕竟年少,所以风流一点也挺正常吧。
在他的观察当中,少年人这点无伤大雅的爱好,没有影响到他的判断力和行动能力,也没有影响到他施展自己的权威。
而这就够了,其他的东西不是他需要关心的问题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诺埃尔小姐如此忠心耿耿,又热心于复辟帝国,陛下受她的影响反而是好事,会时时受到她的激励。
于是,安德烈-达武静静地向艾格隆行了个军礼,然后尽量小声地退出了房间。
在他离开之后,夏奈尔继续为艾格隆擦拭额头,而艾格隆则一把把夏奈尔抱在了怀中。
自从两个人逾越了那条界限之后,他的心里也少了很多避忌。
虽然他之前有些纠结,不想让夏奈尔的纯粹心灵被污损,但现在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也没必要再纠结了,还不如享受相处的时光。
也许这也是夏奈尔一心想要追求的吧。
就在他这么想的同时,夏奈尔的脸也好像离他越来越近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不自觉地凑过了脸去,想要亲吻一下夏奈尔,而夏奈尔好像也已经感觉到了他的行动,但却没有做出任何抵触的表示,只是微微垂着视线,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夏天总是充满了荷尔蒙的时候呢。
正当他的嘴唇即将凑到夏奈尔的脸上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恼人的轻响。
“是谁?”艾格隆停下了动作,然后不高兴地问。
“是我,陛下!我有事要禀告您。”
这是查理的声音。
听到是自己的堂兄,艾格隆只得稍稍按捺住了心中的不快。
“怎么了?我现在有事。”他问。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告您。”查理依旧坚持自己的要求。
看来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艾格隆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松开了自己的手,夏奈尔也满面通红地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门口,给查理开了门。
“到底又发生了什么,我的堂兄。”等他进来之后,艾格隆耸了耸肩,然后开了个玩笑,“不会是我们又来了个不速之客了吧?”
“您说得没错,陛下。”他没想到,查理直接点头确认了。“那个人自称是福雷斯蒂上尉……”
“什么?”艾格隆大吃了一惊。
“……他还自称是特蕾莎公主的代表,想要求见您,为您准备公主殿下的到来。”查理继续说。
尽管表面上维持着镇定,但是他看上去也和艾格隆一样震惊。“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艾格隆和夏奈尔面面相觑。
接着,他有些尴尬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好的,我明白了,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去见他。”他捂着脸说。
“好的。”查理也没有追问,点了点头,然后退出了房间,只是在最后,他隐秘地瞟了女仆一眼,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在他离开后,房间里又陷入到了死寂当中。
“居然这么快?不是说好了在希腊会面的吗……”片刻之后,艾格隆低声自语。
“也许……是因为过于想念您,所以宁可先来了吧。”夏奈尔用低沉的声音回答。“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公主殿下的想法。”
“什么意思?”艾格隆有些不解。
“在您前行的路上,她不想成为旁观者,宁可做见证人,所以她希望同您一起共患难。”夏奈尔低着头回答,“虽然这么说有些僭越,但如果换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的,陛下。”
“是吗……”艾格隆叹了口气。
虽然夏奈尔说的只是猜测,但是应该是真的。
特蕾莎的深情厚谊,突然让他感觉有点无地自容。
这么说来,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他略微苦恼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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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使者与誓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房间内仍旧沉浸在奇异的寂静当中。
艾格隆的表情有些茫然,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他的心里也不禁升起了些许的喜悦和感动。
夏奈尔说得对,特蕾莎之所以提前赶了过来,肯定是为了和自己一起共患难,以此来履行她自己不离不弃的诺言。
特蕾莎,一贯就是如此执拗和痴情,让人不禁暗生敬意。
反观自己,又做了什么呢?自己并没有多么想念她,而且在最近还和夏奈尔……
即使是脸皮已经非常厚,此刻他也禁不住有些羞愧。
仿佛是从他的脸上察觉到了什么,夏奈尔的眼睛里也闪过了悲伤的光。
是啊,终究陛下还是陛下,只有公主殿下才配得上。
自己能够度过这些快乐时光,已经足够了。
“陛下,最近我要远离您吗?”夏奈尔一边整理了自己刚刚有些凌乱的衣物,一边平静地问,“您可能需要安抚一下殿下,如果我一直在身边的话,殿下可能会不高兴的……”
虽然她努力抑制自己,但是总是掩饰不住内心深处的失落。
“不!”艾格隆回过神来,立刻大声打断了她,“夏奈尔,没必要这样,你就跟平常那样照顾我就行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那就不应该为此承受任何处罚。我是你的主人,那么我就应该承担所有责任,一切都由我负责,我会说服特蕾莎的。我想,以她的通情达理,应该能够包容得下你。”
艾格隆的话,夏奈尔听得十足感动,差点哭出来了。
她总算放下了心来。
陛下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我的……她满怀庆幸地想。
有陛下保护自己的地位和尊严,让自己可以一直跟随在陛下身边,那自己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陛下,谢谢您赐予我如此荣幸。”夏奈尔躬身向少年人致谢。“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您和殿下的。”
“好了,我该去见见老师了。”艾格隆也点了点头,恢复了自己往常的镇定和从容。“说实话,我心里对他还有些愧疚,真高兴他没有死去。”
说完之后,在夏奈尔的带领下,他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很快,艾格隆来到了临时安置那位访客的房间里面。
当门被打开之后,里面坐着的人立刻就把视线放到了门口的少年人身上,而艾格隆也一眼就看到了他。
曾经几乎朝夕相处的师徒,在久别重逢之后,却同时陷入到了沉默当中,互相对视着,却不发一言。
福雷斯蒂上尉的坐姿还是和往常一样,微微弯着腰,犹如是蓄满了力的弓一样。
不过,从他的脸色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他还没有从伤势当中完全恢复过来,身体还是有点虚弱。
那么重的伤,也许永远都没办法恢复到全盛时期了吧……艾格隆心想。
而这正是拜自己所赐——一想到这里,他也有些唏嘘。
如果有得选,他当然也不想做出这种事来,只是有时候大家就是这么身不由己。
“好久不见,我的老师。”沉默了许久之后,艾格隆终于开口了,“我很庆幸我们还要重逢的那一天。”
“我也同样庆幸自己从您的剑下逃了一命。”福雷斯蒂上尉苦笑着回答。
接着,他站了起来,恭敬地向少年人行礼,“很高兴再见到您,殿下。”
“我很遗憾我对您的所作所为,但是我无法道歉,因为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艾格隆郑重地回答,“我不奢求您的原谅,先生,我只祝您以后身体健康。”
“那我也要告诉您,我从未抱怨过您,殿下。我是一个剑士,所以我有我的尊严,既然我输了那是我技不如人,能够在生死相搏当中逃得一命已经是我的幸运了,我怎么有怨怪您呢?更加谈不上什么原谅了。”说到这里,上尉又笑了起来,“不过,如果重来一次,我想我会表现得更加好一点……”
看来老师还是一点都没变,就是如此正直又骄傲,不愧剑士的荣誉。
只不过因为自己逃离的缘故,他已经失去了前途了吧。
原本给自己当老师的时候,他肯定对未来的前途充满了各种希望,结果希望全部落空不说,连已经拥有的一切也都被毁掉了……
从这一点来说,自己确实欠他一份情,要是有机会补偿的话那就最好了。
就在艾格隆心里唏嘘的时候,福雷斯蒂上尉同样也在注视着他。
在美泉宫的时候,那个少年容貌俊美,但眉宇间总是带着一股阴沉,也许是因为被折断了翅膀,身陷囹圄,不得不对那些不喜欢的人虚与委蛇的缘故;而现在的殿下,虽然还是同样俊美,但是更加结实,显得英武了许多,而且他举手投足之间神采飞扬,更加充满了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锐气和傲气。
现在看到这个少年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殿下会被这么多人效忠。
他是一个奥地利人,从国家利益的角度来说他当然不愿意看到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但是从殿下个人的角度来说,他觉得这对殿下来说是好事,殿下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够翱翔的天空,再也不用屈居在美泉宫一隅,对那些看不顺眼的人低眉顺眼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为殿下不能继续留在奥地利而惋惜,但是他也为殿下如今的样子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师徒两人又对视了一会儿之后,艾格隆又重新开口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突然成了特蕾莎的使者?”
“其实在公主殿下上门来招揽我的时候,我也同您一样惊讶。”上尉耸了耸肩,“不瞒您说,因为恼怒我看管不严的过失,军队已经把我除名,我的生活也陷入到了困顿当中,公主殿下体恤我前途无路,所以特意招揽我作为护卫队长,一路护送她出国到您这儿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语调开始变得一字一顿,生怕艾格隆听不清似的,“公主殿下将自己的嫁妆已经统统变现,然后带着这些资财以及一些她的私人物品启程,我们先是去了的里雅斯特,然后在那里雇了一艘船,然后绕过意大利半岛来到了里窝那港口。现在公主殿下和船一起停留在那里,然后她派我过来通知您——如果没有别的意见的话,我们就定一个时间,她乘船来到您这里。”
“我当然没有意见了。”艾格隆立刻回答,“我对特蕾莎所做的一切都满怀感激。”
“那么,殿下,我有一件事要恳求您。”福雷斯蒂上尉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了。
接着,他突然单膝跪在地上,然后仰头看着少年人。“您能够答应我吗?”
“您这是做什么?”艾格隆大为惊讶,“有什么要求请说吧。”
“您不在奥地利,但是以您的智慧和头脑,我想您一定想象得到殿下做了什么。没错,她为您鼓起勇气和自己的父母亲为敌,她强行用自己作为威胁,逼迫父母让步,卡尔大公被她气得差点发疯,甚至一度父女关系都闹到决裂……您应该看得到,她原本没必要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她原本可以及时抽身,但是她没有……您能够感受得到其中的意义吗?殿下,请告诉我,您心中没有触动吗?”
上尉的诘问,让艾格隆有些羞愧。
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我……我能够想象得到,所以我很感激特蕾莎为我所做的一切。”他低着头,理不直气不壮地回答。
“既然您已经看到了特蕾莎殿下为您所做的一切了,那我恳求您接受殿下的一片好意,对她温柔一些,更不要再做出之前那种让她蒙羞的行为了。”上尉站了起来,然后语重心长地对着艾格隆说,“公主殿下对您如此情深义重,即使您做下这些事她也还是不离不弃,我看在眼里都禁不住感动……哪怕您就算从小性格深沉,也不可能毫无所感吧?无疑,处在您的位置上,您必须将利益放在首位,但您也是个人,在讲利益之外总得有些时候讲点感情,否则您这一切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看着上尉诚恳的表情,艾格隆怔住了。
“你说得没错。”片刻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况且,哪怕是从最功利的角度来说,照顾好特蕾莎公主对您也是有利的。这是您和奥地利修好最好机会,也是最大的机会……”福雷斯蒂上尉继续劝说,“因为您的逃离,皇帝陛下和梅特涅都大为震怒,卡尔大公现在也恨得您咬牙切齿;但是特蕾莎殿下毕竟还是哈布斯堡家族的成员,未来如果您希望重新修复关系,她就是最好的线索。随着时间流逝,卡尔大公终究会原谅您,您毕竟是他的女婿不是吗?到时候总有办法修复大家的关系……”
艾格隆知道,上尉的话也确实没错。
他如果想要真的重登皇位,那么确实需要考虑列强以后的态度,而这就意味着他要想办法弥合自己和大国之间的关系。
从这个方面考虑,特蕾莎确实是他的重要砝码。
“您说得都没错,上尉。”艾格隆叹了口气,承认了对方的说辞。
“我从小就在您面前说教,所以您恐怕心里会烦我,但是殿下,这是我以您的立场出发对您告诫,我恳请您听我一句,一句就好。”上尉继续诚恳地看着少年人,“特蕾莎殿下为您付出了太多,她自己断绝了她的退路,如果再被您背弃的话她就无处可去了!我实在不忍心她落到如此地步。”
艾格隆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上尉情真意切的说辞面前,他也禁不住感动了。
他没有念旧情,但是对方却念了旧情,为他剖析利害,也不忍看着他辜负特蕾莎。
“别说了,上尉。”他抬起手来,拍了拍上尉的肩膀。“我向您发誓,特蕾莎一定会是我妻子,只要她乐意的话。我欠她的,我也喜欢她……我想这是上帝赐予我的幸福,我不应该再抛开了。”
“您能够这么想就太好了!”上尉总算松了口气,“那我去回禀殿下。”
“嗯,可以。”少年人悠然点了点头,“告诉她,我会尽我所能地隆重接待她,然后让我身边的所有人奉她为主母,给她她应有的一切……顺便告诉她,我今后也仰赖她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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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得到了想要的承诺之后,上尉马不停蹄地离开了,而艾格隆则召集了自己在岛上所有的亲信——查理,米歇尔-内伊,安德烈-达武,在行动不便的法利亚神父那里齐聚一堂。
他们被召集到了一起,面面相觑,很明显,陛下这是要宣布什么重大决定了。
就在他们心里在忐忑不安地猜测时,少年人来到了他们的面前,然后开门见山。
“先生们,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我的未婚妻要来到岛上了。”
“未婚妻?!”他的话虽然声音不大,却犹如炸弹一样引爆了房间,就连久经世故的法利亚神父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怎么回事?”
知道一点内情的查理,最快从震惊当中恢复了过来。
“是……是那位公主殿下吗?”他颤声问,“卡尔大公的女儿?”
“没错。”艾格隆轻轻地点了点头。
人群顿时陷入到了沉寂当中,人人再度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陛下,这件事很大,您的婚事关系到帝国的未来前途,需要好好谋划一下才行。”良久之后,法利亚神父小心翼翼地说,“法兰西人民能接受他们的君主又一次同奥地利宫廷的联姻吗?谁也没把握……您现在还很年轻,完全可以再等待一下,等过阵子再决定也不迟。”
都已经到这时候了,还怎么等待?难道把特蕾莎打包塞回去?那就算是我也真做不出来……艾格隆在心中暗想。
“不接受,我就让他们接受!难道老天要打雷的时候也问过他们意见了吗?!”艾格隆骤然提高了声量,以不容质疑的语气说。“先生们,这是我的私事,我有权为我做出决定,所以我说她是她就是!我只是通知一下你们……”
一直以来,他都把温和的形象展露在众人面前,在场的人们几乎都没有见过他疾言厉色的模样,所以艾格隆如此严厉地表达了自己意见之后,人人相顾失色,也再没有人提出意见来。
说到底,好像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地方吧。眼下陛下势单力孤,公主殿下能够不离不弃地坚守婚约,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看来没有人有意见了。”艾格隆点了点头,“很好,那我希望你们,以应有的态度来对待特蕾莎,明白了吗?”
“是!”他的话,得到了整齐而响亮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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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欢迎式
约定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
在这一天的清晨,艾格隆带着自己的亲信部下们,以及几乎所有士兵们来到了岛上的栈桥边,静静地看着平静的海面。
在海雾消散之后,他们分明看到,一艘帆船正张满了帆向着小岛全速驶来。
帆船鼓满了风帆的身影在视线当中越来越清晰,虽然看不到船上的人,但也能够从它的速度当中感受到船主人此刻的心情。
随着帆船的靠近,岸边的人们开始骚动了起来,他们彼此兴奋地低语着,期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肃静!肃静!”旁边维持秩序的军官们,阻止了他们的喧哗,然后和他们一起注视着前方。
终于,在众人焦心的等待之下,帆船开始减速,然后慢慢地靠到了栈桥边,放下了船上的锚。
接着,船上出现了几个水手的身影,他们一起放下了木制阶梯,作为船上人走上陆地的踏板。
在场的所有人在这一刻纷纷屏气凝神,他们都知道,就要出现了。
而他们所效忠的陛下,此刻也神情紧张地站在栈桥的最前方,等待着自己未婚妻的出现。
他们没有失望,就在这千呼万唤的一刻,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了船甲板上。
艾格隆仰头一看,然后发现,她也正在盯着他,两个人就这样隔空对视着,一时间彼此都忘却了语言。
特蕾莎一改往日的朴素,穿着一身华贵的短袖宽边呢绒裙子,头上戴着一顶蕾丝边小帽,手中还打着一把小阳伞,简直犹如是参加什么郊游活动一样。
显然,她也在为这个隆重的场面做好了准备。
此时,她定定地看着少年人,虽然努力想要让自己显得镇定,但是总也掩饰不住眼睛里的兴奋与释然。
殿下……我终于来到您身边了。她的眼睛里好像在说。
确实好漂亮……艾格隆心想。
接着,他回过了神来,把右手放入怀中,然后优雅地向船上的少女躬身行礼。
犹如是发出了什么命令一样,就在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公主殿下万岁!”
“皇后陛下万岁!”
在他们欢呼的同时,排在前列的仪仗队,抬起了手中的枪,然后齐刷刷地指向天空。
接着,枪声密集而又整齐划一地响彻于岛上,为公主殿下的驾临鸣枪致敬。
这当然是艾格隆特意吩咐人安排的,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履行和特蕾莎的诺言,那么他要用这个人人都亲身参与的隆重欢迎仪式,向所有人宣告特蕾莎在他心中的地位。
听到了所有人的欢呼声的欢呼之后,特蕾莎脸上微微发红,眼中闪耀着喜悦的神采。
她向来都不喜欢在众人面前露面,所以此时也不是在为旁人的欢呼而高兴,她真正高兴的是艾格隆通过这种做法所表现出来的心意——所有人都做见证,我们走到一起了。
是啊……这就够了。
还有什么需要害怕的呢?
她捏紧了手中的伞,然后迈动了脚步,一步步地向着栈桥上的少年人走了下去。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特蕾莎的眼中也越发流光溢彩,犹如是荡漾的湖光一样,艾格隆也不禁沉醉其中。
不知不觉当中,她走到了少年人的面前,然后收起了手中的伞,接着怯生生地看着少年人。“殿下……我终于履行了诺言,来到了您的身边。今后……承蒙您照拂了。”
“我感谢上帝,给我送来了如此珍贵的礼物。”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同样对她说。“特蕾莎……我也承蒙你照顾了”
似乎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两个人就这样拥抱在了一起。
“好耶!”
尽管军官们努力维持秩序,但是士兵们仍旧此起彼伏地发出了哄笑声和口哨声。
不过很明显他们都是善意的,他们同样都在为陛下和公主殿下感到高兴,所以也并没有受到真正的惩罚。
艾格隆此时已经完全注意不到周边的情况了,他注视着怀中的少女。
和福雷斯蒂上尉交谈的时候,对方曾经提到过特蕾莎为了能见到自己,几乎和父亲闹到决裂了。
即使他没有说,艾格隆也能够想象得到为了实现此刻这个结果,特蕾莎到底默默承受了多少。
这笔账他认。
再加上之前出逃的那笔账,两笔加起来,他欠特蕾莎的已经太多太多了,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完全弥补吗?
“真的很抱歉,特蕾莎……因为我,而让你承受了这么多痛苦。”他低下头来,小声对特蕾莎说,“我真的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殿下……别这么说了。”特蕾莎仰头看着少年人,然后低声回答,“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看着以后吧,我们的以后……”
“是的……我们有以后,有很久很久的以后……”艾格隆笑了起来。
然后,他轻轻地搂住了特蕾莎,再一把抄起了她的小腿将她抱了起来。
犹如是炫耀战利品一样,他带着她转了半圈,转过头来面相自己的部下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特蕾莎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任由少年以一种如此热烈的方式欢迎她的到来,她依偎在少年人的怀抱当中,不敢面对夹杂着喜悦、戏谑和兴奋的视线,而她的脸也已经红得发烫了。
也许这就是她等待了太久的一幕吧。
口哨声和欢呼声不住地灌入到她的耳中,让她心跳加速也让她连耳垂都在发烫,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只能紧紧地抓住少年人的肩膀,贴在他的胸膛上。
有了此时此刻,她之前心中所累积起来的那些痛苦和怨愤,也似乎随之烟消云散了。
“你比上次又变轻了一点,特蕾莎。”艾格隆贴在特蕾莎的耳畔,然后笑着回答。
“这可都是你的错~”特蕾莎脸色发红,然后小声回答。
“嗯,是我的错,所以我会好好弥补的。”艾格隆回答。
接着,他不管不顾地低下了头,吻住了少女的嘴唇。
特蕾莎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殿下在当众会做出这么奔放的举动,可是她却也无力反抗,所以只能微微闭上眼睛,任由少年人摆布。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当中,少年和少女拥吻在了一起,时间仿佛定格在此,直到许久之后,两个人的嘴唇才重新分开。
“殿下……”特蕾莎小声喊了出来,“我们走吧,再呆下去我真的无地自容了……”
“嗯,我们走吧。”艾格隆看出现在已经达到特蕾莎羞耻心的极限了,所以他也不再胡来,于是放下了特蕾莎,然后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离开栈桥前往自己的住处。
他们所经之处,人群自动让开了路,用视线目送他们离开,也用视线寄予了他们的祝福。
在这个欢迎仪式上,所有人都已经当场见到了特蕾莎公主的容貌和仪态,所以原本有些人心中的疑惑也猝然消失了,转而心悦诚服地位这般配的一对默默祝福。
很快,艾格隆带着特蕾莎沿着小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毫无疑问,这里最近又被重新装饰一新,添加了很多陈设,因而显得更加富丽堂皇了起来。
夏奈尔自然也等在这里,一看到两个人,她的瞳孔稍微收缩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正常,然后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皇后陛下,恭贺您的驾临。”夏奈尔恭恭敬敬地向特蕾莎说。
“不用这么客气啊,夏奈尔。”特蕾莎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我还不是皇后呢,这么称呼有点让我不太适应……还是叫我殿下就行了。”
虽然夏奈尔的称呼诚意十足地表现出了对她的尊重,但是她实在不习惯这个称呼。
她虽然跟到了艾格隆的身边,但是在内心当中,她对殿下的事业是否真的能够成功也并没有完全的信心,所以她觉得现在就摆出什么皇帝皇后的架子来,简直跟演三流戏剧差不多。
要享受皇后的尊荣,那就等真正成为皇后的那天再说吧。
“好的,殿下……”夏奈尔想了想,接受了特蕾莎对她所下的第一个命令,“不过,请您允许我以侍奉主母的态度侍奉您。”
“夏奈尔一直都跟随在我身边,把我照理得非常妥帖,让我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我的事业当中,从这点来说她功不可没——”艾格隆当然不会让夏奈尔一个人提要求,而是主动开口为她帮腔,“听到你要来的消息后,她非常高兴,她对帝国忠心耿耿,所以请允许她继续履行她的工作吧。”
“当然了!我怎么会不让夏奈尔继续她的工作呢?”特蕾莎立刻就点头同意了,“殿下,夏奈尔为你尽心尽责地效劳,以后我们可要好好地报答才行。”
接着,她亲切地向夏奈尔点了点头,“夏奈尔,今后劳烦你继续照顾我们吧,谢谢你一直以来的付出,我会非常友好地对待你的。”
看到自己担心的问题,在见面后的顷刻之间就被特蕾莎一两句话给解决了,夏奈尔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她的心情却也没有那么高兴,反而倒是有些酸楚。
虽然特蕾莎的语气和态度无可挑剔,但是随口之间,就以“我们”的名义下令了。
也就是在随口之间,她就在她和自己之间划下了无法逾越的鸿沟,也几乎明示了她的身份。
某种意义上,要是特蕾莎对她尖刻一点或者傲慢一点,她可能还好受点,偏偏是这种浑然自若的亲切……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的心里就不存在什么忌惮吗?
不过,既然这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现在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夏奈尔在心里默念,然后这点无谓的心思抛在了脑后。
特蕾莎殿下如此通情达理,对陛下来说当然也是好事,也是帝国大业的坚实保障。
如果两位陛下早点有孩子就好了……她暗暗心想。
“谢谢您,殿下……不过我并不奢求什么报答,对我来说,能够呆在您和陛下身边,见证帝国的复兴,就比什么奖赏都更加宝贵了,谢谢您赐予我这等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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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而艾格隆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对视着,又好像说了千言万语。
“特蕾莎,我真的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良久之后,艾格隆发自内心地说,“我知道我对你的所作所为,绝对配不上你为我做出的牺牲……但是我今后会尽一切努力,让自己可以补偿你。”
“我不介意这些了,因为今天我已经得到了我要的。”特蕾莎轻轻摇了摇头,“只要您知道我做了什么,那我付出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接着,她放低了声音,“殿下,恐怕你已经知道了,我是带着我的嫁妆前来的……这是一笔不小的资财,所以如果你需要花钱的话,可以跟我说,我会尽全力满足你的需求的。”
“谢谢你,特蕾莎。”艾格隆回答,“不过,我现在的资财暂时还能支用。”
“可是这是我的心意,我希望自己也在为你的家族和你的事业出力。”特蕾莎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既然已经到了你的身边,我可没办法袖手旁观,对吧?”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我会记账的。”艾格隆只能答应了下来。
接着,特蕾莎突然有些迟疑,好像在纠结什么一样。
“怎么了,特蕾莎?”艾格隆好奇地问。
“殿下,我有件事要顺便告诉你。”看到他追问,特蕾莎也不再迟疑了。
“怎么了?”艾格隆追问。
“我离开奥地利的时候,找机会面见了苏菲殿下。”特蕾莎小声说。
艾格隆陡然心头一震。
尽管他知道在特蕾莎面前追问不太好,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追问。“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她现在近况并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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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情深意切
“她……她现在近况并不太好。”
一看到特蕾莎欲言又止的表情,艾格隆就猜到了什么。
也对啊,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作为最直接的受害者,她怎么可能好?他只能心里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自己选择付出的代价。
“我的外公把她怎么样了?”他按捺住心中的烦闷,尽量镇静地问。
“在你逃离之后,皇帝陛下非常震怒,他认为是苏菲殿下的错,所以把她幽禁了起来,对外宣布她重病。”特蕾莎小声回答,“直到我即将离开的时候,她才被解除了禁锢,重新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
这样吗?那还好。艾格隆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既然她现在已经重新现身于公众面前,那就意味着她现在的地位还没有完全动摇,虽然皇帝陛下肯定对她充满了恼怒,但至少她的个人安全应该没事了。
“是我连累了她。”艾格隆只能发出一声叹息,“特蕾莎,谢谢你。那她还对你说了什么吗?”
“我跟她说了要来见你的事情之后,她先是勃然大怒,但最后她还是消了气,并且祝福了我们。不过我认为这完全只是为了你,她对我的愤恨并没有消失多少。”说到这里的时候,特蕾莎别开了脸,刻意不让自己面对此时的尴尬。“她还说以后有机会的话,让您早点回去看她。在最后,她还让我告诉您,她叫珂丽丝忒尔,非常可爱。”
艾格隆顿时睁大了眼睛,良久说不出话来。
他只感觉心头抽痛,因为所有最可怕的猜测都成为现实了。
之前猜测苏菲可能怀孕的时候,虽然他隐隐约约觉得应该是真的,但是毕竟还只是猜测,可是当现在真正证实的时候,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酸楚。
苏菲是在美泉宫当中第一个真正关心爱护自己的人,她毫无保留地照顾着自己,想尽办法让自己过得开心一些,结果……自己却给她带来了莫大的灾难。
然而她却一直从无怨言,包容着自己的怨愤和任性,直到最后的最后,居然还留下了一个孩子作为两个人曾经的见证。
他除了感动和愧疚,还能再说什么呢?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个还没有见过面的女儿应该怎么办?
很明显,奥地利官方并没有让她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的打算,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不管的话,那接下来她到底会被怎样对待。
按理来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个从没有见过面的私生女儿并不足以让他牵肠挂肚——拿破仑就没有管过他的那些私生孩子们,可是苏菲现在的处境,如果女儿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恐怕会疯掉的吧。
他已经亏欠了苏菲那么多东西,如果再让她失去女儿的话,那还有什么面目再见?
虽然这个消息被特蕾莎转告,非常尴尬,但是眼下他也顾不得什么尴尬了。
“珂丽丝忒尔……”艾格隆倒抽了一口凉气,“我不能抛下她不管。”
接着,他捂住了脸。“特蕾莎,对不起,让你见笑了……我制造了多么大的灾难啊!”
看到艾格隆如此痛心疾首的样子,特蕾莎虽然心里还有点气恼,但也忍不住心软了。
“殿下,无疑你确实犯下了天大的错误,但是既然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你再怎么惊慌失措也是没有意义的,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弥补吧。”特蕾莎轻轻地抓住了艾格隆的手,以这种方式安慰他,“皇帝陛下既然已经让她生下了这个孩子,那么他就不会轻易去伤害她和孩子的生命,我虽然不知道陛下心中所想,但是我猜他肯定也是把这个孩子当成了某种筹码……
所以,现在你也不必太心急,可以想象到珂丽丝忒尔在皇帝陛下心中的价值,是和你的地位成正比的,你越是成功,他就越是需要珂丽丝忒尔,甚至可能还会因此善待苏菲殿下。所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做出令人瞩目的成就,这才是帮助她们的最好方式,要是轻易乱了阵脚的话……反而是害了自己也害了她们。”
特蕾莎的冷静态度,让艾格隆也随之镇定了下来。
“你说得没错,特蕾莎。”他轻轻点了点头。
他没想到,自己是从特蕾莎口中证实了这个猜想,更没想到是特蕾莎在给自己分析利害。
“现在陛下对此事秘而不宣,但迟早会有暗中联系你,对你开出价码的时候。”特蕾莎继续说了下去,“所以你最好先做出心理准备,到时候越是装作不放在心上,越是能够让他们不至于漫天要价,尽量为珂丽丝忒尔谋求更好的待遇。”
完全准确。艾格隆心想。
特蕾莎冷静的分析,切中要害,而且具有前瞻性,估计她已经在来基督山岛的路上把这件事深思熟虑了。
她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在心里翻来覆去思考的呢?光是想象一下,艾格隆都觉得尴尬得头皮发麻。
最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偏偏她还这么通情达理,这更加衬托得自己行为的荒唐,真是让人情何以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特蕾莎,你说得都对,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不过,你不生气吗?”他心虚地问。
“我当然气恼了!”特蕾莎这下终于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抬高了声音,“但谁让我之前假装大度,说过对你们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的话呢?我原本以为你们荒唐的罗曼史应该随着我们订婚而告终的,谁能想得到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惊喜在等待着我……可是谁让我自己做出了选择呢?我敬佩苏菲所做的一切,所以这时候再为她而生气又有什么意义。”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当然又是惊讶又是恼恨,但是最后看到苏菲眼中失去了光彩的样子,她心里还是暗暗决定帮助对方一把。
毕竟,她也不忍心看着这个无辜降生的孩子,真的面对最可怕的命运。
这个孩子因为命运的捉弄,虽然出身高贵,但是却无法冠上波拿巴或者哈布斯堡的姓氏,但是即使如此,她也配得上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而不是被秘而不宣地幽禁在不见生人的地方。
所幸现在还有很多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就当是为了自己夺走殿下而对苏菲殿下做出的补偿吧。
艾格隆心里定了定神,他再度确定了,特蕾莎确实站在自己一边。
即使知道了这件事,她也没有抛弃自己,足以证明了她对自己的心意是多么诚挚,又是何等的包容。
他此刻不仅仅是感激,而是感动。
特蕾莎娇美的面孔,此时在他的眼中,好像焕发出天使一样的光环。
“特蕾莎,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他猛地一把又把特蕾莎抱在了怀中,然后嘶声对她说,“你知道,我从小就在囚笼中养成了冷漠的性格,我对每个人都不敢抱有信任,也不敢寄托好意,我把自己隔绝在了世界之外,以便躲避他们的恶意和嘲弄。但是这个世界没有抛弃我,先是苏菲,后是你,你们一个个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你包容我,真心实意地希望我能够拥有更美好的未来……我很感动,所以我愿意跟你敞开我的心扉,我跟你发誓,只要你在我身边,那么我的事业就是你的事业,我的荣誉也有你的一半,我们会有一个家庭,我发誓会给你和我们的家人谋求幸福,特蕾莎,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特蕾莎微微闭着眼睛,听着艾格隆的深情告白,这还是殿下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么情真意切的话来。
原本的些许恼怒,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她微微露出了笑容,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这就够了,殿下,我们一起为了未来的幸福,我们家庭的幸福而努力吧,我衷心渴盼的就是如此。无论是和你悠游隐居,还是一起去复兴帝国,对我来说都可以,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那就是幸福本身了……”
如此深情的话,让艾格隆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悸动了。
他再度低下头来,重重地把嘴唇印到了特蕾莎的唇上,然后贪婪索取着其中的甘泉。
刚才在栈桥上他也曾拥吻特蕾莎,但是那不光是情感的迸发,更加具有在众人面前宣示和炫耀的成分,而这一次……他纯粹是为了感情而行动了。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此时此刻,他真正向特蕾莎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两个人忘我地拥吻着,房间里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直到许久之后,两个人才又重新分开,而这时候特蕾莎已经脸红得娇艳欲滴了。
艾格隆又仔细打量着特蕾莎,目光如同火焰般炽烈,仿佛要把她吞下来的样子,特蕾莎羞得不敢对视,只是低着头听着自己狂乱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艾格隆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抓住了特蕾莎的手。
“特蕾莎,跟我来。”
“去哪儿?”特蕾莎连忙问。
“去旁边的房间,我的卧室。”艾格隆回答。
“啊?!现在还是白天啊!”特蕾莎大惊失色,“再说了我才刚刚来到岛上,这太早了……”
“我有一件秘密要告诉你。”艾格隆这才明白自己的话让人误解了,连忙向她解释,“我最重要的秘密之一,我认为必须告诉你。”
“是这样啊……”特蕾莎惊魂稍定,也不知道是解脱还是失望地感叹。
接着,她跟着艾格隆来到了他的卧室当中。
一进来,艾格隆直接当着她的面,掀开了床单,然后露出了床底下的一堆箱子。
是的,他要把自己拥有的宝藏展示给特蕾莎——以此来共享彼此的秘密。
特蕾莎为了自己放弃了那么多东西,甘愿冒险过来陪他共患难,世上没有什么忠诚测试比这个更靠谱了。
所以,她得到了他完全的信任。
现在他要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和底牌,共享给特蕾莎。
他已经决定了,特蕾莎将是他的妻子,帝国的皇后,这是确定无疑的事情,所以他的事业注定也有特蕾莎的一份,她有权而且必须知道自己计划的每一步,和他共享这些秘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呀!”在艾格隆打开箱子之后,炫目的珠光宝气,让特蕾莎一瞬间为之失神。
片刻之后,她镇定了下来,然后仔细打量着箱子里面的那些黄金和珠宝。
哪怕不是专业的珠宝鉴定师她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一笔极其巨大的财富。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那些嫁妆与之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难怪殿下刚才那么从容……拥有这样一大笔财富,确实会有底气很多。
“这是我逃出奥地利之后收集的财富,一些是我父亲的旧部藏起来的宝藏,一些是我的亲人和支持者们捐献的财产。”艾格隆又用自己常用的借口,解释了财富的来源,“这些也将是我们事业的最大助力……特蕾莎,我要让你知道这些,因为你有权使用它们,这是我们的。”
“殿下……”特蕾莎惊喜交加地看着少年人。“谢谢你。”
相比于所谓的珠宝财富,她更在意的是,殿下终于已经把她当成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以至于把他最重要的秘密和资源跟她共享了。
这就是她想要得到的奖励。
所以,她也会拿出同样甚至更大的诚意。
“我的嫁妆,也是这里面的一部分。”她立刻回答,“这都是我们的,所有的都是我们的……”
“不光是这些,整个蓝天和大海,还有那个富饶的国度,都将是我们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艾格隆傲然回答。
“是的,我深信如此……”特蕾莎重重点了点头,“我将和你一起,为得到这所有一切而努力。”
艾格隆伸手放到了一个箱子里,然后从中掏摸了一会儿,最终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珠宝,然后拿到了特蕾莎面前。
特蕾莎仔细一看,发现这是一个蝴蝶形的发夹,上面密密麻麻地镶嵌着钻石,中央则是红宝石,这些宝石在日光下绽放出璀璨的光华。
虽然看上去式样古老,但这非但没有让它显得过时,反倒更加为其增加了几分雍容华贵。
“非常抱歉我只能给你准备这么一点见面礼,特蕾莎……”艾格隆笑了起来,“但,请允许我为你戴上,可以吗?”
特蕾莎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艾格隆伸手放到了她的头上,然后细心地拨弄她栗色的头发,最终,他把发夹给特蕾莎戴了上去。
在宝石的映衬下,特蕾莎原本就娇美的面容,被装饰得更加具有华贵的魅力。
“殿下……”特蕾莎心满意足地笑着,只是喃喃自语。
“好了,我们过去吧,我要和你一起接见我的亲信们,让他们接受和习惯你的存在,和你不可置疑的地位。”艾格隆凑近了,然后看着她的脸,“特蕾莎,我知道你不喜欢在人前露面,但是……你要展露自己,以便统御他们,他们是我们的部下,也是我们的臣子,不树立权威是不行的。”
“为了你,我可以做到的。”特蕾莎微微闭上了眼睛。“殿下,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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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效忠与情怀
“殿下,我们走吧。”
特蕾莎一改刚才的羞涩和喜悦,重新变得庄重严肃了起来。
本来就衣着华贵的她,现在头上又戴着的熠熠生辉的钻石发夹,更加显得贵气凌人。
看来,虽然平常待人温和谦逊,但特蕾莎在需要的时候也能拿出哈布斯堡家族公主的威仪。
这就够了。
艾格隆带着特蕾莎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在夏奈尔的引领下,两个人沿着走廊一路前行,途中所遇到的所有人都纷纷避让行礼,特蕾莎则微露笑容,靠在艾格隆的旁边,目不斜视地走着。
很快,他们来到了法利亚神父的房间里面,而这时候,艾格隆的几位亲信,都已经聚集在这里了。
在两个人来到房间里之后,房间立刻鸦雀无声,而他们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初来乍到的少女。不过,谁也没有对她头上多出来的华贵发饰感到奇怪——毕竟公主殿下那么多嫁妆,刚才和陛下独处的时候,戴上一两件来取悦陛下也很正常。
在众人的注视下,特蕾莎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不过她努力抑制住了自己心中的羞涩和不适,以最为庄重的态度面对着众人。
刚才艾格隆迎接特蕾莎的时候,是在所有人的面前宣示特蕾莎的地位;而现在,他是在向特蕾莎介绍自己精心搭建起来的核心圈子,让特蕾莎也融入其中,并且在其中拥有超然的地位。
特蕾莎到底有多少能耐,艾格隆现在还不清楚,所以他并不打算现在就逼着特蕾莎进入状态,成为自己重要的助手。
如果特蕾莎确实有统御自己部下、并且冷静务实地发号施令的能力,那这最好,艾格隆等于得到了一个忠诚又利益完全绑定的副手,可以为自己出谋划策,甚至在自己不方便的时候还能让特蕾莎代行领导责任;如果特蕾莎的兴致和脑力都已经放在了文学和艺术爱好当中,那艾格隆也不打算强逼着她来做她不喜欢的时候,就这样让她陪伴着自己,有空的时候聊一聊文学艺术的话题解闷,那也很不错。
当然,在内心当中,艾格隆还是期待特蕾莎能够完全深度参与自己事业的——共同的事业,会带来共同的喜怒悲欢,带来共同的期待与失落,这也会让他们的灵魂更加契合。
在众人的注视下,艾格隆抛下了自己心里的杂念,环视着在场的众人们。
因为艾格隆事前就叮嘱过的缘故,所以在场的人们都屏气凝神,没有一个人胆敢对特蕾莎露出任何不敬。
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效果。
当然,他们也只是看在自己的份上而已,并不是特蕾莎树立了权威。
“特蕾莎就不用我介绍了,接下来你们依次来向特蕾莎介绍一下自己吧——”艾格隆的视线落到了法利亚神父身上,“法利亚神父,你是在场当中年纪最大的,你先来。”
法利亚神父是艾格隆目前最为倚重的智囊,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智慧和阅历,更加是因为在艾格隆看来,神父没有多少外界联系了,他思考的出发点会更加基于艾格隆的利益。
因为行动不便,法利亚神父并没有出席刚才的欢迎仪式,所以艾格隆也想让特蕾莎认识一下自己招揽的这个智囊高参。
毕竟,以后他们打交道的次数肯定数不胜数,特蕾莎有必要和神父建立良好的个人关系。
“公主殿下,我是法利亚神父,一个意大利人,曾经为罗马的名门贵族斯帕达伯爵当过秘书,现在为陛下效劳。”法利亚神父立刻就像特蕾莎问好。
接着,他努力晃动了自己还能动的左手臂,“请原谅我没有跟您郑重行礼,因为中风我早已经半身不遂,但是请您相信,我心中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对您的美丽和风度而赞叹不已。”
神父展现出的态度既恭敬,也有得体的恭维,所以一下子就赢得了特蕾莎的好感。
而且特蕾莎也察觉到了,既然殿下第一个人就介绍这个老神父,那么对方一定对殿下非常重要,甚至可能是他目前的首席谋臣。
所以这样的人必须打好关系。
“礼节并不在于手势而是在于心意,神父。您的心意我已经完全感受到了,我非常感谢您在身体如此不便的情况下,还勉强自己为艾格隆效劳,这份忠诚我满怀感激。”特蕾莎亲切地向神父微微点头,“今后我也有幸聆听您的指点,希望您不吝于指教。”
“如果我微不足道的智慧对您有些许用处的话,我自然非常乐意为您提供一些建议。”神父笑着回答,“我已经发誓我的余生将为波拿巴家族的伟大事业而奉献,而殿下,您现在就是波拿巴家族的主母了,您也是我必须效忠的人,所以请尽管使用我已经衰朽的头脑吧,这是我的人生现在能够实现的最后价值。”
在艾格隆提出特蕾莎将要上岛、并且将要成为自己妻子的时候,法利亚神父是唯一一个公开表示过迟疑的人,他的出发点当然完全是为了自己效忠的君主。
可是在艾格隆声色俱厉地表示自己决定不可更改的时候,他也就只好放下自己的迟疑,转而承认现实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话虽如此,他还是担心这位哈布斯堡公主会带来什么负面影响,万一和之前的安托瓦奈特和路易莎一样,那么陛下恐怕也就难逃厄运的循环了。
好在见到第一面的时候,特蕾莎就展示出了自己谦逊的风度。
不管是装的还是真心如此,这都证明特蕾莎公主是一个知道进退的人,虽然未必对陛下有多少帮助,但至少不至于坏了大事。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而旁观的艾格隆也暗暗点头。
他很满意两个人展现出来的融洽。
接下来,艾格隆看向了自己的堂兄查理。“这是我的堂兄查理,我的叔叔、前荷兰王的小儿子。”
和殿下同一代的波拿巴家族成员!特蕾莎心里凛然。
在殿下逃离维也纳之前,特蕾莎就已经在为自己嫁入波拿巴家族之后做打算了,当时她就希望招揽殿下的堂兄弟们来维也纳,一起为发扬光大这个家族而努力——结果没想到,上帝开了一次巨大的玩笑,兜兜转转之后,自己的想法居然以这么让人无奈的方式实现了。
特蕾莎知道,波拿巴家族的成员个个雄心勃勃,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年轻一代自然也不会利益。
这种人在发挥正面作用的时候,帮助非常大;但如果发挥负面作用的话,危害也非常大。
所以,她必须慎重对待这位堂兄。
而查理也明白,这下轮到自己过关了——如果自己的表现不能让特蕾莎殿下满意,那么陛下迟早会来找自己算账。
“公主殿下,我非常钦佩您为爱情所做的一切牺牲,并且衷心祝愿我们家族能够在您和陛下的带领下重新走向辉煌。”他恭恭敬敬地向特蕾莎行礼。“您的美貌足够让人人赞叹,但您的高尚品格却比美貌更加打动人心,我毫不怀疑,您将是法兰西最受人敬仰的皇后陛下。”
“谢谢您的夸奖,查理,我会以此作为努力的目标。”特蕾莎笑着回答,“不过,我和殿下年纪都比您小,作为一家人您不必如此拘谨,您尽可以像对待弟妹一样对待我们,我也相信您一定是个可靠而又能力超卓的兄长,足以护送我们抵达胜利的彼岸。”
特蕾莎的话,让查理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早已经看出来了,这位少年陛下是一个难以揣度也用心深沉的人,虽然表面上很和气,但是内心却非常高傲固执,而特蕾莎则看上去要好打交道许多,至少性格要更加温和一些。
如果能够讨好到她的话,这位少女也许可以成为自己兄弟两个和陛下之间的调和人,至少可以提高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至于什么“不要拘谨”、“兄长”之类的言辞,他只当没听见,他当然知道那完全只是客套话罢了,要是自己真的胆敢拿出兄长的派头来对特蕾莎指指点点的话,不说公主殿下怎么样,陛下是绝对饶不了他的。
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看来查理也非常识趣。
接下来不用等他下命令,安德烈-达武、米歇尔-内伊等人也纷纷一边对特蕾莎行礼,一边报上自己的名号和目前的职务。
特蕾莎则一直向这些人点头示意,同时在心里认真地记住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和形貌。
她知道,这都是艾格隆目前最为重要的属下,换言之,也是她未来需要倚重的人,她必须对他们保持应有的尊重。
总体来说,在众人致敬的时候,她的回应态度谦逊,但是又不失尊严,而且照顾到了每个人的身份地位,还会加上几句鼓励的话。
其中展现出来的恰到好处的分寸感,让艾格隆都有点出乎意料。
他虽然对特蕾莎有信心,但是绝没有想到她居然能够这么轻松地驾驭住局面。
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她就已经在在场的人们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且以自己的风度让他们在内心当中也认可了她的地位。
特蕾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艾格隆暗想。
现在看来,特蕾莎待人接物绝对没有问题了,至于具体的领导能力这个现在看不出来,而且以后也有的是机会慢慢地锻炼,这急不得也不需要着急。
总之,以一个初来乍到的少女来说,她现在已经做到最好了。
所以……干脆就从现在开始培养吧?
特蕾莎既然想要和自己共患难,那自己也应该满足她的心愿。
既然她已经在努力证明自己有那个潜质,那么自己应该给她机会。
不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两个人风雨相伴。
在众人纷纷与特蕾莎短暂交流过后,艾格隆终于开口了,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艾格隆身上。
“刚刚你们已经看到了,特蕾莎是乘坐着她自己买下的船一起过来的,而船只是她嫁妆的一小部分而已,在船上还装有她的其他财产,这些都是卡尔大公为女儿出嫁而准备的。”艾格隆一边说,一边向特蕾莎点头致谢,“而现在,为了我们的事业,特蕾莎决定把这些财富都作为我们的经费使用……这是让我无比感动的牺牲,我感激她的付出。当然,口头上的感激是没有意义的,我必须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对特蕾莎的感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有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大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特蕾莎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们最重要的一员,以后有什么重要会议,特蕾莎都应该在场,会议上的做出的所有决定、所有记录都由特蕾莎来副署,不得有任何隐瞒。这是她应有的权利,你们记住了吗?”
“是,陛下!”在场的人们纷纷点头应下,接受了艾格隆临时起意的命令。
在这一场看似普通的见面会当中,却无形当中为岛上、以及法国境内的波拿巴家族支持者们,划下了一个新时代。
从此以后,他们并不是在为单独一位陛下,而是在为一对未婚夫妇而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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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在整个白天当中,艾格隆一直带着特蕾莎四处巡视,和自己的亲信交流,让他们潜移默化当中接受特蕾莎的存在。
而等他们忙完了所有事情之后,已经是晚上了。
他们再度回到了艾格隆的房间里,重新开始独处。
“殿下,谢谢你如此信任我。”特蕾莎激动地对艾格隆说,“我真没想到你会下那样的命令……”
“有时候我也有点像个诗人,想做些感情用事的事。”艾格隆笑着回答,“特蕾莎,信任,对我来说是最为稀缺的宝物,我一直都很难去信任别人。而相应的,一旦信任了她,我就愿意用各种方式来回应这种信任。所以,不用感谢我,特蕾莎,要谢就谢你自己吧……这都是你为自己得到的信任。”
“而我……我不会辜负这份信任的,永远不会。”特蕾莎抬起头来,看着艾格隆,“殿下……我会跟着你一起经历所有风雨的,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
“那我们先别管未来发生什么,先想想今晚需要发生什么吗?”艾格隆开了个玩笑。
特蕾莎的脸突然就红了。
“我想把那一天……那一天,留在我们真正订婚的仪式上,可以吗?”片刻之后,她重新抬起头来,羞涩而又紧张地对艾格隆说,“我有些憧憬,又有些害怕,所以殿下,我希望……我希望那一天会是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天,也会是最美好的一天,所以,你现在能不能稍稍忍耐下?就为了我们的那一天完美无缺。可能这有些孩子气,但是殿下,请不要嘲笑我好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低下头来,“当然,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也……我也会遵照你的要求行事的,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夫,我应该满足你的心意。”
“不用羞愧,特蕾莎,这并不孩子气。”艾格隆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摇了摇头,“相反这很可敬,因为你真的把我们之间的关系看得如此神圣,这倒让我感动了……这样吧,我另外为你找个房间,或者你睡这里,我到其他房间睡觉吧。”
“不,殿下!”特蕾莎又摇了摇头,“我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我想要紧挨着您,和您一起入眠,听着您的呼吸声,感受到我现在终于拥有的一切……不要抛开我好吗?”
啊,也就是说,要睡在一起,又不能越雷池一步……
特蕾莎刚才待人接物的时候风范十足,但归根结底确实还是个小姑娘啊……艾格隆忍不住心中感叹。
但是他不生气,相反反而觉得可爱。
他虽然并非清心寡欲的人,但是也并不是饿鬼,也不是急着现在就吃掉特蕾莎不可。
相反,两个人相处时的乐趣,可能更加重要一些。
那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少女情怀总是诗,对吧。
“我知道对您这么血气方刚的年纪来说,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也许是艾格隆的沉默让特蕾莎误解了,她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来,“殿下,我是不是有些任性?”
“不,我不这么想。当然可以,我会为你忍耐的,特蕾莎。”艾格隆想也没想就直接点头,答应了特蕾莎的要求。“你的要求我都会满足的,今晚我抱着你入睡但不越雷池一步,如果你乐意的话以后我也可以继续这样。直到我们成婚那天为止,在那天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仪式,在最具有纪念意义的地方……我还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你下跪,我会完成你当初的心愿,然后我们再在天父的见证下结合,为我这个可怜的家族而努力,怎么样?”
艾格隆的话,让特蕾莎再也难以自持。
“真难为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事,殿下。”特蕾莎的眼角当中闪现出了点点泪光,又是感动又是感慨,“其实我也都记得呢,不管是陪皇帝陛下出巡,还是你在我家待的那几天,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也许很久很久之后,我还是会记得的。”
“还有多少话,可以躺着再说嘛,时间已经不早了。”艾格隆耸了耸肩。“特蕾莎,我会好好听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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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情定一生
【这个日子撒撒狗粮没什么问题吧……】
“特蕾莎,我会好好听着的。”
艾格隆似有暗示的话,让特蕾莎顿时就羞涩得难以抑制了,在烛光的照耀下,她脸红得仿佛烧起来一样。
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拒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不想要拒绝两个人独处的时光。
于是,两个人各自洗漱,然后一起来到了卧室里面。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天空万里无云,清冷的月光顺着窗户洒落在房间的角落了里面,将一切都照得通亮。
特蕾莎站在了床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道这是她一生当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也注定是她必将永远铭记的时刻,但是越是如此,她越是紧张,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让这一刻变得如同她希望的那样美好。
艾格隆看出了特蕾莎此刻的紧张不安,心里窃笑之余,又有些感慨。
特蕾莎是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自己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履行好这份义务?
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他就必须为之努力了。
他伸手抓住了特蕾莎瘦削的肩膀,然后又将她拢入到了怀中,努力消除特蕾莎的紧张情绪。
“特蕾莎,我们就寝吧?”接着,他柔声问。
“嗯。”看着少年的眼睛,特蕾莎不知怎么也慢慢安心了下来,于是羞涩地点了点头。
“那我帮你换上睡衣?”艾格隆又问。“如果不愿意的话,我让夏奈尔来吧。”
特蕾莎的脸又红透了。
少年人说得简单,但如果要帮她换上睡衣,那就要脱下裙子,然后再换好衣服,而那也就意味着……她不敢想下去了。
曾经做梦时才能梦到的事情,现在要变成现实了,然而真正面对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手足无措,想要说一句话都无比艰难。
“特蕾莎?”艾格隆又轻声呼唤了一次。
在月光下,他的眼神清澈而又温柔,仿佛把一切的决定权都交给了少女。
殿下,好温柔啊……特蕾莎心中暗想,殊不知自己已经是羊入狼口。
不过,也许她本心就希望上当?
“就……就这样吧。”特蕾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努力让自己能够说出完整的句子来,“夏奈尔……夏奈尔白天已经很忙了,现在……现在我们就别再劳烦她了……”
不愧是特蕾莎,居然能说得这么弯绕。
不过,艾格隆已经明白了特蕾莎的意思。
既然这样,他也就不需要再有什么顾忌了。
在拥抱着的时候,他的手本来就放到了特蕾莎的背后,她原本看上去精美的衣装,在此刻却未免有些累赘,需要被一点点剥离主人的身体。
随着少年的手在背后滑动,特蕾莎只觉得身体都在颤抖,但是她闭着眼睛不发一言,任由他从背后解开裙子的扣子和束带。
仿佛是故意在逗弄她似的,少年的动作很轻柔但也很缓慢,特蕾莎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几乎都快要站立不住了。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特蕾莎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问题。
很快她决定还是不要去想这些了——她仅剩的理智也容不得她再去思考多余的事情了,她的身体仿佛在燃烧,全身都发烫。
不知不觉当中,艾格隆为她脱下了身上的裙子。
毕竟现在是夏天,特蕾莎穿着的是短袖裙子,式样也相对简单——而且,艾格隆对此已经有了足够的练习经验了。
脱下了裙子之后,特蕾莎身上已经只剩下最贴身的衬裙,薄薄的棉纱衬裙,已经遮掩不住特蕾莎身上那白色的肌肤。
艾格隆停下了动作,然后静静地看着特蕾莎。
他知道还未经人事的特蕾莎,已经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精神冲击,需要缓一缓。
“殿下……”看着少年人暧昧又富有侵略性的视线,特蕾莎越发感觉羞耻难耐,只能低着头发出自己也听不清的呼唤。
“特蕾莎,你真好看。”艾格隆突然笑了起来,“站在你的面前,我真的害怕自己配不上你……唉,我真傻,居然让自己差点就丢失了你。好在,我再也不必犯下这种失误了,上帝作证,我爱你。”
这种话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故意为之?艾格隆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他知道特蕾莎肯定会很喜欢听的——听多少次都不会厌烦。
果然,特蕾莎对他的话非常受用,仿佛是被艾格隆赐予了勇气一样,她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少年,然后毫不犹豫地回答。
“殿下,我也爱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今夜如此,以后也一样。”
“那我们继续吧。”艾格隆眨了眨自己的左眼,然后悠然做了一个手势,紧接着他的手再度放到了特蕾莎的身上。
仿佛是触电一样,特蕾莎小小地哆嗦了一下。
这已经是她最后的防御了——薄薄的衬裙根本起不了什么阻隔作用,她轻易地就能看到了指尖触碰到自己身上的触感,以及上面似乎带有魔力的热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的身体在出汗,心跳也在疯狂加速,以至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晕过去。
可是,她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悄然之间,最后的防御也被卸下了,她的肌肤完全暴露在了少年人的面前。
艾格隆趁机打量着自己的未婚妻,因为从小就被人照顾服侍,所以肌肤白皙得犹如羊脂白玉一样。
虽然她身材显得有些瘦弱,但是该有起伏的地方都会有起伏,考虑到她的年纪,未来可期。
尤其是,如果有自己滋润的话,更加会加速成长吧?
艾格隆一想到这里,自己原本平静的心态突然也有些把持不住了。
这当然不是他的错,任何正常男人在这时候都会难以把持,可是现在不是自己贪玩的时候,他不能让特蕾莎心中的完美出现什么瑕疵——因为他答应过她的。
“殿下,怎么不继续了……”特蕾莎被少年人的视线烧得全身发烫,她只能闭着眼睛问。
“就这样让我看看好吗?欣赏自己的未婚妻有错吗?”艾格隆笑着回答。
“殿下!别捉弄我了。”特蕾莎小声抱怨。“时间已经很晚了……”
“好吧,特蕾莎。”艾格隆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随手拿起了特蕾莎准备好的丝绸睡衣,帮她穿了上去。
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会贴在特蕾莎的身上,感受着那滑润的触感——而特蕾莎则被这一生当中从未经历过的触感弄得羞不可抑,快要晕过去了。
不过她也没有发出任何抱怨,放纵了少年人的肆意妄为,在她看来这是自己本来就要适应的一切,取悦自己未来的丈夫,既然艾格隆愿意信守两个人之间的约定,她也乐意让他开心开心。
终于,她重新穿上了睡衣,薄薄丝绸睡衣当然遮掩不住春光,但是却给了特蕾莎新的勇气,她终于缓过气来了,重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未婚夫。
她那红扑扑的脸娇艳欲滴,而她的眼睛里则带着朦胧的的雾气,让她原本就美丽的身躯带上了令人无从抵抗的诱惑力。
“殿下,我爱你。”她又重复了一遍。
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以公主抱的姿势把她抄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
接下来该轮到自己了。
他伸手解开了自己衣服的扣子。
相比于特蕾莎,他倒是没那么多羞涩和避讳,就当着她的面换起衣服来。
按理说来,这应该是夏奈尔的职责,不过今晚他肯定不能让他人来破坏两个人的气氛了。
在他换衣服的时候,特蕾莎一直偷偷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瘦削而又健美的身躯,简直就和她在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毕竟从小就一直注意运动,所以艾格隆的身材保持得相当不错,再加上特蕾莎本就有的滤镜光环,此刻在特蕾莎眼中,在月光下的少年人,简直就同米开朗基罗创作的大理石雕塑《大卫》一样熠熠生辉。
不过她的欣赏并没能持续多久,艾格隆很快就穿好了睡衣,然后重新看向了床上,而这时候特蕾莎慌忙闭上了眼睛,试图证明她从来就没有看过。
在朦胧当中,特蕾莎只感觉床摇晃了一下,接着她重新睁开了眼睛,而这时候,她的身边已经躺着一个少年人了。
“殿下……”看着少年人的面孔,特蕾莎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抱住了他,于是两个人就这样贴在了一起。
“特蕾莎,你太漂亮了,所以我请你接下来不要再刺激我,如果你不小心一点的话,我恐怕真的会忍不住——”艾格隆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笑着说。“我可记得你刚才说过,如果我非要坚持,你也会顺从的……”
特蕾莎吓得立刻僵住了,趴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以免惹得少年人狂性大发。
不过她还是抱得非常紧,仿佛怀中的少年随时会飞走一样。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肌肤相贴,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虽然夜已经深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又有谁能够轻松地睡得下去呢?
不过,相比于已经迷迷糊糊的特蕾莎,艾格隆倒是冷静了许多。
他轻轻地抚弄着特蕾莎柔顺的头发,犹如是逗弄猫咪一样,而这也让特蕾莎感觉非常舒适。
特蕾莎眯起眼睛,享受着自己与殿下的温存。
这些都是她不知道废了多少努力、承受了多大的打击才换来的,而真正体验的时候,她发现这种感觉是如此美妙,以至于之前的一切代价仿佛都微不足道了。
是啊,我和殿下必将结合,然后一起为共同的事业努力,我要为殿下光大这个家族,延续这个家族的血脉,这都是我必须承担的义务……她又一次地对自己说。
面见殿下祖母莱蒂齐亚的时候,她已经从老人那里得到了祝福,她深信自己必须比那位老太后做得更好,也只有这样,殿下才能够得到一个比他父亲更好的命运。
无疑想要实现这个目标,她接下来会面对很多挑战,但是她信心百倍——因为,殿下就站在自己身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殿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她终于小声开口,“我只恳求你以后也要和今天一样对待我,信任我,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嗯,特蕾莎,我相信你。”艾格隆眨了眨眼睛,“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是为了完成我的事业,我必须去变成一个了不起的人,这其中会有很多痛苦与恐惧,我很高兴以后有你在我身边一起分担……特蕾莎,有人问我如果法国人不接受你怎么办,我告诉他,世界上绝不会有人在了解你之后还讨厌你,我会让所有人承认你,和你共享一切光辉,因为你配得上这些。”
“殿下,为了你,我可以是法国人,是科西嘉人,甚至是没有国家的人,只要在你的身边,那我就无所畏惧。”特蕾莎深情地回答,“我们一定会完成梦想的,只要我们在一起那就无所不能。”
“而到一切结束之后,我们会花很多时间到处巡游,接近我们的臣民,倾听他们的疾苦,解除他们的苦难,顺便和你一起欣赏最美的山川……我们会成为最好的君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配得上皇冠,不是吗?”艾格隆又说。
“啊,那是多美的结局啊!”特蕾莎畅想着那一幕,几乎完全迷醉了。“殿下,那时候就多写点诗吧——我喜欢你念诗的样子。”
“如果你乐意,而且我有空,我就会给你写诗。”艾格隆立刻答应了下来,“而且只写给你一个人。”
艾格隆知道特蕾莎想要听什么,他也乐意多说点这样的话,让一直以来为他默默牺牲的特蕾莎开心一点。
毕竟他已经不再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了,哄这种小女孩儿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而且,这也确实是他想要做的。
特蕾莎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是默默流出了眼泪,她被这梦幻的一幕完全给迷住了。
在对未来最瑰丽的幻想当中,她的精神渐渐地平复了下来,然后深夜的疲倦终于控制住了她,她迷迷糊糊地在少年人的怀中睡了下去,发出了有节奏的呼吸。
艾格隆也困了,在最后的意识当中,他借助着月光,打量着怀中的少女。
月光洒落到她的脸上和身上,让这个原本就美丽的少女,更加显得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多可爱的少女啊……就这样同她共度一生也挺不错。
带着最后的想法,他稍稍用力,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中,然后他也悠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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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揽权
在少年和少女相拥而眠的时候,时光也在悄然流逝。当月光渐渐隐去,天空开始泛白的时候,这旖旎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当艾格隆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透亮了。
他渐渐地取回了意识,然后他的视线聚焦到了贴在自己身上的少女的面孔上。
特蕾莎还没有醒过来,看得出来她睡得相当得安心,嘴角上还残留着幸福的笑容。
因为她的脖子枕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所以艾格隆感觉手臂微微有些酸痛。
不过,这很值得。
就这样近距离和少女相拥,倾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声,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香味儿,这何尝不是人生的一大享受呢?
只不过,再怎么美好的时光终究还是要结束的,还有太多的事情要等着自己来办,他不能任性地沉溺在个人享乐当中。
所以艾格隆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小心地让自己在不惊醒特蕾莎的前提下挣脱她的怀抱。
可是事与愿违,随着他的动作,特蕾莎还是醒过来了,她一睁开眼睛,就直勾勾地看着身边的少年人,仿佛要以此来确认自己并没有做梦。
“特蕾莎,早上好。”艾格隆无奈之下,只能跟她道了早安。
“早上好,艾格隆——”特蕾莎眨了眨眼睛,然后小声对艾格隆说。
如此平常的问候,又只有短短几个词,但是在她羞怯的语调下,说得如此娇柔婉转,以至于艾格隆的心跳都忍不住加速了一下,他忍不住遐想要继续拥抱着特蕾莎再睡一会儿。
不行,你要克制自己啊!
心里有个声音猛然提醒,总算让艾格隆控制住了自己。
他深呼吸了一下,总算抵制了如此甜美的诱惑。
“特蕾莎,我要起床了,你继续休息吧,最近你一路远行,一定挺疲惫的。”他挣脱了特蕾莎的怀抱,然后走下了床,拿起了自己换用的衣服穿上。“抱歉,我得做我的事了。”
“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偷懒啊,殿下。”特蕾莎摇了摇头,然后也从床上走了下来。
昨天晚上是艾格隆替特蕾莎换下的裙子,但是现在他也没这个闲情了。
“夏奈尔。”他走到门口,然后轻声召唤。
“陛下,早上好。”夏奈尔恭敬地出现到了他的面前。“有什么吩咐吗?”
艾格隆粗略打量了一下,发现夏奈尔有些黑眼圈,看上去昨晚睡得不太好的样子。
他知道她昨晚睡不好的原因——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只能装作没有看出来,然后带着些许歉意向她点了点头。“你帮特蕾莎换好衣服——顺便,今天你在她身边听候吩咐吧,她想要看什么或者做什么,你都尽量配合她。”
“是,陛下。”夏奈尔立刻就听从了他的命令。
“殿下,你要走了吗?”就在这时候,背后的特蕾莎紧紧地盯着少年人,然后问。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吗?需要问么?艾格隆心里有些疑惑。
他回过头来,而特蕾莎也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接着他立刻明白她想要什么了。
但是,他突然忍不住想要捉弄一下她。
“是啊,我准备先离开了,接下来让夏奈尔服侍你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她说,她会尽力配合你的。”他故意回答。
在他逗弄之下,特蕾莎果然着急了,她走到了艾格隆的身边,然后小声提醒。
“那……我们在告别前是不是还少了点什么?”
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晰了,再逗她的话肯定就要生气了。
“所以特蕾莎,你是想要一个告别吻?”艾格隆问。
因为有旁人在场,所以特蕾莎羞得脸红了,但是却也没有否认,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艾格隆忍住笑,然后微微低头,亲吻了特蕾莎的嘴唇。
两个人就这样亲吻着,明明还没有夫妇之实,新婚夫妇蜜里调油的模样了。
夏奈尔则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垂首看着地面,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片刻之后,两个人重新分开了。
“殿下,回见~”特蕾莎向艾格隆挥手告别,然后目送少年人离开。
接着,特蕾莎回夏奈尔回到了房间中央,然后在夏奈尔的服侍下,特蕾莎脱下了昨晚的睡衣,然后换上了新的裙子。
在换衣服的同时,特蕾莎也顺带跟夏奈尔聊了起来。
“夏奈尔,我有件事想要询问您一下,可以吗?”她低声问。
“请尽管问吧,殿下,我知无不答……”夏奈尔一边继续手中的活计,一边恭敬地回答。
“艾格隆昨晚跟我透露了他所拥有的巨额财产,他告诉我这是他发掘的宝藏,以及亲戚和支持者们的捐献,我粗略看了一眼床底下的私藏,确实为数庞大,以至于我都惊讶了。”特蕾莎微微笑了起来,“艾格隆的秘密,你也是知情者之一对吗?毕竟你一直都在殿下身边贴身照料。”
“是的,我承蒙陛下的信任,知道这一切。”夏奈尔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殿下的问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真是让人感动的信任,夏奈尔,你的忠诚看来是毋庸置疑的了。”特蕾莎点头赞许,然后话锋一转,“我还听艾格隆说,你不仅仅是知道这笔财产而已,还负责帮他管理账目和金钱支出?”
夏奈尔的手,猝然停顿了一下。
她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但是现在也容不得她说谎,所以她只好又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是的,殿下。”
“这一定是一项非常繁重的工作吧,谢谢您一直以来为殿下所奉献的辛劳,您真是受累了!非常感谢您。”特蕾莎微笑地看着夏奈尔,一脸的赞许和鼓励,“但是在同时……我认为,身为殿下的未婚妻,我有权知道具体情况。”
“殿下……”夏奈尔顿时就有些惊慌了,“您想知道的话,我会向您报告的,但请不要剥夺我被陛下授予的光荣任务……”
“您说到哪里去了呢?”特蕾莎懵懂地摇了摇头,“既然您一直以来都把自己的工作做得很好,那我怎么会无事生非,剥夺您的职权呢?我只是想要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弄清楚自己家庭的经济状况而已?”
在特蕾莎的安慰下,夏奈尔总算惊魂稍定。
“您希望知道什么呢?”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只要知道所有的金钱账目就好了,具体的事务你们自行处理吧,我也没有兴趣干涉。”特蕾莎笑着回答,“您放心吧,我只是想要了解我需要知道的情况而已。殿下昨天还当着所有亲信的面说过,以后有什么重大决定都需要经过我的副署,这是巨大的责任,如果我不知道我们具体的经济状况的话,我又怎么能够贸然去做决定呢?”
特蕾莎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一点。
在离开维也纳之前,妈妈给了她两个非常宝贵且实用的教诲:第一,给人恩惠要一点一点地给,不能一次都给完;第二,一定要抓牢家庭的财权——特蕾莎对此深以为然。
当然,想要做到这些事,必须要讲究一下技巧,她刚刚来到殿下的身边,绝对不能引起任何人的反感,尤其是不能引起殿下亲信的反感。
能够协助殿下处理财务的人,肯定是殿下身边最亲信的亲信,轻易不能得罪,不然的话一旦把关系搞僵,殿下那边也很难办,更加会显得自己不近人情蛮横无理。
再说了,自己刚刚来到岛上,对所有事情都是茫然无知,贸然去插手的话,很容易把事情弄糟,到时候弄巧成拙,反而让自己在殿下面前大失颜面。
所以,事情只能一步步来做,特蕾莎决定先不改变殿下目前创立的架构,只为自己争取到一个“审核权”再说。
有了这个权力在手,以后可以从容行事,慢慢熟悉情况之后再把经济大权都掌握在手里也就顺理成章了。
在特蕾莎的笑容面前,夏奈尔发现自己局促不安,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虽然她对特蕾莎一上岛就揽权心里有些抵触,但特蕾莎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还有陛下的话作为背书,自己怎么也无法质疑,更别说抵制了。
说到底,一个夫人如果想要知道自家有多少钱、钱怎么花的,除了一家之主,又有谁能够否决她的权利呢?
“那您容我们花点整理一下吧,账目可能会有点复杂,耽误您的时间。”夏奈尔让步了。
“我在出国之前一直都在恶补这些知识,而且我的嫁妆变现都是我自己来负责核算的,所以我已经算是经过了实践锻炼了。”特蕾莎马上回答,“所以您放心吧,我会很快学习的,您只管呈报我就好,不必担心我弄不清楚。”
顿了顿之后,她又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您的工作繁忙,也需要休息,那干脆这样吧?我带来的女仆以后都交给你来使唤,反正我和殿下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服侍,您负责管理她们,这样的话我想您可以省出很多时间来做那些最重要的事情。”
【这时代贵族女性出嫁的时候带着女仆是常有的事,出身贵族家庭的燕妮下嫁给马导师的时候,家里还送了一个家养的女仆琳蘅作为陪嫁,这个女仆接下来几十年呆在都呆在这对夫妇身边服侍他们和他们的孩子,跟着他们一路在各国流离;同样的,身为皇族近支的特蕾莎在带嫁妆出国的时候,如果身边没有几个父母亲送的女仆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因为女仆属性的生态位已经被夏奈尔占据了,所以这些女仆就暂时不详细写了,知道她们的存在就好~】
特蕾莎此举,也是在安抚夏奈尔。
毫无疑问,她虽然已经做得这么客气了,但无论如何都是在侵犯夏奈尔现有的职权,所以她也准备给对方一点应有的补偿,以免两个人闹僵,让殿下难办。
说到底,这都是她天然应有的权利,没有人能够责备她什么。
既然她如此坚持,夏奈尔也只能无可奈何。
“殿下,我遵照您的意志行事。”她躬身行礼,表示了自己的顺从。“不过您的女仆,我可不敢随便支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夏奈尔,不要推辞了,我和殿下对您一直以来的表现非常满意,所以我希望您能够成为女官长,这样能够把我们照顾得更好。”特蕾莎微笑地看着夏奈尔,“我会跟她们说的,以后遵照你吩咐行事,谁要是敢于不尊重您,那就是侮辱了您的忠诚,艾格隆和我都不会容忍这种冒犯,我会让她立刻蒙受惩罚。”
女官长……倒是从来没有期待过这样的头衔啊。夏奈尔心想。
特蕾莎殿下对自己这么客气,已经很难得了。
至少,拥有这个头衔意味着自己可以一直留在陛下身边。
“那么,我只能满怀感激地接受您的恩惠了,殿下。”夏奈尔接受了特蕾莎的安排。
而这也就意味着特蕾莎的想法都实现了。
“夏奈尔,很多人在不了解我的时候,总以为身为皇族的我一定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但是这完全是误解了我……在情况允许的时候,我非常乐意尽量让每个人都愉快一些。”特蕾莎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夏奈尔,“您真是辛苦了。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接下来,两个人结束了对话,然后夏奈尔为特蕾莎换好了衣服。
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之后,夏奈尔走出了房间,找到了查理,然后跟他诉说了特蕾莎的决定。
“这位殿下还真是迫不及待啊,这才第二天就想着弄权了!”查理暗暗咂舌。
“是啊……”夏奈尔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既然这是她的心愿,我们也只能遵从,殿下虽然没有说过具体期限,但是我想她的耐心终归是有限的,所以我们应该尽快把账目都整理清楚然后呈送给她。”
“我会的。”查理点了点头,然后一脸遗憾地看着夏奈尔,“夏奈尔,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是做一样的事情,不过想想您如此忠诚地陪伴在陛下身边,但却被她三言两语摆布了,岂不是让人郁闷。”
“我为陛下效劳,所以只要是陛下的心愿,我都应该服从,并且想尽办法去执行,这跟我个人的心情没有关系。”夏奈尔正色回告查理,“所以殿下,请您别再提我的事情了,还是想想我们以后怎么把事情做好,让特蕾莎殿下满意我们的工作吧。”
一看到自己的挑拨失败,查理心里暗叫可惜,不过他也没有气馁,只是淡然点了点头。
“您放心吧,我会一直支持您的工作的,毕竟我们才是陛下最忠诚的追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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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回绝
正当艾格隆以隆重的礼节迎接特蕾莎公主前来基督山岛的时候,他派到希腊的代表也迎来了任务的突破性进展。
就在这一天,艾格隆的堂兄路易来到了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东端、名叫莱奥尼吉翁的沿海小城市,会见希腊政府派出的代表。
——伯罗奔尼撒半岛,目前就是希腊独立政府所控制的仅剩的地盘了。
奥斯曼帝国协同埃及军队一路南下,横扫了几乎希腊全境,陷于内讧当中的希腊独立政府无力抵抗,直接节节败退,最后依托只有6.5公里宽科林斯地峡的地利优势,勉强守住了这块最后的地盘。
而因为之前的战争消耗,奥斯曼帝国也有些疲惫,所以也暂时停止了进攻,两边于是处于暂时的休战期当中。
虽然最可怕的日子暂时结束,但是在各处,仍旧能够感受到这场绵延已经几年的独立战争所带来的绝望和凋敝。
为了独立这个国家和它的人民已经付出惨痛代价,但直至现在,还是看不到曙光和希望,他们渴求上帝的眷顾,但上帝目前和之前几个世纪一样还是全然帮不上忙。
来到了希腊之后,路易谨遵艾格隆的命令,想尽办法和希腊独立政府联系,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运作之后,他终于达成了目标。
很快,他就通过自己的联系渠道,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有钱又有理想的外国富商,释放出了自己援助希腊独立事业的愿望。
他的要求并没有惹起希腊政府的疑心,因为自从希腊独立战争爆发之后,欧洲各地都有满怀理想的人来志愿帮助希腊独立事业。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接洽之后,希腊政府约定会派出一位代表,在莱奥尼吉翁同他见面,商谈赞助的细节。
于是,路易就带着自己的护卫队成员潜入到了这个地方。
根据联系人提供的信息,他们一行人来到了当地一位富商的宅邸里面。
他刚刚来到这里,就发现已经有一群人已经等在这里。
看来希腊政府目前确实对外界的援助如饥似渴,以至于稍微看到一点希望都会这么认真。
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几岁的中年人,穿着高领衬衣和双排扣背心,看上去倒是颇为文雅。
一看到路易如此年轻,他稍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然后笑容满面地看着这位援助者。
“我叫达米安-安迪诺,希腊议会成员,总统先生的代表,很高兴见到您,里德尔先生。”这位中年人友好地向着路易伸出手来,然后说出了他的假名。
这位议员看上去受过非常良好的教育,而且之前在欧洲其他国家呆过,所以法语非常熟练,所以也免去了语言的烦恼。
“很高兴见到您,议员先生。”路易伸出了手来,两个人握了握手。
然后一同坐到了挨在一起的靠背椅子上。
“我听您说,您希望援助我们的独立事业。”在短暂的寒暄之后,达米安-安迪诺很快进入了正题,“您打算如何帮助我们呢?当然,无论您给了我们多少帮助,我们都会非常感激您对我们事业的支持。”
“我们愿意尽全力帮助你们,不惜一切代价。”路易慨然回答,“我们将会组织一支志愿军为你们的事业作战,甚至愿意投入上千万法郎来实现这个目标。”
“上千万……千万法郎?”如此巨额的数字,很快在场内引发了一场骚动,包括达米安-安迪诺在内,几乎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相信这个消息。
他们难以想象会有人愿意以如此巨额的资产来帮助他们。
“请问是真的吗?”达米安-安迪诺定了定神,然后问。
“我千里迢迢跑到你们这里来,难道只是为了跟你们开玩笑而已吗?”路易反问,“实话跟您讲吧,我们已经在组建志愿军了,预计很快就会到来。”
达米安-安迪诺顿时陷入到了狂喜当中。
处在这个艰难环境下,如果独立政府能够得到如此巨大的支援,那肯定是无比幸运的事。
不过……他的心里还是有些疑惑,毕竟他之前从未听说有这样大手笔的支援会降临。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这将是对我们的巨大鼓舞和帮助,您将在我们民族的历史当中青史留名,千百年后都会有人传颂您的名字,里德尔先生。”达米安-安迪诺沉默了片刻,然后回答,“那么,您打算怎样投入您的援助,另外,您又想从中得到什么呢?”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路易知道,他的任务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了。
这时候已经没必要再隐瞒,应该跟他们提出己方的全部要求。
“先生,现在我想我们应该开诚布公了。”他沉着地看着对方,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首先,我不姓什么里德尔,而是姓波拿巴,我名叫拿破仑-路易-波拿巴,是拿破仑的兄弟、前荷兰国王路易-波拿巴的长子。”
如此意外的消息,让达米安-安迪诺如遭雷击,惊讶得目瞪口呆,而他身边的人也同样如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路易继续说了下去。
“另外,援助你们不是我的决定,而是我的堂弟的决定,我是受他委托,作为他的全权代表而来的——我想我不必介绍,你们也应该他是谁。”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沉默。
达米安-安迪诺和身边人对视了一眼,他们虽然地处偏远,但是毕竟还是和欧洲大陆有信息往来,莱希施泰特公爵逃离维也纳的消息自然早已经传到了这里。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跟那个少年人产生什么关系。
“拿破仑的儿子。”
“难怪……”
这群人用希腊语小声地窃窃私语。
提到那个人的时候,他们的语气带有尊重——毕竟,与深受法兰西帝国侵略的其他国家不同,希腊人对拿破仑很有好感,因为他曾经在埃及痛打了土耳其人。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沉默了许久之后,达米安-安迪诺发出了一声长叹,“所以,那位殿下的要求是什么?”
“他没有什么要求,只有一腔热血。”路易昂着头回答,“他不忍心看到您这个伟大的民族陷入到灾难当中,所以希望帮助你们,完成一个基督徒应该完成的伟业,他不追求什么回报,因为拯救本身就是最大的回报了。”
达米安-安迪诺的嘴角稍稍弯了一个弧度,显然他并不相信路易的说辞,但也没有说破。
“基本的事实我已经跟您说清楚了,而且我已经跟您表达了陛下的诚意,那么接下来就看您了,先生。”路易看着对方,然后提出要求,“我希望您把我的话转达给你们的总统阁下,我认为处在你们现在的处境下,这种无私的帮助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听完了路易的话之后,达米安-安迪诺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有些犹豫。
片刻后,他开口询问。
“那么我想知道,那位尊敬的殿下打算如何使用他的金钱和力量呢?他如果组建了志愿军,是在谁的旗号之下,又是以谁的名义指挥?”
“这当然是由他本人指挥了,既然是他的钱他的人,为什么不能如此?”路易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们是以波拿巴家族的名义来支援你们的独立事业的。”
“您的条件,我会跟总统汇报的。”达米安-安迪诺犹豫了许久,最后回答。“不过我认为这些条件很难得到总统的允许。”
虽然他说得比较委婉,但是很明显这就是拒绝了。
“怎么,你们居然会放弃这么明显的善意?”路易皱了皱眉头,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对方。“难道还有别的人愿意以更大的手笔帮助你们吗?”
“我们当然急需帮助,但是我们也不得不面对现实,避免自己面临更大的灾难,先生。”达米安-安迪诺苦笑着回答。
“哦?什么叫做现实,先生?”路易微微皱了眉头,然后反问对方,“您对这些条件不满意吗?”
“我们很难满意。”路易的态度,令得达米安-安迪诺现在也不想客气了,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们非常不愿意看到自己同波拿巴家族的名字绑在一起,这对希腊来说会是个灾难。虽然我个人对您的家族充满了敬意,但是想必我不说您也知道,波拿巴家族和欧洲各国关系都非常恶劣,仅仅十年前他们还在彼此厮杀,这种仇恨远远没有消散,一旦听到了我们政府同波拿巴家族合作的消息,欧洲各国很有可能撤回对我们的支持,这将让我们的独立事业遭受万劫不复的灾难——”
达米安-安迪诺知道自己现在的话非常难听,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对方大发雷霆的准备。
可是出乎他预料的是,对方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大笑了起来。
“有意思!您的话真的有意思!”
“您在笑什么?”达米安-安迪诺问。“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没错,我就是在笑话你!”路易笑了一会儿之后,才大声回敬对方。
既然已经谈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懒得对对方用敬称了,反而斜着眼轻蔑地看着对方,“你们害怕独立事业万劫不复?难道现在不已经是濒临万劫不复的局面了吗?睁开眼睛看看,土耳其人已经打到了你们的家门口了!而你们指望的欧洲各国支持在哪儿?真的存在吗?就算存在,他们能够来得及挽救你们这个岌岌可危又臭不可闻的政权吗?”
路易夹枪带棒的诘问,让达米安-安迪诺顿时就语塞了。
眼下独立政府所面临的困局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就算闭着眼睛唱高调也没什么用。
“实话说了吧,你们现在名存实亡,人心丧尽,还剩下的只不过是一块不显眼的招牌而已,我和我的堂弟之所以想要援助你们,只是因为我们热爱希腊这片土地、热爱它伟大的人民,我们不忍心看见它陷入水深火热的灾难,所以想要施以援手,而不是因为喜欢你们这群无能无用的废物!
在形势大好的时候,就是你们这群口口声声为了民族的混蛋,背叛了人民的利益,向着那些拥有赫赫战功的士兵们挥动了屠刀;结果到了形势岌岌可危的时候,为了所谓的‘各国观感’,你们在生死存亡之际还要拒绝近在咫尺的帮助!告诉我,你们究竟在害怕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路易没有给对方任何喘息的空间,一步步气势汹汹地逼问着对方,“据我所知,要溺死的人是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援手的,他们会拼命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哪怕是魔鬼伸出来的手只要能够让他们脱离险境他们也无所谓!而你们的处境,也和即将溺死的人差不多,不是吗?
所以你们究竟还需要再害怕什么呢?还有什么情况比你们的独立事业整个覆灭更糟?得罪外国政府难道比灭亡还可怕吗?我找不到任何一条拒绝我们如此可贵帮助的理由——除非,你们不是为了独立事业,而是为了你们自己行事,你们把自己当成了某个外国政府的代理人,你们已经完全灰心丧气只想着保全自己,所以你们害怕如果与我们合作会惹得外国主子不开心,让你们没办法在覆灭之前逃离到他们的国家,对吗!?”
路易的诘问,纯粹是捕风捉影的诛心之论,但确实杀伤力巨大,以至于达米安-安迪诺气愤得额头青筋暴突。
“您怎么能说出这样无礼的话?”他几乎大喊着回答,“亲王殿下,我代表总统和希腊独立政府要求您道歉!”
“那我应该怎样对待你们?你们拍开了我们伸出来的援手,结果还要求我必须尊重?”路易没有任何道歉的意思,依旧冷笑地看着对方,“我倒是希望尊重你们,可是你们在民族危难之际的所作所为让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尊重起来。”
“我很遗憾,虽然我对波拿巴家族充满了敬意,但是在您身上我并没有看到您本应该有的体面。”达米安-安迪诺站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很抱歉,殿下,出于我们的立场,确实很难同意您的要求。”
混蛋……
路易在心中咒骂,然后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
还没有经过内部考虑,自己的要求就被直接拒绝了,显然希腊独立政府看重西方列强的观感,所以不希望和波拿巴家族扯上什么关系。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一看到自己家族居然被这么对待,路易心里还是忍不住燃起滔天怒火。
还好,在一开始陛下就没有指望过他们的善意和支持,所以他早就吩咐了要做两手准备。
我会让你们付出应有代价的,你们给我等着。
看着对方的脸,路易恶狠狠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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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帕诺斯
直到离开莱奥尼吉翁,回到自己的秘密住所的时候,路易仍旧为自己在那里所受到的待遇而愤愤不平。
一直以来,虽然波拿巴家族已经丢失了皇位,但是在内心里他一直都是以皇族亲王自视的,然而,他所珍惜的身份和名誉,居然在小小的希腊都难以施展,这实在让他大为光火。
一个小小的希腊议员?
在当年那算个什么东西?波拿巴家族都不需要下命令,只需要递一个眼神,这样的小玩意儿就会永远消失在地平线上。
而如今,这样一个小玩意儿居然胆敢直接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来!当面拒绝自己,驳回了自己提出的援助要求。
过去和如今的对比,让他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屈辱和愤怒。
而这份屈辱与愤怒,也再次坚定了他一定要让他们家族和他自己重回巅峰的执念。
要么拥有一切,要么彻底完蛋,没有中间路可走,一个注定要永载史册的人怎么可能默默无闻地过完一生?
所以他必须要夺回这一切。
一路辗转回到了驻扎地之后,他和基督山伯爵爱德蒙-唐泰斯会面了。
“殿下,请问谈判的结果如何?”两个人一照面,爱德蒙-唐泰斯直接就问。
“交涉完全失败了。”路易重重摇了摇头,然后没好气地回答,“那个蠢东西甚至都没有把我们的要求带回去商量,直接就回绝了我。这些蠢材,他们居然还觉得他们现在有的挑!”
虽然这完全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看到它成为现实的时候,爱德蒙-唐泰斯也禁不住有些失望。
现在在台上的这些人,都是和欧洲列强有关系的人,总统本人甚至为沙皇效力多年——所以他们不肯跟波拿巴家族扯上关系,害怕惹怒背后的列强也非常正常。
好在陛下老早就已经有了指示,他们一开始就在做两手准备。
“你那边怎么样了?”发泄了一会儿怒气之后,路易总算恢复了平静,然后他问爱德蒙-唐泰斯。
“我这边倒是相当顺利。”爱德蒙-唐泰斯小声回答,“我联系上了一个名叫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的人,他对我们的提议倒是相当有兴趣。”
“科洛科特洛尼斯?”路易眼睛顿时凉了,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古怪拗口的姓氏。“跟那个人有关系吗?”
他来希腊已经一段时间了,所以他当然知道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
“大有关系。”爱德蒙-唐泰斯笃定地点了点头,“他是那位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司令官的长子。”
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这是独立战争的英雄,之前率领起义军屡屡战胜了土耳其军队,一度光复了希腊,之后因为希腊内部的权力斗争,他政治失势,并且被抓到了监狱里面,只是因为土耳其人重新打回来,形势变得岌岌可危,他才被希腊政府放了出来,并且目前担任独立军总司令的职务。
而他丰富的经历和巨大的威望,也就给了路易这一边希望。
在最初两个人合计的时候,他们就把这位知名人物当成了自己重要的合作对象——只是苦于没有联系通道而已。
但是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那可就太好了!”路易兴奋地拍了拍手。
刚刚在希腊政府这边蒙受屈辱的他,为自己终于又找到了另外一条路而喜悦不已。
片刻之后,他终于从兴奋当中恢复了过来。
“你是怎么联系上他的?”他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一直在各地辗转流亡,很多人都认识他,我也是通过走私商人的渠道找到他的。”爱德蒙-唐泰斯回答。
“这位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先生虽然今年才26岁,但是他从战争一开始就跟在父亲身边,一起为独立事业而战,立下了不少功劳。”爱德蒙-唐泰斯简略地说了一下对方的生平。
“但是他为祖国流下的血汗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1823年希腊人发生内战,他和他的父亲一起成为了失败者一方,他父亲被囚禁的时候,他也被迫撤职流放。因为受到了如此对待,所以他对独立战争的事业也已经心灰意冷,一度在国外流亡闯荡……但是他终究还是不忍心看到祖国彻底沦亡,所以在这个危难时刻他回来了,并且希望能够给希腊找到一条出路,至少找到一个暂时拯救时局的人。”
“那他可就找对人了!”路易兴奋地大喊了起来,“我们不就是愿意帮助他们的人吗?”
他越想越是兴奋,“既然是内讧失败的一方,那他肯定对那些胜利者们心怀愤恨,他乐意推翻掉他的敌人们,不是吗?”
“我也这么想,所以我已经决定把他当成最重要的接洽对象了。”爱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如果我们说动了他,再通过他来说服他父亲,那么事情就好办了,以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的威望,再加上我们的支持,搞一次政变应该不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就以此为目标吧。”路易也点头认可了基督山伯爵的想法。
接下来,他又把话题转了回去。“今天谈判之后,希腊政府肯定会把我们的条件和计划转告给各个欧洲大国的,也就是说,很快,我们就必须暴露在阳光之下了……伯爵,我希望你对此做好心理准备。”
一说到这里,爱德蒙-唐泰斯也是一脸的忧虑,“他们不光会报告我们的存在,甚至有可能会把波拿巴家族的到来当成是一种威胁的工具,要求列强给予他们更多协助……甚至有可能土耳其人都会很快知道。”
“我知道,他们肯定会这么干的。”因为早有心理准备,路易倒是一脸的镇定,“但我不害怕,我们总有一天要走在阳光之下,让他们再一次回想起我们的名字,现在是那个时候了……我相信在这里无论我们想要做什么,他们都妨碍不了我们。”
倒不是他看不起列强的实力,而是他相信距离会让他们对自己鞭长莫及。
比如远在圣彼得堡的沙皇,恐怕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够得知这里的具体情况,而等到沙皇再想要干涉,信息传递到希腊又需要一个月时间,这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
况且,俄罗斯和希腊并不接壤,中间隔了被土耳其统治的一整个巴尔干半岛,沙皇就算想要做点什么,也干涉不了自己这边的行动,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只要行动迅速,那就可以控制局势。
至于列强会不会在回过神来派兵来镇压……姑且不说他们会不会公开反对解放基督徒的事业,就算他们愿意承担这个骂名,谈妥如何承担义务、如何分赃又是旷日持久,等到他们为此达成了协议,自己这边也有足够的时间离开——接下来就看他们如何去摆平土耳其吧。
说到底,只要行动迅速坚决,把旗号摆出来,那就绝对不会亏,反而能够轻松搅动局势。
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陛下才会这么无所顾忌,花费偌大心力投入在这里吧。
既然陛下已经制定了方略,那自己坚决执行就行了。
也许波拿巴家族的光辉名誉会在这里开始重建,也许自己甚至会因此得到更高一步的奖赏……他适时中断了这想入非非的遐想,现在想这个还太早了一些。
“爱德蒙,我的朋友。”他抬起手来,拍了拍爱德蒙-唐泰斯的肩膀。“接下来好好干吧,我和陛下都仰仗你了,我深信你绝不会让我们失望。”
“我会完成任务的,殿下。”爱德蒙-唐泰斯肃然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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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路易殿下的允可之后,爱德蒙-唐泰斯放下了自己所有的事务,全力同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进行接洽。
而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在交游广阔的走私商人辛迪加-德-梅恩的帮助下,他终于约定了在位于爱琴海沿岸的伊兹拉岛与这位先生见面。
他们见面的地方是这个小岛上的一片海滩。
爱德蒙-唐泰斯带着辛迪加-德-梅恩,以及他招募的山匪头子伊萨克-巴列奥略,一行人以走私商人的身份来到了这个岛上,而在他们来了没多久,另外一群人也出现在了海滩上。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人,他留着黑色的短发,褐色的眼瞳,唇上和下巴上留着细密的黑色胡须,身上穿着宽松的白色衬衫,露出了手臂和胸膛上古铜色的肌肤。
他的表情十分淡漠,似乎有种久经沙场的老兵那种见惯生死的态度;而他的眼神则黯淡无光,甚至带有一丝悲苦,显示出在最近的经历当中屡遭打击,郁郁不得志。
两边都把手摊开,先是自己没有携带武器也没有敌意,接着他们面对面开始靠近。
走到了距离只有几步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对视着。
“科洛科特洛尼斯先生?”打量了一会儿之后,爱德蒙-唐泰斯对对面的年轻人试探性地问。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学习和磨练,爱德蒙-唐泰斯的希腊语已经越发熟练了。
“没错,我就是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年轻人点了点头,“你就是那位基督山伯爵吗?”
“是的。”爱德蒙-唐泰斯简短地回答。
见到了这位年轻人之后,爱德蒙-唐泰斯发现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老成一些,因为数年的流亡生活、以及精神上的巨大打击的缘故吧。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又打量了一下爱德蒙,然后点了点头。
“不知道你这个伯爵头衔是不是真,但至少这派头是做足了,我姑且相信了。”
“我不仅是一位正牌的伯爵,我还在为一位正牌的皇帝效劳,先生。”爱德蒙-唐泰斯正色回答。
“据我所知,波拿巴家族已经没有皇帝了。”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摊了摊手,“至少他号令不了几个人。”
“我们现在确实陷于困境,正如你们一样势单力孤,但我们会为了改变这一切而努力,我希望你们也一样。”爱德蒙-唐泰斯面对对方的嘲讽,不卑不亢地顶了回去,“而且,不光帝国的疆土还有多少,只要有我们这些臣仆在,他就永远是皇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啊,可敬的忠诚!”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并没有因为爱德蒙-唐泰斯的回复而发怒,相反倒是感叹了起来,“这倒是好事,至少你们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而战,为什么而死!”
“你一样也在为一项崇高的事业而战。”爱德蒙-唐泰斯回答,“只是被人阻止了而已。”
他的话,再一次扯到了年轻人的痛处。
“伯爵,到这时候就别绕弯子了,你和你的主子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冷淡地问。
“我想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赞助你们的独立事业,除此以外别无他求。”爱德蒙-唐泰斯冷静地回答,“希腊政府出于卑劣的理由,拒绝了我们崇高的援助,让这个民族继续陷于岌岌可危的境地,所以我们希望一些有理智的人能够在这个危难时刻站出来,做出合情合理的决定,解救民族的痛苦——”
“所以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呢?仅仅只是无私地帮助我们吗?”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反问,“这话实在太好听了,我倒不知道圣徒原来现在改姓波拿巴了!”
虽然对方的态度从一见面开始就带着刺,但是爱德蒙-唐泰斯反而放心了——
如果没有动心的话,他又何必特意跑过来跟自己废话这么多呢?
“我们当然也不是完全无所求——”他往前走了两边,让自己更加靠近了对方。
然后,他用只有对方才能够听得到的音量,继续跟年轻人说了下去,“但是,请深信,我们陛下对希腊本身没有任何野心,更加不会让这个国家为了自己而跟整个欧洲为敌,他只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夺取至高的名誉,然后把它用于更加渴求的地方——”
他的这番说辞,虽然态度非常诚恳,但是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对方给的条件太优厚也太有诚意了,以至于他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父亲是个共和派,他反对这个国家在独立后出现君主,如果流那么多血只是为了让这个国家换一位苏丹或者国王,那我们又有什么必要去流血。”他故意抬出自己的父亲,堵死对方的躲闪空间,“如果有任何人希望合作的话,这都应该是先决条件,而且不容质疑,你们的陛下接受得了吗?”
“当然能了,他乐意做出这个保证。”没有经过任何迟疑,爱德蒙-唐泰斯就做出了回复,“希腊是希腊人的希腊,也只有希腊人自己才有权治理,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我保证,他绝不谋求那些虚妄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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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初步共识
爱德蒙-唐泰斯做出的保证可谓是斩钉截铁。
这并不是他随口乱说而已,实际上他正是在转达他效忠的君主本人的意志——艾格隆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谋求希腊的王冠,照他自己的说法,这个地小民贫、混乱不堪纷争不断的国家他才不想统治,一旦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就越早脱身越好,让自己和自己的追随者们陷在这里,只会平白无故浪费他的大好时间。
也许对很多人来说,希腊是一个贵重无比的宝物,唯恐他人染指,但是对艾格隆来说这只不过是自己随手可以丢弃的棋子罢了,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风险大于收益,就完全没有必要留恋。
所以他可以给出这个真诚的保证。
正因为爱德蒙-唐泰斯的态度如此真诚,所以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稍微有些动摇了。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波拿巴家族对希腊伸出援手绝对不怀好意,他们必然是有自己的图谋——尤其是考虑到他们心心念念一直都在谋求家族复辟,那就更加危险了。
可是,如今希腊的状况已经是岌岌可危,实在是没有余力去顾忌那么多未来的危险了。
他虽然远离了独立军,但是冷眼旁观的他当然明白,眼下希腊独立政府正处于最危急的阶段,一败涂地的他们,几乎已经难以维持,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必须尽最大努力拖延时间,等待局势发生有利于己方的变化。
所以,在目前这个状况下,只要能够延续生存,哪怕咽下毒药也是明智之举。
说到底,现在己方所剩下的筹码已经非常少了,又极度渴求外界的援助,所以并没有多少议价权,那位陛下只要不谋求希腊王位,不做世世代代统治希腊的美梦,其他条件好像都可以答应,至少可以谈判。
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时候,就有继续谈判的基础了。
“您能够做出更正式的保证吗?”帕诺斯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声问,“我认为这一条是我们共识的基础,是一切合作的前提。”
“对一个君王来说,自己说过的话就是保证,是无法违背的铁律了,他既然这么承诺了那么一定就会去这么做。”爱德蒙-唐泰斯傲然回答,然后又稍稍做了让步,“不过,如果你们坚持的话,我们可以在签订协议的时候,正式列上这一条,这样你们应该就可以放心了吧?”
看到对方如此回复,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终于放下了心来。
只要这一条不变,那其他的东西他也不怎么在意了。
于是,他向对面的基督山伯爵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那好,先生,我承认您的谈判地位,并且我保证,我会把我们的谈判告诉我的父亲。”
等的就是这一刻……爱德蒙-唐泰斯心里松了口气。
在希腊政府那边受挫之后,他们急需在反对派那边找到一个缺口,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那个缺口,这就好办了。
他也伸出了手,和对方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你们现在能够付出多少代价?”握完了手以后,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直接问。“话句话说,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帮到我们?”
“陛下将会号召他的支持者们组建志愿军来帮助你们,而且他现在拥有巨额的资金,所以他能够源源不断地为你们提供支持——”爱德蒙-唐泰斯淡然回答,“如果有必要他甚至可以投入上千万法郎来完成这个目的。”
“真是让人震撼的气魄。”帕诺斯略微咋舌。“不管他到底有何目的,至少这种不顾一切的架势,让我很有好感,也许他真的能够成就一番大业。”
爱德蒙-唐泰斯对对方的恭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严肃地看向了对方,“从一见面开始,一直都是你在考核我们,对我们提条件,虽然为了表现出诚意,我一一作答,但是我认为这并不公平。所以,接下来该我来问你了。”
基督山伯爵不经意间的凛然态度,让原本一脸轻松的帕诺斯凝重了起来。
“请问吧。”他小声回答。
“我们乐意帮助你们,但是我们也需要看到我们的朋友有能力也有资格得到我们的帮助。”爱德蒙-唐泰斯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对方,“陛下既然打算做出这么大的投入,那么他肯定不愿意让自己的投入都打了水漂——他拿出诚意,那他也要看到你们拿出诚意,这种对等的投入才是合作的基础。”
“那么你们希望我们怎么投入?”帕诺斯反问。
“首先,你们应该想办法让自己变成希腊政府的代表。”爱德蒙-唐泰斯平静地提出了要求,“陛下当然希望同一个政府打交道,而且他需要这个政府对他提出正式的邀请。”
虽然爱德蒙-唐泰斯的话说得隐晦,但是帕诺斯几乎立刻就听出了其中蕴含的含义。
“你要我们推翻现在的政府?”
“这对我们两边都好,不是吗?”爱德蒙-唐泰斯耸了耸肩,“现政府和议会跟你们有仇,屠杀了你们之前的战友,还曾经把你父亲关了起来,更加把你的祖国带到了如今这样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已经证明了他们是多么腐朽和无能的废物,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能把他们统统一扫而光呢?这对你们是好事,这对你们的民族和国家更加是大好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原来你们所谓的援助,就是在这里煽动我们内乱!”
“这里早就在内乱了,不用我们来,你们希腊人就已经开始彼此厮杀,你们正是厮杀中的失败者——而现在恰恰相反,是我们在努力帮这个可怜的国家结束内乱,让它焕发新生,重新有余力去对抗可恶的敌人,去夺取它应有的自由和独立!”爱德蒙-唐泰斯大声回敬对方,接着,他又放低了声音,“况且,只要有胜利在手,你们也不用承担内乱的恶名。你们清洗掉这些渣滓,然后把剩下的人团结一心,接下来就是光复国家的时候了——除了那些早就该被清扫一空的废物,又有谁是牺牲者呢!”
爱德蒙-唐泰斯的诘问,让帕诺斯稍稍冷静了下来。
他刚才那么激动,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实际上对现在的希腊政府绝没有半分好感。
甚至可以说,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之前那些对自己人挥动屠刀的刽子手们统统完蛋,接受应有的制裁。
但是,事情并不是只要说说就能实现的。
发动政变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从策划到实施都充满了变数,如果稍有不慎,恐怕就会让目前已经岌岌可危的形势进一步败坏,断送民族的所有希望,所以哪怕心有仇恨,他也不敢真的这么去设想。。
但是对面这位伯爵说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错。
现在如果要拯救国家,就需要让那些最忠于祖国的人们——也就是他和他那些战功赫赫的战友们——站出来,就像1821年独立战争如火如荼那个时期一样战斗。
而如果要上自己这些已经在内讧当中失败的战士们站出来,就必须改组现在的政府,并且以最严厉的手段来制止内部纷争,然后再和外界合作,接受他们的帮助。
在他看来,这也是目前唯一拯救国家的办法了。
他这几年当中一直都在各地流亡,眼睁睁地看着独立战争的火焰一天黯淡过一天,心中自然也积累了太多的愤恨,他内心深处也无数次地想过要对那些内讧的胜利者们进行一次清算。
之前那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可是现在却好像有机会了。
然而,真的是机会吗?
这种事如果赌错了就没有机会再挽回了。
“这是不可更改的条件吗?”他迟疑了许久,然后再问。
“当然如此。”爱德蒙-唐泰斯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要和一个有权代表希腊的人打交道,我认为你的父亲是最好的人选——所以,请去说服你的父亲吧,以他的威望,又以他目前所处的总司令职位,他能够有力量发动政变,他也应该这么做。别忘了他之前是怎么被那些人对待的。”
“这并没有那么容易。”帕诺斯摇了摇头,“他未必下得了决心。”
“如果有我们,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们会给你们资金上的支持,也会承担所有外界的骂名,你们要做的仅仅只是动动手而已,我相信这对你们来说很简单,因为你们曾经那么勇敢地和土耳其人战斗过。”爱德蒙-唐泰斯鼓励了对方,“这是你们拯救国家的唯一手段,不是吗?是该结束这一切了,让无辜被杀的战友们安息,我想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没有答话。
事实上他现在心烦意乱,几乎难以拥有连贯的思绪。
他绝没有想到对方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居然就是撺掇自己父子搞政变,推翻现在的独立政府,在震惊和反感的同时,他也心动了。
因为这是他本来心里就想过要做的事情。
如果现在有人愿意站出来,提供援助,并且承担外界的压力,那为什么不做呢?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都在问他。
“我没有办法立刻就做出决定,我需要和我的人好好考虑下。”犹豫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了。
“你所说的包括你的父亲吗?”爱德蒙-唐泰斯抓住了要害。
“我可以跟他报告。”这下帕诺斯没有犹豫,而是直接回答。
很好,这也就够了,爱德蒙-唐泰斯知道,对方已经做到了他现在能做的极限。
只要大方向上两边有共识,并且乐意彼此做出妥协,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都好谈了。
也许中间会有一些讨价还价,甚至会索要更多的帮助,但是这都没有问题,都是可以谈的——陛下为了达成目的,也不害怕付出更高的代价。
“对了,伯爵,有个问题我必须跟你们确认下。”帕诺斯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来对着爱德蒙说。
“请说吧。”爱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
“出于外交上、以及其他方面的考虑,我们……我们暂时只能承认他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头衔,不能称呼他为皇帝陛下。”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带着些许的惭愧,小声向对方说,“你也知道,法国跟埃及阿里帕夏关系非常好,还曾派人训练他的陆海军队——而法国王室一直将波拿巴家族视为眼中钉,如果我们贸然把他视作一位皇帝,承认他的帝号,那么可能法国政府会恼羞成怒,加大对埃及人的援助,最后会让我们面临更加可怕的风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哼,倒是想得很细。爱德蒙-唐泰斯在心里冷笑。
但是他也承认,对方所想的确实有道理。
如果只是和莱希施泰特公爵合作,但法国政府确实怨不得希腊人什么,怒火也只能针对波拿巴家族身上;但如果和拿破仑二世皇帝合作,那他们就等于参加了法国内部纷争了,他们是绝对承受不起其中代价的。
“你的意思是,要让陛下自认那个被奥地利人授予的头衔,自己去贬损他的尊严?”爱德蒙-唐泰斯凛然回答,“这恐怕很难接受。”
“如果你们觉得为难的话,那我们采用某种折中方式如何?”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提议。
“什么意思?”
“他一开始使用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头衔,如果他真的证明了他的能力,帮助我们光复国家,那么就像那位英雄玻利瓦尔一样,我们愿意以无比的崇敬,向尊贵的罗马王献上“解放者”的光荣称号,并且子子孙孙永久铭记他的功绩。”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一脸真诚地看着基督山伯爵,“我想,如此荣誉,是我们能够给予的最高礼节了。”
一听到这话,爱德蒙-唐泰斯并没有感动,反而在心里暗骂对方狡猾。
他装出这样一幅感激涕零的样子,但实际上却只是口头上在给予实惠而已——虚名又不需要付出多大代价,可以随便给。
爱德蒙-唐泰斯当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人,所以他在心里冷笑了。
但这个问题并不需要现在就给出结论,以后好好谈谈也不迟,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对方拉上船,只要大家在一条船上,很多事情就好办了——或者说,他们不办也要办了。
“你提出了一个非常意外的建议,我一个人难以做决定,我会跟陛下禀告的,就由他自己来定夺吧。”片刻后,爱德蒙-唐泰斯回答。
然后,这次他主动伸出了手,“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
“希望如此。”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叹了口气,然后也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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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海中闲游
又是一个空气清新的早晨。
艾格隆和往常一样,在早起散步、锻炼身体之后,开始处理自己一天积压的书信和文件。
他工作得非常认真,尤其是在翻阅爱德蒙-唐泰斯的报告时尤其投入,以至于浑然没有感受到,少女的身影正悄悄地浮现在房间当中。
来到房间以后,特蕾莎静静地坐在旁边,没有打搅少年人的工作,不过,当她注意到他愁眉紧锁的样子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内心当中的担忧,悄然开口了。
“殿下,你在为什么事情犯难呢?”
“嗯?”艾格隆听到了声音之后,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直到确认是特蕾莎之后,他才终于放下了心来。
他合上了自己手中的信件,然后把它放回到了原位。
“我派去希腊的人有了很大的进展,但也给我出了一个难题——”他苦笑着回答。
自从特蕾莎上了岛之后,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艾格隆还会特意抽出时间来陪伴特蕾莎。
日子对他来说还是和往日一样繁忙,但是却多了几分往日不曾有的玫瑰色。
不知不觉当中,他也渐渐地习惯了特蕾莎陪伴在他身边的日子。
“是什么难题呢?能跟我说下吗?”特蕾莎问,“殿下,我可是很少看到你眉头紧锁的样子,所以又是好奇又是担心。”
“也没什么。”艾格隆耸了耸肩,然后把爱德蒙-唐泰斯和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的最终谈判条件,简略地讲给了特蕾莎听。
头衔的问题虽然看上去只是个虚无缥缈的名义问题,但是在实际上却又非常重要——这关乎到他的政治立场和号召力,绝对不容轻忽。
正因为问题重要,他准备个神父商量一下,不过告诉特蕾莎也无妨。
“他不希望我以法兰西皇帝的名字前往,建议我使用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头衔。”艾格隆皱着眉头说,“虽然我承认他的顾虑确实有根据,但这个建议让我有些不满。”
多亏了他们两个的争议,艾格隆开始仔细思考这个自己之前遗漏了的问题。
他该以何种身份去做下这番事情?
皇帝的头衔虽然光鲜,但是现在好像不能服人,只会平白无故树敌而已;但是莱希施泰特公爵他也不想用——所以就有些犯难了。
“你讨厌你的外祖父、奥地利皇帝陛下给你颁下的头衔吗?”特蕾莎低下了头,然后小声问。
虽然她刻意让自己不带有感情色彩,但是那点郁闷还是很难完全掩饰——毕竟她内心当中还是当自己是个奥地利人,看到殿下这么仇恨奥地利的一切,又怎么可能开心。
“不,特蕾莎,不要多想——我不是那么感情用事的人,而且说实话我对我的外公也没有那么多憎恨,总体来说他欠我很多但也给我很多,我们两不亏欠。”艾格隆立刻摇了摇头,否定了特蕾莎的担忧,“我之所以不想用莱希施泰特公爵这个头衔,是因为它是我的外公赐给我的,意味着我是他的封臣,我不想再给外界这种感觉。况且这个头衔也没有多少号召力,我的支持者们也不会喜欢的,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是为了帝国和波拿巴家族,不是为了一个波西米亚不知道哪个鬼地方的封臣。”
“是这样啊……”特蕾莎心里松了口气。
她明白殿下的心中所想了。
为了让自己能够尽快重新见到父母亲,她心心念念地就是缓和殿下和哈布斯堡家族之间的紧张关系,只要殿下不恨奥地利,她相信自己终究有机会推动两边和解。
说到底,本来就是一家人,又有什么必要水火不容呢?
“那你希望使用什么头衔?”特蕾莎问。
“这事确实让人有点伤神。”艾格隆苦笑,“如果我直接用法兰西皇帝,现在完全没有人承认,反而惹人笑话,更加会让我的盟友们为难;用罗马王的头衔也一样名不副实,现在罗马的主人是教皇本人,他可没有承认我还是那个罗马王,况且我还要跟他合作,希望他能够为我提升名誉,更加不应该同他闹僵……”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显然在为这个问题为难。
“那你就以枫丹白露骑士团团长的名义来跟他们合作吧。”特蕾莎直接提议。“这个骑士团是你创建的,所以自然不会辱没你的名誉,你带着你的骑士们,以上帝的名义赴汤蹈火,拯救受苦受难的基督徒,岂不是名正言顺吗?而且……你用这个名义,也会体现出你的质朴、谦逊和虔诚,应该没有人能够以此来攻击你,你的支持者们也会满意。”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定定地看着特蕾莎。
“怎么了,殿下?”特蕾莎有些心虚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没有说错,你出了一个很好的主意。特蕾莎,你真是聪明……”艾格隆脱口而出,然后他立刻又补了一句,“而且,也非常可爱。”
被艾格隆这么一夸,特蕾莎顿时喜不自胜。
不过她并没有笑出来,反而撇了撇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真让人震惊,你居然今天才愿意承认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我早发现了……不过今天更加感受到了你的智慧。”艾格隆大笑着回答,然后走到了特蕾莎面前,一把抱住了她,“原本我是打算和法利亚神父商量一下的,不过我认为已经没这个必要了,你的建议非常好——我决定了,我就以这个名义和他们合作!嗯……我要以质朴、谦逊和虔诚来完成这番事业。”
“而我也会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完成的。”看着少年人神采飞扬的样子,特蕾莎也非常开心。
她很高兴自己能够帮助到自己的未婚夫,她更加期盼他能够更加重视自己,让自己以后更加深地融入到他的事业当中——直到,两个人密不可分。
“那么殿下,还有什么犯难的事情吗?”两个人拥抱了好一会儿之后,特蕾莎又问。
“已经没有了。”艾格隆摇了摇头,“既然大方向已经决定,那接下来就是细枝末节的小问题了,我想我做出了那么大的让步,那边也应该会明白我的诚意,我也会让他们付出足够的代价来弥补我的让步的。”
“那既然这样,就来陪陪我吧。”特蕾莎伸手抚摸了一下少年人的脸,“你也忙碌了那么久,是该休息了。”
“好。”艾格隆只是简短地回答,然后拉住了她的手。“那我们去散散步?”
“从上岛以后,每天我们都在这里散步,岛上到处走遍,已经有点无趣了。”特蕾莎摇了摇头。“今天我们换个方式吧?”
“那你希望怎样呢?”看到特蕾莎这么说,艾格隆心里知道她肯定有主意了,于是就问。
“殿下,你还记得你刚刚来我家的时候,我带你做了什么吗?”特蕾莎满怀期待地问。
艾格隆低下头回忆了一下。
“你带我来到一个池塘的亭子里面,然后教我钓鱼。”片刻之后,他回答。“在那里你跟我说了很多事情,你请求我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艾格隆的记忆非常深刻,因为他在卡尔大公的庄园内做客的时候,得到了非常热情的款待——简直就跟家人一样。
那短短的几天,在他这一世的经历当中,确实是有趣而又甜蜜的经历。
“是啊,难得你都还记得。”特蕾莎非常满意地笑了起来,“那我们重新找回一下往日的回忆——殿下,我们去钓鱼吧!”
说完之后,她向着窗外招了招手,“在我们的周围,有广袤无际的大海,我们两个一起泛舟海上,一定很有意思。”
艾格隆顺着她的手,看了看外面。
今天天气确实不错,天空多云,挡住了炽烈的太阳,但是又没有下雨,也没有刮大风,倒是适合泛舟海上——
等等,这更加说明特蕾莎并不是临时起意,她心里一直都想着要和自己重温旧梦,只不过今天等到了一个好天气罢了。
想通了这一节之后,艾格隆心里也颇为感动。
“肯定会很有意思的。”他点头答应了特蕾莎的要求。
于是,两个人一起来到了港口的栈桥边,从守卫那里要了一艘小船。
“陛下,您和公主殿下打算做什么?”一直在他身边负责护卫工作安德烈-达武连忙问。
“如你所见——”艾格隆摊了摊手,“我想要和特蕾莎在海面上钓鱼。”
“那您会划船吗?”安德烈-达武问。
艾格隆顿时一滞。
艾格隆没有多少渡海的经验,他甚至还有点晕船,不过此刻在特蕾莎的面前,他当然也不想要退缩。
“划个小船没什么问题。”他硬气地回答。
“那我为您划船吧。”安德烈-达武看出了什么,于是自告奋勇。
“安德烈,你没有听清楚吗?是我要和特蕾莎在一起,不需要有人在旁边看着。”艾格隆严肃地回答,“放心吧,我们自己能够应付得了。”
“那至少请让我也和人划船跟在您和殿下身边吧。”安德烈-达武犹豫了一下,最后提出了折中方案,“请放心吧,我会保持合适的距离,绝对不会干扰到您和殿下的兴致,您尽可以尽情休息,我和其他人一样都希望您能够从中获得乐趣,放松身心。”
……
看着安德烈的面孔,艾格隆知道这已经是自己卫队长最大的让步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人选倒是没有选错。
连划船钓个鱼都这么麻烦……还得被专人看着,真是让人不爽。
不过,从这一点来说,自己确实已经是个大人物了,这也是大人物才配享受的待遇吧。
一想到这里,他也没有什么气恼了,他拍了拍安德烈-达武的肩膀,默认了对方的要求,然后转身带着特蕾莎走上了小艇。
艾格隆之前只有过泛舟博登湖上的经历,而即使那个时候,他也没有负责划船,所以对他来说操纵小艇非常生疏,他只能用蛮力划桨。
好在现在海面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阻力,所以他虽然吃力,但也带着小船离栈桥渐行渐远,来到了海中——而安德烈-达武也如同他刚刚承诺的那样,带人划着船远远地跟在后面,既不打搅他们的雅兴,也有余裕随时过来排除危险情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这样,艾格隆和特蕾莎来到了近海当中。
在这里,放眼望去,小小的基督山岛已经只是远处一个很容易被忽略的黑块,而周围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汪洋大海,犹如一块大得不可思议的深蓝色碧玉。
是时候停下了——艾格隆放下了手中的桨,然后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大海。
身处在其中,轻易就能让人感受到自己是如此渺小。
而这只是地中海而已,大西洋和太平洋更加要广袤多少倍?
这无穷无尽的蓝天碧海,不受时光的桎梏,近乎永恒。
谁能数清楚它们见证过多少兴衰?
但是,这种渺小无力的感觉,更加激起了艾格隆的征服欲。
无疑他不可能战胜时间,他所得到、所建立、所创造的一切,注定也会随同时光腐朽,直至湮没于历史当中,但那又如何?哪怕只有一瞬的生命,只要轰轰烈烈地活好这一瞬,那也就够了,恰如烟火划过天空,留下那灿烂的瞬间。
也就在这时候,特蕾莎站了起来,然后从背后抱住了少年人。
“大海……好美啊!一直在奥地利长大的我,很少能够见识到这种美,我原以为我在书本上就已经了解了它,可是直到坐船来到海中的时候,我才知道那种广袤壮阔的美,只有亲身经历才能够体验到……”她小声感叹,然后又打起了精神,“殿下,也许这就是你孜孜不倦的动力吧……我知道,大海比一个池塘要开阔得多,这才是适合你翱翔的天地,你终究不属于池塘。”
“说得很好,特蕾莎。”艾格隆笑了笑,然后转身过来,也抱住了特蕾莎,“我很高兴你能够如此理解我。”
两个人拥抱了一会儿之后,特蕾莎终于满足了。
她从旁边拿起了钓竿和其他渔具,递到了艾格隆的旁边。
“殿下,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诀窍吗?”她笑着问。
“不太记得了。”艾格隆摇了摇头。
“没关系,可以从头再来,一次不行就十次,只要在一起总能学会的,毕竟我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特蕾莎笑得越来越深了,“开始吧……这是我们独处的娱乐,没有任何人打搅我们……”
于是,肩并肩地靠在一起,一边交谈一边钓鱼。
随着时间的流逝,辉煌的落日渐渐向着海面沉下,将海面染成了金黄色,随着浪涛的颤动,不断地闪耀着迷离的光彩。
两个人的影子也被逐渐拉长,与广袤无垠的海洋融为了一体。
“殿下……为我写首诗吧。”特蕾莎突然看向了少年人,“我等了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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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赠诗与见证
“殿下……为我写首诗吧。我等了好久了。”
特蕾莎看着少年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艾格隆想了起来,他上次和特蕾莎一起跟随皇帝陛下出游,就曾经在外公的要求下,当着众人的面即兴赋诗一首。
确实已经很久了。
也许正是在看着他赋诗的那个时刻,特蕾莎心中下定了什么决心?
不管怎么样,既然到了现在的场合,特蕾莎特意提出了要求,那他也不能扫特蕾莎的兴了。
“你给我提了一个很困难的要求,姑娘。”艾格隆笑了起来,“坐在你的身边,看着你的一颦一笑,我哪里还能集中起注意力去想什么诗?”
他的玩笑,让特蕾莎顿时就脸红了。“殿下,那就请你暂时克服一下困难,完成我的心愿吧……你可知道我盼望了多久?我一定会保持安静,绝不打搅你的。”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会尽力完成你的心愿。”艾格隆点了点头。
接着,他在小艇当中站直了身体,端详着远处辉煌的落日,看着被燃烧起来的海平面。
他慢慢整理思绪,沉思良久,而特蕾莎也如同她所承诺的那样,静静地坐在原位不发一言,以免扰乱殿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少年人终于开口了,缓缓地念出了他心中构思好的词句。
“海阔天空,暮色苍茫;
蒙主眷顾的少女,泛舟于汪洋;
虽然烈风在身边呼啸凶狂;
但她无所畏惧,一往无前,风帆满张;
不曾耽于恐惧,不曾陷入颓唐;
她直言触怒过唯我独尊的君王;
她也曾傲然反抗了命运的无常;
到底是何等圣灵,赋予她如此力量?
那是对理想的坚持,那是对灵魂的信仰。
她对苦难施以悲悯,她对弱者赠以温良;
美德而非财富,才是上帝赐予她的嫁妆;
勇气与智慧,让她坚持心中的希望;
铭记吧!那个被祝福的爱人,与她永伴身旁!”
在特蕾莎满怀期待的注视下,艾格隆一口气念完了自己即兴创作的十四行诗。
念完了之后,他不好意思地看向了特蕾莎。
“抱歉……特蕾莎,时间不够,我已经尽力了……”
“不,殿下……我很满意。”特蕾莎摇了摇头,眼睛里浮现出泪光,“你知道,你都知道……那就最好了!所以请记得你念过的这些话,一定要永远陪伴在我身旁,好吗……?”
“当然了,当然了。”艾格隆连连点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他当然明白,特蕾莎到底想要听到什么,所以创作的时候特意在结尾加上了这样一句话。
把特蕾莎哄到开心了,他也就完成任务了。
在他的努力下,特蕾莎的精神已经极度振奋了。
她满面笑容,脸色潮红,荡漾着无法掩饰的笑意。
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反抗了命运的无常,终于得到了今天的结果,她又怎么可能不激动呢?
至少在她心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殿下,真的抱歉……为了我的任性,你还要花费这么大心力。”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稍稍平复了心情,然后向艾格隆致歉。“但是,请原谅我,我……我实在盼了好久了……”
“没关系的,特蕾莎。”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在船头伸了个懒腰,迎面吹来的海风,让他只感觉心旷神怡,“对我来说这是难得的消遣,我已经忙于自己的事业太久了,偶尔这样放松一下,感觉很不错。”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在这座岛上,也只有你会记得我曾经是个诗人,也只有你会真心去欣赏和赞叹我的这一面,而不是出于君臣身份而无谓地赞叹……我感觉有你在这里实在太好了。”
是啊,他在这座岛上,确实太缺乏可以平等交流的人了,特蕾莎的到来至少在这个方面给他带来了精神上的舒适感。
特蕾莎感动地靠在了他的身边,然后静静地和他挨在一起,吹着清凉的晚风,享受着两个人的时光。
在苍茫大海上,孤零零的一叶扁舟是如此不起眼,但是对她来说,几乎就是整个世界了,这一刻她是何等幸福和喜悦,只盼着时间流逝得越慢越好。
“殿下,其实我有点疑惑。”良久之后,她终于小声开口了,“为什么要对那些希腊人那么优容呢?在我看来你过于谦逊了,明明是他们形势急迫,急需我们的帮助……”
“我只想要尽量把事情办得妥帖一点,先把他们拉上船再说。”艾格隆回答,“等上了船之后,他们也没有退路了,到时候我们再重新考虑下合作方式也不迟。”
“嗯?你打算毁约吗?”特蕾莎愣住了。
“当然了……不要君王?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好事给他们选……他们以为他们有多少东西可以选吗?”艾格隆撇了撇嘴,不屑地笑了起来,“现在我答应他们,只是为了让他们尽量配合我,让我可以以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拿到一个借口罢了,时机成熟了我就会改变主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果然你还是在谋求王位吗?”特蕾莎有些惊讶。
“不……我还是那句话,希腊的王位我看不上,也懒得为治理希腊花费心思。但是,必然有的是王族对它感兴趣,毕竟王冠再沉重也是王冠。”艾格隆看着远处的大海,然后冷冷地说,“既然现在的形势下我无法当王,那我就要把希腊当成一个奖励品扔出去,博取某个国家的欢心,为以后的事业做准备。”
“那时候他们还会支持你吗?”特蕾莎问。
“如果他们听话最好,那我再反手借助他们的反对派,把他们也推翻掉,就像我现在打算推翻掉这一边一样。”艾格隆重重一挥手,做了一个强硬的手势,“他们把我当成了冤大头,以为我好欺负,我会让他们明白我的厉害!”
虽然明明是在背信弃义,但艾格隆如此雄心勃勃、神采飞扬的模样,却让特蕾莎看得有些迷醉。
敏锐的头脑,顽强的进取心,还有不屈不挠一定要达成目标的毅力……一切一切,都让面前的少年人身上好像多了无穷的魅力。
这就是她最想要在殿下身上看到东西啊。
“那你想好把王冠给谁了吗?”她小声追问。
“我还没想好……毕竟那太遥远了,我现在也没必要去想那么多。”艾格隆摇了摇头,片刻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粗略想想的话,法国和沙皇家族肯定我不能选,普鲁士和英国应该也没兴趣,剩下的只能找二等强国了……比如巴伐利亚或者皮埃蒙特王国,我个人倾向于巴伐利亚,毕竟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支系繁多,有的是旁支王族想要给自家找一顶王冠……只要我给机会,他们一定很乐意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苏菲殿下一定也会很高兴的吧……毕竟你送了一顶王冠给她的娘家。”特蕾莎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笑了起来。
……艾格隆没法反驳,因为他内心深处,这确实是一个重要理由。
他仔细看着特蕾莎,却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吃醋的表情。
“现在谈这个还太远,不过,我不介意在有机会的时候,让她高兴一下。”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对我来说,取悦哪个王族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印象最好的呢?”
特蕾莎这么聪明,所以他也没必要装,反而会显得心虚。
“殿下,别担心,我没有在指责你。”特蕾莎微笑着摇了摇头,“设身处地的话,换我来也会这么选择的……苏菲殿下既然帮了你那么多忙,你尝试着补偿一下也理所当然。只不过……”
她话锋一转,然后拥抱住了少年人,“我也要求自己被你同样着想!不,应该更多为我着想,因为我们将是夫妇,不是吗!?”
“当然了,特蕾莎。”艾格隆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我们在走一条注定艰难的路,而我会尽我所能,背负路上所有的污点,然后将最为华美光鲜的一面留给你……既然你对我不离不弃,那我就要让一切光辉都归于你身上。”
“嗯?为什么这么说?”特蕾莎有些惊讶。
“因为现实就是如此——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撒谎,我欺骗,我背信弃义。我过去这么做,现在这么做,以后还是打算这么做。如果一项承诺对我不利,我一有机会就会把它抛到一边;谁挡在我的前面,我都会想尽办法把他踢到一边去。”
艾格隆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骄傲,昂着头对特蕾莎说,“我不怕背负骂名,因为失败比骂名更可怕。特蕾莎,如果你希望在我身上看到一个无暇的神圣骑士,一个只做善事的完美王子,那我很抱歉,我不是……命运从一开始就没给我这个机会。我没办法把我们的一生编织成童话,因为其中必然会充满了那些不能见光的污点,我能够为你做的就是独自把这些污点承受下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恶行负责,不让你沾染这些污秽,让那些谎言、欺骗和背叛都于你无关……抱歉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说完之后,他略带歉意地看着特蕾莎,“我知道,你曾经梦想过和我一起在婚后隐居,让我们以文字来娱乐甚至名载史册——但是对不起,我做不到,我注定要去做一些事情,而且我要想办法做得最好。”
“殿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对一切都懵懂无知的孩子吗?”特蕾莎突然,有些愠怒地瞪着少年人。“我确实有过一些瑰丽的梦想,但那和天真是两回事,对那些污点,我就算没有你懂得多,但也知道那是必不可少的……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装作视而不见,让你一个人去背负呢?我既然承受得住我们之间最美好的一切,当然也有勇气去承受那些阴暗的一切。我不仅要承担,而且要和你一起去做,如果注定要卑鄙那我们就一起卑鄙吧!只有这样,我们才算是真正地结合在一起,不是吗?”
“特蕾莎……”
听着特蕾莎这一番话,艾格隆顿时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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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感动之余,又禁不住感激对方的理解和包容。
“殿下,我已经不想要重复我的想法了……”特蕾莎摇了摇头,示意艾格隆不要多言,“我只想告诉你,你哪怕在做坏事,我也会为殿下做坏事的模样鼓掌叫好,因为你是你。如果殿下犯下恶行,我乐意和恶行翩翩起舞……就像《浮士德》里的梅菲斯特,超凡者的魅力让我心驰神醉,哪有余暇去顾及牺牲品们?我不在乎。”
然后,她又看着艾格隆,“而且,我相信殿下不会去做那些无意义的恶行,去对手无寸铁的人施加暴力,殿下只是在一个赌桌上用专门的规则赌博罢了,只要胜利就是光荣的。”
……原来如此。
艾格隆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这时候他惊觉到了,特蕾莎虽然个性温和,但也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善良”。
这也许是第一次她在别人面前坦露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吧。
公主毕竟是公主,又怎么可能真的有温润万物的慈悲?在她的眼里,必然还是有亲疏之分的。
但是,这也很好……这意味着她的内心足够强大,承受得住光明之下的阴影,也意味着她能够和自己一起,分担一切荣光和痛苦。
也许她不是天使,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自己也不是。
这样才般配嘛。
艾格隆真切地感受到,面前的少女,就无比真实地存在在他的面前。
就在他的注视下,特蕾莎站了起来,然后伸手指向了面前一望无际的大海。
“海神,我向您发誓……我会常伴在他的身边。”特蕾莎表情严肃,一字一字地说了下去,“我们将分享我们的一切,无论是光辉的还是污秽的……请您见证,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将会一直在一起。”
说完之后,她转过头来,深情地看着艾格隆。
“殿下……不要再抛开我了,否则这大海就是我的归宿!也将是你的。”
艾格隆明白,特蕾莎并非临时起意,她在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叫出来,单独划船来到海中,就已经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并不仅仅是钓鱼而已。
她要趁着两个人独处的时光,在这无垠的大海当中彼此敞开心扉,然后趁机说出她心中的觉悟与誓言。
如果需要有什么东西做见证的话,大海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媒介了吧。
而如果这就是她想要达成的目的,那她已经实现了。
“好的,就让海神见证吧。”他点了点头。“我很高兴有你相伴,特蕾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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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梦境
“好的,就让海神见证吧。我很高兴有你相伴,特蕾莎。”
艾格隆的话,不仅是对着特蕾莎说,也是在心里对自己说。
虽说他并不相信世上有什么海神存在,既然不存在海神那所谓的“为誓言作保”当然也不可能实现,但既然他自己做出了这个承诺,那他就会当真。
和特蕾莎在一起确实让他感觉到很有趣,如果以后也一直这样相处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殿下……”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特蕾莎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以满怀喜悦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少年人,她紧紧地抱住少年人,以此来宣泄自己的兴奋,“我永远也不会让你后悔今天的。殿下,我们一起努力,最终将让你夙愿得偿,让波拿巴家族荣光再现……不光是大海,就连天空都将响彻你的名字,传颂你的伟业。”
“不,不只是我,还有你。不管我做成了什么,变成了什么,你的名字都会连结在我的名字之后,正如今天这样。”艾格隆笑着回答,然后他轻轻地拍了拍特蕾莎的额头。
“好了,既然我的诗你满意了,那我们就继续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今天是来钓鱼的吧?”
他暗含的调侃,让特蕾莎也是莞尔一笑。“那好,我们继续吧。”
说完之后,她终于松开了手,然后重新拿起钓竿准备继续钓鱼。
钓鱼当然只是她想要和艾格隆独处、彼此敞开心扉的借口而已,但既然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享受一下钓鱼的乐趣也未尝不可。
就在他们重新并肩准备垂钓的时候,海面上开始刮起了大风。
在风的吹拂下,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出现了浪涛。
在巨大的声响当中,浪涛越来越大,大海在金色的残阳下翻腾,犹如是被击碎的镜面一样,一小块一小块的海面闪耀着金黄色的闪光。
小艇立刻就摇摇晃晃了起来。
艾格隆抓紧了小艇的边沿,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没有被晃倒。
海风在他身边呼啸,时不时有浪花飞溅到小艇里面,打湿了他的衣物。
艾格隆发现自己有点晕船了,艰难地维持着平衡,他转头看向特蕾莎,发现她的脸色也不是太好。
艾格隆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现在已经是乌云密布,似乎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在大雨当中风浪只会越来越大,如果继续呆在这里,万一小艇被风浪掀翻,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艾格隆和特蕾莎都不是能在大海当中遨游自如的游泳高手。
所以现在只能赶紧逃离了。
“特蕾莎,看来我们没法继续呆下去了。”艾格隆勉强让自己挤出了一个笑容,然后镇定地对她说,“我们回去吧?你还好吗?”
“嗯,回去吧。”特蕾莎连忙点了点头。“我没事的,殿下。”
优美的浪漫时光居然以这种方式仓促结束,两个人心中都有些惋惜,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
“那好吧……抱紧我!”艾格隆示意特蕾莎。“我划船回去。”
特蕾莎也没有迟疑,立刻就抱住了少年人。
艾格隆拿起了桨,开始向着基督山岛岸边开始划船。
然而,因为风浪的阻力,他划船的速度变得非常慢,只能一点一点吃力地向着远处已经缩小成黑点的基督山岛靠拢。
风浪没有止息,浪花不住地冲到小艇里面,把两个人淋得湿透,更加让人难受。
艾格隆望着远处的岛,他突然有点怀疑,自己在体力耗尽之前还能不能把船划到目的地。
刚才是风平浪静,所以他轻松划船到了这里;但现在是顶着风浪往回划船,所以体力消耗速度完全不同——更何况他还不通水性,只是凭借蛮力在划船而已。
正当他有些惊惧的时候,他发现另一边正有一艘大船正在向自己这艘小艇靠了过来。
太好了!
他回想起来了,刚才他跟特蕾莎准备划船过来的时候,他的亲卫队长安德烈-达武曾经表示过担心,并且坚持要带一艘船远远跟在他们旁边。
当时他只觉得麻烦,但是眼下却帮了他大忙。
他立刻改换了航线,吃力地让小艇在风浪当中转了一个弯,然后向着那艘船过来的方向靠拢。
“殿下……你没事吧?”正当他在吃力地划船时,抱在他后面的特蕾莎担心地发问了。
“我没事,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获救了。”艾格隆简短地回答,“特蕾莎,你也注意下,不要着凉了。”
“我不担心。”特蕾莎小声回答,“呆在殿下身边,我什么都不担心。”
艾格隆静静地感受着背后传递过来的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风浪颠簸当中,他原本心里的一点惊惧也猝然消散了。
是啊……
他的浑身上下,突然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休想叫我屈服,我怎么能让自己和特蕾莎的故事结束在这里?!
在他近乎于疯狂的努力下,虽然小艇一直在风浪当中摇摇晃晃,但是却还是一点一点地向着对面凑近,而对面那艘船也在快速靠过来——显然他们也发现了两位陛下现在身处困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过了一会儿之后,两艘船在风浪当中会合了。
船上马上放下了绳梯,艾格隆一把抓住绳梯,然后又回头看向了特蕾莎。
“特蕾莎,还有力气吗?”
“没事的,殿下……不用担心我。”特蕾莎回答。
虽然她如此回答,但是她苍白的脸色却尽显虚弱,看来刚才在小艇上颠簸的时候她也晕船了。
艾格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然后紧紧地拉着她,带着她一起踩到了绳梯上,然后两个人一点点地顺着绳梯,沿着船舷一路往上爬,最终在他的努力下,两个人总算来到了甲板上。
就在几乎同一时间,天空中的乌云开始纠集翻滚,然后开始出现沉闷的雷声,乌云遮蔽了太阳,让大海陷入到了暗影当中,哪里还有刚才风和日丽的模样?
总算逃离了危险,两个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而艾格隆立刻就感觉到全身的疲惫——经过这样一番折腾之后,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手臂也有点脱力。
而旁边的特蕾莎则已经因为晕船开始干呕了起来,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恢复了平衡。
“陛下,您没事吧?!”安德烈-达武担心地看着他。
“我没事。”艾格隆苦笑着回答,“刚才我们玩得挺开心的,没想到却碰到了意外情况……还好有你们在,安德烈。”
“刚刚我们看着不对劲,立刻就开船过来了,还好总算及时赶到。”安德烈-达武满面庆幸地说,“请您以后一定要多小心自己的安危,毕竟我们也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及时。”
说完之后,他暗暗看了特蕾莎一眼,眼神当中明显有些怨怪。
在他看来,陛下遭遇危险都是因为陪着特蕾莎公主任性胡闹的结果,要不是因为特蕾莎公主是陛下的未婚妻,他就直言怒斥了。
“好了,都已经发生了,还说那么多做什么。”艾格隆发现了安德烈的表现,于是出言制止了他,“是我坚持要和特蕾莎单独一起的,不能怪别人。以后我会多注意的,谢谢你的提醒。”
接着,他又看向了特蕾莎。
特蕾莎刚才也看到了安德烈的眼神,所以她现在又是懊丧又是歉疚。
“殿下……对不起,我没想到突然会变成这样……”
看到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艾格隆心变得更软了。
“为什么要道歉?这又不怪你,我看是海神太热情了!”艾格隆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也许海中潜藏的某位神灵,在响应我们的心声,但它做得太过于热烈了……所以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吧。”
他一边开玩笑,一边揽住了特蕾莎,“不要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了,我们回去吧。”
在他的安慰下,特蕾莎终于不再道歉,只是静静地靠在少年人的怀中。
看着殿下关怀的面孔,特蕾莎心中更是感动。
刚刚就是殿下带着自己乘风破浪,逃离了暴风雨,那时候她在身后抱着他,平安脱离了险境。
他的肩膀是如此有力,如此可靠,保护着自己,也包容着自己。
刚才的风波,也许正是海神赐下的试炼?特蕾莎心想。
不知道海神会对结果怎么想,但总之她很满意,殿下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想过要抛下她不管,关心着她的安危——对她来说这就够了。
殿下对我不离不弃,那我也要同样如此才行。
很快,安德烈-达武让人把船往基督山岛开了回去,船穿过了风雨和浪涛,靠到了岛上的栈桥,艾格隆带着特蕾莎一起走下了船,总算结束了这一场风波。
他们两个人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而夏奈尔看着他们的样子,大为震惊。
“陛下!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刚刚泛舟海上,结果碰到了点风雨。”艾格隆耸了耸肩,“你赶紧拿几件衣服给特蕾莎换一下吧,都已经湿透了。”
“是。”夏奈尔心里虽然有很多疑惑,但是现在显然也不是多问的时候,她连忙从特蕾莎的衣柜里面拿出了衣物,然后再过来帮特蕾莎替换。
艾格隆退出了房间,准备另外给自己替换衣服。
在沉默当中,夏奈尔小心翼翼地替特蕾莎换好了裙子。
而后,她才开口询问刚才发生的事情。
“没什么,我让殿下跟我去海中钓鱼,结果却碰到了暴风雨。”特蕾莎苦笑着回答,“结果我们非但一无所获,就连我们自己都差点落在海里了……真是让人懊恼。”
“竟然是这样!”夏奈尔吓得大惊失色,“殿下,以后请不要再让陛下身陷危险了。”
“我会吸取教训的。”特蕾莎略带歉疚地点了点头,“不过,某种意义上,这次也不完全是坏消息。我终于可以大声说,我是对的了。”
“您是指什么呢?”夏奈尔反问。
“从小时候开始,我有时候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想,我父母总是斥责我想入非非,他们觉得我是看书看昏了头,不懂得从实际出发。可是我却很疑惑,如果每个人都只看得到眼前的实际,不去追求自己的心愿,那么生活该是多么贫乏和无趣啊?没有人告诉我答案,仿佛无趣已经变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每个人都应该这么无趣地活下去,直到一生结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特蕾莎悄然看着面前的镜子,一时间竟然有些浑然忘我。“所幸我碰到了殿下,他让我的那些梦境变成了现实,他拥有我在梦境中为自己伴侣所添加的一切条件——我原本自己都以为这只是孩子气的狂想,自己都不敢当真的!
尽管殿下一次次地都在我面前否认他绝非我梦中的理想人物,但是他错了……他就是。正因为我知道他是,所以我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他,所以我来到了这里,宁可付出抛弃一切的代价,因为我知道我的梦境仅此一次会在他身上实现,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我庆幸我成功了……上帝啊,感谢您,让我成功了!哎,要是我现在就有机会给母亲写信让她分享我的喜悦那该多好啊……”
夏奈尔呆呆地站在一边,听着特蕾莎的剖白。
她没想到特蕾莎公主居然会以如此戏剧性的话来表达心声——也许她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吧。
早在奥地利宫廷的时候,她就听到人人都说特蕾莎公主喜欢文学、甚至有点沉迷其中,看来确实如此。
不过,夏奈尔也并非不能够理解特蕾莎的心情——因为她自己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确切地表达出来而已。
也许自己说不出公主殿下这般声情并茂、文采斐然的话,然而要论对陛下的忠诚和热爱,自己又怎么可能输给她呢?
只可惜,命运终究只能够让自己走到这一步了。
如果特蕾莎公主能够对陛下的事业有利,她终究还能够感受到一点欣慰。
话虽如此,内心当中却总还是有点心酸。
“我继续给您梳头吧?”她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拿起了梳子。
“夏奈尔,谢谢你对我的照顾。”特蕾莎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梳子在自己湿滑的头发上划动,“我知道你和殿下的关系非同寻常,但是那也是你付出了那么多以后应得的报偿。不管殿下以后的事业是成功还是失败,我都会竭尽全力保住你的性命,以后我也乐意和殿下一样尊重你、重视你,让你分享我们的荣光……所以,我请你以后也尊重我,在不违背殿下意志的情况下,按我的吩咐行事,可以吗?我这是请求不是命令,尽管我理论上有权命令你,但是我认为尊重你的意志更重要,因为你是我们真正可以寄托信任的人。”
夏奈尔的手停下来了。
“我知道了,殿下。”片刻之后,她又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开始梳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永远尊重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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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人尽其用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永远尊重您。”
夏奈尔的回答,让特蕾莎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也许我确实沉醉在一个自我编织的梦境里,但我乐在其中,并且希望自己不要醒过来,为了维护我的梦境我愿意竭尽全力……咳……”一边说,她突然咳嗽了起来,“毕竟人生在世能够坚持做梦,是多么可贵的奢侈啊,咳……”
“殿下,您别说了!”夏奈尔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连忙制止了特蕾莎。“您刚刚已经着凉了,现在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接着,她连忙走出门外,把艾格隆叫了回来。
艾格隆这下已经换好了衣服,听到了夏奈尔的禀告之后连忙走回到了房间。
“你怎么样了,特蕾莎?”
“我没事,殿下,只是很开心而已……”特蕾莎小声回答。
话虽如此,但是艾格隆还是有些担心。
“那你先休息吧。”
他带着特蕾莎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然后扶着特蕾莎躺到了床上。
接着,他抚摸了一下特蕾莎的额头,发现体温比正常情况下高了一点。
该死!
他有点心烦,因为特蕾莎很明显是感冒了。
想想倒也不奇怪,特蕾莎从小娇生惯养,来到这个荒岛上以后,虽然还是有人照料,但是生活水平肯定下降了一大截,再加上她体质一般,所以哪怕没有今天的意外,估计过一段时间也很容易生病吧。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充满了歉疚。
“特蕾莎,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
“不,殿下,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才对……”特蕾莎眨了眨眼睛,然后笑了起来,“真抱歉我现在还没帮上你什么忙,反而拖累了你,不过我很快就会没事的……”
一边说,她一边小声地咳嗽着,显然她已经在很努力地压制自己了。
看着她的样子,艾格隆有点心疼。“希望如此。”
“放心吧,只要有您在身边,我就不会有事的。”特蕾莎的脸越发红了,“我还要和您一起做成那么多大事、一起让我们的家庭走到辉煌的顶点……”
“别说了,会的,一定会的。”艾格隆俯下身来抱住了她,然后小声安慰,“总之你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晚上我回来再陪你。”
“你今晚还是去其他地方睡,我怕传染给你。”特蕾莎轻轻摇了摇头。“殿下,所有人都希望你保持健康,这样才能领到他们。”
“去他的传染,我就想要抱着你睡,区区感冒吓不倒我。”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回答,“好了你先休息吧,等我回来。”
接着,艾格隆不由分说地把杯子盖到了特蕾莎的身上,然后又走出卧室,来到了夏奈尔的面前。
“殿下是感冒了吧?”夏奈尔小声问。
艾格隆皱着眉头,然后点了点头。
“为了防止疫病,岛上倒是采购了一些草药和药水,我给殿下拿一点过来吧。”夏奈尔立刻提议,“殿下现在需要好好静养。”
“好的,就这样吧。”艾格隆只能点头表示同意,“麻烦你们继续照料她吧,她的健康也非常重要。”
艾格隆现在是心烦意乱,他真心地在为特蕾莎担忧,而不是出于其他方面的考虑——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在不知不觉当中,他已经将特蕾莎当成了心中极为重要的人,不忍心看到她身处病痛当中。
所以,如果能够减少特蕾莎病痛的话,他非常乐意去做。
“这是我应该做的。”夏奈尔应了下来,“我会悉心照料她的。”
交代完了以后,艾格隆走出了房间,然后他发现在外面的走廊当中有两个人——一个是负责保卫自己的安德烈-达武,一个赫然是他的剑术老师福雷斯蒂上尉。
在护送特蕾莎上岛以后,上尉应特蕾莎的要求留了下来,继续为特蕾莎效力。
正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是特蕾莎殿下的“私人”,是直属于公主殿下的部下,所以没有人盘问他的打算,也没有人对他发号施令,就连艾格隆也没有试图将他纳入到自己的麾下。
所以上尉被岛上的人礼貌地隔离了,除了特蕾莎之外所有人对他不闻不问,他看上去自己也满足于这种地位,为了避嫌轻易不和其他人来往。
“殿下!”一看到艾格隆,上尉总算眼睛一亮。
“您这是怎么了?”艾格隆走到他们面前,然后问。
“我听说公主殿下遭遇意外差点落水,所以过来想要觐见并且看望她。”上尉简短地回答,然后又看了一下安德烈-达武,“不过您的卫队长非常尽职尽责,他拦下了我,宣称未经过允许我不能去见您和殿下。”
“陛下,我正准备通报您。”安德烈-达武回答,“并不是我在刻意为难上尉,而是我身为您的卫队长这是职责所在,我不能让人未经您的允许就接近您。”
艾格隆看了看两个人的脸色,心里大概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上尉,请您原谅安德烈,他也是在尽自己的责任。”他向着安德烈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另外,特蕾莎现在生病了,我认为您最好不要去打搅她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明天如果情况好转再来求见也不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他简短地把今天自己跟特蕾莎跑去海中钓鱼然后遭遇风浪、然后特蕾莎感冒发烧的事情,讲给了对方听。
福雷斯蒂上尉听完后有些尴尬,因为整件事很明显是特蕾莎殿下“咎由自取”,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另外现在也确实不是看望她的好时机。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改天再觐见殿下吧。”他长叹了口气,接受了艾格隆的建议,“我离开奥地利的时候,卡尔大公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服从殿下的命令,一定要照看好公主殿下,结果……我失职了。”
“这并不是您的责任,毕竟谁能想到会变成这样呢?”艾格隆安慰了对方。
“那我先回去了。”上尉黯然躬身,准备向艾格隆告别。
“等一下!”艾格隆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叫住了上尉。
“您还有什么交代吗?”上尉停下了脚步,然后疑惑地看着少年人。
“一点小事,不用紧张。”艾格隆笑了笑,然后指向了旁边默不作声的安德烈-达武,“我想告诉您,我的亲卫队长,生平有一件非常懊恼的事情……”
“陛下……”一听到艾格隆这么说,安德烈-达武立刻就着急了,下意识地开口想要制止。
然而艾格隆却置若罔闻,继续说了下去,“他向着一位非常厉害的剑士寻衅挑战,然后输得一败涂地,以至于当天就跑出了巴黎,躲到乡下几个月才回去。”
“哦?”一听到剑士,福雷斯蒂上尉立刻就来了精神,然后看向了安德烈-达武。
而这个年轻人,突然被揭起了伤疤,又不敢对陛下发脾气,一下子又是尴尬又是羞愧,只好别着头看向了地面,不敢跟人对视。
沉默了片刻之后,上尉反而给安德烈说好话了。
“在挑战当中输掉,并不丢人,我年轻的时候也输过不少次。只要能够在失败当中总结教训,找到让自己变得更强的方法,那失败就是有益的。”
他并非刻意讨好安德烈,而是内心当中真的这么想。
“平常来说这确实如此,只不过这次失败的对象对安德烈冲击太大了,所以他面子实在挂不住,也一直都难以从失败的阴影当中走出来。”艾格隆笑着回答,“不瞒您说,他输给了一个少女,年纪比他还小,大概和我一样大。”
“什么?”福雷斯蒂上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所以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个小姑娘?”
眼看已经瞒不过去了,安德烈-达武只能悲伤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知道这难以置信,但是我确实是输了,所以这对我打击非常大,我直到现在还难以忘怀。”
“那位小姐名叫艾格妮丝,已经在巴黎小有名气。”艾格隆继续补充了一句,“我也有幸很她交手过,确实相当厉害,安德烈就算输了也很正常。”
“她很厉害,甚至就连陛下都难以制服。”安德烈-达武小声附和。
“我不信。殿下是我最优秀、也最让我骄傲的学生,他同时具有天赋和努力,所以进步非常快,甚至还没成年就已经追上了我……我不相信会有一个同龄人会接近于他,更别说一个女孩子了。”福雷斯蒂上尉一脸的怀疑,“那位艾格妮丝小姐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吗?会不会是你们因为对手是女孩子所以下意识地留了手。”
一看到上尉的表情,艾格隆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实现了。
“我承认我确实有所保留,但是即使如此,她依旧足够强大——至少我认为安德烈是难以找回场子了。可是即使如此,他心中的烈火也没有熄灭,在上岛之前他苦练了几个月,打算继续找艾格妮丝小姐挑战,只是因为听到了我的消息以后,才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不过我想总有一天,他会去完成心愿的。”
“那倒是挺有骨气的。”上尉点了点头,以示敬佩,“姑且不论水平如何,只要有这份骨气就没有辜负手中的剑了,我祝他能够成功。”
听到了上尉的话之后,安德烈-达武看他的眼神都都变了,显然这些话让他非常受用。
在上尉来到岛上以后,安德烈-达武也听说了有关于福雷斯蒂上尉的一些事迹,说实话他对这位上尉也充满了好奇,只是因为对方从属于特蕾莎公主,而且是个奥地利人,所以他也不好主动与对方联系。
眼看气氛已经到位了,艾格隆当然也不打算放弃这个机会。
“上尉,光有良好的祝愿可是不够的。”他笑了笑,“我希望您能够以更加实际的方式帮助他,比如指点一下。”
“……”上尉顿时有些迟疑。“这样好吗?”
“又有什么不好呢?”艾格隆反问,“反正您在岛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和他们切磋练习一下又有什么问题呢?我认为您的才能不应该被埋没,您也不应该就此完全消沉下去。”
“我已经不复当年了。”上尉苦笑着摇了摇头。
“就算不复当年,我认为您还是足够优秀了,至少足够指导一下我手下的骑士团成员们。”艾格隆笑着回答,“不瞒您说,其实我也想过自己来做这件事,可是因为时间不够所以就搁置了,我想如果您来负责这项工作的话,应该非常合适,而您也可以借此打发时间,总比一个人整天困居陋室要好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的一通劝说,让上尉心中意动了。
在他看来,殿下的意思也合情合理,既然自己已经来到岛上了,发挥一点作用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不过他还是有点迟疑。
“剑术终究也只是娱乐而已,实际上对他们帮助不大的,现在是枪炮的时代。况且他们的年纪已经大了,就算现在开始认真学习也已经晚了。”
“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希望能够借此给他们增加一点团队归属感,反正这又不是强制性的,只要有兴趣就可以学习一下。”艾格隆笑着回答。
他其实更加是希望借此让上尉融入到自己的集体当中,成为一个名义上不归自己统管但实际上在为自己效劳的存在。
他相信,特蕾莎也会非常乐意看到这件事发生的。
接着,他跟安德烈-达武使了一个眼色。
“上尉,我万分希望能够聆听您的指点。”这时候安德烈也反应过来了,立刻就向上尉诚恳地请求。“哪怕再次输,我也希望我能够输得更加像样一点,我要坚持我的荣誉。”
也许是被安德烈热切的目光感染了,上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既然殿下这么坚持,那我也就只能从命了……不过我是一个苛刻的老师,我相信您领受过,我不强制别人跟我学什么,但如果跟我学了之后还跟您抱怨,希望您不要理会。”
“我相信他们都会感激您的教导的。”艾格隆大笑了起来。“谁要是跟我叫苦,我就剥夺他的称号。”
在笑声当中,他心中因为特蕾莎生病而积累的阴霾,终于又消散了。
“不要为特蕾莎担心,我会照顾好殿下的。”他向上尉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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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皇村
在离圣彼得堡以南二十五公里的地方,有一处居所,被开辟成了俄罗斯帝国的沙皇陛下们最大的离宫。
尽管这里被称作皇村,但是这里可一点都不寒酸。在多年来历代俄国君主的经营之下,俄罗斯帝国的排场,已经在这一片片宫殿当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1717年,彼得一世大帝为自己的妻子、皇后叶卡捷林娜建造了一座消夏别墅。在七年后的1824年,宅邸和花园一同竣工启用,到了1741年,彼得大帝之女伊丽莎白-彼得罗夫娜女皇登上皇位后,她也看中了这个安静的地方,然后拨款对皇村进行扩建。
随后几代沙皇在此定居,偌大的宫殿群周围,经过历代设计师们的精心设计,花园和树木枝叶繁茂,簇簇林木和茂盛开阔的茵茵草场,将一切都隐藏在了这一片苍翠当中,之前的皑皑白雪也由于早春的到来而渐渐地化成了涓涓细流,这一片美景,几乎能让所有访客都忍不住沉浸其中。
然而,无论再怎么美,它却总会迎来一些无心欣赏它的访客。这些访客和不停在各处巡视的宫廷侍卫一起,让每个人都认清楚了,这里毕竟是沙皇陛下的所居之处,也是这个人类历史上最庞大帝国的神经中枢之一。
在几代沙皇的发展下,这里已经成了帝国上层社会的主要聚集地之一,俨然成为了俄罗斯帝国的凡尔赛,除了皇室之外,许许多多贵族家庭也曾经在这里居住、在这里交际,并且在这个地方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比如俄罗斯文学的开创者、帝国最优秀的诗人普希金,就在这里度过了自己难忘的少年时代,在这里的贵族学校当中成长,并且成年以后也经常跟随宫廷在皇村居住。
后来,在十月革命以后,罗曼诺夫家族在俄罗斯的统治彻底终结,皇村自然也不能再是皇村了,革命政府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诗人,把它更名为“普希金城”。
皇室和宫廷都已经化为了尘土,诗人的名字却熠熠生辉,成为了俄罗斯民族的永恒记忆。
当然,此时此刻,没有人会想得到历史会发生如此奇妙和惊人的走向,在所有人看来,如今的俄罗斯帝国如是中天,而沙皇和他的廷臣们以无情的铁腕,绝对地统治着这个幅员万里的大帝国、以及帝国疆土上那数百个大大小小的民族。
帝国军队刺刀所向之处,帝国的皇威也随之洒落到欧亚大陆的两端,没有什么人能够抵挡住如此庞大的力量。
在宫廷侍从官的带领之下,沿着叶卡捷林娜二世统治时代所修建的园林小径,几位穿着礼服的中年人,以恭敬的神态向前走着。而在他们视线余光所及之处,皇宫教堂那五个圆葱头式尖顶在碧空下金光灿灿,犹如是权力本身的光芒。
为首的两个人,一个是帝国的大臣会议主席维克托-科丘别伊先生,一个是外交大臣卡尔-涅谢尔罗迭先生。
【维克托-科丘别伊,ViktorKochubey(1768-1834),外交家与政治家,乌克兰出生,是哥萨克首领瓦西里-科丘别伊的曾孙,在亚历山大一世时代成为沙皇宠臣,权势显赫,先后担任内政大臣和外交大臣,在1825年亚历山大死去、尼古拉一世登基之后,他仍旧受到新皇重用,并且被委任为大臣会议主席。】
【卡尔-罗伯特-涅谢尔罗迭,karl-robert-nesselrode(1780-1862),外交家。日耳曼人出身,后为俄国服务,在沙皇俄国尼古拉一世时期被任命为俄国外交大臣(1822-1856),后被封为伯爵。】
这两个人都是帝国目前最重要的大臣,也是协助沙皇陛下制定各种内外政策的首要助手,如今他们的面色都相当凝重,显然眼下他们都各怀心思。
尼古拉一世沙皇把自己的部长会议主席维克托-科丘别伊和外交大臣卡尔-涅谢尔罗迭两个人紧急召集到到了皇村当中,在宫廷的人们看来这绝不是寻常的举动,很快也引起了各方的窃窃私语——当然,在皇村没有什么秘密,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在侍从官们的带领下,两位大臣来到了赫赫有名的琥珀厅当中觐见沙皇陛下。
这间屋子本身就是一件稀世宝物——到在墙面上镶嵌着的6吨多重的琥珀和名贵珠宝的反射下,整个房间内闪耀着从柠檬黄到金红色的宝光,辉煌得几乎能令人窒息,而这正是沙皇陛下们所喜欢展示给人的效果。
当年好大喜功而又穷奢极欲的故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为了与强大的俄国结盟,而卑躬屈膝地将自己花费了无数心血建成的这件宝物,进贡给了彼得大帝,他得到了俄国人的欢心。也开启了普鲁士王国不顾一切交好俄国的先河。
在这一片金碧辉煌的中央,俄罗斯帝国的当今主宰。沙皇尼古拉一世陛下正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冷漠地看着进来的诸人。
沙皇陛下现在非常年轻,才30岁出头而已,他身材高大,卵形的面孔,褐色的眼睛里视线咄咄逼人,在他的身上散发出无穷的精力和无情的魄力,他也正是以这种无情的魄力开始自己的统治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1825年,他的哥哥亚历山大一世沙皇猝然去世,因为两个弟弟康斯坦丁和尼古拉的继承争议所以帝国暂时陷入到了皇位继承混乱当中,十二月党人趁机起事,而尼古拉借助沙皇的遗嘱最终登上了皇位,并且严厉地镇压了叛乱,最终让沙皇的权力渡过了危机得以延续。
铲平了国内的危机之后,沙皇自然也就将目光看向了国外,他需要用对外胜利的名誉,来消除登基时惹起的非议和不满,而他的大臣们自然也知道应该如何迎合上意。
在短暂的沉默当中,沙皇主动开口了。
“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希腊那边传来了消息,拿破仑的儿子——也就是那位莱希施泰特公爵,试图参与到他们的解放事业当中,并且愿意提供大量援助。所以,我的大臣们,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在和路易亲王接洽之后,希腊政府立刻就派人向俄罗斯帝国通报消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辗转,消息终于传到了彼得堡,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这些大人物们才会特意赶到皇村,探求沙皇陛下的意志。
“陛下,我认为久悬未决的希腊问题,确实应该有个了结了。”外交大臣卡尔-涅谢尔罗迭先生回答,“我们如果消除了这个问题,那就不会给人制造麻烦的空间。”
他确实是一个对土耳其强硬派。
虽然经历了法国革命的瘟疫风暴之后,俄罗斯帝国本能地讨厌革命和造反,认为现有秩序不应该被轻易更改,不过对希腊这个东正教地区,俄罗斯人还是充满了同情。
经过了几年时间的犹豫权衡之后,在最近帝国中枢终于决定帮助希腊的独立事业。
在外交大臣的主导下,俄罗斯帝国已经开始和英法两国接洽,商讨如何妥善解决希腊问题。
结果没想到,就在他们开始行动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如此意外的消息。
不过,卡尔-涅谢尔罗迭认为这无关紧要,已经有的计划无需更改。
“所以你认为应该怎么做?”沙皇追问。
“我们应该尽快告知希腊政府,严正责令他们结束和波拿巴分子的一切接触,并且耐心等待,我们很快就会和其他大国达成一致帮助他们。”外交大臣立刻回答,“必要时他们应该以武力驱逐那个小子和他的支持者们,欧洲大陆不应该再有波拿巴家族的余地。”
沙皇看向了大臣会议主席维克托-科丘别伊,而科丘别伊只是默然点了点头,以此来表示对外交大臣的支持。
看上去两位大臣在过来之前就已经互相通气并且达成了共识意见。
在大臣们的注视下,沙皇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希腊的事情就按你们说的做吧。”片刻之后,他悠然开口了。“不过,比起那些希腊人,我倒是觉得那个小家伙挺有趣。他和他的父亲不当然可同日而语,他父亲胆敢直接登陆法国,而他却只敢在大陆的边缘试探……不过他倒是有种,配得上干大事,如果我能有个这样的儿子,我会很欣慰的。”
两位大臣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沙皇突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希腊人现在焦头烂额,就算我们能约束住希腊政府,但是难保没有其他一群人会跑去跟那个小家伙合作,如果他强行要挤进来,我认为光靠希腊人是难以阻止他的。”沙皇继续说了下去,“所以除非我们使用更加有力的手段,不然很难确保让波拿巴家族保持沉寂。”
“陛下,您是指什么?”外交大臣连忙问。
“我们以严厉的外交手段来制止他们,但如果我们没能够阻止,那我们就用自己的力量来解决这一切,进军土耳其,顺便把他也排除掉。”沙皇回答。
“进军土耳其……”外交大臣和大臣会议主席对视了一眼。
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他们却都没有感觉到震惊。
毕竟,对土耳其人开战一直都是俄罗斯帝国的传统国策,沙皇陛下做出这个判断也不奇怪。
沙皇陛下语气变得严厉了起来,“卡尔,我需要这份荣誉,如果人民看到就连波拿巴家族那样的落魄鬼都敢于为东正教徒的自由而战,而我们罗曼诺夫家族却站在一边无所事事,那么在舆论上我们会相当难看——而且那些反对我的人会更加因此攻击我。”
外交大臣明白,两年前登基时的血腥风波,一直都是沙皇陛下心中的隐痛,他因此更加注意维护自己的名誉,试图以对外的扩张来挽回自己的民心,而波拿巴家族的异动似乎更加刺激了他建功立业的决心。
不过,在外交大臣看来,在局势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对土耳其人施展重拳,也许也不无道理。
“陛下,我并不反对您的主意,不过我认为我们需要时间来进行准备,以及必要的外交协调。”想了片刻之后,外交大臣回答。“土耳其人现在必然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们已经衰弱不堪,但是其他人的态度不可不重视,如果英国强力反对的话,我们在外交上会相当被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那正是你的工作,我的大臣阁下。”沙皇陛下立刻就强调,“卡尔,我已经对此事下定决心了,接下来你就以此为重心来开展协调工作吧——如果英法和奥地利满口答应那自然最好,如果他们不答应,我也将会让自己的刀锋砍向君士坦丁堡,俄罗斯人民呼唤着我,我必须拿出强而有力的作为来回应他们的呼唤。”
眼见陛下已经拿定了主意,而且意志如此坚决,两位大臣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去触怒沙皇。
“好的,陛下。”外交大臣点头答应了下来,“我会照会各国大使说明情况的。”
看到自己的意志得到了大臣们的贯彻,沙皇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不少。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周围,欣赏琥珀镶板上的那些艺术画作。
“不得不说,波拿巴家族虽然让所有人头疼,但是客观上却也促成了我国得到现有的地位……父亲让我们进军巴黎,那么儿子会促成我们进军君士坦丁堡。”沙皇陛下突然微笑了起来,“我对波拿巴家族这个小孩儿还挺有兴趣的,如果哪天有机会,我倒是很乐意在这里接待他,看看他到底是何等模样。据说他长相很不错,而且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诗人?恰好我们这里也有一位诗人,也许他也会很高兴见见这个小子的吧……照我看他们诗人就干好诗人的活就行了,别再给其他人添乱了。”
“我想他宁可当皇帝也不愿意当诗人。”外交大臣笑着凑趣了一句。“梅特涅可对他头疼死了,据驻维也纳大使跟我报告,他从没有看到梅特涅那么气急败坏过,他大骂莱希施泰特公爵忘恩负义……”
“想当什么,那可由不得他。”沙皇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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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普希金
正当沙皇陛下和自己的重臣们商讨国家大事的时候,陛下口中的那位杰出的“诗人”,此时正在皇村内的叶卡捷琳娜宫的宴会厅里,和自己的好朋友鲍里斯-彼得诺维奇-沃尔孔斯基共进午餐。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尽管如今年仅28岁,但是已经是帝国公认的最优秀的诗人和文学家,然而他之所以能够身处在此地,也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贵族身份而已,帝国严酷的身份等级制度哪怕在文学世界里也没有留给多少自由的余地。
然而普希金却并不以此为傲,他才华横溢,天赋惊人,年纪轻轻就在俄罗斯享有盛名,然而他追求自由的性格却同帝国宫廷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几次写诗,歌颂自由,反对沙皇的专制体制,而这必然也就冒犯了沙皇。
1820年,亚历山大一世沙皇下令将年仅21岁的他贬斥到了高加索,两年后又将他调到了乌克兰的敖德萨,而他在各处颠簸当中依旧坚持创作,并且游历了高加索山区、顿河草原和克里米亚等地,以此来丰富自己的阅历。
他坚持认为皇帝的权威不是来自于上帝而是来自于人间的法理,只有一个统治者顺应人民的自由与安宁时,他的权威才值得尊重,用血腥是恐吓不了人民的。
正如他在他的长诗《自由颂》里面所写到的那样:
今天,无论是刑罚,是褒奖,
是血腥的囚牢,还是神坛,
全不能作你们真正的屏障;
请在法理可靠的荫蔽下
首先把你们的头低垂,
如是,人民的自由和安宁
才是皇座的永远的守卫。
他的创作依旧延续着之前的基调,而这也让沙皇难以容忍,1824年,沙皇亚历山大下令将他带到了他的家乡普斯科夫监视居住。
直到1825年沙皇去世,弟弟尼古**基,才让他解除了监视,来到了宫廷当中任职,但条件是他以后不允许创作反政府的诗歌。
虽然为了自由普希金做了退让,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完全低下自己的头颅,他曾经当面对着尼古拉一世沙皇说,自己敬重那些造反的十二月党人朋友,并且如果自己当时在彼得堡的话,一定也会参加他们的起义。
他甚至还写了一首短诗《致西伯利亚的囚徒》,歌颂那些被流放的十二月党人们。
如果是其他人当着沙皇面说出这种话,那么等待他的可能将是牢狱,至少也会被流放,然而尼古拉一世沙皇却容忍了这种冒犯。
亚历山大一世沙皇和尼古拉一世沙皇两兄弟,都对这位天才诗人非常矛盾,既爱惜他的才华又讨厌他的自由主义倾向和时不时在诗中流露的怪腔怪调,所以他们对普希金的处置虽然严厉但总留有余地。
也许在尼古拉沙皇看来,诗人终究只是诗人而已,就算有什么讨厌的政治观点终究也无关紧要,威胁不了自己的统治,他乐得用这位才华横溢的诗人来妆点自己的宫廷。
而普希金也知道,尽管他无数次歌颂自由与尊严,但是他依旧是这个专制帝国的一份子,他从来也没有逃离过这个体系,他的贵族身份却让他得以拥有富裕的生活、拥有宫廷的尊重,也让他可以享受皇村悠闲而又精致的生活,而为了保持自己拥有的这一切,他也不得不在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绪之余暂时低下头来,暂时迎合现实的苟且。
这种现实和理想的冲突让他倍感苦闷,自从来到皇村之后他就一直陷入这种精神上的苦闷当中,而且他发现自己也找不到别的解决办法,只能用放浪形骸的贵族生活来暂时麻痹自己的心灵。
然而在内心的深处,他依旧在期盼着能够出现某种意想不到的闪光,打碎他沉闷的生活。
尽管他不知道那道闪光到底是什么,但是他相信终究世界会变得有所不同,此刻窒息沉闷的一切终究会消失不见。
而现在,他只能等待,安静地享用自己的午餐。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禁卫军制服的金发青年人,这位青年人名叫鲍里斯-沃尔孔斯基,他出身于贵族名门,而他的亲戚们在上流社会的各界都非常活跃,势力庞大,所以他未来的前途也备受看好,夫人们都希望把女儿嫁给这个有远大前途的年轻人。
然而普希金和他结交,并不是看重他的家世和前途,只是因为他是一个讨人喜欢的青年人,虽然他身上有点贵族青年常有的放浪和玩世不恭,不过即使如此,他依旧是个优雅而又风趣的人,懂得文学也有精神追求,和那些只会喝酒享乐的公子哥儿完全不同。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对饮,享受着午餐后的闲暇,时间也在缓缓地流逝。
不过,即使在闲谈时,普希金也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随口敷衍着朋友,不时看着远处窗外的草坪,若有所思。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到底是什么,让你露出如此愁苦的表情呢?”鲍里斯-沃尔孔斯基突然问,“难道在这里呆着这么让你不开心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比起流放来,在这里当然更开心一些。”普希金平静地回答,“但是你也知道,人都讨厌无聊。”
“那么多小姐都没能让你摆脱无聊?那你可真是不知满足。”鲍里斯-沃尔孔斯基耸了耸肩,以此来暗讽朋友。
不过,他很快就话锋一转,“那我给你提供一个有趣的消息吧,相信会让你暂时摆脱无聊。”
“什么事情?”普希金连忙问。
鲍里斯放低了声音,然后跟自己的朋友窃窃私语。
“那位莱希施泰特公爵,嗯,你知道,也就是拿破仑的儿子,自从逃出维也纳之后一直杳无音信,不过这两天消息刚刚传到彼得堡,他想要在希腊搞一番事业,帮助那里的独立事业。”
“什么?”普希金差点惊愕地喊了出来。
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小声问对方,“这是真的吗?”
“我的朋友,你应该知道,在宫廷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秘密。”鲍里斯眨了眨眼睛,以戏谑的笑容回答,“即使我现在不告诉你,过个几天你也会从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当中得知这一切的。”
普希金沉默了,他知道自己朋友的话应该是对的,鲍里斯虽然平常爱开玩笑,但是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自己。
也就是说,那个伟人的继承人,真的不甘于沉寂,想要做点事情让人铭记他的存在。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因为日常的沉闷生活而日渐萎靡的心情,突然泛起一点点涟漪,仿佛正在为世界发生的新变化而感到兴奋,以及不安。
但不管怎么说,新鲜的东西总比这无聊的一切要好得多。
“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片刻之后,他忍不住又问。
鲍里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
确定没有人在观察和偷听自己两人之后,他更加凑近了自己的朋友,然后小声对他说。
“照现在的情况看,我们和土耳其人的战争可能很快就要爆发了——沙皇陛下决不允许任何人偷窃他的荣誉。”
普希金讶异地打量了鲍里斯一眼,但是却也没有太惊愕。
历史上俄罗斯帝国就已经和土耳其人打了无数次战争,这并没有什么可稀奇的,况且这两年帝国朝廷里面一直有一派人坚决要求对奥斯曼帝国执行强硬路线。
所以那个少年人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是激发了沙皇的雄心,倒不如说是个导火索,他只是引燃了一场本就应该会发生的战争。
他想了想,然后又小声笑了出来。
“呵……哈哈。真是有趣,难道我们对波拿巴家族竟然是如此不可容忍,以至于听到一点消息就要派兵剿灭吗?”
“波拿巴家族只是个由头而已,现在谁还真在乎他们啊。”鲍里斯-沃尔孔斯基摇了摇头,“君士坦丁堡才是关键,沙皇陛下需要这份荣誉。”
“那列强会坐视吗?”普希金感觉有些犹疑。
虽然他并不是那么关心国家大事,但是身为一位宫廷贵族,他本能地就能够感受到一些东西,所以才会察觉到问题的关键。
“谁知道呢,也许会也许不会,这是外交部的事情,跟我们就没关系了。”鲍里斯-沃尔孔斯基拿起了酒杯,悠然喝下了一口红酒,“能成最好,不能成至少我们也能趁机从土耳其帝国身上割下一块肉来,这不是挺好的吗?”
“倒也确实没错。”普希金也点了点头。
普希金痛恨专制和腐朽,所以他天然就对土耳其充满了蔑视和痛恨,相比于土耳其,沙皇体制都不算什么了。
所以他也乐得看到土耳其帝国尽快衰亡,让那些被它奴役的各个民族得到他们应得的自由。
他并不喜欢战争,但是如果这场战争能够带来一场民族解放的结果,那么他也乐得看到它成为现实。
“如果发生战争,你一定会上战场吧。”片刻之后,他问。
“那当然了。”鲍里斯-沃尔孔斯基理所当然地回答。
身为名门贵族,又是一名禁卫军军官,鲍里斯-沃尔孔斯基当然不愿意放过这种建功立业的机会。
“那我祝你一切顺利,前途远大。”普希金对着朋友举起了酒杯。“我亲爱的朋友鲍里斯。”
“来,为我们可怜的莱希施泰特公爵殿下干一杯吧。”鲍里斯-沃尔孔斯基也笑着拿起了酒杯,然后又开了一个玩笑。“祝这个小伙子身体健康,感谢他为我带来了这场战争。”
两个人的杯子轻轻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我更愿意你称呼他为罗马王。”喝下了一口酒之后,普希金说。
“那也太名不副实了。”鲍里斯-沃尔孔斯基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他既没有帝国也没有罗马,实际上我称呼他为公爵已经给他颜面了,毕竟奥地利帝国还愿意不愿意承认这个头衔都很难说……奥国皇帝陛下可是对这位叛逆的外孙很是头疼呢。”
“有些头衔不是在官方名册上,而是在精神上的。”普希金一边说,一边又喝下了一口酒,“相比于已经腐朽的一切,至少他身上代表了一些新的东西,一些前所未见又暂时被尘封的东西。虽然他的父亲因为自己的傲慢和暴虐遭受了天罚,但是他并没有做错过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确实,普希金对拿破仑和波拿巴家族的观感十分复杂。
作为一个铁杆的自由主义者,他对法国大革命报以褒奖和欢呼,并且赞扬拿破仑保卫了革命的果实,用《法典》来确立了大革命的精神,然而他也厌恶拿破仑后来登上帝位,走上了专制道路,更加痛恨拿破仑后来对俄罗斯的入侵。
在得知了拿破仑的去世之后,他写下了一首长诗,在诗歌当中,他抒发了自己对拿破仑的复杂感情:一方面他痛恨拿破仑被权力所迷,成为了一个侵略者,最终被俄罗斯人民的反抗所打垮;但另一方面,他又承认拿破仑的崇高和功绩,并且赞扬他为欧洲带来了自由和荣光。
他长诗的最后一段,就是以如此感情来为拿破仑送别的。
“如今什么人心胸褊狭,
甘愿承受可耻的骂名,
才会发出轻率的谴责,
去惊扰他废黜的亡灵!
阿,他为俄罗斯人民
指出了崇高的使命,
给世界以永恒的自由,
是他放逐生涯的遗赠。”
他原以为一切都已经被长久的埋葬,随着拿破仑在荒岛上的埋葬而变成一抔尘土,欧洲也将随之落下夜幕,吞噬掉曾经的晨曦。
然而在今天,他却惊愕地发现,那个人虽然死去,但是这个家族却没有甘心随之消失,而是顽强倔强地挣扎着,似乎一定要站在世界的舞台上。
对着这可悲又可敬的表演,普希金不忍心加以嘲弄和谴责。
他虽然不知道那位殿下到底想要什么,至少他现在似乎是在为人类的解放和自由而努力,又有什么可笑的呢?
他不知道后来的事情会如何发展,但是很明显,这比皇村所发生的一切勾心斗角和风流韵事都有趣得多。
对诗人来说,沉闷是最可怕的毒药。
“据说莱希施泰特公爵还是个诗人。”就在这时候,鲍里斯-沃尔孔斯基突然又开口了,“我想你们两个也许会有共同语言?”
普希金继续沉默着。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之后,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朋友。
“鲍里斯,如果战事发起,我申请随同的话,你能帮我说情吗?”
“当然可以。”鲍里斯-博尔孔斯基似乎对他的想法一点都不感到出奇,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拿起酒杯,“干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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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番外(3)林中公主
1835年6月1日
这一天,维也纳的郊外乡野,正迎来它一年中最富有生命力的日子之一。
一大早,一股带着泥土清香的气息就随着轻风在树林之间回荡。新鲜的空气像是一味药,可以提神润肺。昨晚下一场雨,清凉的雨驱走了夏日的闷热,给这个早晨带来了舒爽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香,雨后的天空犹如宝石一般湛蓝透亮。
太阳正在远处的山峰冉冉升起,金色的晨曦将小半天空烧得焦黄,为大地送来普通而又辉煌的祝福。
也就在太阳初升的时间,躺在小床上的珂丽丝忒尔,慢慢地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这个还没有满8岁的孩子,和几乎所有同龄人一样贪睡,然而这种奢侈的幸福并没有降临到她的身上,她模糊的视线慢慢聚焦,然后看到了床前一个穿着女仆装束的身影。
“小姐,您醒了,早餐已经做好了,请起床吧。”
虽然她的语气非常恭敬,但是珂丽丝忒尔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命令。
珂丽丝忒尔立刻厌恶地闭上了眼睛,然后紧紧地抓住被子,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和抗议。
然而,女仆立刻走上前来,无视了她的挣扎,强行把她的手和被子扯开了,接着把珂丽丝忒尔抱下了床,
然后,她脱下了珂丽丝忒尔的睡衣,为她换上了精美的裙子。
平心而论,这位女仆长得并不丑,不过她总是冰冷严肃的表情,以及一直以来对珂丽丝忒尔的严厉态度,让珂丽丝忒尔对她非常讨厌,时不时地就会故意惹怒对方。
珂丽丝忒尔还是一个孩子,她并不知道应该怎样去评价一个人的好坏,只能以孩子的本能判断——所以她很讨厌这个老是叫她做这做那还不许她玩的管理人。
然而,她的每次抗议和反抗都会像今天一样被轻松击溃,过去如此,今天依旧。
就这样,珂丽丝忒尔以生闷气开始了自己新的一天。
换上了裙子之后,珂丽丝忒尔在女仆的照管下洗漱,然后梳好了头发。
在镜子当中,这个孩子身段纤细,皮肤白皙如雪,幽蓝色的眼睛犹如湖水一般清亮透彻,再加上一头银色的长发,简直犹如是穿越到人间的精灵一样。
只可惜,珂丽丝忒尔并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美丽,因为她并没有同龄人可以对比。
接下来,她吃完早餐,而这也就意味着她一天最为忙碌的时段的到来。
才7岁的她,几年前开始就被安排了诸多课业,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些课业越来越多。
她要学习德语,法语和拉丁文,还要学习声乐和舞蹈,甚至已经开始接触历史课,如此繁重的课业让她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间——当然,珂丽丝忒尔也不知道她的同龄人到底是怎样生活的,所以她无法做出对比。
从有记忆以来,珂丽丝忒尔就一直在过着这样的生活,每天白天都在这种学习当中度过,直到傍晚以前,她才能够得以休息,并且拥有少少的玩耍时间。
即使是这段玩耍时间里,她也只能在极为有限的空间当中活动,庄园内的女仆们在旁边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严格限制她跑动的范围,一旦她接近庄园外侧的篱笆,就会强行把她拖走带回。
于是,在她的印象里,这些篱笆就是隔绝她所处的世界和另外一个世界的边界,无法逾越,甚至连触碰也将带来灾祸。
现在是上文法课的时候了。
珂丽丝忒尔最讨厌文法课,因为老师那长满大胡子的脸,比女仆还要难看,而且上了年纪的他,那了无生气的声音、以及刻意保持距离的恭敬,都让珂丽丝忒尔深感无趣,然而再怎么无趣她也只能乖乖的听着,还要打起精神应付老师的问题,因为如果她的回答让老师不满意了,那女仆就会责罚她。
过了两个小时后,珂丽丝忒尔好不容易才熬过了文法课。
接下来是声乐课,她会有短短的休息时间。
作为娱乐,珂丽丝忒尔随手拿起了书架上一本还没有看完的童话书,然后从书签的位置上看了起来。
自从开始识字以后,珂丽丝忒尔看了很多童话书,现在她在看睡美人的故事。
她很羡慕被王子唤醒的公主,不是因为她所不理解的爱情,而是因为王子将公主从被荆棘紧紧包围的城堡当中带走,让她可以在外面自由自在地生活。
有时候她会想,会不会自己也是一位公主,所以才会遭遇到这样的待遇?
然而即使是她,也会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可笑。
时间在悄然流逝,珂丽丝忒尔的休息时间就要结束了,女仆缓步走入到了房间里面。
“时间要到了,小姐。”她平静地催促珂丽丝忒尔。
被中断了阅读的珂丽丝忒尔,气恼地瞪了对方一眼,但还是无奈地放下了童话书。
“你就像女巫一样讨厌。”她娇声娇气地怒斥女仆。
“那您就像公主一样可爱。”女仆并没有向孩子发怒,而是平静地收好了书并且夹上了书签。“好了,小姐,我们过去吧,别让老师久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我能不能真的变成一位公主啊?”珂丽丝忒尔小声问,她似乎还没有从童话书的气氛当中完全走出来。
女仆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古怪,又像是苦笑,又像是怜悯。
珂丽丝忒尔理解不了这么复杂奇妙的眼神,她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疑惑地看着女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犯错了,惹怒了这位可怕的大人。
然而,女仆没有严厉地呵斥她,而是温和地俯下身来,然后双手插在珂丽丝忒尔的腋下,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
接着,珂丽丝忒尔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脸和女仆的脸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两个人已经可以面对面对视的时候,女仆的手才停了下来。
“是的,小姐是最可爱的公主。”接着,女仆以不容置疑的笃定语气,认真地对珂丽丝忒尔说。“而且永远都是。”
突如其来的赞美,让珂丽丝忒尔瞬间陷入到了惊喜当中,然而她的惊喜还没有持续多久,女仆的脸色瞬间又变回到了往常的严肃。
“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小姐更加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努力学习应有的知识和礼仪,这样才能配得上公主的荣耀。”
珂丽丝忒尔理解不了对方所说的荣耀,但是她知道这意味着她还会继续被女仆这样严格管控着生活,每天只有一点点时间可以自由玩耍——甚至这种玩耍也会有女仆在身边看管。
孩子的心里顿时充满了恼怒。
“如果我真的成为公主,我一定让卫兵把你抓起来带走!”她气鼓鼓地嘟起了嘴,然后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仿佛真的会有什么卫兵出现。
她的恐吓非但没有吓住女仆,反而惹得女仆失笑了出来。
“也许会有那一天的,我静静等待,小姐。”
说完之后,她轻轻地将珂丽丝忒尔放了下来。
而就在两个人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窗外传来了一阵马嘶。
珂丽丝忒尔原本气鼓鼓的表情,顿时被狂喜所替代,她快步冲到了窗口,然后踮起脚来看着楼下。
在珂丽丝忒尔的记忆当中,庄园出现这个声响只意味着一件事——妈妈来了。
果然,就在她的注视之下,一位贵夫人从车厢当中走了下来,她穿着朴素的裙子,头上还戴着宽檐帽子,看不清具体面孔,只在帽子下露出了一个发髻。
但是对珂丽丝忒尔来说,这已经够了。
“妈妈!”她在窗口大声欢呼,然后快步地冲出了房间,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女仆当然没有拦阻女孩的举动,只是静静地跟在身后,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的背影。
很快,珂丽丝忒尔冲到了楼下,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妈妈。
“妈妈!”
“珂丽……”这位女士同样很激动,俯下身来,紧紧地拥住了自己的女儿。
“妈妈,我好想念你啊……”珂丽丝忒尔喜悦地闭上了眼睛,然后不住地在母亲的怀中磨蹭,以此来感受妈妈的气息,而妈妈也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和背,享受着母女之间温存的时光。
自从有记忆以来,珂丽丝忒尔的妈妈大概一个月才过来一次看望她,而且每次都行色匆匆,顶多也只呆个一两天。
但是这非但没有磨损母女间的感情,反而让珂丽丝忒尔更加同母亲亲近,每次妈妈过来的时候,都是她最开心的时光,她一有机会就留在妈妈的身边,向她倾诉自己最近遇到的一切。
拥抱了好一会儿之后,夫人终于放下了女儿,然后她仔细地打量起了珂丽丝忒尔。
“我的女儿,你越来越漂亮了。”
被母亲称赞,珂丽丝忒尔喜不自胜,笑得眼睛都快眯了起来。
不过母亲很快就话锋一转,“但是光有容貌还是不够的,还得有应有的才识,最近你上课怎么样?”
还没有等她回答,身后的女仆就悄然接口了。
“小姐的学习成果很不错,老师们都夸她聪明,不过有时候她会有厌学情绪,抵触学习,我们不得不以强硬手段督促她。除此之外,一切都非常好,殿……夫人。”
“不愧是我们的女儿……就是这么聪明。”听到了前半句之后,夫人欣慰地笑了起来,然后她又为女儿开脱,“毕竟她还是个孩子啊,贪玩很正常,我跟她一样大的时候比她还厌学呢。”
女仆没有反驳夫人的话,只是低下了头。
片刻后,她低声叹息。“小姐还是太缺少玩伴了,所以有时非常寂寞”
听到了对方的话之后,夫人的表情顿时也出现了一丝黯然。
“迄今为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谢谢你……”
接着,她又轻轻拍了拍珂丽丝忒尔的脑袋。“珂丽,一定要好好听话,不要让照顾你的人们为难,好吗?”
珂丽丝忒尔只能乖乖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回去上课吧,晚上妈妈陪你。”夫人点了点头。
女仆立刻上前,而珂丽丝忒尔也乖巧地跟在女仆后面,两个人一起走回到了宅邸。
虽然恋恋不舍,但是珂丽丝忒尔知道这是妈妈希望她做的事情,所以她一定要做到最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下来的声乐和舞蹈课当中,她的学习充满了动力,一丝不苟地按照老师的指导演奏和舞蹈,因为她知道,妈妈就在房间里等她。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珂丽丝忒尔结束了白天繁重的课业,来到了餐厅,母女两个一起用了晚餐之后,又一起来到了母亲的卧室当中。
在母亲留宿的时候,珂丽丝忒尔不用在自己的卧室睡觉,而是留在母亲的房间同母亲共眠,这是她最快乐的时光,每次她都努力对抗着睡意,非要熬到凌晨才肯睡去,不舍得浪费这难得的时光。
“……有一天,城里的王子举行舞会,邀请全城的女孩出席,但继母与两位姐姐却不让灰姑娘出席,还不停的要灰姑娘做事。灰姑娘也非常想要参加王子的舞会,但是自己的衣服那么脏,又怎么能参加王子的舞会呢,于是灰姑娘伤心的哭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位仙女出现了,帮她变出了一套十分漂亮的新衣服,还将老鼠变成马夫,南瓜变成马车,灰姑娘答谢仙女之后,就兴奋的奔向了皇宫。仙女在她出发前提醒她,不可逗留至午夜十二点,十二点以后魔法会自动解除,灰姑娘开心的答应了……”
在床边,母亲以温柔的语气,为女儿念着灰姑娘的童话。
珂丽丝忒尔静静地听着母亲的声音。
“妈妈,那个仙女有名字吗?”她问。
“她叫仙蒂瑞拉。”母亲安然回答。
“真的存在吗?”她又问。
“当然存在了。”母亲的目光闪动,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就连你的母亲也曾经被人这么叫过呢……”
珂丽丝忒尔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妈妈,仿佛想要从她身上找出魔杖一样。
“唉,别看了,我没有魔杖也不会魔法……”母亲苦笑了起来,“终究那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虽然母亲是在笑,但是珂丽丝忒尔本能地感受到了其中的一丝酸楚,只是她眨了眨眼睛,一下子不敢说话了。
母女两个肩并肩坐在床上,任由时间缓缓流逝。
不知道多久之后,母亲终于开口了。
“珂丽,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珂丽丝忒尔问。
“过得不久,你应该就能去见到你的父亲了。”
“父亲……”珂丽丝忒尔僵硬地念出了这个词,花了几秒钟才在脑中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
这个词在她的生活当中是如此陌生,尽管她知道存在,但从来没有跟她提过,更没有人告诉过她,她可以见到自己的父亲。
“是……是爸爸吗?”她颤声问。
“是的,就是你的爸爸。”母亲的眼睛里闪现出了些许的泪光,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爸爸……”珂丽丝忒尔又复述了一遍这个词,仿佛在咀嚼一样。
按理说来她应该兴奋得无以复加,然而她此刻却只感一片茫然。
“爸爸,是什么样的人啊?”她小声问。
“你的爸爸,是个优秀的人,一个能够让你母亲倾心的人,是一个英雄……”母亲带着泪光回答。
“那他为什么不来看我?”珂丽丝忒尔又问。
尽管她只是普通的发问,但是母亲眉头一皱,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那份心底的痛楚。
她抚摸了一下女儿的脸颊,然后发出了一声叹息,“抱歉,他有太多事情要做了……也有太多的障碍挡在他的面前了,他一直想要见你,只是一直没来得及。”
珂丽丝忒尔眨了眨眼睛,她不太理解母亲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要着急,我的孩子,再耐心等待一会儿吧,很快你就能到爸爸的身边了。”母亲继续抚摸着她的脸颊,然后颤声说了下去,“很高兴我们的女儿是如此优秀美丽,而能够将如此优秀美丽的你交给他,我也可以问心无愧了。”
“你也和我一起去爸爸那里吗?”珂丽丝忒尔问。
母亲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她好不容易才轻轻摇了摇头。
“我很抱歉,暂时不行。”仿佛是舍不得女儿离开一样,她突然又抱住了珂丽丝忒尔,然后带着哭腔继续说了下去。
“珂丽,你是我这一生当中最大的骄傲,也是我最美好回忆的见证……珂丽,抱歉我让你过着这样的生活,请你原谅我……我爱你。”
珂丽丝忒尔轻轻地伸出手来,擦拭了母亲眼角的泪痕。
“我也爱你,妈妈。我不去了,我要在这里陪伴你。”
“不,不行!别说傻话,孩子。”母亲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必须拥有一个与你相称的身份地位,珂丽,这里不适合你。”
因为母亲罕见的严厉,所以珂丽丝忒尔不敢说话了。
看到女儿畏惧的样子,母亲又心软了。
“耐心等待吧,我的女儿,我们会团聚的。”她又抱紧了女儿。
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珂丽丝忒尔闭上了眼睛。
在她幼小的头脑里,还不懂什么叫做“耐心等待”,但是她知道,这是妈妈的要求。
所以她必须做到。
“好的,妈妈。”
母女就这样相拥着,许久之后,珂丽丝忒尔才从母亲的怀抱当中抬起头来。
这时候,小小的脸蛋仰望着窗外漫天的星辰。
从未谋面的爸爸,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会爱我吗?
珂丽丝忒尔找不到答案,但是,那是她必须得到的一切,为自己,也为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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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私心
“殿下……殿下……”
在一声声的轻声呼唤当中,艾格隆悄然睁开了眼睛。
他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窗外,发现此时还是一片漆黑,大概是凌晨时分的样子。
借助着黯淡的月光,艾格隆的视线从模糊渐渐地变得清晰,接着他看清了睡在自己怀中的特蕾莎。
少女此时仍旧闭着眼睛熟睡着,刚才的呼唤只是她的梦话而已。在月光的映衬下,她光洁姣好的脸,此刻似乎蒙上了一层荧光,让人爱怜不已。
不过,她的体温却不太正常,额头有些发烫——自从那次在海中穿越了风浪和暴雨之后,特蕾莎就得了重感冒,一直陷入发烧状态,已经持续了两天了。
因为发烧所带来的食欲下降,原本就苗条的她更加瘦了几分,表情也多了几分憔悴,这让艾格隆不禁又是心疼又是焦急,生怕特蕾莎出什么好歹。
可是从来都是病去如抽丝,更何况特蕾莎这样的娇弱少女,所以几天过去了她的症状还是没有缓解的迹象。除了利用岛上有限的医疗资源尽力诊治之外,艾格隆能做的也不多,只能在心里祈祷特蕾莎早日康复。
另外,他也放下了许多不着急的事情,抽出了时间陪伴在特蕾莎的身边,晚上更是一直都相拥而眠。
特蕾莎害怕传染感冒给他,所以几次主动提出要和他分房而居,但是都被艾格隆强硬地拒绝了。
他不怕感染什么感冒,只想着要尽量抚慰少女,他知道对特蕾莎来说,最需要的就是来自于他的安慰和鼓励,其他什么也替代不了。
他之所以如此对待特蕾莎,也不仅仅是害怕无法给未来的岳父交代,更重要的是——他从心底里舍不得特蕾莎,害怕她就此从自己身边消失。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两个人彼此之间萌生的爱意,但是他乐意尽自己所能地照顾特蕾莎,为她分担病痛。
借助着月光,他一直端详着特蕾莎,然后抱得更加紧了。
这个傻姑娘,在发烧做梦的时候还在叫我的名字……一想到这里,他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在她的梦境里,我到底是何等形象?
艾格隆拥抱着特蕾莎略微发烫的身体,迷迷糊糊地重新睡着了。
时光悄然在这怀抱当中流逝,转眼间,天色重新放晴。
而这一次,是特蕾莎先醒过来了。
因为持续发烧,所以她的脑子已经昏昏沉沉,感觉眼皮沉重得可怕,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勉强自己醒了过来。
一睁眼,她就看到了拥抱着自己的少年人。
她和往常一样,悄然打量着少年的脸,确认了殿下一直都在她身边的事实。
她深呼吸了几下,享受了彼此之间清晨的宁静,接着遗憾地开口了。
“殿下,该起床了。”
在她这次清醒的呼唤下,艾格隆终于又醒了过来。
艾格隆重新眨了眨眼睛,然后满怀忧虑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妻。“特蕾莎,好点了吗?”
“已经好多了。”特蕾莎笑着回答,“只要殿下希望我好起来,我就不会有事的。”
接着,她又催促少年人,“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起床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
“再这样抱一会儿不行吗?”艾格隆没有松开自己的臂膀,似乎依旧在留恋两人独处的时光。
“那就一会儿吧……”特蕾莎立刻就让步了,“真的只能一会儿啊,我们不能懈怠啊。”
这一次,两个人都已经清醒过来了,然后面对着彼此,紧紧地拥抱着,相互之间亲密无间。
虽然尚未有夫妇之实,但是悄然之间,他们好像已经有了夫妇的自觉。
艾格隆也知道,特蕾莎都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他的任性也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他就松开了自己的怀抱,然后走下了床,换好了衣服。
然后他叫过来了夏奈尔,让夏奈尔帮助特蕾莎更衣。
“殿下。”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特蕾莎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特蕾莎?”艾格隆有些奇怪。
“您还有时间吗?”特蕾莎问。
“如果你需要的话,当然是有的。”艾格隆不假思索地回答,“所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呢?”
“我接下来想要做一件事,让你做个见证,一会儿就好。”特蕾莎微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因为憔悴的脸而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接着她继续解释,“之前我跟夏奈尔说过,我希望能够确切地知道我们家庭所拥有的财产,审核我们的账目,而夏奈尔没有一声怨言就执行了我的意愿,我很感谢她的配合……而且,在审核了账目以后,我对夏奈尔的工作非常满意,她不仅仅工作热情,而且毫无私心,在她经手的所有事项里,我都找不到什么问题来,我想,她确实不愧是你最忠心耿耿的追随者。”
特蕾莎丝毫不吝啬于赞美之词,毕竟她也希望夏奈尔可以继续为她所用,所以夸人就要当面夸,让夏奈尔也知道自己对她的重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果然,听到她如此夸奖,夏奈尔又是激动又是惭愧。“殿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谢谢你,夏奈尔。”艾格隆立刻向夏奈尔道谢,“幸亏有你们的帮助,我免去了太多的麻烦。”
“但是在另外的地方,就不是那么顺利了。”特蕾莎话锋一转。
“在哪里呢?”艾格隆问。
“在你的堂兄查理那里。”特蕾莎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回答。“他的账目表面上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相当干净——但是,从夏奈尔记录当中出售宝石的品相、质地和重量来看,他都是以最低价、甚至以难以想象的低价来出售的。无疑,像我们这么大规模地出售宝石,必然会折价出售,但是他给出如此低价,还是让人非常疑惑,因为明明可以用更高价格卖出的。”
艾格隆顿时就明白了特蕾莎的意思。
自从爱德蒙-唐泰斯被他派往希腊之后,之前他身上那些销售珠宝筹款的工作,被艾格隆委托给了自己的堂兄查理来办。
查理很快就顺利接手了,然后珠宝被换成金钱慢慢地流入到岛上,艾格隆也就没有多注意了,只是让夏奈尔来负责审核账目,记录所出售宝石的具体品相和价格。
按照特蕾莎所说的情况,艾格隆很轻松就能才出来,查理这是在出售宝石的时候来了个中间商赚差价,先把宝石以最低的价格卖给他自己的人,然后再通过这些人高价把宝石出售从中牟利。
一股怒气在艾格隆的心中翻涌。
这是我的钱,都是我的钱!
“真的吗?”他努力压制住怒火,然后问。
“如果不是有确切把握的话,我也不会贸然说出来,影响你们的兄弟之情了。”特蕾莎只感觉脑子一阵晕眩,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控制住了身体的平衡,接着她勉强打起精神回答。“最近两天我一直都在翻阅账目,有问题的交易我都记录上去了,如果不是因为发烧的话,我想应该会更快一些……”
虽然她的语气很虚弱,但是夏奈尔在旁边却听得惊心动魄,她又是懊恼又是愤怒。
“陛下,对不起……这是我的失职,我没想到……没想到亲王殿下居然会这么做。”
哼,他为什么不会这么做?
艾格隆已经冷静下来了。
说实话他并不感到惊讶。
在历史上,他的这位堂兄就颇为爱财。
复辟了帝国、登基成为皇帝之后,他利用各种手段,从铁路、房地产、银行等等行业敛财,从一个不名一文的野心家变成了身家接近十亿法郎的巨富,还留下了“招待客人的时候用金碗,自己用铝碗”的传说。
只可惜,命运最终又抛弃了这位幸运儿,在普法战争失败之后,他苦心积累的财富大部分又被第三共和国政府作为国家财产没收,他只能带着一笔依旧不菲的财产,和妻儿一起惶惶然流亡英国。
话说回来,这一次他利用机会从自己这里榨取钱财,只能说是牛刀小试吧。
不过,他不是纯粹贪图钱财的人,乐于给予身边人大量的赏赐,金钱对他来说更加也是维护团体的润滑剂。
恐怕背地里他也在用金钱培养他的私人班底吧。
没有发现这个问题,这并不是夏奈尔失职,夏奈尔自幼颠沛流离,哪里懂得什么珠宝呢?她评定不了价值,所以只能根据查理殿下提供的账目来记录;而特蕾莎就不一样了,她从小在身边就见惯了荣华富贵,自然对珠宝本身的价值了然于心,再加上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处理嫁妆的事宜,所以更加对此敏感,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想来,他一定很懊恼,为什么特蕾莎突然来到了这里……一想到这里,艾格隆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生气了,反而有点想笑。
特蕾莎也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艾格隆,等待着他的定夺。
“我的堂兄年纪很轻,弄不清珠宝价值,也是有可能的。”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回答。“再说了我们现在也没有真正的证据,证明他一定从中弄鬼,也许他只是不小心把事情办糟了而已……”
特蕾莎有些疑惑地看着艾格隆,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事情已经如此明显了,她知道殿下绝对不是那么迂腐的人,既然他心里已经知道情况了,什么证据不证据的有那么重要吗?
“你是觉得他是堂兄弟,所以不忍心吗?”她小声问,“殿下,如果你是这么想的,我也能接受,毕竟就理论上来说,他也是完成了他的工作。”
“不,绝不是这样,特蕾莎。”艾格隆摇了摇头,“对我来说,堂兄和普通臣仆没有任何区别,都得按照我的意志行事。只不过——在初创阶段,我们不能过于严苛,要求所有人都办事完美。相对来说,查理已经是目前执行这项任务的最好人选了。”
艾格隆现在有的是大笔的珠宝,但他需要现金,作为支撑自己事业的食粮。而对他来说,知道秘密的人越少越好。
虽然查理从中牟利,但换其他人就一定能够把事情都做好吗?会不会胃口比他还大?甚至直接合起伙来把珠宝据为己有,逃之夭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并没有把握。
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曾经的忠诚也许只是空谈,他不想去测试一下,因为他承受不了损失。
相对来说,同属于波拿巴家族、利益和他高度绑定的堂兄查理,已经是他最能够信任的人选之一了。
他和他的哥哥路易,都野心勃勃而且私心很重,非常不让人省心,这是事实。但是此时此刻,他们谁也无法抛弃谁,波拿巴家族的三个年轻人都在为家族而战,家族也需要他们的齐心合力,要翻脸无情也是以后的事情。
所以,在这样的考虑下,艾格隆暂且压制了心中的恼怒,暂时决定继续维持现有的安排。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做。
“特蕾莎,有你在这里,真的太好了。”他看着特蕾莎,然后有感而发,“看吧,你替我挽回了多少损失!”
“殿下,别忘了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特蕾莎虚弱地笑了起来,然后小声回答。“我必须为你关心,因为这事关我们的家庭——我和他不一样,他终究会有一个别的家庭,会游离于这个家族的边缘,成为旁系;而我们的事业是融为一体的,我们才是这个家族的主心骨……”
“是啊,确实如此,我们是一起的。谁也不许一边从我们这里讨要好处,一边又以损害我们牟利。”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他话锋一转,“所以,你是该确立你的威严了。”
“你是指什么呢?”特蕾莎有些好奇地问。
“我把查理叫到你面前,你负责来敲打一下他吧。”艾格隆回答,“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他所犯的过失必须得到严厉的申斥,下不为例。而我认为申斥他的最好人选就是你——”
接着,他探寻地看着特蕾莎,“当然,如果你觉得为难,我也可以自己来。”
“没关系,就交给我吧,殿下。”特蕾莎明白艾格隆的一片苦心,于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殿下,只要有你的支持,什么帝王将相我也敢于训斥呢……更何况他而已。”
接着,特蕾莎看向了夏奈尔。
“夏奈尔,替我邀请一下亲王殿下吧。”她轻声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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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立威
今天的查理亲王,也和往常一样,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辛勤地耕耘着笔墨。
他一贯都有写东西的习惯,当然,和他那位才华横溢的堂弟相比,他没有那份写诗歌和文章的文采,他所喜欢写的是一些政治论述,以及一些个人日记。
他写笔记的时候,一丝不苟,事无巨细,既记录自己的经历和所见所闻,又掺杂了大量个人评论和意见。
他打算在晚年之后,和那些大人物一样,写一份回忆录,而毫无疑问,他现在所记录的东西,就是到时候最佳的素材。
然而今天他的工作却不可避免地中止了,因为他的房门口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
他下意识地盖住了笔记本,然后小心地把它收藏到了抽屉里面,接着回头问。
“是谁?”
“是我,殿下。”门口传来了一声回应。
他马上听出来,这是陛下身边那位小女仆的声音。
也不知道陛下怎么在特蕾莎面前糊弄和她的关系……他的脸上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容,不过很快就归于平静。
然后他打开了门,发现夏奈尔正一脸严肃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有什么事情吗,夏奈尔?”他努力展露出了自己最谦逊的笑容,对着这位女仆说。
“殿下,特蕾莎公主请您过去谈谈。”夏奈尔低着头回答。
虽然她的语气平静而又恭敬,但是查理在陡然之间,心里打了个突,脸色也起了些许的变化。
之所以反应这么剧烈,当然是因为他心里一直有鬼。
自从得知特蕾莎殿下即将上岛的消息,他心里就一直预感大事不妙,但是自己的堂弟一意孤行,没有人敢于劝阻,所以他也不敢出言发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上岛。
本来她来到岛上也无所谓,无非是自己多了个名义上的主母而已,可是他最担心的事情恰好也发生了——堂弟非常信任特蕾莎,居然一上来就让她来负责自己所有的财务。
而这也就意味着,特蕾莎很快就会得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并且她可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了。
正因为心里觉得大事不妙,所以他等特蕾莎上岛之后就故意挑拨夏奈尔和特蕾莎的关系,希望借此来把水搞混,最好让她们两个不能合作,那这样的话他也可以得到暂时的安全,再想办法解决问题。
然而,看上去他的图谋又失败了,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明显看得出来,夏奈尔和特蕾莎相处得还不错,至少表面上夏奈尔恭恭敬敬,服从特蕾莎的一切指派。
所以他一下子也没有别的招数了。
“有什么事情吗?”他试探着问。
“只是一些普通的业务问题而已,您不用在意。”夏奈尔回答。
坏了。他心里立刻暗叫不妙。
从夏奈尔的表现里,他知道这事已经东窗事发,特蕾莎真的已经发现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苍白,背后出现了些许的冷汗。
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夏奈尔的身后,发现她背后并没有卫兵。
也就是说,如果他现在一把推开夏奈尔然后跑,是可以做到的。
他并非没有做这种万一的准备,只要他现在跑,立刻就可以在岛上找到一艘随时待命的小帆船,然后逃离。
可是仅仅只有一秒钟之后,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逃离?能逃到哪儿去?逃了以后又怎么办?
如果逃离的话,那必然就要承受陛下万分的怒火,接下来他就会向所有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宣示自己的所作所为,然后把自己开除出家族,那时候自己虽然可以靠着一些钱财过着富裕生活,但是在政治上已经死亡了,以后也不可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拥有勃勃野心的他,当然无法接受政治上死亡,成为一个孤魂野鬼。
所以仅仅一瞬间他就打定了主意。
必须要保住在家族中的地位——所以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只要能够勉强过关就好。
“好的,明白了,我们过去吧。”他努力挤出了一个尽量正常的笑容,然后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吧。”夏奈尔当然也不知道殿下短短时间就闪过了那么多念头,转身就带着他来到了艾格隆平常用的会客间里面,而这一次,坐在椅子上的是特蕾莎了。
一看到特蕾莎,查理大气也不敢出,立刻就恭敬地向她躬身行礼。
“请问有什么吩咐吗,殿下?”
对区区一介女仆的夏奈尔,他虽然表面恭敬,但是心里颇为不屑;但是对特蕾莎就完全不一样了——自己这个“亲王殿下”早就只是个空壳子,只有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内部才有人认可,但是特蕾莎完全不同,她是真正的公主,所以站在她的面前,查理下意识地气势上就短了几分。
“您这样可就太生疏了,我的兄长。”特蕾莎微笑着回答,“我之前就说过,您是殿下的兄长,所以我会如同自己哥哥那样尊敬您,您不必如此拘谨,这样反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查理尴尬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当然不可能把特蕾莎的话当真,可是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不摆个样子出来。
好在特蕾莎也没有为难他,而是马上进入了话题,“我请您过来,实际上是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您。请您过来一下——”
她招了招手,而查理也顺从地走到了书桌前。
然后,他就看到了上面有一本已经打开了的账簿。
完了……他立刻就知道大势已去。
但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这份账簿上我写了一些我的个人评价,请您拿起来看看吧,如果有哪些错误的地方,请您指点一下……”特蕾莎指了一下账簿,继续示意。
查理很轻易地就能听出来特蕾莎殿下说话明显中气不足,两腮还带有病态的嫣红,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拿起了账簿,然后一页页地翻了起来。
很快,他看得额头汗水直流,因为上面许多有问题的交易都被特蕾莎特别标注了出来,还给出了估算的差价,查理和心里的记忆一一对比,发现几乎都被她写准了。
好生敏锐!
到了这一步,他知道再多说什么也已经没用了,很明显所有一切都已经被掌握了,今天她把自己叫过来摊牌就是兴师问罪的。
虽然他可以嘴硬说特蕾莎没有证据,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放下了账簿,然后略带哀求地看向了特蕾莎。
“殿下,我对您的眼光非常满意,无法指点什么了。”
他不怕对特蕾莎求饶,只要能够摆脱危急,他不怕对一个女子哀求。
“也就是说,您承认自己确实中饱私囊了,对吗?”特蕾莎以平静的表情看着查理,然后追问,“那么您拿了多少?花到哪儿去了?”
“数额和您猜测的差不多。”查理叹了口气,“至于用途……我挥霍掉大半了,一些用于个人开销,一些给了我的朋友们。”
“我真没想到您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特蕾莎皱了皱眉头,然后开始斥责对方,“您口口声声以复兴家族为念,结果一有机会就为自己私利而行动,您这样对得起殿下的信任吗?又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吗?您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被一个小女孩儿当面如此训斥,查理心中当然充满了恼怒,只是眼下形势比人强,他只能低下头对着特蕾莎道歉。
“殿下,请您原谅我……我一时糊涂,鬼迷心窍,做出了如此过分的举动,我自己也非常后悔。我愧对陛下,辜负了他的信任,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陛下……”
“这一点您倒是不用担心,我还没有告诉殿下呢。”特蕾莎小声回答,“殿下现在这么忙,我也不想让他为这种事发脾气。况且,这么丢脸的事情,传扬出去恐怕也不太好看吧。”
陛下还不知道?
查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有一种如蒙大赦的感觉。
他对自己的堂弟现在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如果堂弟真的激起滔天怒火,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只要堂弟还不知情,那就好办了。
至少从特蕾莎的口风来看,她是希望不要声张,悄悄解决问题的。
——当然,他不知道,特蕾莎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艾格隆嘱咐了她而已。
“谢谢您,殿下!”他立刻就向特蕾莎道谢,“我真的难以用语言表达我对您的感激。”
“语言本来就是苍白无力的,如果您真的有诚意来解决问题的话,就拿出实际行动来吧——”特蕾莎并没有被他的兴奋所感染,反而微微眯起了眼睛,以此暗示自己的意思。
查理当然知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必须拿出实际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失,想要蒙混过关是不可能了。
“我会尽力填补亏空的,不过需要一点时间。”他咬了咬牙,然后做出了承诺,“请您稍微宽限一下吧。”
看到他总算拿出了实际承诺,特蕾莎的表情总算稍稍舒缓了一些。
到了这一步也够了,既然殿下不想和这位堂兄彻底决裂,那么就没必要继续逼迫下去了。
“不管怎么说,您毕竟是殿下的堂兄,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想让您太难看,所以……我们不妨以另外一种方式来解决问题吧。”
“您是指什么呢?”查理立刻问。
“我跟殿下说过,我们这个家族人丁稀薄,需要大家同心协力才能够共渡难关,但这并不意味着家族成员都必须无私奉献,您和其他人一样也有自己的客观需求——”特蕾莎小声回答,“所以,照我看来,之前的亏空,有一部分确实是您的合理支出,我也不想逼迫您马上倾家荡产,但您必须认下这笔亏空,等日后再慢慢补偿。”
说完之后,特蕾莎拿起了笔,递到了查理的面前,示意他翻开账簿。
“把我写的每一笔交易,后面都签上您自己的名字,并且写上这是您的欠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查理顿时睁大了眼睛。
其实根本无需这么复杂,只需要算个总账然后让他签名就行了,特蕾莎这是故意要他处处签名,简直接近于羞辱了。
他又哀求地看了看特蕾莎,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显然这已经是最后的宽限了。
不期然间,他心里又回想起了一些旧日的回忆。
好得很啊!一个奥地利女人又爬到我们头上耀武扬威啦!
那时候他年纪很小,还没有感受到那种愤怒和痛苦,而现在,他的整个心灵都在因为这股愤怒而颤抖。
但是现在,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形势大大不利于他,特蕾莎掌握了他的罪证,如果被她告发到了陛下那里,那自己就将会失去一切。
所以他只能低头,认下了自己的过失。
他拿起笔来,在特蕾莎账簿上每一处她的字迹后面,都颤颤巍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完成公主殿下赐予的惩罚。
这个平常让他引以为傲的名字,此刻在他看来却是如此触目惊心,让他眼睛都生疼。
房间里如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纸笔摩擦的轻响,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在特蕾莎有要求的地方都签上了他自己的名字。
“殿下,我按您的要求完成了。”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虚脱感,他再度看向了特蕾莎。
这下应该行了吧?他在心里问。
特蕾莎默不作声,接过了这份账簿,然后翻阅了一下,接着放到了一边。
“很好,这样我就没有意见了,只要知错能改,您毕竟还是我们敬爱的兄长,我也会如同之前一样尊敬您。”接着,她微微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却看不出多少亲切,“接下来我希望您能够引以为戒,不要再耍花招了,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我也就没这么好打发了,到时候后果我想您一定能够想得清楚吧?”
“我明白的,殿下。”查理此时哪里还能多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我一定会改过自新,从今往后尽全力为陛下和您效劳。”
特蕾莎看着他,没有说话。
查理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明白了什么。“以后您的命令,我一定会万分遵从,谁要是敢于对您不敬,我一定饶不了他!”
“好了,那么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接下来祝您一切顺利吧——”特蕾莎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离开。
浑身冷汗、接近虚脱的查理,终于带着恼怒、不甘和庆幸,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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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誓约
特蕾莎端坐在椅子上,目送着殿下的堂兄离开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门重新关上之后,她脸上的庄重和威严猝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疲倦和茫然。
一直站在角落里不发一言、默默注视整个事态的夏奈尔,这下终于按捺不住了,慌忙走到了特蕾莎面前,然后担心地问。
“殿下,您没事吧?”
“我……我有点头晕,大概是消耗了太多精神吧。为了不让他小看,在他面前我可一点都不能露怯。”特蕾莎微微闭着眼睛,小声回答。
然后她又勉强抬起头来看着夏奈尔,“夏奈尔,我刚刚表现怎么样?没有丢脸吧?”
“您表现得非常好……”夏奈尔满怀诚恳地回答,“无论措辞和态度都无可挑剔,我想那位殿下绝对会牢记这次教训的。”
“大概也只是让他老实一段时间吧,不过这样也够了。”特蕾莎苦笑着回答。“既然殿下不希望和堂兄就此决裂,那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唉,一家人毕竟是一家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依旧头晕目眩,然后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试图往前走几步,但是发现自己的脚步轻飘飘的,基本都无法掌握平衡,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
夏奈尔大为惊慌,连忙扶住了她的肩膀。
“殿下,您没事吧?”她再度问。
“我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特蕾莎苦笑,“好了,扶我去休息吧——夏奈尔。事情看来已经办完了。”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又重新打开了,然后一个少年人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当然,这里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这么做。
“陛下!”看到了少年人之后,夏奈尔感觉松了口气,然后让到了一边。
艾格隆走上前来,然后自己亲自扶住了特蕾莎。
“我刚刚看到我的那位堂兄离开了。”艾格隆饶有兴致地说,“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真是我前所未见,好生有趣。”
“殿下,为了树立威严,我只能严厉地训斥他,让他蒙受羞辱。”特蕾莎回答,“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因此责备我破坏家族的和睦。”
“家族的和睦!呵,我从不知道波拿巴家族还有这个玩意儿。”艾格隆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特蕾莎,你做得很对,而且是我叫你训斥他的,你只是执行我的意志而已,我怎么会因此怪你呢?不瞒你说,之前我还严厉训斥过他的父亲。总而言之,我们这个家族多的是桀骜不驯的人,我非要把他们压服不可,要是压服不了我就宁可放逐,我绝对不会犯先代的错误了!”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了特蕾莎,“不过,特蕾莎,我倒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纯熟,都不用我教你,你就能够这么轻松自如地压制他了。”
“其实……当初在奥地利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过了我应该怎么对待他,所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特蕾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那时候为了你的前途,我曾经设想过要不要把你的堂兄弟们找到奥地利来帮助你,然后我就想,你们家的人一个个都桀骜不驯、野心勃勃,想要统御他们,光靠一味迁就是绝对不行的,必须适当展示权威,甚至必要的时候强势打压才行。”
虽然特蕾莎这话里明显有在批评波拿巴家族成员的意思,但是艾格隆却丝毫不以为忤,应该这也是他心中所想。
不过……他倒是想起了另外的事情。
特蕾莎当初居然就已经把两个人的婚后生活想得这么遥远了,真可怜她一片痴心。
只可惜自己却……唉,算了别多想了,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想办法弥补就是了。
“一点也没错。”艾格隆点头表示赞许,“特蕾莎,既然你已经都想明白了,那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想想也不奇怪,毕竟出身皇族,而且从小在父亲耳濡目染,以特蕾莎的聪慧,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这些东西也不稀奇吧。
“殿下,请千万不要以为我迷恋权欲……对我来说,什么树立权威、指使他人,都不过是‘需要做的事情’而已——需要的时候我会去做,我并不为此感到快乐,也不在意什么权力的甘美滋味……因为我早就见惯了这些,它并不值得我期待。”
仿佛是感受到了艾格隆的心中所想,特蕾莎认真地说。“我所享受的是陪伴在自己心上人身边、为他做‘必要的事’的快乐,这必要的事可以是任何事——若你当时要我随你隐居乡间,那我为你收拾书房和书稿的时候,我也会是同等的快乐!也许我已经没法把这一点证明了,不过我想你一定可以感受到我的心意的,因为它早就满溢而出了……”
“是的,我知道……特蕾莎,你已经无数次地向我证明这一点了,就算我是个瞎子我也该看见了,所以你不用再说了。”艾格隆感动地回答,“好好休息吧……我从未怀疑过你为我所做一切的动机,以后也不会,我只盼着自己能够有机会偿报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特蕾莎现在的虚弱,只要稍微一看就能看出来,本来就已经在病中了,还要强打起精神来应付自己的堂兄,实在劳心伤神。
“你现在已经在偿报了。”特蕾莎微微笑了起来,然后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享受彼此的温存。“以后要给我更多,更多……”
接着,她就这样靠在了他的身上,眯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殿下,我还有个提议。”片刻之后,特蕾莎突然开口。
“什么?”艾格隆问。
“既然出征在即,那我认为最好在出征之前,给予你的部下们一笔丰厚的犒赏,这样可以激励他们的士气,让他们更加卖命。”特蕾莎轻声说,“不过,现在我也知道你资金紧张,所以,我想,干脆把我的那些嫁妆里的现金都直接发放了吧,反正我留着那些也没什么意义……”
“特蕾莎……”艾格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满意吗,殿下?”特蕾莎抬起头来,然后笑着问。
在离开奥地利之前,她记得妈妈曾经教训过她两条,其一是一定要掌握财权;其二是给人恩惠要一点一点地给,不要把自己父母馈赠的嫁妆都轻易花掉了。
她遵从了前面一半,但是后面的一半她却不打算遵从。
她知道妈妈的想法——妈妈是担心她做错了选择,留着钱,至少可以给她缓冲的余地,如果后悔了也来得及全身而退;另外,如果都花掉的话,弄不好就会被认为是没有利用价值,不再会被重视了。
可是以她对殿下的了解,以及上岛之后和殿下相处时的经历,却让她抛却了这些顾虑。
她知道殿下是懂得念恩的人,她越是表现得忠诚和无私,越是会让殿下在心中感动。
同样,她以莫大的无私做出了表率,而这份无私,也能够成为她标榜的利器,从此以后再无人能够指责她是个奥地利人了。
妈妈希望她留下余地,可是她却不想给自己留余地,因为她只想要把一条路走到底。
如果那条路走通了,她可以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风景;如果那条路是绝路,那她也会咬着牙跳下去,为自己的决定殉葬。
至少从目前来看,她对自己得到的结果非常满意,殿下承认了她的地位,也只陪伴在她的身边,而这就够了。
从和父亲对抗开始,她非常冷静地用自己的手,把自己的余地和退路一一抹去,只为了让自己能在一条路上走到底。
这到底是何等决绝的决心,又到底是对是错,只能让日后的历史和天上的神灵来见证了。
而她绝不会后悔。
“我很满意,特蕾莎……”艾格隆感动得声音都发颤了,“但我觉得我不该这么做,因为那是你的……”
“我相信你会偿还的,不是吗?”特蕾莎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就按这么办吧,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算清账的。”
“是啊,时间总是足够的,还有很长很长。”艾格隆长叹了口气,然后轻轻点头,满怀感激地答应了特蕾莎的提议。
他忍不住低下头来,亲吻了自己的未婚妻。
“我还在感冒啊,殿下……”特蕾莎害怕传染病症,所以有些迟疑,但是她的小小挣扎很快就被解除了,不得不闭上眼睛,享受两个人的温存。
尽管他们的年岁都只有十六,但是出生以来就背负的身份和教育,让他们在精神上比实际年龄要大了许多,也多了太多同龄人所没有的机谋和心思。
但即使如此,在他们内心中的深处,都还残留有着一些少年少女的痕迹,以及梦想。
还有一些诗一般的瑰丽想象。
在拥吻了之后,艾格隆带着满心的喜悦思索着。
他也想让仍在病中的特蕾莎开心下。
所以,该怎么逗这个文学少女开心呢?
艾格隆发动了自己素来聪慧的大脑,寻找每一个可能的灵感。
片刻之后,他脑中灵光一动——有了!
“特蕾莎……你听说过帕特农神庙吗?”他小声问。
“是的,我当然听说过啊。”特蕾莎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叹了口气,“可惜了,那里听说已经被毁坏得很厉害,只剩下一片遗址了。”
是啊,她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
位于希腊雅典卫城的最高处石灰岩的山岗上的那座神庙,为供奉司职智慧、艺术和军事的女神雅典娜所建造的神庙,古希腊文明无与伦比的建筑和艺术瑰宝,她从小就知道,并且悠然神往过。
然而,她也知道,经过了两千年的时光和战火洗礼之后,那里已经只剩下了一片断壁残垣,只剩下廊柱和雕塑残留,她也忍不住心有唏嘘。
“等我们到了那里,我们一起过去逛一逛怎么样?”艾格隆提议。
“当然可以啊。”特蕾莎立刻就点了点头,“我很期待呢。”
“那么……”艾格隆笑了笑,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期待不期待我们把那里简单整修一下,然后就在那儿举办婚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气氛陡然僵住了,特蕾莎一下子呆滞了下来,然后定定地看着身边的少年人。
“怎么,不满意我的提议吗?”艾格隆问。
“不……我很满意这个提议,殿下。”特蕾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然后重重地点头,“再满意不过了……谢谢您,为了满足我的喜好而费心了……”
如果是普通少女,一听到自己的未婚夫居然提议在某个断壁残垣的遗址举办婚礼,恐怕会气得七窍生烟,然而对喜好浪漫的特蕾莎来说,这反而是一剂无与伦比的强心剂,让她本来因为发烧而模糊不清的眼瞳,顿时都焕发出了神采。
看到特蕾莎的反应,艾格隆也暗喜,看来自己的灵光一现没有白费,特蕾莎果然很喜欢。
对他自己来说,既然决定了要和特蕾莎结婚,那么婚礼无论是在哪儿都无所谓,说到底那只不过是个仪式而已——可是特蕾莎肯定不一样,少女的心里充满了幻梦,她一定无数次过设想过这一切。
既然如此,那不如让她开心开心,毕竟这是她应得的待遇。
按理说来,雅典娜的神职里并没有“执掌婚姻”这一项,帕特农这个词还要“贞女”的意思,所以帕特农神庙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合举办婚礼的地方,甚至有点离经叛道。
不过,谁在乎呢?
女神雅典娜当年在雅典和斯巴达的争霸当中保护不了雅典霸权的覆灭,也阻止不了希腊被一个个异族所征服,她又能阻止艾格隆和特蕾莎什么呢?
所以女神大人,看在自己搭救她子民的份上,还不如乖乖见证自己和特蕾莎的姻缘吧。
“好了,那就这么定了。”艾格隆豪气地挥了挥手,“等到一切完事,我们就以此来纪念我们的结合吧,让所有人为我们欢呼!”
“而那一天,殿下……我会向那些冥冥中的众神起誓,我会陪伴在你的身边,共度一切幸福和悲苦。哪怕到了此世的尽头,看到那条谁也无法逾越的生死界限,我也会笑着跳过去追随你,前往那永恒的彼岸……”特蕾莎带着不期而至的泪光,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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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决议
这是一个夏季的平凡日子,气温让人昏昏欲睡,哪怕是位于阿斯特罗斯城内的希腊议会议事厅,也同样振奋不起精神来。
自从第二届国民议会召开开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阿斯特罗斯小城就成了希腊议会的暂时驻地,行使者它微弱而又具有合法性的代表功能,制定了希腊宪法。
然而,在它成立后不久,原本寄托在它身上的美好愿望就立刻化为了泡影——因为种种原因,议会与军队的领导人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发生了激烈的对抗,并最终酿成了内战。
内战虽然以议会和政府的暂时胜利而告终,但是却也带来了毁灭性的效果,削弱了独立军的实力,土耳其人趁机卷土重来,最终大部分领土又重新沦亡于土耳其人手中,希腊独立政府能控制的领土,现在也仅仅局限于狭小的伯罗奔尼撒半岛当中。
形势的急转直下,让议会的权威也大受打击,不过对眼下的议员们来说,还能够维持他们的现有地位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今天议事厅的议席上都没坐满,不过也没人感到奇怪,毕竟自从第二届国民议会开幕以来,因为种种政治上的变动,以及来自于土耳其的军事压力,国民议会开会时经常有议员缺席,相比来说今天反而已经算是人数较多了。
在议长的宣示下,议会开始了今天的议程。
希腊议员们与往常一样,按照议事规则,激烈地争论着议程当中那一切悬而未决的问题,虽然他们貌似都有热情,却只是一成不变地延续着往日的争吵,既无法达成共识,也无法对现实世界造成任何有意义的改变。
正当他们进行着这些争论时,在议事厅的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在争论的人们,没有多少人多少注意到这一阵骚动,但是当大门打开之后,他们的争论终于还是无可避免地结束了。
他们目瞪口呆地发现,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闯了进来,然后用非常危险的眼神看着他们。
随着他们冲入会场,这里原本昏昏欲睡的沉闷被一扫而空,杀气腾腾的森严。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
有人认出了这群士兵当中领头的人,然后发出了惊呼。
这个年轻人,是独立战争英雄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的儿子,之前立下了不少功勋,所以在场的许多人都认识他。
在内战时期,他曾经被通缉,流亡在外,不过后来因为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被重新启用为总司令,所以他的通缉令自然也随之被取消了。
不过即使如此,也没有人看到他回到自己父亲的身边,有人传说他心灰意冷,选择继续在国外流亡,大家也都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想到今天他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先生,你来这里做什么?”在杀气腾腾的气氛当中,议长回过神来,大声质问这个年轻人。
伴随着议长的质问,一群议员也回过神来了,大声附和鼓噪。
“出去!这不是你应该出现的地方!”
虽然他现在已经具有合法身份,但是他出现在这里,还带着武器和士兵,显然是明显违反了法律的。
然而,他们的鼓噪并没有影响到这个年轻人,相反他毫不退缩,而是以严厉的视线瞪着面前这群面目可憎的人。
就是这群人,当初聚集在一起与他的父亲作对,最终引发了内战,杀死了他的一大群战友。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现在就下令开枪血洗这个鬼地方,然而他知道,他现在不能这么做,民族危亡之际他已经无暇再去顾忌之前的仇怨了。
“先生们,我来,是为了提交一份议案。”他朗声回答。“这份议案不仅仅是我的个人意志,也是我父亲,以及我们所有为祖国浴血而战的战士们的意志,我恳请你们通过它!”
“你没有权利提出什么议案!”立刻就有人咆哮着反驳他。
“你没有权利!”在他的带头下,几乎所有人都大叫了起来,如果不是畏惧他身后的士兵们,估计可能已经一拥而上把他打倒了吧!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人们,他不耐烦地拿起了手枪,然后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它说我有权利!”他大喊了一声。
“砰!”伴随着一声巨响,天花板上多了一个弹孔,然后一片灰尘飘落到了半空当中。
这一声巨响,让会场顿时就寂静了下来。
议员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胆大妄为的年轻人居然干得出这种事来。
这是一次政变。
而且肯定是总司令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暗中主导发动的政变,他的儿子帕诺斯不过是个执行者而已。
既然他已经摆出了这个架势,那接下来就绝不是几句话就可以善罢甘休的了,在场的人很多都跟他们有仇,谁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恐惧让原本喧闹鼓噪的议员们顿时都沉默了下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要提出什么议案?”沉默了片刻之后,议长问。
“这下没人说我没权利了吧?”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冷笑了起来。
接着他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就走到了主席台前,然后面相议员们,朗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鉴于我国独立事业目前所面临的严峻形势,我们迫切需要得到境外友好人士提供的援助。因此,我建议政府和议会热忱邀请枫丹白露骑士团团长弗朗索瓦-夏尔-波拿巴阁下,前来帮助我国的独立事业,拯救我国于危难当中。”
他的话刚刚落音,立刻就引发了新一轮的骚动。
枫丹白露骑士团团长?没人知道是什么。
但后面那个人名,却让在场的人们顿时就陷入到了极度惊愕当中。
“你们同莱希施泰特公爵勾结到了一起?”议长好像反应过来了,立刻就质问他,“你们是受到他指示来胁迫我们的吗?”
“我是受民族利益的需要,来请求你们。”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满怀讥讽地回答,“波拿巴阁下对我们的独立事业寄予了极大的同情,并且乐意花费巨额赞助,来帮助我们的独立事业,既然如此,难道我们不应该给予他相应的尊重吗?我们应该立刻就向他发出正式邀请。”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不知道内情的议员们,根本不知所措,只能继续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按理来说这似乎不像是坏事,但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居然以这种严厉手段来胁迫议会,显然事情的性质要比表面上要严重许多。
“你们提出的议案太过于突然,而且也不符合程序。”议长试图缓和一下紧张情势,于是对帕诺斯提议。“我建议先等几天,让几个议员以正式的程序提出这项议案,然后议会进行表决,这样才符合我们的议事规则。”
“议事规则!你们能用议事规则赶跑土耳其人吗?如果能够做到的话,我倒是乐意答应!”帕诺斯大笑着反驳对方,“现在不是讲究什么议事规则的时候了,我们要结果,立刻就要!”
一边说,他一边挥了挥手,几个士兵还炫耀式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马刀,以此来表示他们的决心。
“今天议案必须得到通过,否则谁也别想离开。”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斩钉截铁地回答。“现在,我们的形势非常危急,绝不能再容许拖延了!每一秒的延误都会让我们忠诚的战士无谓流血!所以,我必须要你们马上做出决议,一刻也不能延迟!”
他的傲慢态度,惹起了反对者们的愤怒,他们纷纷又鼓噪起来,以最激烈的言辞来痛骂帕诺斯。
“这是政变!无耻的政变!你们勾结外国人陷国家于危难当中!”一位议员对帕诺斯大喊着痛骂,“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将被钉在祖国历史的耻辱柱上!”
“打倒政变!”“打倒波拿巴!”
小小的议事厅一时间被狂风暴雨般的叱骂所充塞。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越听越是恼怒,最终,他拿起手枪,对着天花板又来了一枪,总算来稍稍让会场平息了下来。
“陷国家于危难当中的就是你们这群渣滓,混蛋!”他瞪大了眼睛,愤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群人们,“你们当初为了自己的私利,让我们的独立事业落到了如此地步,让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的孩子都不得不再度面对土耳其人的屠刀,你们残杀自己的忠诚战士却对侵略者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祖国陷于沦亡!结果,现在你们还要咒骂那些真正愿意为了保卫祖国而起来的战斗的人们,咒骂那些为了帮助你们而付出巨额代价的人们,你们这是恬不知耻!”
咒骂了一番之后,他又重重地拍了拍面前的桌子,然后怒视着面前的议员们。
“事实已经证明了,你们的存在毫无意义,对任何人都毫无帮助!老老实实发挥你们最后一点作用吧,感谢上帝,从今往后我们的祖国再也不会被你们这群渣滓坑害了!”
随着他的咒骂,又一群士兵也从门口走了进来,然后来到了议员们所座的议席旁边,监视着几乎每一个议员。
这下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今天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所带来的“请求”,是不容许被拒绝的了。
不管怎么样,他今天必须得到这个决议。
“今天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必须通过我提出的这项议案,否则决不允许散会!”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大声在议事台上咆哮,“任何拒不履行义务的人,将以祖国的敌人论处,绝不宽宥!现在,进行表决吧!我倒想要看看,你们要背叛祖国到什么时候?!”
在他的咆哮、以及士兵们的长刀的威逼下,议长眼见已经无法再抵抗,于是不得不违背议事规则,将他提出的议案正式交付日程。
讨论直接被省略了,议案直接进入到了表决过程当中。
每一个议员的身边都站着一个士兵,他们死死地盯着坐着的议员们,以此来表示他们的意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如此杀气腾腾的气氛下,表决以极快的速度被通过了。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的议案,成为了正式决议——希腊议会热忱邀请枫丹白露骑士团团长弗朗索瓦-夏尔-波拿巴阁下前来帮助希腊的独立事业。
看到自己意志终于得到了贯彻,帕诺斯的心情非常不错。
不过,他也知道,通过这项议案并不代表着一切都完成了。
“接下来,我希望议会通过决议,暂时休会,并且将权力移交给临时政府。”他继续提出了新的提议,“在场的全体议员将暂时留驻在这里,等波拿巴阁下到来,我们举行仪式共同欢迎,以此来表示我们对他的尊重和敬仰!”
他当然不会傻到把在场的议员们都放走,他要将他们都暂时关起来,等造成了既成事实再重新考虑接下来措施。
在他的威逼下,议会不得不再度进行表决,通过了他的提案。
看着自己如此顺利地就达到了目的,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只感觉意气风发。
然而在兴奋之余,他的心里又不禁有些悲哀。
就是为了这么一群人,之前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牺牲?太荒谬了。
所幸,这种错误终于得到了纠正。
站在讲台上,他目送着士兵们将这群议员们一一押出了议事厅,送到指定地点拘禁,等到议事厅空无一人之后,他才终于走出了这里。
就在这时候,爱德蒙-唐泰斯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向他躬身致敬。
“干的非常干净利落。祝贺你。”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没有任何兴奋,而是皱着眉头,凝重地看着这位赞助者。
他走到了对方面前,然后停下了脚步,重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伯爵先生,我们所能够做的都已经结束了,现在该是轮到你们的回合了。”
“当然,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爱德蒙-唐泰斯慨然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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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邀请与平静
正当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以干净利落的姿态,强行冲入国民议会,要挟议员们通过议案之时,在希腊独立政府驻地,同样的政变也在悄然发生着。
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闯进了卡波狄斯特里亚总统的官邸,经过短暂而又激烈的交火之后,他们解除了卫兵的武装,然后闯入到了总统的办公室里面。
“你被逮捕了,总统。”领头的军官对卡波狄斯特里亚总统说。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总统这时候还处于震惊当中,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人理会他的质问,在军官的招呼下,几名士兵走上前去,直接把他给架了起来,然后拖着他离开了官邸。
无奈之下,总统只能茫然而又惊恐地跟着士兵们离开,然后被押送到了不远处的一间民居当中,接着,他发现有一个人正等在这里。
这个人大概五十几岁年纪,头发花白,不过身材依旧魁梧挺拔,穿着一身军礼服,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他当然认得,这个人正是独立军总司令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
而他瞬间也就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塞奥佐罗斯!你发疯了吗?”他忍不住大声质问。
也无怪乎他如此激动,因为平日里他们两个关系其实不差。
卡波狄斯特里亚总统虽然非常亲俄,甚至长期为沙皇服务,但是他本身却希望希腊独立之后能够成为一个共和国——只不过要一直走亲俄路线,而他的这个立场这也与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本人的愿望一致,所以从监狱里被放出来以后,他们两个进行了紧密的合作,总算维持住了眼前的局面。
所以卡波狄斯特里亚总统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总司令突然要翻脸无情,发动政变把他逮捕起来。
“我没有发疯。”在总统的质问下,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平静地回答,“总统阁下,已经发生的一切并不影响你目前的职位,我只希望你能够正是发表声明,委任我代行职权,顺便公开邀请弗朗索瓦-波拿巴阁下前来援助我国独立事业。”
“波拿巴!”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总统顿时就明白了一切,“你被波拿巴家族利用了!”
前段时间就已经有波拿巴家族的使者同希腊政府接触,然而他和他的亲信们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犹豫,就直接严词拒绝了这个家族伸过来的手。
他们并不厌恶这个家族,但是在他们看来,和已经沉没了的波拿巴家族联手,只会更加增加欧洲强国对希腊政府的厌恶情绪,最终会让国家利益受损。
然而今天看来,被拒绝之后这个家族并没有放弃努力,他们在别的地方找到了帮手。
“他们是在利用我们,但我们同样也是如此。”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回答,“如今我们并不能过多挑剔了,不是吗?在现在这种岌岌可危的形势下,只要有人愿意伸手过来,我们就不应该拒绝。”
“可是他们很明显另有所图!”总统大声反驳,“难道你觉得他们就能解决现在的问题了吗?”
“至少值得一试。”塞奥佐罗斯回答,“反正我们也不会为此蒙受更多损失了。”
“沙皇会有不同看法。”卡波狄斯特里亚总统回答,“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沙皇陛下的好感,但现在如果我们同波拿巴家族合作,那么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愤怒地撤回一切对我们的援助?”
“我们一直都对沙皇寄予希望,但沙皇到现在也没有拯救我们。”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愤怒地回答,“既然这样,那现在他们又怎么能对我们指指点点?”
自从独立战争爆发之后,希腊独立军自知自己实力孱弱,难以抵御土耳其帝国的压力,于是从一开始就非常注重谋求外界的援助。
而内部各派,也为到底谋求哪个欧洲大国的帮助而争吵不休。
一个党派正在与法国秘密磋商,要把希腊王位送给法国内穆尔公爵;科洛科特罗尼斯则曾经正式致函俄国,提出以独立后臣服俄国的条件,换取沙皇援助;而到了1825年7月,希腊各方领导人非常罕见地达成共识,共同签署了不久后送到伦敦的一份文件。这份文件的签署日期是1825年8月1日,声明“希腊将其神圣的自由、独立和政治存在置于大英帝国的绝对保护之下”。
然而,这三大强国并没有积极回应希腊人的请求,一开始他们反而坚决反对希腊独立。
经过了法国大革命20多年腥风血雨的洗礼之后,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的欧洲各国,听到“革命”一次就头疼;沙皇牵头组建的神圣同盟,更加将“维护君主制”和“维持现有欧洲秩序”,当成了绝对不容触犯的天条。
在这种视角下,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虽然其统治又腐朽又残暴,但是它毕竟也是君主国家的一部分,是欧洲均势的一部分,所以它的统治和疆域轻易不能被触碰和更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毁灭了革命的各个大国,眼下对“现有秩序”的绝对迷恋,压过了对土耳其人的厌恶。
正因为如此,以亚历山大一世沙皇为首的神圣同盟甚至公开发表声明,绝不支持希腊独立运动,而这种做法,也伤透了这些希腊领导人的心。
虽然随着亚历山大一世沙皇的去世、以及其他种种事件,西方各国对希腊独立事业的同情已经悄然抬头,各国的政策也在发生剧烈变化,甚至大国之间已经开始在私下磋商,要以强硬的方式解决土耳其和希腊之间的问题——但是眼下,已经陷于绝境当中的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不愿意再等待了。
既然梦想中的大国援助迟迟不来,那么他宁可接过波拿巴家族递过来的橄榄枝,哪怕这橄榄枝当中包含着什么祸根,眼下他也顾不得了。
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的话,让总统顿时语塞。
确实,他也不知道该怎样为自己的观点辩解。
“波拿巴家族的敌人比我们还要多,还要难对付。”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低声问,“如果接下来西方强国在恼怒之下采取激烈行动,我们该怎样面对后果?”
“什么后果也比现在更强,我不相信他们会出兵剿灭希腊,无论在舆论上还是在外交上他们都干不出这种事,毕竟波拿巴家族只是在志愿帮助我们而已。”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回答,“利用波拿巴家族,我们可以惹起大国们的注意力,也许这是一剂良好的催化剂,会促使那些一直犹犹豫豫的大国下定决心,尽快解决我们这边的问题。”
卡波狄斯特里亚总统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所思所想。
沙皇对波拿巴家族的敌视自不用说,法国现在的波旁王室,肯定也不愿意看到波拿巴家族搅风搅雨,他们会有足够的动机尽快解决问题。
至于他们到底会怎么做,那谁也预料不到了。
“你是在赌博。”他皱了皱眉头。
“没错,我确实在赌博,反正我们已经输得差不多了,为什么就不能赌大一点?也许我们会因此得到上帝的垂青。”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点了点头,“好了,总统先生,请按我的要求发表声明吧。”
卡波狄斯特里亚总统沉默地低下了头来,似乎还在犹豫。
“只管写吧,让我来承担一切责任!现在这个情况,谁还能责备你什么呢?”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不耐烦地催促,“如果情势真的到了最糟糕的地步,那么你们自然可以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你们可以拿着我去重新寻求沙皇的帮助。”
既然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卡波狄斯特里亚总统也不再犹豫了,他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只能祝你们好运。”顿了顿之后,他又小声加了一句,“也祝莱希施泰特公爵好运吧……”
“不,我们称呼他为枫丹白露骑士团团长。”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纠正了他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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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伯罗奔尼撒半岛正在风云变幻的时候,小小的基督山岛今天倒是风平浪静。
艾格隆带着特蕾莎,在海边的礁石上散步。
他一言不发,时不时地打量着远处的海面,静听着潮水拍打着礁石又四处飞溅的声响。
他当然知道即将希腊所发生的一切——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和自己派往希腊的手下们密切沟通,指导他们谈判,做出种种或诚实、或虚假的承诺,鼓动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尽快发动政变,给他送来正式的名义。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得到希腊议会和希腊总统的正式邀请,然后以名正言顺的姿态,驾临希腊的土地,正式参加到他们伟大的独立事业当中。
那时候,他就是希腊乃至巴尔干半岛基督徒们的保卫者,竭尽全力为他们的自由和光荣而战。
如果一切不顺利……好吧,那也不过意味着他这一段时间的努力回归到了原点,他还会以另外的方式,参与到这场战争当中。
眼下就是关键时刻,要说他心里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他自幼就学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所以能让自己一直保持着平静,言行也一如往常。
当然,这种平静也只能唬住那些平常难得见他一面的人们,在身边最亲近的人那里,却能够从他稍微异样的举止当中,感受到他此刻的紧张。
“殿下……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在涛声当中,特蕾莎轻轻地抓住了艾格隆的肩膀,然后小声安慰他,“虽然我没有见过你说的那个爱德蒙-唐泰斯先生,不过从你平常的描述来看,他应该是一个心思缜密而且有勇有谋的人,他一定不会辜负你的重托的。”
“希望如此。”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特蕾莎,我对爱德蒙非常有信心,但是我也知道,命运是非常玄妙的东西,哪怕再怎么有把握的事情,有时候难免也会出点岔子,所以我在心里总会怀有几分疑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是一种非常好的习惯,很多人都毁灭于自己的骄傲自大,所以时刻保持戒惧才能够不断赢得胜利。”特蕾莎也笑了起来。“以后你肯定还会有比这时候更加紧张的时刻,但是殿下,我们都会闯过去的!”
特蕾莎的安慰,让艾格隆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不少。
是啊,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再担心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耐心等待结果,最差最差也不会比一年前的自己更惨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放宽了心,然后他面向蔚蓝色的大海,长舒了一口气。
“所以我要打点行装了。不管那边的结果如何,我都要去!谁也拦不住我。”
“我也要和你一起去。”特蕾莎小声说。
艾格隆收回了视线,然后担心地看着特蕾莎。
最近她因为感冒和水土不服,一直都在持续性地发烧当中,直到现在身体还有些虚弱,没有完全康复。艾格隆可不想特蕾莎在这种情况下经受旅途颠簸的劳苦。
“特蕾莎,你可以在这里等等。”他忍不住劝说对方,“反正我去了那儿之后,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不,不行。”特蕾莎的反应出乎艾格隆想象的激烈,她紧紧地抓住了少年人的手,不肯改变自己的想法。“殿下,我要和你一起去,从第一天开始。”
接着,特蕾莎咬了咬嘴唇,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殿下,我们不是说好了患难与共的吗?既然这样,哪有你去冒险而我不跟在你身边的道理?”
艾格隆愕然发现,特蕾莎还是第一次这么执着地在自己面前坚持己见。
对她来说,这一定非常非常重要吧。
“我不是不让你去,只是说让你先休养,等身体康复了再来也不迟……”艾格隆无奈地回答。
“不,在殿下身边的话我康复更快。”特蕾莎执拗地回答,“如果很久见不到,我反而会牵肠挂肚,最后更加难受……这种日子我体验过,可比感冒发烧难受多了。况且,有我在的话,一定可以帮上忙的,殿下,就让我一起去吧……”
原本艾格隆还想再劝几句,但看到特蕾莎这么坚持,他也只好无奈答应了。“好吧……既然你非要坚持,那就这么办吧。不过,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殿下!”看到艾格隆让步,特蕾莎喜不自胜,虚弱苍白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的红晕,“为了我们,我会战胜一切阻碍的,区区感冒算不得什么……相信我吧!”
接着,她倚靠在了少年人的怀中,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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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金库
在特蕾莎的坚持下,艾格隆终于同意,带着她一同前往希腊的征途。
两个人结束散步之后,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起回到自己的住处,而这时候,夏奈尔已经在遵照他的吩咐,为他收拾行装了。
“夏奈尔,也为特蕾莎一起收拾吧,她也要去。”艾格隆提醒她。
“殿下现在就去吗?”夏奈尔有些惊讶,然后担心地看了看特蕾莎,“她现在还在生病,可能还是静养一阵更好。”
“不,我已经决定了,一定要追随殿下过去。”还没有等艾格隆解释,特蕾莎就直接回复了,“夏奈尔,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是对我来说这样更好,所以不用劝我了。”
既然特蕾莎态度这么坚决,夏奈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能躬身行礼,接受了她的命令。“好的,殿下。”
接着,她默默地开始为特蕾莎收拾行装。
在特蕾莎到来之前,艾格隆就已经答应过她了,一定会带着她前往希腊,她虽然并不甘于奢望同陛下共同分享荣光,但内心深处也曾经畅想过和陛下一起生死与共,为他尽心竭力。
结果却没有想到,最终得到这一殊荣的却不是自己。
特蕾莎殿下将会尽享所有殊荣,人人都会对她恭敬备至,她和陛下会创造历史,成为传奇……一想到这里,她内心深处总还是免不了有些酸涩感。
但至少,我也能够在陛下身边见证这一切,她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
她知道,从一开始,她所能够奢望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虽有遗憾,但也已经满意。
所以现在自己的义务,就是竭尽全力侍奉好两位主人,让他们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复兴帝国的大业当中。
夏奈尔内心当中的波澜和释然,艾格隆当然无法倾听到,他的注意力,此刻已经集中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他走到了自己的卧室,然后当着她们两个人的面,掀开了床单,接着看着床底下的那些箱子,默然无语。
这是一笔巨额的财富,更是自己成就事业的根基。
“殿下,是在困扰该怎么处理它们吗?”特蕾莎立刻就明白了艾格隆在想什么。
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他离开基督山岛,那么必然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该怎么处理剩下的这些宝物?
放在这里,他是不可能放心的,天知道自己离开之后,会不会有人摸进来把宝物偷走。
所以应该想办法带走。
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该怎么送走呢?
“干脆就混在我的行李当中,然后运到船上去怎么样?”特蕾莎想了想,然后提议。“我们离开之后,财宝放在这里的话实在太不安全了,而且也不方便你使用……”
上岛之前,她买了一艘船装运自己的嫁妆和行李,这艘船现在还在岛上的栈桥停泊,随时可以使用。
艾格隆可以把它们都伪装成特蕾莎带来的行李,然后一起运到那艘船上去。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艾格隆想了想,然后回答。
“那殿下你也干脆和我一起乘坐那艘船启程吧……因为我生病了,所以你在那艘船上陪伴我一起行动,应该也是名正言顺的吧?”特蕾莎突然笑了起来。
艾格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那就把它当成我们的旗舰吧——”他点头答应了下来。
既然决定了应该怎么处理这些宝物,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该怎么在不引起太多注意的情况下搬运它们了。
之前刚上岛的时候,艾格隆和夏奈尔两个人连续几天趁着夜晚,分批次地将这些宝物搬运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而现在岛上已经有这么多人了,艾格隆再这么做的话,不光不成体统,而且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所以应该考虑一下让其他人来办了。
“陛下,让我来吧……”夏奈尔自告奋勇,“我身为殿下的女仆长,本身就有职责为她整理行装。”
“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艾格隆摇了摇头。
接着,他又示意夏奈尔,“去把安德烈叫过来吧,告诉他我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他打算让安德烈-达武来帮助自己运送财宝。
经过他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对自己挑选的这个卫队长非常满意,他不仅仅是空顶了一个知名姓氏而已,其人本身也非常优秀,不光有才智,忠诚和人品也都没有问题,值得托付一些信任。
“也让福雷斯蒂上尉来帮忙吧。”特蕾莎突然提议,“他值得信任——而且,他们两个人一起来更好一点。”
艾格隆想了想,然后又点了点头。
确实,上尉和他相处了那么多年,性格他也非常清楚,既然现在他受命要跟随特蕾莎,那么他就不会违背特蕾莎的命令。
让他们两个互相监督,这就万无一失了。
于是,他向夏奈尔点了点头,示意她执行两个人的命令。
夏奈尔没有迟疑,立刻领命而去。
此时,安德烈-达武恰好正和福雷斯蒂上尉在一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自从艾格隆向上尉提议之后,上尉答应了指点他手下的剑术,而痴迷于剑术的安德烈,一下子就成为了最热心的学生,这些天来他只要有空就跟上尉切磋,从中磨练自己的剑术和意志力。
虽然他已经过了最佳的学习年纪,但是照他自己的话说,他现在进步很大,至少以后碰到艾格妮丝也不会输得太惨了。
今天他们两个正和往常一样在切磋着,而夏奈尔的到来,中断了他们的练习。
一听到陛下有吩咐,两个人立刻就赶了过去。
“陛下,您有什么命令吗?”一来到艾格隆的跟前,安德烈-达武先是行礼,然后马上问。
“安德烈,我们很快就要动身前往希腊了。”艾格隆直接进入了主题,“如果计划没有出现纰漏的话,几天之内我就会收到来自于希腊政府的邀请,然后踏上我们的征途——当然没收到也没关系,我一定要去。而你,将作为我的卫队长,保卫我身边的安全,并且同我一起进军。”
“太好了!”骤然听到了这个消息,安德烈简直大喜过望,眼睛里绽放出了狂喜的神采。“陛下!我将誓死追随您!我保证,在我倒下之前,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伤到您分毫。”
“这种不吉利的话还是不要说为好。”艾格隆耸了耸肩,然后又重新严肃了起来,“在这之前,我有一项重要任务要交给你,以及上尉。”
“什么?”安德烈有些不解,福雷斯蒂上尉也大为疑惑,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接下来,我要让你们看到一项绝对机密,我希望你们守密。”艾格隆目光炯炯地看着两个人。
两个人立刻做出了保证。
“跟我来。”艾格隆也不再多说,转身带着他们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一进来,他们就发现特蕾莎公主和夏奈尔都待在这里。
还没有等他们惊讶,他们的目光立刻被床底下那些箱子和宝物给吸引住了。
这灿烂的珍宝光辉,让年轻的安德烈看得双眼发直,哪怕平常一直都十分沉稳的上尉,此刻也禁不住呼吸沉重起来。
“上帝啊。”他发出了轻声感叹。
“这就是我现在拥有的财富了,它有很多来源,大部分来自于我支持者们的捐献,所以这也代表着沉甸甸的义务。”艾格隆小声跟他们两个解释,“它现在就是我们组织的金库,我们的一切力量来自于它,我们的一切未来也都依赖于它,我想我没有必要跟你们解释金钱的重要性了。”
艾格隆知道,他不可能一直把这个秘密保守在少数几个人之内,只能逐步让身边的人们知道它的存在——到了今天,也应该开始逐步揭秘了。
这是第一步,也是必要的一步。
艾格隆停顿了片刻,等着两个人回过神来,“在我前往希腊以后,这必将成为我最重要的底牌,所以我必须严密看管它们,而且要用最信任的人看管它们——”
安德烈-达武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陛下,您是希望我们负责守卫您的金库吗?”
“是的,我希望你们两个人成为保卫者,你们有这个能力。”艾格隆点了点头。“安德烈,这项任务的重要性不用我复述了,请你一定不要懈怠。”
“上尉,我请您不要推辞,帮我们这个忙。”这时候,一直没有作声的特蕾莎也开口了,她看着上尉,然后诚恳地对对方下令。“这些宝物里面,也有我的财产……是的,这是我和殿下共同的财富,所以,我希望效忠于我的您,为我守卫它,不让任何没有资格的人触碰。”
既然他们两个人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安德烈-达武和上尉两个人也没有推辞的余地了。
事实上,他们对自己能够得到这对少年未婚夫妇如此的信任而倍感光荣。
“遵命。”他们两个同时回答。
“很好,那接下来就依仗你们了。”艾格隆点了点头,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接着,他又郑重地对两个人承诺,“大家相处了这么久,你们看得出来,我不迷恋金钱,什么金银珠宝都打动不了我,在我看来它们只是让我达到目的的工具而已,我追求的是另外的东西……我也乐于用最慷慨的方式来对待我的部属们——只要我成就大业,你们每个人只要想,都会成为巨富,我说得出做得到,而且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是,陛下!”安德烈-达武大声回应,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而上尉则轻轻叹了口气,“我并不在意什么荣华富贵,殿下,我只希望能够完成我的任务。”
“这两者并不矛盾啊。”特蕾莎笑着眨了眨眼睛,“您可以一边崇高,一边得到应有的报酬,世人总觉得只要拿了报酬就是在贬损崇高,殊不知这愚不可及。难道品格高贵的人就命该贫苦无依吗?哪有这种道理!我就喜欢重重酬报那些行事高洁的人,这样才能让人们知道什么是榜样,并且乐于学习和践行它。您别推辞了,您配得上重任,那也配得上厚报,两者理应是一体的,我们没有让人一味牺牲奉献的道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特蕾莎的夸奖之下,上尉只觉得浑身舒泰了不少,于是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殿下,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执行您的任务的。”
“那好,就这么定了,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人就是金库的保管人。”艾格隆下了命令。
然后,他指了一下旁边的夏奈尔,“而除了我们两个人,夏奈尔也有权负责支用,如果没有我们和她点头,谁也不允许从中拿走任何一块金币,你们能够做到吗?”
“我能做到。”两个人立刻就做出了保证。
而这也就意味着,艾格隆的目的达到了。
有这两个“保管人”,那接下来他处理这些宝藏也就方便了不少。
他也不打算浪费时间了,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下一步打算——
“那么,接下来我要麻烦你们两位了,请你们配合夏奈尔,以帮助特蕾莎运送行礼的名义,分批次把这些宝物都运到特蕾莎的船上去——记住,这只能经过你们三个人的手。明白了吗?”
“好的。”他立刻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艾格隆和特蕾莎对视了一眼,然后会心一笑。
“那接下来你们就直接开始吧,不要耽误了,时间可不等人。”他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
其他人没有再拖延,立刻就开始了他们的任务。
他们将珍宝重新装箱,而夏奈尔则收拾特蕾莎带过来的衣物和首饰,这些珠宝将和特蕾莎的其他行礼混在一起,被装箱送到船上。
而艾格隆也在同时,向岛上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他的决定,立刻就点燃了人们的激情,已经在岛上呆了这么久的骑士团成员们,为自己终于可以利刃出鞘、为陛下冒险而感到激动。
在这个群情激奋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特蕾莎公主的随从们也在为她收拾行李——在人们看来,这是最正常的事情了吧。
人们的激情,在三天之后达到了顶峰。
就在这天,艾格隆收到了来自于希腊政府的决议和正式邀请。
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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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誓师
誓师
收到了来自于希腊的邀请之后,艾格隆和其他所有人的最后一丝疑虑都已经消除了。
再没有什么需要犹豫的,所行的道路只剩下一条,从今往后只能勇往直前,无需恐惧也无需迟疑。
去吧!
正因为群情激昂,所以仅仅只过了两天,所有人都已经打点好了行装,只等着他们的君主一声令下,就去奔赴那个呼唤着他们的浴血之地。
就在这点清晨,所有士兵在军官们的命令之下,集中到了海边等待上船。
他们悄无声息地围在栈桥边,按照早已经熟练的队列,组成了几个方阵,一眼望去犹如是黑色的森林覆盖在了岩石上。
而在栈桥边,几艘伪装成商船的帆船已经停泊在了那里,接下来就将会把他们都带上征途。
此时的艾格隆,正在岛上修道院遗迹的大厅当中,和自己的骑士团成员们一起壮行。
此时,气氛既激昂又凝重,人人屏气凝神看着这个少年,等待着他最后的训话。
而在旁边的桌子上,摆着几十个玻璃杯子,此时里面都已经倒满了酒,猩红色的酒液把折射到了地面上,犹如在为地上铺满了鲜血一样。
这就是未来的预兆!
艾格隆心潮澎湃,他的目光四处逡巡,从每一个人的脸上划过。
他清楚的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他让特雷维尔侯爵把这些血气方刚、胸怀理想的年轻的波拿巴家族支持者召集到了这个岛上,他亲自把他们都一一封为自己的枫丹白露骑士团骑士。
他把剑放到过每个人的肩膀上,同时也记住了几乎每个人的脸。
而如今,他就将带着他们去冒险了。
毫无疑问,哪怕一切顺利,他们中的一些人也注定再也没办法看到帝国复辟的那一天。
可是他们非但没有说出一句怨言,反而都跃跃欲试,一定要追随着自己前去,为自己的事业奉献自己的血汗乃至生命。
他向来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但是他们所展现出的那份忠诚,确实让他深受感动。
不管他们的忠诚当中掺杂了多少个人私利,艾格隆觉得自己都要回报他们。
“诸位,我想我不用刻意强调,你们也应该知道我们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艾格隆终于压住了自己内心当中的思绪,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了。“在我的命令下,你们将会为了一个饱受奴役的弱小民族的解放事业而战,你们所能够得到的东西不多,除了为我效忠的荣誉之外,唯有基督徒们的敬仰而已。这足够满足你们了吗?”
“足够了!”他的话刚刚落音,以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为首的骑士团们成员,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陛下,这就是我们所追求的一切!”
“好,我相信你们这是真心话,我们都喜欢冒险,所以我们才会相聚在这个地方。”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在光荣和苟且之间,我们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矢志不渝,直到达到那光辉的顶点为止……你们能够坚持到底吗?!”
“坚持到底!”众人用大声而又统一咆哮,给出了唯一的答复。
艾格隆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呼喊,感受着空气中的微微颤动,他知道,至少此刻,他们都是真心的。
至于在真正面临考验的时候有多少人能够坚持到底,那就要用事实来证明了。
艾格隆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举起右手来,做了手势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诚然,你们在跟着我去冒险,必然会面临生命危险,而且我相信,你们的忠诚让你们无惧死亡,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更希望你们能够尽力保全住自己的性命。”接着,艾格隆以最为诚恳的语气对他们说,“我在困于一隅的时候,你们无怨无悔地追随我,对我来说,这份忠诚也是一种恩情。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打击……所以,为了帝国未来的复兴,我需要你们继续活着,继续追随在我身边,我也希望你们能让我有机会报答你们。请大家都好好保重,为了我战斗,也为了我活下去。”
这番深情的话,让原本慷慨激昂的众人们陡然平静了下来,一下子没有人再说话了。
“我会的,陛下。”他身边的安德烈-达武突然朗声回答,“我将尽我所能,为您而战,并且尽我的余生追随您!”
在他的带领下,其他人也纷纷向他做出了类似的誓言。
“好了,该说的已经说话了,我们干杯吧。”艾格隆从桌上拿起了一杯酒,然后示意在场的所有人,“来吧,庆祝我们破茧而出,离开这个最初的地方,奔向光荣的远方!为了胜利!”
“为了胜利!”在齐声的欢呼当中,所有人都从旁边拿起了酒杯。
艾格隆也不管什么礼节仪态了,直接就把这杯酒一口气喝光,然后他抬起手来,把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狠狠地往地上摔落。
“砰!”在清脆的哀鸣声当中,玻璃杯子被摔得四分五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在他的示范之下,其他人也纷纷把喝光了的酒杯直接摔落在了地上。
此起彼伏的声响在厅堂各处响起,最终又归于平静,所有的杯子都已经碎裂,化为了散乱地铺在地面上的玻璃渣。
“我们走吧!”艾格隆大喊了一声,然后大踏步的走出了大厅。
一口气喝下的酒液,此时正在他的胃中翻腾,酒精随着血管扩散,仿佛在给他的四肢百骸注入能量。
所有人都跟在了他的身后,他们沿着小径一路走到了海边。
他抬起头来,回头眺望了一眼基督山岛内最深处的那些建筑。
这个小岛虽然贫瘠荒芜,但是呆了几个月之后,在告别时他竟然有些恋恋不舍。
它见证了他从无到有,拥有了一个深埋了数个世纪的宝藏;也见证了他拉拢吸收了一批支持者,建立了直属于自己的骑士团,然后依靠他们建立了自己最初的军事力量。
毫无疑问,这股力量现在还是极为微弱,难以与欧洲大陆上哪怕一个小国的军事力量匹敌,但是这就是一簇火种,只要它一直顽强地燃烧下去,那就一定能够变成熊熊烈火,最终燃尽阻挡在它面前的一切。
他最宝贵的资产并不是什么刀枪,而是波拿巴这个姓氏、以及它所代表的意义,在如今被神圣同盟和极端保守主义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欧洲大陆上,还有无数的人在怀念这个姓氏,怀念那个刚刚逝去的、胸怀理想的光辉时代。
我不可能靠着军队一路杀进巴黎,但是我可以给这个姓氏增光添彩,最终让法国人欢呼着把我迎进巴黎。
艾格隆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是他为自己选定的路,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够走的路——所幸,这条路上还有这么多人愿意陪他一起走下去,还有那么多人愿意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在他的身上。
所以,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艾格隆回过头来,看着面前肃立着的士兵们,然后一步步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他在岛上最后一次检阅自己的军队,尽管他们的人数此时不过几百,但是对他来说这也足以寄托期待。
他们是种子,只要得到适宜的风雨栽培,就将生根发芽,最终扩展成一支庞大的力量。
艾格隆相信,只要自己在那里站稳脚跟,立下功勋打下大旗,那些怀抱有梦想、并且愿意将梦想寄托在波拿巴家族身上的人们,最终会赶到他的面前,成为他麾下的一份子。
我最终将会拥有这一切的……
艾格隆打量着面前这个青年士兵,此时他正昂首挺胸,紧张地看着他,深怕露出些许胆怯。
接着,他向对方露出了亲切的笑容,然后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这个不知名的士兵,然后小声说了一句。
“好好干,伙计,我都靠你们了。”
“是!陛下!”被这份殊荣搞得激动不已的士兵,立刻立正,然后大声向他回答。
艾格隆回过头来,向所有人挥了挥手,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帝国万岁!”
“帝国万岁!”
他的话,立刻就迎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而这也就意味着一切的开始。
艾格隆再没有多说什么了,在欢呼声当中,他沿着梯子走上了早已经等候着他的帆船。
而在甲板上等候了许久的特蕾莎,立刻就迎到了他的面前。
“殿下……”特蕾莎也许也被此时的气氛所感染了,她的声音也在颤抖,满怀激动地看着少年人。
面前这个穿着黑色军服、头戴着双角帽的英武少年,几乎迎合她在梦中的一切期待。
“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帅气极了!”她忍不住说。
“而你,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可爱,特蕾莎。”艾格隆走上前去,然后轻轻地拥抱着自己的未婚妻,“我很高兴你愿意和我共患难,伴随我一起踏上征途,不过……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没事的,殿下,不用担心我。”特蕾莎笑着摇了摇头,“一想到能够与您一起去成就不凡之事,一想到能够和您患难与共,经历一切荣辱,我就高兴得快要掉下眼泪来……这份兴奋和喜悦,就是治愈我的良药,我已经好多了。放心吧,我绝不会成为你的拖累,相反……我会想尽办法帮助你,无论是用我的头脑还是用我的意志。”
特蕾莎这些话倒也不算是逞强之言,自从艾格隆答应她的要求之后,她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保持得非常不错,原本绵延了好一段时间的感冒病症,也终于有所好转,这也让艾格隆心里放下了不少。
“那接下来也有劳你了,特蕾莎。”艾格隆一边抱着她,一边在她耳边说。“我……我也很高兴有你在我的身边。回首这一年来的经历,我想也许正是因为有你们毫无保留的支持,我才能够做到这一切。”
“我们还能够做到更多事情呢……”特蕾莎笑着回答。
她抬起头来,眺望着远方的海洋。
大海此时风平浪静,天空也湛蓝如洗,如此开阔恢弘的景象,似乎也预示着他们接下来将会成就的事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下来,他们两个将在一起,乘坐同一艘船,满载着希望、野心、以及他在基督山岛上发掘的宝物,向着远方的那个国度进发。
在特蕾莎看来,这已经足够浪漫了,她所期待的一切不就是这样吗?
而且,那是在完成拜伦尚未完成的遗业……以及拯救西方文明的发源地。
只要想到这里,特蕾莎就忍不住心潮澎湃——在自己生平所知所见的王孙公子当中,也只有殿下才会去想、去做这些事吧。
更何况,自己和殿下还将在那里走入到婚姻的殿堂,正式将名字和命运结合在一起……
她的脸色突然臊红起来,再也不敢想象下去了。
她已经得到了梦想中的一切,她知道也许接下来会面临许多艰难险阻,但是这一切无非都只是调味料,让她的幸福更多几分滋味而已,她不害怕,也没什么需要害怕的。
“殿下,我能够与你一起,真是太幸福了。”她小声说。“哪怕天涯海角,我也会随着你一起去的,而且无怨无悔。”
如此深情的告白,让艾格隆的心也随之萌动了。
面前的少女,如此钟爱自己,真让人有一种夫复何求的感觉。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他大声回答。
接着,他做了一个手势。
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号令一样,帆船上发出了一声炮响。
接着,船锚通过绞盘,被缓缓地从海底收了上来,而帆船本身也随之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很快,其他船也跟着一起行动,没过多久,海上吹拂的东风就已经把帆都吹得鼓满了。
在轻微的摇晃当中,帆船渐渐地离开了海岸,向着远方行进,艾格隆站在船头,眼睁睁地看着小小的基督山岛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切都是这样的顺利,仿佛上天的神灵也在为他们鼓劲赐福一样。
是的,我必将得到赐福,他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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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驾临
伴随着朝阳和海风,伯罗奔尼撒半岛迎来了它新的客人。
这个狭小的半岛曾经拥有过辉煌的历史,奋力抵抗过波斯人的入侵,也在雅典和斯巴达的霸权决战当中,演绎过极为壮烈的篇章。
然而这一切光辉,都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了。那些曾经叱咤整个地中海的城邦们衰落了,被一个个外民族征服,明珠蒙尘,就连它的住民们都已经忘却了他们曾经拥有过的辉煌。
最后一次征服他们的外族,是他们所经历过的最强大的帝国,这个帝国残暴无情,也拥有着几乎无止境的扩张欲望,它征服了整个巴尔干,一度征服了匈牙利,深入到欧洲内陆当中,并且曾经几次兵临维也纳城下,差点就要让整个基督教世界为之颤抖。
然而没有永恒的强者,这个帝国在几个世纪的扩张与征服之后,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衰败下来了,如今它已经成为了人人蔑视的欧洲病夫,在腐败的官僚手中奄奄一息,只不过是因为列强分赃不均、唯恐便宜了对手,所以才各自按兵不动,维持着它的存在而已。
而越是衰败,这个帝国越是要把仅剩的祖产抓在手里,为此不惜付出血流成河的代价——它既然已经无法用利益来维持被征服者的忠诚,那么只能用恐惧和残暴强行把他们继续攥在手里了。
而这时候,民族情绪也第一次点燃了希腊,经过了几个世纪的沉默与顺从之后,它的人民终于鼓起勇气,奋起反抗异族的统治,哪怕面对帝国的屠刀也在所不惜。
衰败而又不甘心就此死去的帝国、对历史荣光充满了骄傲而又追求自由的民族,两股力量浴血厮杀——这已经无关正义,而是生死存亡的斗争,谁也不可能让步,非要用烈火和鲜血来分出一个结果不可。
在金色朝阳的照耀下,海面上由几艘帆船组成的船队,正在全速航行,向着远处的陆地全速驶去。
顺着微微的海风,它们翻起的白色航迹,也在这片碧蓝色的水面上划下了属于自己的刻痕,清晨的薄雾,也正在被金色的阳光渐渐撕开,似乎在召唤着它们。
在这些帆船的桅杆上,都悬挂着一面鹰旗,而在其中一艘船的甲板上,有一个少年正站在船头,在风与浪涛的交响当中岿然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海风在他身边回荡,让他的发梢也随之动摇,但是他的心却已经是一片笃定,再也没有半分迟疑。
既然已经踏上征途,骰子已经掷下,那任何犹豫和迟疑都是毫无必要的东西了,接下来他只能以绝不退缩的勇气一路前行。
好在有这么多人追随着他,鼓励着他,成为了他勇气的来源。
“殿下……”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旁边的一声招呼。
一听到这个声音,原本思绪万千的他,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温暖。
要论对他奉献忠诚和体贴,特蕾莎并不是唯一一个;但如果说有谁赋予了他最大的自信心,那非特蕾莎莫属了。
夏奈尔,他的两个堂兄,安德烈-达武……这些人追随他,都不过是因为他是皇帝和波拿巴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无疑他们都是有才智有能力的人,艾格隆也乐于使用他们,但是在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会告诉他——“都是因为拿破仑所以他们才会对我如此青睐的”。
这是事实,而且他对这个事实并不感到生气,毕竟拿破仑本来就是他唯一的政治号召力和资本,也只有借助这个资本,他才能够这么快就拉拢出一支服从自己的队伍来。
苏菲对他关怀备至,这份爱既沉重也让他感动,但其中也有着许多怜悯,自己更多地是被当成一个需要呵护的小孩,被寄予了温情。
然而特蕾莎不一样,她的追求与她的期待,都同帝国没有任何关系,艾格隆知道,比起什么拿破仑或者波拿巴来,特蕾莎首先更加在意的他本人——她对复辟帝国并不在意,在两个人刚刚结缘的时候,她曾经认真地考虑过以后和安居乡间后的生活,并且还为此满怀期待和快乐。
之所以她现在参与到自己的事业当中,并不是她热衷于成为皇后,仅仅只是因为自己选择了事业。
正是特蕾莎让艾格隆知道,自己并非只有“拿破仑儿子”一个标签而已,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值得被人欣赏、被人喜爱的人。
尤其是,特蕾莎还如此可爱和优秀,她如此不离不弃地追随着自己,那岂不是反向证明自己也确实非常优秀,否则又怎么可能吸引到她,得到她如此倾心呢?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就得到了超脱于名字之外的自信。
所以,为了这份期待,我必将赢得一切。
带着这份奇妙的自信,艾格隆握住了特蕾莎的手,然后同她并肩站在船头。
海风在少年和少女的面前吹拂,金色的晨曦也照耀着他们,这就是他们所得到的祝福。
“特蕾莎,很抱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之后,艾格隆突然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为什么突然道歉呢?”特蕾莎有些不解。
“我想了想,在我们到了希腊以后,一开始最好不要公开你的身份。”艾格隆满怀歉意地对她说,“我登陆以后,消息很快就会扩散到整个欧洲,如果你公开身份的话,我倒是一无所损,但这恐怕会让你的父亲为难……”
艾格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特蕾莎自然很快就想到了。
殿下这是在为自己和父亲着想。
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公开身份的话,那么各国很容易怀疑这一切都是卡尔大公搞的鬼,而在帝国内部,父亲则会被认为在暗中资助莱希施泰特公爵造反而饱受责难。
无疑这会让父亲陷入到非常尴尬的境地。
为了得到今天的自由,她已经亏欠了父亲那么多东西了,又何尝忍心再推上一把。
“你说得没有错。”特蕾莎点了点头,“殿下,一到希腊,我会注意隐藏自己的,不会让外界注意到我的存在。”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我身边有女孩儿存在难道是很稀奇的事情吗?只要我们不大张声势,也不会有人在意这种小事的。”
他原本是无心之言,但没想到这句话却勾起了意外的效果,特蕾莎嘴角微微上撇,然后细声细气地回答。
“是啊,是我想多了,殿下身边怎么会缺了女子呢?怕是所有人都已经忘了你还有个远在维也纳的未婚妻了呢。”
一听到她的回答,艾格隆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暗叫不好,但是他知道再为这个问题解释,只会让自己越发尴尬,于是他立刻转移开了话题。
“你能够理解我的用意那最好了,谢谢你如此为我着想,特蕾莎。”他抓住特蕾莎的手,与其十指相扣,然后诚恳地对着她说,“你迄今为止所做的牺牲,我都铭记在心。我跟你保证,我亏欠你的,我一定会原原本本地还给你,我要让所有人欢呼你的名字,今天的希腊,明天是法国,后天是全世界!”
“可是我只要你一个人呼唤我的名字就够了。”特蕾莎也没有继续和艾格隆吵架的意思,只是低着头小声回答。
就在他们对话之间,陆地离他们越来越近,从远处微不可查的小点,变成了一条长长的黑线,黑线的面积越来越大,最终霸占了视野中所有的地平线。
他们到了。
这里是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迈索尼港口,这个不知名的小渔港,就成为了艾格隆重新踏足欧洲大陆的第一站。
无论是福是祸,他的征途都将从这里开始了。
借助着海风,这支小小的舰队全速向着迈索尼靠近,而这时候,从对面驶过来了一艘小船。
船队立刻做出了戒备的姿态,大炮的炮口开始瞄准这首靠近过来的小船,不过,他们很快就看到了对面那艘船上同样挂着的鹰旗。
接着,对面的小船放了一声礼炮,以此来表明自己是来迎接船队的。
在艾格隆的命令下,船队立刻跟那艘船靠近。
因为距离的靠近,艾格隆很快看清了那艘船的甲板上站着的人——此时,这个人正恭敬地向着他行礼。
“爱德蒙-唐泰斯!”艾格隆小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而这一刻,他彻底放下了心来。
接着,他转头看向了旁边的特蕾莎。“这位是基督山伯爵,我派来希腊的亲信,他干得很不错。”
“原来他就是你赐封的那个基督山伯爵吗?”特蕾莎老早就听说过这个人的存在了,于是特意打量了对方几眼,“那可要好好酬谢他的功劳。”
就在她打量爱德蒙-唐泰斯的同时,爱德蒙-唐泰斯也在打量着特蕾莎,似乎稍稍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就放下了心中的疑惑,重新看向了他的主君。
“陛下!”他大声喊了出来,“请允许我引领您上岸!”
艾格隆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接到了他的指示之后,小船立刻调转船头,然后引领着这支船队一路向前进发。
“他是我们的臣下,但绝不是一般的臣下。”艾格隆看向了特蕾莎,然后笑着对她说,“特蕾莎,我可以告诉你,他的才能远比现在展示出来的还要多,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对他足够尊重。”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心高气傲的殿下,这么看重一个他才认识了短短几个月的人,但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特蕾莎也就记在了心里。
看来这是殿下的头号心腹了,可要好好结交才行。
很快,在小船的引领下,这支船队一路航行,开到了港口当中。
当船队靠近到了港口的栈桥边准备停泊的时候,港口的周边响起了礼炮的轰鸣。
炮声连绵不断,以此来表示这位前来救火的王子的尊重。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炮声当中,船队抛下了锚。
到了。
这是一段旅程的结束,这也是一段全新旅程的开始。
“特蕾莎……”艾格隆向特蕾莎伸出了手臂。
特蕾莎脸色微微发红,但还是伸出了手来,挽住了他的手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两个人一起,沿着船上放下的舷梯走了下来。
而在栈桥上,先行一步的爱德蒙-唐泰斯已经等候在了这里了。
“陛下!感谢您的驾临!”他一看到少年人,立刻躬身行礼,然后以自己最热切的语气对他道贺,“预祝您万事顺利。”
“你辛苦了,爱德蒙。”在礼炮的轰鸣声当中,艾格隆严肃地向对方道谢,“我绝不会忘记你这几个月来为我所做的贡献,上帝作证,你做得比我所期待的还要好。”
“这是我应该做的,陛下。”爱德蒙-唐泰斯连忙回答。
“这位是特蕾莎,我的未婚妻。”艾格隆看了一下旁边的少女,然后解释。
爱德蒙-唐泰斯的眼睛骤然睁大了。
离开地牢几个月之后,眼下他已经不是一个对世事完全懵然无知的囚犯了,他恶补了大量的知识,自然对他主君的经历也完全不陌生。
特蕾莎,未婚妻……这岂不是说……
“基督山伯爵先生,很高兴见到您。”就在他遐思的同时,特蕾莎笑着向他开口了,“刚刚我们在船上的时候,艾格隆一直都在夸奖您,并且几次三番说他非常感谢您的贡献,所以我想我也应该对您心怀感恩……如果您乐意的话,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会以应有的尊敬来对待您的。”
这可不得了。
“能成为您的朋友,是我毕生的荣幸,公主殿下。”爱德蒙-唐泰斯不敢怠慢,立刻回答。
“出于一些考虑,特蕾莎的身份暂时只能秘而不宣。”这时候,艾格隆开口了,“爱德蒙,你不要对其他人提起,就当她是我身边的……嗯,密友吧。”
“是,陛下!”爱德蒙-唐泰斯立刻答应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连绵不断的礼炮声渐渐地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竖笛、布祖基琴等等乐器组成的军乐声,接着,艾格隆发现,一群穿着军装的人正向自己走过来。
“是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先生,他负责迎接您。”爱德蒙-唐泰斯小声向艾格隆解释。
“很好,那我们去会会他吧!”艾格隆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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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雷霆
“很好,那我们去会会他吧!”
爱德蒙-唐泰斯看了眼特蕾莎,犹豫了一下。
“为了避免困扰,我暂时就不和他接触了。”特蕾莎立刻就解答了他的疑惑,“伯爵,一切都交给您了,我希望您能够辅佐殿下,完成您的使命。”
“这是我理应做的。”爱德蒙-唐泰斯严肃地回答。
接着,他带着艾格隆,一起向着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迎了上去。
在激昂的鼓乐声当中,艾格隆走到了对面一行人面前,然后双方站定。
这就是他和他盟友的第一次正式会面了。
说来也怪,明明心里知道这是关键时刻,但是艾格隆反而不再紧张了,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平稳了下来,以一种平静又带着些许的傲慢的视线看着面前的人们。
为首的是一个神情精悍、目光犀利的年轻人,显然这就是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
就在他打量对方的时候,这个年轻人也在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不仅仅他一个人,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好奇地盯着那个少年人。
尽管明知道对方的年纪不大,但是真正面对少年的时候,他仍旧对他的年轻暗暗吃惊。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生出轻视之心,相反更加心生忌惮了。
在这个年纪就能够游刃有余地驾驭部下,并且有条不紊地执行自己的战略和计划,参与到如此大事当中,实属罕见。
这个现在年仅十六岁的孩子,虽然穿着黑色的军服,却仍旧不减其斯文秀气的风度,谁能够预测得到,他日后究竟会给世界带来多大的动荡和改变呢?
至少在自己这边,他代表着希望。
一边带着纷至沓来的思绪,帕诺斯一边躬下身来,向自己的赞助者致以欧洲式的礼节,同时,他用自己并不熟练的法语向着对方致敬。
“团长阁下,我十分荣幸能够同您会面,很抱歉,我父亲因为需要稳定局势,分身乏术,所以只能委托我代表他前来,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您的满腔敬意。在此我谨代表希腊临时政府和希腊人民,感谢您对我们的帮助,您的到来,必然会让我们所有人都为之欢庆。”
按照两边之前的协议,帕诺斯一方不能承认艾格隆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皇帝称号,而艾格隆一方也无法接受莱希施泰特公爵的称呼,于是两方在特蕾莎的建议下,艾格隆提出以枫丹白露骑士团团长的头衔行事。
这个称号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够严肃,但是意外地却能够满足两边的需求,所以两边迅速达成了妥协。
于是,现在他就以这个头衔来称呼艾格隆——接下来也会如此。
第一次被人这么叫,艾格隆心里稍微有点异样的不适应感,不过他也不纠结这种小事。
“科洛科特洛尼斯先生,哪怕在幽居美泉宫的时候,我也一直都在关注欧洲各地的局势,所以我老早就听说过您父亲的名字,并且对他为民族独立而战、屡次战胜土耳其人的功绩而深感钦佩。”艾格隆亲切地向对方伸出了手,然后笑着对他说,“而今天,我得说,您配得上继承他那光辉的姓氏,后人必将感谢你在祖国危难之际当机立断的壮举。”
虽然明知道对方只是故意在恭维自己,但是帕诺斯在心里仍旧深感兴奋。
他的父亲当然没有对方的父亲那么耀眼,但是仍旧是他深以为豪的英雄,能够得到当面肯定,他自己也与有荣焉。
因此,他也伸出手来,和少年人握住了手,紧紧地摇晃了两下。
这是一个代表友谊的仪式,至少在现在,随着他们的握手,两个盟友之间正式确立了彼此的关系。
“我们只是在无奈之下被迫做出这个决定而已,就我和父亲的本心而言,我们更希望一切都能以民族的意愿为优先,而不是我们强迫民族做出这个选择。”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一脸的无奈,“但不管如何,情势已经容不得我们再作犹豫了——我们只能祈求万能的主,让我们能够得到预期的结果。”
“既然我来了,那你们一定能够得到它。”艾格隆笑着回答。“我并非孤身前来,而是带着上帝的使命以及万众的呼唤……我们必将胜利。”
帕诺斯不再说话,而是回头做了一个手势。
在他的示意之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声地欢呼了起来,纷纷向少年人致敬,礼炮也随之重新响起,震撼着整个港口。
“您是上帝派过来拯救我们的使者,我坚信如此。”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当中,帕诺斯终于再度向他致敬,“愿您的荣光照耀我们,引领我们前进!”
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他此刻面子是做足了,艾格隆心里也颇为满意。
唯一的遗憾是,虽然场面隆重,礼数周到,但是却没有人民夹道欢迎的热闹场面,在场的人都是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手下的士兵们。
不过艾格隆也知道,这不是他们不愿意盛大欢迎这位皇位觊觎者,而是因为他们之前发动了政变,囚禁了一大批反对者,此时此刻实在不方便举行盛大的典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万一在观礼的人群当中里面藏着几个对他们、或者对波拿巴家族心怀不满的人,提着枪或者提着刀制造出什么意外,那就会带来灾难性的结果。
所以,为了万无一失,他们只能选择以这种方式来迎接自己的到来。
“向在场的人们说几句吧,团长阁下。”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当中,帕诺斯向他提议。
“当然可以。”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招呼爱德蒙-唐泰斯来到自己的旁边,为自己充当翻译。
为了让自己展示出足够的热忱,艾格隆最近在苦练希腊语,不过现在才刚刚开始努力,所以他也就不打算献丑了,转而让已经颇为纯熟的爱德蒙-唐泰斯作为自己的翻译。
而在同时,在帕诺斯的示意下,欢呼声也平息了下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少年人,等待着他的发言。
站在海岸边的艾格隆,环顾了四周,将在场的所有人、以及他们或兴奋、或迟疑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没有怯场,反而心里激动了起来。
仿佛有一股电流在心头窜起,刺激得他心跳加速,让他心潮澎湃。
“敬爱的勇士们,长久以来,当我还是一个懵懂无知孩子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们,祝福着你们,我为你们每一次胜利喝彩,为你们每一次失败而悲伤。你们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因为你们的努力让我看到了一个民族对命运的不屈和反抗,为了得到自由,你们对强大而又残暴的敌人发起殊死决斗……这股精神激励着我,让我灵魂深处为之共鸣,可以说,我已经在精神上把自己和这个民族连接在了一起。正因为如此,我难以忍受那种无法参与其中的遗憾,因为我知道,也许我一生当中再也碰不到如此伟大的事业了!”
艾格隆每说一句,旁边的爱德蒙-唐泰斯就大声翻译一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到。
就在这时候,天空当中的阴云开始纠缠翻滚,隐隐间有轻微的轰鸣声响彻在天空当中。
这是雷霆的咆哮,但又何尝不是诸神的应许?
“正因为如此,我从维也纳跑出来,我要让自己参与到你们当中,帮助你们。我带着大笔的金钱前来,并且打定主意要倾囊以授,因为相比于这项伟大而又崇高的事业来,区区金钱又算得了什么呢?!”艾格隆越说越是大声,让自己的音量压过了雷声,“而且,我带来的不仅是金钱,还有正义……听吧,这是来自全欧洲的正义怒吼!所有追求自由的人们,此刻都与你我同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金发的少年人慷慨激昂地宣讲着,他的手臂也随之重重地挥动。
虽然大多数人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但是这种肢体动作,却足以让他们感染到一股莫大的激情和信心。
这也许是一种天生的演讲家技巧吧。
“我来,并非为了私利和野心,而是为那些陷于苦难和绝望的人们带来光明与希望,哪怕这束光非常虚弱,但至少也能够让他们知道,此刻他们并非孤立无援,还有许许多多满怀热情和壮志的人们,希望帮助他们,并且愿意赴汤蹈火。”
艾格隆声嘶力竭喊着,“毫无疑问,我势单力孤,但如果需要一个榜样,那我愿意用我的牺牲和我的热忱作为榜样,所有人看得到,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正义和自由付出一切!我要把他们聚集到我的旗帜下,为这些美好的字眼而战!正义和自由的火炬在这里熊熊点燃,并且一路向着你们先祖的故地燃烧,焚毁一切征服者强加在你们身上的枷锁,看吧!没有人能够阻挡我们!”
“轰!”就在这时候,天空当中出现了一道淡紫色的划痕,接着是一声巨响,仿佛是有什么人在为他鼓掌。
“听到了吗?那是雷霆,那是来自于天国的号令!那是光复的战鼓!万能的神灵在注视着你我,催促着我们前进!”艾格隆丝毫无惧,大声地喊出了最后一句话,“前进吧!今天是伯罗奔尼撒,明天就是君士坦丁堡!”
在他话刚刚落音,爱德蒙-唐泰斯也翻译完了最后一句话。
“今天是伯罗奔尼撒,明天就是君士坦丁堡!”他的这句话,勾起了在场所有人们的共鸣。
今天是伯罗奔尼撒,明天就是君士坦丁堡!
这是根植于多少人心中的宏愿,艾格隆知道,只有这一个地名,最能够勾起他们心中的共鸣。
他并没有杀进君士坦丁堡的打算,客观上他也做不到——但尽管如此,他并不介意用这些话来振奋人心。
看着面前这群情激奋的场面,艾格隆知道自己算是达到目标了。
他故意一直强调自己从小就关注希腊独立事业,从精神上和他们站在一起,就是为了拉近和这些希腊人的心理距离——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顺畅地进行接下来的事业。
毫无疑问,仅仅光凭着一通演讲,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推心置腹,但是他相信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只要一点一滴地积累,终究他可以达到目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您说得很好,阁下。”就在这时候,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终于开口了。
虽然表面上还保持着平静,但是从他的眼神和语气当中,不难看出他也受到了一些触动。
“我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们的关注,更感谢您无所畏惧、为我们民族赴汤蹈火的勇气。我们是一个崇敬侠义的民族,任何一个帮助我们的人,都是我们无比尊敬的朋友……从现在开始,我们与您站在一起,与您面对同样的喜悦和苦难,愿万能的主保佑我们。”
“愿万能的主保佑我们。”艾格隆也点了点头,然后再度向对方伸出了手。。
两个人重新握起了手来。
相比于第一次的客套与戒备,这一次他们的动作要随意了许多。
一边握手,他们还互相相视一笑。
他们都知道,此时他们口中的话,不管再怎么动听,都不能完全代表他们的心中所想;他们也都知道,每个人都心里有所保留、有所怀疑,而且有着各自不同的追求目标,也许甚至有一天会分道扬镳也说不定。
但是至少在此刻,他们是同路人,在为同样一个目标而努力,并且他们都深信,这个目标是绝对正义的。
这就够了。
“您带来了多少人过来?”帕诺斯小声问。
“只需我一个人就够了。”艾格隆满怀自信地回答,“我只要站在这里,就有源源不断的人愿意来到这里,我……就是一个活着的图腾,而且我会让这个图腾更加光辉绚丽。”
这份自信怎么看都像是妄自尊大,但是帕诺斯却从中听到了别的意味。
“那么我只能满怀期待地为您祝福了。”他微微笑了笑,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音量对他说,“请原谅我之前对您的无礼,但那是我不得已而为之。对我个人来说,我无比敬仰您的父亲……倘若您真的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不管其他人怎样,我个人愿意尊称您为陛下,追随于您的麾下。”
“那我们就看看结果吧。”艾格隆低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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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论功行赏
“那我们就看看结果吧。”
艾格隆的反应既平淡,又矜持。
确实,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说得再怎么样慷慨激昂、天花乱坠都没有用,聪明人是只看事实和结果的。
只有得到了好的结果,他们才有可能进一步地合作,进而才有可能得到对方的效忠,除此之外是没有别的方法的。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也不再多说了。
之前他虽然极力鼓动父亲发动政变,但是对于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弗朗索瓦-波拿巴,他还是心怀忐忑的,生怕对方只是一个志大才疏的二世祖、或者是一个空有热血的愣头青而已。
而从两个人短暂的见面以及对话当中,他发现对方虽然年轻不输于成年人的头脑,甚至还有非凡的口才,更有一种从容不迫的镇定,这些都给了他信心。
尽管这些气质并非一定会带来成功,但是它们确实都是成功者的必要条件。
也许他真的能够实现那些诺言……让我们看看结果吧。他心想。
就在两个人交谈的同时,船队上的军人们也在依次下船。
帕诺斯用眼角的余光暗暗注视着他们,心里在清点其中的人数。
看起来人数并不太多,不过从他们的动作和秩序来看,确实接受过良好的训练。
刚刚他问这位团长阁下到底带了多少人过来,但是被对方巧妙地躲闪过去了,所以现在他也不打算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
“您是让您的骑士团成员充当军官吗?”他旁敲侧击地问。
“是的,他们都是我从追随者们精挑细选的,拥有最忠诚的意志,同时也有军事经验。”艾格隆随口回答,“也只有依靠他们,我才能够建立只属于我的军队。”
“但是这也意味着您无法大规模扩军。”帕诺斯敏锐地指出。
“我也不需要大规模扩军。”艾格隆耸了耸肩,“对我来说,能够顺畅指挥、和只服从于我的军队,比看上去人数众多的乌合之众要有意义得多——当年斯巴达人也并不是靠人数去挫败波斯军队的。”
“完全正确的结论。”帕诺斯点了点头,然后他再问,“那么您需要我为您安排驻地吗?”
“不用了。”艾格隆摇了摇头,“爱德蒙会为我准备好这一切的,我只希望您能够批准我们的要求。”
帕诺斯迟疑了片刻,但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说实话就算对方直接过来抢一块地,他眼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所以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您确实拥有一个极为得力的属下,基督山伯爵大人十分优秀,而且忠诚。”他夸奖了爱德蒙-唐泰斯一句,也变相地同意了艾格隆的意见。
接下来,他话锋一转,“那您打算什么时候见我的父亲?”
“等我把一切安顿好之后,我们会见面的。”艾格隆笑着回答,“另外,我要纠正一下,并不是我去见他,而是他来见我。毕竟,是你们的政府和议会邀请我过来帮助你们的,我理应享有此等待遇——”
艾格隆的话,让帕诺斯又是一愣。
看来这个少年人,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说话。
这是他们第一次交锋,意义比表面上要重要得多,既然对方态度强硬,那他也只能寻找折中的办法了。
“那么,我们约定一个地方,您和他在那里会面,您看可以吗?”他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会给您应有的礼遇,时间也可以由您来定。”
好啊,这下知道对我礼貌了!艾格隆心中冷笑。
看来,自己第一次亮相,确实给了这个年轻人非常深刻的印象,所以对方才改变了态度。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就在两个人交谈的同时,天空当中的雷声也越来越响亮,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我带您去下榻的地方吧。”帕诺斯当即提议。“另外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今晚我将那里为您举办一次宴会。”帕诺斯又说,“很多人都希望认识您。”
“请您带路吧。”艾格隆立刻回答。“我很乐意。”
“好,请跟我来。”帕诺斯也不再耽搁了,他转身看向了周围的众人。
“刚才阁下已经说了,今晚将在这里举办最盛大的宴会,庆祝我们最伟大的友谊!”他用希腊语大声向在场所有人喊话,“到时候有的是佳肴美酒,大家尽情畅饮吧!”
他的话,又引发了一阵欢呼喝彩。
就这样,再又一轮礼炮的轰鸣声当中,简短的欢迎仪式结束了,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引领着艾格隆一行人,从海边来到了港口内的居民区当中,而随同他一同渡海而来的军人们,也被妥善安排在海边扎营,在帕诺斯和爱德蒙-唐泰斯事前的安排下,一切都有条不紊。
他为艾格隆安排的下塌地,是小城里最好的一家旅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所有的客人都已经被清离,换成了艾格隆和他身边的人入住——当然,作为回报,艾格隆也多付了几倍的旅费给旅馆的老板。
把艾格隆带到了旅馆之后,帕诺斯就暂时告辞离开了,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的房间,当然是旅馆当中最豪华的房间,在卧室的旁边有一个阳台,因为地势较高,站在阳台边可以俯瞰到远处的海景。
艾格隆没有休息,他把自己身边的亲信召集到了身边。
特蕾莎和查理两个自然在其中,他派到希腊来的两位特使——他的堂兄路易亲王以及基督山伯爵爱德蒙-唐泰斯也来了、他的亲卫队长安德烈-达武,还有他的军队主要指挥官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等人也在场——就连半身不遂的法利亚老神父,也被人抬了过来。
在岛上的时候,这位老神父坚持要跟随艾格隆一起踏上征途,如今也算是了却心愿了。
天上已经开始下雨了,窗外的海面也泛起了波涛,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艾格隆的好心情。
他打量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们,然后他向特蕾莎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特蕾莎满面笑容地听从了艾格隆的命令,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这是我的堂兄路易,查理的亲哥哥,前荷兰国王的儿子。”艾格隆先看向了自己的堂兄路易,然后向特蕾莎介绍。
接着,他打算向堂兄介绍特蕾莎的身份——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只有他没有和特蕾莎认识了。“我的堂兄,这是特蕾莎——我的未婚妻。”
路易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些许的惊讶。
不过和爱德蒙-唐泰斯一样,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没想到我居然还真有能亲眼看到这姑娘的一天。”还没有等他继续介绍,路易突然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大笑着说。“我在维也纳呆过,那时候人人都在盛传你将成为卡尔大公的女婿,我好奇之下也打听了那位公主殿下是何模,只可惜后来我们跑了就没机会看见了……不过真有你的,我没想到她居然还跟着你跑过来了!这还真是让人感动的爱意。”
被他这么一说,特蕾莎顿时就羞得脸色发红。
“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多说了。总之,从今往后她就是波拿巴家族的主母了,我的事业就是她的事业。”艾格隆连忙接过了话头,然后正色告诫对方,“路易,我知道你平常喜欢开玩笑,没关系,特蕾莎也是一个谦逊的人,不会计较他人偶尔的冒犯——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对她不敬,请记住她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任何不尊重她的人就是不尊重我。”
“好的,明白了。”看到艾格隆说得这么严厉,路易也不敢再开玩笑了,连忙答应了下来。
接着,他看向了特蕾莎,然后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礼。“特蕾莎殿下,请原谅我刚才的冒犯——我向您保证,以后我会对您像对待皇后陛下一样尊敬。”
“您说得太过头了,亲王殿下。”特蕾莎连忙也向他点了点头,“您在波拿巴家族这一代人当中年纪最大的,换言之您也就是我的长兄,是我应该尊敬您才对!况且,我的年纪比您小了好几岁,人生经历更加无法跟您相提并论,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向您请教呢……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为复兴这个家族而努力。”
在路易和特蕾莎交流一番之后,艾格隆终于让自己所有的亲信都接受并且认可了特蕾莎的存在。
所有人将视线放在了少年人的身上,现在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我们先向路易和爱德蒙表示祝贺吧?”艾格隆提议。“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我不着边际的梦想才能够真正化为现实、我们才能够来到这里,我对他们两个充满了感激之情。”
接着,他率先轻轻地鼓起掌来。
在他的示范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鼓掌,以此来表示对他们努力的感激。
“当然,你们如此大功劳,我仅仅用语言和掌声来表示感谢是无意义的,所以我决定用更有价值的东西来表达感激。”艾格隆轻轻做了个手势,旁边角落里一直默默站着的夏奈尔走了过来,从自己的手中拿起了两个小小的匣子,放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们打开一看,发现他们匣子里都是一块硕大的宝石,这些在微光下散发出圆润的光泽,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区区宝石无法表达出我对你们的感激,但是请原谅我,眼下我也没有更好的东西来赏赐给你们了。”在众人的惊叹声当中,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我跟你们保证,日后只要我们成就大业,我会给出更好的东西来酬报你们,无论是头衔还是封邑,我绝对会和先皇一样慷慨大方——同时我也向其他人保证,只要你们立下了功勋,都会在心里牢记,日后重重酬报!”
他的话,立刻就引发了又一轮的掌声,而这一次,因为和每个人的利益都息息相关,所以这掌声要更加热烈和激昂。
在这雷鸣般的掌声当中,爱德蒙-唐泰斯的视线似乎有些模糊。
他回想起了自己的年轻时代。
那时候,他在地中海上的一艘小小的、名叫“法老号”的商船里当水手,船长很赏识他,把他提拔成了大副,他年纪轻轻就可以指挥一艘船,以及上面的几名海员。那时候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船长,进而拥有属于自己的商船,过上辛苦但富裕的生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谁能想得到,他后来的人生际遇?
不管历经了多少磨难和痛苦,他碰到了又一个赏识自己、相信自己的人,这个人对自己赋予头衔,并且委托给他几乎能够影响历史的重任。
那个水手已经永远地消失在回忆当中了,他现在是拿破仑二世陛下的封臣基督山伯爵爱德蒙-唐泰斯。
但是无论是对那个已经死去的船长,还是对现在的陛下,他心中都充满了感激,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才能、乃至生命,回报这份信任和赏识。
为了船长他乘风破浪,在充满了危险的海中驾船航线;为了陛下他一样可以赴汤蹈火,为他在复兴帝国的道路上披荆斩棘。
宝石?金钱?头衔?封邑?这些对我这个在伊芙堡死里逃生的前苦役犯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只愿我的恩主万事顺遂。
带着激动的心情,爱德蒙-唐泰斯心想。
“我希望在座的诸位,也能够以他们两个为榜样,尽力完成自己的职守。”在掌声平息之后,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好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你们接下来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在少年人的命令下,人们纷纷散去,爱德蒙-唐泰斯也打算离开。
但是就在这时候,艾格隆突然叫住了他。
“爱德蒙。”
“还有什么吩咐吗?陛下?”爱德蒙-唐泰斯连忙问。
“你能够帮我联系他们的那些反对派吗?”艾格隆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小声地问,“我的意思是,那些对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两个心怀不满的人,尤其是被他们关押起来的人。”
爱德蒙-唐泰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陛下,您不是刚刚同他们合作吗?”
“别惊讶,我现在并不打算背叛我们的盟友,甚至可能我一直都不会这么做,但是爱德蒙……我们不能只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们必须让自己同时具有多种选择,这样才会让我们的行事更有余地。”艾格隆小声对他解释。“爱德蒙,有时候我们必须这么做,世事无常,我们必须尽量做好一切准备。”
爱德蒙-唐泰斯陷入到了沉思。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我可以。”
“那好,先去办吧,记住,只需要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艾格隆小声嘱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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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洗尘
【大家端午节快乐!所以……发点福利吧~】
在众人离开之后,艾格隆所居住的房间总算平静了下来。
当然,这只是片刻的宁静而已,到了晚上他还要参加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为他们举办的宴会,这是他绝对不能缺席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享受此刻的宁静和休憩。
现在,他只想好好泡个澡,用这种方式来洗刷一路旅途的疲惫。
于是,他把夏奈尔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夏奈尔,我想要洗个澡。”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帮我安排一下吧。”
“没问题,陛下。”夏奈尔立刻回答,“我已经问过了,在您这里就有一间浴室,就在阳台旁边,如果您乐意的话,可以一边泡澡一边欣赏海景。”
嚯,不愧是本城最好的旅馆,至少在生活设施上倒是挺合格的。
既然有这么好的条件,艾格隆自然不介意好好利用一番。
“那好,你替我准备吧,尽快。”艾格隆立刻做出了决定。“我要好好休息一下,如果有人过来拜访我,就让他等着。”
“遵命。”
差不多一刻钟之后,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艾格隆来到了浴室当中。
此时水池里面已经蓄满了热水,蒸腾的水蒸气弥漫到了整个浴室当中,让里面的一切看起来都是灰蒙蒙的。
艾格隆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军服和裤子,刹那间扑腾的水蒸气浸染到肌肤上,吸走了少年身上的汗渍,也带走了他旅途当中积累的疲惫。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入到了齐腰深的浴池当中,接着他直接让自己躺在了浴池的底面上,靠着浴池的侧壁,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休息。
这是他很久以来都没有得到的享受,在逃离维也纳之后,他一路颠沛流离,住过农庄、住过荒岛,这几个月的经历,几乎都让他快要忘却自己曾经的生活了。
如今,在他的努力下,他终于让自己成为了贵宾,享受到了自己应有的礼遇。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休息而已,还有太长的路等着他去走……只有在此刻,暂时停歇一下吧。
就在此时,特蕾莎回到了房间当中,寻找少年的踪影。
“殿下?”她招呼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她走到了阳台边,四处寻找少年人的踪影,最后她突然发现夏奈尔站在一间房间的门口。
“夏奈尔,你怎么在这里?”她走到了夏奈尔的面前,然后询问,“殿下在哪儿?”
“这里是一间浴室,殿下。”夏奈尔小声回答,“陛下现在就在里面泡澡。”
听到浴室这个词,特蕾莎骤然眼前一亮。
在淡水紧缺的荒岛上生活了一段时间,洗浴也只能尽量节省用水,为了不让别人轻视自己、也为了不给艾格隆添麻烦,她从来没有叫过一声委屈,可是现在一听到有浴池可以使用,她顿时心花怒放,脑子里只有“好好泡一次澡”这个念头了。
而且……殿下也在那里,我们可以一起……
上帝啊,我在想什么?
她被自己兴起的念头搅得又惊又愧,但是却怎么也压不住这些念头,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恢复了镇定。
“那,殿下大概什么时候完事呢?”她闷声闷气地询问夏奈尔,“我一路上也有点累了,我也想泡个澡。”
“这个要看陛下自己的心情了——”夏奈尔回答,“从他刚才的口气来看,他肯定是想要好好享受一番,毕竟这是难得的机会。他已经吩咐过我了,现在无论是谁找他,都要先等着。”
“是这样吗……”特蕾莎叹了口气。“这等待可让人有点煎熬呢,不过也没办法呢。”
虽然她看似无奈,但是她的语气、她的表情,却总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夏奈尔犹豫了一下,她知道特蕾莎殿下到底在想什么。
她本来不想配合的,可是她知道,现在和殿下怄气绝对不是明智之举,而且也毫无意义。
“要不,您现在就一起和陛下泡澡吧?”于是,她主动提问。
“嗯?”特蕾莎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您在说什么?”
明明是你自己心里想,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惊讶的样子呢……夏奈尔在心里吐槽。
不过,她当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口。
毕竟是公主殿下,有些话只能让别人说出来的,也可以理解。有时候哪怕大家心照不宣,也得做出个样子来——这就是所谓的“体统”吧。
夏奈尔在宫廷当中呆过一段时间,她知道自己行事的分寸。
“陛下可能要呆很长时间,如果让您一直等在外面,也太委屈您了。”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她只能板着脸为特蕾莎找理由,“而且,我相信陛下也非常乐意有您相伴。”
“可是他说过不许别人打搅的啊。”特蕾莎犹豫着问。
“您可不是‘别人’。”夏奈尔回答。“您是陛下最亲近的人不是么?”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特蕾莎捂住了嘴,以此掩饰自己嘴角边的笑意,“夏奈尔,你真是太贴心了,我非常庆幸有你伴随在我们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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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格隆泡在热水和蒸汽当中,享受着那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舒适感,就连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艾格隆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
这响声轻微而又急促,似乎透露出一股微妙的紧张感。
他立刻睁开眼睛,弥漫的雾气当中,仿佛有一个人正在向自己走来,但是模模糊糊却也看不太真切。
他放松下来的意识立刻警觉了起来。
“是谁来了?夏奈尔,我不是说过不要让人进来吗?”艾格隆大声喝问。
“是我……殿下。”这时候,艾格隆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回答。
这熟悉的声音,艾格隆立刻听出了来者到底是谁。
“特蕾……”
他刚刚喊出这个名字,立刻就被急促地打断了。“别喊出来啊,殿下!我受不了……”
紧接着,一个窈窕的身影,在弥漫的雾气当中,显现在了少年人的面前。
艾格隆睁大了眼睛,看着特蕾莎。
她现在身上只裹着一件浴巾,纤细的手臂和小腿都已经暴露于蒸汽当中,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也许是因为水汽的缘故,她原本就非常白皙的肌肤也显得更加晶莹透亮。
透过薄薄的纱巾,他分明看见,不光那白瓷般的肌肤,就连红嫩的蓓蕾也随之若隐若现。
“不要这样看着我啊!”特蕾莎红着脸,小声地向少年人抗议。
然后,她继续小声解释,“旅途劳顿,一听到这里有个浴池我立刻就按捺不住了。可惜现在你已经在这儿了……我询问了下夏奈尔,她说干脆我也来一起泡澡算了,免得一直等你,耽误时间。”
明明就是你想这样……艾格隆立刻就想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不过为了照顾特蕾莎的颜面,他也只能把话留在心里了。
“可以吗?殿下?”特蕾莎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然后低着头俯视着半躺着的少年人。
“当然可以了,谁能拒绝呢?”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立刻点头答应,“不过……你不能要求我不看你,因为正常人类在此时此刻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特蕾莎羞得闭上了眼睛,但是心里却也非常高兴。
“那你看就看,不许再说这种话了,不然的话我真的受不了了!”
说完之后,褪下了浴巾,然后走入到了浴池当中,同样也倚靠着浴池的侧壁,坐在了少年人的旁边。
当整个身体泡在热水当中的时候,她原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她微微眯着眼睛,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她此刻也有和艾格隆方才一样的心情。
此时她只想就这样静静地泡在热水当中,享受那种舒畅感。
然而,艾格隆原本平静的心情,此刻却如同这池水一样,泛起了阵阵涟漪,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两个人这段时间一直都相拥而眠,对于特蕾莎的身体艾格隆已经并不陌生了,可是,在此时此刻,她的魅力比平常好像又多了几分。
水面荡漾着一阵一阵的波浪,犹如是有一双手在剐蹭他的胸口一样,让他心生萌动。
他不由得冲动了。
在激情的趋势下,他忍不住伸出手来,一把搂住了特蕾莎的肩膀,然后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而特蕾莎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并没有挣扎反抗,而是顺从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殿下,就到这里吧,不要再过了……求你了。”她只是小声说了一句。
声音十分糯软,又似乎带上了点诱惑。
随着水面的不断晃动,她乳白色的身躯似乎也在视线里不断摆动,更加吸引着他的视线。
他废了好大的劲,才遏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当然了,特蕾莎……我记得我答应过你什么。”他长叹了一口气,然后非常遗憾地点了点头。“反正已经不太久了,再多等一会儿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相反这些等待,可能更加增添我们之间的情愫,所以我乐意等待。”
一听到他这么说,特蕾莎安心地笑了起来。
然后艾格隆突然话锋一转。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你这个狡猾自私的姑娘,你自己倒是寻了开心,又得了舒服又把自己置身于安全之地,却没有顾及我!你这样考验我的忍耐力,实在太可恶了。我原本一个人好好地在这里享受难得的休息,然而你却故意撩拨得我欲火煎熬,这下我还怎么休息呢?光是克制住自己不要越轨,就已经消耗了我全部的意志力了,你让我如此难受!”
他又像是控诉又像是调侃的话,让特蕾莎听得一阵羞耻,低着头再也不敢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以为沉默就能躲开惩罚吗?”艾格隆故意板着脸问。
“什么惩罚?”特蕾莎害怕地问。
“闭上眼睛!”艾格隆严肃地对她说。
特蕾莎心有迟疑,但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艾格隆趁机一把将她揽在了怀中,然后亲吻了她的额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也许是因为泡在了水汽当中的缘故,特蕾莎的肌肤比往常还要滑润,这种微妙的触感让他简直魂飞天外。
接着,他的嘴唇渐渐地往下移动,从光洁的额头来到了眼睛,然后再到嘴唇。
熟练地接吻了片刻之后,他又继续自己的征程,从特蕾莎的下巴,再到细长的脖子,然后沿着锁骨一路滑下,最后停留在了那个地方。
【前面的区域,以后再来探索吧~】
此时的特蕾莎已经全身酥软,只顾着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心上人,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好了,就到此为止吧。”看到她已经如此魂不守舍的样子,艾格隆心里也是一阵舒畅,就此停了下来。
“殿下……”特蕾莎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睛,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艾格隆笑着反问,“在我看来,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毕竟是你原谅了我的过错。”
“不,我就是要谢谢你。”特蕾莎执拗地回答,“因为有你在,世界变得不一样了。我……我享受每一天和你相处的日子,自从我们重逢以来,虽然我经历了病痛,经历了颠簸,经历了种种生活的不便……但是我跟您保证,我以非常惬意的心态承受着这一切,我从没有后悔过一秒钟,相反我反而把它看成了试炼,作为换取幸福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这代价太值得了,简直没见过如此划算的交易呢!
我享受着和你相处的每一天……就让我任性一小会儿吧。”
接着,她不再多说,而是又靠在了少年人的身边,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艾格隆还能再说什么呢?
他发现自己原本冲动的激情也慢慢地消散了,取而代之地是仿佛弥漫在每一个毛孔当中的舒畅感。
两个人就这样靠在了一起,享受着短暂却又永恒的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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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诗人与亲人
水汽在小小的浴室当中弥漫,将这里同外界隔绝开来,一切都仿佛陷入到了朦胧的迷雾当中,亦真亦幻。
艾格隆和特蕾莎两个人肩并着肩坐在浴池当中,任由热水和水蒸气浸泡到自身的每一寸肌肤,享受着那种让人身心沉醉的舒适感。
他们并没有交谈,只是享受着彼此相处的空间。
原本艾格隆只想享受一下片刻而且只属于自己的闲暇,但是现在他发现,有特蕾莎在身边,这种感觉也非常不错,甚至更加美妙。
虽然在现在这个年纪就要谈论“一生”似乎有些可笑,但是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这就是他将来要共度一生的伴侣——他相信,特蕾莎比他还要更早认定了这一点。
所以,他不仅要为自己,也有义务要为她,以及他们未来的家人们创造一个更美好的将来。
这给了他全新的动力。
“殿下……?”就在这时,特蕾莎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向了他。
“嗯,有什么事吗?”艾格隆问。
“你接下来是打算怎样对待那些希腊人呢?”特蕾莎小声问。“就我今天来看,科洛科特洛尼斯家族并没有能够完全掌控局势。虽然他们发动了政变,暂时控制了政府和议会,但是他们恐怕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支持他们。”
在艾格隆上岸并且和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交谈的时候,特蕾莎也混在人群当中四处观察。
她敏锐地发现,虽然欢迎少年人的场面称得上盛大,但是并没有当地民众的参与,而且四处戒备森严。另外她也跟爱德蒙-唐泰斯打听了一下,得知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两个目前的现状。
越是了解情况,她越是有些忧心忡忡。
虽然此刻他们是被作为贵宾邀请到了希腊来,但是谁也不知道这种荣光还能持续多久——万一科洛科特洛尼斯家族突然失势,那接下来艾格隆岂不是处境尴尬?
“特蕾莎,不用担心,希腊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他们之间派系林立,互相斗争,谁也不服谁。”听完了特蕾莎的忧虑之后,艾格隆反而笑了起来,“至少我们并没有让局势变得更加糟糕。”
“那你打算怎样预防呢?”特蕾莎追问,“总不能什么都不管,只凭运气行事吧?”
艾格隆犹豫了一下。
最后他决定,对特蕾莎,他不隐瞒了。
“特蕾莎,其实我刚刚就已经吩咐了爱德蒙,让他继续保持和反对派的联系,我不会仅仅只在一个地方押注。如果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两个能够保持他们的地位,那我们合作愉快;如果他们不值得继续合作,那我也会另外找到愿意支持我的人。总之,既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么想要赶走我就没那么容易。”
“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了。”特蕾莎顿时放下了心来,“殿下,只要你没有被一时的顺利冲昏头脑,而是能够继续理智行事,那我就放心了。我们现在还是处于恶劣的环境当中,绝没有到可以欢庆或者放松的时候,请继续和之前一样审慎吧。”
特蕾莎的话,让艾格隆也心生感触——如今他的身边,恐怕也只有特蕾莎敢于跟他说这些话吧。
自从获得自由、并且开始扩张自己的势力之后,他软硬兼施,将所有的属下和堂兄弟都压服了,他们都已经效忠自己、承认了自己的权威,但是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们会有意回避那些自己听了可能不高兴的话题。
一个人如果处于这样的环境太久的话,久而久之还真有可能丧失谨慎的判断力,变得虚骄自负,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对他人的意见不屑一顾。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状况,他身边需要有个随时敢于对他直言的人——特蕾莎正好就合适。
至少他绝对不用担心特蕾莎所作所为的出发点。
“我会的,特蕾莎。”他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水池当中站了起来。
“殿下,要走了吗?”特蕾莎恋恋不舍地问。
“是的,我泡了这么久已经够了,而且时间不等人,接下来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将会为我举办一次宴会——这肯定是一次非常无聊的活动,但是我必须在场。”
“我明白的。”特蕾莎点了点头,“那些希腊人肯定会奉承讨好你。”
“如果光是奉承讨好也就好了。”艾格隆颇为不屑地笑了起来,“他们还会百般刺探我的虚实,并且设法从我这里牟取好处,我如果稍微不注意的话就会落到拜伦那样的下场吧。”
“拜伦的处境?”特蕾莎立刻来了兴趣,连忙追问。
“是的,特蕾莎。”艾格隆耸了耸肩,“你在维也纳的书斋里读书念诗,所以可能对拜伦先生在希腊的经历有了很多浪漫的想象,但是我很遗憾,现实世界要比浪漫的梦想世界要丑陋得多……”
接着,他简略地跟特蕾莎讲解了一下拜伦的经历。
拜伦的经历,简单来说,确实说明了诗人在触碰到现实世界之后的迷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当时跑到了意大利的热那亚生活,然后这时候希腊独立战争刚刚兴起,一个意气相投的朋友劝说他一同参与到这伟大的事业当中。
犹豫了一阵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参战。
接着,他以诗人的饱满热情投入到了其中,他租了一艘船来到希腊,然后自掏腰包赞助希腊起义军的舰队,拼命想要帮助希腊人的独立事业。
然而经过时间的流逝,他逐渐发现,希腊独立运动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妙,也不存在什么万众一心、热火朝天闹革命向侵略者找回自由的希腊民族。
革命军分成了好多派系,互相之间明争暗斗,有时候甚至使用刀枪进行厮杀,拜伦不得不把自己的一大部分精力用在了说服这些不同派系的起义军团结上面。
而这些不同派系并没有太尊重这位诗人,他们看到有个天真的英国阔佬在到处撒钱,完全把他当成了冤大头,而且还想着利用诗人的名声来作为自己的招牌,得到欧洲列强的支持。
于是,各个派别争先恐后地拉拢他,各派的领导人都写信给拜伦,希望拜伦加入他们的派系,说只有自己是真正的革命者,其他派系都是冒牌货或者土匪,所以拜伦只能和他合作,然后顺便跟他寻求金钱赞助。
每天都要收到这种互相扯皮的信,让拜伦不禁头昏脑涨。他不知道哪派的说辞是对的,但是他正确地判断,希腊人一盘散沙,更多时间在内斗,而不是对抗奥斯曼敌人,他相信无论靠他们中的哪一派都没办法赢得希腊的独立,后来拜伦甚至亲眼见证了革命军两派之间的火拼,然后在自己的文书当中无奈地叹息。
既然“革命者们”承担不起他的理想,他又不愿意临阵退缩,于是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自己承担各种责任,自己组建军队并且维持军队的开销,甚至还要想办法解决军需的供应。
革命领导人没钱支付士兵的军饷,很多士兵就跑来找拜伦要钱。他光是军饷就支出了自己大部分财产。而后来革命事业进展不顺,拜伦手头的钱却差不多快要花光了。为了筹措革命经费,他卖掉了自己在苏格兰的祖传庄园,并且准备把这些钱全部用于希腊独立运动。
而在希腊这样一个穷地方,突然有一位英国富豪从天而降,人们自然而然地就想要从他的手中拿到好处,于是经常有莫名其妙的人蜂拥而至,以各种名目借口向拜伦要钱,他最后只能无奈地在给自己的朋友和商业代理人们的信中抱怨,承认自己已经不堪重负。
最后,散尽家财并且历经千辛万苦的他,终于组建了一支初具规模的军队,他打算使用这支军队去进攻土耳其人,为希腊的独立事业增光添彩——然而,在这场军事行动开始之前,他不幸因为淋雨而感染了肺炎,最终死去。
所以,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诗人拜伦其实花费了惨重的代价,直到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而他的独立事业,也只能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花了一点时间,艾格隆向特蕾莎简要地描述了拜伦的经历,然后,他颇为刻薄地做出了总结——
“所以特蕾莎,我会吸取拜伦的教训,我绝不会把他们的奉承当真,也绝不会轻易为他们打开我的钱袋。无疑我乐于资助我的朋友,但如果我一个一个地答应这些人的要求,那么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落到和拜伦一样的窘境。”艾格隆冷笑着说,“再多的金钱也弥补不了人性的贪婪,这是一个无底洞,这些希腊人绝不值得我荡尽家财支持,我只想要从他们手中获得相应的东西而已。”
特蕾莎静静地听着艾格隆的描述,心里百感交集。
既对拜伦的牺牲和勇气感到敬仰,又为他的努力被如此辜负而感到遗憾。
最终,她只能发出一声无奈地叹息。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看来这里的人们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几分……天知道他们那些伟大的先祖现在怎么会拥有这样的后人呢?他们曾经创造了伟大的文明,如今却要落到如此境地……”
“后人不争气,那先人又有什么办法呢?时光会改变很多东西的,特蕾莎。”艾格隆耸了耸肩,冷笑着回答。“所以,我不对他们抱有多少期待,我只想公平买卖,付出我拥有的东西,然后利用他们达成我的目的。而这就够了!他们真的不配我寄予厚望。”
接着,他又挥了挥手,“我很清楚,我真正能依靠的,只有我挑选的骑士团成员们,这些人真正忠诚于我,愿意为我赴汤蹈火,除了荣华富贵之外,他们还为了别的东西而集聚到我的麾下,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中的大多数也会团结在我的身边,追随我克服那些困难,而不是一哄而散,所以我绝不会让那些希腊人干涉到我和我的骑士团之间的指挥的,我的武力永远只能归我自己使用,任何人永远休想染指!”
在朦胧的雾气当中,特蕾莎默默地看着少年人昂然又傲慢的表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直都对少年人倾心迷恋的她,此刻更加为之心驰神荡。
她深信,殿下肯定会做得比拜伦更好的。
因为殿下有这种才能。
“您说得太对了,殿下。”她忍不住嗤笑了起来,“不过,还是快点把衣服穿上吧,要是着凉了可不好。”
艾格隆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正是一丝不挂地摆着造型,他顿时有些羞耻,连忙从浴池旁边拿起了浴巾把自己裹上了。
是时候结束这短暂的休息了,再度投入到属于他的事业当中了。
他既不激动也不胆怯,他只是如同呼吸一样自然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我先走了,你继续泡澡吧,特蕾莎。”他对特蕾莎挥手道别。“很抱歉我现在无法把你带到所有人面前介绍,但是很快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时候他们每个人都会围在你的身边奉承你。”
“再多的奉承,也比不上和你的交谈。”特蕾莎回答,“殿下,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
“什么消息?”艾格隆问。
“我已经写信给我的母亲了。”特蕾莎又放低了音量,“我告诉她,我已经和你一起来到了希腊,并且我们要为一项伟大的事业而战,我恳请她尽力帮助身处远方的我们,为我们的事业说些好话,如果有什么消息尽快告诉我。”
可想而知,既然艾格隆已经公开地登陆到了希腊,那么消息立刻就会传开,很快就会成为轰动性的大新闻传到整个欧洲——也许此时此刻,正有许许多多的信使已经在前往欧洲各国首都的路上了。
所以特蕾莎这也不算是泄密。
相反,如果能够得到她母亲的暗中支持的话,那至少他可以多一个信息源,可以借此来了解奥地利政府的动向。
这确实是极大的帮助。
另外……还有一件事艾格隆比较在意。
“你的父亲,知道吗?”他有些迟疑地问。
“之前不知道,我没告诉他,不过妈妈收到信之后他肯定会知道了。”特蕾莎回答,“至于他接下来会不会帮助你,我就不知道了。”
“我并不敢指望这个。”艾格隆苦笑着回答,“不过,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原谅,我会很高兴的。”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他一定会的。”特蕾莎胸有成竹地反问。
接下来,她又有些颓然地低下头来,“不过,我想,我们的婚礼他是没办法出席了……希望妈妈能来吧。”
“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见到我的。”艾格隆回答,“我会告诉他,我绝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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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分量
“我会告诉他,我绝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艾格隆郑重地对特蕾莎承诺。
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如果说在奥地利,他对什么人抱有特殊好感的话,除了苏菲和特蕾莎之外,那也只剩下卡尔大公夫妇了。
这种好感,并不只是因为他们是自己未来的岳父母,更是因为他们对待自己的方式——
在宫廷把联姻提上日程之后,卡尔大公对他非常看重,努力提携照顾他,试图帮助他融入到奥地利帝国的上层社会当中,为日后的前程做准备。
在他拜访庄园的时候,这对夫妇也热情地招待了他,简直已经把他视若子侄了。
他们不仅为女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以便自己日后所需,而且还真心实意地希望自己能够有出息。
自从他来到美泉宫以后,这种来自于长辈亲切、并且寄予了厚望的爱,他从外祖父皇帝那里没有感受到过,从母亲那里更加感受不到,反而从这对夫妇这里得到了。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所以他记得其中的桩桩件件,能够感受到他们的好意。
他也是一个正常人,也有正常人的心理,对他们有何尝没有感恩之心?
只可惜,因为命运的作弄,他最终还是选择辜负了这份好意,他当时逃离维也纳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同这里的一切决裂的准备。
但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愧疚,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然而又是因为命运,一切又峰回路转,特蕾莎以自己的勇气和坚持,让这桩原本已经破裂的姻缘又重新粘合在了一起——也就是说,这对夫妇,未来又将成为他的岳父岳母。
而这也意味着,他有机会来回报他们给自己的好意了。
他记得,那时候卡尔大公希望自己能够手握权势,鼓励自己去追名逐利,成为帝国的栋梁;而自己当时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不得不隐藏自己的雄心,装成对名利不感兴趣,想来这也让他有点失望。
而现如今,自己难道不就是在建功立业吗?卡尔大公看到这样积极进取的自己,他应该会感到欣慰才对。
毫无疑问,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激起老父亲的愤怒,他现在一定还在痛恨咒骂自己,但是只要假以时日,他接受现实,那么他终究会原谅的。
那时候他就可以为女婿的成就而感到自豪了吧。
所以,哪怕为了这一点,自己也必须成功,胜利者可以得到一切谅解。
自从来到基督山岛上之后,特蕾莎一直没有往家里传递过信息,所以她的父母亲肯定已经等得望眼欲穿了,艾格隆能够想象得到,特蕾莎的信寄到之后,将会在他们的生活当中带来多少波澜。
而同样的,在他们收到信的时候,奥地利官方大概也会以同样甚至更快的速度收到有关于自己的信息了吧。
一想到梅特涅到时候会是什么表情,艾格隆心里就忍不住生出了一股恶趣味。
接下来奥地利官方会有什么反应,他心里是有把握的——那就是继续按兵不动,观察形势。
往好听里说,这叫战略定力;往难听里说,这是因为奥地利的实力不足以主宰整个局势,因而不得不处于守势一方,只愿意被动接招,根据形势的变化来选择自己的应对。
他的外祖父和梅特涅,都是最希望“维持现状”的列强,因为他们隐隐约约的知道,哈布斯堡王朝能够维持住现在的祖业就已经非常艰难了,任何现状的改变,也许最终都会让垂垂老矣的哈布斯堡王朝为止受损,所以让一切都原封不动、保住现在的利益就是最佳的选择。
同样,在列强当中,奥地利对希腊的利益最少,他们也最没有动力干涉这里的一切,宁可观察别人的行动再决定自己的行动。
艾格隆更加知道,他外祖父的心愿,也许能够得逞于一时,却不可能永远实现。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国家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果只想着维持现状,很容易就滑落到抱残守缺的境地,而19世纪恰好又是欧洲文明进展最快的时候,工业革命方兴未艾,社会生产力一日千里。
而在各国急速发展,国力膨胀的时候,奥地利却还是保持着原状,限于内部的各种问题而步履蹒跚,最终在1848年席卷欧洲的革命烈火当中,梅特涅苦心经营的一切轰然倒塌化为乌有,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在维也纳人的怒吼声当中仓皇逃离,就此黯然告别政坛。
他们代表一个旧时代,仅仅是因为历史的偶然而被留在了舞台上,借着维也纳体系和神圣同盟的威风而勉强维持着过去的架子,潮水一来,沙滩上的城堡最终也只能荡然无存。
新的时代是我这一代人来创造的,也应该由我自己来把握,你们就好好等着吧……他带着些许的自傲暗想。
看着艾格隆沉思和自傲的样子,特蕾莎虽然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殿下这个样子就是她最喜欢看到的样子。
多少机敏的智慧就存在于这可爱的头颅里面啊!感谢上帝让我在身旁见证了一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向特蕾莎点了点头以示告别。
“好了,特蕾莎,我得走了,你就好好休息吧……晚上我会回来陪你的。”
接着,他换好了衣服,然后走出了浴室。
“陛下,您休息好了吗?”守候在门外的夏奈尔立刻迎了上来,然后小声问他。“抱歉,刚刚我自作主张,让特蕾莎殿下进来了……想必没有打搅到您吧?”
虽然她的表情十分平静,但是艾格隆仍旧听出了一点点暗藏的郁闷。
“夏奈尔,不必揽责任,是特蕾莎自己要这么做的,难道你还能违抗吗?”他笑着安慰了对方,“另外,我很高兴,这是非常有趣的体验。只可惜碍于跟特蕾莎的承诺,我没办法做出更出格的事情……不过我想,这也更加增加了我们的期待和乐趣。”
夏奈尔低下了头来,片刻之后,她用细如蚊呐的音量发问了。
“陛下,那我呢?难道您不愿意再眷顾我了吗?”
“嗯?”艾格隆的笑容僵住了。
“诚然,我无法和公主殿下相提并论,我也绝没有不自量力到要与殿下享有同样的待遇,对我来说能够留在您的身边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了。可是……可是……”夏奈尔越说越是苦恼,差点哽咽了,“这对我来说既是光荣也是煎熬,明明我不该多想的,但是每天都看到殿下和您如此和睦,我就有点害怕……因为这太过于契合了,以至于好像没有一点点旁人的容身之处,一想到您往后可能不再理会我了,一想到我的幸福已经戛然而止……我就说不出的害怕。”
一边说,夏奈尔一边捂住嘴,无声地哭泣了起来,“陛下,抱歉我不该在这种时候扫您的兴,可是我实在有点难受……是我太过于僭越了吗?如果是,请您狠狠地训斥我吧,让我打消这些无聊的非分之想。”
艾格隆静静地看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自从特蕾莎来到自己的身边,夏奈尔只能默默地站在一边,眼见着他们两个如胶似漆,要说心里没点嫉妒,肯定是不可能的吧。
他不由得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夏奈尔的肩膀。
“夏奈尔,相信我,既然我说过只要你乐意,就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那我是绝不会抛下你的……”他小声安慰对方,“而且,我并没有说过我们结束了我们之间这一切。”
“那您的意思是?”夏奈尔抬起头来,惊喜地看着他。
“眼下我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让我把该做的事情做完。”艾格隆微微笑了起来,“等到一切结束,我会满足你的心愿的。别害怕,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过用了以后就可以随意丢弃的器物,对我来说,你的分量很重……换句话说……”
他拉长了音,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夏奈尔的额头,“我心里确实还有你,而且永远不会忘记你为我做过的一切。”
“陛下……”夏奈尔又抽噎了。
然而她的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那我就放心了……只要您心中还有我的存在,这就够了。”
“所以现在就不要再犯孩子气了,我可没时间再去处理这种麻烦。”艾格隆耸了耸肩,故意让自己显得严肃了起来,“除了特蕾莎之外,刚才还有人来找过我吗?”
“基督山伯爵刚才来找过您。”夏奈尔立刻回答。“我告诉他您在泡澡,不希望人打搅,他就暂时回去了,不过他让我告诉您,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已经带着人过来了,随时等待您出席宴会。”
夏奈尔心头淤积的苦恼似乎已经一扫而空,又恢复了惯常的活力和机敏。
“很好。”艾格隆淡然点了点头,“现在我活力充沛,有的是精神和这帮人周旋。”
说完之后,他把夏奈尔留在了原地等候特蕾莎,而自己沿着走廊,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套间。
在门口,他看到了等候已久的埃德蒙-唐泰斯。
“陛下。”一看到少年人,他立刻上前行礼。
“埃德蒙,抱歉,让你久等了。”艾格隆向他点了点头,“我为了驱赶旅途的疲惫所以休息了一下。现在你看我状态如何?”
“您现在容光焕发,比白天我见到您的似乎更加具有风仪。”埃德蒙-唐泰斯半是恭维、半是真心地回答,“我想您是我见过的最像君王的人了——除了您的父亲。”
“那是因为你本来也没机会见到几个君王!”艾格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他并不排斥被人恭维,尤其是被埃德蒙-唐泰斯这样的‘主角’恭维,这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快乐。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光凭恭维是办不好任何事的。
“好了,那就带我过去吧。”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但愿这帮希腊人跟你一样懂事。”
“请跟我来。”埃德蒙-唐泰斯立刻转身,然后径直地带着艾格隆走出了套间,一路来到了旅馆楼下的大厅里面——而那里就是今天宴会的举办地。
在这短短的一路上,好几个站岗的卫兵向艾格隆举枪敬礼,而艾格隆也点头回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住进旅馆之后,这里的防御就已经被艾格隆自己的人接管了。
他卫队队长安德烈-达武,以及精挑细选的卫兵们把守着他的卧室以及旅馆周围的要点,守卫非常森严,这也赋予了艾格隆足够的底气。
他们履行他们的职责,严格地检查了往来旅馆的每一个客人,哪怕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本人,也经过了检查才得以入内。
对于艾格隆来说,他个人的安全并不仅仅关乎于他,也关乎于波拿巴家族的兴衰和命运,所以断然不允许马虎。
在埃德蒙-唐泰斯的引领下,艾格隆一路来到了大厅当中。
此时,大厅已经布置一新,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在桌子上摆放上了各式的水果,还有肉食和菜肴,各处的烛光也把四周都弄得敞亮。
这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了人,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神态也各不相同,但是他们都在少年人到来的一瞬间,立刻停下了他们本身的交谈,然后把视线集中到了少年人的身上。
他并不为大场面而激动,因为在美泉宫,他随同在外祖父身边,已经见过了太多太多辉煌的场面。
这些景象和美泉宫里那辉煌的厅堂完全无法相提并论,更无法和帝国权贵们恭迎皇帝驾临时的威风场面相比,但是此时此刻,少年人却得到了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经过了长达十几年的蛰伏之后,欧洲权力场上终于有他这一号人物了,哪怕此时在场的只是一些可怜的小国土豪而已,那也意味着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具有分量的人,他的一言一行会被这些人屏气凝神地听着,他们都巴望着从自己这里得到好处。
然而这些还不够,远远还不够,完全不能够满足他那颗躁动的心脏……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昂然走到了大厅的中央,然后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们。
“感谢诸位的到来。”接着,他自信昂扬地开口了。“我知道诸位在期待着什么,我可以跟你们保证,当你们看到我的这一刻,你们就已经得到了此生最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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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剧本
“当你们看到我的这一刻,你们就已经得到了此生最好的机会!”
艾格隆话刚刚落音,他的话,立刻被旁边的埃德蒙-唐泰斯翻译成为了希腊语,然后大堂立刻就陷入到了死寂当中。
虽然他个人表现得慷慨激昂、自信满满,但是面面相觑的众人,却并没有因此而热血沸腾起来。
很明显,在场的人都是成年人,早已经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经受了太多变乱,怎么可能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激动起来?
相反,看到一个貌似乳臭未干的少年人在这里空口大言,他们没有当场哄笑,就已经是给了艾格隆的面子了——当然,也是顾忌旁边那些卫兵的面子吧。
艾格隆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感到惊讶或者愤怒,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这年头,想要说服别人,得拿出真正的干货才有用。
他也不再多说话,而是回头,对着埃德蒙-唐泰斯做了一个手势。
接着,大门打开,又有两个人走进了厅堂。
这两人,正是他的护卫队长安德烈-达武,以及他的老师福雷斯蒂上尉,而他们的手中,则抬着一个箱子。
虽然箱子沉重,但是他们两个的手非常沉稳,步伐也丝毫不乱,能够看得出来身手不错。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们把箱子抬到了厅堂的中央,然后放到了地上。
接着,他们两个一起看向了旁边的少年人,等候他的指示。
和他们一样,在场的所有人们,一瞬间也把视线又集中到了少年的身上。
犹如是戏剧的高潮一样,艾格隆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得到了命令之后,立刻将手放到了箱子的盖子上,然后抓住拉环向上重重掀开。
瞬间,珠宝的璀璨华光,遮盖住了房间里原本的烛光,让厅堂好像顿时就亮了几分。
“哇!”伴随着珠光的,是众人几乎抑制不住的惊叹。
对宝石心驰神荡的原始本能,几乎让他们一瞬间忘记了思考。
“怎么样?现在你们说,我的话还有没有道理?!”艾格隆对着他们大声问。
现在不需要埃德蒙-唐泰斯翻译,所有人就都能够猜到他的意思了。
确实,在世上,还有什么比金银珠宝更加有理呢?
有钱就是最大的底气。
这时候众人才明白,面前这个少年人,不仅仅是空有一个响亮的姓氏而已,其手中还掌握着巨额的财富。
而这也是艾格隆想要让他们知道的。
到了这个时候,艾格隆最重要的不是隐藏自己,而是尽快打出自己的名声,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
所以,现在也不需要隐藏,是时候让世人知道自己手中拥有巨额的财宝了。
有安德烈-达武和福雷斯蒂上尉共同守护,他相信这些财宝已经足够安全了——至少他们都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履行义务的。
当然,他也必须为财宝编织出一个让人信服的来源来,不过这难不倒他。
“不瞒你们说,我父亲在帝国覆亡之前,为了给我的未来生计做打算,曾经委托给他最后的支持者,携带了大批他收藏的珠宝,隐姓埋名躲了起来。这些支持者为了我们家族蒙受了巨大的灾难,但是他们的希望并没有被辜负,我离开了维也纳,找到了他们,而他们也由此含泪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上帝赐予我财富,我当然要把它们用在最正义的事业上!所以我来了,为这片土地的自由而来!”
埃德蒙-唐泰斯一句一句地翻译了少年人的话。
在场的众人当中,只有他知道,对方的话不尽不实,但是他也深信这份宝藏确实是被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找出来的——不然陛下又怎么可能找到它呢?
只是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找出宝藏的人到底是谁,想必陛下为了守密也不可能说出来吧……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埃德蒙-唐泰斯也早已经放下了那种不甘心和遗憾。对他来说,宝藏落到陛下手里,正好可以物尽其用,而只要自己忠诚卖命,陛下也不会亏待自己的。
“先生……”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终于反应了过来,然后他看向了少年人,“这就是您带过来支援我们的财富吗?”
“如果您这么认为,倒是没有错。”艾格隆微笑着回答,“只是我支援你们的方式不是捐款,而是以我的财富作为资金来武装自己,最终帮助你们赢得你们的独立。”
还没有等帕诺斯反应过来,他又看向了在场的人们,“看到了吗?诸位!我带来的不仅仅有正义,还有大笔的财富,无论你们中的任何人,只要愿意帮助我,为希腊民族的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那我一定会做出应有的酬谢!上帝作证,我绝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帮助过我的人!”
他的话被翻译了之后,立刻又引起了场中的骚动。
至少,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足以收买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了。
当然,他绝不会走拜伦的老路。
拜伦带着钱来到希腊,结果被当成了冤大头,各路人马都在欺骗他,试图从他这里搞到钱,拜伦的资产很快就被消耗殆尽;而虽然现在自己的身家远远超过拜伦,但是同样也不可能填满这个无底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要让人知道,想要从自己拿到钱可以,但绝对要付出一些代价。
他转头又看向了埃德蒙-唐泰斯,使了一个眼色。
埃德蒙-唐泰斯心领神会,悄然走出了大堂。
很快,他又走回来了,而这一次,他的身后悄悄地跟着一个人。
“伊萨克-巴列奥略!”立刻就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
这个小有名气的山匪头子,此时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以及布满褶裥的福斯塔内拉裙,头上还带着一顶红色的小帽,俨然是一个独立军战士的打扮。
他在基督山伯爵的带领下,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虔诚地向他脱帽致敬,然后毕恭毕敬地跪倒在了他的脚下。
这个人曾经身为约阿尼纳帕夏麾下军官,后来沦落为山匪头子,之前被埃德蒙-唐泰斯收留到了自己的手下,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决定归顺到拿破仑二世陛下的麾下。
而今天艾格隆也正好利用他来作为一个宣传材料,让所有人看看自己是一个多么慷慨大方、虚怀若谷的领导者。
“归附者,请报上你的名字。”埃德蒙-唐泰斯站在一边,然后严肃地问对方。
“伊萨克-巴列奥略。”跪在地上的山匪,以虔诚和庄重的语气回答。
“你为何而来?”埃德蒙-唐泰斯又问。
“我曾经流落四方,为了生计而不得不沦为盗匪,甚至对同胞拔刀相向,对此我深感愧疚,我无数次地祈求上帝给予我救赎的机会……”伊萨克-巴列奥略按照事前已经给他说好的台词,流利地回答,“而现在,上帝将这个机会赐予了,我深信,这是我赎罪的最好机会,也是我为同胞而战的最好机会!所以我志愿加入到枫丹白露骑士团当中,我祈求团长大人给我机会,为我敞开大门,我必将用我的生命来履行我的誓言!”
艾格隆听不太懂对方的话,不过没关系,他自然知道对方到底会说什么。
这家伙看起来很懂事……很好,值得栽培。
他隐蔽地向埃德蒙-唐泰斯眨了眨眼睛,赞扬对方办事得力,而埃德蒙-唐泰斯也轻轻点头,表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我很高兴,在这片伟大的土地上,还有这么热血的义士。你对民族的热爱、对自由的向往都值得我敬佩,我答应你的请求。”他严肃地回答。
接着,他说出了自己想要对所有人说的话。
“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法国人希腊人,只有忠诚的战士和胆小的懦夫!只要敢于奉献牺牲,敢于冲锋陷阵,那就是我敬佩的勇士!所以,我接纳你,伊萨克-巴列奥略,我承认你是我骑士团的一员,享有和其他人一样的待遇。我跟你保证,只要你来到我的麾下,我一定不会有任何歧视,而是一视同仁地对待你们。但,这一切的先决条件,是你必须成为一个勇士,并且必须接受我的指挥,无条件地为我效劳……你能做到吗?”
艾格隆说完之后,严肃地看着对方,静待埃德蒙-唐泰斯翻译给跪在地上的对方听。
当然,其实他就算不翻译,伊萨克-巴列奥略也知道面前这个少年会说什么。
但是剧本必须要走完流程,哪怕所有人知道是演戏,他们也必须一脸严肃地把这场戏给演下去。
在各国的政坛上,每年每天都会上演多少类似的戏剧呢?
权力和金钱,会给哪怕最矫揉造作的表演赋予庄严感。
“我荣幸之至!”伊萨克-巴列奥略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大声回答,“请赐予这份荣誉吧!大人!”
艾格隆也不发一言,而是从旁边的卫兵那里抽出了一把佩剑,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以这种方式来招收了他骑士团第一个希腊籍成员。
他当然知道,伊萨克-巴列奥略之前是个山匪头子,虽然并不是那种无恶不作的匪徒,但是手下还是有不少血债,可是现在谁又在乎这个呢?
从杀人犯摇身一变登堂入室的人,这世上又岂止他一个人而已。
人的命运,就是如此不可预料。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艾格隆完成了自己简短地骑士团册封仪式。
而后,他立刻走到了被打开的箱子面前,伸出手来从里面轻轻一抄,从里面拿出了一小块宝石,然后放到了对方的手中。
“作为对你忠诚的奖励,我将这份礼物赐予你,我希望你能够一直保持心中的勇气和正义感,为我的事业,为你的民族的事业而战!愿上帝保佑我们。”
“愿上帝保佑!”跪在地上的伊萨克-巴列奥略用双手接过了这块宝石,虔诚地向少年人匍匐致敬,然后才毕恭毕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在这一幕结束之后,大厅里的寂静才重新被打破,仿佛时间终于开始流动了一样。
大厅里的人们重新开始窃窃私语,但是这一次,他们的视线当中,开始多了几分贪婪和热切。
艾格隆的表演让他们知道,这个少年人手里有大笔的钱,而且愿意慷慨地花出去——但是他的条件也很简单明白,那就是必须加入到他的麾下,并且宣誓效忠于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究竟是不是划算的买卖?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打算和衡量尺度,但是很明显,他的这一幕表演至少已经给所有人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被这场突然袭击,弄得有些惊愕,好不容易才恢复了镇定。
“您从没有跟我说过您今晚打算这么做。”他走到了艾格隆的旁边,然后小心翼翼地向他抱怨。
“怎么,我没有在希腊招募人手的权利吗?”艾格隆不动声色地反问。“难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把钱交给你们,然后自己在一边默默看着吗?”
这个问题,让帕诺斯一时哑口无言。
“毫无疑问,您当然有这个权利……”片刻之后,他只能如此回答,“但是我认为,您暴露出来的财富,可能会干扰到人心,会起到坏影响。如果人人都只金钱,而不是想着尽职尽责,那我们应该怎样去抵御敌人呢?”
他这么说,一部分也确实是心中的担心。
他们父子现在手里绝对没有这个少年手里那么多钱,如果面前这个少年人真的到处撒钱收买人,那还有多少人会听从他们父子的命令?
艾格隆也知道,自己某种意义上已经触碰到了对方的基本利益。
今天还是回到大陆上的第一天,他不打算也不需要这么快就和自己的盟友关系破裂。
对他来说,今天打响名号就已经够了。
“您放心吧,我的钱也是来之不易的,我也不会见到一个人就胡乱扔钱……我会非常审慎地招募我需要的人手,绝不至于影响到你们父子两个的权威,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艾格隆诚恳地看着对方,“我也不想让我的骑士团变成希腊军团,因为对我来说,我的归宿永远不在这里,而在另外一个地方。”
他的保证,总算让帕诺斯稍稍放心了一些。
“那我祝您光复大业早日实现。”他只能如此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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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盘问与条件
在清晨时分,奥地利帝国首相梅特涅阁下,于百忙之中赶到了美泉宫。
和往常不同,他今天在觐见了皇帝陛下之后,并没有和往常一样直接离开,而是在侍从的带领下,前往王子妃的寝室,拜见苏菲公主殿下。
此时的苏菲,正刚刚起床不久,还在侍女伺候下梳妆打扮。
侍从向她通传首相觐见的消息,几乎就在一瞬间,原本表情淡漠的苏菲,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闪过了凌厉到近乎于狰狞的表情。
但是她知道,此时的她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于是她只是淡然点了点头。“让他等一会儿。”
她又重新看向了镜子,镜中的那个青年妇人如同往常一样美丽,又带上了刚刚生育之后的成熟母性,可谓是艳光照人。
然而,这张美丽的面孔却总有些愁眉微锁,仿佛蕴含了太多的痛苦,眼光流转之间总会流露出几分哀伤。
自从回到皇宫之后,她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地位和威仪,一切都似乎没有改变,然而在表面之下,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
辉煌的典礼无法让她感到兴奋,围绕在身边的阿谀奉承也同样麻醉不了自己,她牵肠挂肚的两个人,如今都杳无音信,又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呢?
愿上帝保佑你们……
她在心中发出了叹息,然后就此结束了自己的梳妆,接见首相阁下。
在侍从的带领下,梅特涅走进了房间,然后立刻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苏菲殿下。
他以惯常的礼节,走到了对方的面前,然后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
“殿下,看到您又恢复往日的风采,我非常高兴和欣慰。”
梅特涅以冷淡的客套,开启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阁下,看到您相比上次见面又衰老了几分,我也非常窃喜呢。”苏菲以温和的笑容回答。
她这摆明了的挑衅,让梅特涅禁不住心里不悦,但是因为之前他本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倒也没有生气,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当是清风拂面。
“恕我直言,您对一位帝国的忠臣采用态度,并不符合您的身份。”他只是平静地说,“尤其是,这位忠臣在您犯下了如此过失之后依旧尊敬您,并努力维持您的地位和名誉。”
“您不仅维护了我的地位,还把我的女儿保护起来了……我打心眼里感激您呢!”苏菲的笑容不变,但是眼睛里却有着刺骨的寒光。
自从生下了女儿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女儿的面,除了给了她“珂丽丝忒儿”这个名字之外,她无法给女儿任何东西,甚至连女儿如今是生是死都一无所知。
初为母亲的她,每次想到女儿的时候都不禁肝肠寸断,而这份伤痛,更是化为了难解的仇恨。
然而,她仇恨的视线,却让梅特涅心里反而高兴了起来,他知道,这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就是让这个傲慢婆娘低下头颅的工具。
“我真没想到,您居然还好意思提这件事?”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然后笑着回答,“您罔顾自己应有的义务,不守贞洁,违背上帝的意旨,和他人生下了一个私生女儿,这对哈布斯堡皇室来说是何等的羞辱!您玷辱了自己的名誉,而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件事压了下去,为您扫清了流言蜚语,让您可以继续留在这座宫廷里,您不感谢我也就罢了,居然还对我怀恨在心……这是何等的忘恩负义?!哎,忠诚和好意被如此辜负,我的心可都被您给伤透了。”
被他一阵夹枪带棒的贬损,苏菲一下子又羞又气,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她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象牙折扇,几乎将这可怜的物件给掰断了。
看到她已经被气得快要暴跳了,梅特涅带着十足的享受,终于停了下来。
“好啦,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既然陛下选择了既往不咎,那我们只能向前看。”他让自己的声音重新变得温和,“苏菲殿下,我来并不是打算跟您吵架,而是想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的——”
“哼,好消息?”苏菲紧皱着眉头,然后怒视着对方,“您即刻从我面前消失就是最好的消息。”
“您确定您不想听吗?这可是有关于那个小混账的消息。”梅特涅微笑了起来。
苏菲顿时眼睛一亮,连满脸的怒容,也在不经意之间消失了。
但是骨子里的骄傲,让她不肯乞求对方,所以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然后冷冷地看着对方,“您想说就说吧。”
梅特涅也不打算跟她卖关子了,直接就说了出来。“根据我们收到的紧急消息,莱希施泰特公爵殿下近日在希腊迈索尼现身了,他声称自己是为希腊的解放事业而来,要以自己的财富和生命,为这个民族的独立而战……”
苏菲仔细地听着梅特涅口中的每一个字,直到最后,她闭上了眼睛。
“艾格隆……”
感谢上帝,他现在还安然无恙。
不过,他居然会跑到希腊去冒险,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立刻又有些担心他接下来的安危。
只不过,眼下她身处深宫,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只能祈求万能的主继续庇佑这个可怜的孩子,让他万事顺遂了。
“没事吧?殿下?”正当她还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时候,对面的梅特涅冷不丁地问。
苏菲强行中断了自己的思绪,然后重新看向了梅特涅。
“您告诉我这些,是有什么目的?我可不相信您会对我大发慈悲。”
“即使是我,也会对您有点同情心的,毕竟……蒙受一切悲惨损失的人可是您啊,而他可是在外面逍遥自在。”梅特涅笑着说。“您的苦痛只是他日后可以炫耀的谈资而已。”
“如果您觉得这种无聊的挑拨有用,那就是您天真了。”苏菲倔强地回答,“我我是舍不得他离开,可是我也知道,他的心不在这里!所以我非常高兴他可以在外面展翅高飞,不光是因为这是他应得的,更是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让他活得舒心活得长久!这里颓靡腐化的空气只会让艾格隆早衰,让他的心和他的志气一起枯萎……所以如果我们中非要有人得承受痛苦,那我宁愿是我,因为我在这里活得下去,我可以活到我们重逢的那一天,可以活到世上再没有你们的一天!我会耐心等着的!”
虽然她的话非常难听,但是在她的表情和眼睛里,自有一股动人心魄的魅力和气魄,以至于梅特涅都不禁暗暗赞叹。
所以这次他没有再出言讽刺了。
“那好吧,既然您乐得牺牲,那我又有什么话好说呢?”他耸了耸肩,然后再重新开口了,“根据我们的消息,小家伙当众拿出了一大笔珠宝和金钱,根据他自己的说法,这是拿破仑在帝国覆灭之前,偷偷让自己的支持者留下来给他的……这故事挺感人,但说实话我不太信,所以请告诉我吧,是不是你偷偷赞助了他?如果是,给了多少?”
“说来遗憾,因为时间仓促,我只来得及给了他我随身带的吊坠,那是我母亲在我出嫁前送给我的。那对我来说非常贵重,但是对他的事业来说必定是微不足道的物事,所以这跟我没有关系。”苏菲坦然回答,“当然,如果有时间有机会,我乐意把我的钱给他,只要他开口就好。”
苏菲的回答,让梅特涅心中狐疑,他不太相信苏菲的话,可是从对方的神色来看,却怎么也不像是在说谎。
“您与其怀疑我,倒不如怀疑一下另外一个人。”这时候,苏菲又开口了。
“谁?”梅特涅问。
“还能是谁?当然是你们为他找的好未婚妻了……”苏菲带着嘲讽和不甘的笑容,冷笑着回答,“我刚刚回宫的时候,举办宴会时她找到了我,然后告诉我她打算去找殿下。要是旁人说,我只当是小孩子说胡话,不过她恐怕就不一样了,她是真干得出来的,所以在眼下,她肯定早已经跑到心上人身边了吧……”
在特蕾莎刚刚说出来的时候,苏菲没有选择告密,眼下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苏菲觉得再守密也没什么意义了,于是干脆就说了出来。
不为什么,就是为了看梅特涅此刻的表情。
果然,正如同她期待的那样,梅特涅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震惊而又愤怒,让他已经渐渐老迈的身躯颤抖了起来。
“嗯!?”他气势汹汹地哼了一声,然后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了起来。
自从莱希施泰特公爵逃离之后,特蕾莎公主就极少出现于公众视线当中,不过梅特涅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只当她不堪受辱,所以不敢出现在公众面前罢了,所以也没有再加关注。
谁能想得到……
“世界上居然有这种傻姑娘!?明明蒙受了这等羞辱,居然还……还眼巴巴地又跑过去受苦?愚蠢!糊涂!”梅特涅一边踱步一边忍不住大骂,“真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只知道任性妄为,一点都没有皇室成员的觉悟!”
骂着骂着,他又骂到了特蕾莎的父亲头上,“还有那个大公,也是糊涂透顶!身为御弟却没有一点大局意识,居然任由女儿这么胡闹!他们就不知道他们给帝国增添了多少麻烦吗!”
他当然想得到,卡尔大公是绝不会让女儿孑然一身地跑出去的,一定会给她准备一大笔钱。
哪怕这并非莱希施泰特公爵手中财富的全部,但也足够惹人怀疑了。
所以如果其他国家得知特蕾莎的消息以后,一定会很合理地猜测这其中是不是奥地利皇室和他在暗中耍弄什么阴谋,这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咒骂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总算让自己重新镇定了下来。
他重新走回到了苏菲公主的面前,然后用阴郁的视线打量着她。
“殿下,您的任性妄为,给我国带来了难以估计的祸乱,所以我认为,您有义务作出些许弥补。”
“我倒不觉得我惹了什么祸事。”苏菲冷笑着回答,“该头疼的是您,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您想见自己的女儿吗?”梅特涅突然问,“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目前非常健康。”
一说到女儿,苏菲无法维持自己的平静了。
“您身居高位几十年,结果现在拿一个婴儿来威胁别人,难道不觉得丢脸吗?我为您感到羞耻!”
“威胁?并不是,我倒认为这是一种交易。”梅特涅冷冷地回答,“您先告诉我,您想不想见到她?”
“世上有不想见到女儿的母亲吗!?”苏菲大声回敬。
“那好,那我们就有得可谈了。”梅特涅轻轻地点了点头,“虽然珂丽丝忒儿小姐注定是个不能见天日的私生孩子,但是,让一个母亲永久和自己的女儿分离,确实有违人道,所以,如果您乐意的话,我可以行个方便,让您定期可以见到她。”
突如其来的兴奋,让苏菲顿时呼吸急促了起来。
但是她知道,这绝对不会是免费的午餐。
“定期是多久?”苏菲勉强镇定下来,然后反问。
“一个月一次吧,不能更多了。”梅特涅想了想,然后回答。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另外,这位小姐将在衣食无忧的环境下长大,有服侍她的人,当然也会有负责教育她的人——我们虽然给不了她公主的头衔,但是给出公主应有的教育还是不难的。”
梅特涅越说,苏菲越是兴奋,几乎难以控制自己了。
她知道,这已经是目前环境下,她能够为珂丽丝忒儿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了。
她可怜的女儿,至少不会成为一个无知无识的流浪儿。
而且,自己可以定期去见她的话,哪怕时间再怎么短暂,也可以见证她的成长了……
当然她更加知道,梅特涅如此承诺,绝对不会是出于对她的同情或者尊敬,而是肯定有他的目的。
“好,你刚刚说到交易,那你就告诉我吧……代价是什么?你要我做什么?”她咬着牙问对方,“如果你要我配合你去谋害艾格隆,那抱歉,我绝不会答应的。”
“倒也没有那么严酷,我并不嗜好残虐,尊敬的夫人。”梅特涅摊了摊手,然后颇为潇洒地回答,“现在我并没有什么需要您做的,让我们静静等待,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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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忧虑与筹谋
“现在我并没有什么需要您做的,让我们静静等待,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梅特涅似乎也已经失去了继续谈话的兴致,于是他再度向苏菲躬身行礼,以示告别。
“等等!”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苏菲突然断然出声,叫住了他。
“您还有什么指示吗?”梅特涅疑惑地看着对方。
苏菲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过了片刻之后,她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重新开口了。
“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请不要去谋害他。”她放缓了语气,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起来,“我知道,你对他、对我都充满了愤怒……我也并不乞求你的原谅,只不过,我想您应该还记得,他毕竟是皇帝陛下的外孙,而且他迄今为止也没有展露过要与您为敌的意愿,既然您当年都能够跟拿破仑谈笑风生,那么难道不能跟他握手言和吗?只要有机会,他应该很乐意同您合作的。”
她努力维持自己的尊严,但是这话里话外,却已经把身段放得很低了。
这是这个倔强的女人,最接近于哀求的时刻了。
哪怕她自己也知道,这种哀求毫无意义,只会让自己显得天真可笑,但是她还是说出口了。
也许眼下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她,只能以这种方式来为自己找到一点点的心理安慰吧。
哼,真是个傻女人,在权力面前,别说外孙了,父子兄弟又能算得了什么?
不过,虽然冷笑归冷笑,但是对苏菲如此可怜的模样,梅特涅倒也不想再加以讽刺了。
“您知道的,我对一切都不怀成见,我只会临机应变,所以,一切选择对我来说都是敞开的。”他轻轻地耸了耸肩,“所以,我选择什么行动,前提都是他做出了什么行动,我们得耐心看看。”
说完之后,他也不再停留,走出了苏菲的套间。
在侍从的带领下,他经过长廊,回到了大厅当中,而这时候,他的助手弗雷德里希-冯-根茨先生,凑到了他的旁边。
“怎么样,阁下?”他小声问首相。
“一团乱麻。”梅特涅没好气地回答。“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已经发生的一切确实跟我们的王子妃殿下无关,反倒是很有可能跟卡尔大公有关。”
“什么?”根茨一阵惊愕。
、“根据苏菲殿下的说明,特蕾莎公主似乎已经离开了我国,来到了莱希施泰特公爵的身边,你回维也纳之后去查证一下。”梅特涅紧皱眉头,以两个人才听得清的音量,对自己的助手说。
“上帝啊!”听到了这句话之后,根茨先生的反应简直和刚才的首相阁下如出一辙。“他……他怎么能放纵女儿这么做?”
“也许他觉得他很了不起,可以随便肆意妄为吧,别忘了他一直都对陛下心怀怨念。”梅特涅冷笑着回答。
片刻之后,他又转开了话题,“不管怎么样,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我们就得想想怎么样弥补。”
“这件事迟早会被所有人都知道的,我们要照会各国,告诉他们这只是卡尔大公的个人行为、不代表我们的官方立场吗?”根茨先生问。
“我说的不是这个!”梅特涅又皱了皱眉,打断了对方的话,“特蕾莎公主要发疯,随便她发疯吧,我也懒得管,现在对我们来说莱希施泰特公爵本身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另有其人。”
“谁?”根茨有些懵懂。
“沙皇。”梅特涅小声回答,“沙皇太年轻了,他心里有着熊熊野心,又迫切希望在自己的臣民当中树立威望……我担心他会忍受不住这股挑拨和诱惑。小家伙的蹦跶根本不足以让我头疼,但是沙皇如果搞出大事,那就有得我们忙活了。”
“您是指,沙皇可能发动对土耳其的战争……以解放希腊的名义?”根茨似乎明白了首相的意思。
“有很多迹象表明,他也许就是这么想的。”梅特涅点了点头。
他的表情非常凝重,显然这件事才是他真正所忧心忡忡的。
维也纳和会,是他个人一生当中最大的成就,在和会上,他以主持者的身份在各大国中间纵横捭阖,和他们一起主导了整个欧洲疆界的划分,也让浴血厮杀了接近30年的欧洲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
不管从他个人的功业角度,还是从奥地利本身的利益角度,他都不希望目前的平静被打破。
对奥地利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恢复旧貌,然后维持旧貌”。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俄普奥三个君主制大国需要紧密团结起来,协调各自的行动,以便共同压制熊熊燃烧的革命火焰。
要维持这股团结,最重要的就是“克制”。
每个大国都应该克制自己的野心,以大国协调的方式来解决所有纠纷和争端,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均势和和平。
然而,他的苦心,似乎并没有被沙皇所理解,看上去沙皇正踌躇满志地准备进军了。
“那您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根茨小心翼翼地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梅特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也许我们应该召开一次各大国的特别会议,解决东方问题。”片刻之后,他才重新开口,“不管怎么样,哥萨克的靴子绝不能踏入君士坦丁堡……我认为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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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奥地利的宫廷在为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大新闻而窃窃私语的时候,在巴黎,也同样有人在为之密议。
不过,相比于梅特涅的忧心忡忡,特雷维尔侯爵去完全相反,处在极度的兴奋和喜悦当中。
在艾格隆准备离开基督山岛的时候,特意派了一位信使前往法国,将他的密信送到了特雷维尔侯爵的府上。
在信中,艾格隆详细说了自己的近况,并且感谢了特雷维尔侯爵对自己的帮助,然后要求他在法国为波拿巴分子们鼓劲,壮大拿破仑二世陛下声势,并且继续为自己招募更多人手前来帮助自己。
收到信之后,特雷维尔侯爵立刻就陷入到了兴奋当中。
自从帝国覆灭之后,他的前途尽毁,侯爵一家已经沉寂了十几年了,眼看家门衰落,明珠蒙尘——眼下终于在那位少年陛下身上看到了家门重振的希望,他又怎么可能不狂喜呢?
他打定主意,要尽自己所能为陛下效劳,以便在万一变天的时候,让特雷维尔家成为帝国最荣耀的家庭之一。
可是有一件事倒是让他发愁……
他唯一的儿子埃德加,喜欢艺术胜过自己的前途,而且沉迷于巴黎那浮华浪荡的生活当中不可自拔,实在有点不争气。
正因为对儿子不放心,所以很多时候,他宁可跟自己的儿媳妇爱丽丝商量大事。
今天,同样也正是爱丽丝坐在他的面前。
“父亲。”爱丽丝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公公,那湛蓝的双瞳里,似乎流露出坚定的光芒。“我认真地想了想,我们不能在陛下的盛举当中缺席。毫无疑问,这场远征是陛下精心筹划后的行动,也寄予了他一切的希望和精力,所以在他做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时,如果我们家的人一个都不在,那么等他日后成就大业,回忆自己最闪耀的瞬间时,又怎么会有特雷维尔一家的印象呢?
换句话来说,如果我们不在场,日后他身边的人论功,他们都会记得特雷维尔一家在那时候缺席了,那其他人岂不是理直气壮地可以将我们看得低人一等?所以为了我们日后的地位,我们应该投入其中……”
特雷维尔将军默然点头。
他知道,儿媳妇说得都对,她一向是看得相当明白的。
对爱丽丝,他真是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虽然她是旧家出身,但是从来没有对自家有任何轻视,相反自从嫁入自家之后,心心念念都以自家的未来为优先考虑。
而且她头脑也相当聪明,时不时可以为自己出谋划策,以至于自己都习惯听取她意见了。
所以有时候他实在难以理解儿子,为什么明明有这么好的妻子,却还要继续过之前那招蜂引蝶的生活。
他知道儿子私下里干了什么,但是为了不破坏他们的感情,所以他对爱丽丝隐瞒了。
可是,爱丽丝真的不知道吗?他有时候会想,以爱丽丝的敏锐和聪慧,恐怕真的不难猜出来吧。
在他思绪万端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落到了爱丽丝已经明显高高隆起,即将临盆的肚子上了。
哎,既然儿子指望不上,那就只能指望爱丽丝肚腹当中的这个孩子了,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同时继承埃德加的天赋和爱丽丝的性格吧。
如果真的能够实现,那么自己这辈子的奋斗和努力也就还算是有意义了。
“父亲?”因为将军长时间的沉默不语,爱丽丝于是又问了一声,“您觉得我的想法对吗?”
“我认为你说得很对,爱丽丝。”特雷维尔侯爵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然后叹了口气,“可是,我这边实在离不开啊……”
“我知道您离不开,而且您在巴黎重任在肩,也不能离开。”爱丽丝点了点头,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埃德加可以去,他身为您的独子,本身就足以代表特雷维尔家了……我想日后就算有人提起,我们也足够表明自己的忠诚和勇气。”
特雷维尔侯爵知道,儿媳说得都是正论,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虽然儿子不成器,但是这毕竟是他的独子,他从小倾注了太多的溺爱,一下子又怎么舍得他真的去冒险。
“你就要生育了,他现在这时候离开,恐怕不太好。”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回答。
“这不碍事的,我能够把家里的一切都照管好。”爱丽丝摇了摇头,表示这不算什么困难,“您既然指挥过大军,那么您当然最懂得权衡取舍,孩子出生当然重要,但是为孩子创造更好的未来,岂不是更加重要吗?如果现在我们不去抢占位置,那么搞不好之前所付出的一切都付诸东流……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这么做——哪怕只是在陛下面前露个脸,在他身边晃荡几个月,一切都会大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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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么忠心不忠心的,我并不在意什么波拿巴或者波旁。”爱丽丝同样也苦笑以对,“但是既然我们已经选择了走这条路,就应该认真去走,要是走得吊儿郎当,平白承担风险却一无所获,那岂不惹人耻笑?”
特雷维尔侯爵发现,自己被儿媳说服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啊。
他虽然宠溺儿子,但是仔细权衡之后,他还是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
“好吧……我认为你说得很对,爱丽丝,就这样办吧!埃德加跟着那些志愿者一起去,我想陛下会照顾好他的。”
“您能够听取我的意见真是太好了。”爱丽丝松了一口气,然后终于笑了起来。“埃德加虽然意志软弱了一些,但他毕竟是您唯一的继承人,他有他应尽的义务,这个家庭需要他在关键时刻做出应有的贡献……另外我想,如果换了一个地方,埃德加也可以暂时摆脱目前这种有害的生活方式,振作起来吧……”
爱丽丝,你是真的都知道吗?特雷维尔侯爵想问,但是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下去了。
“好了,等埃德加回来我会告诉他我的决定的,接下来你就不用管了,多保重身体吧。”他长叹了一口气,“爱丽丝,我真的无法用语言表示我对你的敬重和满意,我们这个家庭亏欠了你太多,我只希望以后哪天我们真能够飞黄腾达,那时候才能够用足够东西来回报你。”
“您这番话,已经是极好的回报了。”爱丽丝笑着回答。
片刻之后,她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其实,我也和您一样,不愿意看到埃德加面临任何危险,所以……左思右想之下,我决定拉下脸来,恳求我的妹妹暂且护送他一程。”
“艾格妮丝,她会愿意吗?”特雷维尔侯爵有些惊讶地问。
“如果我求她的话,她会愿意的。”爱丽丝略微有些黯然的回答,“利用她对姐姐的感情使唤她,这实在让我有些羞愧,我原本是不想让她沾染到这一切的……愿上帝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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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面授机宜
“利用她对姐姐的感情使唤她,这实在让我有些羞愧,愿上帝原谅我吧……”
听到爱丽丝的感叹,特雷维尔侯爵心里也不太好受。
自从爱丽丝嫁入到自己家以来,她都在尽心尽力地履行儿媳的责任,孝敬自己,帮助自己维持家业,还无怨无悔地参与到了这么危险的活动当中,甚至现在还让自己的妹妹也因此蒙受风险。
她原本是有太多太多的更好选择,但是她义无反顾地坚持了自己的决定,并且从没有过任何怨言。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也充满了愧疚。
此情此景,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惆怅。
很快,他重新振作了起来。
“好了,那我们就这么定了,我来命令埃德加,你去找艾格妮丝说情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表情突然又变得有些奇怪。
“您还有什么顾虑吗?”看到他的神色,爱丽丝连忙问。
“我记得,之前你们姐妹在瑞士和陛下结识了?”特雷维尔将军轻声问,“陛下和艾格妮丝关系怎么样?”
“陛下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而且性格也随和风趣,所以他和我们每个人都相处非常愉快。”爱丽丝立刻回答,“至于艾格妮丝……她应该也非常欣赏陛下的,不过不是因为他的诗歌,而是因为他的剑术,他们两个人还正经切磋过,艾格妮丝稍微落了下风,她一直都耿耿于怀呢,我在想同龄人里面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对手——”
“这岂不是非常投缘吗?”特雷维尔侯爵小声说。“真没想到我们最有用的地方在这儿!”
看到他的表情,爱丽丝骤然明白了过来。
“这可不行!”她下意识地提出了反对,“陛下那等身份,一定会去找一国公主来婚配的,艾格妮丝恐怕不适合他。而且艾格妮丝脾气很倔强,有时候还挺暴躁,恐怕也未必能够得到陛下的欢心。”
“爱丽丝,你想多了,我并不是想要命令艾格妮丝去做什么……我也没资格命令她。”特雷维尔侯爵轻轻摇了摇头,“不过,照我看来,陛下虽然厉害但毕竟还是个少年人,艾格妮丝也同样,他们年纪相似,而且都才华横溢……既然两个人都这么,那么就算互相吸引那也不奇怪吧?我不是说一定会这样,我是说也许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所以我想问问你,如果真的他们两情相悦,那你会怎样?”
“他有未婚妻啊。”爱丽丝申辩。
“现在谁还把那个婚约当回事啊?在他离开维也纳之后,已经自动废弃了。”特雷维尔将军不以为然。
爱丽丝沉默了,她根本没有考虑过类似的情况,总觉得太过于荒谬。
但是仔细一想,好像也并不是那么荒谬。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几个月之前和那个少年人见面时的一幕幕。
少年人俊美的容貌,文武双全的才华,以及那股同时兼具傲慢和随和的气度,还有那种虽然身处窘境却一往无前的自信,都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站在客观立场上,她承认他确实具有极高的吸引力,尤其是对少女。
按照特雷维尔侯爵的问题——假设他们真的投缘,而且两情相悦,自己好像也找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来。
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反对呢?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我没有权利干涉我妹妹的私生活。”犹豫了片刻之后,爱丽丝回答。“我乐意祝福她找到最好的归宿。”
此时的爱丽丝根本还不知道特蕾莎公主已经回到了陛下的身边,如果知道的话,她恐怕就是另外一番回答了吧。
“那好,那我们就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吧……也许一切都只是我无聊的妄想也说不定。”特雷维尔侯爵笑着点了点头。“爱丽丝,你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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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傍晚时分,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带着寻欢作乐之后的疲惫,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可是,还没有等他休息一下,父亲的贴身男仆就找到了他,告诉他将军要见他。
埃德加不敢怠慢,立刻就跟着仆人来到了父亲的书房当中。
一进来,埃德加心里就暗叫不妙,因为父亲的脸色比平常还要严厉几分,他明显感受到,父亲的神色不善。
“爸爸,有什么事吗?”他小声问。
“你今天跑到哪儿去了?”将军不耐烦地问。
“我去俱乐部和朋友们玩了。”埃德加立刻回答。“我们一起打牌所以忘记了时间……”
他的语速很快,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看上去就跟真的一样。
“胡扯!”然而,特雷维尔将军立刻以一声咆哮,打断了儿子的谎言。“事到如今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从哪里回来的!”
父亲的咆哮,吓得埃德加顿时面无人色。
“我去和卡迪央王妃见面了……我委托我给她再画几幅画。”他只好老实回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除了画几幅画之外,就没有做别的什么吗?”侯爵冷笑。
“没有,毕竟她怀孕了,所以我们只是温存了下……”埃德加脱口回答。
一瞬间他立刻发觉不对劲,连忙住了口,然而这时候已经晚了,他分明看见自己的父亲睁大了眼睛,以恐怖的眼神瞪着自己。
“畜生!”特雷维尔侯爵气得浑身发抖,然后立刻看向了周围。
接着,他拿起了放在猎枪旁边的马鞭。
“爸爸!”
埃德加一边躲避,一边连忙求饶。
听到了儿子的讨饶,侯爵虽然怒火中烧,但是却又舍不得真的打下来,只能恶狠狠地扇到了他的旁边。
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巨响,马鞭狠狠地撞在了壁炉的边框上。
“爸爸……别这样……”埃德加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你的妻子在为我们家殚精竭虑,而你却在外面风流浪荡,还搞出了个野种……”也许是挥了这一鞭子让他发泄了太多的力气,特雷维尔侯爵也停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上帝作证,我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儿子!”
一边咒骂,他一边无奈地看着自己的独子。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在妻子早死之后,他一个人同时承担了父亲和母亲的角色,然而身为军官的他又哪里懂得什么教育?再加上当年他长时间征战在外,更加疏于对儿子的管教,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儿子已经形成了这样的性格,再想要改变已经太迟了。
真的太迟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了,他痛下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教育好爱丽丝的孩子,让这个孩子光大自己的门楣,完成他站上权力顶峰的心愿。
至于埃德加,现在只能物尽其用,尽量让他发挥一点作用吧。
“这些事,你不许对外透露一个字,尤其是不能让爱丽丝知道。”一想到这里,他也不想跟自己的儿子多说了。“我已经决定了,你必须去陛下身边效劳,而且要尽快。”
“陛下?”埃德加没反应过来。“陛下怎么了。”
“陛下已经准备远征希腊了,他向我下达指示,要我尽力在法国为他招募人手,供他驱使。”特雷维尔侯爵简短地对儿子解释,“我思来想去,觉得我们一家人绝对不能缺席如此盛举……既然我一直都被陛下委以重任,那么我就应该去做出表率。我自己去不了,那你就去。”
“这恐怕不妥吧……”埃德加下意识就表示了反对,“爸爸,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打仗,而且……您忍心让我去面对战火吗?”
“你这个蠢货!”特雷维尔侯爵忍不住又大骂了一声,“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你必须在陛下身边表现,这不光是为了你我,也为了你的孩子!我现在也不要求你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事业了,但是你要想想我们特雷维尔家族现在需要你来表现,你在陛下身边的印象就决定了我们的将来!我不跟你谈什么宏图伟业,你肯定不以为然,但我养育了你二十几年,哪怕稍微有点感恩,你也得帮我把这件事做好!”
侯爵的怒吼和训斥,劈头盖脸地扔到了埃德加的头上,让他羞惭地低下了头来。
虽然浪荡成性,而且喜好享乐,但是他毕竟也知道,自己终究是这个家族的一份子。父亲需要他做好这一件事。
既然这样的话,纵使万般舍不得巴黎的生活,但是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好的,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会去,而且我会尽力表现的,父亲。”
最终,他只能点了点头,答应了父亲的要求。
“这才像点样子。”特雷维尔侯爵的表情总算缓和下来了一点。
不过,他还是余怒未消,继续瞪着儿子。
“考虑到你一路上旅途遥远,我已经请求了爱丽丝去找她妹妹说情,让她护送你们一程。”他小声说。
“是吗?那太好了!”埃德加也松了口气。
艾格妮丝的身手他是亲眼见识过的,如果能有她的护送的话,他当然也安心许多。
“等你们到了之后,你一定要奉承好陛下,发挥你的头脑和天赋,讨陛下的欢心,不管怎样必须做到!”说到这里的时候,侯爵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另外,你可以尽力撮合陛下和艾格妮丝,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可行,而且对我们很有利。”
“啊?”埃德加先是有些惊讶,但马上又喜上眉梢,“父亲,看来我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在瑞士的时候我就跟陛下提过这事儿呢,我也觉得他们挺投缘的……可惜啊,当时大家相处时间太短了。”
相比于爱丽丝的犹豫纠结,身为姐夫的埃德加自然无比赞同。
在他看来,如果艾格妮丝和陛下撮合到一起的话,一来二去就等于他少奋斗多少年了——特雷维尔家族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肯定也会因此而更加稳固。
“好了,这些话只在我们父子之间,不许再透露给任何一个人了。”特雷维尔侯爵重新变得严肃了下来,然后对儿子下命令,“现在,你马上去准备行装,动身越快越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埃德加心里唉声叹气,但是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他知道,这就意味着他恐怕见不到自己两个孩子的降生了。
既然生在这个家庭,他就不得不背负上一些义务,虽然这些义务时常让他厌烦,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是独子。
不过等孩子生出来以后就不一样了吧,那时候就可以交给孩子了,想必父亲也懒得再管自己。
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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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特雷维尔严厉训斥自己儿子的同时,在这幢宅邸的另外一个角落,爱丽丝也在接待自己的客人。
“姐姐,今天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啊?”艾格妮丝好奇地问姐姐。
自从姐姐嫁到特雷维尔家之后,平常两家并无来往,但她们两个的感情倒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她经常前来做客拜访姐姐。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请你帮忙,艾格妮丝。”爱丽丝严肃地回答。
“什么事情?很严重吗?”看到姐姐的表情,艾格妮丝也立刻凝重了起来。
“我的丈夫最近不得不出一趟远门……我有点放心不下他,但因为我现在怀孕无法行动,所以我希望你能够随行护送一下他。”爱丽丝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艾格妮丝,我知道这有点麻烦你,不过我请你答应我。”
“什么?您都已经这样了,他还要出什么远门?这简直发疯。”艾格妮丝立刻提出了意见。
“这不怪他,是确有急事。”爱丽丝摇了摇头,“艾格妮丝,我们必须这么做。”
看到姐姐的表情,艾格妮丝也变得更加狐疑了起来。
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以至于让你们这么着急?”她小声问,“是不是那位先生的事情?”
爱丽丝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
正当她还在犹豫的时候,艾格妮丝继续开口追问了,“我非常乐意帮助您,因为您是我最亲爱的姐姐,这一点您是知道的。可是,您总得告诉我,我到底在经历什么吧?还有,我们的目的地是哪儿?”
爱丽丝想了想,眼下确实也没办法隐瞒她了。
“是去希腊……陛下将在那里有大行动,他需要帮手,而特雷维尔侯爵认为这种情况下,我们一家绝不能缺席,所以他派埃德加代表他去,就是这样了。”
艾格妮丝眨了眨眼睛,还是有些似懂非懂。
但是她知道,这已经是姐姐能够跟她说的一切了。
至于她的选择,那当然只有一件了。
“好吧。”她点了点头,“我会达成您的心愿的,放心吧。”
“谢谢你,艾格妮丝!”爱丽丝又是欣慰又是惭愧,差点哭了出来,“你总是如此可靠。”
“那是应该的啊,我们是姐妹嘛!”艾格妮丝笑了起来。
然后,她抓住了姐姐的手,“那您一定要多保重哦。”
“我一定会的。”爱丽丝也抓住了她的手,“你也是,还有,见到陛下之后一定要恭敬点,他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
“哼,能厉害到哪儿去,当初不也是睡在地窖里吗?”艾格妮丝不服气地摇了摇头,“我才不怕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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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成行
“我才不怕他呢……”
看到妹妹的反应,爱丽丝忍不住莞尔偷笑。
艾格妮丝自小就心高气傲,从来就没有服过谁,而一直以来辉煌的战绩也更加增加了她的自信和骄傲,恐怕在她眼里同龄人没有一个比得上自己的吧。
在碰到了那个少年人之后,两个人交手之后不分胜负,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威胁,所以她越发不肯服气。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讨厌那位陛下,相反这也许是一种尊敬和忌惮吧——要是和那些手下败将一样,艾格妮丝恐怕提都懒得提。
“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也就算了,在我丈夫和我公公面前可千万不能说……毕竟他们都是陛下的追随者。”爱丽丝再度叮嘱妹妹,“另外,哪怕是为了埃德加,你也必须尊重他,艾格妮丝,我没有跟你开玩笑,这是非常严肃的事情。”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看到姐姐开始说教,艾格妮丝只能改口了,她潇洒地摊开了手,“放心吧,我一定对他毕恭毕敬!这样总行了吧?真是的……现在他还没有回国你们就这么诚惶诚恐了,何必啊?天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复辟成功,照我看还远得很呢!”
妹妹的牢骚,爱丽丝只当做没听见。
她心里十分清楚,特雷维尔侯爵因为坚持自己的政治立场,所以早已经被王室和政府排斥在外,虽然现在还不到五十岁,但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前途,这一家也在随之败落。
而唯一能够改变这种现状的,只有那个少年人一个了。
只要他真的能够复辟帝国登上皇位,那么特雷维尔一家头顶上的乌云将会立刻消散,他们的忠诚也将得到足够的回报,进而飞黄腾达。
这就像是在一场赌赛当中,特雷维尔侯爵已经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波拿巴家族这边,他没有退路,也容不得他退后一步。
爱丽丝虽然并没有多少权欲,但是既然公公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那她也只能跟着一起走。
只有这样,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才能够在未来有一席之地。
这些话,爱丽丝并不打算跟妹妹解释,她能够给艾格妮丝的,只有一个暧昧而又温和的笑容。
“艾格妮丝,他的胜利就是我们的胜利,所以我们只能祈求他胜利。”
姐妹两个交谈了一阵之后,房间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响。
“埃德加?”爱丽丝中断了对话,看向了门口,然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你回来了。”
“亲爱的,我回来了。”埃德加走了进来,然后他又看向了旁边的艾格妮丝,“艾格妮丝,下午好。”
“下午好。”艾格妮丝也恭敬地向姐夫打了个招呼。
被父亲刚刚教训过一轮的埃德加,此时心情当然非常糟糕,但是见到了这对姐妹之后,他立刻就将自己的懊恼藏在了心底里,以最为灿烂的笑容迎向她们。
“我刚刚从父亲那里得到一个指示。”他走到了妻子的身边,然后殷勤地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他要求我马上前往希腊,为陛下效劳,他认为我们家今后的前途有赖于此。”
“实际上我也是这个意见,埃德加。”爱丽丝笑着回答。“早上的时候我还在向父亲提出建议呢。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受,但是,请你为了我们一家,还有我们的孩子,暂且忍耐一下吧……我相信陛下也不会太为难你的,毕竟我们特雷维尔家族对他也很有用。”
“爱丽丝,我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我愿意为你、为我们的孩子牺牲和奉献,也愿意承担家族的义务。”埃德加立刻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担心你……一想到我走了以后,你身边无人照顾,我心里实在难以割舍,如果在你生下孩子的时候我居然不在场,这简直是我在犯罪!”
在社交场上多年的锻炼,再加上善于讨人喜欢的天赋,让他老早就锤炼出了讨夫人们欢心的本领,这些话简直如同本能一样,都不需要思考就能熟练地说出口。
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了。
“不碍事的,我能照顾好自己,更何况父亲也在这里呢。”爱丽丝听得大为感动,然后安慰丈夫,“有时候为了将来,我们必须做出一点牺牲,这是值得的。你去了以后,一定要小心保护自己的安全,还要尊奉陛下,无论他对你下达了任何命令,你都必须完成,千万不要惹怒他。”
“我知道的,这些爸爸都已经对我交代过了。”埃德加点了点头,“我一定会跟随在陛下的身边,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画一些画,让世人知道他的光辉形象!我想他最缺的就是这个吧。”
“那就看你表现了。”爱丽丝笑着回答。
接下来,她又看向了艾格妮丝,“艾格妮丝,埃德加我交给你了,一定要帮我把他安全送到陛下那里。”
“包在我身上!放心吧!”艾格妮丝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如果可以的话,艾格妮丝不要立刻回来,继续留在那里保护我吧……”就在这个时候,埃德加突然提议。“我想,陛下那边也会非常欢迎艾格妮丝的到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之所以如此提议,一方面是因为他胆小,希望身边有个人保护自己,但另一方面,他也是为了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
为了让爱丽丝帮自己说服艾格妮丝,埃德加和妻子偷偷对视了一眼,暗示她也出来帮腔。
艾格妮丝还有些懵懂,她不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然而爱丽丝却非常清楚丈夫的盘算——毕竟特雷维尔将军之前还在她面前提过。
看来,自己的公公果然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刚刚征询了自己的意见,转头就立刻给丈夫下达了指示。
所以,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就她本心而言,她当然并不乐意看到艾格妮丝卷入到是非当中;可是在内心深处她也承认,那个少年人确实非常优秀,无论从任何方面都配得上艾格妮丝,甚至可能艾格妮丝目前在同龄人当中唯一一个瞧得上眼的人也就是他一个了。
所以,抛开波拿巴家族和波旁家族的恩怨是非不谈,这确实是值得祝福的缘分。
特雷维尔侯爵的利益盘算,以及自己心中的姐妹之情,在她心中纠结。
犹豫了许久之后,她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不鼓励也不阻止,就交给上帝去裁决吧。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那大家都一无所损;如果艾格妮丝真的和陛下坠入爱河,那也是本家的荣幸。
于是,犹豫过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艾格妮丝,如果你有时间并且不嫌累的话,就留在那边一段时间吧,这一去就要身在远方好一段时间,如果有两个亲人互相照应,总比孤身一人要强……”
看到姐姐和姐夫都这么说,艾格妮丝略微一想,也就答应了下来。
“行吧,那我就多呆一段时间,保护我可怜的姐夫!”艾格妮丝自信满满地说。“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看着妹妹慷慨激昂的样子,爱丽丝心里越发的愧疚,低着头不想再说话了。
然而埃德加却是心中窃喜。
为了讨艾格妮丝的开心,他故意殷勤地恭维少女。
“有勇敢而又美丽的艾格妮丝小姐保护着我,我一定会一帆风顺,到时候我们一起带着荣誉归来!我的孩子长大之后,也会为了父亲和姨妈的壮举而感到骄傲。”
“这种荣誉我可不感兴趣。”艾格妮丝笑着回答,“到时候你一个人独享荣誉就得啦,爸爸要是知道我去帮波拿巴分子的忙,非要骂死我不可……”
虽然口中这么说,但是她的笑容却展露出了她心中的跃跃欲试。
毕竟,在她这个年龄的孩子,又有几个人心里没有点冒险的梦想呢?
“好了,既然一切都谈妥了,那我们一起去用餐吧。”埃德加提议。“我的父亲要亲自感谢你。”
说完之后,他搀扶着自己的妻子,带着这对姐妹来到了餐厅当中,而这时候特雷维尔侯爵已经等在这里了。
“艾格妮丝,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一看到艾格妮丝,特雷维尔侯爵立刻就向她表示了谢意,“我相信有你在,埃德加一定会安全抵达陛下的身边,为我们的陛下尽忠。”
接着,他又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唉,我儿子要是有你这样的本事,我也就不用发愁了!他实在太不争气了。”
“您不用叹气,埃德加也很厉害啊,否则我的姐姐怎么会对他如此倾心?”艾格妮丝笑着回答,“他的画人人都说好呢!虽然我不太懂绘画,但是每次看到他的作品,我都觉得很出色!”
“对我们这个家庭来说,光会画画又有什么用?用画笔是没办法光耀门庭的。”特雷维尔将军不以为然,“再说了,即使是绘画,埃德加也只能称得上优秀,在全国有很多人都比他厉害,而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哪怕是长辈里也没有几个胜得过你,你才是法兰西的骄傲。”
作为长辈,他虽然没有和艾格妮丝有多少来往,但是对艾格妮丝的身手和战绩可是早有耳闻,此刻为了讨艾格妮丝开心,他更加说的夸张了几分。
“您这话可说得太夸张了,我还没到那份上呢……”如此夸张的恭维,让艾格妮丝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我现在离这个评价还差得太远,但我会以此为目标努力精进的,希望终有一天我能抵达终点,不负您的期望。”
看到艾格妮丝又自谦又自信的样子,特雷维尔侯爵看得越发欣赏她了。
这是何等优秀的孩子!
看着面前爱丽丝和艾格妮丝这对姐妹,让他不由得嫉妒起了她们的父亲——
他和诺德利恩公爵素来都关系不好,公爵不愿意和波拿巴分子来往,他对公爵也颇为不屑。在他眼里,公爵无非庸人一个,只是凭着祖辈的余荫,侥幸得到了宫廷的宠幸,所以在上流社会当中颇为地位而已。所以两个人成为儿女亲家之后,也还是互相瞧不上眼,根本就没什么来往可言。
天知道这家伙走了多大的运气,居然能够拥有这么好的孩子!
而自己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唉,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了。
既然是爱丽丝的孩子,那一定不会差劲。
“等爱丽丝的孩子长大以后,你能花点时间教导吗?”他突发奇想,然后对艾格妮丝说,“我并不期待孩子长大后成为一位剑士,但是我想,从小练习剑术的话,可以让孩子磨练意志,坚韧不拔的意志对人是最有用的。”
“当然可以了!”艾格妮丝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下来。“作为姨妈我很乐意教导我的外甥和外甥女。”
接着,她又笑了起来,“只是,我当老师的经验也不够,所以万一把孩子闹哭了,可千万不要找我算账哦!”
她的话,引起了在场三人的哄笑。
“绝不会的,我保证。”笑完了以后,特雷维尔侯爵郑重地回答。
她是带刺的玫瑰,但如果是陛下的话,应该没有问题的吧?他暗暗心想。
“来,我们为了接下来的旅程干杯吧!”他悠然拿起了杯子,向在场的三个小辈致意。
“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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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入夜了,诺德利恩公爵和往常一样,在用过晚餐之后,独自留在书房,处理自己白天积累的文书和信件。
不过,他很快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即使不用询问,他也知道来者何人——毕竟,家里敢于这样敲门的,只有他的宝贝小女儿了。
“艾格妮丝,进来吧!”他取下了自己的眼镜,然后喊了一声。
门立刻就开了,接着,艾格妮丝快步地走了进来。
“爸爸,晚上好~”她提裙向公爵行礼。
看到女儿这么毕恭毕敬的样子,公爵心里暗叫不好,毕竟每次女儿这么做,都意味着她接下来要提出一些让人难受的要求了。
只是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晚上好,我的女儿,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最近想要远行一趟……”艾格妮丝也没有绕圈子,直接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嗯?去哪儿?”公爵心里立刻就咯噔一下。
“去意大利。”艾格妮丝笑着回答,“我的老师最近在托斯卡纳留驻,她给我写信邀请我过去一叙。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了,我也挺想念她的,所以我想要过去一趟……如果可以的话,在那边住一段时间,好好向老师讨教。”
虽然艾格妮丝的语气和表情非常正常,说出来的理由也比较正当,但是诺德利恩公爵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要去意大利?真的吗?”他忍不住问。
“当然是真的了……”艾格妮丝走到了父亲的面前,然后眨了眨眼睛,“请您允许我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你去了特雷维尔侯爵府上,然后在他家用了晚餐。”公爵微微皱了皱眉头,“我的女儿,你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不会跟他们有关系吧?”
“哪有什么关系啊……”艾格妮丝连忙摇了摇头,“我去那里只是为了探望姐姐而已,我们也没聊别的事,吃完饭就回来了……”
一听到女儿这么说,公爵总算稍微放下了心来。
“你以后少跟他们家来往吧,他们都是死硬的波拿巴分子,只是因为毕竟是名门之后,所以王上没有处理而已……你不要受到他们的坏影响了。”
“可是姐姐已经嫁过去了啊,现在大家都是亲戚,为什么要这样生分呢?”艾格妮丝有些意见。
“那是爱丽丝坚持的结果,我拗不过只好答应了,但我心里对他们的反感并没有消失,相反更加厉害了!”公爵紧皱眉头,“他们抢走了我的女儿,我绝不会原谅他们的!”
“现在爱丽丝都快生下孩子了,难道您还要不闻不问吗?”艾格妮丝追问,“如果旁人知道了,只会觉得我们绝情吧?这实在不合情理。”
公爵烦闷地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摇了摇头,“该有的礼物我会送上,毕竟我是外公嘛,但是休想我踏上他们家门!”
接着,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爱丽丝的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想再说什么,只不过你不能重蹈覆辙。”
“好吧,我知道了。”艾格妮丝知道爸爸在气头上,她也不好再吵架,所以不以为然地答应了下来,“那您答应我的要求吗?”
公爵犹豫了一下。
“爸爸……”艾格妮丝抓住了公爵的右手,然后轻轻摇晃了起来,“您就答应我吧!”
看着小女儿哀求的样子,公爵想起来,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跟自己撒娇了。
于是他心软了。
唉,就答应她吧。
“那好,我会安排人随行的,祝你一路顺风。”最后他点了点头,“记得写信给我。”
“嗯,一定会的!”艾格妮丝连连答应。
毫无疑问,她瞒不了父亲多久,但是只要等她到了目的地,父亲哪怕雷霆大怒也会帮她隐瞒的——毕竟他也不敢让其他人知道女儿跑去波拿巴叛贼那里了。
“如果碰到了那位基督山伯爵,帮我向他问好吧。”公爵随口说。
艾格妮丝差点就要问基督山伯爵是谁了,好在一瞬间她想起了之前那位爱德蒙-唐泰斯先生。
“嗯,我会的!”她立刻点头,“差不多我也想看看他这段时间进步如何呢!”
得到了父亲的允许之后,艾格妮丝也不再有任何顾忌了,她马上就打点好了自己的行装。
在两天之后,艾格妮丝和埃德加一起,踏上了前往未知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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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国王
正当特雷维尔侯爵为了陛下的征途而欢呼雀跃、并且派出自己的独子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前往希腊共襄盛举之际,巴黎的宫廷也终于收到了来自于希腊的消息。
波拿巴这个姓氏,在时隔了十余年之后,终于再度让法国君主为之惊愕。
1815年,拿破仑登陆法国,复辟帝国,那时候法国国王是路易十六的弟弟路易十八,而如今的1827年,法国的王座上已经换成了路易十八的幼弟查理十世。
相比于思想稍微开明一些的哥哥路易十八,查理十世要更加保守得多,从一上台开始,他就废除了哥哥的一些和解政策,并且只信赖身边那些最保守的名门贵族,认为自己的统治只需要对上帝负责。
这位经历了两个哥哥的死亡才登上王位的国王,此时已经登基三年了,这三年当中,他任用了最符合他个人政治观点的近臣们执掌国家,推翻了路易十八的和解政策,力图像路易十四那样绝对地统治法国,他有一句名言,恰如其分地坦白了自己的统治目标——“宁可去砍树谋生,也决不象英国国王那样统治!”
他也是以这种狂热来维护自己统治的。
为审讯大批的革命者和拿破仑帝国同情者,复辟王朝设立了军事法庭和特别法庭。当年的“弑君者”,即当年投票主张处死路易十六的国民公会议员、在“百日”中投向拿破仑的将领无一幸免,行政机关清除几万官员,而帝国时代的军官也大部分遭到了直接免职,而且只能领取半薪作为退役补偿。
在如此严厉的清洗政策下,他原以为波旁王室对法国的统治,又会和他祖先在位时那样安如磐石,至少会延续到自己寿终正寝,然而此时他却发现,那个噩梦般的姓氏却犹如幽灵般环绕在他的身边,让他不得安歇。
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因为巴黎的饥荒迟迟得不到解决,反而愈演愈烈,愤怒的市民妇女们,于1789年10月6日集合起来,然后一起前往凡尔赛宫请愿,随后强行将路易十六及其家人挟持到了巴黎城内,然后安置于城中的杜伊勒里宫。
从那之后,杜伊勒里就取代了凡尔赛,成为了法国君主们的禁宫。
拿破仑一世在位时期,他长期住在这里,并且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对杜伊勒里宫的内部进行大规模重新装修,添置了许多豪华陈设,以及油画壁画;1814年拿破仑第一次退位后,杜伊勒里宫成为复辟的波旁王朝路易十八的王宫。出于与拿破仑同样的考虑,路易十八也没有恢复凡尔赛宫的王宫地位,而是继续居住在杜伊勒里宫当中。
这座奢华的宫殿,见证了19世纪法兰西的全部历史。
一个个隶属于不同家族的君主在其中来来往往,发号施令,然而谁也没有完全驯服这个桀骜不驯又热情奔放的国家。
“我早知道这个小杂种不会安分!”
杜伊勒里宫的书房当中,年迈的查理十世国王,对着自己的首相维莱尔伯爵大发雷霆。“他之前还花言巧语跟我寻求和解,说什么尊奉我为国王,对法国事务没有兴趣,到头来一字一句都是胡说八道的谎言!坏种就是坏种,天生的恶毒血液被流传下来了!哈布斯堡皇帝怎么会如此愚蠢,居然让这个人健康长大了?!”
维莱尔伯爵只是低着头,听任国王陛下发泄,他知道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只能等他发泄完了才能讨论问题。
在去年,幽居美泉宫当中的莱希施泰特公爵,曾经主动写信来向国王陛下示好,并且表示自己绝对无意干扰他的统治。
虽然当时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这个小家伙的诚意,但是既然他如此说,国王陛下当然也乐于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回信,感谢他识大体,勉励他努力学习,以后为哈布斯堡皇室效劳。
然而谁也没想到,在回信寄过去了没多久,莱希施泰特公爵就逃离了维也纳,而再回过头来看,他信中的一字一句,就变成了尖锐的讽刺。
虽然这位少年目前没有踏足法国一步,甚至都没有向法国发送过任何宣言,但是谁都知道,他所图谋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此时被国王陛下占据的宝座。
在发泄了一通怒气之后,国王陛下终于稍稍平复了下来。
“绝不能让这个小家伙为所欲为。”他冷冷地说,“我们要想办法阻止他。”
“是的,陛下,我也这么认为。”维莱尔伯爵立刻点头称是,“如果您允许的话,我认为我们可以派出地中海舰队和一部分陆军前去剿灭他。”
“以什么名义?”国王反问。
首相顿时语塞。
确实,从收到的情报来看,至少目前为止,莱希施泰特公爵并没有打出和法国国王为敌的旗号,甚至他自己所用的头衔也是一个不明所以的枫丹白露骑士团团长,而且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帮助希腊的解放事业而已。
如果抛开他的身份的话,这几乎是值得人们敬佩的义举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法国人民一直都对希腊独立事业抱有同情,虽然这种同情并不代表军事干涉和金钱资助,但是武力剿灭恐怕会大大违背人民的意愿。
更何况,堂堂一国之君,被一个少年稍微一动就慌了手脚,说出去成何体统?
这些事情,他之前就已经考虑过了,只是考虑到国王在气头上所以没有说出来,没想到国王陛下生气归生气,至少还在冷静思考。
“那您认为应该怎么做呢?”维莱尔伯爵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在埃及军队当中派驻有教官,你传去密令吧,让那些教官鼓动和帮助阿里帕夏,尽快剿灭这些希腊叛贼,尤其是把波拿巴支持者们一扫而尽。”国王陛下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在明面上,我们不要显得过于激怒,你要跟其他国家强调,波拿巴不仅仅是我们的敌人,更是整个欧洲和人类文明的敌人,我们不能给他们容身之处。”
维莱尔伯爵心里暗暗称是,国王陛下提出的意见和他本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自己也知道,如今波旁王家的统治不太得人心,怀恋波拿巴家族的思潮逐渐在法国泛滥,在这种情况下,强行派遣远征军去清剿莱希施泰特公爵,只会让国民更加同情他而已——因为表面上他并没有在和法国为敌。
如果能够借埃及人动手,那情况就会好太多了。
“好的,陛下,我立刻执行您的指令。”他立刻答应了下来。
国王紧锁双眉,恼怒地看着墙上的壁画。
“但愿上帝早日降下天罚,像处置他父亲一样,让这个小混蛋灰飞烟灭,使得我国避开祸乱。”他念念有词,“命运自有公断,这个为祸世界的家族,早就该绝嗣了。”
恶毒地诅咒了一番之后,他又转头看向了首相。
“你还有什么要报告的吗?”
维莱尔伯爵沉默了片刻,然后还是决定据实以报。
“有证据表明,巴黎和外省一些城市的学生正在秘密串联,想要发动请愿”
1826年,在查理十世国王的力推下,法国议会通过了新的出版法,进行严厉的新闻审查制度,并且以罚款来威胁出版人,以此来钳制舆论。
然而事与愿违,政府的严厉措施非但没有平息舆论,反而引发了各处的抗议,尤其是巴黎的学生和知识分子更是反感,以各种方式来声讨政府。
如果只是一些学生闹事,国王当然不在乎,可是蔓延各地的抗议,背后却总能够找到一个若有若无的幽灵。
“奥尔良公爵在背后支持吗?”
“是的,有不少证据可以证明,奥尔良公爵的支持者们在鼓动和参与这些抗议。”首相立刻回答。
国王的脚步也随之变得焦躁。
“公爵不仅和抗议者们暗中联系,他还在收买各地的议员,让他们继续和政府作对,以便激化朝野间的对抗。”首相继续说了下去,“陛下,最近奥尔良公爵的活动日趋频繁,我有理由认为,他们想要作乱。”
在不经意之间,国王陛下愤恨地握紧了拳头。
比起远在天边的希腊,法国本身更加值得他们忧心忡忡。
比起讨厌的波拿巴,奥尔良这个名字更加让他厌恶透顶。
因为,奥尔良公爵一家,此刻正威胁着他的王位,并且他们不惮于使用各种或眀或暗的手段,动摇波旁王室的统治。
从复辟开始,他就坚决支持严厉清算那些在大革命期间造反过的革命领袖,以及那些坚定支持波拿巴家族的人,在他的严厉打击下,大量政敌和平民不明不白地送了命。
而白色恐怖也激起了他的敌人们的痛恨和反击,1820年2月14日,他的小儿子贝里公爵被刺杀身亡。
王子被杀,不仅仅给波旁王室带来了悲痛和愤怒,也带来了继承危机:
路易十八没有子女,他的继承人只能是他的弟弟,也就是后来的查理十世国王;查理十世国王有两个儿子,然而大儿子王太子没有子嗣,小儿子贝里公爵被杀的时候,也没有儿子,只有公爵夫人玛丽·卡洛琳公主当时怀着孕,子女未知。
按照法国古老的继承法则,女性是没有继承权的,那也就意味着如果这时候怀着孕的卡洛琳公主生下来的是女儿,那么王位就只能在未来眼睁睁地流到离王室最近的旁支宗藩手中——这个旁支,就是奥尔良公爵一族。
奥尔良公爵,祖上是路易十四的弟弟菲利普王子,此时也是血缘和王室最为接近的王族支系。
血缘上的尊贵,既让他们拥有了大笔的财富和荣誉,又让他们拥有了觊觎王位的野心,在大革命时代,当时的奥尔良公爵就积极投身革命,以此来动摇王室的统治,一度公爵的宅邸罗亚尔宫成为了革命领袖们的聚会场所,公爵甚至主动放弃了贵族头衔,并且改名为菲利普-平等,以此来讨好群众。
后来,在路易十六的审判当中,这位公爵投下了赞成票,支持对路易十六处以死刑。
然而他却没有能够驾驭住革命的烈火,在接下来的大恐怖时代当中,这位投机革命的公爵最终还是被雅各宾派送上了断头台,所有的阴谋也成为了黄粱一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公爵虽然身死,但是他的血脉和野心却没有断绝,他的儿子路易-菲利普逃离了法国,并且最终随着波旁王室的复辟又回来了,重新取回了奥尔良公爵的头衔和大笔财富。
波旁王家并没有忘记奥尔良公爵一家当年的所作所为,甚至还有人痛骂他们为弑君犯;而奥尔良公爵一家也没有忘了祖上相传的野心,到处收买人心,和王家唱对台戏,其野心可谓是路人皆知。
可以想象,贝里公爵的死,给波旁王家带来了多大的恐慌,又给奥尔良公爵一家带来了多大的希望——他们眼看就要以和平手段,兵不血刃地拿下王位了。
然而,在最后关头,命运再一次垂怜了多灾多难的波旁王室。
1820年9月29日,贝里公爵夫人在杜伊勒里宫内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个小王子立刻就成为了波旁王家未来的继承人,查理十世国王把他称为上帝赐予的孩子。
而奥尔良公爵和他们的支持者,眼看到手的王位旁落,更加充满了愤怒。
他们利用当时公爵夫人生下孩子时,王室亲贵不在场的事实,大肆散布谣言,宣称这个儿子是被替换过的,公爵夫人拿着一个外面抱养过来的孩子替换了自己生下的女儿。
(早先为了确定王室继承人的血统,法国王室曾有规定,王后生育的时候王室亲贵们必须在场。但是这条规矩早就被路易十六在位时期废除了,他舍不得让自己王后在承受分娩痛苦的时候还要被众人围观,因此公爵夫人并没有违规。)
在奥尔良公爵的刻意操作下,这谣言到处散播,并且让那些对波旁王室心怀不满的反对者们大肆宣扬。
血统是贵族们最为在意的东西,质疑孙子的血统,比任何攻击都更要让国王勃然大怒,他是绝不会原谅奥尔良公爵的。
“看来我要采取断然措施,把这群寄生在王国的虫子们统统消灭。”他愤恨地说。
“陛下,目前不宜妄动,公爵有很多支持者。”首相连忙劝谏。
“如果现在处理,我们还来得及,再犹豫恐怕都来不及了。”国王回答。“我要把他们统统都抓起来!”
首相一阵默然,他知道这个话题自己目前不宜参与,于是思酌片刻之后,决定转开话题。
“驻维也纳大使泰勒温伯爵,熟知东方事务,并且之前和莱希施泰特公爵公爵见过面,对他至少有点熟悉,我建议派他去一趟君士坦丁堡,想来他可以妥善处理好。”
“就这样吧。”国王点了点头。
奥尔良,波拿巴,一内一外,都让他烦闷至极,稍微处理不好,都是祸害无穷。
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年事已高,王太子昏庸无能,孙子还年幼无知,如果再拖下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要为此做出准备了。”思酌片刻之后,他又强调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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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踌躇满志
在明媚的晨光当中,艾格隆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窗户的木框,将阳光切割成了一个个斑驳的色块,犹如彩纸一样贴在了床上,而轻柔的海风从木框的间隙当中吹入,让这个早晨分外凉爽。
自从他来到迈索尼,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了,这个小小的港口当中,莱希施泰特公爵最初降临时的激动喧嚣已经成为了历史,它又恢复了往常平静,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只有海鸥的鸣叫声在港湾四周回荡。
躺在床上的艾格隆,渐渐地取回了自己的意识,然后低头一看,特蕾莎正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怀抱中,闭着眼睛还在睡梦当中。
说来奇怪,虽然特蕾莎来到他身边并没有多长时间,但是他好像习惯了特蕾莎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时光。
也许接下来很多年,他们也要如同现在这样共眠吧。
这样的宁静温馨,似乎也很不错?
只不过,现在还有太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他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享受这份宁静。
为了不打搅特蕾莎,艾格隆把自己的动作放得很轻,然后走下了床,换好衣服离开了卧室。
“陛下,早上好。”一看到他走出门,等候在外面的夏奈尔立刻向他行礼,然后走上前来,帮助他简单地梳洗了一番。
接着,她向艾格隆禀告。
“基督山伯爵大人想要觐见您,因为您还在休息,所以我让他在外面等候了。”
“好,让他来阳台吧。”艾格隆答应了,“顺便给我们拿点早餐过来。”
等候了许久的埃德蒙-唐泰斯,终于在夏奈尔的引领下,来到了旅馆顶层的阳台当中。
在平常,这里总会有几个旅客驻足,一边谈笑风生一边欣赏海边的美景,不过自从艾格隆来到这里之后,旅馆就被整个地占用和封锁起来,顶层的阳台也只供他一个人使用了。
带着些许的忐忑,埃德蒙-唐泰斯一步步地走到了,然后发现他所效忠的主君,正坐在一张桌子旁边,而桌子上摆放着面包和水果、以及希腊特有的布加沙甜饼。
“早上好。”艾格隆笑着向埃德蒙-唐泰斯打了个招呼,示意他做到自己的旁边来。
“早上好,陛下。”
埃德蒙-唐泰斯顺从地向他行礼,然后坐了下来。
“你吃了早餐了吗?”艾格隆问。
“还没有。”埃德蒙-唐泰斯回答。
“那你也来一点吧——”艾格隆直接拿起一块甜饼递到了他的面前,“味道还不错。”
艾格隆的表情虽然轻松随意,但是埃德蒙-唐泰斯却不敢怠慢,连忙接过了布加沙甜饼,然后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少年人好像还从来没有对其他哪个手下人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而这也证明了,陛下对自己有非同一般的信任。
这也是他用自己的努力换来的。
“伯爵先生,今天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吃了一会儿之后,艾格隆笑着问。
“确实是好消息,陛下。”埃德蒙-唐泰斯放下了甜饼,然后严肃地回答,“您之前交代给我秘密联系反对派的任务,我已经有头绪了——有一位在政变当中被捕官员的兄弟,非常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并且他还提出想要求见您,当面向您陈说自己对您的作用。”
“想要见我?”艾格隆哑然失笑,“不,这一点不行。埃德蒙,这件事我全部交给你来办,我不能出面,也不能留下背叛盟友的话柄,至少现在还不能。”
“好的,我明白了。”埃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那我回绝他的请求。”
“不用把话说得太严厉,我们需要更多的朋友——你接下来继续同他保持联系吧,如果需要金钱,我可以稍微给他一点钱,只要继续让他觉得有希望得到我们的帮助就好。”艾格隆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指示,“埃德蒙,我现在想要一个随时可以改换立场的备用手段,但既然是后手,那就意味着我只会在未来需要的时候使用,目前来说,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两个还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我们没有必要背弃他们。”
接触科洛科特洛尼斯的反对派,对艾格隆来说,这是为了保持自己的主动权——然而,现在还远没有到翻脸的时候,至少目前对方还在配合自己,所以这招暗棋只能放在暗处。
“现在暗中向你提出投效的希腊人,还有多少?”艾格隆吃下了一块面包,然后再看向了埃德蒙-唐泰斯。
“比想象中要多一些。”埃德蒙-唐泰斯立刻回答,“不得不说,您的演出非常成功,现在人人都知道,只要投入到您的麾下,就会有花用不完的酬金,所以他们非常踊跃。”
“我早就知道,金钱比什么正义的演讲都管用。”艾格隆讥讽地笑了起来。
深入了解了希腊各派内斗不休的实际情况之后,艾格隆知道,跟这些人讲什么民族大义无异于缘木求鱼,所以他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炫耀自己的财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既然金钱最能够打动他们,那他就干脆以金钱开路。
而自从他那一天在众人面前展示了自己拥有的巨额财富之后,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人立刻就以各种方式,转达了希望投入到艾格隆麾下的愿望。
在短时间内,艾格隆的队伍就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在壮大。
然而,艾格隆并没有照单全收,把这些跑过来的希腊人统统招募,反而严格约束了招募的规模。
一方面,这是为了履行和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承诺,不跟他们抢人;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必须维持目前骑士团的指挥架构,不能让自己的军队在人数膨胀的同时却变成一群乌合之众。
前山匪头子伊萨克-巴列奥略,被艾格隆当成了示范的例子,亲自吸纳到了他的骑士团当中,但是艾格隆却不可能完全信任这个半路加入的人,所以他把伊萨克-巴列奥略和他的手下编制到了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的手下,由他来亲自指挥。
因为语言不通,所以目前他的军官们和这些投奔过来的希腊人,沟通起来有点困难,只能下达简单的命令,虽然他们都已经在恶补当地的语言,但是想要把人数转换成战斗力还需要一点时间。
可想而知,如果再大规模招募的话,消化起来会有多么困难。
艾格隆自己心里也知道,招募的希腊人只能充场面,跟雇佣军也没有多大区别,他真正能够倚靠的,只有那些因为“波拿巴”这个姓氏而投奔他的帝国故旧,他们的忠诚并不仅仅来自于金钱,而是来自于理想和政治立场,他们的凝聚力要强太多。
所以他也刻意吩咐远在法国的特雷维尔侯爵,继续为他招募有军事经验的波拿巴分子。
想来,在他现在打出了名号的时候,他的号召力会比之前更大,那些仍旧怀念帝国的老军官和军人们,肯定会被他的魄力和义举所感召,千方百计地会来到了希腊投奔他。
只可惜特雷维尔将军本人不能过来,不然倒是可以为自己解除很多麻烦。
他的打算就是以波拿巴分子为骨干,然后按照比例招募一些当地人,每次团队扩充,再以同等比例招募当地武装——只有这样,才能够维持他的指挥效力,不至于让他失去控制。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他扩充实力的需求越来越迫切,而他也越发望眼欲穿,希望能够得到来自法国的支援。
只不过,在所有人面前,他必须维持一个从容不迫、对一切都成竹在胸的形象,所以没有将自己的焦急展露出来。
快点来吧,我需要你们!
“殿下!”正当他在心中默念的时候,阳台的楼梯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招呼。
艾格隆放眼看去,发现特蕾莎正巧笑嫣然地站在那里。
“特蕾莎,你醒了?”艾格隆放下了心中的杂念,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殿下,还有伯爵先生,你们早上好。”特蕾莎一边笑着,一边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然后欠了欠身向他们致意。
埃德蒙-唐泰斯立刻就站了起来,恭敬地向她行礼。
“先生,您不必如此拘束。”特蕾莎笑着对埃德蒙-唐泰斯说,“我和艾格隆都把您当成朋友的。”
接着她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艾格隆的旁边,与他共用早餐。
艾格隆虽然隐藏了特蕾莎的具体身份,但是并没有打算隐瞒她这个人的存在,事实上在他来到这里下榻的第一天,来访的客人们就知道了他身边除了女仆之外,还有个少女存在。
当然,没有人为此感到惊奇,毕竟以少年人的身份地位,年纪轻轻就有情人随伴太过正常,也没有人会无聊到追问她的身份。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自然也见识到了特蕾莎的存在,虽然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份,但是,他很明显可以看得出来,她是这个少年人身边的宠姬,在少年人心中的分量肯定非同小可。
所以,他对特蕾莎也非常礼貌,以此来取悦他的盟友。
特蕾莎倒也颇为享受这种礼遇,不过她从小到大都被人恭敬对待,潜意识里已经当成了理所当然,所以也没有什么感激或者受宠若惊。
对她来说,艾格隆的安排倒是让她免去了许多麻烦事,让她不用强打起精神跟这些希腊人打交道。
“很抱歉,我打搅了你们的会谈。”特蕾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请继续吧,当我没来就好。”
“我要报告的事情,都已经说完了。”埃德蒙-唐泰斯连忙回答,“请问陛下对我还有什么指示吗?”
“还有一件事。”艾格隆不紧不慢地回答,“你去跟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联系吧,告诉他,我想要和他父亲会面,共同商定我们接下来各自的行动。如果他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尽快在斯巴达见面。”
埃德蒙-唐泰斯略微有些惊愕,但是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
他没有提出任何质疑,立刻点头答应。“好的,我马上向他告知您的提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来到了希腊之后,艾格隆故意暂时冷落了他的盟友,迟迟不肯去见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这一方面是为了报复之前他们对自己的要挟;但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为了自抬身价,让对方明白自己绝对不是一个予取予求的蠢货。
但是,归根结底两边还是盟友,该有的合作精神必须要有,所以艾格隆在拖延了这么久之后,觉得已经差不多时机足够了,于是主动提出会面。
以两边人的身份,无论是艾格隆主动去求见他,还是他来主动求见艾格隆,都似乎有点不太合适,所以艾格隆提出两个人在两个人所处位置中央的斯巴达见面——这样谁都不会有委曲求全的意味了。
更何况,“斯巴达”这个地名,还具有十足的历史意义。
这位强悍、残暴然而又伟大的城邦,曾经以自己无畏的勇气去抵抗了波斯人入侵的大军,十分贴合目前两边的共同诉求。
所以艾格隆有此提议。
——不管是为了宣传,还是他个人爱好,他都喜欢为自己的行动涂上一层历史意义。
他相信,收到了他的提议之后,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也会非常乐意见他的,因为现在只有从自己这里,他才能够得到急需的支援。
埃德蒙-唐泰斯立刻领命而去,于是阳台上就只剩下了艾格隆和特蕾莎两个人。
特蕾莎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出神地望着远处的海空。
“在想什么呢?特蕾莎?”艾格隆忍不住问。
“算时间的话,妈妈已经应该收到了我的信了。”特蕾莎略微感慨地回答,“想来,妈妈肯定是愿意为我美言几句的……哎,如果我的父亲愿意说上几句话,那就最完美不过了。不过我想,他应该是不会在这种事上发言的……”
特蕾莎从小就在父亲身边长大,她当然深知父亲的性格,虽然绝大多数问题上,父亲都愿意迁就她,但是在事关国家的问题上,他是绝对不会因为自己而损害国家利益的。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抱过指望。
就在这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传来了温暖的触感,接着,她抬起头来,看着少年人微笑而又自信的表情。
“如果他不愿意给我赞誉,不要紧,我会赢到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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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父母
“最最亲爱的妈妈:
想必自我离开之后,您一直都在挂念我的安危,直到此刻才给您写信,诚然让我所犯下的不孝罪状又多了一笔……但是请您稍稍体谅一下我,因为种种顾虑,我无法给您写信,我的心和您一样焦虑不安,因为我对您和父亲的挂念,一分也不比您对我的挂念要少。
好在,现在一切顾虑都已经解除了,我终于可以无所顾虑地给您写信,向您讲述我目前的处境,分享我的幸福。
在临行之前,我跟您透露过我将要前往希腊,现在我也确实是在希腊给您写信——而您所不知道的是,在来到希腊之前,我曾经悄悄跑到了一个荒岛,和殿下共处了一段时光……我跟您保证,这将是我永远也不会忘怀的一段时光!
因为无关主题,所以我没有必要跟您说这个小岛的名字和位置,我想要告诉您的是,从我来到那里的一刻开始,我就得到了殿下和他身边所有人的尊重,有些人对我毕恭毕敬的样子甚至让我都不好意思了……
很明显,这种尊敬绝对不是来自于我的身份,他们都肯定受到过殿下的嘱咐,是殿下命令他们以如此态度来对待我的,他遵守了承诺,将我当成了平等的伴侣。
在我来到那里之后,只用了很短的时间,殿下和我就消融了我们之间的最后一点隔阂,现在我们之间亲密无间,他不光对我透露了那些自己最重要的秘密,还主动寻求我的意见和帮助,我也非常乐意尽我所能给他建议,给他排忧解难,我想也只有这样,我们的人生才真正算是合为一体了……我暗自祈求上帝赐予我更多智慧,这样我就能够更多帮到他了。
殿下和我相处的一点一滴,我无暇跟您一一描述,但是对我来说,几乎每一天都是新鲜的体验,也是最激动人心的历险。
我告别了维也纳那沉闷到让人窒息的空气,也告别了种种让我烦恼和愤怒的藩篱,从今往后我的生活每一秒都是全新的未知,也将由我自己的行动来决定——这就是我曾梦想过的生活呀!更何况,我还在和我所爱的人携手前行……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这一切都恰如其分,我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我此刻的欣慰和幸福,我所梦想过的一切都被命运一一实现了!
不用我多说,您也知道接下来我们将会面临多么严峻的挑战,殿下殚精竭虑在为自己的命运而拼搏,虽然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那样从容不迫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从没有说过一句让人气馁的话,但每天都和他相处的我,当然能够看得出他的紧张和如履薄冰。
我不会嘲笑他怯懦,因为我知道他正如暴风雨中的扁舟,只能颤颤巍巍地在咆哮的怒海当中前行……人最大的勇气就是明知道面前有多少痛苦和恐惧,却仍旧迎难而上,殿下用他的气度再次证明了我的选择是多么正确。
现在,我也在那一叶扁舟上,会和他一起乘风破浪,如果我们闯过了暴风雨,我们就一起见证日出的辉煌;如果暴风把船掀翻,我就同他一起沉没!我有这个决心,也有这份气魄。
虽然我执拗任性,屡屡刺伤了您和父亲的心,但是我请您看在我们面临如此困境的份上,为我们的命运祝福,也为我们正义的事业祝福,殿下太缺乏能够正面认可他的人了,而您一定是其中之一,我想您也从未见过和他那样优秀的孩子吧?
我们每往前走一步都是在开拓之前从未见识过的天地,也许下一步我就将坠入地狱,也许下一步我就能够直升天堂,但是对我来说都一样,因为我在和殿下一起迎向疾风骤雨,迎击变幻莫测的命运……我跟您保证,也跟父亲保证,甚至跟上帝保证,不管结果如何,我将一往直前,背负所有我应有的义务,绝不辜负您和父亲赐予我的名字和期许!也绝不辜负殿下赠予我的信任和勇气!
我临走之前说过,希望您能够保留庄园当中曾经作为我的嫁妆而被预留的土地,不知道您有没有按我的心意处置?
殿下也跟我说过,他很乐意某天有机会的情况下,再回到你们的面前,向你们道歉,哪怕被父亲用马鞭抽打一顿也无所谓——当然我是绝不会允许父亲这么做的。
总之,我们总有一天会回来,以女儿女婿的名义拜访你们的,而且我坚信,只要我们努力,这一天绝对为期不远。
请你们都保重身体,然后静静等着我们登门的那一天吧!
永远爱您的女儿。”
“这个傻孩子……”看完了女儿写的信之后,亨利埃塔大公妃的脸上,露出了混杂着苦恼和欣慰、酸甜交织的笑容,然后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能够从女儿那娟秀流畅的字迹当中,感受到字里行间洋溢着的幸福,以及对未来充满光辉的希望。
说实话,自从女儿离开之后,她经常夜不能寐,心怀忧虑,总是担心这个傻孩子碰到什么可怕的灾难,如今收到这一封报平安的信件之后,她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管对特蕾莎的决定有多少质疑和不满,但是看到她如此快乐,母亲也说不出多少怨言来了。
人的一生只能自己来过,旁人是无法替代的,既然女儿觉得幸福,那她也只能承认这一切了。
她抬起头来,瞟了一眼站在身边的丈夫。
此时,卡尔大公脸上还是一副严肃冷漠的表情,仿佛收到了女儿许久以来才寄过来的信,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要不你也看看?”她收起了信纸,然后问丈夫。
“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写给我的。”卡尔大公皱了皱眉头,“她恐怕现在都还在对我愤愤不平吧。”
“这我可没看出来。”夫人摇了摇头,“相反,她在信中说,一直都在挂念你,而且希望你保重。”
大公努了努嘴,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很显然,对女儿任性妄为的举动,他现在还是余怒未消。
“好了,都已经这时候了,还要斗气做什么?难道你就打算一辈子不认她了吗?”夫人小声抱怨,然后强行把信塞到了丈夫的手上,“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我们的女儿,难道你还不在乎她的死活和未来吗?”
被强行塞了信,大公只能拿起来看了看。
看到这熟悉的字迹,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下去,这充满了激情的一字一句,让他一瞬间也是百感交集。
“这个傻姑娘。”看完信之后,他也只能发出了妻子一样的感叹。
“至少她现在很开心,这就够了。”夫人小声回答,“可以看出来殿下对她很好,所以我现在认为她的所作所为也不是那么糟糕了……从看到殿下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挺中意他的,至少他比太多同龄人强了不是吗?”
卡尔大公又叹了口气。
虽然表面上不肯承认,但是看到特蕾莎这么喜悦的样子,他自然在心底里还是有些欣慰的。
他还是对那个混账小子愤怒不已,但是总算好受一点了。
再说了,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眼看过不了多久他就真的要成岳父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这样了吧。
“随便他们吧,反正现在我什么都管不着了。”他勉强地耸了耸肩,“反正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我倒是觉得我们还有能帮他们做的事情。”亨利埃塔夫人摇了摇头。
“你想做什么?”卡尔大公瞪大了眼睛,他明显感觉夫人意有所指。
“向官方和民间声援希腊独立事业,宣扬殿下的义举。”夫人一边说,一边从自己丈夫手中收回了女儿的信,然后折叠起来小心地收藏到了书桌当中。“上帝的子民蒙尘遭难,我们应该鼓励一切帮助他们的正义之举,不是吗?”
“别胡闹了!”卡尔大公立刻就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帝国官方自有他们的政策,我们不能也不应该多嘴,去干涉政府的政策。”
“官方有官方的意见,但是难道我们个人不能有个人的意见了吗?”夫人反问,“再说了,我说的这些又有什么问题吗?”
“这不是对错的问题。”卡尔大公又摇了摇头,“对于帝国的外交策略,梅特涅有自己的计划和判断,我们表态非但不能改变什么,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梅特涅又能把我们怎么样?你是陛下的亲弟弟,又是战功卓着的统帅……你又哪一点需要在意他的意见?”夫人还是不依不饶,“就算你要对帝国首相表示尊重,那难道你连表达个人意见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正因为我是陛下的亲弟弟,所以我才更应该谨言慎行!”卡尔大公恼怒地回答,“以我的身份,我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我无数次重申是我的个人意见,但是有谁会信呢?起码在旁人看来,要么我是在代替陛下和奥地利发话,要么我就是在冒犯陛下的权威,而无论哪种,都代表着我在干扰帝国的政策。”
“先生,事到如今难道你还觉得我们躲在一边,就能够置身事外吗?不,麻烦总是会找上门来的,躲也躲不过。”夫人并没有被丈夫压服,反倒是罕见地拌起嘴来了,“特蕾莎跟着殿下前往希腊的事情,虽然现在暂且秘而不宣,但是你能够指望这个秘密瞒过所有人吗?照我看来三个月恐怕都瞒不过去!也就是说,用不了多久,几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女儿跑到了殿下的身边,甚至会怀疑一切都是你在暗地里指使,那时候你说什么又有用吗?”
卡尔大公登时语塞。
他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只是因为心里的恼怒,所以不愿意承认而已。
可是当妻子把一切都摊开跟他讲的时候,他才不得不去直面真实。
小混蛋跑了,特蕾莎也跟着跑了,但是麻烦依旧缠身,他还是得面对无止境的麻烦。
天知道那一天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路易莎的蛊惑!
“所以你也知道对吧?现在情况摆明了,特蕾莎面临困境,需要帮助,而我们确实可以给她提供一些帮助,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们不做呢?”停顿了片刻之后,夫人又反问自己的丈夫,“既然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为什么我们不能遵从本心呢?殿下也许做错了太多事情,但是至少在这件事上,我认为他并没有过错,所以我们夸奖几句又怎么了?难道谁还能因此责备我们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卡尔大公焦躁地在书房踱着步——这一年以来,他这么做的频率已经大大增加了。
他感觉自己陷入到了某种泥淖当中,无法得到摆脱,每次奋力挣扎却只是让自己越陷越深。
他不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是个头,但是他知道,至少现在,他是没办法把一切结束的。
他又回想起了刚刚看到的特蕾莎的信,那字里行间,跃动着的是多么明亮的希望之火啊。
难道真的应该熄灭掉吗?
女儿幸福的笑容和悲伤的哭泣,两张面孔同时在他脑海中盘桓不去。
如果有得选,他能选哪一张面孔呢?
不言自明。
“哎……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你爱发表什么意见就发表什么意见好了,我连女儿都约束不住,又怎么能够约束得住你?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实在不宜发表什么态度,这只会让我惹怒陛下而已,我要静等一下,看看情势如何发展。”
“这当然由你来决定了。”夫人总算露出了笑容。
接着,她笑着安慰自己的丈夫,“别忧虑了,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我有一种预感,我相信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了,这封信就是个最好的兆头。”
“但愿如此吧!”大公回应她的,只有一声长叹。“啊,为人父母真是灾难!”
岁月的流逝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无力感,他真的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他只希望这一切暴风雨都赶紧结束——而且最好是以理想的方式结束。
“好了,我们继续今天该做的事情吧。”夫人结束了他们之间至关紧要的对话,然后看向了窗外的草地和树林。“我们得想办法把这里翻修一下,再在那边砌一个小楼……”
“为什么?”大公问。
“为我们未来的客人准备点小礼物啊。”夫人理所当然地回答。
然后,她又促狭地笑了起来,“最好建宽敞点,说不定下次见面的时候,来我们这里的不是两个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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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斯巴达会议
在艾格隆的授意下,埃德蒙-唐泰斯向他们的盟友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正式提议,让艾格隆和他的父亲、目前的希腊政府负责人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会面。
他的提议正中对方的下怀,于是很快就得到了同意。
遵照艾格隆的意见,两个人的会面地点被确定为斯巴达——这一方面是体现了对他的尊重,另一方面,选在这个地方确实无损于双方的颜面。
于是,在一切都谈妥了之后,艾格隆带着自己的卫兵,告别了特蕾莎,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前往会面的路。
从他所暂驻的迈索尼港口,到他们会面的地点,总共大概有好几十公里的路程,因此艾格隆一行人在路上休息了一晚,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来到了他的目的地,来到了这个斯巴达城的遗址上。
艾格隆并不急着和他的盟友见面,相反来到了斯巴达之后,他最有兴致的反而是欣赏这里的古斯巴达城邦遗址。
他骑在了一匹白马上,一群卫兵跟在他的身后,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乡野间的小路,在向导的带领下,穿过了一片茂密的橄榄树林之后,来到了遗址当中。
艾格隆放眼望去,在他的眼前没有一座完好的建筑物,只有一片砖石的地基和墙壁,这就是古老的斯巴达城邦在世界上最后的残留物了。
四周没有一个游人存在,一切都是那样安静,仿佛他来到了一个蛮荒之地那样。
艾格隆下了马,然后默不作声地走在了这片废墟当中,而这座在历史上曾经赫赫有名的城邦,也只剩下这么一点点断壁残垣了。
他读过历史,当然知道斯巴达人有多么辉煌——他们和雅典为了争夺霸权而进行了长达数十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并且最终战胜了这个可怕而又顽固的敌人,最终建立了自己对整个希腊的统治。
然而这种统治并非牢固,在数十年的战争当中斯巴达人的力量也同样消耗殆尽,随着底比斯的崛起,斯巴达人昙花一现的霸权,也在仅仅几十年当中就灰飞烟灭了。
古老的斯巴达城邦早已经毁灭,曾经居住在这个城邦的先民们也已经杳无踪迹,甚至现在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未必是他们的后代——即使是,对祖先的辉煌,他们也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艾格隆当然也知道,斯巴达的征服与胜利,掺杂了太多压迫和残杀,它是靠着对希洛人一代代的奴役来维持自己的生存的,在这片土地上,辉煌与罪恶同在,甚至暴虐的罪恶比辉煌还要更多。
但是经过了两千年历史的冲刷,这些辉煌与罪恶都已经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对比那些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默默消亡的城邦或者国家来说,斯巴达人能够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已经算是幸运了。
在午后的凉风当中,艾格隆踱步到了遗迹中的南侧,这里是一座古代剧场的遗址。
在那些逝去的年代里,斯巴达城内的公民们聚在这里观剧和欢庆,不知道多少激动人心的演说,也曾经在这里发布。
他抬起头来,品味着微风当中那些历史留给他的最后回响。
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现在和未来是由他来创造的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够把历史变成何等模样,但是他必须去做。
“陛下!”
正当他沉思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
艾格隆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的助手埃德蒙-唐泰斯。
“他来了。”埃德蒙-唐泰斯恭敬地向他禀告。
“那好,我们就在这里会面吧。”艾格隆点了点头。
“好的。”埃德蒙-唐泰斯立刻领命而去。
很快,艾格隆就看到,有一群人正穿过橄榄树林,向自己走了过来。
随着距离的接近,艾格隆很快就可以看清这群人的样貌了。
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便装,表情严肃但是并不紧张,他的脚步矫健有力,并且带有军人特有的机警。
而他的旁边正是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此刻两个人也正好在看着他。
帕诺斯对着中年人小声说了几句,很明显,这就是他的父亲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了。
艾格隆也不再犹豫,他轻轻地挥了挥手做出指示,然后一马当先,带着自己的人向对方也走了过去。
两拨人迅速靠近,直到在最后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互相对视着。
他们就这样,在斯巴达古代剧场的断壁残垣旁边见面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历史性时刻——艾格隆在提议会面的时候,就已经在考虑历史意义了,可是当真正身处在这个时刻,艾格隆却又发现,一切都像是这么自然而然,这一刻的时间流速和之前一刻并无任何不同,也没有任何光环或者自然异象为此刻增光添彩。
但是他自己却知道,自己现在所行的路,是绝然相悖于历史原本脉络的路,自己硬生生地在这条时间长河当中开辟了另外一条支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顺着这条支流往下巡游,他不知道会被带向何方,也许下一刻他就会被惊涛骇浪打个粉碎,然后这条支流又汇合到原本的主流当中。
他只能靠着原本历史线给他留下的些许轮廓作为天上的繁星,来为自己导航,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不要沉船。
但不管怎么样,创造历史的滋味确实非常美妙,以至于他都不禁跃跃欲试,想要在未来做得更多一些。
短暂的失神结束之后,艾格隆以自己最为严肃的表情,微微躬身向对面的中年人行礼。
“尊敬的科洛科特洛尼斯先生,我仰慕您的威名已久,今天终于有荣幸见到您了,我希望能够在您这里得到教益,让我能够分享一些您的勇气和谋略。”艾格隆朗声向对方问好,“愿您的伟大事业尽快成功。”
尽管非常注意名分问题,不愿意让自己失去尊严,但是从年纪上来说,艾格隆比对方小了足足两轮,算是一个后辈,所以他表现得甚为谦逊,得体地向对方表达敬意。
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并不懂法语,不过他的儿子就在旁边,很快就为他翻译了少年人的话——而哪怕听不懂这些话,从艾格隆的肢体语言当中,他也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尊重。
一开始在双方密谈合作的时候,他因为年纪而有点轻视这个少年人;而从上陆之后,少年人那强硬的表现,又让他担心对方是个血气方刚的愣头青。
不过从最初一见面的表现来看,他能屈能伸,并不是一味傲慢的纨绔少爷,这也让他放下了心来。
“尊敬的波拿巴阁下,自从得知到您的消息之后,我对您也充满了好奇。”他也向少年人点头致意,“在欧洲各国,对我们的独立事业夸夸其谈的人很多,口头上的支持我们从来都不缺,但是真正愿意以实际行动来支援我们、甚至冒生命风险来帮助我们的人,却少之又少,而您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了您愿望的纯粹,您的义举必将得到上帝的赞许,我很高兴能够得到您的帮助。”
顿了顿之后,他又加上了一句。
“我也愿您的伟大事业成功。”
他说的是希腊语,艾格隆也听不懂,不过有旁边的埃德蒙-唐泰斯为他翻译。
两边互相致敬,都说了对方想要听的话,而这也相当于表达了自己的合作态度。
而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了。
艾格隆和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各自往前走了几步,然后面对面地握住了手,而两个负责翻译的人跟在了他们的身后,其他人则站在了原地,以便不影响两边首领的会谈。
自从见面之后,两边人都在有意约束自己,以免流露出任何戒备和敌意来。
虽然两边因为各自的利益,有了一些小小的争端,但是这种争端都主要集中在礼仪和名分上,在整体上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彼此之间都需要对方的合作,所以互相之间也没必要如临大敌。
在握手的同时,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一直都在端详着少年人,仿佛有些好奇。
片刻之后,他重新开口了。
“我曾经在英国军队当中服役,当然,这并不代表我对拿破仑有任何敌意,事实上我同任何一个有志气的人一样钦佩他,他立下了我们想也不敢想的功业,虽然最后命运让他失败了,但是哪怕一千年后,人们还是会传颂他的名字。”他一边看着艾格隆,一边说,“当他客死荒岛之后,我原以为有关于他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此生再也听不到波拿巴这个姓氏,不过我没想到命运又会给我带来如此奇妙的体验——”
“命运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人惊喜,先生。”艾格隆平静地回答。
他的平静,让中年人感觉到越发的有趣。
如果拿破仑皇朝得以延续,这个少年人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将会无可争议地在拿破仑一世死后继承皇位,代表波拿巴家族继续统治那个庞大的帝国。
一想到如果不是因为一些偶然的意外,自己的面前将是一位统治着半个欧洲的皇帝陛下,他就不禁有些奇怪的感触。
“不管您之前是什么,现在是什么,总之我们现在是在为同一个伟大的事业而战了,我们并肩作战,荣辱与共。”片刻之后,他又重新开口了。“我不是一个文学家,没办法用滔滔雄辩来表达谢意,但我可以保证,加入因为您的到来而让我们这个苦难的民族摆脱枷锁,那么我们将会对您致以最高的敬意,我们的子子孙孙将会永世铭记您对我们的贡献……”
说完之后,他张开双臂,面向少年人。
艾格隆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没有故作姿态,而是同样张开双臂和这个中年人亲切地拥抱了。
这是一种必要的展示,双方的首领以亲密的肢体动作来确认彼此合作的诚意。
“很结实的身板,比想象中要健壮许多。”拥抱完了之后,他赞许地说。
“我一向非常注重锻炼自己。”艾格隆回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真是让人羡慕。”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叹了口气,然后他又望向了旁边斯巴达遗址上的那些断壁残垣。“而我们这里,只剩下了苟延残喘的夕阳,我们的太阳已经落山了,而且两千年都未曾升起。”
接着,他摊了摊手,“曾经这里非常辉煌,把希腊的威名传播到了我们已知的整个世界当中,但是很可惜……现在它什么都没有了,正如我们这个可怜的国家一样,只有那些故纸堆,才能够让人窥视到当年祖先们的智慧光芒——可悲的是就连那些智慧甚至都已经不再在这片土地传承,而是跑到别的地方生根发芽了!我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说完了这些令人沮丧的感叹之后,他突然又提高了声调,“是的,我们也许永远无法恢复希腊在古代历史当中的地位,我们已经是一个弱小的民族,被罗马人被突厥人统治,一两千年来都找不到自己的归宿,但是即使是弱小的民族,也有去为自己奋战的权利。哪怕这种奋战最终失败,它也有选择怎样灭亡的权利,我们希望不是在严苛的奴役和暴政当中被灭亡,而是在抗争当中灭亡,如果需要我为这种抗争流血,那我愿意为此流尽我的血,还有我儿子,我子子孙孙的血!”
艾格隆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话,哪怕没有埃德蒙-唐泰斯的翻译,他也能够从中感受到那股激昂的力量。
正是这股激昂,让面前这个人奋起起义,并且带着起义军一次次地挫败土耳其军队的吧。
虽然两个人的目的并不相同,但是对于这种英雄气概,艾格隆还是非常愿意给予认可和尊重的。
“您对祖国的热爱,值得我钦佩。”他热忱地看着对方,然后向对方致敬,“既然你们已经从两千年的昏昏欲睡当中觉醒,那么曙光必然到来。我向您保证,如果黎明的到来需要流我的血,我也会带着我的部下们去流血牺牲!上帝作证,我要将胜利和自由奉送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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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借款
“上帝作证,我要将胜利和自由奉送给你们——”
听完了翻译之后,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似乎深受感动。
“我不知道您在被奥地利人抚养和教育的时候,到底吸收了多少有益的知识,不过我至少已经看出来了,您被培养出了机智和坚韧的品质,就我的经验来说,这些品质都是成就大业的必备品,而且它们是教不出来的,只能靠自己去领悟。我敬佩您,像我在您这么年轻的时候,我连自己想要干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真正去做了!您有这份勇气,那么就必将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至于到底结果如何?那是上帝的意志,我想只要轰轰烈烈地留下了一笔,那就已经是英雄了。”
他当然知道,这个少年人跑到希腊来,绝对不会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完全出于公义来锄强扶弱,但是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敢于去做、而且真的拉了一支队伍过来了。
年纪轻轻就有这份勇气和决心,本身就已经让人赞叹了。
在他这个年纪,很容易就会在年轻人面前回想起自己当初的模样,而面对这个少年人的时候,他隐隐然觉得有些自愧不如。
就看看他未来创造了何等的历史吧,如果他真能够为希腊带来独立的话,那么祝福他未来登上皇位又有何妨呢?
一个人为自己奋斗的样子总是值得赞叹的。
但现在,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再说。
“比起成为英雄,我更愿意成为一个胜利者。”艾格隆回答,“英雄的灭亡也许悲壮,但是却意味着他一无所成;胜利也许不会太光彩,但是至少胜利者是书写历史的一方——活下来就是最大的正义。我个人就是最好的例子,拿破仑名震寰宇,可是他失败了,代价就是客死荒岛,连累得我也不得不被关了十几年,这样的名望就算再怎么辉煌,对我来说又有多大的意义呢?为了不让我的后人们遭遇同样的灾难,我宁可自己去做好应做的事。”
“您的话也有道理。”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点了点头,同意了少年的意见,“我们现在就是在为活下来而奋战,如果再失败恐怕就是一无所有了——于是,我想请问您,您愿意在多大程度上支援我们?”
艾格隆知道,随着他的问题,两个人的会谈也正式进入到了正题当中。
在最初见面的寒暄当中,两个人一边互相吹捧,一边交流了一下自己的人生观。
虽然这个开头称不上太亲切,但是至少已经足够友好,艾格隆相信自己已经在对方留下了一个好的印象——至少对方不会把自己看成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而是当成了一个在智力和谋略上足以平等来往的盟友。
“您现在最需要什么支援?”他没有第一时间随便打包票,而是探询了一下对方的价码。
“老实跟您说吧,我们现在什么都缺。”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苦笑着回答,“我们缺士兵,缺被服,缺武器,但归根结底我们最缺的是金钱,我们本来就是一个贫穷的国度,连绵不断的战争更加摧毁了我们原本就贫弱的经济,如今我们更是丢掉了大部分国土……简单来说,我们已经破产了,只是因为还有人愿意为了民族牺牲,所以我们才勉强撑下来了。然而这种牺牲和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我相信我们已经快要接近极限了。”
塞奥佐罗斯非常坦率地暴露了自己面前所面临的困境,因为他知道,这些情况只要稍微做点分析就能够看得出来,自己隐瞒也没有意义,还不如摊开来讲。
“我明白您现在的困境,而且我也非常愿意帮助您。”艾格隆笑着回答,“我想您已经知道了,我刚刚来到希腊的时候,就已经在众人面前展示了我所拥有的巨额财富。”
“啊,我知道,帕诺斯一开始就跟我报告过了。”塞奥佐罗斯平静地点了点头,“我很高兴我们的朋友有大笔的资金,但是归根结底,那都是只属于您的钱,并没有划拨到我们的账目上,所以我们目前的危机还是一样没变,只是多了一点希望而已。”
“那么您到底想要多少?”艾格隆也不绕圈子了,直截了当地问。
“折算一下的话,我们即刻需要三百万法郎等值的财物,以便支付我们最紧急的支出。”塞奥佐罗斯对这个问题显然有备而来,立刻就回答了少年的问题,“并且接下来需要持续地资金支持,如果可以的话,每个月最好能够给我们一百万法郎,如果我们能够得到这笔资金的话,一切都会顺利很多。”
说完之后,他立刻盯着少年人,等待着他的回答。
艾格隆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要求,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这是一笔很大的资财。”他镇定地回答,“幸好我确实付得起——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可以支付得起。”
他这倒是实话,他在基督山岛上发掘的财富,按大仲马在小说中的估算大概四千万法郎左右,以这样的消耗速度甚至可以支撑三年以前——而他确定,一年左右就可以出现根本性的转机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年,再加上前期投入,也就是一千五百万法郎,他现在所拥有的财产的三分之一。
他并不是一个吝啬于财产的人,一千五百万法郎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数字,足够一个人和他的子子孙孙好几代人的富贵生活,可是对他来说,那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况且他自己还有两千五百万可以支配,那也足够庞大了。
只不过……他付出一千五百万,要得到什么?
“您的意思是,您同意我的提议吗?”塞奥佐罗斯追问。
“等等。”艾格隆摆了摆手,制止了对方的话。“我想,有个前提我必须说明,我虽然一直承诺我要帮助你们,但是我从没有说过这一切都是无偿的,对吧?”
“我知道。”塞奥佐罗斯点了点头。
“所以,我能够从中得到什么?”艾格隆反问对方,“我知道你们会感谢我,甚至可能你们的历史书上会留下我的名字,以至于百年后的孩子们也会称颂我……但是我这个人比较实际,我认为这些价码还是不足以换到超过一千万法郎的财富,我不知道您同意我的看法吗?”
艾格隆的问题有些尖锐,但是塞奥佐罗斯却也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实话。
“当然,我同意您的看法,名誉很重要,但也不足以换取如此庞大的财富。”他镇定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们不会把您的钱当成捐赠,而是当成一笔投资,如果我们日后独立了,我们会想办法来偿还这笔资金的——”
“到底如何偿还呢?”艾格隆再问。
并不是他有意为难对方,而是他知道,希腊在这多年的独立战争当中早已经民穷财尽,哪怕独立成功,也必然是一个穷困的小国,财政必定非常困难,想要从这样窘迫的财政当中慢慢凑足一千万法郎以上的财产来偿还给自己,简直就跟痴人说梦差不多。
在艾格隆咄咄逼人的视线之下,塞奥佐罗斯知道自己再不拿出一点真正的诚意,就过不了这一关了。
他决定拿出自己心底里的条件,以便得到对方的配合。
“我们在迈锡尼有不少银矿。”他不再犹豫,直接对少年人说,“如果我们光复了国家,这些银矿就将成为我们的财源,我打算成立专门的机构来管理这些银矿,而您可以派遣专人来参与这个管理机构,并且从银矿的收益当中提取一定的比例作为我们的还款,您看这个条件怎么样?”
终于还是拿出真正的东西来了。
听了他的话之后,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知道塞奥佐罗斯没有骗自己,希腊确实拥有银矿,在古代甚至曾经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开采中心,尽管现在已经是今非昔比,但还有不少银矿残存,足以成为巨大的财源。
可是这些银矿,目前都在土耳其的控制当中,也就是说,他得先把土耳其人赶走,然后才有机会染指这些银矿作为他的偿付金。
等于他是拿着敌人手里的东西来贿赂自己了。
这确实是一个机智的决定——
“您觉得这个条件怎么样?”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略带紧张地问。“我知道,您可能会顾虑到这些银矿目前并不在我们的手中,但是这已经是我们目前最能够拿出来的财富了——”
“不,我并不感到为难,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艾格隆突然开口回答。“那我们就以此为条件吧。”
毫无疑问,对方提出的交换条件并不那么吸引人,但是正如对方所说,这已经是他能够得到的最好条件了。
他也知道,哪怕银矿弄回到自己的手里,也许他也捞不回一千五百万法郎以上的金钱来回本,但是这又怎么样呢?
想到成就事业当然要算清楚账,但锱铢必较是换不来胜利的——现在对他来说,和盟友的合作更加重要,至于几百万法郎的财富,对他来说无非是道具而已,只要条件合适,丢掉也无妨。
他的目标是此时欧洲大陆上最富有最强大国家的皇座,如果能够坐到皇座,那么他就会拥有数不清的财富,哪怕一亿两亿法郎,也无非是自家的零花钱罢了;如果他的事业失败了,手里有再多钱又有什么意义?自己这一生就等于白费了。
“您的意思是,您答应这个条件?”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惊喜交加,然后追问。
“是的,我答应。”艾格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确认了自己的意志。“我们可以为此签订一份协议,把这个交换条件写明。”
“我相信男子汉之间的承诺,但如果您需要一份协议来确认,那我非常乐意签字。”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对他来说,最大一个障碍已经去除了,只要能够得到这样一笔金钱的支援,那么他就可以稳住自己手下的军心,度过这一段艰难的时光。
另外,他也可以堵住那些反对派的嘴,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政变是完全有利于独立事业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去拟定一份协议吧。”艾格隆转头看向了一直在负责翻译的埃德蒙-唐泰斯,“把这个条款写清楚。”
“好的,陛下!”埃德蒙-唐泰斯立刻就应了下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陛下所拥有的巨额财富的来源,那些钱差点就会落到他的手上。
眼睁睁地看着这笔财富被分流了出了一大部分,要说心里不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能够把这笔巨额的财富用在如此伟大的事业上,埃德蒙-唐泰斯倒觉得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他和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两个人一起,一边互相商量,一边很快草拟出了一式两份借款协议,然后送回到了艾格隆和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两个人身边。
艾格隆拿起了自己的这份协议,然后走到了古代剧场的断壁残垣之间。
他一边看着地上的浮雕,一边以断壁残垣作为桌子,写上了“枫丹白露骑士团团长弗朗索瓦-夏尔-波拿巴”这个签名。
而等他拿回来之后,塞奥佐罗斯也已经签好了名字。
这也就意味着,这份协议正式生效了。
“您什么时候能够执行协议呢?”塞奥佐罗斯问。
“等我回去之后,我立刻会让人把钱送给帕诺斯的,接下来就归他来支配了。”艾格隆立刻回答。
他知道,对面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跟他扯谎是没有意义的,只会徒然让别人瞧不起自己而已。
所以他打算一回去就执行协议,以便让自己可以得到信任。
签完了协议,也就意味着两边之间最大最紧迫的问题,也随之迎刃而解了。
毫无疑问,接下来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但是他相信,这一切都不再是障碍。
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心情也非常好,他看着不远处的古代剧场,然后猝然又看向了艾格隆。
“您的敌人比我所面对的要更强大许多,我想您应该知道自己面临着多大的困难……我对您充满了同期,以及期许。”
“我知道,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时刻会反躬自省。”艾格隆平静地回答,“但是我相信,粉碎他们会比您想象得要更加容易,因为命运抛弃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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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遗业
“但是我相信,粉碎他们会比您想象得要更加容易,因为命运抛弃了他们。”
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变得极其古怪。
如果是其他少年人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他只会当成是黄口孺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狂言而已,可是他面前的这个少年人,却带着一种他觉得不可思议的自信。
要知道,他的对手可是沙皇和国王啊……这些庞然大物随手可以号令几十万大军,哪怕一根小指头就能把他碾个粉碎。
他要么接近于疯狂,要么早就已经疯了——塞奥佐罗斯暗想。
不过,也只有疯子才能干出大事来吧。
想想他的父亲,二十几岁就已经声名鹊起,指挥几万大军横扫意大利,征服了埃及,三十岁就发动政变主宰了整个法国,接下来十几年当中让整个欧洲为之战栗……这种辉煌的业绩,恐怕也只有疯子才敢去想象。
也许冥冥当中确实有什么东西通过血脉流传下来了。
“那么我希望活着看着他们被打倒的那一天……”塞奥佐罗斯定了定神,然后笑着回答,“这对我来说,一定是一幕非常有趣的戏剧,不会比之前您父亲上演的那些更差。”
“您会看得到的,他们会一个接一个地被洪流冲垮,从台上落下,然后进入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发霉。”艾格隆傲然回答。
虽然看起来像是在胡吹海侃,但是艾格隆知道自己不是在说大话,因为就历史上来说,现在在台上的欧洲君王们,确实没几个有好命——
现在的法国国王查理十世,历史上在1830年七月革命中仓皇倒台,失去王位被迫流亡英国,客死异乡;现在的俄罗斯沙皇尼古拉一世,历史上在克里米亚战争当中惨败,忧郁之下病死(有传闻说被毒死);现在的英国国王乔治四世,也因为和政府不和而饱受批评,并且在1830年死去。
命运确实不再垂青于他们。
而自己,如此年轻,血气方刚,如同初升的太阳,又怎么会害怕他们呢?
看到少年人如此踌躇满志的样子,塞奥佐罗斯一下也感到有些后生可畏,他一时无言,只是和艾格隆一起,漫步在斯巴达古城的断壁残垣之间。
良久之后,他似乎已经整理好了思绪,于是重新开口了。
“据说您执意组建自己的军队?根据我收到的消息,好像已经有不少人来投奔您了。”
“是的。”艾格隆毫不隐晦地点了点头,“我认为我需要一支听命于我的军队,以便和土耳其人作战,我不满足于单纯成为一个捐款人,这对我来说不够。”
虽然他没有说清楚,但是塞奥佐罗斯也明白他的意思。
看来,这个少年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有钱,哪怕在支援自己巨款的同时,居然还能在另一边自己扩军。
“那么,您打算在我们这里招募多少人呢?”他再问。
“不用担心,我之前已经承诺过了,我并不打算到处招募,影响你们征兵——我只会根据需要,择优招募一些希腊人而已。”艾格隆笑着回答,“我现在还不能准确估算我到底能够招募多少人,但是我认为即使在最理想的情况下,也不过几千人而已。”
在艾格隆看来,只有在自己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波拿巴家族支持者,他才会考虑相应招募当地人,所以加上自己现有的骑士团人手,几千人已经足够多了。
几千人吗……塞奥佐罗斯默默思考了一下。
他久经战阵,当然知道,哪怕几千人,也有可能在一场会战当中发挥出决定性的作用,不过就规模上来说,这确实不至于威胁到他的征兵。所以他也就放心了。
“在这方面,您拥有完全的自由,我绝对不会干扰您的行动。”于是,略作思索之后,他就做出了承诺,“只要是为我们民族的自由与独立而战,我不介意士兵到底是在您的麾下还是在我的麾下作战。我也可以保证,您可以拥有完全的行动自由,我绝不会干涉您的指挥,您可以自由地使用自己的力量,只要是用在对抗我们的敌人上面就行。”
既然对方满口答应了自己一方的要求,那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当然也知道应该投桃报李,所以他也采取了非常合作的态度。
不过,他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虽然我不怀疑您的智慧和勇气,但是我不得不建议您,您现在的年纪还太过于年轻,也根本没有从军经验可言,哪怕您的领悟能力再强,也需要时间来学习和积累,所以我建议您小心谨慎地使用自己的力量,多参考身边那些有经验的人的建议——请记住,身为统帅,您必须为自己部下们的生命负责。”
看到对方如此表态,艾格隆也非常高兴。
“不瞒您说,同样的话,我的助手们也劝告过我。”他笑着回答,“请放心,我能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绝不会脑袋发热,胡乱挥霍我部下们的力量。”
既然两边在最重要的问题上都达成了默契,那接下来就没有任何事情需要担忧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么我们就分配一下接下来的任务吧?”他提议。
“您希望如何分派?”塞奥佐罗斯立刻反问。
“我的意见是——您继续负责正面吸引土耳其人的注意力,而我去在其他地方给他们找麻烦。”因为心里早有想法,所以艾格隆直接提议。“我想,我来到希腊的消息,伊斯坦布尔的大人们一定早就知道了,他们肯定不会喜欢我的名字……所以一旦我出现在某个地方,并且同他们交战,他们就一定会为之愤怒和不安,而我们这边立刻就会声势大壮。”
“有道理。”塞奥佐罗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那您具体打算从哪儿打响声名呢?”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然后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古迹,接着,他抬起头来,又看向了远方湛蓝的天空。
“我,想要去完成拜伦未竟的遗业。”接着,他悠然回答。
“拜伦的遗业?”
听完了埃德蒙-唐泰斯的翻译之后,塞奥佐罗斯一脸的惊愕,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相信在这种场合下,对方是绝对不会随便开玩笑的,只是这句话听上去太像是玩笑话了。
“据我所知,拜伦在临死之前,他计划带领他招募的士兵去进攻纳夫帕克托斯(Nafpaktos)要塞。”还好,他的惊愕没有持续多久,艾格隆得出了解释,“虽然因为种种意外,这位诗人的愿望没有实现,但是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想法,值得一试。”
自从来到希腊之后,拜伦一直心心念念地就是为希腊的独立事业去拼杀,他招兵买马,然而最初招募的希腊人部队只想着要他的钱,提出了各种无理要求,拒不服从他的命令,结果他忍无可忍解散了部队。
后来,他用下了血本,卖了家族的庄园,花费巨资重新招募了专业的军士,到1824年3月终于组建了新的部队,有30名军官和200士兵。
组建了这支部队之后,他把他们集结在了迈索隆吉翁,然后他拟定了作战计划,要带着他们去攻打奥斯曼军队控制的纳夫帕克托斯要塞,为了达成这个作战目标,拜伦还专门聘请了炮兵方面的技术专家,并打算亲自指挥。
然而,此次远征还没有发起,他就因为淋雨而病倒了,更糟糕的是医生按照当时欧洲流行的做法,对他使用了放血疗法——结果血越放越多,他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最终失去了生命。
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大概也是这位诗人永远的遗憾吧。
当然,艾格隆提到拜伦的遗志,并不只是为了无聊地模仿这位诗人而已,恰恰相反,虽然诗人的想法往往天马行空,但是这个计划本身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纳夫帕克托斯要塞,就是意大利语里面的勒班陀(Lepanto)要塞。这个地方和伯罗奔尼撒半岛隔海相望,而且海面非常狭窄,只要控制着这个地方,就能扼守着科林斯海湾。
而扼守住科林斯海湾,就意味着能够在希腊以西的海面上畅通无阻。
在并不遥远的中世纪时代,围绕着这片海域,西方基督徒联军(西班牙、威尼斯等等)在哈布斯堡家族的私生子唐胡安亲王的统帅下,于1571年同土耳其阿里帕夏的舰队打了一场史诗般的勒班陀勒班陀大海战。
在这场战役当中,土耳其海军损失了2.5万人,基督教联军损失了1.5万人,这是海战史上空前的厮杀。
虽然付出了惨重代价,但是基督教联军却也获得了空前辉煌的胜利,重挫了土耳其帝国当时不可一世的气焰,唐胡安也在此后名噪一时,成为了无数诗歌和戏剧称颂的主角。
顺带一说,后来名震世界的作家、《堂吉诃德》的作者塞万提斯,当时也在西班牙舰队当中参与了这场大海战,并且落下了残疾。
在那个时代,土耳其帝国同时经营着庞大的陆海军,窥伺着欧洲内陆的基督徒世界,随时准备发动势不可挡的进军,征服整个欧陆。
不过,随着中世纪的过去,土耳其和威尼斯、西班牙这些世仇们同时陷入到了无法逆转的衰落当中,地中海贸易的重要性也随之衰退,西欧列强的崛起,土耳其人失去了再和他们争雄的兴趣,土耳其海军也随着帝国财政的日渐窘迫而衰落了下来——相应的,帝国也就不那么重视纳夫帕克托斯要塞以及科林斯海湾了,原本的防卫力量也随之消失了大半。
但是,虽然纳夫帕克托斯要塞的价值已经降低,并不足以影响到历史走向,也没有庞大的海军需要用它来守卫;但是它本身的重要地理位置还是摆在那里的,拜伦的构想并没有什么错误之处——如果要说有什么错的话,只能说他对他的那些乌合之众太过于自信了。
拜伦是1824年去世的,如今是1827年,仅仅过去了三年,希腊的形势更加危急了几分,但是艾格隆仍旧觉得这位诗人的构思可以参考。
在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的注视下,艾格隆有条不紊地说出了自己的考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现在我没有能力同他们决战,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必须龟缩不动,相反,我越是敢于亮剑,越是能够声名大噪——”
“那接下来呢?假如您真的做到了的话,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冷不丁地问。
“接下来我临机应变。”艾格隆回答,“假如土耳其人浑然没有当做一回事,那我就继续进军,直到他们发现自己丢光了脸为止;如果他们派人来进剿我,那我就尝试同他们作战,能打赢就打;如果对手的实力实在太强,那我也不会恋战,我就直接撤退,至少我也帮你们分担了压力。”
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说完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您确实如同自己所说的那样清醒,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您尽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最后我只提醒您一句,凡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再怎么美好的构想,一旦落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总会出现重重意外,所以您凡事要多考虑,为任何意外情况想好应对之策,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接着,他又张开双臂,搂住了少年人的肩膀,“年轻人,虽然现在您还有不懂的东西,但是我相信,以您的智慧,只要给您足够的时间和正确的锻炼,那么您终究会成长为一个让我远远不及的大人物,我深深地知道,上帝赋予每个人的使命都是不一样的,您背负的使命比我还要沉重许多。我祝您一切顺利,愿上帝赐予我们胜利。”
“我祝您一切顺利,愿上帝赐予我们胜利。”艾格隆同样拥抱了一下对方。
就这样,两方的会议圆满结束了,对于这两个合作者两说,他们都对结果非常满意——而接下来,就要交给上帝来裁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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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母亲
在一切都谈妥了以后,艾格隆和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心满意足地互相告别,然后踏上了各自的归途。
这次在斯巴达的会面,他们虽然各自有些妥协,但是总体上来说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东西,并且非常满意于盟友的合作态度——而接下来,就是他们各自表现的时候了。
艾格隆带着自己的卫兵们,浩浩荡荡地沿着原路返回。
经过了一天的跋涉之后,他们回到了迈索尼港口。
艾格隆第一时间就返回到了自己所占下的旅馆,而当他踏入到这家只有他和他身边人们居住的旅馆当中时,特蕾莎和夏奈尔也立刻迎接了他。
“殿下,你终于回来啦!”特蕾莎欣喜地向他提裙行礼,欢迎他的归来。“一切还顺利吗?”
她的表情除了喜悦之外还透着一股释然——毕竟自从两个人重逢之后,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艾格隆这一去,来回三天都见不到他,特蕾莎自然心里也甚是挂念。
“一切顺利,特蕾莎。”艾格隆也高兴地向她回答。
接着,两个人一起上楼,艾格隆一边走,一边将自己和塞奥佐罗斯达成的协议,以及两个人接下来的行动方略,都简略地讲述给了特蕾莎听。
等到他说完之后,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顶楼的卧室里面。
“能够把一切谈妥那就太好了。”看到进展这么顺利,特蕾莎由衷地为艾格隆感到高兴,“不过殿下,你投入这么多资本,万一事成之后希腊人赖账怎么办?我倒也不是不信任他们,只是这世上忘恩负义的人太多了……天晓得会不会正好被我们碰上。”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特蕾莎。”艾格隆摇了摇头,“如果我们真的成功了,那我就会享有足够的威望,很多希腊人将会在我的麾下飞黄腾达成为民族英雄,他们和我的利益是一体的——换言之,只要有他们在,我付出的心血和财富也会得到应有的尊重,那时候不用我催,希腊政府也会执行协议;但假如我失败了,那时候我只能落荒而逃,一切都血本无归,又何须再去关心什么赖账呢?总之,你可以认为我就是在下赌注,赌我自己赢,除此之外的一切结果都是我输,我对最后的结果有绝对的信心,不然我就不会跑到这儿来了……”
看着少年人用如此云淡风轻的态度来谈论生死攸关的大事,特蕾莎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敬佩,她最欣赏的不就是如此气度吗?
“我也相信你,比谁都更相信。”她低声回答。
接下来她又提议,“刚回来你一定饿了吧?我让夏奈尔拿点糕点过来吧。”
“嗯,你可以让她把吃的拿过来,不过首先……我想要洗个澡。”艾格隆微笑着着回答,“这一路来回,我感觉有些疲倦,需要放松一下。”
“那就这样吧。”特蕾莎立刻点头,然后把夏奈尔叫来,依次吩咐了下去。
等到夏奈尔领命而去之后,她又回头看向了自己的未婚夫。
“那,我们一起去吧。”接着,她微微红着脸说。
很快,一切都准备好了,艾格隆换好了衣服走入到了浴室当中,然后解开了浴衣舒心地泡在了浴池里面,特蕾莎也紧随在他的身边,然后同样地进入了浴池,靠在了他的身边。
这些天来,他们经常在晚上共浴,而两个人也渐渐地习惯了如此亲密,再不如之前的羞涩。
不过,即使是已经习惯了共浴,但在雾气弥漫的浴室当中看着身边朦胧的曼妙身躯时,在手臂乃至胸膛传来那种令人心猿意马的触感的时候,艾格隆总是忍不住有些血脉贲张。
于是,每次到了忍耐极限的时候,他不得不时时刻刻在心里提醒自己跟特蕾莎的承诺,强行按捺住了冲动。
也许这也是一种乐趣,等待会让果实变得更加甜蜜——他只能每次这样安慰自己。
“特蕾莎,感冒好了吗?”艾格隆靠着浴池壁,然后懒洋洋地问。
“殿下……已经好多了。”很显然,特蕾莎也和他一样有些意乱情迷,因此她的声音比起平常更是甜得发腻,“说来奇怪,自从来到这边之后,我的病情就好转了许多,高烧也逐渐消退了——也许这是因为我回到了大陆上的缘故吧,我毕竟从小在内陆长大,没有经历过海岛上的生活,不适应也正常。”
“我想也是这样。”艾格隆也深以为然。
接着,他一把抱住了特蕾莎,两个人也随之肌肤相贴。
“太好了……都是因为我,你才遭遇了这种磨难。”
“都到这时候了,这种话就别再说了。”特蕾莎顺从靠在了他的怀中,然后轻声回答,“如果只需要付出这样一点点代价,就能够和你长伴,我倒是有点惶恐了!上帝之前让你遭逢了那么多磨难,你也没有四处抱怨,我仅仅只是一场感冒而已,又有什么值得诉苦的呢?”
特蕾莎的话,让艾格隆更是感动,于是他紧紧地抱着少女,享受着两个人之间温存的宁静,而他旅途的疲惫,也随之一扫而空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在昨天,我收到了妈妈的回信了。”沉默了片刻之后,特蕾莎重新开口了。
刚刚来到希腊的时候,她派了一个跟着她过来的人回到奥地利,向自己的母亲送信,一方面向父母报平安,并且分享自己的喜悦之情;另一方面则是讲述两个人的现状,恳求母亲帮忙。
亨利埃塔大公妃收到信之后又写了一封回信,让信使带了回来。
信使在中间来回奔波,特蕾莎也直到昨天才收到回信。
和特蕾莎的信一样,亨利埃塔的回信同样情深意切,让特蕾莎看了之后深受感动。
母亲还在信中给了她很多未来的建议和叮嘱,她也一一铭记在心头。
世上终究还是只有至亲最为可靠。
“信上说什么了?”艾格隆顺口问。
“妈妈称赞了我的勇气,并且祝福了我,鼓励我继续为了自己的幸福前行。”特蕾莎回答,“另外,她告诉我,她准备发动自己的影响力,在宫廷里为你说情,希望帝国政府能够支持你的行动……至少不干涉你。”
艾格隆听后只是心中一笑。
他并不怀疑卡尔大公及其妻子的影响力,但是他知道,在这种事上,他们是说不上多少话的——他的外公哈布斯堡皇帝在对外事务上只信任梅特涅首相,而梅特涅恰好是不会因为他人意见而改变主意的。
所以,别说亨利埃塔说好话,恐怕就算卡尔大公亲自发话,也未必能够管用。
当然不管怎么说,只要有这样一片心意他就已经非常感激了——这至少代表他未来的岳母已经原谅了他,并且在祝福他的事业。
“我非常感谢她的一片好意,不过我觉得她最好在这种事上避嫌,这样对你父亲比较好。”艾格隆回答。
“妈妈才不在乎什么避嫌呢。”特蕾莎不以为然,“再说了,现在避嫌又有什么意义吗?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难道你还指望他们能够置身事外不成?”
艾格隆心想也对。
虽然他现在在隐瞒特蕾莎的身份,但是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特蕾莎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现在自己已经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那很快就有人会发现端倪——而接下来就会有人联想到特蕾莎身上了。
于是他也就不发表意见了。
想到这里,他对卡尔大公又增添了些许愧疚——如果一切被外人所知,恐怕他要承担巨大的责难吧,甚至还有人会怀疑他暗中指使了这一些,接下来他会面临巨大的压力。
仔细想想,自从碰到自己之后,他好像就没有碰到过一件好事,女儿也被拐跑了……如果换成自己,又该怎么去看待这种人呢?
他决定还是别想下去了。
“妈妈现在在劝说父亲,要他在奥地利那边多给你一点帮助,毕竟反正都已经陷进来了,不如尽量争取一个好的结果,而父亲现在还在犹豫。”特蕾莎继续说了下去,“所以妈妈在信中的意见是,你尽快搞出声势来,让人知道你在为基督徒奋战;并且公开表态,让所有人知道你对奥地利毫无敌意,这样她也就能够帮助父亲免去顾虑了。虽然父亲已经退休很久了,但如果他发话了,终究还是会有被帝国政府严肃考虑的……”
艾格隆顿时也是精神一振。
按亨利埃塔在信中的口气,她绝对不仅限于自己夫妇说一些口头上的支持而已,而是想要动用自己的势力去影响官方态度。
他从没有指望过这些,但是如果能够得到他们夫妇的鼎力帮助的话,那确实是意外之喜。
也就是说,他执行协议的条件更加成熟了。
无论是希腊内部的压力,还是外部的影响,都催促着他尽快去折腾出一个大新闻,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真正打出自己的声名来,让那些支持者欢欣鼓舞。
既然万事俱备,那就去干吧……
拜伦的遗志,就由自己去完成。艾格隆下定了决心。
“特蕾莎,谢谢你……还有你的父母。”他带着感激,向特蕾莎道谢,“你们给我的帮助和善意,是我之前从没有预料过,也不敢去期盼的……命运剥夺了我曾经拥有的一切,但是她也让我们邂逅,所以我倒是不恨她了!”
“既然都是一家人了,那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啊。”特蕾莎满足地笑了起来,“好了,殿下,我妈妈的事情我已经说完了,我在想,我们是不是也要给你的妈妈知会一声?”
“我的……妈妈?”艾格隆一时有些迷惑,复述了这个让他有些陌生的名词。
玛丽-路易莎,前法兰西皇后,现帕尔马女大公,对他来说那算不上什么母亲。
“你是说奈佩格伯爵夫人吗?”片刻之后,他板着脸问。
从他细微的语气变化,特蕾莎就听出了少年人此刻心中的不悦。
“你还是没有放下对她的恼恨吗?”
“错了,我并不恼恨她,我在美泉宫的时候就已经跟她和解了——当然,也仅限于和解而已。”艾格隆冷淡地回答,“我不记恨她在我童年时对我的冷落,但是相应的,对她我也没有那种对母亲的敬爱,她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我也不想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话虽如此,但是终究她也是你的母亲不是吗?”特蕾莎小声劝解。
“那么请问她到底哪点像是我的母亲了?”艾格隆尖锐地反问,“我理解,有些事情是命运带来的灾难,她也是无可奈何的,所以她改嫁我也赞同,但是有人强逼着她不许来见我吗?十年来她就见过我几次,每次都是来去匆匆,难道这就是她的母爱吗?抱歉,我不想跟她讲什么感情,因为这种东西我们两个人之间本来就没有了。”
看到艾格隆如此反应,特蕾莎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虽然艾格隆表面上说自己完全不在乎,但是她很明显看到了那种深藏于心的恼恨——显然,他跟路易莎之间的芥蒂不是轻易可以消除的,他也不想消除。
“就算如此,至少是她一力促成了我们……”她小声说,“在这件事上我是非常感谢她的。”
艾格隆顿时语塞。
确实,这件事是没法否认的——在奥地利宫廷打算为自己挑选联姻对象的时候,路易莎极力配合,并且促成了自己和特蕾莎的婚事。
虽然中间出现了波折,但是这桩婚事最终还是将会变成现实。
反过来说,特蕾莎越是让他满意,路易莎对他的“帮助”好像就越大。
他打心眼里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
“好吧,我也会为此感谢她。”最后,艾格隆只能干巴巴地回答,“不过,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又能怎么样呢?我不想连累她,想必她也不想跟如此叛逆的我扯上任何关系吧?”
“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够轻易摆脱的。”特蕾莎又摇了摇头,“她就算对你漠不关心,也不至于狠心到盼望你失败或者死去,毕竟她是你母亲。”
“好吧,那又怎么样呢?”艾格隆反问。
“所以我们一起写一封信吧,感谢她之前对我们两个的帮助。”特蕾莎提议,“并且告诉她,我们对她一无所求,只希望得到她的祝福,我想她就算对你再怎么样不满,这一点应该不会拒绝的。”
“这又有什么意义吗?”艾格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我反倒认为,她只想躲我躲得越远越好,波拿巴这个姓氏对她来说就是完全的麻烦,她另有自己的家庭。”
“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艾格隆,你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唯一健在的只有母亲,我们的结合如果没有长辈的祝福,那对我来说实在难以忍受,所以我希望能够为之努力一下。”
看着特蕾莎认真的表情,艾格隆原本心中的怒火,也猝然消失了。
她如此执拗,为的到底是什么呢?
好吧,哪怕为了让她开心下,满足一下她的愿望也无妨。
“那好吧,你写一份信给她吧,我可以签名,并且附送几句好听的话,但也仅此而已了,我对她没有更多话想说。”最后,他叹了口气,“这样你满意了吧,特蕾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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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因果与温情
“这样你满意了吧,特蕾莎。”
本来,艾格隆一提到母亲就有点怒不可遏,但是看在特蕾莎的份上,他还是决定让步了。
虽然他打心眼里不相信母亲会给自己任何鼓励和帮助,但是既然特蕾莎想要试试,那他愿意为了特蕾莎而暂且放下过去的芥蒂。
不就是写一封信吗?大不了送过去之后就石沉大海,丢点面子而已,也不会损失更多东西了。
他的让步,让特蕾莎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在短暂的沉默中,她伸出手来,爱怜地抚摸着少年人的脸颊。
因为水蒸气的作用,艾格隆脸上的肌肤非常柔滑,特蕾莎一直抚摸着,仿佛爱不释手。
“殿下,其实你应该乐观点。”许久之后,她重新开口了,“她应该会为自己有如此优秀的儿子感到才对……毕竟我的父母都那么中意你。”
“哼,那也许是他们昏头了,看花了眼。”艾格隆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你看他们后来不就倒霉了吗?”
“别说这种话!我在认真说呢!”特蕾莎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她现在在帕尔马,统治着一个小小的公国,毫无疑问她无法违背帝国皇帝的命令,但是私下里她能够给你不少帮助——如果她愿意的话。”
“她会愿意吗?”艾格隆完全不相信。
特蕾莎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没想到,艾格隆心里对母亲的成见居然这么深,她极少看到艾格隆对人这么冷嘲热讽的态度。
由此可以看出来,这个少年人在幽居美泉宫慢慢长大的过程当中,心里到底积累了多少怨愤——母亲已经成为了他发泄这股怨愤的对象。
这确实是我们家族欠他的,特蕾莎心想。
“至少值得试试,反正又没什么损失。”特蕾莎回答,“艾格隆,我们在信中,告诉她你需要她的帮助,那么很大概率她确实会置之不理;但如果你告诉她,你的事业日后假使成功,就会有她儿女的一席之地,那情况也许会有所不同。”
“嗯?”艾格隆有些不明所以。“这怎么说?”
“她虽然拥有一个公国,但是她和奈佩格伯爵的儿女们,是注定无法继承这个公国的,等到她过世了以后就一定会转入到波旁家族的支系手中……所以他们夫妇一直都在准备为他们的儿女找出路。”
说到这里,艾格隆也想起来了。
帕尔马公国原本的统治者是古老的法尔内塞家族,他们持续统治公国直至1731年家族绝嗣,而从此之后公国由西班牙国王腓力五世与的长子卡洛斯所继承,称卡洛斯一世。
腓力五世就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儿子,在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族绝嗣之后继承了西班牙国王,是波旁西班牙支系的创始人。
1796年公国被拿破仑所率的法军占领,公国的政治陷入混乱,原本的波旁家族统治者死去,法国直接吞并了它。
而到了1814年,法兰西帝国覆灭,这个公国又落入到了哈布斯堡家族的手里,皇帝把这个公国封给了自己的女儿路易莎,路易莎也由此成为了帕尔马女大公。
不过,波旁家族同样也念着这个小小的公国,于是经过一番外交交涉,波旁家族和哈布斯堡家族达成了协议,在路易莎死后,由波旁家族收回这个公国。
路易莎在拿破仑死后改嫁给了奈佩格伯爵并且生下了几个儿女,但是根据古老的欧洲传统,这些儿女都算不上王族,只是贵族而已,更加无法继承任何一个王国或者公国。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突然豁然开朗。
为什么路易莎当初那么热衷于推动和卡尔大公一家的联姻?一方面,这是给自己找出路,另一方面,也是在为她和奈佩格伯爵的儿女做打算。
她在两个人见面的时候,一直都在提醒自己,作为对她的回报,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照顾她的这些儿女——也就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妹们。
而艾格隆虽然当初答应了她的要求,但是并没有去多想,现在回头一想,确实是如此……一切的因果都连上线了。
谁又能想得到,在那之后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不由得又看向了特蕾莎。
没想到特蕾莎平常看似淡泊,但对这些事情居然如此洞若观火。
这究竟是她天生聪慧,还是从小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的缘故呢?
“殿下?你觉得怎么样?”看到他在发呆,特蕾莎不由得催促了一声。
“看上去你心里已经有主意了……那就一次性跟我说完吧,特蕾莎,别担心,我受得了。虽然很讨厌母亲,但是我并不会因为情绪而影响判断。”艾格隆镇定地回答。
“好吧……”特蕾莎点了点头,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我们在信里们措辞恭敬一点,表示我们需要她的祝福,同时寻求她的帮助,并且承诺只要她帮忙,那殿下你在大业得成之后,必定会重赏她的儿女,绝不至于让他们家门衰落。我想,这足以打动她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也深以为然。
如果不是对此心心念念的话,他相信路易莎也不会费那么大力气来说服卡尔大公照顾自己。
“那她能帮我什么忙呢?”艾格隆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再问。
“她毕竟是陛下的长女,在宫廷当中说话也有点分量,如果她和我的母亲一起为你说情的话,我想皇帝陛下也会考虑考虑的。”特蕾莎回答,“再这说来,帕尔马公国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是她毕竟大权在握,如果有她帮忙的话,我们的这些珠宝更加容易通过欧洲的金融业变成现金,这样你使用起来也更加方便一些。”
最终艾格隆还不以为意,但是特蕾莎越说,他越是心动。
所谓“对皇帝说情”他倒是无所,但是他刚刚答应了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大笔的支援,而这就需要他快速地得到大量现金。
虽然路易一直都在帮助他把珠宝分销出去,但是如果有手握一个公国的母亲帮忙的话,事情将会变得简单许多。
——当然,前提条件是路易莎愿意帮忙。
不管怎样,确实值得试试。
“好吧,特蕾莎,你说服我了,我都按你说的做吧……”艾格隆亲吻了一下特蕾莎的嘴唇,然后笑着说,“但愿我的母亲愿意合作。”
“只要我们两个一起努力争取,我看没什么不行的,殿下,都交给我吧!”特蕾莎微微红着脸回答。
她之所以有此提议,既是为了艾格隆的事业,也是为了自己的父母——她请求母亲为艾格隆说情,但是她也知道,艾格隆的所作所为极大地触怒了帝国,所以如果母亲独自发声的话恐怕会面临很大的责难,如果陛下长女的路易莎也站出来的话,至少可以分担一下压力。
况且,如果能够通过这一件事来促进母子两个人的最终和解,那也算是了却殿下心里的遗憾吧。
在她看来,路易莎既是殿下的母亲,又和她同样是哈布斯堡皇室的成员,彼此之间不可能完全断绝关系,日后自己和殿下结婚,也同样缺不了她的祝福。
现在,既然殿下把这件事都交给她了,她就要想办法办成,她可不愿意在未婚夫面前丢脸。
“既然你没有意见,那我们等下就回去写信吧?”她立刻提议。
“都听你的。”艾格隆耸了耸肩。
接着,两个人又亲昵地抱在一起泡了一会儿澡,然后才一起站起来穿好衣服,回到了卧室当中。
一回来,特蕾莎就拿出了纸笔,开始构思写给路易莎的信,一边想一边在纸上写着草稿,时不时地划线,或者增删几句。
艾格隆坐在她的旁边,看着特蕾莎蹙眉思索的样子,这还是他第一次有如此体验。
因为刚刚泡了澡,特蕾莎的头发还相当湿润,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清香,更加让他感觉可爱。
特蕾莎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书信上面了,她一行一行地写着,娟秀的字迹渐渐地在信纸上舒展开来,不久之后,她终于完成了最初的草稿。
然后,她抬头看向了少年人,将信纸递了过去。
“我的草稿已经写好了,殿下你看看有什么问题吧。”
艾格隆接过来,草草地浏览了一遍。
特蕾莎的用词非常恭敬,就像是以对待自己母亲的态度一样;而在信中,她先是问候了路易莎现在的家人,然后提出了请求,在信的最末,她还提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自己和殿下打算在希腊结婚,邀请她和奈佩格伯爵出席——如果夫妇两个人因为种种考虑无法出席的话,也可以派一位重要的代表出席,代表母亲给予祝福,她对此将会感激不尽。
虽然艾格隆觉得完全没必要对路易莎如此恭敬,但是既然特蕾莎愿意用如此态度,他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他不想扫兴。
“我没什么意见。”他回答。
“那殿下,你写你的那部分吧——”特蕾莎又将笔递了过来。
艾格隆虽然心里不爽,但还是顺从地拿起笔来开始写。
他毕竟是一个写过剧本的人,所以文辞对他来说难度不大,所以很快就写了出来。
“亲爱的母亲:
很抱歉,在和您离别之后,我以如此夸张的方式,让您、让帝国陷入到了惊愕和震怒当中。
但我这些所作所为,并不是出于对任何人的憎恨,而是因为我深信命运为我赋予了太多的义务,我不能忍受自己像个无关紧要的闲人一样被世界所遗忘,被那些曾经对我高呼万岁的人所遗弃。
所以,我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去参加一场漫长而又危险的旅途。
真可惜,虽然您赋予了我哈布斯堡的血脉,但我仍旧还是个波拿巴,波拿巴家族是有这种赌徒的血脉,当时那个人在绝境之下还是带着八百卫兵踏上了一场机会渺茫的征途,而我也不得不进行一次同样悲苦的抗争,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证明我所经受的一切是有意义的。
我非常痛惜于命运在我们之间造成的芥蒂,并且愿意努力克服它。诚然我算不上一个孝顺的儿子,也不是帝国恭顺的臣民,但是我依旧对您、对帝国充满了感情,祝您今后一切顺利,我的母亲。请您放心,经过了这一切之后,我现在对您依旧尊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我一直都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对您的承诺——请放心,这个承诺一直都记在我的心中,绝不忘记。若命运再次抛弃了我,那我无话可说,但若命运这次垂怜我,让我最终成就大业,那我将会以应有的态度来对待您的孩子们。
上帝作证,不管其他地方是否有他们的位置,至少他们在我这里必然会有一席之地。
既然我已经到了这里,那我就不再有后路了,我只能慨然前行……幸好,有特蕾莎在身边陪伴着我,这让我平添了太多勇气。我冒昧地请求您为我赠送些许祝福,这也许能够让我在惊涛骇浪当中再增添几分温暖。
永远是您儿子的弗朗索瓦。”
在特蕾莎的注视下,艾格隆挥毫写就了这封简短的信。
“殿下,写得挺好啊。”特蕾莎看完之后,给出了评价,“既温情又有尊严,我想作为母亲她一定会被打动的。”
“希望如此吧。”艾格隆苦笑着回答。“我并不对此抱有任何期待,对我来说,她继续不闻不问也没关系,我不在乎,如果她愿意伸出援手那倒是意外之喜。”
“我会把事情办妥的,殿下。”特蕾莎倒是自信满满。
“有你在身边真的太好了。”艾格隆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少女。
接下来,特蕾莎又拿起纸笔,准备润色自己的草稿,而艾格隆也不想再打搅她了,走出了卧室来到了楼下。
而他刚刚走到楼下,他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就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满面喜色地向他敬了礼。
“安德烈,发生什么事情了?”艾格隆带着疑惑,微笑着问他。“看上去是有什么好消息?”
“是的陛下,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安德烈-达武立刻回答。
“特雷维尔侯爵的儿子,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先生前来投奔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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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埃德加的盘算
“特雷维尔侯爵的儿子,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先生前来投奔您了。”
安德烈-达武恭敬的表情里,带有掩饰不住的喜色。
“刚刚我听到了卫兵的通传,所以立刻过来禀告您——现在他就在旅馆的大门外,您要立刻接见他吗?”
特雷维尔侯爵出身名门,而且一直都忠心于拿破仑皇帝,即使在如此困难的处境下也没有改变自己的立场,他对此是非常敬佩的。
更何况,这一次他也是通过侯爵的介绍,才得以一路赶到陛下的身边为陛下效劳。
所以他对埃德加-德-特雷维尔也充满了好感——他能够理解特雷维尔侯爵因为身份特殊的缘故不能够前来效力的苦衷,而侯爵把自己的独子派过来随同陛下冒险,这足以证明他的忠心耿耿了。
他也为陛下身边有这样的忠诚追随者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相比于安德烈-达武的喜形于色,艾格隆的反应要复杂得多。
躲在瑞士小农庄里的时候,他见过埃德加,并且和他共处过一段时间,总体来说,艾格隆对埃德加并没有太大的恶感,埃德加的随和风趣以及艺术天赋都让他感觉非常不错。
然而,他也能够看得出来,埃德加在巴黎风月场上混得太久了,早已经深深地沾染上了那种轻浮浪荡的公子哥儿习气,只想着风流享受,厌恶吃苦和冒险,他绝对不是一个愿意随时为自己冲锋陷阵的勇士。
不过,这也并不是说他的到来只有副作用——特雷维尔家族享有盛名,既然他来了,那也证明自己的威望足以让这样的名门为自己效忠。
艾格隆很快就在脑中转过了这些念头放到了心底里。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安德烈。”他温和地笑了起来,“你去把他叫过来吧,我在阳台上等他。”
“好的,陛下!”安德烈-达武立正,然后领命而去。
他走出了旅馆的大厅,然后一路走到了旅馆的大门口。
果然,大门口之外有一辆大马车,几个卫兵围在马车的旁边,而一个金发的青年人正站在马车的车厢门口,似乎在跟他们解释着什么。
他立刻就认出来了,这确实就是埃德加-德-特雷维尔——虽然他和对方并不熟,但是因为同为波拿巴分子所以见过几面。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
因为他是卫队长,所以卫兵们谁也不敢阻拦他,立刻就给他让开了路。
“埃德加!”安德烈-达武站在了埃德加的面前,大声了喊出了他的名字,然后抓住了他的肩膀摇晃了起来。“真没想到你居然过来了!”
“安德烈,好久不见。”他的出现一开始让埃德加有点惊讶,不过很快也笑了起来,同样抓住了安德烈的肩膀,“我比你来晚了一步,真是抱歉。”
“至少你还是赶上了好时候,陛下正好需要大家的帮助。”安德烈回答,“对了,我离开巴黎之后,侯爵大人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我父亲身体很好,而且他因为陛下的远征而精神振奋。”埃德加仍旧微笑着,“他只是在痛恨自己不能亲身前来,辜负了陛下对他的信任。”
“没关系,他的苦衷我们都能够理解的,谁也不会责备他。”安德烈-达武摇了摇头,“而且现在你不是来了吗?特雷维尔家族没有在陛下的远征当中缺席,这太好了!”
“看上去你现在被陛下重用了?”埃德加又问,“这些卫兵对你非常敬重。”
“承蒙陛下的信任,我被他任命为侍从卫队长,负责保卫他的安全。”安德烈略微尴尬地回答,“虽然我能力有限,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完成这项职责。”
“太厉害了!恭喜你!”埃德加大笑着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相信你足以胜任。”
他一边维持脸上亲切的笑容,一边则暗暗下定决心要跟在少年人面前非常得宠的安德烈打好关系。
“好了,我们一起进去吧。”寒暄了之后,安德烈进入了正题,“陛下刚刚已经听到了我的通报,他非常高兴……立刻就答应了见您,现在请跟我一起过去吧,我们不要让他久等了。”
“嗯。”埃德加立刻点头应了下来,接着,出乎安德烈意料的是他没有立刻走动,而是回头又看了看马车。
“好了,艾格妮丝,下来吧!我们可以进去了!”
艾格妮丝!这个名字让安德烈顿时如遭雷击。
接着,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车厢的车门重新打开了,一双缀有花饰的橙色小皮鞋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然后,带有花边的浅黄色裙摆飘出了车门,在裙摆的摇动中,洁白的丝绸袜子一闪而过。
很快,一个穿着裙子的少女,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她金褐色的头发盘着发髻垂在脑后,白皙的手上拿着一柄阳伞,灵动的眼睛左顾右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姣好的面孔和那轻柔舒展的动作,让她充满了少女的魅力。
安德烈-达武看呆住了——但与其说是因为她的美丽和魅力,倒不如说是因为……他认识这位少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果然是那个艾格妮丝……
“这是……怎么回事?”他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干巴巴地问埃德加。
“这是艾格妮丝,我妻子的妹妹,这一路上就是她护送我过来的。”埃德加笑着跟他解释,“别看她娇娇怯怯的模样,身手可厉害了……”
是啊,可厉害了!安德烈-达武心里回答。
他可是真正吃过苦头的啊。
“那……那我应该怎么处理她?”他再问。
“如果可以的话,让她在这边住一段时间吧。”埃德加立刻回答,“我妻子拜托她继续留在这边一段时间保护我,而且我认为陛下现在用人之际,说不定她也可以帮点忙……”
“是这样啊。”安德烈点了点头。
他已经恢复了镇定,刚刚中断的思考力也重新连贯了起来,“那这样吧,我带您先去见陛下,她在旅馆里找个房间休息,您觉得如何?”
“这样就最好不过了。”埃德加心里暗喜,果然认识人就是好办事,艾格妮丝这么轻易地就被自己带到陛下身边来了——有了第一步,接下来就好办了。
父亲交代给他的任务,最重要的就是这一条,他自己也看出来了,自己又不能冲锋陷阵又不能治国理财,想要在陛下心里有个位置,最最方便的还是裙带关系——再说了,像陛下那种天潢贵胄,也不辱没艾格妮丝。
正在他窃喜的时候,安德烈达武走到了艾格妮丝的面前。
“艾格妮丝小姐,您还记得我吗?”他看着少女,然后紧张不安地问。
艾格妮丝微微皱了皱眉头,思索了一下,但很快就放弃了。“请问您是谁?我们之前见过吗?是什么时候?”
她已经不记得我了……安德烈-达武心里顿时百味杂陈。
他这时候才想到,对自己来说,惨败的经历可谓是刻骨铭心,以至于不敢见人;可是对这位少女来说,自己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不知名的手下败将而已。
这样的败将太多了,她甚至懒得花一点功夫去记住。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至少自己惨痛的屈辱不会被别人提起了。
现在,自己已经有了更加重要的人生目标,之前那些好勇斗狠的经历、以及败北的耻辱先放到一边去吧。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躬身向少女致敬。
“没什么,我之前在一个活动中见过您一面还寒暄过几句,您不记得也很正常,不过……我非常钦佩您的风采,您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
“您……您这就说得过头了……”一见面就被人这么吹捧,艾格妮丝也有点不知所措了,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对了,您叫什么名字?”
“安德烈-达武。”安德烈低声回答,然后立刻做了一个手势,“好了,请两位跟我进去吧。”
很快,他就带着埃德加和艾格妮丝一起走进了旅馆。
他一边安排旅馆的侍女把艾格妮丝安置到一个房间里面,然后带着埃德加径直地走到了顶楼的天台,面见陛下。
他们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回忆在巴黎的趣事。
当即将来到顶楼的时候,安德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停下了脚步。“埃德加,有件事我要提醒您一下。”
“嗯,请说吧。”埃德加点了点头。
“在陛下身边有一个女孩子,她和陛下关系非常好,你来到这里以后,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冲撞了她,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安德烈小声叮嘱。
“什么……?!”埃德加的反应比安德烈想象的还要大。
安德烈当然不知道,埃德加心里的那些盘算。
“我明白了,是陛下的宠姬是吗?很正常嘛,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埃德加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但还是勉强地笑了起来,“这姑娘是哪里人啊,叫什么名字?”
“正是陛下之前的未婚妻,特蕾莎公主殿下。她不顾劝阻跑过来了,所以陛下感动之余,也答应未来同她完婚。”安德烈的声音放得更加低了,“陛下认为此事最好先秘而不宣,所以您心里知道就行了,不必说出去……”
埃德加目瞪口呆地安德烈,样子简直如遭雷击。
“怎么了,埃德加?”安德烈有些奇怪,“您为什么这么抵触?是因为她是奥地利人吗?”
“不……不是,我只是有些震惊而已……”埃德加反应了过来,连忙摇了摇头,然后干笑了起来,“都这样了还不离不弃,公主殿下这份挚爱真是让人感动啊。”
“是啊,确实值得敬佩。”安德烈-达武点了点头,“总之,陛下已经说过了,我们所有人都必须尊重公主殿下,像对待主母一样对待她,您以后碰到她的时候,千万要懂得分寸,万一让她留下不好的印象,恐怕陛下也会生气的。”
“我明白,我明白……”埃德加连连点头。“放心吧,我绝对对她毕恭毕敬。”
就在这同时,他的思绪也是在急速运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绝没有想到,原本以为陛下已经告吹的婚约,居然会峰回路转,特蕾莎公主又跑到了陛下这里,而且眼看着就会成为陛下的妻子。
他对特蕾莎公主本人倒是没有什么恶感,对她的奥地利身份也无所谓,可是……他的计划却遭受了重创。
计划还没有开始就夭折了,而这也意味着父亲和自己的盘算,在自己来到陛下这里的第一天就化成了泡影。
这怎能不让人痛心疾首!?
难道自己这一次过来注定只能无功而返吗?他虽然浮华浪荡,但也有点自知之明,他知道凭借自己一个人的表现,绝对很难得到陛下的欣赏,也很难在这些追随者当中脱颖而出。
所以……何不继续?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谁也没有规定过陛下只能喜欢一个人嘛……法兰西君主多少代以来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就算特蕾莎公主在这里,但艾格妮丝又有什么理由不受人喜爱呢?
一想到这里,他又重新来了精神。
“好了,安德烈,带我去见陛下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安德烈-达武点了点头,然后不再多言,带着埃德加沿着楼梯走到了顶楼,来到了天台上。
而此时,艾格隆已经坐在桌子边看远处的海景了。
“陛下!”一看到少年人,埃德加立刻走上前来,然后恭敬地单膝跪地,向他行礼,“很抱歉,我来迟了,请您原谅我!”
“没关系,埃德加,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艾格隆笑着跟他招了招手,示意他站起来。
埃德加站了起来,然后依照艾格隆的指示走到了他的旁边,然后坐了下来。
“特雷维尔将军现在还好吗?”等他坐好之后,艾格隆问。
“父亲一切都好,他只是为不能亲自过来为您效命而痛苦。”埃德加回答。
“没必要痛苦,以后总会有机会的。”艾格隆笑着回答,“那么爱丽丝呢?已经生了吗?算算时间应该也快了吧?”
“我临走的时候,爱丽丝即将临盆,可惜我无法见证我们孩子的出生了。”埃德加以遗憾的语气回答,“对了,爱丽丝还给您写了一封信。”
“哦?很好,给我看看吧。”艾格隆听后大感兴趣,向他伸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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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夏露
眼见陛下伸手过来,埃德加也不敢怠慢,立刻从怀中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然后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少年人的手中。
艾格隆展开了信,然后仔细地看了起来。
和他猜测的一样,爱丽丝的笔迹也如同她给人的印象,柔缓清晰而又工整流畅,仅仅看着这些字迹都让人感觉到相当舒服。
“敬爱的陛下:
自从在瑞士告别之后,我一直都在为您的事业祈祷,希望上帝能够护佑您走向辉煌的成功。而今天,我怀着无比欣慰和振奋的心情,看到您向着终点迈出了一大步。
毫无疑问,现在您不仅仅是在为自己而战,也是在为世间的公义而战,在基督徒们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而彼此厮杀的时候,您挺身而出,前去拯救那些受尽苦难的基督徒,为他们的独立而战。您的壮举必将流芳百世,不为时间的流逝所褪色。
作为您一以贯之的追随者,特雷维尔家族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我们必须用血与火来证明自己对您的忠诚,同时也必须用尽自己所能,为您排忧解难,唯有这样,特雷维尔家族才有资格宣称我们从未丢失过自己的信仰。
出于种种理由,我的公公即使万分热情却仍旧无法亲身过来追随您,但是他让他唯一的儿子来履行义务;而我,虽然即将生下孩子,但仍旧怀着无比幸福的心情送别了埃德加,看着他参与到您的英雄事迹当中。
对一个孩子来说,被父亲见证出生固然非常重要,但是从父亲那里领受崇高的品质更加重要——那就是勇敢,坚定,以及忠诚。
我很高兴我的孩子还未出生就从父亲和祖父那里学到了这一课。
我深信,埃德加必将追随着您创造让子孙为之夸耀的丰功伟绩,他会将自己的名字镶嵌到您的历史当中。
在他来到您身边之后,请您随意差遣他吧,能够为您尽一份力,那也就不负他父亲和我的期待了。
就算命运狠狠地诅咒了我们,让埃德加遭遇了什么不测,我和父亲也能够接受这项裁决,并且由衷地感谢上帝赐予了埃德加为皇帝尽忠的荣誉——能够和那些为先帝捐躯的英灵们并列,那将是他和他未来的孩子的共同荣幸。
我为埃德加而骄傲,也会让我们的孩子知道他父亲追随着您为伟大的事业而战,我更加为您而感到骄傲,因为您正在反抗命运的裁决,像所有英雄一样耀眼。
我在巴黎为您和埃德加祈祷,期待着您君临这座伟大都城的那一天。如果那一天到来,请允许我在凯旋门下为您奉上花环和桂冠!
我深信,那一天必将到来,愿上帝保佑我们。
您忠实的朋友爱丽丝。”
看完了这封信之后,艾格隆不由得心生感动,也充满了赞叹。
爱丽丝,真是……善于文辞。他心想。
信中的这些话激情澎湃,热忱到近乎于有些狂热,如果是夏奈尔写的艾格隆绝对相信是出于本心,但是既然是爱丽丝写的,他也就只能打个折扣接受了。
在生命中的前十几二十年,爱丽丝生活在一个流亡贵族家庭里面,好不容易才躲过大革命的惊涛骇浪回了国。毫无疑问,在她从小到大,他们一家必定是对波拿巴家族充满了恶意和咒骂。
在这种家庭成长起来的爱丽丝,不和父辈一样痛恨波拿巴家族就已经是好事了,又怎么可能有多少好感呢?
也就是嫁到特雷维尔家族里面,她才不得不跟着改换门庭,成为自己的支持者,短短一年时间又怎么可能让一个人的思想有这么极端的转变?
不过,即使如此,艾格隆仍旧对她的信感到高兴。
这是一种臣服的证明——如此恭顺的话,足以表明她完全站在自己这边。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极端主义者,也并不要求每个追随者都是狂热的信徒,爱丽丝只要愿意追随他,这就是他的胜利。
在他看信的同时,埃德加也在暗地里注视着他,观察着他细微的神色变化,直到看到少年人满面春风,埃德加才放下了心来。
这封信并不是爱丽丝独自写的,实际上在离开之前,他们父子和爱丽丝三个人一起商量,字斟句酌写下了这封热情洋溢的信。
之所以用爱丽丝的名义写,就是为了给陛下一种“自己的人格魅力感染了旁观者”的感觉。
从陛下的反应来看,这一步没有走错。
“陛下,从瑞士回来之后,爱丽丝一直都在挂念着您的安危。”埃德加恭敬地说,“她和我们一样期盼您的事业成功。”
“嗯,我感受到了,而且我也非常感动。”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把信收了起来,看向了埃德加。“爱丽丝真是个非常好的妻子,我对她充满了敬意。”
“这也是我的骄傲。”埃德加笑着回答。
“埃德加,特雷维尔家族的忠诚我都已经感受到了,这是我绝对不可辜负的善意……”艾格隆亲切地对埃德加说,“我对你们父子,对爱丽丝都充满了好感,你们的忠诚和你们的能力同样突出,而且一直以来都在为我做出贡献,这些我都铭记在心中……所以,我跟你们保证,若我真的能够君临法国,我会让特雷维尔家族的功勋为世人所知,得到应有的报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们的忠诚是源于对波拿巴家族的敬仰,并不在于什么回报,陛下。”埃德加连忙回答。“现在我已经来到了这里,尽我的义务。我将不辞劳苦,为您赴汤蹈火!”
真让你赴汤蹈火,你受得了吗……艾格隆在心里暗笑。
虽然爱丽丝在信里说“随意差遣”,但是这也只是客套话罢了,考虑到特雷维尔家族的重要作用,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就随便把埃德加当成炮灰,哪怕是做个样子,他也得对埃德加展现出应有的尊重。
再者来说,埃德加也没有那个能耐去顶大梁,强行赋予重任的话恐怕只会坏事而已。
反正,现在愿意为他冲锋陷阵的人很多,他也不缺埃德加这么一个,只要让他为自己呐喊鼓吹就行了。
仔细想想,埃德加也没有那么糟糕,至少并非一无是处,他的绘画天赋自己已经见识过了,确实非常不错——所以,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充当御用画师和鼓吹手,也算是人尽其用了吧。
一想到这里,他也就拿定了主意。
“埃德加,你才刚刚来,还没有融入到我们这边的群体当中,所以你需要一些时间来熟悉这边的一切。这段时间内你就跟随着我吧,不需要去冒什么险,有时间的话给我画几张宣传画,我想法兰西人民是很乐意看到这个的……”
看到陛下这么好说话,埃德加心里也是大喜。
他是碍于父亲的压力不得不来的,可不是真的喜欢去出生入死。
而且他知道,他来之前的目标已经实现了——在他和父亲的筹划当中,只要能够跟在陛下的身边,就能够体现出特雷维尔家族的忠诚和重要性。
然而,计划的下半部分却不是那么容易,甚至可以说一开始就承受了惨重打击。
哎,一切本来都那么顺利,为什么偏偏就来了个特蕾莎公主横生枝节呢?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计划打水漂了,他决定硬着头皮继续。
“爱丽丝在我临走之时,还有一个嘱托,我希望您能够照看好艾格妮丝。”他直接篡改了妻子的话,然后小声对艾格隆说。
“嗯?什么?”艾格隆有些莫名其妙,“艾格妮丝怎么了?”
“她没怎么,只是……她一路跟着我过来了。”埃德加回答,“这一路上路途遥远,爱丽丝担心我,所以请求艾格妮丝一路护送。而来到这里之后,她还准备留在这边一段时间,请您也对她多加照顾。”
艾格妮丝……一提到这个名字,艾格隆心里突然就浮现出了一些回忆。
和那个少女的见面以及交手,还有彼此的交谈,这些记忆也许称不上甜美,但是却已经足够有趣。
真没想到她也来了……
“陛下,同爱丽丝一样,艾格妮丝也对您充满了敬仰。”眼见艾格隆的神色,埃德加立刻添油加醋,“她也衷心希望您能成功。”
“那真是太好了。”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在哪儿?”
“她就在您这里,陛下。”埃德加马上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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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艾格隆和埃德加在地中海的晴空下愉快交谈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巴黎,特雷维尔侯爵正一脸严肃的在房门之外踱步。
这位将军平常气度威严,然而今天他却失去了往常的镇静,脚步焦急,时不时地将视线投向了房门。
在房门之内,一直都在不断传出细微的呻吟声,每听到一声呻吟,他都忍不住心头狂跳,因恐惧而战栗。
他的妻子,就是在生下儿子之后不久过世的,这对他来说是最为惨痛的回忆。
这种苦闷的煎熬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一声高亢的儿啼,终于让一切都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听到这声儿啼,特雷维尔侯爵停下了脚步。
他大口地呼吸着,站在门口,等待着上帝的宣判。
房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助产妇抱着一个包在襁褓中的婴儿走了出来。
“大人,恭喜您,母亲和孩子都很平安!”
太好了……将军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他接过了婴儿。
刚刚出生的孩子,身上带着血污和羊水,皮肤也皱巴巴的,卖相绝对不怎么么好看,而特雷维尔侯爵并不关心这个。
他的眼神,则下意识地往最重要的地方看了过去。
上帝啊!他呆住了。
真可惜,是个女儿!
特雷维尔侯爵怀抱着这个婴儿,然后在心里哀叹。
在对儿子彻底失望之后,他无比希望自己能够尽快拥有一个孙子,然后这一次好好教育,让他传袭自己的意志和心愿,奋斗到权力的顶峰。
可是,爱丽丝生下的却是个女儿……这简直就像是给了他当头一闷棍,让他为之气短。
巨大的失望和落差感,让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之后,他终于接受了现实,然后低下头来看着这个还在啼哭的孩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是埃德加和爱丽丝的女儿,是他的亲孙女儿。
婴儿的肌肤和他粗糙的手掌相贴,恍惚之间他甚至似乎能够感受到血脉的共鸣。
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是他的手还是抱得非常稳,生怕摔到了自己的孙女儿。
好吧,就算是孙女儿也不错……反正爱丽丝和埃德加都还年轻,以后也有的是机会得到孙子。
不管怎样,这是他第一个孙辈,他将尽自己所能去照顾她,为她创造一个最好的将来。
“小宝贝儿。”总是一脸严肃的将军,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慈爱的笑容,“欢迎成为我们家的一员。”
他抱着孩子,走进到了房间里面,而他的儿媳,此时正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而虚弱,显然刚刚已经耗尽了她的气力。
“父亲……”看到将军之后,她无力地笑着,“是男是女?”
“是个女儿。”特雷维尔侯爵平静地回答。“很可爱。”
刚才的失望已经过去了,眼下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普通的祖父。
“在瑞士的时候……我曾经和陛下相谈甚欢,有一次在闲谈之后,我顺口请他为我将要出世的孩子送一个名字。他虽然有些惊讶,但是立刻就答应了,然后他将他名字里的夏尔送给了这个孩子……”说到这里的时候,爱丽丝微微笑了起来,“接着,我问他如果生下的是女儿该叫什么,他说……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叫夏露吧……”
“夏露……”特雷维尔侯爵跟着念了一声。
接着他点了点头,“那好,那就叫夏露吧,既然是陛下赐的名,那么他会一直记得的,这对这个孩子来说也是好事。”
“嗯……”爱丽丝虚弱地笑着,“能把她抱过来让我看看吗?”
特雷维尔侯爵立刻将婴儿抱到了她的脸旁边。
因为是仰躺着,爱丽丝只能微微侧着脸看着婴儿离她越来越近。
婴儿还在大声啼哭着,她湛蓝色的眼瞳大大地张开,茫然地看着这个她从未经历过的世界。
这个孩子,以后一定会非常漂亮的。爱丽丝心想。
接着,她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轻轻地亲吻了这个婴儿。
“欢迎来到人间,我的宝贝,我的天使……妈妈爱你。”她在婴儿耳边小声呢喃。
婴儿依旧在啼哭着,仿佛是在以这种方式回应母亲的爱意。
接着,极度喜悦之后的疲惫,让爱丽丝微微闭上了眼睛。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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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迎接
远在希腊的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刚刚降生,此时,他正以热情而又暗藏蛊惑的语气,对面前的少年人诉说自己妻妹的到来。
相比于爱丽丝的纠结,他反倒是一点愧疚都没有——在他看来,如果艾格妮丝能够为自己家族带来利益,那利用一下又何妨呢?再说了这也不算辱没了她。
“她就在您这里,陛下。”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艾格隆怔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我想她应该不至于对我感到反感吧?毕竟我把她的姐夫从姐姐那边带走了。”
“不,您小看她了,艾格妮丝同我们一样,是敬重宏伟志向的人,她非常仰慕您的英雄事迹,所以她能够理解我们的苦衷……所以她才会答应爱丽丝的请求。”埃德加继续面不改色地扯谎,“她也非常乐意为您效劳,陛下。”
埃德加虽然吹得天花乱坠,但是艾格隆当然不可能完全听信。
他和艾格妮丝虽然相处短暂,但是他也知道艾格妮丝的性格,她才不会对波拿巴或者波旁家族的事业感兴趣。
不过,如果能够借助特雷维尔家族招揽艾格妮丝,那对他来说也是巨大的帮助——不说艾格妮丝本人的身手,她在年轻一代贵族当中也非常具有声望,像安德烈-达武这种手下败将对她又是畏惧又是尊崇,如果能够得到她的效劳,那巴黎的那些青年们必将大受震撼。
“那真是一个好消息。”所以,艾格隆没有拆穿对方的谎言,而是顺势说了下去。“埃德加,艾格妮丝如果能够加入到我们的行列当中,那将是我们的巨大收获。”
接着,他又看了看远处海面,阳光已经从刺眼的白炽光线,变成了金黄色,太阳也在火红的云层下露出了模糊的轮廓,离海面越来越近了。
这壮美的傍晚景象,正好映衬了此刻他的好心情。
“您先去休息吧,我想这一路上您应该也相当劳累了。”他转过头来,微笑着对埃德加说。“今晚我们一起在这里聚餐吧,为了迎接你们的到来。”
“好的,陛下!”埃德加立刻答应了下来。
他的心情也很好,因为从陛下提及艾格妮丝的态度来看,他确实对她抱有相当程度的好感——而那就意味着,他的计划似乎还有施展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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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艾格隆同埃德加相谈甚欢的时候,安德烈-达武带着艾格妮丝来到了旅馆的顶层。
这里有一间空着的房间,安德烈-达武打算安排艾格妮丝在这里安顿下来。
虽然整个旅馆都已经被艾格隆一行人全部占据了,但是身为女眷,艾格妮丝毕竟不能同那些卫兵们混在一起,所以他就找了这个房间。
就在这个房间的旁边,就是夏奈尔的房间,然后沿着走廊往里面再走一点,就是特蕾莎的卧室了。
安德烈走到了门口,然后打开了门,然后回头看向了艾格妮丝。
“艾格妮丝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最近就在这里休息吧——”
“没关系,我不介意。”还没有等他说完,艾格妮丝就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既然你们给我安排了这里,那就这里吧!”
接着,她在门口往四周张望了一下,仿佛在确认这里的地形和路线。
而就在这时候,拐角处出现了一个穿着女佣制服的少女。
她的手中端着水果盘子,正准备前往阳台——而就在这时候,她的视线也正好落到了艾格妮丝的身上。
一瞬间,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手中的盘子差点摔落到了地上,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维持住了平衡。
“艾格妮丝小姐!”她小声喊了出来,“是您吗?”
“诶嘿~当然是我啦!”艾格妮丝抬起手指,欢快地比了一个手势,“夏奈尔,我们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了……”夏奈尔把水果盘子顺手放到了旁边,然后快步地走到了艾格妮丝的面前,又是惊讶又是欣喜地看着她,“您怎么过来了?”
一开始在瑞士初见的时候,因为艾格妮丝和艾格隆直接差点动手,所以夏奈尔一直对艾格妮丝心有芥蒂,不过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当初那点不快当然早就烟消云散了。
艾格妮丝豪爽欢快、不拘小节的性格,很对夏奈尔的胃口——她小时候在巴伐利亚宫廷,长大了以后在奥地利宫廷,无论哪个地方,都见惯了贵人们的颐指气使,对于惯常服侍人的夏奈尔来说,身为公爵小姐还不摆架子的艾格妮丝,确实非常难得,也非常让她心生好感。
“我怎么过来了……这问题问得好,我自己都有点茫然呢。”艾格妮丝遗憾地摊开了手,“要问就问我的姐姐和姐夫吧,为什么会给我这么麻烦的请求……”
接着,她将自己从姐姐那里接受请托,一路上护送姐夫过来的事情,粗略地告诉给了夏奈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原来是这样……”夏奈尔总算明白了一切的经过,接着她感激地看着艾格妮丝,“您真的辛苦了!为了陛下的事业而辛苦奔波,我想陛下也会感激您的。”
“那我们得说清楚,我不是为了你们的陛下,只是为了我自己的亲人罢了。”艾格妮丝不以为然地回答。
看到艾格妮丝执拗的表情,夏奈尔虽然心里暗笑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向了房间。“这是您要住的地方吗?太好了……就在我的旁边,不过这里一直没人住,可能有点灰尘,我来为您打扫整理一下吧!”
“不用了吧……我其实无所谓的……再说了我自己也会整理下的。”艾格妮丝连忙回答。
然而这时候夏奈尔已经从旁边拿起扫帚和抹布整理了,所以艾格妮丝只能无奈地看着夏奈尔忙前忙后。
“夏奈尔小姐还真是热情。”安德烈-达武在旁边看得笑了。
“简直热情过头,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艾格妮丝苦笑。
“这说明她非常敬重您——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得到这样的对待的。”安德烈小声说,“您别看她只用女仆的打扮,但是她在我们这里地位超然,陛下非常信任她,还对她委以重任,甚至还把她正式册封为自己侧近的骑士团成员了,这可是难得的殊荣。”
“是这样吗?”艾格妮丝眨着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所以夏奈尔现在是荣誉骑士了?”
“不光是荣誉骑士,陛下还说过,以后还会给她更多的封赏,以褒奖她的忠诚和奉献。”安德烈笑着回答,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以您的能耐和威望,如果您乐意的话,我想只需要跟陛下提一句,他立刻就会很高兴地册封您的。”
“算了吧……什么骑士不骑士的,我才不在乎呢。”艾格妮丝立刻就摇了摇头,“再说了,明明未分胜负,就要我屈膝臣服,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少女一边说,一边昂着头,充满了自信和傲气,而安德烈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当初陛下跟他说他和艾格妮丝交手过,结果是平手甚至占有上风,原本他心底里还有点不信,不过现在艾格妮丝亲口认证,他终于完全信了。
陛下果然厉害……
他又想起陛下曾经跟自己承诺过,以后有机会一定会给艾格妮丝一点颜色瞧瞧,一雪自己的耻辱……此时他突然有些期盼了起来。
这对少年和少女如果交手的话,一定会是自己此生难见的盛大演出吧,甚至谁赢谁输已经不重要了——当然,如果是陛下赢了那最好。
“好吧,我只是顺口一说而已,这一切都看您的志愿,如果您没有兴趣,陛下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会强迫您的。”安德烈笑了笑,结束了这个话题。
虽然艾格妮丝嘴上很硬,但是安德烈觉得既然人都已经来了,那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更何况埃德加-德-特雷维尔既然已经是陛下的臣仆,跟随而来的艾格妮丝又怎么可能有别的选择呢?
而就在他们交谈之间,手脚麻利的夏奈尔,已经帮助艾格妮丝把房间收拾好了。
安德烈-达武打量了一下房间,心里也颇为满意。
从今天开始,他们的队伍又壮大了一分,两个来自于法兰西名门贵族家庭的年轻人,投奔到了陛下的麾下。
在他看来,这不仅仅是一个孤立的事件,也是一个象征——陛下正如初升的太阳,在法兰西冉冉升起,尽管他现在离它千里之遥,但是朝阳的晨曦已经在这个国家炫目耀眼起来。
他完全相信,接下来还会有更多人前来投奔,为打出旗号的继承者效劳。
可惜……特蕾莎公主已经来了,不然也许今天的意外会带来更意想不到的好结果——安德烈-达武突然心想。
并不是他不尊重或者小看特蕾莎,而是在他心中,相比于一位从未见过的外国公主,成长于巴黎、和他们共享同样的语言、同样的经历的艾格妮丝,在心里要更加亲切许多——更何况,艾格妮丝在他心中的形象是如此耀眼,以至于甚至能够配得上朝阳几分。
只可惜……这一切似乎太晚了。他暗暗在心里叹息。
“好了,属于我的任务已经做完了,接下来您在这里安顿,有任何要求的话跟夏奈尔提就好了。”安德烈潇洒地躬了躬身,非常礼貌地跟艾格妮丝告别了,然后转身离去。
“艾格妮丝小姐,您觉得怎么样?”夏奈尔问。
艾格妮丝环视了仿佛焕然一新的房间,轻轻地点了点头,“我非常满意,谢谢您夏奈尔。”
“分内之事而已。”夏奈尔笑着回答,“那您先在这里休息吧,我去跟陛下说一声——”
“眼下,你们的陛下应该是在跟我的姐夫交流吧,您最好不要去打搅他们,”艾格妮丝善意地提醒了夏奈尔,“先去忙别的吧,等他们谈完了自然会叫您的。”
“您说的也对。”夏奈尔点了点头,然后仿佛她又想到了什么。
“好了……那我先离开了,如果您有什么吩咐的话,请随时召唤我吧!”她向艾格妮丝行礼,然后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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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房间之后,夏奈尔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沿着走廊来到了深处,然后敲响了房门。
“进来吧。”里面的人很快就回应了。
夏奈尔踮着脚走进了房间,然后恭敬地向书桌边坐着的少女行礼。
“夏奈尔,你来得正好。”特蕾莎头也没看她,而是把自己刚刚写好的信拿了起来,仔细地过目了一遍,然后长舒了一口气。“我可总算完成了……”
确认了这篇长文没有问题之后,她将这封信和刚才艾格隆随手写的信放在了一起,然后塞到了同一个信封当中。
这封信她等下会给自己身边的人,然后由这位信使再跑一趟,想办法送到并不遥远的帕尔马公国——预计几天内就可以送到了。
她不知道身为殿下母亲的路易莎,心里到底还剩下几分对长子的眷恋,但是她相信,母子之间毕竟没有绝对的利害冲突,只要双方提出的条件得当,终究还是有弥合的机会。
相比于一直心怀愤恨的艾格隆,特蕾莎对路易莎倒没有那么多恶意。
路易莎促成了自己的婚事——虽然她的目的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找出路,所以到处奔走;但现在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她终于重新看向了夏奈尔。
“有什么事情要禀告我吗?”
“殿下,就在刚刚,特雷维尔侯爵的儿子来投奔陛下了。”夏奈尔低着头,恭敬地向她禀告。
“特雷维尔?”特蕾莎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思索。“好像听过这个姓氏……是个名门家庭吗?”
“是的。”夏奈尔点了点头。“这位将军一直都是我们的忠诚拥护者。”
“那太好了。”特蕾莎笑了起来。
“除了那位先生之外,她的妻妹也随行赶到了……她名叫艾格妮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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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敬仰
“除了那位先生之外,她的妻妹也随行赶到了……她名叫艾格妮丝。”
“艾格妮丝……?”特蕾莎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
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印象,况且真正的重点也不在这里。
特蕾莎只感觉有点匪夷所思——特雷维尔将军希望追随艾格隆,所以让自己的儿子过来效忠,这完全可以理解,可是一个妻妹……她凑什么热闹?
“为什么要带什么妻妹过来?”正因为疑惑,所以特蕾莎立刻追问。
“艾格妮丝小姐可不是普通女孩子,她年纪和陛下一般大,身手也非常厉害,几乎和陛下旗鼓相当……所以,是埃德加先生的妻子——也就是她的亲姐姐——拜托她一路护送埃德加先生过来的。”
特蕾莎眨了眨眼睛,虽然非常意外,但是眼下她总算也理解了事态。
不过,看着夏奈尔的表情,她的心里又生起了新的疑惑。
“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你们见过?”特蕾莎又问。
“是的,我们之前见过。”夏奈尔老实地回答,“陛下在前往基督山岛之前,曾经为了逃亡而带着我们暂时避居瑞士一段时间……我们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接着,她将少年人拜访奥棠丝王后寻求帮助、以及后来躲在农庄当中,见到了埃德加夫妇以及艾格妮丝,以及之后发生的种种,大致地讲述给了特蕾莎听。
“原来之前还有这么多曲折……”特蕾莎听得非常入神,直到最后她才微微垂下了视线,以免让别人窥探到自己此刻的心情。
这些经历,艾格隆一个字也没有跟我说过……是因为心里觉得这些小事不值一提,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听上去是相当有趣的经历。”她勉强收拢了思绪,然后微微笑了起来,“难怪特雷维尔先生会带她过来,原来是一个如此厉害的高手……当初在维也纳的时候,人人都说殿下天资卓越,是同龄人中难得一见的剑手,能够和他并驾齐驱……难得,太难得了!我想,年纪轻轻就能拥有如此身手,她的刚毅和天赋,都远超于常人吧。”
“我也这么认为。”夏奈尔点头表示赞同。“艾格妮丝小姐绝对值得敬佩。”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被勾起无穷的好奇心了,真想亲眼看看她到底是何等风采。”特蕾莎仍旧微笑着,然后又问,“那么,她现在怎么样了?在哪儿?”
“我们刚刚将她安置到一个房间里,离这里不远,沿着走廊过去就行了。”夏奈尔提议,“如果您希望见她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您去见她”
“那还是不用了,想想她一路旅途劳顿,好不容易有机会休息,我也不能去打搅她。”特蕾莎摇了摇头,然后若有深意地回答,“反正我等会儿肯定能见到她的,就让我把这份好奇心再稍稍保留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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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埃德加暂且告别之后,艾格隆从阳台沿着楼梯回到了卧室当中,而这时候他发现特蕾莎正端坐在书桌边,似乎若有所思。
“特蕾莎,信还没有写好吗?”艾格隆以为她还在为信的措辞犯难,所以连忙问她,“其实不用那么字斟句酌的,就用普通的措辞问候她就行了,想必她也不会苛求你的态度,毕竟你也是家族成员嘛……”
“信我刚才已经写完,并且已经交到了信使手中准备送出了,殿下。”特蕾莎突然看向了少年人,然后回答,“我听说您刚才是在跟德-特雷维尔家族的成员聊天?”
“是啊,刚刚特雷维尔侯爵的儿子过来投奔我了。”艾格隆点了点头,“这位侯爵虽然出身于旧贵族,但是当年加入了帝国军队,而且作战非常勇敢,所以我父亲为了表彰他,封了他这个爵位,他相当知恩图报,一直忠诚于帝国,哪怕现在都还是如此……我承蒙了他许多帮助。”
“这可真是让人敬佩的忠诚,我们可要好好回报才行。”特蕾莎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看着艾格隆,仿佛不经意地问。“好像他还带着他的妻妹一起过来了!上帝啊,我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以为他疯了……”
“如果是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会觉得他发疯的。”艾格隆笑着回答,“然而,那位艾格妮丝小姐可不平常……”
“是啊,她可是能够和您平分秋色的剑手,令那些傲慢自大的王孙公子们敬仰的偶像呢……”特蕾莎打断了艾格隆的话,“真可惜我直到现在才听说这个名字和她的事迹,否则我肯定早就悠然神往了……”
虽然特蕾莎的语气确实非常尊敬,但是艾格隆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你都听夏奈尔说过了?”他试探着问。
“是的,就在刚才她告诉我的。”特蕾莎微微笑了起来,“殿下,你怎么能把这么有趣的人和这么有趣的事迹隐匿下来呢?你可知道我最喜欢传奇了,这样的故事我一定百听不厌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只是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提了而已——”艾格隆耸了耸肩。“她们姐妹两个确实是挺有趣的人,但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们只是认识了之后就匆匆分手了,我当时只觉得直到我重回法国之前都没机会碰面了,可没想到接下来能够这么快又见到她。相信我,我刚才和你一样惊讶。”
看到艾格隆如此回复,特蕾莎的目光总算柔和了下来。
“那你当初是不是觉得直到重回奥地利之前都不可能再见到我了,所以也就像这样把我抛到了脑后?”她略微有些讥刺地问。
“特蕾莎……我们别翻过去的账了,我承认我是对不住你……”艾格隆尴尬地笑了起来。“我现在不已经在弥补了吗?”
“总算你还知道。”特蕾莎也笑了起来,刚刚的不快似乎也已经烟消云散——当然,其实还是有一些芥蒂,在如同幽灵一样若隐若现。
“既然他们两个都是是名门之后,而且特雷维尔侯爵还对你立下了功劳,那我们可要好好招待他们才行。”她转开了话题。
“是啊,我就打算这么做的——刚才我已经跟埃德加说了,今晚我要在阳台上举办宴会,宴请他们两个人,就当是为他们接风吧。”艾格隆马上回答。
“那我能出席吗?听到了你们之前的故事之后,我有点想要认识他们。”特蕾莎问。“不过也许我不太方便露面吧……?”
“你这是什么话?你当然应该出席了,他们都是自己人,你露面也没关系的。”艾格隆摇了摇头,“倒不如说,他们应该知道你,并且尊敬你,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是他们未来要臣服的人——”
特蕾莎一瞬间有点感动,殿下没有任何犹豫就说出了这番话,看来他的心意并没有任何动摇……也许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
“那我也会好好表现,争取给他们留下好的印象……”她笑着对艾格隆保证。“若我们真能重建皇朝,他们想必也会是重要的廷臣,我可不能让他们小看呢。”
“这对你来说非常轻松。”艾格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我简直想不出世上会有什么人小看你,特蕾莎。”
很快,时间就到了晚上。
因为艾格隆之前就有了吩咐,所以夏奈尔和安德烈-达武早就已经开始忙活,在阳台上布置了桌椅和灯火,为接下来的晚宴做准备。
除了身体不方便的法利亚神父之外,他的几个重要手下都出席了,而埃德加和艾格妮丝作为新来的客人,自然也成为了宴会的上宾。
当艾格隆和特蕾莎联袂出席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而且一切准备都已经妥当就绪。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的菜肴和美酒,而在四周摆满了蜡烛,天空的漫天星斗如同画卷一样铺展在每个人的头顶上,而不远处海滨那连绵不绝的海涛拍击声,似乎犹如观众的欢呼在为他们助兴。
因为今天要在众人面前露面,所以特蕾莎难得地盛装打扮了一番,穿着自己带过来的长裙,胸前佩戴着珠宝花饰,看上去端庄华贵,这扮相犹如是那场美泉宫里宫廷舞会的再现——只是头上缺了那顶皇帝陛下赠送的小王冠罢了。
因为如此美丽而又华贵的装扮,所以少女一出场就被所有人所瞩目,而她的视线也借助这烛光,在众人面前慢慢游弋。
她的目光没有在那些她已经认识的人身上停留,而是慢慢地扫过,直到最后,落到了对面两个人陌生人身上。
一个是金发的青年人,长相俊朗,笑容温和;而另外一个……则是一位少女。
她穿着普通的裙子,头发被盘成了发髻置于脑后,她姣好的面孔表情非常丰富,似笑非笑,能够看得出是个乐天派;而她的眼睛则炯炯有神,而且非常灵动,似乎能够轻易就将周边观察个仔细。
就在这一个瞬间,艾格妮丝也好奇地看向了特蕾莎,两个人饶有兴致地互相对视了片刻,然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她是谁啊……”艾格妮丝有些好奇,然后小声问旁边的埃德加。“怎么看上去同你的陛下很亲密?”
“她就是特蕾莎公主,陛下的那位奥地利未婚妻。”埃德加努力掩饰了自己心中的酸涩和懊恼,小声地对艾格妮丝解释,“虽然之前发生了那些波折,但是她坚持跑到陛下身边来了,所以陛下看上去也认了账。”
“难怪!”艾格妮丝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普通人怎么会有这种气度呢……我们法兰西现在可没有这么好看的公主。”
这也是事情,毕竟经过了大革命的腥风血雨之后,波旁王室人丁不旺,路易十六全家死难,他的妹妹伊丽莎白公主也被送上了断头台,活下来的仅有他的长女玛丽-特蕾莎公主,后来嫁给了叔叔阿图瓦伯爵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堂兄路易-安东尼-德-波旁,如今她已经接近40岁了。
后来阿图瓦伯爵成为了国王查理十世,路易-安东尼作为长子也就成为了王太子,两个人婚后一无所出;次子贝里公爵被杀之后只有一个遗腹子留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所以波旁王家现在并无同等年纪的公主留存,艾格妮丝的话虽然听上去有些不敬王室但也是事实。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起坐到了座位上。
然后,艾格隆首先开口了,拉开了这场晚宴的序幕。
“最近因为我们都事务繁忙,所以很久没有齐聚一堂了,今天我特意把大家聚集在一起,就是为了放松一下。”他一边说,一边对着众人微笑着,“有赖于诸位的努力,我们现在一切顺利,而今天……又有一位重要人士前来,参与到了我们的事业当中!”
他抬起手来,指向了埃德加,“虽然他是新来的人,但是他可绝不是什么新人,你们中可能有人早就已经认识他了,我向其他人介绍一下——他就是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先生,特雷维尔侯爵的独子。虽然侯爵因为重任在肩无法亲身前来,但是他将自己的独子奉献给了我们的事业……这份忠诚真是让我感动和钦佩!”
他话刚落音,其他人也纷纷向着埃德加鼓起掌来。
虽然埃德加本身既无名气也无威望,但是特雷维尔侯爵在众人的心目中非比寻常,他的忠诚和他的资历都无可挑剔,隐隐然也是波拿巴分子们的领袖之一,所以他的独子也得到了理所当然的尊重。
在众人为埃德加欢呼之后,艾格隆又看向了艾格妮丝,“接下来,请让我介绍另一位客人,艾格妮丝-德-诺德里恩小姐……我们都可以看到,她是一位美丽的少女,但是她不光容貌出众,身手更是不凡,是极少数能够有资格与我交手同龄人!是的,她美丽而又强大,无愧于法兰西的骄傲,让我们为她干一杯吧!”
“干杯!”经过艾格隆的介绍之后,不光是认识艾格妮丝的人在起哄,就连不认识她的人也纷纷大感兴趣,齐刷刷地看向了艾格妮丝。
被众人如此注视,艾格妮丝有些羞涩,低着头不敢说话,不过她的心里当然也很高兴,毕竟谁不喜欢受人恭维和称赞呢?更何况这份称赞还是来自于一个如此不得了的人物,那更是难得。
喝了一口酒之后,艾格隆看向了埃德蒙-唐泰斯。“埃德蒙!你应该已经和艾格妮丝认识了吧。”
“是的,陛下。”埃德蒙-唐泰斯低声回答,“我之前去巴黎的时候,承蒙小姐的帮助,让我得以用诺德里恩家族的名义,轻松接触到了银行家,大大方便了我的任务,这份恩情我还记着。另外……我算是艾格妮丝小姐的半个学生吧,她曾经教授了我一些剑术,让我受益匪浅,只可惜时间太短所以我没来得及学太多,这让我非常遗憾。”
刚刚认出艾格妮丝之后,他惊讶之余也非常高兴,只是碍于陛下在场,所以不敢出声打招呼而已——因为之前的经历,他一直都对爱丽丝和艾格妮丝姐妹充满了好感和敬意,所以非常乐意看到艾格妮丝加入到自己的事业当中。
“基督山伯爵先生,如果您乐意的话,我接下来有机会还可以再教您。”艾格妮丝笑着说。
“其实……我也曾经被艾格妮丝小姐教育过。”就在这时候,安德烈-达武突然不好意思地开口了,“我曾经不自量力地向艾格妮丝小姐挑战,然后被她轻松击败了……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孱弱,但也让我坚定了成为更强者的信心。”
说完之后,他郑重地看向了艾格妮丝,“艾格妮丝小姐,抱歉刚刚见面的时候我不好意思提及那些往事……我想您肯定不记得您是怎么击败我的,因为那对您只是不值一提的经历,但我却一直铭记着。只可惜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到陛下的事业成功之后,我想再向您挑战,也许那时我还是会惨败,但至少我会让自己表现得更好一点,至少能让您记住——”
“您现在就已经让我记住了。”艾格妮丝眼睛一亮,然后郑重地向对方回答,“输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害怕丢脸而一蹶不振,让自己堕落到一事无成的境地……您能够直面失败,还能够鼓起勇气再尝试,这确实已经触摸到剑士的精髓了。有这份志气,在其他事情上一定也能做得很好!我想能拥有您这样的下属,也是你的陛下的幸运。”
“谢谢!”能被艾格妮丝如此赞许,安德烈-达武大感宽慰,几乎落下眼泪来。
而其他人也为艾格妮丝的话所打动,纷纷点头。
确实是让人钦佩的风采啊……即使是一向对人挑剔的特蕾莎,也不禁为艾格妮丝的表现暗暗心折。
特蕾莎这一瞬间,突然有点庆幸。
她暗暗庆幸自己做对了那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要是自己沉溺在悲伤和痛苦当中,没有前去罗马面见莱蒂齐亚皇太后然后碰巧见到殿下,没有约定继续坚守婚约,没有强行逼迫父母让步然后得以成行,稍微错失一步,哪怕只是一步踏空,那此时自己就不可能及时赶到殿下的身边,而埃德加和艾格妮丝自然还会准时前来,那么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对,特蕾莎,你这是心怯了吗?
她突然惊觉过来。
她对自己一瞬间的犹豫和庆幸感到懊恼,甚至有点羞耻。
这绝不是自己应该有的想法。
你跟殿下的结合,是承蒙上帝的恩旨、被命运所眷顾的,何须有任何害怕?
艾格妮丝确实优秀,可是我却也不会失色。
一瞬间,她又重新恢复了从容。
她抬起头来,直面着艾格妮丝,然后以真诚的微笑,向她打了招呼。
“艾格妮丝小姐,很高兴见到您,可惜您的事迹我今天才得知,但这无损于我对您的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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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纪念与庆贺
“艾格妮丝小姐,很高兴见到您,可惜您的事迹我今天才得知,但这无损于我对您的敬仰。”
这是特蕾莎对艾格妮丝所说的第一句话。
她表情谦恭,语气也非常客气,足以表现出亲切友好的态度。
“殿下……您太客气了,我可担当不起。”艾格妮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能够见到您,也是我的荣幸。”
说完之后,她眼神闪烁,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虽然她出身于公爵家庭,从小也出入过宫廷,但是并没有和公主王子打交道的经历,更没有对他人迎合奉承的经验,所以不知道应该怎么来应对特蕾莎殿下的好意。
但出于本能,她知道既然特蕾莎是这个少年人的未婚妻,那未来也就是她的姐姐和姐夫要臣服的主母,如果运气好的话甚至可能成为法兰西的皇后,所以她也不敢造次,不想在对方心里留下一个坏印象,连累无辜的姐姐。
在内心深处,她也有些好奇,特蕾莎殿下究竟是何等人物,才会在经历了这么惨痛的打击之后,依旧不离不弃地跟随在少年人身边呢?
“请不必拘谨,在我们这里您是可以畅所欲言的。”特蕾莎看出了艾格妮丝的尴尬,于是继续微笑着向她致意。“而且,我想我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说完之后,她向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主动地走到了艾格妮丝的面前,而艾格妮丝碍于礼节,也下意识站了起来。
于是,两个人面对面地对视着,借助着烛光互相看着对方。
两个少女都非常美丽,但又各有各的气场——一个盛装打扮,兼具少女的妩媚与公主的端庄;一个则衣着朴素,但是又有着掩饰不住的英气和骄傲。
真漂亮啊……她们即使同时在心中感叹对方。
“艾格妮丝小姐,您愿意做我的朋友吗?”特蕾莎放下了心中的念头,然后亲切地问对方。
然后,她伸出了自己戴着丝绸手套的手,“在这里女孩子太少了,虽然我可以理解原因而且也能够忍受,但是能够见到一个同龄的女子,总是让人心情放松了不少,尤其是……她还是这样优秀和令人敬佩!感谢上帝,让我能够见识到这等人物,您不必担心我不好相处,他们都知道的,我绝不是一个待人挑剔或者苛刻的人……”
特蕾莎这些话,并不完全是刻意的恭维,虽然关于艾格妮丝的经历她只听到了一鳞半爪,但是这足以让她心里对艾格妮丝做出极高的评价。
她是一个喜欢传奇、喜欢不凡的人,所以对艾格妮丝这样在同龄人当中出类拔萃的少女,她不可避免地会心生敬重。
至于因为艾格隆而产生的些许戒备,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她能够控制自己。
艾格妮丝还是有点呆滞,一见面就被特蕾莎公主如此对待,让她有点不知所措,这已经超出她的人际交往经验范畴了。
还好这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姐夫的眼色,立刻清醒了过来。
“当然了!”她连忙点头,然后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握住了特蕾莎殿下的手。“殿下,谢谢您给我如此荣幸,我非常乐意当您的朋友。”
于是,就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个少女握住了手。
人类对美感本能的欣赏,让他们都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喝彩,就连艾格隆也忍不住轻轻鼓掌。
握了一会儿之后,特蕾莎收回了手,然后微笑地看着艾格妮丝。
“您跟人交手次数多吗?”她小声问。
“嗯……也不算特别多,尤其是最近已经很少了,毕竟没人再挑战我了。”艾格妮丝悠然回答,然后又骄傲地补充了一句,“另外,自从出师之后,我没有输过哦。”
“太厉害了!”特蕾莎由衷地赞叹,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不瞒您说,其实自从认识艾格隆之后,每次他与人交手都让我有点伤心,一次是对我的父亲,一次是对他的老师,所以我本能地都有些害怕刀剑了!不过,我倒是期待能够看看您的表演,想必那将是盛大华丽的演出吧。”
“如果您有兴趣的话,下次我和谁比试就叫上您旁观吧。”艾格妮丝倒是不介意,“不过我想现在应该大家都没空吧。”
“没关系,我们就静等将来吧,我相信很快就会有机会的。”特蕾莎笃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再问,“您父亲知道您来这里吗?”
“他现在当然不知道,毕竟他在政治上是反对波拿巴家族的,所以我们只能瞒住他了。”艾格妮丝窃笑了起来,“不过眼下他应该已经知道了,但那又怎么样呢?他既不能派人过来逮我回去,也不能把这事儿张扬出去,所以只好默认咯!当然等我回国,他一定会把我大骂一通的,不过那已经是以后的事情了,以后再说吧~”
特蕾莎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笑完了之后,她又有些感触——她们两个好像都是深受父亲溺爱,又以这种任性妄为的做法而让父亲怒不可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妮丝估计很轻松就能得到原谅,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弥补和父亲之间的裂痕呢?
“虽然我们为了种种理由要做些不得已的事情,但是父亲终究是父亲,以后一定要好好弥补他才行。”她有感而发。
“是啊,您说得对。”艾格妮丝点了点头,然后她嘴角一撇,“等回去之后我会跟父亲道歉的,如果父亲要揍我,那我就乖乖站着让他揍吧——让他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以打到我无法还手的人……”
“哈哈哈哈……”虽然有些悲伤,但是特蕾莎还是被逗乐了。
接下来,她又提裙行礼。
“好了,我们先说到这儿吧,不能耽误其他人的时间了。”
“嗯,殿下!”艾格妮丝也连忙行礼。
短短的接触当中,她对特蕾莎公主的印象非常不错——诚如公主殿下自己所言,虽然出身于古老的哈布斯堡家族,但她确实是一个不摆架子的人,不因血统而目中无人。
她觉得,这也会让她接下来的日子好受一些——毕竟接下来她和特蕾莎公主接触的机会肯定也会不少。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位少女重新落座,而目光的焦点,也由此重新落到了少年人身上。
艾格隆的心情非常愉快——毕竟,看了刚才的那一幕,又有谁会不为之感到愉快呢?
刚刚喝下的一杯酒,让他的胸腹微微发烫,但是也给了他澎湃的激情。
他抬头看了看漫天的星空,然后悠然站了起来。
“这片星空,真美啊……”他发出了由衷的感叹,“更美的是,我可以自由自在地欣赏它。回想起一年以前,我简直恍若隔世……是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一年前我还孤苦无依地困在宫殿当中愤世嫉俗;一年后我却已经在召集我的支持者为我而战。依靠着命运的眷顾,我来到了这里,也得到了你们的襄助,命运把我们所有人召集了起来,让我们在为同一个目标而相聚,也是在为同一项事业而努力!”
接着,他潇洒地拿起了酒杯,然后看向了列席的人们,“诸位,我并非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天才,也不是什么算无遗策的圣贤,我更加知道,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但是我相信,事在人为,这个年代已经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奇迹,甚至我的降生本来就是一项奇迹……一个天才几年当中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了一个强大的帝国,然后战胜了一个个强敌,接着和一个古老皇族的公主结为连理,生下了自己的继承人,这不就是我们刚刚见证过的奇迹经历吗?我曾是奇迹的一部分,我也将带着你们延续这个奇迹,这是上帝赋予我的使命,更是我的义务——听我号令吧,为了帝国,为了胜利!除此之外我们一无所有,也不再需要其他东西了!”
“万岁!”他话音刚落,在场的人们也识趣地以欢呼声来作为回应。
接着,所有人纷纷拿起酒杯,向艾格隆致敬,然后饮下。
艾格妮丝虽然有些犹豫,但碍于此时的气氛,也照着其他人的样子做了——想必,以后她也会越来越习惯如此吧。
在致完了祝酒词之后,艾格隆看向了埃德加。“埃德加,你是个优秀的画家,所以我想请问你,能不能将今晚的场景画下来,让我可以永久留存下来?”
“您的命令,我当然执行。”埃德加当然别无二话,立马就答应了下来。“我会努力把它变成我生涯中的得意作品,陛下。”
“嗯,这很好。”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又提出自己的建议,“对了,画面构图就用刚才特蕾莎和艾格妮丝握手的那一瞬间吧,让她们处于画的中心位置,我想那就是美的展现……”
“好的,陛下!我都按您的意思画。”只要是艾格隆的要求,埃德加当然不会做出任何质疑和反对,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我就等着你把你的作品呈上了。”艾格隆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深信你是绝不会让我失望的。”
“特雷维尔先生。”这时候,特蕾莎也插话了,“我听艾格隆说,您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画家是吗?”
“优秀谈不上,但我确实学习绘画多年了,殿下。”埃德加恭敬地回答。“我在巴黎的时候,为许多人画过画,一般来说都得到了好评。”
“那您今后随驾的时候,可要多为殿下的光辉形象润色。”特蕾莎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我很期待您接下来的作品。”
“这也是我想要做的事情。”埃德加笑着点了点头,“我会让所有法国人都见识到陛下的光辉形象,然后他们会做出对比,到底是一个具有勃勃生机的征服者更有力,还是一个垂垂老矣、衰退腐朽的国王更有力?这个答案他们是可以轻易得出来的。”
“是啊,人们会做出明智的判断。”特蕾莎深以为然。
接着,她又着重勉励埃德加,“特雷维尔家族既是名门,也是法兰西境内那些波拿巴支持者的魁首,您的父亲广受尊重,而且艾格隆也非常需要他的帮助……我请您接下来好好为殿下效劳,我跟您保证,如无意外,若我们君临巴黎,您一家人将是我们宫廷最受尊重的廷臣之一,我和艾格隆是绝不会忘记他人的贡献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相比于对艾格妮丝的亲切友好态度,特蕾莎对埃德加倒是保持了客气而又冷淡的尊重。
并不是说埃德加的表现不佳,或者容貌举止不够好看,而是因为他所展现的那种轻浮浪荡的公子哥儿风度,并不为特蕾莎所喜——当初时常接触宫廷和社交界的她,早就对这种虚有其表但思想平庸的做派厌烦透顶了。
不过即使如此,该有的尊敬还是要表现出来的。
就她看来,艾格妮丝和埃德加虽然现在的家族名望和地位差距很大,但是论谱系的话都是贵族名门——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诺德里恩公爵才在女儿爱丽丝的一力坚持之下,捏着鼻子答应了两个人的婚事。
虽说她上了艾格隆的贼船,但是身为哈布斯堡皇室成员的她,本能地也非常看重贵族社会的声望和作用——所以,特雷维尔家族也得到了她的看重。
在她看来,艾格隆君临法国不会是一次大革命的血腥屠戮,而是会延续拿破仑的既定路线,既执行开明政策又同贵族阶级和解,而特雷维尔家族无疑将是一个非常好的桥梁。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也不介意在未来的宫廷当中赋予特雷维尔家族超然的地位。
当然,如果现在的她能够看出隐藏在埃德加心里的那些龌龊的小心思的话,恐怕她就绝对不会是这种态度了吧……
“我听说您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她又问埃德加。
“是的。”埃德加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先前陛下跟我夫人聊天的时候,还给这个孩子赠送了名字,如果是男的就叫夏尔,如果是女的就叫夏露。”
“那我们一起为这个孩子干杯吧。”特蕾莎拿起了酒杯,“我会为这个孩子准备一份贵重礼物的……愿上帝保佑这个孩子!”
“愿上帝保佑!”又是一阵欢声笑语,以及此起彼伏的碰杯声。
就这样,在这场热闹而又融洽的宴会当中,埃德加和艾格妮丝正是成为了艾格隆团体的一员,特雷维尔家族及时地展露在了少年人的面前。
这也正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爱丽丝所祈祷并希望得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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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姐妹
“愿上帝保佑!”
在众人的欢呼声当中,艾格妮丝也在心中默默为姐姐和她的孩子祈祷。
相对于在场诸人出于礼貌的客套话,她的祈祷要真诚了无数倍——她从小就敬爱着姐姐,无比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也正是因为爱丽丝的请求,她才会毫无怨言地离开舒适的家,来到了几千里之遥的异国。
也不知道姐姐和孩子到底怎么样了?她不禁再一次牵肠挂肚。
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生育对于女子来说无异于是一场酷刑,稍不注意就会丧身殒命,哪怕王后公主之尊,也常有因为难产而产生的悲剧,此时姐姐明明已经到了预产期,结果理应随伴在身边的丈夫和妹妹却远行异国,无法照应,这又怎能不让人担心呢?
一想到这里,她眼角微微一瞥,发现埃德加正满面春风,一句一句地同特蕾莎公主以及其他人搭话,笑容欢畅至极。
你的妻子正在受苦,孩子也祸福未卜,你怎么能笑得这么自然开心呢?!她在心里忍不住暗暗抱怨。
一路上她跟着埃德加过来,虽然姐夫对她非常礼貌不敢有任何不敬,但是她却也能够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太挂念妻儿,反倒是留恋自己暂时无法继续享受的巴黎生活。
她是通过姐姐才认识埃德加的,虽然父亲一直反对姐姐和他的恋情,并且更加坚决地反对婚事,但是在家族的争论当中,她公开站在姐姐一边,甚至不惜和敬爱的父亲吵架,最终在她们姐妹的坚持下,父亲也不得不做出让步。
那时候她确实对埃德加印象很不错,毕竟他长相俊朗、谈吐风雅、艺术造诣高超,是深受夫人小姐们喜欢的潇洒青年,她也无法免俗;但更重要的是她坚信,既然如此聪慧的姐姐选择了埃德加,而且如此义无反顾,那么埃德加就一定是最好的选择,是唯一能让姐姐幸福的人。
他们婚后那貌似幸福的生活,也加深了艾格妮丝的想法。
然而这一路上直到现在的一幕幕,却让她不得不面对舞台幕布之下的真实世界,让她心底里对之前的想法产生了疑惑——这真的就是最幸福的选择吗?
她已经看出来了,在埃德加心里,爱丽丝的位置并没有重过他自己,他没有像姐姐爱他那样爱着姐姐。
所以,爱丽丝为了他而付出的那一切牺牲真的值得吗?她不知道答案。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再去怀疑也没有意义了,姐姐已经嫁入了特雷维尔家族,并且安心为埃德加生儿育女,并且在竭尽自己的脑力和心力,为这个家族的未来做打算——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只能咬牙把路走到底。
而自己,也绝不能让姐姐孤身一人这么走下去,她也只能咬着牙,竭尽全力帮着她走。
但是,在走下去的同时,她也在心中暗暗发誓——要是埃德加敢于辜负姐姐,让她的一切希望都付之东流,让她的一生的付出都变成一个笑话,那么自己就一定会挺身而出,代替上帝让埃德加蒙受永世无法承受的惩罚。
当然,她无比地希望自己只是想多了,一切都会像梦想当中那样美好。
坐在她旁边的埃德蒙-唐泰斯,似乎察觉到了少女此刻心中的迷茫。
“艾格妮丝小姐,您好像有些心事?”他放下了酒杯,然后小声问。
“没有,我只是有些不太适应人多的场合罢了。”艾格妮丝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然后笑着回答,“您不用在意我,尽管享受此刻的欢乐就好了。”
“没事那就好。”埃德蒙-唐泰斯笑了起来,“我想您一定有点思乡了吧?就连我这个外省人,在见识了一次巴黎的繁华之后,都对它念念不忘,更何况是从小在那儿长大的您呢。”
“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吧,我并没有太留恋它。”艾格妮丝耸了耸肩,然后,“其实严格说来,巴黎并不是我出生的地方。我们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一直活在天堂——您恐怕忘了,我们家可是在外面流亡了多年才回国的,从革命爆发时期开始,直到1816年复辟王朝的统治彻底稳固之前,我的祖父母带着父亲一直在意大利各地躲避战乱,我也是在1811年出生于那里的——那一年你们现在的陛下刚刚出生,他得到了全世界的祝福,而我却只能跟着家人到处漂泊,为明天的生计而苦恼。”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记忆深处的那一幕幕犹如是闸门打开一样,从脑海中倾泻而出,艾格妮丝的脸色微微发红,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您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流亡者,就像是失去了根茎的花朵一样,看着好看但无非也只是个摆设而已,一个个都说是公爵侯爵的,但离开了法兰西这些头衔又算得了什么呢?别人才懒得为此而对你鞠躬呢!
一开始,因为逃亡出来时带了些珠宝,所以祖父母和父亲的日子过得还算是阔绰,但是仓促带出来的财产又怎么可能顶得住他们从小就习惯的开销呢?一两年倒是无所谓,但是他们流亡了20多年!没过多久他们的钱囊就全空了,然后不得不像其他流亡者那样另寻生计,我祖母给人当过裁缝,我父亲一直都羞于对人提及,他找了当地一家富商当了家庭教师和管账先生……哎,这些事您不可能从如今宫廷里的那些高贵大人们口中听到,大家只想着把它当成一场噩梦通通忘记,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又怎么可能真正从记忆中抹消呢?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羞愧的,想办法养活自己的家人又有什么丢人的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听着艾格妮丝的叙述,埃德蒙-唐泰斯一时无语。
艾格妮丝的语气感情丰沛,而且说得非常坦诚,他不怀疑其中任何一个字的真实性。
但说实话,他并不是特别同情对方——毕竟,他自己可是在囚牢的淤泥里呆了十几年啊,普通的悲惨已经无法触动他的心灵了,况且这些年头,多少人比他们更惨。
“伯爵先生,请您不要误解,我不是想跟您炫耀我吃过多少苦……毕竟那些年头里吃苦头的人太多了,好多人丢了性命,至少我们家族后来回到法国还重新显赫起来了,比较起来我们已经足够幸运,又有什么资格诉苦呢?”就在这时,艾格妮丝微微笑了起来,“我只是在感慨,富贵的时候兄弟姐妹之间总是容易失去亲情,彼此把对方视为竞争对手,而患难却让我拥有了永世难忘的亲情——我并不以患难为傲,但是曾经的患难确实让我和姐姐难舍难分了。”
“虽然我只同夫人见过一面,但我也看出来了,您和夫人的感情确实非同一般。”埃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夫人确实是一个非常聪慧,体贴的人,我对她充满了敬意。”
“我的敬意是你的一万倍,因为……我就是被姐姐照看长大的。”艾格妮丝小声回答,“刚刚我已经提到了,我父母亲当时为了养活家人,都要去忙于生计,所以孩子们就只能交给身为长女的爱丽丝来照管,她每天就想尽办法用那点微薄的钱来尽力喂饱我们,而她自己却永远是在最后。我小时候喜欢吃苹果,她有时候甚至故意不吃东西,就为了省点钱给我买苹果,那时候她自己也只是个孩子……有时候她会去街上叫卖妈妈编织的手绢,因为怕我没人照看,她就把我背在了背后,有一次她一件也没卖出去,而我在背后一直哭,她急得手足无措,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一起哭,然后哭完了就哄我,再把我背回去。”
说到这里,艾格妮丝突然有点哽咽,于是停了下来。
接着,她又拿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酒,让自己激荡的心神重新稳定了下来。“抱歉,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这些话来,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不,小姐……我很感动。”埃德蒙-唐泰斯连忙摇了摇头,“这种真情实感确实让人动容,我总算理解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了。”
“为了姐姐的幸福,我是愿意赴汤蹈火的,她使唤我就使唤我吧,只要这一切都值得就好。”艾格妮丝像是回答他,又像是对自己说。
接下来,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顺便说一声,自从您离开之后,唐格拉尔先生几次跟我们家打听过您,看样子他对您的身份还是有点疑虑,不过都被我想办法搪塞回去了。”
一听到唐格拉尔这个名字,埃德蒙-唐泰斯下意识地就犹如是刺猬一样,眼神变得极为凌厉。
这是他仇人的名字,他永世难忘。
上次他来到巴黎,正是在艾格妮丝的引荐之下才得以顺利见到这位银行家,而且和他搭上了关系,进行了一笔交易。
眼下他忙于陛下的远征事业,暂时没有时间去理会这条毒蛇,但是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是要和他来一次彻底清算的。
“看来您也是一位很有故事的人呢……”看到埃德蒙-唐泰斯的表情,艾格妮丝微微笑了起来。
她看得出来,埃德蒙-唐泰斯绝对认识而且仇恨唐格拉尔,所以才会想尽办法接近他。
可是,她并不想要干涉。
埃德蒙-唐泰斯必然有他的理由这么做,而她选择站在他的这一边。
“也许您并不是真正的伯爵,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父亲曾经也不是公爵,大家都只是洪流下的幸存者,在为了各自的性命和梦想而挣扎……对我来说,谁坐在君王之位根本就不重要,甚至哪怕被迫再离开法兰西也无所谓,只要我的家人们都能够保全那就行了,我们经受过那一切,所以我也不会害怕。”
“您非常可敬,小姐。”埃德蒙-唐泰斯沉默了片刻,然后带着些许的敬意向她说,“之前我敬畏您的家世,敬畏您的身手,仰慕您那高不可攀的风采……而现在,我更加尊敬您的直率和豁达,相信我,这绝对是极为罕见的品质。”
“我也觉得。”艾格妮丝点了点头,然后骄傲地昂起头来看着对方,“而且您也可以再加上一条,那就是自信!我坚信一切都是事在人为,只要我努力的话,我是可以守护住姐姐的幸福的。”
“我也坚信如此!”埃德蒙-唐泰斯也笑了起来。
接着,他拿起酒杯,郑重地递到了艾格妮丝的面前,“我可否分享一下您的自信和勇气呢?”
“没问题~”艾格妮丝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
然后她也拿起了酒杯,和埃德蒙-唐泰斯的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
虽然谁也没有明说出口,但是埃德蒙-唐泰斯知道,自己已经算是艾格妮丝的朋友了。
他觉得这是他的荣幸。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他拿起酒杯,带着几分感触和几分喜悦,将其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真希望这位小姐,也能够有一个最好的归宿……他心想。
正因为曾经被恶魔狠狠地踩入深渊,他才无比知道光明的宝贵,他希望这位小姐能够不被时间的淤泥所吞噬,她的美好愿望也能够顺利实现。
不管怎么说,如果善都没有善报,文明和社会还有什么意义呢?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接风宴也来到了尾声。
在深夜的星空下,艾格隆做了最后的致辞,然后在众人的欢呼当中散场。
在接风宴会之后,短短时间里,“特雷维尔将军的儿子前来为陛下效力”的消息就在这些波拿巴分子当中传开了,也令他们精神振奋。
而艾格妮丝一同前来的消息则被艾格隆下令封锁了,这不仅仅因为她是一介女流,也是为了避免让她的父亲为难——毕竟,要是巴黎的大人物们知道公爵的女儿居然投奔逆党,公爵恐怕要焦头烂额。
艾格妮丝也自觉地避居在旅馆当中,轻易不露于人前,只和自己姐夫以及特蕾莎等有限的几个人来往,很快,这场风波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艾格隆继续为自己的计划而努力着,他命令埃德蒙-唐泰斯,按照他的承诺,将第一笔为数三百万法郎的金钱支援,交给了他的盟友。
这几乎将要耗尽他现在手头里的现金,不过他知道,这一切是值得的。
棋子落下,现在是他的回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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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出征
在处理完了埃德加-德-特雷维尔一行人的投奔之后,艾格隆继续按照计划壮大自己的队伍,而就在几天后,他的盟友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前来拜访。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此行,一方面是来感谢这位少年人的慷慨帮助——就在不久之前,艾格隆通过爱德蒙-唐泰斯,转移了价值数百万法郎的金钱赠送给了他的父亲,让他父亲得以喘息,稳定了军心,于情于理他必须亲自予以感谢。
另外一方面,他也试图摸清这个少年人接下来的具体行动计划。
依照他和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在斯巴达会议上面达成的共识,他一边出钱帮助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稳定财政,让他想办法挽回希腊政府岌岌可危的财政形势;另一方面作为回报,他则享有独立行动和作战的自由,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两个不会干涉他的任何行动。
可是,“不干涉”是不干涉,但是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仍旧希望能够希望能够和他保持交流,摸清他的具体意图。
帕诺斯的请求很快得到了热情回应,艾格隆立刻接见了他。
“帕诺斯,好久不见。”一见面,艾格隆就亲切地跟他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团长大人。”帕诺斯也立刻恭敬地向他行礼。“我今天是来感谢您之前的慷慨赠予,您对我们、对希腊民族的功绩,我们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我们之前签订过协议,而且我会遵守协议行事。”艾格隆回答,“我希望接下来的合作,我们会如同之前一样愉快。”
“我深信如此——”帕诺斯立刻回答,“我们父子两个将会誓死遵守我们的诺言,您现在就是我们的挚友,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绝不会背叛。”
对这种话,艾格隆只是一笑置之。
漂亮话谁都会说,但实际行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倒不是看不起对方的操守,而是作为一个集团的首领,天然有义务对自己的下属们的生死负责,谁也没办法保证说自己绝不会根据形势而改变立场。
更何况,他自己都还在和对方的反对派们保持联络呢……想来他们父子两个也有他们自己的顾虑吧。
“好的,就让我们并肩作战,共创辉煌吧!”他只是微笑着回答。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我想我大概知道您还想问我什么,为了免除您构思措辞旁敲侧击的麻烦,我直接跟您说吧,我觉得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我的行动了——”
“什么?”帕诺斯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惊喜地叫出声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难道您觉得我会在这种问题上跟您撒谎,或者拿您消遣吗?”艾格隆反问。
帕诺斯听得出对方暗藏的讥刺,不过他并不感到生气,因为这个少年人此刻给了他一个最好的消息——此时,他们父子两个虽然勉强维持了局势的稳定,但是在土耳其和埃及联军大军压境的情况下,仍旧非常吃力,既然他愿意从其他地方出击,吸引敌军的注意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为了维持盟友之间的友谊,他必须说几句场面话。
“团长大人,我非常感谢您为我们民族赴汤蹈火的侠义精神,不过到目前为止,您为我们所做的贡献已经够多了,比任何人都多,我们绝不会厚颜无耻地向您催促,让您去冒险。您可以自由地选择行动的时间,如果我有什么行动让您觉得我们父子正在催促您,那我必须跟您说我绝无此意,我只是想要同您交流而已。”
“放心吧,帕诺斯,这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会怨怪你们的。”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算算时间,来到希腊已经快一个月了,如果到这时候仍旧毫无行动的话,我自己都会对自己的大话深感愧疚——所以,我必须去迎向命中注定的挑战了。”
自从来到希腊之后,艾格隆一直都在收拢从各地赶过来的支持者,并且招募希腊当地的士兵,虽然一个月的时间尚不足以让他把所有人都捏合到一起,但是他毕竟已经有了一支军队。
理论上继续等下去他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但是他不想再等待了——他来到希腊的消息现在已经广为传播,不光是欧洲各国,现在土耳其苏丹和埃及帕夏肯定都已经得知了自己到来的消息,他们肯定也会为此做出针对性的决定。
正因为如此,艾格隆决定趁着他们还没有变更部署之前,抢先行动,造成声势。
只要造成的声势足够大,那无论成败他都可以证明自己为正义的事业尽心尽力;相反如果再抓不住这个尾巴,那接下来他就只能白白虚耗时光,面对敌人们徒叹奈何了。
所以,艾格隆不等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催促,开始决定立刻行动,履行协议。
果然,他的话也让帕诺斯异常感动,这是他现在最想要得到的结果,却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到了。
他再度向艾格隆致敬行礼,然后以诚挚的目光看着这个少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团长大人,既然您下定了决心,那我就只能满怀感激地目送您踏上征程了,我预祝您和您的部下一切顺利!”
“我也祝你们一切顺利。”艾格隆向对方伸出手来。
“多保重,陛下!”
帕诺斯也紧紧地握住了少年人的手,在心情激动之下,帕诺斯对少年叫出了这个称呼。“我会向上帝祈祷您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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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帕诺斯之后,艾格隆将自己的心腹手下们也召集到了一起。
“米歇尔,一切准备都做好了吗?”他首先问自己军队的总指挥、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大家的士气怎么样?”
“所有准备都已经做好了,陛下。”米歇尔-内伊立刻回答,“无论军官还是士兵们都士气高昂,他们都想热情高涨,想要为您去赢得胜利,哪怕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很好!”艾格隆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接着,他看向了远处的海空,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属于我们能自己控制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看命运的裁决吧。”
虽然他的语气非常平淡,但是在场的其他人们,都能够品味出其中的含义,心里百味杂陈,既激动又紧张。
“陛下,要不您留在这里吧,我替您带队出征。”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的堂兄查理开口了,“虽然我绝不怀疑您的胜利,但是世事无常,一旦交战总会有许多意料不到的风险……您的安危对我们来说实在太过于重要了,最好不要出现任何风险。”
“不,不行!”艾格隆摇了摇头,断然拒绝了对方的提议。“他们所有的期待都在我的身上,正因为如此,我就必须出现在那里,否则他们献出生命是为了什么?如果我不在场,不亲眼目睹他们浴血奋战,那么一切都会崩溃的,谁也替代不了我。”
说完之后,他看向了米歇尔-内伊,而对方则默然承认。
这确实是事实,目前这支小型的军队来源驳杂,维持团队凝聚力唯一的理由就是“追随拿破仑二世陛下建功立业”,如果在最初的阶段当中艾格隆就显得畏畏缩缩,让所有人觉得所谓的拿破仑二世陛下是个见不得血的孬种,那么团队凝聚力就会快速地垮掉。
所以于情于理,艾格隆都必须亲自压阵。
看到大家都是如此反应,查理也无法再多说什么了,“好吧,是我考虑不周了,陛下。”
“查理,不要气馁,我能够体会到你为家族利益着想的苦心……接下来你随我一起出征,我希望你拿出自己的勇气,为我们家族的荣耀增光添彩。”艾格隆一边说,一边看向了自己的两位堂兄,“至于路易,你留在这里,代替我同我的盟友们交流,并且随时将各方的信息通知给我,明白了吗?”
在现在的气氛下,他的命令当然不会得到任何质疑,两位堂兄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我出发之后,特蕾莎将留在这里,全权处理这里的所有事宜,我在这里的所有财产和物资也归属她支配。”为了今天,艾格隆心里早就已经考虑了许多遍,所以他从容不迫,继续说了下去。“对了,我还要着重提醒留下来的人一句——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听从特蕾莎的命令,谁要是胆敢对她有丝毫不敬,或者故意拖延甚至不执行她的命令,我一定会对他施加最为严酷的惩罚!”
一边说,艾格隆一边环视着在场的人们。“记住了吗?!”
“是!”他得到了一声整齐的回应。
“很好。”艾格隆点了点头。
他看得出来,在特蕾莎刚刚来到基督山岛的时候,众人心中对这位奥地利公主心里还有一些芥蒂,至少有些怀疑她有没有足够的意志力跟着陛下一起创业;不过在这段时间过去之后,特蕾莎的性格和行事方式都已经渐渐地为众人们所接受,不管他们心里对奥地利有什么成见,但是至少他们心里已经接受这位少女的“未来主母”身份了。
艾格隆出征之后,他留在迈索尼的船队和财宝都必须委托给最信任的来管理,他和其他地方的联系,也需要由最可靠的人来负责——这个人选,很明显只有特蕾莎一个人了。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接下来我们需要的不再是言辞,而是行动。”交代完了以后,艾格隆做出了最后的陈词,“一直以来,你们都在以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忠诚,我希望各位再接再厉……毕竟,属于我们的日子已经到来了,愿命运庇护我们!”
“愿上帝保佑!”他的话,得到了整齐的回应。
在最后的会议结束之后,所有人纷纷离开,为接下来的出征做准备。
而在所有人解散之后,埃德加留在了原地,并且小心翼翼地凑近到了艾格隆的旁边。
“埃德加,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说吗?”艾格隆有些好奇地问。
“陛下,您一直没有给我分配具体的任务,这让我非常担忧。”埃德加低声回答,“我请求随同您一起出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好吧,既然你这么志气高昂,那我答应你的请求。”艾格隆点了点头,答应了对方。“不过,很抱歉,因为你刚刚过来,和手下的人并不熟悉,而且你之前没有从军的经验,我无法赋予你指挥任务,你就跟随在我旁边吧,你可以当我的书记,为我记录文书,或者发挥你的特长画图。”
艾格隆心里知道,埃德加并不是一个喜欢吃苦和冒险的人,不过……既然他有这样的请求,他也直接答应了。
虽然他并不怎么看得上埃德加的能力,所以不愿意给他指挥责任——但是他同时也知道,特雷维尔家族现在和将来都对他的事业很有帮助,如果他不允许埃德加跟随左右的话,那无异于羞辱这个家族了,白白会磨损对方的忠诚。
当然,埃德加如果出事,同样也会让特雷维尔将军和爱丽丝受到难以承受的打击,所以他准备让埃德加跟在自己的身边,这样至少可以让他安全许多。
“好的,陛下,我为您竭诚效劳。”埃德加面露喜色,立刻答应了下来。
接着,他又显得有些迟疑。
“还有什么要求吗?尽管说吧。”艾格隆不耐烦地问。
“如果可以的话,让艾格妮丝也随同我们可以吗?”埃德加小心地问。“她希望能够保护我的安全。”
“这可不行。”艾格隆摇了摇头,回绝了对方,“艾格妮丝是女孩子,怎么能让她来吃这个苦头呢?再说了这对其他人影响也不好。”
“陛下,我并不是怕死,但是艾格妮丝受了她姐姐的委托要保护我的安全,如果我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恐怕她难以接受,最后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埃德加继续劝说少年人,“您放心吧,她并不是吃不下苦的人,为了完全姐姐交代的任务,她绝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顿了顿之后,他凑近了一点,然后小声又加上了一句,“如果您顾忌影响,我可以让她装扮成我身边的勤务兵,我想没人会在意这一点的……”
艾格隆微微皱了皱眉头。
“陛下,请您成全艾格妮丝和爱丽丝的心愿吧……”埃德加继续请求,“我向您保证,我们绝不会给您造成任何麻烦。”
埃德加倒是无所谓,但是如果能够得到这对姐妹的忠诚,确实是巨大的收获……艾格隆心想。
“好吧,我答应你,但是你千万要记住,一切低调,万不可惹是生非。”他叮嘱了埃德加。
“绝对的!我以我们的家族荣誉跟您保证!”埃德加如释重负,立刻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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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赌注
在埃德加信誓旦旦地保证之下,艾格隆答应了他这个奇怪的要求。
在他看来,这是特雷维尔家族用自己的忠诚和名望换来的小小特权,只要能够笼络住这家人,就算为他们网开一面也没什么。
告别了埃德加之后,艾格隆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当中,而这时候特蕾莎和夏奈尔都已经等在这里了。
此时,她们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夏奈尔的脸上甚至还有点泪痕。
“怎么,你们刚刚吵架了吗?”为了缓和气氛,艾格隆开了个玩笑。
“陛下……”听到了他的声音,夏奈尔顿时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走到了少年人的身边,然后抓住了他的手臂,哭着向他哀求,“您就带我一起去吧……自从见到了您之后我一直在您身边服侍,您也已经习惯了我的照料,现在又怎么受得了被您留下?您离开一天,我会睡不着觉的,求求您,带我一起去吧!”
“夏奈尔,听你说得好像我没人服侍就活不下去了一样……这太小看我了。”艾格隆笑着回答,“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等我回来吧。”
“陛下……”夏奈尔仍旧不死心,一边哭着一边继续向他哀求。
“夏奈尔,够了,住口吧!”特蕾莎看不下去了,直接呵斥了夏奈尔,“既然你是首席女仆,那就应该做出应有的表率,不要提出任性妄为,令艾格隆难堪。打仗不是秋游,哪有带着女仆一同前往的道理?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他说。”
在特蕾莎罕见严厉的呵斥下,夏奈尔又是委屈又是害怕,最终,她只能点了点头,接受了现实。
“陛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等您回来……”
她带着哭腔说完这句话,然后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了艾格隆和特蕾莎两个人了。
特蕾莎定定地看着少年人,双眸里荡漾的秋波,似乎有着千言万语。
好不容易才和殿下重新相聚,并且约定了一生,结果还没享受多久共处的甜蜜时光,又要暂时分别,她的心中同样充满了不舍,但是她也更加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是殿下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前行,所以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她也必须做到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最少最少,也不能给殿下添乱。
“殿下,我总算理解了。”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小声说。
“理解什么了?”艾格隆问。
“我小时候,总是听到各种年长夫人们谈及她们之前的经历,谈到她们各自的丈夫从军出征之后,她们一边留守持家一边提醒吊胆的心情,有些人甚至就因此成为了寡妇……”特蕾莎靠到了少年人的肩膀上,然后小声回答,“那时候的我还小,虽然明白这种事是悲剧,但并不能完全体会到那种牵挂和痛苦,而现在,我终于理解了……上帝啊,如果有得选,我怎么也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特蕾莎说着说着,语气也有点哽咽,但是她强忍着眼泪。
毕竟,对于刚刚经历了大革命三十年战乱的贵族们来说,这实在是寻常事。
特蕾莎的话,感染了艾格隆,他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抱歉,特蕾莎,我总是让你伤心害怕,不过……有些事我是必须要做的,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那我就能够面对自己所选择的一切。”
“是的,我也能。”特蕾莎睁大眼睛看着他,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些夫人们以莫大的勇气忍耐了这一切,现在轮到我了,我的表现也不会逊于她们的。”
特蕾莎所提到的“夫人们”,她们的丈夫都是奥地利的贵族军官,也就是说……他们当面面对的敌人,其实正是拿破仑和他的法兰西帝国军队。
不过,眼下他们两个人谁也不会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人类的国籍也许会有所不同,但是人类的感情毕竟是共通的。
两国交战之时,无论是这个国家还是那个国家,战士们的母亲、妻子和女儿,都会为她们的儿子、丈夫和父亲祈祷,期盼着他们平安归来,那种心情别无二致。
“特蕾莎,谢谢你。”艾格隆听得心生感动,然后将特蕾莎用力抱在了怀中。“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所有留下来的人必须听从你的命令,谁要是敢于对你不敬,我一定会施加最严厉的惩罚。”
“殿下,我在这边会把一切都照应好的。”特蕾莎把头枕在了少年人的胸膛上,“虽然我还太年轻,可能还有太多的事情不懂,不过我会尽我一切的智力和心力,为您解决这边的麻烦,您只管放手去做您想做的吧。”
“是的,我相信你。”艾格隆回答,“不要担心什么没经验,万事都是从零开始的,我所做的一切难道有什么经验在指引吗?没有,我只是笃信我的计算,然后拿出勇气和十倍的毅力去坚持,遇到问题就去想办法解决就好了!我不是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而盲目相信你的,我是因为你是有头脑有心计的特蕾莎-冯-哈布斯堡殿下而相信你的,我自信于自己看人的眼光,所以你也要相信自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话真好听。”特蕾莎浅笑着回答。“要是你以前也这么想就好了。”
“好吧……我们不是说好了不提旧事了吗?”艾格隆尴尬地大笑了起来。“再说了,如果我那时候就把一切都告诉了你,让你也参与到了阴谋当中,天知道你父亲会不会亲自带人追杀我。”
他这个玩笑,让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在他们的笑声的当中,特蕾莎心中原本紧张和担忧,也因此而消失了不少。
她从艾格隆的怀中挣脱了出来,然后面对面地看着少年人。
“艾格隆,虽然……虽然这不是我曾经为我们规划的生活,但是我依旧感到很幸福,因为我们在一起,而且在做那些普通人做不到也不敢做的事情……我为之骄傲,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至少以后我可以告诉我们未来的孩子们,他们的父亲绝没有辱没自己出生时背负的威名。”
说完之后,她又转开了话题。
“那位埃德加先生也会随您一起行动是吗?”
“是的,他强烈请求一定要跟随我行动。”艾格隆点了点头,“在这种情况下我如果坚持反对那就是在羞辱特雷维尔家族,所以我只能答应了。哎,特雷维尔家族对我很有用,所以我要给面子。”
“那艾格妮丝小姐也会跟他前去吗?”特蕾莎又问。“她好像就是为了保护姐夫而来的,应该不会愿意留在这里。”
“哎,据说艾格妮丝坚持要保护她的姐夫,所以我只能网开一面答应了,不过我说好了让她打扮成一个勤务兵,尽量不惹人注意。”艾格隆耸了耸肩,“我知道这有些荒唐,不过暂时也只能这样了,希望不要惹出什么乱子吧……”
特蕾莎一开始也有点惊讶,不过仔细一想,她也就接受了。
“艾格妮丝小姐既然身手那么好,让她跟在你们那边,至少也会让您的安全更有保障一些。”特蕾莎微微眨了眨眼睛,带着些许羡慕而感叹了起来,“年纪轻轻地就能够拥有高超的剑术,而且还有不畏死亡的勇气,艾格妮丝小姐真是让人佩服。要是我也有她那么厉害就好了……”
“你的长处她也比不了。”艾格隆半是恭维地回答,“你聪慧而又敏锐,会诗文会弹琴,而且待人谦逊,她哪点都比不上,而且……你的皮肤比她更白嫩,我可喜欢了!”
“殿下!”一开始特蕾莎还开开心心地听着,但是听到后面的调戏,她忍不住脸红起来,瞪了艾格隆一眼。
“哈哈哈哈哈哈!这可是我的真心话啊!”艾格隆大笑着,然后猛地一把又抱住了特蕾莎,重重地亲吻了下去。
两个人都投入其中,品味着彼此的味道,仿佛要在这短暂的离别之前放下彼此的印记一样。
良久之后,他们的唇舌才重新分开。
“再见,特蕾莎。”艾格隆郑重地向自己的未婚妻告别。
“再见,殿下。”特蕾莎低垂下了视线,恰到好处地掩饰住了自己的哀愁和不舍。
艾格隆不再留恋,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慨然走出了房间。
此时他已经充满了激情,仿佛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力量。
特蕾莎站在窗口,眼睛一直盯着艾格隆离去的背影,眼见着他在卫兵们的簇拥之下,离开了旅馆的大门。
他去做属于他的那一份事情了,而我要做好属于我的这一份。特蕾莎心想。
两人一体,患难与共,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而且这也是她无比执拗的坚持所换来的。
她没有就此休息,而是走出了卧室,来到了走廊外的房间里,而福雷斯蒂上尉正恭敬地等候在这里。
因为上尉是被特蕾莎带过来的,算是她的心腹,所以艾格隆将他留了下来,以便辅佐特蕾莎。
一看到少女进来,上尉立刻站起来向她致敬。
“上尉,很抱歉让您久等了,我刚刚在和艾格隆告别。”特蕾莎简短地说明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现在他已经离开,大部分人也跟着他走了,临走之前他把一切都托付给了我……这里现在一切由我来负责。”
“我明白的,殿下。”上尉点了点头,以此来表示对特蕾莎的认同和忠诚。
“接下来一切都有赖于您了,上尉,先带我看看吧。”特蕾莎简短地命令。
上尉没有多问,而是默然点了点头,然后带着特蕾莎来到了房间深处的一个角落里,接着打开了这里的箱子。
刹那间,珠光宝气让整个房间都流光四溢,然而特蕾莎却不为所动,而是细心地清点了一下珠宝。
一切都如同账目上,分毫未少,她也安下了心来。
这些财宝艾格隆不方便携带,都留在了这里,而这也是他实现自己计划所必需的物品,绝对不容有失。
既然艾格隆把财宝都托付给了特蕾莎,特蕾莎知道自己必须守护好它们。
当然,光是守护住这些财宝还是不够的,接下来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自己来做了——维持此地的秩序、和母亲以及路易莎通信,招待陆续过来投奔的波拿巴支持者们……桩桩件件都是千头万绪,绝不是可以轻松对待的工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过特蕾莎相信自己绝不会辜负艾格隆的期待。
她将珠宝重新封箱,然后转过头来看向了上尉,然后她看出对方好像有话想说。
“您想问什么吗,上尉?”
“那位艾格妮丝小姐是不是已经走了?”上尉问。
特蕾莎轻轻点了点头。“您已经见过她了?”
“是的,看见过了,不过没有交谈。”上尉回答,“虽然很难相信她真的有那些人说得那么厉害,不过可以看出来,她是个高手。”
“上尉,您自问自己能够击败她吗?”特蕾莎顺口问。
“这个嘛……”上尉犹豫了一下。
身为剑士,他当然喜欢和别人切磋剑术,甚至不在乎输赢,只要能够体会到和强敌作战的乐趣就很满足了。
所以自从听说了艾格妮丝的事迹之后,他的心中一直跃跃欲试,
如果是自己的全盛期,福雷斯蒂上尉当然有绝对的信心可以战胜这位少女,可是自从在那次雪夜当中被自己的弟子捅了一剑之后,他受了重伤,身体机能也大大下滑,再也没办法和过去相比了。
上尉自酌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去挑战艾格妮丝,无非只是让她的光辉战绩又添上一笔罢了,只会让自己白白丢脸。
再说了,现在也不是好勇斗狠,平白无故给别人添麻烦的时候。
“恐怕有点困难。”在特蕾莎的注视下,上尉最终决定还是说了实话,“现在我早已经不复之前的实力了……”
“我明白了。”特蕾莎点了点头,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连您都如此忌惮……她确实值得骄傲,我很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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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旅馆之后,艾格隆骑着护卫们牵过来的马,来到了位于海滨的宿营地,而这里,他的部署们已经整队待发。
他骑着马从一个接一个的方阵旁边经过,而这些官兵们也都笔直地站着,向他们的陛下行着注目礼。
放眼望去,海边已经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比其他离开基督山岛的时候,规模又更大了不少。
这就是他用金钱换来的军队,也是他的赌注,而现在,他需要扔下骰子了。
他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是他知道,他必须去这么做。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然后指向了东北方,重重地挥舞了一下。
“出发!为了纳夫帕克托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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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火苗
“出发!为了纳夫帕克托斯!”
艾格隆下达命令,立刻勒紧马头,向着东北方向前行。
而随着他一声令下,军官们也纷纷发布命令,所有的方阵也同时转向,跟在了他的身后,一起向前进发。
这支规模不大的军队,在纪律的约束下行军,仍旧显得气势逼人,犹如是黑色的蚁群滚滚向前。
此时已经是早秋时分,气候凉爽宜人,路面也平整而且坚实,在海边蜿蜒的小路前行,一边可以看到不远处那些草木青葱的丘陵,一边可以看到平整的海面,几乎算是一次愉快的郊游了。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风暴之前最后的宁静而已,不久之后,他们将会面临鲜血和烈火的淬炼。
在这支队伍最末尾,是辎重车队,运送物资的马车被集中在了一起,为这支提供继续行军、以及持续作战的动力。
而埃德加-德-特雷维尔,此时正乘坐在其中一辆马车当中。
他此时正坐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腿上放着一本已经摊开的素描本,手中则拿着一只铅笔,正在试图描绘这里的景象。
不过,很明显他的兴致并不高,心不在焉地在本子上描画着,眼神则不断闪烁。
他现在确实满怀心事。
首先,他在担心自己——在他的心里,一直以来对什么家族荣誉、什么帝国复辟的大业都没什么兴致,他最关心的是自己怎么享乐,然而因为命运的捉弄,他被父亲强行发配到了这个遥远的地方,为他的主君效劳。
如果只是当个廷臣也就罢了,他本来就擅长于讨好别人,可是现在却要随同陛下出去进军,去冒枪林弹雨的风险,实在让他难受。
更难受的是,他现在身上并没有背负任何任务,也没有实际的头衔——他看得出来,陛下并不怎么信任他的能力,只是因为他是特雷维尔家族的一员,而把他当成招牌来使用而已。
本来,他无所谓自己有没有被重用,他甚至乐得被人忽视,反正他也不想去冒风险,只要陛下给予他名义上的尊重,没有丢特雷维尔家族的脸就行了。
可是,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绝对不会接受这种结果的——要是自己特意前来却一无所获,也没有任何的功勋,只是跟着陛下进行了一场旅行而已,父亲那边怎么交代得过去?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有些发愁,而马车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上下颠簸,更加让他浑身难受。
他不由得看了坐在对面的艾格妮丝一眼。
相比于他的患得患失,艾格妮丝倒是显得悠然自得。
此时的她,遵照和埃德加的约定,并没有穿着平日里的裙子,而是穿上了一身朴素的黑色制服,一头金褐色的秀发也被塞进了帽子里面,就连平日里随身携带的小阳伞,也被她小心地收在了马车里的行李箱当中。
然而,衣服虽然换成了男装,少女的窈窕美貌也被隐藏了起来,不过她原本身上的勃勃英气却丝毫没有减损,反倒是更加刺目耀眼。
这种骄傲凌厉又充满魄力的气质,并不是埃德加所喜欢的,在他看来艾格妮丝纵使漂亮但无法体现出法兰西女子应有的可爱和柔媚,但此时此刻,她的气度却又给了他急需的信心。
艾格妮丝,我的性命,还有我们家族的未来都要靠你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您好像一直都心神不定。”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艾格妮丝突然开口了,“这样可是画不好画的呀。”
被人突然打断思绪,尤其是还正在想到艾格妮丝,所以埃德加有些狼狈,心虚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才定神回答。“我在想巴黎的家人,不知道爱丽丝和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吧,一定不会有事的。”一提到姐姐,艾格妮丝的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姐姐这么好的人,上帝绝对不会忍心折磨她的……我们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想她此刻也正在对我们牵肠挂肚吧。”
“唉,这可就说不准了,毕竟接下来我们就要去面对战场。”埃德加叹了口气,“不过我估计我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毕竟陛下看上去并不打算让我去冲锋陷阵,只要我一直留在他的身边,那至少我的安全是有保证的。”
说完之后,他又有些好奇地看向了自己的妻妹,“艾格妮丝,看上去你倒是一点都不害怕?”
“我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先生。”艾格妮丝微笑着轻轻挥动手指,“虽然我从没有上过战场,但是我同样面对过生死,我同强敌战斗过,感受过那种连骨髓都发冷的恐惧,只要经历过那种感觉,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埃德加也知道,自己这个妻妹经历过许多剑术比试,心态肯定要比自己要安稳得多——说实话,他内心里有点怕她。
“看样子你倒是挺享受这一切的。”他只能勉强地笑着回答。
“姐姐给我的任务只是保护您的安全,并没有说过要让我为您的陛下去冲锋陷阵,所以为什么我不能以旁观者的立场来享受这趟旅途呢?”艾格妮丝笑着反问,“诚然这里条件艰苦而且简陋,没办法跟巴黎比,但至少我们是在经历一段传奇,见证这一切比呆在巴黎每天过那些日子有趣多了不是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埃德加一时无语。
你还真和他挺般配的。他心想。
在沉默当中,马车继续前行,片刻之后,他重新开口了。
“你觉得陛下怎么样,艾格妮丝?”他小声。
“什么怎么样?”艾格妮丝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懂埃德加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埃德加解释。
“这个嘛……”艾格妮丝仍旧紧锁眉头,似乎有些困窘,但犹豫了片刻之后,她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不得不承认,他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翘楚,虽然有时候傲慢过头显得目中无人,有时候夸夸其谈,但是我从没有看到过一个比他更厉害的同龄人。从这一点来说,他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效力也并不仅仅是因为一个姓氏而已……”
艾格妮丝的夸奖很有保留,但是埃德加听了却精神大振。
他知道艾格妮丝的性格,这个骄傲的少女肯这样夸奖一个同龄人,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也就是说,她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但她已经有点被陛下折服了。
这点微妙的心理,离爱慕自然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是埃德加可是巴黎社交界那些浪荡情场的高手,别的东西他不在行,这方面他却可以自称专家。
只要有个种子,只要有个火苗,就好办了!
“他有骄傲的资格。”埃德加并没有急躁,反而淡然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唉!可惜啊,这么好的人却是陛下!”
“嗯?您在可惜什么?”艾格妮丝对他的反应大惑不解,“您的主君这么厉害,难道不是好事吗?”
“好确实是好,但既然是主君,那就未免高不可攀了。”埃德加颓丧地摇了摇头,“自从嫁给我之后,爱丽丝唯一的牵挂就是你了——她几次三番想要为你寻找未来的夫婿,却总是感叹身边没有人配得上你,唉,我也这么想,我们巴黎的那些浪荡公子哥,我自己都看不起,怎么可能配得上你?只有那种惊才绝艳的年轻人,才配得上跟艾格妮丝并列……”
“您在说什么……?!”艾格妮丝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的脸顿时就挂不住了,又是困窘又是尴尬,“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呢?”
“我的话说错了什么吗?身为姐姐和姐夫,关心妹妹的归宿有什么问题吗?艾格妮丝,你的姐姐可是一直在为你发愁,你应该感谢她才对。”埃德加无辜地反问,同时刻意地用爱丽丝当自己的挡箭牌,“唉……爱丽丝私下里也跟我叹息过,如果陛下不是陛下的话,倒是非常非常理想的对象,无论是文采还是剑术都足以让人钦佩,她也就不用发愁了。”
“现在说这种没意思的话干什么!拿我寻开心吗?!”艾格妮丝大怒,忍不住打断了姐夫的话,“他就是你的陛下,难道还能假设什么吗?莫非你能抢了他的头衔不成?还有,我……我可没想过什么归宿,也不用你们操心,你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啦!再说了,特蕾莎公主殿下就在他的身边,我看他们就很般配……”
艾格妮丝这倒是心里话,自从认识了特蕾莎之后,虽然她跟这位公主殿下来往极少,但是每次见面,公主殿下都对她礼节备至,谦逊和蔼,从没有让她感受到半点不快,所以她对特蕾莎印象相当不错。
艾格妮丝的话入情入理,然而埃德加却听出了别的意味。
嘿嘿,只是为了顾虑特蕾莎公主而已吗?
那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障碍。
埃德加在心里冷笑。
他和他的父亲暗中筹划,老早就打定主意,借用艾格妮丝来稳固自家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就算丝毫没有破绽他也不打算放弃,更别说有机可趁了。
他耍了这么多花招,把艾格妮丝骗到了陛下的身边,又没有特蕾莎公主在一旁阻挠,可谓是天赐良机,当然不能错过。
就在两个人对话之间,这支行军的队伍停了下来,开始就地露营。
天空已经变得暗沉,军官和士兵们开始在丘陵之间的平地上到处支起帐篷,点燃篝火,还有人在各处巡逻放哨,今天的行军就到这里为止了。
埃德加收起了自己手中的素描本,然后又看向了艾格妮丝。
“我要去求见陛下了,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他悠然问。
“不去!”艾格妮丝昂着头回答,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你要去献媚就去吧,这又不是我的任务!还有,别再跟我提这些话了,爱丽丝那都是瞎操心!”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过去了。”埃德加站起身来,然后优雅地向少女躬身行礼,“回头见,艾格妮丝小姐……”
他一点都不着急,甚至找回到了那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比起对付平日里高傲又坚定的艾格妮丝,对付这种耍起脾气来的大小姐,他有经验多了。
他走下了马车,然后向一位军官问了艾格隆的位置,接着径直地向那边走了过去。
在艾格隆的帐篷门口,他碰到了安德烈-达武,这位卫队队长此刻正警惕地在帐篷周围巡逻,用鹰隼般的视线注视着周边的环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晚上好,安德烈。”他跟安德烈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埃德加。”安德烈马上就认出了他,“您是来见陛下的吗?”
“是的,我想求见他。”埃德加一边说,一边亮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素描本。“遵照他的吩咐,我把这一路上的路线和地形都画好了。”
“太好了,请稍等!”安德烈立刻就走进了艾格隆的帐篷然后向他通报。
很快他又走了回来,“陛下请您过去。”
“谢谢,安德烈。”埃德加点了点头,他的心情非常好。
于是,埃德加走到了艾格隆的帐篷当中。
艾格隆的帐篷,比其他人的更大一些,不过里面的陈设却也非常简单——正中央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些文书,还放着没吃完的咸鱼干。支架上挂着灯,还放着一些私人用品,而旁边是一副简易的行军床。
“晚上好,埃德加。”艾格隆向埃德加点了点头,“一路上还习惯吗?”
“一想到在与您一同进军,我就激情澎湃,陛下。”埃德加立刻回答,“一路上我都在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为您付出一切!”
“很好,我就喜欢这股劲。”艾格隆虽然不信埃德加的话,但是当然也很高兴于对方的恭维,“放心吧,我也不需要你付出一切,埃德加。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就好了。”
“我现在就已经做好了。”埃德加一边回答,一边将自己今天画好的素描本递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艾格隆粗略地翻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的,看样子你已经完成了今天的本职工作了,画的不错,埃德加。”
这些图画他都打算保存留档,毕竟要行军作战,对地形的掌控最为重要,艾格隆希望每到一地,就尽快把当地的地形和道路情况都记录下来——而这也正好发挥了埃德加的特长,也算是人尽其用吧。
“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是我的天职,并不值得夸奖。”埃德加摇了摇头,一脸恭敬地看着少年人。
说完这些套话之后,他没有告退,艾格隆有些奇怪。
“还有什么事情吗,埃德加?”
“陛下……这次出征在外,您身边没有公主殿下跟随,一定会寂寞吧?”埃德加小声询问,“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在这一路上采风之余,可以顺便为您在当地物色美貌女子,为您在有空的时候解乏……”
艾格隆顿时眼睛都瞪大了。
他是真没有想到,在刚刚出行的第一天,埃德加居然会跟她提出这样的提议。
这家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色中饿鬼了吗?
好吧……虽然确实在这方面自己也算是劣迹斑斑,但是自己真不至于这么没有自制力。
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哪里还能顾及这种事呢?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说这个的?”艾格隆虽然没有直接发脾气,但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很不高兴的样子,“现在我们在行军作战,我没空理会这个!”
“据我所知,先皇在远征埃及的时候,也不是一直在忙于啃沙子,而是在那里找了个美貌女子……”
艾格隆顿时语塞。
因为他知道拿破仑确实干过这事儿。
那时候拿破仑领兵在外,孤身寂寞,又听闻妻子约瑟芬在国内不断出轨留情,于是怒不可遏之下自己在埃及也找了情妇,一方面是解决生理需求,一方面也是报复妻子。
这位情妇是第22猎骑兵团中尉让-诺埃尔-富雷斯的20岁妻子波利娜-富雷斯,当时随夫出征,结果却没想到被拿破仑带上了自己指挥部里的床。
然而,那时候拿破仑手里有三万多人,而且是精锐的法军部队,而自己这里却只有十分之一,并且是拼凑起来的杂牌军!两边的情况能一样吗?
“就算我需要打他的招牌,但那我也没有必要事事都复刻吧?”艾格隆简直气笑了,然后反问对方。“难道说我还要找个希腊女人才配得上这场远征?埃德加,现在我的紧急事项已经够多了,你就不要给我添乱了,安心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吧!”
埃德加的表情顿时变得煞白,看上去是被艾格隆疾言厉色的训斥给吓到了。
“陛下……抱歉,我这只是一个提议而已,您如果觉得不对,那就不必放在心上。”他连忙躬身向艾格隆道歉,“好的,今后我会注意言行的,请您原谅我!”
老于此道的他,并不急于一时,只要在陛下和艾格妮丝心中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就行了。
他知道,这一行还有很长时间。
“陛下,那我先告退了。”他彬彬有礼地向少年人告别,然后走出了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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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越海
埃德加的小小风波,并没有影响到艾格隆的心情,在他离开之后,艾格隆吃完了剩下的咸鱼干,然后又伏在桌子旁边,借着帐篷里昏暗的油灯,快速地在纸上写着今天的要注意的要点和明天的计划。
他从小就在奥地利宫廷当中接受过完整的教育,其中当然也包括军事学科,他也以极大的热情和专注听老师们的讲课,和其他课业一样,他在这方面也算得上优等生。
但是纸上谈兵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只有实践才能够让一个人得到真正的锻炼和成长。
既然是刚刚走上这条道路,艾格隆身边也没有久经战阵的老将来为他辅佐,所以他只能靠自己,用“勤能补拙”的方式,事无巨细地关注着自己军队的每一个方面,结合之前学到的东西,自行总结经验,慢慢学习提高。
这也是他为自己选择希腊作为第一站的好处了——如果是欧洲大陆上的其他国家,哪怕是一个小国,他也根本就没有时间和机会去集聚这么多的支持者,更加没有机会从头开始积累经验,恐怕一开始就会被政府军轻松镇压。
只有在希腊这个地方,他一方面占有“扶危济困”的大义名分,一方面对手又是腐朽衰落的土耳其帝国,他才有机会去慢慢成长。
他知道历史的大势就是土耳其人将会失去自己在巴尔干半岛的殖民统治,这是天时;希腊人也乐于配合他这个解放者,这是地利;而他的部下们也是最忠诚于波拿巴家族的那些人,这是人和。
既然天时地利人和他都有把握,那他经验不足的稚嫩也就成为可以容忍的缺陷了。
当然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自己在走钢丝,一边需要谨慎一边又需要大胆,稍微不注意平衡就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直到深夜时分,艾格隆才停下自己手中的笔,而这时候他的手都有些发酸了。
长时间在油灯下书写,让他有些头晕目眩,他打开帐篷,透了一口气,顺便看了看外面的夜空。
四周的帐篷旁边点燃了星星点点的篝火,除了极少数在四周巡视轮岗的哨兵之外,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早秋的夜风凉爽宜人,带着泥土的芬芳。
确实是一个好天气,足以让人轻松去送命的天气。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又退回到了帐篷里,接着躺在了行军床上,闭上了眼睛——他必须自己调整好身体状态,哪怕再怎么样心情紧张,也必须保持足够的睡眠。
低矮的行军床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响,但又很快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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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艾格隆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而这时候,清晨那金色的阳光,正一缕一缕地从东方的地平线上散落开来。
艾格隆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快速地从行军床上爬了起来。
尽管条件简陋,他睡得相当舒坦,所以一夜的休整之后,他现在又已经是精力充沛。
简单地洗漱之后,他走出了帐篷,而这时候,他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也迅速地迎了过来。
“陛下!”他一边行礼一边跟艾格隆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安德烈。”艾格隆淡然点了点头,然后下达了命令,“你去传令下去吧,全军立刻吃早餐,吃完之后我们继续行军。”
“是!”安德烈-达武对艾格隆的命令没有任何质疑,立刻就告别了他,前去传令。
随着艾格隆一声令下,早晨临时营地那懒散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了起来,从上到下都开始快速行动,士兵们围在一起吃干面包,还有人煮起了随身携带的咖啡豆。
很快,在艾格隆吃完早餐之后,这支军队重新集结了起来,然后再度踏上了征途。
根据艾格隆事前拟定的计划,在今天下午他就可以带着自己军队来到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北端,然后在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的协助下,乘坐渡船,带着部队越过只有几公里的帕特雷湾,潜入到希腊北部境内,然后再一路向东,进攻他此行的目标——纳夫帕克托斯。
这个计划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个粗略的概念,其中的变数很多——尤其是目前希腊北部全境都已经沦陷于土耳其人之手,很难在登陆之后隐藏自己这支军队的行踪。
所以他必须快速行动,抢在敌人在准备好之前达成自己的作战目标——能够让他致胜的因素除了快速,还是快速。
在他的带领下,就在当天下午,这一支军队如期来到了目的地——帕特雷城。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艾格隆站在了海边,一边欣赏着落日的壮美景色,一边若有所思。
从这里往北远眺,可以看到不远处那些隔海相望的、巍然耸立的山峰和丘陵,那边就是希腊的北部土地,目前也是土耳其人的占领区了。
越过狭窄的帕特雷海湾,再往西北方走,就是拜伦死去的地方——迈索隆吉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1824年,他就是在那里壮志未酬死去的。
而除了拜伦之外,那里也发生了许多同样的英雄史诗。
1822年6月,土耳其军队试图镇压希腊大起义,一路进军,来到了迈索隆吉翁,然而那里的起义军拒不投降。依托要塞进行抵抗,土军于是在7月包围了该要塞,然后不断发动进攻,然而在守军坚定的抵抗下,要塞一直坚守,巍然不动,1823年1月,久攻不下的围城土军被迫解围撤走。
然而,不久之后,希腊各派之间发生了血腥的内讧,同时土耳其的马哈茂德苏丹又请求埃及出兵支援,于是土军与埃军一起再度席卷了希腊北境,并重新包围迈索隆吉翁,终于,在1826年4月23日,该城陷落,希腊起义军在北部解放的土地几乎被一扫而空,不得不龟缩于伯罗奔尼撒半岛。
这些故事,悲壮但也悲惨,因为直到目前为止,所付出的牺牲和血泪都被辜负了。
但是艾格隆知道,在他来到这里之后,一切自然将会有所不同。
不过,要实现目标,除了激情之外也要讲究方式方法。
迈索隆吉翁在陷落之后,又成了土耳其军队的驻扎地,防守力量非常强大,艾格隆当然不会直接去硬碰硬,所以他选择了东北方的纳夫帕克托斯作为自己的首战目标。
行军作战,最重要的是要自己掌握主动权,调动敌人,选择有利于自己的时机交战;而不是硬碰硬,以蛮勇来决胜负。
他深信,过得不久,他将会以自己的力量,将这些地方一一解放,让这里的人们传颂自己的名字,而那时候,他会携手特蕾莎一起,在拜伦死去的地方献花,纪念这位伟大而又风流不羁的诗人。
他在海边没有等待多久,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带着一群人,穿过了卫兵们的层层警戒线,来到了艾格隆的身边。
“团长先生,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一见到艾格隆,帕诺斯就开开心心地向他致敬。
他这么开心,当然是因为艾格隆信守诺言,自己冒险领军出征的缘故。
“帕诺斯,见到您我也很高兴。”艾格隆向他微微笑了笑,“当然,我所等待的不止是您而已。”
“当然,当然。”帕诺斯知道少年人是什么意思,笑着连连向他点头。
接着,帕诺斯偏过了视线,看向了远处的海面。
“嗯,正巧,来了!”帕诺斯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叫喊,然后抬手指向了远处的海面。
艾格隆顺手他的手指向海滨看了过去,然后发现,在日落之前最后的余晖下,星星灯火在已经变成了灰黑色的海面上泛起。
这些星火犹如是萤火虫一样在海面上飘荡移动,离艾格隆越来越近,随之距离的缩短,艾格隆终于渐渐看清了这些星火的实体。
这是一支由大量渔船和小型帆船组建成的舰队,虽然船体都很小,但是因为数量规模,所以在黑夜到来的海面上仍旧显得颇为壮观。
艾格隆大概明白过来了。
看来自己的盟友也信守了诺言。
“这都是您征用到的船吗?”他又转过头来询问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
“我只能说一部分是的。”帕诺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指着这些靠近过来的船队,“但是其中的大部分,是这里附近的渔民和商人,听说您要带兵去打那些土耳其人,所以自愿聚集过来的,他们都非常乐意帮助您的壮举。”
顿了顿之后,帕诺斯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他们不要报酬,您只管放心支使他们吧。”
艾格隆愣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替我谢谢他们,帕诺斯。然后告诉他们,我会尽自己所能,以便不让他们失望。”
“我也相信您会的。”帕诺斯则重重点头,以此来表达对盟友的信心。
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个人一时都无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海面。
在他们的注视下,那些萤火越来越近,渐渐地靠到了海边。
很明显,有这种规模的船队来进行运输,今晚一定可以快速地将自己和自己的军队运送到对岸去——然后,那就是他去发挥的舞台了。
“很抱歉,我百事缠身,没有办法亲自随同您过去,去见证您的义举。”帕诺斯略微遗憾地叹息着,“不过,我会派人作为向导跟随您的,那些人都熟悉当地的情况,无论您要去哪儿,他们都可以轻易为您提供当地的基本情况,得到当地的居民的帮助,我想……这也是我目前能够为您所做的最大帮助了。”
“这帮助已经够大了。”艾格隆淡然回答,“谢谢您。”
又沉默了片刻。
帕诺斯知道,是该送别的时候了。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他相信,命运会眷顾这个孩子,因为他值得被眷顾。
“您现在心情如何?”他忍不住对少年人问。
“我的心情非常愉快,我的朋友。”艾格隆以轻松而又从容的语气跟他回答。“要说害怕和紧张,我确实曾经有过,但是我知道,既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么害怕和紧张就毫无意义了,我把它们从我脑海里一扫而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绝妙!”帕诺斯发出了一声赞叹,然后又看着艾格隆,重重地点了点头。
“说句老实话,我第一次跟着父亲上战场的时候,表现简直糟透了,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只知道一定不能逃跑,不能辱没父亲的威名,而您,比我强多了……您不仅在为自己而战,而且是在为您手下的所有人而战,即使这样也没有怯场,那我坚信您具有成功者的头脑和镇定,这是根植于血脉当中的伟人气质,它会让您成功的——”
“借您吉言,我会一直做到这一点的。”艾格隆也点了点头。
接着,他突然抬起手来,举向了斜上方因为黑夜而变得若隐若现的星空。
“不管您信不信,我感觉天上的星辰在照耀着我,天堂上也有人在看着我,为我暗中鼓劲。”艾格隆的笑容渐渐敛去,而是以一种肃穆庄严的语气回答,“所以,我必将成功。”
帕诺斯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天上的神灵,还有那个接近于半神的幽灵,真的能够看到这一切吗?又真的能够眷顾到这个少年人吗?
他不知道答案,但是他乐于相信这一切成真。
也许有些人确实注定得到上帝的宠爱也说不定。
至少目前来看他确实做到了,又有什么理由不能相信他接下来也能够做到呢?
他忍不住伸出双臂,然后像不久之前自己父亲所做的那样,轻轻地搂住了少年人的肩膀。
“那但愿他能赐予你智慧和运气吧,我的朋友……我的兄弟。”
“再见,我的朋友。”艾格隆也轻轻地拥抱了一下这个年轻人,“祝您好运,我们以后再会!”
说完之后,艾格隆松开了臂膀,然后迈动脚步,大踏步地向着海边移动。
他要趁夜潜入到海湾对面。
随着他的脚步,军官们大声命令,这支军队也纷纷开始有秩序地走上了船。
帕诺斯站在海边,借助着星光和黯淡的火光,看着少年人头也不回地走上了一艘渔船,然后身影消失不见。
在一阵短暂的喧嚣之后,海边又重新归于平静,这些星火慢慢地隐没在了静谧的海面当中,然后悄悄地向着海对面靠近。
帕诺斯抬起手来,然后轻轻地挥动着,嘴唇也随之微微颤动。
“我们以后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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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疾行
“我们以后再会!”
已经坐上了渔船的艾格隆,当然听不到帕诺斯的祝福,他只是沉默地坐在小小的渔船上,平静地看着帕特雷海湾对面的陆地。
在夜色下的幽暗当中,山丘的轮廓在他的视线里若隐若现,仿佛有什么幽魂在向他挥手示意。
是的……我来了。他在心中默念。
用不了多久,他就将踏上希腊北部的土地,然后寻找战机和自己的敌人厮杀一场。
他的心腹、基督山伯爵埃德蒙-唐泰斯此时就坐在他的身边。
原本他是想要把埃德蒙留在迈索尼,辅佐特蕾莎来控制后方的,但是埃德蒙-唐泰斯坚决要求随同他一起出征,并且表示自己可以负责和当地人交涉,收集敌军的情报,艾格隆斟酌一番之后,同意了他的请求。
埃德蒙-唐泰斯,绝不会容忍在同伴们拼命的时候,自己却在后方无所事事,在他看来那是对他尊严的莫大羞辱。
“陛下。”正在艾格隆沉思期间,埃德蒙-唐泰斯轻声开口了。“我已经和船队的负责人商量好了,他们有专门的向导,可以避开土耳其人在海边的哨探,带领我们这支船队,趁夜登陆到秘密地点。”
“具体在哪儿?”艾格隆直接问。
“在一处隐蔽的海湾里,离纳夫帕克托斯大约十几公里。”埃德蒙-唐泰斯小声回答。
艾格隆又重新陷入了沉思。
“我们这边有向导,一旦登陆,我们就可以立刻向纳夫帕克托斯进发……”埃德蒙-唐泰斯提出了建议。
“不,不行。”艾格隆立刻摇了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我们已经行军一天了,将士们都相当疲惫,这不是立刻进军的时机……况且,在夜晚当中,我们很难发动一场进攻,强行去尝试的话,恐怕结果不会太好。”
艾格隆知道自己军队的成色——虽然有一批可靠的军官,但是士兵们都经验不足,甚至有一部分是刚刚从希腊本地招募的,带着这样一群人,只能靠军官们用纪律建立的权威来领导。
夜间长时间行军都可能让他的士兵大量掉队,更别说组织交战了,那根本已经超出了他们现在的能力,如果运气糟糕的话,搞不好突然就全军崩溃了也说不定。
他虽然不指望自己一战成名天下知,但也绝对不想一出来就变成了一个笑柄。
于是,他皱着眉头,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毫无疑问,他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突然性,所以他必须抓住时机尽快发动进攻;但是客观现实又让他不得不等待夜晚的过去。
所以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我决定了,我们下船之后先休息,一到拂晓我们就急行军,然后在天亮发动进攻。”艾格隆重重地挥了挥手,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决心,“十几公里如果我们急行军的话,那么两个小时左右我们就可以赶到那里,然后立刻发动进攻。”
他越说越是激动,“一旦发动进攻,那就必须胜利,所有人都要拼命——天明以后,我就要看到它属于我!”
看着少年人心潮澎湃的样子,埃德蒙-唐泰斯也禁不住被感染了。
他觉得陛下的方案确实是最为合理的。
少年人大声的呼喊,犹如是一记记重锤在他耳边敲响,让他的心灵也随之震颤。
他知道,自己正在亲眼见证历史,而他正是其中光荣的一份子——那个默默无闻的小水手,何曾想过自己未来会有这么一天?
埃德蒙-唐泰斯站了起来,然后郑重地向少年人请求。
“陛下,到时请允许我为您冲锋陷阵。”
“不……不行。”艾格隆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埃德蒙,你有更重要的使命,留在我身边听令吧。”
“陛下!”埃德蒙-唐泰斯罕见地顶撞了少年人的话,“在接受命运的考验时,请允许我像勇士一样活着吧!我已经忍辱偷生这么久了,而现在我的面前有一个机会,让我去告诉自己,我能够成为一个把握命运的人!也许我会在考验当中失败,但就算这样我也毫无遗憾;相反如果我只是像一个懦夫一样留在您身边,眼看着旁人去出生入死,那我永远也洗刷不了伊芙堡给我灵魂留下的烙印!那对我来说比死了还要难受。”
埃德蒙-唐泰斯的话,充满了澎湃的激情,以至于艾格隆一瞬间也被感染了。
是的,这一切对他来说也意义非凡,他不仅是在为艾格隆向土耳其人作战,也是在为自己向命运作战,他迫切想要证明,埃德蒙-唐泰斯高于命运曾经给他定下的位阶。
他不想要看到埃德蒙有任何闪失,但是他也明白,基督山伯爵是他为自己打造的一柄宝剑,但目前为止,这把宝剑还只是一块原胚,需要锻造和磨砺。
所以,正因为如此,他不能因为爱惜宝剑而舍不得去磨砺,那只会让这柄宝剑变得黯淡无光,再也无法使用。
好吧……既然你也曾为主角,那么我相信你也会气运在身,命运会保佑你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好,我答应你。”艾格隆点了点头。“但你也要答应我,保住自己的性命,我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你了,记住,你的命是我花费代价换来的,并不仅仅只属于你自己。”
“陛下!”埃德蒙-唐泰斯大喜,立刻向他致谢,“请放心吧!我会把命留下来继续为您效劳的……”
就在两个人对话的同时,他们所乘坐的渔船,也在夜色的掩护下,渐渐地完成了这一趟的旅途。
艾格隆和埃德蒙-唐泰斯一起,摇摇晃晃地走下了渔船,然后站到了海滩上。
借助着星光和昏暗的灯光,艾格隆发现就在他们的身边,数不清的小船也同样凑到了海滨,穿着黑色制服的士兵们走下了船,跟随着他渡过了狭窄的帕特雷海湾。
艾格隆环顾了一下四周。
理论上他们现在已经到了敌境了,但是周围的景色和他刚刚离开的地方并没有任何区别。
是啊……本来就是同属一个国度,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海涛声盖过了一切声响,周围都隐藏在了夜幕当中。
“陛下!”他的亲卫队长安德烈-达武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向他致敬,“我们一切顺利!”
“只是目前一切顺利罢了。”艾格隆平静地回答,“安德烈,我不指望我们能够一直隐藏住自己的行踪,毕竟我们是好几千人,而不是几千只蚂蚁。我想,现在我们这一行人登陆的消息,肯定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到处扩散了——但是谢天谢地,我们的敌人同样有他们的弱点,他们兵力分散而且行动迟缓,不可能快速集结起他们的力量来对付我们。”
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满怀自信地说,“只要我们行动够快,拿下纳夫帕克托斯,接下来我们就可以以逸待劳,根据他们的行动来决定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了。”
说完之后,他又对安德烈说出了自己的命令,“去传令吧,今晚我们在这里就地休息!明天拂晓我们就立刻动身发动进攻!”
安德烈-达武没有任何惊讶或者害怕,相反他满面兴奋。“是!陛下!”
接着他转身去传达命令。
在艾格隆的命令下,全军开始在海滨稍微地势高一些的平地上扎营休息,艾格隆自己也支好了帐篷,住进了里面。
但是他并没有入睡,因为根本睡不着。
他脑子里全是兴奋的血液,仿佛全身都在为之燃烧,根本就找不到一丝睡意。
他知道,这种兴奋感到底来自于何方——这是赌徒的兴奋。
就像是一个赌徒,在押注之后,死死地盯着骰子盅,等待着命运宣判的点数。
属于他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买定离手,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接下来就看看命运的宣判如何。
这并不是说他把一切都交给了运气,他为了这一天的行动已经耗尽了自己的脑力心力,已经足够努力了。
艾格隆躺在行军床上,呼吸着秋日夜晚那阴凉潮湿的空气,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算了,睡不着就睡不着吧,他索性掀开了帐篷的一角,然后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空。
他一直睁大眼睛,看着天空中的的点点繁星,心里则在回忆自己这一世所经历过的一切。
那些喜欢的人,那些讨厌的人,那些兴奋和那些愤怒……他一一又回味了一边。
虽然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做下这些事,他也可以得到一个相对幸福的人生——但是他对自己的选择,没有一秒钟的后悔。
仰人鼻息哪怕得到的东西再多,也是从别人手中乞求到的;为自己的命运作赌,哪怕输得一干二净,那也是自己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要说遗憾的话,只有一条——可惜苏菲……不能亲眼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眼下她一定是在为自己祈祷吧。
艾格隆陡然心中抽痛,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不要紧,再等等我吧,我会回来见您的!而且以最让您骄傲的方式见到您。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间,时间在缓慢而又无情地流逝。
天上的繁星开始渐渐地隐匿在了天穹之中,夜空开始变成了灰蒙蒙的幕布,只有极少数地方带着暗沉的金色。
艾格隆缓缓地从行军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仔细看了看东方。
此时,在东边的山峦已经露出了模糊的形象,而地平线上则冒出了一点点乳白色的嫩芽。
天就要亮了。
是的,时机已到。
要开始了!
艾格隆从床上一跃而起,快速地为自己换好了衣服。
尽管一晚没睡,但是他精神抖擞,一点都没有感受到疲惫。
他的胸腹当中燃烧着无穷的动力,只等着发泄出来,将这片大地点燃。
快速地穿上军服之后,他冲出了自己的帐篷,而后他发现,安德烈-达武和埃德蒙-唐泰斯也都已经站在了帐篷之外。
“你们昨晚也没睡吗?”艾格隆瞬间明白了过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两个人也是相视一笑。
“很好。”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立刻又变得严肃了起来。“开始吧!我们全体行军。”
随着艾格隆的一声令下,尖锐的号令声在这片营地各处几乎同时响起,在军官的催促之下,士兵们纷纷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换好了衣服,背上背包,然后仔细地检查了武器。
他们吃下了之前准备好的干粮,然后重新集结了起来。
“陛下!”他的军队总指挥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走到了他的面前,“我们已经集合完毕,只等您一声令下了。”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又转头看向了东方。
借助着从天空当中微微洒出的晨光,艾格隆仔细观察了一下那边的原野和山峦,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
也就是说,至少在目前,他的行动还没有被警觉。
他在跟时间赛跑,而目前看来一切尚且顺利。
至少就目前来说,骰子点数是他更大,但是他并不会就此掉以轻心,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挑战。
“米歇尔……”艾格隆缓缓地开口了。“出发吧!”
“是,陛下!”米歇尔-内伊大声回应了少年人的命令,然后转身又看向了自己部下的军官们,“你们传令下去,你们传令下去,我们急行军!所有人抛弃不必要的物品,轻装行进,两小时内我们就要赶到纳夫帕克托斯,然后拿下它!”
“前进!”
“前进!”
一声又一声的命令,在各个小队当中不断回荡,整个军队犹如是上了发条的钟表一样,立刻行动了起来,在向导的带领下沿着山峦之间的小径进发。
因为是急行军,所以他们的脚步非常快,几千人同时踩踏大地的声响,犹如是细密的鼓点一样。
艾格隆也是这鼓点的一部分,他站在自己军队的前方,大踏步地向前走着。
而他的身边,正是埃德蒙-唐泰斯。
此时,这位基督山伯爵的表情,毫无恐惧也毫无兴奋,相反是庄严肃穆。
与其说像是一个准备和人厮杀的勇士,倒不如说更像个虔诚的教士。
“我们都在向自己的命运宣战,不是吗?”艾格隆以只有自己听得清的音量小声说,“我赌我们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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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突袭
“我赌我们赢。”
艾格隆的话,埃德蒙-唐泰斯当然听不到了。
事实上,他此时此刻,全部的精神都已经集中到自己的视线之内,周围的一切他都已经充耳不闻。
太阳已经渐渐地从地平线上升起,金色的晨曦刺破了黎明之前的黑暗夜空,宣告着光明降临人间。
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士兵,沿着山丘之间崎岖不平的小路向东前行,阳光从山峰中的峡谷穿过,落到他们的身上,犹如是为他们涂上了一层祝福的光环。
穿着一身便装的埃德蒙-唐泰斯,混迹在这群人当中,却并不显得突兀,因为他的脸上充满了渴望厮杀的嗜血表情,目光也同其他人一样杀气腾腾。
不过和其他人不同,他不仅仅是要同敌人作战,也要向命运作战。
他已经被命运摆布、侮辱了太久了,他心里淤积的仇恨让他几乎每个晚上都辗转难眠,他渴望做出报复——向仇敌,向命运。
他抬起头来,看着东方那微微泛白的云雾当中,所露出了金色光芒。
那是命运在向自己挑衅,仿佛在嘲笑这个小水手的胆量。
所以……去吧!征服它,蹂躏它!把它踩在脚下!
就这样,这支沐浴在晨曦当中的军队,快速地从昨晚休息的地点,向着纳夫帕克托斯疾行。十几公里的路程,在他们快速的行军之后,很快就几乎走完了。
当天色刚刚大亮的时候,走在军队前列的艾格隆,仰头看到了丘陵上那座堡垒的轮廓。
终于到了……艾格隆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带着自己的军队过来,一路上并没有受到阻击,显然土耳其人目前并没有探查到自己的行动,他通过自己的快速行动,达成了突然性。
不过,到了现在,黑夜已经过去,他再也不可能让自己隐匿在夜幕当中了。
艾格隆停下了脚步,然后伸出手来。
“停止前进!”他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立刻会意,然后大声向旁边的人呼喊。
犹如是石块投入池塘当中,他的声音立刻经过了一次次的复制,在队列的其他地方回荡,最终传达到了队列的末尾,这支部队也暂时停下了行军,停在了原地。
尽管昨晚一夜没睡,今天拂晓就爬起来,带着自己的军队开始急行军,但是艾格隆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疲惫。
相反,他的血液正在加速流动,让他整个人都兴奋得难以自制。
他知道,真正考验就要来了。
在死寂一般的沉默当中,艾格隆拿起了望远镜,然后仔细地看了看对面的堡垒。
这座堡垒并不大,顶多只能驻扎几百军队,城墙也相当低矮,因为年代久远所以呈现出了灰黑色,在山丘的绿草之间显得尤其扎眼。
而现在,堡垒的守军显然已经发现了从山谷之间行军而至的这支军队,正忙乱地做出警戒,原本打开的大门也缓缓地关了上来。
是的,他们终于发现了……
艾格隆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现在天都已经亮了,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到逼近过来的己方军队。
这是可以承受的代价,眼下,他只需要面对纳夫帕克托斯的守军,他们来不及向周围的友军求援。
而如果想要尽快攻占纳夫帕克托斯,那首先就要攻下这座堡垒——只要能够打下堡垒,那么就可以居高临下,然后一路进军,控制整个纳夫帕克托斯港口。
然而,因为急行军,眼下他的军队并没有携带火炮,士兵们只带着随身的火枪。
因此,如果想要尽快攻下它,他只能强行进攻,以士兵们的血肉之躯尽快攻占这座堡垒——但好消息是,他的兵力比堡垒的守军要多得多。
艾格隆放下了望远镜,然后死死地盯着前方。
这是他的初战,也是检验他能力的第一次考验。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必须扮演好他的角色,绝不容许出现任何瑕疵。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艾格隆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接着,他慨然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安德烈-达武,然后抬手丘陵上的堡垒。
“告诉米歇尔-内伊,让他定好次序,马上发动冲锋,三个小时之内我要让它变成我的!”
“是!”安德烈-达武立刻立正,接受了他的命令。
————————————————
随着一声声的命令,各个部队组成的方阵开始缓缓移动,准备发动冲锋,而埃德蒙-唐泰斯也跟随着先头部队来到了队列的前排。
根据艾格隆的特许,埃德蒙-唐泰斯得以跟随第一批部队一同发动冲锋。
他虽然穿着便装,但是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步枪,怀揣着手枪和佩剑,已经全副武装,只等着投入接下来的厮杀。
而他的旁边,站着几个军官,同他一样也是枫丹白露骑士团的成员。
为了给这支还没有见过鲜血的军队做出表率,米歇尔-内伊特意下达命令,身为军官者必须站在前列,带领自己的士兵发动冲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方阵的步枪上都已经上了刺刀,犹如是聚集在一起犹如是刺猬张开了自己的身体。
埃德蒙-唐泰斯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步枪,深深地呼吸着,他的视线当中已经只剩下了远处的那座堡垒,时间对他来说仿佛都凝固了一样。
就在这时候,堡垒的守军突然向他们开炮了。
“轰!”
因为距离尚远,所以炮弹并没有带来多少伤亡,只是掀起了一些尘土,让他们和堡垒中间多了一层灰黄的迷雾。
炮轰的声响,并没有给埃德蒙-唐泰斯带来恐惧,反倒是激发了他血管中的凶性——
他想要厮杀!
就在炮火声当中,埃德蒙听到了耳边传来的一阵鼓点和军号的声响。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他就听到了几声刺耳的尖叫。
“冲呀!”
他的大脑几乎还没有理解这些话的意思,身体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怒吼,迈动了脚步,向着远处的堡垒冲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他身边的几乎所有人,也发出了同样的嘶吼声,一同发动了冲锋。
一瞬间,怒吼声汇聚在了一起,将稀疏的炮火声完全给压制了下来,接着黑色的洪水势不可挡地向堡垒冲了过去。
埃德蒙-唐泰斯的意识,此时已经完全被杀戮的欲望主宰了,他的眼睛因为充血而发红,几乎不顾生死地向着堡垒冲去,在炮火声当中,他的身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时不时有人在他身边惨叫着倒下,但是他充耳不闻。
守军拼命地还击,试图阻止他们的冲锋,但是在军官们的带领下,这些部队没有退缩,几乎以不计生死的蛮勇,冲到了堡垒的胸墙前。
子弹从胸墙各处的射击孔当中交织而来,不停地收割着进攻者的命令,但是已经被杀意主宰了脑海的军人们,强行在血泊当中进攻,他们依靠着简易的木梯,越过了低矮的胸墙,然后和胸墙上的守军进行刺刀拼杀。
跟在最前方的埃德蒙,此时也已经来到了胸墙上,刚刚和他一同冲锋的那群人,都已经逐次倒在了冲锋的路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几乎毫发无损。
也许,命运不允许他在这里倒下吧。
冲在最前方的士兵们,正在和守军进行刺刀白刃战,他看着一个帽子上带着羽饰的土耳其军官,拿起手中的枪,对着对方的头部开了一下。
可惜,这一枪打偏了。
他手忙脚乱之下想要重新装弹,但是因为他的手在发抖,怎么也没办法做到,而这时候,那个土耳其军官也带着几个人,用难听的嘶吼声向他冲了过来。
他转头看向了旁边,然后对着己方的一位军官大喊。
“跟我一起……”
还没有说话,他的话就停下了,因为他分明发现,对方的脑袋被子弹打穿了一个洞,然后立刻扑倒在了地上。
灰白色的脑浆和鲜红的血液混杂在一起,溅到了他的身上,一股难闻的腥味直冲他的鼻端,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看着那些冲过来的守军,埃德蒙-唐泰斯心里浮现出了一股本能的恐惧。
难道我就要葬身于此了吗……?
“去你的!”他破口大骂了一声。
然后,他扔掉了手中的步枪,从怀中拿出了手枪,对着刚才那位躲过他一枪的军官又开了一枪。
因为距离的接近,这一次这位军官再也没有能够幸运躲过这一发子弹了——就在一瞬间,他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捂着自己的胸口仰躺着倒在了地上。
军官的阵亡,让他身边的几个士兵迟疑了,他们左顾右盼想要逃跑,然后埃德蒙-唐泰斯却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就在嘶吼声当中,他和己方的一群士兵向着对面冲了过去。
埃德蒙-唐泰斯很快追上了这几个想要逃跑的士兵,然后用自己的佩剑结束了其中一个人的生命。
当他把佩剑从对方的胸膛当中拔出的时候,他原本已经接近于疯狂的意识,突然出现了暂时的宁静。
这个士兵的胸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口,在他拔出佩剑之后,对方的血液突然迸射了出来,然后直接就躺倒到了地上,口中在不断地念念有词,身体微微地抽搐着,很快失去了生命。
埃德蒙-唐泰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死亡,他没有惭愧,也没有恐惧,甚至也没有任何的惊讶。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他听不懂对方临死前在说什么,但这不重要,因为对方说的一切话都没有意义……因为这个可怜的家伙已经死了,而且是被自己亲手杀死的。
他又低垂了视线,然后发现了自己手上沾满的鲜血。
这就是杀戮,这就是他渴望已久的杀戮。
他发现并没有什么负罪感,也不为自己夺走他人的生命感到遗憾,因为他是在堂堂正正地和别人战斗然后把对方杀死的。
在战场上,杀人者和被杀者永远也只有一线之隔,也许片刻之后自己也将和对方一眼,永远地长眠在这座堡垒当中。
但是……不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自己的命运不能在这里终结……还有畅快淋漓的复仇在等待着自己。
手中的鲜血犹如是燃料,点燃了他的胸膛和他的脑海,也煅烧着他的筋骨,这是命运的召唤,他以一种让自己都心颤的平静,跨过了死者的身躯,然后拿着手枪和佩剑,继续向着堡垒内部走去。
冲过了胸墙之后,埃德蒙-唐泰斯等人,弓着腰慢慢地沿着墙边向堡垒深处走了过去,虽然这一路上厮杀不断,到处弥漫着呛人的烟雾,时不时还有惨叫声传来,但是埃德蒙-唐泰斯却置若罔闻,现在他和他的主君一样,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胜利,至于其中要付出什么代价,他是决不在意的。
在堡垒之外的出发阵地上,艾格隆和他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一起,不停地用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少年人的心,随着自己士兵的每一次进攻而跳动,每一次看到敌军的士兵倒下,他就欢欣鼓舞;而每一次看着自己的士兵倒下,他的心就如同挨下重锤。
这一次,真正有人在为他而死,而他亲眼在见证着这一切。
尽管表面上一直装作泰然自若,但是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又怎么可能对一切都胸有成竹呢?他和其他人一样忐忑不安。
看着冲锋路上倒下的尸体,看着胸墙下倒下的尸体,艾格隆的内心突然闪过了一句话。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所导致的一切。
每一次的纸上谈兵,都不如直面死亡来得真实,来得有冲击力。
然而,即使如此,少年人的心里也没有片刻踌躇和迟疑。
他知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他必须坚持到底,
所有人需要他扮演一个角色,为了这个角色而出生入死,所以他必须演好这个角色,因为只有这样,所有一切牺牲才会物有所值。
他没有回头路走,其他人也同样没有。
“陛下……我理解您初上战场的紧张,就您一路的表现来看,已经足够好了……我为您感到自豪。”就在这时候,他旁边的安德烈-达武,小声地对着少年人说,“请您一定要保重自己……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可以牺牲的,唯独您不能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只要您活着,帝国就有希望。”
“帝国?”艾格隆反问。
接着,他以苦涩而又喜悦的笑容,抬起手来指向了远处的尸堆,“是啊,这就是帝国。去传令吧,剩下的部队继续冲锋!我们就要拿下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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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勒班陀
“去传令吧,剩下的部队继续冲锋!我们就要拿下它了!”艾格隆下了命令。
“是!”安德烈-达武满心欣喜地应了下来。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东南方向。
“陛下!”他叫了一声,然后指向了那边。
艾格隆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发现在远处似乎有一群人影在窜动。
他又拿起了望远镜,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发现他们都穿着土耳其军队的制服——看来他们已经听到了这边堡垒的炮火声,所以从下方的港区赶来增援了。
他轻轻地咬了咬嘴唇,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然后转头又看向了安德烈-达武。
“去让米歇尔他们继续进攻,这边由我们来阻击!”
安德烈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点了点头。
“好的陛下!”
他领命而去,然后快速地走到了前沿阵地上,向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传达了陛下的意志。
“陛下要求你们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堡垒,然后再来他那边,彻底击溃前来支援的敌人。”
“明白。”米歇尔-内伊点了点头,然后紧张地看了一下远处已经烟雾弥漫的堡垒,“告诉陛下,一小时之内我们就可以拿下它了,他马上就能等到我们!”
接着,他走到了他作为预备队留在原地列成方阵的士兵们面前。
“所有人,上刺刀!”
他大喝了一声。
随着他的命令,士兵们都以整齐的动作,在自己的步枪上上好了刺刀,刹那间犹如闪耀着寒光的丛林,笔直地面向前方。
接着,米歇尔-内伊抽出了自己的指挥刀,然后向前方重重一挥。
“跟我冲!拿下堡垒!为陛下献礼!”
“冲啊!”
随着他一声令下,端着步枪的士兵们,再度向着面前已经摇摇欲坠的堡垒发动了冲锋。
此时的埃德蒙-唐泰斯,正靠在墙角边休息,他剧烈的喘息着,手臂因为之前的一阵厮杀而酸痛不已。
他并不知道堡垒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侧这小小的世界当中,他的神经也已经兴奋到了极点,高度敏感的注意力,让他几乎能够观察到周边的一切。
四周的枪声和厮杀声还是不绝于耳,但是很明显,守军所占据的区域越来越小,也就是说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份注意力也让他幸运地躲过了几次子弹,让他逃离了生死的边界。
这是他第一次品尝到亲手杀人的快乐,但是却又熟悉得好像是一个老手一样。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也许天生就适合去做这种事。
他抬起头来看着天空,那些翻滚的云朵似乎带上了血色,在天空中扭曲翻滚成了奇怪的形状,恍惚之间他好像在云海当中看到了那艘帆船——水手埃德蒙-唐泰斯曾经效力过的“法老号”。
那个年轻、活力充沛、充满了对世界美好憧憬的年轻人,此刻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是的,现在的自己是基督山伯爵,已经属于另外一个世界了。
就在他喘息之间,他愕然发现,一群人正向自己靠了过来,他的肌肉立刻就重新紧绷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凑过来的人是自己这边的人,而为首的人他也认识——正好是一个同为骑士团成员的军官。
这位军官也很快就发现了他,然后带着自己的手下走到了他的面前。
“伯爵先生,您没事吧?”看着满身血污的埃德蒙-唐泰斯,他担心地问。
“我没事。”埃德蒙-唐泰斯摇了摇头。
这时候这位军官也注意到了,埃德蒙-唐泰斯身上有血污,但是并没有伤口,于是对他钦佩地点了点头,“您的运气真好。”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埃德蒙-唐泰斯淡然回答。
“好了,您现在可以撤回去了,作为第一批冲入堡垒当中的英雄,您会得到应有的欢呼。”这位军官伸出手来,拍了拍埃德蒙-唐泰斯的肩膀,“老兄,祝贺您,如果陛下乐意的话,甚至可能会给您发勋章……”
他没有想到,基督山伯爵大人几乎想都没想地就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请让我跟您一起再进攻吧!”
伯爵高燃的战意和眼睛当中的烈火,让这位军官不禁心生敬意,他没有拒绝这位勇敢者的提议。
“您之前当过兵吗?”他忍不住问。
“不,没有。”埃德蒙-唐泰斯回答。
“那您真是一位天生的勇士。”军官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老兄,那我们就上吧!”
接着,他们沿着台阶,一起走到了堡垒内部的巷道当中。
因为到处都燃烧着火光,能见度很低,埃德蒙-唐泰斯看不清远处的东西,他和他后面的士兵们都默默无言,集中起全部的精神,注意着周围的一切。
这种静默无言的状态,在面前模模糊糊地浮现了几个人的身影时就马上结束了,确认了是敌人之后,埃德蒙-唐泰斯然后像豹子一样微微弓下了身来,而他身边的军官也大声地喊了出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开火!”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这些士兵们端着枪就往前方开火。
“砰!”
连绵不绝的枪声在狭窄的巷道当中回荡,震得埃德蒙-唐泰斯耳膜都发疼,但是他已经没时间在意这些了。
对面传来的惨叫声犹如是兴奋剂,让他和他身边的人们发出了吼声,然后端着刺刀往前冲了过去。
虽然巷道狭窄而且崎岖,还有呛人的烟雾,但是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到了前方,他踩在石板路身上快速前冲,速度快得令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而跟在他后面的士兵们也和他一样,一边发出怪叫一边跟在了他的后面,急速地冲了过去。
很快,埃德蒙-唐泰斯就冲过了这一段路,来到了敌人的面前,这些人看上去是刚刚从别处来到这里来增援的,他们身上的衣服还相当洁净。
然而迎面发射过来的子弹,让这些人都已经变得惊慌失措,他们有些人已经中弹倒下,有些人则试图蹲在地上还击,而有人则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转身就往后面逃去。
就在迎面而来的枪声当中,埃德蒙-唐泰斯和他身边的人们冲到了对方的面前,然后用刺刀和佩剑和敌人进行白刃战。
埃德蒙挥动佩剑荡开了对面刺过来的刺刀,然后愕然发现敌人在惨叫声当中倒下,一把刺刀已经正面刺穿了对方的肩膀,然后在惨叫声当中,对方的血液突然迸射了出来,躺倒在了地上。
又一个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而埃德蒙-唐泰斯的内心这次却已经丝毫都已经没有了波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他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超越生死的诗人。
他不知道杀戮是否是正确的事情,但是他至少知道,他已经不再害怕杀戮。
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淬炼。
在他和其他人近乎于无畏的冲击当中,这座小小的堡垒也如同暴风雨当中的一叶扁舟,即将改换主人了。
而在堡垒之外,剩余的人们也在为胜利而努力。
艾格隆一边等待着来自于堡垒的捷报,一边在前线,亲自指挥着自己剩下的士兵们阻击从港口前来增援堡垒的援军。
为了稳定军心,他以他精心挑选的卫队作为主力。
虽然这些卫队成员人数不多,但是个个都身材高大,再配上笔挺的制服,一看就充满了军人的气质,也足以让其他人感到安心。
他的亲卫队长安德烈-达武则站在他的身边,协助他一同指挥。
艾格隆站在原地,拿着望远镜注视着远方,他的表情平静而又庄严。
因为堡垒是建筑在丘陵上的,所以从港口过来增援要经过一条斜向上的碎石路,而此时,这条路已经被艾格隆截断了,他就在这里以逸待劳,等待着这些敌人的接近。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这些敌人的距离越来越短了。
他在心里估算着距离,当他觉得距离已经足以让自己放下望远镜,依靠目视看到对方枪尖上的刺刀时,他缓缓地举起了手。
“瞄准!”
旁边的安德烈-达武大声地喊出了命令。
而这时候,增援过来的敌军也发现了这些居高临下的敌人的存在。
看到这群严阵以待的敌人时,他们明显有些慌乱,但很快就在指挥官的命令下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够了,可以了……
艾格隆重重地挥了挥手。
“开火!”
安德烈-达武喊了出来。
就在这一瞬间,密集的枪声响彻在了狭窄的石子路上。
烟雾瞬间在艾格隆身边迷茫,让他突然之间失去了视线。
不过很快,白炽的烟雾慢慢地变薄了,他的视线也慢慢地回复。
在他的注视下,对面的敌军已经倒下了几个人,而他们也抬起抢来,对着自己还击。
血腥的杀戮就在这不期然间开始了。
为了保护艾格隆的安全,安德烈-达武带着几个卫兵亲自围在了他的身边,以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来抵御可能出现的危险。
而在这同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另外一个职责。
“开火!”
“开火!”
在交火当中,安德烈-达武不断地重复命令,而他身边的士兵们也在机械地重复着开火-装弹-再开火的过程。
在交火之间虽然不断有人倒下,但是没有人退缩,安德烈-达武的吼声犹如是强心剂一样,带给了在场所有人的信心,而“陛下就在后方看着我们”的念头,给在他们的心中赋予了无比强烈的意义,没有人胆敢成为一个懦夫。
借助着居高临下的优势,艾格隆的卫队和其他士兵都在重复着开火,阻击援军的靠近,而几乎每一个人奋不顾身,拼命想要用一场胜利来纪念陛下和自己的出阵。
这些援军试图发动冲锋,但是每一次都被击退,只能无奈地丢下一些士兵尸体退回原地。
艾格隆一边看着面前的战况,一边则在注视着远处的堡垒,他知道,只要那边的战事结束,他就什么都不用担忧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就在他心中默念的时刻,他发现一群人正在向他走了过来。
为首的两个人赫然是米歇尔-内伊和埃德蒙-唐泰斯。
当看清这两个人之后,艾格隆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整个人好像都沉浸在了无比的舒适的当中。
他明白,他们过来的意义。
“陛下,我们已经拿下堡垒了!”果然,走到了他面前之后,米歇尔-内伊大声向他报告。
“太好了!”艾格隆重重一挥拳。
而他的身边,几乎所有人也在同时发出了一声欢呼。
艾格隆又转头看向了对面,他发现对面敌军的枪声也不再如同刚才一样密集。
“他们准备撤退了,去,逮住他们!”艾格隆立刻大声向安德烈-达武下令。
“是,陛下!”安德烈-达武大声回答。
接着,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对着周围的军官和士兵大喊,“陛下有令,干掉他们!冲啊!”
几乎就在同时,士兵们拿着上好了刺刀的步枪,向着缓缓撤退的援军冲了过去。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黑色的潮水势不可挡地向前涌动,沿着丘陵的小路向着远处的港口冲去。
艾格隆紧紧地握着拳头,心里的兴奋感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知道,至少在今天,他是一个胜利者,他依靠着筹划和运气完成了这一次的奇袭,击败了这里为数不多的守军。
虽然目前还没有得到完全的胜利,但是他知道,纳夫帕克托斯马上就会属于自己。
毫无疑问,随着土耳其帝国的衰落,纳夫帕克托斯的战略价值再也无法和过去相提并论,甚至苏丹本人也不会在意这里,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以此来鼓吹自己的胜利。
几百年前,在离这里不远的海湾当中,西班牙帝国与威尼斯共和国的联军和土耳其帝国的海军爆发了决定性的海战,“勒班陀”这个名字,也从此记录到了欧洲的史册当中。
而现如今,他又征服了这个地方,勒班陀也可以从此成为他书写的历史的一部分。
他可以拿这个名字来向罗马、想基督徒们宣示自己的功绩。
是的……罗马,就看你们的了。
站在丘陵上,俯瞰着远处的港口,艾格隆不仅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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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善后
在短促的交战之后,这场长途奔袭的战斗,终于分出了胜负。
在两小时的急行军之后,艾格隆让自己的军队稍事休息,然后全力发动冲锋,一举拿下了位于那座丘陵上的堡垒,而在堡垒陷落之后,制高点也落入到了他的手中。
虽然港口当中驻扎的援军见势不妙,已经试图撤退,重新回到港口当中组织防御,但是在艾格隆的命令下,重新汇合的军队立刻追击,势不可挡地冲入到了港口当中。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他获得最终的胜利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艾格隆站在丘陵上,俯视着远处的小小港口,呆呆地站立了片刻。
除了随处可见的死者之外,放眼所及,到处都有躺在地上的伤兵,他们有些强自忍耐,有些则实在难忍剧痛,发出了垂死者的哀嚎。
毫无疑问,这些伤兵的大多数,可能会就此死去。
他不想要伪善地装作痛苦,但是看着这些垂死者那苍白扭曲的面孔,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以至于胜利都好像在为之褪色。
这一切都值得吗?
在内心深处,他不知道答案——但是他知道,他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的牺牲,以后也会同样如此。
如果你还没有习惯,那就尽快习惯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必须和所有那些将领一样,习惯于把伤亡当成普普通通的数字,因为如果为每个死伤者去悲痛感叹的话,他别的什么事都不用去做了。
仿佛是为了冲淡他此刻的郁结一样,艾格隆发现埃德蒙-唐泰斯正经过自己的面前。
“埃德蒙。”艾格隆立刻叫住了他。
埃德蒙-唐泰斯缓缓地转过了头,然后停下了脚步,接着向他行礼。“陛下!我履行了我的誓言。”
在艾格隆的面前,他的姿态显得谦卑而又恭谨,但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却能够从这个人的身上,感受到那种凶狠而又暴烈的杀戮气息。
短短几个小时,他却已经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从内到外都散发出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气息。
艾格隆明显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好像是从囚笼当中脱困的凶兽一样,杀气腾腾,似乎在寻找下一个牺牲品和猎物。
“你刚刚杀了人?”艾格隆问。
问了之后他马上发觉他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埃德蒙-唐泰斯身上的血污已经证明了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是的,而且不止一个。”埃德蒙-唐泰斯坦率地承认了事实。
接着,他向着艾格隆摊开了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手,“我用佩剑刺穿了一个人的胸膛,他在我面前哀嚎着倒下。”
艾格隆仔细地打量着埃德蒙-唐泰斯,看着他的表情。
虽然和平常相比冷漠了不少,但是至少没有发疯,不过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对劲了。
看来,今天他亲临前线厮杀的经历,给了他太大的精神冲击。
这可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他想要用鲜血来淬炼自己的基督山伯爵,但可没想过要他因为嗜血而疯狂。
“感觉怎么样?”他小心地问。
“我原以为我会非常厌恶,现在我发现比我想象的要简单许多。”埃德蒙-唐泰斯平静地看着少年人,“我并不喜欢夺走他人的性命,但当我真正这么做的时候,我也不会害怕。”
艾格隆想要再说几句,但是他又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好休息。”最终,他只是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我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埃德蒙,你配得上我对你的信任,今后好好干吧,我会让你飞黄腾达。”
“陛下,谢谢您对我的信任……不过,我认为现在还没有到休息的时候。”埃德蒙-唐泰斯一边说,一边指向了远处的港口,“那里的战斗还没有结束,请允许我再去为您冲锋陷阵。”
“够了!”艾格隆厉声打断了他。“我刚刚说你已经可以休息了!”
埃德蒙-唐泰斯愣住了,他惊愕地看着少年人,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这么疾言厉色。
不过,他本能地低垂下了视线,不敢再与少年人争执,静静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训斥。
“埃德蒙,不要误解,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相反我是在为你着想。”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样子,艾格隆的语气也柔和了下来。“你很勇敢,比我所要求的还要多,这一点让我非常满意。但是,我需要的是一个聪明、冷静、勇敢而又不乏藐视生死的钢铁般意志的基督山伯爵,来为我效力,但我不想要看到一个嗜血的魔鬼,一个以夺取生命为乐的狂徒,这对我对你自己都非常有害。”
顿了顿之后,他又继续说了下去,“我希望你能够在为我建功立业之余,还能够像一个正常人那样,享受未来的美好生活——因为我答应过要把这种生活赐予你。现在,赶紧给我清醒过来吧!埃德蒙-唐泰斯。”
在艾格隆叫出他的全名之后,犹如是念出了什么咒语一样,埃德蒙-唐泰斯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原本已经麻木的神经,好像又重新焕发了活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是啊,血已经沾得够多,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世界仿佛又重新变得鲜活了起来。
他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经历的厮杀,尽管那只是几十分钟之前的经历,但却好像又那么模糊遥远。
“埃德蒙,虽然我们有时候不得不投入杀戮,但千万不要以杀戮为乐。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待着我们。”这时候少年人又开口了。
这平淡的一句话,但在此刻的埃德蒙-唐泰斯听来,却差点要掉下眼泪来。
这个少年人搭救了自己,把自己从伊芙堡的淤泥地牢里面给拉了出来,给了他伯爵的头衔,给了他信任和地位——除此之外,他还尊重自己,关心自己,甚至还承诺了未来的美好生活。
客观来说,如果自己这充满坎坷的一生当中真有救世主,那么祂必然就是这个少年人的形象了。
而且虽然他很年轻,但是他有时候却像是一个深谙世事的哲人,轻易就能说出一些让自己敬服的话来。
也许上帝早就注定了某些人生来不凡了吧。
“陛下……谢谢您。”他勉强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思绪,然后满怀感激地看着艾格隆,“我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来到您的麾下为您效劳。”
虽然这种话听上去有些肉麻,不过艾格隆倒是挺高兴的——他相信对方是真心说的,而不是刻意的恭维。
“好了,今天你已经足够证明自己了,到这里为止吧。现在我要给你一项新的任务……”艾格隆重新笑了起来,然后指向了各处散布的尸体和伤者,“你等下带人清理一下战场,埋葬死者救治伤者,包括那些死去的土耳其军人,也都收敛起来埋葬了吧。”
艾格隆觉得今天埃德蒙-唐泰斯已经被杀戮迷昏了头,让他来负责清理战场,埋葬死者的话,可能会让他的狂躁热血尽快冷却下来,所以安排了这个任务。
“好的,陛下。”埃德蒙-唐泰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又有些迟疑,“陛下,我们之前还抓到了一些俘虏,您觉得我们应该把他们怎么办?”
艾格隆愣了一下。
因为之前要考虑的问题太多,所以他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和土耳其人交战,那么就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了。
应该把俘虏怎么办呢?
放回去是显然不可能的,然而留在自己这里似乎也并不妥当——自己手里现在就这么点人,如果还要分出人手去看管俘虏的话,实在不划算。
更何况把俘虏留在身边,也必然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那应该怎么办?全体枪毙或者扔海里吗?
艾格隆立刻就否决掉了这个想法——他来到这里并不是真的为了希腊人,他本身也和土耳其人无冤无仇,在战场上大家刀剑相拼,杀人或者被杀都合情合理,没人会说什么,但如果滥杀俘虏的话,那必然会让他得到一个残暴的形象,这不符合他的需要。
而且如果他这么做了,以后再和土耳其人交战,他们必定会誓死抵抗,这对他大大不利。
思酌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做出了决定——那就是把锅甩出去。
“你们把俘虏集中起来,然后把他们用船押送回去,交给那些希腊人吧。”艾格隆对埃德蒙-唐泰斯下令,“要尊重他们,一路上对他们和气一点,不许侮辱他们或者抢掠他们的财物。”
“那些希腊人和土耳其人仇恨很深,如果俘虏落到了他们手里,恐怕……”埃德蒙-唐泰斯想到了什么,但没有说下去。
“也许确实如此,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我又没办法控制所有人。”艾格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俘虏接下来的命运,只要不是自己杀的就行了。“我们把俘虏交给他们之后,剩下的一切都不用我们负责了。哪怕希腊人真的杀了他们,只要我们手上不沾上这卑污的血,就可以了。”
埃德蒙-唐泰斯沉默了。
虽然他也知道这并不妥当,但是他确实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经历过刚才的一场厮杀,他的心肠也变硬了不少,和艾格隆一样,对他来说,只要这些俘虏不是自己亲手杀的,良心也就能够糊弄过去了。
“好的,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
“以后如果我们有俘虏,也同样照此办理,我们不能让俘虏碍我们的事。”艾格隆又追加了一句,“当然,我会跟帕诺斯他们提一句的,让他们不要把俘虏都虐杀一空,顶多让他们服苦役就行了……我每个月给他们一百万,我相信他们会听听我的意见的。”
艾格隆补充了之后,埃德蒙-唐泰斯更加没有意见了。
“好的,陛下,我会按照您的意志执行的。”他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艾格隆注意到有个人正在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两个人同时抬头看去,发现来者赫然是埃德加-德-特雷维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是朋友,所以卫队长安德烈-达武并没有阻拦,任由埃德加一路疾走,走到了少年人的面前。
“陛下,祝贺您旗开得胜!”在艾格隆身前两三步的距离,埃德加停了下来,然后毫不停歇地以夸张的动作,躬身向少年人行礼。“您的威名必将名震寰宇!”
艾格隆平静地看着埃德加,心里只是不屑的冷笑。
相比于主动请缨并且带头冲锋的埃德蒙-唐泰斯,埃德加倒是“聪明”得多。
虽然跟着大部队急行军过来,但是一来到这里之后,他有意无意地躲在了最后方,没有让自己承受一丁点枪炮的风险。
艾格隆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他本来就没想过让埃德加为自己去冲锋陷阵,所以也没有在意。
只是没想到,这才刚刚大势底定,埃德加就乐呵呵地跑过来向自己庆贺了。
在某种意义上说,倒是挺有弄臣的嗅觉啊……艾格隆在心中吐槽。
不过表面上,他仍旧是不动声色。
“上帝保佑,我们赢得了这一场胜利。不过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接下来还有许多挑战在等着我们,还没有到高兴的时候。”他平静地回答。
“您的谦逊正如您的才华一样令人肃然起敬。”埃德加立刻又恭维了少年人,然后主动请缨,“请允许我发挥我那微不足道的才能,为您留下一副纪念画,看到您此刻的形象,我简直按捺不住我创作的欲望了。”
“是吗?很好,那我很期待你的作品,埃德加。”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
正当埃德加心中窃喜的时候,艾格隆突然话锋一转,“不过,眼下我还有别的事要你做。”
“什么事?”埃德加暗叫不好,于是紧张地问。
“我刚刚让埃德蒙去负责收敛战死者和救助伤者了。”艾格隆一边说,一边向埃德蒙-唐泰斯看了过去,“正好他缺人手,你也和他一起吧。”
埃德加顿时心情跌到了谷底。
他原本抓到了时机,满心以为自己可以在陛下最开心的时刻道喜,没想到弄巧成拙,却得到了这样一个任务。
他转头看向了远处那些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尸体,突然心里有种呕吐的欲望。
“怎么了,埃德加?”艾格隆低声问。“不乐意吗?那也许我应该给你安排一些更像勇士的任务……”
“不,陛下,我很乐意!”埃德加打了个激灵,然后立刻大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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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左右逢源
“不,陛下,我很乐意!”
眼见陛下变得神色不善,埃德加也不再犹豫了,立马答应了这个苦差事。
不过,虽然表面上顺从,但是他的心里却是叫苦连天——他一个在巴黎风月场上浪荡了这么多年的公子哥儿,哪里吃得了这份苦?
然而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答应。
他看得出来,陛下心里对他有些轻视,而且他也不打算和埃德蒙-唐泰斯一样,用生死搏杀来换取陛下的看重。
父亲是绝不会乐意看到这个结果的。
所以……为了自己、尤其是为了特雷维尔家族的将来,得牺牲一下其他人了。
埃德加略加思酌,就做出了决定。
“陛下,在我执行任务的时候,您能照顾一下艾格妮丝吗?”他低声说。“她跟在我们的队伍中间,毕竟不太方便……如果我不在的话,最好还是让她避免和他人接触为好。”
艾格隆稍微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那你让她过来吧,我现在很乐意招待一下她。”
毕竟,刚刚获得了胜利,艾格隆虽然表面上装作平静,但是心里自然相当高兴,他也非常乐意跟人炫耀一下——尤其是艾格妮丝这样骄傲而又并非他部下的人。
眼见少年人点头,埃德加立刻就来了精神,他又凑近了一些,然后压低了声音对着少年人说。“陛下……这一路上我看得出来,艾格妮丝也早就被您的风采打动了,我觉得她有点仰慕您。”
“什么?”艾格隆有些惊讶,狐疑地打量着他。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从埃德加俊朗斯文的外表当中,却看出了一些不怀好意的气息。
“你该不会是故意添油加醋吧?我不认为艾格妮丝会那么容易仰慕我。”片刻之后,艾格隆回答。
说着说着,他突然联想到了就在昨天,埃德加还煞有介事地提出要给他找个女人“以解征途的疲惫”。
他心里骤然明白了什么。
“埃德加,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他皱着眉头质问埃德加。
从艾格隆的质问当中,埃德加看出这位陛下已经猜出了自己的打算——不过他本来就不在乎被人看出来,或者说直接点破了可能更好一些。
“陛下,我真的没有说谎,艾格妮丝确实对您颇为钦佩,只是她从小性格骄傲所以不愿意承认而已。”他继续一本正经地撒着谎,“不瞒您说,就我看来,巴黎那些贵胄公子们,没有一个配得上艾格妮丝的,在她所有的同龄人当中,我认为,只有您才算得上是出类拔萃,足以让她都心服口服。”
虽然明知道埃德加是在故意恭维自己,但艾格隆听了之后仍旧不免有些得意——在他看来,这本来就是事实。
于是他不发一言,看着埃德加让他继续说了下去。
“不瞒您说,自从我们夫妇在瑞士同您告别、回到法国之后,爱丽丝就几次三番跟我说过,她觉得您和艾格妮丝特别般配,一开始我还不断反驳她——像您这样的天潢贵胄,怎么会是艾格妮丝这样的野丫头能配得上的呢?不过后来次数一多,我倒也有点认同这个看法了……”埃德加口灿莲花,把自己的夫人也拉出来当挡箭牌,“后来我父亲也得知了爱丽丝的想法,他也颇为支持,所以这一次他和爱丽丝拜托艾格妮丝跟我一起过来,也是存了一点念想,万一您和艾格妮丝之间擦出了一些美妙的火花,那他们也就不必为艾格妮丝的将来担心了——她将得到世界上最优秀的人的照顾。”
这些话,埃德加早就已经在心里打了很多次腹稿,所以说出来的时候又流畅又自然,看不出任何的破绽,当然也看不出任何的羞愧。
正因为他的神色如此自然,所以艾格隆刹那间都有些相信了。
爱丽丝,会是这么想的吗?
他脑海中回忆起了自己和爱丽丝在瑞士的经历。
他们亲切交谈,共同泛舟湖上,自己兴之所至还即兴创作了一首诗,甚至在爱丽丝的请求下,他还给爱丽丝的孩子赠送了名字。
爱丽丝确实对他非常敬重,这种敬重,一方面肯定是出于特雷维尔家族奉他为主的原因;但另一方面,他相信自己本身的才华,也得到了爱丽丝的认可。
而他也非常欣赏爱丽丝的为人和性格——所以不管心里对埃德加再怎么轻视,对远方的那位特雷维尔夫人,他还是心怀敬意的。
所以,当听到爱丽丝居然曾经打算把自己变成妹婿的时候,艾格隆除了惊讶之外,心底里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
“陛下,请您明鉴,以您的智慧,难道看不出爱丽丝这些行为的奇怪之处吗?”说完之后,埃德加反问少年人,“她为什么要刻意让自己的妹妹过来,为什么要强求她一直留在我身边,难道都只是出于担心我的缘故吗?实际上,她对是您、对艾格妮丝寄予了厚望啊……”
埃德加的话半真半假——爱丽丝是同意了他们父子的提议,但是他有意把特雷维尔父子两个人的盘算,一股脑的都说成是爱丽丝主动的想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社交场上混迹了那么多年,埃德加也相当精湛于这种话术技巧了。
艾格隆也渐渐相信了他的话。
确实,如果以这种说法来解释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然而,爱丽丝的打算在一开始就注定只是个泡影了。
她拜托自己妹妹前来的时候,一定是没有想到,特蕾莎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了吧?
这倒是命运当中的阴差阳错。
如果特蕾莎这时候并没有来到自己的身边呢?
——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他一下想不出结果,但是他扪心自问,自己确实并不讨厌艾格妮丝。
算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再去想那么多事情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接着又苦笑了起来,“我很感谢爱丽丝对我如此看重,但很遗憾,现在我已经答应了特蕾莎要同她结婚,我绝不会违背这个承诺,所以爱丽丝的好意我注定无法回应了……”
“是啊,陛下,我一来这里,就知道爱丽丝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所以当时也没敢跟您说这些。”埃德加长叹了一口气,“这诚然令人遗憾!如果艾格妮丝在瑞士就直接和您在一起就好了!我相信那将是最为幸福的结果。”
艾格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对方。
顿了顿之后,他转回了话题。
“好了,那你刚刚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了,只是想尽可能照顾好艾格妮丝,让她平安度过这段时间,然后跟我一起回国就行了。”埃德加一脸无辜地看着艾格隆,“现在我想的只是怎样跟爱丽丝交代,也没办法再去奢望别的了。”
虽然埃德加的话基本无懈可击,但是艾格隆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只不过自己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他只是狐疑地看着埃德加,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请您放心,纵使没办法与您结为连理,但是爱丽丝对您的敬重是不会减少半分的。”埃德加诚恳地向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同样,艾格妮丝也可以成为您的朋友,她会很乐意在旁边见证您的丰功伟绩,赞颂您的英雄事迹。也许这一段时间的经历,也会成为她毕生难以忘怀的经历——”
虽然埃德加用词还是非常谨慎,但是埃德加提到“朋友”已经充满了露骨的暗示了。
只不过艾格隆却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意味——一方面他还没有在法兰西的宫廷和风月场上待过,缺乏那种彼此会心一笑的默契;另一方面他根本想不到,像特雷维尔将军和埃德加这样的名门贵族的后代,居然暗地里会打着把艾格妮丝当成礼物赠送,以求献媚取宠的主意。
“虽然因为客观现实,我无法回应爱丽丝的期待,但如果爱丽丝把她的妹妹托付给我照顾,那我当然会照顾好她的。”艾格隆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另外,其实我也挺欣赏艾格妮丝的,和她以朋友相处应该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好了!就等你这句话!
埃德加心中大喜。
但是他表面上并没有露出任何痕迹,因为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大功告成的时候。
他并不着急,他知道自己可以慢慢地推动,让父亲和自己的构想慢慢实现。
论带兵打仗、在地图上筹划调动,他当然一窍不通,可是当来到他熟悉的风月场上时,他却能够游刃有余,颇有一点统帅的气质。
毕竟他心里知道,两个如此优秀的少年少女,只要自己还能够在一边煽风点,创造机会让他们彼此相处,他们自然就会禁不住互相吸引,——更何况他们之前还有前缘呢!
特雷维尔家族的荣光,虽然注定不能由他来发扬光大,但是通过艾格妮丝,不也能曲线实现吗?
“好的,陛下,谢谢您如此宽宏和慷慨。”埃德加躬身行礼,顺便向他告别,“我不打搅您了,在执行您的命令之前,请您稍稍准许我去见一下艾格妮丝,我跟她说明一下情况。”
“嗯好,你去吧。”艾格隆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埃德加穿过了依旧一片狼藉的战场,回到了他刚才暂时驻足的地方,而这时候,刚刚因为急行军还被拉下的辎重马车,也正随着后勤部队的到来,而慢慢地来到了这里。
埃德加顺着辎重车队,来到了一辆马车的旁边,然后轻轻地敲了一下马车的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一身军服的艾格妮丝果然坐在里面,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姐夫。
“战况怎么样了?”一看到埃德加,她低声问。
一边问,她一边在车窗外看着前方。
“看上去倒是一切顺利?”
“是啊,一切顺利。”埃德加点了点头。“陛下旗开得胜,他的心情非常好。”
“那你呢?你的表现怎么样?”艾格妮丝问。
“我?马马虎虎吧。”埃德加无所谓地回答,“我跟在大军当中冲锋,虽然没有杀死一个敌军,但是至少我完成了自己应有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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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相当了解自己的这个姐夫了,所以根本就不太相信他居然会冒着生命风险去冲锋陷阵。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那艾格妮丝也不打算寻根究底,就当事实如此吧。
“那真是太好了,我想爱丽丝一定也会很高兴的。”她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问,“那现在你的陛下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吗?”
埃德加没有立刻回答,显然他也颇为尴尬。
“他让你帮他画画,炫耀功绩吗?”看到姐夫为难的表情,艾格妮丝问。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埃德加无奈地摊开了手,“陛下命令我去收敛战死者的遗骸,妥善把他们安葬。”
艾格妮丝的脸色顿时就白了。
她虽然勇敢,但是毕竟爱好洁净,一想到满地鲜血的死尸,又怎么可能毫无所动?
她宁可独自面对十个敌人,也不愿意跟一大堆的死尸打交道。
“他真是的,居然会给你安排这样的任务……该不会我也要去做吧?”她强行压住了心中的不快,然后低声问。
“放心,我怎么舍得让我们全巴黎最可爱的少女去做这种事呢?交给我一个人就好了。”埃德加挺起胸膛,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不过,在这段时间里,我没办法照顾你了。”
“我本来就不需要您照顾。”艾格妮丝斜眼一瞥,“您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得了。”
妻妹的轻视,并没有让埃德加有任何的尴尬,他反倒是笑了出来,“就算不需要我照顾,但是让你混迹于一群大头兵旁边也未免太不像话了……”
“那你说怎么办?”艾格妮丝不耐烦地反问。
“我已经拜托陛下了,他会妥善照顾好你的。”埃德加立刻回答。
虽然他的语气平静,但是艾格妮丝却大为惊愕。
“妥善照顾是什么意思?”她羞恼地问。
“就是字面的意思。”埃德加耸了耸肩,“陛下体会到了你我的难处,而且看在爱丽丝的份上,他愿意帮忙。”
“这简直是可笑!”艾格妮丝并不领情,“我哪需要他照顾呢?!”
埃德加脸一沉,顿时严肃了起来。
“艾格妮丝,我知道你向来目中无人,不过现在,既然爱丽丝是让你帮我的忙,我希望你能够收起你的脾气,听从安排,而不是无端给我们添乱……现在我们每个人都重任在肩,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有余暇来体谅你,已经是陛下最大的善意了,你要是再发脾气,想想爱丽丝该多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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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崇敬
“想想爱丽丝该多么失望?!”
埃德加罕见的疾言厉色,让艾格妮丝顿时有些哑口无言了。
虽然她心里还是不太服气,但是却也无从反驳。
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唯独“让姐姐失望”的事情是绝对不肯做的——埃德加说得也没错,如今包括爱丽丝在内,特雷维尔家族都已经奉那个少年人为主,所以从“封臣”对“封君”的角度来看,他们确实需要对对方毕恭毕敬。
而现在这种情况下,更应该服从他的命令了。
心虚之下,她也只能放软了语气。
“我当然不是想要违抗他的命令,我只是觉得,我能够妥善照顾自己,没必要劳烦他来费心。”
“哦,当然了!艾格妮丝你很厉害,我一直都很佩服的。”看到艾格妮丝服软,埃德加趁胜追击,“只不过……你也得想想,我们现在的做法不只是让我们自己麻烦,也给陛下这边添了很多麻烦。要是所有人都知道有个姑娘跟在我们这一路行军,他们会怎么看你?所以我们只能尽力控制自己,不给陛下添麻烦。我倒是无所谓,既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那我当然必须唯陛下马首是瞻,他要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别说是搬尸体了,就算叫我吃尸体我也得吃下去!同样,你也应该服从指派和命令,只有这样,才能够对得起我和你的姓氏,才能够不至于让爱丽丝蒙羞,你说对吗?”
艾格妮丝静静地听着,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直到最后她烦闷地回答。
“好了,够了!不用这么长篇大论教训我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嘿嘿,你知道?你完全不知道。
埃德加表面上一脸的大义凛然,心里却完全在窃笑。
不得不说,艾格妮丝虽然身手超卓,性格刚强,但是骨子里毕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他只需要稍微使用一下话术,就能够把她忽悠得七荤八素,让她不知不觉当中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他知道,无论是陛下,还是这位妻妹,他们一个个都瞧不起自己,但是结果自己不动声色之间却能够左右逢源,这就是自己在风月场上待人接物所锤炼出来的能耐。
他们虽然都惊才绝艳,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啊……
一想到这里,他就不免有些得意。
他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出来,然后继续严肃地看着艾格妮丝。“你知道就好,艾格妮丝。接下来我要去执行陛下给我的命令了,我会托付我的朋友安德烈-达武来处理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直接问他就好了,我看那小子也挺崇拜你的……”
说完之后,他向艾格妮丝优雅地挥了挥手,然后悄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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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艾格隆的命令下,他的军队对退入纳夫帕克托斯港口当中的敌军残余部队继续发动猛攻。在他们毫不留情地追击之下,原本就已经蒙受了巨大伤亡的残余敌军,不得不沿着港口通向外界的路,快速地向东方退却。
至于那些来不及撤退、或者因为受伤无力撤退的敌人,则不得不成为了他的俘虏,接下来的命运不再由自己把握。
就这样,纳夫帕克托斯在当天下午,正式落入到了艾格隆的手中。
在肃清了最后的残余抵抗之后,艾格隆带领着他的卫队成员,进驻到了这座小小的港口当中。
相比于当年的辉煌,如今的纳夫帕克托斯已经变得萧条了许多,大部分军事建筑因为土耳其舰队的离开而早已经被废弃,只留下了极少数部分被剩余的驻军使用。
沿着港湾的海岸线,有一座小小的炮台,而在炮台旁边是一座小型堡垒,这座堡垒原本供驻军的指挥官居住,而在艾格隆占领这里之后,他把这座堡垒变成了自己的临时住所。
在卫兵们的带领之下,艾格隆沿着防波堤旁边的石制台阶,一路走到了炮台上。
因为舰队的离开,所以这座炮台也基本被废弃,大部分炮位上早已经没有了大炮的踪影,即使所剩无几的一些青铜大炮,其炮管和下面的支架也早因为风吹雨淋而锈迹斑斑。
艾格隆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炮身粗糙的纹路,然后眺望着远处的海湾。
放眼望去,面前是一片碧海蓝天,刚刚的硝烟和厮杀都已经散尽,地中海那凉爽的海风吹拂在他的脸上,四处回荡的海鸥的啼鸣声,还有不断拍打着防波堤的浪涛,犹如是什么精灵在向他祝贺胜利一般。
喧嚣和厮杀已经结束了,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只有各处密布的弹痕和血迹,还有那些垂头丧气被强行押走的俘虏们,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短促战斗的最后痕迹。
艾格隆又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
“安德烈,这里是我们的了。”
“是的,陛下!”安德烈昂首挺胸,向着艾格隆道喜。“祝贺您,陛下,您带领我们取得了胜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微小的胜利,但却是我们必须的。”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重新集中了注意力,“我要写一封信,向特蕾莎报喜,你安排人尽快给我送过去。”
“是,陛下!”安德烈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艾格隆要向特蕾莎报信,当然不只是为了向自己的未婚妻炫耀胜利而已,他是想让身处后方的特蕾莎,把自己的捷报散布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莱希施泰特公爵在希腊为基督徒奋战。
这个消息对自己的支持者来说绝对是强心针,而如果罗马教会也在为自己欢呼的话,那么对许多非波拿巴分子的中立者当中,他也可以赢取到足够的好感——而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一切了。
他没有迟疑,快速地走入到他新占领的住所当中,然后拿起了自己带过来的纸笔,开始快速地向特蕾莎和帕诺斯写报捷信。
因为心情甚好,所以他文思泉涌,手写得飞快,两封信很快就已经写完了。
而这时候,他看了看窗外,此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他拿着写好的信,又走出了房间,眼看着防波堤外金红色的夕阳正在徐徐落入大海,落日的余晖洒落在海面上,又因为波浪的分割而在海面被切成了无数个碎片,犹如是鱼鳞一样翻滚,闪烁着颜色各异的光芒。
而在海湾的对面,伯罗奔尼撒半岛半岛的轮廓犹如巨龙一样,也在视线当中若隐若现。
这是何其壮美的景色啊!
他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感受着那股心潮澎湃的动力。
他知道,自己虽然暂时获得了一场胜利,但是还有更多更大的挑战在等待着自己。
尽管土耳其舰队早已经在这里销声匿迹,纳夫帕克托斯现在已经无足轻重,但无论是从宣传上,还是从心理上,土耳其人不会允许自己被一个外来人如此羞辱。
所以他们在接到噩耗之后,一定会派军队来试图剿灭自己。
接下来就是自己真正的考验了。
他不会坐以待毙,而是要寻找战机,以自己最大的努力击退或者击垮来犯的敌人,而那个时候,获得了新一场胜利的自己,就足以压过所有对自己的质疑了。
这时候,犹如是在呼应他的心情一样,迎面而来的海风似乎变得更加猛烈了,吹得他的耳膜呼呼作响。
来吧,让我见识见识更大的风浪吧!
迎着海风的艾格隆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来自于背后的一阵脚步声。
“陛下!”安德烈-达武那恭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您的信写好了吗?”
“嗯,我都已经写好了,你拿去给你安排的人吧,要尽快送到——”艾格隆一边说,一边转身,准备将手中的信递给对方。
不过刚刚转身,他就愣住了,因为他发现,在安德烈-达武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一身朴素的军服,头上戴着一顶军帽,身材不高,不过俏丽的面孔却透着勃勃英气,视线也犹如鹰隼一般锐利,此时正毫不退缩地打量着自己。
虽然对方的穿着和普通士兵毫无二致,但胸前的微微凸起,以及过分秀丽的面孔,还是出卖了本人的身份。
虽然早就知道艾格妮丝跟了过来,但这还是艾格隆在出征之后第一次见到她的扮相——老实说,他觉得还挺好看的。
“哦!”艾格隆忍不住挑了挑眉毛,然后夸奖了对方,“艾格妮丝小姐,看来您挺适合这副打扮的。”
虽然艾格隆的用词和态度都非常客气,但是艾格妮丝看上去却有些尴尬,只是勉强地向他点了点头。
艾格隆能够稍微体会到对方此刻的心情,所以他也没有继续再说,而是看向了安德烈-达武。
安德烈会意,立刻伸手从少年人的手中接过了信。“陛下,我马上就把它们送出去。”
接着,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另外,埃德加现在正在执行您交付的任务,所以为了不至于引发骚动和不便,他决定拜托我们先安置一下艾格妮丝小姐……”
“嗯,我知道,他已经跟我说过了。”艾格隆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示反对。“你就在这里安排吧,找一个隐蔽又安全的地方,让艾格妮丝小姐暂且安顿一下……”
“好的,陛下,都交给我吧。”安德烈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尽管这件事实在有些异乎寻常,但是他的态度却非常热烈,极其积极地配合了埃德加的行动。
埃德加在跟他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说过他心里的盘算,然而安德烈却乐见其成——对他来说,单纯行个方便,帮助埃德加安置艾格妮丝固然很好;但如果接下来在相处当中,陛下真的和艾格妮丝出现了什么非同寻常的友谊,那他一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陛下如此令人敬佩,艾格妮丝小姐也如此让人景仰,在他心中几乎可以代表整个法兰西这一代人当中最为耀眼的一对,如果不是因为命运的安排,也许他们本该就成为一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现在他心里已经接受了特蕾莎公主未来成为自己主母的现实,但是——陛下私下里有点罗曼史又怎么了?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所以都不需要埃德加去刻意煽动,他也乐得配合埃德加的行动。
“艾格妮丝小姐,您有什么意见吗?”为了礼貌起见,艾格隆问,“虽然条件简陋,但我们可以遵循女士优先的规则——现在您可以优先选择。”
“我没什么意见,照达武先生的安排就行了。”艾格妮丝平静地回答。“我一向不挑剔。”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最好。”艾格隆向安德烈做了一个手势。
安德烈会意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就在陛下的住处旁边为艾格妮丝安排一个住处,这样既挑不出毛病,又能让他们有机会相处。
为了不至于打搅此时的气氛,安德烈-达武拿到了信之后,立刻就带着信一起离开了,他还特意吩咐其他卫兵要站远一点,不要影响陛下欣赏海景。
在安德烈离开之后,艾格隆和艾格妮丝四目相对。
艾格隆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眼下反而有些尴尬,艾格妮丝那尖锐而又充满审视的视线,在此时日落的余晖当中闪闪发亮。
“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奇怪啊……哈哈……”片刻之后,艾格隆用几声假笑冲淡了此时的气氛。“不过,艾格妮丝小姐,请放心吧,我会尽朋友的努力,尽量为您提供最好的招待的——”
“我相信您。”艾格妮丝似乎也松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不过,眼下,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这个嘛……随您的便吧。”艾格隆无所谓地回答,“称号不影响实质,而且此时您也不是我的封臣,我无需您对我毕恭毕敬——”
“话虽如此……但我的姐姐和姐夫毕竟对您宣誓效忠。”艾格妮丝叹了口气。“所以,为了他们,我还是谨守应有的礼节吧——”
一边说,她一边脱下了自己头上的军帽,那一头金褐色的头发也随之倾泻而下。“陛下,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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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真心实意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艾格妮丝原本缩在帽子里的头发,犹如是瀑布一下倾泻而下,这金褐色的秀发,此时与落日的余晖似乎融为一体,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因为穿着军装而显得严肃的艾格妮丝,也因此而重新多了几分专属于少女的妩媚。
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啊……艾格隆不仅心想。
看着艾格隆惊愕和赞叹的视线,艾格妮丝不由得露齿微笑,似乎在戏谑着什么。
这时候艾格隆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过头了,连忙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
你好歹也是在宫廷混过的人,还曾连哄带骗窃取了一位公主殿下的芳心,怎么能在一个小丫头面前这么露怯?
“您肯这么叫我,我很高兴。”艾格隆重新恢复了镇定,然后淡然地点了点头,“不过……相比于臣仆,我认为您更适合做朋友,所以最好还是不要一直这么叫唤我,不然我们两个都会有点尴尬。”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呢?”艾格妮丝反问,“还是和之前一样叫梅明根先生吗?”
“您要是愿意的话,当然可以。”艾格隆点了点头,“不过如果能叫我艾格隆的话,我会更加高兴一点……也可以更加像朋友一些。”
“那好,陛下……艾格隆。”艾格妮丝躬身向艾格隆行礼,“谢谢您把我当成朋友,我猜这一点是普通人绝对无法拥有的殊荣。”
虽然她行礼的姿势仪态都无可挑剔,但是因为此时她穿着的是裤子,所以动作怎么都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于是两个人忍不住都大笑了起来。
“别这样!艾格妮丝,这可不像你平常的作风。”艾格隆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再对自己如此拘泥了,“虽然我现在确实和上次见你的时候不一样了,但是我也不会无聊到要求每个人都对我卑躬屈膝……”
不知不觉当中,他主动用更为亲切的“你”来称呼艾格妮丝,适应彼此之间朋友的身份。
还没有等艾格妮丝回答,他又继续说了下去,“我猜,这肯定是埃德加特意叮嘱你的吧?”
“您足够聪明,当然猜得到一切。”艾格妮丝微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我的姐夫一直都跟我说,您有多么多么超凡脱俗,又是他一家人的主君,所以我必须对您献上最大的敬意……不然的话,只会让特雷维尔家族为难。”
艾格隆心里清楚,埃德加肯定故意添油加醋——他在自己这里表现不好,也分派不到重要任务,更加没办法得到其他人的敬重,所以为了维护特雷维尔家族的地位,他故意让艾格妮丝来博取自己的好感。
当然,知道归知道,他倒也乐于看到这种事发生。
“我对特雷维尔家族的忠诚非常感动。”他悠然回答,“我一向讲究有恩必报,所以只要我成就大业,那我的事业一定有特雷维尔家族的一份。”
说完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另外,我请您不用担心,我虽然想要复辟帝国,但是心中并没有充斥着血腥的仇恨,也不打算回到法国就来一次血雨腥风的清算,任何人,只要愿意效忠我,哪怕是最顽固的旧贵族世家,我也能够倾心接纳……绝对不会因为固有成见而针对他们。”
出乎他预料的是,艾格妮丝并没有为他的说辞而高兴,反而轻轻摇了摇头。
“请不要再说下去了,艾格隆。我来到这里只是我的个人决定,是为了姐姐的请求,而不是因为出于特雷维尔家族的忠诚……所以,我绝不代表我父亲做了什么决定,我也没有任何资格代替父亲去做出什么承诺。”
说到之类的时候,艾格妮丝的表情突然变得郑重了起来,“另外,对于我偷偷跑到这里来事情,我对父亲是非常愧疚的,因为我无端给他添了不知道多少麻烦……正因为心里愧疚,所以我越发不能再多做任何让他更加为难的事情了。”
艾格妮丝的神态,既诚恳又坚决,显然这都是她的心中所想,“我不怀疑你的志向,也认为你确实有一定的可能性登上皇座,但目前为止,你和你的支持者们离巴黎还有万里之遥,我的父亲却还在为国王陛下效忠,以我父亲的性格,他是不会愿意和您有什么来往的。所以艾格隆,既然你说我们是朋友,那我请你像朋友那样体谅我,不要让我在我不懂、也不感兴趣的地方给自己的家庭带来麻烦……”
艾格隆一下子被堵得无话可说。
虽然被人明确拒绝心里肯定有点不舒服,但是艾格妮丝的话入情入理,而且也出于真情,所以他也不好反驳。
他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因为最近一切顺利,现在心态明显有点飘了,直接就跟艾格妮丝当面提出想要拉拢诺德利恩家族——结果被艾格妮丝拒绝也只能是咎由自取吧。
“你说得对,我离皇座还远得很,现在谈什么效忠实在有点为时过早。我收回刚才的话,请你当做没听到吧。”于是,他自嘲地笑了笑,为自己打了个圆场,“不过,艾格妮丝,我认为如果上帝真的让我的大业成功,那你肯定不会反对我吧?我记得你说过,比起巴黎那个糟老头子来,一个少年人坐在王座上似乎更顺眼一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艾格妮丝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若您真能走上皇座,我也乐见其成。”
“那假如在我实现梦想之前,我的支持者和反对者之间发生激烈的冲突呢?你的姐姐和姐夫在我这一边,而你的父母在我的对立面……到了那时候,你打算怎么办?”艾格隆追问。
他并不是在问一个无聊的假设性问题,而是在拷问艾格妮丝的内心。
在大革命爆发之后风云变幻、血雨腥风的三十年当中,兄弟阋墙的悲剧过去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以后也许同样也会发生。
对艾格隆来说,只要能够实现目标、复辟帝国,他是不怕为此而付出血的代价的;而他的敌人们肯定也不会愿意束手就擒,所以哪怕他不想多流血,但真要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也不会害怕牺牲他人的生命。
而艾格妮丝就不一样了……她也许能够承受住家庭分裂的打击,但是真的能够承受住家人之间剑拔弩张甚至自相残杀的噩梦吗?艾格隆非常怀疑。
特雷维尔家族已经死死地绑在自己这边了,爱丽丝也会因为丈夫和孩子而坚守夫家的立场,那么……究竟要付出多少代价呢?
艾格妮丝心里也知道,面前的少年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姐姐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嫁给了埃德加,从那时候开始就注定了父女之间不再相容。
之前因为拿破仑已死、波拿巴家族销声匿迹,所以她觉得这种决裂只是暂时的,可以通过时间来弥合,结果却没想到,短短一年过去之后,风云变幻就如此剧烈,波拿巴家族新一代的领袖,又开始带着他的支持者们为了他的野心而战。
这股火焰目前只是在希腊燃烧,但很明显,某天就会烧到法兰西去,那时候,
父女之间的“决斗”,似乎不再是一个无聊的幻想,越来越像是会在未来真正发生的事情。
郁闷和焦躁啃噬着艾格妮丝的心,让她烦恼无比,她明明不想去面对这样的未来,但是心里却怎么也无法逃避。
“在瑞士的时候,我跟你也谈过类似的话题……你当时跟我说,你两不相帮,哪边遇到了危险就会去搭救哪边,若姐姐失败就带姐姐逃亡;若父兄失败就带着父兄离开,我深深佩服你的勇气和决心。”
看着一脸苦恼的艾格妮丝,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我认为,这也绝不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因为这意味着你的至亲注定有一边要重新去承受颠沛流离的流亡之苦,我知道你是体验过流亡生活的,所以你肯定还记得其中的滋味,难道你真的愿意看到这种事在自己的家庭里再发生一次吗?”
艾格隆的话,犹如是一记一记重击,锤在艾格妮丝的心中,让她心中更加增添了几分烦闷——这段时间以来,她的心里一直都隐藏着这些忧虑,所以时常为此忐忑不安。
艾格妮丝的心情犹如翻江倒海,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恢复了平静。
“确实很难受,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有些事也许是命中注定的,既然碰上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在汹涌的怒海当中,能够活下来就不错了,又怎么敢奢望十全十美呢?”最后,她略带悲伤地回答。“至少我还有点能耐,可以帮助我的家人。”
“除了自认倒霉之外,也许还有一些更好的办法。”艾格隆小声回答。
“更好的方法?”艾格妮丝有些惊讶。“什么办法?”
“最好的解决办法嘛……就是现在,趁我不备一剑把我斩了。”艾格隆笑着回答。
艾格妮丝的眼睛顿时睁大了,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可没有说错哦……如果你现在这么干了,那么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顿时就会群龙无首,虽然我的堂兄可以继承我的名号,但想要重新拉拢人心恐怕还要很久很久,也许甚至二三十年也成不了事,既然成不了事,那你的姐姐就不用和父亲拼命了……你还用担心什么呢?”艾格隆笑眯眯地回答。
艾格妮丝眨了眨眼睛,这时候才明白,面前的少年只是在逗弄她。
“您……您别开玩笑了!亏我还在期待您给出什么好办法……!”一边说她一边嗔怒地瞪着艾格隆,“如果您只是想要拿我消遣的话,就请不要再说了!”
“好吧好吧,抱歉……我不开玩笑了。”艾格隆连忙摆了摆手,“那么艾格妮丝,我还有另外一个主意。”
艾格妮丝不再言语,只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艾格隆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然后转身,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海洋。
“我们做一个私下的约定吧——如果我一败涂地,一事无成,那我不会苟活于世,我会那之前写信给我的追随者们,让他们放弃这项无望的事业,解除他们忠诚于波拿巴家族的义务,我还会特意写信给特雷维尔家族,让他们向王家效忠,这样的话,你的姐姐就不用再去流亡了。反过来说,如果最终我赢了,那你就留住你的家人,让他们也对我效忠,我们之前一切的嫌隙都可以一笔勾销——我想爱丽丝也很乐于照顾他们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妮丝听得懵里懵懂的,但是仔细一想,却觉得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只会觉得让自己父亲改变立场是“翻云覆雨”、“毫无政治操守”,但是从小就在流亡中长大的艾格妮丝,本来就对王室丝毫都没有忠诚心,在她看来,如果王室败了那抛弃王室也没什么。
倒不如说,艾格隆这是在牌局结束之后,给自家一次自由选择的机会呢。
“这是看在你和你姐姐的份上、仅此一家的特殊优待。”正在她思索当中,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你觉得如何?”
“好吧……可以。”艾格妮丝轻轻地点了点头,“就这样吧。不过……”
“不过什么?”艾格隆追问。
“‘那我不会苟活于世’,你为什么会说得如此决绝呢?在我看来,哪怕大业不成,你依旧可以活得很好,你的才能也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发挥……”艾格妮丝小声问,“我是很佩服你,年纪轻轻就能够明确自己的人生目标,然后用大无畏的勇气一路走下去……但你也要想想,一定有很多人不愿意看见你离开人间的。”
“包括你吗?”艾格隆反问。
他是故意逗她寻开心的。
不出他的意料,艾格妮丝顿时被涨红了脸。
但是出乎艾格隆意料的是,她接下来没有发脾气,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包括我。如果你就此消失的话,这个世界就会早早地失去一个非常有趣也非常耀眼的人,想想也是很可惜的。”
艾格隆一下子怔住了。
他看得出来,这是艾格妮丝发自内心的想法。、
并非出自于讨好或者谄媚,也绝没有任何功利的念头,只是认可他这个人的存在。
被人肯定的感觉,确实很舒畅啊……
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然后大声回答。
“那你就为我的胜利而祈祷吧,这样一切不就都完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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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旧怨新仇
“那你就为我的胜利而祈祷吧,这样一切不就都完美了吗?”
艾格隆面带笑意,大声对艾格妮丝说。
他确实没有想到,艾格妮丝会如此回复自己。
眼下,太阳已经接近于完全落入海中,朦胧的夜色开始占据天空,只剩下了海面上最后几缕残光,还在顽强地挣扎着。
而艾格妮丝此刻正站在堤岸上远眺着海面,她目光坚定而又深邃,带有凛然不可侵犯的骄傲,又有着触动人心的诚恳。
“就我个人来说,如果非要选一边的话,那么朋友胜利总比那个老头胜利要强。不过,艾格隆,命运的安排谁也无法预料,天晓得接下来会是什么结果呢?我认为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理想去冒险固然很好,但是人的力量终究是有穷尽,不要过于勉强自己了……以我看来,哪怕你最终不能成为皇帝,你也可以成为优秀的诗人,优秀的剑士,这不是已经非常非常令人敬佩的吗?普通人也许一辈子都无法达到其中的一项成就呢……况且,你身边的人,尤其是特蕾莎公主,都是那样地珍视你——所以你更加应该珍视自己宝贵的生命,人死了是自己轻松,但是活着的人会承受一切痛苦。”
艾格妮丝以自己平常难得一见的凝重与认真态度,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她的声音,配合着浪涛声,在艾格隆听来甚至犹如咏叹调一样,轻柔而又触动人心。
他当然不至于自大到认为自己的魅力已经完全折服了艾格妮丝,他非常清楚,艾格妮丝纯粹是因为“惜才”的出发点,才会希望自己能够珍惜自己的生命。
按常理来说,有才能的人往往会自高自大,而且没有容人之量,见不得别人比自己更厉害,但艾格妮丝却没有。虽然她个性骄傲自信,但是绝没有因为他人的优秀而嫉妒,相反会真心地欣赏和珍视——
这就是艾格妮丝,如此直爽而且善良。
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更加欣赏艾格妮丝了。
至于失败之后自己会不会主动求死,这个问题他根本没有认真考虑过。
因为……他不能给自己任何一丝犹豫的余地,他的心里只能有成功的执念,否则他一开始就不会做这些事了。
“真是抱歉,我用如此严酷的话题来影响你的心情了。”他微微一笑,转开了话题,“好了,我现在可否认为我们已经达成了约定?”
艾格妮丝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你,我认为这确实是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嗯,很好。”艾格隆也点了点头,然后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肩并肩地和艾格妮丝站在了一起,看着远处的大海。
“半年前在瑞士,我和爱丽丝一起泛舟博登湖上,我们也是这样站在一起,看着落日……”艾格隆有感而发,“当时我们两个相谈甚欢,我认为爱丽丝的头脑比大多数男人更强,真希望有一天能够和她再见一次,我想我们应该会有更多愉快的话题可谈。”
艾格妮丝微微垂下了视线,被艾格隆这么一说,她也有点挂念姐姐了。
“我想,那一天应该为时不远吧。”她小声回答。“也不知道我的外甥或者外甥女会有多么可爱……眼下来到这里,我们音讯已经完全隔绝,我只希望姐姐和孩子一切安好,愿上帝保佑他们。”
“你和爱丽丝的感情真是深厚。这让我我挺羡慕的,因为你知道,虽然我的父亲另有私生子,我的母亲在父亲死后也另嫁生子,但我没有过真正的兄弟姐妹,所以也无从体会这种手足之爱。”艾格隆有感而发。
“其实……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的。”艾格妮丝突然苦笑了起来,“我原本以为我和姐姐的感情是非常常见的,但是后来我却发现,原来在那些高门权贵家庭里,兄弟姐妹们彼此漠不关心甚至互相嫉恨才是常态……也许,人总是不会珍惜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吧。”
“是的,这是很罕见的感情羁绊,值得永久珍视。”艾格隆点了点头,“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我会尽力帮助你们的。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对你们充满了敬意。”
他发现对艾格妮丝这种脾气的人,无论威逼利诱都没什么用,她性格执拗而且刚硬,轻易不会听从别人的意见——但是只要提到爱丽丝,那么艾格妮丝就特别容易服软。
真是让人羡慕的姐妹情深……但毫无疑问这也是她的性格弱点。
当然,拥有这种“弱点”绝不是一种不幸。
说到底一个人如果舍弃了所有亲情和友情的羁绊,变得毫无“弱点”,那他的人生又有什么意趣可言呢?
“我们姐妹,也会尽力帮助自己朋友的。”艾格妮丝对着艾格隆微笑着。
在这一次敞开心扉之后,她也终于承认,这个少年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了。
艾格妮丝从小到大,她所接触的同龄人,他们中有值得敬佩的对手,有偶尔在社交场合上认识、但完全不值一提的小姐们,有家中的女伴和女仆,但唯独缺少朋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一方面是因为她心高气傲,能入她法眼的人太少;但另一方面,何尝又不是她平素创下的威名,以至于大多数同龄人根本不敢接近呢。
看她平素的言行、看她骄人的战绩,旁人只当她是一个傲慢自大、脾气暴戾的大小姐,又怎么能够在她满不在乎的外表下,看到隐藏着的那个和善而又敏感、珍视家人不慕富贵的灵魂呢?
也许能够碰到一个可以触碰到灵魂的同龄人,也让艾格妮丝心里得到了某种宣泄。
接着,两个人同时沉默了起来,一起静静地看着最后一缕残阳被已经变成黑色的海洋所吞没。
也就在这时候,在防波堤的台阶上,重新出现了一个黑影,艾格隆转头看过去,发现是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又回来了。
“安德烈,怎么样了?”他于是问。
“信已经发出去了,陛下。”安德烈在离他们好几步远的地方就站定,然后大声回答,“您和艾格妮丝小姐聊得还愉快吧?”
“聊得非常愉快。”艾格隆不假思索地回答。“艾格妮丝小姐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很好相处?那只是对你罢了……安德烈在心中腹诽。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您是和艾格妮丝小姐现在就去,还是再等一会儿呢?”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继续恭敬地问。
“既然已经入夜了,那我们就去吃晚餐吧。”艾格隆看了看艾格妮丝。
“好呀,正好我也有点饿了。”艾格妮丝当然没有意见,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他们离开了海边,来到了艾格隆暂时居住的堡垒当中共进晚餐。
自从离开迈索尼开始一路行军之后,艾格隆平常吃的只是行军的干粮,顶多再加上一点咸鱼干作为调剂;而今天就不一样了,他征服了这座要塞和港口,作为胜利者,他理所当然地就拥有了征用和掠夺的特权。
所以今天他的晚餐非常丰盛,桌子上面摆放着烤鸡和羊排,而艾格妮丝,也作为他邀请的唯一一个客人,坐在他的旁边一起共进晚餐。
同样,正因为今天的胜利,艾格隆的胃口非常好,即使艾格妮丝坐在一边他也没有顾忌,狼吞虎咽着这些食物。
而艾格妮丝也没有对此表示不满,她只是小心地把肉食切成小片,然后闷不做声地进食。
很快,这顿晚餐就在艾格隆的风卷残云当中结束了,艾格隆让人收走了食物,然后示意安德烈-达武。
“安德烈,我看大家是时候休息了,你为艾格妮丝安排好了房间了吗?”他问。
“已经安排好了,陛下。”安德烈立刻回答。
接着,他又有些心虚地瞥了艾格妮丝一眼,“就在……就在您的旁边。”
艾格隆有些惊愕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陛下,埃德加所害怕是让艾格妮丝暴露于众人之前,这样会给她带来太多麻烦,所以为了解决这个忧虑,我认为最好是让她留在这里,毕竟您周围戒备森严,也不至于会有人冒犯到她。”
艾格隆想了想觉得也对,于是他又看向了艾格妮丝,征询她的意见。
艾格妮丝表情明显有些尴尬,但是好像又不知道该反驳什么,所以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既然艾格妮丝都没有意见,那么艾格隆也就不再纠结了。
“好吧,那你带她去休息吧。”艾格隆点了点头,“记得,虽然艾格妮丝宽宏大量,但你也要注意,她毕竟是位女子,千万不要影响到她的正常起居。”
“是的,陛下。”安德烈立刻就应了下来,“我被狠狠教训过,可绝不敢忘记艾格妮丝小姐有多么厉害,怎么敢冒犯她呢?”
他的话引起了两个人一阵轻笑。
“晚安,艾格妮丝。”笑了一下之后,艾格隆向艾格妮丝道别。
“晚安,艾格隆。”艾格妮丝也优雅地向艾格隆挥手道别。
然后,安德烈将艾格妮丝带走了。
在他们离开之后,艾格隆并没有立刻休息,他又拿起了纸笔,继续在油灯下书写着今天的笔记。接着,他又拿起了附近地区的地图,仔细地研究着,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刚才的愉快此刻已经被他跑到了脑后,还有太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他来做,和艾格妮丝的交流只是偶尔的调剂而已。
而没过多久,安德烈又重新回来了。
“陛下,我已经将艾格妮丝小姐安顿好了。”
“很好。”艾格隆继续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头也不抬地回答。“还有别的事情吗?”
“基督山伯爵大人求见您。”安德烈回答。“他看上去有些心事。”
“哦?”艾格隆有些意外,于是放下了手中的笔,“那就让他过来吧。”
安德烈走了出去,然后很快又将埃德蒙-唐泰斯带了过来。
“晚上好,埃德蒙。”艾格隆温和地问对方,“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情要报告吗?”
“陛下,我……”埃德蒙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欲言又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什么?”艾格隆感到很惊讶,于是追问对方。“说吧。”
埃德蒙-唐泰斯又犹豫了片刻,然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您交给我收敛死者和清理俘虏的工作,我照办了,然后在审问俘虏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他认识费尔南。”
艾格隆先是皱了皱眉头,随时他想起了那个费尔南到底是谁。
“费尔南-德-莫尔塞夫?”他问。
费尔南-德-莫尔塞夫,就是故意告发了水手埃德蒙,让他蒙受冤狱十几年,并且抢了他的未婚妻的那个人,艾格隆当然知道——他甚至还和对方在美泉宫里见过一次面。
“嘿,那家伙倒是为自己冒充了一个好姓氏啊!”埃德蒙-唐泰斯满怀愤怒和憎恶地笑了起来,“没错,就是他。”
“他怎么了?”艾格隆又问。
“您可能有所不知,根据我的调查,费尔南之前跑到了希腊担任了约阿尼纳帕夏的教官,但是他背叛了他的恩主,用恩主的生命换来了赏钱……这个恶毒的混蛋,到哪儿都不干好事。”
虽然艾格隆其实知道这一切,但是他还是故意做出了惊讶的表情。
“居然还有这种事?”
“是的……陛下。”埃德蒙-唐泰斯强压住了内心当中的愤怒,然后将自己调查得知的情况都告诉给了艾格隆。
“好的,我大概明白了……”艾格隆听完之后,轻轻点了点头,“我能够理解你为什么那么蔑视和仇恨他,埃德蒙。但为什么今天晚上特意跟我提到他呢?”
“我今天审问俘虏里的军官之后,才知道费尔南回到法国之后,虽然已经得到了重用和高升,但是他依旧和这里没有完全切断联系,也被法国军队高层视为近东事务的专家,还曾经到埃及军队访问过,当过一阵教官。”
埃德蒙-唐泰斯停顿了片刻,然后再继续说了下去。“所以,陛下,我有理由怀疑,他这次也有可能会被法国政府派到这边来,进行一些不利于您的举动。”
“这么说来,倒确实是有可能。”艾格隆不动声色。“但现在也只是猜测罢了。”
“陛下,我恳请您……如果他真的来了,并且落到我们的手中……”埃德蒙-唐泰斯以激动的眼神看着少年人,“然后把他交给我。”
“你打算把他怎么样?”艾格隆不置可否。
“我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埃德蒙-唐泰斯摇了摇头,“但我想,总会是人间可怕之事。”
“那好,我答应你。”艾格隆平静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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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心愿得偿
初秋向来是最受人喜爱的时节,它不冷不热温度适宜,大自然在这个时段能够恰如其分地向人们展示着自己的丰美景色。
位于圣彼得堡郊外的皇村,此刻也正迎来自己最风景如画的日子。
在温和宜人的阳光下,那些精心修造的殿堂和雕塑,展示着帝国皇室的威仪风范,而周围那些郁郁青青的树木,也在池塘当中留下自己优雅的倒影。
只不过,相比于过去的那些日子,此时的皇村气氛却显得紧张了不少,那些优美的景色,也因为缺少观众而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虽然帝国政府还没有正式公布,但是在这座宫廷当中向来都没有秘密——所有的廷臣和禁卫军军官,都已经知道俄罗斯帝国即将和土耳其开战,这座宫廷的一切都已经在围绕着即将到来的战争而转动了。
那些野心勃勃的将军和青年军官们,都忙着到处打通关节,以便让自己能够挤进预定于进军巴尔干的部队,在未来建功立业,让自己未来的前途变得更加辉煌——有些热血过头的年轻人,甚至都已经在盘算进军君士坦丁堡之后的凯旋仪式了。
正因为如此,大部分人自然也就无心去欣赏皇村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了。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最受帝国各界瞩目和赞美的诗人,此时正来到沙皇陛下所居住的叶卡捷琳娜宫,面见沙皇尼古拉一世陛下。
在侍从们的引领下,普希金来到了沙皇陛下金碧辉煌的接见室当中,而此时,沙皇陛下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平静地看着仅仅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青年诗人。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今天又有什么诗作可以跟我们分享了吗?”他微微颔首,以示亲切。
也许因为是看重诗人的名声,沙皇对普希金相当客气,不光在与他见面的时候和颜悦色,还容忍了他平日里时不时从口中冒出来的那些对帝国皇室和政府不敬的言论。
但是在内心里,他对这位诗人到底有多少敬重,那就只有老天才知道了,沙皇陛下为人阴沉,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心里对某个人有好感,也会碍于帝王身份保持着客气的冷淡。
“陛下,很抱歉,我最近没有写出诗来。”普希金略带惭愧地低下了头,“因为最近一股焦躁的热情,让我坐立难安,我发现自己很难集中注意力去坐在桌边写诗,甚至都没法静下心来去欣赏皇村的美景。”
“哦?是什么让我们最好的诗人如此坐立不安呢?”陛下微微一笑,“是这里某位可爱的小姐吗?”
“不……陛下。”普希金连忙摇了摇头,“是一股比爱情更加炽烈的感情,那就是对祖国的热爱。”
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的沙皇时,他还曾有些不知所措,但是随着在皇村呆的日子越来越多,面见陛下的机会也与日俱增,到现在,他早已经习惯了站在陛下面前侃侃而谈,再也不至于感到局促不安了。
不过,即使如此,沙皇陛下终究是沙皇,是帝国境内最具权威的人,他内心里也从来不会把陛下当成是朋友,在交流的时候也会时刻保持应有的距离感。
“对祖国的热爱?那可真是太好了。”沙皇陛下挑了挑眉头,“那您想要以何种方式来表达这种热爱呢?”
“没有什么比为它出生入死更加合适的表达方式了。”普希金接口回答。
接着,他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下定了决心说出了口,“我最近听闻了一些传言,人们都说帝国即将同土耳其人打仗。”
虽然他用词还有所保留,但是普希金知道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在不久之前,他是从他的好友鲍里斯-沃尔孔斯基那里得知这个传言的,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发酵之后,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宫廷内部公开的秘密,他又从好几个人口中听到了这个传言——也就是说,这场征讨土耳其人的战争,注定即将爆发了。
“宫廷里面总是充满了各种流言蜚语。”沙皇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视线变得更加严厉了一些,“亚历山大,我认为,以你平常的为人,你不应该对各种流言蜚语感兴趣才对,帝国政府的决定不应该被那些局外人所评判,甚至不应该去说三道四。”
普希金知道,自己提起这事让陛下不高兴了。
但是,他并不打算为此而退缩,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陛下,您说得没错,我是一个诗人,而不是一个官员,我不应该对政府的事情说三道四。但请您理解,我同时也是俄罗斯帝国的贵族,我不能在祖国需要我效劳的时候袖手旁观。”
“听上去您是想要参与其中?”沙皇反问。
这个反问,也就同时意味着他承认与土耳其人的战争确实就要爆发了。
“是的,陛下。1812年的时候我才十三岁,尚且没有资格参加那一场神圣的战争,为国家效劳;但1827年的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我用足够的体魄和精神力去奉献给祖国。”普希金抬起头来,以诚恳的视线看着端坐着的陛下,“我以我最诚挚的情感,恳请您不要拒绝我的请求,让我随军行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沙皇没有立刻回答,而且打量着普希金,就像是在估测他的决心到底有几分成色一样。
“据我所知您并没有从军经历。”片刻之后,沙皇终于重新开了口。“您就算随军行动,也并不会给帝国军队带来什么帮助,对您自己也颇为危险,不是吗?”
沙皇所说的是实情,虽然普希金从小就和俄罗斯其他贵族子弟一样接受了完整的精英教育,但是他年纪轻轻就被先皇亚历山大一世放逐,扔到了乌克兰任职,后来又被召回到了老家闲居,他并没有和其他同侪一样成为帝国军官。
“没错,我确实没有从军的经验,但我有一腔热血,我愿意去为祖国冒险……”普希金慨然回答,“当一名军官也许需要技能,但当一名士兵只要能学会扛起枪并且听口令就行了,这我还是办得到的……陛下!我恳请您实现我的愿望吧,哪怕只是作为一位士兵,也要给我参与这场远征的机会。”
普希金一边说,一边挥着手,表情和肢体都激情澎湃,显然他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当中了。
这股热情,也稍稍感染了习惯于冷漠的沙皇。
他轻轻叹了口气。“行了吧,让我们国家最优秀的诗人去当一个大头兵,这种买卖可没有人会做……”
听到了这句话之后,普希金以为陛下拒绝了他的请求,于是慌忙想要再继续慷慨陈词,然后沙皇竖起了一根手指,制止了他的话。
“不过,你的一腔热血倒是非常让人感动,如果我再强硬拒绝的话,恐怕我就失去了帝王应有的宽宏大量了……”沙皇陛下微微垂下了视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那好,我就满足你吧,你可以发挥你的专长,在一个团里充任文书工作。”
说完之后,他轻轻地用手指点了一下桌子,实心的胡桃木书桌立刻发出了“咚”的一声轻响。“不过,我们有言在先——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这一切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如果你到时候表现失职,违背了自己的承诺,那我可不会宽贷你的……”
突如其来的喜悦,让普希金的心头狂跳,他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了自己,让自己没有在陛下面前失态。
对他来说,陛下的首肯,意味着他的愿望得以实现,意味着他可以摆脱皇村那浮华而又沉闷的空气,前往陌生的异域,抒发自己的天性,寻找久久未到的灵感。
而如果运气好的话,他甚至可以见到拿破仑的儿子,看看这个年纪轻轻就妄图撼动世界的少年,到底是何许人也。
这对喜好幻想的诗人来说,必然是非常有趣的体验。
“谢谢您的宽宏大量,陛下……我将永远对您心怀感恩。”他立刻躬身向沙皇陛下行礼,然后满怀感激地说,“请您放心,我会竭尽的全力,完成您和祖国赋予我的任务。”
“那好,就看看到时候您是如何表现的吧。”沙皇陛下又恢复了日常的冷漠,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睛又看向了普希金,“对了,您对战事如此积极,莫非您是对莱希施泰特公爵感兴趣?”
一瞬间,普希金原本的喜悦被这锐利的视线冲淡了不少,陡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该怎么回应呢?他心想。
他知道,自己并不擅长于说谎,如果强行撒谎的话陛下轻易就能看出来,反而会降低对他的评价。
所以,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决定实话实说——
“我确实对他颇感兴趣,毕竟我在他这个年纪连诗都写不好,他却能够在欧洲的舞台上兴风作浪……抛弃成见和道德评价的话,我认为他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物,如果有机会见面的话,我倒是乐意同他喝一杯酒。”
说到这里之后,他立刻话锋一转,“当然,这种兴趣绝不会超过我对俄罗斯母亲的热爱……为了保卫俄国,哪怕拿破仑本人我都敢于举剑相迎,更别说他的儿子了,您完全不必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对国家不利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又坦然地摊了摊手,“再者说来,我既没有国家机密在身,也没有大笔的财富,我除了一腔热血和对祖国的热爱之外,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出卖给别人的了。”
最后一句话,倒是让沙皇颇为满意——确实如此,普希金就算想要卖国,他又有什么可卖的呢?
“诗人就是诗人,他们的想法总是这么奇怪啊……”他小声地咕哝了一句。
想了想,也许他的动机并不单纯,但依旧可以满足他吧。
于是,沙皇重新看向了普希金。“好吧,既然您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实在不忍心拒绝了……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我允许您成为远征军的一员,您可以走了。”
说完之后,他的视线放回到了自己的书桌上。
普希金当然知情知趣,所以他没有再说一句话,立刻行礼向沙皇陛下告别,然后转身离开。
对他来说,目的已经达成了。
在离开了叶卡捷林宫之后,普希金来到了树林当中,坐在池塘边的一个长椅上,静静地欣赏着周围的美景,平复自己的心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就在这时候,他发现有个人正向自己这边凑过来,然后直接坐到了他的旁边。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来者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看上去您挺高兴?”
普希金抬头,发现来者正是自己的好友鲍里斯-沃尔孔斯基。
“鲍里斯-彼得诺维奇,您来得正好!”他立刻就欢快地喊了出来,向自己在皇村当中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分享自己的喜悦,“我刚刚面见了陛下,然后向他请求随军出征,虽然他有些不满,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是吗?那恭喜您,我的朋友。”鲍里斯-沃尔孔斯基笑着点了点头。“那么我顺便也告诉您吧,我也将成为远征军的一名军官,如果运气好我们甚至可能会在同一支部队。”
“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普希金由衷地看着自己的好友,“鲍里斯,我预祝您建功立业,事业一切顺利。”
“我也预祝您能够文思泉涌,为我们伟大的远征写下壮观不朽的诗篇……”鲍里斯-沃尔孔斯基也大笑着回答。
接着,他突然向普希金眨了眨眼睛,然后放低了声音,“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通融,让您可以见到那位可怜的莱希施泰特公爵,了却一桩心愿。”
普希金知道,这家伙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他毕竟出身名门,长辈在军队当中关系很多,如果有他帮忙的话,自己应该可以轻松地短时间离开队伍,去见见那个有趣的少年人。
是啊……万事俱备了。
普希金悠然抬起头来,看着蓝白相间的天空,呼吸着皇村林间清新怡人的空气,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但愿最终不要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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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荣升
就在普希金满怀期待地跟自己朋友分享喜悦的同时,在遥远的奥地利,几辆其貌不扬的马车在乡间的小道当中快速奔驰,最后停在了一座小型城堡的外围。
这座城堡是普通的式样,因为地处僻静,而且外观简朴无华,就像是个修道院一样。
就在它的旁边,一条小河从中流过,河中疏疏落落露出些石头,水波拍击着这些石头,散落成流苏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粼粼波纹。睡莲、灯心草从河岸边宛如精美的壁毯,装饰着两岸,然后逐步蔓延,一路来到了城堡周围,更加为它增添了几分孤寂。
这座风景秀丽的城堡属于奥地利政府的资产,被划归给了陆军部使用,而陆军则把它开辟成了一所荣军院,供战争当中受伤又无家可归的士兵们所用。
在一片寂静当中,马车门被打开了,接着,卡尔大公和自己身边的几位副官走了下来。
走下马车之后,大公没有立刻靠近城堡,而是远远眺望了一下这幢建筑,以及旁边的景色,然后眉头禁不住紧皱了起来。
作为过去的陆军统帅,他即使现在已经退休,但仍旧还会到处探访过去的老部下,而这座荣军院,他自然也来过不少次,和伤残老兵们聚会,并且尽量满足他们的生活需求。
每次来到这里,他的心情都相当复杂,而就在去年,在和今天差不多这个时候,他正是带着那个少年人一起过来的。
一年过去了,这里的景色依旧怡人,但是自己的心情却已经回复不到过去了。
回想起来,当时自己带着他参观这座荣军院,带着他和老兵们举杯相庆,他当时的风度和表现,不仅仅让这里的老兵们敬重,也暗暗得到了他的认可。
那个少年人不光聪明伶俐,相貌出众,难得的是即使在自己不熟悉的场合,也能处变不惊,应对得体,没有失去平常的风度。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准备悉心培养这位未来女婿,利用自己的威望来扶持他,让他成为帝国下一代的栋梁之才了。
谁能想得到,没过几个月,他就以那种方式来回报自己的期待!
你要是不折腾这么多事该多好!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在心里暗骂。
最近,有关于那个少年人的所有事,都已经成为了他心中流血不止的伤口,每次想起来的时候就忍不住愤怒。
只是暗自生闷气也没有什么意义,今天他特意跑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睹物思人的。
卡尔大公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下了心情,然后带着自己的随从们,一起来到了城堡当中。
和之前每次过来视察时一样,城堡内的管理人员们老早就已经整装迎接他了。
担任荣军院长费迪南-亨奇上尉一马当先,来到了大公的面前,潇洒地敬了个军礼。
“殿下,欢迎您的驾临!”
虽然四肢完好,但是这位上尉的脸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刀疤,这条刀疤从被棕色头发覆盖的后脑一直蔓延到了嘴角,看上去着实有些瘆人。
只不过,在场者们都已经从军多年,见惯了各种人间惨象,所以也没人感到不自在。
严重的伤势并没有摧毁亨奇上尉天生的幽默感,他几乎每天都挂着笑容——哪怕他的笑容因为伤疤而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好久不见,亨奇。”卡尔大公冷淡地向对方点了点头。“这里一切还好吗?”
“托您的福,一起都还好……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大家有点闲得慌。”上尉笑着回答,“现在就连玩扑克牌都让我有点提不起劲了,一想到还要过好几十年这样的日子,我就觉得很难熬。”
卡尔大公不置可否,只是四处左顾右盼,似乎是在观察这里设施的运行情况,以及老兵们的精神状态。
“离我上次过来,已经一年了啊……”片刻之后,大公似乎对这里的情况颇为满意,于是重新把视线收了回来,然后长叹了一口气。“这些天以来,我的烦心事太多了,所以今天才能抽空过来,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吧。”
亨奇上尉也一直都在观察着这位大公的神情,此时他连忙回答。“对于我们来说,您能来就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荣幸了,谁还能要求您多做些什么呢?我们只期盼您能够尽快从阴影当中恢复过来。”
片刻之后,他又小声说,“您这么不高兴,是因为来到这里,让您想起了莱希施泰特公爵吗?上次是您带着他一起过来的……”
卡尔大公没有回答,而是瞥了对方一眼,而这犀利的一瞥,也让上尉顿时噤若寒蝉,再也不敢说了。
尴尬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卡尔大公的眉头舒展开了,然后冷冷地说。“你还记得他?”
“那是自然了!肯来我们这儿的贵人本就没有几个,我们怎么可能记不住呢?更何况他还是那个人的儿子。”亨奇上尉回答。
接着,他又不敢再说下去了。
上次卡尔大公带着莱希施泰特公爵一起过来,他惊讶之余,也看出大公是想要拉近那个少年人和他们的关系,而后他又听大公身边的人说,莱希施泰特公爵即将成为大公的女婿……惊讶之余他也不禁觉得这是好事,因此暗暗祝福了那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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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们身处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信息流通不畅,但即使如此他们也听说过那个爆炸性事件。
很自然的,他们都非常惊愕和失望,谁也不知道可怜的特蕾莎公主到底应该如何自处?
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他心里颇为同情这位大公,又不敢说出口,所以只好尴尬地笑着。
卡尔大公当然看得出来少校的心中所想,他很高兴少校知道分寸,但越是被少校同情,就越发让他感到郁闷和焦躁。
“你们消息好像很灵通。”卡尔大公冷冷一笑,“那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干嘛吗?”
“知道啊,他好像跑到希腊去了,好像说是要举起义旗,帮助当地人赢得独立什么的……嗨!这真是小孩子的把戏!殿下那天看起来这么老成,没想到还是有点年轻人的热血和盲目。”亨奇上尉耸了耸肩,然后回答。“您别误会,这些消息我们没有刻意打听,只是现在外面早就已经传遍了,哪怕我们这边与世隔绝,但是总会听到点风声的嘛……”
“嗯。”卡尔大公微微颔首,制止了亨奇上尉的话。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莫测高深,亨奇上尉心里开始有点紧张了,生怕自己刚才那句话不小心得罪了这位皇室亲贵。
还好,这诡异的沉默也没有持续多久,卡尔大公突然把话题引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恭喜你,费迪南-亨奇。”他低声说。
亨奇上尉不解地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对方,“您恭喜我什么……?”
“从现在起,你已经不是上尉了,你是少校。”卡尔大公严肃地看着对方,然后平淡地说,“恭喜你晋升,少校。”
亨奇上尉愣住了,他没想到在一个被世人遗忘的鬼地方当荣军院长、和一群残废老兵一起只等着老死的自己,突然却在职业生涯早已经结束的今天,突然得到了荣升。
这是件好事,但太好了,好得简直像个玩笑。
但是既然这是从卡尔大公口中说出来的,那就必然不是一个玩笑了。
很明显,能够在这种鬼地方呆着还能得到晋升,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说了情——
至于到底是谁……那就不用猜了吧。
“呃……谢谢……谢谢您的关照!”亨奇上尉——当然,现在已经是亨奇少校,从惊愕中挣脱了出来,然后笑容满面地对大公表示感激。
“只是提升了一级军衔而已,用不着这样谢我。”大公淡然摇了摇头,“你刚才跟我抱怨说生活太无聊,那我得说,成为少校之后,你的生活还是继续会这样。”
大公的话宛如是一盆冷水,瞬间就把亨奇少校的狂喜给浇灭了不少。
是啊,别说变成了少校,就算变成将军又能怎样呢?还不是一样只能在这个地方呆着。
一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垂头丧气,但还是勉强地笑着回答,“至少说出去也更有面子一些……”
“那你没有想过去找点新乐子吗?”卡尔大公突然又问。
这个问题又让亨奇少校愣住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卡尔大公今天来这儿视察,表现和之前完全不同,而且还特地给自己晋升了军衔……怎么看都有事情要发生。
他是个直爽的人,哪怕是面对卡尔大公,他也宁可直来直去。
“我明白了……那您就告诉我吧,您想做什么呢?”亨奇少校压低了声音,然后凑到了大公身旁,“殿下,您对我们多年来都照顾有加,我心里一直都在感您的恩,您让我做什么我就会去做什么的。”
“那好。”卡尔大公也点了点头,没有再跟他兜圈子了。“你,再带上几个你信得过的弟兄,去莱希施泰特公爵公爵那里,暂且给他帮点忙吧。”
他的话刚说完,亨奇少校顿时就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卡尔大公。
“这……这……”他几乎语无伦次了。
好不容易他才消化掉这个令人震惊的命令,但是内心中的疑惑还是驱使着他发问,“殿下……您为什么还要帮他呢?他不是……不是已经抛下特蕾莎公主跑了吗?”
这个问题犹如是利剑穿身,让卡尔大公的脸顿时抽搐了一下。
“我倒是想跟他断绝任何关系,但谁让我养了个蠢姑娘?她不在乎旁人的讥笑,还要坚持婚约,现在都已经跑到那个小家伙身边了!”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特蕾莎写信求我们帮忙,我的妻子心肠软,所以一直在催我……”
亨奇少校顿时又是一阵惊愕。
不过他倒是终于理解现状了。
“难怪……难怪……”他一边点头,一边又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昔日的统帅,“我一直羡慕那些有家庭的男人,不过现在看来,各有各的苦恼啊……”
这句话,又似乎触动了卡尔大公的心弦。“你倒是走运,没有老婆女儿整天给你添麻烦。”
抱怨了一句之后,他又恢复了平常的严肃。“你们这些人,虽然还在军籍当中,但是早已经没人注意你们了,哪怕你们暂时离开了这里也没人知道,再加上你和莱希施泰特公爵还有一面之缘,我想了下,如果要派人的话,你最合适——亨奇,告诉我,你能够接受这项任务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亨奇少校低着头,没有立刻回答。
“殿下会不会与我国为敌?”接着,他小声问。
“未来谁知道呢?但至少现在,他还不是我国的敌人,也不会危及到谁。他现在只是我女儿的意中人,是我未来的女婿……真要让他出点什么事,我女儿该怎么办?难道年纪轻轻就当个寡妇吗?”卡尔大公皱着眉头,然后咬着牙说,“我心里对他有很多不满,但至少现在他还不能死了。”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了亨奇少校,仿佛在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亨奇少校还在犹豫当中,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他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所以事到临头的时候完全是一头懵然。
很快,他心里开始进行了激烈的权衡,犹豫自己应该怎么选择。
就他的本心而言,他在之前的战争受了重伤,而且多年的从军生涯早已经让他厌倦了战争;可是,另一方面,卡尔大公对他有大恩,他想要回报,另外他也早已经厌倦了隐居在这个偏僻城堡当中的生活。
也许找点乐子也不错?
卡尔大公的视线,让他最终下定了决心。
“您的命令,我理应遵从。”他低声回答。
而这个回答也耗尽了他现在的所有力气,他仿佛虚脱了一样。
“很好。”卡尔大公点了点头,“等一切事了了,你就回来继续当你的荣军院长,记住,这一切都跟你我没有关系。”
“是!”亨奇少校挺胸回答。
接着他忍不住又问。“公主殿下的事情如果败露了,您不怕有损自己的名望吗?”
“名望?管他呢!”卡尔大公冷冷一笑,“事到如今,该知道的人总会知道的,他们爱怎么想就由他们去吧,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我女儿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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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私人赠礼
眼见大公这么说,亨奇少校也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对方已经做出了决定。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他对莱希施泰特公爵印象相当不错,哪怕后来殿下犯下了潜逃出国的“罪行”,对他来说,仍旧没有改变印象。
毕竟,人人都知道,殿下名为皇室成员,实际上却和囚犯也差不多,他心怀怨愤并且想要夺回自由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卡尔大公让他去帮助殿下,他心里也没有什么抵触——大公说得没错,如今殿下确实并没有和帝国为敌,他就算想要这么做,也没那个能耐,所以自己帮他也算不上叛国。
虽说所有人都知道他肯定想要复辟,但是眼下他离皇座还远着呢……
哪怕他未来某天真的梦想成真,并且真的想要为过去的屈辱复仇,那大家再来决胜负也没什么关系。
现在还是特蕾莎公主殿下的安危更加重要。
打定主意之后,他也不再保留了,而是诚恳地看着大公,做出了保证。“殿下,请您放心吧,既然这是您的要求,既然特蕾莎公主需要帮助,那我义不容辞。我现在就去安排,一定会不折不扣地达成您的心愿。”
“很好。”看着他诚挚的表情,卡尔大公也微微动容,“那我就交给你们了。你抓紧行动,越快越好。”
“好嘞!”亨奇少校吹了一声口哨,他的笑容因为刀疤的扯动而显得越发狰狞起来。“好了,您先跟我去吃午餐吧,大伙都在等着您出场呢!”
“嗯。”卡尔大公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长叹了口气,“他要是留在这边那该多好,你我可以省下多少麻烦……”
和老兵们吃过午餐之后,卡尔大公才结束了自己的视察,乘坐马车回到了自己的庄园当中。
而他的夫人亨利埃塔大公妃,早就已经对丈夫的归来翘首以盼了。
他一回到家,夫人就立刻走到了他的面前。
“亲爱的,怎么样了?”她略带紧张地问。
“还算顺利吧。”大公轻轻点了点头,“亨奇比我预料的还好说话,略作犹豫就答应了我的命令,他说他立刻选人,一旦做好准备就即刻动身。”
“太好了……你派过去的人肯定都是老手,这样特蕾莎那边就好办多了。”夫人长舒了一口气,眉眼中充满了庆幸。“殿下肯定也会非常感激我们的。”
“他感激不感激对我来说有任何意义吗?”卡尔大公不耐烦地反问,“好了,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办完了,就让我歇会儿吧。”
说完之后,他没好气地坐到了沙发上,闭目养神。
亨利埃塔知道丈夫眼下心情不爽,所以也就任由他休息,自己则走到了书桌边,拿起纸笔开始给远在他乡的女儿写信。
她是如此聚精会神,时而面带微笑,仿佛笔尖能够汇聚和倾注自己的情感一样。
就是这位夫人在暗地里活动,一边为殿下鼓吹声势,一边又想尽办法为女儿提供支援,运筹帷幄犹如是一位真正的将军一样,母亲对子女的爱,真是让人动容。
写完了信之后,她又看向了仍旧在闭目养神的丈夫。
“从特蕾莎给我的信来看,殿下的事业还相当顺利呢!一边招募自己的势力一边又和当地人打好了关系……看来他的能耐可没有局限于诗文和剑术,我们能找到这样的女婿也很不容易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卡尔大公也知道妻子说得对,自己这位准女婿确实在同龄人当中难有敌手,配得上特蕾莎。
只可惜,这样的才能却不能为帝国所用……要是他愿意按自己的想法而行动,一切岂不是完美了吗?
“我以前就说过我们的女儿没准能当皇后。”这时候,卡尔大公的耳边又传来了夫人的话,而且语气相当笃定,“看来总有一天能够应验的。”
“就别提什么皇后不皇后了,她现在先保住自己再说吧。”卡尔大公没好气地回答,“那个混小子在做梦,难道你也要跟着做梦不成?”
“难道你就不能对我们的女儿寄托哪怕一点美好祝愿吗?”夫人皱紧了眉头,眼看又要呵斥丈夫了。
就在夫妇两个眼看又要拌嘴的时候,幸好一位仆人敲门,解决了这次小小的危机。
“进来!”夫人喊了一声。
接着,一位仆人走了进来,先是恭敬地向大公夫妇行了礼,然后毕恭毕敬地拿着一封信递了上来。“夫人,这是宫廷刚刚送过来的。”
大公夫妇对视了一眼,然后让仆人离开了,接着夫人拿起信封直接拆开了,然后从里面拿出信纸仔细阅读了起来。
信的内容似乎相当简短,夫人一下子就看完了,但是她似乎显得非常惊讶,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这是谁的信?信里说了什么?”卡尔大公不由得有些着急,连忙问。
“是……是苏菲殿下写的信。”夫人回过神来,然后小声回答,“她请求我们,希望明天能够拜访这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什么?”卡尔大公也大为惊讶,拿过了信仔细看了看。
而且内容确实如同夫人所说的那样,她希望能够过来拜访自己。
虽然他之前没见过苏菲公主的笔迹,但是从信封信纸的质地,以及用词行文来看,应该确实是那位王子妃没错了。
可是,自己和她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这时候她来拜访是想要做什么?
对这对夫妇来说,这是根本就预料不到的展开。
一时间,夫妇两个人都有些惊疑不定,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记得特蕾莎在离开之前,还专程特意去拜访了她一面。”片刻之后,夫人略带狐疑地说。“虽然我当时不知道她们两个到底说了什么,但是看上去谈得不太愉快的样子……”
那就更加奇怪了,既然她们两个关系不好,那为什么还要来拜访?大公越来越奇怪了。
“也许她们有交情吧。”夫人小声猜测。
“她们两个平常见面都没几次,哪来的什么交情?”卡尔大公反问。
“我哪儿知道,也许我们的女儿在私下里和她有什么来往吧?”亨利埃塔夫人摇了摇头,“总之,猜测那么多也没有意义,我们准备一下吧。”
很明显,以苏菲公主的身份,她虽然只是在请求拜访,但就礼节而言是不能拒绝的——而且他们也想不出有什么合理的理由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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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随着一辆宫廷的四轮马车缓缓驶入庄园,苏菲公主如约而至,而她自然也得到了卡尔大公夫妇的隆重接待。
在侍女的引领下,公主殿下来到了大公夫妇的客厅当中。
在夫妇的眼中,今天的苏菲殿下穿着一身浅蓝色的丝绸长裙,头上还戴着一顶装饰了缎带的帽子,美丽大方,又不失风度,只不过她的表情在平静当中又带着些许阴郁,微微紧皱的眉间好像有舒展不开的愁闷。
大公夫妇虽然与她同属皇室,但彼此之间来往仅限于各种礼节性场合,平常并没有多少来往,就他们之前的印象来看,这位殿下向来都是神采飞扬,甚至还有些傲慢自大,如今变成这副模样确实有些奇怪。
听说她之前曾经大病了一场,也许是这个缘故吧。
“殿下,夫人,我冒昧前来打搅你们,实在抱歉……”一看到夫妇两人,她优雅地提裙行礼,“还请你们谅解。”
“您能拜访我们这里,是我们的荣幸。”卡尔大公客套地回答,“我只担心我们招待不周,以至于让您不能愉快而归。”
“愉快……”苏菲公主突然苦笑了起来,“这一点您不用担心,因为我在哪儿都不愉快,所以绝对不是你们的责任。”
还没有等大公夫妇询问她是什么意思,她突然又转开了话题,“我听说你们是一个欢乐的大家庭,能让我见见你们的孩子吗?”
大公和夫人又对视了一眼。
苏菲公主的突然拜访,和突然提出这个要求,都透着一股非同寻常。
难道宫廷已经知道特蕾莎不在,所以特意过来问罪的?
“真是让您见笑了,我们的孩子年纪都还小,处在喜欢吵闹的年纪,所以我让他们留在自己的房间里了,免得打搅了您的兴致。”卡尔大公镇定地回答。
“好吧……也许其他孩子年纪尚幼,但特蕾莎的年纪已经足够大了吧,我想我们会有很多话可以谈的。”苏菲公主笑着回答。“能否请她来和我聊上几句呢?”
卡尔大公微微皱了皱眉头。
看来宫廷是知道了特蕾莎的离去。
虽然从一开始他就没指望这件事能够瞒住世人多久,可是当真的面对现实的时候,还是让他有点心情不爽。
可是这也不对劲,毕竟按理说来,即使皇帝陛下想要问罪自己,那也不需要苏菲过来。
再说了,就算问罪那又能把自己怎么样?卡尔大公一边心想,一边傲然地看向了对方。
“那真的很抱歉,特蕾莎因为之前的一些事情心情很是忧郁,所以为了让她散心,我安排她去别处旅行了,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国,让您失望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无所谓什么态度了,所以他的语气虽然礼貌,但是表情已经不太客气了。
出乎大公的预料,苏菲公主的表情并无任何怒色,反而是夹杂着苦涩、无奈和茫然。
“所以……确实已经去了啊。她果然说到做到。”她轻轻叹了口气。
接着,她又看向了大公夫妇,“不瞒你们说,之前在见到特蕾莎的时候,她跟我说过,她想要离开我国,前去到莱希施泰特公爵那里。”
“什么?!”大公夫妇面面相觑,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震惊。
他们怎么也没办法想到,女儿居然有胆子跟这位殿下去说这种事,难道她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交情吗?
卡尔大公想了片刻,但怎么也想不通,于是他也不打算绕弯子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她为什么要跟您说这些?”
而他这么问,也无异于承认这事是真的了。
“为什么?”苏菲的笑容里出现了些许嘲弄。
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她现在也不打算跟这对父母挑明——因为她还想要借助他们帮忙,不想要让两边的关系就此破裂。
“嗯……大概是我们两个之间性格差异很大,所以彼此欣赏吧。”她随口编了个理由,“她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想要制止,所以呵斥了她……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倔强,非要这么做了。”
卡尔大公一下子有些无话可说。
“哎,这姑娘就是这么任性,又有什么办法呢!”最后,他只能苦笑着叹了口气。
接着,他又看向了苏菲,“好了,现在您也看到了,特蕾莎已经过去了,我们夫妇两个整天都在担惊受怕,但是又无可奈何。”
“恐怕不仅仅是如此而已吧……”苏菲反问,“难道特蕾莎就此杳无音信了吗?”
“您在暗示什么呢?”卡尔大公反问。
“我没有暗示什么,殿下。”苏菲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像你们这样慈爱的父母,是绝对不会把女儿抛出去然后就此不管的……所以你们必然和她还会有通信联系。”
卡尔大公看着这位公主,片刻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是绝妙!您倒是有几分当警察的潜质了!”他一边笑一边赞叹,“也许有,也许没有,那又怎么了呢?难道您今天是代表陛下来审问我的吗?”
“您别误会……”苏菲连忙摆了摆手,“我只是在说一个假设性的问题而已——”
“假设性的?”卡尔大公有些不解。
“假设您确实和特蕾莎殿下有联系,假设您确实打算保持这种联系,那您必然会有信使去找到特蕾莎。”苏菲公主不紧不慢地说,“那么假设我想要送一些礼物给特蕾莎的话,也可以通过你们。”
卡尔大公又愣住了。
“送礼物给她?”他有些惊讶地问。
“是啊,一点心意而已。”苏菲微笑着点了点头,“虽然我不赞同她的任性妄为,但是我挺敬佩她的决绝和勇气,所以为了表达这种敬意,以及寄托对她美好未来的祝愿,我想要送点礼物给她——所以我来找你们了。哦,对了,这些都是假设性的,不牵涉任何现实。”
她当然不是想要送礼给特蕾莎,这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但是她需要这个幌子作为借口。
不然就要解释一下理由了……那段私情她并不怕被他人知道,只是天知道现在说了,这对父母会作何反应,所以只能暂且玩弄一下花招了。
“您看如何呢?”苏菲带着笑容,镇定地看着卡尔大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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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举手之劳
“您看如何呢?”
苏菲的问题,让卡尔大公夫妇又是面面相觑。
说实话,今天他们有些受到的信息冲击很大,所以有点猝不及防,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才好。
“您打算送什么礼物?”卡尔大公勉强让自己镇定了下来,然后反问。
“一些私人物品,请您放心,绝对不会有害于特蕾莎的安全。”苏菲依旧微笑着,然后轻声回答,“我想,身在异国他乡的他们,如果能够得知来自于我这边的祝福,那心情应该会愉快一些吧……”
苏菲回答的时候,卡尔大公一直注视着她的表情,从中他并没有看出多少恶意。
倒不如说,她在动了真情,眼睛好像都泫然欲泣了。
这眼神哪还有往日的傲慢,简直有点楚楚可怜……
她和特蕾莎关系真有这么好吗?明明平常也没什么来往……他心里又禁不住疑惑了。
不过,这种事已经无所谓了,既然她对特蕾莎没有恶意,那就算满足她的心愿也没什么关系。
按理说来,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他们夫妇应该好好商量一下,但是正因为看到公主殿下这夹杂着期盼和祈求的眼神,所以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
“好吧,假设我真的跟特蕾莎联系了的话,我会将您的祝福和礼物一并送给她的。”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苏菲的脸立刻就转阴为晴,绽放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那么我们就祝愿一切假设都能够成真吧。”
她的心里确实在狂喜。
自从经历了之前的那些风波之后,眼下虽然她表面上恢复了过去的尊荣,但是实际上一举一动都受到了宫廷的监视,想要靠自己的人来和远在他乡的艾格隆取得联系,自然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把主意打到了卡尔大公这边——虽然她跟特蕾莎关系不好而且直到现在还嫉恨着她,但是眼下,她也只能去跟特蕾莎的父亲求助,因为在这个国度里,只有卡尔大公才能不惧怕陛下和梅特涅的权威。
为了这次拜访,她心里预先打了不少腹稿,没想到大公这么好说话,立刻就答应了她的要求,这倒是让她心里轻松了不少。
“稍等一下……!”然而,就在她心中暗暗庆幸的时候,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亨利埃塔大公妃突然开口了。
大公和苏菲公主同时看向了夫人,不明白她为什么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您的眼睛,很悲伤,让人看了都心疼。”夫人一边看着她,一边喃喃自语。“上帝啊,我大概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卡尔大公不耐烦地问。“好了,别闹了,亨利埃塔。”
“不,这很重要。”夫人打断了丈夫的话,然后又继续说了下去,“殿下,您的礼物到底是送给谁的?”
这个诘问,顿时让苏菲哑口无言。
她准备的那些“礼物”,当然都是给那个可恶的少年人的了,给特蕾莎的无非就是一封信而已。
她心里一直都遗恨自己在艾格隆逃走的时候,没来得及给他多少馈赠,所以这一次,她将自己精心收集的一部分珠宝和其他财物作为礼物赠送给了他,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心愿。
更重要的是,在礼物匣子里面还有一只怀表,怀表的盖子里面有几缕银色的毛发——那正是珂丽丝忒儿的胎毛,也是她来到人间、停驻人间的见证。
苏菲不知道那个身处远方的少年人,到底心里还是否记得留在此地的自己、以及他们两个的女儿,但是她觉得在孩子出生之后,哪怕无非见到珂丽丝忒尔,艾格隆至少也应该得到一些属于孩子的痕迹,这是他作为父亲的天然权利。
在她内心的角落里,隐隐之间还有一个期盼——那就是某一天艾格隆真的能够成就大业,然后把珂丽丝忒尔带走,让这个私生女儿摆脱不能见天日的命运。
她自己也知道这个念头实在有点缥缈,不过这已经是她内心最后的希望了。
只是……这些话,这些痛苦和悲伤,又怎么能够跟面前的这对夫妇说呢?
她只能强打起精神说谎,“那自然是给特蕾莎……”
“我看不尽然。”亨利埃塔微微摇了摇头,然后严肃地看着苏菲,“如果是给特蕾莎,您又何必悲伤呢?她是可能面对危险,但是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您反而会祝福她才对,特蕾莎和您应该也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反过来说,如果是另外一个和您相处过很久的人,那一切倒是说得通了。”
顿了顿之后,她又继续说了下去,“而特蕾莎离开之前要找您见面,我一直想不出理由,现在倒是可以猜测到几分了……”
亨利埃塔的话,让苏菲一阵哑口无言。
她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大公夫妇审视的视线更是让她有些难堪。
这时候她才明白,面前这对夫妇绝对不是能够轻易糊弄的人。
所以,应该怎么办呢?
再说谎估计也不可能糊弄得过去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您说得没错……”苏菲黯然点了点头,“我准备的礼物,有很多是给莱希施泰特公爵的。”
大公夫妇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看着她,似乎是等待着她解释。
苏菲怔了怔,然后似乎理清了思路,接着继续说了下去。
“自从我嫁到这个国家之后,他就是我在宫廷当中最好的朋友。我不知道这种好感到底最初起源于何方,也许是我们两个人都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异乡人气息,所以投缘吧……而他的遭遇更让我深感同情,所以我想要尽可能地帮助他,让他能够摆脱阴影、健康地成长起来。
老实说,那段时光我们相处起来还是挺愉快的,我们一起朗诵诗文,排演戏剧,我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解闷的方式,更是精神上的娱乐,而这种娱乐我是在其他地方找不到的……可惜,现在那些日子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苏菲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有点哽咽了,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我把他当成了最好的朋友,当成了我的弟弟,我想方设法为他排忧解难,结果却一切都不能如我所愿……命运嘲弄了我,也让我如坠深渊。可是,哪怕他的逃跑,让皇帝陛下大为震怒,连累得我也受到了严厉的申斥……我还是无法忘记那些美好的日子,那些我曾经得到的快乐,我对他的祝福也并没有随之减损半分。现在,我们已经相隔千里,恐怕再也难以见上一面了,我只能祝愿他诸事顺遂,并且在我能力范围内,给予他一些帮助,所以,殿下,我恳请您原谅我一开始的谎言,我只是担心你们有别的疑虑而已。”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菲忍不住又动了情,她拿起手绢擦拭了一下眼泪,然后,再泪眼婆娑地看向了卡尔大公,“请您为我帮这个忙吧,这对您来说相信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这语气,这眼神,简直能够把人融化,哪怕铁石心肠的人,看着此时的她恐怕也会动容吧。
卡尔大公一直都看着苏菲,眼神一开始严厉,但是慢慢地又软化了下来。
“所以您和殿下之前到底……”亨利埃塔还想再问。
“好了,别再说了。”就在这时候,卡尔大公打断了夫人的话。
亨利埃塔偏过视线,发现丈夫的表情相当严肃,她知道这是不容置疑的意志了
虽然夫人平常一直都操持家务,但是当大公真正拿出一家之主气魄的时候,她也只好停了下来。
就在这死寂当中,卡尔大公低声开口了。
“我今天听到了一些很意外的话,所以我不知道我现在的措辞是否得体,但是我可以保证,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殿下,您的话让我对您改观了,过去我曾认为您目空一切,现在看来您并非如此,只可惜您的善意都被错付了,这诚然是巨大的遗憾……但即使如此,您的真情也是值得被珍重的,至少我尊重您。”
接着,他点了点头,“既然您刚刚说那些礼物是送给特蕾莎的,那我就替特蕾莎感谢您了,您放心吧,假设我真的会派出信使找到特蕾莎那儿,那您的礼物我也会一并帮您送到。”
也就是说,他即使知道苏菲那些话是谎言,他也继续当成是真的。
而这个承诺,也让苏菲顿时又从谷底当中振奋了起来。
“您……您真的……”
“既然我已经说过了,那自然就是真的了。”卡尔大公点了点头,然后又向苏菲微微笑了笑,“好了,我想您最近大病初愈,实在不适合精神剧烈波动,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换一点让人开心的话题——”
他的这个微笑,既不失他身为御弟的威严,又带着一种长辈看见小辈时特有的关爱,以至于苏菲一下子又是失语。
直到片刻之后,她才终于重新控制了自己,而后,她郑重地向卡尔大公低下了头。
“殿下,之前我可能对您有冒犯的地方,我很庆幸您对此不以为忤,今天的事情我对您感激不尽,以后我一定会以最大的尊重来对待您的。”
“您不必这么郑重其事,就按您说的那样,这一切都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卡尔大公又点了点头。“另外,我也很高兴地看到,您能够恢复健康,这是帝国之福。”
接着,他把仆人叫了过来,让他泡了几杯咖啡,然后三个人一边喝咖啡,一边闲聊着宫廷和其他地方的趣事,以便消耗掉剩下的时间。
虽然三个人都心不在焉而且各怀心事,但是多年来所经受的王室教育让他们都貌似投入地进行着谈话,有说有笑地闲聊着,仿佛刚才的那些谎言、质问和眼泪,其实都从未存在过一样。
直到傍晚时分,苏菲觉得按照礼仪来说,这场拜访可以结束了,于是她提出了告辞。
大公夫妇礼貌地提出了留宿的邀请,而苏菲再度拒绝了,最终,她在大公夫妇的送别下,离开了屋舍,准备乘坐马车回到宫廷。
在苏菲离开之后,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公妃终于又开口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难道不应该问一下吗?她和殿下到底怎么回事?正常情况下不应该这样牵肠挂肚吧……天哪,她居然会掉眼泪,这可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正派的人不应该以他人的悲伤取乐,我们不应该再逼迫她继续折磨自己了,我看她受得苦楚已经够多的了。。”卡尔大公平淡地回答,“再说了,到了现在,这些又有什么好问的呢?如果是我们想的听的东西,那她会难堪,如果是我们不想听的东西,那我们三个人都会难堪,所以还是到此为止吧。”
亨利埃塔沉思了片刻,虽然她心里还是有些芥蒂难以释怀,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丈夫说得确实是对的,再追问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现在都已经这个时候了,难道他们还能把特蕾莎拉回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反正也不会再影响到什么了。
“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最终,她也点了点头,“哎,刚才我看她也确实怪可怜的……能帮点忙就帮了吧。”
卡尔大公点了点头。
所有的一切他其实都已经知道,可是在夫人面前他不想提,也不想苏菲自己说出来……毕竟,她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让她生气或者痛苦而已。
已经发生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就这样,大公夫妇又回归到了往日的节奏当中——
而就在大公夫妇对话的时候,坐在马车上的苏菲,也正隔着车窗,看了这座庄园最后一眼。
它虽然并不奢华,但却是如此安静,落日静悄悄地趴伏到了高耸的烟囱上,犹如是一盏辉煌的油灯,在人间洒落最后的夕阳。
现在,我已经做到所有我能做的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祝你一切顺利……
接着她微微闭上了眼睛,留下了轻轻的一声叹息,然后放下了窗帘。
马车融入到了夕阳的金色残光当中,在乡间的小路上悠然前行,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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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激励
在短促的战事结束之后,纳夫帕克托斯悄然易手,迎来了它暂时的新主人,这场突如其来的厮杀并没有给它留下多少伤痕,很快,它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因为临近海边,在海风不断地吹拂之下,这里的气候温暖湿润,景色也相当怡人——如果不是因为被卷入到了两方的厮杀当中,这里也许甚至可以成为一个度假旅行的好地方吧。
目前,这座小小的要塞和港口,已经成为了世界上唯一一座属于波拿巴家族所拥有的领土。
就在这轻柔的海风当中,艾格隆带着自己的堂兄查理,在纳夫帕克托斯当中巡视——作为这个家族的成员,自然而然地也要展露在人前,以此来宣示他们最近获得的权力。
在卫兵的带领下,艾格隆从狭窄的街巷当中四处穿行,而周围的建筑里都有卫兵把守,城中仅剩的居民们,则远远地围观着,谁也不敢靠近,但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个少年。
估计谁也难以相信,这个看上去斯文秀气的少年人,居然会有胆子来这里闯下一片事业吧。
艾格隆并没有对这些居民多加注意——一来他并没有讨好他们的必要;二来这些人对自己这个从异国他乡突然跑过来的“解放者”恐怕也没什么好感可言。
对他来说,这些居民不要妨碍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就可以了。
在卫兵的引领下,他和查理一起来到了由之前土耳其军队的营房所改建成的临时医院当中。
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伤的士兵,都被转送到了这里进行治疗。
当然,虽说是治疗,但是眼下他能够使用的治疗手段极为有限,那些轻伤的人可能还好说,至于那些重伤的士兵,能不能活下来只能看天意了。
重伤员们躺在床上或者担架上,挤满了几间狭小的房间,当少年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立刻就引起了一阵骚动。
有些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有些人实在无力起身,就躺在病床上对他敬礼或者致意;而另外有些人则漠不关心地躺在床上发呆,仿佛已经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什么荣誉和恩典都已经对他们毫无意义。
对于这些漠不关心自己到来的人,艾格隆也并没有感到生气,毕竟正在经历生死考验的人,打不起精神来关心所谓的“皇帝陛下”也非常正常。
他环视房间一眼,到处都是触目惊心血污,以及沾满了血液的绷带,仅仅站在门口,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就已经冲得他脑袋有些发昏,房间里时不时地还传来几声垂死者的呻吟,实在让人心生怜悯,甚至有一股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的本能冲动。
不过,艾格隆并没有让自己被怜悯和胆怯所压倒,他知道自己必须习惯这些——对他来说,这些场面也是自己一路上必须付出的代价。
很明显,跑到那些不理会自己的人面前,只会让自己自讨没趣,所以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选择走到了一名正在吃力抬起自己身体,想要向他致敬的伤兵面前。
这个伤兵看上去非常年轻,大概20岁出头的样子,也许是因为流血过多的缘故,他的脸色非常苍白,从唇上浅浅的胡须可以看得出来,他确实涉世未深。
艾格隆视线在他的身上移动,虽然他的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以至于看不到下半身的情况,但是从他身边的拐杖、以及刚刚做好的木制假腿可以看得出来,他应该已经被截肢了。
这个可怜人,无论他曾经心怀多少建功立业的梦想,但是现实是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残疾人,再也无法无忧无虑地奔跑了……他心想。
很快,他把这种同情和悲伤压在了心底里,尽量让自己平静地看着对方。
接着,他轻轻地俯下身来,轻轻按住了对方绑上了绷带的肩膀,然后用自己最柔和的语气向对方说。“我向您致敬,我忠诚的勇士。”
“陛下!”被艾格隆如此注视,这个年轻的伤兵显得非常激动,但是他虚弱的身体却无法让他做出其他动作,只能微微地在病床上颤抖着。
也许是因为之前呻吟得太厉害的缘故,这个伤兵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是他仍旧尽量让少年人听清自己的声音,“我没有违背自己的誓言,我勇敢地为您战斗了。”
“我看到了……谢谢。”艾格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只能如此回答。“您的忠诚和勇敢,值得作为其他人的表率。您叫什么名字?”
“加布里埃尔-拉米耶。”伤兵用虚弱的声音回答,“如您所见,我丢了一条腿……作为初次上战场的倒霉蛋,这分量可真不赖。但不管怎么说,经历过高烧和痛苦之后,我活下来了。打仗就是这么回事,我自认倒霉,至少比起那些已经死了的家伙,我算是走运了……现在我只遗憾我可能无法再为您冲锋陷阵了。”
“是的……我知道您付出了何等牺牲。”艾格隆郑重地点了点头,“您是为我失去了这条腿的,我会记住的。您有什么心愿吗?作为应有的奖励,我会尽力去完成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要说心愿……确实有一个。”伤兵的脸上露出了虚弱的笑容,然后突然一把抓住了艾格隆的手,“请您一定要成功,让我们的牺牲物有所值……陛下,。”
艾格隆顿时愣了一下,看着对方明亮而又满怀期待的眼神,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艾格隆知道,自己的部下分为好几类人,一种是死忠的波拿巴家族支持者、帝国的遗民;一种是机会主义者,只是为了借着自己飞黄腾达;另外有一种则是完全的雇佣兵,投入自己麾下只是拿钱混口饭吃而已——看来他是第一种了。
对于这种人,必须给予精神上的鼓励。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会的,胜利会属于我们。而到时候你会风风光光的回到法国,享受所有人的敬佩和欢呼!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做到的!”
说完之后,他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许久才重新松开。
接着,他继续慰问其他伤兵,直到最后,他脱帽向所有人致敬,然后沉默着离开了。
刚刚走出临时医院,他就看向了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
“刚才叫加布里埃尔-拉米耶的人……回头你安排这个人撤回到迈索尼吧,让特蕾莎给他安排一个工作。他这么忠心耿耿,我们不能弃之不顾,而且他看上去脑袋也挺灵光,可以适当培养一下。”
“好的,陛下。”安德烈-达武对艾格隆的话深以为然,“我会安排的。”
“陛下……”就在这时候,旁边的查理也插话了。
“怎么了?”艾格隆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堂兄。
“我认为我们可以适当奖赏一下这次作战的有功将士。”查理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堂弟,“现在我们刚刚立足,接下来必然还有更加激烈的战斗,所以我们迫切需要巩固军心,如果能够让所有人看到我们波拿巴家族的慷慨大方,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激励。”
“你说得没错。”艾格隆点了点头,同意了堂兄的意见。“接下来你去找各位军官,制定一个有功者的名单吧,我会从重予以奖励的。以后有空的话,我想要让人制作一些纪念奖章,以便铭记他们的功勋。”
“是,陛下!”眼见自己的建议被艾格隆接受了,查理也相当开心,立刻应了下来。
虽说他们堂兄弟两人,在许多地方都有各自的小算盘,有时候甚至还有利益冲突,但是此时此刻他们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艾格隆也不会刻意去反驳自己的堂兄,只要是有益的建议他都乐于听取。
他知道,因为之前的种种“劣迹”,尤其是出售珠宝时暗中中饱私囊的行径东窗事发之后,查理迫切希望立功来洗刷自己心目中的印象。
所以他这次出征特意把查理带到了自己的身边,给他奋力表现、将功补过的机会,这也算是一种“使功不如使过”吧。
从目前的表现来看,他的这位堂兄确实也符合了他的期待,之前作战的时候还算勇敢,一直都不折不扣地执行自己的命令。
“我的堂兄……”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突然对查理说。
“陛下,您有什么指示吗?”查理带着一丝忐忑问。
“之前我们发生了不少不愉快的事情……有时候我甚至会对你发怒,这确实让人遗憾。”艾格隆一边看着查理,一边慢慢悠悠地说,“不过,这次出征倒是让我想明白了,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我们家族的事业也只有家族成员才是最用心的。所以对我来说,你和路易的重要性是无可替代的,我希望接下来你继续努力,只要你这次表现让我满意,之前的一切过失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说完之后,他轻轻地拍了一下堂兄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转身就带着卫兵离开了,留下了查理单独站在后面,茫然无措地看着他的背影。
艾格隆这句话,在表面上听来就是完完全全的鼓励,但是在查理听来却怎么都有些意味深长——尤其是在他现在心里有鬼的情况下。
在基督山岛上的时候,特蕾莎一上岛就开始查账,然后找出了他在出售珠宝时的破绽,把他逼到了墙角上,他被迫认了账,然后保证永远遵从特蕾莎的命令,以换取特蕾莎对艾格隆守密。
虽然当时他暂时度过了危机,但是他的心中一直都在为此忐忑不安,生怕特蕾莎违背诺言,暗地里把事情都透露给自己的堂弟。
此刻的他,心中再度忐忑不安起来,心里一方面觉得堂弟这表现不对劲,但又抱有些许的侥幸心理,觉得事情还没那么糟糕。
忐忑的煎熬,再加上被特蕾莎打垮的屈辱,让他心中又一次燃烧起了愤怒的烈焰。
对他来说,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可羞愧的,反倒是特蕾莎一上岛就如此作威作福、让他难堪,实在难以忍受。
“可恨的奥地利娘们儿,居然敢这么对我……你等着,迟早我会让你好看的!”他在心里暗暗咒骂。
他静静地看着艾格隆带着卫兵消失在他的视野当中,然后又走回到了他自己的临时居所里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这里并不是他一个人在居住,旁边的房间还住着另外一个人。
当他回来的时候,这个客人正悠闲地坐在窗口,拿着画笔在画布上随手涂抹着。
一看到查理回来,他立刻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画笔,然后向查理致敬。
“殿下!”
查理也向对方点了点头。“下午好,埃德加。”
这位客人自然就是埃德加-德-特雷维尔了。虽然带着一股怒火回来,但是查理并没有将情绪表露在脸上,而是温和地跟埃德加打着招呼。
自从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出于一种本能的意识,查理一直都有心和对方结交。
虽然他对埃德加本人并没有多么高看,但是对特雷维尔将军他却不能漠然视之。在他看来,这个家族身为法国国内的名门望族,又是波拿巴家族的重要支持者,具有笼络的价值。
在之前的战事结束之后,他看得出来,埃德加并不被陛下所看重,仅仅被赋予清理战场的任务。在埃德加愁眉苦脸的时候,他及时站了出来,让其他人顶替埃德加,完成了这些麻烦事。
而埃德加,自然对这位亲王殿下非常感激,他也早就在巴黎的社交场上锻炼出了待人接物的本领,所以立刻就对亲王殿下百般奉承,因此两个人认识才没两天,就已经显得像是好朋友一样了。
当然,在他们两个人内心深处,他们都知道对方绝不是可以交心之辈,一切也都只是表面功夫罢了。
“埃德加,我有些话想要和您说一下。”寒暄了之后,查理进入了正题,“刚刚,陛下将论功行赏的任务交给了我,如果您乐意的话,我可以将您也放入到名单当中,这样您远在巴黎的父亲也一定会为此高兴的。”
“还是别这样吧……”埃德加连忙摇了摇头,“我到底是什么表现,陛下心里有数,不然他也不会这样指派我了……能拿功勋固然是好,但要是惹得他生气就不好了。”
这家伙倒也有几分头脑!还懂得自知之明。
查理对他的回答心里暗暗惊讶,觉得自己莫非是低估了这个浪荡子。
于是,他目光微微一沉,换了一个语气,“好,那我们开诚布公了吧,我知道您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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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顾问
“好,那我们开诚布公了吧,我知道您想干嘛。”
听到亲王殿下如此说,埃德加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对方。
“您知道?那您就太厉害了,毕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干嘛……”
“别跟我玩这套了,埃德加。”查理不耐烦地打断了埃德加的话,然后皱着眉头看着对方,“您明明贪生怕死,又不肯吃苦,却眼巴巴跟着陛下跑过来,又故意让艾格妮丝小姐同陛下接近,打得什么主意别人可能看不出来,难道还想瞒过我吗?老实跟我承认吧,你们特雷维尔家族是不是打着利用艾格妮丝小姐来取悦陛下的主意?”
被查理直接点破内心所想,埃德加顿时心里就有点慌张了,不过他毕竟在社交场上锻炼了那么多年,早就已经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他只是愣了一瞬间,就又恢复了笑容。
“您这么说可就过分了……您侮辱我就算了,毕竟我是波拿巴家族的臣下,我理应承受;可艾格妮丝不一样,她并非臣仆,而是陛下的朋友,如果您的这些话落到了陛下的耳中,恐怕会让陛下生气的。”
看着埃德加这么油盐不进的样子,查理一下子也是无语了,他知道自己吓唬不住埃德加,而且以埃德加的身份,自己也绝对不能动粗或者胁迫他做什么,所以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放缓了语气,以非常友好的视线看着对方。
“不要误解了,埃德加……我是你们的朋友,至少在这一件事上,我非常支持您的想法,我认为,如果艾格妮丝小姐和陛下有,嗯,亲密的关系,那么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看到查理说出自己的想法,埃德加心里顿时窃喜。
父亲交给他的任务本来就是巩固同波拿巴家族的关系,如果自己有亲王殿下作为盟友的话,那岂不是事半功倍?
不过,虽然心里高兴,但是他表面上还是要故作矜持,“哎……您就别提这个了,不瞒您说,在我来之前,我和我夫人本来都非常乐于看到陛下和艾格妮丝走到一起,毕竟他们十分般配;可是来到这里之后,我却直接心凉了——因为我发现特蕾莎公主殿下已经来了,而且她又是陛下承认的未婚妻!这可让人太遗憾了,所以我不得不抛下了这种妄念,哎,算了,这大概就是命运的捉弄吧……”
“就算有特蕾莎殿下那又怎么样?谁规定陛下只能喜欢她一个人呢?”查理不以为然地回答。
“您好像对特蕾莎殿下有意见?”埃德加小心翼翼地问。
“我对特蕾莎殿下个人没有意见,但谁也没办法忘记她是个奥地利人——先皇自己当年就为娶了一个奥地利女人后悔了多久?”查理严肃地回答,“想想看当年帝国和奥地利打了多少次仗,最后还被奥地利人背叛,这些仇怨难道我们就能轻易忘了不成?还有,如今陛下几次三番要我们奉她为主母,服从她的命令,而特蕾莎却只信任那些自己身边带过来的人,对我们从来不假辞色,笑话!难道我们为陛下奋勇拼命,最后是在为奥地利人打工不成?这岂不是天大的荒谬?”
查理说得那是义愤填膺声情并茂,不过他内心里当然从来没有在意过什么“历史仇恨”,在他看来往事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让他嫉恨的只是特蕾莎折辱过他;以及一过来就把他排除出了核心圈子而已。
当然,明面上他只能拿出这个当做理由了。
现在他是拿特蕾莎没办法,一方面特蕾莎掌握了他的把柄让他难以动弹;另一方面陛下确实对特蕾莎言听计从,他也没办法从中作梗。
那么反过来讲,只要陛下另有所爱,就会让他们两个之间生起嫌隙来,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另寻靠山,再也不用害怕特蕾莎的钳制——就算东窗事发,也有人替自己说情。
当然这种想法好归好,却没有那么容易实现,因为想要碰到能让陛下把视线从特蕾莎殿下身上转开的女子实在太难,而艾格妮丝小姐的到来,倒是让他看到了希望。
按照他的想法,若真的这个想法成功实现,到时候只要自己拉拢特雷维尔家族,再巴结好艾格妮丝小姐,打出“排挤奥地利人”的大旗,愿意站在自己这边的人绝对不少。
慷慨激昂地说出这番话之后,他用灼灼燃烧的视线看着埃德加,等待着他的回复。
对亲王殿下的话,埃德加当然也不可能全部相信,不过从殿下激动和怨愤的语气当中,他看了出来对方确实对特蕾莎相当不满,而且非常乐意看到自己的谋划成真。
这就够了啊……
“您要是这么说的话,其实……其实我也有点类似的想法。”他忍住了自己的窃笑,然后用哀叹和发愁的语气回答,“我们不能让过去的错误重复一遍,最好要让他更加热爱法兰西一点……奥地利人对陛下的影响实在太深了,这不太好,法国人民不会喜欢的,作为陛下的忠心臣仆,我们应该为此想想办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两个人都知道可以到此为止了,他们互相对了一个眼神,然后彼此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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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迈索尼的特蕾莎,当然不知道,此时此刻已经有一个针对她的小集团悄然成型,她现在的日程,已经被艾格隆遗留下来的繁重工作给压得难以喘息了。
管理后方、协调处理和希腊盟友的联络、联系自己的父母请求援助、收容前来投奔艾格隆的志愿者……桩桩件件,每一项都是麻烦事,偏偏她又只能自己一个人来承担,艾格隆只离开了短短时间,她就感觉到有些身心疲惫。
另外,为了不让父母为难,她还刻意不让自己过于招摇,极少出现在人多的场合,这无形中,更加增添了她的工作难度。
不过,为了自己和艾格隆的未来,她依旧咬牙坚持着,绝不肯让自己露出疲态,因为她知道,如果连这点事情都自己坚持不下的话,那不仅辜负了殿下的期待,更加会让自己的那些誓言都变得荒唐可笑。
在处理完了今天的文书之后,特蕾莎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然后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在夏奈尔的引领下,来到了法利亚神父的房间里。
艾格隆在离开之后,特意把法利亚神父留给了特蕾莎作为特别顾问。
一方面神父半身不遂,跟着去打仗实在不方便;二来特蕾莎纵使天资聪慧,但实在年轻,没有经验,所以也需要留一个老人辅佐——从这方面来讲,没有什么私心的法利亚神父,是最好的顾问人选。
在短暂的接触之后,特蕾莎也立刻被这位学识渊博又不失风趣的老神父所折服,每次在有空闲的时候,都会抽点时间和这位神父聊聊,一方面可以请教请教自己的疑难,一方面也能够舒缓压力。
从夏奈尔那里,她还听说了神父和他的义子埃德蒙-唐泰斯的悲惨遭遇,她心里同情之余,也不禁有些感慨命运的玄妙——神父被拿破仑的部下抓捕投入牢狱;而基督山伯爵则是因为支持拿破仑而被投入牢狱,两个可怜人因为相反的理由入狱,却不得不在狱中抱团取暖,终于才活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之前的事情都已经是过眼云烟,眼下这对义父义子都已经是艾格隆的忠实手下,也是自己的得力助手。
在特蕾莎沉思的时候,半躺在床上的法利亚神父,也在细心地打量着特蕾莎。
“公主殿下,您还是适当休息一下吧。”他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温柔地对特蕾莎说,“我看得出来,您现在正在承受巨大压力,已经十分疲惫了。”
“确实如此,不过我的压力再多也没有艾格隆更多了,所以我承受得住。”特蕾莎执拗地摇了摇头。
接着她又庆幸地笑了笑,“好在上帝保佑,艾格隆目前进展顺利,我们这些辛苦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初战胜利确实值得庆贺,不过这只是开始而已,接下来必然还有更大的考验。”法利亚神父轻声回答,“陛下之前能够出其不意地来到敌人的薄弱处,但接下来他必然会面对敌人的反击——而这一次,我想他已经站在了明处,土耳其人知道他来了,一定会更加小心的。”
特蕾莎心里清楚神父说得都对,她心里最担心的自然也是这里。
只不过,担心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正是她必须要面对的一切。
“这些问题殿下自己会处理好的,我们想得到他自然也想得到,我们做好我们的分内之事就行了。”她镇定地回答,“如果上帝保佑,我们自然会一切顺利;如果命运捉弄了我们,至少我们也会一起接受那个结果。”
接下来,她又换了一个话题,“殿下这一次抓到了一些俘虏,他在前线无法处理,所以把俘虏都送过来了,他说这些人都由我来处置,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理他们?”
“您是担心不能管理好他们吗?”法利亚神父反问。“那为什么不把他们都交给希腊人呢?”
“如果把他们都交给希腊人的话,恐怕他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了。”特蕾莎小声回答,“虽然我知道既然是打仗那就必然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不过如果让我亲手把他们都送去死的话,我倒是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我想,有没有什么办法稍微挽回一下。”
法利亚神父停顿了一下,偷偷瞥了特蕾莎一眼。
如果是陛下,或者路易、查理两位亲王殿下的话,他们是不可能有任何这方面的顾虑的。
特蕾莎殿下再怎么聪慧决绝,毕竟还是个少女啊……不过这也是好事。
“那些士兵里,您可以以选拔教官为名,从中挑出一部分人,让他们来训练那些投奔过来的志愿者们——这些人毕竟上过战场,有一定的经验。至于其他人,就让他们服劳役吧,搬运物资也需要人手。”沉默了片刻之后,神父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不过,一定要打散他们,不让他们互相之间联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顿了顿之后,他又加了一句,“至于他们中的军官,您就直接交给希腊人吧,他们会处理的。士兵只要能活命就会感恩戴德,军官不是那么容易满意的,您可以在有限范围内发善心,但是绝不要让自己的善心成为危险的源头,哪怕百分之一的风险,对现在的您来说也是不可容忍的。”
特蕾莎静静地听着,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好的,我明白了,我就按您说的办吧。”
毫无疑问这也意味着她会亲手将一些人送上死地,不过这也是她必须学会的一课,她知道自己应该去背负这个责任。
至少她已经有所安慰了。
“殿下,您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是让自己走上了一条和其他公主不一样的路,我想您之前就会有所觉悟的。”看到特蕾莎的表情,神父温和地提醒了她,“让您这样的孩子年纪轻轻就经受这些,确实不太妙,但是所幸,我知道您意志坚强,我相信您能够在经受住这一切之后,仍旧能够维持自己的本心,而不是偏激地否定之前的自己。
仁慈确实是一种奢侈品,您有多大的余裕就洒出多少,现在您虽然不能广施仁慈,但是若有一天您能成为帝国的皇后,我希望而且相信您必将恩泽整个国家。”
神父的安慰,让特蕾莎卸下了心中的重担。
“谢谢您的安慰,神父。”她笑着向神父道谢,“有您这样的智慧长者在身边,我确实感觉安心了不少……我衷心希望您也能一直身体健康,继续留在我和殿下的身边为我们排忧解难。”
“这个我只能尽力了,毕竟上帝的旨意又有谁能猜透呢?”神父洒脱地笑了起来,“不过,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会为陛下和您贡献我的一切,以回报你们的尊重和信任。”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殿下,是我。”夏奈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吧。”特蕾莎把夏奈尔叫了进来,然后再问,“有什么事情吗?”
“您母亲的回信到了。”夏奈尔恭敬地回答。“还有一些信使,自称是受您父亲所托过来为您效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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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信使
“还有一些信使,自称是受您父亲所托过来为您效劳的……”
“是吗……?”一听到这话,特蕾莎原本疲惫的精神立刻就振奋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父亲的所谓“信使”肯定不会是普通人。
虽然在她离开奥地利的时候,父亲说了一些狠话,但是终究他还是舍不得自己啊……
爸爸……爸爸……谢谢你。她在心里不住地道谢。
“好的,我知道了。”她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没有笑出声来,然后轻轻地向夏奈尔颔首,“你先回去带他们去会客室,我马上就过去见他们。”
“是!”夏奈尔领命而去。
而特蕾莎也转过头来向法利亚神父告别,“神父,我先失陪了……您刚才给我的建议,我会照此执行的,谢谢您。”
“殿下,能够为您提供些许有用的建言,是我的荣幸,您去忙吧。”法利亚神父也向特蕾莎点头告别,“不过,我还有一句忠告,请您姑且听一下。”
“您请说。”特蕾莎立刻摆出了仔细聆听的架势,看着神父。
“这世上大多数都喜好名利,您用名利来诱惑他们是最有效的手法,也简单直接——可是也有些人并不那么在意名利,那时候您就得想想其他手段来笼络他们了。”法利亚神父似乎心中早有腹稿,所以在特蕾莎允许之后,立刻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这一点上,陛下做得就很不错。他对其他人的想法都把握得相当准确,而且能够恰如其分地以不同的方式来回应他们的期待,
打个比方吧,我的义子埃德蒙-唐泰斯,他是一个重情重义、不慕富贵的人,他全部的心愿都只是报仇和报恩而已……而陛下在见到他之后,很快就向他展示出了无比的信任,对他委以重任,并且许诺为他了结一切恩怨,而陛下的所作所为,打动了埃德蒙的心……让他感激涕零,发誓为陛下效劳。
正因为陛下有这份才能,所以他才能够这么快就凭借自己的名字招揽了这么多人为自己效力——说实话这我相当吃惊,因为他还如此年轻就掌握了这份技巧……实在令人惊叹。这既需要宽宏大量的胸怀,也需要精细入微的观察力,我希望您也能够让自己拥有这些,因为这都是您未来统管臣仆们的必要能力。”
“殿下当然是这么厉害了。”看到神父这样夸奖自己的未婚夫,特蕾莎心里非常开心,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呆在殿下身边,我虽然不敢想象自己能够和殿下并驾齐驱,但至少也会让自己学会几分风范~”
说完之后,她向神父行礼,然后飘然离开了。
就在这时,“信使”们也已经被夏奈尔带到了旅馆内临时开辟的会见室当中。
他们一进房间,就笔直地端坐在座位上,等待殿下的到来。
他们彼此之间一言不发,直直地目视前方,随着他们的落座,气氛陡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很快,门被重新打开了,然后特蕾莎走了进来。
虽然这些“信使”谁都没有见过特蕾莎的面,但是一看到她的模样和打扮,心里大概也就都猜到了。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同时站了起来,沉默地向特蕾莎敬礼。
特蕾莎走到了房间的中央,然后打量起了这些“信使”们。
这些人大多数貌不惊人,不过看面相都不是善类,再配合严肃的表情,都显露出一股精悍的气质。而他们当中为首的那个人,是一个刀疤脸,长长的刀疤划过了半张脸,看上去尤其狰狞可怖。
独自一人面对这些凶悍的男人,特蕾莎本能地有些畏怯,这是她一生当中还从未有过的经历。
她过去又何曾想象过这样的日子呢?
不过,她很快让自己定下了神来,这些都是她必须要面对的场面。
这些人都是受父亲指派来帮助你和殿下的,特蕾莎……要好好善待他们。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诸位先生们,我很感谢你们的到来。”她抛开了心中的不适感,让自己露出了谦逊又优雅的笑容,然后向对方低头行礼,“在这个困难的日子里,我和我的未婚夫急需帮助……而你们的到来,对我们来说是莫大的助力。我相信你们必然会发挥比普通人更大的作用,因为我的父亲选中了你们——既然他认可你们,那么以后我也会尊敬你们,并且对你们寄予最大的期待……谢谢!”
“不用谢,殿下,能为大公和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领头的那个刀疤脸男子,以一个狰狞但友好的笑容对特蕾莎开口了。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甚至有些刺耳,但是特蕾莎仍旧注视着对方,仔细地听着,“请容许我们介绍下自己——我名叫费迪南-亨奇。承蒙您父亲的关照,最近刚刚晋升为帝国陆军少校,大公也是委托我带人过来,为殿下和您效力……”
说完之后,他又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在疑惑为什么艾格隆没有过来。
“殿下已经发动了攻势,现在初战告捷,而他人已经在纳夫帕克托斯了。”特蕾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于是主动回答了对方,简要地描述了一下艾格隆的行动和目前的形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听完了特蕾莎的解释之后,这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亨奇少校又重新看向了特蕾莎。
“看来殿下的行动比我们想象的快,而且坚决,这很好。”接着,他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既然这样,那我想殿下比之前更需要帮助,而且前方形势瞬息万变,实在不容耽搁,您能否允许我们立刻赶往他那里呢?”
“当然了,我也正有此意!”特蕾莎愉快地回答。
她并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再加上现在的特殊环境,亨奇少校可怖的模样,反倒是让她安心了不少。
这个人一看就凶神恶煞的,绝对适合父亲的任务——她这么想。
而亨奇少校如此积极的态度,更加让她心里提高了评价。
看来父亲挑人的眼光没错,这位少校是一个靠谱的人。
“您旅途劳顿,今晚就在这边休息一晚吧,明天早上我就安排人送您过去……我想殿下也会非常高兴的,他会隆重接待你们。”
“隆重接待就不用了吧,我们并不希望过多地吸引他人视线,您和他就当我们是普通的志愿者就行了。”亨奇少校笑着摇了摇头,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想,殿下看到我之后会大吃一惊,因为我们之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嗯?这是怎么回事?”特蕾莎有些惊讶。
“这还要感谢您的父亲了。”亨奇少校回答。
接着,他将去年卡尔大公带着莱希施泰特公爵一起前往荣军院视察的往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了特蕾莎听。
特蕾莎饶有兴致地听着,而当少校说到最后大家为了婚事而祝酒干杯的时候,她脸立刻就红了,心里又是害羞又是高兴。
“殿下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个……你们也太胡闹了。”她小声说。
“总之,我和殿下就是这样认识的,他应该还记得我,毕竟我的脸足以让人印象深刻。”亨奇少校自嘲地开了一个玩笑。“在殿下离开之后,我们私下聊天,都对殿下的风度非常喜欢,我们都觉得能以这种方式来化解过去的仇恨实在太妙不过了……”
他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因为后来发生的那些变故,谁也不敢再提下去了。
当时谁又能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呢?简直宛如做梦一样。
他一直都称艾格隆为殿下,这当然也是事前考虑好的——作为一个奥地利军人,现在他当然不可能承认那个少年所谓的皇帝身份,他只能用奥地利官方的头衔莱希施泰特公爵来尊称对方——虽然殿下的出逃,大大触怒了皇帝陛下,但既然帝国皇帝现在还没有下诏取消这个他的这个皇室头衔,那自己这些人继续这样称呼他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听了他的话,特蕾莎心里也有点感慨。
若非自己一力坚持,以至于让父母不得不让步的话,天知道两个人现在会怎么样呢?
还好……一切终于又回到了正轨,哪怕这“正轨”的终点已经被扳到了和皇室原本计划的终点完全南辕北辙的地方,但只要有殿下同行,那也就够了。
片刻沉默之后,她收回了自己的思绪,重新微笑地看着亨奇少校。
“既然你们之前见过,那一切就更加方便了,殿下肯定会乐意信任您的,我衷心祝福您能够发挥自己的能力,为殿下的事业贡献一份力量。”
接着,她又问,“对了,既然你们身为信使,那么请问我的父母有没有托付你们带什么东西过来呢?”
“当然有了,实际上东西还不少。”亨奇少校点了点头。
接着,他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了一封信,递到了特蕾莎的面前,“这是殿下夫妇给您的信件,其他东西也已经被我们带过来了。”
父亲的信……特蕾莎的心脏陡然跳动了起来。
她之前作出那样的决定,虽然决绝,但也同样心如刀绞,而现在能够得到父亲的原谅和帮助,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欣慰。
她的手微微颤抖,拿过了信件,然后暂时定了定神,看向了亨奇少校。
“你们一路劳顿,先去休息一会儿吧,今天晚上我会宴请你们的,请务必出席。说真的,能在这个地方遇到故乡的人,实在是让我又是意外又是惊喜……”
“能够有机会为您效劳,这让我们更加惊喜。”亨奇少校恭敬地回答。
他当然看得出来,特蕾莎殿下现在想要一个人静静,所以他也非常知趣地向特蕾莎告别。
正当这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特蕾莎好像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开口了。
“对了,少校,刚刚说到婚事……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嗯?”少校有些疑惑,“您只管说吧。”
“实不相瞒,殿下已经和我约定好了,在这里的战事结束之后,就在当地举办婚礼……”特蕾莎脸色微微发红,但还是尽量镇定地说了下去,“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到时候在庆典上充任仪仗队,您看合适吗?”
亨奇少校先是惊讶,然后大笑了起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还真是瞧得起我们啊!如果这也敢于拒绝的话,那我们未免也太不知道好歹了……行,殿下,如果您不嫌弃我这张脸吓到客人的话,我当然乐意至极,恐怕这也会成为我这辈子最能吹嘘的事情吧?!”
“如果有谁因为一张脸就否定一位战士的勇敢、质朴和虔诚的心,那么他也不配成为我的客人……”特蕾莎郑重而又温和地回答,“少校,上帝确实赐予了您不幸,但是您的心灵却没有任何伤痕,在我看来熠熠生辉呢。”
特蕾莎的话,让亨奇少校听得一阵感动。
虽然他不知道其中有几分是真心,又有几分是为了客套,但是光是听到公主殿下口中说出这种话,就足以让他感恩不尽了。
不愧是大公的女儿,这风仪绝对配得上。
如果未来她成不了法兰西的皇后,我倒也骂那些法国人有眼无珠呢……他心想。
带着感动,他郑重地向特蕾莎敬礼然后离开,于是房间里就只剩下了特蕾莎一个人了。
送走他们之后,特蕾莎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她拿起了少校刚才给她的信,然后撕开了信封,拿起几页信纸仔细地阅读了起来。
一开始是母亲的字迹,和之前的信一样,母亲一边对她嘘寒问暖,一边鼓励她继续坚持、光明就在未来,字字句句情真意切,让她心里感动不已。
而接下来是父亲的毕竟,相比母亲,他的话就严肃简约许多,几乎没有什么感情波动,只是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自己做了哪些事,并且叮嘱她以后好自为之。
字字句句都是如此熟悉,简直就像是父亲本人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特蕾莎一边看,一边视线都模糊了起来,她又是激动又是惭愧,因为她知道,相比于父母为她所做的,她回报的东西简直不足万一。
“抱歉,爸爸妈妈……”她小声道歉,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夺眶而出。
信纸很快被她翻阅到了最末。
“顺便,之前苏菲殿下曾经造访我们,并且提出要赠送一些礼物给你,我让信使随信一并送来了,你可以自行处理。”
最后一句话,让她顿时惊愕地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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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心愿
特蕾莎一直拿着父亲的信,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父亲的信里所带来的意外消息,让她一时间不知道到底如何是好。
苏菲赠送给她礼物?她当然不会相信,她们两个虽然不似之前那样针锋相对,但是她怎么也不认为苏菲会突然对她生出多少好意。
以她的聪慧,当然看得出来,那所谓的礼物只是打着赠送给自己的幌子而已,真正的目的是要借着父亲的手,把这些礼物送到这边来,然后再转交给艾格隆。
这位殿下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总喜欢让人为难……她只能苦笑以对。
很显然,就连父亲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样对待这个要求,所以只是让人一并把礼物带过来了,然后在信中最后说的是“你可以自行处理”——显然,他把最后的处置权利交给女儿了。
就理论上来说,既然苏菲说这是给特蕾莎的,那特蕾莎当然可以随意处置,哪怕看都不看直接扔到海里也并不算违背原则吧。
终于,特蕾莎定了定神,然后小心地将父母亲的信件收藏了起来,接着再走出了房间,然后叫了一直等候在外的夏奈尔。
“有什么吩咐吗,殿下?”夏奈尔恭敬的问。
“刚刚那些信使们说,除了父亲的信之外还送了一些礼物过来,带我过去看看吧。”特蕾莎表情平静地说。
“好的。”夏奈尔当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她立刻就带着特蕾莎来到了旁边的房间,然后指着放在桌子上的匣子,“就是这个匣子,殿下。”
“好的。”特蕾莎轻轻挥了挥手,而夏奈尔也会意地离开了,还体贴地关好了门。
在重归一人之后,特蕾莎走到了桌子旁边,仔细端详了一下匣子。
这是贵妇们常用的那种梳妆匣,用的是名贵的木料,散发出清淡的香味儿,上面还画有精细的花纹——匣子里面的东西姑且不论,光是匣子本身,就已经是价值不菲的艺术品了。
这大概就是她常用的梳妆匣吧……上帝啊,她还真是寄托了好多心意呢。特蕾莎心想。
她伸手抚摸了一下匣子那光滑的表面,然后轻轻地摇了一下,然后发现匣子分量有点重,看来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她的心跳陡然跳动加速,然后轻轻地伸出手来,打开了匣子的盖子。
刚刚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香味直冲特蕾莎的鼻端,显然这是因为匣子时常放置各种名贵香水,所以常年积累的气味吧。
而匣子的设计极为巧妙,里面分了好几层暗格,特蕾莎只能看到最上面的一层,然后她惊讶地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要说什么也没有,似乎也不大对,因为上面还放着一页纸。
纸上有一大片字迹,虽然从未见过苏菲的笔迹,但是特蕾莎知道,这自然就是苏菲的手书了。
她拿起了纸,然后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尊敬的特蕾莎殿下:
既然我是委托您的父亲将这些礼物赠送给您,那么想必您是第一个亲手打开匣子的人,当我正在写下这封信的时候,一想到未来即将发生的这一事实,我就禁不住百感交集。
诚然,我不喜欢您,也绝不奢望您喜欢我,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之前发生的那些冲突——即使没有命运的作弄,我想我们本身的性格和处事方式,也会让我们合不来,所以我在这里就不厚颜称呼您为我的朋友了,想来您也不愿意被人如此作呕地对待吧?
但即使如此,在我内心当中,现在仍旧对您存有几分敬意,因为您以自己的执拗和决绝,轻易地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这份爱意,以及与此相称气魄和胆量,何尝不让人动容呢?
无论是身陷囹圄时,还是如今重享荣华时,在一个个漫漫长夜当中,我都曾经思索过,如果之前我再做得更好一些,那他是否会回心转意,选择长久地驻足在我身边呢?
但是我想他不会,悲哀的就是,无论我做到多少,哪怕我奉献了我所拥有的一切,还是无法改变最终的选择,有些事似乎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让人难以摆脱。
要说怨恨当然会有,可是眼下怨恨又有什么意义呢?眼下比起怨恨来,我更加担心的是他因为壮志未酬而悲哀早逝——我相信,他早就已经做好了不成功就去死的决定,而我绝对绝对绝对不想要看到这种事发生。
所以我祈祷他成功,而他的成功又必须仰赖身边所有人——包括您在内——的努力,而且要说世上现在有什么人对他帮助最大,我想也非您莫属了。
哎,没想到结果我的希望要寄托在您的身上了,这一切可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您肯定看不到我此时脸上苦涩的笑容,这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总而言之,特蕾莎殿下,因为命运的捉弄,我并非出于自己所愿地把他托付了您,但我诚心地恳求上帝保佑他和您,哪怕代价是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喜结连理,这对我来说也比听到可怕的噩耗要强,我所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多了,我真不知道自己如果再受一次重击,那时该怎么活下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请带着我的祝愿努力吧,特蕾莎,我会为你们祈祷的。
除了这封信之外,匣子里还有一些珠宝和财物,比起您一家人所牺牲的一切,这当然只是微不足道的馈赠了,只不过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也算是弥补我之前空手看着艾格隆离开的遗憾吧……
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您转交给艾格隆,算是了却我的心愿。
作为一个曾经当面讥讽过、侮辱过您的人,我无言请求您宽宏大量,甚至也不会强求您接收我的祝福,我只希望您记得,无论这个世界在未来对你们倾泻多少恶意,在您遥远的故乡,还有一个人会不计个人得失地祝愿你们一切成功。
已经发生的一切让我明白,如果有一天您靠着对抗命运的拼搏,戴上了皇后的宝冠,那您确实配得上它。
但愿未来我们还能再见,那时候也许我会笑着请您喝上两杯,感谢您对他的照顾和帮助……
——期待愿望成真的可怜人。”
在寂静当中,特蕾莎看完了苏菲写给自己的信。
她没有想到,原本预想的那些激烈的言辞一句没有,信中苏菲的语气反倒是温润平和,既忧郁又带着点洒脱。
看来已经发生的一切灾难,带给她的不止有痛苦,还有成长。
同样,看上去她已经从最低谷当中走出来了,已经开始直面自己的人生。
这是好事。
“我接受您的祝福,殿下。”特蕾莎看着匣子,仿佛面对着苏菲一样低声说,“同样,我也祝您往后一切顺利。”
接下来,她继续打量这个匣子。
如果她乐意的话,她可以继续把匣子里的暗格都翻个底朝天,把里面的东西统统都抖出来,甚至直接都扔到海里去,绝不让它们得见天日。
可是,她不想那么做。
她拿走了苏菲写给自己的信,然后又将梳妆盒重新封了起来,让一切都归于原样。
苏菲既然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恳切了,那自己也不能做出丢脸的事情。
从小到大她所受到的教养,都让她不愿意做出卑鄙的行径,尤其是已经落到如此境地的苏菲,她实在不想在暗地里又捅人一刀,这实在太不像样了,体面的人不应该以他人的痛苦为乐。
无论匣子里面有什么,既然是她想要送给艾格隆的馈赠,那就让真正的主人来处置它们吧。
“哎,真是个执着的人!”特蕾莎半是感慨半是心酸地说。
在这一声感叹当中,曾经对苏菲的怨怒也随之烟消云散,对于这位已经远在千里之外的王子妃,她的心里也只剩下了美好的祝愿。
她下了决断之后,又打开了门,把夏奈尔叫了进来。
“夏奈尔……”她一边说,一边指着桌上的匣子,“我已经弄清楚了,这个匣子并不是父亲送给我的,而是为我转赠送的礼物,原本的赠送人是苏菲殿下。”
“什么?”夏奈尔目瞪口呆,她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一瞬间她也有些失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记得她们两个关系非常恶劣,所以她怕说错话,惹得特蕾莎不高兴。
“别摆出这副样子,夏奈尔。”特蕾莎轻轻摇了摇头,“当时我是同她吵过,可是你是见证过的,都是她主动挑事的呀……而且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必要再生她的气呢?”
“那么……苏菲殿下,现在还好吗……?”夏奈尔小心翼翼地问。
苏菲毕竟是她最初侍奉的人,哪怕她现在已经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主君,但是对她还是留存有许多敬意。
“还能好到哪儿去呢?”特蕾莎苦笑着反问,“不过,至少是缓过来了,皇帝陛下也已经恢复了她的地位和待遇,总算是熬过去了吧。”
“是这样啊……”夏奈尔轻轻点了点头。
作为见证者之一,她当然同情苏菲的遭遇和痛苦,但同时在她看来,这也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所以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时间房间又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片刻之后,特蕾莎重新打破了沉默,然后又看向了匣子,“这些礼物名义上是给我,但我想其实她只是要给殿下而已……既然如此,那还是让殿下自己亲启比较好。你安排一下,让人尽快送过去给殿下吧。”
夏奈尔又惊讶地看了特蕾莎一眼,然后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用敬佩的表情点了点头。
“好的,殿下,我立刻就安排,那些押送俘虏回来的人马上就要回去了,我可以让他们把匣子带过去。陛下很快就能收到。”
虽然夏奈尔一开始对特蕾莎殿下还有点不服气,觉得殿下只是因为偶然被皇帝陛下挑中,才得以成为陛下的未婚妻;但是在特蕾莎身边待久了以后,她却不知不觉当中被特蕾莎的风范所折服,真心实意地为她效劳,按照主母来对待这个少女。
在她内心当中,既然她自己绝无法奢望能够成为和陛下并列宝座的人,那么相对来说,特蕾莎殿下坐在那里,她觉得是最合理的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只盼着自己能够在陛下身边有一席之地,用一生时间为这个家族尽忠,这就够了。
“嗯,那就这样吧。”特蕾莎也不再纠结,快步走出了房间,把一切留给夏奈尔处理。
跨出房门的一刻,她就已经将刚才的思绪都抛在了脑后,属于她的事情还有太多,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为这些往事而伤脑筋了。
很快,特蕾莎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中。
按照刚才的安排,晚餐她将和那些父亲派过来的信使共同用餐,而在晚餐之前的间隙,还有一点时间,她想要抓紧时间处理一件紧要的事情。
在离开迈索尼之前,她曾经跟艾格隆提议过,向他的母亲、目前身为帕尔马女大公的路易莎写信,寻求两个人之间的和解。
艾格隆最初勃然大怒,但是在她的劝说之下,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然后两个人一起拟就了一封信,然后派人送到了小小的帕尔马公国当中。
信寄出多日之后,一直都没有回音,艾格隆原本就没有抱希望,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而特蕾莎也心里犯了嘀咕,心想难道自己的愿望落空,路易莎根本就不想跟这个“叛逆”的儿子扯上关系了?
没想到就在昨天,她这里接待到了一位偷偷前来的信使,然后接到了路易莎的回信。
在信中路易莎的用词非常矜持谨慎,看得出来她不想惹上背叛祖国的嫌疑,只是礼貌地跟艾格隆和特蕾莎问好,并且祝福他们两个未来能够幸福结合,一句多余的话没有讲。
但是特蕾莎却没有失望,她知道,路易莎只要肯回信,本身就已经证明了一些东西了。
而这就是她进一步努力的方向。
路易莎不光和艾格隆是母子,并且处于她的特殊处境,在某种意义上,她是乐意看到儿子飞黄腾达的——不然,当年她也不会积极地推动艾格隆和自家联姻了。
儿子的成就越大,她和奈佩格伯爵生下的孩子们就越有希望沾光。
当然,她绝不奢望路易莎公开表态,站在儿子一边,但只要路易莎肯在暗地里合作,那对艾格隆就是莫大的帮助了——毕竟,帕尔马再小,也是一个公国,身为统治者的路易莎可以轻易地就同欧洲大陆的金融家们打交道。
通过路易莎,他们也可以轻松地将珠宝化为源源不断的金钱。
这对互相埋怨的母子,也许可以在互相的利用和合作当中,稍稍弥合过去的裂痕吧。特蕾莎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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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愧疚与决心
随着太阳从海面上冉冉升起,远在纳夫帕克托斯的艾格隆,又迎来了新一天的忙碌生活。
生活在堡垒当中的他,从行军床上起床之后,一个人洗漱,然后吃了一顿简便的早餐,接着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毫无疑问,自从习惯了夏奈尔那体贴而又无微不至的服侍之后,眼下的生活确实让他感到非常难受,但是随着出征的日子日渐增长,他渐渐地已经习惯了这种简陋的生活。
说到底,现在流的汗都是为了自己和家人日后的舒服日子,他愿意忍耐和牺牲。
自从纳夫帕克托斯被攻克之后,他就一直停留在这里。
因为自己的力量有限,而且敌情不明,所以他的想法先按兵不动,注意观察着四周的动静,静静地等待着新的时机。
虽然目前来看,他的突然出现给土耳其军队以巨大的混乱,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对方已经在着手应对自己,报复的重拳即将砸来,就连空气当中都充满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为了应对接下来必然会到来的战斗,他也在加紧训练自己的士兵,并且强化纳夫帕克托斯的布防。
正当他刚刚吃完早餐的时候,他的亲卫队长安德烈-达武走了过来,并且给他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陛下。”在恭敬地行礼之后,他继续说了下去,“之前被我派去押送俘虏的人,从迈索尼回来了,他们还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想您一定会开心的。”
“哦?那说来听听。”看他说得这么玄妙,艾格隆立刻来了兴致。
“应特蕾莎殿下的请求,卡尔大公特意从奥地利找了几个军官过来,协助您指挥作战。”安德烈-达武也没有卖关子,而是面带笑容说了下去,“他们现在已经作为信使到了特蕾莎殿下那里,预计马上就跟殿下告别,然后赶到您这里了。”
艾格隆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咧开嘴大笑了起来。“是吗?那太好了!”
说完之后,他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毫无疑问,他现在虽然手里已经捏着一支队伍,但是其中具有长年军事经验的人并不多,素质可靠的军官自然只会更少,遇到问题的时候只能一边总结一边自己想办法解决,而卡尔大公挑选过的军官,必然能够改善他的窘境。
不过他最兴奋的地方并不止于此。
——先前,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卡尔大公自然暴跳如雷,虽然他并不曾亲眼领教,但是听特蕾莎说,可谓是对他深恶痛绝,但是现在他这么做,无异于他是默认现状,承认自己这个未来女婿了。
对艾格隆来说,他对大公夫妇的印象都非常好,也非常感激当初他们的看重和照顾,如果能够和他们夫妇修补关系的话,那也是一件幸事。
当然,这些人身份特殊,不太容易能够融入到队伍当中——毕竟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们对奥地利军人肯定还是心怀怨恨的。
而且,他们大概率法语也不会太流畅,和自己手下的这些骑士团成员交流起来恐怕也不会太顺畅。
不过哪怕有以上这些问题,他们至少也可以当做自己的军事顾问使用,他们的经验和技术都经过了考验,绝对不是自己手里这些半瓶子醋们能比的。
艾格隆的脑中很快转过了这些念头,最后他笑着点了点头。
“很好,那可要好好地招待他们才行。还有其他的好消息吗?”
“还有一个。”安德烈-达武回答。“随着信使到来的,还有一份特殊的礼物,特蕾莎殿下让他们拿了过来,转送给您。”
嗯?礼物?
艾格隆一下有些疑惑,他打量了一下安德烈-达武,发现他的表情也有点奇怪。
于是,艾格隆连忙问。“怎么了?这礼物有什么奇怪的吗?”
“倒没有什么奇怪的。”安德烈颇为尴尬地笑了起来,“只是,它看上去……像是个梳妆盒。”
艾格隆顿时也不禁大为惊讶。
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这位岳父大人是故意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出口气了——不过仔细想想,大公也并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把它拿过来吧,让我看看。”艾格隆很快定下了神,然后平静地下了命令。
很快,安德烈-达武双手吃力地端着那个梳妆盒,把它拿了过来,放到了桌子上。
“陛下,就是这个了……”他一边说,一边看向了少年人,然后愕然发现少年人正用一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看着那个梳妆盒。
“陛下……您没事吧?”
艾格隆此时已经听不见安德烈的话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放到了那个梳妆匣上面——别人认不出来很正常,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这就是美泉宫里苏菲常用的梳妆匣,他出入过她的房间那么多次,不可能认错的。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会变成卡尔大公的“礼物”被送到这里来呢?他脑海中一下子多了不少问题。
很快他重新理清了思绪,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大概,是苏菲拜访了大公,然后委托他把这个梳妆匣当成礼物送了过来吧……他很快就猜中了事情的大致梗概。
“陛下……?”眼见艾格隆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安德烈-达武连忙又问了一声。
“啊……安德烈,我没事。”艾格隆总算点了点头,“好了,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纵使安德烈是他的亲信,艾格隆也当然不可能把这些事都说给他听——因为这件事现在牵涉重大,绝不能告诉给外人。
安德烈-达武虽然心里还有很多疑惑,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这个梳妆匣绝对非同小可,陛下既然不愿意对自己说,那他也绝对不能多问。
只是他躬身行礼,然后直接离开了,留下艾格隆一直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这个梳妆匣。
虽然离告别她也只过去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这一段时间里他经历了太多事情,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仿佛恍若隔世,但一切又都是那样鲜活。
它暗沉的色泽,还有鲜艳的花纹,一切都是那样熟悉,轻易地就勾起了他尘封在脑海中的回忆。
同苏菲相处时的一幕幕回忆,开心的,悲伤的,纷纷涌上了他的心头,而那些画面渐渐地消褪,最终定格到了那一晚上她跪在地上哭嚎的模样。
这已经成为铭刻在他灵魂当中的一幕了。
那令人心碎的呜咽和哭泣声,此刻仿佛又回荡到了他的耳边。
“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结果。”在恍惚当中,梳妆匣仿佛像是留声机一样,从里面传出了质问的声音,“都是因为你!”
是的,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任性地将她拖入那个漩涡,就算自己逃走了,她也不至于如此肝肠寸断、不至于背负如此可怕的责罚和罪孽吧。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他无法逃避,也不想要逃避。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抚摸到了梳妆匣的表面,那润滑的手感,简直犹如是在抚摸她的肌肤一样。
他轻轻地打开了梳妆匣的盖子,然后发现上层空无一物。
于是,他的手又移动到了暗格的抽屉上,再轻轻地一拉。
瞬间,珠宝的璀璨光华,遮蔽了他的视线。
如果是普通人,恐怕见到这些贵重珠宝的一瞬间恐怕已经大脑空白,但是艾格隆却不一样——他早已经被基督山岛上的那些宝藏给训练得已经对珠宝免疫了。
他仔细地看着这些珠宝,几乎每一项,他都能够在回忆当中找出苏菲当时的打扮来。
他们当时在一起的那些欢声笑语,对比现在,又何尝不让人感慨?
很显然,苏菲这些把她所喜爱、所使用的珠宝,赠送给了自己。
“怎么,您难道觉得我还能把它们都出卖掉吗?”他苦笑着反问。
当然不能。
他要将它们都好好地收藏起来,纪念两个人过去相处的那些日子,也纪念她对自己的满腔好意。
就在这时候,珠宝堆中,一块怀表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块怀表显然不是公主殿下的用品,他记忆中毫无印象,所以他随手拿了起来,仔细端详着。
怀表小巧而且华贵,外壳是珐琅质地,还镶嵌有珍珠和钻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轻轻地打开了怀表的外壳,然后怀表内的指针立刻就展露展现在了他的眼前,而就在同一时刻,在怀表的内壁,几缕毛发也立刻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他连忙凑近了一看,发现这是几根银白色的毛发,被精心地修剪下来,然后卷曲着盛在了内壁当中。
这不是苏菲的发色,也不是自己的。
艾格隆几乎就在一瞬间,得出了正确的答案。
“珂丽丝忒尔。”他喊出了这个名字,明明这个名字他之前并未念过,可是此时真情流露,却好像念得那样顺畅。
之前,当听到特蕾莎提到自己女儿降生的时候,他虽然极受震撼,但并没有真正的实感,更别说拥有“我已经成为了父亲”的觉悟了。
可是,当看到摸到实物之后,一切却完全不一样了,艾格隆被苏菲以这种方式提醒,铭记住了这个事实。
虽然还从没见过这个女儿,但是想来一定会非常可爱的吧——毕竟,她可是我和苏菲殿下的儿女,怎么可能不好看呢?
刹那之间,他的心脏骤然绞痛了起来,莫名的愤恨和惭愧让他一下子呼吸变得非常困难,他大口地喘息着,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恢复了正常。
“我一定要再见到她,一定要!”这是他第一个念头,“她为我承受了如此痛苦,我怎么能就此不闻不问?”
接下来,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他想得到,苏菲刻意将女儿的毛发随在礼物当中一起送给了自己,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可以看到女儿的痕迹,更是一种提醒——
她是我们的女儿,你绝对不能抛下不管。
这个可怜的孩子降生于阴影当中,没有鲜花也没有祝福,所有人都只当她不存在,明明父母都拥有如此耀眼的身份,然而她却只能顶着私生女的污名活在世间,无人尊敬也无人照顾,如果自己真的放任不管的话,天知道未来她会遭遇什么样的命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是的,绝对不能抛下不管。”在无人的房间当中,他低声喃喃自语,“有朝一日,若我成功了……我一定要把珂丽丝忒尔带回来,让她拥有她应该拥有的一切,我发誓!”
如果他失败了,那他连自身都难保,万事休提;但如果他成功了,却还对珂丽丝忒尔不闻不问的话,那不止侮辱了父亲这个名号,又怎么可能对得起苏菲?
他大声地保证着,尽管苏菲现在不可能听得到他的保证,但是他相信,冥冥中千里之外的她一定是能够感受到的。
在片刻的爆发之后,他将怀表又拿到了手中,然后拿出了自己原本的怀表放到了桌上,接着他按下了手中怀表的按钮,仔细地对着桌上的怀表调准了时间,然后又扭紧了发条。
很快,这块苏菲送给自己的怀表开始运行,指针开始无声地滑动了起来,开始履行自己作为工具的职责。
艾格隆小心地将这块怀表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口袋里面,让它成为了自己新的计时工具,而原来的那块怀表则顺手丢到了一边。
他知道,以自己的所作所为来说,已经大大超出了常理,他也从未指望过被人原谅……可是他却发现,那个人原谅了自己,并且还在真心实意地为自己祈愿。
尽管在梳妆匣中并没有写给自己的只言片语,但是这些东西,本身就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以至于艾格隆只要稍微一想象,就禁不住心痛。
但心痛的时候,他骨子里的坚强也没有因此折损。
他在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正因为代价惨痛,所以为了让这些代价物有所值,他就必须成功——因为只有成功才能证明他走的路是正确的,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愤恨和惭愧在他心中又化为了熊熊烈火,他此时恨不得将所有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灼烧殆尽。
“我饶不了你们,你们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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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番外(4)倾盖如故
直到许多年之后,珂丽丝忒尔仍旧无法回忆起自己到底是怎样来到宏伟的枫丹白露宫的——当然,当时只有八岁的她,也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只记得她是乘坐一辆马车来到那里,一路上都有骑兵护送,但是在这趟路途当中她已经没有任何印象,记忆仿佛在她幼小的心灵当中留下了一片空白。
不过,对接下来的事情,她却印象深刻,永世难忘。
就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她乘坐的马车在卫兵的护送下驶入到了宫殿的花园当中,而后,当马车的门刚刚打开的时候,立刻就有一位穿着宫裙的女性,优雅地向她行礼。
她用的是法语,珂丽丝忒尔学过,所以轻易地就能听懂了。
“珂丽丝忒尔小姐,欢迎来到法兰西。”她以温和的笑容,向珂丽丝忒尔发出了来到新居的第一声问候,“承蒙皇后陛下的指派,我负责在接下来照应您的生活,请您以后多加关照。”
说完了这一套客套话之后,她恭敬地向珂丽丝忒尔伸出了手来。
突然看到一个陌生人,珂丽丝忒尔本能地有些不适应,但是她脑海中还记得母亲之前对自己的告诫。
“珂丽……你一定要记得,来到了那里之后,要对每个人友好客气,绝不要玷污自己应有的名誉。”
于是,她克服了心中的不适感,也友好地跟这位夫人点了点头。
接着,在女官的帮助下,她走下了马车。
环顾四周,到处都是人,有穿着制服的卫兵,有侍从侍女,还有其他穿着便装的人……
竟然有这么多人……
珂丽丝忒尔只感觉脑中一阵晕眩,几乎要呕吐出来了。
她从小就在与世隔绝的庄园当中长大,身边来来去去都只有寥寥几个人,而且没有任何一个同龄玩伴存在。
因此,当真正见识到一个热闹的地方,她并不会感到惊喜或者好奇,而是会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一股恶心感,让她原本就非常苍白的脸,现在更是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您没事吧,小姐?”女官看出了她的异常,于是连忙问。
“妈妈……”珂丽丝忒尔没有回答她,只是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哀鸣。
女官刹那间明白了什么,于是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以悲悯的眼神看着这个小小的女孩,表情十分复杂。
身为皇后陛下的亲信,她当然知道这位珂丽丝忒尔小姐的真正身份——只不过,她和皇后陛下一样,并不憎恨这个孩子。
相反,她对这个孩子寄予了太多同情。
“我先带您去休息吧,两位陛下明天就会接见您的。”等了一会儿之后,她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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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女官口中的皇帝陛下,正站在花园的一角,看着面前的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
这位年仅八岁的小姐,穿着华贵的裙子,此时也不甘示弱地回看着他,仿佛并未被他的权势所折服。
因为家世门第,以及她个人的聪明伶俐,一向在宫廷当中极受瞩目,而她自己也颇为自命不凡,顾盼当中总有一股骄傲。
漂亮而又聪明伶俐,又有一种天生的敏锐,她的视线里总是有一种审视的目光,好像年纪轻轻就能够评判世事了一样。
有时候她会显得相当傲慢自大,说话也会非常刻薄,不过这种微妙的尖刻,搭配她柔美又堂皇的容貌,反倒是让人觉得有一种别样的可爱。
“夏露。”
“陛下?”这个才刚到皇帝陛下腰间的孩子,像模像样地提裙,恭敬地跟皇帝陛下行礼,“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呢?”
皇帝陛下微微打量这个孩子,即使在向自己行礼的时候,她好像也没有遮掩那股傲气。
真不愧是爱丽丝的女儿啊……皇帝陛下心想。
像他这样的人,就喜欢有性格又头脑的孩子,哪怕脾气大一点也无妨——人活着没有一点傲气怎么行?
“有一个叫珂丽丝忒尔的孩子,今天已经来到了这里。”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轻声说,“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意义非同一般。”
夏露没有回话,而是用好奇又探询的眼神看着年轻的皇帝陛下,仿佛在揣测他的心思。
“说来很巧,她的年纪和你一样大,只是提前出生了一两个月而已。”皇帝陛下苦笑了起来,“虽然我还没见过她的面,但是想来,她肯定会长得非常可爱。”
“您告诉我这些,是想要做什么呢?”夏露轻声问。
她的眼神显示她好像已经猜到一点东西了,只是不方便询问而已。
“没什么,我只是想要你,以朋友的身份,往后照顾一下珂丽丝忒尔。”皇帝陛下简单地对夏露说了自己的命令。“我毕竟已经是成年人,很多时候介入不到孩子们的世界里,所以,我需要一个同龄人照看她……她从小与世隔绝,待人接物的能力实在太欠缺了,在宫廷当中这是致命的缺点,而有你保护的话,那应该就好多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您刚刚还在说,虽然我们同岁,但她年纪比我还大一点,对吧?”夏露并没有立刻听从命令,反而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恐怕没有那么大能耐保护珂丽丝忒尔小姐呀。”
“这时候突然记得自己只是个小孩子了?平时不是很会逞能吗?”皇帝陛下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可记得你很多次在我们面前吹嘘过自己比大人还厉害。怎么,当我刚刚对你寄托信任的时候,你就心虚退缩了?”
被这么一说,夏露的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咬了咬嘴唇,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皇帝陛下,“我最近对下棋挺感兴趣的,想要找个师傅学下棋,但妈妈却坚持让我学钢琴……陛下,如果您能够让妈妈改变主意的话……”
“没问题,就包在我身上吧。”还没有等她说完,皇帝陛下就答应了。
“那好吧……”夏露也没话可说了,只能答应下来。
“夏露,你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你们能够成为好朋友,互相帮助。”皇帝陛下脸上的笑容,渐渐地被凝重所替代了。
接着,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夏露的金色头发,“我欠珂丽丝忒尔的东西很多,我想要弥补,但我知道,很多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很难弥补了,是的,我已经让珂丽丝忒尔的童年变得一团糟,她不通世故,甚至没见过几个生人,唯一让人可以安慰的是,她的天分不错,并且受到了应有的教育。过去的事情我已经无法弥补了,但是我可以尽量让她未来的生活轻松一些,而为此我愿意付出努力。”
一边说,他一边下意识地把夏露头上那些由母亲精心梳弄的头发也给弄乱了不少。“你和她同龄,而且在宫廷里这些孩子们当中你有威望,如果有你的帮助,她直到成年之前的日子应该会多了很多乐趣,至少可以弥补一些往日的创伤吧……”
说完,皇帝陛下难得地长叹了口气,,搓弄她头发的手却没停,犹如是什么娱乐活动一样。
夏露并不喜欢被年长者这么对待,可是这么做的人是皇帝陛下,那她也没有办法,只能低头默默承受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陛下。”她轻轻地说,但是表情却相当认真,“我跟您保证,从今往后我就是她的朋友了,只要她乐意就好。”
“那就去吧。”皇帝陛下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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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官的引领下,珂丽丝忒尔沿着走廊向着自己被安排的住处前行。
而就在她们经过花园的时候,她们突然发现,一个小女孩正在向自己飞奔而来。
一开始她还有点不敢相信,过了一会儿她才敢于确定,对方的目标真的就是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
面前的那个孩子裙摆飘荡,简直犹如是穿花蝴蝶一样
漂亮是很漂亮,可是,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她啊……不,应该说,这偌大的宫殿里,自己谁都不认识,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她不由得看向了身边的女官,想要询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是谁?”
“她是夏露小姐,特雷维尔家族的女儿。”女官小声回答。
珂丽丝忒尔当然听不懂了。
“她很厉害,就连皇太子殿下都害怕她呢。”女官小心翼翼地在她耳边说。
“连皇太子都害怕?”珂丽丝忒尔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完全不理解其中的原因,“为什么?皇太子不是未来的皇帝吗?应该只需要害怕皇帝和皇后才对吧……?”
女官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个小姑娘。
银发的幼女即使是露出疑惑的表情,也是如此好看呢。
“按道理来说确实如此,不过世上很多事情不是遵循常理的,夏露小姐就是其中一例。”接着,女官低下头来,轻柔地对她解释,“她是特雷维尔家族的小姐,这个家族是陛下最亲近的宠臣之一,她的母亲深得皇帝和皇后陛下的敬重和信任。而且,夏露小姐天分极高,长得也好看,而且机智伶俐,陛下也非常喜欢她,说她虽然身为女子,但未来一定可以有了不起的成就。”
接着,她又放低了声音,“据说陛下打算等她和皇太子殿下成年了,就为他们指婚呢……不过现在只是传言罢了,还有这么多年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原来是这样……”珂丽丝忒尔终于稍稍明白了一点。
就在她们对话之间,这个小女孩儿已经飞奔过来,来到了珂丽丝忒尔的面前。
接着,她碧蓝色的眼睛,一直聚焦于珂丽丝忒尔的脸上,看得珂丽丝忒尔有些不自在。
虽然两个人年纪差不多,而且都长得美貌,但是气质却好像截然不同,一个是灿烂的金发,一个是幽冷的银发;一个看上去神采飞扬,一个因为来到陌生的地方而有些畏缩。
“夏露小姐……”这时候,女官为难地开口了,“这位是珂丽丝忒尔小姐,她是作为客人刚刚来到这里的,我要带她去休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的言下之意,是让夏露不要纠缠了。
可是夏露却好像没有听懂一样,依旧打量着珂丽丝忒尔。
“果然挺好看的呢……”她小声咕哝了一句。
接着,她又笑了起来,然后悠然向着珂丽丝忒尔打了个招呼,“午安。”
“午安。”珂丽丝忒尔有些懵了,但还是小声打了个招呼。
“要不和我聊聊吧,反正您今天时间也挺多的,明天才用去见陛下。”夏露突然提议。
“您怎么知道?”旁边的女官有点奇怪了。
“我刚刚还在和陛下聊天呢,是他叫我过来看的。”夏露不耐烦地回答。
一听到是陛下的意思,女官也不敢再说话了。
接着,夏露又看向了珂丽丝忒尔。
“我叫夏露-德-特雷维尔,是一位廷臣的女儿,请问珂丽丝忒尔小姐,您为什么会作为客人来到这里呢?这可是一般人享受不到的礼遇。”接着,她笑着问。
“我不知道……”珂丽丝忒尔小声回答,“只是母亲告诉我,我应该来到这里。”
“那我冒昧问下,您的父母又是谁呢?”夏露追问,“别看我年纪小,各国的着名姓氏我都差不多念过哦~”
“我只知道有个词叫父亲,但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父亲,从小我是和母亲生活的,但是见母亲的面次数也不多。”珂丽丝忒尔回答。“至于我的母亲,她非常漂亮,而且非常爱我……她叫……”
犹如是触电一样,珂丽丝忒尔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了。
母亲叫什么?
叫什么?
她拼命翻检记忆当中的每一个痕迹,明明能够记起母亲和自己相处的每一个温馨瞬间,但是竟然却找不到任何母亲应有的名号称呼——她只记得,所有人都叫她为“夫人”
“叫夫人……”最后,她艰难地说了出来。
夏露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古怪。
她大概明白了什么——这肯定是皇帝陛下风流之后的结果吧,而且,这个孩子的母亲恐怕来头绝对不小,搞不好就是……
接着,她的内心突然涌起了一股同情。
这个可怜的孩子,看上去与世隔绝太久了,甚至不太懂怎么撒谎,所以一旦有人问了之后,她就全部如实地回答了。
难怪皇帝陛下这么担心呢!这种性格如果孤立无援的话,在宫廷里恐怕一刻钟也待不下去——当然,夏露相信,会对这么楚楚可怜的孩子抱有敌意的人也不会太多。
“好了,对不起,我可能问得有点多了。”夏露定了定神,然后跟珂丽丝忒尔道歉。
“没什么……”珂丽丝忒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确实,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和同龄人说话,她又怎么可能生气。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夏露又往前走了几步,于是这下两个女孩儿靠得更加近了。
“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的?”夏露的语气已经变得温和亲切了许多。
“是妈妈把我送过来的,她说来到这里可以见到父亲,然后就跟他一起生活。”珂丽丝忒尔老实地回答。
说完之后,她还在花园里顾盼了一下,仿佛所谓的父亲会突然从小径当中出现一样。
“那您有憎恨过之前未曾谋面的父亲吗?”夏露又问。
“没有……”珂丽丝忒尔摇了摇头,“直到现在,我甚至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自己有父亲的现实,也许……也许见了面之后我才会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吧。”
夏露眯了眯眼睛。
她的视线,混合着同情和无奈,还有一丝丝的英雄气概。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您对我如此坦诚……那么作为回报,我给您在这里的第一句忠告——所有跟我说过的话,都不要再跟第二个人说一遍哦,不然的话天知道别人会怎么样,您来到了一个可以让您尽享荣华的地方,但相应地,您也不得不从今往后背负一些义务了。”
“……”珂丽丝忒尔只是茫然地看着夏露,不太明白一个孩子为什么能说出这样一大串自己听不太懂的话。
“好吧,总之,少和别人说话就对了!”夏露只能无奈地说,“记得,如果不是值得信任的人,就多点头少说话,这样就行了。”
她好像默认她自己是“值得信任的人”了……珂丽丝忒尔心想。
不过,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您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因为我们要做朋友啊。”夏露理所当然地回答。
“朋友……?”珂丽丝忒尔反问。
“看来我们有一点差不多——都从小就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夏露平常神采飞扬的脸,似乎突然有些惆怅。
“你失去了什么?”珂丽丝忒尔问。
“我当然是指父爱咯~”夏露又重新笑了起来。
珂丽丝忒尔一时无语,她总感觉这个夏露脑筋特别跳跃,机灵又狡猾。
但是意外得却又让人想要信任。
就在她思索间,夏露突然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看着这只白皙细嫩的小手,珂丽丝忒尔一脸懵懂,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跟我握个手吧,握了手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换句话说……”夏露故意稍稍停顿了下,然后再大声喊了出来,“以后就有我罩着你了!别说在这座宫廷,就算全法兰西,全欧洲,谁要是欺负你,我就让谁倒大霉!”
这话若是由一个器宇轩昂的大汉说出来,那肯定慷锵有力,然而当一个八岁的幼女鼓着腮帮子说出来的时候,看起来却着实有些滑稽可笑。
然而,在珂丽丝忒尔看来,对方的那飘扬的金发,此刻却又无比的耀眼。
她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朋友?她说要跟我做朋友?
朋友……这只是她之前在书本上学过的词语。
从小到大,她的身边都没有同龄人
珂丽丝忒尔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跳,脑子也变得昏昏沉沉的。
这就是“朋友”的感觉吗?
虽然她说不清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非常开心。
于是,她伸出手来,握住了夏露伸出的手。
于是两个八岁的女孩儿,就这样手拉住了手,她们缀有花边的裙摆也随之碰到了一起。
接着,夏露继续拉着她的手,然后拉着珂丽丝忒尔向前走。
“跟我来。”
“去哪儿?”珂丽丝忒尔连忙问,但是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了。
夏露没有答话,而是快步地带着她,沿着走廊往前走去,体力羸弱的珂丽丝忒尔很快就上气不接下气了,但是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松开夏露的手,因为她能够从手心里感受到朋友的温暖。
好在她的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夏露带着她来到了花园里小小的绿茵广场里面。
这里正有一群孩子在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玩游戏,他们中有少年也有孩童,相貌各异——不过,能够在枫丹白露宫当中玩耍,他们自然也是帝国高层和精英人士的孩子了。
他们很快就注意到了两个小姑娘的存在。
看着她们飞奔而来,这些人都愣住了,睁大了眼睛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快,夏露终于停下了脚步,带着气喘吁吁的珂丽丝忒尔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接着,她松开了手,然后昂起头来,傲慢地看着面前的小孩儿们。
“你们都给我听着!”接着,夏露碧蓝色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然后指着旁边的珂丽丝忒尔,大声喊了出来,“从今往后,珂丽丝忒尔是我的朋友了,你们谁要是敢欺负她,那就是跟我过不去,我绝对饶不了他!听到了吗?!”
珂丽丝忒尔是谁?这个名字在场的人几乎都没有听说过,但是面前的几个孩子似乎都对夏露心有余悸,因此面对她的视线,纷纷噤若寒蝉,只能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敢欺负这个新来的孩子。
谁也不敢说话,半是因为害怕夏露,半是因为莫名其妙,于是场面一度寂静到了让人尴尬的地步。
珂丽丝忒尔也感受到了这股微妙的气氛,她的脸涨红了,生平第一次地感受到了尴尬和羞耻。
但是,她却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刚刚交到的朋友,正在试图保护自己。
站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仿佛浑身都不自在,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夏露之后。
而这个角度,她能够看到夏露的侧脸,那金色的头发正在阳光下闪耀着炽烈的光芒。
也许这个地方,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可怕——她突然开始有点期待未来的生活了。
不知不觉当中,泪水突然在她眼中充盈,但却又倔强地不肯流下,她就用着犹如碧水幽湖一样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和她同龄的孩子。
“谢谢你。”她对夏露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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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顾问
苏菲远道而来的礼物,让艾格隆既惭愧又痛苦,他清楚地知道,苏菲沦落到现在的地步,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而且已经造成的伤害也已经无法挽回。
他在欢愉当中得到的女儿珂丽丝忒尔,同样也因为他而一出生就受困于黑暗当中。
已经发生的一切,都无法改变,但是未来是可以改变的,他必须创造一个能够让她们重新展露笑容的未来——也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弥补他所犯下的过错。
在一阵激烈的情绪爆发之后,艾格隆很快重新控制住了自己,从小被训练出来的冷漠,让他迅速地将负面情绪剥离到了身体之外,他强行将自己拖回到自己选定的轨道当中。
是的,一步一步来,先做好手头的事情再说。
愤怒和惭愧化为了新的动力,让他又重新精神抖擞起来。
他将这个梳妆匣小心地收藏了起来,然后又将安德烈-达武叫了回来。
“陛下,有什么吩咐吗?”他的亲卫队长问。
“那些信使什么时候过来?”艾格隆问。
“按照估计,他们应该在今天下午就能赶到这里了。”安德烈-达武连忙回答。
“好的,那你先布置一下,等他们一过来就直接把他们带到我这里来,尽量不要惊动其他人。”艾格隆小声叮嘱。“他们是卡尔大公派过来的,所以为了大公本人着想,我们尽量要秘而不宣。”
“我明白的,陛下。”安德烈完全理解艾格隆的顾虑,所以他点了点头,“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们,只要我说他们是远道而来的志愿者,暂时被我编入您的卫兵编制,那就没人会怀疑。”
“那就这么办吧。”艾格隆立刻就拍了板。
接着,他又重新回到了自己习惯的节奏当中,又继续处理其他事务去了。
等到了入夜时分,艾格隆的房门又被重新敲响了。
“陛下,他们到了。”安德烈小声禀告。
“好,让他们进来吧!”艾格隆连忙说。
很快,门重新被打开了,接着安德烈-达武带着几个人鱼贯而入,而艾格隆也全神贯注地看着门口,借助着油灯的光芒,仔细地观察着进来的人。
如同他所猜想的那样,这些人行动矫健,目光如炬,一看就充满了军人气质,而他们一进来,也如同遵循了某种规则一样,整齐地站在了一起,只有一个领头的走上前来,面对面地看着艾格隆。
“很高兴再见到您,殿下。”这个领头的人以略带戏谑的语气,向艾格隆敬礼,“看上去您精神头还很不错啊……”
艾格隆则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呆呆地看着这个人。
他确实非常吃惊,因为他认识这个领头的军官——事实上,以对方的“尊荣”,他就算想要忘记这个人也不容易。
他是陪同卡尔大公视察那个荣军院的时候,见到这位负责人的——而且,直到今天,他还清楚地那天他的所有经历。
在他幽居皇宫的那些灰暗记忆里,这一幕倒算是相当亮眼的了。
“亨奇……上尉?”他在记忆当中翻检,最终找出了这个陌生的名字。
被艾格隆叫出自己的姓氏,对面的疤脸军官略微显得有些讶异,然后高兴地笑了起来,“真没想到您还记得我叫什么啊,殿下!不过您说错了一点——托卡尔大公的福,如今我已经是个少校啦!”
“哦!那恭喜您,亨奇少校。”艾格隆连忙向对方道喜。
“不得不说,是您让我有机会得到战场立功之外的晋升,所以相应地,我也得为此做出回报了。”亨奇少校的刀疤,因为微笑而在不断蠕动,“我进那个‘修道院’的时候,满以为自己以后就得在那里了此残生了,结果却没想到最后却还是得上战场,哎,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吧……”
他的感慨,也引发了艾格隆的共鸣。
少校这样的奥地利军人,之前还在同他的父辈们作战,结果却因为命运的玄妙安排,此时却偶然地来到了他的麾下,为他的事业效劳……想想也确实让人哭笑不得吧。
他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向对方道谢。
“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帮助……有你们在,我更加安心了。”
“谢我们倒也不必,您还是谢谢大公吧,他这样为您上心,当初为了您的未来而带您去见我们;后来即使您闹出了那样的事情还是依然如故,想方设法帮助您,这份深情厚爱,您感受到了吗?”亨奇少校看着他问。
这个回答,让艾格隆又是一阵尴尬——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到底是以什么来“回报”大公的厚爱的。
亨奇少校这么说,也许也是在替大公打抱不平,责备自己吧。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尴尬,亨奇少校也放缓了语气,“总之,过去的事情终究已经过去了,我们会遵从大公的指令,为您尽心竭力效劳,只希望以后您对特蕾莎殿下,不要辜负她对您的热爱和付出——也只有这样,我们这一趟才没算白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按照两个人之间的地位,哪怕只以奥地利帝国的内部阶级来说,艾格隆是皇室的莱希施泰特公爵,而亨奇少校则不过是个普通军官而已,他这么说话已经是十足的冒犯和僭越了——而艾格隆却从中听出来长辈对晚辈的恨铁不成钢和期许。
他只能点头应下。
他清楚地记得,就在那一天,在荣军院的酒会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为他而干杯,他们满以为自己将会弥合和化解那些解不开的仇恨,而自己和特蕾莎的结合也将预示着一个光明新时代的到来。
然而自己最后却亲手把这些期许给葬送了。
因为特蕾莎的坚持,他的任性获得了原谅,但是这种原谅也仅仅局限于特蕾莎一人身上而已。
卡尔大公和亨奇少校等人的动机都是为了特蕾莎,而不是为了自己的事业,对奥地利来说,自己已经是一个不受控制的危险人物,他们也不会为波拿巴王朝有可能的再度复兴而感到高兴。
但不管怎么说,帮助就是帮助,他会领情而且感恩的。
“我已经答应过了,我会和特蕾莎结婚,而且这婚事我绝不改易,只有死亡才能让我们分离。”他轻声回答,“无论我有什么成就,特蕾莎都有其中的一半,她将是我生命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的当众表态,让这些信使大概欣慰。
虽然对一位君王的口头承诺甚至书面承诺到底有几分靠谱,大家都心里有数,但是至少少年人已经认识到,特蕾莎殿下是他最好与最后的选择了。
“殿下,抱歉……我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心直口快了点,如果有哪句话不中听,您就当做没听见吧。”眼看气氛有点僵,亨奇少校又向艾格隆道歉,“闲话也不说了,想必您也没心情和我们聊,既然我们是作为技术专家过来的,那么我们就直接进入技术问题吧……”
一边说,他一边目光炯炯地打量着艾格隆,“我来到您这里之前,已经详细地打听了您之前的所作所为,以及现在面临的处境,不过我想,您自己本人肯定是其中最清楚的,所以我想听您说一下您现在面临的形势。”
“你们一路劳顿,现在时间已经晚了,还是休息一晚再说吧。”艾格隆回答。
“殿下,我们如果想要休息就没必要千里迢迢赶过来了。”亨奇少校摇了摇头,“既然我们是来帮助您的,那我觉得我们最好快点进入状态,越快越好,毕竟形势瞬息万变,可等不得人啊。”
虽然被人当面顶撞了,但是艾格隆心里却非常高兴,因为他从少校的话当中,看到了一个军人的直率和认真——这也是军人最需要的品质。
看来卡尔大公确实没有挑错人。
“那好,您请过来吧。”他也不再客套,而是跟亨奇少校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自己的旁边。
而就在自己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正是纳夫帕克托斯的周边地区。
“根据我们现在得到的情报,土耳其人对我们的行动怒不可遏,现在集结各处兵力来围剿我们。”艾格隆一边指着地图,一边对亨奇少校指示,“他们从西北东三个方向围拢了过来,预计兵力是我们的两倍以上,甚至更多,所以我现在在为如何抵御他们而伤神。”
接着,他又略微庆幸地耸了耸肩,“幸好他们的行动都相当迟缓,不然的话也许您就得在炮火声当中来见我了。不过我想,用不了两天他们就会过来了。”
亨奇少校一时没有答话,而是皱着眉头看着地图,仿佛是思索着什么。
“而您,就等在这里,任由他们汇合到您的面前,然后以优势兵力对您发动进攻吗?”接着,他抬起头来,以略带质疑的眼神看着艾格隆,“我认为这样不行,您应该主动出击——对,主动!这个最重要。”
说到这里,他重重地挥了挥手,然后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领兵打仗,最重要的原则是绝不能轻易让自己限于被动,宁可冒险或者作出牺牲,也要争取主动,让自己的力量完全发挥,而让敌人顾此失彼。只有那些兵力处于绝对劣势,或者撤退无望的可怜人,才会选择坐困愁城,让敌人随意行动。”
“您说得确实没错,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想法。”艾格隆点了点头,说实话他也早就这么考虑过了,“但敌我不明,我必须仔细权衡。”
“瞻前顾后比莽撞更可怕。”亨奇少校认真地看着艾格隆,然后低声对他说,“殿下,关于这种理论上的东西,我相信您从小就已经被老师教育过了,所以我不想说得太多……不过,眼下我认为您的形势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说着说着,他的手开始在地图上比划了起来。
“您看,您的敌人从几个方向过来,而各处的丘陵巧妙地分割了他们,让他们无法统一协调行动,而这就让处于最终交汇点上的您处于一个绝佳的态势,可以克服兵力上的困难主动行动。您与其被动地等待敌人汇合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不如直接出击,先趁他们还没有汇合就发动进攻,只要能够击溃其中一路,那剩下的一路要么独木难支、注定被您接着击溃;要么就会因为心惊胆战而选择退却——而无论是其中哪一种情况,您都直接获得胜利了,这总比您孤独地在这里忍受炮轰要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他滔滔不绝的解说下,他原本因为伤疤而显得狰狞可怖的脸庞,此时也流露出一股慷慨激昂的神情,言语当中更是充满了感染力。
艾格隆的情绪也立刻被他感染了,顿时也精神饱满起来。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客观事实让我有些顾虑。”他轻轻地耸了耸肩,“我的军队是一支临时拼凑的队伍,相互之间的联系非常薄弱,只能勉强靠纪律维持;所以如果我主动发动进攻,那么接下来我就会同时面对两个战场——一个是我挑选的一路敌人,还有一个就是这里。如果我自己赢而这边输了,那我就等于后路被切断了,到时候我还是要面临灭顶之灾……”
“那就把这里交给您最信得过的人,让他来守住这里吧。”亨奇少校回答,“我们做出任何决定都是在冒险,您可以选择的是怎样冒险,和以什么方式冒险。”
…………
冒险……听到这个熟悉的词,艾格隆突然如梦方醒。
对啊,从一开始,自己就在冒险,每一步都在冒险,怎么到了现在,又因为“不想冒险”而开始瞻前顾后呢?
难道初次的小小胜利,就让自己背负了怕输的包袱,以至于不敢再冒险了吗?
这不行,自己的气量不应该仅此而已。
有什么可怕的?既然之前能赢,为什么现在不能?只要继续勇敢下去就好。
之前赢了那就应该再赌,继续赌,加注赌,这样才能够赢得艰难的赌局。
静静等待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然后一事无成,绝对不可取。
好的……就这样办吧。
“我明白了。”艾格隆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大声喊了一声,“安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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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信任与决心
“安德烈!”
听到了艾格隆的招呼之后,守在门外的安德烈-达武,立刻就走了进来。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吗?”确认了里面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之后,他低声问。
“就在刚才,亨奇上校对我提出了一项建议,我觉得非常合理,所以想要咨询一下你的意见。”艾格隆回答。
接着,他将自己刚才和亨奇少校两个人商量的结果,原原本本地讲给了自己的亲卫队长。
“也就是说,陛下您决定分兵去各个击破来犯的敌人?”安德烈-达武立刻就听懂了艾格隆的意思。
“是这样没错——”艾格隆点了点头,“在任何时候我们都要想尽办法去夺取主动,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敌军在我们面前汇合,我们要趁着他们分散的机会,一举挫败他们——也只有这样,接下来我们才能够继续行动自如。”
“我同意您的看法。”安德烈-达武立刻点了点头。
“这个看法本身很好,但是也必然会带来不可忽视的问题——我们本来就人数较少,一旦分兵,就势必会让我们手中的力量变得更加薄弱。而且,为了增加胜算,我会带走我们最精锐的力量,留在这里的人会很少,这也意味着这里面对的危险会变得非常严重,一旦纳夫帕克托斯失陷,那就意味着我们会面临后方被切断的窘境,在这种情况下,我这边即使获得胜利,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说到这里,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安德烈-达武,“也就是说,安德烈,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纳夫帕克托斯,必须一直处于我们的控制之下,绝对不容有失。”
“您说得完全正确。”安德烈-达武想了想,然后又点头认可了艾格隆的话。
“所以,我必须留下最可靠也最勇敢的人,坚守在这里的岗位,扞卫我们的胜利成果——”艾格隆说到这里之后停了下来,只是一直盯着安德烈。
安德烈-达武并不是一个蠢人,他立刻就明白了艾格隆这视线的意思——既有期许,又有鼓励。
他的心中顿时就燃烧起了熊熊烈火。
“您是……您是说……”他不自觉之间,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您要我留守在这里?”
“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而且我们必须完成它。”艾格隆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声感叹,“如果不是在我心目中已经经受过考验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委以这项重任的……安德烈,你有信心吗?”
眼见自己的猜想成真,一股狂喜让安德烈的脸上顿时就热得发烫了。
“我有信心!”他捏紧了拳头,重重地挥舞了一下。“陛下,我早就发过誓,会为您矢志不移地效忠,不计个人得失甚至生死,如今您肯给予我证明自己的机会,我怎么会逃开呢?!我一定会为您守住这里,守住胜利!”
自从上了基督山岛,投靠到艾格隆的麾下之后,他被陛下青眼有加,直接提拔成了亲卫队长,虽然他心里非常感激陛下对自己的信任和重用,但是他心里也有些遗憾——毕竟,担任亲卫队长意味着他很多时候只能负责陛下和其他军官的沟通协调工作,不能亲自为陛下冲锋陷阵,决胜疆场。
他没想到,这个遗憾,居然这么快就被弥补了,陛下经过盘算之后,打算把留守纳夫帕克托斯的重任交给自己——而这也证明了,在陛下心中,他确实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
被陛下如此认可,他又怎么可能不兴奋和激动呢?他又怎么可能临阵脱逃,逃避自己应该肩负的责任呢?
看到安德烈-达武如此激动的样子,艾格隆心里也感到大为欣慰,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你有这份忠诚,让我非常感动,不过想要夺取胜利,光凭一腔热血可不够。”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安德烈先冷静下来,“安德烈,虽然我不可能留给你太多人,不过我允许你从卫队当中挑一些人来协助你,另外我打算把我们军队里的那些投靠我们的希腊人都留在这里交给你指挥——基督山伯爵也会留在这里,作为你的副手,协助你指挥那些希腊人,现在我们还剩下一点时间,你接下来和基督山伯爵他们多沟通一下,让他们熟悉你的指挥,顺便督促他们抓紧构筑工事。”
“是!”安德烈-达武立刻站直了身体,接受了艾格隆的命令。
艾格隆自己知道,自己军队里最弱的就是那些希腊人,他们朝三暮四,只是因为金钱诱惑才投靠自己而已,战斗意志实在不敢恭维。
正因为他必须快速求胜,所以他将自己军队里最弱的那一部分人都交给了安德烈-达武,让他带着这些人凭借各处的工事坚守,尽量拖延时间,直到自己那边胜利回师为止。
“不用我特意强调,你也应该知道你手头上的困难,而现实让我无法允许你失败,所以安德烈,我希望你一定要拿出自己所有的智力和勇力,无论如何都要顶住。”艾格隆继续叮嘱对方,“记住,没有多余的增援给你了,你只能指望我这边一切顺利,然后尽快回来解决你这边的麻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安德烈-达武知道自己肩头的分量,他的心脏也在怦怦乱跳,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退缩,而是意气高昂地看着艾格隆。“我会做到的,陛下。”
相处了这么久,艾格隆当然也已经了解安德烈的为人了,他知道,既然安德烈做出了如此保证,那么他就一定会拿出十二万分的力气来执行,绝对不会打任何折扣。
既然这样,那就没有什么需要再担心的了。
他不可能随时出现在每一个地方,依靠自己的个人魅力来解决问题,迟早会面临让人独当一面的情况——而现在,安德烈已经是他能够选出的最好人选,如果连他不行那就只能说明他的小小集团承受不起考验,注定成就不了大业。
“我相信,命运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成功的。”他一改刚才脸上的凝重严肃,反而微微笑了起来,“好了,应该告诉你的我都已经说了,安德烈,现在开始放轻松吧,我们未来还要做很多大事呢,这点小场面实在不值得我们忧心忡忡。”
在他的笑声当中,房间内的凝重气氛,也被稍稍冲淡了下来。
接下来,艾格隆又转头看向了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亨奇少校等人,“先生,我已经完全按照你的想法来办了,接下来请祝我们好运吧。”
“殿下,您一定会有好运的。”亨奇少校微微笑了起来,“战争的胜败,充满了各种偶然,有时候谁也说不清胜负是怎么分出来的,但就我多年来的经验所见,运气向来会站在有勇气而且行动迅速的一方,您听到了我的建议之后就立刻采纳,那就说明您有胆量做决定,接下来就是执行您决定的问题了,我相信您的那些追随者们会做到的——只要他们都和您身边这位卫队长一样就行。”
“若他们人人都和安德烈一样忠诚勇敢,那我早就什么都不发愁了……”艾格隆耸了耸肩,然后笑着回答,“我这边已经安排了,请问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既然您决定分兵,那么我们这边也分兵好了——我留两个人在这里,协助您的卫队长坚守;剩下的人则随同您行动。”亨奇少校回答,“若您不介意的话,我在您身边继续为您效劳。”
“太好了。”艾格隆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而是向对方伸出了手来,“那接下来也希望一切都顺利吧——”
没有任何犹豫,亨奇少校握住了少年人的手,然后两个人用力地摇晃了几下——而这也意味着他们短暂而紧密的合作也就此开始了。
艾格隆心情大好,这群顾问的到来,解决了他一项疑难。
一直以来他都是自己在做决定,纵使他自信心异于常人,但有时候也免不了疑虑或者患得患失,现在有了他们在身边,至少有了个参照。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禀告您一下——”在他们结束握手的同时,亨奇少校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原本我们打算一旦您的战事胜利结束,就立刻回国,绝不引起任何注意,也不给大公殿下添麻烦……”
说到这里的时候,亨奇少校嘴角微微扯动,然后促狭地看着艾格隆,“不过,就在我们来这里之前,特蕾莎殿下曾经当面邀请我们,到时候在您和她的婚礼上充当仪仗队,我想问下,您是否同意我们拥有此等荣幸呢?”
自从特蕾莎公主给予了这个邀请之后,这倒成为了亨奇少校最挂念的事。
当然,对他来说,特蕾莎殿下的意义比面前的少年人还要更重许多。
“那是当然了!”艾格隆想也没想,立刻大笑着答应了下来,“那一天到来时,我和特蕾莎会非常高兴地看到你们为我们祝福的。”
特蕾莎……心心念念的还是这件事啊。他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在我看来,婚礼并不是一场庆典而已,更是相伴一生的承诺,我由衷希望两位殿下能够白头偕老,共伴一生,也只有这样,我们这一番辛苦奔波才是有意义的。”亨奇少校若有所指地看着艾格隆,“殿下,现在您已经不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男子汉了,我不知道您未来会怎样,是走上皇座还是默默无闻,是成为帝国的朋友还是成为帝国的敌人,但不管是哪种结果,我都希望您能够以男子汉应有的气魄行事,无愧于您所受到的恩惠和称赞。”
说完这若有所指的一大段话之后,他直接向艾格隆行礼,然后跟着安德烈-达武走出了房间,前去休息了。
在送走了这些人之后,艾格隆继续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当中——刚才亨奇少校和说的一切,促使他做出了接下来行动的决定,但除了宽泛的决定之外,还有太多的细节问题需要他为之思考,所以他一直在记着笔记,时不时在地图上比来比去,直到深夜时分,他才草草洗漱,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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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艾格隆直接将埃德蒙-唐泰斯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陛下,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埃德蒙-唐泰斯在行礼之后恭敬地问。
“有一个重任要交给你,埃德蒙。”艾格隆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就将自己的构思都讲给了对方听。
说完之后,他做了一个总结,“总而言之,接下来这里就要交给安德烈和你了,我希望你们两个人团结合作,为我固守这里,然后等我回来——”
埃德蒙-唐泰斯仔细听着艾格隆的话,然后他和安德烈一样,也很快就掂量出了这项任务的分量。
这分明是陛下不容有任何闪失的命令啊。
“埃德蒙,听明白了吗?”就在他沉思之间,他听到了少年人的问题。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然后就对上了艾格隆咄咄逼人的视线。
这视线仿佛就是在严厉地质问——你是否对自己有信心?
一瞬间,埃德蒙-唐泰斯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他已经给自己建立了自信。
他更加知道,命运给自己留下的只有一条狭窄至极的路,他必须鼓起勇气往前闯,哪怕面前有任何艰难险阻他都必须闯过去,直到达到胜利的终点为止。
就和他的主君一样,他决不允许自己退缩或者失败。
“我明白了。”埃德蒙-唐泰斯以一句最简短的话,回应了少年人的质问。
接下来,他大声喊了出来,“我将誓死扞卫您对我的信任!我会让您知道,您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看到埃德蒙-唐泰斯如此充满意气的回答,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我的,那么我们就照此来办吧。”
接着,艾格隆打了个手势,让自己的亲卫队长安德烈-达武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接下来好好沟通吧,祝你们一切顺利。”
“很荣幸得到您的协助,我希望接下来您能够和我一样尽自己所能。”安德烈-达武主动向基督山伯爵伸出了手来,“为了胜利。”
“为了胜利。”基督山伯爵也紧紧地握住了对面这个年轻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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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谆谆善诱
“为了胜利。”
眼见埃德蒙-唐泰斯同安德烈-达武如此融洽,艾格隆也放下了心来。
在他看来,这两个人同为他的心腹,而且既有能力又忠诚,实在是难得的人才,如果他们两个能够精诚团结的话,那接下来自己的安排就能够万无一失了。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接下来寄希望于你们身上,你们好好干吧。”艾格隆说出了自己最后的嘱托,“另外,你们都给我记住,你们都是我最倚重的人,我接下来还需要你们,所以你们都要好好保重自己的生命,不要因为愚蠢的自信和鲁莽,让我蒙受难以承受的损失——”
“是,陛下!”两个人都以感动的态度,接受了少年人的嘱托。
在做出了最重要的战略安排之后,接下来,艾格隆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新的部署当中,他将米歇尔-内伊,他的堂兄查理等等心腹也召集了过来,向他们宣告了自己的决定。
在他的计划当中,这些人将会跟随着自己行动,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出击并且打垮当面的敌人,再回师解救面临围攻的纳夫帕克托斯。
他的战略,立刻就引发了一阵疑虑,毕竟在目前的形势下这么干确实有些大胆。
但是,在他的强硬态度面前,有疑虑的人也不得不俯首听命,遵守了艾格隆的指示。
于是,接下来所有人都在围绕着他的决定而转动了,无论是跟随出击的,而是要留下来守御的,都明确了自己的职责。
因为最初的胜利,他进军的脚步停在了纳夫帕克托斯,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休整之后,这支军队渐渐产生了懈怠情绪,而在艾格隆再度挥动马鞭之后,它不得不又重新精神抖擞起来,以之前曾有过的紧张情绪来迎接新的行动。
所有人各司其职,紧张行动的间隙,却有一个人被意外遗忘,无所事事——那当然就是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先生了。
虽然被父亲赶过来追随陛下,但是投入到陛下麾下之后,他并没有受到重用,只分配到了极为微不足道的差事,而他个人对此却毫无怨言,甚至乐得清闲。
不过,在艾格隆决定了将要进行下一步行动之后,他有些坐不住了。
于是,在艾格隆和各位军官开完了会议之后,他请求觐见他的主君。
艾格隆虽然已经在百忙当中,但是还是抽出了时间接见这位特雷维尔家族成员。
“陛下!”一见到艾格隆,埃德加首先优雅地行礼,“几天不见,您依旧神采飞扬。”
“你看上去也很不错。”艾格隆只是非常平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请问你求见我是有什么事情呢?”
“最近我在为您构思绘画,昨天灵感来了,完成了作画,我想请您过目一下——”埃德加恭敬地回答。
一听到这里,艾格隆也来了兴趣,于是他又点了点头。“那就让我看看吧。”
于是,埃德加拿出了自己背后卷起来的画布,然后站在艾格隆的面前,在桌子上铺开了这张画布。
随着画布的徐徐展开,艾格隆也看清了上面的图画。
画的色调偏冷,描绘的是进军的场景——此时的天空似乎是黎明时分,只有东边的天空露出了些许光芒,一群穿着黑色军服的士兵向着前进,金色的光辉在半空当中飘落,而在画布的中心位置,一个同样穿着黑色军服的少年人,脚踩在岩石之上,正以充满了气势的眼神遥望着远方,似乎像是在等待着殊死一搏。
不得不承认,埃德加的画技确实相当不错,把画中的少年人画得威风凛凛,而且初升的太阳也正符合艾格隆想要的意向——表现力之强甚至有点超出艾格隆自己的预期了。
“很不错。”艾格隆立刻就给出了相应的赞美,然后抬头看向了埃德加,“埃德加,你创作了一幅杰作……我会永久保存它的。”
“能够得到您的赞美,那是我最大的荣幸,我的努力也没有白费。”埃德加笑着回答,“另外,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会把这幅画临摹几幅,然后派人送回到法兰西,我相信我的父亲是很愿意看到它流传开来的。”
这自然也是艾格隆的想法——他一直都想要用绘画的方式来宣传自己,而埃德加的才华正好也可以为他的这个目标服务。
碍于现实,他现在不可能立刻就回到法国,不过他有必要让法国人民慢慢熟悉自己,熟悉这个已经离国十几年,在陌生的宫廷当中长大的王子。
“当然可以——”艾格隆点了点头,“告诉你的父亲,这些画作都可以广为散发,我认为法国人民会和我一样赞叹你的,你放心吧,虽然暂时我不能把画作的创作者名字公开,但是终有一天,你的才能会得到相应的喝彩。”
对少年人的话,埃德加只是淡然一笑,他虽然对自己的画作相当热爱,但对他来说,这种充满了政治宣传意味的伟光正画作,意味着创作大受局限,远不如他为夫人小姐们画下的私房画作令他骄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过,这些话他当然不敢说出来了。
趁着艾格隆的心情好,埃德加又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陛下,听说您在准备下一步的行动?”他小声问。
艾格隆并不奇怪他为什么知道——毕竟埃德加虽然不受重视,但是他和自己许多手下的关系都非常好,有打听消息的渠道也非常正常。
“是的,我们接下来要进行新的战事了。”艾格隆也不打算隐瞒,直接就告诉了他。
他粗略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战略部署,然后又提醒埃德加,“埃德加,我知道你不打算冲锋陷阵,所以我在分兵之后可以给你选择,你可以选择继续跟随我行动,也可以选择留在这里。”
那当然还是留在你身边更安全啊……埃德加心说。
“您这是哪得话?对我来说不存在什么选择。”他表面上装作慷慨激昂,然后大声回应了少年人,“我父亲交代给我的任务就是誓死追随在您的左右,这也是作为您臣仆的天然义务,我不能违背,而且我必须记录您的英姿,让您的美名和勇武经我之手流传于世!所以陛下,请让我跟随您行动吧!”
尽管明知道埃德加这是客套话,但是艾格隆仍旧听得心花怒放。
这个家伙确实太擅长于讨人喜欢了……艾格隆心想。
不知不觉当中,他对埃德加原本的些许不满也消散了。
哪怕他当不了什么文臣武将,让他当个弄臣不也挺好的。
“好吧,那就如你所愿。”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亲切地看着他,“不过我提醒你,这一次我们时间一样很紧,而且为了追求快速机动也没有那么多辎重,你最好锻炼一下自己,跟上我们的脚步,否则只会给大家添麻烦——”
“我一定能够做到的,请相信我吧。”埃德加立刻就打了个包票。
接着,他突然又话锋一转,“对了,陛下,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询问您……”
“什么事?”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艾格隆有些奇怪,于是反问。
埃德加犹豫了一下,然后放低了声音问他。
“您是否接受了一批奥地利人留在身边?而且是之前服过役的老兵。”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艾格隆大为震惊,这件事他原本打算暂时秘而不宣的,却不知道怎么,这么快却让埃德加看出了端倪。
一瞬间他在想是不是自己身边有人向埃德加泄密了。
难道是艾格妮丝,或者安德烈-达武?
“您别误会,并没有人偷偷告诉我这些!”一看到艾格隆的反应,埃德加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连忙跟少年人解释,“我虽然没有随侍在您的身边,但是毕竟住得离您不远,之前我和安德烈来往时,您身边卫兵的面孔我也记得差不多了,而今天您的周围突然多了几个不认识的生面孔,所以我不由自主地留意了一下,果然,他们互相窃窃私语的时候用的是德语,而我恰好也学过德语,略微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
听着他的叙述,艾格隆虽然放下了疑惑,但是还是有些震惊,他绝没有想到埃德加居然还有这样观察力。
“您可以把它当成是画家的敏锐吧……为了绘画,我们必须随时留心周边环境的细微变化。”埃德加略带着一点得意地说。“哪怕再细小的细节,也足以影响全局的美感。”
“你说得没错,埃德加。”眼看已经无法隐瞒了,艾格隆也摊了摊手,“确实有几位奥地利军人最近投入到了我的麾下,我希望你不要追问了,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就好。”
艾格隆如此回答,无异于已经暗示了他们的来历。
埃德加原本的疑惑也瞬间被证实了——看来,他们就是特蕾莎公主从娘家搬来的救兵吧。
如果是查理亲王的话,恐怕会更加嫉恨,不过他倒是无所谓,毕竟是陛下身边是波拿巴分子占优势还是奥地利人占优势对他来说都没关系。
不过,在表面上他却还是装出了一副凝重的模样。
“陛下,首先我恭喜您得到援助,您命令我对此事不再追问,我也可以完全服从,但我还是有几句心里话要跟您讲一讲。”
艾格隆心里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点了点头,“讲吧。”
“您刚刚一直都说,您希望建立自己在法兰西人民心中的形象,那么从这个目标出发,您应该在某种程度上顺应他们的心意。”埃德加以诚恳的语气说了下去,“毫无疑问,法国人民乐意看到一个朝气蓬勃富丽堂皇的年轻人带领他们走向辉煌的新时代,但是,他们更加希望看到这个年轻人在思想和感情上是深深地同富饶美丽的法兰西土地连结在一起的,他的进取,他的胜利,还有他的生活,都应该具有无可磨灭的法兰西烙印……”
“你是在指什么……?”艾格隆问。
“我要说的很简单——尽管您一直以来都是我们这些人的陛下,但是对大多数法兰西人民来说,您是一个在远方国家长大的王子,接受的是全套的奥地利教育,而且还同奥地利人结了婚。”埃德加不紧不慢地说了下去,“无疑,我绝对不敢质疑您的个人选择,但是您也应该想想怎样对他们展示自己的法兰西面貌了,您应该尽量让人淡化奥地利色彩……毕竟,您也不希望自己日后被人说是靠奥地利人成就大业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埃德加此言一出口,艾格隆顿时就火冒三丈,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没有暴怒。
他虽然是用的疑问句式,但是对艾格隆来说,身为自己的下属,光是想到这个念头就已经是不敬了。
一瞬间他立刻就想要呵斥埃德加了,不过话到嘴边,他立刻就又压制下了怒火。
因为他知道,埃德加绝对不是一个特别有骨气的人,相反他善于逢迎别人,轻易绝对不会和别人吵架置气——更何况是对自己了。
所以他说这些话,必然会有他的下文,于是艾格隆只是微微皱着眉头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埃德加现在有些紧张,虽然面前的少年人年纪小他几岁,但是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可怕的压迫力,似乎轻易就会被对方撕碎。
陛下剑术超强,如果真要惹怒了他的话,别说外面的卫兵了,单凭他一个人就能让自己万劫不复吧……
但是纵使心里紧张,但是他还是大着胆子继续说了下去。
“我并不是要求您和奥地利人断绝往来,我只是请您仔细考虑一下法兰西人的民心……他们对奥地利身怀怨气,甚至可以说敌意,特蕾莎殿下的事情可能他们还能容忍,毕竟君王联姻实乃常态,但是如果您其他方面也还和奥地利人过于亲近的话,那就不能不引起他们的疑虑了,所以我建议您……”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
“建议我什么?”艾格隆冷冷地问。
“更多地和法兰西人亲近。”埃德加大着胆子,说完了自己最后几句话,“亨利四世大王当年虽然娶了意大利的玛格丽特-德-梅迪奇当王后,但可从来没有让意大利人掌控宫廷——相反,他和博福尔女公爵一起弥补了几十年内战给国家带来的创痛,并且共同创造了法兰西新的辉煌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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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上道
“相反,他和伯特福女公爵一起弥补了几十年内战给国家带来的创痛,并且共同创造了法兰西新的辉煌时代……”
埃德加虽然心里慌乱,但是表面上却强装镇定,然后以热忱的视线看着艾格隆,“陛下,您也知道,我最厌恶风险,也绝不想要被您讨厌,所以照理说来我应该选择沉默,对您的一切决定都随声附和……但是这么做的话,我良心实在过意不去,我们特雷维尔家族是您的忠实拥护者,那么理应对您知无不言,更有义务对您提出建议,我这些都是肺腑之言,您若是觉得有道理,那大可以听取;您若是觉得我只是在胡说八道,那您就可以全当做没听见,甚至处罚我也没有关系!”
听着埃德加慷慨激昂的话语,艾格隆原本心头窜起的怒火,也渐渐地熄灭了。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埃德加,“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不想看到你再跟其他任何人说。特蕾莎自从来到我们这里之后,她的满腔热情都倾注在了我们的事业上,从未以奥地利人的身份考虑过问题,如果听到这些话,那她该多么失望!”
“我绝对没有怀疑过特蕾莎殿下对您的真心,如果她是庸俗之辈的话,那她留在家里静静享福就好了,又何必来到这里吃苦呢?我对她只有满腔的敬意,绝对不想要伤害她的感情。”埃德加连忙做出了保证,“但是陛下,法国人民和我不一样,他们没有机会接触您和特蕾莎殿下,也没有办法见证你们所做的一切,他们只能根据刻板印象和历史偏见做出那些最淳朴的判断……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对奥地利人的敌意,可是深深地根植于我们的历史当中的。”
艾格隆顿时有些无语。
虽然他知道埃德加说出这些话,绝对是别有用心,但是他同时也知道,这些话也有几分道理。
“就算如此,那又怎么样呢?我要娶的是特蕾莎而不是人民,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不耐烦地回答。“只要我能登上皇座,特蕾莎那就将成为皇后,到时候她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对国民施加恩泽,她是可以让人民忘记她的出身了——至少在我看来这绝不是什么障碍。”
“话虽如此,但您如果不在一定程度上顺应民意,迁就民意,又怎么能够让他们心悦诚服地拥戴您成为皇帝呢?”埃德加反问,“恕我直言,您若是当年的那个皇太子,天经地义要继承帝国的罗马王,那不管您做什么,百姓都得为您欢呼——可您现在并不是,您是一个被人强迫带离故国的王位觊觎者,您在走一条荆棘遍地的路,民众并不会天然地就支持您,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迁就民意就显得非常非常有必要了,您觉得我说得对吗?”
这些说辞,都是埃德加这几天苦思冥想之后编出来的,可谓是严丝合缝面面俱到,再配合他严肃认真的表情管理,连艾格隆听了之后,都不禁有些认同了。
因为,他确实是站在了道理一边——只不过他会在“道理”当中趁人不备掺杂一些个人的私货罢了。
艾格隆向来是一个冷静务实的现实主义者,所以刚才虽然盛怒,但是仔细思索之后,也不得不微微点头。
“这么说倒也没错,我会考虑怎样博取人心的。只不过,现在围绕在我们身边的麻烦事已经足够多了,以后再谈这个也不迟。”
眼见艾格隆点头,埃德加心里也顿时心花怒放。
在他看来,这个少年绝不意气用事的优点确实让人佩服,如果是庸碌之辈的话,他说什么都没用。
而既然已经打开了突破口,那接下来就好办了,他悠然开口,“别的都可以以后再谈,但是这件事实际上是您的当务之急——您现在带领一群法国人,希腊人,奥地利人去完成一项伟大的事业,这当然很好,很有光辉,法国人民一定会为此而激动的,但是相应地您也得让他们看到光辉之外的东西,看到您更像是凡人的那一面——虽然这么说很矛盾,但是法兰西人确实又崇拜光辉又喜欢给光辉蒙尘,为了贬低自己人中的伟大人物甚至不惜造谣中伤,仿佛看到伟大人物丢脸他们就能分享几分高贵、生活能增添几分光彩了一样……”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了艾格隆,“既然如此,与其等着被他们胡编乱造,不如您自己自我贬低以便贴近他们那可怜巴巴的智力,让他们知道您确实是他们中的一员——即使您永远不是,您也可以让他们感觉是。”
埃德加冷嘲热讽的长篇大论,却听起来莫名地有道理,以至于一下子让艾格隆有些怔住了——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么有洞察力的话,居然是从埃德加这样的花花公子口中说出来的。
看来,毕竟是出身于特雷维尔家族,哪怕再怎么轻浮浪荡,他还是有几分眼光和口才的。
“我倒是没想到你除了绘画还有演说家的天赋。”他不由得称赞了埃德加一句,“埃德加,如果某天我们也有我们的雾月政变,也许你以后考虑替我走上议会的演讲台,就像当年的吕西安亲王一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您说笑了,陛下……在您眼里,我恐怕只是一个沉溺于吃喝玩乐的浪荡公子而已,而且我承认您看得没错,我确实就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也绝不梦想自己能够成为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埃德加一边说,一边自嘲地笑了起来。“但即使如此,我毕竟是我父亲的独子,我有义务为父亲,为我们的家族效劳。我父亲是绝不会愿意看到我们家在他这一代之后就败落下去的,他拼了老命也要维持家门不坠,既然这样,那身为儿子的话,也必须帮助他,哪怕我的能力有限,但我也得尽我所能——现在非常明显,我们一家的生死荣辱,都系于您一个人身上,您的成功就是我们的成功,所以我会尽我的一切,为您增光添彩,为您出谋划策。陛下,您可以怀疑我的能力,但请您绝不要怀疑我的内心!因为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从您的利益为出发点考虑的!”
这一席话,埃德加说得慷锵有力,目光当中也充满了狂热——之所以他的表演能到这个高度,主要也是因为其中绝大部分确实都是实话。
他对父亲又畏惧又敬爱,父亲也是他在人间唯一会真正考虑的人,连妻儿在心中都没这个位置;而目前特雷维尔家族复兴的希望也确实都在这个少年人身上。
不然他又何必这么费尽心机讨好这个少年人呢?
正因为他的真情流露,所以艾格隆也不由得也被他感染了。
他感动地点了点头,“你们的忠诚,我一直都铭记在心的。”
“所以陛下,请仔细考虑吧,您需要拉近和法国人民的距离,让他们知道您并不是一个远在天边的奥地利王子,而是一个真正的法国人,一个浮华绚丽、富丽堂皇的法兰西君王,您会和之前的君王一样,让人们津津乐道于您的每一件逸闻……”
“怎么做?”艾格隆下意识地问。
嘿嘿……看来这位少年陛下也并不是那么不可撼动嘛……
埃德加心里暗笑,他知道现在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您看艾格妮丝就很合适,她是我们国家的骄傲,是被所有人喜爱和敬重的存在……若您能够同她有什么奇闻轶事的话,想来人民会既羡慕又欣赏的吧?”他一直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同样,若您得到了她的倾心,您也可以瞬间就得到一大群人的认同,毕竟您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您绝对不会和法兰西的贵族阶层为敌……”
艾格隆睁大了眼睛,他倒是没想到埃德加云山雾绕说了一大堆,最后居然把话题还是转回到了这里。
“埃德加,你这么执着地希望我接近艾格妮丝,到底是为什么?别忘了她是你的妻妹,难道你不觉得内心有愧吗?”
“如此对待艾格妮丝,我当然心里不好受,但为了民族,为了帝国……牺牲一下个人良心,我也义不容辞。”埃德加对这个问题也早有所备,于是立刻毫无愧色地回答,“陛下,我都是在为您着想——无论从现实中的考虑,还是从个人方面考虑,艾格妮丝都不愧是您的最好人选,她的家世、她的美貌,还有她的威名,无一不能为您提供现实的好处,而且和她相处难道不是非常愉快吗?我想,如果真能实现,那么每个人都会津津乐道于您和她的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的——嗨,法国人民哪儿懂什么道德宣教,教堂里一百句布道也比不上这个,他们那粗浅的目光就只看得到床帏里的那些破事!”
这一通说辞,让艾格隆的脸色变得极其古怪,既恼怒又有点忍俊不禁。
要说有没有道理,埃德加这些话听起来都是有道理的,只是,是否遵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绝对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或者道德偏执狂,再怎么不合常理的时候,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也会去做。
只是……特蕾莎现在还在后方为自己殚精竭虑,她请来的救兵也在自己身边,自己这么做真的好吗?
他的疑虑,很快就被敏锐的埃德加观察到了。
“陛下,我这些话只是建议,并不是说您立刻就做……说实话,以艾格妮丝的脾气,在她心动之前您若是轻举妄动,那她才不会管什么身份,恐怕直接就对您动手了……传扬出去太难看了。”
眼看自己已经把少年人哄上了路,埃德加继续殷勤地在后面推动着,“在别的事情上我恐怕做不了您的顾问,但是这种事上我哪怕当您的老师也是绰绰有余的——有我在身边,您不用多做什么,我自然会为您效劳。况且,哪怕一切落空,您只是和她成为好友,对您也一样大有帮助。艾格妮丝这种傻孩子就是一根筋,如果她决定为您效力,那就会奉陪到底……”
这话艾格隆倒是也相信。
他微微垂头考虑了片刻,然后终于走出了决定。
“如我之前所说的,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们也不要提什么破事了,不过我也承认你的话在部分上确实有理,埃德加,我会做出那些对我们最有利的决定,不需要你来替我着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他的话听上去模棱两可,但是在埃德加听来,却又足够意味深长了。
“那就祝陛下一切顺利。”他笑容满面地回答。“我想呆在您身边,见证您一个个英雄之举,哪怕是艾格妮丝这样的人,恐怕也会对您心生敬仰吧——”
“埃德加,你真的是个聪明人,只可惜……你实在是太没有进取心了。”艾格隆一说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人各有志,我也不想要逼迫你做什么,你喜欢玩乐,那也是你的自由……只是,如果你愿意,你完全可以让自己在史书上留下更清晰的名字。”
“我的祖祖辈辈们已经留下了足够清晰的名字了,这份苦差事就不要再落到我这一代人身上了吧……我不是那块料,陛下。如果我的儿孙愿意背负,那我倒是更加松了口气。”埃德加洒脱地耸了耸肩,“功名利禄对于我来说,带不来什么快乐,我倒是宁可纵情声色,用画笔来记录那些惊心动魄的美。”
顿了顿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这辈子欠父亲的太多,所以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我要为父亲增光添彩,为此我愿意做任何事——哪怕再怎么样不近人情的事情,我也非常乐意。”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的态度异常认真,也许这也是他有生以来最真实的自白。
父亲带给他的压力,又何尝不让他苦恼呢……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埃德加觉得自己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当然懂得做事要循序渐进的道理,对他来说,今天的进展已经足够让他满意了。
在巴黎的社交场上他学会了怎样把握人心的微妙境界,如今用在异国他乡身上似乎也算是游刃有余。
只是,完成了父亲交代的任务之后,他也不想再为此多做些什么了。
“陛下,再见。”
他毕恭毕敬地向艾格隆行了个礼,然后悄然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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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驻足
送走了埃德加之后,艾格隆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对方刚才的话乍一听荒唐无稽,但是仔细想想却好像又有点道理。
毫无疑问,在被带到奥地利生活了十几年之后,法国人民对他确实是相当陌生的,在自己刚刚出生的时候,宫廷曾经有一个全套的侍从班子,然而随着帝国的覆灭,这个侍从班子也全部解散,从那时起直到夏奈尔出现为止,他身边不曾有一个法国人随侍。
他的成长和法国人不再息息相关,甚至复辟的波旁王朝还刻意屏蔽有关于自己的消息,所以他身上还有什么能够触动法国人民的呢?
目前能仰仗的只有父辈的英名而已。
所以,他确实极有必要同法兰西的各个阶层都重新建立联系,让他们接受自己的存在。
诚然埃德加给出的主意肯定有他自己的私心,可是客观来看,艾格妮丝能够起到这种作用吗?
答案是能——她拥有让人敬仰的身份,也拥有让人钦佩的声名,她若是完全站在自己这边,那无疑就能够起到舆论上莫大的作用。
既然答案是这个,那让她为自己效劳就是可取的选择。
于是,他打定了主意,要借助埃德加和爱丽丝,裹挟艾格妮丝站在自己一边——此时他还不知道爱丽丝的真实想法,埃德加刻意蒙蔽了信息,制造了她乐观其成的假象。
至于具体怎么做,他现在当然没有任何头绪,不过他也不着急,毕竟现在时间还有的是,他有的是办法笼络住她。
哼,艾格妮丝这样的小姑娘,虽然武力过人,但论心计远不如特蕾莎,而且还有姐姐的弱点,只要稍微用点手段,还不是手到擒来?艾格隆自信满满地想。
打定主意之后,他又将这件事抛到了一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自己原本的计划当中。
第二天,在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艾格隆决定发起进攻了。
在这一天的早晨,他和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告别。
此时,安德烈正以激动不安的目光看着他,表情却相当坚毅,显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绝无任何恐惧。
“安德烈,我无意跟你散布恐慌消息,不过,如果我们的情报没有出差错的话,从西面的迈索隆吉翁赶过来的敌人已经离这里非常近了,预计在我们离开后不久,他们就要来到这里并且对你发动进攻了。”一边说,他一边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安德烈-达武的肩膀。“我们随时保持联系,你每隔一段时间就安排信使来跟我通报情况——记得,无论你这边遭遇了什么,只要坚持到我们回来,那我们就赢定了。”
“陛下,请您放心吧,我完全知道我应该做什么。”安德烈-达武慨然回答。“我预祝您一切顺利,并且等到您回来。”
“嗯,我相信你能够轻松完成任务。”艾格隆松开了怀抱,然后向自己的卫队长点了点头。
接着,他走出了自己的房间,而这时候,他的卫队成员、以及亨奇少校等人都已经等在这里了。
在他们的簇拥之下,艾格隆走出了自己居住的堡垒,然后沿着台阶走到了石子路上,然后骑上了一匹白马。
而亨奇少校也骑着一匹马,紧跟在了他的身边。
他狰狞可怖的刀疤脸,引起了旁边人的一阵侧目,但是他自己却毫不在意,悠然自得地跟随在艾格隆的身边。
他一边前行,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艾格隆,以至于艾格隆都有点不自在了。
“您觉得我有什么问题吗?”艾格隆忍不住问。
“殿下,您领兵打仗的能耐我还没见识过,不过您这扮相倒是挺过关的。”亨奇少校嘴角一撇,露出了个难看又戏谑的笑容,“难怪特蕾莎殿下对您那么一往情深,您这扮相简直太讨娘们儿喜欢了……幸好您是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鬼地方打仗,不然我想夫人小姐们肯定天天往您头上撒花。”
此时的艾格隆,穿着一身夏奈尔量身定制的黑色军服,头上戴着双角帽,腰间还别着一把佩剑,虽然和那些身经百战将领相比,他身上没有佩戴闪闪发亮的勋章和勋带,不过这简单朴素的装束却足以衬托出少年人的英姿勃发,再配上他原本的俊美斯文的相貌,确实相当喜人。
少校的调侃,让艾格隆略微有些尴尬。
“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他回答。
“不,现在就是谈论这个的时候。”亨奇少校摇了摇头,“您没有真正当过兵所以不太明白,那时候我们在打仗之前总是在谈娘们儿……毕竟也许等打完了我们就永远也没机会谈了。”
艾格隆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不要拘束啊,殿下,要放平常心,生死什么的都只是平常事。”亨奇少校继续微笑着,“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现在我们要祈祷上帝给予我们一点好运气,顺便聊点开心事……哎,您别看我现在这副模样,但当年我也是个英俊潇洒的骑兵军官,虽然手头没几分钱,可是我身上的行头可是花了大价钱!所以到哪儿都有姑娘跟我抛媚眼……现在想想,那些日子真是让人怀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着,他笑得更加促狭了,“只可惜您已经和特蕾莎殿下定情了,我不能做有损于她的事,不然我真能跟您传授几手对付姑娘们的办法,保管您手到擒来,娘们儿哪个不爱俏呢?”
哼,这一点我哪里还需要你教?艾格隆在心中冷冷地回答。
你肯定不知道我之前做了什么……
但是他也看得出来,亨奇少校这是故意在跟自己开玩笑,以便打消自己心中的紧张感。
他吸了一口气,然后勒紧了马头,让胯下的畜生稍稍加快了脚步,“少校先生,我不是一个苦修士,我也喜欢人间的一切享受。不过除了声色犬马之外,我还有太多的志气,我的人生成就,并不体现在姑娘们的身上。”
“那就太好了,您热爱事业胜过热爱姑娘。”亨奇少校大笑了起来,“殿下,您长得俊俏,又才华横溢,别说成就大业了,哪怕您一无所成,也一定会有的是姑娘对您倾心——特蕾莎殿下可是提心吊胆呢!如果您本身志趣不在此,那对她来说倒是天大的好消息……”
就在两人调侃闲聊的同时,他们策马来到了纳夫帕克托斯港口外的阵地上。
这时候,艾格隆的军队都已经集结完毕了——按照他的计划,他军队当中最精华的一部分,也就是由骑士团成员们直属的部队,都将跟随着他一起行动,而那些被招募前来的人,则留在这里由安德烈-达武指挥防御。
他们的总指挥官,自然就是米歇尔-内伊了。
看到了艾格隆之后,他连忙走到了少年人的马下,而一看到少年人身边刀疤脸的亨奇少校,他脸上很快就闪过了惊讶。
“这位是费迪南-亨奇先生,我曾经在奥地利认识的朋友。”艾格隆立刻就简短地跟他解释,“听说我在这里冒险之后,他就前来投奔我,希望能够助我一臂之力——而且他之前有过从军经验,我把他纳入到了我的卫队当中,以便有需要的时候听听他的建议。”
艾格隆用简短的解释,含糊地将亨奇少校介绍给了自己的部下们——毫无疑问,他不可能一直都瞒着他们,所以还不如主动说出来。
虽然米歇尔-内伊对这个艾格隆的说法心里有些惊讶,不过看到这个生面孔不会干涉到自己的指挥权,他也就无所谓对方到底是何许人也了。
“明白了,陛下。”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未提出任何疑问或者质疑,接受了这个刀疤脸的存在。
然后,他又正色地看着少年人,“我们已经集结好了,只等您一声令下,立刻就可以出发。”
艾格隆越过了米歇尔,然后看了看他身后已经列阵、整装待发的士兵们。
“出发。”他淡然点了点头,然后下达了命令。
“出发!”他的命令被军官和传令兵们大声重复,各个方阵开始慢慢转向,然后跟随着先头部队前行。
艾格隆骑在马上,沿着海边的小路向东北方向行进。
很快,他们就告别了海滨和港口,沿着狭窄的山路在起伏不定的丘陵当中行军。
这些丘陵本来就没什么人烟,因为这些年来战乱的缘故,更是显得荒废,一路上艾格隆都看不到农田和炊烟。
按照向导的指点,不一会儿,他们就离开了大道,然后通过丘陵之间的小径前进,他们的目的就尽快截击到前来进犯自己的敌人。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行军之后,他们来到了一片山谷当中。
山谷中的路被两旁高坡夹峙,在坡上和丘陵上到处长着橄榄树,与其说是路,倒不如说是沟,而乡间一些破败的茅草屋那灰暗的房顶,在路旁的树丛后面时隐时现,
放眼望去,橄榄树林间薄雾缭绕,那些粗壮的树干在雾气当中若隐若现,而上面的枝条和树叶则在风中微微翻动,犹如鬼蜮在向他们伸手招摇。
看到眼前的一幕,每个人都不禁心生惴惴。
“这太象通向地狱的路了。”亨奇少校吹了个口哨,“还真是挺应景的。”
艾格隆也深以为然。
接着,他们继续行进,最后,他们渐渐地走出了山谷,然后在不远处的丘陵上看到了一座废弃的古堡。
艾格隆一边警戒,一边靠近这个古堡,从一个坍塌的大门的拱顶下通过,门楼也早已经因为无人维护而坍塌。
他抬头一看,扑入眼帘的是一幅色彩暗淡的景象——石墙上长满了苔藓,露出了几个破口。
而在古堡内是一个宽大的院子,差不多是正方形,而在石墙的旁边,是两个深潭,潭水上因为长满了水藻而荡漾着绿色的波纹,上面飘浮着巨大的斑块,在潭边上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只有几株适宜水边生长的树,此时还是枝繁叶茂,昂然立在苇丛与灌木丛之上,倒象是几尊奇形怪状的雕像。
几只栖息在潭水边的水鸟,被这一支军队的行军声惊醒,扑棱着翅膀掠过水面,非但没有增加几分生气,反倒是让这一方空间显得更加落魄孤寂。
在院子四周生着高高的草,都枯萎了,还有矮小的灌木或者说不出名字的寄生植物生长覆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切跟人有关的东西都没剩下多少,古堡看起来废弃多时了,就连屋顶已经塌陷,大概是承受不住生长在上面的植物的重压。
不过,很明显可以看出来,墙壁是用坚硬的岩石堆砌,建筑的旁边还有一座石砌的塔台,塔台面对着墙边的深潭,相映成趣。
看得出来,这座城堡的主人当时收入不菲,这里也曾经热闹一时,不过此刻一切都已经化为乌有了,甚至连过去的主人叫什么名字艾格隆也不可能得知。
这里的主人们是都已经在战乱里逃亡了,还是已经都死在了兵荒马乱当中呢?
艾格隆不知道答案,他也不关心这个。
“这里倒是个好地方。”在沉默当中,他旁边的亨奇少校突然说。
一边说,他一边饶有兴致地走下了马,然后沿着破败的石阶走上了石墙,再沿着石墙围着水潭走了一圈,同时眺望着远处的景象。
一边看一边他在沉思着。
过得片刻之后,也许他的心里是拿出了什么主意,他突然又转头看向了艾格隆,然后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对他说。
“您可以把这里选做您的主阵地,殿下。”
他同时又拿手指指向了远方,“这里的视野非常开阔,可以看到四周的动向,而且它在丘陵上,地势较高。更妙的是这里的石墙看上去颇为坚固,您如果控制了这里,就等于获得了一个可靠的阵地。”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了他的旁边,然后顺着他的手指,眺望了一下远方。
越过碧绿的水潭,沿着开阔的谷地,一片片的橄榄树林点缀其间,确实是不错的风景。
“那好,那就这里吧。”艾格隆点了点头,“我们在这里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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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骑士
“我们在这里迎敌。”
艾格隆一边看着远处的风景,一边语气轻松地说。
而这句轻描淡写的话,也就成为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很快,他身边的卫队成员就将这个命令传达了下去,围绕着这座废弃的城堡就地扎营,而艾格隆本人,自然也就在城堡当中扎营休息了。
他刚才已经亲眼目睹了城堡外表上那些已经被染成青色或者蓝色的花岗岩,与黑色和褐色的页岩搭配在一起的图景,但是来到内部才知道,它早已经是一个阴森空荡的骨架子,里面的石块不少已经错位了,房间的窗户自然没有也玻璃,只有靠墙边一个个凄惨的窟窿,因为天花板上的裂缝,所以房顶上也在漏光,不过因为还没下雨,所以好歹至少没有漏水。
这一切的凄凉景象,让古堡完全就像一具已经腐烂的骷髅,它绝没有欢迎不速之客的到来,各处回荡的风声反倒像是它在抱怨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们,打搅了它最后的安眠。
在天空当中的鹰隼啼号着盘旋到空中,更加使得其中又增加了一分寂寥。
艾格隆在已经废弃并且破裂的走廊当中前行,他并不在乎这里的环境,反倒是一直透过走廊旁边的窗口看着外面的情形——一边确认他部队的情况,另一边则是注意着外部的动静。
根据他得到的情报,其中一路敌人正由东南方向向着纳夫帕克托斯前进,而这里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但是他无法得到他们的准定行动情报,所以他不确定敌人出现的时间——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直到之后的任意时间里,敌人都有可能突然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
而那时候,他们就要进行一次会战了——这场会战的规模不大,但是却会注定他和他整个事业的命运。
要是普通人,肯定会因此战栗不已,可是艾格隆却只感觉心里头无比兴奋,那种压上一切赌注去赌博的感觉,足以燃烧他的神经。
“殿下。”就在他出神的时候,旁边跟随着他的亨奇少校猝然开口了。“接下来既然您要在这里迎敌,那我建议您要做好一切准备,哪怕是面对一切不测的准备。”
“难道您事到如今还会怀疑我的勇气,觉得我会害怕吗?”艾格隆苦笑着反问,“那您未免就过于小看我了。”
“我丝毫也不怀疑您的勇气与决心。”亨奇少校摇了摇头,“事实上,此时此刻,单单看到您这双眼睛,我就坚信您绝不怕送命,无论是别人的命还是自己的命;但您也要看到,您身上背负着太多的东西,绝没有逞英雄的空间。所以我要忠告您的就是这里——您的狂热是给别人的,不能把自己吞噬掉,您有勇气面对敌人那是精神可嘉,但您不能孤注一掷,恰恰相反,您要做好完全的准备,一旦情势不利您就要想办法全身而退,尽最大可能带着您的部下撤离战场,这才是最负责任的态度。”
“怎么,难道您对我们的战事没有信心吗?”艾格隆并没有生气,反倒是有些奇怪。“照我看我们还是有很大胜算的。”
“是我给您出的主意,我当然和您一样有信心,我也认为我们这边胜算更大。”亨奇少校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严肃地说了下去,“但是我从军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见过了,开战之前信心满满结果却输掉的事情,我算是看多了!上帝的旨意高深莫测,哪怕是再厉害的神机妙算,有时候也未必能换来好的结果,尤其是在战场上,所以事先做好万全准备是最重要的——形势有利的时候我们趁胜追击毫不手软;形势不利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尽量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以图将来。”
照理来说,他不该在临战之前给殿下泄气,不过处在他的立场上,他也不得不提醒殿下几句,不要被狂热冲昏了头脑——毕竟他可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特蕾莎殿下还没成婚就守了寡。
一边看着艾格隆,他一边继续说了下去,“我请您跟我许诺,无论是今天,还是以后,一旦交战失利,您绝不要做出头脑发热的举动,而是遵照我的建议撤退,由我们来为您断后。有序撤退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办到的,想要断后也得有相应的牺牲精神,我来干最合适。”
听到了这些话之后,艾格隆一时失语。
卡尔大公还真是找对人了。
“您不惜生命也要完成大公的委托吗?”他低声问。
“您也别忙着感动,我所说的也只是最坏情况而已,如果一切顺利那当然最好了。”亨奇少校又笑了起来,稍稍冲淡了两个人之间的凝重气氛,“我只是认为我们应该把一切可能性都考虑在内而已。怎么样,殿下,能答应我吗?”
艾格隆看着对方犀利的眼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接着,他话锋一转,“可是,您现在并非在为国服役,甚至并没有人要求您必须为我肝脑涂地,只是让您当个顾问而已,您又何须如此投入?”
“虽然我不在服役,但我在执行命令,所以这是我的义务。”亨奇少校想也没想地回答,“大公之前给了我们很多照顾,他将这件事托付给我,也是出于对我个人的信任,所以我绝不能辜负这份信任——而且,身为一位骑士,为了特蕾莎殿下能够继续在您身边绽放笑容,我也得拼命不是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后面一句话明显是在调侃,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原以为骑士精神已经随着久远的时代已经烟消云散,但没想到我在眼前却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范例……少校先生,我很敬佩您,如果我日后真的能够得偿所愿的话,我一定会为您奉上勋章,以表我应有的敬意。”
“如果您不跟我国为敌的话,那我会欣然收藏;但如果那时候您不小心在和我国作对的话,那就别怪我把它踩在脚下了~”亨奇少校一边说,一边轻轻地用脚踩了一下石头地面,激起了一阵小小的灰尘。
就在两个人对话之间,他们已经信步来到了城堡内院当中,种植在房后的几棵树,此时正在房顶上摇曳着枝头,这些树木分立在两侧,摇曳着黯淡的虬枝,仿佛就像是什么仪仗在欢迎艾格隆一样。
艾格隆走到了高处然后举目四望,这座城堡那粗糙的装饰,零散的建筑布局,都说明这是一个大地主的庄园,也许就在不久之前,它的主人还曾经威风凛凛地控制着这一片土地,然而此时一切都已经湮没无闻,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很快,这座已经被废弃的城堡就将迎来一场会战,并且注定将要迎来它青史留名的日子了——哪怕他现在还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在艾格隆决定驻扎在这里,并且以城堡为中心构筑自己的阵线之后,他的部下们也开始紧张地行动了起来。
因为城堡的存在,所以可以轻松依靠城堡的石墙以及旁边的壕沟构筑防御工事,而在城堡的石墙和旁边的池塘共同包围着一块洼地,炮队的士兵们齐心协力,借助驽马的畜力,将几门大炮推到了洼地中央的高地上——从这个高地,可以俯瞰周边三个方向的谷道,视野很不错,而且本身还具有一定的隐蔽性和防卫能力,诚然是非常理想的炮位阵地。
因为不知道敌人会何时出现,所以他们被迫加紧动作,而在他们紧张快速的行动当中,废弃的城堡及其周围地区,很快就被改造成了严阵以待的阵地。
随着天色渐晚,暮色苍茫,夕阳将大地染成了大片的金褐色,艾格隆决定今天就此休息,因此各处繁忙的景象才稍稍停歇了下来。
艾格隆无心让人打扫收拾城堡内的房间,而是直接将帐篷张在了院落当中。
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行军当中如此简陋的生活,所以倒也并不觉得难受。
很快,黑夜主宰了整个天空,除了围绕在古堡周围那些星星点点篝火,各处都陷入到了黑暗当中,艾格隆也留在了自己的帐篷当中,准备休息。
因为此时已经是初秋时分,所以气温倒算得上是凉爽宜人,不过四处回荡的蝉鸣仍旧有些扰人,艾格隆被吵得无法安歇,于是干脆在油灯旁边记下了今天的笔记,直到深夜时分才沉沉睡去。
天空当中的半月,向大地洒落了幽暗不明的光线,让古堡和森林又多了几分阴森,此时已经是万籁俱寂,营地陷入到了沉眠当中,除了有一些哨兵在各处巡逻之外,整个古堡又陷入到了过去的寂静当中。
艾格隆睡得很浅,在黎明破晓时分,他就已经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他随手洗漱了一下之后,就走出了自己的营帐,然后迎向了自己那些昨晚负责放哨、还没有睡觉的卫兵们。
“昨天晚上有敌情吗?”他问。
“没有,陛下,东边很安静。”他得到了一个也不知道是让他高兴还是失望的回答。
来不及细想,艾格隆又问,“那安德烈那边有没有传来消息?”
答案也是没有。
艾格隆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此时的他也无计可施,只能静静等待接下来的消息。
骰子已经掷下,开盅看结果却还需要时间,这段时间无疑是令人煎熬的,但也同样是必不可少的——正因为有这份煎熬,在品尝到胜利的果实之后,一切才会那样甜美。
他就在煎熬的等待着,静静地任由时间流逝,而就在中午时分,他终于收到了消息——来自于纳夫帕克托斯的一封信。
他打开信一看,内容非常简单。
“陛下,昨天下午五点左右,有两支敌军先后来到了城外,并且发动了试探性的攻击。敌人人数确实远高于我们,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们这边目前状况一切良好并且士气旺盛,我一定能够完成您的嘱托,预祝您那边也一切顺利。”
来了……艾格隆轻轻咬了咬嘴唇。
看来,如同预料的那样,就在自己离开后不久,纳夫帕克托斯开始遭到攻击,而他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此时此刻也一定正在和敌人们殊死搏斗。
尽管他离那里现在有几十公里之远,不过此刻他却好像能够听到那些枪炮声和嘶吼声。
那边既然已经开始了,那我们这边也不能疏忽了。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东面,然而视线中除了橄榄树林却一无所获,以至于突然有些焦躁起来。
但是他心里也清楚,此时焦躁是没有任意意义的,甚至非常有害,所以他也强行压抑住了自己的心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此时发生的一切都对他意义重大,但是他深信安德烈绝对不会辜负自己的信任。
他把亨奇少校叫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跟他说明了自己目前所面临的状况。
“不要焦急,殿下。”亨奇少校镇定地对他说,“既然您事先已经有了成算,那在现在您就必须有定力。”
“我知道。”艾格隆回答,“但是情报也有可能不准,一直在这里等待绝非明智,那些先生们如果明天还不出现,那我后天就只好直接回师去解围了,安德烈也不可能无限期为我坚守。”
“如果这样的话对您来说也是好事——那至少证明您只需要面对一半的敌人。”亨奇少校安慰他。
“道理是如此,但是如果兴师动众一番最后却无功而返,那实在太让人遗憾了。”艾格隆一边看着东边,一边重重地挥了挥手,仿佛是在挑衅,“快放马过来啊!你们这些兔崽子!”
当然,那边还是毫无动静。
艾格隆就在焦急和煎熬当中,默默地忍受时间的流逝,越是煎熬,他心里越是狐疑自己是不是听信了错误的情报,以至于走错了一步。
当然,他并没有让自己的焦躁流露出来。
终于,到了傍晚时分,他终于从这份煎熬当中走了出来。
一位哨兵将出现敌情的消息传达到了他的跟前,也瞬间点燃了整个古堡。
正在准备吃晚饭的艾格隆瞬间兴奋地几乎跳了起来。
他走到了城堡的高处,然后拿起望远镜,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军队行列。
“他们来了!来了!”艾格隆兴奋地拿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然后对着旁边的亨奇少校大喊。
“是的,殿下。”亨奇少校点了点头。“我们祈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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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会战
“我们祈祷吧。”
“不,我不祈祷!”艾格隆大笑着摇了摇头,“我才不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上帝,它只能在我自己的手中!”
说完了这句豪气满满的话之后,他断然从高处走了下了,来到了米歇尔-内伊的营帐旁边——而这时候,米歇尔-内伊也已经在营帐外,依靠着砖墙眺望着远处的敌军了。
“米歇尔,我们总算把我们的客人给等来了。”他大声对对方说。
“是的,陛下!”米歇尔-内伊昂首向他回答,眼睛里同样闪烁着激动的光,“我们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是的,我们饶不了他,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艾格隆点了点头。
接着,他向对方下达了命令,“立刻下令全军警戒起来,然后派人去侦查敌情。”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敌人的情况也非常不明朗,所以他并不打算立刻就莽撞地,他宁可先等等,等到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定数之后再进行决战。
“是,陛下!”他的命令,很快就得到了米歇尔-内伊的回应。
接着,米歇尔立刻派出了侦查兵,离开了己方的阵地,向着对面的敌人们跑了过去,而艾格隆和米歇尔一起,留在城墙边,继续利用望远镜观察对面。
而这时候,远处的敌军也发现了这支盘踞在古堡周围的军队。
为数接近三千人的军势,在这个环境下本身也根本无法完全隐蔽起来的。
在最初的惊诧之后,对面的军队立刻停止了行军,然后展开了阵势,同时也派出侦查兵来侦查这边的动向和虚实。
随着敌军阵势的徐徐展开,两边就在几公里的阵线上,在两个山坡之间互相对峙——所不同的是,因为可以依托堡垒,所以艾格隆这边要更加隐蔽一些。
时间在缓缓地流逝,夜幕开始降临在大地上,正因为互相都是敌情不明,所以两方都没有主动发动进攻,极有默契地静默着,除了零星驱赶侦察兵的枪声之外,只有风声在山谷之间回荡。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对面的坡地上点燃了多处篝火,在夜空当中犹如密集的萤火虫一般闪烁。
当然,艾格隆很清楚,这无非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两边都在摩拳擦掌,等待着接下来必不可免的厮杀——而且,战斗估计从明天天亮就将开始。
正因为心中有数,所以他在这个夜间,临时召集了自己麾下所有重要的军官来到自己的帐篷前,进行最后的战前会议。
“米歇尔,说说你们侦查到的情况吧。”艾格隆首先对米歇尔-内伊说。
“是!”米歇尔-内伊点头应下,然后立刻向艾格隆说明了情况,“敌军人数规模大概是四千到五千人左右,装备不错,不过并没有骑兵部队。另外,从他们的服装和号令来看,其中一部分是埃及军队,如同您之前得到的情报一样,他们看上去就是前来围攻纳夫帕克托斯的。”
米歇尔-内伊的描述虽然简短,但是却已经足够准确,艾格隆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他们就是我们要逮住的大鱼了。”
接着,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们,“诸位,我们的计划到目前为止是顺利实施了,但接下来的结果如何我却不敢打包票,而是有赖于你们的努力和勇敢……你们已经听到了,敌人数量比我们多,但我不想退缩,我要你们为我拼命,打赢他们,你们能做到吗?”
“能!”他的话,立刻得到了一阵热切的回应。
“不用说你们也知道,眼下我们还有一些朋友在纳夫帕克托斯被人围攻,蒙受痛苦,而他们唯一的指望就是我们,唯一能解救他们的也确实只有我们!我们耽搁不起时间,必须干掉面前的狗崽子们!”艾格隆重重地挥了挥手,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决心,“是的,不管怎样,明天就是决战,我们要把他们踩个稀巴烂,然后回去搭救安德烈!”
“是!”包括他的堂兄查理在内,所有人都齐声呼唤,然后齐刷刷地看着艾格隆。
艾格隆从他们的视线当中看到了热忱和渴望,唯独没有看到恐惧和退缩。
很好,看来大家都战意高昂,并没有被敌人的力量所吓倒。
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的计划很简单——明天无论如何要同当面的敌军决出胜负,如果敌军发动进攻,那就同他们交战,直到击败对手为止;如果敌军不堪压力而主动退却,那更好,他就发动凶猛无情的突击,让立足未稳的敌军承受惨烈代价。
只有解决掉这一路敌军,他才能够快速回师,解救还在苦战的安德烈-达武,然后解除对纳夫帕克托斯的围攻。
除此之外,他已经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在传达了自己的指示之后,艾格隆将众位军官遣回了原位,然后自己留在了帐篷当中休息。
虽说是休息,但是此时已经兴奋至极的他自然难以入睡,一直躺在行军床上辗转难眠,直到午夜时分才沉沉睡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醒了过来。
而这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大地上有一层湿润的薄雾,遮挡住了阳光,金色的阳光把雾气也染成了一片金黄,这些薄雾在山谷之间聚成片片白絮,弥漫开来,然后升腾到旁边各处的山坡,遮掩了他视野当中的整个大地,片刻之间,艾格隆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重新见到了当时翻越阿尔卑斯山时所见到的辉煌景象。
那时他刚刚逃亡,虽然满腔信心和志气,但是不得不连绵起伏的冰川雪山当中穿行,好不容易才来到瑞士境内;而如今他手中已经有了一支军队,正在为自己的梦想而战——人生的际遇又何尝不让人惊叹呢!
就在他遐思的同时,弥漫在各处的云雾好象大海似地卷起波涛,掀起一排排柔和的浪头,微微摇晃,起伏跌宕,把阳光凝聚成鲜艳的红霞,不过它的色彩在慢慢变薄,犹如是冰雪融化在阳光下那样。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各处谷地和山坡的能见度越来越高了,而在各处吹拂来的风,更是加快了雾气消散的速度。
没过多久,雾气散去了,只在草地上残留下了些许露水,而这就是刚才那辉煌一幕的最后残迹了。
艾格隆无暇以诗人的情怀来感叹美景的消失,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集中在了对面的阵地上——随着雾气的消失,地面能见度越来越高,两边的军队终于又能看清楚对方了。
而这一次,他们不打算再给对方多少时间。
即使不借助望远镜,艾格隆也能看得出来,对面的阵地正在骚动,一股严整的人潮,正在蓄势待发,准备向自己这边涌来。
看来他们非但不打算退却,反而准备主动发动进攻了。
虽然艾格隆这边有古堡作为阵地,在地理上有些许的便利,不过对方昨晚的侦查大概也发现了这边兵力劣势的弱点,所以打算以强攻来解决问题吧。
正合我意。艾格隆心想。
只有两边一起发动决战,他期待中的全胜才有希望到来。
他这边的军队自然也没有闲着,在雾气消散之后,全军即刻严阵以待,准备迎击敌军,军官们的口令声和鼓点声不绝于耳,到处都充满了紧张气氛。
就在艾格隆的注视下,对面的大炮发出了轰然巨响,一颗颗炮弹无情地向着古堡周边呼啸而来,砸在大地上,让石墙也在为之震颤。
接着,在炮弹的呼啸声中,集结起来的敌军也开始向着古堡左翼的坡地发动进攻。
整个行动井然有序,军队的行动犹如是拧紧了发条的怀表一样,准确而又无情地行动着。
尽管炮声隆隆而且离自己距离不远,但是艾格隆却面无丝毫惧色,一直都站在高处看着谷地当中的敌军,因为距离在不断缩短,所以他很快就能够看清他们头上红色的帽子和白色的裤子。
他掏出怀表一看,此时是8点1刻。
这就是“古堡会战”开始的时刻……希望历史记住这一刻,希望我未来的儿孙们能够为我的胜利而欢庆吧……
他不向上帝祈祷,而是重重地握住了拳头。
他在以人命向天神献祭,换取自己在人间的权柄,他对此负一切责任。
敌军在左翼发动的冲锋很快就来到了阵线前,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简直活象蚁窝上的一群蚂蚁一样,在谷地和坡道当中蠢动。
就在他们接近阵地的同时,昨天被集结在池塘边洼地的中央高台的炮队,开始开炮回击。
密集的霰弹在人群的上空爆炸,激射而出的弹珠犹如死神的玩具一样在四处飞舞,风扫残云一般刮过了敌军密集的阵线,几乎在瞬间就造成了惨烈的景象。
被霰弹扫中的人体顿时血肉模糊,军服也随之残缺,甚至有人脑袋直接炸裂,只剩下了半边的身子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
然而这惨烈的景象并没有吓倒进攻者,他们依旧排着密集的阵势,重新填补了因为炮轰而出现空缺的阵型,只是脚下加快了脚步。
怒吼声和惨叫声在各处回荡,几乎压过了枪炮的声响,他们顶着霰弹的轰击冲到了阵地前,然后举枪开始还击。
虽然按照陆军操典,他们必须按照整齐的阵势和动作向着对面齐射,但是此刻当然不可能有人能够完全按照条令行动,于是此起彼伏的枪声不断从阵线当中响起,与此同时他们的脚步也没有停歇,仿佛犹如潮水一样,势要将对面的阵线吞没。
守军当然也不可能就此溃退,在军官们嘶声力竭的呼喝声当中,他们不断地向对面开火。
随着两边距离越来越短,枪声越来越密集,而枪弹的准度也在不断提高,两边都不断有人在交火当中倒下,成为死神收到的新祭品。
毫不留情的搏杀不仅仅在左翼进行着,随着会战的徐徐展开,两边的军队几乎投入了全力开始互相厮杀。
艾格隆站在高台上,仔细地看着脚下每一处角落,犹如是棋手在观察自己的棋子一样,而亨奇少校和他身边的卫队成员则守卫在了他的身边,作为最后的预备队存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殿下,情况尚可。”亨奇少校也同样在注视着两边的厮杀,然后他点了点头,“我们已经完全展开了我们的阵线,战局对我们有利,他们讨不到便宜。”
“我也这么想……”艾格隆笑着回答。
“轰!”
就在两个人对话的同时,一声巨响在离艾格隆不远处响起,他定睛一看,发现一枚炮弹刚才飞到了石墙边的树林当中,一棵大树几乎被拦腰截断,然后在吱呀吱呀的呻吟声当中掉落到了旁边的池塘里,然后又是一声巨响,绿色的潭水被飞溅到了各处,甚至就连石墙上的亨奇少校,头上也沾上了几片绿色的浮萍。
“哈哈哈哈!”看到他滑稽的样子,艾格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至少您的风度是合格了!”看到艾格隆嘲笑的表情,亨奇少校忍不住尴尬地笑了起来,然后伸手从头上扫下了那几片浮萍。“不过殿下,您一定要记得您答应过什么。”
艾格隆当然记得,自己昨晚答应过亨奇少校,如果形势完全不利,他就自行撤退,留下亨奇少校断后——不过他当然希望这种事情永远不要发生。
“我不会丢下你们的,至少今天不用了!”他大声回答。
接着,他指向了自己的左翼阵地——那里正是厮杀最为激烈的地方。
两边在激烈地对射之后,已经短兵相接开始拼刺刀,虽然厮杀非常激烈,两边伤亡都非常惨重,但是很明显,人数劣势的己方,在借助阵地和勇敢牺牲精神的帮助下,已经在渐渐地击退对方攻势。
而这也意味着他们挫败了敌军的攻势。
“他们死定了!我们就要踩碎他们了!”因为不停歇的炮火声,艾格隆被迫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于是他的表情和声音也就越发显得杀气腾腾。
“还早着呢,殿下!”亨奇少校大声回答,“您先等等,等到时机合适,我带着您的卫队发动冲锋,您就留在这里见证结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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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胜负
“您先等等,等到时机合适,我带着您的卫队发动冲锋!”
亨奇少校的劝告,稍稍冷却了艾格隆心中的烈火,他知道,虽然自己现在确实渐渐在占据上风,但是胜负还没有明显分出来,还不是进行最终一击的时候。
尤其是他兵力劣势,手中只有这么一支预备队,就更加不能轻易挥霍了。
所以哪怕心里不乐意,但是他还是只能沉下性子来,继续观察着战局。
尽管从开始交战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但是这场会战很快就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已经展开好的两支军队迎面碰撞,进行了无情的厮杀。
两军阵地之间的谷地,现在已经被人潮所塞满,枪声不断,从枪管当中冒出的烟尘,以及被炮火点燃的树木草丛发出的火光,各处的火苗很快就因为燃尽而消失了,但是几股浓烟却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了浓密的烟雾,遮蔽了谷地。
然而呛人的烟雾并没有能够终结这场厮杀,相反,在烟雾当中士兵们不断地往自己的枪里装填子弹,然后向着对面模糊的身影开火。
没有任何怜悯,甚至不需要军官再下达什么命令,士兵们自己已经化身为了死神的使者,不断机械地重复几个动作,疯狂地向对方开火,为了摆脱死亡的恐惧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直到自己中弹倒下为止。
在阵线左翼土耳其军队集中突破最为密集的区域,两军直接短兵相接,他们拿着上了刺刀的滑膛枪彼此厮杀,而两军的大炮也在不断地开火,炮弹呼啸着从他们的头上越过,而后扎向他们身后的阵地。
在艾格隆观察整个战局的同时,他的首席指挥官米歇尔-内伊也在密切地关注着战局的发展。
他和他的主君一样对情势乐观,而他此时站在了炮兵阵地的旁边——他在瑞典服役的时候就是炮兵,而他更加知道炮兵在一场会战当中的决定性作用。
虽然他现在能够指挥的只是几门轻型火炮,但是在此时此刻,在这种人数不多的会战当中,也足以决定胜负的天平了。
他站在洼地中的高处,借助着地势仔细观察着两军交战的景象,阵线左翼的缠斗虽然惨烈,但是就他看来至少目前能够顶住,而且他已经下达了命令让自己这边的部队前去支援,因此暂时不会处问题。
虽然气氛紧张,场面激烈,但是他的职责是帮助陛下打赢这场会战,所以——他现在需要找到敌军薄弱点,然后用大炮打开胜利之门,这就是他身为指挥官被赋予的天然职责。
虽然到处都弥漫着烟尘造成的浓雾,但是借助着望远镜,他的观察仍旧找到了些许收获——也许是因为这是联军的缘故,埃及和土耳其两支军队的配合并不顺畅,很明显可以看出他们各自为战。
在右下方的一处谷地,他找到了他们阵线的结合部。
于是,他一边冒着各处的炮火,一边大声命令炮队掉转炮口,让炮火向着那个方向的谷地依次发动轰击。
炮弹在出膛的那一刻既制造了大量的烟尘,也制造了恐怖的声响,这声响就像是死神的尖啸,呼啸着划破了半空,以抛物线向着远处的谷地轰击。
“砰!”
连续不断的巨响,砸到了聚集在一起敌军阵容当中,孱弱的人体并不能完全吸收炮弹所具有的动能,于是炮弹带着鲜血和残肢飞舞在了半空当中。
他的炮火并没有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但是足以制造出恐慌的效果,阵中的士兵们在伤兵临死前的哀嚎下似乎吓破了胆,发出了怪异的吼声,然后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却了。
虽然他们中的军官在竭力制止,但是这种撤退仍旧没有被遏制,前插的方阵几乎维持不住阵型,每个人都在转身往后跑,有些人甚至踩在了地上的伤员身上,让他们提前结束了痛苦。
米歇尔-内伊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炮轰成功了,敌人的进攻被遏制住了,然而这并不足以让他感受到满足。
既然敌军的士气已经被进攻受挫所磨损,而且阵型也开始松动,那就应该趁势发动决定性进攻。
——按陛下的话来说,就是把他们踩在脚下。
他心里做出了决定,然后找来了身边的传令兵,“你去告诉陛下,请他让我们的预备队发动进攻吧!”
传令兵领命而去,而他继续带着激动与忐忑不安的心情,注视着战场的每一寸土地。
虽然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但是其中的趋势却往往是肉眼可见的,他已经认定自己这一方占了上风,而敌军的军心已乱,现在是收割的时候了。
“陛下……我们要赢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抬头看了一下天空,“父亲,我没有给您丢脸。”
此时的艾格隆,当然也同样注视着战场的变化,而且也和米歇尔-内伊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换句话说——此时任何有经验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面前的敌军已经隐隐有了不支之象。
时机已经到来了。他心中暗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这时候,米歇尔派出的传令兵也走到了艾格隆的身边,向陛下转达了他的请求。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转头看向了亨奇少校,询问对方的意见。
“怎么样,少校?时机到了吗?”
是该你出场的时候了!
亨奇少校在心里对自己喊了一声,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他抬起头来,以坚定的眼神对着艾格隆说。“殿下,时机已到,请允许我带领您的卫队发动最后的冲锋,我一定能够和他们一起为您赢得胜利!”
“很好。”艾格隆欣然点了点头。“那就交给您了。”
尽管把自己的卫队交给一个新来的人指挥,看上去有点心大,但是艾格隆素来笃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既然决定信任对方,那就要给予最充分的信任——况且,他也相信自己未来岳丈的眼光。
跟他说完之后,艾格隆转身,然后看向了高台下方自己的卫队——此时他们早已经集结在了一起,等候命令了。
黑压压的方阵此刻就列在艾格隆的身后,时刻准备着作为最后的砝码去夺取胜利。
艾格隆向他们做出一个手势。
没有欢呼,也没有任何骚动,只有坚定不移的视线回应了他——他们蒙受陛下的眷顾,被吸收为最精锐的卫队,而眼下也是他们拿出自己表现,作为全军表率的时候了。
亨奇少校也最后抬起头来,看了看面前湛蓝的天空。
上帝啊,我究竟是在干什么?他的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我为奥地利服役了接近二十年,结果今天却要为一位拿破仑发动冲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您会赐予了我这等奇妙的命运?
短短的时间里他想不出答案来,不过对他来说有没有答案也不重要。
既然命运让他来到了这里,他就必须尽忠职守,把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做好。
殿下,请你安然等待吧,这是我的承诺,我自然会办到。
接着,他沿着阶梯走下了高台,然后站在了卫队士兵们的队列之前。
他高大的身躯和可怖的刀疤脸原本会给人一种可怖的感觉,然而在此时此刻的特殊环境当中,反倒是让人微妙地安心了下来。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地抽出了自己的佩剑,然后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双角帽,接着拿着它随手擦拭了一下手中的佩剑,仿佛是在进行什么仪式工作一样。
接着,他突然重重一挥,拿着它指向了前方。
即使口中没有发出任何号令,所有人也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方阵立刻迈动了脚步,然后以整齐的步伐向前进发,亨奇少校站在了队列的最前方,以大无畏的淡然表情向着敌军的阵地前进。
和这里在场的人不一样,他是真正面临过生死关头并且好不容易才爬回来的人,而此时战场上熟悉的感觉,又勾起了他尘封已久的回忆。
当时我们所面临的场面何止是这里的十倍百倍?
现在不过是小意思而已……他的刀疤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在他的指示和引领下,这个只有一两百人的方阵以慨然无畏的气势,顶着呼啸而来的炮火和枪弹,越过了古堡和谷地之间的沟壑向前冲锋。
他们的脚步并不快,亨奇少校本人甚至从容淡定犹如闲庭信步,然而他们的身体毕竟暴露在了炮火当中。
谷地上每次前行几步,都会有人中弹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脚步,每一次队列出现空缺,后面的人都会立刻补上。
就这样,黑色的潮水滚滚向前,而他们身后的友邻部队也随之发动了冲锋,他们的目标就是刚刚被炮轰的地方——也就是两支盟军之间的结合部。
刚刚还受到挫败、惊魂未定的敌军,眼睁睁地看着黑色制服的军队向他们靠近了过来,有些人心惊胆战举枪开火,而有些人则已经在手脚发抖,盘算向后逃跑。
亨奇少校大踏步地向前走着,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敌军,他的面孔十足的狰狞,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杀气。
他的心里则在不断估算两军之间的距离。
直到他足以看清对方士兵惊恐的脸时,他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佩剑。
几乎就在同时,他身边的卫队士兵们也立刻停下了脚步,然后举起枪来面对着对面的敌军。
“开火!”他喊出了自己勉强会说的几个法语词汇之一,然后重重地挥舞了手中的佩剑。
“砰!”
密集的枪声几乎同一时刻响起,而后枪弹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密集地向着对方已经摇摇欲坠的阵线飞了过去。
烟雾缭绕当中,几声惨叫从各处响起,然而无情的攻击却还在继续。
虽然置身于枪林弹雨当中,但是亨奇少校却置若罔闻,他的整个人生,此刻都好像凝聚到了一个目标当中。
他又举起手中的佩剑,示意士兵们重新装弹,接着然后又用丝毫不带感情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开火!”
第二轮的齐射要散乱许多,但是仍旧足够猛烈,继续收割着对面的人命,也摧残着他们仅剩的意志。
在一轮一轮的火力之下,对面的敌军终于士气崩溃了。
虽然他们的人数占有优势,但是在这场短促而激烈的会战当中,对方顽强的抵抗,无情的炮击,以及接下来凶猛的进攻,摧垮了他们剩余的战斗意志。
阵线当中的士兵纷纷垂下枪口然后往后奔逃,虽然还有几个军官试图开枪组织,但是仍旧难以阻挡这场无法遏制的溃退。
一开始退却的士兵还有所迟疑,但是随着秩序的逐渐崩溃,他们后退的速度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变成了奔跑——似乎他们已经拿出了仅剩的力气,用于承受这场已经降临的失败。
亨奇少校眼睁睁地看着敌军分两个方向各自往后退却,原本的阵线上只留下了一个个或完整或残缺的尸体。
刹那间他意识到,胜利已经来到了他的——不,那位少年殿下的——手中。
只差最后一点点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迈动脚步,然后下令部下们继续进攻,摧残着已经被打开了巨大缺口的敌军阵线。
也许是被溃退的士兵所感染,原本还在其他区域上坚持作战的敌军也发生了动摇,这支发动进攻的方阵,犹如是锋利的手术刀,所到之处望风披靡,几乎横扫了整个战场。
而这时候,敌军已经士气丧尽,两支原本就已经各自为战的部队,此刻更加不愿意为友军继续承受伤亡,于是他们纷纷都选择了退却。
各处阵线的退却,最终也变成了整个军队的总溃退,这支两个小时之前还信心满满地发动进攻的军队,此时却已经犹如失去了灵魂的羊群,潮水般地向后涌去,再也无法称之为一支军队了。
站在城堡高处的艾格隆,兴高采烈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切。
如他所愿,这场会战他已经赢下来了。
他知道,这场胜利,是所有人的血汗和牺牲为他换来的,但是毫无疑问,最终的荣光,只会落到他的身上,因为他就是承载了他们所有人期待的那个人。
是的,他又朝着自己的梦想迈出了一大步……
一种似乎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狂喜,让这个少年人禁不住指着战场上的尸堆,近乎于癫狂地大笑了起来。
等着我吧!法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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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回师
随着土耳其军队的败退和溃逃,这场短促而激烈的会战,也随之画下了休止符。
刚才还震天撼地的炮火,此时已经突然消失了,但是零星的枪声,以及各处密布的死尸,以及重伤者垂死的呻吟,都触目惊心地证明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惨剧。
艾格隆走下了古堡的高台,在士兵们的欢呼声当中,大踏步地跨入了谷地当中,这里是刚才厮杀最激烈的战场——就在拂晓之时,这个地方还是一块风景优美、树木茂密的谷地,然而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后,这里已经是尸横遍野的地狱,到处都弥漫着呛人的烟尘。
透过烟尘,艾格隆分明看到不少枪炮遗失在了地上,还有不少拉车的牲口,也在烟雾中茫然地移动着——这里是刚才溃兵在败逃时留下来的东西,此刻却已经完成成为了他的战利品。
胜者赢得一切,这就是战争亘古不变的法则。
他赢了。
没有任何证据,会比现在的一幕更能够证明这项事实。
不过,艾格隆现在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他刚才已经在高台上透支了自己的兴奋,而现在,他更需要的是冷静。
胜利带来的并不仅仅只有狂喜而已,还有对下一步行动的犹豫。
身边不绝于耳的欢呼声并没有打断他的思绪,他眼下的注意力非常集中,大脑高速运转思考着。
自己到底是应该无情地追击,扩大战果,以求彻底摧毁刚才败退的这支敌军呢?还是应该见好就收,回师纳夫帕克托斯,再击溃另一支敌军呢?
就他个人的本性而言,他一向崇尚要对敌人如同冬风一般无情,既然现在赢了就要继续加注,非要粉碎掉对方的所有抵抗能力和意志不可。
但是,这样做虽然畅快,却会耽误时间,让安德烈-达武那边承受更多压力,虽说他信任安德烈的能力,但是似乎也不应该再冒险了。
而且,最大的问题在于他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很难在敌军大规模撤退的时候进行残酷的扫荡,把击退战变成成建制的歼灭战,彻底抹消这支敌军的威胁。
稳妥的做法就即刻回师,但放弃追击又实在让他觉得可惜,而且会留下隐患。
正因为心里难以权衡,所以艾格隆默默地在草地上走着,眉头也随之紧锁。
“殿下!”正在此刻,旁边的一声招呼,打破了他的沉思。
艾格隆转头一看,发现此人正是亨奇少校。
他此时身上布满了灰尘,脸上也被熏黑了,不过身上却没有什么伤口,而且他的眼神还和之前一样杀气腾腾,让人难以直视。
他刚才带领方阵冲锋时的勇敢和沉着,艾格隆都是完全看在眼里的,此时再面对他,心里更生敬佩——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军人!
只可惜他只会为自己效力这一段时间而已……
“谢谢您,少校先生。”艾格隆放下了心中的感叹,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您刚才的身姿,并且感激您对我的帮助。”
“这是我的职责,殿下。”亨奇少校淡然回答,“如果您要谢的话,不如谢大公和特蕾莎殿下对您的厚爱吧。”
直到现在他也不忘强调自己真正的效忠对象……艾格隆只能尴尬地耸了耸肩。
“我明白的。请问现在有何指教?”
“我们现在已经赢得了胜利,但不是停下来的时候,接下来应该继续迅速行动。”亨奇少校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我个人建议您直接下令回师,帮助您的卫队长解决另外一边的敌人。”
“您的意思是放弃追击?”艾格隆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亨奇少校轻轻点了点头,但是这已经足以表示出他的意志。
“若是重演1815年的惨剧怎么办?”艾格隆小声问,“别忘了当时布吕歇尔也被击溃了,但是他还是赶到了那个见鬼的滑铁卢,然后结束了一切。”
“1815年的情况和这时候完全无法同日而语。”亨奇少校斩钉截铁地回答,“当时布吕歇尔统领的是一支对法国人刻骨仇恨、而且建制并没有被摧毁的普鲁士大军,只是暂且败退了而已;而如今您面临的敌人本来就是心怀鬼胎的同盟,他们谁都没有跟您有势不两立的仇恨,而且谁都没有为盟友奋战到死的决心,一旦被您打垮,短时间内他们只敢龟缩起来舔舐伤口,绝对不会有勇气集结起来继续向您发动进攻……所以您大可以立刻回师,解救您的卫队长和纳夫帕克托斯。”
亨奇少校的话入情入理,也瞬间让艾格隆下定了决心。
“您说得没错,追击这样一支溃退的败军对我来说并无多少好处。”他点了点头,然后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吃完午餐之后,我们立刻回师!”
从他来到这里路程来看,回师纳夫帕克托斯大概需要正常行军速度的一天时间,但是如果他强行军加快速度的话,就能够在晚间抵达。
虽然将士们在这两天的行军和战斗当中都已经非常疲惫,但有了今天的胜利带来的士气加成,这并非是办不到的事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如此,那还犹豫什么呢?
亨奇少校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用欣慰的眼神看着这个肯虚心纳谏又能够做出决断的少年人。
“我以后会写一份报告,详细将我们的经历写给殿下看的。我想殿下应该会非常高兴于您的表现——至少到目前为止的。”
“我以后只会更好。”艾格隆略带骄傲地回答。
看到少年人争强好胜而又志气满满的脸,亨奇少校忍不住在心里笑了出来。
他完全理解了为什么一向眼高于顶的卡尔大公,那么看重他并且愿意接纳这个罪人之子当女婿。
“是的,我丝毫不怀疑这一点。”他昂首挺胸,悠然回答。
做出了决断之后,艾格隆让自己的卫兵,把米歇尔-内伊给叫到了自己的身边。
“陛下,恭喜您!”一看到他,米歇尔-内伊就恭敬地行了个礼,“您带领我们取得了胜利!”
“这也是你们用努力和流血牺牲换来的。”艾格隆微笑着回答。
接着,他又说出了自己的决断,“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停下来,恰恰相反,我们要继续行动!你传令下去吧,全军赶紧吃午饭,吃完了之后我们立刻行军,回去解救纳夫帕克托斯……以最快的速度。”
虽然对艾格隆不下令追击有些诧异,不过米歇尔-内伊想了想,陛下的决定也不失为目前最稳妥的选择,所以也没有提出异议。“好的,陛下,我马上为您传达命令……不过,您要不先在全军面前露脸一下吧?大家现在群情激昂,就等着看您呢。”
“当然可以。”艾格隆忍不住笑了起来。
既然已经赢了,那鼓舞士气的事情还是必须要做的。
“另外……”米歇尔-内伊又有些犹豫。
“还有什么?”艾格隆问。
“我们这次抓到了几百号俘虏。”米歇尔-内伊回答,“如果我们立刻回师,他们怎么办?”
这倒确实是问题,带着俘虏强行军显然不可能,拘押在这里的话,他也没有足够的口粮养活他们。
至于全部杀死他们,既无意义又有损于他自己的名望。
“我们没有时间收容他们,所以收缴他们的武器,放他们走吧……另外让他们带走他们的伤员。”艾格隆略作犹豫然后回答,“几百个人改变不了胜负的天平,他们就算回去,暂时也没胆子来跟我们作对了。”
“是!”米歇尔-内伊立刻接受了他的命令。
艾格隆能够明显感觉到,随着他统领自己的骑士团们经历一次次战斗并且获胜,他的威信也在逐渐地被树立了起来——过去他的权威来自于名字;现在他的权威更多是来自于对他个人的信任了。
无论他下达什么命令,只要是他的意志,都会在部下这里得到遵从。
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现在,是继续巩固这种权威的时候了。
“我们走了以后,你留下一两百人守卫古堡,监视这边的动向,收集我们来不及带走的缴获武器,并且照料那些带不走的重伤员。”艾格隆补充了最后的命令。“一定要给他们留下最充足的给养。”
虽然限于他现在的资源,大部分伤员肯定是得不到足够的救治,但是他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主动抛弃他们的想法。
“是!”
米歇尔-内伊迅速地将艾格隆的命令传达到了全军。
虽然经历鏖战之后,所有人都已经十分疲惫,但是胜利的快乐让他们还是欣然接受了陛下的命令。
战场很快就被打扫干净了,所有零星的抵抗也被抹平,而在吃午饭之前,在军官们的组织下,所有还能行动的士兵——哪怕身有轻伤,都组成了整齐的方阵,列在两边,留下了中间的通路。
一身军装的艾格隆昂首阔步地走过了中间的路,时不时向士兵们挥手致意。
当来到了最后一个方阵的尽头时,他猛然摘下了自己的帽子,然后高高地举了起来,向所有刚才为他奋战的士兵们挥帽致敬。
“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
“帝国万岁!”
回答少年人的,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这欢呼声在谷地当中回荡,似乎让大地为为之震动,而此时,亨奇少校却在战场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远处出尽风头的少年。
又是这熟悉的喊声……
在奥地利军队中服役过多年的他,曾经在太多地方听过这喊声了,此时旧梦重燃,又怎么可能不让他勾起往日的那些回忆呢?
二十年不熄的战火,以及那弥漫在整个欧洲大陆的鲜血……
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他掐断了自己的想法。
而就在同一时刻,在原野的另外一个角落里,此时也有另外两个人在默默地看着远处的辉煌一幕。
埃德加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效忠的陛下,以及那些热烈欢庆的士兵们,他的手指在无意识地抖动,仿佛是在构思一副新的画作。
而一身男装却也难掩俏丽的艾格妮丝,此时也在出神地凝望着那个明明斯文俊秀,却又莫名充满了威严的少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在巴黎绝没有看到过如此耀眼的同龄人——她相信以后也绝对不会碰到了。
她的眼神闪动着光芒,是钦佩,是不服气,是终于见识到强者的兴奋,是对出于少女天性的仰慕……还是别的什么呢?
也许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陛下,真够帅气的。”就在这时候,埃德加冷不丁地说,“哎,他哪怕当不了皇帝,也足以让整个巴黎为止迷醉——我敢打赌。”
“也许吧。”艾格妮丝像是兴致缺缺地回答,“要是他的功名心没有那么重的话,倒是可以成为一个足以照耀整个时代的剑手。”
“当皇帝可比当剑士有意思多了!”埃德加笑着反驳。
这话倒是没错,所以艾格妮丝只能黯然无语。
“哎……我真替你可惜。”埃德加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满面遗憾地叹了口气,“也为爱丽丝。”
艾格妮丝最初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接着,她的双颊顿时变得绯红,然后恼恨地瞪了埃德加一眼。“我不是说过不许再提这个了吗?!”
尽管明知道对方轻易就可以撕碎自己,但是埃德加此刻却毫无惧色,他反倒反问对方。
“艾格妮丝,你这么生气,究竟是因为羞耻呢,还是因为遗憾呢?”
艾格妮丝稍稍一滞,然后立刻厉声回答。“这不用您管吧!”
“身为你的姐夫,我又怎么可能对你毫不关心呢?”埃德加又叹了口气,“老实说,我是真的挺遗憾的,毕竟陛下绝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只可惜特蕾莎殿下捷足先登了!为此我倒是想诅咒奥皇!”
艾格妮丝气得七窍生烟,眼看就要作势动手了。
“其实一切都还没有成定局。”埃德加突然又说。“毕竟他们还没有成婚,婚约是随时可以更改的不是吗?陛下是个诗人,总会有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心里清楚,陛下这种脾气的人,一旦做出了什么决定,是绝不会轻易更改的,而且事到如今,形势也容不得这个少年人反悔了——
特蕾莎台前幕后为他操劳,利用自己的身份以各种方式为少年人寻求帮助,这一方面让她对陛下有恩;另一方面来说,她也在这种情况下,在整个组织内部都拥有了莫大的影响力,陛下要是真的敢于毁约的话,不说别的,他身边的那些奥地利人都饶不了他。
所以,无论从感情还是功利的角度来说,这桩婚事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绝无可能更改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艾格妮丝散布虚假的信息。
“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艾格妮丝总算忍住了没对姐夫动手,但是她再也不想听下去了,扭头便走开了。
埃德加默默地注视着妻妹窈窕的背影,然后轻轻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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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坚守与誓言
围绕在艾格隆身边的欢呼并没有持续多久,遵照他的命令,这支军队很快打扫完了战场,开始就地开始准备午餐。
在午餐完毕之后,他们顾不得洗去身上的烟尘和血腥,立刻踏上了回返纳夫帕克托斯的道路。
以劣势兵力击溃了当面之敌,他们刚才获得的胜利,是明确无疑的;但是这并没有意味着他们就此获得了整个战役的胜利,因为纳夫帕克托斯那边,还有一场殊死搏斗没有结束。
相比于前天刚刚离开纳夫帕克托斯时的场面,这支军队此刻的军容要显得狼狈许多——不少人的军服上布满了污痕甚至破洞,军旗上也布满了烟尘污秽,但是他们的步伐却比之前更加有力也更加轻快。
古堡会战的胜利,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心理激励,他们以无比的自信踏上了回师的路,每个人都坚信,当他们回去的时候,他们将会以和在这边一样的勇猛踏平对手,谁也不不愿意放慢脚步,让已经到手的胜利蒙上阴影。
当然,在踏上回师的征途前,艾格隆没有忘记派出几位骑马的信使,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向纳夫帕克托斯报捷,鼓舞还在那里坚持的安德烈-达武,再坚持最后一点时间。
就这样,除了被留下的极少数人之外,整支军队踏上了归途,他们带着无比的信心和决心,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回荡在丘陵之间的风,犹如战神的号角,催促着他们去摘取最后的胜利。
而在此时的纳夫帕克托斯,气氛却绝没有这么轻松。
在安德烈-达武的指挥下,这里的守军刚刚击退了敌军又一次冲击。
战神在这里夸耀武勇,死神则在这里收割灵魂。
在他们的阵线内外,留下了多具分属于两支军队的尸体,而那些曾经漂亮的建筑,在炮火的摧残下,大多数已经变成了断壁残垣,带着血腥和火药气味的烟雾,弥漫在这座小小港口的各个角落,而堡垒和壕沟边到处散落的尸首,无比真实地诉说了这里发生的惨烈景象。
唯有大海还是如同之前一样湛蓝瑰丽,无视了又一场发生在它面前的厮杀惨剧,以柔缓但坚定的涛声,记录着历史的钟鸣。
被艾格隆委以重任的安德烈-达武,此时当然听不到这些海涛声,他的全部精力,都已经放在了自己面对的敌军身上。
在这两天来,他以大无畏的勇气和坚定而炽烈的意志力,率领自己的部下,坚守着这座小小的港口城市。
此时他的状态并不好,之前两天里,他带领着自己的部下,以这里本来就有的少数堡垒据点作为支撑,再借助临时构筑的工事,击退了占据绝对优势兵力的敌军的十几次进攻,而就在刚才,他刚刚又打退了对方最新一轮的冲击。
虽说他是守军的指挥官,但是他的指挥部离前线也不过几百米距离,有时候在情势最危险的时候还要亲自带人走上前线最为危险的地段,与敌军展开厮杀,以自己的勇敢无畏作为表率,激励守军的士气。
在他的带领下,虽然纳夫帕克托斯一直看起来像是岌岌可危,但是却一直都还掌握在陛下的手里,犹如是置身于狂风暴雨中的小树,虽然已经被暴烈的风压得弯折,但是却坚韧地钉在大地上,不肯屈服于暴虐的意志。
安德烈-达武此时顾不得庆幸自己刚刚又顶住了一次煎熬,他借助望远镜,观察着敌军的阵线,集中自己全部的脑力来判断下一次进攻将会来自于何时、来自于哪里。
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熟悉他的人恐怕已经认不出他了——这个时常保持着洁净、注意仪容的青年,此时身上的军服却已经布满了灰尘,日常刮得干干净净的脸上,已经胡子拉碴,而且有些地方已经被熏得黝黑。
这样子看起来确实狼狈,但是只要看着他依旧明亮的眼睛,看着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所散发出来的不屈光芒,他的朋友们依旧可以认出这个充满了志气和骄傲的青年人。
而他的副手埃德蒙-唐泰斯,此时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上同样沾满了灰尘,这两天他和安德烈一样,身先士卒,抵抗敌军的进攻。
在这两天当中,他们两个和他们的部下一起,坚决地抵抗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从没有一刻软弱过。
在战斗持续的时间里,安德烈-达武的全部心神都已经放在了两军厮杀当中,无暇考虑别的问题;而在此刻,在战斗刚刚结束的间隙里,安德烈-达武终于有余力再去为其他问题牵肠挂肚了。
他所牵挂的问题只有那一个——陛下那边怎么样了?
在陛下带领主力前去迎击敌军之后,他不断地送信给陛下,报告自己这边的情况,同时也不断地收到从陛下那里传达的消息。
根据他昨天晚上收到的消息,陛下已经同敌军遭遇,即将在今天早晨与之发动决战,而直到此时他没有收到任何新的消息。
不过他有百倍的信心,因为他相信陛下一定能够获得胜利,然后回师来解除这里的危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现在他的任务就是继续坚守在这里,然后等待。
趁着战斗的间隙,他带着副手爱德蒙-唐泰斯在各处巡视,安抚疲惫的部下。
两个人无视了零星的炮火,在蓝天碧海之下行走着。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为了舒缓彼此的压力,他们还聊了起来。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陛下现在一定已经赶跑敌人了。”安德烈-达武站在防波堤旁边,注视着面前湛蓝的海洋。“他现在一定在回师向我们这边赶来。”
“我也深信如此。”埃德蒙-唐泰斯重重点了点头,“等到他回来,他一定会重重嘉奖您的,是您用自己的勇敢和坚定,让他的计划得以实现。”
“您也同样如此。”安德烈-达武回答。
接着,他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笑了起来,“而且嘉奖名单上您肯定是第一名,因为您是基督山伯爵,是陛下亲封的贵族,照理说来您的地位应该比我更加高才对……”
他的调侃,让埃德蒙-唐泰斯略微有些尴尬。
虽然拥有达武这个姓氏,但安德烈是达武元帅的侄子,并非元帅的继承人,所以身上并没有任何爵位头衔,仅仅是一个追随者而已——所以如果细究起来,已经被封为伯爵的埃德蒙-唐泰斯,他的地位确实比安德烈要高。
“您是主将,是陛下的亲卫队长,我怎么能跟您比呢?若这次战役成功完结,那您的功绩必然在我之上。”埃德蒙-唐泰斯尴尬地笑了起来,“而且,以您的忠心和功劳,若是陛下成就大业,他一定会给予您最高的荣誉封赠,无论是公爵还是亲王,您都配得上。”
虽然他的话有刻意恭维的成分,但是大体上也接近事实,若陛下重返皇座,以安德烈-达武的亲信地位和鞍前马后的功劳,必然会得到这样的奖赏。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您不用当真……我效忠陛下是因为这是我的天职,而不是为了什么爵位或者荣华富贵。”安德烈-达武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过他很快又变得严肃了起来,“当然,虽则我一片赤诚,不求任何回报地追随陛下,不过……若有一天能位列王公,那也是值得世代铭记的荣耀,想必一定能够告慰我父亲和叔父的在天之灵。”
接着,他轻轻地拍了拍爱德蒙-唐泰斯的肩膀,然后继续严肃地说了下去,“埃德蒙,实话跟你说,因为好奇为什么陛下这么看重你,所以这些天来我一直都在观察你,最后我发现,你确实是一个勇敢、忠诚的人,不愧为我们中优秀的一员,所以我就理解陛下为什么会这样厚待您了——这都是您应得的。”
安德烈推心置腹的话,让埃德蒙又是高兴又是惭愧,他觉得自己相对于安德烈来说,并没有做出更加突出的贡献,至少配不上比他先被封爵。
不过,陛下的封赐既然已经给出来了,那就不可能再被收回,所以哪怕再怎么样惭愧,自己也只能接受。如果想要让自己“基督山伯爵”的头衔实至名归,那就只能在之后拿出表现,这样才能够服众。
正当他还在沉思的时候,安德烈-达武突然向埃德蒙-唐泰斯伸出了手来。
“埃德蒙,我们做个约定吧。”
“约定什么?”埃德蒙-唐泰斯不解地问。
安德烈一边看着埃德蒙,一边充满热情地说,“如果我们能够在这场战争当中活了下来,以后就要继续以今天的热忱效忠陛下,不管陛下的事业成功与否,我们都要矢志不移地追随他,我们团结一心,无论飞黄腾达还是默默无闻都坚守我们的誓言,将忠诚贯彻到底,任何胆敢背叛或者欺骗陛下的人,我们都要对他施加最严厉的惩罚!”
埃德蒙-唐泰斯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安德烈的忠诚意志居然如此狂热。
不过,这也是他心中所想。
陛下赋予了他重生的机会,又赋予他重任和荣誉头衔,带着他向着伟大的事业前行……这些恩惠犹如是无比炽烈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肩上,让他受宠若惊,他只想着以肝脑涂地来回报这份恩情。
所以他反而非常理解安德烈的想法。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握住了安德烈的手,然后大声回答对方,“好,往后我们团结一心,矢志不移!”
两个人紧紧地握住了手,旁边的大海涛声依旧,仿佛是在为他们的誓言做出见证。
日影西斜,就在这时,几个骑着马的信使从东北方向飞驰而来。
来了!
他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他们的心脏都陡然跳动了起来。
尽管他们都对陛下的胜利充满了信心,但是当真正面对那边传来的消息时,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
很快,信使被迎接到了阵中。
“我们赢了。”信使看见安德烈-达武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简单有力,“陛下击溃了敌人,正在率军回师。”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安德烈顿时全身都好像失去了力气,整个人都被狂喜都支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从没有一刻怀疑过陛下能否取得胜利,但是当真正得到捷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激动。
陛下的冒险终究还是成功了,他获得了胜利,而这也意味着自己的坚持和牺牲都是有价值的。
只要陛下赢得了胜利,那些艰辛和困苦就不算什么了。
他看向了埃德蒙-唐泰斯,而此时对方也正好看向了自己,两个人禁不住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候,又是一阵密集的炮火从敌军阵中响了起来,呼喊声和厮杀声再度再两军阵前萦绕,显然敌军又发动了一轮新的冲击了。
安德烈先是观察了一下阵前的情况,接着,安德烈又重新看向了信使。
“荣光属于陛下!帝国万岁!”他先喊出了口号,然后又命令对方,“您回去告诉陛下,我完成了他赋予光荣的使命,纳夫帕克托斯恭候着他的回归!”
接着,他不再多说,而是带着埃德蒙-唐泰斯往前沿阵地走了过去。
厮杀仍在持续,而信使也没有再耽搁,立刻调转马头,马不停蹄地又继续朝着东方疾驰而去。
安德烈-达武和埃德蒙-唐泰斯,奋不顾身地冲击在最前线,抵抗着敌军新一轮的进攻,而在他们的感召下,原本已经疲惫至极的守军,再度迸发出了新的战斗意志,以艾格隆留下的一部分卫队成员为核心,拼死抵抗敌军。
激烈的搏杀在堡垒、城墙和壕沟之间展开,虽然在兵力绝对优势的敌军冲击下,阵线不断被压缩,但是他们的阵地始终未被突破,在一次次的冲击和反冲击当中,敌军的锐气也在被不断耗尽。
尽管艰难,但是他们还是又一次坚守住了。
而这时候,天色入夜了,黑暗到了降临了大地,敌军的进攻渐渐停歇,安德烈-达武和他的部下们终于又得到了一点空隙来回复他们疲惫的身躯。
因为安德烈已经将“陛下即将得胜归来”的消息传遍了全军,所以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希望。
正当安德烈-达武准备啃些干面包当做晚餐的时候,埃德蒙-唐泰斯扯了扯他的衣袖,然后兴奋地指向了东方。
“看啊!安德烈!”
安德烈顺势看了过去,只见在远方出现了大量的火把,犹如是密集的萤火虫一样在黑夜的边缘闪动。
火把犹如是一条长蛇,在海岸线旁边蜿蜒,一眼竟然看不到边。
安德烈微微闭上了眼睛,差点潸然泪下,他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一幕,终于化为了现实——陛下率军回来了。
“牢记我们的誓言吧!”他大声对埃德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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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完胜
在夜色当中,由火把组成的逶迤的长龙,浩浩荡荡地从东方涌了过来,在守军的欢呼声当中,进入到了纳夫帕克托斯港口里面。
这欢呼声,既是在欢庆他们效忠的主君的回归,更是在欢庆他们刚刚得到的胜利。
就在今天白天,在陛下的亲自带领下,他们的袍泽们以一场短促的会战,酣畅淋漓地击溃了敌军,而现在皇帝陛下带着他们回师,守军们坚信,他们很快就要在陛下的带领下,迎来又一场胜利——而这也就将意味着整个战役以己方的胜利而告终。
虽然在之前的交战当中,守军损失惨重,但是只要获得胜利,那么所有的牺牲就都是值得的。
在一众卫队的簇拥下,艾格隆穿过了欢呼中的士兵们,回到了自己之前的居所当中,而他之前留在这里的两个指挥官——安德烈-达武以及埃德蒙-唐泰斯,都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艾格隆进门之后,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打量着自己这两位心腹部下。
眼下他们都相当狼狈,蒙头垢面的样子,衣服上还沾满了灰尘和血迹——显然,他们之前不止一次地身先士卒抵抗敌军。
艾格隆知道,加上今天,他们已经进行了三天的战斗,他们以绝对劣势的兵力抵抗着敌军的多次进攻,一直坚持到了自己回师。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手中的兵力,除了一小部分艾格隆特意留下来压阵的卫队成员之外,就只有那些战斗力最差的希腊雇佣军了。
就这一点上来说,他们承受的压力和苦难甚至还在自己之上。
这样的忠诚和勇敢,又怎么可能不让少年人感动呢?
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艾格隆逐个地拥抱了两个人一下,丝毫没有嫌弃他们此时的状态。
等到拥抱完了以后,他才终于开口了。“安德烈,埃德蒙,你们以最无畏的精神执行了我的命令,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决……我会永远感激你们的。”
“陛下,请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们只是尽了我们应尽的责任而已。”安德烈-达武立刻回答。“能够为您的胜利贡献我们一份力,是我们的荣幸……”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和你们尽职尽责!”艾格隆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不要谦虚了,虽然我现在还无法奖赏你们,但等到了我成就大业的那一天,我会给予你们最高的奖励!”
安德烈和埃德蒙不由得隐蔽地对视了一样,他们都回想起了今天下午两个人的对话,然后不由得会心一笑。
在说完这些嘉奖的话之后,艾格隆并没有停歇休息,而是在这两个人的带领下,一起走出了堡垒,沿着台阶走到高处,观察敌军的阵势和动向。
夜幕降临,所以敌军的营垒隐匿在了黑暗当中,不过各处星星点点的篝火,依旧暴露了他们的大体位置。
因为这三天来一直都在跟敌军交战,所以安德烈-达武对敌军的情况已经非常了解,虽然此时已经入夜,但是他依旧能够借助昏暗的灯光和篝火,判明敌军的大致方位,然后一一地指给了艾格隆看。
艾格隆原本就对敌军的动向有着大体的概念,此时经过安德烈的解说,对局势也就更加清晰明了。
这支敌军是从西边的迈索隆吉翁等地赶过来的,在自己离开纳夫帕克托斯之后,当天下午他们就集结到了城外,然后迅速地组织起了进攻。
从他们的情况来看,这是土耳其原本在迈索隆吉翁要塞的驻军,人数大概在五千人左右,装备不错,而且战斗意志也颇为顽强,这些天来一直连续不断地发动冲击,如果不是有堡垒和工事掩护的话,恐怕安德烈也绝对抵挡不住他们的进攻。
不过,在这三天的坚守当中,安德烈带领的守军不光给敌军带来了惨重的伤亡,已经把他们的战斗意志消耗殆尽了,他们接下来是否还有勇气继续进攻,已经是个问题了。
此时艾格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对方的营垒当中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忙碌的影子,完全不像是趁夜休整的样子——显然他们也发现了有一支为数庞大的援军赶到了纳夫帕克托斯。
他们肯定不知道艾格隆的计划和部署,也不知道这支突如其来的援军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援军的到来,很明显是对他们的士气的沉重打击。
很明显,原本的守军就已经让他们啃得这么艰难,那新来一支人数众多的援军,就更加意味着他们绝不可能获得胜利了。
显然,在发现了这个情况之后,整支军队已经陷入到了慌乱状态当中,他们的军官们正在紧急商讨应对之策。
对此艾格隆并不在乎,现在形势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自己已经握有了绝对的主动权——敌人虽然比他现在的军队多一些,但是士气已经大损,接近筋疲力尽,而且援军的到来还给他们制造了恐慌,这样一支军队是不可能给他造成多少麻烦的。
如果他们继续进攻,那就和古堡那里一样,干脆一鼓作气再来一次会战,彻底击溃他们;如果他们丧失了继续进攻的勇气选择回撤,那么自己就率军追击,能够吃掉多少后卫部队就吃掉多少,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都很有把握取得重大战果——而这也就意味着完美的收官,自己的计划以全面胜利而告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夜色当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的敌军营垒,眼睛里散发出幽暗的火光,犹如是发现了猎物的猛兽一样。
不过,尽管他心里充满了撕碎敌军的冲动,但是理智还是让他暂时停下了脚步。
他的军队打了一场会战之后又急行军了半天,现在已经非常疲惫,急需休息,而且晚上也不适合打大规模战争,容易误伤友军。
所以今晚先暂且等等,明天天亮了再收拾他们也不迟。
“让你留在最前沿阵地的人对他们开炮开枪,做出进攻的架势,吓唬吓唬对面的先生们,别让他们睡好觉。”艾格隆对安德烈-达武下令,“我们主力今天晚上休息,明天再收拾这些杂种!”
从陛下的话当中,安德烈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所以他也没有做任何的询问,立刻就昂首挺胸地答应了下来。
“好的,陛下!”
接着,他走下了高台,然后对着自己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
不一会儿之后,远处的前沿阵地就传来了不绝于耳的枪炮声。
而艾格隆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此时的他已经精神极度疲劳了,只觉得眼皮是如此沉重——连续两天都在不断行军,晚上只能就地在帐篷里睡行军床,他实在是太疲惫了,原本那似乎取之不尽的精力,现在也所剩无几了。
他甚至顾不得洗漱,直接就躺到了床上。
温暖的被窝似乎带有无穷的魔力,尽管远处不时传来枪炮声,但是他刚刚闭上眼睛,就轻易地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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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艾格隆慢慢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意识最初有点模糊,但是很快就变得清晰,他立刻就想起了他昨天的计划。
接着,他一跃从床上跳了下来,甚至顾不得洗漱,立刻就让卫兵把安德烈-达武传了过来。
“安德烈,敌军的情况怎么样了?”一见到他,他就立刻问。
安德烈此时的样子比昨天更加狼狈,他双眼泛红,表情也变得越发憔悴——显然他昨晚居然还是一夜没睡,一直都在监视观察敌军的动向。
“陛下,我正要过来禀告您敌情呢。”他用略带嘶哑的声音回答,“敌军撤退了!据我观察,他们的主力就在今天拂晓选择撤退离开,只有一小部分人被留在了原本的阵地里面断后。”
艾格隆并没有对这个消息感到意外——这恰好就是意料之中的情况,而且也是非常合理的做法。
既然这样,他要做的事情也就非常简单了。
“让人传令下去吧,我们去追击他们!能逮到多少兔崽子就灭了多少兔崽子!”艾格隆恶狠狠地说。
“是!”
安德烈正打算离开,却被艾格隆一把抓住了袖子。
“陛下?”安德烈转头回来看着少年人。
“安德烈,要传令有的是人,而你现在要接受另外一个命令。”艾格隆认真地看着对方,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去休息吧,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接下来的事情由其他人办就好了。”
“可是陛下,我怎么能在最后一刻脱离队伍呢?”安德烈连忙摇头。
“这是命令,不许违抗!”艾格隆不容置疑地重复了一遍,“我的胜利不需要以你继续燃烧自己为代价,对我们其他人有点信心吧安德烈,尽快让自己恢复到最佳状态,才是你接下来对我的最大贡献。”
艾格隆的话,既温情又充满了鼓励,以至于安德烈听后,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好的,陛下,我明白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在安顿好了安德烈之后,艾格隆不再犹豫,立刻把已经休整了一晚的主力重新运转了起来。
尽管所有人还有些疲惫,但是还是立刻被召集了起来。
敌军撤退的消息带给了全军以新的振奋,所有人都知道,胜利已经来到了他们的手中,现在所差的,只是把最后一块甜点都收入囊中而已。
在清晨的阳光下,这支军队犹如潮水般涌出了纳夫帕克托斯,向着撤退的敌军追击而去。
和上次一样艾格隆骑着马跟随在了队伍的中间,而亨奇少校则骑着马跟在他的旁边。
他们很快来到了敌军之前的阵地前,而这时候被空置了大半的营垒当中,突然枪声大作,阻挡了全军的前进。
很明显,他们就是被留下来断后的部队了。
不需要艾格隆下令,他的军队立刻就包围了这些营垒,然后开始使用大炮猛轰。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轰击之后,步兵发动了冲锋,试图一举歼灭这些守军。
然而,这些后卫部队虽然人数很少,但是战斗意志却非常顽强,他们借助废弃的营帐、石块、树木和壕沟作为掩护,拼命抵抗着,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在这里抵抗的时间越拖上一分钟,他们的大部队就越是能够安全脱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在军官们的指挥下,艾格隆的军队轮番发动着冲击,渐渐地守军的抵抗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守军中的大部分人淹没在了血泊当中,这场凶狠顽强的阻击战斗才宣告结束。
“看来我们的对手里面终究也不乏勇士。”在阵中目睹了这一切之后,艾格隆做出了评价。“不过最终胜利者还是我们。”
“看来我们是来不及追上他们的大部队了,两只脚是很难追上两只脚的。”亨奇少校回答。“将士们太疲惫了,也不宜追击太远。”
“要是我有一支骑兵就好了!”艾格隆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现在痛感自己力量不足,毕竟现在哪怕获胜,只要敌军撤离,也难以扩大战果。
“如果您接下来希望组建一支骑兵,我倒是可以为您提供点帮助。”亨奇少校微微笑了起来,“别忘了我其实是骑兵出身。”
“那还真是应该劳烦你。”艾格隆大笑着回答。
他知道组建骑兵并非花钱就可以的,还需要有经验的人作为教官,而亨奇少校此时正是他身边的不二人选。
“殿下,接下来您就回去吧,让我带一些人去清扫他们一路上留下的那些后卫部队,这种无聊的战斗就不值得浪费您的精力了。”笑了一会儿之后,亨奇少校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现在对您来说,更重要的是回去写信,向所有对您满怀期待的人报捷——”
艾格隆也知道,大战已经结束,剩下的只是扫尾工作而已,他继续领军指挥也没什么意义了。
现在,既然已经肃清了两边来讨伐的敌人,那军事上他暂时不会有任何威胁了,他接下来需要打的是政治仗。
“好吧。”他点了点头。
“报捷之余,请别忘了给特蕾莎殿下写一封最情意绵绵的信,她一定等得已经望眼欲穿了……”这时候,亨奇少校又叮嘱了一下,“如果您不知道怎么写,我倒是也可以教您两手。”
“别扯了!要论怎么讨女孩儿欢心,我可是个专家!”艾格隆反唇相讥。
艾格隆调转马头,转而向东返回纳夫帕克托斯,而这时候,从东方的海上,初升起来的太阳,也正毫不吝惜地将晨曦洒落在他的身上,犹如为他披上了一层黄金的甲胄。
这个生机勃勃、志向远大的年轻人,何曾害怕过任何淬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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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番外(5)伉俪情深
【本篇是独立世界线,承接第一个番外,也就是主角犹豫之后选择留在奥地利和特蕾莎结婚并且隐居的世界线。
另外,大家七夕快乐~】
1847年6月的某个夏日
维也纳郊外的庄园里,此时正是一派乡村风光。
清晨的山林当中,有一些淡淡的尚未散去的薄雾,在晨曦下变幻不定,宛如林间仙女们舞动的轻纱。
山坡上芳草如茵,郁郁葱葱的树叶遮盖了乡间的小径,也让空气随之变得凉爽,一簇簇的野花在晨曦下绽放,花瓣上的露珠闪动着五彩的光,引诱那些辛勤的蜜蜂前来为之伴舞。
鸟雀在树林之间欢快地鸣啼,静谧的山林因此便有了勃勃的生机。
而在林间深处,有一幢面积不大但相当精致的白色建筑,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隐匿在了大自然的风景当中。
在这幢宅邸的二楼,有一间视野最为开阔的房间,被开辟成了主人的书房,而此时的书房当中,正有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正端坐在书桌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苍翠景色。
他的面前放着一些文稿和书籍,而右手边放着一杯刚刚喝了一半、还在散发腾腾热气的咖啡,而在他作为旁边的废纸篓里,堆放了不少已经被揉成一团的稿纸,显然是中年人在创作中生产出来的残渣。
虽然看上去是在凝视窗外的风景,但是他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表情变幻不定,显然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自己独有的精神世界当中。
良久之后,他才终于有所动作——他拿起笔来,然后刷刷刷地快速在纸上移动,一口气写了下去,动作之迅速、笔迹之潦草,仿佛是要迫不及待地把脑中积累的创意和激情倾泻干净一样。
时间在快速地流逝,不一会儿之后,他面前的稿纸就已经积累了一叠,而这时候他也终于将自己的激情给倾泻干净了,于是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搁下了笔。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流浃背了。
无论在任何时代,创作都是非常艰难的工作。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了悠扬的钢琴声,他知道,这是他的夫人特蕾莎正在和女儿艾米丽一起演奏乐曲。
他站了起来,拿起剩下的半杯咖啡默默地走到了窗边,然后一边看风景一边喝光了它。
就在这时候,书房的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艾格隆,有时间了吗?客人们都在等着你呢!”
“进来吧!”艾格隆听出来了出言的人是是谁,于是回答。
于是门立刻就被打开了,接着,一个穿着白色塔夫绸、装饰有天鹅绒缎带的连衣裙的妇人走了进来。
她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依旧光洁柔滑,脸颊白里透红,似乎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而她的眼睛也荡漾着喜悦的神采,似乎整个人都散发出幸福的光芒。
她就是特蕾莎公主殿下,也正是他的夫人。
尽管他们两个现在的年纪都算不得很大,但是他们已经成为夫妻接近二十年了。
而今天,就是他们订婚20周年纪念日。
虽然夫妇两个并没有大办宴会的打算,不过在这个重要的纪念日里,他们的家庭成员以及最亲近的那些亲朋好友自然会来出席,为夫妇两人庆贺。
自从结婚之后,艾格隆就和特蕾莎公主一起隐居在了乡间,主动与世隔绝,唯一让他和世间有所联系的就是他默默创作的剧本、诗歌和历史专着。
外界的纷争无法波及到这个孤岛当中,而在家庭内部也一如既往地和谐,夫妇两个极少拌嘴,每次夫妇之间意见有分歧,最后都以互相体谅的让步作为结束——当然,大多数时候,是特蕾莎迁就了自己的丈夫。
正如特蕾莎在两个人刚刚结缘时所发誓的那样,她似乎将“照顾好殿下的生活,让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创作,施展自己的才华”当成了自己使命,并且甘之如饴地坚持了下来,两个人接近的婚姻生活,就这样和和美美地持续了下去,二十年竟然如同弹指一挥,在不经意之间就过去了。
也许,这种平静的“不经意”就是幸福本身吧。
“殿下……”特蕾莎轻柔的喊了一声,然后走到了书桌旁边,将艾格隆刚刚写下的稿纸整理了起来。“休息好了我们就一起下去吧,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呢!”
她一边辨认着字迹,手指一边熟练地移动着,将稿纸放到了专用的册子里面——而在书房墙壁边的书架上,已经分门别类地放了太多类似的稿件,上面还有字条专门标明了时间和关键词,以便主人随时检索。
这些散乱、潦草的稿子,有时候连艾格隆自己在激情创作之后也搞不太清楚,几乎也只有她一个人能够整理了。
“特蕾莎。”就在她整理的时候,艾格隆突然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妻子。
“怎么了?”特蕾莎低着头问。
“弗朗索瓦来了没有?”艾格隆低声问。
特蕾莎的动作顿时就僵住了片刻,然后表情也随之阴沉了下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最后,她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小子!”艾格隆禁不住摇头叹了口气,“他怎么就非要做蠢事呢?”
“你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特蕾莎也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难道你没有遐想过类似的事情吗?”
被妻子如此反驳,艾格隆顿时僵住了。
虽然对现在的生活他挺满意的,但是在偶尔回顾自己这一生、或者听到欧洲发生什么重大事件时,他的心里偶尔还是会冒出些许野心的火焰——那是深深根植于波拿巴家族血脉中的权力欲望。
对荣耀和权力的渴望,犹如幽灵一样附身在他体内,时不时地跑出来作祟,提醒这个已经临近中年的皇子,他还有命中注定的事业尚未完成。
但是,每一次他都提醒自己——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你就应该毫不迟疑地走下去。
他向来是一个坚决果断的人,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一定要坚持到底,所以他就用这种执拗,强行熄灭了自己心中的火焰,然后和和美美地同妻子度过了20年婚姻生活。
对他来说,特蕾莎和她的孩子们,就是上帝对他失去的那些东西的最好补偿。
不过,他的自制力能够忍耐那种野心的火焰,但是他的后代却未必能够做到了——
这20年当中,他和特蕾莎已经拥有了六个孩子,而他们的长子弗朗索瓦现在快要成年了。
在母亲和外祖父的关照下,这个少年人从没有吃过任何苦头,而祖父虽然从未在他的身边陪伴过一秒钟,但是祖父的威名,却自从这个少年人懂事开始,就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这个少年人就像父亲当年一样聪慧过人,而当他来到了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后,他越发难以忍耐父亲自愿选择的孤寂生活,血脉中的火焰似乎一直都在催动着他,非要让他去干一番大事业不可。
他心目中的“大事业”并不在属于哈布斯堡家族的奥地利,而是在西边的法兰西——准确来说,是曾经被波拿巴家族短暂统治过的法兰西帝国。
在如今这个年头,波旁王朝早已经在1830年被七月革命所推翻,而取而代之的奥尔良家族,此时也隐隐有了不稳定的迹象。
正因为如此,那些蛰伏已久的波拿巴派分子也开始蠢蠢欲动,希望能够借势推翻也来越不得人心的路易-菲利普国王,让波拿巴家族重新君临法国。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偷偷派人过来联系了艾格隆,然而已经做出了决定的艾格隆,当然不会再更改自己的意志,于是一口回绝了他们的请求。
对他来说,当一个奥地利的莱希施泰特公爵虽然称不上美妙,但是至少现在的生活也已经足够满足了。
而他的儿子却完全不同了——虽然波拿巴分子们没有说动艾格隆,但是却和他的长子一拍即合,少年人的野心和血气,让他欣然接受了他们的拥戴,他也希望用自己的行动,来让自己这个家族能够重回欧洲之巅。
在他做出了如此选择之后,父子两个为此发生了多次争吵,父亲责备儿子拿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冒险、而儿子则责备父亲沉溺于隐居生活,被磨灭了意志,忘却了命中注定的义务。
在父子的争吵当中,这个原本美满和睦的家庭也随之发生了分裂,直到最后,弗朗索瓦留下了一句“你和妈妈就好好地窝在乡间吧,我去把属于我们家族的荣誉夺回来送给你们!”,然后就离家出走了。
父母亲对儿子的所作所为,既无奈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自行其是。
而到了今天,在这个重要的日子弗朗索瓦都没有回来,也足以说明父子之间的裂痕到了何种地步。
艾格隆不再言语,而是怔怔地看着窗外出神。
“殿下,别再为弗朗索瓦的事情生气了,年轻人总会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等到在现实当中碰壁就知道好歹了。”特蕾莎走到了他的旁边,然后小声地安慰了丈夫,“至少现在我们还在一起,这就够了……至于弗朗索瓦,等到他筋疲力尽,他会回来的。”
“不,特蕾莎,我并不是为他而伤神。”艾格隆伸出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又叹了口气,“我是在想,也许……也许弗朗索瓦是对的,我确实丢掉了太多重要的东西!”
特蕾莎的脸顿时僵住了。
“所以你觉得是我耽误了你吗?”她垂下了视线,然后小心翼翼地问。
“不,我没有这么想过。”艾格隆连忙摇了摇头,“能够和你结婚然后共度一生,足以补偿我的一切损失,可是,弗朗索瓦……如今我的儿子在为我们家族而奋斗,而我却站在这里看风景,这难道不荒谬吗?”
特蕾莎看出了丈夫心中的彷徨,她的心也在随之绞痛,可是现在她知道,她必须坚强起来,安慰丈夫,让他从彷徨中走出来。
“你没必要为他而改变自己的想法,殿下。既然他已经要成年了,自然可以选择他的路,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就随他去好了。”她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了丈夫的手。“殿下,我爱弗朗索瓦,爱我们的所有孩子,孩子们是我们婚姻生活的美满果实,也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宝物,可是……对我来说,你就是生活本身,比孩子,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全情投入,特蕾莎的声音也出现了些许的颤抖,“我爱你,爱着和你共处的每一天,所以我根本不需要你去抢夺什么。若你登上权力之巅,那当然很好,我也可以因此沾光,甚至也许还能戴上皇冠,可是那样的话,我的生活难道会比现在更好吗?恐怕未必吧!荣华富贵我已经经历过太多,即使带上皇后的冠冕也未必能让我更加耀眼几分,而如果那样的话,注定会有太多的利益和权衡横亘在我们之间,让我们之间原本坦诚的爱也因此蒙尘,所以……”
特蕾莎抱住了自己的丈夫,然后微微闭上眼睛,“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没有人打搅我们,你静静地向世界奉献自己的才华,而我则一生都陪伴在你的身边,为你免除一切后顾之忧,可以全身心地从事笔上的宏伟事业……殿下,有时候我真觉得上帝实在太偏爱我了,让我未经磨难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竟然能够如此幸福地生活下去!艾格隆,我亲爱的,我对一切都非常满意,若说有什么愿望的话,我只愿这一切都能够平静地继续下去,什么都不要改动,直到我们两个终老为止。”
特蕾莎的话如此动情,眼睛更是水汪汪地,以至于艾格隆听得又是喜悦又是感动。
是的,他偶尔因为野心而颤动的心,又被这无比温暖的爱意给融化了。
他伸出手来,抚摸了妻子依旧光滑的脸颊。
“特蕾莎,你是对的。在这个日子,再去想那些无聊的事情也太可笑了,我只要有你在身旁就够了,去他的帝国!”
接着,他猛然低下头来,重重地吻了自己的妻子,仿佛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而特蕾莎也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张开自己的红唇迎接丈夫的温存。
良久,两个人才分开双唇,然后特蕾莎微微抬着头看着丈夫。
“殿下,过阵子我们去旅行散心吧,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罗马、伦敦、彼得堡,甚至某个天涯海角……哪里都行!”
是的,经过了20年之后,奥地利官方对于艾格隆的限制早已经少之又少,而艾格隆自从使用真名发表作品之后,全欧洲也为之轰动。
现在他在欧洲各国都有书迷,如果他乐意的话,恐怕到哪儿都能够得到热烈欢迎吧。
“嗯。”艾格隆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接着,这对爱情仍旧保鲜的中年夫妇,手牵着手走出了书房,来到了众人齐聚的客厅当中,享受着所有人对他们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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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情意绵绵
随着围城军队的撤退,围绕着纳夫帕克托斯的一系列战事,也正是宣告结束,艾格隆所率领的枫丹白露骑士团,明确无误地击败了前来围剿的土耳其军。
艾格隆并没有耽误时间,立刻派出大量信使,向有关各方发送自己的捷报,而通过这些信使,他的胜利也以飞一般的速度传递到了整个世界当中。
虽然从交战两方的规模来看,这次战役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其中的意义却超出了交战的规模——一方面,这是希腊独立战争在连续几年的挫败之后终于迎来的大胜,足以鼓舞独立军的士气;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是波拿巴家族又一次以军事集团的面貌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
离帝国覆灭仅仅十几年之后,波拿巴家族的新一代人又不甘寂寞地在搅风搅雨,让这个世界再度不得安宁。
尽管他们的首领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为了支援希腊独立,但是稍有常识的人,都会知道他们最终的目标在那里。
面对同样的消息,人们会有不同的反应——有些人恨得咬牙切齿,只想着亲手扼杀这个不安分的少年人;有些人则漠然视之,根本不在乎他到底想干什么;而有些人则心怀期待,他们在欧洲各处注视着这个血气方刚、雄心勃勃的少年,究竟会创造何等奇迹呢?
在远离前线的迈索尼,特蕾莎收到了自己渴盼已久的报捷信。
尽管对自己的未婚夫有着绝对的信心,但是这些天来她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有时候甚至夜晚在噩梦当中惊醒。
为了不扰乱艾格隆的心神,她强行压抑住了自己的不安,静静地等待着消息,而这一切痛苦煎熬,此时终于得到了解脱。
在收到报捷信的那一刻,她几乎因为狂喜而差点晕了过去。
除了报捷信之外,特蕾莎还收到了艾格隆写的一封私信。
她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安排了手上的诸多事务,然后才带着这封私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候,她的情绪终于已经绷不住了,颤抖着双手拆开了信封,然后拿起艾格隆写给自己的信,而信上正是她最熟悉的笔记。
“最最亲爱的特蕾莎:
你知道,胜利总会让人兴奋,尤其是对我这种自尊心被压抑太久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在得胜之后,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全世界大声宣告我的成就,让那些曾经瞧不起我的人好好看看。
但是,我最希望跟你分享我的胜利,因为你就是我心中最特殊的那个人。
在我成长的路上很多人都照顾过我,我对他们都心存感激,但你是世界上第一个相信我必然会有杰出成就的人,你对我的感情不仅仅是保护,而是追随和帮助……而且你确实以亲身行动,无怨无悔地跟随在我身边,毫无保留地支持我,甚至不惜和身边所有人作对,我永远铭记这一份真情厚意,只恨自己无法全部回报你。
离开你的每一天都让我体会到,有你陪伴在身边是多么宝贵的事情,无论是在打仗时还是在休息时,我都无法不让自己想念你。真的,几乎每时每刻我都在回忆和你相处的每一天,以及和你亲吻的感觉,甚至就连睡觉的时候我也很遗憾自己缺失了你的拥抱……真的,现在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亲吻你,品尝我的宝贝儿!
只不过,现在的形势还不足以让我们悠闲度日,我们还有太多重要的事情,所以只能暂且继续分开一段时间,但是相信我,这样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只要我们再延续现在的趋势,接下来所有人就将为我们欢呼!
经过了这一战之后,我们的面前已经是一片开阔,主动权已经掌握在了我的手中,我的敌人短时间内几乎无法再组织起来围攻我了……也就是说,所有的大门都已经向我敞开,只看我怎么选择。
虽然我还没想好具体的计划,但是接下来我准备挥师西征迈索隆吉翁,那里是一座要塞,也是一个重要的据点,只要夺取那里,我就将在希腊的西部夺取很大一块地盘,至少拥有一个稳固的后方。
当然,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那里就是拜伦壮志未酬含恨死去的地方——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用不了多久,那里就会被我拿下,然后我就可以安心休整一段时间了,那时候我们就能够见面,然后就可以一起前往那个拜伦去世之地,祭奠这位伟大的诗人。
而我那时候还要抱着你,一刻不停地亲吻你,把上帝从我们手中夺走的时间全部补偿回来,等着我们的将是最美好的时光……所以我们继续等待并满怀期待吧!
另外,替我感谢一下你的父亲,我不敢自己给他写信,因为我害怕自己的笔迹只会惹怒他,所以只能请你来转达了——但是我心中对他的尊敬和感激却绝不会有丝毫杂质。
请你告诉他,他不仅是个伟大的统帅,也是个伟大的父亲,只有最优秀的父亲才能养育出像你这样集聚了美丽、仁慈、智慧、坚定等等世界最美好品质的女儿,能够认识他并且承蒙他的抬爱、成为他的女婿,对我来说是一生的荣幸,比打赢十次会战还要更值得夸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永远爱你并想念你的艾格隆。”
在战斗结束的时候,亨奇少校建议艾格隆写一封最为情意绵绵的信,寄给特蕾莎,以告慰她的相思之苦。
艾格隆当然乐得这么做,所以他稍加思索,当即挥毫写就了这封肉麻得让他自己都有些尴尬的信件。
为了更加烘托气氛,在写信的时候艾格隆还无师自通地在信纸上洒了几滴水,用水痕来冒充眼泪——法国人的这种常用伎俩,总是非常有效的。
平心而论这个伎俩并不是那么高明,但是被爱情所困的女子们却总是甘愿上当,她们乐意相信爱人会为她们流泪,正如她们自己那样。
他所想要得到的效果,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特蕾莎只是粗粗扫了一遍,就已经看得眼泪汪汪,几乎当场哭了出来。
所有的委屈和期待,都已经在这一刹那得到了满足。
把这封不长的信看完了一遍之后,特蕾莎的视线又回到了新的开头,然后继续又看了一遍,接着,她终于注意到了信纸上的水痕。
刹那间她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个画面——艾格隆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泪水涟涟。
“可怜的艾格隆。”刹那间,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就哭了出来。“没有我在身边他可多难受啊……”
一边哭,她一边心里却也感到欣慰,因为她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以自己的全部力量,帮助了自己心爱的人。
她并不敢说艾格隆的成功都是她带来的,但是至少其中有她的一份不可忽视的力量——而这对她来说,参与一项伟大的事业,也正是自己人生价值的体现,更是她从小就梦寐以求的荣光。
毫无疑问接下来艾格隆的路上还有太多艰难险阻,但是只要两个人继续走下去,那就没有任何障碍可以阻挡他们。
而到时候,他们两个人就可以举办最为盛大的婚礼,得到所有人的祝福,然后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将这个伟大的姓氏开枝散叶,永远延续下去……
她双手颤抖地拿着薄薄的信纸,一边哭,一边笑,脸颊绯红,如果是认识她的人在场,恐怕会大为惊骇,以为她是发了什么病症了。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总算让自己重新镇定了下来。
她接着,她打开了自己收藏的文件匣,然后将这封信郑重地收藏了起来——这将是她一生最重要的回忆之一。
然后,她重新打开了门,将夏奈尔叫了进来。
“殿下,您怎么了?”看着特蕾莎哭得红肿的眼睛,夏奈尔大为惊讶。
“没什么……”特蕾莎摇了摇头,然后笑着回答,“只是刚才看了艾格隆给我的信,所以太感动了而已……让你见笑了。”
“原来如此。”夏奈尔低下了头,再也不说话了。
她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楚。
陛下并没有特意写一封信给我……
她也知道,这原本就是必然会发生的结果,但是心里还是禁不住感到难受。
不过,陛下赢了比什么都重要,她也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了。
“这些天实在太辛苦你了。”特蕾莎向夏奈尔点头致谢,“正因为我们的努力,殿下才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心无旁骛地在前线作战,你的功绩我们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在艾格隆离开之后,他留下特蕾莎在迈索尼坐镇指挥,但由于特蕾莎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很多时候是夏奈尔代替她出面,以陛下身边总管的名义传达各种指示,所以夏奈尔也算是劳心劳力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殿下。”夏奈尔努力让自己心中的酸楚不要流露出来,恭敬地向特蕾莎回答,“能够看到陛下带领帝国重新走向辉煌,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宽慰了……”
“现在提走向辉煌还未免太早了……”特蕾莎笑了起来,“虽然殿下得胜,但战事还没有结束,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呢……我们也还要再接再厉才行。”
接着,她从匣子里拿出了一串珍珠手镯,然后递到了夏奈尔的面前。
这串手镯用金线编织,线上面还有精美的花纹,看上去名贵不凡。
“为了欢庆胜利,也为了奖励这些天来你在我身边效劳,我把它送给你,请接下这份微不足道的礼物吧——”
虽然特蕾莎口中谦虚,但是这当然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实际上,这是她离开奥地利的时候,母亲特意挑选出来送给她的珍贵宝物。
对特蕾莎来说,什么珠宝珍物都不过是身外之物,并不值得吝惜——只要能够笼络住身边人,她有多少都可以拿出来多少。
然而,尽管如此名贵又美观的珠宝摆在面前,夏奈尔却没有多少激动,毕竟对她来说,接受赏赐也就意味着她要屈膝于特蕾莎殿下——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必须面对现实,绝不能给陛下添麻烦。
于是她只能屈膝向特蕾莎行礼。
“谢谢您的赏赐,殿下!我永远感恩于您的慷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然后,她接下了珠宝,小心翼翼地把它戴到了自己的手上。
“法利亚神父怎么样了?”等她戴好手镯之后,特蕾莎又问。
“神父现在正在休息养神——他今天听到了陛下的捷报之后,心情非常好,跟我有说有笑的。”夏奈尔回答。
“那正好……带我去看他吧。”特蕾莎微笑着说。
“是!”
接着,夏奈尔带着特蕾莎一起,沿着走廊来到了法利亚神父的房间,而这时候,躺在床上的法利亚神父正在闭目养神。
听到敲门声之后,他睁开了眼睛,然后让两位访客走了进来。
他艰难地想要挪动自己的身体向特蕾莎殿下致敬,而夏奈尔连忙扶着他靠着床边半躺了起来。
“很抱歉现在来打搅您,法利亚神父。”在床前,特蕾莎优雅地向神父行礼。
“我还没向您道贺,是我的过错啊,殿下。”法利亚神父笑着向她回答。
“道贺这种事,随时都能够做,谁都会做,然而您的脑力和智慧却是无法替代的。”特蕾莎温和地回答,“我现在来找您,就是想要向您求教,现在我最应该做哪些事情?”
“立刻派人去罗马,找到费什红衣主教,让他去面见教皇。”法利亚神父想也没想地回答,“教皇之前已经和陛下达成了默契,只要陛下能够取得某些成就,他就愿意为陛下鼓吹——而现在,就是他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接着,他将之前艾格隆在罗马和教会高层的交易内幕,都原原本本地说给了特蕾莎听。
“好的,我明白了……”特蕾莎立刻理解了这一切。“谢谢您的指点。”
罗马……光辉的世界之都。
这座城市在特蕾莎的心里也有着不同的位置——这当然不是出自于宗教感情,而是因为她也正是和殿下在那里重逢,然后缘定一生的。
很明显,让殿下去罗马,正是这位神父的主意,所以她的心里对法利亚神父更加又了一份好感。
“您把它叫做勒班陀大捷吧——提起纳夫帕克托斯,恐怕整个欧洲都没人知道,但提起勒班陀,那所有人就会有历史的联想了,而这对陛下来说百利无害。”神父当然不知道特蕾莎的心中所想,而是继续说了下去,“行动一定要快,只要教皇发话,陛下在罗马的钱就没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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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布道与羔羊
如果说罗马是光辉的世界之都,那么圣彼得大教堂无疑就是这座世界之都的心脏。
从1506年开始,这座教堂足足修建了100多年,期间数代教皇不惜工本的投入,让它成为了全世界最大的天主教堂、同时也是无与伦比的艺术杰作。
拉斐尔、米开朗基罗、桑加罗……一系列伟大的名字都与这座建筑紧密相连,而教堂内部珍藏的艺术宝物,也同样不胜枚举。
毫不夸张地说,圣彼得大教堂连同其中的珍藏,就是基督教世界最璀璨的宝库,它在世上存在一天,天主教信仰也将与世长存;如果有一天它竟然遭到毁坏,那么基督教世界也无异于圣经预言的末日降临。
而在圣彼得大教堂外,是圣彼得广场,这座广场同样经过了精心的修建,气势同圣彼得教堂一样恢弘,其宽度足以容纳几十万人同时参加典礼。
广场周围有4列一共284根的圆柱,以两个环形对广场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而在圆柱上面是140个圣人像。在广场的中央,是一根罗马帝国时代从埃及运来的巨大的圆柱。
此时,宽阔的广场上已经聚满了人,虽然没有几十万的规模,不过倒也已经算是人声鼎沸,而所有人的眼睛,此时都聚焦在了巍峨壮观的圣彼得大教堂的台阶上。
因为今天,罗马教廷的现任教皇利奥十二世,将会在这座恢弘的广场当中主持公开布道。
在各处廊柱旁边就是直属于教皇的瑞士卫队,此刻他们正全副武装地在各处巡视,保卫教皇陛下的安全。
按照古老的传统,来自欧洲各方的教徒代表团纷纷入场,然后按照其教区,分列于不同的位置,接着,全场开始吟唱圣歌,这些古老而又肃穆的颂歌,在成千上万人同时的吟唱下,足以衬托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壮观和神圣气氛。
在这壮观和神圣的气氛当中,又有谁还记得,这一千年以来,罗马教廷从未告别过污秽、亵渎、背叛与残杀呢?
就在这不绝于耳的吟唱声当中,圣彼得教堂的大门缓缓打开了,接着一群人从教堂当中走了出来,然后停在了台阶上。
这群人的出场,立刻就迎来了整个广场的欢呼,而人群视线的焦点,则聚集到了正中间的那个人。
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穿着一身法袍,头上戴着白色的小帽,半佝偻着腰,显得谦恭而又温和。
这个人,自然就是今天布道的主角——现任教皇利奥十二世。
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人,经历了整个腥风血雨的年代,亲眼见证了法兰西王国的崩塌和复辟,也见证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生死祸福。
依靠着数不清的斗争,他与各路对手周旋,最后终于爬到了基督教世界之巅,而如今,他早已经习惯了各种辉煌的场面,只是以淡漠的表情面对着这一切,展现着教会首领应有的肃穆。
现场教徒的激动的兴奋丝毫不能触动他,他只是淡然地挥了挥手,让全场肃静了下来。
接着,他开始了自己的布道。
他的声音并不大,而且教皇是意大利人,他布道的时候当然也是说的意大利语,在场的很大一部分人是完全不懂的。
对这些在场的信徒们来说,即使听不懂也无关紧要,因为他们是在最神圣的广场当中聆听圣音,这已经是他们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荣耀了。
而在教皇布道的同时,圆柱所隔绝出的回廊当中,此时正有一个老人,正在冷眼聆听着教皇的一言一语。
这个老人同样也曾经是教会的高层——他就是拿破仑皇帝的舅父,曾经担任过里昂红衣主教的约瑟夫-费什,在拿破仑的帝国陨落之后,他曾经蛰伏隐居在罗马多年,不再过问世事。
而在他的外甥孙从奥地利逃出,并且开始重新为复辟帝国而努力之后,这个老人曾经枯死的心灵,似乎又重新得到了动力,于是他也开始在教廷内部暗中为外甥孙活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已经成为了艾格隆在罗马的非官方代表。
在不久之前,艾格隆曾经亲自来到罗马城,然后和罗马教会进行了一项交易——他向教皇献出了重宝和一大笔钱,条件则是换取教皇陛下亲口赞许自己。
就在前两天,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收到了来自希腊的消息,艾格隆在希腊连战连捷,并且在勒班陀重重挫败了土耳其军队,然后信中就要求红衣主教去教会内部活动,催促教皇履行诺言。
如今,这项交易到了清偿的时候了。
作为交易的执行者和监督者,约瑟夫-费什就在这一场布道当中旁观,以便确认教皇是否信守承诺。
教皇最开始的那些布道,是犹如公式一般的冗长套话,普通的信徒听了可能会热泪盈眶,但是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早已经听过无数遍,所以根本只当做耳旁风,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外甥孙“私人订制”的那一部分的到来。
他的耐心并没有白费,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教皇终于开始提到了最近在希腊发生的战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享受了和平的基督徒们,你们不要忘记上帝恩赐的美好时光,更不要忘记此时此刻,还有太多基督徒在异教徒的铁蹄之下蒙受无边的苦难。
希腊人民向异教的暴君奋起抗争已经有好几年了,在这些痛苦的时光当中,他们蒙受了难以想象的苦难,为了惩罚他们争取自由的努力,那些暴君的爪牙们肆意向他们倾泻最恶毒的报复……
虽然在教义和仪轨上,希腊人民同我们有些许分歧,在历史上我们曾经为此争吵不休,但是我请所有人都记住,在至高和至善的信仰当中,我们没有任何分歧,我们是同属于主的羔羊,我们同样承受着主的慈悲,沐浴着同样的神恩……所以他们所受的苦难就是我们所受的苦难,他们的自由之光若是熄灭,那无异于也是在我们的灵魂当中留下灼烧的伤痕。
所幸,在希腊人民艰难的抗争当中,有太多来自于欧洲各地的义士,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了他们的事业当中,这些人原本可以享受和平安宁的生活,却为了道义、为了主的荣光,毅然拿起了武器,迎向了暴君和他的爪牙,哪怕面对生命危险,也绝无半分恐惧和迟疑。
这些义士当中的最杰出者,就是如今年仅16岁的莱希施泰特公爵,在他的这个年纪,许多人还懵懂无知,或者还在学习如何让自己立身于世;然而公爵却完全不同,他在虔诚的信仰当中找到了勇气和决心,找到了智慧和毅力,他带着自己的追随者们,以无比的勇气,慨然来到了希腊,帮助那里的基督徒们去为自由而抗争。
他的努力绝非没有成效,在他的进军当中,土耳其人节节败退,无人能缨其锋,他几次挫败了敌人,而且就在最近,他于勒班陀彻底地击溃了敌军的围剿——历史为我们铭记了这个地方,在三百年前,我们的基督徒祖先就是在那里,打垮了土耳其人的舰队,拯救欧洲于危难当中的。
是的,上帝在同样的地方显灵——如果没有上帝的赐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又怎么可能做到这些丰功伟绩呢?
莱希施泰特公爵是基督教世界虔诚的勇士,此时他单枪匹马地为同为天主子民的希腊人战斗,所有信奉天主的国家都应该以其为楷模——
而那些仍旧在犹豫迟疑的基督徒君主们,他们可曾扪心自问过?如果一个少年人都敢于去干、并且能够去干这些事,为什么他们却徘徊不前?
上帝已经向每个虔诚的信徒展示了祂的意志,我们必须要遵主而行……”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教皇利奥十二世平静地完成了他的布道,然后以一成不变的肃穆神态向众人致意。
然而,在广场当中的人们却出现了些许的骚动——听得懂的人在面面相觑,听不懂或者没听清的人则在问身边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教皇陛下要特意说到这些。
而不远处静静聆听的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却感受到了由衷的满意。
他没想到,教皇陛下不仅履行了诺言,而且居然还把话说得这么高调,简直有点像是在奉承了。
按理说来他没必要说到这个地步的。
费什红衣主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知道,至少这种情况对自己一方大大有利——不管怎么样,艾格隆花费的钱财总算是物有所值,而这就够了。
他想了想,然后径直地向着广场旁边的回廊走了过去,想要寻找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
这位红衣主教是教皇陛下的心腹,也是这次交易的中间人,费什红衣主教一方面是想要跟他道谢;另一方面也是想探听一下口风,搞清楚教皇陛下和他接下来的打算。
而此时此刻,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也正在试图摆脱身边人的纠缠。
教皇刚刚发表的那篇布道,极大地震惊了出席这次布道会的其他教廷高层,他们当然想要从这位教皇心腹的口中,打听到消息,至少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您能否告诉我,教皇陛下收了多少钱?”一位红衣主教,以最亲密的笑容,附在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耳边问。
“一切都只是出于对天主的赤诚。”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庄严地划了一个十字,然后平静地回答,“教皇陛下希望能够敦促基督教各国一起齐心协力,解救蒙受苦难的基督徒们于水火。”
对面的红衣主教没有再说话,只是以“你当我傻吗”的眼神看着他。
而他也显然无心再跟对方解释,径直地离开了。
确实,只有身为教皇心腹的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知道为什么教皇陛下要如此发言——
对于希腊人民的独立事业,教皇内心当中是相当支持的,他非常希望看到他们驱逐异教徒的统治,重新沐浴到上帝的荣光之下,毕竟这也意味着他这一代教皇的“政绩”。
因此,此时他正好可以拿着这个少年人当正面教材,想必能够对这些还在勾心斗角的基督教君主们有所触动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拿一大笔钱,顺便完成自己的心愿,两全其美的好事,教皇陛下当然乐意干,而且要干得妥帖。
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来到了教堂里的回廊当中,而这时候,他正好就碰上了前来找他的费什红衣主教。
“谢谢您的帮助!”约瑟夫-费什已经布满衰老皱纹的脸上,此时密布着笑容,“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您的恩惠的。”
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依旧不改自己的做派,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
“我们同为主的仆人,理应互相扶持。”
“是的,我们都是在为主的荣光行事。”费什红衣主教忍住笑,然后同样庄严地回答。
他已经足够满意了——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教皇坚持只称艾格隆为“莱希施泰特公爵”,而不是罗马王。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罗马王这个头衔实在是不受教会待见,教皇对之视而不见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您的虔诚一定会得到吾主的回报。”说完之后,费什红衣主教用谦逊而又热情的眼神看着这位红衣主教,仿佛是在等着他的出价。
然而,红衣主教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直看着费什红衣主教,仿佛在权衡着什么一样。
“我有一个侄子,现在刚刚20岁出头,是一个聪明又有志向的年轻人。”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突然转开了话题,然后以平静的语气说了下去,“他希望能创下一番大事业,但是他和其他同龄人一样,苦于没有机会施展自己……”
虽然红衣主教这番话听上去有些没头没脑,但是在同样身处教会当中的约瑟夫-费什老人来说,这却又是再明确不过的暗示了。
——在意大利,一位红衣主教以这么郑重其事、又高深莫测的表情说起“我有一个侄子”的时候,往往真实意思是“我有一个私生子”。
所以,他的真实意思,也就昭然若揭了——他希望能够让自己的私生子得到艾格隆的“支援”。
这确实不是什么漫天要价,而是后续合理的合作条件。
“天使吩咐我说,你要写上,凡被请赴羔羊之婚筵的有福了。”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背诵了一段经文,以此来做出明确的回答。
现在是给自己的外甥孙报喜讯的时候了,于是他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退下,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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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祖母的馈赠
结束了同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的会谈之后,约瑟夫-费什老人满怀着喜悦和激动,行色匆匆地返回到了自己和姐姐的住所当中。
他的姐姐,自然就是前法兰西帝国皇太后莱蒂齐亚-波拿巴了。
这位皇太后陛下,虽然曾经因为儿子而青云直上,但是当年就以低调朴实着称,几乎不曾有过飞扬跋扈的记载,而在儿子坠入泥尘之后,她更是愈发谦退,选择来到罗马隐居,从此之后再也不出现在公众视线当中。
她买下了离圣彼得教堂不远的一座宫廷,把它命名为波拿巴宫,然后隐居在这里,沐浴在天主的光辉下,准备安静地渡过余生最后的时光。
如果历史以它正常的轨道发展下去,这个老太太确实将会得偿所愿,在被世人遗忘的角落中回归天主的怀抱,可是,随着一个少年人的横冲直撞,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又开始充满了变幻莫测的波澜。
对于这个小小年纪就被软禁于奥地利的孙子,她当然充满了牵挂,尤其是在1821年得知拿破仑的死讯之后,更是挂念这个已经无依无靠的孩子,每次想到自己可能此生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她就禁不住泪水涟涟。
可是纵使心中再怎么痛苦,她对现状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世界崩塌。
她绝没有想到,世事无常,几年之后,在一系列戏剧性事件之后,她居然又得以重新见到自己的孙子。
尽管两个人之后只见了一面,但是对于这个老妇人来说,这已经是此生最大的宽慰了。这个俊美而又才华横溢的少年人,足以满足她心中所有的期待。
就她的本心而言,既然孙子好不容易才重新得到了自由,那就应该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好好生活,不要再沾染世上的纷争,免得又一次被厄运所吞噬;可是她的孙子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想法——或者说,他血管里流淌着的,是同样的野心。
明明形势已经绝望,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但是他非要坚持再去闯一闯,要撼动那犹如铜墙铁壁一样的障碍,哪怕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是莱蒂齐亚也只能无奈地同意了孙子执拗的意志。
不仅同意,她还打开了自己的钱袋,赞助了孙子一大笔钱——
虽然表面上是“赞助”,但是实际上是赠予,她根本就不指望孙子的事业能够再成功,只是看他这么坚持己见,所以为了不让他伤心于是就慷慨解囊了而已,本质上与祖母给孙子零花钱买东西毫无区别。
她倒是一点都不痛惜金钱——对她这样人生只剩下尾声的老妇人来说,手里留着的钱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她非常担心孙子的安危,她不知道上帝是否还愿意保佑波拿巴家族的新一代成员,不受战火的摧残。
所以自从和艾格隆告别之后,她几乎每天都在担心受怕,有时候甚至还会做噩梦,梦见自己收到来自于希腊的噩耗。
好在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算顺利,她收到的都是好消息。
在艾格隆一时得胜之后,在法利亚神父的指点下,特蕾莎特意写信给了远在罗马的的莱蒂齐亚和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一方面向他们传递捷报,另一方面则是敦促他们去联系罗马教廷,让教皇出面履行诺言。
在欣喜之下,姐弟两个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就开始活动,而今天,就是教皇公开布道的日子了,如果计划没有出差错的话,教皇陛下将会在成千上万人的注视下公开褒奖艾格隆,这对这个虔诚的老妇人来说,是何等的荣耀啊……
从早上起床开始,莱蒂齐亚就一直在紧张焦灼地等待着,生怕事情会起什么变化。
在她的弟弟费什红衣主教回来之后,她立刻就询问了弟弟。
“一切顺利。”年迈的红衣主教笑着回答,“教皇陛下的发言甚至比我预想的还要热切,由此可见他非常满意于艾格隆的行动,他可是公开说艾格隆是基督教世界的勇士、是所有人的楷模呢。”
“感谢上帝!”老妇人总算放下了心来。
接着,她又说,“艾格隆做了一件很对的事,既然教皇陛下都对他感到满意,那上帝一定也会非常满意,难怪……难怪他能够如此顺利,原来是上帝在保佑他!”
这对老年姐弟彼此面带笑容对视着,都在感谢教皇和上帝的慷慨。
虽然曾经贵为帝国的皇太后,但是她仍旧像大多数普通意大利妇人一样,虔诚地敬奉着上帝,并且无比地热爱着自己的家人。
对拿破仑这个二儿子,她既无比自豪于他的功业成就,但是却又屡屡痛心于他和家人和教会之间的纷争。
那位皇帝登基之初,一直都非常注意笼络教会,和教会的关系也有一段蜜月期,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皇帝唯我独尊的倾向越来越浓厚,和教会的冲突也愈演愈烈,闹到最后,皇帝一怒之下派人把教皇抓捕到法国。
莱蒂齐亚虽然对此非常不满,但是却也无计可施,每次在拿破仑同兄弟争吵、同教会发生冲突的时候,她都只能默默垂泪,除了哭哭啼啼地劝说儿子不要一意孤行之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她的心里看来,帝国的灰飞烟灭和儿子的功败垂成,就是儿子不敬上帝的惩罚吧。
她希望同样的历史教训不要在孙子重演,她无比期望艾格隆能够遵从上帝的旨意,尊敬教会和教皇,维护正统的基督教信仰。
所以她对艾格隆现在的所作所为非常满意——解放基督徒,不就是上帝最愿意看到的事情吗?就连教皇陛下都对此赞不绝口呢!
要说还有什么遗憾,那也只剩下一件事了。
“特蕾莎在和我的信里面提到过……在希腊战事结束之后,她和艾格隆打算在那里举办婚礼。”莱蒂齐亚的笑容重新变成了郑重,“对于如此重要的大事,到时候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出席,之前我是无可奈何,奥地利政府不会邀请我,但是这一次不同了……我有机会去参加婚礼,亲自祝福他们,见证他们神圣的结合,请你跟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说明一下,让他体谅一下我的心意。”
“好的。”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点了点头,“这事儿不难,那位红衣主教现在非常看好艾格隆,还有意想要让他的‘侄子’沾点光,哪怕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也乐意替您实现这个心愿。”
这也是事实,罗马教会虽然和拿破仑本人闹翻了,但是对莱蒂齐亚却印象非常好,不然也不会允许她在帝国覆灭之后隐居罗马了。
莱蒂齐亚在罗马虽然无缘参加任何重要仪式,但是和教会高层的关系都不错,再加上艾格隆现在身份地位水涨船高,想来这件事上他们会予以默认吧。
“特蕾莎在信中一直叮嘱我要保重身体……真是个好孩子。”莱蒂齐亚又重新笑了起来,“而且,如果我只是两手空空地跑过去为他们祝福,实在不成体统……约瑟夫,我们应该送给她什么礼物最好呢?”
自从和特蕾莎见过面之后,莱蒂齐亚对特蕾莎极其满意,她觉得特蕾莎这样的好姑娘,实在是孙子最好的良配——在她心里,只要能够看到孙子和特蕾莎公主结婚,然后看到他们的孩子降生,那么她这一生也就了无遗憾了。
莱蒂齐亚的问题,倒是让红衣主教犯了难。
“这倒是个难题……如果您送珠宝的话,公主殿下虽然也会很感激,但是她从小就见惯了这些玩意儿;如果您送其他东西的话,在价值上恐怕也很难触动她。”
“那你觉得,把这里送给她怎么样?”莱蒂齐亚问。“足够表达出我对她的喜爱了吗?”
“什么?”红衣主教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姐姐的意思。“您是说……把这座宅邸给她?那您怎么办呢?”
“我倒不是说直接就赠送给她,而是把我现在的财产,指定由她来保管和使用。”莱蒂齐亚回答,“以后在整个家族内,就由她来代表我了。”
愣了片刻之后,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大概明白了姐姐的用意。
虽然帝国已经崩塌,拿破仑皇帝也已经离世,但是老太太其他儿孙还都在世,她的长子约瑟夫-波拿巴现在还定居在美国,三子吕西安留在罗马,四子路易在佛罗伦萨,小儿子热罗姆也在意大利定居,这个家族虽然四分五裂但依旧存在,而在这些儿孙们当中,如何处理手中的这些财产也就成为了她最后需要考虑的问题。
按理说来,长子约瑟夫理应继承她的遗留财富,要么是子孙们均分,可是不管是她还是别人,都心里非常清楚,艾格隆才是整个家族唯一合理的继承者,他才应该拥有独一无二的继承权利,莱蒂齐亚的财富既然当年是得自于拿破仑皇帝,在以后当然也只能由他一个人继承。
所以莱蒂齐亚此举无非是确认这个事实,明确无误地将家族主母的身份,转移到未来将成为艾格隆妻子的特蕾莎身上——艾格隆和特蕾莎未来的结合,也就意味着这个家族拥有了新的主宰。
这一方面是因为特蕾莎谦逊和仁慈的性格,非常得祖母的喜爱;但更重要的是,这寄予了莱蒂齐亚的期许,她希望特蕾莎能够做得比她更好,把这个辉煌一时的家族继续发扬光大。
“好的,我明白了。”费什红衣主教点了点头,“我会着手安排的,而且我想特蕾莎公主一定会明白您的用意,并且感谢您对她的厚爱。”
身为公主的特蕾莎当然不需要在意这些金钱的馈赠,但是莱蒂齐亚此举足以表现出对她的尊重和祝福,想来她一定也会感受得到。
“告诉特蕾莎吧,我已经老了,以后这个家庭就交给她了,她将拥有和我一样的权利,去告诫和约束这个家庭的成员们。无论是长辈还是同辈,假如他们的所作所为对家族利益不利,她尽可以像我一样申斥他们——我们是一个大家庭,但主心骨只能是艾格隆和她,其他人按照他们的意志行事就好。”
说到这里的时候,莱蒂齐亚放低了声音,显得有所感触,“还有,让她一定要始终保持清醒,遵照天主对人间的规范行事,约束艾格隆不要干傻事——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容易自命不凡,容易被冲昏头脑,我已经见识过一个天才是怎样毁灭自己的事业了……我当时没有做到的事情,希望她往后能够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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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当年单枪匹马征服了欧洲,身边所有人都只能敬服地跪倒在他身边,执行他的意志,这既让他的天才得以无限制地发挥出来,同时却又让他养成了不容置疑、唯我独尊的习性。
祖母不知道艾格隆未来会有多大的成就,但是她最害怕的就是孙子重蹈覆辙,酿成同样的悲剧。
历史已经表明,成就越是惊人,最后的衰败和坠落就越是惨烈。
当年她管不了儿子,如今她对孙子也没有多大约束力,所以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特蕾莎身上了,她希望特蕾莎能够起到约束作用,让艾格隆不至于因为迷信自己的能力而去做那些超出界限的事情。
这确实很难,但是特蕾莎在一开始就跟随着艾格隆创业,影响力和当年的约瑟芬皇后或者路易莎皇后不可同日而语,她希望特蕾莎能够做到这一点。
“约瑟夫,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宁可他们隐居起来过好小日子就行了,可是上帝却有另外的旨意,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老妇人布满皱纹的脸,似乎泫然欲泣,又像是在缅怀什么。
“在许多年前,我嫁入到这个家庭当中,那时候我们除了科西嘉岛上几块农地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而后来,我的子孙们一度拥有了欧洲一半的土地……哪怕现在败落了,我手中还有许许多多过去遗留的灰烬,这是我们的家业,也是我的子孙们往后安身立命的资本。我已经老了,属于我的戏码已经快要演完,以后这个家庭就交给她来守护吧……我深信,特蕾莎一定会比我做得要更好,当我摸到她的手并亲吻她的脸时,我就已经确信这一点了。上帝一定会保佑她和艾格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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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未雨绸缪
正当教皇陛下在布道当中公开赞扬莱希施泰特公爵是“基督徒的楷模”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维也纳,也同样有一对身份超然的夫妇,在为这个少年人的成功而暗自庆幸。
在战事告一段落之后,卡尔大公夫妇就收到了女儿特蕾莎寄过来的亲笔信,而随后不久,他们又收到了亨奇少校写的报告书,两份信件足以让他们拼凑出整个军事行动的轮廓,也让他们对局势的发展了如指掌。
正因为如此,他们知道至少暂时不用为女儿和未来女婿的安危而担忧了。
就在午后时分,卡尔大公在书房当中,对着简略的地图,用手指勾画,在纸上复盘整个战场,脑海中犹如亲身经历了莱希施泰特公爵的整个作战历程。
对已经告别戎马生涯的他来说,这倒是非常不错的娱乐。
“我亲爱的,你在这图纸上勾勾画画已经好一会儿了。”亨利埃塔大公妃看不下去了,于是忍不住问,“是在做什么啊?”
“在弄清楚他究竟干了些什么。”卡尔大公淡然回答。
“那你应该很高兴吧,毕竟他赢了。”夫人笑着问。
“赢是赢了,但是他暴露的缺陷倒是不少——在初战胜利之后,他行动迟缓,犹豫不决,给了敌人协调行动的机会和时间,只是在最后经过提醒才做出决断;而且他的临场指挥能力也有待提高,真是愧对他在皇宫里接受的教育。”卡尔大公随口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要说有什么优点的话,那就是胆子够大,敢于拼命,同时知道自己的不足,肯听从劝告,对部下也足够信任。当然拥有这些优点还是不够的,在面对强有力的对手的时候,他恐怕会难以招架——所幸他面对的是土耳其人,倒是暂时可以侥幸取胜。”
“你对殿下实在太苛责了,完全是用对那些老将的标准来评价他。”夫人完全不以为然,“想想现在的他还只是个孩子,普通的王孙公子像他这个年纪都在干什么呢?怕是什么都不懂吧?这段时间里他能够做出这么多惊人的事情,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夫人的反驳,让卡尔大公一时哑口无言,因为这确实是事实。
“正因为他有如此天分,才让人可惜可叹。”最后,他只能略带遗憾地说,“如果他一直留在这里,有我和梅特涅教导他提携他,他一定能够成为帝国未来的栋梁……”
“成为帝国栋梁,哪有成为帝国皇帝那么吸引人?他志不在此也没办法。”夫人叹了口气,“如果他愿意留在奥地利那当然最好,我们也时常可以见到他和特蕾莎……”
夫妇两个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心里觉得有些遗憾。
不过,唉声叹气也解决不了问题,他们重新振作了精神。
“特蕾莎在信里说,她希望我们能够帮她探听一下奥地利政府的动向。”片刻之后,夫人又问,“你有什么头绪了吗?”
“梅特涅的想法我怎么可能知道?”卡尔大公反问,“前两天还有人过来跟我打听特蕾莎的事情,被我强硬地回绝了。”
最初特蕾莎消失的时候,社交界并没有太在意,人们纷纷猜测她可能受不了被未婚夫抛弃的打击,一时躲了起来;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特蕾莎公主迟迟不现身于人前,而莱希施泰特公爵公爵则搞出了一个又一个大新闻,人们开始纷纷产生了怀疑,“特蕾莎公主殿下已经离开奥地利,追随在未婚夫身边”的传言也不胫而走,传遍了各个沙龙和客厅——
虽然大公夫妇还是在坚持女儿只是出国旅行散心的说辞,但是已经起了疑心的人们却越来越不相信了——毕竟,无论在任何欧洲国家的首都或名胜地,都没有传来有关于公主殿下的消息,哪怕是秘密旅行,她和她身边的随从也不可能完全毫无声息啊。
现在很明显,这个消息眼看就要瞒不过去了。
“现在的人真是无聊,老想着刺探别人家的事情!当初他们笑话特蕾莎时,那种喋喋不休幸灾乐祸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夫人有些恼怒,然后她又皱紧了眉头,“既然这样,要不我们干脆就把事情都挑明了吧?反正也瞒不过去了。”
卡尔大公看着夫人,被她的大胆所震惊。
“怎么挑明?”他低声问。
“就把事实说出来就得了——她因为挂念未婚夫的安危,所以执意要求前去陪伴,我们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夫人回答,然后又反问丈夫,“我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可以说的,难道她嫁给殿下让我们丢脸吗?”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卡尔大公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这不是一个私人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如果我承认了特蕾莎已经在他的身边,那么我该怎么让人相信我是被迫的、而不是我在幕后指使了这一切?甚至还会有人怀疑连他的出逃都是我故意安排的!”
“相信这么耸人听闻的阴谋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傻瓜,你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夫人大怒。
“很不幸……政府里面这两种人都不缺,这些庸庸碌碌的蠢材唯独在这种地方上却充满了想象力。”卡尔大公耸了耸肩,“所以,承认这一切很简单,但承受一切后果就没那么容易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夫人有些不安地问,“难道我们要继续强行装作完全无关吗?就算这样也不是办法吧……毕竟特蕾莎的事情迟早还是要暴露于世人面前的,难道她还能用假名结婚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要有技巧地向世人宣告真相。”卡尔大公摇了摇头,然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首先我会向梅特涅提出要求,让他澄清帝国是否有意剥夺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头衔,以及宫廷是否取消两方的婚约,如果梅特涅承认帝国政府无此打算,那么无异于公开承认婚约确实有效,那时候我顺口再提出特蕾莎想要前去探望未婚夫,用他来堵住世人的嘴。”
“如果他这么说那当然最好,但如果他直接说婚约已经无效呢?”夫人还是有些担心。
“那皇帝陛下就要掂量一下皇室的名誉何去何从了。”大公摊了摊手,“那样的话,我就直接面见陛下,告诉他特蕾莎重视名誉,她决不允许自己被如此对待,所以她坚持履行婚约;而我还会告诉他,我之所以蒙受这等耻辱,是路易莎和梅特涅的责任——毕竟是他们两个之前极力撺掇我,所以才让我下定决心接纳那个混小子当女婿。所以,我坚决要求他们向我和特蕾莎道歉。”
夫人听得睁大了眼睛。
她当然知道,这么做就无异于跟宫廷摊牌了,皇帝陛下要么让步,要么就得拿出最强硬的措施来回应。
哪怕身为御弟,这样做似乎也显得有些大胆。
“真的要这么做吗?”这下倒是轮到她迟疑不决了,“要不我们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也许我们还可以拖时间,但到最后,摊牌也许是无可避免的。”卡尔大公叹了口气,“别担心,哪怕是最坏的情况,我也不信真的还有人敢于下令逮捕我。”
虽然表面上说得危险,但是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数了——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宫廷和政府的态度,揣摩皇帝和梅特涅的想法。
他不知道这对君臣心里到底有什么打算,但是从帝国政府这么久了还没有任何动作,很明显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并没有打算同莱希施泰特公爵断绝一切关系。
而且,苏菲公主重新出现在公众视线当中,也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被愤怒冲昏理智,反而在力图修补已经造成的损失。
所以只要自己摊牌,那么梅特涅也将不得不表态,让原本已经脱轨的婚事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当中。
特蕾莎的任性举动,固然给自己带来了麻烦,但是同样也让皇帝陛下和梅特涅无可逃避——过得不久,整个欧洲都会知道特蕾莎就在那个少年人身边,难道他们能够视而不见吗?
他们和自己一样拖不起,所以在最后关头,他们也必须给出一个答案,让大家体面收场。
要么承认已经发生的事实,要么和自己彻底闹翻,他相信帝国首相会做出合理的选择。
看着丈夫从容自若的样子,大公夫人也渐渐地放下了心来。
看来大公其实表面上什么都不说,但是心里已经把所有问题都考虑过一遍了。
他确实已经做到父亲所能做的极限了,无论是任何人都无法指责他什么。
“我亲爱的,我们永远站在一边,无论要面对什么。”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对丈夫说,“不管陛下和梅特涅有什么盘算,总而言之,特蕾莎的婚事,已经不容他们再质疑了,我们不需要他们的祝福,但至少他们应该承认他们自己之前的选择——我们不能把各自的名誉当成儿戏不是吗?”
“相信我,梅特涅现在只会比我们更加焦头烂额。”卡尔大公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了一抹冷笑,然后他低声说,“俄罗斯帝国发兵向土耳其进军,已经成为即将到来而且不可避免的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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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帝国发兵向土耳其进军,已经成为即将到来而且不可避免的现实了。”
在维也纳的首相官邸当中,弗雷德里希-根茨先生以同样的口吻,郑重地向自己的恩主梅特涅郑重宣告。“首相阁下,我们确实应该考虑如何面对这个现实了。”
梅特涅脸色铁青,皱紧眉头看着窗外。
“沙皇过于年轻气盛了,甚至不愿意先派员参加一次国际会议,再做出决定!”片刻之后,他长叹了口气,“国际协调原则明明是最有利于他的地基,他却自己欢天喜地地踹上了一脚!”
“也许他就是不想让国际会议来决定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所以才故意先行动手,想要造成既成事实再说。”弗雷德里希-根茨回答。“这样的话,未来谈判的时候他就能够占有某种优势地位。”
“他确实在耍这种小聪明,但是过往的经验告诉我,耍弄这种小聪明的人从来都不会得到什么好处。”梅特涅冷冷地回答,“他不明白他这么做或许可以得逞于一时,但是对他自己和他的帝国,长远来看都没有什么好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恕我直言,您在这里指责他,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弗雷德里希-根茨小声说。“您应该考虑下怎么应对。”
“怎么应对……”梅特涅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
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明天我召见俄国大使,让他澄清一下流言,告诉我沙皇到底作何决定——如果他躲躲闪闪,那么我就强硬地要求沙皇政府给出一个解释。”
“那如果他直接就跟您和盘托出沙皇的打算、并且不想改变主意呢?”弗雷德里希-根茨反问。
“如果是那种情况的话,我就不得不告诉他,我国皇帝陛下绝不欢迎这项举动,并且保留接下来和其他国家采取共同立场的权利。”梅特涅一字一句地回答。
在充满了各种花哨辞令的外交世界当中,这句话的分量确实已经足够重大了。
“如果俄国人统治了君士坦丁堡,对我们来说就是不折不扣的灾难,因为那意味着我们的出海口已经完全暴露在了他们的舰队炮口之下。”接着,梅特涅小声回答,“所以这个灾难性结果无论如何都不能发生,我相信伦敦和巴黎也会秉持和我们相同的意见。”
“可是如果沙皇一意孤行的话,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弗雷德里希-根茨再度追问。
这个问题确实直指核心。
全面开战吗?这不可能。
奥地利帝国和俄罗斯帝国接壤,如果真的爆发战争,那么奥地利帝国就将首当其冲,这就是无法想象的灾难。
而且,梅特涅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在维也纳会议所缔造了欧洲均势体系,他当然倾向于维持现状,而不是又点燃一场大国间的战火,让自己辛辛苦苦建成的一切都付诸东流。
“沙皇的借口是帮助希腊东正教徒争取自由与独立。”良久之后,梅特涅给出了回答,“如果希腊人在他彻底胜利之前做到了这一点,那么他的借口自然也就消失于无形了——接着,我们和英法一起施压,让沙皇清醒下来。”
“哪怕这意味着欧洲国境线发生变动,一个新的国家出现在地图上。”弗雷德里希-根茨明白了过来。
“我们在1815年维也纳会议上达成的伟大共识,是保卫最珍贵的正统主义,是保卫欧洲各大国的均势,这些是维持欧洲现有和平局面的宝贵资产;但我们拥护正统主义,绝对不是为了维护每一条边境线的合理性,尤其是异教徒国家的合理性。”梅特涅慨然回答,“如果他们证明他们配得上独立,那就让我们祝贺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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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争辩与鼓点
第二天,俄罗斯大使利特温斯基伯爵果然应梅特涅首相的召见,来到了他的官邸当中。
这位大使,身材高大,态度咄咄逼人,正如他背后的俄罗斯帝国一样气势汹汹。
对于这位梅特涅首相,俄罗斯人向来是既友好,又警惕。
在维也纳和会召开期间,梅特涅和弗朗茨皇帝一边对沙皇花言巧语,一边暗中却又和英国、以及刚刚在法国复辟的波旁家族联合起来,准备采取联合立场,共同应对俄罗斯帝国的野心,免得俄罗斯在欧洲急速坐大。
然而天公不作美,1815年3月1日,正当维也纳会议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拿破仑突然从厄尔巴岛流放地登陆法国,并且快速地进军巴黎,重新登上了皇位。
回到皇位上的拿破仑,知道自己必然要面对再一次的反法同盟,为了争取时间、离间敌国,他故意将奥地利和波旁法国之间的来往密信都送给了沙皇。
不过,虽然得知自己花言巧语的盟友居然在暗地里准备对付自己后非常愤怒,但是亚历山大一世沙皇并没有忘记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目标,于是,他当着梅特涅的面把密信烧了,然后告诉他,自己可以既往不咎,只要大家能够捐弃前嫌,一起去摧毁波拿巴,那么以后还是可以做朋友。
而梅特涅也顺着台阶走了下去,立刻又变成了俄罗斯忠诚的盟友,跟着盟国们一起剿灭了拿破仑,而之前的密谋则不了了之。
虽然此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是俄国大使作为当时的亲历者之一,自然对这一切都历历在目。
两个人按照外交礼节,彬彬有礼地寒暄之后,利特温斯基伯爵直接询问。
“首相阁下,请问您特意召见我前来,是有何事宣告?”
“最近我听到了些许传言,我召见您只是想要您为我澄清一下疑惑。”梅特涅也没有绕弯子,而是立刻进入了正题。
“请问是什么传言呢?”大使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仿佛是早就预料到了他会如此说一样。
“据说沙皇陛下的军队正在乌克兰和高加索集结,预备进军土耳其,请问这是无稽之谈呢?还是确实属实?”梅特涅一边问,一边盯着对方的脸,以此来表达自己对此事的严重关切。
“集结军队确有其事,不过我国政府的主要目的是防范不测事态。”大使早有准备,立刻就回答了他,“目前土耳其境内发生了严重的动乱,我国必须予以应有的应对。”
“这倒是让人惊讶的应对!”梅特涅略带讥讽地挑了挑眉头,“据我所知道的正常逻辑,如果一个人的敌人正焦头烂额,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因为那意味着敌人给自己的压力会减轻了——怎么到你们这里却完全反过来了?难道一个虚弱的土耳其比强盛的土耳其更值得沙皇陛下忧心吗?”
梅特涅的讥讽让大使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不过身为老练的外交官,他当然不至于被这种小问题就绊住。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就是如此——”他微笑着回答,“土耳其帝国陷入混乱之后,苏丹君臣就会陷入到恐慌当中,而恐慌就会加剧他们原本就残暴的统治,他们会以血腥的屠刀来对付那些起来反抗的正教徒们——阁下,我说得并不是一个猜想,而是已经发生的现实。”
“所以,我可否认为,沙皇陛下集结军队,并非是为了本国的安全,而是为了外国人的安全?”梅特涅单刀直入。
这个问题同样尖锐,但是大使还是招架住了。
“虽然那些奋起反抗暴政的基督徒并非是俄罗斯帝国的公民,但是他们同我们拥有同样的信仰,我们之间精神纽带牢不可破,我们的心脏也在同他们一起跳动——”
有意思,你们的心脏不为本国境内那些饱受压迫的农奴们跳动,倒是突然为了远方从未见过的希腊人跳动了——梅特涅在心中嘲讽。
当然,这种话太过于尖锐,他不会说出来。
很明显,所谓“保护东正教基督徒”只是沙皇的一个借口而已,但是既然说出来了,那就是真的。
一边是利益,一边是大义,强国总是两者都想要,无论采取多么虚伪的手段。
梅特涅自己也是玩弄了无数次类似的手段,所以他自然也见怪不怪。
“我理解沙皇对信仰的坚持,我也同样同情巴尔干半岛上那些基督徒们的遭遇。”他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然后继续询问,“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愿意相信,沙皇集结军队只是为了吓阻土耳其人,让他们不要太过分,并无开战的意思;但我又有疑问——如果恐吓不住苏丹,你们打算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对峙还是撤出军队呢?”
大使犹豫了一下。
“先生,我们两个国家都是神圣同盟的一员,都有同样的决心去维护欧洲最宝贵的正统主义,正因为如此,我们应该以开诚布公的姿态来对待彼此。”梅特涅又催问了一句,“我对我们的行动并无隐瞒,那么如果贵国确实打算在接下来有所行动,那我认为我也应该知情,这是对盟友的基本尊重,不是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大使继续沉默着。
如果他真的决定守口如瓶的话,那无论梅特涅如何催问,他都可以用一句‘无可奉告’来顶回去。
可是,之前他收到过国内的指示,沙皇认为在现在的情势下,有必要借机试探一下奥地利的态度。
对梅特涅的花言巧语,无论是沙皇还是他,当然一个字也不会相信,但是无论如何,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也到了逐步透露真实意图的时候了。
“如果苏丹继续一意孤行,以血腥屠刀来对待蒙受苦难的基督徒,那么从情理来说,沙皇陛下难以坐视不理。”于是,他最终决定稍微松口,“在某种情况下,帝国政府确实无法排除采取更进一步措施的可能性。”
梅特涅心中凛然。
大使的话无异于承认,俄罗斯帝国就是要以战争手段来解决问题了。
而且战争已经迫在眉睫,以至于他们都不打算掩饰了。
虽然他的心中非常不爽,但是常年的历练早已经让他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就已经预料到大使会如此回答一样。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只能说非常遗憾。”最后,他淡然做出了评价。
“请您理解,是苏丹而不是我们,让情势恶化到了这一步。”大使立刻为本国立场做辩解,“从战事爆发开始,我们已经给过他非常非常多的时间和机会了,哪怕他现在愿意改弦更张,那还是为时不晚,沙皇只是把军事手段当成最后的惩戒手段而已——您既然身为虔诚的教徒,奥地利既然是基督教世界的卫士,那么您就应该理解我国的情绪。”
“哦!基督徒,我当然充满了同情!”梅特涅摊了摊手,“可是区区同情心,并不能高于我们对整个时代所肩负的责任——我们谁也没有忘记,谁也不可能忘记,刚刚过去的那个时代,是怎样的腥风血雨,我们又是付出了多少鲜血和代价,才最终平息掉了无止境的厮杀。
那些厮杀是怎么来的?就是因为法兰西无止境的野心,就因为某个人自以为比肩上帝,要以权力和铁腕来撼动整个欧洲!我们见识过所有惨象,所以我们都知道,为了防止惨象再现,我们应该防微杜渐,从最开始就克制自己的野心。”
“首相阁下,您居然把沙皇陛下和那个无法无天的侵略者相提并论!这过于失礼了。”大使站了起来,大声向梅特涅抗议,“沙皇陛下心中怀有的只是对上帝的虔诚和对基督徒的慈悲而已,他并没有什么野心。”
“野心不体现在言辞,而是体现在行动,我是以行动来评价事实的。”梅特涅对大使的抗议不为所动,“而且,请您分辨清楚,我并不是在指责谁,而是以盟友和朋友的立场做出劝告——我认为您应该为我转达,让沙皇听一听我这种老家伙的劝告。”
还没有等大使回答,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比起那个被炮弹轰开的时代,如今这个年代就像是丝绸包裹一样,精致而又美妙,值得我们每个人去小心呵护。”梅特涅微微笑了起来,仿佛就像是朋友之间的忠告一样,“我并非站在我个人或者奥地利的立场上说这句话的,对整个欧洲,包括你们伟大的俄罗斯来说,1815年在维也纳缔造的和平都是至为宝贵的珍宝——所以,任何试图打破这份平静的人,最终可能都会发现,自己也会成为受害者。历史之前向我们明确无误地证明过这一点。”
大使紧皱着眉头,心里愤愤不平。
他已经发现,梅特涅在不断地把“打破现状”的责任推到俄罗斯身上,并且明里暗里都在指责沙皇因为自己的野心妄图打破现状。
“您不要忘了,现在正有一个人在希腊施展他的野心,如果说有谁在打破平静,那个开头的人恰好就是他。”片刻之后,大使向梅特涅反问,“您为什么对如此明显的肆意妄为视而不见,却对我国横加指责?”
“您是指莱希施泰特公爵吗?”梅特涅仍旧微笑着,“他是在以个人名义支援基督徒的义举,我们又能怎么办呢?既然您口口声声说同情那些希腊基督徒,那您现在反而应该为他的勇气喝彩才对。”
“这一切就是你们惹出来的!”大使气得反唇相讥。“如果我们都站在一边,冷眼旁观波拿巴家族惹是生非,那么整个欧洲迟早又会蒙上阴影,沙皇想要平息祸乱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贵国政府从未下达过任何文件,要求我国以罪犯的标准来对待莱希施泰特公爵;同样,贵国沙皇也并未给过我类似的指示,所以我完全有理由得出结论——贵国政府在之前从未将他视作罪犯或者危险人物。”梅特涅不紧不慢地回答,“所以,对他的合法身份以及合法行动,贵国却如此大动干戈,到底又是为什么呢?难道他做了你们赞同的事情,却反而又要为你们的轻举妄动承担责任?”
虽然这明显是强词夺理,但是大使一下子却也难以反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提醒您,以及您的沙皇陛下。在我面前,进行任何欺骗、威胁、恫吓,统统都没有意义,因为我见识过的东西太多了。”梅特涅以一种近乎于冷漠的自豪,对着这位大使先生说,“请不要忘了,当年正是我在德累斯顿,眼睁睁地看着拿破仑暴跳如雷了几个小时,然后站在拿破仑面前告诉他——他完了。若论对波拿巴家族的立场,我并不比任何人软弱。但我知道,一码事归一码事,您不能拿一个热血上头的少年人当成挡箭牌,不是吗?”
大使只感觉愤怒不已,他知道,梅特涅的表态已经非常清楚了——他坚决反对沙皇进军土耳其,不欢迎帝国打破现状。
“我很遗憾您居然是以这种态度来对待盟国。”他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但我也只能告诉您,也许您并不乐见,但我国政府必须按照本国利益行事。”
“那我也只能告诉您,我国政府必须按照本国利益行事。”梅特涅以同样的言辞回答。
虽然两个人直到这时候还是文质彬彬,但是就其实质而言,已经是剑拔弩张了。
大使再无多话,起身向首相阁下行礼,然后转身告辞离开。
在俄罗斯大使急冲冲地离开之后,首相的秘书以及得力助手弗雷德里希-根茨先生走进了梅特涅首相的办公室。
一进来,他就发现首相的表情阴沉得吓人,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阁下,您同俄罗斯大使谈得不顺利吗?”
“何止不顺利?简直不愉快。”梅特涅首相冷笑了一声,“看来年轻的沙皇陛下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臣民们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威望了——”
弗雷德里希-根茨顿时无语。
自从1815年彻底摧毁拿破仑之后,欧洲终于进入了难得的太平时光,虽然偶有冲突,但是各个大国再也没有主动发动战争,取而代之的是以国际协调的方式解决各自的利益冲突。
而这一次,俄罗斯帝国主动对土耳其发动战争,纵使师出有名,但也绝对已经开了先河。
如果单单只是俄罗斯教训土耳其,那倒是并不重要,但是接下来呢?一个精巧的平衡若是被破坏,就要付出无数的努力再重新纠正回来了。
“他会为他的愚行付出代价的,纵使不是现在,但将来也一定会有。”弗雷德里希-根茨发出了一声感叹。“那您打算怎样应对?和英法站在一起支持土耳其吗?”
“不,我们以什么名义支持土耳其?称赞苏丹屠杀基督徒吗?还是坚决表彰他们的血腥统治?如果我们这么做了,那无异于把公众舆论主动推到了沙皇那一边,而这就是他最想要看到的结果。”梅特涅摇了摇头。
接着,他又看向了根茨先生。
“去一趟土耳其吧,我想要任命你为驻伊斯坦布尔大使。”
根茨先生又是一阵惊愕。
“您将赋予我什么任务?”然后他问。
“全权负责东方事务。”首相立刻回答。“不管怎么样,我们要阻止最恶劣的事态发生,沙皇的舰队一定不能穿过海峡。”
接着,他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如果有必要,我们可能要找到可爱的莱希施泰特公爵了。”
根茨先生这下终于大概明白了首相阁下的意思。
如果奥地利没办法亲自出场,那么莱希施泰特公爵不失为一个极好的代理人。
虽然这位公爵的任性妄为大大地惹怒了皇帝陛下和梅特涅本人,但是他们都不是意气用事的人,眼下的情势发展,也让他不在在乎之前的那些事情了。
更何况,特蕾莎公主现在就在他的身边,无论如何,特蕾莎公主肯定是愿意同母国交好的——既然事态已经演变到了如此地步,倒是不妨利用一下。
想通了这些之后,根茨先生也就不再犹豫了。
“好的,我明白了,我立刻收拾行装,即刻上任。”
首相做了一个手势,根茨先生也就会意地离开了。
在自己的心腹离开之后,梅特涅依旧紧锁眉头思索着。
“这就是你在期待的一切吗?这就是你预料到的一切吗?”片刻之后,他轻声自语。
很明显,莱希施泰特公爵的所作所为,绝对不会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了缜密思考之后的举动——就目前的结果而言,他也恰好踩中了最重要的鼓点。
所以说,这个幽居深宫的少年,在平常的消遣之余,居然已经进行了如此深入的思考,并且有勇气毫不犹豫的执行。
假设不是当事人的话,他倒是愿意为自己的学生的成就喝彩了。
他是眼看着这个少年人长大的。
他对这个少年人的感情也极为复杂——除了姓波拿巴之外,这个少年人几乎就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皇室成员了。
如果他愿意留在维也纳,那该是多么好的结果啊……最后,他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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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既成事实
从俄罗斯帝国大使口中得到了确证之后,梅特涅首相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他已经完全确定,在滑铁卢战役结束十几年之后,一场新的大规模战争又将要在欧洲大陆上徐徐展开。
他不愿意欧洲大陆各国好不容易形成的平衡被打破,但更加不愿意让自己的国家冒失地投入到战火当中,所以他知道,自己要做的是施展手腕,在各方之间来回摇摆,重新协调出一个让所有人勉强可以接受的局面。
越是施展手腕、说谎欺骗,越是要明白自己的底线在哪里,梅特涅知道绝对不能让沙皇君临君士坦丁堡,这是难以想象的噩梦——他相信伦敦和巴黎也绝对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出现。
所以,他绝对不是孤军奋战,反而是有足够的支点供他使用。
毫无疑问,这绝非容易的事,但是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正如他1815年确实做到了那样。
接下来的两天当中,他放下了其他所有的事,把全部精力集中到了即将到来的重大事件当中,整个外交部门都已经全力运作起来,为接下来的欧洲协调做准备。
然而,在这个紧张到焦头烂额的时候,却总还有一些人会来给首相大人分心。
这一天下午,梅特涅首相不得不在百忙当中暂时分出一点时间,应付另外一个难缠的访客。
能够让他如此对待,这位访客的身份自然也就非同小可——事实上,对方就是当今皇帝陛下的御弟,卓有名望的卡尔大公。
正因为对方的身份如此尊崇,所以尽管心里知道对方来意,但是梅特涅也不得不摆出最为礼敬的样子来接待这位赫赫有名的统帅。
在秘书的引领下,卡尔大公昂首阔步地走到了梅特涅首相的办公室当中。
“很抱歉打搅您,首相阁下。”一看到梅特涅,他先冷淡地打了个招呼。
要和深受皇兄信赖的梅特涅首相正面交锋,确实有点令人头疼,不过他早就见惯了大场面,所以倒是无所畏惧。
为了在接下来的会谈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刻意摆出了自己最为严肃的样子,直视着梅特涅首相的脸,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殿下,您能够抽出时间来见我,是我的荣幸。”梅特涅礼节性地回答,“请问您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办呢?”
一边说,他一边请卡尔大公坐到沙发上,然后让秘书拿来了咖啡。
虽然梅特涅的态度非常客气,但是卡尔大公的表情却并没有任何松动。
“我不敢劳烦您去办什么事情,只是有个问题需要您为我澄清一下,算是帮一下我这个不成器的父亲吧。”
“您这是哪的话?”梅特涅貌似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尽管问吧,我知无不答。”
咖啡在热气腾腾地冒着蒸汽,黑色的液面上倒映着两个人的表情,却无助于冲淡房间当中的紧张气氛。
“我的女儿特蕾莎,之前被您向陛下推荐,作为和莱希施泰特公爵的联姻人选,我虽然最初心有芥蒂,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宫廷的意见。”卡尔大公也不想浪费时间,于是单刀直入了,“我的夫人和特蕾莎曾经对这桩婚事充满了期待,然而,现实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我们的预料……特蕾莎一度成为了众人的笑柄,这对她来说是难以承受的打击。”
“这确实是一出悲剧,我个人对特蕾莎公主的遭遇表示痛心……”梅特涅满面悲伤地叹了口气,“莱希施泰特公爵的任性妄为,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上帝绝对不会饶恕他此等恶行的!”
“上帝的惩罚以后再说吧,我想要跟您探讨的是接下来怎么办。”卡尔大公冷冷地问,“不瞒您说,现在以特蕾莎所面临的严峻局面来说,我认为整个事件必须要有个答案了,而且应该尽快,特蕾莎的时间可拖不起。”
梅特涅心里清楚,特蕾莎公主早就已经偷偷出国跑到那个小家伙身边了,这时候当父亲的来跟自己讨要一个“答案”,简直就是可笑。
但是出于皇室的体面,即使这是可笑的戏码,他也不得不配合着演下去。
“我对此事和您一样充满了遗憾,对于我给特蕾莎殿下所带来的困扰,我也深表歉意。”他一脸凝重地回答。
“其实这些我的家事,我自己也不好意思推给别人,纵使再怎么难受,我也能够自己承担。”卡尔大公叹了一口气,然后拿起已经稍微冷却了的咖啡杯子,喝下了一口咖啡,接着继续说了下去,“但是不瞒您说,我这个女儿实在太让人不省心了,她居然还一直都对这桩婚事抱有幻想,眼巴巴地盼着公爵往后履行约定娶她!我责备了她很多次,她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简直跟疯了一样……所以我觉得,如果您代表宫廷和帝国政府做出一个解释的话,也许会比我更有说服力一些。”
“所以,您是希望我给出一个答案吗?”眼见卡尔大公说到了这个份上,梅特涅也只能把话挑明了,“看看这桩婚事能不能继续坚持下去,还是即刻取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是的,我就是需要这个。”卡尔大公重重点了点头,然后逼视着首相阁下,“请您告诉我吧,莱希施泰特公爵是否还被宫廷认定有资格与特蕾莎联姻?以及,他们的婚姻是否还有益于我们的国家?您给我一个回答吧,无论是哪个答案,我都可以尽快解决这桩头疼事。”
哼,你终于说到这里了。
梅特涅其实心里早有预备,他知道自己会面临这么一天,所以他依旧面不改色,相反,而优雅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然后他才装作懵然无知的样子反问对方,“特蕾莎公主真的就是如此迷恋殿下吗?”
“哎……就是如此。”卡尔大公半真半假地摊了摊手,“生出这样一个傻女儿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确实让人头疼,作为一个父亲,我能够理解您现在的痛苦。”梅特涅毫无诚意地安慰了大公一句,“而且,我承认,让您和特蕾莎公主落入这种尴尬的境地,确实也有我的一份责任……我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有义务去补救,让这场闹剧能够尽快收场。”
卡尔大公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发觉到梅特涅的态度似乎有些异乎寻常——按理来说,他是绝对不会这么痛快承认责任的。
也就是说,帝国政府内部已经做出决定了,所以这位首相阁下也不再需要含糊其辞。
看来自己今天就可以得到一个答案了……
于是,他镇定地看着梅特涅,等待着他揭晓答案。
梅特涅也不着急,又喝了一口咖啡之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不瞒您说,就皇帝陛下的意志而言,他也非常遗憾自己让特蕾莎殿下陷入到漩涡当中,所以他原本是准备收回成命,废止这项婚约,让殿下得以解脱的……不过,刚刚看您的意思,特蕾莎殿下却坚持要履行婚约,所以就我看来,最好顺着她的意思办吧?这样特蕾莎殿下的名誉也得以保全,我们也不用继续为此事烦心了。”
卡尔大公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梅特涅居然这么好说话。
而他这么明确的表态,也意味着皇帝陛下也已经点头了——不然梅特涅不敢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您……您不反对?”他颤声问。
“年轻人总有年轻人的想法,我们做长辈的又能怎么办呢?”梅特涅苦笑着回答,“假使特蕾莎殿下坚持认为世上只有那一个人能够带给她幸福,那我们也只好顺从她的想法了——毕竟,我有愧于她。”
梅特涅的花言巧语卡尔大公当然不会当真,但是他已经确定,自己和特蕾莎面前最大的障碍已经不攻自破了——皇帝陛下和帝国政府愿意默认这桩婚事继续,也意味着他们也不打算剥夺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头衔,否则这桩婚事也不可能得到许可了。
这个幸运的混账小子!他心里虽然一阵轻松,但是很快却又恶狠狠地暗骂了一句。
“殿下,既然您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我倒是有一点忧虑了。”正当大公还在思索的时候,梅特涅突然又开口了。
“什么忧虑?”卡尔大公问。
“您刚刚一直跟我强调特蕾莎公主非常迷恋公爵,那么我不得不产生了一些非常可怕的想象——假如,我是说假如,在未来的某一天特蕾莎公主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忘却了您和夫人的教诲,也忘却了一位奥地利公主应有的尊严,偷偷跑去同莱希施泰特公爵见面,甚至……甚至还做出更加有失体面的事情,那时候再想补救可就一切都晚了,皇室的声誉恐怕也会受到极大冲击。”
梅特涅以温和的语气,不紧不慢地说了下去,“与其坐等如此危险的情况发生,不如我们先想想办法,让事情重回正轨,这样无论对皇室的声誉还是对帝国的利益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您说对吧?”
虽然两个人都已经知道特蕾莎就在那里,可是在表面上却都要装作她还不在,所以被梅特涅这么阴阳怪气地揶揄,卡尔大公的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说不话来,偏偏又没办法发作,所以只好拿起咖啡杯子又狠狠地嘬了一口,心中暗暗诅咒让自己大大丢脸的那个混账小子。
不过骂归骂,卡尔大公心里也知道,梅特涅的话也不无道理——特蕾莎现在和那个少年人在一起,天知道哪天两个人会不会冲昏头脑偷尝禁果,万一在结婚之前怀孕甚至生子的话,最后恐怕所有人都会脸上无光。
“您放心,我会坚决管束她,不至于让这种不成体统的事情发生的。”卡尔大公咬着牙回答。
“您的话我当然相信,可是您也说过了,特蕾莎殿下脾气非常执拗,如果她非要一意孤行,那可怎么收场?”梅特涅假笑着继续问。
“那您认为应该怎么办?”卡尔大公不耐烦地反问。
“这件事确实非常让人头疼,但我们必须找到一个解决办法。综合各方面的意见,再加上我对特蕾莎殿下确实非常愧疚,所以——”眼见大公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了,梅特涅也就不再挑拨他了,干脆地说出了自己现在的决定,“您干脆允许特蕾莎公主以自己的意志行事,让他们尽快成婚吧……我相信,以特蕾莎殿下的头脑和自制力,她应该知道自己不该做什么,但时间一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卡尔大公又眨了眨眼睛,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原本是带着大吵一架的觉悟来到这里的,结果却没有想到,半个小时不到他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甚至比那还要多。
除了欣喜之外,他的心里忍不住又有些狐疑——这一切是真的吗?梅特涅怎么会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阁下,请告诉我吧,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您最终拿定了主意?”沉默了片刻之后,卡尔大公严肃地看着梅特涅,“我不相信您这一番表态是出于对特蕾莎的愧疚,或者是出于对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宠爱,您必然是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您干脆地告诉我吧,您需要我或者特蕾莎做什么?”
“与其说我决定了什么,倒不如说我承认了现实,莱希施泰特公爵已经跑出去了,特蕾莎公主也忠贞不移,这都是现实,我再怎么恼怒也没用。”梅特涅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无奈地回答,“我最擅长的就是承认并且适应既成事实,然后想办法把它引导向我们需要的方向——”
“什么方向?”卡尔大公反问。
“具体的事项,我们到时候会跟特蕾莎殿下联系的。”梅特涅不置可否,只是又叮嘱了一句,“我之只希望她能够拿出她应有的爱国心,偕同莱希施泰特公爵一起,向着有利于我们两方的道路前行,现在奥地利需要她为之努力,只要她做到这一点,无论对她还是对他,我们都可以既往不咎。”
卡尔大公低头不语。
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特蕾莎一直都是个执拗的人,在不陷入两难抉择的时候,她当然乐意调和两方的矛盾,毕竟奥地利是生她养她的国度;但是如果两方有着根本意义上的冲突的话,她也只会选择她已经选择的那边。
好在,现在奥地利和那个少年人确实没有什么根本上的冲突,反而倒是有合作的空间。
至少现在是这样。
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她会的,她热爱奥地利。”片刻之后,卡尔大公回答。
既然说到了这份上,两个人的会晤就此到达尾声了,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至少就目前来说,这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您回去之后,替我向特蕾莎殿下问好吧。”梅特涅站起来,向大公行礼道别,“虽然我可能无法出席她的婚礼,但我祝她幸福……希望她的选择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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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父亲
此时的艾格隆,当然不知道在维也纳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他的全部身心,都已经放在了他目前所专注的事务上面。
经过了围绕着纳夫帕克托斯的一系列战事之后,他欣然发现,自己已经在这个混乱不堪的地方站稳了脚跟,并且甚至握有主动权。
而且,他明显能够看到,整个趋势正在向着向他有利的一个方面发展,他现在可以自如地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于是,真正的问题就来了——下一步要往哪儿去?
在写给特蕾莎的信当中,他已经初步阐述了他心中的计划——那就是向西进军,打下迈索隆吉翁要塞,然后控制希腊西部的一大片区域作为自己的地盘,然后再考虑更下一步的行动。
不过,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战略很难,把这个战略落实下去就更加不容易了。
艾格隆知道自己面临的困难在哪里。
首先,迈索隆吉翁是土耳其军队的一个重点驻扎地,虽然他击溃了从那里过来进攻自己的一路敌军,但是他们毕竟保留了主力撤回去了,也就是说此时那里的守军至少有数千人之多,绝对不是轻松就能够解决的软柿子。
其次迈索隆吉翁本身也是一个易守难攻的要塞——事实上,在之前的战事的当中,独立军战士就是依靠着这个要塞,顽强地抵抗了土耳其军队超过两年之久;而现在要塞落入到土耳其人手中之后,艾格隆的军队想要攻陷它,肯定也不会容易。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问题是,艾格隆知道自己的力量也衰弱了。
虽然在刚刚结束的战役当中,他率军以少胜多,几次击败了敌军,赢得了漂亮的胜利,但是在这一系列战事当中,他也不得不蒙受巨大损失。
经过仔细清点,他的军队伤亡和失踪的总人数达到了数百人,几乎超过了他四千总兵力的七分之一。
比起敌军和要塞,最后这个问题才是最让艾格隆烦心的问题。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让自己的军队恢复元气,否则再来几次这样的胜利,他的军队就全要散架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给他充任军官的那些骑士团成员们损失并不大,相反在浴血的厮杀之后具有了临阵的经验,他们的指挥能力和作战经验反而得到了提升,而且经过几次磨合之后,整个指挥链条都已经变得相当顺畅了。
也就是说,它正在变成一支真正的军队。
至于普通士兵的伤亡,无论是投靠他的希腊人,还是从其他地方招募过来的人,在他看来都只是炮灰罢了,是可以承受的损失,甚至可以说,是淬炼自己宝剑所必须的燃料。
而他现在需要更多的燃料。
正因为如此,在战事结束之后,他没有立刻进行下一步行动,而是让全军休整,他急需补充自己的军队。
他让留在后方的特蕾莎继续给他招募当地的希腊人,并且接纳那些从欧洲各地过来投奔的志愿者们,然后将他们送到自己这里,充实自己的队伍。
因为艾格隆暂不出击,他的敌人又无力继续攻击他,于是纳夫帕克托斯海港,又暂时陷入到了平静当中,
全军上下在厉兵秣马,接收补充人员并且加紧训练,但是他个人反而倒是闲了下来。
他平日里在忙完了自己手中的事务之后,他就带着卫兵们在风景如画的海港各处巡视,同时享受士兵们对他的欢呼和致敬。
而在今天,艾格隆举办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迎接那些新过来的志愿者——远在法国的特雷维尔将军,又给他送了一批波拿巴支持者过来了。
因为政治上可靠而且又是法国人,所以这一批人自然得到了艾格隆的优待,他热情的欢迎了他们;而这些人本来就是他的追随者,在一路上又都见识到了艾格隆的威名和胜利,所以在见到这个少年人的时候,都满怀崇敬,所以在仪式上气氛十分之热烈,欢呼声不绝于耳。
气氛的最高峰,就是艾格隆临时将一些人赐封为枫丹白露骑士团成员。
上一次在基督山岛上,他把上岛的所有追随者都封为了骑士团成员,但这一次他没有这么做了,只册封了其中一部分军事经验丰富、并且在帝国时期资历深厚的志愿者。
上次是不得已为之,他手里没人,只能想尽办法笼络住所有人;而现在,他已经是一个不可动摇的首领,而骑士团成员已经变成了一项珍贵的荣誉,他有资格开始挑选了。
现在他要向部下们挑明,没有什么待遇是唾手可得的。
他要在追随者中树立门槛,给门槛内的人优越感;给门槛外的人奋进的动力。
在仪式当中,艾格隆还得到了一个私人方面的消息——特雷维尔将军的儿媳妇爱丽丝夫人,生下了一个女儿,母女平安。
特雷维尔侯爵还写了信,委托其中一个志愿者带了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艾格隆心里也为爱丽丝感到高兴。
他还记得当时爱丽丝当初在博登湖畔请他为未出生的孩子赐名,而自己说过男的叫夏尔女的叫夏露——也就是说,那个女儿就是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于是,在仪式结束之后,艾格隆特意邀请了埃德加和艾格妮丝来到自己居住的地方共进晚餐,以便共同庆贺这个好消息。
当然,虽说是晚餐,但是此时是战时状态,也没有余力搞得太丰盛,除了烤鸡、蔬菜、酥饼和橄榄油之外,就只有一些口感劣质的葡萄酒了。
因为就住在他旁边,所以艾格妮丝很快就出席了,而埃德加听到了邀请之后,也立刻赶了过来。
此时天色已晚,而餐桌上蒙上了白桌布,上面还放了烛台,昏黄的光影当中倒是多了几分家庭聚餐的气氛。
“陛下,晚上好。”埃德加先向艾格隆行礼,然后再坐了下来,以此来表达自己心中的兴奋。“很感谢您赐予我此等殊荣。”
“不必拘束,今天只是我们朋友之间的聚餐罢了。”艾格隆回答,然后又笑了起来,“事实上,埃德加,艾格妮丝,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两个人立刻看向了艾格隆。
“刚刚我接待了一批从法国过来的志愿者,他们给我带来了你家里的消息。”艾格隆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就告诉了埃德加,“爱丽丝夫人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婴,现在母女平安。”
埃德加和艾格妮丝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都浮现出了安心的笑容。
“太好了!”接着,艾格妮丝小小地欢呼了起来。
她来到这里为的就是姐姐,如今听到姐姐母女平安,她当然感到非常欣慰。
“感谢上帝和爱丽丝,让我成为了父亲。”埃德加也发出了一声感叹,然后又看向了艾格隆,“陛下,夏露日后也将会是您最忠诚的追随者。”
相比于一心盼着有个孙子重新“练号”的特雷维尔侯爵,他倒无所谓儿女的性别,哪怕是女儿他也会倾注同样的爱——当然他的最爱还是他自己。
“嗯,恭喜你,埃德加,从今往后,你就是一位父亲了。”艾格隆笑着说,“而且,夏露以后一定会是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姑娘,能够拥有这样的女儿,是你的幸运。”
艾格隆这倒不是什么客套话,而是他的心里话。
毕竟,爱丽丝本身就很漂亮,而埃德加人品姑且不论,外貌也着实不错,有这样的父母打底,想必夏露长大了以后也会非常漂亮。
“我会让她成为全法兰西最可爱最风雅的女子。”埃德加也一点都不谦虚地昂起头来,“特雷维尔家族将会因她而骄傲。”
“但我也希望,以后你也能够让她以你为骄傲。”艾格隆回答。
这句话让埃德加微微脸红了。
夏露以后真的会为自己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吗?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当然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在他离开巴黎的时候,卡迪央王妃也正怀着他们的私生孩子,虽然比夏露晚了一点,但是想来此刻也快要出世了吧……
也就是说,自己可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现在爱丽丝可能不知道,但自己真的能把一切都隐瞒住吗?
不光是私生孩子的事情,自己其他的浪荡行为,以及毫无担当、不肯去为家族出生入死冒险的怯懦,都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感到骄傲吧?
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绝无可能成为表率……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那又怎么样呢?人生在世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为什么非要考虑去给谁做表率,为谁出生入死?
有限的时间用来寻欢作乐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去理会别人的想法?其他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女儿的人生交给她自己来决定,自己也无需考虑那么多。
于是,短短转瞬之间,这个习惯了寻欢作乐的浪荡子,很快就把心里一点点的愧疚给忘了个精光。
“陛下,身为一介庸人,我一直被认为难以承担特雷维尔这个姓氏的荣光,所以我也很难期待,我的孩子未来会为我感到骄傲。”埃德加抬起头来,坦然地看着艾格隆,“不过这不要紧,在我看来,我拥有夏露这个女儿,和夏露拥有我这个父亲,都是命运当中偶然的机缘,我只能尽我所能地照顾她,让她去实现她自己的梦想,至于其他的,那就只能交给命运再支配了——在我看来,只有您这样耀眼的人,才会是注定让子女感到骄傲的父亲。”
这下轮到艾格隆尴尬了。
埃德加的拍马逢迎,恰好就拍到了他的痛处。
——因为此时此刻,他也已经是一位父亲了。
哪怕他在心理上还没有适应这个身份,但客观事实就是如此,无从躲避。
刚刚出世的珂丽丝忒尔,现在面临的处境绝对称不上理想,她被控制在奥地利政府的手中,而且为了皇室的声誉,绝无可能拥有普通的正常生活。
所以,他现在是一个失败的父亲,这也是明确无误的事实。
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看到艾格隆突然暗沉下来的脸色,埃德加心里暗道不好。
他连忙又开口找补,“陛下,我这只是有感而发,请您不要介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并没有发怒,他很快就从片刻的黯然当中恢复了正常。“不,我不介意,我只是觉得,一个父亲不能完全把子女的未来交给玄妙莫测的命运。既然他把子女带到了人世,那他至少也该负起应有的责任。好了……我们可能有点偏题了,让我们为爱丽丝和夏露干杯吧!”
说完之后他拿起酒杯。
埃德加心里也松了口气,连忙拿起了酒杯,“为爱丽丝和夏露干杯!”
喝了一口酒之后,他整个人都身心舒畅了起来。
这段时间,他跟着艾格隆行军这么久,颠沛流离之外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吃干粮,从小在巴黎享受奢华生活的他,何时吃过这么多苦?
只是,纵使心中叫苦连天,但是为了父亲的叮嘱,他也只能咬牙苦忍,眼下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一次,哪怕是口中那些原本不屑一顾的劣质葡萄酒,此刻品尝起来也犹如是琼瑶佳酿。
正当两个人对饮了一杯时,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艾格妮丝,突然开口了。
“艾格隆。”她看着少年人,然后喊了一句。
“艾格妮丝小姐,有什么事情吗?”艾格隆放下了酒杯,然后问她。
“不瞒您说,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一直都不太理解为什么我的姐姐对您那么尊崇,以至于要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来奉承讨好您。”艾格妮丝低声对着少年人说,“不过,这段时间跟随在您这边,眼见着您的一举一动,也让我稍稍理解了……自从瑞士见面之后,我姐姐深信您必将成就大业,她认为您是那个能够给如今死气沉沉的法兰西带来全新风气的人,她在您的身上寄予了厚望。”
被她这么一说,艾格隆惊讶之余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如果她是这么想的,那么我很荣幸。”
“如今,她的孩子带着您的赐名,荣耀地降生于巴黎了。”艾格妮丝拿起酒杯,然后笑着向他轻轻摇晃了一下,“我为了她而向您致敬!”
艾格隆愣住了。
片刻之后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原来你也会这套啊……好吧,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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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旧家
“原来你也会这套啊……好吧,干杯!”
在艾格隆举起酒杯之后,埃德加和艾格妮丝也纷纷举杯,共同庆祝夏露的降生。
艾格隆刚刚那么惊讶,是因为他确实没有想到,平日里看上去那么骄傲的艾格妮丝,居然会有向自己说出这种奉承话的时候。
不过仔细想想,她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姐姐和外甥女儿,所以才故意这么说话,讨自己的欢心吧。
看来艾格妮丝毕竟也是出身于豪门,待人接物的技巧自然从小也耳濡目染,只是平时不喜欢用而已。
而今天她刻意说出这番话,这倒说明艾格妮丝也是拿得起放得下,并非一味的逞强骄傲,反而会为他人着想。
想通了这些前因后果之后,艾格隆心里不禁对艾格妮丝也更生了一份好感。
“我今天远在千里之外,无法及时为夏露的诞生送上礼物,这诚然让人遗憾。”喝完了一口酒之后,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日后等到我驾临巴黎,那么夏露必然会是在我旁边手捧鲜花的那个孩子……在我看来,夏露的诞生,就像是上帝在巴黎为我投下的浮标和指引,告诉我,我的最终目标在何方……”
他这种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言辞,以及富含幽默感的语气,让面前的两个人都逗乐了,艾格妮丝忍不住嫣然一笑,俏皮地向艾格隆眨了眨眼睛,仿佛是在感谢他如此善通人意。
虽然此刻她还是穿着男装,但是因为喝酒之后脸上浮动的红晕,以及眼睛里流转的眼波,却似乎又让她多了些只属于少女的魅力。
艾格隆突然觉得,有艾格妮丝相伴,这种公式化的晚餐仿佛也很有趣。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在忙于战事,头脑全部都被枪炮和鲜血所填充,虽然这可以满足一个少年人对权力和杀戮的渴望,但是在骨子里他却同样有着诗人的追求。
现在,战事暂时告一段落,他重新享受一小段诗人的时光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而此时,在整个纳夫帕克托斯当中最具有诗意的人就在他的面前,为什么不让时光停驻一会儿,让自己更加开心一会儿呢?
所以,原本可以直接结束晚餐的他,有意延长了这场小小的宴会。
“艾格妮丝小姐。”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重新开口了,“你在巴黎的时候,可曾和什么诗人或者作家来往过呢?想来以您的风采,一定会有类似的人向您致敬的吧?”
这个问题让艾格妮丝有些不知所措,片刻之后她还是老实回答了,“恐怕让您失望了……我在巴黎并不怎么热衷于社交,而且我的兴趣并不在文学和诗歌上面,所以虽说那里有很多才华横溢的诗人和作家,但是我却一个都没有来往。不过,确实有人曾经提到过要给我献赞美诗,不过我觉得太难为情所以就拒绝了……因为我总觉得这种人并不是真的敬佩我,只是想要讨好我的父亲罢了,而且他们肯定会故意夸张其词,让我显得像个目中无人的傻瓜……”
说完之后,她的表情显得有些窘迫,看上去是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经历。
为了给艾格妮丝解围,埃德加也插话了。“陛下,恐怕您不知道,我的岳父很受宫廷宠信,所以很多人都喜欢聚在他家里对他逢迎奉承,因为艾格妮丝是他最小也最宠爱的女儿,所以那些人一有机会就都讨好她,甚至还有人有更加不可告人的打算……艾格妮丝对此不胜其烦,所以总是以练剑和比试作为借口躲开了,她也因此算是主动和社交界隔绝了。”
虽然埃德加的解释并不详细,但是艾格隆却马上明白了过来。
也对啊……以艾格妮丝和家世,到了这个年纪之后,肯定会有人想要追求她,以求得到岳家的臂助——更何况她还有如此美貌以及名望,恐怕在上流社会眼中,她确实是最炙手可热的适婚对象之一。
不这样才奇怪了。
“能够在被人奉承的时候还能保持内心的纯洁和平静,没有迷失自己,这可不太容易。”艾格隆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我想,除了这些人之外,总会有人不趋炎附势,他们能够正确地直面你,以朋友的态度来对待你——”
“那可就更可怕啦~”艾格妮丝咋了咋舌,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这种人一般也会恃才傲物,并且习惯于对政府指指点点,不会见容于我家的客厅的……为了不让父亲发怒,我连躲他们都来不及呢。”
艾格妮丝这话倒也属实,恃才傲物的诗人大多数是反对派——或者说,在政府的眼里,绝大多数人都是天生的反对派,身为贵族的诺德利恩公爵,确实也不会和这种人来往。
“这样说来,您一家的交际面也太过于狭窄了吧?”艾格隆忍不住吐槽,“如果只是同那些趋炎附势之徒来往,那就算一时风光,却也建立不起真正牢固的威望。如今的世界太容易风云变幻,一旦您父亲出了什么闪失,难道还能指望这些人施以援手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的父亲……”艾格妮丝微微蹙眉,仿佛在考虑什么措辞一样,片刻之后她才重新开口,“他是个老好人,我很爱他,也很感激他对我的关爱……但是我也承认,他既没有特殊的才能也没有统领他人的威望,不适合承担大任。他能够受到国王陛下的信任,只是因为他有一个受宫廷尊重的姓氏而已——他自己倒是很满意现状,毕竟他在外面流亡了那么多年,能够重新回到法国并且享受当年的生活,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他只想要尽力补偿自己失去的那些时光,所以他很讨厌那些让他勾起不愉快回忆的人……哪怕明知道那些人可能对他有用,他也不愿意给出任何好脸色。”
听完了艾格妮丝的评价之后,艾格隆倒也是理解了。
在大革命长达二十多年的腥风血雨当中,查理十世国王和一大批贵族都不得不逃离法国,过着寄人篱下的流亡生活,这种生活自然也让他们心中积累了无比炽烈的仇恨。
在侥幸依靠外国刺刀的帮助重返法国之后,他们一心只怀恋往日的荣光,只想着让一切都原封不动地回到那个旧时代,丝毫也不想根本就不想再和已经改变了的世界作出什么妥协。
在返回法国之后,虽然路易十八国王颁布了宪章做出了很多政策性的让步,但是他只愿意把权力和身边那些流亡过的旧贵族集团们分享。
他后来任命的首相,比如波利尼亚克亲王、黎赛留公爵等等,都是旧贵族出身,之后的查理十世国王,思想比哥哥路易十八还要保守和顽固,所以更加加剧了这种现象。
复辟了的波旁王朝,在军事上它和拿破仑时代成长起来的军头们合作;在经济上他和资产阶级分享权益,但在政治上,它却是由一个非常狭小的圈子的垄断,是凡尔赛宫那些旧贵族们在这个时代仅剩的孑遗。
他们满以为这种安排非常稳固,可以让“美好的旧时代”一直延续下去,殊不知在一个已经改变了的世界里,这种做法注定是行不通的。
所以在历史上,复辟王朝只延续了短短的十五年,在1830年就被法国人民用一场新的革命推翻,波旁王朝正式被终结,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开明、政治上更加灵活的王室旁支奥尔良家族。
虽然现在的这个世界线已经因为艾格隆的行动而有所不同,但是从种种迹象来看,历史的大趋势还是没有改变,这帮旧贵族的统治注定最后只能沦为孤家寡人,然后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
所不同的,只是最后的胜利果实由谁来摘取而已——艾格隆自然是野心勃勃的猎手之一。
“真没想到您居然看得如此通透,哪怕评价自己的父亲都能如此客观。”艾格隆忍不住赞许地看向了艾格妮丝。
“您过奖了,其实我是在复述我姐姐的话而已……”艾格妮丝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们刚刚回国的时候,爱丽丝其实私下里跟父亲劝导过几次,让他至少摆出开明的样子来,和那些平民政治家多来往,多结善缘,让所有人都知道父亲持开明立场。但是父亲一直拒绝她的建议,还训斥她不要多管闲事……姐姐后来灰心失望,然后几次私下里跟我说,我们的好日子可能过不了多久,就又要没了~”
艾格隆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一番曲折。
不过想想也对,爱丽丝肯嫁给埃德加,就证明了她确实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如果当时诺德利恩公爵干脆来个顺水推舟,借助联姻笼络特雷维尔家族,那岂不是又在波拿巴家族这边暗中下了一注?
然而,公爵虽然碍于名声起见,默认了这桩不合心意的婚事,但是却傲慢固执地坚决不和特雷维尔将军来往,结果将军一方面欣赏儿媳一方面却对亲家心怀不屑,根本就谈不上政治同盟,等等白白送出了一个女儿。
如此情绪化、不明智的举动,岂不就是可笑可惜吗?
难怪这帮人成不了大事!艾格隆在心中暗讽。
“爱丽丝真是可惜了,我真没想到她有如此头脑和见识。”艾格隆发出了一声感叹,然后又看向了旁边一直沉默着的埃德加,“能够娶到她,真是你的幸运,埃德加。”
“那当然,那当然。”埃德加一边喝了一口酒,一边讪笑着回答。
说实话,妻子的见识和头脑,他自然也看在眼里,能够得到父亲如此的重视,也说明了爱丽丝确实不凡……然而对他来说,这些并不是他最关心的东西,他喜欢的只是爱丽丝的外貌和风雅而已,这些东西在其他女性上他也一样喜爱。
“我能够察觉到爱丽丝对你父亲的失望,或者说对整个复辟王朝的失望,不然她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下芥蒂,对我表示忠诚。”艾格隆重新看向了艾格妮丝,“那么艾格妮丝,您是怎么想的呢?也跟她一样吗?”
“一样,但也不完全一样。”艾格妮丝给出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回答。
接着,她又小声解释,“其实我对这一切都无所谓,您也知道,我自从出生之后就一直在跟着父母流亡,王朝复辟之后回到巴黎,到如今才十年出头……这座城市壮观繁华,但是对我而言,却也没有什么感情的羁绊。所以有时候我也在迷惘,我的故乡到底在哪儿?它不在意大利,但也肯定不在巴黎,父亲如果一直能够保有权位那自然最好,但保不住又怎么样呢?我们当年不也熬过来了,最坏也不过是再重复一遍罢了,所以姐姐对父亲的表现心急和痛苦,我倒是完全无所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嗯,也就是说,艾格妮丝在政治上是个完全躺平主义者,根本就不在乎有什么结果……
好吧,这也确实是艾格妮丝。
“也对啊,像您这样才华横溢的人,是绝对不会发愁去处的,我相信无论时局如何变化,无论在哪里,您都可以活得非常舒服。”艾格隆笑着恭维了艾格妮丝一句。“而且您的性格,也会让您轻松自在。”
“那就借您吉言吧!”艾格妮丝笑眯眯地回答,“现在我根本不去想那些麻烦事,反正我想得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等夏露稍微长大之后,我就传授她剑术,我希望她能够从小练起,最终成为一个能够超越我的剑手。”
“还是别那么折腾孩子了吧!”埃德加一听就急了,“我觉得我的女儿最好还是学一些风雅的东西,我要教她画画,还要让人教她音乐和舞蹈,这样才不会变成凶巴巴的女人,完全失去法兰西女子的魅力。”
“您在说什么呢?对我有什么意见吗?”艾格妮丝一听就怒了,瞪了姐夫一眼。
“哈哈哈哈……”看到他们两个争吵的样子,艾格隆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我来做裁判吧——你们可以折衷起来,同时负责她的教育,这样岂不是就一切完美了吗?只不过苦一下这个孩子而已……”
接着,笑了一会儿之后,他又想艾格妮丝提议,“艾格妮丝小姐,这段时间您应该已经憋坏了吧?过两天我想去附近打猎顺便散心,如果有兴趣的话,您也可以赏光驾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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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肺腑之言
“过两天我想去打猎顺便散心,如果有兴趣的话,您也可以赏光驾临。”
艾格隆面带笑容,热情地向艾格妮丝提出了邀请。
趁着空闲出去打猎一番,舒缓心情,这原本就是他的计划;然而邀请艾格妮丝,却是他此时此刻突然兴起的决定。
原本他自己想都没有想过,此刻却好像自然而然。
是啊,能够和艾格妮丝畅谈就已经如此有趣了,那和她一起打猎游乐肯定会更加有趣吧……
艾格妮丝听到了这个意外的邀请,一下子也愣住了。
片刻之后,她有些迟疑地开口了。
“您现在可是在交战状态,虽然现在敌军已经被您击退了,但是这边到处兵荒马乱,您贸然在周边打猎会不会太冒险了?”
“我身边这么多卫队可不是单纯摆设。”艾格隆温和但又自信地回答,“他们会在我的身边拉起警戒线,在这片区域内,没有任何形迹可疑的人有能力靠近我,所以我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艾格妮丝静静地看着少年人。
虽然他说得语气轻松,但是表情当中那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却好像能够让任何人折服。
已经喝了一点酒的艾格妮丝,此时突然有些意识迷离。
能够同时像个诗人和战士的少年,世上还有第二个吗?
也许,这一定会是很愉快的经历吧。
而且艾格妮丝这段时间也确实有点憋坏了,她也想要透透气,给这里艰苦的生活找点乐子。
“好吧……既然您如此盛情邀请,那我如果再推辞,那也未免太过于不知好歹了。”带着些许的头晕目眩,艾格妮丝轻轻点了点头,同意了艾格隆的邀请。“不过,我可不敢保证我的表现能够让您满意,毕竟我并不精通于狩猎。”
“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是打猎的专家——哪怕在奥地利的时候,我也并不热衷它。”艾格隆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这对我来说只是消遣时间的方式而已,哪怕一无所获,对我来说能够和您同行也已经足够令人满足了,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荣幸的。”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艾格隆的语气不自觉地也和往日刻意所展露的威严和果决不同,而多了几分轻佻随和,在昏黄的烛光下,这个俊美的少年人目光炯炯,似乎能够让每个人都舒心惬意。
“您实在……太过奖了……”艾格妮丝低下了头来,脸上的红晕也更加明显了。“如果这种消遣能够让您消除心中淤积的劳累,那我自然非常乐意为您捧场。”
艾格妮丝虽然平常大大咧咧,但毕竟是旧家出身,从小就接受了父母极为严格的教育,也早就见惯了社交场上的应酬和礼节,因此这一番应对滴水不漏,足以让宾主尽欢——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被她如此对待的。
“那我们就说定了。”艾格隆一边笑,一边又拿起酒杯,“那我们就提前为明天干杯!预祝那天我们两个都有收获。”
“干杯!”艾格妮丝和埃德加自然也不会扫兴,又再度举杯迎合。
就这样,三个人一边愉快畅谈一边喝酒助兴,直到深夜,这场酒宴才宣告结束。而这时候,他们都已经进入到了不同程度的酒醉状态。
眼看客人都不胜酒力的样子,已经有些头晕目眩的艾格隆,把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安德烈,你先送埃德加回到他的住处吧……他好像有点行动不便了。”他下了命令。
因为艾格妮丝的住处离他的住处不远,而埃德加却住在外围,所以他决定让人送他回去免得路上出事。
“好的,陛下。”安德烈也没有多话,直接搀扶了已经瘫软的埃德加走出了房间。
他一直都在门外守卫,也知道陛下今天的酒宴超出了预定时间,而且有点喝多了——不过,反正是庆祝,现在也是平静时期,陛下开心一下也没什么问题,他当然不会打搅陛下的雅兴。
他搀扶着埃德加走到了巷道当中,而四处巡视的卫兵看到是卫队长本人,也没有做出任何拦阻或者盘问,任由他们离开了。
正当他们来到离埃德加住处不远的地方时,一直醉眼惺忪的埃德加,突然一把抓住了安德烈的肩膀。
“安德烈……我的朋友,我有件事请你帮忙。”
安德烈被他的突然动作给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也镇定了下来,“什么事啊,埃德加?”
“有关于我的妻妹的事情。”埃德加郑重地回答,然后在他面前站直身体,面对着他。
此时他的脸虽然有酒醉的红晕,但是眼睛明亮,意识清晰,哪有什么不胜酒力的症状。
“艾格妮丝小姐……?什么事情啊?”安德烈有些奇怪。
“您也知道,艾格妮丝年纪在慢慢长大,她的父母和姐姐也开始在为她的终身大事考虑了,可是她素来眼高于顶,偏偏她又确实很厉害,以至于没有哪个人能够折了她的锐气让她诚心敬服,所以久而久之同龄人都对她有点敬而远之了……爱丽丝也常常在为这事儿唉声叹气呢,毕竟世上能够配得上妹妹的人太少了……”埃德加突然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他突然附到了安德烈-达武的耳边。“不瞒您说,在我来之前,我夫人和我父亲都是盘算过的,尽力撮合陛下和艾格妮丝,这样对她来说岂不是最好的归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骤然听到这段话的时候,安德烈非常吃惊,但是很快他也就接受了。
事实上他心里早就认为他们这就是极为般配的一对,可惜……上帝似乎做出了另外的裁决。
“那可真是遗憾。”他叹了口气,“特蕾莎殿下已经来到了陛下的身边,而且陛下已经答应了她要同她成婚,这应该是不可更改的决定了。”
“确实如此……诚然遗憾!”埃德加带着浓烈的酒气长叹了一口气。“来到这边之后,看到特蕾莎殿下,我本来也只能在遗憾当中取消这个计划,可是……艾格妮丝却好像迷上了陛下,而陛下看上去也对她情投意合。”
安德烈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埃德加。“陛下……真的这样吗?”
作为卫队长,他一直都跟在陛下身边,可从来没听陛下念叨过艾格妮丝,所以他本能地有些难以相信。
“那是当然……您刚刚没有出息我们的酒宴可能没注意到,他们两个可是一直在交谈呢,眼神里的光我可是不会认错的,绝对是互相爱慕。”埃德加面不改色地扯着谎,“而且,陛下还特意邀请艾格妮丝同她一起打猎——”
“是吗……是吗?”在埃德加的解释下,安德烈也逐渐动摇了,接受了埃德加的说辞——毕竟,他内心深处似乎也早就期待这种结果了。
“可是特蕾莎殿下那边……”安德烈又有些犹豫。
“婚事是婚事,照常进行就行了,但谁又规定陛下只能喜欢一个人呢?”埃德加满不在乎地反问,“多少年来,我们的君王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我们只要不去搬弄是非,打搅到特蕾莎殿下,那不就好了?”
埃德加的反问让安德烈顿时哑口无言。
“好像也确实如此——”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看着他的样子,埃德加心里窃喜,他又在不动声色之间解决了一个问题——只要陛下身边的卫队长不添麻烦甚至主动帮忙,一切就更好办了。
“其实,我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艾格妮丝,更是为了陛下的事业,若他们情投意合,那对陛下来说也是极为有利的结果。”为了更加让对方接受自己的意见,埃德加主动向着安德烈伸出手来,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安德烈。“您不觉得,法兰西最美丽的玫瑰如果妆点着陛下的宝座,难道不是一桩大好事吗?无论是对法国民众还是对艾格妮丝自己来说,都是如此。”
安德烈听后又沉默了,他反复思量,却怎么也没法找到埃德加说辞的漏洞。
好像确实如此。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法兰西人,他自己就更加乐意看到艾格妮丝小姐站在陛下一边。
于是,他也点了点头。“您知道的,我只是陛下的卫队长,职责是保卫他的安全,对于他的私生活,作为臣仆我是绝无资格插嘴的……陛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我和您一样乐见此事成真。”
说完之后,他也伸出手来,两个人手掌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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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还留在房间里的艾格隆,当然听不到安德烈和埃德加的对话。
他现在倒是在跟酒醉后的困意做斗争。
而艾格妮丝看上去也不太好,她看上去一副头晕目眩的样子,脸红得仿佛要滴血了一样。
“艾格妮丝小姐,您还好吗?”艾格隆问。
“我……我还好呀……”艾格妮丝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好了……我得回去休息了,晚安,艾格隆。”
说完之后,她迈动脚步想要回去,但是没走两步路就已经摇摇晃晃,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才扶住了桌子。
“没事吧?”艾格隆问了一声,然后走到了她的旁边。
看着艾格妮丝现在的样子,他忍不住苦笑了起来,“看来您平常并不怎么喝酒?”
“是的,我平常……并不喜欢。”艾格妮丝断断续续地回答。“只是……只是今天听到姐姐平安……心情愉快,所以……所以……”
“好的,我明白了。抱歉,这是我的责任,以后我会注意的。”艾格隆点了点头,“那我送您回房间吧。”
说完之后,他直接抓住了艾格妮丝的手臂,然后带着她往她的房间走了过去。
虽然他自己也是不胜酒力,但是看艾格妮丝现在的样子,如果他不搀扶那就得让别人来了——可是他绝不愿意让别人来。
所以,只好勉强自己再最后辛苦一下了。
当被他抓住手臂的时候,艾格妮丝明显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不过此时她的力气当然已经无法和艾格隆相比,所以艾格隆很轻松地就将她搀扶了起来。
艾格隆静静地打量了一下少女的脸,即使穿着男装,即使身上沾染着酒气,也无法掩盖她的风姿。
确实长得很好看呢。
接着,他带着她,两个人迈动着虚浮的脚步往前走。
好像艾格妮丝的房间并不远,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艾格隆拖着艾格妮丝,走了进去,然后把她放到了床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直到这时候,他才总算松了口气。
他站在床边,打量着微微闭着眼睛的少女,然后向她躬身行礼告别。
“晚安,艾格妮丝,我们明天见。”
“艾格隆……”这时候,艾格妮丝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虚弱地看着他。
“怎么了?”艾格隆忍耐着脑中的疲乏,然后问她。
“有时候我真的挺敬佩你的……明明只是和我一样的年纪,却……却能够达成这样的成就……实在罕见。”艾格妮丝的声音很轻,而且语音也相当模糊,但是显然都是她的肺腑之言,“我唯一引以为傲的是剑术,然而即使在这方面也无法胜过你,而在其他方面……无论是诗文还是别的什么,我都甚至无法和你相提并论。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做到?莫非这就是血脉的力量?英雄的儿子也会是个英雄……”
“得了,去他的血脉吧!血脉充其量给了我一个骗人的招牌,而不会注定给我带来什么,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除了努力和愤怒之外我一无所有!”艾格隆借着酒意,大声向她回答,“但有这两样也就够了,它们驱使着我用尽我的脑力和体力,去为重新夺回一切而战斗。”
“是啊……是这样……”艾格妮丝微微笑了起来,然后半睁着眼睛看着艾格隆,“血脉无非是骗人的幌子罢了,我们家在意大利颠沛流离的时候,哪有什么超人一等的血脉在保佑我们呢?无非是一群可怜的流亡者罢了……你说得对,艾格隆……你是你自己,没有人注定你天生不凡,你的所有成就也都归于你自己……所以我敬佩你。”
“谢谢。”艾格隆郑重地回答,“其实我也敬佩你,你也是超脱于凡俗的人,而这也只归功于你自己的努力……你已经足够耀眼了。”
接着,他将一块毯子盖在了艾格妮丝身上,然后轻柔地向对方告别,“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见……相信一定会非常愉快的。”
“明天见,艾格隆……”艾格妮丝轻声回答,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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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打猎
安顿好艾格妮丝之后,艾格隆重新返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当中,然后躺下休息。
直到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他才重新从宿醉当中清醒过来——他的卫队长有意不让人来打搅他,以便陛下能够在这难得的间隙当中放松下来。
醒过来之后,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的艾格隆特意去看望了艾格妮丝,而她这时候也已经清醒了过来,又恢复了往常的矜持和凌厉,再也看不到那种酒后的慵懒。
两个人互相问好之后,又会心一笑,彼此都将昨晚的事情留在了心底里。
又过了一天之后,终于来到了艾格隆预定打猎的日子。
清晨刚刚到来的时候,艾格隆就让人通知了艾格妮丝,而此时她也已经整装待发,所以很快就来到了艾格隆面前。
今天的艾格妮丝依旧穿着男装,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不过她手里拿着的武器,倒是让艾格隆吃了一惊。
“艾格妮丝,你……你用这个打猎?”艾格隆抬起手来,指着艾格妮丝右肩膀上挂着的弓。
这张弓构造简单,并且木制的弓臂上还有些许的裂痕,弓弦也已经黯淡无光。从体积上来看,这张弓看上去威力并不是很大,应该是普通农户所用的吧。
“怎么了?”艾格妮丝笑着反问。“用这玩意儿打猎,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那当然没问题……”艾格隆摊了摊手,“不过说真的,我倒是吃了一惊……您是从哪儿弄到这玩意儿的?”
“我昨天让人帮忙从附近一个猎户那里买的。”艾格妮丝回答。“我跟人打猎的次数不多,不过我想这样才更有意思。”
也许是怕艾格隆嘲笑,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继续解释了一句,“请您别介意,我只是对此有点兴趣爱好罢了……毕竟在我看来,用火枪去打猎,实在有失狩猎的美感,只是纯粹的杀戮罢了。”
这个理由让艾格隆哭笑不得——看来艾格妮丝确实更喜欢冷兵器。
既然是个人爱好,那他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没关系,我说过的,这只是闲暇时光中的一种放松方式罢了,玩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艾格隆宽宏大度地笑了笑,然后躬身做出了邀请的姿势,“原本我就想要见识您打猎的英姿,这下我更加期待了。”
艾格妮丝笑着眨了眨眼睛,然后向他摆了摆手,“那我会尽力表现,让您不至于失望的。”
她毕竟也是个天性好动的少女,自从来到这个艰苦的地方,一路上憋了这么久,她也想要趁机放松一下。
两个人寒暄过后,一起骑马,暂时告别了纳夫帕克托斯海港,向着郊外的丘陵驰驱。
一路上早就有卫队清道,所以也没有人打搅少年人的雅兴。
来到了野外之后,这些卫队成员也按照之前的安排,散开在周围各处巡视——一来拉开警戒线保卫少年人的安全;二来也不至于靠得太近,干扰到他的乐趣。
骑着马漫步在丘壑当中,张望着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林,听着不绝于耳的鸟鸣,艾格隆突然有一种志得意满的感觉。
他特意跑出来,与其说他享受在野外打猎的乐趣,倒不如说他在享受这种权力在手、威风凛凛的感觉。
当然,仅仅只有这点场面还是满足不了他的,在他的心中,冠盖如云、万众仰望才是他最后的终点。
现在就小小地放松一下吧。
于是,艾格隆偏过头来,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旁边的艾格妮丝身上。
因为此时已经是无人之境,艾格妮丝也直接摘掉了自己的帽子,让自己束起来的头发重新得到释放,飘散在自己的脑后。
然后,她骑在马上,张弓搭箭,眼神聚焦到了前方。
她手里的是小型的猎弓,威力不强但胜在轻巧,而且拉起来也不用太费劲,正适合她这样的体型使用。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艾格妮丝原本轻灵的视线,这下却多了几分冷冽的残酷。她把弓弦拉满,踩在马镫上,顷刻之间整个人都好像紧绷了起来,原本微微颤动的箭尖,很快也变得平稳了下来,对准了前方。
接着,在“噗”的一声轻响当中,弓箭离弦而去,飞速地向前方冲去。接着在一声惨叫声当中,一只飞鸟扑棱扑棱地栽倒在了地上,很快就停止了挣扎。
艾格妮丝稍稍垂下了弓,以平静的视线看着已经被杀死的猎物,她的整个动作流畅自然,充满了凌厉的美感。
“原来你还真的会这个?”艾格隆又是惊讶又是赞叹。
“难道您觉得我特意拿着它,只是为了给您摆个造型吗?”艾格妮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示威性地甩了甩手中的弓,“您要不要也来试试?”
艾格隆连忙摇了摇头,“算了吧,我可从来没有摆弄过弓箭!”
确实,他从小在奥国宫廷所接受的皇室教育可谓是无所不包,无论是语言、礼仪和军事等等都有专门的老师教授,可是使用弓箭倒是触及他的知识盲区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然,他也并不为此感到遗憾——这种中世纪的残留品,不会就不会吧。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欣赏艾格妮丝的英姿——在他的注视下,艾格妮丝不断地拉弓上弦,一箭一箭地射向目标。
虽然做不到例无虚发的神箭手境界,但是很明显能够看出她确实准头很高,积累了一堆的猎物。
而他只是随手拿枪开了几枪,也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击中目标。
如果两个人都拿枪,那他还有竞争之心,可是艾格妮丝这明显已经是另起一个赛道了,他觉得自己用枪来比,实在有点胜之不武。
看来艾格妮丝在剑术上的成就并不是偶然的——她的身体协调性、预判力还有动作的精准度,这些不可或缺的天赋在射箭的时候也一样可以表现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打猎,一路策马强行,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艾格妮丝终于有点累了,她气喘吁吁放下了手,把弓落在了马背上,然后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
“我有点累了,要不我们休息一下?”
“当然可以。”艾格隆立刻就点了点头。
在他的注视下,此时艾格妮丝额头上已经密布汗珠,细密的发丝也因此黏在了额角上,不过这种样子非但没有减损她的颜色,反倒是更加让她多了几分慵懒的魅力。
“我的表现怎么样?”艾格妮丝突然笑眯眯地问。
艾格隆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回答。
“太厉害了!简直让我心折——我只可惜这里只有我们,无法让所有人欣赏到阿尔忒弥斯的风姿!”艾格隆发出了夸张的赞叹。“看来,虽然沉沦了这么多年,但希腊的土地终究还是有灵气存在的嘛!”
“您这可就夸大其词了……”艾格妮丝微微脸红了起来,但从她的笑容来看,她显然很受用艾格隆的恭维,“我哪配得上同女神并列!这话要是别人听到了,估计会笑死我吧……”
“可是您确实给我这种感觉。”艾格隆笑着回答。
虽然他是刻意恭维艾格妮丝,讨她开心,不过在内心当中,他确实对她的表现暗暗有些敬佩。
甚至不仅仅是敬佩,而是一种仰慕。
“好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吧——”他一边提议,一边翻身下了马。
而艾格妮丝自然也照做了,于是两个人一起牵着马,漫步在了这林间的小径当中。
“艾格妮丝,今天还尽兴吗?”艾格隆问。
“那是自然……我很久没有这么尽兴过了。”艾格妮丝笑着回答,“别说来希腊之后了,在巴黎的时候我也极少有这种机会……唔,这么一想的话,来到这边也并非净是坏事呢!”
说完之后,她从怀中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然后,她又回头看向了艾格隆,“您看上去今天也挺高兴的嘛。”
“是啊。”艾格隆毫不隐瞒地承认,“能够有一天从这么多繁杂的事情里面脱身出来,我感到全身心的舒畅……”
“如果您不喜欢被万事烦扰,为什么还非要让自己去承担那么多事呢?”艾格妮丝有些不解地问,“就我所见,您在逃出奥地利之后,哪怕您不追求复辟,以您的才能,一样也可以活得很舒服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艾格妮丝。”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以跟您老实承认,我很享受这种被众人围绕、被众人依靠,乃至被众人烦扰的感觉,身处权力中心的滋味儿足以让人沉醉不已……说句老实话,我偶尔的放松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有力地去追逐那些我想要的东西。”
听到了艾格隆直言不讳的话之后,艾格妮丝眨了眨眼睛,似乎略微有些遗憾。
“也对……您确实是一个执着的人。如果您觉得这样的生活对您有意义,那当然可以尽情去做,一个人对生活有目标、并且愿意孜孜不倦于此是值得赞赏的事情。只不过……我个人倒是对权势没什么兴趣。”
艾格隆也知道,艾格妮丝确实毫无权欲。
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好奇。
“那您呢?艾格妮丝?您有什么目标呢?”艾格隆反问对方。
“我……?”艾格妮丝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一时没有回答。
片刻之后,她似乎有了什么答案,然后开口回答,“我最想要的就是保护家人的平安,其次的话……大概就是成为世上最好的剑手吧,哪怕成不了,至少也要为此努力。”
“前一个我相信是真的,但后一个我却有点怀疑。”艾格隆突然回答。
“什么?”艾格妮丝有些惊讶。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带着艾格妮丝走到了一棵树下,然后把马的缰绳绕到了树桩上,接着他才继续回答。
“如果您真的对成为世上最强有如此强烈的追求的话,那我应该在您的身上感受到那种非赢不可的执念,那种一定要把对手踩在脚下的傲慢,就像我一样——可是,我在您的身上没有看到那么强烈的胜负欲,虽然您对交手感兴趣,但那反倒更像是一项生活爱好,您喜欢赢,但是却并没有那么执着,所以我不太相信这是您的人生目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谁说的!”艾格妮丝不服气地瞪了艾格隆一眼,“自从那次我们交手不分胜负,我可是一直都不服气,想要找个机会再赢下您呢!”
艾格隆只是温和地看着她,“现在抱歉,有些不方便,但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满足您的愿望的——不过,哪怕在此刻,我也并没有看到您执着的胜负欲。”
艾格妮丝顿时就没有了言语。
她低下了头,半晌没有说话,直到片刻之后,她才重新抬起头来,看着艾格隆。
“好吧……也许您说得也有道理,我并非那么执着于胜负,而是更加享受比试本身——甚至很多时候是别人挑战我,我才不得不应战的。”艾格妮丝叹了一口气,“可是,我的老师却认为我有这个潜力,她多次都跟我说过,希望看到我战胜她的那一天,所以我认为这也是我的义务之一。”
说完之后,她又反问艾格隆,“您觉得这样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了!”艾格隆又笑着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权按自己的想法生活,既然您觉得这样可以,那您自然可以,我又有什么权利干涉呢?我只是觉得……像您这么优秀又富有魅力的少女,不应该仅仅困于如此小的世界里面,您配得上被所有人仰望,如果您还有其他人生目标的话,我倒是可以尽力提供帮助。”
“被所有人仰望……”艾格妮丝喃喃自语,然后又摇了摇头,“我倒是没有类似的想法呢。”
“不必局限于一时,也许以后您有类似的兴趣呢?”艾格隆笑着回答。
接着,他向艾格妮丝伸出了手来,“艾格妮丝,我们早已经是朋友了,我并不想吹嘘成为我朋友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我确实极少把别人认定为我的朋友……所以,若你之后有任何地方需要我的帮助,尽管开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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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梦想与悸动
“但我确实极少把别人认定为我的朋友……”
艾格妮丝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虽然他面带笑容,但是眉宇之间却能够看出一抹骄傲——即使在向别人表示友好的时候,他居然也是摆出一副‘这是你的荣幸’的模样来。
真是个狂妄自大的家伙。
但也许是被现在的氛围所感染了,艾格妮丝居然也没有感到不快。
她犹豫了片刻,然后伸出手来,和少年人的手握住了,然后摇晃了两下。
艾格隆仔细感受着手指上传来的触感——他发现艾格妮丝的手指比他想象得要纤细,虽然因为可以预见的原因,上面有些老茧,但是也并未影响到少女的魅力,反倒是让她多了几分刚强。
就是这么纤细的手指,却可以轻易而迅速地了结别人的性命——艾格隆心想。
“您……您的手上沾过血吗?”他不由得脱口而出。
一瞬间他就后悔了,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有点失礼,如果艾格妮丝没有杀过人或者伤过人,那还算好;但如果她真的手上沾了血,那自己这个问题岂不是勾起别人不愉快的回忆?
但是问都问出来了,所以他哪怕心里后悔,也只能尴尬地看着对方,等待着艾格妮丝的回答。
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艾格妮丝的眼神骤然变得清凉,她松开了少年人的手,然后抬头看向了远方的树林。
“没错,我杀过人。”片刻之后,仿佛是耗尽了力气一样,她低声回答。“准确来说,是在两年前,我和别人比试的时候失手重伤了一个人,结果过得不久之后他就伤重不治了……这和我亲手上的也没什么区别吧……”
艾格妮丝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陷入到了自责和懊恼当中,“那时候我才刚刚得到老师允许和别人用真剑比试,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控制分寸,面对他人的剑锋我慌了神,然后拼尽全力回击……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地上大声呻吟了……上帝啊,他那时候的脸色真是白得可怕,即使到现在我还难以忘怀,从他之后我就懂得注意分寸了,再也没有造成过类似的结果。”
说着说着,艾格妮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显然她是在发自内心地懊悔。
艾格隆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感到害怕,相反他倒是有些吃惊——以剑术为爱好的她,居然会对重伤或者杀死别人这么介意。
在艾格隆看来,既然是使用真剑比试,那么刀剑无眼,造成任何结果都是自找的——况且艾格妮丝是堂堂正正击败对手的,那又有什么必要懊恼呢?
所以,该说她是“强度不够”呢?还是心地太善良呢?
“您刚刚说我的胜负欲并不强烈,虽然我不服气,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您确实看得很准。”正当他在思索的时候,艾格妮丝又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我喜爱剑,但是我却又不想看到自己手上沾上血,因为我知道人活着是多么不容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和自己珍重的东西,正如我自己一样……而我,却轻易地斩断了别人的人生,让他再也无法见到自己的家人,我把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强加到了别人的身上,这是何等残忍?”
接着,她又苦笑了起来。“您肯定觉得我很虚伪吧?一边手中持剑一边却又说自己不想沾血,我也觉得很好笑,但确实是我的心中所想。”
看上去确实有点矛盾,不过艾格隆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自相矛盾的地方,更何况艾格妮丝年纪其实还这么小,她硬不起心肠来也很正常,甚至可以说是一件好事。
真要是那种杀人如麻、嗜血如命的疯子,他反倒会心生厌恶吧。
“请不必为此愧疚,艾格妮丝,在我看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大声地向艾格妮丝回答。“你没有强迫任何人面对你的剑锋,是他人自己选择了和你对决,你和他承担了同样的风险,而最后你胜利了,他死了,这也是命运的抉择——试问,如果你躺在了他的剑下,你的家人难道会开心吗?不可能吧?既然来到了对决当中,那你只能拼尽全力去取胜,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人,你都必须全力争胜,没有任何需要愧疚的地方!难道在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你还有留手的义务吗?”
接着,他又摊开了手,指向了自己,“看看我吧,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亲手杀过人,最多最多不过只是给我的老师来了一剑——而他现在还在这边向我效劳,所以如果我强词夺理的话,但我手上没有沾过人命,可是这样的笑话有谁会信呢?就在此时此刻,就在这个地方,我驱使着自己的追随者们和另外一支军队拼命,好几百人死去了,而敌军也死了上千人——他们都是因为我的野心而死的……如果我要愧疚的话,我现在就应该马上拿起我手中的猎枪对着我的脑袋来一枪了!”
接着,他又回头看向了艾格妮丝,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可是我没有愧疚,在我看来,我没有强迫任何人追随我,更加没有驱使他们无意义地送死……他们知道我在做什么,更加知道我们这一切的意义……所以是他们自愿选择跟着我去直面生死的,命运带走了其中一些人,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既然是上了战场,那就跟上了决斗场一样,都是在生死的夹缝中求存,有些人不幸死了,但是他们的死是有价值的,我不会向他们道歉,我所能做的只有感谢他们的付出,并且继续沿着我自己选定的路前行,也只有这样才算不辜负他们的期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所以,你看看,我手上的血何止是你的百倍,但又有什么可懊恼的呢?艾格妮丝,你应该抛下这种无谓的阴影,不然的话,以后每次和人对决的时候你都想着不能杀人流血,那你就等于一开始就让自己置身险境了,因为你的敌人不会饶恕你!”
艾格妮丝看着面前突然滔滔不绝的少年人。
她知道,对方是有意在宽慰她,甚至不惜拿自己当例子。
她心里何尝不知道艾格隆所说的道理?只是有些心结,确实不是那么容易越过去。
“您……您真是个大恶棍。”艾格妮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我还从没见过像您这样自命不凡而且从不知收敛的人,为什么您总能把一切您造成的牺牲都当成理所当然?!您难道看不出来您造成了多少灾难吗?”
“没错,我确实造成了灾难,而且日后我会继续造成更多更大的灾难……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难道没有我的话世界就会很美好吗?”艾格隆理直气壮地反问,“就看看我们脚下的土地吧,在我来之前,它已经被奴役了几百年,而现在还在被异教徒血腥镇压,多少冤魂在这里游荡,难道这是我造成的吗?现在我虽然在这里杀人放火,但如果我成功了,我就能够尽我所能,让这里的灾难尽快结束,让这个民族能够得到抚平创伤的机会……难道这不好吗?
再看看法兰西,如今它又穷困又疲惫,被荒谬可笑的维也纳和约所困,还要被一群早就该进坟墓的僵尸统治,人民忍受着种种不合理的敲骨吸髓,如果我能够用血与火来抚平这一切,让人民重新获得富裕的生活,那我难道不是做出了非凡的伟绩吗?我不害怕制造灾难,只要一个灾难能够抚平更多灾难就好,我相信我能够以我的学识、我的精力以及我无穷的野心来实现这些。
没错,我是个坏蛋,我野心勃勃,甚至即使普通的富贵生活也满足不了我,所以我逃离了奥地利,逃离了我的外祖父和梅特涅给我安排的生活……但是我也相信,我的野心至少是匹配得上时代的洪流的,我能够将福祉均分给我的臣民,让我的帝国繁荣昌盛,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面临死亡,但在那一天到来之时,我能够躺在床上告诉奄奄一息的自己——因为我的存在,世界变得更好了!”
虽然面前只有艾格妮丝一个听众,但是艾格隆却一口气将自己心中深藏的那些话,一口气都给说了出来。
他并不是一个真诚的人,甚至可以说极其善于掩饰自己,可是此刻他却在艾格妮丝面前浑然忘我——这篇小小的演说,似乎道尽了他对自己的所有评价和期许,他的手在有力地挥动着,而他的眼睛都似乎发着闪亮的光。
与其说是“理想”,倒不如说混杂着很多少年人的狂想,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越发能够感染到同龄的艾格妮丝。
是的,如此富有感染力的话语和肢体动作,把艾格妮丝听得几乎都呆住了。
她在巴黎从没有见过有人用过这般说辞——不仅仅是同龄人,连宫廷的大人物也没有说过。
那些大人们往往戴着假发,面孔僵硬如僵尸,只知道翻来覆去说一些毫无意义的话语,而且往往循规蹈矩到可笑的地步,仿佛只有用这种方式能体现出自己的尊严似的。
而他不一样,既老实又狡猾,既脚踏实地又想入非非,不光有演说家的天赋,还带着点诗人的狂气。
尽管他说得东西,目前几乎完全看不到踪影,但是此时此刻艾格妮丝却不由得相信,他是真能够说得出做得到的。
他是个独一无二的人……艾格妮丝再一次在心中承认。
也许即使没有姐姐的叮嘱,在见证过他的心中所想,了解过他的所作所为之后,自己也愿意站在他这一边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她终于回过神来了。
“好的,艾格隆,你的话我都会记住的。也许我们两个的想法并不一致,不过我承认你刚才说得有道理……我确实不该为自己套上无意义的枷锁,只要我堂堂正正地与人交锋,并且直面生死的风险,那就算手上沾上鲜血又如何呢?我应该让自己更加坚韧起来。”她一字一顿地说。
“这就对了,看来我的这些口水并没有白费。”艾格隆高兴地笑了起来,然后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有时候,行动比思考要重要,坚决果断胜过任何聪明智慧——如果某天你需要给我来一剑,我劝你最好不要犹豫而是来个迅疾如雷的一击,不然的话那机会就稍纵即逝了……”
“别说这种话。”艾格妮丝打断了他,“您不要拿自己开玩笑……我的姐姐和姐夫都是您的臣仆,我怎么会对您刀剑相向呢?”
“这可不一定,世事无常嘛……”艾格隆笑着耸了耸肩。
接着,他的表情又变得郑重了起来,“对了,刚刚这些话我都没有跟其他人说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请你为我保密,凡夫俗子们总是容易对实话大惊小怪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嗯,我当然会的。”艾格妮丝立刻点了点头,“我对您说得那些,也请您保密。”
“那正好,看来我们有共享的秘密了。”艾格隆大笑着点了点头,“这似乎就是真正的友情的开端吧?”
“您非要这么说也可以。”艾格妮丝略微有些尴尬地回答,接着她又似乎有些不甘心,于是又逞强地补了一句,“您肯定认为您这是在恩赐给我荣耀,但是对我来说,朋友就是朋友,无论您是反贼还是皇帝,都是朋友,对我来说并无不同,我对待您的方式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嗯,这就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艾格隆完全没有异议,“要是你也是个趋炎附势之徒,那我反而觉得没意思呢。”
接着,两个人暂时中断了对话,然后取下了套在树上的缰绳,重新骑上了马,踏入了林间的小径。
不过,虽然重新拿起了弓,但艾格妮丝并没有立刻射箭的意思。
她反倒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声地问了一句,“对了艾格隆,您确定要跟特蕾莎殿下结婚了吗?”
“是的,我会娶特蕾莎,这是我对所有人的承诺,我不能收回。”艾格隆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至于什么时间……大概是战事告一段落之后吧。”
“您对她,到底抱有怎样的感情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明明抛弃过她一次吧?”
艾格妮丝一边问,然后重新张弓,对着远处射了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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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猎物与命令
“您对她,到底抱有怎样的感情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明明抛弃过她一次吧?”
艾格妮丝的问题十分突兀,艾格隆并没有心理准备,所以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喜欢?那肯定。
迷恋?那肯定不至于。
但不管怎么样,他很感激特蕾莎为他所做的一切,并且愿意与她结婚成家。
“她是我外公和母亲为我选定的未婚妻,毫无疑问其中掺杂了很多政治因素,但至少也说明在人们眼中她同我般配。而我后来和她认识了之后,我也发现了她确实对我很好,她承认我的才华、相信我必将卓尔不凡,并且愿意全心全意地帮助我留名青史……当然,她当时所理解的留名青史,是我成为一位享誉欧洲的文学家和诗人,这一点我倒是辜负她的期待了。”
一边说,他一边往前走,然后站在了一条小溪的旁边,接着继续说了下去。
“我之前逃离奥地利,并不是因为我讨厌她或者厌恶这桩婚事,仅仅是因为我认为留在奥地利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在逃离那里之后我原本以为我们这桩婚事已经就此终结了,而且我也默认自己需要承受这样的代价,结果却没有想到,在这么不利的境况下,她还是选择了继续坚守曾经的誓言,逼迫她的父亲让步,延续我们的婚约……这种坚持打动了我。接着她抛弃舒适的生活,跑到了我身边来,和我同甘共苦,并且还用各种方式给予我支持,试问还有谁会做到这份上呢?”
“确实值得敬佩……”艾格妮丝若有所思,然后再问,“但是,从您的表述当中,我个人的感觉是,在您的心中,对她更多是出于感激,以及利益上的考虑对吗?您并没有真正爱上她……”
“这其中的区别有那么大吗?”艾格隆皱了皱眉头,然后反问。“对我来说感情和利益是并不矛盾的,她给我太多的支持和帮助,以至于我无法甩开她;而且从个人感情的角度来说,和她相处也确实让我感到非常愉快,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履行诺言——以我的身份来说,我可以像个恶棍,因为恶棍至少还能够吓唬住人,但我不能像个懦夫,那会让所有人都厌恶我的为人,也没有人会追随我了。”
虽然他心里本能地清楚,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说一点哄骗人的话,表示自己只是出于不得已,才答应和特蕾莎的婚约。
可是他还是决定照直说,因为他不屑于在这种问题上骗人,这太无聊了。
艾格隆的回答,艾格妮丝只能报以苦笑。
“是啊,您是个男孩子,是个想要当皇帝的人,在您的眼里,感情和权力确实是密不可分、也没必要分清楚的东西;只有女孩子,才会将爱的动机是否纯洁放在心上……您相信吗?虽然特蕾莎公主身份和您一样尊贵,但是想必她的想法跟您也不会一样。”
艾格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只能耸了耸肩。“也许吧,不过我会尽力让她不后悔的。”
艾格妮丝静静地看着艾格隆,直到片刻之后,她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叹息。
“算了,我又有什么资格为特蕾莎公主叫屈呢?看到她的眼神之后我就知道,她很满意她自己的选择,也许在她看来有您相伴这就足够了……”
接着,她又重新笑了起来,“抱歉,艾格隆,是我的错,我问了不相干的问题,影响了您的心情。”
“没关系,朋友之间总会问出一些让人难堪的问题的。”艾格隆满不在乎地回答,“如果凡事都小心翼翼,说话之前还要字斟句酌,那还算什么朋友呢?”
“话是这么说,但您身负千百人的性命,如果我影响了您难得的休息,破坏了您的好心情,那可是会让他们平白无故多遭受一分生命危险……我可不敢造这个孽。”艾格妮丝开玩笑地说。
“哈哈哈……”艾格隆又笑出了声,“放心吧,我的心可不会这么脆弱。”
在他的笑声当中,刚刚两个人之间小小的尴尬也就此一扫而空。
他们心照不宣地略过了刚才的话题,重新开始打猎。
不过,因为已经来到了小溪边,所以他们没有再骑上马,而是让马在原地饮水,他们自己沿着小溪往前方走了过去。
艾格隆刚才为了让艾格妮丝玩个高兴、顺便欣赏她的英姿,所以没有怎么开枪,而这次他倒是来了兴致。
他一边开枪,一边装弹,有节奏地向四周开火,惊扰得鸟雀乱飞,树叶也纷纷落地,他也不在乎自己到底打中了多少猎物,也没有清点战果,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艾格隆终于感觉有些无趣了,于是看向了旁边一直默默跟随着的艾格妮丝。
“艾格妮丝,也许你说得对,这种使用火枪的打猎,纯粹只能发泄杀戮的欲望而已……没有多少乐趣。”
“很高兴您同意了我的看法。”艾格妮丝笑着回答,“要不我教您使用弓箭?您一定可以体会到不一样的感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瞥了艾格妮丝肩膀上背的猎弓,以及她腰间悬挂的箭壶——箭壶里面已经没剩下多少箭了。
“我之前没有经验,如果现在学习的话,恐怕你的箭都不够用的,要是用完了等下你就没法打猎了。”艾格隆回答。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本来我就不在意自己能打到多少猎物。”艾格妮丝满不在乎地回答,“再说了,玩到现在我也已经满足了。”
既然艾格妮丝都已经这么说了,艾格隆也就不再推辞了——他恰好也想体验体验弯弓射箭的感觉。
于是,他把猎枪放到了自己的脚下,然后从艾格妮丝手中接过了猎弓,然后又接过了一支箭,接着弯弓搭箭,像模像样地瞄准了前方。
这张猎弓的强度并不高,之前艾格妮丝都能够轻松拉满,以艾格隆从小锻炼的体力,自然也不在话下。
艾格妮丝也在旁边,细心地向他指点。
“您要放松,记得肌肉不能紧绷,那会影响到准度。还有您的手指,要记得用食指中指无名指来拉开弓弦,并且把箭尾夹在您的食指和中指之间……”一边说,艾格妮丝还伸出手来,帮助艾格隆调整姿势和指法。
此时两个人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挨得很近,艾格隆一边听着耳边的话语,一边又感受到了手上被她的手指触摸的触感,视线不自觉地又落到了艾格妮丝身上,对远处的飞鸟已经失去了感知。
艾格妮丝也发现了艾格隆的失神,她立刻也察觉到了不妥,于是先有些害羞地收回了手,然后又故作镇定地严肃了起来。
“好了,该教给您的我已经说了,您先试试吧,用实践来积累经验!”
被她这么一说,艾格隆也回过了神来。
尴尬之下他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将自己的心猿意马抛到了脑后,按照艾格妮丝的指导,把弓弦拉满到接近了自己的脸颊,然后对准了远处树枝上驻留的飞鸟。
接着,他松开了手,然后弓弦被拉满时所蓄积的能量,也立刻传导到了箭上面,刹那间箭立刻就向飞鸟飞了过去。
——然而很可惜,他没有射中猎物,只是命中了飞鸟旁边的树干。
箭扎进树干之后,带动树干微微摇晃,飞鸟也惊惶地从枝条上飞走了。
“没射中!”艾格隆遗憾地喊了一声。
“没关系,谁也不能百发百中。”艾格妮丝在旁边安慰了他,“以初学者来说您的表现已经非常优秀了,至少您的力度和方向都没错。”
艾格妮丝并不是纯粹的恭维,而是真心的夸奖——毕竟,艾格隆刚刚才尝试弓箭,比她刚刚尝试的时候表现要好多了。
不过也不奇怪,和她一样,艾格隆也有敏捷的身手和敏锐的反应速度,还有超常的感知力,这些既可以让他用好剑,自然也可以让他用好弓。
“再来一次吧!”艾格妮丝热情地又给艾格隆递了一根箭。
被艾格妮丝这么一夸奖,艾格隆自然也来了兴致,于是他接过了箭,又按照刚才的姿势开始弯弓搭箭。
但是,目标是什么?
带着这个疑惑,艾格隆转头在四周观察。
不久之后,他在不远处林间的灌木丛当中找到了新的猎物,那是一头正在慢慢移动的野猪,灰色的皮毛沾上了不少尘土,看上去体型不小。
就是它了!
艾格隆立刻就抬起弓箭,对准了这只猎物。
接着,他手指微微发力,让弓拉满了,然后开始调整呼吸。
旁边的艾格妮丝在不断地给他指点,他渐渐地听不清了,整个身心都已经放到了远处的猎物身上。
就在他不断调整角度的时候,他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告诉自己,能够射中猎物。
就是现在了。
他松开了手,接着离弦之箭撕破了空气,带着轻响声向着猎物急速飞去,然后狠狠地扎进到了野猪的皮肤当中。
“射中了!”艾格隆大声喊了一声,然后兴奋地看向了旁边的艾格妮丝,向她炫耀自己的胜利。
他不得不承认,比起用火枪一枪撂倒猎物,使用弓箭的方式确实更具有狩猎的艺术感。
“您确实很厉害。”艾格妮丝也笑了起来,夸奖了他的表现。“感觉您学什么都能很快上手…………”
接着,她的话突然停下来了,艾格隆察觉到不对,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原来那只野猪虽然被他射中,但是却并没有死亡,身上插着的箭给它带来了疼痛,也激起了它的愤怒,它竟然直接向这边冲了过来,似乎打算报复这些袭击它的人类。
艾格隆从没有见过类似的场面,所以一瞬间他有点慌了手脚。
但是片刻之后,他立刻就回过了神来,向着艾格妮丝大喊。
“艾格妮丝,再给我一支箭!”
艾格妮丝这下也回过神来了,她连忙从箭壶当中又给艾格隆递了一支箭。
艾格隆拿过箭就立刻张弓拉满,这下他也顾不得什么姿势了,直接就向着野猪射了一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然而很可惜,因为野猪速度很快,他这一次失准了。
这下野猪已经冲到了他的跟前,艾格隆已经可以看到它的獠牙了。
他情急之下把弓扔到了地上,然后捡起了地上的火枪——可是火枪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
他想要重新装弹,但是此时已经来不及,这头受伤的野猪直接一跳,向着他扑了过来。
“卫兵!卫兵!”艾格隆一边躲避,一边大喊。
然而,为了不打搅陛下的“雅兴”,在安德烈-达武的安排下,卫兵们此时离得很远,再加上这里是一片树林,所以仓促之间居然没有人回应艾格隆的呼喊。
“艾格隆!”艾格妮丝此时也慌了神。
她下意识地想要从自己身边拔出长剑,却愕然发现自己今天并没有携带佩剑。
艾格隆慌忙侧身躲开了野猪的扑咬,差点滚到了地上,好不容易才控制了自己的平衡。
接着他拿起手中的枪,然后像棍子一样向着野猪抡了过去。
野猪的颈部挨了这一下,但是它实在皮糙肉厚,哀嚎一声之后,却立刻又对少年人冲撞。
艾格隆没有想到,自己悠然自得的打猎,却突然演变成了和野猪的搏斗。
不过此时他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只能用自己手中的猎枪作为武器从野猪较量,野猪不住地往他身上扑击,想要凭借体重扑倒他,而他只能拼尽全力与它搏斗。
看着他们的搏斗,旁边的艾格妮丝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目光在四周寻找,终于在河滩边找到了一块大石头。
她捡起了这个石头,然后走到了艾格隆的旁边,狠狠地把它砸到了野猪的头上。
在他们的同心协力之下,已经多次受伤的野猪终于支撑不住,嚎叫着倒在了地上,而这场“狩猎”也以人类一方的胜利而告终。
在倒下的猎物旁边,两个人都在气喘吁吁,甚至顾不得欢庆自己的胜利。
他们此刻身上都有些狼狈,身上沾满了泥土。
在对视一眼之后,他们忍不住都笑了出来。
“如果您以后真能登基为帝,那您恐怕将是第一位被野猪袭击的皇帝。”艾格妮丝笑着向少年人调侃。“世人要是知道至高无上的陛下居然也有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一定会很失望吧?噗哈哈哈……”
此情此景,让艾格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然而没有人会知道!”笑完之后,艾格隆回答,“我不许你告诉别人……”
“您可命令不了我……”艾格妮丝摇头反驳。
“为什么不能?”艾格隆大声反问。
看着艾格妮丝此时沾上了灰尘的脸,艾格隆心里却突然出现了无法言说的悸动。
她多可爱啊……
他想要把这份可爱,保存在自己手中。
还没有等他自己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接着他一把用力,将她抱入到了自己的怀中。
“我命令你为我守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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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心迹
艾格隆情不自禁的举动,就连自己之前也没有想到,自然也就大大出乎于艾格妮丝的预料了。
正因为没有想到,所以自然也就毫无防备,艾格隆只是轻轻一拉就把她直接拉入到了怀中。
虽然两个人现在都是身上沾满了灰尘,虽然艾格妮丝穿着男装,但是当少女那窈窕的身段与自己的胸口接触之后,艾格隆一瞬间仍旧感到心驰神荡,几乎难以把持自己。
然而,这时候艾格妮丝终于反应了过来。
被抱在怀中的她,仰头看着面前的少年,一瞬间慌乱的失神之后,很快就变成了羞涩,最后又多了几分愤怒的寒冷。
“艾格妮丝……”艾格隆没有注意到艾格妮丝的异常,他已经沉浸到了自己的乐趣当中,他看着怀中的少女,脸上浮现出了和煦的微笑。
这个笑容曾经让他无往不利,然而此时艾格妮丝却已经无暇感受其中的魅力了,她剧烈地挣扎着,因为艾格隆的手劲很大所以一时难以挣脱,于是她捏紧了拳头,重重地朝艾格隆胸口来了一拳。
“唔……”承受了这重重一击的艾格隆,一瞬间眼睛一黑,然后全身脱力,手臂自然松开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躬下身体,好不容易才没有让自己呕吐出来。
而挣脱了他怀抱的艾格妮丝,则站在原地,然后睁大了眼睛怒视着他。
艾格隆抬起头来,看着艾格妮丝,少女此刻的冷冽眼神,让他回忆起两个人在瑞士的那个小农庄里初见时的场面。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艾格妮丝像那个晚上那样,手里有一把剑的话,估计已经冲上来把自己大卸八块了吧……
他并没有生气——因为他已经从刚才的冲动当中恢复了过来,想起了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自然也就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
“艾格妮丝……”他强忍疼痛然后举起手来,表示自己绝对没有敌意,“抱歉……刚才我昏了头。”
看到他捂着肚子忍痛诚恳道歉的模样,艾格妮丝的目光终于稍稍柔和了一些。“我真没想到您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您身边予取予求的仆从吗?!”
“不,我绝没有这么想过……”艾格隆连忙摇头否认,“你应该感受得到吧?自从见到你之后,我对你一直都非常和颜悦色,而且是以朋友之间的态度来对待你……我跟你发誓,我心中从没有轻视过你!”
艾格隆这些话倒是没有说谎,他一直都对艾格妮丝礼遇有加。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心里觉得艾格妮丝在巴黎素有名望,所以他有必要笼络艾格妮丝;更重要的是,他真的很欣赏艾格妮丝的卓越天资、以及既刚强而又仁慈的性格。
今天和她同行,一起走在这旷野当中,听到艾格妮丝吐露心声,更加加深了他对艾格妮丝的了解——自然也就更加增添了他对她的喜爱,所以两个人开玩笑的时候,他才情不自禁地做出了这种轻浮的事。
艾格隆的誓言,让艾格妮丝的愤怒也慢慢消退了下来,不过她还是余怒未消。
“我的姐姐和姐夫追随您,尊敬您,正因为爱丽丝是我的至亲,所以为了她我也尊重您,并且尽自己最大限度地迎合您,陪您消遣打猎……结果您却以这种方式来回报我吗?”她气鼓鼓地瞪着艾格隆,“亏我还把您当做朋友!”
“抱歉,我确实失礼了,因为你的可爱让我目眩神迷,我一时难以自禁……”艾格隆尴尬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确实昏了头,想要把你抱在怀里,拥抱你的心。”
艾格妮丝愣住了。
她在巴黎长大,虽然并不喜欢社交,但是自然也见惯了浪荡子弟和贵妇小姐们的做派,可是真正当自己也面对类似的场景时,她却有些不知所措。
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说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当一个连她自己都心怀仰慕的少年人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在内心深处又何尝不会感到有一些快慰呢?
然而这股快慰,立刻却又被愤怒和失落所掩盖了。
“少跟我来这一套!您的这番花言巧语到底跟几个人说过?”艾格妮丝又皱起了眉头,然后怒视着面前的少年,“您刚刚还对我说,您必将娶特蕾莎公主,绝不改变心意,然后话刚落音您却又对我做出这种行为……您这是在同时羞辱我和特蕾莎殿下两个人!您既亏欠于她,又陷我于不义!”
艾格隆没有想到,艾格妮丝居然有这么善于口才的时候,一通指责几乎让他没有辩驳的余地,只能哑口无言地看着她,心里则在惊讶一向冷静自持的自己,刚才怎么会昏了头做出这种事。
“我承认是我的错,你要怎么指责都可以。”片刻之后,他只能颓然叹了口气,“只要你能消气就行。”
“怎么,还想叫我替您保密吗?”艾格妮丝嘲讽地笑了起来。“敢做却不敢承担?”
“不,想要说是什么你的自由,我不干涉。”艾格隆摇了摇头,“即使你说给特蕾莎听也可以,总之我很抱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到艾格隆如此坦然道歉的态度,艾格妮丝的气愤也终于平息了下来。
与其说生气艾格隆做出这种事,倒不如说是生气他轻视了自己——明明已经有未婚妻了却还撩拨自己,这是把自己视为什么了呢?
“算了,看在您诚心道歉的份上,我姑且原谅您这一回吧,我不会告诉给任何人。”她的眉头舒展开来,然后又小声抱怨了一句,“您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呢?为什么您可以这么面不改色地做出伤透人心的事情?”
“想要做出不凡之事,自然要有超出平常人的心态。”艾格隆回答。“不然之前看到满地尸堆的时候,我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睡觉?”
“这么说来您倒是把英雄心迹和厚颜无耻给混为一谈了……”艾格妮丝驳斥了他的话,“把女孩子强行搂入怀里也叫不凡之事吗?”
“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那自然没什么稀奇,也不值得吹嘘;但如果是你,那确实不凡,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被众人仰望的存在……”看着艾格妮丝又重新竖起的眉头,艾格隆连忙摆了摆手,“好吧我只是表达自己的心里话,并没有再逗弄你的意思。”
“哼!”艾格妮丝不耻地冷笑,“您应该感谢自己的好运,刚刚要是有一把剑在手,我就已经跟您决斗了。”
“那如果我赢了决斗呢?”艾格隆微笑着反问,“按规矩胜利者是可以决定怎么处置失败者的……”
眼见艾格妮丝已经在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剑了,艾格隆连忙中止了自己的玩笑,“别当真,艾格妮丝,你肯定能胜过我!谢谢你如此气量恢宏,饶恕了我的性命,原谅了我无意间的冒犯……”
一边说,他一边往艾格妮丝靠近,“我无意让你去忘记刚才的不快,我只请求你,继续给予我做你朋友的荣幸……”
看着他的笑容,艾格妮丝发现自己的愤怒也难以再继续维持下去了,所以她冷冷地点了点头,“好吧……看在姐姐的份上,我姑且原谅您一回,不过您现在已经从我尊敬的朋友,变成了二等朋友——如果再有下次,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什么是二等朋友?艾格隆想要问个清楚,不过看艾格妮丝现在的脸色,他也知道不宜追问。
不过,虽然艾格妮丝表现得愤恨滔天,但是从结果上看,艾格隆发现她也并非完全无法原谅自己。
她的抵触心理,与其说来自于自己的轻浮,更多是来自于自己已有未婚妻的事实。
哎,这也是无法更改的结果。
“艾格妮丝,我真的挺喜欢你的……”艾格隆转过头来,对着默不作声的艾格妮丝说。
“别说了……”艾格妮丝大声呵斥了他,“我不想听这些话!”
“抱歉,我只说这么一次……至少这次,我非要说出来不可。”艾格隆无视了她的抵触,看着她执拗地继续说了下去,“我会永远记住刚才那一刻的,尽管那是我的污点,但我……我那一刻非常满足,我很抱歉,但我不后悔。”
艾格妮丝气得把头偏到了一边不再看他,仿佛不屑于再跟他说话了一样。
接着,两个人都沉默不语,默默地抛下了这场风波。
虽然表面上是过去了,但是艾格妮丝始终和他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显然不服刚才的融洽,于是艾格隆也觉得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觉得我已经尽兴了,况且猎物也不少。”他对艾格妮丝提议。
艾格妮丝当然毫无异议,她也巴不得这尴尬的旅途赶紧结束。
“好的。”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她往回走,接着找到了在远处巡逻的安德烈-达武一行人。
“陛下!”一看到少年人,安德烈就向他敬礼,“您的收获怎么样?”
“收获不错,我刚刚打死了一头野猪。”艾格隆摊了摊手,“你派人把这个可怜的家伙带回去吧,我要尝尝它的味道。”
“好的,陛下!”安德烈一边答应,一边跟周围两个人说了几句,于是立刻有两三个卫兵走到了刚才艾格隆战斗过的河滩上,把那头已死的野猪给抬了起来。
而安德烈本人则留在原地,偷偷地打量了艾格隆和艾格妮丝两个人。
他们两个身上都沾满了灰尘,刚刚到底是做了什么呢……他的心里不禁浮想联翩。
“陛下,您刚才玩得还尽兴吗?”他凑在艾格隆身边小声问。“与艾格妮丝小姐同行,一定很有趣吧?”
“别提了……”艾格隆懊恼地摇了摇头,“刚开始还挺有趣,她教我射箭,结果后来我做了蠢事,被她狠揍一拳,差点把胆汁给吐出来了,还好她身上没带佩剑,不然我怕我已经倒在这里了。”
安德烈-达武听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艾格妮丝小姐居然在陛下身边也不改本性,居然如此辣手,对陛下大大不敬。
“她真是太过分了……”
“好了,就让这事过去吧。”艾格隆摆了摆手,示意此事到此为止,“今天总的来说还是挺愉快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安德烈佩服地暗暗看了少年人一眼,明明现在满身泥土还被狠揍一拳,但这么狼狈的情况下还能云淡风轻,着实心态上佳。
“艾格妮丝小姐的个性我们都清楚,她秉性刚烈,所以轻易不会就范的。”趁着陛下心情不错,他又为艾格妮丝说情,“陛下,请您不用介意她的过失,我相信只要您,她一定会倾慕于您……”
艾格隆非常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卫队长,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话。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都乐见于您接纳艾格妮丝小姐……这对提升您的威望来说大有帮助。”安德烈虽然对艾格隆的视线感到头皮发麻,但还是大着胆子,把自己和埃德加商量好的说辞,小心翼翼地说了出来,“毕竟她在巴黎广受尊重而且深孚年轻一代的众望,如果她站在您一边,很多人都会感受到您的号召力……”
艾格隆眨了眨眼睛,然后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艾格妮丝。
此时她正一个人安静地站在一边,抬头张望着远处的溪流,似乎在发呆。
她是在回味刚才的事情吗?
那她是什么心情呢?是愤怒,还是遗憾?抑或是还有一点点的期待?
艾格隆当然猜不出来,但是他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想要把艾格妮丝留在身边,品味到刚才的那种感觉——他喜欢艾格妮丝的洒脱与机敏。
他不知道自己对艾格妮丝的想法有多少是出于爱恋,又有多少出于利益,但是正如他刚才说过的那样——爱意与利益,对他来说从来不是什么需要分开的东西。
艾格妮丝刚才怒斥他的那些话,似乎又言犹在耳。
是的,她说的没错,可是……这人间不合理的事情我已经做下了那么多,又何须害怕再多一件两件?
“我会让艾格妮丝站在我们这边的……”他收回了视线,小声对安德烈说。
接着,他既像是对自己的卫队长、又像是对自己补充了一句,“我是皇帝,我想要什么就可以要什么,哪需要管什么正确不正确?只要想要的,我全都要!”
“您说得对,陛下。”安德烈自然对此毫无异议,立刻俯首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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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风云变幻
和安德烈-达武交代了一番之后,艾格隆也结束了自己这场狩猎之行,带着自己的卫队和艾格妮丝浩浩荡荡地回到了纳夫帕克托斯。
不过,相比于早上离开时的志得意满,现在的他则多了几分心事——至于艾格妮丝,则更加是心事重重了。
看得出来,刚才艾格隆的举动极大地动摇了少女的内心,让她气愤难平,然而在内心深处,她却又好像没有那么愤怒。
对少年人原本的憧憬和好感,此时又与失落和愤怒纠缠在一起,让她不知所措,最后干脆以逃避来解决问题。
等到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之后,艾格隆又走到了艾格妮丝,向她行礼并且再次致歉。
“艾格妮丝,我为我荒唐的行为向你道歉,希望你原谅我。”
正如刚刚同安德烈说过的那样,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艾格妮丝留在自己这边,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也必须从修补两个人的关系开始。
“我既然已经说了原谅您,那自然会遵守诺言,您不必再继续道歉了。”艾格妮丝冷静地回答,“只是,今后请您注意,不要再有下次了。”
不,我就是想要下一次,下下次,下下下次!艾格隆在心中回答。
“好的,我很高兴您能够谅解我,让今天的风波就此结束……我们也恰好能够讨论下今后该如何相处。”他微笑了起来。
然而他的笑容却并没有感染到艾格妮丝,她依旧冷淡地看着少年人。
“怎么相处?”艾格妮丝嘲讽地笑了起来,“难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需要改变相处模式的事情吗?照我看今后我应该更加对您敬而远之才对。”
“那可不行。”艾格隆摇了摇头,“我想要和你继续成为好友——想要继续能够注视到你的笑容,因为这会让我也很开心。”
“这只是您自己的想法而已,我为什么要遵从?”艾格妮丝气恼地反问,接着她又笑着反讽,“是啊,这里有几千号人俯首帖耳地听您号令,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自然以为我也要唯命是从吧?”
“不……艾格妮丝,你理解错了,我这不是命令,也没有任何用刀枪来威胁你的意思,因为我知道,高贵的灵魂不会因刀枪而屈服,而朋友也不是靠命令就能得到的。”艾格隆摇了摇头,然后温和地看着对方,“我只是在表述我的一个决定而已,我……很欣赏你,甚至发自内心地能够感受到你灵魂的可贵之处,正因为如此我不自觉地靠近你,而且我会想尽办法将你留驻在我的身边,你可以拒绝,甚至可以一直拒绝,但是只要我们继续相处下去,最终的结果却未必会是我输——我认为我会达成我的心愿的,正如我之前做到过的那样。”
艾格隆的表情很认真很投入,就像是发自内心的一样——当然,其实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艾格妮丝虽然性格强烈,但是她年纪小,好胜心强,这些都是她的弱点,艾格隆虽然年纪和艾格妮丝一样,但是早已经在宫廷当中学会了如此洞悉人心,因此他能够抓住这些弱点。
年纪小,就是心怀浪漫,愿意听热情洋溢的话;而好胜心强,则是乐意直面挑战。
果然,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艾格妮丝顿时没了言语。
她也不知道这个少年人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但是这些话却又好像轻易就拨动了她的心弦。
她能够感觉到,今天他们两个在对话的时候,无论是打猎时还是在现在,这个少年人都是异乎寻常地坦诚,甚至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了。
“您太小看我了!”心烦意乱之下,她大声回敬,“我才不会对您牵肠挂肚……事实上我巴不得您这该死的希腊战事早点结束,好带着我那个不成器的姐夫赶紧回家,离您越远越好。”
“可是,即使躲到巴黎,你也是躲不开的。”艾格隆依旧冷静地看着对方,“我的皇座就在那里,终有一天我会回去,然后让你成为全体法兰西人民敬仰的偶像……当然,我相信你其实根本不在意这种虚名——但是,我希望用最华丽的花边,来点缀我们之间的友谊。”
到底是在欢场历练过的,艾格隆对付艾格妮丝这种小姑娘,简直信手拈来。
艾格妮丝又是气恼又是羞怒,她不愿意面对艾格隆的眼睛,最后她信手拍了一下桌子。
“我算是看出来了,您的心,真是硬如铁石,所有的一切在您看来要么是绊脚石要么是踏脚石,哪怕再怎么动情的时候,您也能驾驭自己做出冷酷的判断,从容接近又从容逃离……”
然后,她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然后叹了口气,“您让人可恨,却又有让人牵挂的魅力,特蕾莎公主大概就是因此而放不下的吧……可是,殿下,您难道不能想想,您究竟在做什么吗?您既然选择了特蕾莎公主相伴,又何苦再来折磨其他人的心?我……我实在难以想象,为什么您就这么不知满足!”
说完之后,仿佛卸下了心中的重担一样,她拂袖而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静静地看着艾格妮丝离开的背影。
他不得不承认,她最后的一番话,击中了他的要害,简直像是在鞭笞灵魂了一样。
看来,尽管对政治对社交都没有什么兴趣,她依旧有着与生俱来的聪明和敏锐。
可惜,这种灵魂拷问并不能够撼动他。
“因为,我喜欢,而且我要追逐世界上最美好的那些东西,不知餍足,也永不满足。我失去过一切,所以不愿意再失去任何东西,相反,我想要什么就必须拿到手才能收手。”艾格隆低声向着虚空回答,“我要征服要夺取自己想要的一切,才不管自己配不配得上……这就是我对自己所期待的。”
这也正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今天说到这里已经够了,艾格妮丝现在恐怕已经到了极限,只能等到以后再修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而且他相信,自己有的是机会。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将自己和艾格妮丝的争吵抛到了一边,然后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当中。
他打开了今天刚刚从后方的迈索尼寄送过来的信件,然后第一封就是他的舅祖父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从罗马写过来的亲笔信。
在信中,红衣主教跟他报告了一个他期盼已久的好消息——在费什红衣主教的运作之下,罗马教皇已经公开在布道当中称赞了他的义举。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教皇陛下的用词非常之高级,简直让他自己都有点受宠若惊了——要知道“基督徒的表率”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承担的。
很明显,教皇是有他自己的目的,但是客观事实就是他信守了诺言,所以艾格隆对教皇的表现非常满意。
在他之前和教皇的代表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商定的协议当中,两边都是分阶段来执行的,既然现在教皇发表布道,那就意味着可以进入新的阶段了。
在信里面他的舅姥爷还告诉他,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想要让自己的私生子参与进来,在其中分一杯羹。
对这个要求,艾格隆当然欣然接受——红衣主教这么干,固然是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但是在客观上来说,也是说明他现在对自己越来越看好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直观的证明——“波拿巴”这个股票现在行情看涨,有人愿意进行投资了。
而处于初创阶段的艾格隆,当然选择来者不拒,毕竟他现在力量弱小,对各方势力自然也都是来者不拒。
于是,他立刻草拟了一封回信,指示自己的舅姥爷继续搞好和那位红衣主教的关系,至于什么私生子,立刻准备一份厚礼,想办法笼络到自己这边来。
处理完这封信之后,他又打开了另外一封文件,而这一次,他的兴奋比刚才要更甚几分。
信的内容其实非常简单——梅特涅决定派出自己的心腹秘书弗雷德里希-根茨先生,出任驻伊斯坦布尔大使。
虽然消息简短,但是对艾格隆来说,这不啻为平地的惊雷。
他当然看得出来,梅特涅这么做,只会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土耳其的形势要发生惊人变化,他需要全力应变了。
虽然很自信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所谓“惊人变化”,当然不会是因为自己——所以,答案就只有一个。
沙皇马上就要出兵了。
而这就是他要等待的一切。
对他来说,希腊的所有闹腾,都不是为了希腊人本身,而是为了让自己在接下来的国际风云当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当然,目前对所谓的国际风云,他根本无法主导,他只能尽力去顺势而为,搅动形势,然后祈祷时势向着他希望的方向而行。
而现在……他确实等到了,他最想要的时势。
沙皇终究还是按捺不住野心,决定以对外战争的胜利来洗刷自己镇压国内进步派的污点。
虽然对历史有着先见之明,但是此刻亲身见证历史,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他知道,他已经在小小地影响着历史的轨迹了。
以后,他必将要做到更多。
他和罗曼诺夫皇室有着化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但是此刻他对年轻的沙皇心里却只有感恩。
沙皇既然要行动,那自己这边更要加快行动——因为自己这边越是辉煌,才越是有被人注视的理由,被沙皇的行动搞得心惊胆战的人们,终究会发现自己的价值。
要行动起来!他捏紧了拳头,然后对自己说。
他的休息已经足够,接下来是继续进军的时刻了,如果能够抢在沙皇出兵之前再拿下一次辉煌的胜利,那么世人就会知道,是谁为希腊人的解放出尽了全力。
就这样,艾格隆站了起来,志气满满地前去沐浴,清洗掉打猎时沾染的泥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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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艾格隆在为新得到的消息而振奋不已的时候,留在迈索尼的特蕾莎,也在为奥地利传来的消息而兴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相比于艾格隆她有所不同,她收到了父亲的书信之后,最高兴的是另外一条消息——
梅特涅已经代表皇帝陛下隐晦地表示,愿意承认她和艾格隆的婚事了。
虽然在离开家的时候,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和奥地利决裂的准备,但是在内心深处,她当然对自己的祖国以及出身的家族还抱着无比的眷恋,她也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够得到皇室的认可。
而如今,她梦寐以求的东西终于落到了她的手上,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开心的呢?
当然她也知道,这一声迟来的祝福绝不是没有任何条件的。
梅特涅希望自己和殿下能够按照他的意愿行事。
不过,对这一点要求她并不反感,毕竟他们本来就打算得到、而且客观上也需要列强的暗中支持。
所以,哪怕暂时和梅特涅妥协也无妨。
带着这个想法,她召见了跟随在她身边的福雷斯蒂上尉。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吗?”上尉一见到她就向她行礼,然后再问。
“是的,先生,我有一项任务要交给您——”特蕾莎也没有客套,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我刚刚收到了父亲的信件,梅特涅首相现在派了一位新的驻土耳其大使,即刻赴任。我希望您能够拿着我的书信和我父亲的证明去伊斯坦布尔一趟,然后以奥地利人的身份去面见他,让我们在之后保持联系。”
上尉愣了一下。
他在意的倒不是此行的危险,而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有和奥地利官方再扯上关系的时候。
“您……您是说首相阁下已经原谅殿下了?”
特蕾莎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但是其中的骄傲和兴奋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这太好了!”上尉脱口而出。
作为一个奥地利人,虽然因为特蕾莎殿下而勉强地为艾格隆服务,但是内心深处他毕竟还是希望能够为祖国效力。
“接下来我仰赖您了,请您务必记住您的行动对我们非常重要。”特蕾莎再度叮嘱,“为了表现出应有的诚意,我会为大使先生奉上一份礼物,请您一并转交吧。”
“好的,我明白……”上尉连连点头,接着又有些迟疑,“不过,我被殿下赋予了看守宝物的重任,如果我离开了,您这边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了。”特蕾莎骄傲而又自信地回答,“现在这里已经有我们的军队了,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下,您就放心吧。”
接着,她又微微蹙眉,“倒是殿下那边……我真的挺想念的。”
“他一定也在想念着您,殿下。”上尉回答,“在我看来,你们一定能够得偿所愿的,而我会为此竭尽全力。”
“谢谢。”特蕾莎笑着向他行礼致意,目送着上尉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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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要塞与辉煌
在下定了决心之后,艾格隆召集了自己的主要心腹手下们,传达了自己接下来的作战指令。
毫无疑问,既然国际形势在向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那么他就更加要趁势而行——他知道,他接下来能够在舞台上具有多少分量,完全取决于他创下了多少业绩。
现在虽然他夺取了一个辉煌的胜利,但是这还不够,他还需要用更多、更大的胜利来妆点自己。
他已经夺下了纳夫帕克托斯并且守住了它,接下来他就要和他在给特蕾莎的信中说过的那样,挥师西进,去试图拿下迈索隆吉翁了。
在之前的会战打完了之后,他就让全军暂时休整,一边平复持续作战所不可避免的疲惫,一边趁机补充兵力。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休整,他觉得自己的部下已经重新精神焕发,是时候去迎接新的挑战了——而在此期间,通过接收特蕾莎从后方送来的志愿者和希腊人,他手里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五六千人的规模,不光填平了之前战事所带来的损失,甚至规模比他刚刚出征时还要大。
能够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一方面是因为他用金钱开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已经在希腊树立起了自己的威名,这些威名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欧洲四处扩散,而他的胜利已经让那些对波拿巴家族心怀期待的人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同时,经过了战火的淬炼之后,虽说他的军队还有许多不足,但至少已经有了主心骨——军纪严明,待遇优厚,还有团结一心的军官团体,足以确保基本的战斗力。
一句话来形容——艾格隆感觉自己比刚出征的时候又强大了许多。
而这就给了他进行下一步作战的信心。
当然,仅仅有信心是不够的,他知道,绝对不是一块容易啃下来的骨头。
在来到希腊之后,他对之前起义军和土耳其军队交战的过程也进行了深入了解,所以他知道围绕着迈索隆吉翁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这个地方位于希腊半岛的西南端,东西两面都有平原,南面则靠着海,只要控制了它,就能够控制周边一大片区域,进而控制整个半岛西南部地区。
早在土耳其统治时期,这里就已经有驻军防守了,而在希腊人独立起义席卷整个半岛之后,这里很快落入到了起义军的手中,并且把它化为了自己重点防守区域。
迈索隆吉翁在地形上就非常险要,它位于在一个狭长的半岛上,周围是一个充满岛屿的泻湖,三个岛屿,马尔马里斯、克里索瓦和艾托利科控制着泻湖的入口,这就让它只需要担心来自一个正面的进攻。
在要塞的东部向大陆一侧,是一片开阔的平原,不过还分布着一些沼泽地,已经守军故意挖开的壕沟。
经过了起义军的努力,以及设计师的精心设计,围绕着迈索隆吉翁的正面建造了一系列堡垒,这些堡垒形成了三角形的突出部,这样当面临进攻的时候,守军可以在好几个方向同时进行射击。
就这样,迈索隆吉翁要塞就成为了独立军防御的主要支点,甚至某种意义上也成为了希腊独立运动的象征。
苏丹当然无法容忍自己丢掉希腊,他很快就派出军队试图镇压起义军,而迈索隆吉翁很快也就成了起义军同镇压军队争夺的焦点。
1822年10月,雷西德-穆罕默德帕夏率领的一万多人的土耳其军队,在一支舰队的帮助下,一起围攻了迈索隆吉翁,最初守军只有几百人,但是他们一边顽强抵抗,一边用谈判来拖延时间,最终,从南方的伯罗奔尼撒半岛,有上千援军赶到了要塞当中,然后他们一起在当年年底挫败了土耳其军队的进攻。
土耳其人并不甘心失败,在1823年9月,他们又集结了一支军队,然后对迈索隆吉翁发动了第二次进攻。
然而由于土耳其军队内部的腐败和懈怠,他们的进攻组织得非常混乱,而守军和上次一样,用坚强的防御,挫败了他们的每次进攻。
两个月之后,随着冬天的到来,土耳其军队不得不悻悻然地撤退了。
在抵挡住土耳其军队的两轮进剿之后,迈索隆吉翁名声大噪,成为了整个欧洲支持希腊独立事业的人们心中的圣地。
随后不久,大诗人拜伦也来到了这里,他雄心勃勃,一心想要为希腊独立贡献自己的一切,闯下一番大事业。
他在这里安顿好了之后,散尽家财招募了一支小型军队,然后制定了一个进攻计划,想要以这里为基地,去攻占纳夫帕克托斯,彻底解放希腊北部。
然而拜伦没想到,自己不久之后就于1824年4月病死在了这里,他的计划也就因此胎死腹中(当然,就算他想要去执行,凭借他薄弱的兵力,也未必能够实现)。
就在拜伦死后不久,1825年春天,不甘心失败的土耳其军队再次来围攻希腊人,而这一次,领军的将领则是第一次围攻当中铩羽而归的雷西德-穆罕默德帕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出兵时,苏丹对这位帕夏下了死命令,“要么攻下迈索隆吉翁,要么就砍下你的脑袋“——苏丹绝对不会容忍第三次围攻失败。
雷西德-穆罕默德帕夏带着手下的两万大军,再次来到了迈索隆吉翁城下,开始第三次围攻战役。
于是一段惨烈的交战也就此开始了。
也许是因为苏丹威胁的缘故,这一次帕夏非常卖力,立即让他的手下围绕着迈索隆吉翁的正面修建了许多战壕,然后通过战壕让自己的部下逐渐逼近要塞,伺机发动进攻。
然而要塞中的希腊守军,尽管兵力远远逊于土耳其军队,但是他们知道他们是在为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家园而战,因此他们还是同之前一样拼命抵抗,每当防线出现一个缺口时,守军就会发动凶猛的反击,将敌军击退,而迈索隆吉翁的所有平民,无论男女,也都在夜里一起工作,帮助守军填补缺口。
就这样,尽管雷西德-穆罕默德帕夏带着部下发动了多轮进攻,却还是一筹莫展,几个月时间里他进展寥寥,根本无法摧垮守军的意志。
时间到了1825年秋天,这一次土耳其人多了一个盟军——埃及的阿里帕夏也派兵一起参与了这次远征,埃及军队加入战争之后,原本就已经因为内讧而实力大损的希腊独立军形势更加不妙,埃及军队作为生力军,几乎横扫了整个希腊。
而到了1826年1月,阿里帕夏的儿子易卜拉欣带着1万人左右的埃及军队加入到了对迈索隆吉翁的围攻当中,他的军队还带着大量大炮,甚至还有一支小型的海上舰队支援。
原本在围攻当中已经筋疲力尽的土耳其军队,这一次又重新振奋了精神,在土耳其和埃及军官们的命令下,围城军队又发动了多次进攻,数千枚炮弹将要塞当中的民居几乎横扫一空,而海上的炮舰也协同助阵,一同摧残着守军的意志。
借助着陆海上的优势,土耳其人终于控制了迈索隆吉翁的所有供应线,而且在长达一年的围攻战当中,守军的储备也已经消耗殆尽了,饥饿无可避免地降临到了这些希腊人头上。
在饥饿的摧残下,城内的军民们吃光了所有能吃的东西,包括猫和马,而易卜拉欣帕夏现在要求该城内所有人即可投降,人们可以选择被卖为奴隶或皈依***教,至少可以逃过一死。
然而,城内的希腊人拒绝了这一要求,即使形势已经如此绝望,他们仍旧坚持抵抗,他们又击退了敌军的几次进攻,给敌军造成了不少伤亡。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抵抗已经无济于事了,守军的领袖们在商议之后决定所有人突围逃离。
围攻的土耳其军队发现了守军的逃跑计划,但是为了不激起他们最后拼死顽抗的决心,雷西德-穆罕默德帕夏故意玩了一个“围三缺一”的花招,没有主动阻止守军和居民的逃亡。
1826年4月10日夜间,守军开始按照计划集结起来撤离,他们发动了绝望的进攻,希望打破敌军的包围圈,护送平民离开。
然而在夜间的行军和作战完全无法维持纪律,整个突围行动从一开始就陷入到了混乱当中,当这些突围的军民们穿越前线的时候,立刻就被围城的土耳其军队开火阻截,在夜间的一片混乱中,这些希腊人死伤枕籍,要么被踩死,或者掉进壕沟里淹死。
而这时候早已经蓄势待发的围城军队终于发动了总攻,他们趁着守军的混乱杀入到了迈索隆吉翁当中,然后一边残杀残余的守军和市民,一边到处纵火。
就这样,在哀嚎声和爆炸声当中,迈索隆吉翁终于重新回到了土耳其人的手中。
至于那些侥幸突破了防线的突围军民们,他们的噩梦还是没有结束,在白昼降临之后,土耳其人派出骑兵,在原野当中到处追捕和截杀逃亡的守军和难民,男人被杀死,妇孺则被掳掠,卖为奴隶——最终只有1000人左右成功逃脱了这场灾难,而剩下的只能面对此等命运。
不过,虽然迈索隆吉翁最终陷落,守军的抵抗也归于失败,但是他们长达数年内多次击退敌军进攻的坚强不屈,并不会因此而被湮没。
他们虽然覆灭了,但是这只是因为敌众我寡的悬殊实力差距,就意志而言,这场失利确实已经称得上是英雄的史诗,那些失败者绝对没有什么值得羞愧的地方了。
换言之,如果每个希腊独立军都能拿出这种作战意志,如果他们的领导层没有因为无休止的内讧而陷入混乱,也许希腊独立事业根本就不至于陷入到如此黑暗的绝境当中吧……
终于攻陷了迈索隆吉翁以后,土耳其和埃及军队好好地发泄了一番自己积累的破坏欲和杀戮欲,接着,大部分军队就此离开,投入到和起义军新的战事当中,只留下了一部分军队继续留驻在这里。
艾格隆目前不知道这座要塞里面到底驻扎有多少敌军,不过他猜测为数应该是在几千人之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过考虑到迈索隆吉翁的地势如此险要和坚固,哪怕只有几千人也足够他头疼的了。
好在他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在之前,迈索隆吉翁的守军曾经从西面进军,参与了对纳夫帕克托斯的围攻,而他在一系列会战当中,重创了围攻他的军队。
迈索隆吉翁的守军虽然没有被歼灭,大部分撤退了回去,但是想必他们也蒙受了不少损失——而且他们在心理上肯定也已经对自己产生了畏惧心理,这会让他们原本就不高昂的士气变得更加低落。
但即使如此,艾格隆仍然不敢太乐观,因为这座要塞之前的战绩,可是足够辉煌的——希腊人以劣势兵力,多次击退了土耳其军队的进攻,守军直到弹尽粮绝才告崩溃。
得到迈索隆吉翁的好处极大,但是如果不小心的话,自己也会在这里蒙受惨痛损失,所以艾格隆心里也不敢托大。
他尽管赌性很大,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赌本很少,所以每次看上去大胆押注,但都是在他心里觉得有足够的把握时才行动。
而这一次,他必须更加审慎。
在盘算了一番之后,艾格隆召见了自己的心腹基督山伯爵埃德蒙-唐泰斯。
“陛下,您有何吩咐?”见到他之后,埃德蒙-唐泰斯恭敬地问。
“埃德蒙,你知道我军下一步的目标在哪儿吗?”艾格隆问。
“知道,您希望带领我们去攻占迈索隆吉翁。”埃德蒙-唐泰斯愣了一下,然后回答。
“那你知道之前那里发生了什么吗?”艾格隆明知故问。
其实,要塞直到1826年才陷落,离现在也不过只有一年多,已经来到希腊这么久的埃德蒙当然知道。
“我知道。”
埃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少年人,等待着他的训示。
“那你害怕吗?我们可能要以血肉之躯去进攻一座真正坚固的要塞。”艾格隆笑着问他。
“陛下,我心中从未有过害怕。”埃德蒙立刻回答,“若您叫我远征地狱,我也会立刻纵马前行。”
“哈哈哈哈!这话好听!”艾格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然后,他轻轻地拍了下埃德蒙的肩膀,“埃德蒙,哪怕你乐意死,我也不愿意轻易去浪费你们的生命,因为我未来更加需要你们……所以我想,我们要尽可能少流血地拿下它,这才符合我们的利益。”
“那您打算怎么办呢?”埃德蒙连忙问。
“这个我还不知道。”艾格隆诚实地摇了摇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想,肯定有希腊人知道——别忘了,迈索隆吉翁陷落才一年多,而且里面的人逃了不少出来,我们一定可以找出一些熟悉它的人。”
然后,他加重了音量,“你去给我找,无论是我军里面的希腊人还是外部的希腊人,尽快把这种人带到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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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番外(6)李代桃僵
【剧情承接第二个番外,独立世界线,是时候发点福利了~】
1838年12月10日
冬日中的维也纳寒风刺骨。
各处的行人行色匆匆,不肯在街道当中留驻。他们要么跑到剧院当中看戏,要么跑到咖啡馆当中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以此来打发闲暇时光
而在这一片萧索当中,有一个地方此刻却热闹非凡。
位于格拉本大街的小巷里的圣彼得大教堂,此时正有大量穿着制服的士兵和侍从们不断穿梭。
士兵们在四周巡视,用警惕的眼神观察着每一个来往行人;而侍从们则拿着各种物品,妆点着原本就已经富丽堂皇的教堂。
是的,一场盛大的婚礼即将在这里举行——准确来说,就是明天。
婚事的男方,就是深得皇太后陛下信任、最近在帝国权势日渐煊赫的莱希施泰特公爵;而女方,则是撒丁王国萨伏伊王室的克里斯蒂娜公主。
这桩婚事在一年前还不可想象,然后在一年之后,却即将成为事实。
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呢?
就在去年,奥地利皇帝弗朗茨一世去世,因为在世的儿子也已经都去世,所以由孙子,年仅七岁的弗朗茨-约瑟夫继承皇位,而他的母亲苏菲皇太后摄政。
皇位交接时所带来的混乱,让一直对奥地利帝国心怀仇恨的撒丁王国看到了机会,他们趁机对奥地利宣战,希望进军米兰。
仓促之下,奥军一度战事不利,然而摄政皇太后,在她最亲信的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帮助下,迅速地稳定了帝国内部的局面;然后派出公爵亲临米兰,重整军队,最终在战争当中打垮了撒丁王国。
到了1838年,战争结束,而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撒丁王国不得不面临严厉的处罚——而皇太后陛下在提出了严苛的和约条件之后,突然又暗示撒丁的使节,如果萨伏伊王室愿意让一位公主同公爵婚配的话,那么她可以放宽条件,如其不然——那就只好对不起了。
经过了紧张的外交交涉之后,在皇太后陛下的严厉威胁之下,处于战败状态的萨伏伊王室,不得不服从了皇太后陛下的心愿
于是,克里斯蒂娜公主来到了维也纳,履行她的义务。
可想而知,这位公主殿下到底是何等心情,从来到维也纳之后,她就一直都郁郁寡欢,每个人都能看得出她被当成抵押品的悲伤和痛苦。
而在他们两个人见面之后,那位未来的新郎,也是同样神情冷淡,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让人忧虑这对新人未来的婚后生活。
不过,也没有人对这种事感到诧异。
毕竟,整个欧洲的王族当中,几乎每一桩婚事都是政治婚姻,“欢天喜地”或者“愁眉苦脸”都不影响婚姻的存续,对公主们来说,这是她们与生俱来的一种义务,她们从小享受着荣华富贵,那么在家族需要的时候,她们也必须履行责任,嫁给家族为她们指定的人选,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相比较起那些完全不般配的政治婚姻而言,莱希施泰特公爵倒已经算是一个非常理想的结婚对象了。
毕竟公爵年轻帅气,才华横溢,还拥有一个响彻寰宇的姓氏,也许过得不久,克里斯蒂娜公主终究还是会接受命运的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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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陛下与皇帝陛下,以及两位新人,都已经来到了在位于维也纳市中心的霍夫堡宫当中。
过得明天,这对新人以及两位陛下,就将乘坐马车从霍夫堡宫,一同前往这座宏伟的教堂,见证神圣的仪式。
此时此刻,皇太后陛下,就站自己休息室的窗户当中,出神地看着圣彼得教堂的绿色穹顶。
而她的身边,则站着莱希施泰特公爵。
整个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因此非常安静。
公爵身穿着制服,胸前闪亮的钻石十字勋章更加衬托得他英俊不凡。
“我的心肝……”
看了好一会儿之后,苏菲皇太后终于开口了,她偏过头来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然后长叹了口气,“一想到明天我就要亲眼看到你和一个女人交换戒指,我就痛苦不堪!”
同公爵一样,皇太后陛下同样穿着盛装华服,但即使如此,也难以掩盖她眉眼间的忧愁。
“这正是您的安排啊……”公爵耸了耸肩,“我只是服从您的安排而已。”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苏菲白了他一眼,“怎么,你好像是很期待的样子?”
公爵没有回话,他知道,苏菲此时心情太糟糕,所以在跟自己找茬发脾气。
看到他默不作声的样子,皇太后陛下又心软了。
她伸出手来,双手紧紧地抓住公爵的右手,然后像是祈求一样地看着他的脸。
“我的心肝……我是真的不愿意让你和其他人结为连理……只是,我不得不这么做。”她一边说,一边黯然地眨了眨眼睛,“你千万不要忘了,她只是我赐给你的礼物,你可以和她做任何事,任何夫妻应有之事,但唯独你的爱……要留给我!全部留给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然了。”公爵连忙回答,然后也握住了皇太后陛下的手。
两个人紧紧地握着手,而苏菲皇太后面中的忧色也渐渐消失,仿佛从公爵的话中而得到了无穷的鼓舞。
接着,她又开口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倔强又聪明的孩子,需要我的呵护和帮助,我实在难以想象你成为一家之主的样子……不过,我深信,你做什么都会做得很好,以后你会成为一个让所有人骄傲的人!”
“那是当然了。”公爵回答,“即使为了保护您,我也会让自己变得出类拔萃。”
“保护我?不……”苏菲笑着摇了摇头,“是分享,我们在分享彼此的一切,从无任何秘密。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我都希望我们永远亲密无间……婚后的你,依旧是我的心肝,千万千万不要离开我……”
艾格隆自然只能满口答应。
在他的安慰下,苏菲终于从不安和恐惧当中走了出来,而这时候,两个人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拥抱在了一起。
恐惧消失之后,取而代之的就是欲念了。
苏菲紧紧地拥抱着面前的青年人,然后用甜得发腻的语气在他的耳边说。
“艾格隆,让我忘记此刻的烦恼吧……”
虽然她用词隐晦,但是两个人相处了这么多年,公爵当然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
他也知道,她害怕失去自己,所以想要以这种方式获得安全感。
而自己要做的,当然也是用行动证明——自己绝对不会违背承诺,放弃两个人之间无比亲密的羁绊。
再说了,在苏菲的撩拨下,这时候他自己也有点冲动了。
只不过,他还有最后一点顾虑——
“她就在隔壁的房间,要不我们换个房间吧……”公爵小声说。“她很快就将是我夫人了,我们还是给她一点尊重为好。”
“是吗?”苏菲的手停在了艾格隆的胸口上。
接着,她傲慢地笑了起来,“如果她听得见,那就让她好好听着吧!她必须知道这个国家到底是谁说了算!”
说完之后,她的手又开始游动了起来,一直在艾格隆的心口上抚摸着。“怎么,才刚刚见过两面,就开始心疼未来的夫人了吗……?”
艾格隆这下明白了,皇太后陛下这么做并不只是单纯的一时兴起,她就想要对刚刚进门的新娘来个下马威,让这位公主殿下摆正自己的位置,免得有非分之想。
即使他向来都是个心肠很硬的人,但是此时也禁不住有些踌躇。
“没必要这么做吧……”
“为什么没必要?”看到他的犹豫,苏菲不禁微微蹙眉,然后瞪了他一眼,“怎么?你还觉得我做得过分吗……?你别忘了,是她的祖国主动对我挑衅,侵犯了我的国家,造成了多少人的死亡,我打败了皮埃蒙特之后,只让他们付出这么一点代价已经算我慈悲了!难道她不应该为自己的家族逃脱劫难而对我感恩吗?”
说到这里之后,她的语气又放软了一点,然后抱紧了艾格隆,垂首贴住了他的胸膛。
“我不打算让你一生永远只绑在我的身边,我虽然自私,但也做不到这个地步……因为你有一个伟大的姓氏,也履行着国家栋梁的职责,你不能只被我拴在身边。所以,我给你找了个夫人,让她名正言顺地长伴在你身边,给你生儿育女,让你的家族开枝散叶,这样我也可以了却心中的遗憾了……”
苏菲的话说得很动情,以至于艾格隆顿时心生感动。
“其实……我并不是那么在意这个。”
“就算你不在意,我也要为你在意,十几年来我一直都在照顾你,替你安排一切,而你也为我牺牲了一切,直到现在还在帮我支撑这个国家……于情于理,我都必须继续尽我所能,为你的将来准备好所有。”
顿了顿之后,她又有些烦恼地叹了口气,“当然,我可以给你一切,却无法名正言顺地成为你的妻子,不光不能,我还要给你找个妻子,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心痛!上帝赐予我这么好的爱人,却又如此捉弄我,一想到这里我就心痛不已。”
艾格隆明白,虽然自己的婚事是她一手主导安排的结果,但是她心中仍旧免不了嫉恨,这也算是她对新娘的报复吧——尽管从头到尾新娘都只是一个受害者,承受着最大的痛苦。
对于两个人现在面临的困境,艾格隆也无计可施——贵为皇太后的苏菲,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他的夫人了,尽管此时全奥地利甚至全欧洲都知道他们的私情,但是事实依旧无法改变。
“我的心肝~”她一边剧烈呼吸,一边颤抖着说,“抱紧我……”
接着,她大声地说出了心中所想,“现在,横亘在我们面前的一切障碍都消失了……我要给你一个合法的儿子,继承你的头衔和你的家族,只有我们两个的儿子配得上这个!”
艾格隆呆住了。
她……她是认真的。
苏菲给自己安排了婚事,然后却要自己生下孩子,以便继承自己的一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即便是他,也被这个疯狂的念头给震惊了。
“别这样……”他连忙劝说苏菲,“您已经是皇太后了,您有很多场合必须出席,如果又怀孕了的话全国都会震动的!”
尽管这些话听上去并不怎么靠谱,但是苏菲却说得非常认真,甚至还用质问的眼神看着公爵,仿佛在催促他赶紧点头。
他知道,当一向任性的苏菲,以这种目光和神态说话的时候,就代表着她心中的主意已定,绝对不会再更改了。
她要在自己结婚的前夜,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宣示主权,甚至还要抢下长子的位置。
“您是什么时候计划好这一切的?”他苦笑着问。
“这个嘛……也许是十年前,也许是昨天?”苏菲狡黠地笑了起来,“总之,我的计划已经到了这一步,可容不得你反对或者拒绝哟~”
“再考虑一下吧,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艾格隆仍旧尝试最后劝说她一下。
“考虑什么?我已经决定了!”苏菲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把他紧紧地搂在怀中,“我是皇太后,我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谁不服气就自己忍着吧,我只要我们两个开心就好……”
多么任性多么傲慢,又多么可怕的女人……
然而,却又在他的心目中激起了无穷的爱恋。
她之所以如此处心积虑,为的是什么呢?还不全都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的未来殚精竭虑,宁可牺牲名誉,还要冒巨大的风险,可曾有半点好处?
是的,她爱我……公爵在心中对自己说。
也许这样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但迄今为止自己和苏菲两个人已经有负于太多太多人了,但那又怎样?
我们两个人,已经携手走了这么远了,又何须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而且,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既然她都豁得出去,自己又有什么理由退缩?
一想到这里,他也就不再犹豫,一把放下了窗帘。
天鹅绒窗帘倾泻而下,刹那间就让房间的光线暗下来不少。
就在这幽暗光线当中,他和之前无数次一样,把皇太后陛下横抱在了自己的胸前,然后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而皇太后陛下一直任由他行动,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无声地鼓励着他的“冒犯”。
虽然已经无数次地亲昵过了,但是面对这炽热的视线时,艾格隆还是如同多年前那个旅馆中的少年一样,心跳加速,身体热血涌动,仿佛要融化了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当年的那个少年因为紧张和激动差点“沉睡不起”,而如今的他,却已经熟悉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不需要任何引导,他手指轻动,轻易地就解开了皇太后陛下华贵的宫裙,很快,皇太后陛下尊贵的身躯就不再有多少隐秘了,在昏暗的光线当中白得耀眼,犹如是被天使施加了光辉一样。
接着,公爵自己也解开了自己的衣服,两个人之间再度没有任何阻隔了。
“艾格隆,我的心肝儿~”苏菲喊出了这一声,她的眼神似乎能够融化一切,但是很快,她又故作严肃地斥责了青年人,“在妻子的旁边勾引皇太后陛下,你可真是个下流无耻的混账!”
这严厉的视线原本足以让人心惊胆战,然而此刻的艾格隆听来,却犹如催情剂一样,不禁更加血脉贲张。
“皇太后陛下,请允许我为国捐躯!”他笑着向对怀中的玉人说,“为了报效您的恩宠,我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
“那……还等什么呢?”苏菲眨了眨眼睛。
“如您所愿!”艾格隆喊了一声。
一切就宛如梦境一样虚幻,皇太后陛下将自己的一切,赏赐给了心爱的宠臣。
没有人知道,房间里回荡着的声响会不会传到旁边的房间,但是可想而知,即使听得见,受害者也只能默默忍受上帝和恶妇为她安排的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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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论功行赏
在艾格隆的命令下,全军重新开始紧张地准备,为即将到来的新行动做准备。
经过了之前几次胜利之后,此时他在全军当中的威望已经达到了巅峰状态,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相信这个继承了伟大姓氏的少年人,即将带领他们走向新的胜利,书写又一篇传奇。
不过,艾格隆虽然看似慷慨激昂,但是他在内心当中一直也保持着冷静,在战事即将到来之前,他决定以一场精心的盛大典礼,来做最后的思想动员。
这场典礼,就是之前围绕着纳夫帕克托斯一系列战事的庆功和表彰典礼。
在这天的早晨,在小海港郊外的沙滩上,一大群穿着黑色军服的军人汇聚于此,他们按照各自早已经熟悉的建制组成了一个个方阵,然后围成了一圈。
而在中心处、在所有人目光汇聚的地方,此时有一座砂石磊起来的小土台,土台上则站着艾格隆和他手下的那些主要部下们。
安德烈-达武,埃德蒙-唐泰斯,米歇尔-内伊,以及路易亲王,还有其他的骑士团成员们……尽管他们是因为不同的理由、不同的野心,参与到了艾格隆的队伍当中,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战事之后,他们的肤色都变黑了不少,身上都也开始拥有了真正属于军人的刚毅和肃杀。
站在最高处的艾格隆,注视着自己旁边的这些人们——毫无疑问,他们就是此时自己组织的核心成员,也只有通过他们,自己才能够指挥整个军队,去为接下来的目标而奋斗。
同样毫无疑问的是,自己以后也得依靠他们来统治那个国家。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大炮的轰鸣声,这是在提示整个典礼开始时间到了。
于是,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为之前的战事当中阵亡的将士们默哀。
而就在同时,刹那之间,整支军队都陷入到了沉寂当中。
艾格隆微微眯着眼睛,扫视着自己面前的骑士团成员们,他的内心突然有些隐隐作痛——因为就在这段时间的战事当中,已经有几个骑士团成员阵亡或者伤重不治。
比起普通士兵的死亡,失去他们更加让艾格隆感到心痛。
这是通向胜利所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天知道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他还会失去几个;天知道在他未来的奋斗当中,他又会再失去什么?
这些问题,他都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为了不让这一切牺牲变得毫无价值,他必须一路走下去,直到走到那个注定属于他的皇座上为止。
尽管一贯冷漠,此刻艾格隆的眼神当中,仍旧忍不住流露出些许的悲痛。
随着细密的鼓点慢慢响起,艾格隆抬起头来,看着湛蓝的天空。
“我们的兄弟,我们忠诚无畏的战士,永远离开了我们,投入到了天主的怀抱当中。”艾格隆大声喊出了自己准备好的言辞,为默哀仪式做结语,“他们是为主而死的,他们为解放受苦受难的基督徒兄弟们奉献了自己的生命,他们的灵魂必将沐浴在最纯洁崇高的荣光当中!我们将他们埋葬在了这里,但是他们永远与我同行!”
艾格隆知道,在苍穹之上未必有天堂的存在,但是他并不介意拿主和天堂为自己涂脂抹粉,“现在,活着的战士们,主在看着我们,主会一如既往地保佑我们!我们将继续为正义而战!”
他说完之后,大炮重新开始轰鸣,而这一次,它带来的是喜悦而不是悲伤。
在军官们的命令下,在场的士兵们齐声发出了欢呼,炮声和欢呼声汇聚在一起,震耳欲聋的声响似乎让旁边的大海也开始翻滚起来。
接下来,到了这场典礼最为重要的环节——论功行赏。
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不绝于耳的枪炮声和欢呼声慢慢消失,所有人重新屏息凝视,看着中间的土台。
而身处在土台上的军官们也同样紧张,因为这是回报他们所付出的辛劳和汗水的时候了。
艾格隆一步步地向他们走了过来,然后停留在了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面前。
接着,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安德烈。”他微微地笑了起来,然后拿着剑指着面前的年轻人。
安德烈没有任何的害怕或者紧张,他直接单膝跪地,迎接着艾格隆准备赐予他的荣幸。
“安德烈,自从在基督山岛上见到你之后,你的表现一直都被我看在眼里,我非常满意于你的忠诚和勇敢……”艾格隆一边说,一边将剑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正因为如此,我决定奖励你殊勋——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勒班陀侯爵了,希望你能够铭记我对你的期待,在未来继续以同之前一样,勤勉地为我效劳。”
勒班陀侯爵……听到了这个头衔之后,安德烈-达武瞬间愣住了。
虽然早就知道艾格隆打算封赐他头衔,但是他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如此重的奖赏。
他的叔叔达武元帅,戎马半生,最后被拿破仑皇帝封为奥尔施泰特公爵;而他现在虽然也在陛下身边奋勇拼杀,但是所立下的功勋又何曾能够与叔叔相提并论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很满意“勒班陀”这个封号——帝国的传统就是以胜利的地点作为将领的封号,他的叔叔的头衔就是这么拿到的。
如果是勒班陀男爵,他会感到非常满意和荣幸,如果是勒班陀伯爵,他虽然惶恐但也还能承受,但是现在居然就是这么高的头衔了——要知道在1815年的格鲁希元帅也只是侯爵而已啊……
一瞬间,他的心里居然不是荣幸,而是惶恐和惭愧,“陛下……您的封赠实在是太重了,远远超过了我所应得的……为您效劳是我的义务也是我的荣幸,您无需以如此破格的礼遇来奖赏我……”
“怎么,到底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叫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收回成命吗?”艾格隆微笑着反问。
“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安德烈连忙摇了摇头。
“好的,安德烈,别在多说了,这个场合实在不适合我们对话太久。”艾格隆收回了剑,然后拍了拍半跪在地的安德烈的肩膀,“我认为你承担得起这个荣誉,那你就承担得起,你如果内心觉得不安,那就在接下来以更大的热情为我效劳吧!哼,只要你为我奉献,我难道还会吝啬于奖赏吗?别说侯爵了,未来你成为勒班陀公爵或者勒班陀亲王,又有什么奇怪的?”
艾格隆把安德烈-达武被认定为首功,所以第一个就开始奖赏他,也给了他破格的荣誉头衔。
在奔袭纳夫帕克托斯之战当中,他一直都呆在艾格隆身边,只是在阻击援军的时候参与了战斗,表现并不突出——但是在接下来的战事当中,他作为指挥官,率领艾格隆留下的弱军,强硬地抵抗了人数远远多于自己的敌军进攻,为艾格隆守住了纳夫帕克托斯,也为他创造了通向胜利的条件。
鉴于他在这一系列战事当中所表现出来的忠诚和勇敢,所以艾格隆在考虑了一番之后,将他定为了自己部下的首功。
除了战事上的表现之外,艾格隆还有别的考虑——在自己身边的这帮人当中,安德烈-达武是少有的既是帝国元帅二代却又没有头衔在身的人,身为侄子的他对帝国非常忠诚,而身无头衔的他,更加降低了艾格隆的收买难度。
在艾格隆的构想当中,他的卫队长既要负责他身边的保卫工作,以后还要负责他和整个军队的沟通联络,非要最忠诚、最可靠的人不可。
既然反正要奖赏,那不如一次给到位,让他感激涕零再说。
看到安德烈这副激动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艾格隆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今后安德烈肯定会更加狂热地追随他,也让他多了一个最可靠的心腹人选。
“好了,起来吧——”艾格隆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权接受所有人的祝贺。”
安德烈-达武神情恍惚地站了起来,旁边的人纷纷向他道贺,当然有些人是发自内心,有些人则只是表面做戏而已。
埃德蒙-唐泰斯在那个最诚挚的道贺者——之前他作为副指挥,同安德烈-达武一起守卫了纳夫帕克托斯,同时也结下了深刻的友谊。
当时他们两个人闲聊,安德烈调侃说自己不如埃德蒙,毕竟头上没有任何头衔,而自己当时惭愧之余还安慰安德烈,说陛下一定会给他应有的赏赐的。
没想到一语成谶,赏赐这么快就来了,而且还这么高。
不过这也是他应得的。
埃德蒙-唐泰斯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无论是基督山伯爵,还是勒班陀侯爵,都是他抬手之间指定的,他确实有那种慷慨到近乎于恢弘的气度,配得上统领自己和身边的人们。
是的,自己也将继续追随他,回报这一份恩情。
在封赐了居于首功的安德烈之后,艾格隆开始一一封赏其他立下重大功勋的骑士团成员们——对于已经有头衔的,他许以珠宝厚赏;对于没有头衔的,他则直接赐封了男爵。
接下来,他开始为那些作战勇敢立下功勋的士兵们,为他们授发勋章。
在来到希腊之后,艾格隆就已经找人开始设计为此次希腊战事而预备的勋章,经过了一番讨论之后,他最终拍板决定了式样。
和荣誉军团勋章一样,这种勋章也分成好几级,最低层级的骑士勋章因为制作简单,所以现在已经做好了一些,他正好拿出来分发。
这种勋章,正章为银十字加蓝色釉彩,此时被他别在了士兵的胸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为了提高效果,他还特意让人找了几个希腊人作为典型人物,亲自为他们授勋。
艾格隆知道,自己作为一个领导者,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必须做到有功必赏,也只有做到这一点,其他部下才会看在眼里,得到继续为他效劳的动力。
换句话说,如果赏罚不清,那么再有“正统性”的君王,最终也只会跟臣子们离心离德,落到孤家寡人的下场。
于是,在艾格隆的努力下,整个庆典现场欢声雷动,直到落幕的那一刻,几乎没有停下过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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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结束了庆典之后,已经是中午时分,在卫兵的带领下,艾格隆来到自己的居所旁边的房间指挥室里面。
而这里此时已经有几个人在场——赫然就是那些秘密前来的奥地利军官们。
这几位奥地利人此时正围坐在一张小桌子的旁边,在桌子的正中央,摆放着几张地图,他们此时正小声地争论着什么,时不时地还用手指在图纸上比划。
几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正摆在他的旁边,而且都已经只剩下了半杯,看来这些咖啡都已经成为了他们脑力和体力的燃料了。
看到艾格隆过来之后,他们立刻停了下来,然后恭敬地向他敬礼。
一看到他们现在的模样,艾格隆就明白了,这几个人正在争论自己接下来具体的行动计划。
“谢谢各位如此辛劳地为我提供帮助。不过,今天是全军庆贺,我请各位好好休息放松一下吧。”他谦和地向这些军官说,“我已经让人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请各位务必赏光。”
看到他这么说,这几位军官也就顺势结束了他们今天的讨论,然后回去整理衣装,以便参加接下来的午餐,而他们中的领头人亨奇少校则单独地留在了房间里。
“我真的很抱歉,少校,您明明那么尽心尽力地为我效劳,而我却没有给您应有的荣誉。”艾格隆满怀歉疚地看着这位少校。“如果我能,我今天一定会让您享受全军的欢呼。”
“这个并不重要,殿下。勋章和荣誉我十几年前可能还在乎这些玩意儿,可是在荣军院呆久了之后,我早就已经把它们看淡了。”亨奇少校淡然回答。“况且,我们来这儿的时候,大公就已经叮嘱过来我们一定要保密身份,免得给他和我们自己添麻烦,所以我倒是宁可安静地留在这里而不是在所有人面前欢呼。”
因为身份敏感而且特殊,所以亨奇少校等几个奥地利军官留在了营地当中,没有出席这场庆祝仪式,对此艾格隆心里是有些惭愧的,毕竟他心里知道,虽然亨奇少校他们来的时间不长,但是他们以自己的丰富从军经验,给了他很大的帮助,所以在没办法让他们得到公开荣誉的情况下,他想要用金钱的方式来补偿他们。
“请允许我给予你们应有的补偿,先生们。”艾格隆又坚持了一遍,“我不能允许别人有恩于我却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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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冰释前嫌
“我不能允许别人有恩于我却一无所获。”
艾格隆的语气十分坚决,目光炯炯地看着少校。
而原本一脸淡然的少校,此刻也不禁踌躇了起来。
他能够感受得到,面前的少年人态度是非常诚恳的,他是非常想要回报自己的帮助。
以他的身份来说,能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给足自己面子了。自己如果再拒绝的话,那就已经不是高风亮节,而是有意要跟殿下作对。
正因为如此,无奈之下他也只能顺从了殿下的意志。
“殿下,我感受到您如此诚挚的好意,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应该拒绝您的馈赠……既然这样,那我就接受您的礼物,无论您赠给我什么,我都会永久珍藏的。”
“太好了!”艾格隆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他向身后喊了一声。
很快,他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应声而入。
刚刚被晋封为勒班陀侯爵的他,虽然脸上还残留着兴奋,但是却并没有丝毫的骄矜之色,在众人面前依旧和之前一样谦和。
他庄重地走到了亨奇少校的旁边,手里则拿着一个小盒子。
接着,他打开了盒子,而眼尖的亨奇少校立刻就发现盒子里面是几枚勋章。
他很快就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了——
在他的注视下,艾格隆拿起了盒子里的一枚勋章,然后把它小心地佩戴到了少校的胸前。
这自然同样也是新鲜出炉的枫丹白露骑士团希腊纪念勋章,不过相比于艾格隆刚刚授发给普通官兵的骑士章,他赠送给少校等人的是军官章。
勋章同为银质的蓝色釉彩十字,不过中间还有镀金的徽记,虽然是仓促之间赶工制作的,不过在他不惜成本的出价之下,倒是也做得颇为精美。
少校一动不动地任由少年给他佩戴好勋章,自己则在欣赏勋章的样子。“做得挺漂亮的。”
“为了设计它,确实费了我们一点心力,不过对您来说,这应该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吧?您肯定接受过不少勋章。”艾格隆笑着反问。
“话是这么说,不过由皇室成员给我亲自授勋,那可是头一遭的体验啊,就这也够我吹嘘很久了。”少校也禁不住笑了起来,“殿下,谢谢您。”
“这完全是您应得的荣誉。”艾格隆示意少校不要再谦虚了,“如果在未来,我的成就足够让您夸耀,那也正好说明我走对了路。”
互相谦让一番之后,少校终于接受了这份奖赏。
不过,两个人都知道,收下他的勋章,也并不意味着彼此之间建立了效忠关系——少校依旧忠于奥地利,他在艾格隆麾下战斗的唯一理由,也就只是为了服从卡尔大公的命令而已。
两个人之前在古堡会战的时候,艾格隆就曾提议过要赠送给少校勋章,少校当即回答说“如果您不跟我国为敌的话,那我会欣然收藏;但如果那时候您不小心在和我国作对的话,那就别怪我把它踩在脚下了”
这句话言犹在耳,但是这一次,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毕竟,在这个欢庆的时刻,就没有必要再提这些煞风景的话了。
在给少校戴好勋章之后,艾格隆又补充了一句。“这些勋章并不只是金属块而已,我在以后会根据勋章的等级来为获得者颁发年金,而且不问出身和国籍。无论我的事业到底能否成功,无论您到时候是身处在奥地利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我都会照全数给您支付年金,分文不少。”
亨奇少校这次没有再说话,而是默然点了点头。
既然他已经接受了这份荣誉,那这时候再推辞未免就太过滑稽了。
所以他只能带着感激一并接下。
虽然殿下没有说过年金的具体数字是多少,但是想来应该也不会太少,也许他晚年的基本开销都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这种恩典,而他又该怎么回报呢?
答案自然也不言而喻。
“殿下,既然您以如此诚意对待我们,那我们自然也会竭尽全力为您效劳,我们将以自己全部的经验,为您铺就胜利。”
“嗯,我已经看到了。”艾格隆特意拍了拍少校的肩膀以示鼓励。
接着,他又故意开了一个玩笑,“您在这里尽可以戴好,展示我对您的尊重,但是回国之后记得收好,免得给自己添麻烦。”
“殿下,我从军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会害怕过麻烦?既然我收下了您的荣典,那我就会珍重它,并且衷心祝愿您能够成功。”听到了这个玩笑之后,少校却一脸严肃地向他回答,“我回国之后会暂时隐藏它,但这只是为了不给大公添麻烦而已,我真心地希望有一天即使在奥地利,众人也能够为我胸前佩戴您的勋章而向我致敬。”
艾格隆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少校继续在暗示自己不要和奥地利为敌,所以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没有作答。
就他的本心而言,他是绝对不想要和未来的岳父以及亨奇少校这些人成为敌人的,但是毕竟世事无常,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好呢?他也没有办法使用廉价的许诺来欺骗对面的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着,他又转开了话题,“好了,午餐应该准备好了,我们一起过去吧,我在那里给您的人一起授勋。”
“殿下……”就在这时候,亨奇少校突然开口了。
“还有什么事情吗?”艾格隆好奇地问。
出乎他意料的是,一贯做事雷厉风行的少校,此时的表情却好像有些踌躇,视线也变得奇怪了,犹豫了几下好像欲言又止。
艾格隆更加好奇了,不过他也没有催问。
过了片刻之后,少校突然摇了摇头。“没什么,抱歉殿下,我们过去吧。”
艾格隆顿时无语,他只能轻轻耸了耸肩。“好吧。”
艾格隆当然不会知道,刚才少校所犹豫的,正是想要跟他询问有关于艾格妮丝的事情——
来到这边之后,少校等人一直被安排在了艾格隆的身边,为了避免惹出什么麻烦,他们也刻意深居简出,只在需要的时候为殿下效劳。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他们没有刻意去打探消息,也很容易地就观察到了艾格隆身边的一些事。
所以他很快也注意到了艾格妮丝的存在。
虽然他不知道艾格妮丝的具体身份,但是凭借着惊鸿一瞥以及过去那些时光所带来的经验,他很轻易地就看出男装的她是一个少女,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更加奇怪的是,艾格隆身边的卫兵们也对她恭敬有加。
所以他很轻易地就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作出了一个合理推测——而之后,他听说艾格隆在消遣打猎的时候,还刻意带着这个女子去单独游乐,更加佐证了他的推测。
殿下是特蕾莎的未婚夫,然而甚至在还没有正式结婚之前,他就好像已经在寻欢作乐了。
所以,少校想要在这个时候对艾格隆劝谏一下,让他收敛一下自己,免得让公主殿下伤心。
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又犹豫着说不出来了。
毕竟,自从见面之后殿下对他一直都礼敬有加,刚刚还给自己授勋,于情于理他都不想要破坏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和信任。
而且,和殿下来往的这段时间,他对殿下也非常敬佩,虽然殿下年纪尚轻,但无论是才华还是风度,甚至胆量,都可以说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除了这一件事之外,他在殿下的身上看不出多少缺点——至少比其他王孙公子要强太多了。
所谓的风流韵事,在这些王孙公子们当中,这实在是太常见的事情了,甚至有些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因为受害者是特蕾莎殿下的话,他自己都不会当一回事——毕竟他当年作为一个年轻英俊的骑兵军官,也曾经有过几段风流史。
往事虽然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但在内心深处,他也仍旧对当年的美好时光抱有几分怀恋。
正因为如此,他不忍心呵责少年人——说到底,谁又没有过年轻的时候呢?
自己受命前来,只是为了帮助殿下打仗,不是为了监视殿下、干涉他们私生活的。只要殿下履行婚约,他也没有必要干涉。
甚至可以说,如果因为他的指手画脚而让殿下生气了的话,效果只能更糟。
所以思来想去,最后少校没有说出自己的谏言。
不过处在他的位置上,什么都不做似乎好像也很不妥当。
所以向干脆特蕾莎殿下写信吧。让她自己来解决这些问题——思考一番之后,他最后下定了决心。
他不敢跟卡尔大公写信说明,因为他害怕万一大公本人发怒,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且给特蕾莎殿下的信,措辞必须和缓谨慎,只是暗示可能殿下可能对身边的女子有些亲密,让她注意一下,防患于未然。
把这些说明之后,他自己的义务就已经尽到了,剩下的事情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吧,自己作为一个纯粹的军官,也不想要深入掺和到这种事当中。
拿定了主意之后,少校的心情骤然放松了下来,犹如是卸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他重新收拾了心情,然后参加艾格隆的宴会。
而艾格隆当然对少校的思绪浑然不觉,他欣然主持了这个庆功宴会,顺便给其他几位奥地利人授勋,同样也得到了他们的感激。
而就在这一轮论功行赏当中,艾格隆也无形中再次巩固了团队的凝聚力,并且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好了思想的准备。
接下来,他就要放眼迈索隆吉翁,准备要在那里大干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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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和这几位奥地利军官的愉快午宴之后,艾格隆来到了艾格妮丝的住处,敲了敲门。
“谁?”里面立刻传出了回应。
“艾格妮丝,是我。”艾格隆立刻回答。
里面立刻就没了声息。
艾格隆预料到了对方会是这种反应,所以根本不以为意。
为了不惹怒还在气头上的艾格妮丝,这几天他们两个并没有见面,不过到了现在,艾格隆自酌她应该已经消气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已经为我之前的冒犯多次致歉了,如果您希望的话,我还可以继续致歉。”艾格隆在门外慢慢悠悠地说,“但是,我认为,既然您还承认我们依旧是朋友,我就应该尝试修复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希望我们的友谊不至于因此而破裂……您现在可以让我吃闭门羹,或者一直对我视而不见,但是我会继续坚持,直到您宽宏大量地原谅了我为止。”
说出了这番话之后,艾格隆心里在慢慢默数。
当他数到7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接着,艾格妮丝站在了他的面前,然后用冷淡的视线看着他。
“请进来吧。”
“谢谢。”艾格隆笑容满面地向她点了点头,“好久不见,艾格妮丝。”
艾格妮丝并没有回复,而是直接转身走入到了房间,而艾格隆也不以为忤,跟着她一起走了进来。
简陋的房间里,只有最基本的家具,艾格隆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先生?”艾格妮丝问。
“没什么,我只是来向您通报一件事。”艾格隆回答。
“什么事?”
“就在两天之后,我就将要率军出征,而这一次的目标是迈索隆吉翁。虽然那地方里这里并不远但也有几十公里,所以我必然无法兼顾这边,只能留下一些基本的留守部队。”艾格隆快速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问一下,你是想要跟着我行动了,还是留在这儿?如果你要跟随同去,那么我非常欢迎;如果你希望留在这里,那我也会做出相应的安排……”
说完之后,他抬头看向了艾格妮丝,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复。
虽然看似是在给她选择,但是他心里清楚,其实艾格妮丝会选择的只有一项,他只是要借这个方式来表示自己对她的看重罢了。
“之前你跟随着我一起过来这边,还曾经随我一同前往古堡,见证我和敌军的交战——不过那毕竟只是短期的交战,而这一次情况可能不太一样,敌人的防御比较坚固,我也许要花费更长的时间,我不能保证身边每一个人的生活条件甚至生命安危。如果是我的部下,我不会询问他们的意见,因为他们每个人为我效劳的时候,就已经默认了他们要承受这种风险,而你……你不一样,你不是我的部下,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自己强行让你受苦受罪……”
艾格隆继续补充了一句,然后一直看着艾格妮丝,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果然,艾格妮丝并没有因此而畏惧。
“埃德加去吗?”她反问。
“他既然是来追随我的那当然要去。”艾格隆直接回答。
“那我当然也要去,我受人之托,也不想因此而失信。”艾格妮丝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至于什么危险和艰苦……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你真是让人敬佩。”艾格隆点了点头,“那么,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艾格妮丝讶异地问。
“您看,我肩负着这么多人的性命,而且接下来还要带着埃德加一起行动,因此我必须时刻保持冷静,不能容许出现任何闪失——”他微微笑了起来,然后向艾格妮丝伸出了手,“所以,我实在无暇再为之前的不愉快而忧心了,请您大发慈悲,抹除我心中的阴影,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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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忧心如焚
“……请您大发慈悲,解除我心中的阴影,可以吗?”
看到艾格隆把话说得这么诚恳客气了,艾格妮丝心里知道,他已经尽自己身份给予最大的客气了。
她并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况且这段时间以来,她对面前这个少年一直心怀钦佩,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好意思再纠结于艾格隆之前的冒犯了。
再者说,艾格隆接下来又要进行新的征战,自己确实也不应该再为已经过去的事情去影响到所有人了。
于是,她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来,和少年人的手握住了,无声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艾格隆顺势握紧了她的手,片刻之后艾格妮丝想要抽出来,但是他却一直握着,直到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松开手,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向着艾格妮丝躬身告别,“谢谢您以自己的宽宏大量,让我可以全心投入到正义的事业当中……您会看到的,我会创下旁人难以企及的业绩!”
“那我祝您马到成功。”艾格妮丝微笑着回答。
虽然这个笑容非常勉强,但是也足以表现出她此刻的心情。
接着,艾格隆转身离开。
他脸上的笑容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艾格妮丝心中对他残存的好感并没有消失。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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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艾格隆去见艾格妮丝的同时,留在后方迈索尼港口的特蕾莎,也同样在接见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他的盟友,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
他本来在父亲身边,接到了特蕾莎发过来的邀请之后,快马加鞭赶到了这里,拜见特蕾莎。
来到了之前被征用的旅馆之后,在夏奈尔的引领下,他走上楼,然后在会客室当中,见到了平常一直深居简出的少女。
“很高兴见到您,美丽的小姐。”一见到特蕾莎,他就用流利的法语向对方致敬。
他知道,这个少女,就是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宠姬”,而且被他授予全权,负责在后方的一切事务,所以在她的面前,他也丝毫不敢摆出架子,反而向她表示了足够的尊重。
随着艾格隆在远征当中不断胜利,他对这个盟友的分量越发看重,因此对特蕾莎也就更加客气了。
“很高兴见到您,先生。”特蕾莎也同样屈膝向他行礼。
两个人在最初的寒暄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我邀请您过来,是因为收到了殿下的来信,他希望我向您寻求帮助。”特蕾莎非常客气地说。
“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说吧,只要我们能满足的一定满足。”帕诺斯也是一个实在人,他一点都没有含糊,直接就应承了下来,“我们最敬佩好汉,现在团长先生正带着他的部下为了希腊流血牺牲,于情于理我们都必须尽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他。”
“有您这句话就太好了。”特蕾莎满意地笑了起来。
接着,她直接就说出了艾格隆的要求,“首先,他希望您从您的部下里抽调一批军士,补充他的军力,因为他接下来要有更大的军事行动——而且他希望,出身于迈索隆吉翁及其周边地区的人优先。”
帕诺斯没有立刻答复,而是微微挑了挑眉毛。
“也就是说,他希望去进攻迈索隆吉翁?”
“是的。”特蕾莎直接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殿下的行动已经箭在弦上了,所以也就没有对盟友隐瞒的必要了。
如今他需要更多的炮灰,也需要熟悉当地情况的向导——如果是之前迈索隆吉翁要塞陷落时从里面逃出来的人,那就更好了。
得到了确认之后,帕诺斯先是面露喜色,然后又略微犹疑。
“进军迈索隆吉翁是一个好的选择,不过……那里设防坚固,并不好啃。”
“这正是他向您寻求帮助的原因。”特蕾莎立刻回答,“想要快速解决这场战事,没有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帮助是不可能的。先生,我希望您能够为殿下添一份力,”
“好的。”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也不好再推辞了,“不够……您也知道,我们目前正在和土耳其大军对峙,实在分不出太多人手,我只能尽量从军内挑选出那些熟悉当地情况的人派过去,为数可能只有几百人……”
“太少了。”特蕾莎摇了摇头,并不认可这个说法,“先生,我知道您的困难,但是您同样也要承认,因为有殿下的援助和牵制,您和您父亲所面临的压力大大地降低了,他的战果越是辉煌,您这边也就越是轻松——所以无论从感情还是从实际出发,您都应该更加展露一些对盟友的诚意来。”
在特蕾莎执拗的坚持下,帕诺斯只能做出了些许让步,“好吧,既然您这么说的话,我们尽量努力一下,争取抽出一千人以上供他指挥。这已经是我们能够尽的最大的努力了……”
看到帕诺斯如此表示,特蕾莎也明白,这个问题上她也只能争取到这一步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所以,为了不影响两边的关系,她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条件。
“那就按这个来办吧——”
帕诺斯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您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他问。
“还有一件事。”特蕾莎立刻就做出了回复,“不瞒您说,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们一直都在试图和奥地利官方接触,而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的努力也收到了成效……在近期,驻伊斯坦布尔的奥地利使馆可能会派一位专员秘密过来了解这边的情况,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可以一同和他接洽——”
虽然她的语气平淡,但是帕诺斯却听得喜上眉梢。
之前在土耳其人大反扑、独立军岌岌可危的情势下,希腊人最大的希望就是列强的干预,如今虽然在莱希施泰特公爵的支援之后情况有所好转,但是想要动摇土耳其几百年的统治,欧洲列强的态度依旧还是必不可少的。
而这时候,奥地利的出现,无异于真正的福音。
“当然!我十分乐意!”他想也没想,立刻就答应了下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您有召唤,我都会欣然前来。”
“那就最好了。”特蕾莎依旧微笑着,“不过我提醒您一声,这件事目前必须严格保密,最好只由您父子两个知道就行了,免得给大家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我明白,我明白。”帕诺斯连声答应。
片刻之后,从兴奋当中缓过劲来的他,突然又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这个“宠姬”,不仅貌美,还有一种从容又优雅的气质,谈吐也张弛有度,完全不像是那种单纯以色侍人的姑娘,倒不如说更像是从小接受过类似教育的人……
再联想到她居然能够和奥地利官方产生联系……
帕诺斯的瞳孔微微放大,很显然,这时候他已经猜出了特蕾莎的身份。
接着,他对自己的猜想无比震惊——如果真的是,那她又怎么会做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来呢?
“您是……您叫什么?”他近乎于语无伦次地问。
但即使在这个时刻,特蕾莎仍旧不露出任何口风,她只是淡然一笑。
“先生,您又何必纠结我是谁呢?只要站在这里的人,是殿下的全权代理人,受到他全盘信任,能够和您签订任何协议,那不就足够了吗?其他的不都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吗?”
“有些事是细枝末节,但是有些事我们可没办法置之不理……”帕诺斯摇了摇头,依旧想要对这件事刨根问底,“如果您真是我猜想的那个人,那我们必须以应有的姿态来应对您……”
看来,他已经全都猜到了啊……特蕾莎心想。
突然她又觉得有些好笑——也许他们知道自己这个人的存在,仅仅是因为殿下那桩轰动性事件而已。
自己是因为灾难而被世人记住的,她相信过得不久之后,自己的名字会以更加辉煌的方式为世人所知。
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特蕾莎也就索性不再隐藏了。
“您的猜测应该没错,我确实是殿下的未婚妻。”她从容不迫地看着帕诺斯,“所以您看,我为他做这些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明白了……”帕诺斯恍然大悟,然后笑了起来,“那冒昧问一句,你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这个就要看您的努力了……”特蕾莎狡黠地笑了起来,“我和殿下约定过,一旦希腊大局已定,我们就结婚,以这个文明古国的荣光来妆点我们的婚礼。”
“这真是……太让人敬佩了!”帕诺斯深感敬佩地向她躬身致敬,“殿下,如果您现在需要保密,那我会为您保密,不过我希望终有一天,全希腊的人民都会为您的婚礼而欢呼,我也祝愿您同那位殿下永结同好。”
“谢谢您!”特蕾莎也诚心向对方致谢。
很快,两个人的私下密议结束了,他们在这些重大问题上达成了秘密协议,继续延续两方一直以来的友好合作关系。
对特蕾莎来说,她又一次顺利完成了需要完成的工作,为两个人的事业增砖添瓦,因此她的心情非常愉快。
在用完午餐之后,她和平日里一样,开始拆阅从各处送过来的信件。
最优先的当然是艾格隆给她写的信,她仔仔细细地看完了之后,然后小心收藏到了指定的匣子里面,和之前的那些信件放在了一起。
然后,她开始阅读其他信件。
第一封就是同在前线的亨奇少校写给她的信。
虽然她跟少校并没有紧密的联系,不过同为奥地利人,而且是父亲派过来的人,所以她心里对少校也抱有好感,因此选择了看他的信件。
少校并不是一个精湛于文字的人,他的字迹非常潦草,特蕾莎有点费劲才将内容看完。
然后,她整个人都呆住了,积攒了一天的好心情突然荡然无存。
虽然亨奇少校有意用词委婉,而且说得比较模糊,主要的篇幅都在描述自己其他所见所闻,但是以特蕾莎的头脑,她当然一眼就看穿了少校真正想说的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乎就在看完的同时,一股怒气顿时就从她的心中窜起,而伴随着怒气的,是“果然不出所料”的释然。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心里又是气恼又是酸楚,然后重重地把信扔回到了桌子上,“从一开始,他们这伙人一直都是打的这个主意吧?!哼……不然哪有这种奇怪的事,居然特意让一个女孩子跑到这里来!真是厚颜无耻!”
小声发泄了一下之后,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将怒气发泄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
“他就是这样的人!我一直都知道!他就是这样放荡不羁,连自己的舅妈都没有放过,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枉我尽心尽力帮他,结果他却用这种方式来回报我……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坏蛋!坏蛋!”
发泄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总算才稍稍压制了怒火。
她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虚空,那个少年人俊秀的面孔,好像就这样浮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个可恶的家伙风流不羁到了何等地步?明明身处前线日理万机,还要带兵打仗,结果他却还要在忙碌的间隙当中寻找机会去寻欢作乐。
真是个欲望强烈的坏蛋。
而令人悲伤的是,她所爱的就是这样一个坏蛋。
哪怕知道这件事,她依旧难以割舍心中的爱恋,更难以割舍两个人共同相处、相拥而眠的点点滴滴。
那些正是她足以铭记一生的甜蜜啊。
“殿下也是太寂寞了所以才这么做的吧……”她小声向自己辩解,像是给自己一个解释。
于是,她比之前更加热切地想要尽快回到殿下的身边。
毕竟两个人仅仅才离开这么一小段时间,居然就发生了这种事,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接下来那还得了?
而且特蕾莎对殿下身边的人们也没有信心,虽然亨奇少校没有明说,但是很明显,在殿下做出这些事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可没有做出半点阻止。
出于同为法国人的立场,他身边的人搞不好还乐见其成,有意帮着他隐瞒自己。
这帮混账……迟早要收拾他们。
一想到这里,特蕾莎更是觉得紧迫。
然而,再怎么急迫,她也知道不能立刻抛下这里的一切直接赶过去,不然那将会造成太大的混乱。
必须先花时间把这边处理好才行。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业,不容许有闪失。
她定了定神,让自己从愤怒和焦躁当中镇定了下来,然后走到了门口。
“夏奈尔!”她平淡地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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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心计与征途
“夏奈尔!”
虽然特蕾莎的声音并不大,但是随侍在外的夏奈尔,立刻就抛下了手中的活计,一路跑到了她的面前。
“殿下,有什么吩咐吗?”她恭敬地问。
“吩咐倒是谈不上,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特蕾莎回答。
接着,她继续问,“如果我暂且离开了这里,你能够替我做好这里的事吗?”
夏奈尔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不过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了,“我还有很多不懂的东西,不过,陛下和您交办给我事情,我都尽最大的努力完成了——”
“是啊……你的辛劳我也一直都看在眼里。”特蕾莎点了点头,赞许地看着夏奈尔,接着她话锋一转,“夏奈尔,你有空的话,替我去殿下那边跑一趟吧——我想,殿下一直都见不到我们,心里一定非常挂念。”
“什么?!”夏奈尔又惊又喜,抬起头来看着特蕾莎。
如今的夏奈尔,被特蕾莎赐予了女官长的地位,而且得到了特蕾莎刻意的礼遇,不过即使如此,她的心里也未曾开心起来,而是一直在为陛下牵肠挂肚。
自从遇到那个少年以来,她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边,带着无比的热忱服侍着他,甚至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在她的心里,也只有这一个人才真的具有分量。
虽然碍于主人的安排,她不得不留在这里协助特蕾莎,但是内心当中,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挂念着那个少年,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的生活。
但无论再怎么挂念,她仍旧无法违抗陛下的命令,只能压抑着自己一直随侍着特蕾莎公主,期待着这一段分别的早日结束。
她没有想到,自己期盼的一切居然这么快就有了转机。
太好了……如果有特蕾莎公主的命令,那么自己就不算违抗陛下的意志了。
不过,突如其来的狂喜,让她有些迟疑,生怕这不过是白欢喜一场。
“您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个想法呢?”她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我留在这边辅佐您,是有什么地方让您不满意了吗?”
“不,夏奈尔,我对你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特蕾莎摇了摇头,然后亲切地握住了她的手,“事实上,因为你曾经也在奥地利呆过,而且在殿下受伤的时候悉心照顾过他,所以我一直都对你印象极好,这些天以来,你对我的态度我也看在眼里……我非常满意。”
特蕾莎如此亲切的态度,让夏奈尔简直受宠若惊。
一直以来,虽然她心里对特蕾莎占据了陛下身边的位置而感到些许嫉妒,但对公主殿下本身的风度却极为敬重,所以心里也就默认了这个结果——既然陛下身边总会有个妻子而且不会是自己,那么特蕾莎殿下至少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了。
“那么……您到底是什么用意呢?”夏奈尔带着疑惑问,“有我在这边的话,应该可以为您分担一些辛劳吧?”
“没错,确实是这样,不过……眼下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给你。”特蕾莎严肃地说。
“嗯?”夏奈尔还是迷惑不解。
特蕾莎犹豫了一下,然后决定对她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其实,我是想要你过去,帮我看住殿下……免得他在紧要关头做出一些让人贻笑大方的事情。”
“您这是指什么呢?”夏奈尔更加疑惑了,“是陛下遭遇了什么危险吗?”
“与其说危险,倒不如说是阴险。”特蕾莎微微皱起眉头,显得非常不愉快的样子,“我听说,殿下在那边和艾格妮丝小姐呆在一起,而且两个人来往密切……这倒是让我明白了,为什么特雷维尔家族非要让一个小姑娘跑过来吃这种苦头,原来一切都是他们早有预谋。”
夏奈尔睁大了眼睛,一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片刻之后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觉得艾格妮丝小姐不是那种人,她那么心高气傲,肯定不会愿意自甘堕落去勾引陛下的……”
就连你也给她说话?特蕾莎的心里又是一沉,差点就变了脸色。
她实在没有想到,艾格妮丝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赢得了殿下身边人们的好感。
而这更是让她心里觉得不安。
她心里是隐约知道夏奈尔和艾格隆关系亲密的,不过他们毕竟是互相扶持的主仆,彼此之间寄予了无限的信任,就算是她也不想去打碎这种信任——而且说到底,身为女仆的夏奈尔本来就不可能影响到她什么。
可是艾格妮丝却完全不一样了,她虽然并未出身王族,但也是名门之后,足以昂首面对自己;而且她拥有令人侧目的身手和天资,性格也极具感染力;更重要的是她是个法国人,在殿下身边自然也有不少人对她心怀敬佩。
重重因素叠加起来,让她从一见面开始就对艾格妮丝既敬佩又带着点忌惮。
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足以证明她当时心中隐隐约约的担心是真的了,这让她既恼怒又有点惋惜——
明明你已经如此耀眼,享尽了旁人的艳羡,为什么又要做出这种事,自降身份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努力压制住了心中的恼怒,然后用平淡的语气回答,“也许艾格妮丝小姐并非这种人,不过那些卑鄙之徒,心中未必没有利用她的想法。”
“您是说埃德加先生吗?”夏奈尔也明白过来了。
“对,我说得就是他,以及他们特雷维尔一家。”特蕾莎虽然努力保持自己的仪态,但是隐隐间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一丝恼恨,“他们刻意将艾格妮丝小姐诱骗过来,就是想要拿着她来向殿下献媚吧……从第一天见面开始我就觉得埃德加这个人轻浮浪荡了,却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干得出这种事来!”
“原来是这样……”夏奈尔终于恍然大悟,一直心里头积攒的疑惑也就此豁然开朗,“我明白了!”
想清楚了之后,她终于明白了特蕾莎的意思,“所以您想让我过去,就是要让我制止陛下和她的私情吗?”
“对,就是这样。”特蕾莎点了点头,“我仔细想想,殿下之所以做出这种糊涂事,恐怕就是一个人长期在外,又一直都在见证战火,精神压力巨大,所以想要找寻一些慰藉……如果有你陪伴在身边的话,他肯定可以放松许多,不至于再去做那种事了。”
“是这样的!”夏奈尔几乎是欢呼着回答。
片刻之后她自己发现不对劲,连忙又重新板起了脸,然后郑重地向她保证,“殿下,您放心吧,我过去之后,一定会注意劝谏和约束陛下的,毕竟如今他肩负着重要的使命,实在不应该在其他事情上分心,也不应该惹得其他人看笑话……”
“是啊……”特蕾莎叹了口气。“他应该明白自己在干什么的呀!”
“您,还在生气吗?”夏奈尔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了,我对殿下很生气,我恨不得现在就跑到他面前,揪着他的脸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特蕾莎苦笑了起来。“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意气,影响到我们两个人的事业,以及我们的未来,所以我不能轻率地离开这里,我要把一切都处理完了再过去,所以只能先让你过去了。”
接着,她又继续说了下去,“你见到殿下之后,先告诉他我对一些风言风语很不满意,并且希望他不要把精力用在无关的事情上……最后告诉他我非常想念他,我会尽快来见他的,请他等一等我。”
“好的,我都会告诉他的。”夏奈尔连连点头。
此刻,她也不忍心对特蕾莎幸灾乐祸了,毕竟特蕾莎殿下对陛下的深情厚爱,她可是第一见证者。
“嗯,就这么办吧,希望殿下一切顺利。”特蕾莎收拾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微微笑了起来,“夏奈尔,看到炮火的时候可不要吓坏了啊,切莫丢了我们首席女官的脸面!”
“那是当然!”夏奈尔连忙自信满满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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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纳夫帕克托斯的艾格隆,当然不会知道迈索尼的小小风波。
这天一大早,他准备踏上新的征途。
依照艾格隆的部署,他将率领自己的主力部队前往远征迈索隆吉翁及其周边地区,而刚刚晋封为勒班陀侯爵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则率领少量部队留守在纳夫帕克托斯,为他稳固后方阵线,同时监视东方敌军的动向。
毫无疑问,率领自己的主力去进攻一座坚固的要塞是一场赌博,稍微操作不当就会让他撞得头破血流,不过他还是下定决心去赌这么一场——因为如果赌赢了的话,收获确实足够大。
从之前到现在,他一直都在为自己的命运而赌博,他有足够的勇气向着危险前行——当然,他也并不是盲目莽撞地行动,每次他都是有一定的把握才会去赌。
和之前几次军队开拔前一样,早在清晨,军官们就已经将自己手下的士兵们集合在了一起,秩序森然列队,只等一声令下,就开向新的战场。
在众人的注视下,艾格隆穿着簇新的制服,胸前佩戴着一枚蓝色的骑士团纪念章,骑着高头大马,志得意满地巡阅在自己的军队之前。
经过了休整之后,这支军队已经一扫之前连续作战的疲惫,又焕发出了勃勃生机,而且经过了休整期间的补充,此时他们军容鼎盛,比之前犹有过之。
艾格隆的马蹄踩到哪里,哪里就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这个带来胜利和自由的少年人,此刻似乎拥有着的是令人炫目光环,在那些崇拜者看来,他似乎已经无所不能。
尽管心里知道自己并非无所不能,但是艾格隆仍旧展示出了那种万事从容不迫的风度,他知道,他的威望正是维系军心的核心,所以断断不能有任何磨损。
接着,随着他一声令下,各处的方阵开始缓缓移动,沿着道路向西方挺进。
他们的目标就在几十公里外,正常的行军速度之下,一两天内他们就可以来到预定的作战区域当中。
艾格隆骑着高头大马,在卫队的簇拥下,在自己军队的中间一同行军,而他的几个顾问——以亨奇少校为首的前奥地利军官们,则骑着马跟在了他的旁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当然不知道,就在最近,这位少校偷偷地在特蕾莎那里告了自己一状,所以两个人依旧相谈甚欢。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气温已经有些凉意,沿着海滨旁边的道路行军,倒是颇有几分意趣。
“殿下,您看上去踌躇满志。”亨奇少校突然勒马凑到了艾格隆的旁边,然后小声地对他说,“有自信那当然很好,不过,您最好不要盲目乐观,要记住带兵打仗必须时刻保持冷静。”
“好的,我记下了。”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对方,“少校,您觉得我们这次应该怎样作战?”
“既然行动规模如此之大,那么我们的敌人一定知道我们的动向,他们也会做出相应的准备。”少校立刻回答,“最理想的情况是他们在迈索隆吉翁周边跟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然后心安理得地被我们歼灭,不过我想我们的对手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所以,我认为他们最合理的做法是在周围留下一些零散的小股部队监视您的动向,然后,当判断无法与您正面交战之后,他们会把兵力都收缩到要塞当中,再借此与您负隅顽抗。”
艾格隆沉默不语,他知道少校的判断没错,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先扫清迈索隆吉翁周边的所有区域,把它变成一座孤城,然后围困它,接着再想办法攻破这座要塞。”少校继续说了下去。“我不知道要塞的具体情况,所以暂且无法给您提供进一步的建议,一切要等我们来到它的城下再说。”
少校此言,无异于承认暂时并没有彻底击溃敌军的方法了——不过这倒也正常。
艾格隆知道自己时间有限,他必须尽快拿下这座要塞,越快越好。
这正是他最近绞尽脑汁在思考的问题。
“我们必须要寄希望于希腊人,尤其是那些在要塞里呆过的希腊人,他们会给我们提供必要的信息……至少让我们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我已经跟我的盟友提出要求了,他们会提供给我相应的帮助的。”
一边说,他一边抬起头来看着西边遥远的天际线。
那里就是他新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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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兵临城下
在风和日丽的晴空下,艾格隆带着自己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向迈索隆吉翁行军。
这支军队军容严整,而且因为之前的几次胜利而士气高涨,从军官到士兵,人人都认为接下来的胜利也必然将会属于他们。
从纳夫帕克托斯出发之后,几十公里的路程很快他们就走了大半,在两天之后,这支军队已经能够看到迈索隆吉翁正面堡垒的轮廓了。
在这行军的一路上,他们遇到了敌军的小股部队,但是正如同之前亨奇少校所预料的那样,他们根本就不做任何抵抗,而是直接就往后方逃窜。
很明显,这些部队只是侦查敌情所用,他们真正的意图就是退回要塞,然后依靠坚城固守,然后等待援军的到来。
虽然完全明白对方的意图,可是此时艾格隆却也只能依照计划行事。
就在这一天的中午,他们几乎一枪未发就来到了迈索隆吉翁的城外。
在艾格隆的命令下,这支前进的大军在离迈索隆吉翁几公里之外的一处高地停了下来,然后就地扎营。接着他一边派人扫荡周边,一边窥视要塞内部的动向。
此时,不光是他,在这片临时营地当中,所有人几乎都在用望远镜或者肉眼观察对面的要塞。
站在高地上的艾格隆,仔细地用望远镜观察了这座要塞。
迈索隆吉翁严格来说是一个深入海湾的半岛,呈现锥形,只有孤零零的东面是连接着陆地的正面,然后用城墙和堡垒封锁。
而在其他方向周围则是一望无际的海面,只有一些沙洲和小岛,零散地分布在要塞的周边。
这样的地形就意味着守军的防守压力会大大缩小,也正是当时希腊起义军可以多次击退土耳其军队的最大依仗。
确实是一座坚固的要塞啊……难怪之前可以创下如此显赫的声名。
而如今,这座要塞已经落入到了土耳其人手中,他们当时面临的困难,反倒是成为了艾格隆要苦恼的问题了。
不过虽然有种种困难,但是艾格隆却也并不是毫无信心。
首先,土耳其人在希腊不得人心,他们之前在迈索隆吉翁发动的屠杀更加断绝了他们得到当地人任何帮助的可能性,相反打着解放希腊大旗的自己,可以得到所有当地希腊人的真心拥护。
其次,他之前已经在纳夫帕克托斯的围攻战当中重创了守军,而且土耳其军队的联系也已经被切断,这些守军必然会陷入到孤立无援的境地当中,他们的士气肯定会受到沉重打击,绝对不会有之前希腊起义军那种同仇敌忾的大无畏精神。
历史上多次的战例早已经证明了,再坚固的要塞和防线,如果防守者没有士气和勇气的话,也只会沦为摆设。
而同样历史也早就证明了,此时的奥斯曼土耳其外强中干,早已经沦为了欧洲病夫,它的军队也和它的政治一样腐朽孱弱,在保卫自己本土的时候可能还可以拿出一些血性和勇气,但在本土之外作战的时候,则根本拿不出什么出彩的表现。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这么信心满满,一定要让自己去啃这个硬骨头。
不管怎么样,现在既然已经走上了这一步,那就必须把剩下的路走完为止。
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一个明确的计划,而如果想要制定出一个这样的计划,那就非要得到明确的情报不可——而这些情报,不可能来自于自己或者自己身边的人,只能来自于那些曾经在这里浴血奋战过的人们。
而艾格隆也相信,在迈索隆吉翁城内,此时也必然会有许多饱含着仇恨或者恐惧的眼神,正在紧盯着他和他的大军。他们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来对抗自己,让自己的大军无功而返。
可想而知,不久之后战火必然会在两方之间燃烧,但是此时此刻,一切都好像是那样的平静。
在临近黄昏时分,他将自己的几个心腹手下叫到了自己的帐篷里面,召开了一次小型的军事会议。
在他们一一落座之后,艾格隆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的表情,发现每个人都神色凝重,早已经不复之前刚刚开拔时的轻松。
显然,在见识到了迈索隆吉翁要塞的地形和防御设施之后,他们原本高涨的热情已经被理智冷却了下来。
“诸位,迈索隆吉翁就在我们的面前。”在人员到齐之后,艾格隆率先开口了,“对我们来说,拿下它具有非凡的意义——我相信在我们出征之前,你们已经明白了这一点。现在我想问问你们,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军尽快攻陷它?”
他的话落音之后,整个帐篷里又是一阵沉默,显然在场的所有人现在都没有什么好主意。
所有人面面相觑,最后大家的视线落到了最高指挥官米歇尔-内伊的身上。
米歇尔-内伊明显有些如坐针毡,但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不得不勉强地开口了。
“陛下,亲眼见到它之后,我不得不承认,它比我之前想象得还要坚固。它的地形优越,防御设施也相当完备,绝对不是轻易就能攻下的——尤其是,我们现在还缺乏重炮,难以摧毁他们的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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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除了艾格隆之外全军的最高指挥官,米歇尔-内伊深知自己肩负着巨大的责任,因此他非常不愿意进行无谓的冒险和牺牲,更加不愿意无视伤亡强行发动进攻。
他知道,此时己方拥有的兵力虽然可能比要塞内的守军多一些,但是这么一点兵力优势并不能克服要塞设施所带来的防守优势;另外自己这边缺乏重火力,难以摧毁面前的这些工事。
“你信心不足?”艾格隆直接反问对方。
“陛下,我对形势的判断来源于客观现实,而并非来自于盲目的狂热,所以您不能期待我每次都能够信心满满。”米歇尔-内伊以一种委婉的方式,承认了自己确实信心不足。
仿佛是害怕被艾格隆指责为怯懦,他立刻又为自己解释,“请您不要误解,我早已经发誓为您肝脑涂地,我也绝对不惧怕冲锋陷阵,但是我认为我们的士兵是您的宝贵财产,不应该毫无意义地挥霍在徒劳无益的消耗当中——如果士兵们知道自己的死可以为您开辟通向胜利的道路,他们会慷慨赴死,但是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死亡只不过是在为壕沟里增添腐烂的泥尘,那他们一定就会丧失所有热情——”
从对方的话当中,艾格隆听出来了,在亲眼见识到了迈索隆吉翁要塞的情况之后,他对能否取胜产生了怀疑。
“我和你一样,不希望让我的士兵们白白流血,正因为如此我才启用了你们这些人——你们的职责就是协助我以最少的伤亡赢得胜利。”艾格隆看着对方,然后再问,“米歇尔,告诉我,你要如何才会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把握能拿下它?”
在艾格隆的逼视下,米歇尔-内伊犹豫了片刻,最后小声回答,“如果您能够再给我一万人,或者再给我几个月时间的话,我有信心为您拿下它。”
“我短时间内不可能为你再为你再征募到一万人,虽然我已经向我们的希腊盟友求援了,但是他们也肯定抽不出这么多人手,能够给我送来一两千人我都谢天谢地了……”艾格隆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另外,我也不可能给你几个月时间,俄国人马上就要对土耳其开战了,我不能让胜利者的光环从我又移动到他的身上,在一个月之内我就要看到迈索隆吉翁落入到我的手中!”
“既然这样……那我只能请求您再给我一点时间了。”米歇尔-内伊低下头来,似乎有些不敢再直视艾格隆。“我试试看。”
他心里觉得陛下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但是又不敢当面说出来,所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而看到了他的脸色之后,艾格隆心里大概也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
看到自己的头号将领居然是这样的表现,他心里略微有些失望,于是他转头看向了其他人,却发现所有人都不再和往常一样热切地回应自己,而是纷纷躲开视线不敢直视自己。
这下他明白了,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和米歇尔-内伊一个想法,觉得在短时间内强攻拿下迈索隆吉翁希望不大。
看到他们如此表现,艾格隆心里不禁有些焦躁,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正常反应。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重新开口了。“诸位,从基督山岛上见面开始,你们跟随我的日子已经不短了,你们都应该知道,我绝不是一个轻易就会脑袋发热的人,我的所有战略决定,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付诸实施的。”
接着,他直接站了起来,然后指着桌子上摆着的地图,“不用我说太多你们也能够看明白,只要我们打下了这里,我们就能够清空一大片区域的敌人,并且把它放进我们的口袋里面,这将是我们自从登陆以来的最大一笔收获,而这场胜利也必将使我们名扬四海!”
在慷慨激昂地说出了伟大意义之后,他又主动放低了调子,“是的,我承认迈索隆吉翁是一座险峰,想要攀登过去并不容易,它坚固顽强,并且有地理优势,它之前还有过辉煌的战绩,这些都是让你们感到困难的理由;但你们也别忘了,此时此刻我们是在为正义的事业而战,我们已经把他们都痛打过一次了,是我们逼得他们再也不敢跟我们交战,只能躲在乌龟壳里瑟瑟发抖,感到恐惧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
仿佛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一样,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迈索隆吉翁看上去坚固,但只是一座破房子而已,只要我们狠狠揣上一脚,就一定能够让它垮塌下来!”
在他声嘶力竭的喊叫下,帐篷里的气氛终于变得热切了不少,军官们原本凝重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松动了起来。
如果旁人说这种话,可能他们只会当成是无意义的空口大话,可是艾格隆这段时间以来,因为一次次胜利而在他们心目中建立起来了威望,因此在他的动员下,短时间内确实足以让这些人鼓起勇气,点燃对胜利的渴望。
看到自己的临战动员起了效果,艾格隆总算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又看向了米歇尔-内伊。
“米歇尔,你尽快发动一次试探性的进攻,我要让哪些土耳其人看到我们的勇气和决心。”
“是,陛下。”既然艾格隆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米歇尔-内伊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您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安排士兵们挖掘壕沟,等到接近之后再发动攻击,到时候炮兵也会一起协同,看看效果到底如何……”
“好,那就这样吧。”艾格隆点了点头,总算认可了对方的安排。
看到自己的提议终于过关了,米歇尔-内伊也暗自松了口气。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心怀忐忑,对接下来进攻的效果没有把握。
而对艾格隆来说,虽然这一次的会议并不能够让他满意,但是至少暂时统一了思想,这也就足够了。
他必须想办法提振手下们的士气,免得他们一个个都开始打退堂鼓;但在同时他现在不想逼得太紧,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在强人所难。
他自己也知道,军官是一直军队里的主心骨,是战斗力的保证,如果连自己手下的最高层军官们都有了怀疑情绪,那接下来的战事,结果也就已经注定了。
而且他自己也知道,如何单纯和土耳其人一样不断从正面突击,绝对是最为愚蠢的方法,他根本没有那么多兵力和时间可以消耗。
如果花费了惨烈代价才能够拿下迈索隆吉翁,那么他所做的一切计划也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他找到什么更好的办法开启胜利之门。
正当他坐在帐篷当中冥思苦想的时候,他的卫兵终于向他禀告了一个好消息——他的忠实部下,基督山伯爵埃德蒙-唐泰斯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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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肩负重任
埃德蒙-唐泰斯的求见,正是此时艾格隆所希望见到的。
就在出征之前,他给埃德蒙-唐泰斯下达了一项任务,让他去自己的军队当中寻找那些曾经在迈索隆吉翁及其周边地区有过作战经历的人,如果曾经参与过围城战则更加优先。
而接受了他的任务之后,埃德蒙-唐泰斯一直都在为完成任务而努力,既然他眼下自己过来求见艾格隆,那自然就说明他肯定是手里有了一些成果。
而这种成果,正是艾格隆现在所必须的。
在召开了临战之前的军事会议之后,不光是艾格隆手下的军官们,就连他自己也对正面强攻迈索隆吉翁要塞失去了必胜的信心。
这座要塞优良的地形和坚固的城防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心里清楚,如果他一味正面强攻的话,那只有一个结果——在这座要塞前碰得头破血流,正如之前几次围攻的土耳其军队一样。
况且,以他现在手里的本钱,哪怕是惨胜也是自己难以接受的结果。
所以他必须另辟蹊径,找到别的方案来解决问题,至少要让自己付出的代价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在他的命令下,卫兵很快就将埃德蒙-唐泰斯带到了他的面前。、
“埃德蒙,我希望你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艾格隆一见到他,就笑着说。“我交代给你的任务,有什么进展吗?”
“陛下,如果没有进展的话,我也不至于跑过来打搅您。”埃德蒙-唐泰斯当即回答。
于是艾格隆没有再说话了,而是静静地打量着他,等待着对方给予自己的惊喜。
在他的注视下,埃德蒙-唐泰斯快速地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张纸,然后将它摊开到了艾格隆面前的桌子上。
艾格隆低下头来看了看,发现上面是一张图纸,虽然这张图纸画得非常潦草,但是上面的地形轮廓已经可以大致看出来了,除了锥形的地形之外,上面还有各种勾画的线条,棱堡、城墙、防波堤和沙洲等等防御设施还做了相应的标注。
因为刚刚扎营的时候艾格隆已经仔细地观察了迈索隆吉翁一番,所以此刻他可以确定,这张草图就是迈索隆吉翁的地图。
他立刻明白了什么,于是抬起头来问埃德蒙。
“你画的?”
“是的,陛下。”埃德蒙-唐泰斯立刻点头,“依照您的吩咐,我带着我的助手在全军当中的希腊士兵里面走访了一阵子,询问每个人的出身来历,最终找到了几个曾经在迈索隆吉翁呆过的人,然后我仔细跟他们询问这座要塞内部的情况,记录了他们每一个人的供述,最后我综合他们的供述,画出了这张图。”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显得有些羞惭,“不过,因为他们的讲述不够细致,所以我现在没办法把所有细节都画出来,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继续努力,一定能够将所有需要的细节都一一列出来……”
艾格隆没有再说话,而是又仔细看向了这张草图。
虽然简略,但是迈索隆吉翁具体的地形却已经一目了然,就连旁边海面里的小岛和沙洲也做了简单的标识。
考虑到埃德蒙接下这个任务才几天,他现在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你做得很好,埃德蒙,我会继续给你时间的。”他赞许向对方点了点头。“我想现在你应该清楚,你所做的工作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甚至可以说,你肩负着我们的希望——”
埃德蒙-唐泰斯当然知道艾格隆的意思。
来到了迈索隆吉翁城外之后,他自己也见识到了这座要塞的防御设施,他知道,以自己这边军队目前的实力,如果强行从正面突进的话,天知道会造成多大的牺牲,因而他必须要帮助陛下,找到另外的致胜方法。
在沉默当中,艾格隆拿起铅笔,埃德蒙的草图上面画上了一个圆圈,标识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然后又用笔在地图上划下了几条线,来演示自己接下来的进攻路线。
但思索了片刻之后,他又摇了摇头。
经过设计之后的棱堡防线,确实在正面没有突破的空间,如果想要强行突破的话,必然就会面对星型棱堡的夹击火力,没有取巧的空间。
所以,如果想要取巧的话……就必须在正面之外寻找空间了。
艾格隆将视线放到了西边的海面上。
如果他有一支强大舰队的话,可以考虑用强烈的炮火压制这座要塞的炮台然后强行登陆,但是可惜他手中并没有,所以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如果不能考虑海面的话……他的视线慢慢移动,最后落到了要塞东面的海域里,那些小岛和沙洲上面。
他的脑海顿时灵光一闪。
“我们需要从这里突破——”他指向了这些小岛和沙洲之间的海面。“如果我们能够有一支精锐的敢死队趁夜从这里突入到要塞里面的话,也许可以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埃德蒙-唐泰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微微皱了皱眉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陛下,您所说的确实没错,但以我当水手的经验来看,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小岛和沙洲之间必然会充满了礁石,水流会非常紊乱,而且水面估计深度也不高,很难用船在其中通行……所以,还请您再考虑下。”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是你接下来需要去考虑的问题了!”艾格隆大声向对方回答,“埃德蒙,我知道你是一个优秀的水手,你告诉我,你能够做到从这些吗?”
埃德蒙-唐泰斯犹豫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其中的难度,更加知道,自己自从被关到了伊芙堡的地牢里面之后,已经十几年不再是一个水手了。
可是,面对少年人的眼神时,他仍旧不愿意说出否定的意见。
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恩情,也是因为不愿意让他失望。
“我能够做到。”他以一种肃穆的神情,说出了这个回答,然后又补充了一下必要的条件,“但是,首先我要有一个或者一群足够好的向导,其次,我认为我们需要一些吃水浅的平底船。”
听到了埃德蒙的回答之后,艾格隆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只要对方说“能”,那就意味着整个计划具有可行性,那么剩下的就是满足条件的问题了。
“我会从我们的盟友那里要到这些支持的,如果他们给不了,我们就地征发,直到满足了条件为止。”他的右手握紧拳头,然后重重一挥,“现在我的最优先事项就是满足军事需求,其他的所有一切都可以为此让步,我们必须尽快拿下迈索隆吉翁,无论是从我们的利益,还是从宣传上,这都是必不可少的!”
在发泄了一通之后,已经兴致高昂的艾格隆重新看向了草图。
在图上显示,迈索隆吉翁毗邻沙洲的边缘还有一段防波堤和城墙,以及一些防御设施。
——很显然,在要塞兴建的时候,设计者就考虑过被人从这个方向潜越的可能性了。
所以为了达成进攻的突然性,他必须不断地在正面发动佯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然后在某个敌人松懈的时刻发动致命的一击,派遣一支精锐的突击部队,去摧毁敌军的重要地点——比如粮仓或者军火库等等。
如果他们这一击成功了,那么迈索隆吉翁要塞内的敌人必将阵脚大乱,原本就已经失去低落的他们,接下来必然将会进一步丧失抵抗下去的勇气,以及能力。
这致命的一击只能放在晚上,然而夜晚的时候,想要通过沙洲之间的海域,难度又会大大提升。
于是,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埃德蒙-唐泰斯身上了。
就在两个人的谈话之间,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粗略的计划。
毫无疑问,这个计划目前还没有实施的空间,需要时间准备,而且需要更加细致的情报,但是至少他的心里已经一扫之前的烦躁,重新又开始变得自信满满。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埃德蒙-唐泰斯,然后向他下达了接下来的指示。
“埃德蒙,你接下来就为这个做准备吧,继续寻找熟悉这里情况的希腊人,尤其是要把城内的情况摸个清楚,并且做出物质上的准备。你是整个行动的总负责人,所以拥有最优先的权利,无论你需要什么,直接跟我禀告,我来负责协调,满足你的一切需求。”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埃德蒙-唐泰斯只感觉一阵热血沸腾。
他知道,自己肩负着这个少年人最大的期待,他此刻甚至也许已经成为了通向胜利的钥匙。
而这种现实,既给他带来了无比沉重的压力,又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骄傲。
那个曾经在地牢里面即将化为烂泥的青年水手,此时此刻却正在影响着世界历史的走向……一想到这里,他又怎么可能不感慨万千?
“是,陛下!”他再也没有二话了,直接挺直了腰,大声向着艾格隆回应。“我会拼尽全力的。”
“好,那我们就按这个来办吧。”艾格隆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埃德蒙-唐泰斯现在可以离开,“另外,一定要记得,今天我们所说的事情,在我决定公布出来之前,绝对不允许第三个人知道,你一定要保密。”
“明白。”
埃德蒙躬身向艾格隆致敬,然后转身离开了帐篷。
在埃德蒙离开之后,艾格隆喜不自胜,又回到桌子边拿起了刚刚收到的草图,然后他走出的帐篷外,来到了制高点上,又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远处的要塞,对比实际和草图之间的差别。
他知道,接下来决定他命运走向的一刻,注定会在这里上演。
直到傍晚时分,他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的营帐当中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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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当中,米歇尔-内伊依照艾格隆的命令,带领自己的部下沿着营地的边缘挖掘壕沟,一路向迈索隆吉翁延伸掘进,准备发动正面的试探性进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艾格隆一边密切关注着自己军队的行动,一边则在不断地跟自己的希腊盟友要求各种支援。
不久之后,他的心愿终于得到了回应。
在帕诺斯的命令下,一支由希腊人组成的部队从伯罗奔尼撒半岛开赴到了纳夫帕克托斯,然后来到了他的麾下,让他得到了新的增援。
虽然这支部队的人数不多,只有一千多人,不过根据他的要求,这些人基本都是来自于迈索隆吉翁及其周边地区,也就是说,他们熟悉这边的情况,足以为艾格隆提供情报上的帮助。
大喜之下,他又秘密命令埃德蒙-唐泰斯从中寻找熟悉要塞内部情况以及周围水文条件的助手,以便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不过,除了这个好消息之外,他还得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他的女仆夏奈尔,也偷偷地随军一起过来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艾格隆先是恼怒,而后又是哭笑不得。
他心里清楚,夏奈尔也是对他心中挂念所以才会跑过来的,不过即使如此,这也是难以接受的。
于是,他秘密命令自己的卫兵,把夏奈尔偷偷地带到了自己的营帐里面。
一见到艾格隆,夏奈尔立刻就视线聚焦到了他的身上,眼睛里荧光闪闪,几乎马上落下泪来了一样。
可见,她最近是饱受相思之苦了。
一看到夏奈尔这个样子,艾格隆心里原本的怒火,也不知不觉当中就消散了。
“夏奈尔,你怎么这么胡闹!”他虽然用词是斥责,但是表情却并不严峻,“为什么要偷偷跑过来?”
“陛下,我实在太想念您了……”夏奈尔说着说着哽咽了,“请饶恕我吧!”
艾格隆心里越发不忍了,但是仍旧勉强维持着严肃,“我知道你想念我,可是就算如此也不应该坏了规矩,我在临走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要你留在后方等待我,辅佐特蕾莎,你现在跑过来,特蕾莎怎么办?”
“就是特蕾莎殿下让我过来的……”夏奈尔小声回答。
艾格隆顿时语塞。
接着,他皱起了眉头,“你胡闹就算了,特蕾莎为什么也这么胡闹?她难道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被主人如此呵斥,夏奈尔委屈地低下了头来,差点又哭了出来。
“胡闹的何止是我们而已呢……”片刻之后,她小声向少年人抗辩,“您难道就没有胡闹吗……?特蕾莎殿下就是因为太生气,所以才让我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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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权宜之计
“特蕾莎殿下是因为太生气,所以才让我过来的。”
听到了夏奈尔这句话之后,艾格隆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
他心里暗叫不好,但是表面上也不得不维持着镇定。
“生气?她生我的气吗?啊,这也能够理解,毕竟我们分别了这么久,她一定很怨怪我没有回去看她。”艾格隆尴尬地笑了起来。“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毕竟我这边实在走不开……”
看到主人在这个时候居然还在装糊涂,夏奈尔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如果是平常,为了保住他的颜面,夏奈尔肯定会跟着一起装糊涂大事化小,只是,眼下她身负着特蕾莎殿下的使命,所以也只能继续说了下去。
“特蕾莎殿下,绝对不是这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如果单单只是因为长时间没见面她断然不会生您气的,毕竟您也有您的苦衷。她生气的是另外的事……”
一边说,她一边仰头看着艾格隆,注视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殿下在迈索尼听到了一些非常不好的流言,是有关于您和艾格妮丝小姐的,所以她才会非常生气。”
一听到艾格妮丝这个名字,艾格隆顿时无言了。
“是吗?”他只能小声问,“什么流言呢?”
“陛下,您自己也应该知道吧……”夏奈尔大着胆子反问,“毕竟只有您最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自从您出征在外,艾格妮丝小姐起居都在您的旁边,而且您还和她一同打猎游乐,难道这一切您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夏奈尔软中带刺的回应,让艾格隆更加尴尬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谁把这些事情告诉给了特蕾莎——但是,以逻辑猜测的话,应该是那些奥地利军官们吧,只有他们才最有动机跟特蕾莎报告这些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强行否认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当然记得,这些事我都做了,不过你恐怕有些误解了。”片刻之后,他耸了耸肩,“之所以安排她在我这边起居,都是因为埃德加的请求,他认为这样更加安全一些。至于打猎……经过了紧张的战事以后,我偶尔找一位女士随同,放松一下心情,又有什么问题呢?”
果然是特雷维尔家族的人在搞鬼……夏奈尔心里对特蕾莎殿下更加佩服了,居然当时只凭借着只言片语就直接下好了判断。
眼见艾格隆已经承认了大体的事实,夏奈尔也不敢再继续逼问了,于是也放缓了语气,“陛下,您当然有您行动的自由,我们这些臣仆谁都无权干涉您,可是……特蕾莎殿下作为您的未婚妻,她自然是有权过问的吧?您抛下了她在外面那么久,却和其他的女孩子相谈甚欢,她生气也是非常正常的……”
艾格隆哑口无言,因为他心里清楚,夏奈尔的话都是正确的。
“那特蕾莎想叫我怎么办?”于是他反问。
“殿下并不想要强迫您做什么,她只是希望您能够专心致志地完成您的工作,而不是分心在别的地方上,毕竟您身上可是肩负着太多人的生命和期待了。”夏奈尔小声回答,“她派我过来,就是为了照顾您的起居,让您可以心无旁骛地投身于战事当中,这样殿下和您也可以早日团聚了——她眼下只有这样一个愿望,请您满足她吧!殿下还让我带话给您,她每天都在想念着您,期盼着尽快重逢的那一天……”
夏奈尔的言辞非常恳切,以至于艾格隆都不禁有些心生感动。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就不好再赶夏奈尔走了。
毫无疑问,特蕾莎把夏奈尔派过来,就是一方面向他表明自己的怒气,另一方面则是让夏奈尔监督自己的生活,免得自己再继续沾花惹草。
现在特蕾莎已经如此生气,如果自己再强行把夏奈尔赶回去的话,那就不知道她会怎样爆发了。
眼下他不能和特蕾莎闹翻,而且在事实上他也确实是理亏的一方,所以也不得不让步了。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所以,他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夏奈尔,既然特蕾莎这么坚持,那我就按照她的意见来办,这样总行了吧?”
看到艾格隆终于松口,夏奈尔差点喜极而泣,激动之下她抓住了艾格隆的右手然后放到了自己的怀中。
“谢谢您,陛下……我又可以在身边照顾您了。对不起,刚刚我不应该以那种态度质问您的……请您一定要原谅我……”
虽然表面上是应特蕾莎的命令前来的,但是此刻夏奈尔的表情神态,已经无比深刻地说明了,在她心目中自己真正而且唯一的主人到底是谁。
还好,无论如何夏奈尔都只会站在我这边……艾格隆心想。
他一把将夏奈尔拉入到了怀中,然后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以此来安抚她。
然后,艾格隆叮嘱了对方,“我们现在就在野外,条件艰苦,而且随时都可能发生战斗,爆发血腥的杀戮,所以你不要随便到处走动,免得引起骚动。”
一边说他心里一边在苦笑,自己惹出来的风波,也只能自己来扛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特蕾莎如果没有你在身边协助,她应该会多了很多麻烦吧?”他又问。
“那是自然,不过特蕾莎殿下那么聪明,自然会有解决的办法,这些天来她虽然深居简出,刻意不让自己露面,但是所有和她打交道的人都很佩服她呢!就连法利亚神父也说,她现在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未来绝对能够胜任法兰西的皇后……”夏奈尔立刻回答,“殿下现在打算尽快处理完重要的事务,然后就赶到您的身边来。”
特蕾莎自己也要过来……?
艾格隆顿时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他现在本来就已经为了接下来的战事而焦头烂额了,可实在没有精力再处理别的问题——尤其是带着怒火的特蕾莎。
可是很明显,特蕾莎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不会是自己能够轻易改变的,所以他也只能面对现实了。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恭迎她的到来。”他无奈地回答,“希望在她到来之前,我已经把迈索隆吉翁打下来了,这样她可以享受到全军的欢呼。”
接着,他又低下头来对着夏奈尔说,“夏奈尔,其实能够看到你在我身边,我也很开心,这段时间我也挺想念你的。”
夏奈尔听了之后羞得低垂下了眼睛,不过心里却高兴得无以言表。
“真希望我们以后不用分开了……离开您之后我真是太难受了。”夏奈尔让自己的脸贴紧了艾格隆的胸口,然后小声说,“陛下,您的威名已经传遍到了整个欧洲,所有人都会惊叹于您的勇气和意志,然而我却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坚信,您注定会闯下惊人的伟业,带领我们重建帝国……”
她的话是如此感情丰沛,以至于艾格隆一时也感动不已。
夏奈尔是他第一个追随者,而且一直都无比忠诚地跟在他身边,无论要经历何种艰难困阻,她从来都没有一句怨言。
在他的内心深处,对夏奈尔自然也抱着特殊的感情——虽然谈不上爱情,但是却同样难以割舍。
他所能够回报的,就是完成夏奈尔的期待,并且将她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
“好了,你一路旅途劳顿,先去休息一下吧。”两个人拥抱了一会儿之后,艾格隆松开了自己的怀抱,然后吩咐了夏奈尔。
虽说是“休息”,但是此时他们在帐篷里,旁边只有一张小小的行军床而已——这也正是艾格隆每天晚上就寝的床。
在这种床上睡觉当然不会舒服,不过夏奈尔从小也是吃过苦头的,所以她也没有任何怨言,直接就躺倒在了上面休息。
在安顿了夏奈尔之后,艾格隆回到自己的桌子边。
他推开了上面摆满了的地图和文件,然后拿出了信纸和笔,开始构思接下来写给特蕾莎的信件。
毫无疑问,在这种时刻给特蕾莎写信不可避免地会有些尴尬,不过,以他的定力,当然可以轻松地无视这种尴尬。
略一思索之后,他开始洋洋洒洒地在信纸上写了下去。
“亲爱的特蕾莎:
今天夏奈尔随军前来,然后跟我告知了你之前因我而发怒的事,对此我只能说很抱歉,是我轻率的举动,给我们之间亲密无间的感情蒙上了阴影。
确实,这完全是我的责任,不过即使如此,我也想要请你相信,我和艾格妮丝小姐之间只是出于友情而互相来往,虽然我们相谈甚欢而且曾经一起出游,但在这期间我们也绝没有做过任何越轨之事,她是完全清白无辜的。
惹得你生气,完全是我的错,是我因为贪玩而忘却了一个未婚夫所应有的行事分寸,以后我会注意的。
不过,我请你不要因为这事而恨上艾格妮丝,她毕竟是无辜的,她跟随我出游只是为了姐姐而不得不奉承讨好我、给我助兴而已,就我们之间的来往而言,她一直都维护着名门少女应有的矜持和尊严,所以直到现在我也还是认为,她配得上成为你我的朋友。
现在我的全部精力都已经放在了接下来的战事上,之前我就跟你写信说过,尽快拿下迈索隆吉翁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因为我需要一个辉煌的胜利,因为我不想让世人觉得我是靠着沙皇才窃取到胜利的。
请为我祈祷,为我们的未来祈祷吧,上帝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还有,我跟你保证,我同样想念着你,也盼望着和你的重逢,我们能够尽快再见。
同你一样,我无比地期望着同你走入婚姻的那一天,以及在那之后我们携手前行的每一天!
吻你。
心怀歉疚但又满怀感激的艾格隆。”
写好了信之后,艾格隆只感觉身上一阵轻松。
以他对特蕾莎的了解,在收到这封信之后,特蕾莎的气应该也已经消了。
有些口干舌燥的他,喝下了一口水,然后走出了营帐,巡视了一遍整个营地。
等到他回到了自己营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按照平常的习惯,卫兵们已经在帐篷当中支起了一个浴桶,以便让艾格隆沐浴洗尘,不过和平常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夏奈尔也在他的身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且她很明显早已经有所准备了。
“陛下,让我来吧!”她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浴巾。
显然,她已经等待这一刻很久了。
艾格隆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毕竟他和夏奈尔之间早已经有了“非同寻常”的关系,所以在夏奈尔面前他也没有什么避忌,很快就脱去了自己的衣物然后走入到了浴桶当中。
就在他入浴之后,夏奈尔拿起浴巾,轻轻地在他的背后擦拭着,时不时还用手揉捏他的肩膀。
说来也奇怪,在夏奈尔的照顾下,他身上原本积累的疲惫也随之一扫而空。
真是久违的感觉啊……艾格隆不禁舒服得微微闭上了眼睛。
也许夏奈尔跑过来,也并不全是坏事。
“陛下,您对艾格妮丝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按摩了一会儿之后,夏奈尔突然小声地问他。
艾格隆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您别误会了!”眼见他眼神有些不对劲,夏奈尔连忙摇头为自己解释,“我并不是代替特蕾莎殿下盘问您,而是出于自己的好奇心而已……请您千万不要介意。您放心吧,我只是想要知道您真正的想法而已,绝对不会再跟其他任何人说的。”
在夏奈尔的解释之下,艾格隆的目光总算重新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和夏奈尔早就已经建立了无比深厚的信任,他相信她不会对特蕾莎告密。
“你想听真话?好吧……那我告诉你吧,我是挺喜欢她的。”
听到了艾格隆的回答之后,夏奈尔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但是很快又释然地点了点头,“艾格妮丝小姐长得漂亮性格直率,身手又那么好,您喜欢她也不奇怪。只是,现在特蕾莎殿下已经是您的未婚妻了……所以我猜,艾格妮丝小姐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她一定会跟您保持距离。”
“这跟她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吗?”艾格隆反问。“我想要的,我就一定要去得到——虽然未必是今天,但是终有一天我会做到的。”
“……”夏奈尔一时语塞,就连手也不知不觉当中停下来了。
“那我呢……”片刻之后,她以极小的声量问,“您还会眷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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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眷顾
“那我呢……您还会眷顾我吗?”
艾格隆立刻转头往回看,然后夏奈尔可怜巴巴的表情,以及那同时兼具恐惧和期盼的眼神,立刻就倒映在了他的眼睛里面。
一下子,他自己的心也不禁软下来了。
作为一直以来的追随者,夏奈尔最恐惧的就是被自己抛弃或者遗忘吧。
“当然了,夏奈尔,我永远也不会抛弃你的。”艾格隆郑重地回答,“虽然我无法给你令所有人跪伏于地的尊荣,也无法只呆在你的身边,但是……你就是我的女仆,在美泉宫当中是如此,在基督山岛上是如此,在法兰西依旧也会是如此!这不光是我给你的赏赐,我也很需要你的陪伴,因为我知道你全心全意地为我着想。”
仿佛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一样,他轻轻地眨了眨自己的左眼,然后示意夏奈尔。
因为两个人早已经有过超越主仆的亲密关系,所以夏奈尔自然明白他的暗示。
她立刻羞红了脸,但是心里却高兴得无以言表。
然后,她微微闭上了眼睛,然后脑袋俯了下去,来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接着艾格隆轻轻地抓住了她的下巴,然后自己的嘴唇凑了上去,吻住了她的鲜红的嘴唇。
她已经等待这一刻太久了——自从特蕾莎来到基督山岛之后,为了不至于惹怒特蕾莎公主,艾格隆和她都刻意地收敛了彼此之间的亲密举动,所以一直等到现在,夏奈尔才有机会重新和他独处。
当然,一直留在特蕾莎殿下身边的她,只能把苦苦忍耐,把一切都放在心底深处,而在长时间的压抑下,她对少年人的渴望几乎已经达到了顶点。
好在现在,她终于又回到了主人的身边,而且再也没有什么人打搅他们了。
太好了……
这个亲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开始呼吸困难的时候,他们才终于松开了彼此。
这时候夏奈尔一直大口呼吸着,脸红得几乎能够和晚霞相称,而浴盆当中荡漾的一道道细微的波纹,也记录了之前发生的旖旎时光。
“这下相信我的话了吗?”艾格隆笑着问。
“相信了,陛下……”夏奈尔轻轻喘息着,然后满怀喜悦地回答,“我……我已经一无所求啦!”
看到夏奈尔如此表现,艾格隆心里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夏奈尔是如此单纯,她所追求的只是留在自己身边而已,甚至都不需要再多附加什么条件——所以满足她也非常简单,只要自己随时安抚一下就行。
可是特蕾莎就不一样了,她出身和夏奈尔相比简直判若云泥,所以她的索求自然也只会更多,她是真的希望和自己走入婚姻的殿堂,然后守望彼此的。
那么,特蕾莎知道这一切吗?艾格隆脑中突然闪过了这个问题。
虽然他和夏奈尔都刻意掩饰,但是以特蕾莎的智力,她当然能够猜得出来两个人之间那种超越主仆的关系,只是她刻意装糊涂,所以从未触及过这个问题而已。
可是就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直接将夏奈尔派过来了。
为什么?难道她不害怕夏奈尔趁机也向自己求宠吗?
唯一能够合理的解释就是——在她的眼里,夏奈尔和艾格妮丝完全不一样的。
也对,夏奈尔是自己的女仆,无论和主人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在她看来也依旧是女仆,不会影响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甚至不会牵涉到任何风化问题,这只是王孙公子们,在年少风流时的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虽然特蕾莎待人谦逊和气,但是她毕竟是哈布斯堡家族的成员,在她的眼里,夏奈尔这样的平民女仆,必然不会是值得一提的存在。
而艾格妮丝就完全不一样了,她是法兰西的名门贵族,本身就具有上流社会应有的地位,更何况她自己也同样耀眼,所以如果自己和她有什么风流韵事的话,那无异于是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刺,甚至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
所以特蕾莎将夏奈尔叫过来,用意也非常明显了——
一边借夏奈尔之口,严厉地呵斥自己,表达她的恼怒;一边却又跟自己和解,暗示如果想要“放松”的话,干脆找夏奈尔就行了,不要干扰到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的举动含蓄而又矜持,充满了皇室成员的教养,但却又清楚地表达了她的个人意志。
想清楚这一切之后,艾格隆一瞬间有些羞愧。
即使在如此愤怒的情况下,特蕾莎依旧想要维持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而他却做出了这么多对不起人的事情……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移动,然后落到了夏奈尔的脸上。
夏奈尔肯定想不到这么多东西吧,她只是全心全意地想要侍奉自己而已。
“夏奈尔……”他忍不住开口了。
“陛下?”夏奈尔这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
“嗯……你会不会觉得我对不起特蕾莎呢?”艾格隆问。
夏奈尔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的迷惑和迟疑。
片刻之后,她小声回答,“如果是普通人,这么做当然不对;可您是陛下,您的所作所为都是代行上帝的意志,您怎么会有错呢?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执行您的命令,绝无权利来评价您的行为。况且……特蕾莎殿下已经在您这里得到了足够尊重,您让所有人都以她为尊,哪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可不是每个人都会和你一样想啊……”
他在问出来之前,就知道夏奈尔会怎么回答——于公,夏奈尔是他的臣仆,当然不会指责他有错;于私,夏奈尔还盼着未来继续从自己这里得到恩宠,她又怎么肯指责他有错?!
之所以知道答案还问,无非就是为了让自己得到一个理由而已。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之后,这个虽然年轻但是早已经在宫廷当中锻炼出狡诈心肠的少年人,心中升起的一点点羞愧和自惭,马上就又烟消云散了。
自己想要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无非是要注意一下方式方法而已。
“那你不是带着特蕾莎的命令而来的吗?”艾格隆反问。
“陛下,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站在您这边,特蕾莎殿下对我非常尊重,时不时地还给我各种恩典赏赐,可是这些都无法消磨我对您的忠诚。我听从她的命令,只是因为您让我去听,归根结底我效忠的只有您。”夏奈尔小声回答,“不过,我建议您至少现在不要再在艾格妮丝小姐那里分心了……”
“我明白。”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陷入到了沐浴的沉思当中。
“我继续给您擦身吧,水马上就要凉了。”眼见他陷入了沉思,夏奈尔继续了自己的工作,拿起浴巾擦拭他的身体。
很快,沐浴结束了,夏奈尔又和往常一样,伺候他换好了衣服。
在离开迈索尼这么久之后,艾格隆原本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料理自己的生活,但此时夏奈尔回到身边,却让他又找回了之前的舒适感。
到了深夜时分,艾格隆准备就寝,他准备去外面叫卫兵过来再给帐篷里准备一张床。
然而夏奈尔却大着胆子制止了他。
“陛下,不用再麻烦卫兵了,我们……我们一起就寝吧?”她小声提议。
艾格隆看了看夏奈尔羞涩的脸,又看了看狭小的行军床。
“这样不太方便吧……”他回答。
“没什么不方便的,这不是很好吗……?”夏奈尔抬起头来,然后小声说,“太久太久没有见到您了,我太想要抱紧您,请您……请您满足我的愿望吧……”
看到夏奈尔如此期盼的样子,艾格隆无奈地摊了摊手。
“好吧,那我们就这样吧。”
然后他又话锋一转,“不过,仅仅是一起睡而已,我现在行军在外,而且战事在即,我需要集中精力,不能够分心。”
听到了他的回复之后,夏奈尔明显有些失落,但是她也分得清轻重,既然主人已经这么说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好的,陛下,谢谢您的关照……”
说完之后,她默默地帮助艾格隆脱下了衣物,然后自己也一起褪下衣物,接着,两个人同时躺到了床上。
行军床非常狭小,所以两个人必须相拥才能够确保不至于跌下床——当然,这反而是夏奈尔希望看到的效果。
她紧紧地抱住艾格隆,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而薄薄的衣物根本无法阻挡她火热的身躯,以至于艾格隆很快也被点燃了。
闻着她身上的香味,他一时心猿意马,忍不住又亲吻住了夏奈尔。
好在,到了最后的时刻,他终于还是忍耐了自己,没有再更进一步。
而夏奈尔也遵循了艾格隆的意志,没有再做挣扎挑动,规规矩矩地抱着他,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地陷入到了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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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清晨,艾格隆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而首先映入他眼帘的,自然就是夏奈尔娇媚的睡颜。
在狭小的床上挤在一起相拥而眠,让他的手臂有些酸痛,可是他却只感到神清气爽。
好久好久没有再体会到这种感觉了,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如此怀恋有人相伴的日子。
只可惜,为了成就大业,他必须控制自己的欲望。
他挣扎着想要摆脱夏奈尔的怀抱,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避免地也就叫醒了夏奈尔。
夏奈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用让人融化的眼神,笑容满面地看着艾格隆。
“陛下,早上好~”
接着,她喜滋滋地下了床,然后穿好了衣服,快速地收拾了周边的杂物,接着服侍艾格隆也穿好衣服洗漱,动力之充沛让人怀疑经过一晚上之后她已经上好了发条一样。
艾格隆知道她心里高兴,所以也没有多说,任由她摆布自己,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了以后,他才重新开口。
“夏奈尔,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轻易不要到处走动,不要离开我的卫兵的视线范围。我把你留在这里已经是格外破例了,不要再给我们大家增添额外的麻烦。”
“好的,陛下!我绝对服从您的命令。”夏奈尔立刻回答。
看着夏奈尔的脸,艾格隆严肃的表情逐渐被笑容所替代,“接下来,我的军队将会发动进攻,从正面尝试突破要塞的防线,你可以留在这里观察场面,我想这对你来说,一定是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体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夏奈尔微微打了个寒噤。
虽然性格刚强,但是她毕竟还是一个女孩子,从没有见识过战场,甚至连血腥场面都没有见过几次,此刻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大规模杀戮,她脸色都有些发白。
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我会仔细看着的,陛下……身为您的臣仆,我有义务见证您复兴帝国的每一幕瞬间,哪怕是充满了血和火的那些瞬间!”
说完之后,她躬身向少年人行礼。
艾格隆赞许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跟她挥手告别。
接着,他大踏步地走出了帐篷。
今天是一个阴天,云层密布,风也有点凉,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他走到高地,注视着自己手下军队的行动。
按照他的命令,今天将是发动对要塞第一次进攻的时候。
不管是正面强突,还是为了配合侧翼行动的佯攻,都必须摆出全力进攻的架势。
所以,这些天当中他的部下们都在挖掘壕沟,向着要塞和棱堡的墙面掘进。经过他们几天的努力,此时,壕沟已经掘进到了离要塞非常近的位置了,而接下来就是发动进攻的时候了。
从高地往下看,黑色的人潮在壕沟之间暗流涌动,犹如活物一样凑近到了要塞附近。
当然,在发动进攻之前,还有必不可少的炮火准备。
艾格隆看了看旁边的一处高地,此时,二十几门型式各异的大炮,都已经摆放在了那里,炮兵们也已经严阵以待,而他的总指挥米歇尔-内伊也站在那里。
这些大炮有些是他买的,有些则是缴获而来,虽然数量还很少,也缺乏大口径的重炮,但是眼下这却是他对要塞唯一的压制手段。
艾格隆拿出怀表,仔细确认指针所标识的时刻。
当时针走到8的刻度时,他重重地挥了挥手。
“砰!”也就在同一时刻,大炮阵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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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一时挫败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他手下的炮兵开始对迈索隆吉翁要塞轰击,而这也就意味着他的攻势正式开始了。
在震耳欲聋的炮轰声当中,大量的实心炮弹经过火药与炮管的加速,带着尖啸声窜到了半空当中,然后又急速往下坠落,最终以完美的抛物线落到了对面的要塞当中。
雨点般的炮弹砸落到要塞外围城墙和空地上,然后激起了一阵阵泥土飘到半空当中,又如同雨点一般落下,在这些黑色的泥尘当中赫然还夹杂着一些红色的刺眼污渍——很显然,有一些倒霉的敌军士兵,成为了这一轮炮轰的牺牲品。
不过,持续不断的炮击并没有给要塞带来特别惨重的打击,因为一方面艾格隆没有重型火炮,威力不足以直接轰垮要塞;二来,经过精心设计的棱堡,它的城墙并不高,而且砖石结构呈现出了倾斜状,所以炮弹很难砸穿。
艾格隆借助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下炮轰后的战果——除了正面到处弥漫的烟尘之外,炮弹只是在城墙上留下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弹坑而已。
很明显,效果轻微。
虽然心里很失望,但是艾格隆也并不意外,他心里清楚,如果迈索隆吉翁不是这样坚固的要塞的话,土耳其人也不至于要围攻那么久才拿下。
本质上,他是在体会土耳其人当时的心情。
炮轰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渐渐地平息了下来,而接下来就是正面冲锋的时候了。
站在高地上的艾格隆,眼看着自己的士兵们正趴在接近棱堡的壕沟前,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虽然他看不清那些士兵们的脸,但是他能够明显感受到,弥漫在整个战线当中的肃杀——那正是死神在即将降临之前的气氛。
他们注定要进行一场血流成河的斗争。
尽管他知道接下来的进攻必然不会有什么显着的战果、而且肯定会带来惨重的牺牲,但是他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的战斗。
只要打仗就会有牺牲,而他早已经习惯了让自己的士兵做出牺牲——他所能做的,只是让这种牺牲尽量变得物有所值而已。
随着几声尖利的哨声,壕沟当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吼声,接着一群手持步枪的士兵们在军官的命令下,从壕沟当中一跃而出,接着集体向着前方的多面堡冲了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士兵们已经没有队形可言,一群穿着黑色军服的士兵,散乱地向着前方冲锋,为了给自己壮胆,他们中的许多人还发出了尖利的嚎叫,犹如是在草原上奔驰的野牛群一样。
在他们的嘶吼声当中,他们的距离也和棱堡越来越接近,一时间在有些人的脑海里,胜利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
然而,就在他们已经接近到棱堡的前沿时,在之前的对峙和炮轰当中沉寂了许久的堡垒,突然发出了密密麻麻的响声。
犹如是苏醒过来的巨人一样,这些棱堡在愤怒当中向源源不断冲过来的敌军倾泻火力,顷刻之间,棱堡内各处射击孔和城墙上的士兵们开始开火,而隐藏在城墙后的大炮也开始还击。
炮火和枪弹瞬间在空地当中肆意飞舞,犹如死神的镰刀一样收割着生命,在往前冲锋的士兵们听来,子弹击中并且穿过人体的闷响不绝于耳,犹如是有什么可怖的妖魔正在弹琴欢庆一般。
不断地有人倒下,但是因为军纪的约束,所以剩下的人依旧在往前冲锋,他们越过了布满石子的空地,然后冲到了棱堡城墙前的壕沟当中。
壕沟里并没有多少水,所以他们很轻易地就跳了进去,但是接着他们又发现,怎么从另一边爬出壕沟又成了问题。
有些人试图一边用胳膊夹着枪一边往上攀爬,有些人则拿着枪,对着远处的城墙开火还击。
因为棱堡的城墙是呈现星状结构的,所以这些壕沟当中的士兵们,不可避免地要承受来自于另外两个夹角的火力,子弹不断地从城墙上倾泻而下,回击这些进攻者们。
幸运的士兵们,被子弹低空掠过或者打中脚下的石子儿,而那些不幸的人,则不得不用自己的身体承受子弹所带着的动能。
血光在壕沟当中不断地迸现,惨叫声也在其中不断地回荡,不一会儿,壕沟里面就落满了血肉模糊的尸体,而他们伤口当中流出的鲜血也瞬间就铺红了壕沟的底面,犹如是为了恭迎死神降临而铺就的地毯一样。
在这种惨烈的景象当中,一些士兵开始精神崩溃了,他们要么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然后被无情的子弹击倒;要么则干脆发出野兽的哀嚎,试图想要往后退。
不过即使如此,还有一些依旧保持着勇气的士兵,他们拼尽全力从壕沟当中攀爬而上,然后沿着倾斜的城墙往上爬,同时用刚才炮轰当中产生的缺口来掩护自己。
然而这些最勇敢的士兵们在爬到墙上之后,迎接他们的却是守军的枪弹和刺刀。
独木难支的他们,在一声声惨叫当中被推了下来,然后仰天重重地栽倒到了壕沟当中,睁着眼睛迎击了自己的死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密集的死亡让这场进攻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而看到同袍们不断地牺牲,即使是最为坚定的勇士,此刻也不禁被恐惧所支配了。
接着,残存的士兵们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先是一步两步,接着快步跑了起来,再也没有人注意那些依旧在战场当中哀嚎的伤兵,他们只顾着逃命,一路跑回到了自己发动进攻时的壕沟。
于是,这场虎头蛇尾的进攻,在一开始就似乎无力维持下去了,进攻者们回到了原点,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那样——但是,留在空地和棱堡下壕沟的那些尸体,足以证明之前所发生的惨烈杀戮。
这是艾格隆的军队第一次在敌前退却。
看到部下们如此怯懦的表现,在炮兵阵地当中观战的总指挥官米歇尔-内伊气得直跳脚。
在他看来,部下们这是在丢自己的脸,也让自己有愧于自己的姓氏。
“快去!命令他们不许撤退!军官有义务维持秩序,继续进攻!谁敢擅自后退就枪毙谁!”他气急败坏地对着传令兵们大喊。
接着,他自己再也按捺不住了,直接就走出了阵地,然后准备带着自己身边的勤务兵一起发动冲锋。
然而,站在高地上观战的艾格隆,也观察到了米歇尔-内伊的举动。
“告诉米歇尔,赶紧给我留在原地,我不需要他去冲锋!”他连忙对自己的卫兵下令。
卫兵很快领命而去,总算架住了已经暴跳如雷的米歇尔-内伊。
而这时候,撤回原阵地的士兵们试图继续往营地后退,眼看将要变成蔓延全军的混乱。
艾格隆和米歇尔连忙下令军官和卫兵们进行弹压,在一阵混乱之后,他们总算让混乱平息了下来。
而这时候,谁都知道,进攻已经无法持续下去了。
于是,艾格隆下令暂停进攻,让所有部队回到出发阵地——对迈索隆吉翁的第一次进攻,就这样在一个小时之内宣告失败了。
艾格隆让自己的军官和士兵们休整了一个中午,恢复受创的精神,而后,他将自己的主要军官又重新召集了起来。
这些军官们很快领命而来,而他们此刻都有些垂头丧气,看得出来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飞扬。
艾格隆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自从他领着自己部下们登陆希腊并且投入战斗以来,他们每次战斗都以胜利而告终,虽然这些胜利的规模并不大,但是足以让自己的部下们养成一种“胜利就是如此唾手可得”的浪漫主义想法。
所以,他们没有经受过真正的挫折考验,所以从精神上也没有为暂时的困难做好准备。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眼下进攻受挫,这也算是一种必要的补课吧——毕竟,历史上可从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做到了每战必胜,所以怎样在挫折当中继续维持凝聚力,是极为重要的议题。
相比于镇定的艾格隆,米歇尔-内伊就显得要难受太多了。
他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他的脸也因为耻辱感而抽搐了起来,几乎说不出话。
“陛下,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我绝没有想到,我的部下居然会如此丢脸地自行撤退……我有负于我的名字!请您处分我吧!”
“不,我不会处分你的,米歇尔。”艾格隆摇了摇头,“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这绝对不是轻易就能拿下的要塞,你也已经对我做出了说明,所以——第一次进攻失利并不算奇怪,我对你们所有人的表现已经非常满意了。如果你感到耻辱,那么你最需要的是重新振作起来,然后继续以与之前同样的表现为我服务。”
“陛下……”看到艾格隆如此通情达理,米歇尔-内伊更是感激涕零,“就算条件困难,但是在得到撤退命令之前擅自后撤也是不可容忍的,这是严重的耻辱!普通士兵我们可以不再追究,但是军官应该要记过并且剥夺勋章,他们必须要铭记自己的耻辱!让他们在以后的战斗中拿出应有的牺牲精神,为所有部下做表率。”
“他们是你的部下,你来决定吧。”艾格隆不置可否。
虽然他理解自己部下们的困难,但是无论如何,未得到命令就擅自撤退都是无法容忍的,他也赞同进行惩罚和震慑。
对军队来说,不管有多少客观理由,纪律永远是不容违背的真理。
在两个人的交谈结束了之后,艾格隆的视线又落到了在场的其他军官们脸上。
而他很快就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副非常难看的表情。
很显然,今天进攻的失败,是给他们心理上的一次沉重打击。
上次集体会议的时候,所有人就都已经对正面强攻迈索隆吉翁失去的信心,不过因为还没有实践过,所以有的人心里会心怀侥幸,而今天这一次的进攻结束之后,血淋淋的事实已经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尽管他们的兵力对比守军有优势,但是想要凭借强攻拿下这座要塞,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如何不让人垂头丧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打起精神来,各位!”艾格隆加大了音量,试图振奋他们,“虽然我们今天确实遭遇了挫败,但是我的决心没有改变,我一定要拿下迈索隆吉翁!”
他的话,并没有激起所有人的响应,反而让他们面面相觑。
对视了片刻之后,身为堂兄的查理亲王终于小声开口了,“陛下……恕我直言,今天我们蒙受了巨大的伤亡,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可是如果我们一直在这里进攻的话,我们手中的士兵恐怕都不够消耗的,您已经看到了,要塞非常牢固,所以我请您再考虑一下吧,不要把我们最宝贵的力量,消耗在这里却一无所得……”
虽然没有人应和他,但是很明显其他人也在暗暗点头,显然这是大家的心中所想。
看到这一幕,艾格隆心里也叹了口气。
他并不怪他的堂兄扰乱军心,因为处在这个环境下,有正常逻辑思维能力的人,都会得出同样的判断,只是查理因为是他的堂兄所以敢当面跟自己说而已。
很明显,如果再不提振他们士气的话,搞不好自己的军队都要从最高层开始涣散了——一个莽撞而且无脑挥霍部下生命的统帅是不值得被敬爱的。
所以,是时候跟他们摊牌了,
“你们说得没错,从正面强攻迈索隆吉翁,胜算不大,今天的进攻也证明了这一点。”艾格隆先是点头承认了现实。
然后,他马上话锋一转,“但是,这并不是说我们不能尝试别的办法。”
接着,艾格隆从怀中拿出了埃德蒙唐泰斯的草图,然后对着草图开始阐述自己的计划。
所有人都默默地听着他的计划,直到艾格隆说完之后,他们才彼此交头接耳。
“你们觉得怎么样?”艾格隆看向了米歇尔-内伊。
“陛下,我觉得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是变数实在太大了。”米歇尔-内伊回答,“首先,敌军的内部防卫我们并不清楚,其次,沙洲之间的行船难度太大,很难不惊动敌人……所以,我有点怀疑。”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他的精神明显振奋了不少——就像一个在绝望当中看到了些许希望的人一样。
“是的,我承认难度很大,但是我选择冒险一试,因为我们没有别的办法。”艾格隆大声回答。“基督山伯爵是我册封的第一个贵族,我对他寄托了极大的信任,我相信他能够为我做到!”
“那……如果他失败了呢?”查理亲王小声问。
“我跟你们保证,如果未来基督山伯爵的行动失败了,那我就带你们撤退,绝不再恋战。”艾格隆看着所有人做出了保证,“还有谁有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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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真心相随
“还有谁有问题吗?”
在艾格隆的质问之下,在场的人纷纷点头,同意了他的意见,艾格隆也终于重新又统一了思想。
接着,他又看向了米歇尔-内伊,“米歇尔,我想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为了配合基督山伯爵的行动,为了达成袭击的突然性,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必须继续摆出强攻的架势——”
说到这里,他没有再说下去了。
而米歇尔-内伊自然也明白了他暗示的意思。
为了迷惑敌人,接下来他们要继续发动进攻,而且要摆出不惜代价突破正面的架势。
而这也就意味着,要继续承受伤亡,不断地对要塞发动进攻。
这会让军队承受巨大的压力,如果处置不好的话,会带来严重的后果——之前土耳其军队在围攻迈索隆吉翁要塞的时候,多次无功而返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士兵们在长期看不到胜利希望的情况下,最终会对强攻棱堡和要塞失去信心,结果要么抗命要么丧失一切主动性,最终甚至会士气崩溃。
所以,一边要不断进攻,一边要在多次无功而返的情况下强行维持纪律,这就需要拿出极为坚定的措施才行。
“陛下,我对您效忠,因此有义务服从您的命令,既然您需要我做这些,那么我绝对会贯彻到底。”几乎没有做出任何犹豫,米歇尔-内伊就直接做出了回答,“我会坚决命令他们继续进攻,无论底下的军官和士兵们有什么意见,我来承担这一切责任!”
看到对方如此回答,艾格隆也放心地点了点头。
毫无疑问,他的决定会让许多人因此丧失生命——但是,只要能够为最终的胜利创造条件,那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他不喜欢挥霍人命,但是当有必要的时候,他也不介意拿着自己部下的生命去作为赌注。
“以后发动进攻的时候,要想办法尽量减少伤亡损失,如果情势不妙允许前沿的军官带人自行撤退,我们只要跟守军表明我们决不放弃进攻的意志就好。”想了片刻之后,他又做出了一点补充。“炮兵也不要闲着,要每天都开炮,给他们施加压力!”
今天早上的炮击已经证明了在棱堡面前收效甚微,并不足以帮助他们击穿防线,但是艾格隆仍旧希望用炮轰的声响来折磨守军的神经,让他们处于一种神经衰弱的状态——这样的话,埃德蒙-唐泰斯的奇袭也会多一分把握。
“明白!”米歇尔-内伊点头应下,他也一样希望自己的部下能够尽量保存下来。
就这样,这场军事会议,在凝重的气氛当中结束了。
虽然早上的试探性进攻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对正面突破要塞失去了信心,但是在艾格隆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之后,他们的心里又重新点燃了一点希望,至少让他们找到了继续咬牙坚持进攻的理由。
——反正来都来了,干脆就坚持一会儿,见个分晓吧。大多数人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是验证陛下第一个封赐的贵族——基督山伯爵——本事到底如何的时候了。
在军事会议结束之后,艾格隆回到了自己休息的营帐当中。
而这时候,夏奈尔也已经等在里面了。
此时的夏奈尔面色苍白,表情有点魂不守舍。
今天早晨军队发动进攻的时候,她也在位于高地的营帐旁边观战,见证了这样一场厮杀。
追随艾格隆这么久的她,被这样血腥的场面给吓坏了——毕竟在这之前,她还从来没有见到过死尸枕籍景象。
而且,虽然对军事一窍不通,但是光凭场面她也能够看得出来,自己这一边遭遇了挫败。
因此,看到一脸严肃的艾格隆时,她又是紧张又是心疼。
“陛下,您没事吧?”她慌张地问。
“我没事。”艾格隆摇了摇头,“只是一次试探性攻击而已,失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还在计划之内。”
看到艾格隆这么说,夏奈尔紧张的心情总算稍微缓解下来了一些,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感到颓丧。
在她内心当中,自己的一切早已经和这个少年绑定在了一起,为他的成功而喜,为他的失利而悲,因此看到此情此景,她又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但越是心情不好,她越是觉得自己必须为主人分忧——虽然少年人在她面前显得镇定如常,但是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久,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心中的烦躁?
“陛下……”夏奈尔轻声说,“您说得对,这只是暂时的失利而已,您忠诚的将士们一定会为您拿下它的。”
“但愿如此吧——不过,如果我的计划最终失败了,那我也只能认输,然后带着他们离开这里,灰溜溜地回到纳夫帕克托斯。”艾格隆耸了耸肩。“不过我想,既然上帝已经保佑我走到了这一步,那么祂应该会继续再赐予我一点好运气。”
艾格隆没有在夏奈尔面前说他的计划,而夏奈尔也贴心地没有继续追问。
她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少年人,用自己的温度来抚慰他。“上帝一定会站在您这边的,因为您是在为正义而战,整个基督教世界都在为您的义举而欢呼呢,上帝怎么可能毫无所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艾格隆知道这种话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上帝有用的话,在1453年君士坦丁堡又怎么可能陷落于异教徒的手中?
但是夏奈尔的一片赤诚仍旧感动了他。
他突然觉得,在此时颓丧的气氛当中,有夏奈尔在这里满怀热忱地安慰自己,真是一件大好事。
于是,他也伸手抱住了夏奈尔,低垂下头来,贪婪地在她的脖子和锁骨嗅吻着,以此来放松自己。
“夏奈尔,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并没有把握。我只知道我必须去试一试,因为眼下只有这么一个办法。”艾格隆小声咕哝着,“在大家面前我必须做出信心满满的样子,因为只有看到这样的我,他们才会有信心,可是……我并不是能够预知一切的神灵,我也会忐忑不安心神不定,我更加会害怕自己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但是,我必须让自己镇定,消灭自己的恐惧,因为我必须赢,除了胜利之外我一无所有。”
艾格隆的话既像是对夏奈尔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而夏奈尔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紧紧地拥抱着少年人,任由他在自己面前露出偶尔的软弱。
“陛下,您一定会胜利的,因为您是陛下!您注定将会成就大业!而我也将永远追随在您的身边,分享您的荣光……”
两个人抱了好一会儿之后,艾格隆才从夏奈尔的身上离开。
此刻的他经过了夏奈尔的一番温情抚慰之后,突然好像被注入了什么强心剂一样,一下子又精神焕发了起来。
是啊,回想起来,自己从美泉宫里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年人走到了今天,还有这么多人无怨无悔地追随自己,他已经赚大了,又有什么必要患得患失呢?
某种意义上,他一直都在扮演他必须扮演的角色,哪怕在未婚妻面前,他也必须是一个聪明敏锐的智者和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可是夏奈尔面前,无论他展露出什么面貌、说出什么话都是“正确”的,因为他注定是她效忠的主人。
“谢天谢地,我有你在身边可以说这些话!”他不禁庆幸地笑了起来。
“无论何时何地,您想对我说什么都可以说什么的……”夏奈尔微微笑了起来。“陛下,我在您面前没有任何秘密,而您,也同样可以将所有犹豫和不安的瞬间都交给我……全都可以交给我……”
因为艾格隆刚才的嗅吻,她感觉此刻胸前一阵麻痒,浑身都发烫了起来。
所以她的声音变得比之前还要酥软许多,以至于艾格隆都忍不住心神荡漾起来,他又看了看夏奈尔的眼睛,而在视线交汇之后,他更是难以自持了。
那双眼睛里充斥着崇拜、信任和忠诚,仿佛对她来说,世界已经没有、也不需要再有其他东西了一样。
是的,她一直都跟着我,而且会永远跟着我——艾格隆心里突然燃起了一团火焰。
他突然想到,此时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好像就意味着,他想要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绝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人会来打搅他或者阻止他。
本来他觉得应该约束自己,把精力放在战事当中,不要分散注意力,可是在此时此刻,他又改变主意了。
他想要彻底地扫清失利带来的懊恼和烦躁,他更加想要回报夏奈尔一直对他的忠诚和热爱,他更加更加想要重新品尝那令人销魂的快乐,以便犒劳一下自己这长时间的禁欲和辛劳。
不仅要,而且要立刻,马上,现在就要。
之前不想是他的意志,现在想也是他的意志,虽然只是相隔一天就跳转了方向,他并不感觉有什么矛盾的地方。
我想要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你刚刚说你在我面前没有任何秘密——”艾格隆嘴角上撇,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那么夏奈尔,你现在为什么还要有所遮挡?”
夏奈尔先是呆愣了一下,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这么指责自己,而看着艾格隆的笑容,她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呀!”她忍不住小小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当中,有惊喜也有嗔怪,还有些许的激动和兴奋,却唯独没有反感和讨厌。
这不就是她期盼和等待的吗?
接着,她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然后就把手伸向了背后,试图解开裙子的扣子。
而已经来了兴致的少年人,干脆直接一把把她拉到了怀中,然后伸手帮她解开扣子。
夏奈尔撞到少年人的胸膛上,有些吃痛,但是她依旧没有做出任何挣扎,反而微微笑了起来,注视着少年人的脸,仿佛要以此来鼓励他一样。
对她来说,这确实就是最好的报酬了。
自从特蕾莎殿下到来之后,已经苦忍了这么久的她,此时内心何尝不是充满了同样的渴望?
艾格隆确实感受到了她的迎合和鼓励,所以他的手也越发使劲了,他不耐烦地重重一扯,阻挡着他的扣子在哀鸣声当中被扯落到了地上。
剥下了裙子之后,接下来,他又褪下了衬裙,于是夏奈尔就这样同他“坦诚相见”,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将夏奈尔横抱了起来,然后放到了行军床上。
然后,他站在床边,一边脱下自己的衣物一边看着夏奈尔。
“陛下……”夏奈尔这时候似乎才感觉到了害羞,她慌忙闭上了眼睛,然后小声地喊了出来。
但是这声音听起来何尝不是在诱惑呢?
至少在艾格隆听来,这就是在邀请。
于是,小小的行军床被叠加了两个人的重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这一轮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才宣告结束,艾格隆疲惫地躺了下来,而夏奈尔则露出了满足的惬意神情。
艾格隆一把又把夏奈尔抱在了怀中,享受着难得的温存。
“夏奈尔,抱歉……我可能太粗暴了。”他小声说。
“陛下,您怎么需要对我道歉呢?”夏奈尔睁大了眼睛,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这是我的义务,也是我的荣幸……”
说完之后,她又甜蜜地笑了起来,“我很高兴呢,在您的心里有我的位置,而且,真的很舒服啊!我知道您以后自会有特蕾莎殿下常伴身边,但是,只要还有今天,我就已经再无索求了……”
艾格隆笑而不语。
夏奈尔的温柔和顺从,确实让他沉醉其中,也让他知道,被人崇拜是何等乐事。
虽然着实“运动”了一番,但是此刻他非但没有感觉到疲惫,反倒是犹如充了电一样,全身上下都惬意无比,充满了使不完的劲。
更重要的是,他又找回了那种誓要征服一切的狂妄。
既然已经享受到了此等滋味,那他就必须一直呆在那里,他无法接受自己失去这些。
是的,横亘在自己面前的,有太多艰难险阻,而且自己现在就遭遇了些许挫折。
——可是那又怎么样!胜利终究是属于自己的,而且必须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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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副手
就在艾格隆为自己军队所遭遇的挫折而烦躁不已的时候,他的宠臣埃德蒙-唐泰斯,同样也在为主上而忧心如焚。
不同的是,艾格隆还可以用自己身边的女仆调节身心,而埃德蒙-唐泰斯,却一腔热血无处发泄,只能催逼着自己以更加急迫的状态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当中。
由于全军对迈索隆吉翁要塞发动的第一次冲击以失利而告终,他能够明显感受到,军中原本高涨的士气正在慢慢地变得低落下来,而且他也看出来了,正面想要强行突破要塞的防线,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他看到的东西其他人自然也能够看得到,所以现在,在所有知情的高级军官眼里,能够夺取胜利的指望,全看他接下来的行动了——当然,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也就是说,基督山伯爵大人,眼下已经肩负了陛下和全军的期望。
重任在肩,这既是一种荣耀,也是巨大的压力,他不得不为接下来的行动投入自己的一切,无法得到片刻喘息。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艾格隆的军队和帕诺斯送过来的增援部队当中暗中寻访,寻找那些曾经在迈索隆吉翁及其周边地区呆过的人,想要在这些人当中找到一些能够帮助他完成任务的帮手。
几天当中,他已经暗中走访了上百人之多,和他们互相聊天,听他们倾诉自己的心事和悲惨的遭遇。
他有时候自嘲自己不愧是一个神父的义子,现在居然已经干上了神父的活计了。
在这些人当中,他筛选了一些合适的人选,打算把他们作为预备队员,吸纳都他接下来的行动部队当中。
由于艾格隆早早就下达了命令,要求全军的军官都必须配合基督山伯爵的需求,所以他的要求很快就得到了完全的配合,一时间他的手下突然多了二三十号人,不再是之前的孤家寡人了。
不过,虽然手下队伍在膨胀,但是埃德蒙-唐泰斯还是不太满意——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没有找到自己最为中意的帮手,一个能够解决他最棘手问题的关键人物。
于是,他继续马不停蹄地在军中走访。
今天下午,他已经和差不多十个人交谈过了,精神早已经疲惫不堪,但是他顾不得休息,继续找人前来和自己攀谈。
很快,下一个士兵又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留着浓密的黑色胡须——与其说是为了美观,倒不如说是无心打理的结果,他灰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摆在脑袋上,上面还沾染了不少尘土;虽然身形算是壮健,但是他的额头上却出现了一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皱纹。
至于他的眼睛,黑漆漆地深不见底,能够读到的只有绝望,当和他对上视线的时候,任何人都会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噤。
这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倒霉鬼。
这个士兵是从帕诺斯派过来的增援部队当中找出来的,仅仅只看着这张脸,埃德蒙-唐泰斯就足以断定,这个人遭遇了太多命运的劫难。
就跟自己一样。
所幸的是,自己遇到了命中的贵人,把自己从深不见底的淤泥当中给拉了出来,而这个可怜人,他的救赎又在何方呢?
这个士兵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机械式地向他敬礼。
“你叫什么名字?”埃德蒙-唐泰斯一边看着对方,一边询问。
“希洛斯-安东尼奥斯。”士兵面无表情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埃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然后再问,“你是迈索隆吉翁人?”
“是的,大人。”士兵轻轻地点头。
然后,他骤然抬起头来,眺望了一下远处的迈索隆吉翁,接着发出了一声长长地叹息。“之前我的家就在那里。”
虽然他语气平淡,但听到这声叹息,埃德蒙-唐泰斯感受到了一股悲凉,不过在悲凉之外,他的心里突然又有了一声隐隐的期待。
“你之前住在这里?那你有没有参加过守卫它的战斗?”他小声问。
士兵点了点头。“是的,我参加过它直到陷落之后的所有战斗,直到灾难降临的那一天为止。”
果然!埃德蒙-唐泰斯心头猛地一跳。
他终于找到了!
“也就是说,你是那些要塞陷落时逃出来的幸存者之一?然后你跑到了伯罗奔尼撒,然后加入帕诺斯他们的军队?”他忍耐住心中的兴奋,然后镇定地询问对方。
“您说得对,大人。”士兵又点了点头。
“所以,你知道要塞内的情况吗?”埃德蒙-唐泰斯继续追问,“我的意思是,详细的情况。”
“我不知道您想要多么详细,不过我可以告诉您,我知道要塞内所有建筑的位置,无论是里面的教堂,还是兵营,或者是仓库,我都知道,因为我在那里生活了太多年了……”希洛斯-安东尼奥斯小声回答。
埃德蒙-唐泰斯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的家人们呢?也曾经在这里生活吗?”他接着问。
虽然他的语气非常平和,但是这句话却又如同一记重锤一样,让希洛斯-安东尼奥斯原本面如死灰的脸,瞬间因为悲痛和仇恨而抽搐了起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的兄弟已经战死,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埋骨之处在哪儿,而我母亲和妹妹……”说到这里的时候,希洛斯-安东尼奥斯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我不知道她们在哪儿,也许死了,也许被卖做了奴隶……无论如何,我永远也见不到她们了。”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然而埃德蒙-唐泰斯可以看到他的肩膀在不断地抽动,所以知道对方肯定是在抽泣。
即使没有亲眼见证他的经历,但是从这肢体动作当中,也足以感受到那种无言的悲痛。
虽然这时候说话很不合适,但是埃德蒙-唐泰斯如今职责在身,所以只能硬起心肠继续问了下去。
“你恨土耳其人吗?”他故意问了一句废话。
“我不恨他们,我只是想要杀死每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土耳其人,这已经无关仇恨了,这是我的天职,大人。”希洛斯-安东尼奥斯慢慢地平静了下来,然后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回答。
这种语气,旁人听了会汗毛倒竖,但是埃德蒙-唐泰斯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共鸣——在谈起他那些不共戴天的仇敌时,他也会有同样的平静。
我想要杀死你们,甚至都不是为了仇恨,而是我接下来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这股感觉,让埃德蒙-唐泰斯甚至感受到了一股亲切。
“你打过鱼吗,在这附近。”他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士兵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懵了,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在不打仗的时候我和我的兄弟都是渔民,我们就是以此为生的。”
对,这就是我所需要的人选!几乎就在这一刻,埃德蒙-唐泰斯做出了判断。
“你,熟悉要塞东边海岸的沙洲吗?”不自觉当中,他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我的意思是,驾船在沙洲之间的海面穿行——”
“这很难,我很少这么试过。”士兵立刻摇了摇头。
片刻之后,他突然又察觉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埃德蒙-唐泰斯。
埃德蒙并不想要对他保密,因为他冥冥中觉得,这个人有资格在现在就知道自己的意图。
所以,他直接抬起手来,指向了远处的海面。“没错,我奉陛下的命令,要我组织一群人突击迈索隆吉翁,而我能想到的路线,就是那些沙洲之间的水域——而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太难了,大人。”士兵迟疑着回答,“水道太狭窄,而且水流紊乱,里面礁石也很多,如果在其中行船很容易就会搁浅……”
“就因为很难,所以我找到了你!”埃德蒙-唐泰斯大声打断了他的话,“没错,我并不是不懂你说的这些——我曾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水手,我当然知道!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再怎么困难我们也必须做到!”
接着,他又指向了远处的迈索隆吉翁,“昨天我们试图对它发动正面进攻,你看到了结果,我们失败了;而且作为曾经的守军,你肯定知道,如果我们继续像昨天那样发动进攻,那么我们根本没有把握赢下来,你知道赢不下来的后果是什么吗?”
一边问,埃德蒙-唐泰斯一边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睁大了眼睛,气势汹汹地看着对方,“后果就是我们必须撤退,放弃这次进攻。对陛下和我来说,撤退虽然面子难看,但我们依旧可以过我们的日子,而对你……那完全不一样,因为你永远地失去了一个为亲人们复仇的机会!你因为他们而失去了一切,而当现在,有一个复仇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难道想要告诉我,你会因为害怕什么困难而退缩?你是想告诉我,你就是这样一个可悲的孬种吗?!”
埃德蒙-唐泰斯的大声质问,瞬间点燃了希洛斯-安东尼奥斯眼睛里愤怒和仇恨的烈火。
“不!我不是孬种!”他忘却了两个人之间的地位差距,大声向伯爵大人吼叫着回应,“自从逃出来之后,每一天每一秒我都在想着复仇,复仇!我不怕死亡,甚至盼望着和他们同归于尽!可是……我不能给您虚假的保证,坑害您和我的战友们!”
“陛下的愿望,就是我要去完成的使命。”埃德蒙-唐泰斯的表情,突然变得肃穆了起来,“眼下他殷切地期待我为他分忧,所以无论有多么大的困难摆在我的面前,我都必须做到!”
接着,他又看向了希洛斯-安东尼奥斯,“而你,就是那个协助我完成这个计划的人——我们会帮助你复仇,只要你做到这一点就行了!现在告诉我,你能够解决这些困难吗?人生永远只有一次机会,你摸着自己的胸口,然后回答我,能吗?!”
希洛斯-安东尼奥斯看着伯爵犹如是燃烧着火焰一般的视线,慢慢地,他下意识地按照对方说的那样捂住了胸口。
心脏在剧烈跳动,发出砰砰的声响,仿佛这颗心正在试图替他做出回答。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这是他必须完成的义务,无论是为了祖国还是为了家人。
“我能!”他大声回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埃德蒙-唐泰斯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到对方此刻的表情,他就知道,他已经点燃了这个陷入绝望的男人。
接下来他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就可以期待一下了。
“那好,我正式吸收你,加入到我的临时行动队当中,你将是我的副手。”他脸上露出了微笑,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如果我们成功了,陛下会给你丰厚的赏赐,无论是金钱和勋章都应有尽有,所以,请为我们而努力吧。”
他没有想到,希洛斯-安东尼奥斯突然执拗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在乎什么赏赐。我是为了杀敌而来,而且早已经做出了送命的准备。”他低垂下了视线,然后回答,“如果我战死了,请为我在迈索隆吉翁树立一块墓碑,让后人们知道我为祖国献出了什么……这就是我唯一的要求了。”
这下轮到埃德蒙-唐泰斯愣住了。
他当然听得出来,对方这些话都完全是认真的。
一个已经下定了如此决心的人,必然将会是一个勇士,因为他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无论你是生是死,你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片刻之后,他嘶声回答。
而这时候,希洛斯-安东尼奥斯只是一笑置之。
两个人的谈话就此结束,埃德蒙-唐泰斯将对方送回到了原属部队当中,然后直接跟军官说明,征调了这名士兵——而军官在艾格隆的严令下,当然完全配合了他的要求。
此刻,除了高兴之外,埃德蒙心中还有一点点感慨。
陛下带着自己这些人,加入到了这场战斗当中,无论最初抱着什么目的,至少在希腊人看来,他确实是一个英雄。
他一次次地击败土耳其人,也正是在为这个已经颓丧的民族注入强心剂,让他们又恢复了对自由的热情。
所以,人心在自己这边,只要陛下发出召唤,有许多人愿意为陛下去慷慨赴死。
但是陛下终究不会属于这片土地,他注定将会在更加广阔的天地当中翱翔,而到了那一天,又将会有多少牺牲呢?
他不知道答案,但是他不介意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因为这也是他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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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代价与赏金
在吸收了希洛斯-安东尼奥斯作为自己的副手之后,埃德蒙-唐泰斯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手下已经算是人员齐整了。
他从希腊人当中挑选一些熟悉迈索隆吉翁和周边环境的当地士兵,又从志愿兵当中挑选了一些身手敏捷而又胆大心细的精锐士兵,这些人总数达到了数十人。
不需要更多了。
想要发动一次成功的袭击,就不能把声势搞得太大,几十人足够了。
而接下来,就是要想尽办法确保行动成功了——毕竟,机会只有那么一次,如果不能成功的话,那就意味着他投入的所有心血都会变成白费,而陛下寄托在他身上的期望,也会就此落空。
他绝对不能容忍这个结果。
在队伍组建成功之后,埃德蒙-唐泰斯求见艾格隆,汇报自己的行动成果。
他的请求很快就得到了批准,艾格隆在自己的营帐当中接见了这位基督山伯爵。
“埃德蒙,你的任务完成得如何了?”见到他之后,艾格隆直接开门见山。
“陛下,我要跟您汇报的就是这件事。”埃德蒙-唐泰斯郑重地回答,“我已经找齐我需要的人手了。”
接着,他将自己这几天以来各处走访挑选部下,以及选定了副手的经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少年人。
艾格隆听完了之后,心情顿时大好了起来。
不久之前,他在对迈索隆吉翁要塞的进攻当中遭遇了挫败,心情曾经跌落到了谷底,但是因为夏奈尔在身边陪伴,所以他心里淤积的焦躁和恼恨也随之消失了。
而埃德蒙-唐泰斯的消息,无异于又给了他新的希望。
他知道,如今他的胜利,都系于埃德蒙-唐泰斯一个人身上了。
“好,你接下来继续按着自己的计划来办吧。”艾格隆满意地点了点头,“无论你需要什么,我都会让人全力配合你的。”
“接下来我需要一些船只,然后在夜间带着我的部下训练。”埃德蒙-唐泰斯回答。
“没问题,我已经让人从我们的盟友那里征用了,他们很乐意配合我们的行动……”
“轰!”
就在两个人说话之间,在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大炮的怒吼。
艾格隆并没有感到惊讶,他知道,这些炮轰都是根据他的命令而发声的。
为了迷惑敌人,达成袭击的突然性,同时消耗敌人的意志,他命令自己的部下接下来持续对要塞发动进攻。
他没有再说话了,而是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埃德蒙-唐泰斯跟着他一起走出营帐。
两个人来到了旁边的平台上,然后借助着高度,观察着脚下不远处的军容。
大炮的怒吼声渐渐地平息,而随着炮轰的结束,从前沿的壕沟当中,又有一群穿着黑色军服的士兵一跃而起,对着要塞棱堡的城墙前沿冲锋。
相比于第一次的进攻,这一次士兵的密度要稀疏得多,中间留下的空隙也大了不少,这是为了分散守军的火力,同时也是为了减少投入的兵力。
在嘶吼声当中,这些士兵冲过了最后的空地,然后来到了棱堡城墙下的壕沟里面,他们向着高处不断开火,同时有意识地试图从几个有缺口的地方攀爬登上低矮的城墙,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
激烈的战斗在前沿阵地上持续着,并且很快进入到了白热化当中,在几个缺口里面,登上城墙的士兵同守军拼起了刺刀,血腥和死亡逐渐弥漫在了整个战线当中。
然而,在守军的枪林弹雨当中,士兵们的努力还是以失败告终,尽管他们已经足够勇敢,但是形势变得不利之后,他们依旧不得不往后撤退,而军官们因为事前已经得到了撤退的许可,所以也没有进行任何阻拦。
于是持续了一两个小时的战斗就此结束了,曾经弥漫在战线当中的炮火声和嘶吼声也随之慢慢消失,渐渐地一切都重新归于寂静。
当然在这场无情的战斗当中,留下了许多神态各异的尸体,死神笑纳了这些新的献祭,并且催促着厮杀交战的人们,尽快再为他提供新的贡品。
上一次进攻当中死去的士兵,因为留下的尸体无法收敛,有不少还躺倒在空地和壕沟当中,而这一次战斗当中失去性命的人们,又为大地提供了新的养料。躺倒在地上的他们,在大地上留下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斑点。
虽然因为入秋之后天气转凉,但是如果放任不理的话,相信过得不久之后,这些人都会腐烂,并且让尸臭味弥漫到整个战场当中吧……
站在高地上的艾格隆和埃德蒙-唐泰斯,将整个战斗巨细无遗地看在了眼中。
尽管他们两个都早已经预料到了这次进攻的结果,但是当真正见证了这一幕之后,他们两个人都不禁一时失语。
埃德蒙-唐泰斯知道,按照陛下的意志,他们必须尽快拿下迈索隆吉翁,而几次进攻都证明了在正面进攻当中他们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一切的希望都在他的身上。
“我们承受了惨痛代价。”他嘶声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是通向胜利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艾格隆纠正了对方的说法,“打仗就是这么回事——如果想要赢,就得舍得消耗生命。我们如果能够赢下来,那么我们失去的一切代价,都可以得到足够的补偿。”
艾格隆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在明知道一定会无功而返的情况下,他依旧严令部下发动进攻,他的心里并没有任何的迟疑和愧疚——因为他知道,作为统帅,他如果因为慈悲而犹豫不决的话,最终死去的人只会更多。
当然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有极限的。
人是有感情的生物而不是机器,一旦有激情的冲动时,他们可以做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壮举,但同样,一旦泄气了,人们会比羊群还要懦弱。
他现在不断地让部下进攻,就是在折损自己的士气。
因为他之前积累的威望,现在部下的官兵们还在毫无怨言地执行他的命令,哪怕明知道获胜的希望渺茫,也依旧在为他冲锋陷阵。
但如果再过一段时间还是看不到希望的话,那么肯定士气就会衰弱,甚至直接涣散——
之前土耳其军队在迈索隆吉翁要塞前围攻了很久结果无功而返,就是这个这个原因。
毫无疑问,在他的统御之下,他的军队士气高昂,比土耳其人要有凝聚力得多,但是一旦进入到漫无止境的消耗战当中,那么再怎么士气高昂的部队也会渐渐地失去信心,然后陷入到涣散当中。
艾格隆必须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想办法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或者,就跟他和部下们承诺的一样,带着大军撤回纳夫帕克托斯,承受失败的苦果。
“陛下,请原谅我!”仿佛是内心有愧一样,埃德蒙-唐泰斯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仿佛惭愧到不敢再被他直视一样。“如果我行动能够更快一点的话,我们原本不用付出如此代价!”
艾格隆对他的话微微有些惊讶。
片刻之后,他明白了过来。
埃德蒙是把这些士兵的丧命,当成了自己无能的结果。
“不必自责。”他平静地开口了,安慰了对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符合我心中的期待,如果有什么责任的话,责任都在我身上。是我制定了所有计划,然后把你们所有人带到这里来的,也是我驱使他们送死的,如果在天堂上有什么审判那我欣然接受,可是在那之前,我要带领你们得到胜利——我们必须胜利。”
“我们必须胜利!”埃德蒙-唐泰斯大声重复了一遍。
虽然艾格隆把所有责任都扛到了他自己的肩上,但是埃德蒙在心里默默下定了决心,如果自己搞砸了一切,让陛下无功而返、让这么多死去的勇士白白捐躯的话,那自己就对着脑袋来一枪,以生命来补偿自己的过失。
跟随在少年人的身边,作为他的代理人行走希腊,然后跟着他一路征战……在埃德蒙-唐泰斯的心里,他对自己的认知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水手了,他是基督山伯爵,一个陛下亲封的贵族,一个理应用勇气和鲜血回报信任的人。
宁可向着荣誉欣然赴死,也绝不带着惭愧苟且偷生。
艾格隆当然不知道,他的宠臣此刻的心境,但是从埃德蒙的目光当中,他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志有多么坚定。
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一切。
“不要急于行动,记得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确保成功。虽然一直都有伤亡,但是我们目前能够承受这些代价……我不会逼迫你马上开始,你有足够的时间。”正因为知道对方决心有多么坚定,所以他反而在有意给埃德蒙泄压。
“砰!”
就在这个时候,沉寂了许久的大炮又重新开火了。
为了艾格隆贯彻疲惫敌人意志的意图,哪怕在战斗结束之后,炮击也依旧在持续着,不过因为刚刚进攻遭遇了挫败,所以声势也明显衰弱了下来。
在隆隆的炮声当中,艾格隆不得不加大了自己的音量,“你所征调的都是勇士,我愿意给勇士们足够的酬劳,告诉他们,如果行动成功了,我给他们每个人三万法郎的赏金!”
艾格隆信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所以开出了巨额的赏格——如今法兰西的市民,一年的收入也仅有几百法郎而已,一个士兵一年的薪饷要更低许多,三万法郎是一笔足够让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巨款。
不过,艾格隆很快想到,这样的行动极其危险,哪怕成功了,敢死队中的大多数人恐怕也无法活着来跟自己领取赏金。
于是停顿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又补充了一句,“另外可以告诉他们,他们可以指定一位受益人,无论是家人还是情人,无论是哪个国家的人都行。一旦成功之后,哪怕他们已经失去了生命,我也一定会将赏金分文不少地交给那些被指定的受益人,我向上帝起誓!”
看到少年人如此慷慨的承诺,埃德蒙-唐泰斯也心里暗暗点头。
他挑选的希腊人本来就有国仇家恨的加持,此时如果再加上金钱的诱惑,肯定会更加舍生忘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勇士的牺牲精神值得敬佩,但是不能因为他们自愿牺牲,就忘却了他们应得的奖赏。
“好的,陛下,我一定会把您的话都转达给他们的。”他立刻昂首挺胸,对着少年人保证,“我相信,这一定会让他们更加英勇地为您效命。”
“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其他的一切,就都只能交给你了。”艾格隆拍了拍埃德蒙-唐泰斯的肩膀,“埃德蒙,我开出的赏格并不是仅仅针对你的部下们而已,作为行动的主导者,你理应也拿到那一份——我跟你保证,如果你没有辜负全军的期望,替我拿下了胜利,那么我就让你成为基督山侯爵……”
“不,陛下!”埃德蒙-唐泰斯想也没想地摇了摇头,拒绝了艾格隆的提议,“我不需要您的奖赏。”
“为什么?”艾格隆对他的反应有些疑惑。
“您给我的东西足够多了。”埃德蒙-唐泰斯凝视着面前的少年人,然后满怀感慨地说,“您给了我一条命,让我离开了伊芙堡;您给了我一个爵位,让我有了足以夸耀的头衔;而最重要的是,您给了我重新成为人的尊严,让我知道我是有资格去决定自己命运的人,而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小丑……除了我的义父法利亚神父之外,您是唯一一个认定我必将成为大器的人,您信任我,委我重任,对我来说这与其说是差遣我,倒不如说是让我找到自己在人间的位置。对我来说,您封赐我成为基督山伯爵的那一刻,就已经让我欠下了无比的恩情了,我只是在偿还这份债务而已,请你在我偿清之前,不要再给我新的恩典了!”
艾格隆被埃德蒙-唐泰斯充满了真情实感的话,弄得有些感动,而在他的内心深处甚至有些惭愧。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对方如此感激涕零——因为,他并不是在对埃德蒙-唐泰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盲目赐予如此信任和恩典的。
可是,一切又怎么能跟他解释清楚呢?
既然他愿意,那就这样吧。
片刻之后,他重新打起了精神。
“好吧,但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拒绝我的恩典了,记住,哪怕谦虚地拒绝恩赏也是对我不敬。”于是,他点了点头,结束了两个人的对话,“保重自己,埃德蒙,我们未来还有太多太多的惊涛骇浪需要一起闯过去。”
“我会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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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底线与停战
“我会的,陛下。”
埃德蒙-唐泰斯慨然向少年人做出了保证。
他确实希望尽一切可能保存自己的生命——不过,其目的倒并不是贪图未来得到的回报,而是为了继续跟着少年人一起成就大业,让自己一时坠落谷底的人生得到一个辉煌灿烂的结果。
而艾格隆之所以说出刚才这番话,并不是为了进行什么政治表演、笼络对方,他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基督山伯爵能够继续追随自己,走向他命定的传奇结局。
虽然他对埃德蒙-唐泰斯有过救命之恩,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对这个重情重义、有勇有谋的小说主人公抱有真诚的敬意。
两个人虽然是主从关系,但是在这一段时间的互动当中,彼此之间却又有了一些挚友的情谊——而从小到大都缺乏人际交往的艾格隆,几乎从没有过真正的朋友。
所以从个人角度来说,艾格隆不希望自己轻易失去这个朋友。
两个人互相道了保重之后,埃德蒙-唐泰斯带着莫大的决心,慨然离开,他接下来将会把陛下的指示传达给自己队伍当中的每一个人,让他们知道自己能够从陛下那里得到多少馈赠。
而艾格隆在把基督山伯爵送走之后也没有闲下来,他又来到了他的顾问——亨奇少校等人所栖身的营帐当中。
此时的少校,也正在和自己的同事们站在了一起,似乎正在商量着什么,当看到艾格隆走了进来之后,他们立刻停下了交谈,然后一起向少年人敬礼。
艾格隆默不作声地回礼,同时打量了这些人。
看上去这些奥地利军官的状态都不太好,尤其是少校本人,从他脸上浓重的眼圈来看,他最近的睡眠质量应该很差。
“少校,您看上去似乎睡眠不佳?”于是,他问亨奇少校。
“倒不如说,您看上去如此气定神闲倒是让我有点不可思议,殿下。”亨奇少校苦笑着回答,“这些天来,您的军官们都和我一样难以安歇,不过看到身为最高统帅的您还如此镇定,我倒是放心了。”
和其他军官一样,亨奇少校也对迈索隆吉翁要塞感到棘手,尤其是在几次进攻都遭遇挫败之后,他更是感觉如鲠在喉。
在一开始艾格隆决定进攻迈索隆吉翁的时候,虽然心里有些迟疑,但是看到少年人如此坚持,他也就没有出言反对,而如今全军在城下遭遇挫败之后,他心里已经隐隐然有些动摇了。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越是艰难的情况下越是绝对不能展现出动摇来,否则必定会军心动摇,所以看到艾格隆依旧如此自信满满的样子,他也就放下了心来。
“无论我高兴还是颓丧,已经发生的事实都不会改变,忧心忡忡毫无意义,所以我根本就不会为此烦恼。”艾格隆平静地回答,“重要的是怎么改变现状。”
身为艾格隆的心腹,亨奇少校当然也知道艾格隆的计划,所以他发出了询问。“那么,基督山伯爵那边进展如何?”
“进展相当不错。”艾格隆回答,“他刚刚跟我说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副手,接下来就将进行实战演练了。”
“太好了!”听到了这个回答之后,少校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希望他尽快行动,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至少我们应该早点得到一个结果。”
在少校看来,如果一切成功固然最好,但是如果在迈索隆吉翁遭遇了挫败、最终不得不无功而返,那虽然糟糕透顶,但也不算是一个灾难性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就是拖下去,一直在这里白白消耗兵力和士气,最终把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本钱消耗个一干二净。
“我知道,但是越是如此越不能着急。”艾格隆摇了摇头,“但我还是决定再给他一点时间,无论如何要先确保行动的成功率。在这段时间里,正面的进攻和炮击都不能停下,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胜利!”
他一直以来都是个赌徒,也敢于拿别人甚至自己的生命去下赌注,但是他不是一个输红眼的疯子,他只有在确保自己拥有一定胜率的情况下才愿意摊牌——如果还没有到时候,那就只能继续等待。
“好吧,您的想法也没错。”在他的坚持之下,亨奇少校也点头认可了,然后他话锋一转,“不过既然这样的话,我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艾格隆问。
“您派使者到迈索隆吉翁里面去,跟守军的指挥官们商量一下在某一天暂时停火,以便收敛战线当中的阵亡者。”少校一口气说完了。
艾格隆看着少校,突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一方面来说,如果阵亡者们一直都得不到收敛的话,既会伤到本军士兵们的士气,也会增加瘟疫爆发的风险,所以确实需要尽快处理。
而另一方面来说,在停战收敛的时间里,不必再坚持进攻,可以减小本军的伤亡,也能暂且示弱以麻痹守军的意志。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这都是一个极好的建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倒是一个好主意。”艾格隆点了点头,不过马上又提出了质疑,“不过,使者的人选怎么定呢?我不太确定他们是否会接受我们的条件。”
“我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定会接受,但值得一试。”少校回答,“首先我想他们也不愿意遭受瘟疫的侵袭,其次……您有一个名震寰宇的姓氏,哪怕身为您的敌人,对面也会听一听您的话。”
说到这里,他又微微笑了起来,“至于使者的人选,就定为我们在这一路进军当中所抓到的俘虏吧,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被送到伯罗奔尼撒去……您可以从其中挑选两三个作为使者,带着您的信进入要塞。”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秘密审问过这些俘虏了,他们对自己被俘后的待遇还算满意,而且他们听说过您在之前的交战当中曾经释放过俘虏,并且从未残杀或者虐待过俘虏,所以对您印象很不错,至少敬佩于您坚持道义。”
“是吗?”艾格隆一时有些意外。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被人认为“坚持道义”的时候。
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为什么。
自从希腊开始爆发独立战争以来,起义军和前来镇压的土耳其军队连年交战,彼此之间早已经是血海深仇,而在双方交战的同时,他们的刀剑不可避免地会落到了普通平民的身上。
土耳其军人在希腊杀人放火、将当地人强行作为奴隶贩卖的事情不胜枚举;而起义军也对msl群体进行了多次屠杀。
这场血腥的厮杀,与其说是一场独立解放斗争,倒不如说它已经变成了一场民族大仇杀,而且仇恨随着一场又一场屠杀而越积越深,几乎已经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
而在这种双方都杀红了眼的情况下,参入战场的艾格隆却因为没有什么民族仇恨,所以反而算是克制了。
他只是在交战当中杀伤敌军,抓到了俘虏之后却不会过多虐待,甚至还曾经在战场上释放过俘虏,而且几乎不对平民滥用武力——比起已经杀红眼的两方,他的做法简直是一股清流了。
当然,他这么做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并不是出于什么仁慈,为了不弄脏自己的手,他一度打算把俘虏全都交给了希腊人——而留在迈索尼的特蕾莎,出于慈悲心,只是将军官都交了出去,而把大部分士兵俘虏留下来服劳役。
不管原因到底如何,总之到目前为止,他虽然和土耳其军队已经交战许久,但是在对方那里留下的名声居然还不错。
说到底,并不是他做得多么多么伟光正,而是当所有人的下限都已经被拉低的时候,还保持着基本下限的他,本身就足够让人敬重了。
从这一点来看,他的话确实也有可能被对方倾听。
“好吧,那就这么办吧!”于是,艾格隆点了点头,同意了少校的提议。
在艾格隆下达了命令之后,他的意志很快就得到了执行。
很快,在第二天,几个士兵押解着两个被挑选出来的俘虏走出了战壕,然后小心翼翼地向棱堡的城墙走了过去。
他们的手中打着一面巨大的白旗,表明了自己军使的身份。
在他们接近到棱堡前的壕沟时,从城墙上发出了零星的枪声,不过枪声很快就平息了下来,显然军官制止了士兵的开火。
接着,这群人在壕沟前停了下来,然后那两个土耳其俘虏大声用土耳其语喊出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转送波拿巴阁下的信件的请求。
而在营帐当中,艾格隆和他手下的军官们也都在紧张地注视着那边,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好在一切都如同他们所愿,在一阵沉默之后,从棱堡倾斜的城墙上同样走出了几个打着白旗的军使,然后来到了这几个人的面前,接着他们和俘虏用土耳其语交谈了一阵,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之后,同艾格隆的士兵做了交接,把这些俘虏带了回去。
而他们作为使者的使命,也就此达成了——艾格隆的信,将会随着他们而被带入到要塞指挥官的手中。
这封信,艾格隆特意让人翻译成了土耳其文字。
在这封转送的信里面,艾格隆并没有愚蠢到跟守军劝降——眼下的形势他并没有占据太大优势,哪怕劝降也只会被当做耳旁风,所以他宁可不去自取其辱。
他在信中称赞了对方坚守的勇气和毅力,然后简短地提出希望在后天休战一天,以便收敛遗尸,免得突如其来的瘟疫让两边大吃苦头。
当然,在信的末尾,艾格隆还是坚持了自己的骄傲,他宣称自己将会一直进围攻迈索隆吉翁,直到它落入到自己手中为止。
在信送入到要塞当中之后,要塞又重新陷入到了沉默当中,不过仅仅到了第二天,从棱堡当中走出了几位打着白旗的军使,然后越过了两边之间的空地,来到了艾格隆这边的阵线当中。
他们自然得到了应有的礼遇,而使者带过来的信,很快也转送到了艾格隆的手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立刻让人翻译了这封信。
“尊敬的莱希施泰特公爵
我想您并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不过请允许我斗胆向您告知,我叫易卜拉欣-穆斯塔法-奥玛尔,是土耳其军队的一位军官。
您的姓氏是如此耀眼,以至于直到此时此刻,我仍旧对您充满了尊敬,我也自知自己的名字无法与您相提并论。
不过,恕我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您要参与到这场叛乱当中,于伟大的苏丹为敌,因为我们在之前任何时间都不曾是您的敌人。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您已经在与我们交战,而我的任务就是坚守于此,不让您的意图得逞。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互相仇恨,出于对我们两方都有利的考虑,我答应您的要求,允许明天您派人收敛将士的遗骸。
对于您手下那些勇士的死亡,我深表遗憾,我也祝贺您拥有如此忠诚、勇于牺牲的士兵。
您在信中说,您会继续坚持进攻,直到胜利的那天为止。
我尊敬您的毅力,多余的话并没有什么意义,您希望胜利,我也希望胜利,所以我们不得不继续用刀枪说话,我将继续坚持守御,直到您退走为止。
真主会保佑我们的。”
看完了这封信之后,艾格隆一时间也有些百感交集。
信中的内容不卑不亢,既表达了对他的尊重,也表明了要坚持和他对抗的决心,所以艾格隆看了之后并没有生气,反倒是对这位守军的指挥官也生起了好感。
虽然对方坚守于此,给他的军队造成了损失,也让他焦躁烦恼,但是对方是在尽忠职守,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可以憎恨的。
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两边都希望胜利,那最终只能用刀剑说话——也只有刀剑才最有说服力。
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艾格隆收下了信,然后客气地送回了军使,并且让他们带回了他对易卜拉欣-穆斯塔法-奥玛尔敬意
接着在第二天,两军都遵守了承诺,没有再互相开火,而艾格隆也得以派出不携带武器的工作队,收敛了战场当中的遗骸。
当然,这只是片刻的平静,在水面之下,暗流已经在涌动,他也在暗暗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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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审问与效忠
随着两军达成了暂时休战以便收敛遗骸的协议,原本一直枪炮声不断的前线,突然一下子变得寂静了起来。
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在这暂时停战的一天里,尽力让自己享受着难得的休息,放松因为连续不断的战事而过度紧绷的精神。
而就在这一天,跟随军队出征的埃德加-德-特雷维尔,从一位卫兵那里收到了来自陛下那边的邀请。
他连忙丢下了手中的事,赶紧前往陛下的营帐,同时心里则在揣度陛下召见自己的用意。
虽然他不懂军务,但是如今两军交战的情势他当然也能够看得分明,所以他知道眼下陛下有些焦头烂额,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闲心召见自己,不得不说有点奇怪。
毫无疑问,那个少年人召见自己绝对不会是询问军略的,所以……也许是为了找自己谈心解闷,发泄心中的烦躁?
埃德加带着些许的明悟,跟着卫兵来到了营帐当中。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此时在营帐当中坐着的,居然不是那个少年人,而是……之前在他身边侍奉的女仆夏奈尔。
“早上好,德-特雷维尔先生!”一看到埃德加,夏奈尔就满面笑容地向埃德加行礼。
“……早上好,诺艾尔小姐。”虽然意外归意外,但埃德加还是殷勤地向夏奈尔行礼。
“您怎么会在这里?”接着,他疑惑不解地问。“陛下之前不是将您留在迈索尼了吗?”
“奉特蕾莎殿下之命,我是最近才来到这里的。”夏奈尔笑着回答,“您也知道,我一无所长,除了服侍陛下之外,我也做不好其他的事情……所以殿下决定人尽其用了。”
“您太谦虚了。”埃德加摇了摇头,“像您这么聪明可爱的女子,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很妥帖,陛下和特蕾莎殿下一直对您如此看重,绝对不是没有原因的。”
虽然表面上在说客套话,但是埃德加心里则是免不了有些懊恼。
他费尽心计,总算给陛下和艾格妮丝创造了机会,让他们接近了彼此的距离,他满心以为接下来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已,谁能想到,原本被陛下严令留在后方的女仆,居然会突然赶过来呢?
有女仆在身边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可就难办多了。
在懊恼之后,他的心里突然又有了一些警觉——
为什么特蕾莎公主会在陛下明摆着不允许的情况下,强行将女仆派到陛下的身边来?
他见过特蕾莎,所以知道她绝对不是一个任性妄为的人,相反倒是脾气很好,而且聪慧过人。一直以来,她都留在后方,让陛下没有后顾之忧,也证明了她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所以,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她突然就这么任性,违背陛下的意志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生气了,而且要以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那么问题就来了,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她气成这样呢?
埃德加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心里就隐隐之间有了一个答案,而他的后背立刻就出现了冷汗。
不过,他心里也没有过于震惊——毕竟,陛下身边有这么多人,艾格妮丝和陛下接近,只要稍微有心的人都能够看到,他就算想要隐瞒也隐瞒不了,特蕾莎殿下得知此事,也是必然的。
因为心里各种想法纷至沓来,所以他的神色变幻不定,而夏奈尔也在默默地观察着他。
她不知道埃德加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她知道,对方绝对不会欢迎自己的到来。
“请问陛下在哪儿呢?”埃德加重新镇定下来之后,询问夏奈尔,“他今天召见我,是为了什么事?”
“您可能弄错了什么……”夏奈尔笑着摇了摇头,“是我让卫兵请您过来的,陛下现在军务繁忙,可没有时间召见您呀。”
埃德加又是一阵错愕。
这时候他才回想起来,卫兵来叫自己的时候只说要召见自己,并没有提到过陛下。
而这就意味着夏奈尔居然可以号令陛下身边的卫兵?陛下对她还真是信任啊……
埃德加又看了看夏奈尔,虽然她身上只穿着朴素的女仆服装,但是那娇美可爱的面孔和窈窕可人的身段,还是让人可以感受到少女的魅力。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甚至有可能……陛下已经上手了。片刻之后,埃德加心里又多了一分明悟。
这倒也不奇怪,在这个年代,别说贵族少爷了,就算是普通的富家子弟,在少年时代跟身边服侍自家的女仆发生点什么风流韵事也不稀奇。
只是,这意味着夏奈尔小姐的影响力非同小可,绝不能等闲视之。
“您要来点咖啡吗?”在埃德加沉默不语的时候,夏奈尔又客气地询问埃德加。
“好,请给我来点吧。”埃德加点了点头。
“那么请稍等一会儿。”于是,夏奈尔站了起来,然后为埃德加泡了一杯咖啡。
很快,咖啡被端到了埃德加的面前,然后埃德加拿起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回味无穷地舒了一口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泡得真好喝……没想到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我还能有这种享受……真是谢谢您了!”他向夏奈尔致谢。
“您不必如此客气,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夏奈尔笑着回答。
“在感恩之余,我倒是有点害怕……”埃德加放下了杯子,然后开了一个玩笑,“喝您冲泡的咖啡原本应该是陛下独享的乐趣,我喝下去着实是僭越了。”
“您说得实在是太过头啦!”夏奈尔被他的玩笑逗得又笑出了声了来。
一瞬间,小小的营帐当中顿时就充满了欢声笑语。
不过,虽然表面上其乐融融,但是两个人心中却又都没有几分笑意。
尤其是夏奈尔,此时对埃德加印象已经非常不好了。
虽然埃德加外表俊朗不凡,还是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但是身为特雷维尔将军的儿子,还被将军特意派到这里来帮助陛下,结果他却贪生怕死,根本不敢以身犯险,只顾着躲在后方。
目睹了此种情状之后,埃德加实在无法得到她的尊敬。
更何况,经过特蕾莎殿下的分析,他还打算让自己的妻妹来向陛下献媚——虽然这并不是她有资格去管的事情,不过仍旧成功地让夏奈尔心里更加对埃德加增加了几分厌恶。
只不过,不管怎么说,特雷维尔家族都是陛下刻意要拉拢的名门贵族,所以她也只能强行按捺住心中的厌恶,和颜悦色地面对着对方。
虽然出身低微,但是夏奈尔毕竟在巴伐利亚和奥地利的宫廷当中呆过,耳濡目染当中也能够学会几分待人接物的技巧,倒也没有丢了场面。
她静静地看着埃德加把自己冲泡的咖啡喝完,然后再重新开口了。
“特雷维尔先生……其实,我找您过来,并不是要您浪费宝贵时间来和我絮叨,而是想要您转达一份口信。”
“我想我猜得到是来自于谁的口信。”埃德加笑着眨了眨眼睛,一点都没有露怯。“请问特蕾莎公主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
被埃德加这么抢先一问,夏奈尔积蓄的气场顿时有些落空,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没错,就是特蕾莎殿下,她有话想要对您说——”
接着,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严肃地看着埃德加,“殿下听说了一些有关于您的非常不好的流言。”
“什么流言?”埃德加问。
“有人说您刻意将艾格妮丝小姐带过来,就是为了讨陛下的欢心,并且在陛下出征之后,您故意让他们两个接近,制造了一些不体面的流言蜚语。”夏奈尔这时候也不再兜圈子了,而是直接说了出来,“当然,特蕾莎殿下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的,她认为特雷维尔家族这样的名门望族,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情,所以她想要让我来跟您说,她完全相信您和艾格妮丝小姐的人品,绝对不会因此而迁怒于您——”
这些说辞,当然都是特蕾莎想好的。
开头那些话,故意用“流言”为掩饰,直接点破埃德加的意图。
而后面所谓的“不相信”,也只是给特雷维尔家族留点面子和台阶。
如果埃德加知趣的话,就应该顺着台阶走下来了,这样的话,大家都可以不失体面,把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也不会日后迁怒于特雷维尔家族。
在特蕾莎看来,这也是她最大限度的宽容了。
说完之后,夏奈尔抬头看着埃德加的反应。
按理说来,被人用这么尖刻的话当面斥责,这时候应该满面羞愧,然而埃德加却神色如常,莫说羞愧,反倒是有些理直气壮。
不过,虽然埃德加现在还是神色如常,但是他的内心已经是翻江倒海了。
他居然被夏奈尔——区区一个女仆——给训斥了。
在他的心里,自己刚才和夏奈尔如此和颜悦色地说话,已经是在给予她莫大的尊重了,结果她居然非但不领情,反倒还敢以同级甚至上级的态度来训斥自己,这实在是难以忍受。
他并不会去想为什么夏奈尔会一改之前的客气,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会觉得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怒火。
这股怒火不仅烧到了夏奈尔身上,还烧到了远在他方的特蕾莎殿下身上。
宽宏大度?我们特雷维尔家族需要你宽宏大度吗?他在心中冷笑。
不过,他毕竟是在社交界混迹了那么多年,早已经锻炼出了控制情绪的能力,所以虽然心里愤怒不已,但是表面上他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还笑了出来。
“哦,我真要感谢特蕾莎殿下如此的宽宏大量。”他微微笑了起来,“只是,我认为我不应该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背上如此难堪的指责,因为在这些事上,我是完全清白无辜的——另外,我不知道这个恶毒的流言来自于何方,但是显然这是想要离间我和陛下关系的小人所为,请您和殿下千万不要当真。”
如果不是早已经从陛下那里得知到了真相,夏奈尔真的要被这个俊朗青年的笑容给迷惑了——可是,在此时此刻,埃德加的抵赖,反倒是夏奈尔心中更加对他增添了几分厌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您想要否认您自己的所作所为吗?”夏奈尔微微皱起了眉头。
“否认?不……”埃德加突然又笑了出来,然后摇了摇头。“我不需要否认什么。”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夏奈尔被弄得有些迷糊了。
埃德加一边否认指责,一边又说自己没有否认,实在让她弄不懂是什么意思。
“让我们先明确一点吧——夏奈尔小姐,您是来审问我的审判官吗?”埃德加突然问。“您是代替特蕾莎殿下来跟我问罪的?”
夏奈尔摇了摇头,“那当然不是……”
不知不觉当中,被埃德加这样一搅和,她的气场突然就弱了下来。
这并非是夏奈尔智慧不如旁人,只是因为长期身为侍奉别人的女仆,社会地位卑下,习惯了对人恭恭敬敬;哪怕此时已经今非昔比,但是当真正面对以前只能仰望的上流人士时,尤其是被对方强硬对待时,她还是免不了会有点心虚。
当然,这种心态和气场,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跟在艾格隆身边的夏奈尔,以后有的是机会提升自己。
“那么,我倒有个问题想要问一问您,,请您看在我这个特雷维尔家族成员的面子上,如实回答我,可以吗?”眼看夏奈尔气势弱了下来,埃德加继续追问。
被他这样反客为主一搅合,夏奈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按她原本的想法,此时应该是埃德加老实跟自己认错,并且向特蕾莎殿下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她哪里想得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展开。
“您请问吧。”在心烦意乱之下,她下意识地回答。
“您是法国人,还是奥地利人?您是陛下的女仆,还是特蕾莎殿下的女仆?”埃德加目光炯炯地看着夏奈尔,“您效忠的,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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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说辞与动摇
“您效忠的,到底是谁?”
埃德加的质问,让夏奈尔心里突然没来由地一股愤怒——居然还有人敢于质疑自己的忠诚?
“我是法兰西人,我效忠的永远只有陛下一个人,为了陛下我宁可付出一切!”她嘶声回答,“难道这还用问吗?”
“那不就是很清楚了吗……?”埃德加突然微微笑了起来,然后潇洒地摊了摊手,“您只效忠陛下一个人,那您又何必代替特蕾莎殿下来质问或者斥责我?我跟您明明是同样的人,和您一样不惜为了陛下肝脑涂地——”
“哪里一样了?”夏奈尔气得快要笑了出来,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我可没有做出像您那样的事情。”
虽然被夏奈尔当面教训,但是埃德加并没有半点怒色,反倒是继续侃侃而谈,“既然事到如今,那我跟您承认吧,没错,我确实打算过撮合陛下和艾格妮丝,不过这又怎么样呢?难道有这样的想法,不正是说明我对陛下的忠诚吗?不光是我,一开始在瑞士见面的时候,爱丽丝还考虑过让艾格妮丝嫁给他呢……”
听到埃德加抬出爱丽丝夫人,夏奈尔一时又有了些迟疑,“爱丽丝夫人的想法我可以理解,可是……可是陛下毕竟有了未婚妻了,而且陛下一定会同她结婚的,虽然我也为艾格妮丝小姐感到遗憾,不过,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捉弄吧。”
“就算陛下结婚了,可那又怎么样呢?有谁规定他只能爱着自己的夫人吗?那对一个君王来说也太苛求了吧……”说到这里的时候,埃德加又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我们身为臣下,有义务去想尽办法迎合陛下的任何心愿,哪怕只是一时兴起的冲动,是吧?不说别人,如果陛下,嗯……对您有所需求的话,难道您会强硬地予以拒绝吗?这恐怕不符合您的忠诚心吧?”
他表面严肃,而实则是在调侃,甚至接近于调笑了,夏奈尔当然听得出来其中的暗示,以至于她一下子又羞又怒,差点就要发作了。
可是,她也知道对方说得没错,如果陛下对自己有所“需求”的话,自己肯定会非常乐意配合,甚至还主动想要恳求陛下垂怜呢。
所以埃德加的反驳直中要害了——你自己都对陛下自荐枕席,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撮合陛下和艾格妮丝?
正因为埃德加在逻辑上无可反驳,所以夏奈尔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如果按照上流社会正常的交流礼节,埃德加的话已经是严重失礼了,甚至夏奈尔直接中断对话也不为过。
可是,夏奈尔却不愿意就此拂袖而去,在她心目中,自己和陛下的亲密关系是她一生当中最重要的荣耀,她不允许任何人拿这个来取笑。
“我追随着陛下,并且愿意为他奉献一切,不管何时何地只要陛下对我提出任何要求,我都会满怀喜悦地完成,不问任何得失。”她红着脸,强忍着羞恼反驳对方,“但是我知道自己应有的分寸,我绝没有想过要破坏陛下和特蕾莎殿下之间的感情,更加没有想过要借此而得到什么,只要陛下开心就好……所以,您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一样呢?您只不过是借着艾格妮丝小姐来跟陛下献媚讨好,借机讨取陛下的宠信罢了!”
因为恼羞成怒,所以夏奈尔也干脆撕破脸了,将话直接挑明,再也没有一点客气了。
不过,虽然她的话非常难听,但是埃德加并没有生气,相反他已经看了出来,这位女仆小姐在自己的话术面前已经是心虚气短、方寸大乱。
哼,她虽说是在陛下面前得宠,但是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纵使在自己面前摆出不可一世的架势来,本质上也还只是个好摆弄的小姑娘。
在巴黎的社交场上千锤百炼、并且讨取过无数夫人小姐们欢心的埃德加,在对付夏奈尔的时候,心态反倒是相当放松。
“夏奈尔小姐,我不曾质疑过您的忠诚,可是您为什么要以如此恶毒的言辞,来质疑我的忠诚呢?”他冷笑着反问,“您搞错了一点——事态之所以发展到如此地步,都是因为陛下自己的意愿,难道我还能强迫陛下和艾格妮丝来往不成?陛下喜欢艾格妮丝,您觉得有错吗?”
在这个诘问面前,夏奈尔顿时气势又弱了下来。
虽然这是事实,但哪怕事实俱在,她也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陛下会有错。
“这都是您故意诱骗所导致的结果……”
“什么叫做诱骗?难道您认为区区在下,有资格去诱骗聪慧无比的陛下吗?夏奈尔,您也太高看我了。”埃德加大笑着反驳女仆,“是陛下自己兴之所至,我只是本着我的义务,尽力去帮助他而已,如果您认为您的所作所为没有错,那我就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您认为这是献媚,那我只能说,我很荣幸有这个机会向陛下献媚!”
被埃德加一通夹枪带棒地反驳,夏奈尔顿时又失去了言语。
虽然明知道对方是在强词夺理,但是她一下子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对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身为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人,夏奈尔当然知道,陛下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去节制欲望的人,为了满足自己及时行乐的愿望,他甚至还故意引诱了苏菲殿下。
而像艾格妮丝小姐那样女孩子,确实称得上魅力出众,就连夏奈尔自己也暗暗为之心折,哪怕陛下心动了也并不奇怪。
倒不如说——理所当然?
所以,到底又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埃德加呢?
“陛下自有陛下的想法,我确实无法干涉,可是特蕾莎殿下很不高兴,作为陛下的未婚妻,她不希望看到这些流言蜚语给她和陛下之间造成阴影——”想了片刻之后,夏奈尔终于找到了理由。
“所以啊,我刚才不是质问过您了吗?您的效忠对象到底是陛下,还是特蕾莎?”埃德加立刻反问,“是不是每次陛下兴之所至,都需要得到特蕾莎殿下的同意?是不是陛下要做她的应声虫,由着又一个奥地利女人来主宰帝国未来的宫廷?”
夏奈尔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样的,陛下的行动不需要得到特蕾莎殿下的批准。可是……他们两个人的婚事关系重大,而且现在到了这个时候,绝对不容许有什么闪失了,如果特蕾莎殿下生气的话,那又该怎么收场?如果您真的毫无私心、只想着对陛下奉献忠诚的话,于情于理您应该知道这一点。”
“嗯,我承认,这桩婚事现在已经无可阻挡了,我当然不会破坏陛下的计划,成为罪人。”埃德加笑着摇了摇头,“可是成婚并不意味着陛下就要为此禁欲,不是吗?您既然从陛下在奥地利宫廷的时候就开始服侍陛下了,那您就应该知道,人们除了婚姻之外,还可以在其他地方寻找情感的慰藉——如果陛下决定自己和特蕾莎的婚后生活需要有一些别的调剂,那么他想要从艾格妮丝这里得到,又有什么错呢?”
夏奈尔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
她没有想到,自己面前的俊朗青年,,居然会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公开说自己的妻妹可以当个情妇。
看来特蕾莎公主看得很准,特雷维尔家族一开始就打了这个主意——她终于完全相信了。
“那……那可是艾格妮丝小姐啊……”她嘶声问,“她会愿意做出这种事吗?”
“亲爱的夏奈尔小姐,有的时候,人做决定是一个偶然事态,会根据客观环境而变化的。”埃德加轻轻耸了耸肩,“艾格妮丝现在的想法,和未来的想法未必会一致。”
听到对方如此回答,夏奈尔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她对艾格妮丝印象很好,所以有点害怕艾格妮丝也主动配合埃德加的计划,不然的话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也要随之崩塌了。
现在看来,这还只是埃德加的盘算而已。
可是,自己应该在其中占据什么位置呢?她突然又有些犹疑。
按照特蕾莎公主的意志,她应该继续严厉地斥责埃德加,然后让他收起他那些心思,并且约束陛下不要越轨;可是埃德加刚才的质问,却又击中了她的要害——既然你自己都主动和陛下越轨了,又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别人也那么做呢?
而且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陛下自己的想法,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强行改变呢?
一时间她又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处理如今的事态。
看到自己已经完全在气势上压制住了夏奈尔,埃德加的心情更加舒畅了,他满面笑容地继续说了下去,“夏奈尔,我不否认我的所作所为,但是我本身的目的,却是为了陛下,艾格妮丝和他在一起的话,必然大大有利于我们。”
“您这是从何说起?”夏奈尔有些莫名其妙。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路易十六和先皇都娶了奥地利女人,结果一个上了断头台一个被迫客死异乡,法国人民已经厌倦了从奥地利来的国母了。我想,特蕾莎殿下恐怕也无法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热爱,毕竟她是个外国人,她的成长、她的喜怒都难以和法兰西人共情。”埃德加一字一顿地说了下去,“但是艾格妮丝就不一样了,她是我们自己的名门之后,是最受人瞩目的花朵,她会被所有人喜爱的,所以她也可以帮助陛下去得到人民的心——我就是为了陛下的事业着想,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虽然这些话其实毫无根据,但是埃德加一脸自信地侃侃而谈,仿佛为自己增加了无比的说服力。
接着,他又看向了夏奈尔,然后继续说了下去,“而且,您再想想,陛下自己也是从国外成长的,迄今为止他和奥地利人的关系依旧无法斩断,难道人民会对此无动于衷吗?法兰西人愿意看到陛下身边被法兰西人所包围,而艾格妮丝就是那个最好的人选——您难道忘记了吗?那些娶了梅迪奇家族、或者哈布斯堡家族王后的国王们,都有他们更加亲近的法兰西女子,这是我国伟大的历史传统,也是必要之举,怎么能让外国人来主宰我们的宫廷呢?!对君王来说,婚姻只是为了获得合法子嗣的必要手段罢了,但是我们君王的感情应该留在法兰西的大地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埃德加说出这些话,并不是为了忽悠夏奈尔一个人而已。
事实上这也是他故意创造一种形势。
他在心里从来没有在乎过什么法兰西人或者奥地利人之间的差别,对特蕾莎公主也从没有任何厌恶感,但是为了自家,他刻意要在艾格隆的小集团当中散布一种针对外国人的排斥感——
这种排斥感,其实深藏在每个法兰西人的心中,所以他轻易就能够做到这一点。
他用这种说辞,给艾格妮丝打造了一个“真正的法兰西人”的形象,然后用法国国王们迎娶外国公主但亲近本国情妇的历史来为自己增加说服力,鼓吹只有通过这种历史传统,才能够赢得人民的心。
不管艾格妮丝愿不愿意、或者能不能承担这个职责,但是只要陛下身边的人、以及法兰西人认为她能,那么她在事实上就已经做到了。
若艾格妮丝真的成为了众望所归,那么她是不是合法妻子也已经不重要了,特雷维尔家族也会因为同艾格妮丝的关系而成为宫廷的核心中坚——自己也就算是完成父亲的任务了。
而他的这番说辞,无疑也触动了夏奈尔。
夏奈尔同样是个法兰西人,而且身为帝国的死忠拥护者,她的心中更因为七次反法同盟而对所有的“外国人”有着根深蒂固的敌意。
如果没有外国人,那么她也不至于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了。
这种敌意,因为特蕾莎公主对她的刻意优容和拉拢而稍稍压制了,但是在内心深处,她仍旧对特蕾莎公主没有多少亲近感。
而艾格妮丝小姐,那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是真正的“自己人”。
在他的说辞之下,夏奈尔一时发现自己居然完全动摇了。
可是……特蕾莎公主的叮嘱也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她不愿意做出有负于公主殿下的事情来。
各种想法在脑海当中纷至沓来,以至于她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今天您就请回吧,我会去跟艾格妮丝小姐详谈的。”最后,她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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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质问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绪,夏奈尔终于送走了埃德加。
一开始她把埃德加叫过来,是为了传达特蕾莎公主的意志,训斥一下这个恬不知耻的混蛋,但是没想到,在短短的交谈当中,她非但没有完成使命,反而被埃德加的说辞给动摇了。
这个狡猾的家伙,完全回避了自己的阴暗用心,而是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用“为了陛下更加贴近法兰西”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涂脂抹粉。
然而,尽管夏奈尔知道埃德加不可能这么大公无私,但是在内心深处,她又有点认同对方的话。
就历史上来说,法兰西的君王总会娶外国的公主当王后,但是同时他们又会有自己的情妇——数百年以来唯一一个不这么干的就是可怜的路易十六国王了。
所以陛下就算和特蕾莎结婚,也并不意味着必须只能忠诚于她一个人。
而她也不得不承认,如果陛下真的和艾格妮丝小姐产生什么私情,那也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甚至也许带有一点传奇色彩也说不定……毕竟像她这样被众人仰视的少女,在同龄人当中恐怕也只有陛下才能入得了法眼了。
所以,艾格妮丝小姐本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心里又不禁有些好奇。
她到底是被虚荣所迷惑,主动配合了特雷维尔家族的盘算;还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卷入到了其中?
答案恐怕也只有艾格妮丝小姐本人才知道了。
对有些人来说,这根本没有区别,可是对夏奈尔来说,却有着非同小可的意义,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心中艾格妮丝小姐的形象就此崩塌。
于是,夏奈尔决定,找艾格妮丝本人问个清楚。
此时的艾格妮丝,当然不知道围绕在自己身边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依旧和往常一样深居简出,静静地等待着这趟旅途的结束。
按照艾格隆之前的要求,她已经和他捐弃前嫌,重新成为了朋友,而且跟着他一路来到了迈索隆吉翁城下,见证了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她一向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艾格隆既往不咎,那她也不会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况且最近她也看得出来,此时艾格隆的进展不顺,更加对这个少年人多了几分同情。
秉着朋友的立场,她心里是想要安慰和鼓励少年人几句的,更何况,姐姐一家人如今和他荣辱与共,前途全部有赖于他。
只是她眼见艾格隆事务繁忙,再加上她需要避嫌,所以也不好直接去打搅他,只能将这份心意放在了心底里,默默为这个可恶的少年人祈祷。
只要他早点胜利,自己也可以尽快回家了——离开家里这么久,她不可避免地开始有些思乡了。
她对巴黎没有什么归属感,但是对自己的家庭却充满了眷恋,自从来到了希腊之后,除了姐姐的之外,她没有收到任何一封来自家人的信件,也不知道家中的情况。
她心里也清楚,想必父亲已经知道她私下里干了什么,正在生自己的气,而且就算他不大发雷霆,为了不让外人知道内情,他也不能写信给自己。
爸爸,妈妈,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任性妄为……不管你们怎么责备我,我都能接受,我爱你们。她又一次在心里说。
正当她还在为思乡而黯然伤神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帐篷门口有一阵脚步声,而且明显是在向着自己走来。
从小就学习剑术的艾格妮丝,一向对周围的动静十分敏感。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会过来找自己?会是谁呢?
除了那个人之外也不会有其他人了吧……
艾格妮丝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些许的慌张——他不至于在这个紧要关头还有闲心来找自己吧?
而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脚步声的主人在帐篷前停了下来。
“艾格妮丝小姐……您方便吗?”接着,对方轻声询问。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艾格妮丝的慌张顿时就被惊讶所替代了。
“夏奈尔?是您吗?”一边问,她一边主动站了起来,然后打开了帐篷。
果不其然,夏奈尔就在面前,恭恭敬敬地看着自己,然后向她躬身行礼。“艾格妮丝小姐,很高兴又见到您……”
虽然完全搞不懂现在的事态,但是看到夏奈尔的时候,艾格妮丝还是禁不住笑了出来——这段时间以来她都在随军行动,身边所见到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男性,此时见到一个同龄的少女,自然会本能地感到高兴。
她马上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然后再问夏奈尔,“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夏奈尔先是顺从地走了进来,接着小声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是特蕾莎殿下派我过来的,她……她有点担心陛下长期在野外带兵作战太过于辛苦劳累,所以让我过来照顾他。”
夏奈尔对艾格妮丝隐瞒了真正的原因,她不忍心说出来。
“特蕾莎公主这也太经不住事了……”艾格妮丝信以为真,然后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带兵打仗,辛苦劳累是理所当然的,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反而让女仆在身边随侍照顾,倒是有点惹人笑话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公主殿下身为未婚妻,关心则乱,这也是在所难免的,请您不要介意了。”夏奈尔面无表情地回答,“在来这里之后,我会低调行事,只管照顾好陛下就行了,不会惹出什么别的议论的。”
“算了,这反正是你们的事情,我也没权利管太多,而且既然您来都来了,还能说什么呢?”艾格妮丝轻松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笑了起来,“老实说,对我而言,有你过来反倒是更好,至少我还有个人可以说上话了——你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都快被憋坏了。”
“能够和您交流,也是我的荣幸呢。”夏奈尔微微笑了起来,“您接下来有什么需求的话,直接跟我吩咐就是了,我一定会去做的。”
“我有什么可吩咐您的呢?”艾格妮丝满不在乎地回答,“您有空的话和我来说几句话,替我打发下时间就行了。”
“这个要求我倒是很容易就能办到,无论您说什么话题,我都可以陪您聊下去。”
夏奈尔一边交谈一边仔细观察着艾格妮丝的反应,她能够感受得到,在和两个人见面寒暄的时候,艾格妮丝是那种真正的惊喜,而接下来在提到特蕾莎的时候,她也根本没有任何心虚的迹象。
夏奈尔和艾格妮丝之前在瑞士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了,她知道对方不是那种善于伪装自己的人。
也就是说……艾格妮丝小姐应该是无辜的,她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特雷维尔家族利用,当成了讨陛下欢心的工具。
做出了这个判断之后,夏奈尔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因为这样的话,她心目中艾格妮丝小姐的形象就不至于受损了。
最重要的疑难是解决了,但是她还有另外一个疑惑想要弄清楚——
艾格妮丝小姐,对陛下到底抱有何种观感呢?之前传到公主殿下耳中的那些“风言风语”,又有多大程度上是真的?
可是这些问题,却又不是能够当面问的问题,她只能旁敲侧击。
“其实我很敬佩您。”夏奈尔满怀同情地看着艾格妮丝,“您跟着陛下一路辗转,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其实也没有多么苦,至少我不用去冲锋陷阵,而且生活上的待遇也不错。”艾格妮丝摇了摇头,并没有再继续抱怨,“当然,免不了会有些不便,但是我能够忍受,我来这里本来就不是为了享福的——”
“仅仅为了完成爱丽丝小姐的托付,您居然就能够忍受这些……实在难能可贵。”夏奈尔继续夸奖着她,“像我这样的人,早已经习惯了颠沛流离,可能还好说;而您身为公爵小姐还能有这样的坚韧,真是太让我佩服了!”
“别说什么公爵小姐了,在十几年前我们一家的日子,也没比您好上多少,我也到处颠沛流离过,如今只是旧梦重温罢了。”艾格妮丝笑着回答,“好了,您一直都在夸我,我都快有点不好意思了,别说这个啦!”
“好吧……”夏奈尔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然后换了一个问题,“那么这段时间里,陛下对您还算照顾吗?”
这个问题,瞬间就让艾格妮丝尴尬了起来。
想了片刻之后,她不得不承认,抛去掉打猎时他突然情不自禁的举动的话,这个少年人对她还算是礼敬有加。
“嗯,还算不错吧。”她板着脸回答,“至少他已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予我照顾了。”
“您好像对他有什么意见?”夏奈尔敏锐地看出来了。“是……是陛下做出了什么有失礼节的事情吗?”
“没有!”艾格妮丝断然回答,她可不想对别人说出自己的难堪事。“我们相处得挺愉快了。”
那就是有了。夏奈尔心里立刻做出了判断。
艾格妮丝小姐,着实不善于骗人呢……
那么他们两个到底做了什么呢?夏奈尔不禁更加好奇了,不过这个问题,她无论是问陛下还是问艾格妮丝都不可能得到明确的回答。
不过,应该还没有走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不然艾格妮丝小姐不可能这么坦荡。
也就是说,两个人互有好感,但是却还没有真正越过界限。夏奈尔心里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特蕾莎公主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变为现实。
这些判断,可以让她对特蕾莎交差了,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还有一些别样的想法。
陛下真的如果喜欢艾格妮丝小姐的话,自己应该怎么办呢?
之前她还拿不定主意,可是在刚才,正如埃德加指出的那样,归根结底,自己是陛下的仆从,而不是特蕾莎公主的仆人,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应该去违背陛下的意志。
如果陛下想要和艾格妮丝小姐产生某种超越友情的关系,那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什么立场去阻止或者干涉呢?
“夏奈尔?您在想什么?”眼见夏奈尔突然在发呆,艾格妮丝忍不住问她了。
“没什么……”夏奈尔连忙收回了思绪,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看到您太高兴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话我爱听,可以多说几次哈哈哈哈。”艾格妮丝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等艾格妮丝笑完了之后,夏奈尔又重新开口了。
“艾格妮丝小姐……您对陛下到底怎么看呢?”
“怎么,夏奈尔,您今天是过来审问我的吗?怎么问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艾格妮丝笑着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夏奈尔也只能尴尬地赔笑了起来。“我只是好奇而已……”
好在艾格妮丝此时心情甚好,所以也没有穷根问底,而是略作思考了一下。
“您的主人,除了性格恶劣了一点,骄狂自大了一点之外,倒是挺有才能的,而且也很有把事情干到底的魄力——至少我可以理解你们为什么愿意如此忠诚地追随他。”
“那您愿意和我为了同一个事业而努力吗?”夏奈尔小声追问。
艾格妮丝顿时愕然。
“这是什么问题?为什么我要像你一样成为他的追随者啊?”她反问。“我可从没这么想过。”
“艾格妮丝小姐……”夏奈尔微微低垂下了视线,然后向艾格妮丝说,“我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你们能够友好相处的。您别看陛下平时谦逊,但是他内心是非常高傲的,平常人根本无法入他的眼,更别说得到他的尊重了,所以他对您如此礼遇,正说明了您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寻常。而您……我也听到了,您对他同样评价极高,这充分说明了在你们两个人当中,彼此都非常珍视对方,我觉得这样非常好……我崇拜陛下,我也尊敬您,在我心里看来,你们能够成为挚友的话,是最好不过的结果,甚至可能会成为历史上的佳话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之后,夏奈尔自己也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头了,于是连忙往后又收了一下,“这些都是我的个人想法,如果您觉得难以接受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吧……我发自内心地认为,如果有您的帮助,那陛下会更加轻易地成就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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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月光与告白
“我发自内心地认为,如果有您的帮助,那陛下会更加轻易地成就大业。”
艾格妮丝静静地听着夏奈尔的话,表情阴晴不定。
其实这种话她之前就已经从埃德加那里听过无数次了,埃德加的话术比夏奈尔要厉害得多,但也无法打动她,相反她因为听烦了,甚至有些厌恶这种陈词滥调。
可是,她也能够感受得到,夏奈尔对她是无比诚恳的,所以她也不忍心把话说得太难听。
“夏奈尔,您对他的忠诚,我是十分敬佩的,只不过……我对国内政治一点都不感兴趣,也不想给父母亲平白无故添麻烦,所以我暂时不能考虑投入到您主人的麾下。”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妮丝小声回答,“不过,您的话我记住了,以后我会考虑一下的。”
以艾格妮丝平常对人的脾气来说,她肯这样回复,已经算是拒绝得十分客气委婉了。
夏奈尔知道这一点,但是心里仍是禁不住有些失望。
除了失望之外,她又有些好奇——所以,陛下和艾格妮丝小姐之间的纠葛,究竟是何种面貌呢?
若说是朋友,那好像不止于此;可是若说有什么亲密关系,从她的表现来看,似乎也不太像。
不会……是陛下一厢情愿却没得手吧?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她难以置信,因为在她心目中,那个少年人如此卓尔不凡魅力超群,对女孩子理应无往不利才对——苏菲和特蕾莎两位殿下对他如此倾心,也明确无误地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怎么可能呢?夏奈尔立刻否决了这个念头。
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她也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好吧……我衷心希望能够看到您和我们站在一起的那一天……”她忍住失望,朝艾格妮丝点了点头。
因为这个小小的风波,两个人之前原本融洽的气氛,顿时就低落了下来,艾格妮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干脆就准备中断对话了。
“好了夏奈尔,我想您应该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夏奈尔当然听得出来这是逐客令,于是她顺从地站了起来,向艾格妮丝行礼准备告别。
但是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夏奈尔突然又开口了。“艾格妮丝小姐,您能不能答应我另外一个请求呢?”
“嗯?”艾格妮丝心里有些不高兴了,不过看在夏奈尔如此恭敬的份上,她还是点了点头,“请说吧——不过如果还是和刚才一样那就免谈了。”
“不会难为您的,对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夏奈尔摇了摇头,“陛下最近因为战事不顺而心情烦闷,所以我请您以朋友的身份见见他,为他开解一下……您哪怕只是给他几句安慰,我想都能够让他心情好许多。”
“不行。”艾格妮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过来可不是来为他解闷的。”
夏奈尔一直看着艾格妮丝,眼睛仿佛是在问“为什么不可以?”
艾格妮丝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仿佛是在犹豫什么。
在她的内心深处,不也正是曾经这样想过吗?
最后,她发出了一声叹息,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好吧,既然您这么,那我……就”
也许对她来说,这也是得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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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入夜了,幽冷的月亮无情地洒落在这片大地上,默默地见证着人间永无止境的对立和厮杀。
为了防止夜间喧哗引起骚动,军营当中实行了严格的管控纪律,所以整个营地都已经陷入到了寂静当中。
就在这一片寂静当中,艾格隆在卫兵的护送下,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当中。
整个白天,他一边和自己的心腹部下们商讨接下来的方略,一边亲自视察埃德蒙-唐泰斯和他挑选的敢死队,可谓忙碌至极。
所以现在身心俱疲的他回到营帐之后,只想着在夏奈尔的伺候下快点躺下睡一觉。
然而,出乎艾格隆意料的是,此时夏奈尔却不在这里。
他顿时就有些生气,因为他吩咐过夏奈尔不要乱跑,以免引发骚动,结果却没有想到她没有服从命令。
除了生气之外,他更多的是疑惑,为什么一向唯命是从的夏奈尔,突然会不听自己的话
他的疑惑很快就解开了,因为营帐的帘子很快就被掀开了。
“陛下~”夏奈尔满面笑容地向艾格隆行礼。
艾格隆没有回话,而是满面疑惑地看着她。
因为,借助昏暗的油灯光线,他分明看到,站在外面的并不仅仅只有夏奈尔一个人而已,还有那个穿着男装的少女。
“艾格妮丝?”他惊呼了一声。“居然是你!?”
“看到我有那么奇怪吗?”艾格妮丝没好气地反问。
“那倒没有……”艾格隆反应了过来,然后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请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于是两位少女都走了进来。
营帐的面积并不大,所以等她们都进来之后,三个人的距离变得相当接近,彼此都能够注视到对方的目光。
尤其是艾格妮丝,表情当中既有尴尬,又有些许的喜悦,更有强行装出来的冷漠,实在精彩纷呈。
“我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艾格隆笑着问。
“这个就要问问您的好女仆了——”艾格妮丝没好气地回答,“她一个劲儿地跟我说最近您烦恼至极,希望我能够尽朋友的立场,来给您开解一下。”
艾格隆看向了夏奈尔,而夏奈尔只是笑而不语,屈膝向他行礼。
看到两个人这副样子,艾格隆大概也明白了过来。
——夏奈尔肯定添油加醋地在艾格妮丝面前渲染自己有多么烦恼,然后请求艾格妮丝过来给自己说点好话。
“谢谢你。”明白过来之后,他点头向艾格妮丝致谢,“这份心意我领情了,你放心吧,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颓废下来,相反我现在充满了斗志。”
“是啊,我知道,以您的意志力,一时的挫折是绝对不会打倒您的。”艾格妮丝轻轻点了点头,“不过即使如此,我仍旧想要告诉您,我衷心地期盼您能够获得胜利,并且祝福您接下来也一切顺利,带领夏奈尔、我的姐夫,还有那么多誓死追随您的人走向辉煌。我亲眼见证了您的胜利,也目睹了所有那些为胜利而付出的代价,我相信这些代价都是有意义的,而您就是赋予它意义的人。”
艾格隆微微有些动容。
类似的阿谀奉承他已经听了太多,可是从艾格妮丝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却好像具有了特殊的激励,让他原本低沉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我会的……艾格妮丝,我绝不会让你,让所有人失望的。”他大声回答。
“那就好。”艾格妮丝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两个人陷入到了沉默当中,而夏奈尔当然也知趣地没有插话。
最终是艾格隆打破这份寂静。
“艾格妮丝,能陪我出去散散步吗?”他提议。
“嗯?”艾格妮丝明显有些意外,接着,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艾格隆明白,此时她肯定是想起了上次一起打猎时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些小小的芥蒂,不过我认为这并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友情。”为了不让她动摇,他立刻又说了下去。“既然您是来安慰我的,我也承这份好意,我只想和您在月光下走一走,以便驱散心头最后的乌云……您能够再给我这份赏光吗?”
在他诚恳目光的注视下,艾格妮丝最后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如果您觉得还没有到需要就寝的时候,那我陪您走几步吧。”
艾格隆对夏奈尔使了一个眼色,而夏奈尔心领神会,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她首先走出了营帐,让卫兵们稍微散开了一点,留给了艾格隆和艾格妮丝足够散步的空间。
接下来两个人走出了营帐,然后漫步在了外面的空地。
因为营帐设立在高地上,所以他们在这个山坡上漫步的时候,足以看到这片土地上的夜景。
艾格隆没有说话,而艾格妮丝只是打算陪他解解闷,所以也没有主动开口,于是两个人在夜空下,围绕着小小的丘陵转了一圈。
走了一小段路之后,艾格隆停下了脚步,然后他隆站在一处坡地上,目光上下移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往上仰望,是接近圆形的月亮,以及那漫天的璀璨星辰。
往下俯瞰,是营地和远处要塞当中的星星篝火。
“很漂亮,不是吗?”他像是问人,又像是自问。
“与其说漂亮,倒不如说悲凉。”艾格妮丝平静地回答,“我们,以及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天空下那些渺小的灰尘罢了……”
“这可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艾格隆有些讶异。
“那您觉得什么才像是我应该说的话呢?”艾格妮丝反问,“我确实对自己非常自信,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是单凭个人能力所无法撼动的,我经历过命运的狂潮,亲眼见到过自己家人颠沛流离,我只能承认它的伟力。”
“所以,与其等着被狂潮撕碎,或者随波逐流,为什么不选择驾驭狂潮呢?”艾格隆反问,“命运不止对你无情过,对我也同样无情,可是那又怎样?我不服气,我绝不认输!如果注定要我完蛋,至少我也得亲自下场赌过一把之后才能承认失败,我要痛痛快快地活下去,要么就痛痛快快地灭亡,两种结果我都不会后悔。”
接着,他伸手指向了远处闪耀着密集而又黯淡的灯光的迈索隆吉翁要塞。
“在我的路上,有什么东西阻挡在脚边,那就一脚把它踩碎就好了!我对待朋友和对待敌人都会予以最认真的态度。你信不信?今天我在希腊搅风搅雨,过得不久之后,整个法兰西都得因为我而风雨交加?”
艾格妮丝一时没有回答,因为她心里知道,少年人所说的,恐怕都是会成真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说完这一番狂妄的肺腑之言以后,艾格隆一时没有再说话,而是重新看向了大地。
黑夜下的大地,是如此寥廓,但是又如此孤寂,仿佛被众神抛弃了一样。
但是这个少年人心里坚信,众神绝没有抛弃自己,命运就在他自己的手中,整个世界也将在等待着被他塑造。
而此刻,留在他身边的少女,也将成为这个被塑造的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是的……此刻的陪伴注定短暂,但是他不想失去,所以他要把这种短暂变成永恒。
如果留恋和艾格妮丝相处的时光,那就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不就好了?
我失去过太多,所以我拒绝失去,讨厌失去……是的,我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他突然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接着,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然后注视着艾格妮丝。
在月光下,他的双目闪动着令人侧目的光亮,犹如是点燃了的火炬一样。
“谢谢你,艾格妮丝……”他悠然说。
“您……您怎么了?”艾格妮丝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不安。
“你刚刚做了一件傻事,艾格妮丝。”艾格隆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柔声对她回答。
“什么?傻事?!”艾格妮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我好心好意来安慰你,结果你倒这么说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艾格隆摇了摇头,“我是说,您对我展露出了这样的好意,反倒是让我……让我更加舍不得你。”
这句话一出口,艾格妮丝顿时脸色一变。
她往后稍稍退了一步,然后戒备地看着少年人。“您想要做什么?”
“别这样,艾格妮丝……您知道这毫无意义的。”艾格隆摇了摇头。
虽然他并不想做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故意就想逗弄一下艾格妮丝。
所以,他板起了脸,做出了一个危险的表情。“别忘了,在这里我可以为所欲为。”
“您疯了吗?”艾格妮丝皱了皱眉头。
“难道我错了嘛?这里我有几千部下,他们遵守我的一切命令,哪怕我让他们去出生入死他们也没有怨言——所以我为什么不能为所欲为?亲爱的小姐,在这里我的意志就是一切!况且……哪怕我们公平对决,难道您就能赢得过我了吗?所以,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和我一起面对这片星空吧……”
在他满面笑容的注视下,艾格妮丝发现自己心里有些恐惧了。
诚如他刚刚的狂言,这里有几千号人,而且都对他唯命是从,他真想要对自己做什么,那自己几乎不可能有抵抗之力。
除非现在就把他击倒……
于是她的脑海中已经在考虑如果击倒这个少年人了。
可是,上次她重创这个少年人,是因为打了对方一个猝不及防,但是这一次对方肯定早有准备,所以当然不会让她再度轻松得手。
如果手中有一把剑,那倒是好很多,可是现在她偏偏又什么武器都没带。
如果要拼拳脚力气的话,她肯定是打不过面前的少年人的……
在月光下,少年人似笑非笑的脸,带着些许的讥嘲,仿佛在说“挣扎也没用的,一切听我的吧”
这张俊美的脸是那么可恶。
为什么我居然会傻到听从夏奈尔的话,自己跑过来招惹他?一瞬间,她的心里充满了懊恼和痛悔。
正当艾格妮丝一边戒备一边暗自心惊的时候,她发现年前的少年人突然大笑了起来。
“艾格妮丝,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可爱,就跟被人捏了尾巴的猫一样……哈哈哈哈……”
大笑的他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来。
正如艾格妮丝所害怕的那样,艾格隆知道,如果现在自己动手用强,艾格妮丝肯定是无力抵抗自己,他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可是他不想这么干,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这么干了,哪怕这一次得逞,那接下来就将和艾格妮丝不死不休,而且以后绝没有再重新修复关系的可能性。
他一向是个目光长远的人,当然不会为了片刻的欢愉而损失未来的利益。
他想要得到的,是她,而不是片刻的欢愉。
“你何须对我摆出如此戒备的表情?难道你认为我会跟你动手,对你使用暴力?不……艾格妮丝,你太小看我了。”艾格隆微笑地看着她,“像我这样的人,使用自己个体的暴力是自辱身份,更何况对一位少女这么做了,我不会让自己丢失应有的尊严的。我……我会使用更高等级的暴力,让万事万物都最终随我心愿运转。”
没有等艾格妮丝问,他就继续说了下去,“人类创造了文明,然后又创造了国家,把权力归于一小撮人身上,毫无疑问这很不公平,但是却又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国家运行下去……所谓权力和权威,不过是维系这种运行模式的手段而已。人类是伟大的,可以创造一切让人难以想象的造物;但是人类又是渺小可悲的,因为他们只能把自己托庇于国家的卵翼之下,哪怕被欺压甚至被残杀也无能为力,只能瑟瑟发抖地等待着太平盛世的降临!艾格妮丝,在权力面前你选择了随波逐流等待命运的宣判,而我要告诉你,我选的是把权力抢到自己的手中,既然注定有人要被碾为齑粉,那我选择自己绝不成为其中之一!”
说完了这段话之后,他又骄傲地看着艾格妮丝,“你现在躲得掉,是因为我的权威还不够,但是终有一天我会得到整个法兰西,我会主宰这个国家的一切……那时候你就躲不掉了,我会把你拥在怀里,呵护你并且亲吻你,把我现在想做却没做的事情一一做完,我会做到的,艾格妮丝,请给我一点时间吧!我相信不会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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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番外(7)鸯鸯相抱
故事线承接番外4
在枫丹白露宫和煦的晴空下,金发的幼女夏露-德-特雷维尔,以傲慢自大的神气,向着在场所有孩童们,大声宣告自己已经将初来乍到的珂丽丝忒尔,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并且纳入到了自己的保护当中。
其他孩子们完全懵里懵懂,闹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在夏露的积威之下,只能以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意见。
就在这鸦雀无声的寂静当中,夏露也完成了陛下托付给自己的任务。
虽然珂丽丝忒尔对自己的身世还茫然无知,但是年纪虽然幼小却习惯了察言观色的夏露,已经大致猜测出了她的身份。
只不过这并非小事,既然陛下还没有准备公诸于众,她当然不会无聊到在这个问题上乱说。
此时此刻,感动的泪水已经在珂丽丝忒尔眼中充盈,但却又倔强地不肯流下,她就用着犹如碧水幽湖一样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和她同龄的孩子。
“谢谢你。”她看着夏露的侧脸,然后对夏露小声说。
“不用谢。”夏露转过头来,然后满面笑容地看着她,接着,她拉住了珂丽丝忒尔的右手。
“好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珂丽丝忒尔紧紧地抓住了夏露的手,仿佛要借此汲取力量和信心一样。
不过,身体上的疲惫感觉,是无法用精神上的愉悦弥补的。
“我……我跑不动了。”她略带羞愧地说。
“噗哈哈哈……”夏露忍不住又笑了出来,接着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没关系的,那我们就不跑了!”
接着,她拉着珂丽丝忒尔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草地,留下了一群孩子在原地愕然发呆。
而原本负责接待珂丽丝忒尔小姐的女官,也只能无奈地跟在两个孩子身后,任由她们尽兴。
就这样,夏露带着珂丽丝忒尔,悠然漫步在枫丹白露宽阔而又优美的花园当中,珂丽丝忒尔虽然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儿,但是从小就被教导了艺术和绘画的她,当然能够看得出来,这里的花园设计精妙,而且各处的雕塑也同样精美,置身于此宛如是在行走于画卷当中。
珂丽丝忒尔四处张望,然后带着心虚,小声地问夏露。
“这里……真的都是我爸爸的吗?”
“对呀,就是他的——”夏露一边说,一边摊开了手,做出了一个拥抱的架势,“全……部……都是他的!”
“爸爸,好厉害……”珂丽丝忒尔禁不住发出了感叹。
片刻之后,她突然陷入到了悲伤当中。
既然有这么大的地方可以住,为什么还要和自己以及妈妈分开?住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年幼的她,当然弄不明白她所想到的问题究竟有多么沉重。
夏露当然不知道珂丽丝忒尔此时的心中所想,她只是看到珂丽丝忒尔骤然脸色发白,因此心里猜测她是不是走累了。
面前这个孩子,银发碧眼,皮肤苍白得近乎于透明,看着简直跟个精灵一样,身体虚弱也很正常吧。
“好了,我们走了这么久了,也该休息会儿了。”于是她善意地提议,接着带着珂丽丝忒尔走到了温泉旁边,然后两个人坐在池子边休息。
喷泉所产生的水汽,漂浮在两个人身边,而这种清凉的感觉,也让珂丽丝忒尔重新振奋了起来。
“珂丽丝忒尔小姐……”夏露似乎想要说什么。
“不要一直这样叫我……太不像朋友了。”珂丽丝忒尔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小声指正,“妈妈叫我珂丽,您也这么叫就好了。”
夏露哭笑不得,但还是同意了她的要求,然后她又重新郑重了起来。
“好吧,珂丽……我看你虽然来到这里了,但是对基本情况都还不清楚,所以我打算告诉你一些事,按理说来我不应该在这事上多嘴的,但毕竟我们是朋友……这里是喷泉,没有人能够听得到我们的话,而你也要记得什么都不要对别人说,可以吗?”
看着夏露郑重其事的样子,珂丽丝忒尔虽然依旧茫然,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虽然两个人年纪差不多,但是夏露懂的东西好像比她多太多太多,所以她应该听从对方的嘱咐。
“首先,我要告诉你,这里是法兰西——法兰西,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吧?”夏露睁大眼睛看着珂丽。
“法兰西……”珂丽丝忒尔咀嚼了一下这个有些陌生的名词,但是很快她眼睛一亮。“我知道!是一个国家!很大的国家,我在上课的时候学到过。”
她接受过非常完整的教育,自然也包括了基础的地理知识,白头发的老师曾经颤颤巍巍地在地图指着一个个国家,对她解释它们的名字。
然而,直到今天,她才对这个国家有一个真正的实感。
“其实也没有多大,不过在欧洲来说已经够可以了……”夏露小声吐槽,然后又继续说了下去,“你的父亲法兰西如今的统治者,拿破仑二世皇帝陛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拿破仑,二世?”珂丽丝忒尔茫然地反问。“那是什么?”
“怎么?他们连这个都不教给你吗?也太过分了。”夏露皱了皱眉头。
接着,她又重新舒展开了眉毛,“总之,你也别管那么多了,你只需要知道,你的父亲是这个国家最大最大的人物,在国境线之内他想要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想要给谁什么东西就可以给谁什么东西,而我一家人,就是他的臣仆,也就是要替他实现他每一个愿望的人……”
“你是森林中的仙女吗?”珂丽丝忒尔惊讶地看着夏露。
看到自己的话被人如此奇妙地理解了,夏露禁不住哭笑不得。
“就实质而言,确实差不多,不过可惜的是我们一家并不会魔法,所以只能想尽办法去完成工作咯……”最后,她只能这样回答。
“我的爸爸,会跟童话书里的人一样,对你提出很难实现的要求吗?”珂丽丝忒尔担心地问。
“那倒没有。”夏露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给我提出的要求是,做你的朋友并且保护你,我很乐意实现呢~”
珂丽丝忒尔顿时脸色微红地低下了头来,心里则有一份莫名的感动。
原来,爸爸已经在注视着自己了。
“我会谢谢他的。”她小声回答。
然后她又问,“那我的爸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真正在创造历史的人。”夏露想也没想地回答,“正因为知道他已经完成的一切事业有多么难能可贵,所以我很钦佩他。除了喜欢挠我头发这一点很让我讨厌之外,我没有其他任何地方有意见了,一想到我未来也将作为后辈,继续去发扬光大他创下的一切,我就禁不住心怀畅想呢……”
看着珂丽丝忒尔还是有点懵里懵懂的样子,夏露笑着摇了摇头,“总之,就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比魔王还厉害的人。”
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而你的爷爷,更是震古烁今,每一个人都会为他曾经缔造的传奇而赞叹呢!”
珂丽丝忒尔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不怀疑夏露在故意骗她,可是这些话听上去也太像假的了。
我的爸爸和爷爷都这么厉害吗?
“那为什么我一直见不到他们?”她禁不住问。
夏露一时语塞,接着,她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看着珂丽丝忒尔。
珂丽丝忒尔对这个笑容很熟悉,身边那个从小到大照看自己的女仆,也经常会这样看着自己。
“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呢?”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我可能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请不要介意……”她慌忙道歉。
“不,这个问题不傻,而是……说来实在太话长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在短时间内说清楚。总之,只要在这里待下去,你很快就能够弄懂的。”
“好吧……”珂丽丝忒尔点了点头,她也知道不能追问下去了。
夏露收敛了笑容,然后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
“接下来,我要跟你解释下你在你爸爸见面时应该注意的事项,因为这关系着你接下来的地位。”
“我的地位……”珂丽丝忒尔稍稍一想,然后反问对方,“你说我的爸爸是这个国家最最厉害的人,那我的妈妈应该是第二厉害的,我就是第三厉害的人,对吧?”
夏露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奇怪。
“我又说错了什么吗?”珂丽丝忒尔迟疑着问。
看着珂丽丝忒尔楚楚可怜的样子,夏露心里一阵于心不忍。
她知道这些话很残忍,但是出于朋友的立场,她应该说出来,免得珂丽到时候吃亏。
“珂丽,你的地位,可能没有你想的这么牢靠。”片刻之后,,她硬着心肠说了下去,“没错,你的爸爸是这个国家最最厉害的人,但是排第二的不是你的妈妈,而是皇后陛下。嗯,也就是你爸爸的合法妻子,而且……他们还有孩子,就是你的弟弟和妹妹了。”
珂丽丝忒尔偏着头看着夏露,却丝毫不能理解她到底在说什么。
片刻之后,她才理清了这一团乱麻。
她想到了一个最最可怕的猜测——
“妈妈,不是爸爸的妻子?”
夏露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珂丽丝忒尔如坠冰窟,原本就非常苍白的肤色,顿时变得更加没有血气了。
“那我是怎么出生的呢?书上不是说结婚之后才能生下孩子吗?”
夏露只能怜悯地看着对方。“有时候不是这样的。”
珂丽丝忒尔茫然四顾,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看什么。
“那我,究竟是什么呢?”她低声问。
“你是皇帝陛下的女儿,是注定被我们所有人仰望的存在。”夏露回答,“这是无可更改的现实,陛下既然把你接过来了,那就是打算这么干了。”
“可是,妈妈呢!?”珂丽丝忒尔大声反问,“如果妈妈不是爸爸的妻子,那她到底是谁?!”
这个年幼的孩子,突然本能地恐慌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本身处的世界,有太多太多难以理解的谜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个嘛……以后你会知道的。”夏露还是用怜悯的笑容看着她。
接着,她一把又握住了珂丽丝忒尔的手,“珂丽,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不开心,而是为了让你知道,你需要做什么,我都是为你好。”
“我需要做什么?”珂丽丝忒尔在慌乱中反问。
“首先,你要讨你的爸爸欢心,这是你日后所有一切的基础。不过我认为这并不难,你这么漂亮可爱,又有哪个父亲会舍得讨厌呢?况且我明显感受得到,陛下心里对你有所愧疚,他肯定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补偿你的……”
顿了顿之后,尽管有喷泉做掩护,但是她仍旧压低了音量,凑到了珂丽丝忒尔的耳边,“皇后陛下那边,你就要小心了。虽然皇后陛下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但是这种事谁又说得清呢?你身为陛下的女儿却又非她所出,以后还要一直留在这里,难保她心里不会有什么想法,所以你一定要对她恭顺,要讨她的欢心,不然的话你的日子就会很难过了……嗯,还有你的弟弟弗朗索瓦,他是皇太子,是注定要继承皇位和帝国的人,他也不一定会喜欢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所以你也要对他客气一些,在这个问题上我也会帮你的,因为他挺畏服我的,你和他有任何不愉快的时候你就告诉我吧,我会想办法为你们调和的。”
说完之后,她重新露出了笑容,“总之,珂丽,我不是在吓唬你,只是跟你提示一下今后应有的行为模式而已……既然你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么未来对你来说已经是金光坦途,你只需要做好这几件事,就可以尽享你应有的一切了,而我也会尽力帮助你的。”
珂丽丝忒尔静静地听着夏露的话,仍旧不大明白。
但是她能够感受到夏露的郑重其事。
可是,她的心里却有着一些她过去从未有过的思绪。
虽然不谙世事,但是珂丽丝忒尔本身却是一个非常敏感聪慧的孩子,所以在来到宫廷的第一天,接收到了这么多的讯息,她不可能丝毫没有触动。
“我要去讨好皇后陛下……那个抢走了妈妈位置的人?”她迟疑着问。
“其实……也不能说抢走吧,毕竟皇后陛下老早就和你的爸爸定亲了,虽然不知道你的母亲到底是谁,但是想来她也不会更早吧。”夏露尴尬地回答,“还有,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旁人听到的话只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听到了又能怎么样?把我送回到妈妈那里去吗?那太好了!”珂丽差点哭了出来,然后怨怪地瞪了夏露一眼,“你怎么可能理解我呢……?”
“不,珂丽……你错了,我能理解。”夏露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抓住了她的手,“——因为我父亲也做过了类似的事情。我也有一个非我母亲所生的弟弟。”
珂丽丝忒尔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夏露。“你也……”
“是啊,碰到这种事情,没人会开心得起来的。”夏露微笑地看着珂丽丝忒尔,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可是再伤心又有什么意义呢?已经发生的,,终究是已经发生了,我们伤心也改变不了什么,既然如此,还不如接受现实……然后更好地活下去,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我们母亲。你想想看,你的母亲把你送过来,是对你寄托了多少期待啊?你如果让她的期待落空,她又该多么伤心?所以,哪怕是为了她,你也应该好好地活下去,去得到你应有的一切吗。”
在夏露的劝告下,珂丽丝忒尔再度哑口无言。
她不明白为什么夏露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却居然会有这么多的想法,但是她看得出来,夏露是真心在安慰自己。
两个人都有共同的经历,也让她心中和夏露的距离,又更加拉近了一层。
夏露一直握着珂丽丝忒尔的手,直到确定她已经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她才重新开口。
“好了,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剩下的你自己慢慢看就行了,至于现在……”她眨了眨眼睛,然后俏皮地笑了起来,“去享受一下你的生活吧~”
说完之后,她拉着珂丽丝忒尔,继续沿着花园的小径走了过去。
走了好一会儿之后,夏露带着她来到了宫室建筑当中,然后在女官的引领下,她们一起来到了一间套房里。
这间套房,就是珂丽丝忒尔居住的地方了。
走进房间之后,珂丽丝忒尔一直看着四周奢华的陈设,这一切就像是她从没有想象过的梦境一下。
“是不是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夏露笑着问她。
然后,她向珂丽丝忒尔提裙行礼,以示告别,“好了,今天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啦~珂丽丝忒尔,我们明天再见吧。”
然而她刚想转身,就被珂丽丝忒尔拉住了。
“不要走,好吗?”珂丽丝忒尔看着夏露,近乎于哀求地对她说。
夏露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每当我见到妈妈的时候,她在晚上会抱着我睡,我会很安心。”珂丽丝忒尔小声说,“夏露,我现在很害怕,我请你陪着我。”
夏露尴尬地看了一下旁边的侍从女官,而女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脸的不知所措。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而珂丽丝忒尔眼中的期盼却没有减少半分。
于是,金发的幼女,露出了迷人的笑容,然后点了点头。
“好的,如果这是您的愿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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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争吵与心声
“我会做到的,艾格妮丝,请给我一点时间吧——”在月光下,艾格隆以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语气,满面笑容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这个少年人原本就俊秀的面孔,此刻在月光的加持下,更是显得流光溢彩。
然而,在艾格妮丝看来,这副面孔此刻又尤其显得可恶。
她气得大声对少年人吼了出来。
“谁允许你对我说出这种话了!”
“我说什么话,恰恰不需要经过任何人允许。”艾格隆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只耸了耸肩。
“……你真是个不知羞耻的自大狂!”艾格妮丝气急了,忍不住骂了一声,“枉我还有点担心你,傻瓜一样跑过来安慰你,早知道就该随你去好了!”
说完之后,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用教训一下这个胆敢对自己如此轻薄的无耻之徒。
但是当和少年人面对面的时候,她陡然想起来这家伙剑术不下于自己,力气更是比自己强,直接冲上去和他厮打岂不是羊入虎口?
于是她只能又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以愤恨的眼神看着少年人。
而艾格隆既没有退避,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反应。
正如他刚才的比喻一样,此刻的艾格妮丝犹如是被捏了尾巴的猫一样,目光当中充满了戒备甚至凶狠,然而这反倒让他感到有趣。
这种刚强,也正是艾格妮丝魅力的一部分吧。
“理智下来吧,艾格妮丝——”他不紧不慢地摆了摆手,示意少女镇定一点,“你看得出来,刚刚我那些威胁你的话都只是开玩笑而已,我绝没有打算对你使用暴力,你现在和之前一样安全。如果说我想做什么的话,那我只是想要让自己可以一直有机会亲近你、欣赏你罢了——本质上,我跟你的那些仰慕者并无不同。”
“难道你还指望我感到荣幸吗?你……你这个混蛋!”艾格妮丝大声反驳,“那天我还没有把你骂醒吗?你有未婚妻,有爱你的特蕾莎公主,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这种话?”
“是的,特蕾莎喜欢我,我感受得到,也很感激她为我付出的一切。”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正因为如此,我愿意娶她为妻,和她共处一生,并且让她分享的事业——”
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必须把自己全部的感情留驻在她那里,我依旧可以追逐自己所希望得到的一切……”
“简直厚颜无耻!我不许你再说下去了……”艾格妮丝打断了他的话。
“厚颜无耻?也许是吧,可是我从小到大,背负的无数期待当中,又何曾有谁要求我做个无欲无求的苦修士呢?梅特涅教我如何以功利来面对世界,我的老师们让我冷酷地审时度势,去寻找自己的最好出路,而我的追随者们呢?他们渴望我成为一位君王,哪怕因此血流成河!”艾格隆抬起头来看着天空,然后惆怅地叹了口气。
“我接受了所有教导,也准备响应所有期待,为了获得自己渴望的自由和荣耀,我主动把自己变成了别人最需要的我,并且把所有的智慧和精力用来扮演我的角色;所以我渴望权力,渴望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我贪婪到不知餍足,因为从没有人告诉我应该去节制!如果我命中注定成为君王,那自古以来法兰西的君王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又何须假惺惺地自我克制?!”
艾格隆这番话,确实是他心中淤积已久的心声。
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产物,他也正是被自己的经历、自己从小到大所受到的一切教育,塑造成了现在的自己。
与其说他因为自己的人生经历而被异化了,倒不如说他自己就愿意成为这样的人,并且在向着这个目标努力。
他失去过的东西太多,想要得到的东西更多;所以他痛恨失败,厌恶失去,他贪婪地渴求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恨不得把所有一切都放在自己的手中,而且绝对不愿意放手。
此刻,他喜欢艾格妮丝——而正好艾格妮丝就是他的臣仆精心奉上的,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去得到呢?
至于除此以外的所有障碍——比如道德顾忌,他内心里都不屑一顾。
所谓道德和法律都是用来约束那些无力反抗它的人的,如果要是遵纪守法他现在还应该留在美泉宫当个低声下气的落魄王子,又何必跑到这个地方来杀人放火?
艾格妮丝眼睁睁地看着少年人在自己面前做出的狂妄无比的宣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很显然,对他做出任何指责和劝说,都没有用处——他在幽居美泉宫慢慢长大的时间里,已经形成了自己独有的行事逻辑,并且以偏执般的狂妄坚信自己的正确,虽然平常看似和善,但是跟他讲道理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如此,那就不讲道理吧!
艾格妮丝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稍稍平复了心情,然后她重新恢复了镇定。
接着,她郑重而又凌厉地向他走出了回复。“您可以有任何荒诞的想法,这是您的自由,您自我迷恋、自我陶醉,相信世界会围绕您一个人运转,那也是您的自由——只是,您必须要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并非每个人都会随着您的意志而行事。我之前没有打算过向您献媚讨好,之后也不会这么做!至于想要我自甘堕落和您产生什么私情……我劝您就不要做梦了,我宁可失去一切,也绝不会让自己落入如此可耻的境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虽然一切都似乎没有改变,但是艾格妮丝却在无形中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压力,让她的心跳都不禁加速起来。
她知道,她的决绝已经惹怒了对方,也让自己陷身于危险当中。
不过,虽然眼下她赤手空拳,肯定无法敌得过对方,但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哪怕此刻拼了命,也绝不让这个可恶的少年得逞。
艾格妮丝感觉自己内心当中涌出了一股勇气,让她凛然无惧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人,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艾格隆静静地看着这个凛然无惧地面对自己的少女,虽然眼下她身着男装,但是他禁不住回忆起了他们初见时的那一幕。
那是在瑞士,他躲藏在一个农庄里,也正是月夜之下,那个少女穿着裙子,手中从伞骨里抽出了一把剑,然后用这么凛冽的眼神看着自己。
多么优雅又多么美丽的一幕啊……虽然当时他慌张逃窜,但那一幕已经深刻地铭记在他的记忆当中了。
所以,他想要将这份美丽,永久地留驻在自己的手中。
也许这是个错误,但是即使是错误也值得一试。
艾格妮丝的激烈反应并不出乎于他的意料——事实上,她不这么做才是奇怪。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意见,只不过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我从未期待过你现在对我屈膝,但是艾格妮丝……我们两个都有时间,我会让世界变成我想要的那个样子的。”
艾格妮丝不屑地冷笑了起来,仿佛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花言巧语。
“夜深了,艾格妮丝,我们回去休息吧。”又沉寂了许久之后,艾格隆做出了一个手势。
而这也意味着他没有任何动手阻拦对方的意愿。
原本高度戒备的艾格妮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在确定他真的不打算动手之后,她的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
于是她面对着艾格隆,紧盯着他,然后慢慢地一步步往后退。
月光下的少年人,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离开了。
在确定来到安全距离之后,艾格妮丝终于直接转身,走回到了自己休息的营帐当中。
除了愤怒和庆幸之外,她的内心深处,竟然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照理,在巴黎的贵族小姐们,到了她这个年纪、又拥有她的容貌的话,身边会开始围绕着一群奉承讨好的追求者,她们也会在和这些追求者们的来往当中,轻易地学习到上流社会迎来送往的种种花样;然而,因为她不喜欢社交、而且剑术高超的缘故,她的身边几乎没有这种招蜂引蝶的追求者,只有那些对她心惊胆战的手下败将,她几乎无从体验那种男女之间的微妙感情。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被人当面诉说喜爱之情。
可恶的混蛋!为什么是这种人?
艾格妮丝突然有了一种仿佛灵魂都被玷污的痛苦感觉,偏偏她又拿他没什么办法,引以为傲的剑术也无法用来教训这个混蛋。
气愤和苦恼交织在一起让她心绪难平,在简易的行军床上更是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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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隆目送着艾格妮丝远去的背影,没有做出任何阻拦,直到她从自己的视线当中消失之后,他才迈动脚步,顺着原路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陛下!”早已经等候在这里的夏奈尔,立刻就询问他,“刚才聊得还开心吗?”
“开心倒是挺开心的,不过最后我们大吵了一架。”艾格隆摊了摊手,然后据实以告。
“什么?!”夏奈尔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吵架呢……?是艾格妮丝小姐说错话了冲撞了您吗?”
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的主人能言善辩而且善于揣摩别人心思,因此吵架只能是艾格妮丝小姐的原因。
然而她的想法还是落空了。
“不,艾格妮丝为了让我开心,已经非常客气了……是我,惹怒了她。”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我告诉她,我想要永远把她留在我的身边。”
夏奈尔的表情顿时变得相当精彩,既有惊讶,也有羡慕,但更多的则是无奈的苦笑。
“在这个时候您说这种话,她当然会生气了……”她叹了口气,“艾格妮丝小姐心高气傲,她明知道您会娶特蕾莎小姐,当然不会愿意屈居为情妇……您如果有类似的想法,还是应该等待时机再提出来比较好。”
她觉得陛下一定也懂得这些,所以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这么心急。
“艾格妮丝的性格就是这样,我就算等待,又能改变什么呢?难道要让她自愿地跑到我怀中来吗?”艾格隆苦笑了一声,然后反问,“与其跟她玩什么猜谜游戏,不如直接让她明白我想要什么。”
“她现在明白了,然后您得到了想要的吗?”夏奈尔忍不住小小地嘲讽了一句。
“当然没有。”艾格隆理所当然地回答,“相反她怒不可遏,痛骂我在羞辱她,我那时候都怀疑她要冲上来跟我拼命了……还好她最后还保留了一丝理智,知道形势对她极为不利,不然的话我可又要费一番功夫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也为您庆幸。”夏奈尔忍不住捂嘴偷笑了起来。
“你肯定以为我出了丑,然后被狠狠地拒绝了,所以我应该很颓丧是吧?”艾格隆也微微笑了起来,“可是你错了,我反倒是信心满满。”
“这从何说起?”夏奈尔有些疑惑。
“艾格妮丝的世界是被她自我封闭起来的,家人和剑术就是她已知世界的全部,她也乐得如此,根本没想过再添加什么。”艾格隆小声回答,“你也许会觉得她对你很客气很友善,但是说实话,她对每个人都会那样。除了她自己关心的一点点东西之外,她对全世界都不抱任何期待,也不打算给出任何关切。简单来说,她不懂得去爱,如果外界不施加任何影响的话,她也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她根本就不需要。”
夏奈尔怔住了。
她觉得陛下的评价有些过于严厉,可是她有心反驳的时候,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
“所以,我要给她封闭的世界狠狠一拳,撼动她的灵魂,让她知道有一个她战胜不了的人,非要得到她不可,这是唯一改变她想法的方法。”艾格隆摊了摊手,做出了个出拳的手势,“这么做会引发她的愤怒,我不指望她现在会爱上我,但如果没有爱的话,恨也挺不错。”
刚才在艾格妮丝面前说出的那一番话,一方面确实是他兴之所至,情不自禁;一方面则是他主动出击,要借此来重重地撼动艾格妮丝封闭的心。
从目前的效果来看,他倒是算成功了,虽然他不知道后续会怎么样,但是艾格妮丝绝对不会忘记今晚的。
“那以后,恨会变成爱吗……?”夏奈尔呆呆地问,她还是没有跟上思路。
“当然不会了!恨就是恨,不会变的。不过,恨却也可以让她铭记我,也许日后我可以让她在恨的同时,又爱我……当然,如果我失败了,那么就只剩下恨了。”艾格隆忍不住失笑了,“这不也很有趣吗?”
夏奈尔懵里懵懂地眨着眼,显然闹不明白。
艾格隆看着夏奈尔可爱的脸,忍不住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
“夏奈尔,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故意让她来安慰我,真的只是想要替我放松一下心情吗……?”
这个问题让夏奈尔有些窘迫,她低垂下了视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片刻之后,她才鼓起了勇气,“陛下……其实我也很喜欢艾格妮丝小姐,而且发自内心地敬佩她,所以我认为,如果您能够得到她的倾心,那是一件好事,不光能够让您获得乐趣,也能够让您更加增添几分威望,毕竟艾格妮丝在巴黎很受人仰慕呢。”
虽然夏奈尔说得模糊,但是艾格隆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她一定是跟埃德加谈过了,这些话都是埃德加的说辞。
这个家伙还真是有几分辩才,居然轻易地就忽悠过了自己身边的人,连夏奈尔也受到了蛊惑……他一时有些无语。
“所以,你就忘记了特蕾莎赋予你的使命,故意来给我创造机会了?”他笑了起来,揶揄夏奈尔。
夏奈尔更加窘迫了,她低声回答。“陛下……也许我确实有负于特蕾莎殿下的期待,但是我的天职是服从您,并且为您效劳,您的利益和您的意志,才是我最优先应该考虑的事项。诚然您让我服从她的命令并且尊敬她,我都照办了,但是当您和她的意志有所冲突的时候,我只能以您的意志为准,对我来说这是不需要抉择的问题……”
夏奈尔的心声,让艾格隆一时有些感动。
她无怨无悔地追随自己,并且尽一切努力来为自己服务,唯自己的意志是想。
试问这份忠诚,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呢?
于是,他忍不住低下头来,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那您……以后打算对艾格妮丝小姐怎么办呢?”夏奈尔没有任何反抗,而是红着脸问。
“艾格妮丝的弱点不在她自己,而在于她珍视的人们。”艾格隆回答,“我现在影响不了那些人,所以我只能等待。不过夏奈尔,终有一天他们的命运也许都将由我来主宰……而那时候,恐怕他们还非常乐意看到我和艾格妮丝有私情呢。”
夏奈尔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陛下,您一定会有那一天的!”片刻之后,她笃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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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邪念
“陛下,您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夏奈尔发自内心地说。
艾格隆的话已经挑明白了——艾格妮丝虽然个人孤傲自闭,但是她终究不是一个人活在世上,相反她极端重视她的家人们。
所以,只要能够将她的家人们制服,那么自然而然地就可以让艾格妮丝服软。
艾格妮丝的父亲是诺德里恩公爵,此刻正是查理十世国王的宫廷里得宠的贵族,他不可能制服得了。
但若是有一天他能够君临法国,那这位公爵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夏奈尔比任何人都相信,陛下一定能够复辟帝国,重新登上皇座,而这也意味着终有一天,陛下能够让这一家人对自己俯首帖耳。
“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处理艾格妮丝小姐呢?”她又问。
“现在……还能怎么办?就随便她吧。”艾格隆苦笑着耸了耸肩,“经过今晚的变故,她肯定不会再向我示好了,所以我无论对她做什么,都只会惹起她的愤怒——既然如此还不如先把她放在一边,等到了未来再做计较。”
“没想到您也有这样拱手认输的时候呢……”
夏奈尔捂住嘴,让自己不至于失笑。
“其实,我觉得艾格妮丝小姐对您心里也是很有好感的,甚至我觉得在同龄人之中她只把您放在了眼里——只不过,您既然已经有了未婚妻,她就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插足其中,因此哪怕心有好感也不愿意表露出来了。事实上我倒是觉得她挺关心您的……”
其实就算夏奈尔不说,艾格隆也能够察觉到了——毕竟他虽然年纪尚小但在这方面已经是富有经验了,艾格妮丝对他萌动的憧憬,也正是她愿意与自己为友、并且愿意原谅自己轻浮举动的原因。
只可惜,这个贪婪而又无良的少年人,所渴望的并不仅仅是做个朋友而已。
“既然只有这么一个障碍,那我能够亲手打碎它。”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自信满满地回答。
夜已经深了,接下来,艾格隆在夏奈尔的服侍下洗漱,然后按照夏奈尔的要求,两个人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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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在营帐当中休息的埃德加,又被一个陛下身边的卫兵传达了指令,要召唤他过去。
这一次他学乖了,试图先弄清召唤自己的到底是谁。
“是陛下本人要召见我吗?”他小心地问。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他总算放下了心来。
接着,在卫兵的引领下,他再次来到了艾格隆所居住的营帐当中,而这一切,接见他的确实就是那个少年人了。
“陛下,早上好。”埃德加笑着向他行礼并且打招呼。
然而,回应他的,是少年人凌厉的视线。
一对上这个视线,埃德加骤然感到一阵紧张,心脏也随之剧烈跳动了起来。
在他的记忆当中,这个少年人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这么不客气过,他甚至怀疑下一刻他就要冲过来扼死自己了。
“陛下……”他勉强维持着自己的笑容,不过声音已经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您……您怎么了?”
“倒不如说,我要问问你怎么了。”艾格隆冷冷地反问,“你对夏奈尔说了什么?”
艾格隆能够明显感受到,昨天晚上夏奈尔的举动非同寻常——特蕾莎派她过来明明是为了约束自己的,结果她却非但没有履行命令,反倒是主动为自己和艾格妮丝创造机会。
虽然这确实是合他心意的行为,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夏奈尔被别人改变了主意和立场”这件事本身,对他来说却难以容忍。
他的嗅觉,让他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种危险。
夏奈尔是他身边最贴身的侍从,她忠心耿耿而且任劳任怨,让他极为满意。她唯一的缺点就是心思单纯,并且因为出身低微的缘故,心里有一种自卑感,容易被他人牵制。
这种弱点本来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埃德加的所作所为却让他惊觉——如果夏奈尔被人欺骗,那自己无形当中就会泄露许多秘密,甚至会让自己的想法也暴露于外人之前。
这对他、或者对任何君王来说,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危险。
一般碰到这种情况,君王们会重重地处罚身边人以儆效尤,但是他不想责罚夏奈尔,反而好言安抚了她,因为在他心目中,夏奈尔并不是一个随时可以替换的侍从,而是他难以割舍的同伴,也是他情感的寄托之一。
所以,他只能把这股怒火发泄到埃德加身上了。
“陛下,请允许我解释!”也许是感受到了这股滔天怒火的缘故,埃德加吓得几乎魂不附体,好不容易才让自己说出话来。
而这个时候,艾格隆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冷笑地打量着他,“嗯,我给你留了时间解释——”
至于没有解释清楚会是什么后果,他就没必要说清楚了。
埃德加额头已经冒汗,不过他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是诺艾尔小姐召见了我,然后我不得不跟她解释我的所作所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在艾格隆的注视下,埃德加惊惶地讲述了自己和夏奈尔之间的对话。
艾格隆静静地听着,从埃德加的反应当中,他能判断出对方并没有说谎——
虽然他确实用花言巧语蛊惑了夏奈尔,但是这一切好像又都是夏奈尔自己的判断——身为一个法兰西人,一个家破人亡的帝国支持者,她对外国人和本国的叛徒都有着根深蒂固的排斥感,埃德加只是激发出了她的这种排斥感而已。
所以倒也能够理解夏奈尔的突然转变了。
艾格隆当然知道,埃德加这番说辞其实挺多漏洞的,但是他能够轻易找到夏奈尔的痛点,然后一通输出,居然成功地就让夏奈尔短时间内就改变了主意而且站在了他那一边,着实不简单。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家伙倒是挺有几分机智和口才的。
只可惜,他把这些机智和口才都用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宁可当个浮华浪荡的贵公子,也不愿意认真去做一份大事业。
艾格隆沉思了片刻,脸上的怒容也渐渐地消失了。
正当埃德加开始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少年人重新抬起头来看向了他。
“埃德加,我知道你挺聪明,而且也知道你在巴黎的社交场上锻炼出了蛊惑他人的本领,但原本都是你的自由——但是我要警告你,我不允许你蛊惑我身边亲近的人,我也不想看到你和夏奈尔以后有任何来往,如果再有下次,我会让你尝到万劫不复的滋味——”艾格隆郑重其事地对他说。
埃德加能够感受到那种压力,所以他只能重重点头,保证自己绝不再犯。“陛下,我跟您保证以后绝不与她有任何联系,而且无论她问我什么,我都不会再多说任何话,我请您饶恕我的过失!”
在埃德加的恳求之下,艾格隆总算消了气。
“陛下,也请您原谅夏奈尔小姐吧,毕竟她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您……”眼见他面色缓和下来,埃德加于是又为夏奈尔求情。
“我不需要夏奈尔去自作主张,哪怕她的动机是为我好!”艾格隆打断了对方的话,“想要找人给我出主意我会去找我的智囊们,夏奈尔的职责是照顾我、执行我的命令,而不是替我决定什么是为我好!当她开始这么想的时候,她就已经越界了,因为我不需要自己再有另外一个大脑!也不想被身边人所引导和蒙蔽!”
艾格隆知道,他的话对夏奈尔太过于严苛,但是这正是因为他珍惜夏奈尔,不想失去她。
“好的,我明白了,陛下……”在艾格隆疾言厉色的训斥之下,埃德加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只能低头认错。
不过,他没想到,艾格隆马上又变了一个方向。
“虽然你蛊惑夏奈尔是完全无法容忍的错误,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你提出的其他事情,倒也并非没有道理。”艾格隆突然让自己的口风变软了下来,“埃德加,我需要艾格妮丝留在我的身边,而且……我也挺喜欢她的。”
埃德加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劫后余生的喜悦,以及一种含而不露的嘲讽。
我就说嘛,男人,不,男孩儿,哪有不好这个的?
艾格妮丝如此瞩目的高岭之花,陛下真要是不动心那才是怪事了。
“陛下!这是艾格妮丝的荣幸!”他立刻就换了一个慷慨激昂的腔调,“我和爱丽丝都期盼着她在今后能够成为您的伴侣,为您分忧!而且我认为,法兰西人一定会为您和她的浪漫情事而津津乐道的。”
艾格隆当然能够看得出来,这绝不是爱丽丝的想法,但是看破不说破,眼下他也没必要争论这个问题。
虽然他确实不怎么瞧得起埃德加,但眼下他想要实现自己的目的,非要借助一下这个浪荡公子不可。
“可是艾格妮丝本人却未必会这么想。”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我昨晚跟艾格妮丝谈了这个问题,结果被她破口大骂,她说绝对不会自甘堕落,让自己成为我的情人。”
“那可由不得她。”埃德加冷笑了起来。“陛下,现在这里的一切都由您说了算,难道她还有什么反抗您的能力吗?虽然艾格妮丝脾气倔强,但是我想只要您强硬以对,她最终还是会认命的……”
他哄骗艾格妮丝跟随自己来到这里,为的就是这个目的,现在眼见自己的计划走到了最后这一步,他当然不会心软。
“如果使用暴力强迫的话,我就未免太过于丢人现眼了,而且这只会让艾格妮丝永远恨我而已。”艾格隆摇了摇头,否决了对方的提议,“毫无疑问,我想要让艾格妮丝无从拒绝我,但是我必须让她自己做出最终的决定——”
虽然艾格隆说得比较隐晦,但是埃德加却明白过来了,这个少年人不喜欢强来这一口。
如果是谈论其他话题,他未必能够跟得上,但是一扯到风月上面,他反倒是来了精神。
“我明白了,您是想要让艾格妮丝改变主意,‘自愿’同您在一起?”他小声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着他摇了摇头,“这个恐怕挺难的,艾格妮丝非常固执,轻易不会改变主意,除非……”
他停了下来,好像想到了什么。
确实,想要让艾格妮丝个人改变主意很难,但是世界上是有人能够让她改变主意的——
“如果她的亲人们都希望她这么做的话,她会做的。”埃德加脱口而出。
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两个人达成了统一意见,而接下来就看埃德加怎么说了。
“你觉得让她的家人改变主意,难吗?”
埃德加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猛然抬头回答。
“我的丈人,也就是那位公爵,他很喜欢艾格妮丝这个小女儿。但是……他在当年吃过不少苦头,所以现在好不容易回国以后,他尤其热爱富贵和权势,而且极其虚荣,生怕被人小看,也绝对不愿意再过苦日子——恐怕在他看来,如果能用女儿作为代价来换取自己一家人长保富贵的话,也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顿了顿之后,埃德加又冷笑了起来,“至于我的内弟,也就是爱丽丝的大弟弟,公爵的继承人,那更是一个花花公子,我们有过不少来往,所以我太了解他了。他沉迷于声色犬马,开销惊人,他怎么可能舍得巴黎的荣华富贵?如果一旦失去了这些,我看他都活不下去了!所以如果需要付出一个妹妹来让自己的美好生活得以延续,他会毫不犹豫这么干的。”
“若我重回法国,难道他们不会选择流亡吗?”艾格隆问。
“如果您能够保全他们的富贵的话,谁会跑呢?”埃德加笑着反问,“也许确实有人会为了死忠于原则而放弃富贵荣华,但是他们绝对做不到的。”
说到这里,他重重点了点头,“陛下,您放心吧,若您有一天能够君临法国,那只需要递个眼色,他们一家会欢喜地看到艾格妮丝享有此等荣光……”
“那么爱丽丝会怎么想?”艾格隆冷不丁地问,“跟我说实话。”
埃德加顿时语塞。
他知道,陛下和爱丽丝来往过,对爱丽丝有所了解。
“到时候我会劝服爱丽丝的,毕竟……全家人总比艾格妮丝一个人重要。”最后他勉强地说。“如果形势到了那个地步,爱丽丝就算再怎么有意见,也会审时度势的,更何况还有我和父亲在!您放心吧,陛下。”
艾格隆想了想,感觉埃德加这些话好像也没有什么破绽。
“好,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接下来,你不要再打搅艾格妮丝了,就让她留在那里吧,一切等我计划实现了再说……”
然后,他又郑重再叮嘱了一次,“还有,我不许你再蛊惑我身边的人了,给我记住——你的邪恶,都是留给我的对手的。”
“是,陛下!”埃德加大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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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训话
在得到了埃德加的亲口保证之后,艾格隆也就不再踌躇了。
他想要得到艾格妮丝,但是他知道艾格妮丝不会轻易顺从自己,既然无法从正面得手,那就得从其他方向迂回。
而艾格妮丝的弱点就是她的家人们。
爱丽丝一句话,她就无怨无悔地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吃苦,那么以后只要她的家人们有求于她,她也肯定会无怨无悔地做出牺牲。
他原本担心她的父亲和兄长会是死硬的保王党,一旦他回到法兰西掌权,就会选择逃亡,不过从埃德加的口风来看,他们的骨头并没有那么硬。
换言之,只要能保住一家的荣华富贵,他们宁可牺牲一下艾格妮丝也在所不惜。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好办了……艾格隆知道,自己的实力有限,就算重登皇座,也不可能再来一次血流成河的大清洗,只能把报复限制于小范围内,对于其他势力则要以优容和拉拢为主。
既然本来就要拉拢,那为什么就不能优待艾格妮丝一家呢?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这一切一切的基础,都是他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而如果想要获得最终的胜利,他就必须在希腊赢下——在迈索隆吉翁赢下来。
所以,他只能先把艾格妮丝放在一边,集中精力在战事上面。
只要他一步步往前走,势不可挡地实现自己的目标,命运自然会赐予自己的那些梦寐以求的奖品,如果说法兰西会成为他一逞口腹之欲的蛋糕,那么艾格妮丝就是上面鲜美的一块甜点,他要一口气把这些统统都吞下去,什么都不留下,也什么都不放手。
围绕着迈索隆吉翁要塞的战事仍旧在不断,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进展却寥寥无几,变成了一种乏味的舞台剧,除了制造噪音和少量的死亡之外,就只有空耗时间的等待了。
艾格隆兵力不够,又缺乏能够轰塌整个要塞的重炮,所以他只能让自己的部下们,依照古老的方法不断地挖掘壕沟,逐次接近棱堡的城墙,然后再用大炮轰击,掩护前线的士兵们。
从高地望过去,弯弯曲曲的壕沟,犹如是一条条蛇一样,慢慢地向迈索隆吉翁的方向蔓延。
从视觉效果来看,这个场面非常壮观,但是毫无疑问,这种进攻方式是不可能在短期内取得什么明显效果的。
在并不古老的过去,欧洲有一个长期被要塞统治的时代,那时候军队的交战经常围绕着一个个棱堡展开,而且旷日持久,一场围城战动不动要以年为单位来进行,而眼下,他就似乎正在面临这种局面。
如果艾格隆愿意等待的话,他也可以用这种方式慢慢地耗死要塞内部的守军——毕竟他已经肃清了要塞外方的所有道路,迈索隆吉翁现在是孤城一座,不可能得到外界的援助,而他却可以一直得到源源不断的补给,只要这样消耗下去,他就必然会取得胜利。
可是艾格隆不愿意等待。
他跑到之所以跑到穷乡僻壤的希腊,就是为了获取声名,而他之前一系列的胜利,已经让他达到了部分目的,甚至教皇也在他的贿赂下,公开地称他为基督徒的楷模,可见他的战略是正确的。
如今沙皇参战在即,希腊的独立战争明显已经到了收官阶段,无论是从原本的历史线、还是从现在这个新的历史线来看,一旦俄国出兵,那么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奥斯曼帝国必然无法抵抗,他们为了求和,肯定也愿意吐出希腊来。
而那时候希腊必将获得独立——皆大欢喜。
但是艾格隆绝对笑不出来,因为那就会显得自己根本无足轻重了。
所以哪怕为了体现出自己的存在感和决定意义,他也必须尽量获得胜利,让自己变成希腊独立战争的最大功臣。
所以他不能在这里旷日持久地消耗时间,而是必须赶在沙皇进军之前赢得胜利。
他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了自己手下的军官们,虽然明知道这样的进攻不可能起效,但是在他的命令下,他的军队依旧不断地发动着小规模的进攻,以此来疲惫守军的精神,顺便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至于胜利的希望,现在只能寄托在基督山伯爵身上了。
好在埃德蒙-唐泰斯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在从他这里领到命令之后,他立刻就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项任务当中,并且亲自挑选人员,很快就组建了一支敢死队。
他要带着他们,驾船从要塞东面的沙洲之间的海域当中穿行,然后借助防波堤和围墙,潜入到要塞当中,然后破坏里面的要害目标,从内部瓦解敌军的斗志。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当中,他一直在和自己的手下们拼命训练,为最终的行动做准备。
因为正面战场的局势不利,所以埃德蒙-唐泰斯甚至比他的陛下还要焦急,每天都无数次地想要发起行动,减少袍泽们的伤亡,每次都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了那股焦急的怒火。
他知道,行动只能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就意味着前功尽弃,也意味着全军的希望落空,所以他必须谨慎行事,直到自己心里有足够把握之后,他才能够行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所谓的“足够把握”,也只是从“不可能”变成“微乎其微”罢了。
在他的督促下,所有人都在默默地训练着,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就在这个沉闷的早晨,在连绵不绝的炮火声当中,埃德蒙-唐泰斯郑重地来到了艾格隆的跟前,然后向他敬礼。
一看到埃德蒙-唐泰斯,艾格隆就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和平常不一样的气质。
对方的眼神坚定,严肃到像一块石头一样,这是那种准备赴死的人所特有的表情。
而他的皮肤,也呈现出了古铜色,显然是被阳光过度暴晒的缘故。
这眼神和皮肤,让他看上去就充满了力量感,犹如是蓄势待发的豹子一样,似乎随时都能够暴起扑向猎物。
看到他的样子,艾格隆心里顿时就有所明悟了,他的表情也随之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们准备好了?”他低声问。
“是的,陛下。”埃德蒙-唐泰斯重重点了点头。“我们的人,都已经准备就绪。”
“什么时候行动?”艾格隆问。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将会在明天晚上行动。”埃德蒙-唐泰斯回答,“明天晚上的潮汐非常理想,在半夜可以让我们行船,同时现在是下弦月,月亮在下半夜才会升起,也就是说——在我们行船的时候,月光黯淡,等我们来到要塞里面的时候,月亮又可以给我们指示。”
听到了他的回答之后,艾格隆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你们确实已经做好了足够的筹划了,既然如此,那我批准你们的行动。”
顿了顿之后,他看着埃德蒙-唐泰斯的眼睛,然后郑重地说。
“就把一切都托付给你了,埃德蒙,我知道你绝不会让我失望的。”
“陛下,我当然不会让您失望,我说过我会为您出生入死……如果行动失败,我肯定是见不到您了,因为我会在最后一刻之前死去,用生命来为自己赎罪。”埃德蒙-唐泰斯同样郑重地回答。
“不过,我请求您今天去见一见我的部下们,为他们鼓劲。执行这种任务的人,需要一种精神上的刺激,而您是给予这种刺激的最好人选。”
埃德蒙-唐泰斯说得模糊,但是艾格隆当然明白,执行这种九死一生的任务,哪怕再勇敢的人也会心有踌躇。
在全军当中,也只有他有这个威望,能够给出一个让人们欣然赴死的理由。
于是,艾格隆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下来。
“好的,带我过去吧。”
很快,埃德蒙-唐泰斯带着艾格隆走出了他的营帐,然后沿着高地一路往东南方向走,来到了一片海滩上。
因为海水较浅,所以这片海滩的海水呈现出宝石一般亮丽的蓝色,晶莹剔透,而站在这里,也可以看到不远处分布着几处沙洲,在沙洲后面的极远处,迈索隆吉翁的轮廓,模模糊糊地展现在地平线上。
当艾格隆来到这里之后,埃德蒙-唐泰斯下令让所有手下在海滩边集合,一起迎接陛下的到来。
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少年人身上,而艾格隆也早就习惯了被许多人注视,所以丝毫也没有感到不适,反而借机打量了他们一番。
这些人数量不多,大概只有几十人的样子,他们身上都穿着平民的服装,因为长时间的日晒而变得皮肤黝黑,手上甚至还有裂开的痕迹,而他们的衣服上还有大量的沙粒和海水被晒干的痕迹。
由此可以看得出来,埃德蒙-唐泰斯以多么认真的态度,带领着他们进行训练的。
“陛下,为了不惹人注意,我刻意让他们平时穿着平民的服装。”埃德蒙-唐泰斯小声在他旁边解释,“等到行动的时候,我会让他们穿上我们从土耳其俘虏那里拿到的军服,以便给敌人造成更大的混乱。”
“很好。”艾格隆满意地笑了起来。“你还挺细心的。”
“现在,请您跟所有人训话吧,大家都在期待这个。”埃德蒙-唐泰斯满怀期待地看着少年人,“里面有很多希腊人,我来替您翻译。”
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了在场的所有人。
此刻,站在海边的他,同样被天上的阳光暴晒,呼吸之间则是腥咸味的海风,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开口为好。
他之前也通过训话激励过部下们,不过那是用功勋荣誉和荣华富贵来引诱、激励他们,而现在,再套用同样的话术肯定行不通,因为这种几乎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他把报酬说得再天花乱坠又有什么意义?
好在他一贯能言善辩,所以稍加思索之后,他就想好了措辞。
他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努力让自己展露出最为严肃的样子来,然后昂首挺胸,正面看着所有人。
“勇士们!”他喊了一声,然后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以此来向他们致敬。“被基督山伯爵挑中的你们,是我手下当中最勇敢、最精华的一份子,你们可以在所有袍泽当中昂首挺胸,你们值得所有人的敬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说完这一句之后,埃德蒙-唐泰斯也大声为他翻译,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少年人。
“我很高兴,接下来就是你们行动的时刻,就是你们大显身手、为我和全军将士去争取胜利的时刻,只有最勇敢的士兵才有资格去争取这一份荣誉,没错,就是你们,也只有你们才能做到!”
停顿了片刻之后,艾格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接着,他惆怅地说了下去,“当然,勇敢就意味着要付出代价,不用我说,你们也看得出来你们接下来面临多大的风险——你们是我所敬佩的勇士,所以我不想跟你们说什么骗人的话,也不会把你们当成容易愚弄的傻瓜,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明晚之后你们死去的几率比活下来的几率要高得多,我要你们去死,为我、为了希腊去死!你们宝贵的生命,将被我用来去夺取我们必须得到的胜利,现在请告诉我,有人退缩了吗?如果退缩的话,现在站出来还来得及,我允许任何人离开!”
说完之后,艾格隆看着面前的人们,然而队列却纹丝不动,没有任何人离开。
显然,他的实话让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了。
“很好……你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勇敢,也证明了基督山伯爵的眼光,你们没有任何人退缩——我希望到了那个时刻也依旧没有!”
艾格隆又举起了手来,指向了远处模模糊糊的迈索隆吉翁,“看到了吗?那里曾经是你们的土地,是你们的居所,是你们和家人相依为命的地方,然而它陷落于土耳其人的手里,它经历了何等可怕的屠杀和摧残?你们是劫后余生的人,所以你们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又应该去做什么!绝望之中我给你们带来了希望,现在,我给了你们机会,你们可以用自己的刀枪,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告诉那些统治你们、欺凌你们,屠杀你们的混账东西们,他们必须要付出和自己的罪行匹配的代价!哪怕你们牺牲生命,也要给我拿下它!用它来洗清你们所蒙受的一切屈辱和灾难……告诉我,你们做得到吗!”
如雷鸣一般的怒吼声,给了艾格隆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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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死志与心愿
眼看着所有人被自己调动起了情绪,艾格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即使再怎么善于鼓动和宣传的演讲者,在严峻的形势下也很难口灿莲花,忽悠别人忘记危险,因为人都有正常的智力也有眼睛,他们能够观察四周的情况并且做出判断。
如果艾格隆一直坚持说我军必胜,并且许诺事成之后定有重赏,那只会意味着所有人都知道他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回事。
所以他干脆说了实话,转而以“仇恨”来鼓动这些人,让他们回忆起自己和土耳其人的血海深仇,这股仇恨会让一个战士不惧死亡,无怨无悔地执行最危险的任务。
他一直盯着眼前的这些人,而在他们的眼睛当中,他已经看到了仇恨的光芒,他们也将在埃德蒙-唐泰斯的带领下,执行最危险也最重要的任务,为他夺取最后的胜利。
在怒吼声当中,艾格隆示意了一下埃德蒙-唐泰斯,后者也会意地贴了过来。
“让我见识一下你挑选的副手吧。”艾格隆小声说。
“好的。”埃德蒙-唐泰斯马上就应了下来。
接着,他走入到了自己部下们的队列当中,然后从中叫出了一个人,一起又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艾格隆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人。
这个身形健壮、皮肤黝黑的男子,此时眼睛里正燃烧着一股骇人的光芒。
“他叫希洛斯-安东尼奥斯,陛下。”埃德蒙-唐泰斯向艾格隆介绍。
“希洛斯,你好。”艾格隆向对方伸出了手来。
“你好,陛下!”希洛斯-安东尼奥斯显然有些受宠若惊,愣了片刻之后才忙不迭地伸出了手来,握住了艾格隆的手。
也许是因为常年身为渔民的缘故,希洛斯的手上布满了老茧,皮肤非常粗糙,不过,艾格隆仍旧热情地握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松开手。
“我听基督山伯爵说,你是在迈索隆吉翁居住了多年的住民,也是在这里多年打鱼的渔民,所以他将你当成了他最可靠的向导……所以,我今天特意过来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埃德蒙-唐泰斯以极快的速度将艾格隆的话翻译成了希腊语,然后听得希洛斯-安东尼奥斯受宠若惊。
“陛下,能够为您、为伯爵大人效劳,是我的荣幸,我祈求万能的主,保佑您成功。”希洛斯以颤抖的声音回答,“我在这里长大,并且见证了这里所经历的一切灾难,当我死里逃生从这里逃出来的时候,我已经陷入了绝望,因为我所有的亲人要么已经死去,要么失散,我已经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们了……索性上帝保佑,您带着人过来拯救我们了!我欠您一份莫大的恩情,如果能够用命来偿还您,为您哪怕增加一点点取胜的希望,那我也宁可粉身碎骨也要做到。”
艾格隆听着埃德蒙-唐泰斯的翻译,然后默然点了点头。
他能够看得出来,对方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这个人已经在战火当中失去了家人,也失去了所有一切,他活下来的唯一目标只是为了复仇而已。
然而之前起义军连连败退,形势日渐衰败,恐怕他内心当中的痛苦和绝望已经到了顶点。
而这时候,自己适时地出现了,一方面用金钱援助稳住了岌岌可危的起义军,一方面又自己带兵,狠狠地给了土耳其军队以沉重打击。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自己对希洛斯这样的人来说,都可以说是救世主派过来的使者,也是给了他复仇机会的人。
而他复仇的终点,就是迈索隆吉翁。
这座近在咫尺的要塞,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和伤痛,如果能够跟着自己夺回他,那么足以洗刷他曾经蒙受过的屈辱和苦难。
对艾格隆来说,这里只不过是他辉煌旅途的一个小小站点而已,而对希洛斯等人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一切。
“很好,我就希望看到你的这份决心。”艾格隆微笑了起来,“接下来我把伯爵交给你了,我祝你们一切顺利!”
希洛斯重重点了点头,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我会永远感激您的。”他再度重复了一遍。
“不,是我应该感激你才对。”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有意让气氛变得轻松下来,“我受上帝之命来这里匡扶正义,但是上帝并没有给我指明应走的路,而你们就是帮助我执行正义的人,是你们引领着我前进,并且将胜利奉送给我,离开了你们,我是什么都做不成的。”
虽然明知道这个少年人只是说一些谦虚的客套话而已,但是希洛斯听了之后仍旧身为感动。
“可是陛下,没有我们的话,还有无数凡夫俗子供您驱使,心甘情愿地为您奋战;而如果没有您的话,整个希腊现在还是一片黑暗,您才是那个不可或缺的人。”他低着头,满怀敬仰地看着艾格隆的脚下,“您手执权杖和利剑,履行上帝上帝赐予您的神圣使命,带领我们去争取独立,重温主的光辉……我深信您必将成为被主赐福的圣徒,您的功绩也将永世为基督徒们所铭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一番话,听得艾格隆想笑却又不敢笑。
“你曾经当过牧师吗?”他强忍着尴尬问。
“我不曾有这个荣幸……”希洛斯-安东尼奥斯微微脸红,然后摇了摇头,“我家境贫寒,没有钱去送我读神学院,只能跟着兄弟以打渔为生。只不过我小时候很喜欢去教堂里聆听牧师的布道,所以对这些话印象深刻而已。”
接着,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的语气里又多了几分缅怀,“我们的牧师对我倒是很瞧得起,他有时候会抽出时间教我识字,所以我学会了基础的拼写和算数,我永远都会记得他对我的恩惠……可是他现在已经死了,教堂也已经被火烧毁,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艾格隆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所有一切都已经定格在了那场灾难当中,一切回忆都只会加剧那种失去一切的伤痛罢了。
这种痛苦和绝望,不是他、也不是任何人能够安慰得了的。
所以他主动转移开了话题。
“我想基督山伯爵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吧?我为你们所有人开出了赏格,只要行动成功,那么每个人都可以拿到3万法郎的奖励,我想这足够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你也可以拿着这笔钱组建家庭,重新拥有家人。”
然而,这句话还是没有振奋起希洛斯的精神,他只是淡然一笑。
“陛下,从见到我兄弟死去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忘记我还有未来了。”他神色轻松地回答,“如果能活着回来,从您这里拿三万法郎当然很好,但是我却不敢这么去想象,因为我已经准备好去牺牲一切了,甚至……我希望我能死在那里,因为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和我的亲人们永远长眠在一起了……”
艾格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不想欺骗对方说你一定可以活着回来领赏,但是劝告一下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在最后,他只能勉强地劝了一句。
“诚然,接下来你们必须要面对九死一生的困境,早早做好死的打算,也许不失为一种明智。但是,如果你的家人们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会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去的。所以,我希望你尽力保存自己的生命,因为我以后还需要你的效劳。”
“那好,我尽力。”希洛斯-安东尼奥斯轻松自然地点了点头,仿佛只是看在艾格隆的面子上应付一句似的。
仅仅看他的表情,艾格隆就已经知道,对方的死志十分坚定,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够挽回的。
虽说死士的意志如此坚定,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但是此时,艾格隆的心里仍旧有些感慨。
杀戮酿造仇恨,而仇恨就是让杀戮持续下去的燃料,几百年的宿怨所积累起来的仇恨,到底何时才会消弭呢?也许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吧。
艾格隆想了想,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之前就考虑过执行任务的人可能会牺牲的后果,我认为即使牺牲了,他们的勇敢也应该得到应有的奖赏。所以,希洛斯,只要行动成功,那么无论你有没有活着回来,你都可以拿到我的赏金。为防不测,你可以预先指定一位受益者,我保证,假如你死于这次行动,我一定会把钱如数给他。”
这个问题似乎把希洛斯难为住了,他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有谁适合做自己的受益人,艾格隆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然而,迷茫了好一会儿之后,希洛斯-安东尼奥斯仍旧想不出答案,最后他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抱歉,陛下,我的亲人们都已经不在了,我想不出谁适合领这一笔钱。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换一个用途?”
艾格隆有些意外,但是马上就点头答应,“当然了,你可以用任何你喜欢的方式花掉这笔钱。”
“在这场战争当中,很多家庭都完全破碎了,我并不是最惨的,因为等我流离失所的时候我已经成年,我已经拥有了谋生的能力。可是这场战争造就了许多孤儿,他们的遭遇要比我更加可怜许多,即使侥幸依靠别人施舍的面包活了下来,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接受到任何教育了,当年的我还有一个好心的牧师帮忙,现在他们又能找谁呢?所以……反正我已经没有亲人可以送钱,我希望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力帮助这种孤儿。”
说到这里的时候,希洛斯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如果我们的行动成功了,请把我应得的赏金用来资助孤儿们接受教育,无论学什么都行。我知道对比孤儿的人数来说,仅仅三万法郎根本不能起多大的作用,但至少也能尽我一份力了。所以陛下……这就是我的愿望,您看可以吗?”
艾格隆再度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好的,我答应你,如果你回不来,那我就照你的想法去花掉这一笔钱。但是我还是希望……你最好能够自己来亲自花用。”
“那就看上帝的旨意了。”希洛斯又笑了起来。“陛下,我祝您万事顺遂,像您的父亲那样成就大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艾格隆也知道没有什么再好说的了。
于是,他又伸出手来,再度同希洛斯又握了手。
接着他让希洛斯回到了原来的队列当中,只留下了埃德蒙-唐泰斯在自己的身边。
“你找到了一个好副手。”艾格隆小声跟对方赞许了一句。
“我也这么认为的。”埃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叹了口气,“只可惜,以后可能没办法再跟他合作了。”
他刚才一直在两个人之间帮忙翻译,所以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希洛斯心怀死志——而他这段时间内和对方的来往当中,也早已经感受到了这股死志。
“每个人都会死,重要的是,是带着心满意足还是带着痛苦不堪迎向死亡。”艾格隆回答,“如果我们胜利了,而他在我们的胜利当中发挥了作用,那么我相信他会心满意足死去的,因为他以自己的生命完成了复仇,和自己的亲人们在天堂团聚。”
“确实如此。”埃德蒙-唐泰斯也深以为然,“所以我一定要成功,既为了您,也为了他……既然牺牲是必不可免的,那么我们必须让一切牺牲都物有所值……”
“埃德蒙,你听到了他最后的要求吗?”艾格隆突然问。
“听到了。”埃德蒙-唐泰斯连忙回应。
“既然我答应他了,我就一定会实现,等到这次战事结束之后,你就在当地收集一些孤儿吧,我们给他们应有的抚养和教育。”艾格隆做出了指示。“我想,这既可以让我们留下仁慈的名声,也可以为我们培养一些忠诚的部下,因为他们的一切都是我们给的。”
既然艾格隆这么罕见地大发善心,埃德蒙-唐泰斯当然不会反对,于是他欣然领命。“好的,陛下。”
“所以,一定要回来帮我办这事,埃德蒙。”艾格隆严肃地叮嘱自己的宠臣,“也许他的故事应该在迈索隆吉翁结束,但你不行,你还有太长的故事需要书写……那将是我这本鸿篇巨着里的精彩篇章!”
埃德蒙-唐泰斯禁不住哑然失笑。
“这是我的荣幸,陛下。”他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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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走上舞台
“这是我的荣幸,陛下。”
在埃德蒙-唐泰斯应下了这句话之后,艾格隆也稍稍放下了心。
毫无疑问,埃德蒙-唐泰斯将要置身于危险当中,想要活着回来希望渺茫,但是他却相信,在冥冥当中,埃德蒙-唐泰斯应该也有那种超越命运枷锁的伟力。
他曾经是主角,而且注定会有太多的传奇故事,如今到了自己的麾下之后,他的故事又怎能被命运轻巧地终结呢?
他一定会跟随自己走向命运的巅峰,也会随之实现他个人所渴望的一切。
“好了,我该说的、该做的都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全部交给你了。”艾格隆抬起手来,拍了拍埃德蒙的肩膀,然后语重心长地看着他,“接下来,我和全军将士们一起静待你的表现。”
“好的,陛下!”埃德蒙-唐泰斯站直了身体,然后直视着少年人,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决心。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了片刻之后,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放下了自己的手,接着转身离开。
他既然选择相信并且依赖对方,那不管怎么样就应该相信到底,无论结果如何,那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自从他开始反抗命运以来,运气既然一直都站在他这一边,他深信这一次也绝对不会例外。
接着,他带着自己的卫兵们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当中,然后又派人将自己手下的军官们都召集了过来。
很快,这些军官都被召集了过来,在众人的注视下,艾格隆郑重其事地开口了。
“诸位,我们漫长的等待即将结束了。”
他的话,立刻就让众人精神一振。
“基督山伯爵那边已经可以行动了?”米歇尔-内伊询问。
“是的。”艾格隆点了点头,“刚刚基督山伯爵已经告诉我,他们的人已经准备好了,行动时间预定是明天晚上——”
“太好了!”他话刚落音,在这群人当中立刻响起了一阵如释重负的欢呼。
这么多天以来,全军一直耗在迈索隆吉翁城下,进展寥寥,军心士气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滑,即使那些最忠心最勇敢的人,也开始怀疑继续围攻迈索隆吉翁的意义,并且开始质疑他们主君的判断。
很明显,以现在这支军队的实力,也难以支持长时间的围攻战。
所以对这些军官们来说,他们的希望都寄托在基督山伯爵身上了。
如果伯爵的行动成功了,那自然是最理想的情况;如果伯爵不幸失败,那至少也会给陛下一个撤军的理由,让大家尽快结束这一场煎熬。
艾格隆也当然能够感受到这些军官们的想法。
在面临挫折的时候,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些沮丧,这是人之常情——只要能够取胜,所有的沮丧情绪都会立刻一扫而空,所有人又会继续对他奉若神明。
虽然他已经答应了,万一伯爵的行动失败,就直接撤军——但是在内心的深处,这个心高气傲的少年人,又怎么可能愿意咽下失败的苦果?
而且他现在的实力非常薄弱,所有的资本无非就是自己的威望罢了,他又怎么可能愿意吞下失败的苦果,折损自己的威望?
“为了牵制敌军,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明天白天开始我们要继续发动进攻。”艾格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为了达成欺骗,我们不能是之前那种小打小闹,要扩大攻势的规模,以便让敌军相信我们仍旧不死心,坚决希望突破他们的防线。”
接着他看向了米歇尔-内伊,“米歇尔,你来做准备吧。”
米歇尔-内伊明显有些犹豫,但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好的,我会安排下去的,陛下。不过……”
“不过什么?”艾格隆追问。
“如果基督山伯爵那边失败了,或者战果不明,我请您不要因为一时意气而继续进行无望的进攻。”米歇尔-内伊大着胆子向艾格隆劝谏,“当然我并不是对伯爵没有信心,事实上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够成功,我只是……只是希望为您做好最坏的打算而已……”
“对我说话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米歇尔,你知道的,我绝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我记得我说过什么,一旦基督山伯爵失败了我就撤军!”
得到了他再次明确的答复之后,米歇尔-内伊显然也松了一口气,而其他人则更加如释重负。
于是,接下来所有人都开始商讨明天的攻势。
最近一段时间,除了为了收敛阵前的尸首而出现短短的停战之外,艾格隆的军队一直都在不断发动进攻,只是这种进攻规模极小,只是带有一种“绝不放弃”的宣示效果而已,伤亡也被压得极低。
而艾格隆希望的是再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攻势,这就意味着在前沿部署的部队要重新调整,而且要增加进攻的部队人数,这就必须让各支部队之间做出协调。
所幸,在最近一段时间里,除了佯攻之外,艾格隆还让自己的手下大规模地在前沿挖掘壕沟,这些Z字形的壕沟提供了大量的宽敞空间,所以增加进攻部队人数也不至于造成混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商谈之后,各个军官之间总算达成了一致的意见,而这也就意味着明天的进攻计划也因此而拟定完成了。
虽然每个人都对最后的胜利抱有一些怀疑,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是全军的最后一搏,所以哪怕是为了对陛下有个交代,他们也乐意带着自己的部下,拿出一次真正的表现,为这次战役尽自己所能。
对于他们展现出来的积极性,艾格隆也非常满意。
对他来说,只要能够再调动他们努力一次就够了。
就像是在赌场上把自己的赌注都压上,然后用一把来定输赢,赢可以赢个痛快,输也能输个干脆。
在会议即将结束时,他也做出了最后的训示。
“诸位,我对你们一向开诚布公,我所有的想法和部署,都是依赖你们来完成的,所以……我现在也可以告诉你们,这就是我最后一招了。我把你们带到了这里,并且不惜一切代价地争取胜利,迄今为止我都是正确的,所以我请你们继续相信我,并且直到最后一刻之前依旧全力为我效劳。”
接着,艾格隆闭上了眼睛,然后长舒了一口气,“诚然,我把一切交给了上帝来裁决,但是我深信,我们所付出的一切努力,绝对不会无价值的——”
“是的,陛下!”在他说完之后,军官们齐声向他应和。
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睁开了眼睛。
是的,骰子已经掷下,剩下的就是看结果了。
就在这时候,一位卫兵走了进来,然后将一封信送到了艾格隆的手中。
即使没有仔细看信的封面,艾格隆也知道一定是特蕾莎写过来的。
——因为,原本按照规矩,在艾格隆召开军事会议的时候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搅的,但是他特意规定,如果是特蕾莎写的加急信件的话,可以破例。
这并不仅仅是对特蕾莎的尊重和优待,更主要的原因是,特蕾莎如今坐镇在他的后方,是他收集信息最主要的来源,也掌握了他和全世界沟通的信息渠道,所以他必须和特蕾莎保持紧密联系。
艾格隆拿过了信件然后展开来看,而这时候,所有人也知趣地沉默了下来。
他仔细地看着信件,信中依旧是特蕾莎那娟秀而又清晰的笔迹,一点也没有为上次的事情生气的痕迹。
不过这一次,信的篇幅非常简短,主要内容也只有一件——
奥地利驻伊斯坦布尔的大使馆,已经派来了一位官员,来到了迈索尼,并且即将和特蕾莎见面,沟通彼此的立场,而且他也有意同希腊独立军政府建立联系。
虽然信件简短,但是对艾格隆来说,这却是一个让他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他逃离了维也纳之后,经过了一系列的辗转腾挪之后,终于有一个欧洲大国愿意正眼打量他了!
而且恰好还是和他恩怨纠缠最深的奥地利……
这应该说是命运的巧合吗?
不,仔细想来这也最符合逻辑——
欧洲列强当中,眼下最弱的是普鲁士,但他们对所谓的近东利益漠不关心,而次弱的奥地利,却因为自身地缘环境,而不得不关注巴尔干的局势。
所以,在欧洲平衡即将被打破,俄罗斯大军眼看就要涌向伊斯坦布尔的时候,最先沉不住气,也自然会是他们。
不管怎么样,既然奥地利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自然要接住。
这也意味着他和梅特涅可能会暂时中止之前的敌对关系,重新和当年一样“亲密无间”。
梅特涅肯定不在乎这种关系转换,因为他一直都是玩弄纵横之术的老手;而作为他的好学生,艾格隆自然也更加不会在乎。
欧洲大陆上已经上演了无数次类似的分分合合,今天是朋友明天是仇敌,他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终于……我终于站在欧洲乃至世界舞台上了!天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少……
不自觉当中,艾格隆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努力想要掩饰自己心中的窃喜,但是他这次失败了,他的脸色微红,眼睛里更是闪耀着兴奋的光线。
他毕竟在骨子里还是个少年人,还是一个极度渴望被世界认可的少年人。
如果没有其他人在的话,恐怕他现在已经是在仰天欢呼了吧……
而这时候他才发现,所有人都在暗地里注视着他。
艾格隆深呼吸了一下,总算重新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虽然他很想跟在场所有人分享自己的喜悦,但是目前这件事必须保密,梅特涅肯定不愿意现在就公开和自己来往。
所以他默不作声地将信重新折好,放回到了信封当中。
接着,他猛然站了起来,然后用犀利的视线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们。
这炯炯燃烧的视线,让在场的人们都不禁有些害怕了。
“先生们,我刚刚收到了一个好消息,请原谅我现在还没办法具体告知你们这个消息到底是什么,但是……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们所付出的一切努力,绝对不会无价值的,我们已经赢得够多了!足够我们走上舞台!”艾格隆说着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右臂,重重挥舞了一下,“但是我们赢的还不够,我们必须在舞台上卖命表演,拿出让所有人都敬佩的表现,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继续留在舞台上,而不是被人轰下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越说越是欢畅激动,整个人的身上都洋溢着一股激动。
“迈索隆吉翁必须落入我的手中,这场辉煌的胜利,加极大地增加我手中的砝码,让我更有资格发话,我不能允许这场战役以失败告终。”他大声对所有军官们说,“我们所有人都要拼命努力一次,无论是基督山伯爵,还是你们,或者是我!明天就是我们夺取胜利的关键日子,我不允许任何人有所迟疑或者退缩……我们必须胜利!
我们已经闯下了偌大的名声,所有的基督徒都在为我们伟大的胜利而欢呼,我们已经赢得够多了!所以还有什么需要再担惊受怕的呢?难道我们辉煌的声名会在这里止步吗?难道我们复兴帝国的宏愿会在这些渺小的土耳其人身上戛然而止吗?不,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不配,这些可怜虫只配成为我们的垫脚石!我们一定要赢!我们一定会赢!”
其他人则大气也不敢出,只能默默地看着少年人发泄,他们的心里则在疑惑,为什么陛下在收到一封信之后,就像是癫狂了一样。
发泄了一会儿之后,艾格隆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诸位,你们回去吧,按照我们的计划部署,明天准时发动进攻。”他以冷静的目光注视着,然后郑重地叮嘱了他们,“记住,我会看到你们每个人的表现,而你们的表现也将决定着我今后怎么看待你们,祝你们好运。”
不管是心甘情愿,还是勉强为之,所有人只能以同样振奋的精神回应陛下的目光。
“为了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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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强攻
在艾格隆强硬到近乎于无情的催使下,他手下的军官们,不得不打起精神,开始了新一轮对迈索隆吉翁要塞的进攻。
艾格隆下达了严格的保密条例,所以只有最高层的军官知道他真正的计划,底下的基层军官们只知道陛下要发动一次空前规模的进攻,以血战获得胜利。
由于之前屡屡在要塞城下碰壁,所以他们的信心普遍都不足,觉得这次进攻恐怕也会无功而返,但是陛下的命令终究是命令,不得不执行到底,所以哪怕心中没有信心,他们也只能打起精神来,以自己的骨血来为陛下夺取胜利。
这就是军队的纪律,下级对上级的命令哪怕再怎么不满意,也只有建议权,如果上级听取建议之后仍旧坚持原命,那么下级就必须执行,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没有这种纪律,军队就不是军队了。
因为进攻期限被定在了明天,而且不允许任何宽限,所以当天晚上这些军官们大多数彻夜难眠,他们动员了自己的士兵,然后按照计划调动他们,预定用来进攻的部队也逐一地通过那些弯弯曲曲的壕沟,展开在了前沿阵地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深夜的黑暗慢慢地被撕开了一道裂痕,东方渐渐地出现了白色的光晕,新的一天正式到来了。
从一大早,艾格隆就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营帐,然后通过望远镜观察自己的军队,而他的军队,已经在拂晓时分完成了进攻的一切准备,展开到了阵地上,从高地看上去,壕沟之间填满了人影,他们黑色的军服汇聚在一起,犹如是黑色的浪涛一样,而枪尖上那些刺刀的反光,则是波光粼粼,预示着不久之后风暴的到来。
一向深居简出的亨奇少校,今天也特意来到了他的旁边,显然少校和少年人一样,对今天的战况非常关注。
是的,不管从任何方面来看,这都是决定命运的一天了。
朝阳从东面的山地之间渐渐升起,染红了要塞周围的海面,也让这片土地重新得到了源源不断的热源供给。
太阳慈悲赠送的阳光,渐渐地炙烤着大地,也灼烧着壕沟当中的士兵们,他们在逐渐升温,呼吸也随之渐渐变得粗重,因为他们都知道,预定总攻的时刻即将到来了。
艾格隆也拿出了怀表,紧张地看着时间,他知道,他丢下最后那些赌注的时刻,他的命运也将随之迎来一个重大的转折点。
如果今天他胜利了,那么迎接他的就是一片坦途,他可以左右希腊接下来的形势,他和梅特涅的谈判也将更加从容;如果今天他又迎来了挫败,那么他也没有别的招数了,只能带着自己泄气的军队,灰溜溜地撤回到纳夫帕克托斯,虽然不至于因此溃灭,但是原本所向披靡的气势也将随之烟消云散,他的谈判价值就会下降一大截。
他承受不起这样的代价——对于资源贫乏,只有名气可以唬人的他来说,哪怕一场失败,都会给他带来难以承受的损失。
试想一下,如果拿破仑真的输掉了他的马伦哥战役,他虽然可以撤回法国,但是他还有机会建立自己的帝国吗?恐怕连第一执政的位子都难保了。
“殿下……”也许是看出了少年人此刻的紧张和焦躁,旁边的亨奇少校突然开口了。“您还记得那天我在古堡里跟您说的话吗?”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您是指哪一句?”
“当时我请您跟我许诺,一旦交战失利,您绝不要做出头脑发热的举动,因为愤怒而催使您的部下做出无谓的牺牲,而是遵照我的建议撤退。当时我是这个意见,现在我还是一样的想法——殿下,既然您信任我,把我留在了您的身边,那么我就请您信任我到底,让我来负责为您判断局势,决定交战的节奏。”
艾格隆想了想之后,颇为遗憾地摊了摊手。
“我很抱歉,少校,这次我无法听从您的意见了,我要以我的判断来行事。”
“为什么?”少校脸色微变。
“我既然把所有人都带到了这里来,那就意味着我不能容忍自己无功而返,而且现实环境也不容许我铩羽而归,我必须得胜。”艾格隆冷冷地回答,“今天是我放手一搏的日子,无论承受了多大的代价我都会坚持到底,我没必要吝啬于人命,因为只要我赢了以后,我想要再补充多少都可以补充多少——”
艾格隆的话,让少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这些话听来残酷,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少年人如今面临的形势也不允许他过多的仁慈。
片刻之后,他还是小声再提醒了一句。“您之前跟您的部下们已经承诺了,一旦战事不利,希望落空,您就带他们回去。”
“是的,我没有欺骗他们,今天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尝试,如果我们这边和基督山伯爵那边都失败了,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命运没有站在我这一边,我愿意吞下苦果,因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责任,是我决定进攻这里的。”艾格隆平静地看着远处的壕沟,“但是,既然是最后一次,那我就索性任性一把吧!我要拼命,也要我的部下拼命,反正输小输大对我来说都区别不大,那我宁可输个痛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着少年人杀气腾腾的表情,少校也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
虽然历经沙场多年之后,他早已经厌倦了厮杀,但是他知道对军人来说,他们的天职就是成为“代价”,并且在必要的时候被自己的统帅拿来当成消耗品。
如果他们的统帅决定在这里消耗人命,那就只能由着他去了,他有权做出这种决定。
“那好,殿下,既然这是您的意见,那我只能遵从。我只是您的顾问,一切决定权都在您身上,我绝不干涉您的行动。”亨奇少校最终点了点头,“我祈祷您一切顺利,也祈祷基督山伯爵能够平安归来。”
他原本就对这个少年人颇为欣赏,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他对殿下更是变成了由衷的钦佩——这种钦佩,并不是来自于他的军事水平多高,而是来自于他明明只有这个年纪,却敢于同命运搏斗,并且居然还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那种说做就做的勇气,以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毅力,在如今的年轻人们当中,已经是绝难以看到了,更别说那些从小就养尊处优的王孙公子们?
他当年与拿破仑为敌,却并不憎恨那位伟大的统帅;如今亲眼目睹他的儿子的所作所为之后,他更是相信,也许波拿巴家族的命运并没有随着拿破仑的死而终结。
也许上帝真的对这个倒霉的孩子心怀歉疚,所以想要补偿给他一个皇座?
他心里的这些想法,艾格隆当然无法听到了,事实上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到了远处的战场。
就在他们对话刚刚结束的似乎,沉寂了一天的炮兵阵地又开始轰击了。
因为挨得近,所以艾格隆这边感到脚下的土地都有些微微颤抖,而持续不断的轰鸣声,让他的耳膜都有些微微发疼,再也听不清旁边人的说话了。
而事实上他也不想要再说什么了。
他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炮击并没有持续太久,而守军已经习惯了最近的炮轰,所以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接下来,仿佛潮水从地底涌出一样,穿着黑色军服的士兵们从各处的壕沟当中冲了出来,沿着最后的空地,向着棱堡冲了过去。
因为最近以来,艾格隆的军队一直都在不断进行小规模的进攻,所以最初守军并没有什么反应,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这一次的攻势,其规模要远远大于之前——甚至大于之前的总和。
虽然对面的营垒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站在高地上的艾格隆却感觉要塞内也开始骤然紧张了起来。
艾格隆的军队位于东面,从东向西进攻,所以如果在早晨出击他们,是背对太阳前进,在晨曦的照耀下,这些往前冲锋的士兵们,在守军眼中宛如被施加了什么光环一样。
早已经准备好了的他们,几乎在全线同时发动了进攻,大有要一口气将整个要塞吞入口中的气势。
如此浩大的声势,如此恢弘的气势,让守军的阵线几乎声势都为之所夺,然而在片刻的愣神之后,他们也在军官的呼喊下开始反击。
如同过去多次发生的那样,当进攻部队接近棱堡的城墙以及壕沟时,城墙的枪炮声也随之响起,在密集的弹雨当中,必然有人因为中弹而倒下。
不过今天又有所不同,发动冲锋的士兵们在呐喊声当中不断向前冲,全然不在乎倒下的袍泽,甚至不顾自身的性命——艾格隆的死命令早已经通过高级军官们传达到了所有人那里,今天的总攻必须全军用命,谁也不许退缩,任何胆怯的人都将会受到严厉处罚。
他们并不知道陛下还有别的盘算,只知道今天就是总攻的日子,胜负在此一举,所以这些官兵们在军法和陛下的威严下,也不得不拿出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拼了命要为陛下夺取胜利。
因为这次进攻几乎是全军压上,所以正面几乎全线都在展开厮杀,只用了一小会儿,从前沿阵地之间、到棱堡下方的空地以及壕沟里,就分布了大量的尸体。
最近艾格隆的军队一直都在以小规模的佯攻来消耗守军的精神,只要稍稍受挫就直接后撤,而守军原本已经习惯了这种例行公事般的“进攻”,早已经没有了畏惧。
可是今天他们经历的是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攻势,几乎立刻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很快就被冲到了城墙的前沿。
然而他们很快也稳住了阵脚,依托互为夹角的低矮城墙不断开火,也随之不停地收割进攻者们的生命。
因为进攻者的脚步,以及炮弹的轰击,烟尘和泥土被卷到了半空中,泥腥味儿也随之四散,而火药的刺鼻气味也夹在在其中,再加上那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儿,混合在一起成为了一种说不出的气味,这种气味将在所有幸存者的脑海当中挥之不去,成为他们一生的梦魇。
伴随着刺鼻的气味,灰尘和火药带起来的烟雾也弥漫在了壕沟当中,然后迅速扩散在棱堡的墙面上,再把各处的墙体吞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持续不断的呐喊声几乎压过了枪炮的轰鸣,已经杀红眼了的士兵们根本无视自身的伤亡,拼命地沿着墙面攀爬。
不少人在攀爬的时候因为中弹而跌落在壕沟里,然而还有小部分的幸运者冲上了墙面,与迎面而来的守军疯狂厮杀。
为了让部队尽可能地展开,艾格隆的军队沿着正面发动全线进攻,但是能够突破棱堡城墙的地方毕竟是少数,所以还有余力的士兵们迅速地汇集到了这些突破口当中,不断地接替已经战死的袍泽继续冲击着。
原本大水漫灌的黑色狂潮,也渐渐地汇聚到了几个突破点当中,犹如是遇到了泄洪口的洪水一样。
而这时候,第一波发动冲击的部队已经蒙受了惨重的伤亡了。
就在两方士兵进行厮杀的时候,按照预定的计划,第二波部队也已经徐徐进入到前沿的壕沟当中,再度进行了展开。
相比于之前一波,这一次他们更加有目的性得多,通过指挥官在高地的观察,已经确定几处突破口,因此他们的目标就是继续往那些地点冲击,继续扩大己方的战果。
时间慢慢流逝到了预定的时刻,这些士兵在军官们的命令下再度发动了冲锋,于是烟尘弥漫的战场上,又多了一群新的生力军。
随着他们的到来,原本就已经极其血腥的厮杀,现在更是来到了白热化,呐喊声和枪炮声持续不断,犹如是死神的乐团在欢庆演奏一般。
鏖战在继续,迈索隆吉翁显得摇摇欲坠,但是又似乎依旧坚如磐石,战局的天平开始摇晃不定,也许上帝也正在犹豫,到底将胜利的桂冠赐予到哪一方的手中。
艾格隆一直留在营帐所在的高地上,仔细地观察着面前的一切。
连续不断的进攻已经消耗了他手头上的几乎所有人马,只剩下他最后的卫队作为总预备队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当中流逝,渐渐地来到黄昏时分了。
在如此悍不畏死的冲击下,艾格隆的军队终于取得了些许的战果,他们摧毁并且占领了要塞前沿的几座棱堡,并且给敌军造成了大量伤亡。
然而,为了这样的战果而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并不是一笔合算的买卖,他也挥霍不起几次人命。
守军虽然被进行对方悍不畏死的进攻而心惊胆战,并且在鏖战当中筋疲力尽,但是他们也依旧还怀有信心。
经过多日的交战,他们也看得出来,对手并不比自己多太多,只要能这样坚守消耗,那迟早能等到对手精力和兵力衰竭的那一刻。
天色渐渐地暗沉了下来,原本激烈的交火声也随之渐渐地平息。
艾格隆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看命运作何裁决吧——不光是是裁决自己,也是裁决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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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潜入
随着夜幕的降临,围绕着迈索隆吉翁的战事也终于暂且告一段落。
在整个白天,两方军队都在浴血厮杀,尤其是处于进攻一方的艾格隆,在他的死命令之下,官兵们拿出了令人胆寒的勇气,不畏伤亡地拼命进攻,尤其是在形成了突破的地段,几乎是踩着袍泽的尸首发动一浪接一浪的冲锋。
在他们悍不畏死的冲击下,原本看上去坚如磐石的迈索隆吉翁,也不禁在震颤当中出现了些许破绽。
他们的浴血奋战,终于拿下了围绕在前沿的几座棱堡,并且几段城墙也落入到了进攻者的控制当中。
虽然夜晚的到来让这次进攻不得不戛然而止,但是心惊胆战的守军们,相信在第二天他们会面临同样的冲击,今天进攻者们那种一决胜负的气概,在心理上极大地震撼了他们。
正因为他们相信来自正面的冲击会在明天毫无疑问地到来,所以已经筋疲力尽的守军,大多数抓紧时间休息,等待着明天大战的再度降临。
虽然形势变得不利,但是这些守军坚信,只要继续坚守下去,那么进攻一方迟早会耗尽力量,最终不得不退却。
而无论是艾格隆,还是他手下的高级军官们,他们也都知道这种不顾伤亡的进攻是绝对不可持续的,他们手中的力量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多日迟迟不见进展的围城战,早已经消磨了所有人的耐心和信心,今天官兵们拿出的牺牲精神和勇气,是他们在艾格隆强行命令之下所拿出的最后余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继续拖下去的话,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好在,他们的指望并没有放在强攻之上,眼下在营地当中,艾格隆和所有军官们都在默默地注视着迈索隆吉翁,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此时的埃德蒙-唐泰斯,正在迈索隆吉翁东面的海滩上,集结了自己手下所有人。
白天的战局他一直都在静静关注,他也能够和其他人得出一样的判断——他正是肩负最终使命的那个人。
如此沉重的使命,让他激动也让他不安,但是唯独却没有恐惧。
他抬头往西看去,夜越来越深,远处的迈索隆吉翁早已经消失不见,被漆黑的夜幕所吞噬,就连他现在所驻足的海滩,也已经是一片漆黑,只剩下了远处那些营地里幽暗的火光,作为唯一的光源。
借助着这些仅剩的光线,他又扫视了一番自己的手下们。
他们正整齐地排着队列,同时看着自己,虽然他们人数极少,但是因为他们眼睛里充满了骇人的视线,所以依旧气势逼人。
他们确实有理由如此振奋——在精神上,他们肩负重任,可以一雪国仇家恨,向着侵略者进行报复;而在物质上,艾格隆也做得足够到位了——他承诺只要行动成功,那么每个人给予3万法郎奖励,如此高额的赏格,足够让任何一个士兵为之拼命。
此刻包括埃德蒙本人在内,他们都穿着土耳其人的军服,红色的上衣在白色的沙子上有些显眼,不过黑夜就是最好的隐蔽,他们能够在要塞守军的眼皮子底下潜入到要塞内,尽最大的努力在其中进行破坏。
他们造成的破坏越大,守军的力量就会越虚弱,也就意味着艾格隆的胜算就会越高。
此时已经万籁俱寂,白天那些似乎永不停歇的枪炮,也已经进入到了休眠,
除了海水微微晃动、拍动沙滩和沙洲所造成的轻响之外,几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在令人难捱的死寂当中,埃德蒙-唐泰斯静静地看着东方的海面,犹如石雕一样岿然不动。
虽然黑夜里海面和天空已经近乎于融为一体,但是他能够察觉得到,在海面当中那些星罗密布的沙洲,正在无声地等待并且反抗着他。
他现在必须等待——不光是在等待天色来到最暗的时刻,也是在等待夜晚的海潮。
在晚潮来到顶端的时候,海面会比现在高出一截,进而淹没那些沙洲的一部分,让吃水线随之抬升,在这种情况下,沙洲之间行船的难度会随之大大降低。
作为他副手的希洛斯-安东尼奥斯,之前一直都在迈索隆吉翁居住,并且以打鱼为生,而这也是他作为当地人所拥有的宝贵经验。
不过依靠上涨的海潮,也只是稍微降低了行船的难度而已,当了多年渔民的希洛斯,依旧没有把握能够完成最终的任务。
然而,对埃德蒙-唐泰斯来说,他没有别的选择,甚至没有再来试一次的机会,他只能成功,而且必须成功。
就在这沉默的注视当中,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慢得让人似乎有些难受,埃德蒙-唐泰斯只觉得自己心头的火焰在剧烈地燃烧着,那些被蒸发的血液形成的热流散布到了他的四肢百骸当中,让他的全身都在为之煎熬。
渐渐地,终于要来到那个时刻了,埃德蒙-唐泰斯感觉自己也许已经经过了一个世纪。
原本犹如石像一般矗立的他,终于重新看向了自己的部下们,然后冷冷地开口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再重申一次纪律——”他一字一顿地说,“接下来的行动中,直到我们成功潜入为之,途中只许我和希洛斯说话,其余人必须全程保持静默。这条规矩是无任何条件的,哪怕有人落水甚至船沉了,也不许多说一句话,如果有人胆敢违反,我将就地处决他。”
虽然他的语气并不激烈,但是没有任何人怀疑基督山伯爵大人有多么认真。
在教训完了部下们之后,他带着他们踏着沙滩走到了海面前,而这里正好有两个木桩,在木桩上各自用缆绳系着一艘小小的平底帆船。
这两艘平底船是他从当地征调的,原本用作近海的小型运输船,而在征调之后,他进行了精心的改装,清理了其中所有不必要的物件,把隔开的舱室打通,让它们变成了单纯运人的道具。
而这,就是他完成任务的最大依仗了。
他一边从海潮的高度估算着时间,一边挥了挥手,让自己的部下上船。
因为已经事前排演了无数次,所以这些人按照顺序极快地走入到了船舱当中。
在他们上船之后,埃德蒙也走到了船上,而他的副手希洛斯,则走到了另外一艘船上——他也将操控一艘船,同埃德蒙一起完成这项任务。
埃德蒙-唐泰斯站到了船舵之前,用手轻轻触摸着船舵的握把,自己体内那属于水手的本能也在逐渐复苏。
他微微眯着眼睛,排空自己脑海中所有杂念,同时也感受着海面上每一个波涛的起伏,以及海风吹拂在自己身上的每一丝触感。
只有常年在海上乘风破浪的人,才能够得到这种微妙的感应。
是时候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睁大了眼睛。
“行动!”他轻轻地喊了一声,仿佛只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就在他下命令的同时,两艘船的缆绳同时被砍断,帆船也在海风的恭送下,悄悄地飘入到了海面当中。
船上的风帆早已经涂上了黑油作为掩饰,此时因为夜幕,根本无法被外面看清,而且船上也没有点燃任何灯火作为照明。
眼下能够帮助埃德蒙-唐泰斯的,只有极为稀疏的星光,以及自己作为多年水手所积累起来的经验。
曾经的他是纵横在地中海的商船水手,年纪轻轻就得到了船长的器重,并且被所有人认定日后必将成为一位优秀的船长,他对海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操纵船只也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虽然在地牢当中苦苦煎熬了十几年,人生遭受了悲惨的灾祸,但是,曾经熟悉的一切,却再度通过记忆回到了他的脑海当中。
在他的操纵下,平底船在海面上漂流着,借助海风不断变换方向,缓缓地向着迈索隆吉翁的方向接近。
黑暗当中,小船开始开始接近沙洲,并且从沙洲之间的缝隙穿行。
海面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在海面之下,湍流却时缓时急,而且因为沙洲阻挡的缘故,水流的方向很乱,稍不注意就会偏航,更为恼人的是,在吃水很浅的礁石,即使是平底船,如果撞到了这些礁石,恐怕也再无能力行船了吧。
这确实是一段艰难的航程,埃德蒙-唐泰斯不得不用尽了自己的全部身心,死命操纵船只,他沉重地呼吸着,感受着海面的每一丝波动,小心翼翼操纵船舵的模样犹如是一个在和全副武装的对手搏斗的武士一样。
在有余暇的时候,他还会分出一些注意力,观察自己的副手所驾驶的小船。
此时正是天色最暗的时候,能见度非常低,即使两艘船挨得很近,埃德蒙-唐泰斯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好在这个影子一直都跟在自己的船后方,显然他的副手也成功地操纵了那艘船。
希洛斯-安东尼奥斯,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要是他能够一直跟随在自己的身边,一起为陛下效劳,那该有多好啊。埃德蒙-唐泰斯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隙进行无聊的感慨,很快他又将全部的注意力其中在了操纵帆船上面。
如同他命令的那样,两艘船上的所有士兵都没有彼此交谈,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任由小船带着他们走向未知的境地,而海风和浪涛也在永不停歇地鼓噪着,为他们提供最好的掩护。
在海风当中,小船穿行于沙洲之间狭窄的水道里,如果此时有人能够透过黑夜看清它们的话,一定会惊讶于这些小船令人迷惑的移动路线,犹如是在被醉汉操纵一样。
但是,尽管路线在不断迂回,甚至偶尔原地旋转,但是这两艘船仍旧以不可阻挡的决心,慢慢地靠近了迈索隆吉翁,靠近他们最终的目标。
时间对他们来首并不是无限的,因为到了后半夜,月亮就会开始出现在夜空当中,而那时候,能见度大增的情况下,要塞当中的哨兵应该就能够看清楚这两艘靠近自己的帆船了。
埃德蒙-唐泰斯心急如焚,但是他越是着急,手却变得更加稳,他双手操纵着船舵,既沉重又轻巧,犹如有着取之不尽的力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在跟海风、海浪以及命运搏斗,每一次小船即将失控时候,他又用双手强行将它从命运的手中夺回,克服潜流,从礁石的旁边划过,他已经不再去关注到底离目标还有多远了,眼中只有一个个最近的障碍。
在如此强壮的双手与如此强悍的意志下,命运终于对他开始屈服,松开了扼紧命运的绞索。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埃德蒙突然感觉脚下的水流突然变得平缓而有序起来,那狂暴的海兽,似乎无奈地放弃了他和他的部下们。
他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所浸透。
但是内心当中的狂喜却已经无法抑制。
虽然眼前还在一片漆黑,但是埃德蒙-唐泰斯突然停下了手,眼睛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这一刻,他已经超越了自己。
“陛下……我成功了……”他没有办法喊出欢呼,所以只能在心中默默向他报捷。
这时候,其他人也感觉到了船开始变得稳定了,虽然没有人发出欢呼,但是埃德蒙-唐泰斯分明听到了那种存在于冥冥之中的狂欢。
不要太得意忘形,一切都还早……现在才刚刚开始……他连忙在心里提醒自己,强行浇灭那股无法抑制的狂喜。
他知道,在迈索隆吉翁的城墙和海面之间还有一道防波堤,不过因为事前,他在自己的副手、以及其他当地人的帮助下,早已经画好了要塞周边的地形图,并且已经和部下进行过无数次的图纸或者实操演练,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
最难的一段路已经被他们攻克,剩下的障碍只不过是餐后的甜点罢了。
很快,两艘小船沿着早已经规划好的路线,慢慢地绕过了防波堤,进入到了迈索隆吉翁的边缘。
虽然因为黑夜的缘故,一切都还是笼罩在黑影当中,但是随着距离的接近,他分明感觉到了要塞城墙的轮廓。
他大口地呼吸着,鼓起最后的余力,操纵小船一路前行,最终,它们都慢慢地靠到了海边,靠在了城墙下的沙滩上。
重新和陆地接近的感觉,让埃德蒙-唐泰斯一阵虚脱。
他抬起头来,眺望着远处的海面与天空,此时那里似乎有什么幽影在攒动。
是的……月亮就要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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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大功告成
在埃德蒙-唐泰斯的计划当中,他和他的部下们必须在月亮出现之前进入到要塞当中,也许是上帝保佑,也许是危境和仇恨让他们超越了自我,总之,经过了一番和风浪辛苦的搏斗之后,他们达到了这个目的,来到了要塞靠海的城墙之下。
看着后面孤影绰绰的幽深海面,埃德蒙-唐泰斯突然感到了一阵后怕。
正因为亲身经历过刚才的惊险,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能够明白他所做到的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甚至觉得,如果再让他尝试一次的话,他可能根本无法复制这次的成功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已经来到了迈索隆吉翁城下,也意味着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艰险的一半。
但是,剩下的一半同样艰险。
埃德蒙-唐泰斯知道自己也没有时间多愁善感,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于是他收回了飘散的思绪,然后将注意力又放回到了自己身边的人身上。
因为月亮已经在海面上露出了尖尖一角,所以眼下的能见度比刚才要高了一些,他能够看清楚海滩上的人影。
虽然没有人报数,但是他依旧通过目视清点了人数。
很好,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无一遗漏。
即使是一贯冷静镇定的埃德蒙-唐泰斯,此刻也不禁为自己的壮举而微微感到有些得意。
而这时候,从另外一艘船下来的人也纷纷凑到了他的面前。
领头的人是他的副手希洛斯-安东尼奥斯,他在静默当中也清点了一遍人数。
埃德蒙-唐泰斯走到了希洛斯的旁边,然后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问。“你这边怎么样?”
根据他事先定的规矩,在行动当中,只有他们两个领头人才能说话,所以此时其他人都只是沉默地站在一边,等待着他们最后的商谈。
“一切都还好。”希洛斯也凑到他的耳边然后小声回答。“不过,有两个人在我穿过湍流的时候不幸落水了,他们倒是好汉,遵守了命令,在落水之后没有发出任何求救声。”
埃德蒙-唐泰斯顿时无语。
他下意识地又瞟了一眼远处的海面,而那里只有一片让人心悸的黑影,丝毫看不出它之前到底吞噬了多少生灵。
也许他们幸运地从湍流当中挣扎出来了,泅渡到了沙洲上,只能变成冷眼旁观的看客;也许他们此刻已经葬身海底。
但是,哪怕他们已经死了,他也无心为那两个人哀悼。
他知道,不光是那两个落水的倒霉蛋,此刻这里站着大部分人,以后他恐怕也永远都见不到了。
但是那又怎么样?
陛下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每个人都会死,重要的不是时间而是方式。
这些人,要么是波拿巴家族的狂热支持者,要么是身负国仇家恨的复仇者,他们都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行动成功,那么他们哪怕就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事到如今他们都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造成足够的破坏。”埃德蒙-唐泰斯轻声说,“希洛斯,你赶紧带路吧。”
为了确保行动成功,埃德蒙-唐泰斯通过询问多位曾经在迈索隆吉翁呆过的希腊人,绘制了要塞内详细的地图,因此哪怕这辈子之前还没有来过迈索隆吉翁一次,他却已经比大多数希腊人都要更加了解这座要塞了。
同样,在之前进行演练的时候,他们也早已经在图纸上做了无数次的推演。
希洛斯熟悉这边城墙的所有构造,对每个了望塔和哨位的位置也心里有数,因此他选好了城墙最适合潜入的地点。
希洛斯也没有多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这几十个人跟着希洛斯一同行动,静悄悄地沿着城墙下的沙滩前行,避开了城墙上燃烧的火光。
此时已经是凌晨时分,要塞内的绝大多数士兵都已经陷入到了酣睡当中,回复自己因为白天的战斗而筋疲力尽的身躯。
而靠海的城墙这边虽然布有哨兵,但是他们的精神也同样已经疲乏,沙洲密布的海面更是给了他们极大的安全感,他们根本不相信会有敌人能够穿过它们来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潜意识里就松懈了下来。
很快,这群人走到了预定的地点,然后埃德蒙-唐泰斯和希洛斯两个正副队长一马当先,沿着城墙的砖石开始攀越。
因为海水潮气的缘故,城墙上布满了湿漉漉的青苔,几乎有些滑不留手,但是埃德蒙-唐泰斯早已经准备好了楔子和绳索,借助这些道具,同时在希洛斯的配合下,他们很快攀登到了城墙的顶端。
他站在城墙上,最后又眺望了一眼海面,而这时候,月亮已经脱离了海面,开始向大地洒落它那幽冷的月光。
而就在他的后面,他的部下们也纷纷借助绳索,一个个地攀爬到了城墙上。
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一定要冷静,冷静!
埃德蒙-唐泰斯在心里告诉自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了旁边传来的轻响,似乎正有人向这边走过来?
还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他本能地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走下了台阶,直接向着声音传来的窜了过去。
借助着月光他看到了一个人影,穿着军服大概是哨兵的模样,来不及仔细观察他长什么样子,他的右手就已经将匕首送到了对方的胸前,然后对着心脏狠命一扎。
就在一声轻响当中,血光从匕首造成的伤口里迸射了出来,洒落到了地上,而这个死去的哨兵往下倒去,埃德蒙-唐泰斯一把扶住了他,然后将这具尸体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个哨兵手里没有武器,裤裆也已经解开了。
这个倒霉蛋大概是内急过来方便的。
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是尿液却还在从身体上滴落,尿水和血水混合在了一起,淋湿了他的鞋子,让他问到了一股刺鼻的臊味。
埃德蒙-唐泰斯嫌恶地皱了皱眉,然后收回了匕首,走回到了自己的队伍当中。
他没有任何紧张,更别提负罪感了——对于已经久经生死的他来说,夺走他人的性命,竟然已经成为了一种习以为常的小事,再也不值得浪费任何注意力。
“怎么样了?”一看到他,希洛斯凑到他身边来,小声问他。
而这时候希洛斯也闻到了那股气味,不禁也为之皱眉。
“我杀了一个哨兵,他是落单的,没事。”埃德蒙-唐泰斯简短地回答,“我们继续。”
就在他们两个对话当中,剩下的敢死队成员也都已经攀越上了城墙。
“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哨兵少了一个,然后会过来查看,所以我们必须立刻行动。”默默清点了人数之后,埃德蒙-唐泰斯又对希洛斯说,“我们按计划分头吧,希洛斯,你去找粮仓。”
想要确保造成重大破坏,最重要的目标只有两个,一个是军火库,一个是粮仓,无论哪个都关系着守军的命脉,所以一开始就被他列入了最优先目标。
要塞之前的粮仓和军火库的位置,希洛斯非常熟悉,虽然现在要塞已经落入到了土耳其人手中,但是要塞内部能够适合储存粮食和军火的地方不多,他们还是会继续使用那里。
而军火库的重要性又高于粮仓——毕竟粮食的保存会分散一些。
于是在预先的计划当中,埃德蒙-唐泰斯让自己来负责最重要的目标,副手则负责粮仓。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在最后一刻,他的副手却改变了主意。
埃德蒙-唐泰斯大为惊讶,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遵守计划。“你在想什么?”
“伯爵大人,想要彻底摧毁那些火药,又想要全身而退,那可不容易,我觉得我更适合,因为您更需要回去。”希洛斯突然咧嘴笑了起来,“而我,可以确保所有火药和我一起飞上天。”
在月光下,这个笑容显得如此阴森又是如此凄厉,埃德蒙-唐泰斯顿时愣住了。
“我绝不比你更怕死。”片刻后,他仿佛是不服输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希洛斯点了点头,“但您活着更有用——好了,没时间再考虑了,按我说的办吧大人。”
埃德蒙-唐泰斯没有再做任何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接着,他们一起借助工具,从城墙下缒入,正式来到了要塞之内。
顾不得庆幸,他立刻执行临时变更了的计划——借助着月光和各处的火光,他带着自己的人向着粮仓的位置冲了过去。
他们靠在墙角边行动,四周依旧是一片寂静,仿佛要塞还在沉眠。
离目标距离越来越近,埃德蒙-唐泰斯突然发现自己面前是一片断壁残垣。
他微微愣了一下,因为在地图上那里曾经是一座东正教堂。
看来在土耳其人的刻意毁损之下,它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来不及为这种宗教上的斗争而感慨,他继续带着人继续向着粮仓靠近。
而这时候,他的好运气终于来到了终点。
在火光之下,一支巡逻队发现了这群人的踪迹,他们纷纷发出了叫喊,要求这群穿着己方军服的人自报身份。
他们的叫嚷,顿时打破了黑夜的沉寂。
埃德蒙-唐泰斯并没有感到失望,因为全程不被人发现本来就是天方夜谭。
现在既然他们已经成功潜入到了要塞当中,那么不管怎样都是赚了。
现在,就是要破坏,破坏,尽最大的努力破坏……
没有任何犹豫,他直接拿起手枪,一枪打死了对方一个人,然后带着自己的手下一起向着粮仓冲了过去。
尖利的叫喊声和枪声,瞬间让整个要塞被惊醒了。
如同是被入侵的蜂巢一样,几乎每幢建筑、每个房间当中都出现了叫嚷声。
接着,大量的士兵衣衫不整地从宿舍跑了出来,试图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很快就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噩梦,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埃德蒙-唐泰斯带着自己的人,不断地向路上碰到的每一个人开枪,无情地杀死任何落单的人,他们残酷的杀戮,让这个夜晚变得危险而混乱。
原本就已经在白天的鏖战当中精神高度紧绷的守军士兵,在夜晚被惊醒之后,又被此起彼伏的枪声和惨叫声所刺激,顿时变成了疯狂的野兽。
没来得及被军官约束的他们,为了保命纷纷拿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向着每一个试图接近自己的影子开枪,投入到了这场不辨敌我的杀戮当中。
此起彼伏的枪声和火光,让整个要塞顿时就成为了一个难以控制的杀场,埃德蒙-唐泰斯作为有组织的一方,竟然在这混乱当中如鱼得水,缓慢但又不可阻挡地靠近到了自己的目标。
很快,他们靠近了一栋孤立的建筑。
这栋建筑有不少守军,因为刚才的枪声他们都已经被惊醒了,而且在军官的命令下开始严守岗位。
看到埃德蒙-唐泰斯一行人接近的时候,他们为了避免误伤自己人,于是朝天鸣枪,示意这些人不得靠近。
然而,埃德蒙-唐泰斯当然不会理会这种警告,而是带着自己的手下还击,并且疯狂地向他们冲了过去。
在昏暗的月光下,两群穿着同样军服的人疯狂地厮杀着,他们用枪用剑搏斗,想尽一切办法夺走对方的性命。
埃德蒙-唐泰斯已经杀红了眼,他不断地吼叫着,先是用枪,然后挥动佩剑和匕首杀人,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而他自己身上已经布满了血污,手臂上有了一些刀痕,而肩膀上还有子弹的擦伤。
伤口在火辣辣地疼,而且各处伤口还在冒血,但是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至少现在,这里由他控制了。
他顾不得清点尸体,直接打开了地窖的盖子,然后他发现,地窖里装满了一个个麻袋,而麻袋内则是面粉和麦麸。
看到这些,埃德蒙-唐泰斯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他一边大口呼吸着,一边和仅剩的几个手下到处翻找燃料,最后找了几桶守军使用的火药,以及一些保养子弹的牛油,还有食用的橄榄油。
混乱的厮杀和叫喊声还在要塞当中鸣响,但是埃德蒙-唐泰斯却已经从杀戮的疯狂当中冷静了下来,他抓紧时间,将这些火药和油,均匀地洒落在了地窖的各处,然后走出了地窖,把这里的几个火把扔了下去。
就在顷刻之间,大量的火焰从地窖当中窜起,然后无情地在各处蔓延,在火药和油脂的助威下,火焰立刻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恶魔,灼烧各处的麻袋和里面的食物。
埃德蒙-唐泰斯站在地窖口旁边,感受着火焰传递而来的热浪,以及一次次小型爆炸所带来的冲击波。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完成了他的目标。
狂喜和庆幸,让他布满血污的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陛下……我没有辜负您的期待……他咧开嘴欢畅地笑着,满意地看着自己所造成的破坏。
对了,希洛斯那边怎么样了?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另外一个念头。
此时的他,终于有余力跳出自己的事情,去关注一下自己的副手了。
虽然不知道守军的具体部署情况,但是他想,军火库的防备肯定要比更加森严,得到了警训之后,他们一定会和这里一样严格戒备——也就是说,希洛斯的困难要比自己这边大。
正当他准备再去军火库支援希洛斯的时候,突然之间,他听到了一声巨响。
这响声是如此猛烈,以至于他一下感觉自己的耳膜都为之麻木了。
接着,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然后他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景象——冲天的火焰伴随着烟雾腾空而起,以至于面前甚至一度亮如白昼。
而爆炸声一阵接一阵,几乎没有停歇,犹如是地震一样,大地都在为之震颤。
很快,埃德蒙-唐泰斯闻到了一股呛人的烟尘味。
即使不用大脑进行判断,光是看这个场面,埃德蒙-唐泰斯也知道,自己的副手也行动成功了。
而代价,也是不言自明的。
一时间,埃德蒙-唐泰斯呆立在原地,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接着他不顾呛人的刺鼻感觉,大口呼吸着烟尘,因为他知道,在这些烟尘当中,烈士的骨血也在随之飞舞。
然后,他满怀敬意地往那个方向躬了躬身。
一切都已经大功告成了……好像就算现在死了也没关系了。埃德蒙-唐泰斯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而后,又一个念头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你还不能死!你还需要复仇,还需要继续为陛下效劳,他需要你回去!
埃德蒙-唐泰斯陡然打了一个激灵,然后抛开了所有那些哀伤和庆幸,重新变得心无杂念。
“跟我冲!”他对自己仅剩的几个部下大喊,“我们要回去了!”
接着,他沿着来时的方向,一路跑了回去,而这一路上,四处都还有交火,流弹的火光犹如丝线一样在空中交织——不过这些交火跟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纯粹守军在炸营之后的自相残杀。
埃德蒙-唐泰斯又陷入到了浑然忘我的境地,他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拼命杀死一个个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他告诉自己必须活着离开这里。
他借助着各处障碍的掩护,在混乱当中犹如兔子一般辗转腾挪,最后回到了自己刚刚翻越的城墙边。
借助那些楔子和绳子,他小心地滑下了城墙,又来到了海边。
此时月光如洗,要塞中的火光更是将海面都照得通亮。
借助这些光亮,他毫不费劲地找到了那两艘帆船——当然,他只需要一艘了。
虽然身体越发虚弱,但是他还是跃入到海中,然后爬到了船上。
当摸到了船舵的时候,熟悉的感觉让他脑中一阵清明。
这时候他看了看自己的身后。
一个人都没有。
他闭着眼睛,然后庄重地划了一个十字,接受了这个事实。
接着,他操纵帆船,慢慢地从海面上游离。
现在的他,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体力都已经耗尽,身上更是到处都在流血,不可能再重复一遍穿越沙洲的壮举了。
但是这已经无关紧要……他只要把船漂走就可以了,哪怕船搁浅到了沙洲上也无所谓,他只想闭上眼睛赶紧睡一觉。
月亮高悬空中,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夜的所有杀戮,也静静地目送这个曾经的水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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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番外(8)情比金坚
(之前的独立世界线,艾格隆放弃出逃,留下和特蕾莎结婚并且隐居)
随着布谷鸟响彻各处原野的啼鸣,1833年的春季,也随之悄然到来。
春天自然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而地处于地中海沿岸的意大利,更是一番春光明媚的景象,无论是阿尔卑斯山脉脚下,还是亚得里亚海的海滨,到处都是春游的旅人,充满了意大利人特有的慵懒闲适。
就在人们竞相出门踏青、扫去冬日的阴霾之时,一支由多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悄然从北方一路向南,来到了意大利境内。
这支车队刻意低调,马车上没有任何身份标识,除了在沿途客栈当中必要的休息之外,也从不多做停留,更不与周边旅客交流——但是从车队的规模、以及他们的用度来看,轻易就能看看出车队的主人必然非富即贵。
一路上的闲人们都在纷纷窃窃私语,猜测车队的主人和行踪并以此为乐,然而他们绝对不会想得到真正的谜底。
就在春日的艳阳下,这些马车一路南下,并且最终来到了威尼斯城下。
威尼斯湖边圣马可广场入口处的小广场,有两根威尼斯着名的两尊白色石柱,这就是威尼斯城门,一根柱子上雕刻的是拜占庭时期威尼斯的守护神圣托达罗,另一根柱子上雕刻有威尼斯另一位守护神圣马可的飞狮——而飞狮恰好也正是威尼斯的城徽,飞狮左前爪扶着一本圣书,上面用拉丁文写着天主教的圣谕︰“我的使者马可,你在那里安息吧!”
每一个来到威尼斯旅行或者经商的异乡人,都是从这两座石柱中间,进入这个美丽的城市的。
威尼斯,这个名字直到200年后仍旧充满了地中海的浪漫气息,她也确实是古老而又富丽堂皇的城邦。
这个古老的城邦共和国,其历史比欧洲大陆上现存的绝大多数王朝都还要古老许多,他们以商业立国,并且依靠自己堪称可怕的行动力,扩张着自己的实力。
在巅峰时期,她的商人和战舰曾经密布于整个地中海世界,控制了当时世界上利润最高的贸易路线,并且和几乎所有强大的对手都爆发了战争。
哪怕是尊贵显赫的东罗马皇帝,有时也不得不对他们俯首屈膝,允许他们在君士坦丁堡拥有租界地和贸易特权。
哪怕后来奥斯曼帝国强势崛起,并且把整个欧洲打得心惊胆战,威尼斯也未曾屈服,而是多次与土耳其人交战,屡屡挫败苏丹们的野心。
可是,一切的辉煌终有落幕的一天,曾经看似能够永保强盛的威尼斯共和国,也在世界经济趋势的变化当中,不可避免地同地中海世界一起没落了,最终退出了世界历史舞台。
甚至,在没落之后它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随着拿破仑进军北意大利并且一路横扫,古老的威尼斯共和国也最终丧失了独立。
它先是被法国人占领,而后又被法国人作为交易品给了奥地利,成为了奥地利帝国的一个组成部分。
在1833年的此刻,除了那些鼎盛时期留下的精美建筑之外,还能从哪里能够看出这座城邦当年纵横四海的富有与辉煌呢?
也许是得到了关照的缘故,这支车队没有经过任何阻拦,一路来到了圣马可广场外,而后,里面的乘客们纷纷走下了马车。
这些乘客,大多数都是佣人和护卫打扮,他们簇拥在一对青年夫妇的旁边。
这对青年夫妇,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男的一头金发,长相俊美;女的也非常漂亮,穿着华贵,两个人站在一起,看上去极其和谐般配。
夫人留着时兴的卷发发式,头上戴着一顶丝绒圆顶小帽,一走下马车,她就四处好奇地打量着圣马可广场。
“好漂亮啊……”片刻之后,她忍不住发出了感叹。“威尼斯真是一座漂亮的城市。”
接着,她又转过头来,满面春风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亲爱的,你觉得怎么样?”
“我也觉得挺不错的。”青年人只是略微扫了几眼,然后点头回答,甚至有点像是敷衍了。
夫人察觉到了丈夫的心不在焉,于是她的笑容也禁不住僵硬了起来。
“怎么啦?艾格隆?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够出来旅行,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呢?”
“大概是因为这旅途是被恩赐的吧。”青年人露出了微微的冷笑,然后以略带嘲弄的口吻回答。
“对不起……”她一边小声道歉,一边紧紧抱住了丈夫的手臂,“我应该更加强硬地为你争取的,艾格隆,原谅我吧……”
这对夫妇,自然就是艾格隆和特蕾莎这对小夫妻了。
虽然他们两个现在都还很年轻,但是自从他们1827年正式结婚以来,到今年他们已经结婚六年了。
人常说夫妻在结婚几年之后,双方原本的感情会日渐消退,然而这对夫妇倒是打破了这种常见的定律,即使已经生下了几个孩子,但是他们之间的温情却依旧保鲜,彼此之间充满了柔情蜜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尤其是对特蕾莎来说,家庭已经成为了她整个人生的中轴线,她全力以赴,要为自己心爱的丈夫创造更加舒适的生活环境,以便他能够心无旁骛地在纸笔上挥洒他的才华。
夫妻两个一起结伴出游,就是她通过父亲的关系,向梅特涅首相申请后得到的成果——这也是他们结婚之后,第一次离开维也纳旅行。至于他们的孩子,自然是留在外祖父母那里照顾了,不会干扰到他们的旅途。
出于政治方面的顾虑,奥地利政府虽然答应了他们的旅行要求,但是不允许他们离开国境,而且要派“护卫”来一路护送他们,所以特蕾莎左思右想之后,决定把威尼斯当成了旅途目的地。
在两方交涉的过程中,艾格隆和梅特涅闹得很不愉快,特蕾莎夹在中间也不禁有些心惊胆战,好在最后两边还是做出了让步,旅途终于得以成行。
对于特蕾莎来说,这自然是一场欢快的旅途,毕竟她一直都对这座城市充满了好感,书上对它的描绘更是让她心驰神往;而也许是因为和梅特涅争吵过的缘故,一路上艾格隆却有点郁郁寡欢,直到今天抵达威尼斯也没有开心起来。
看着特蕾莎泫然欲泣的样子,艾格隆禁不住心软了,他小声安慰自己的夫人。
“特蕾莎,我不是怪你,我只是知道一个事实——虽然我是皇帝的外孙,虽然我是帝国的莱希施泰特公爵,虽然我娶了一位公主,但是我永远都是波拿巴先生,我不会是你们的自己人。”
“什么叫做‘你们’?!”特蕾莎小声抗议,“是‘我们’才对啊!我现在也是个波拿巴……”
“好吧,你除外。”艾格隆耸了耸肩,向特蕾莎道歉,“那些人不把我当自己人,我的自尊心也不允许我低下头来向他们谄媚讨好,所以就这样吧,我倒乐得当一个帝国的看客……我倒要看看他们的好日子能过上多久。”
“艾格隆,别灰心。你我都还这么年轻,我们还有太长太长的时间,长到足够让那些对你心怀恶意的人统统都退场。”特蕾莎安慰自己的丈夫,“终有一天人们会忘记之前的一切,然后承认你的才华和你的尊严有多么崇高……”
“也许会有这么一天吧,不过我倒也不是很在乎,我有你和孩子们在身边就够了。”艾格隆随口回答,“特蕾莎,你不用管我,你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就好好玩吧,这里确实很漂亮。”
“很漂亮很好看,符合我心中的想象,我感觉我一定可以逛得大开眼界,而且我已经满怀期待了……”特蕾莎笑容满面地回答,然后她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艾格隆,只有你陪在我身边看的时候,它的漂亮才有意义呀,不然它和巴比伦的废墟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完之后,她踮起脚来,亲吻了一下丈夫的脸颊。
然后她微微红着脸,看着面前的青年人。“如果你不高兴起来的话,我也高兴不起来的。”
看着妻子的面庞,艾格隆顿时心生感动。
这段时间积累的所有不快、委屈和愤怒,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没错,这个世界上是有人会无条件地爱我包容我的。
只要有这么一个倒也值得了。
所以他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并且决定继续坚持下去。
于是,他一把抱住了特蕾莎,然后旁若无人亲吻了她。
身边的佣人和游客们都纷纷侧目。但是他却浑然未觉。
一会儿之后,两个人的双唇才重新分开,而这时候,特蕾莎已经羞得双颊通红了。
但是她眼中荡漾的神采,足以透露出她心中的兴奋。
“我爱你。”她又一次说出了这句话。
接着,两个人一同游览圣马可广场。
很快海潮开始上涨,淹没了圣马可广场的地面,于是他们一起走上了拱桥,继续欣赏沿途的美景。
不过,很快,他们就收到了来自于总督府的邀请。
于是他们乘坐小船,在威尼斯密布的水网当中穿行,向着总督府漂了过去。
在1815年之后,随着拿破仑帝国的崩塌,奥地利重新夺回了米兰为中心的伦巴底地区,并且在自己的意大利领地上建立了伦巴底-威尼西亚王国,以奥地利皇帝为国家元首。
虽说伦巴底和威尼西亚被并入了一个国家,但是实际上两个地区还是有着各自平行的一套政府,奥地利皇室则派出一位总督来监督这个王国的运行。
现在的总督,就是莱纳大公。
他是先皇利奥波德二世的第十二个孩子,自然也是弗朗茨皇帝和卡尔大公的弟弟,自从1818年开始,他就一直呆在伦巴底-威尼西亚王国担任总督,代表奥地利皇帝统治这一片意大利地区。
作为总督的他,和自己的家人一般都呆在米兰,不过有时候也会来到威尼斯执行公务,而今天因为这对夫妇的到来,莱纳大公理所当然地接见了他们。
没过多久,他们就沿着水道来到了威尼斯气势恢宏的总督府当中,在遥远的过去,这里曾经是威尼斯共和国的政治中心,多少影响整个欧洲的决定就在这里做出来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即使是威尼斯已经衰落成为奥地利一个省的今天,这座总督府依旧足够恢弘华丽。
早已经等候在这里的莱纳大公,亲切地接待了这对夫妇。
虽然对波拿巴家族并没有好感,但是他对他的哥哥卡尔大公非常尊敬,所以自然不可能怠慢哥哥的女儿和女婿。
艾格隆夫妇得到了极高的礼遇,并且和总督共进午餐。
吃完了午餐之后,他们又开始继续他们的观光之旅。
首先他们自然要去总督府不远的圣马可大教堂,这座建筑是威尼斯整个辉煌历史的浓缩品,里面还装饰有来自拜占庭的艺术珍宝,这是威尼斯人带回的战利品的一部分。
教堂的墙壁和穹顶上,贴满了富丽堂皇的金色马赛克,这同样也是威尼斯从拜占庭那里吸收到的建筑风格,而宏伟的金色祭坛,以及到处镶嵌着的宝石,更是让这对夫妇大开眼界。
两个人边走边看,一边闲聊着,彼此都满意多年来第一次远行出游。
艾格隆沿着教堂长廊一直默然往前走着,直到片刻之后,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艾格隆?”特蕾莎有些好奇地问。
“没什么……”艾格隆摇了摇头,然后回答,“我要去方便一下。”
接着,他让特蕾莎留在了原地,然后沿着长廊的另一边走向了盥洗室,而正当他经过一间房间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
艾格隆立刻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一间告解室,光线非常昏暗,很明显是信徒平常来和神父告解忏悔的地方。
此时,房间里正呆着一个人,她穿着修女的服装,面孔有些模糊不清。
艾格隆静静地看着对方,然后走到了她的面前。
“夏奈尔,果然是你——”他略带着点惊讶,发出了感慨。
没错,这就是他之前的女仆夏奈尔。
在他决定和特蕾莎结婚并且要永留奥地利和她长相厮守之后,夏奈尔受到了天崩地裂一般的打击,她拼命劝谏,希望艾格隆改变心意,不要为了区区一位公主而放弃命中注定的大业。
可是艾格隆心意已决,说什么也不肯改变。
绝望的夏奈尔向艾格隆提出了告辞,她希望能够去其他地方寻找帝国复辟的机会,艾格隆答应了她的要求,并且赠送给了一大笔钱礼送她离开。
从那一天开始,艾格隆斩断了自己和帝国的一切联系,从今往后只为自己一个人而活。
夏奈尔就此杳无音信,他却没想到,今天在威尼斯却碰到了她。
刚刚在教堂里看到她向自己做手势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花了眼,但还是决定去看看,结果果然是她。
艾格隆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夏奈尔。
她依旧还是那么俏丽,不过也许是在外闯荡、久经历练的缘故,她的脸上多了几分坚毅和从容。
此时的她,看上去非常激动,碧蓝色的眼睛里沁满了泪珠。
“陛下……您还好吗?”她颤声问。
“我……还不错。”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再问对方,“今天发生的一切是偶然吗?难道你真的跑到威尼斯来当修女了?”
“不……当然不是,帝国还没有复兴,我怎么能避世隐居呢?”夏奈尔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打听到了您的行踪,知道您要来威尼斯,所以先来这里等您。”
“等我,做什么?”艾格隆平静地问。
“我们可以带着您离开。”夏奈尔回答。
接着,她的呼吸变得越发急促了起来,“陛下,您没发觉吗?现在就是您逃离的最好时机,在威尼斯有无数个地方可以供您躲藏,只要离开威尼斯之后,您就可以获得完全的行动自由了!”
虽然她说得振奋,但是艾格隆却依旧冷静,没有任何被打动的迹象。
“逃离这里……做什么?”他再问。
“做什么?”夏奈尔愕然地笑了,仿佛她觉得这根本不需要追问。“当然是去复兴帝国了!虽然是住在奥地利,但是您的消息肯定不闭塞吧?波旁王朝已经完蛋了,奥尔良家族虽然登上了王位,但是他们的位子并不稳,现在人民无不在怀念帝国,法兰西在呼唤您,难道您没有听到吗?”
“抱歉,我不关心这个了。”艾格隆冷静地摇了摇头,“我记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在我和特蕾莎结婚的那一天开始,我跟法兰西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她愿意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吧。”
夏奈尔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了。
“您怎么能这样说呢?”她小声质问艾格隆,“您是先皇唯一的儿子,是波拿巴家族的继承人,是帝国当仁不让的皇帝啊……您怎么能抛弃您的义务,抛弃那么多愿意为您出生入死的追随者呢?”
“他们要复辟帝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我要过我自己的生活,也是我的选择,既然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但我也希望你们尊重我的。”艾格隆有些不愉快了,冷冷地回答,“你们想要为帝国做什么都行,但不要来找我了……你在我身边呆过那么久你应该明白,我是一个多么执着的人,所以当年我是什么想法,现在我就是什么想法,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顿了顿之后,他又问,“你刚刚说‘我们’,那是谁?”
“我找到了您的堂兄们,他们……他们都非常乐于复兴帝国,”夏奈尔回答。
接着,她不死心地再追问了一次。“您真的不改变主意了吗?”
艾格隆冷冷地回答,“我说得已经够清楚了吧。”
“您……”一股巨大的悲伤,突然让夏奈尔泣不成声,她捂住了脸,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了。
艾格隆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哭泣。
片刻之后,夏奈尔终于控制住了情绪,她抬起头来,以混杂着爱怜、责备和无奈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俊朗青年。
“陛下,我爱您。虽然以我的身份来说,我不配去爱您,但是我确实爱上了您,您是世界上第一个对我那么好的人,也是才华横溢让我打心眼里佩服的人……呆在您的身边的那些日子,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光。”
说到这里之后,一股幻灭感,让她禁不住闭上了眼睛,“可是我没有想到,那么野心勃勃的您、那么渴望权力的您,却在一场婚事之前就选择退缩了!难道一个奥地利女人就如此轻易地蛊惑了您?!难道您竟然会这么嘲弄自己曾经的志气吗?您明明可以成为一位皇帝,却自己把自己缩在了蜗壳里……”
“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幸福的蜗壳了。”艾格隆打断了她的话,“你们想要一个皇帝?是的你们想要,但是你们更想要的是一个偶像!一个响应你们的期待,贯彻你们的志向,为你们复仇的偶像,你们把自己所有的幻想和狂想都强加在我身上,逼迫我去放弃我想要的生活,去为一个已经失去的幻梦而战……不,我选择为自己而活,夏奈尔,很遗憾,但这就是我的决定。”
夏奈尔知道,既然说到这份上那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她低下头来,坐在椅子上默默哭泣。
又哭了一会儿之后,她红肿着眼睛问艾格隆。
“那您能写一封亲笔信吗?您允许您的堂兄以波拿巴家族代表的名义行事,并且允许您的追随者效忠于他。”
艾格隆愣了一下。
这时候他明白了,夏奈尔他们也做了两手准备——最好的结果是把自己带走,实在不行,就从自己讨要一个授权,获得独自起事的名义。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当然不至于还要再为难夏奈尔。
“好吧,你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你们想做的任何事情,只要不牵涉到我就好。”
艾格隆让夏奈尔拿出了准备好的纸笔,然后在昏暗的光线下写好了简短的信。
夏奈尔收过了信,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高兴的神色,相反泪水仍旧在不断流淌。
“陛下,您……您随时可以改变主意。”她小心地收好信,然后留下了这样一句话,最后消失了。
带着一种恍惚的虚幻感,艾格隆走出了房间,然后沿着刚才的走廊回到了和特蕾莎分开的地方,而这时候他的妻子还在那里静静地等待自己。
一看到特蕾莎,艾格隆的心里陡然变得宁静了下来。
他勉强打起精神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走到了妻子的旁边。
“抱歉,特蕾莎,让你久等了。”
“没事的,艾格隆。”特蕾莎浅笑着,然后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丈夫的脸颊。
接着,她又小声问,“刚刚同夏奈尔聊得还愉快吗?”
艾格隆陡然脸色一变。
“刚刚其实我也看到她了,只是当时比较模糊不敢确定而已……不过从你的神态和举动,我自然也已经猜出来了。”特蕾莎小声对丈夫解释。
接着,仿佛是害怕丈夫担心,她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存在过。”
艾格隆顿时安下了心来。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出什么事,而是担心夏奈尔他们被搜捕,既然特蕾莎没有去揭破这件事,那一切就都无所谓了。
“刚刚,我们发生了一点点争吵。”他轻声对妻子解释,“不过现在争吵已经结束了,她已经离开了。”
“她还是没有死心吗?真是执着啊……这种忠诚心,还是挺令人敬佩的。”特蕾莎轻轻地点了点头,“你又一次拒绝了他们?”
“是的,和当年一样……”艾格隆点了点头,“既然我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我就应该坚持到底。”
“有后悔过吗?”特蕾莎突然小声问。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量着自己的妻子。
“要说一刻也没有后悔过,那当然是骗人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当看到你,抚摸到你的时候……”一边说,他一边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妻子的头发,“我就没有后悔了,我觉得这样挺不错的,至少我能够满足。”
“是吗……?”特蕾莎惊喜交加地反问。
接着,她一把抱住了艾格隆,然后将头埋在了他的怀中,倾听着他的心跳。“艾格隆,我知道你为我牺牲了很多东西,所以我也乐意牺牲一切来回报你,我只恨我回报得还不够,让你有时候不开心了……所以我很担心,很害怕。”
“害怕什么?”艾格隆有些意外。
“害怕你收回当初的决定。”特蕾莎在他怀中闷声闷气地回答,“有时候我会做噩梦,梦到你被那些野心家蛊惑,突然离开了我们的家,跑到了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然后我们就此分别……上帝啊,要是真的碰到了这种事我该怎么办?”
接着,她重新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艾格隆,答应我……无论怎么样都不要抛开我?哪怕你想要逃离这一切,也一定要告诉我,因为我宁可当个背叛帝国的罪犯,也不愿意就此和你分离!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也是波拿巴啊!”
艾格隆听得差点哭了出来。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就像抚摸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
“傻姑娘……我不会收回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就跟一直以来的那样。你说得对,我们还有太长时间,足够我们慢慢享受和回味,好了……我们继续旅行吧。”
“好的,亲爱的。”特蕾莎破涕为笑。
四周寂静无人,只有圣马可大教堂恢弘的穹顶,回荡着这对青年夫妇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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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不眠之夜
当埃德蒙-唐泰斯带着自己的部下们,在漆黑的夜晚当中杨帆启航时,位于远处高地上营帐里的艾格隆,也正辗转反侧,等待着这一时刻的到来。
今夜注定是决定命运的一夜。
虽然夏奈尔细心地把他打理好了,但是他却怎么也无法入睡,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念头,怎么也无法放松下来,于是最后他索性走出了营帐,站在高地上,远远地看着迈索隆吉翁要塞的方向。
虽然旁边一直有篝火在点亮,但是在黑夜当中,远处的要塞已经完全模糊不清,他所能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的夜幕而已,而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如果接下来直到天亮都无事发生,那就意味着埃德蒙-唐泰斯和他的部下们已经失败了——要么在穿越沙洲的航程当中搁浅,要么就是被守军发现并且歼灭。
无论哪种情况,都意味着他的盘算、乃至全军的希望,都就此落空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智穷计竭,然后带着自己沮丧的手下们一起撤退,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但是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一来他心高气傲,不允许自己的声明被区区一个迈索隆吉翁所玷污;在另一方面,从个人角度来说,他也不希望命运多舛、迄今为止还没有从命运的打击中解脱出来的基督山伯爵,就此化为历史的尘埃。
他坚信,属于他的历史还在书写当中,而埃德蒙-唐泰斯,也将会成为其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们已经被注定不凡,所以我们的命运又怎么可能在这里画下休止符呢?他又一次对自己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艾格隆一时站在原地看着远方,犹如是石像一样凝重。
不过,突然之间,他感觉到肩膀上多了几分重量。
他转过头去,发现夏奈尔就站在自己的旁边,她的手里拿着一件披风,正打算把它放在自己身上。
“陛下……现在秋天晚上很凉,您还是穿上这个吧。”
艾格隆笑了笑,任由夏奈尔为自己披上披风,然后他问。
“为什么还没有休息?”
“您都没有休息,我怎么能睡?”夏奈尔理所当然地回答。“既然您在这里彻夜难眠,那我就陪您站在一起好了。”
看着她温柔的面庞,艾格隆不禁心里颇为感动。
他没有将埃德蒙-唐泰斯的行动告诉夏奈尔,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焦躁,但是这不重要,她会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
“夏奈尔,如果今天我倒霉了的话,我就只能承认失败,带着你们离开了。”艾格隆望着远方,然后悠悠地说,“你会对我失望吗?”
“失望?怎么可能!”夏奈尔大为震惊,然后立刻摇了摇头,“陛下,没有人比我更敬佩您了……因为我就在您的身边,亲眼看着您从一无所有,到带着一支大军来到这里,并且闯下了如此声威,我怎么可能对您失望?哪怕您因为运气不好而落败了,但胜败都是常事,区区一次失败又能怎么样呢?哪怕像先皇那样的伟人,也不是百战百胜的……”
一边说,她一边抱住了了少年人,“别说一次失败,就算您又失去了现在的所有,就算您被迫跑到天涯海角,只要您一息尚存,只要您还没有放弃梦想,那么我就永远在您的身边,为您赴汤蹈火,因为这就是我的义务,也因为……我爱您。”
艾格隆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说心情焦躁,但是有了夏奈尔这一番安慰之后,他顿时又放松了下来。
是啊,赢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有什么可怕的……既然赢得起,那就要输得起。
如果这次受挫,那就回去休养,来日再战就好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哪怕士气被重创,但是他培养起来的亲信都还在,组织的骨干还保留着,夏奈尔和特蕾莎依旧也会留在身边帮助自己——所以,又能怎么样呢?
“说得很好,夏奈尔。”艾格隆笑着对她说。“我会永远记住这番话的。”
就在他话刚刚落音的时候,犹如是闪电划破夜空时的光芒一样,他的眼前瞬间亮了。
他下意识地又转过头看向了远处的迈索隆吉翁,然后愕然发现它在夜空当中浮现出了轮廓——准确来说,是要塞当中的某个地点突然被点亮了,然后把周围的景象从黑幕当中显现了出来。
这亮光像是火炬,但却又比火炬要规模庞大许多,以至于远远的艾格隆都能够看得清晰。
愣了片刻之后,艾格隆突然又听到了耳边传来一阵轰鸣。
他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光线的传递速度比声波要快,所以会有时间差,他先看到了光线再听到了爆炸声。
而这也意味着,迈索隆吉翁要塞里面出现了大爆炸。
他们成功了!
艾格隆瞬间因为狂喜而呆住了。
片刻之后,他反应了过来,然后猛然一把将夏奈尔抱入了怀中。
“夏奈尔,他们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迈索隆吉翁要塞内发生的爆炸当中,夏奈尔也能够大致猜到了一些端倪。
“陛下……是您让人干的吗?”
“是的,是我派基督山伯爵干的!”艾格隆大笑着回答,“他干得漂亮,太漂亮了!”
也许是因为语言都无法发泄此时的兴奋,他紧紧地抱着夏奈尔,然后一口重重地亲吻住了她。
虽然夏奈尔对主人的举动有些猝不及防,但是她当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愿,相反她努力配合着少年人的行动。
于是,在远处要塞内的熊熊火光的映衬下,两个人忘我地拥吻着。
好一会儿之后,艾格隆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松开了臂膀。
“抱歉,夏奈尔……我有点过于激动了。”他不好意思地对女仆说。
“不,陛下!您只管开心就好,何须对我道歉?”夏奈尔笑着摇了摇头,“我很庆幸自己能够和您分享此刻呢!”
公主殿下,虽然陛下不久之后就将回到您的怀抱里,但是他最欢乐的一刻都是跟我分享的,无论是出逃的时候还是现在……
夏奈尔心里突然对特蕾莎公主产生了一点小小的窃喜。
她的嘴唇现在还有点发麻,哪怕特蕾莎公主之后过来和陛下团聚,她也无法剥夺自己的这些触感了。
艾格隆当然不知道女仆的心中所想,事实上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到了面对新的事态当中。
犹如是被上好了发条一样,虽然此刻已经是凌晨时分,但是他浑身上下充满了使不完的干劲。
他走到了卫兵们的面前,然后对他们下令。
“快去吧所有的指挥官叫过来!”
放哨的卫兵们不敢怠慢,立刻就四处行动,去把那些主要的指挥官们从营帐里叫了过来。
这些人有些已经被爆炸声所惊醒,有些人则还在睡梦当中,不过很快,他们都被集中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艾格隆没有把他们带入营帐,而是在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接待了他们。
“你们看!”一边说,他一边指着远处的迈索隆吉翁,“基督山伯爵他们成功了!”
即使到现在,迈索隆吉翁要塞内的火光仍旧清晰可见,甚至还能隐隐约约看到直冲云霄的白色烟雾,足以展现出其破坏之巨大。
看到此情此景,这些指挥官们也不由得大喜过望。
“恭喜您,陛下!”米歇尔-内伊率先向艾格隆道贺,“基督山伯爵果然英雄了得,如此出色地完成了您赐予的任务,他立了大功了。”
一直以来,虽然表面上对埃德蒙-唐泰斯颇为尊重,但是在内心当中,米歇尔-内伊还是有点瞧不上他。
他觉得伯爵既不是帝国元勋的后代,又不是什么知名人物,突然就成为了陛下身边的宠臣,居然还被封了伯爵徽号,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这时候他终于对陛下的眼光心悦诚服了——能够完成这样的英雄壮举,埃德蒙-唐泰斯确实了不起,值得他敬佩。
在他领头之后,其他人也纷纷向着艾格隆道喜。
艾格隆听了一会儿之后就制止了他们,然后直接进入了正题。“现在我想应该没有人怀疑我们之后的路了吧?还有人希望撤退吗?”
果然,没有一个人出声。
之前因为迈索隆吉翁要塞坚固,而且迟迟没有进展,所以许多人都萌生去意,对胜利不抱信心;但现在,如果里面的武器和粮食储备遭受到了严重破坏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哪怕最悲观的军官,此时也已经觉得己方胜券在握了。
“很好……也就是说你们都有信心了。”艾格隆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从明天开始,我们就继续进攻,一刻也不要停歇,我们要耗尽他们最后的储备,让他们弹尽粮绝,让他们所有人都陷入到绝望当中!诸位,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了,我希望你们鼓起应有的勇气,替我把它拿到手中!”
“是!”所有军官轰然回答,而这一次他们也确实又恢复了之前的自信。
接下来,他们彻夜不眠,再度制定了新一轮的进攻计划,分配好了接下来的展开次序,他们都坚信,敌人已经摇摇欲坠,只要再加把劲就可以彻底摧垮他们了。
在散会之后,艾格隆特意把米歇尔-内伊留下来了。
“陛下,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米歇尔-内伊疑惑地问。
“你再从俘虏里面找几个老实听话的,让他们明天带我的亲笔信回去吧。”艾格隆小声下令。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您打算做什么……?”米歇尔-内伊问。
“劝降。”艾格隆简短地回答。
“劝降?”米歇尔内伊愣了一下,不过倒是也没有觉得太意外。“好的……那您打算提出什么条件呢?”
“他们所有人放下武器,交出要塞,我保证他们接下来的人身安全,救治伤员,他们的军官也可以得到应有的生活待遇。”艾格隆小声地说出了自己构思的条件,“我还可以释放一部分人离开这里,具体数量可以商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条件倒是挺优厚的。”米歇尔-内伊点了点头,“不过,之前守军的将领态度非常强硬,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投降。”
“是的,他是个硬骨头,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是个疯子,不会在形势绝望的情况下还要死拼。”艾格隆冷冷地回答对方,“我会在信中说清楚的,我给他两天时间,如果及时投降的话我一定会遵守我的承诺,保所有还活着的人的命;如果他要是不知好歹,还要拒绝的话,那我在攻下要塞之后就会把他们交给希腊人处理,而且会让他们蒙受最残酷的对待!他们要么会死在暗无天日的矿场,要么会死在船舱底下,总之会死得跟苍蝇一样!我想到这个时候,那家伙应该也不会心存侥幸了,他会知道怎么选择的。”
艾格隆打算软硬兼施,逼迫要塞向自己投降。
虽然如果他一直进攻的话,守军仅剩的资源会慢慢耗尽,迟早会被他攻下,但是那也意味着他要承受很多额外的损失,他希望能够避免这些损失。
需要挥霍人命的时候,他从来都不惮于挥霍人命;但是需要保存力量的时候,他也会尽一切努力去保存力量。
他要在这两天里持续发动,压垮守军的神经,然后逼迫他们投降,以此来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我明白了。”米歇尔-内伊点了点头,领会了他的意思,“不过,我们军队里的希腊人恐怕会有意见,他们和土耳其人血海深仇,而您却宽待了他们……”
“所以我只留下了你。”艾格隆回答,“为了避免军队出现思想混乱,我们先秘密劝降,等到了形成既成事实了,他们就算有意见我也压得下去——我已经树立了如此崇高的威望,他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咒骂我的。”
顿了顿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希腊人是我们的盟友,但是这里注定不是我们的终点,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所以土耳其人也许以后我们也用得上,我们给他们留一点好印象也是件好事——还有,记住,我才是唯一可以做决定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质疑我的决定!”
“好的,陛下!我立刻就办!”米歇尔-内伊再也没有意见了,他眨了眨已经布满血丝的眼睛,然后大声向艾格隆致敬。
正当他准备离开之时,艾格隆突然又加了一道命令。
“天亮后派出一支小部队,去迈索隆吉翁周边搜索基督山伯爵的踪迹——那家伙,一定还活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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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归队
亲眼目睹了自己渴盼已久的“重大进展”之后,艾格隆开始命令自己的军队继续进攻,他已经自认为胜券在握,非要一鼓作气把要塞的守军压服不可。
于是,在第二天,经过了早晨的紧急部署之后,他的军队再度发动了进攻,并且以和昨天相差无几的勇气,沿着已经被撕开了几个缺口的防线拼命进攻,压缩敌军的阵线。
而且这一次,官兵们从上到下信心和士气更加高涨,因为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要塞内已经蒙受了重创,他们赖以顽抗的资源也蒙受了惨重损失,所以只要再加点劲,一定能够压服对手。
曾经弥散在全军当中的沮丧情绪,一夜之间就已经被挥之一空,现在每个人都信心满满,发誓要继续把这场战役打到底。
在他们持续不断的进攻之下,守军的阵线开始摇摇欲坠,被突破的地段越来越多,而在军需短缺的情况,形势越发绝望。
就这样,围绕着迈索隆吉翁要塞的厮杀声,几乎从不间断,死神满意地逡巡在此地,收割着期盼已久的食粮。
唯有大海涛声依旧,冷漠地面对着人类永不停歇的厮杀,用起起伏伏的潮水,不停地拍打着陆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就在海浪的推搡当中,沙洲之间的一艘小船也在随之微微摆动,而船舱中的埃德蒙-唐泰斯,终于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视线最初模糊,但是慢慢地聚焦,最终这蓝天碧海也终于映入了他的眼帘。
我……这是在哪儿……?
他的脑海中突然有了片刻的迷茫。
“啊……”接着,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各处伤口传来的痛楚,埃德蒙-唐泰斯终于取回了自己的意识。
是的……我是圆满执行了任务然后从迈索隆吉翁逃出来的。
所以,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埃德蒙-唐泰斯立刻就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这里。
他忍耐着痛楚,然后勉强抬起身来,然后看向了远处的迈索隆吉翁要塞。
他看到了那里不断冒出的烟尘,以及传来的不间断的嘶吼声和枪炮声。
看来陛下没有浪费机会,他已经在发动进攻了。
从昨晚自己看到经历来看,要塞内蒙受的打击非常沉重,埃德蒙-唐泰斯相信,只要再坚持进攻下去,用不了多久守军就该弹尽粮绝了——也就是说,胜利即将到来。
太好了……我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任务。
他一时间百感交集。
希洛斯,还有他所有其他部下们虽然都没有活着回来,他为了自己的任务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想到这里,胜利带来的狂喜也随之被冲淡了不少。
可是这本来就是一项九死一生的任务,大家在行动开始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觉悟,陛下跟自己也从没有欺骗任何人——他们是带着必死的决心踏上征途的。
从结果来看,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通向胜利的道路,也称得上是死得其所了。
埃德蒙-唐泰斯回忆着每一个人的面孔,然后再度划了一个十字,为已经成为英灵的他们默默哀悼。
接着他把注意力又集中到了自己的处境上。
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很不好,除了受伤之外,还有饥饿。
从昨晚算起,他已经一天没有进食,更何况昨晚的行动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所以很自然地,他现在感觉到腹中极度饥饿。
各处伤口在皮肤上发疼,饥饿则让他体内的胃也在随之抽动,内外的痛处让他难受之极,以至于他怀疑自己之前到底是怎么睡着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自己至少捡回一条命。
陛下还等着自己回去。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回复体力。
他勉强打起精神,从船舱上爬了起来,然后走到了船舱的中间,打开了一个箱子——在行动之前,他们早就考虑了要返航的情况,所以特意在船里面准备了大量的食物以便到时候取用。
在埃德蒙-唐泰斯打开箱子之后,里面塞得满满的面饼立刻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看着里面一大堆的面饼,埃德蒙-唐泰斯第一反应不是拿起来吃,而是骤然流出了眼泪。
这原本是足够几十个人吃的食物……
接着,他擦干了眼泪,然后拿起了几个面饼,大口地啃了起来。
很快他就吃下了这些面饼,而伴随着食物在胃中翻腾,他感觉自己的四肢又重新恢复了力量。
接着,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虽然身上的伤口还在作痛,但是并没有受到致命伤,而且因为昨晚的休息,伤口基本上都已经自然止住血了,所以伤害不大。
他站在原地,让自己的胃消化了食物,然后重新走到船舵旁边。
他试图启动帆船,可是因为已经搁浅了的缘故,船已经停在了泥泞的沙洲边缘,根本无法航行。
无奈之下,他只能走下了船,然后拿起了自己的手枪,站到了小小的沙洲上。
越过周围密布的沙洲,他看向了艾格隆的军队所处的方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没有确切把握,但是他相信,在自己行动成功之后,陛下一定会派出搜索队来寻找自己这些人的踪迹,他不会忘记这些立下大功的部下的。
他往己方军队驻扎的东边眺望而去。
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在沙洲之外,有几艘小船在四处游荡。
他不知道这些船是不是陛下派出的人,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他倒是也不妨一试。
于是,他直接拿起手枪,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听到了枪声之后,这些小船立刻向这边的沙洲靠近。
不过因为湍流的缘故,他们只能在沙洲的边缘停留,但是在船上面已经有人在挥舞骑士团的旗帜了。
看到旗帜之后,埃德蒙-唐泰斯再也没有怀疑——这就是陛下派来的搜索队。
他知道,这些小船没有办法在沙洲之间行进,不过到了眼下这个时候,他却可以自力更生。
恢复好了体力的他,不顾伤口还在作痛,直接脱下了上衣,然后跳进了海中,向着东边游了过去。
他当了多年的水手,水性自然极好,只是沙洲之间暗流涌动,实在有些难以泅渡,而且在游动的过程当中,他身上的伤口再度崩裂,海水浸泡着这些伤口,让他疼得龇牙咧嘴,几乎差点控制不住身体。
好在他凭借着一股坚强的意志,最终还是脱离了沙洲的范围,而这时候小船也绕到了他这边,快速地向他靠近。
两边的距离越来越近,埃德蒙-唐泰斯终于摸到了小船的边沿,而这时候上面的人也扔下了绳索,他一把抓住了绳索,很快就被拉了上去。
刚刚回到小船上的那一刻,他因为脱力而几乎晕厥了过去,但是他的心情却又无比的舒畅——因为他知道,他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而且成功归队了。
他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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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了埃德蒙-唐泰斯获救的消息之后,艾格隆大喜过望,然后第一时间就走到了基督山伯爵休息的地方探望他。
他看到埃德蒙-唐泰斯躺在一张行军床上,赤裸着上身,肌肉结实的身上布满了各种伤口,足以显示出之前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陛下!”一看到艾格隆,埃德蒙-唐泰斯立刻向他致敬,“感谢上帝,我终究还是回来见到您了。”
“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埃德蒙。”艾格隆满怀感激地看着他,然后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必多礼,“现在你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不要拘礼。”
接着,他又向对方道谢,“埃德蒙,你完成了我交代的任务,也完成了所有人的期待……我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我对你的感激之情,不管怎么样,你必将成为全军将士的楷模,你的英雄之举也将流芳百世。”
“有人比我更加值得流芳百世。”埃德蒙-唐泰斯回答。
接着,他将自己行动的一切细节,以及希洛斯的自告奋勇都说给了艾格隆。
“真正的英雄已经永远长眠在要塞里面了,而我却侥幸活着回来。”埃德蒙-唐泰斯略带着愧疚地说,“为了胜利,他们都慷慨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我很荣幸自己曾经有机会同他们站在一起。”
“他们是英雄,你也同样是。”艾格隆小声安慰着埃德蒙,“希洛斯的自我牺牲,足以证明他复仇的崇高,但是这并不会减损你的光辉,你作为行动的总指挥,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我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你,这一切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埃德蒙-唐泰斯还想要说什么,但是被艾格隆抬手制止了,“好了,你不要再谦让了,我作为全军的领袖,而且作为一个有点脑瓜的人,自然会知道应该怎样判断——”
接着,他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仿佛在考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安排善后。
“虽然除了你没有其他人回来,但是我说过的承诺自然会作数,我将要论功行赏,把答应给他们的钱,如数给他们指定的继承人,这笔款子我会立刻下拨的,而这件事也交给你来办吧,埃德蒙。”
“没有人比我更加合适了。”埃德蒙-唐泰斯立刻答应了下来。
艾格隆事前就说好了赏格——每人三万法郎,并且允许提前指定继承人。
眼下既然行动成功了,他自然要兑现诺言,不能亏欠了那些为自己赴死的英雄们。
而对埃德蒙-唐泰斯来说,这也是他能够为自己挑选的部下们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在说了这段话之后,营帐里又陷入到了沉默当中,显然两个人都有些唏嘘。
片刻之后,艾格隆再开口了。
“埃德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加对你充满了信心,而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确实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之前我想过要重赏你,你拒绝了,你坚持认为自己亏欠于我……好吧,我满足你的愿望,这次不赏你了。但是,我请你记住,属于我们的征途还有很远,让你为我立下功勋的机会还有很多很多,我会重重酬报你的,我要让你得到应有的荣誉和尊重,我闯下的事业有你的一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深情地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他伸出了手来,放到了埃德蒙-唐泰斯的胸口上。
虽然身上很痛,但是埃德蒙-唐泰斯却以庄严肃穆的神情,微微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后和少年人的手握住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握手,但是这一次的握手,却似乎有了一种超出了君臣名分的友谊。
确实,他们彼此互相信任,而且他们都确认,未来将会有金光大道在等着他们一起闯过去。
“好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搅你了。”握了手之后,艾格隆向他微微垂首告别,“你现在身上没有任何任务了,可以安心静养。属于你的事情已经完美收工了,接下来看我们怎么发挥吧。”
“陛下……迈索隆吉翁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埃德蒙-唐泰斯还是有些牵挂战事,于是追问。
艾格隆愣了一下,然后如实地跟他说明了自己的打算。
“您打算跟他们劝降?”埃德蒙听完之后问。
“是的,考虑到我军目前的情况,这是必须的。”艾格隆回答。
埃德蒙-唐泰斯眨了眨眼睛。
他的心脏有些抽痛,但是理智却又告诉他,这确实是最实际的判断——在胜利在望的时候,陛下需要保存实力。
可是,如果希洛斯还在的话,他一定不会愿意轻易饶过这些夺走了他的家乡和家人的敌人们的。
他一瞬间有些想哭,他想要为希洛斯多做点什么。
“您……您能够为希洛斯和其他牺牲者立一座纪念碑吗?就在迈索隆吉翁之内,让这些土耳其人在投降之后,亲手为他们建好,并且让所有土耳其人向他们致敬。”片刻之后,埃德蒙-唐泰斯小声询问。“陛下,我知道这可能有点节外生枝,但是为了满足他的在天之灵,我请求您……”
艾格隆略微有些惊讶。
他并不喜欢别人质疑自己的决定,但是……今天的埃德蒙-唐泰斯是有资格跟他提条件的。
“好,我跟你保证,这一条一定在和约里面。”他想也没想地答应了下来。
“谢谢您,陛下!”埃德蒙-唐泰斯满意地闭上了眼睛,“我也会去致敬的,顺便带着他心心念念的孤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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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胜利的到来
在埃德蒙-唐泰斯平安归队之后,艾格隆心中最后一丝担心也随之被解除了。
诚然,在围绕着迈索隆吉翁的战事当中,他蒙受了惨重的损失,但是他的骨干并没有受损,他最信任、最重要的那些人大部分都还活着,之前的损失可以通过后续的补充来弥补,并不至于造成致命伤。
而只要胜利,那么一切牺牲就都是值得的——他将会拔除土耳其人在希腊西部最大的据点,控制一大片区域;同时他已经创下的偌大威名,必然也会随之更加大涨一波,所有人都会看到,他为了希腊人民的独立事业披荆斩棘、克服困难,并且投入了最大的努力,也没有人再会怀疑他只是趁势而起,摘取胜利果实。
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尽快结束战事,然后再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于是他暗地里命令米歇尔-内伊派人去要塞内劝降。
为了达到目的他软硬兼施,并且设定了两天的考虑期限,威胁说如果两天内不投降,等到城破之后他就要让所有被俘虏的人都交给希腊人,并且受尽痛苦而死。
在劝降的同时,他的部下们还在不断进攻,一方面是为了侵蚀他们仅剩的阵地,消耗他们为数不多的资源;另一方面则是在精神上施加压力,让守军尽快崩溃。
做了这些工作之后,艾格隆焦灼地等待着回应——在他看来,他提出的条件已经足够宽厚,如果还有理智的话,守军的军官们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他才不相信这些土耳其人真的都会有与要塞共存亡的英雄气概。
果然,就在他提出的期限即将结束的那个下午,在前线当中出现了几个打着白旗的军使。
心里有数的米歇尔-内伊立刻命令将这些人送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艾格隆于是在自己的营帐当中接见了他们。
不久之前,他们两边曾经为了收敛阵亡者的遗体而短暂停火过,而且两边有军使往来,不过艾格隆亲自接见倒还是第一次。
领头的是个土耳其军官,即使因为激烈的交战而衣冠不整、胡子拉碴,但仍旧能够看得出来他受过良好的教育。
当他们看到艾格隆之后,都呆愣了片刻,惊叹于他的年轻,接着,他们都躬身向着少年人行礼。
“团长大人,我奉我们的长官之命,前来拜见您。”接着,领头的军官,以流畅的法语对艾格隆说。“我叫艾哈迈德-优素福-亚辛,能见到您是我永生难忘的荣幸,向您致敬!”
因为艾格隆来到希腊之后,公开使用的头衔都是枫丹白露骑士团团长,所以他以这种称呼来面对少年人。
说完之后,他深深地低下头来,态度极尽谦卑。
看到他的这种态度,艾格隆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他的心情很好,于是微笑着向对方点头致意。
“我也很高兴见到您,先生。”
接着,他也不多客套,而是直接转入到了正题,“我提出的期限就要到了,我可以理解为,你们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我一个答复吗?”
“是的,大人。”优素福-亚辛点了点头,“我们的长官,经过了谨慎的思考权衡之后,决定同意您的条件,向您开城投降。”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并且满怀好奇地打量少年人,似乎有点心惊胆战,生怕因为说错话了惹怒了这个少年人,让自己和残存的袍泽们都陷入到万劫不复当中。
从他充满了敬畏的视线当中,艾格隆终于实际感受到,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名动一方的大人物了。
他已经从那个一无所有的落魄王孙,成长为一个可以主宰上万人生死祸福的大人物。
一时间他满心都是窃喜。
然而,内心还有一个声音在警告他——你怎么能因为现在这一点小小的成就就沾沾自喜?!你的成就怎么能够只有这点程度而已?!
这声警告,让他重新冷静了下来。
“我很高兴你们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他平淡地点了点头,仿佛这只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接着他反问,“那么你们希望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您在之前的信中承诺过,不把我们交给希腊人,并且保证我们的人身安全。”优素福-亚辛小声说,“我们希望您能够以书面形势再确认一次。”
他的态度显得很没有底气,因为他自己也清楚,如今己方已经没有任何顽抗的资本了,无论如何都会面临失败的结局,现在能够争取一线生机,已经是对方宽大为怀了。
“没有问题,在我们正式的和约当中,我会把这一条列上。”艾格隆轻轻颔首,同意了对方的要求。“还有什么吗?”
“我军官兵的私人财物,除武器必须上缴之外,其他的东西请您予以保全。”优素福-亚辛继续说了下去,“当然……为了补偿这些天以来您那些浴血奋战的勇士们,我们会捐一笔钱来犒赏他们,也算是弥补我们的歉意。”
虽然他说得闪烁其词,但是艾格隆立刻就听明白了,虽然名义上是说‘我军官兵’,但实际上他是暗示的是军官们的财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些土耳其军队来到希腊之后,各处烧杀抢掠,军官们手里肯定都有不少抢掠到的财物,在正常情况下,要塞被攻破了之后,他们要么直接被杀要么会被洗劫一空,无论如何都保不住这些财物。
所以在决定投降之后,他们希望以“交出一笔钱”,来换取艾格隆保全他们剩下的财物,免得一无所有。
他的视线里满是哀求,显然对他们来说,这个才是最重要的条件。
原则上艾格隆确实可以同意这项条件,毕竟他并不在意抢劫到的财产,但是……他不愿意这么轻易地就答应对方。
“在要塞移交给我们之后,所有的物品都将被收归我们所有,里面的任何财物和武器都会被没收,这是我们作为获胜者的当然权利,我不会放弃的。”艾格隆先是冷冷地回答。
在优素福-亚辛露出绝望之色的时候,艾格隆又话锋一转,“不过,作为一个喜欢宽大为怀的人,我并非不能做出一些通融。在没收财产的时候,我们会进行相应的登记,如果接下来你们表现良好的话,我可以酌情发还一些属于军官的个人财产——”
优素福-亚辛的表情顿时又和缓了一些,虽然少年人的口风还是很严厉,当但是至少还给他们保留了一丝希望。
如今他们的命运,也确实是决定于他的善心上面了。
“还有什么条件吗?”艾格隆再问。
“您在信中说,可以适当放回我们中的一些人离开,请问允许被释放的人数是多少,以及释放的范围到哪里?”优素福-亚辛继续问了他的问题,“是否允许军官也随之离开?”
这个问题艾格隆也早有考虑,所以他想也没想地就回答了。
“释放人数不能超过你们总人数的五分之一,其中士兵和军官的比例为十比一。至于具体释放哪些人离开,由你们自己来决定,除了你的长官易卜拉欣-穆斯塔法-奥玛尔先生不能离开之外,其他人可以来去自由。”
他之前预估过,在连续鏖战所带来惨重伤亡之后,现在要塞内应该还有两千左右健康、能行动的人。
如果释放其中五分之一的话,大概放走三四百人,这些人被放走了对他来说影响不大,不会改变未来的战局,甚至他们在回到土耳其军队之后,可能还会帮忙散播自己的威名。
而这么做一方面会让守军更加放心投降,另一方面也是显示自己慈悲为怀,和土耳其人结个善缘,为未来有可能的合作打下基础。
果然,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优素福-亚辛更是显得大喜过望。
“感谢您慈悲为怀!”他突然单膝跪倒在了地上,然后艾格隆躬身行礼。“大人,既然如此我们再也没有别的要求了——我们虽然奋战过,但是现在的形势下我们只能选择投降,而且我们已经尽了我们的义务,谁也无法再指责我们的选择了。接下来,我们的命运都将由您来决定,我们祈求您的怜悯……”
他的语气和刚才一样谦卑,尽管对任何军人来说,投降都绝不是好的体验,但是眼下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在活命和尊严之间,终究还是活命更重要,况且这个少年人已经给他们提出相对优厚的条件了。
“你们说完你们的条件了,那么该我了。”艾格隆平静地说。
“您想要什么?”优素福-亚辛立刻紧张了起来,生怕少年人突然又提出了什么为难人的条件。
“我答应了,在你们投降之后养活你们,而不是交给我的盟友们;但是这也意味着我有权驱使你们劳动,以便抵偿我所付出的代价——战事结束后,我要在迈索隆吉翁兴建一些纪念碑,你们负责提供劳役,并且在纪念碑完成之后,你们要集体向那些战死的英灵们致敬。”
艾格隆以严肃的表情提出了这些条件——显然,这不是可以商量的。
虽然这个条件着实有些屈辱,但是眼下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优素福-亚辛当然也不想再触怒这个少年人。
于是,他艰难地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个条件。“好的,我们服从您的指派。”
“很好。”艾格隆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向着仍旧单膝跪地的优素福-亚辛伸出了自己的手,“先生,我很遗憾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这一切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我会尽自己所能履行我的承诺,我也祝你们好运。”
优素福-亚辛也伸出手来,握住了艾格隆的手,以谦恭的姿态表示了自己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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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完成了简短的谈判之后,艾格隆目送着这些军使离开了自己的营地,然后回到了守军残存的阵线当中。
他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胜利最终到来的那一刻。
他并没有等多久,就在第二天的早晨,原本呆在战壕和城墙上的守军纷纷打出了白旗,然后他们放下了武器,高举着双手,排成了队列,走出了他们原本的阵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因为对投降谈判一无所知,所以前线的士兵们都对这一幕有些惊愕,不过很快,米歇尔-内伊就晓谕全军,敌人正式投降了。
敌人投降了!
犹如是加载了电波一样,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军。
原本似乎永不停歇的枪炮声,这下都已经停了下来,整个要塞也安静得仿佛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了一样。
但是仅仅在片刻之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顿时又将所有前线阵地所淹没。
接着,一大群穿着黑色军服的士兵们走出了战壕和阵地,快步向着要塞冲去。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人阻拦他们了,他们越过了战壕和沟壑,爬上了城墙,然后冲入到了这座他们梦寐以求却一直无法得手的要塞,见识其中的真容。
而在全军狂喜的同时,米歇尔-内伊自然没有被冲昏头脑,他们一边努力维持秩序,一边派出专门的队伍,尽快接收所有守军的武器,并且封存里面的一切物资和财物。
清点俘虏的工作也在同时进行。
而这一切,都不用艾格隆来操心了。
在一大群士兵们的簇拥和欢呼当中,他带着自己的卫队走入到了要塞当中,而迎接他的,是一个大概四十多岁年纪的中年人。
他留着大胡子,四方脸的额头上布满了皱纹,显然最近有些心力交瘁,不过也能够看得出来,他现在已经如释重负。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他走到了少年人的面前,然后将自己手中的佩刀,递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接着,他开口说话了,而站在艾格隆旁边的埃德蒙-唐泰斯也连忙向少年人翻译。
“我就是这里的指挥官易卜拉欣-穆斯塔法-奥玛尔。”这个中年人以感慨的语气回答,“我很不幸,以失败者的姿态站在了这里;但是我又很幸运,能够以当事人的身份见证一段新的传奇。大人,我的一切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我祈求您的怜悯,饶恕我和我的部下,另外,我祝您往后书写更多的传奇,就像……他一样。”
艾格隆没有再说话,只是走到了对方的面前,然后向着他点头致敬,接着,他伸手接过了对方的佩刀。
就在这一刻,在场所有人同时仰天欢呼,礼炮也随之轰鸣,震耳欲聋的响声似乎让人怀疑战事重开了。
然而,一切确定无疑的结束了,胜利也随时到来。
迈索隆吉翁在这一刻起,正是落入到了少年人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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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使者到来
随着投降仪式的结束,围绕着迈索隆吉翁的一系列战事也就此告终,艾格隆终于赢得了他渴盼已久的胜利。
这场胜利意味着他达成了战役开始前的战略目标,他拔除了土耳其人在希腊西部最重要的战略据点,因此也随之成为了这一片地区暂时的主人。
在占领要塞之后,他和自己所有的部下,都在为来之不易的胜利而欢呼,在他的命令下,从各处搜刮而来美酒佳肴都被不限量地供应给了全军将士,以此来犒赏他们之前的浴血奋战。
而在他后方的迈索尼,另外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事,几乎也在同时展开。
这场“战事”的主导人,就是艾格隆的未婚妻,特蕾莎公主。
此时的她,正在被艾格隆征用的旅馆当中,等候着一位重要客人的驾临。
坐在座位上的她有点心慌意乱,因为她知道,接下来她需要处理的事情到底有多么重大,几乎关系着她心爱的未婚夫接下来的命运,容不得她有什么闪失。
她很害怕自己搞砸了,以至于让艾格隆失望,可是她也知道,眼下作为艾格隆唯一而且最合理的代理人,只有她才能应付局面。
特蕾莎,这是属于你的义务,也是你未来应该扮演的角色,你必须证明自己能够做到……她不止一次地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不知不觉当中当中,她定下了心来,她毕竟是一位伟大统帅的女儿,从小在言传身教当中,她能够从父亲那里感染到应有的镇定和谨慎。
该来的总会要来的,就在她端坐期间,一辆马车悄悄地来到了旅馆的门口,然后一位穿着便装的旅客,在专人的带领下穿过了卫兵的警戒线,然后来到了旅馆当中。
很快,特蕾莎的侍女打开了会客室的门,然后将他引入到了特蕾莎的面前。
他进门的那一刻,两个人都立刻打量了对方,然后又礼貌地收回了视线。
在惊鸿一瞥当中,特蕾莎发现对方是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他的面孔严肃,眉头紧锁,透着一股谨小慎微的外交官气息。
“很高兴见到您,公主殿下!”这个年轻人走到了特蕾莎的面前,然后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我名叫阿尔弗雷德-冯-迈尔霍芬,是冯-根茨大使的秘书,也正是承蒙他特派,从伊斯坦布尔前来面见您——”
“能够被大使赋予此等任务,足以说明您上峰的深得器重,也足以说明您何等优秀。”特蕾莎温和地回答了对方,然后向他伸出了手来,“冯-迈尔霍芬先生,我预祝您前程远大。”
被特蕾莎如此夸奖,尽管明知道是客套话,但是年轻人的心里仍旧禁不住有些微微的得意——确实,如同对方所说,他被根茨先生委以重任,也被视为外交部内的明日之星。
假使自己这次能够圆满完成任务,那么可以预见的是,未来自己一定可以借此得到重重的奖赏。
当然得意归得意,在表面上他还是维持着应有的镇定。
“您过奖了,我只是奉命办事的随员而已,不值一提。我所能做的,只有竭尽我所有的才智,报效陛下和帝国。”他谦逊地回答,“倒是公主殿下您才更值得钦佩,您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我无权评价,但是您能够敢于冒险、孤身一人前来此地,确实已经足够让人惊叹。”
见到特蕾莎之后,他的表现非常客气,这倒也非常容易理解——毕竟公主是卡尔大公的女儿,哪怕她现在离开了国境,而且和帝国政府闹翻了,但那也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存在。
“先生,我对陛下、对帝国,有着和您一样的热忱,我从没有一刻想过要和帝国为敌,毕竟奥地利是生我养我之国,而且我幸运地身为皇族一员,享有了帝国能够提供的最优越的礼遇……”特蕾莎深怀感情地看着对方,“享有这一切之后,我怎么可能不心怀感恩呢?事实上,我无时无刻不在向上帝祈祷,请我主保佑我的祖国繁荣昌盛。”
顿了顿之后,特蕾莎话锋一转,“另外,虽然身处险境,但是我并非孤身一人,我和我的未婚夫永远站在一边,我们永不独行。”
她的话情感充沛,似乎发自肺腑,在社交界混久了的冯-迈尔霍芬当然听得出来其中的真挚。
只不过,他更加知道,公主殿下的两项诉求并不是完全一致的,甚至有可能完全相反——假使她的未婚夫日后非要和帝国为敌,她到底会如何自处呢?
从她目前的举动来看,她会做出什么选择,简直不言自明。
当然,冯-迈尔霍芬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追问这种令人为难的问题,他的任务不是来训斥或者责备特蕾莎公主的。
而且现在两方处于暂时合作的立场,也没必要摆出让人难堪的架势。
他和梅特涅首相一样是个审时度势的现实主义者,现实已经够折磨人的了,未来的问题交给未来去处理吧。
“公主殿下,您对莱希施泰特公爵的一片深情,实在让我们这些旁观者深为感动,而且既然到了现在这一步,再继续严厉阻止您也于事无补,更加会显得帝国和宫廷不近人情,所以……”说到这里的时候,冯-迈尔霍芬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和庄重了,“我谨代表帝国皇帝陛下和首相阁下,祝福您和公爵未来的婚事,而且预祝您和殿下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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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被皇帝陛下指婚,轻易地就可以得到这桩婚事;然而命运却跟她开了如此巨大的玩笑。以至于废了这么大的周章,才让“原本应该发生的事情”真正发生!
中间她一度成为社交界的笑柄,如果不是她鼓起勇气奋力抗争的话,又怎么会有今天呢?
经过了一系列的厮杀之后,眼下皇帝陛下终于重新承认了这桩婚事,他们婚姻殿堂走过的地毯,是用鲜血染红的。
想到这些,特蕾莎又欢喜又悲伤,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她也相当善于控制情绪,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淡然和庄重的表情。
“我非常感谢皇帝陛下和首相阁下的好意,我会遵从上帝的教导,履行一位妻子应尽的义务,绝不辜负我们家族的名誉。”
“我丝毫不怀疑您能够做到。”冯-迈尔霍芬笑着点了点头,“从目前您的表现来看,您已经极好地完成了您的分内之事——甚至我很怀疑,如果缺了您的话,殿下是否还能够如此轻易地得到首相阁下的谅解。”
“所以您能够帮助我,更好地完成我的义务吗?”特蕾莎浅笑着问。
尽管她态度矜持而且礼节备至,但是在这淡然的笑容当中,既带着点洋洋自得,又似乎是在软言请求,少女明媚的魅力仍旧展露无遗,以至于冯-迈尔霍芬一下子有点心神荡漾了。
不过他当然不至于因此而动摇自己的立场。
“我不知道您是指什么,不过,我的义务是执行上司交办给我的任务。”他板着脸回答。“如果我的任务当中有能够通融您的地方,我当然乐意之至——”
换言之,除了职责所在,他不会多为特蕾莎做任何事了。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特蕾莎倒也没有失望,此人既然会被委以重任,那肯定不会是一个容易打发的平庸之辈。
见面之后三言两语的试探就此结束了,彼此之间都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而特蕾莎也决定进入正题。
“先生,您从伊斯坦布尔一路远道而来,一定很累了,所以我并不打算现在就跟您长谈,我们先将最重要的事情敲定就好。”沉默了片刻之后,特蕾莎重新开口了,“请问根茨先生有没有什么信件给我呢?”
“很抱歉,因为此次任务相当特殊,而且我们两方并没有建立基础的信任,所以根茨先生并不打算留下任何书面文件,他的所有意见和口信,都由我本人来转达。”冯-迈尔霍芬带着满怀歉意、但寸步不让的笑容回答,“不过请您放心,我的记性不错,所以我能够完全阐述他的意见,并且代替他做出应有的判断。”
“还真是让人惊讶的谨慎,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也要给自己留下抽身退出的空间吗?”特蕾莎略带讥讽地笑了,“难道,和波拿巴这个姓氏沾上边,就这么让他和您为难?”
“公主殿下,倒不如说,作为一个奥地利人,您对这个姓氏这么不在意才是罕见。”冯-迈尔霍芬不卑不亢地回答,“那个人两次侵占维也纳的时候您还没有出生,但我可是历历在目——我时刻铭记着那些令人痛心的日子。”
“虽然我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灾难般的日子,但是我和您一样,都对这些留在我国历史上的伤疤而感到痛彻心扉。”特蕾莎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非毫无所动,“但是已经发生的历史终究是历史,我们不能被过去所困扰而忘记了现在不是吗?别忘了,是皇帝陛下主动指婚给我和殿下的,也就是他先想要让我成为一位波拿巴的——如果有人希望弥合伤口的话,那么那个人首先是皇帝陛下才对——难道您对此心怀微词吗?”
眼看到特蕾莎抬出皇帝陛下,冯-迈尔霍芬自然也就坐不住了。
他只能假借讪笑来掩饰住了此刻的尴尬。“殿下,您……您果然是卡尔大公的女儿……”
“我更是殿下的未婚妻。”特蕾莎再一次地强调。
接着,她又放缓了语气,“好吧,既然根茨先生不打算现在就给予我书面上的凭证,那也无妨,我就在口头上询问您吧——奥地利现在需要我和殿下做什么?”
冯-迈尔霍芬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他知道他现在的每一句话都极其重要,所以他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
“首相阁下希望您和公爵,如果可以的话,尽快让希腊独立,以便让俄国人失去出兵的口实;并且,他希望公爵能够想办法,排除掉亲俄国势力在希腊的影响,以便让下一次俄土战争尽量推后一些。”
听到了对方的话之后,特蕾莎并不感到惊讶,事实上这正是她之前和艾格隆预料、并且期盼的结果。
梅特涅果然在权衡之后,宁可捏着鼻子让艾格隆继续搞事,也不愿意让俄国人伸手来到巴尔干。
为此他愿意向他们让步。
“俄国是一个大国,虽然和殿下隔得很远,但依旧是一个难以撼动的巨人,让殿下和他们对抗,绝非容易的事……”虽然心里有数,但是特蕾莎表面上却显得相当为难,“请问,梅特涅能够让殿下得到什么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取决于你们要什么了。”冯-迈尔霍芬微笑着回答。“他能够给的东西并不少。”
“那么,能让殿下和我登上希腊的王位吗?”特蕾莎直接问。
这个问题,让冯-迈尔霍芬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这个……恐怕不行。”他为难地摇了摇头,“首相阁下估量了一下形势,他认为目前的欧洲列强,恐怕还没有做好接受出现一个波拿巴王国的心理准备……我认为,您需要做出某些……”
“什么?我当不了王后?”特蕾莎一瞬间,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了,柳眉倒竖,难以置信地瞪着对方,“我……我凭什么不能做王后?我和殿下,费尽心血,难道只是一场空不成?”
她愤怒不已地瞪着对方,简直就像跟父母要不到心仪的玩具而暴跳如雷的孩子一样。
哎……这就难办了。冯-迈尔霍芬在心里叹了口气。
为了更好地完成上头交办的任务,他在来到伊斯坦布尔之前,已经在维也纳上层社会熟人们里面,打听了一下特蕾莎公主的风评。
可惜特蕾莎公主一向深居简出不喜欢抛头露面,他只能得到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当中,都评价公主温柔谦逊,待人和气,是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
然而今天一看,他却不禁有些大失所望。
看来传言终究只是传言,总会有言过其实的地方。
公主殿下终究是公主殿下,骨子里任性和傲慢是免不了的,他心里忍不住感慨。
但是,特蕾莎心里却没有半分愤怒。
这是她早就和艾格隆预料到的结果。
但是,既然她的身份特殊,她就可以任性,而且应该任性一些——反正现在还早,足够艾格隆做出决定。
“好了……今天您旅途劳顿,我希望您先去休息吧……”特蕾莎冷脸做出了一个手势,“我会给您安排好房间的,我们明天再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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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谈判
“我会给您安排好房间的,我们明天再谈谈。”
也许是因为对方带来的条件不尽如人意的缘故,特蕾莎骤然变得严厉了起来,直接准备中止会谈。
相比于公主殿下的恼怒,阿尔弗雷德-冯-迈尔霍芬倒是气定神闲。
他虽然年轻但已经从事外交工作多年,早已经见惯了各种包装在彬彬有礼当中的谎言、威胁和恫吓,公主殿下是吓不倒他的。
反正他现在还有时间,不急在一时就达成共识,大不了就再拖一会儿,让公主殿下好好冷静一下接受现实也无妨。
“我非常感激您的好意,殿下,现在我也确实需要休息。”打定主意之后,冯-迈尔霍芬再度向特蕾莎躬身行礼,“不过,我不得不很遗憾地告知您,不能让公爵和您登上希腊王位,这是梅特涅首相所划定的底线,别说我了,即使大使本人也无法更改,您哪怕把我晾在这里三天,乃至一周,也改变不了结果的——相反只会浪费您和公爵的宝贵时间。所以,我诚挚地请求您,尽快做出理智的判断,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毕竟虽然这个条件我们注定无法满足您,但还有很多东西是可以谈判的……”
说完之后,他垂首不语。
他相信他已经暗示得足够清楚了,然而特蕾莎公主却好像已经在气头上了,却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迹象,只是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的侍女带他去一个休息的房间。
看来她今天是不会再谈了。冯-迈尔霍芬不由得有些失望。
哎,能对这种小姑娘指望什么呢?她毕竟也才十几岁而已,而且也从没有经受过应有的外交训练……
如果是正常情况,眼下他恐怕会忍不住嘲讽两句,不过考虑到特蕾莎公主毕竟是卡尔大公的女儿,所以他也只能咽下了这口气。
“我随时恭候您的召见。”他只能留下这句话,然后跟着侍女走了。
而在冯-迈尔霍芬走了之后,特蕾莎原本紧绷的脸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刚才两个人的谈话,虽然她看上去轻松自然,但她知道自己已经集中了几乎全部注意力——她需要在对方心里留下出自己希望留下的印象。
从对方的表现来看,她目前的表现还算不错。
无疑,艾格隆和她都是能够接受不能戴上希腊王冠的结果的——但是她不想轻易地承认这一点。
谈判的要诀就是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同时尽量不让人觉得可以压制自己。
反正,最终决定谈判结果的人是艾格隆,她可以尽量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再由艾格隆来做出“让步”。
送走了冯-迈尔霍芬之后,特蕾莎平复了心情,准备和往常一样投入到日常的事务当中。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的房门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又兴奋的敲击声。
“什么事?”特蕾莎问。
“是捷报!公主殿下!”外面传来了侍女兴奋的喊声,“公爵给您写信报捷了!”
“快进来!”特蕾莎惊喜交加,连忙让侍女进来了。
接着,她从侍女手中接过了这份艾格隆的亲笔信,然后快速地展开翻阅了起来。
“亲爱的特蕾莎:
此时此刻,我正在迈索隆吉翁要塞当中给你写下这封信的。
没错,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要塞的指挥官向我奉上了佩刀,也意味着他和他的所有部下跟我投降了。
这真是让人渴盼已久的胜利,我军为此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和煎熬,所幸这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我们最终赢了下来,独享了胜利的果实。
在完成了受降仪式之后,我立刻给你写信,分享我的喜悦……因为你是世界上最适合同我分享这份荣光的人。
特蕾莎,此刻我非常激动和喜悦,但我在人前必须维持君王应有的威仪,不能跟孩子一样又唱又跳,但是在给你的信中我没必要掩饰自己,我恨不得仰天长啸,更恨不得现在就抱紧你亲吻你!
我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胜利,我们的面前已经一片坦途,感谢上帝赐予我此等幸运,让我得以带领这么多忠诚于你我的人,创下属于我们的传奇……
迈索隆吉翁不是终点,但是却也适合做一个中途休憩之地。特蕾莎,眼下这里还是接近一片废墟,战争的创痕触目惊心,但是我会让服劳役的俘虏们把这里尽快整修一新,让它恢复原本的面目。
我们曾经约定过一起在拜伦离世之地纪念一番,现在这块终于地方归我们所有了……以后也一样,我们一定可以做到任何我们想做的事情,我们的结合也注定所向披靡。
此刻,我在迈索隆吉翁的高墙上看到海面霞光万道,那正是属于我们的光辉灿烂的未来,也正是我们能为人类留下的伟绩!这条路上感谢你倾心相随,我将紧握住你的手,永不松开。
爱你并想念你的艾格隆。”
特蕾莎很快看完了这封简短却又情意绵绵的信件,然而她的目光却一直留在了信纸上,仿佛区区只看一遍根本不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很明显,殿下是在要塞陷落的第一时间就给自己写了信,而算上路程,这应该就是一两天前的事情。
太好了……殿下,祝贺你!
特蕾莎突然忍不住拿起信纸,然后轻轻地亲吻了这封信件。
也许是因为艾格隆心情太好的缘故,他的用词比平常还要亲热许多,而特蕾莎自然也看得心花怒放。
就在这一瞬间,她在艾格隆心里积累的那么一点恼恨,也不由得烟消云散了。
殿下……我就要来到你身边了,我也要抱紧你,她美滋滋地想。
是的,她要去!
而且她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赶到殿下的身旁,分享他的喜悦,并且紧拥住他,以告慰这段时间的别离之苦。
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动身的准备,仅剩下的只有一件重要的是没有完成。
而现在,就是完成它、然后了无牵挂地赶到殿下身边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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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特蕾莎派侍女将冯-迈尔霍芬叫到了自己跟前。
虽然被晾了一天心里很不高兴,但是看到公主殿下这么快就回心转意,冯-迈尔霍芬心里倒也松了一口气。
“冯-迈尔霍芬先生,我昨天仔细考虑了一番。”特蕾莎以冷淡的语气率先开口了,“虽然我心中万分难受,但是我愿意在您提的条件的基础上进行妥协。”
冯-迈尔霍芬大喜过望,连忙向她质疑。
“殿下,您能够如此理智地看待问题真是太好了……有时候稍稍退让一步并不意味着灾难,相反可能是走向光明的契机——而我很乐于为您提供这种契机。”
“先等等——”特蕾莎突然转开了话题,“我有一条刚刚收到的消息要告诉您。”
“我洗耳恭听。”虽然有点意外,但是冯-迈尔霍芬自然不会阻挠。
“我的未婚夫刚刚拿下了迈索隆吉翁,并且把要塞以及周边的土耳其人一扫而空。”
“哦?”冯-迈尔霍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粗略地了解了希腊的地理和社会形势,所以他当然知道迈索隆吉翁所代表的意义。
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我在此恭喜公爵和您,我深信他的勋绩将为人永世铭记。”
虽然这是明显的客套话,但是特蕾莎心里听了还是很开心,甚至紧绷的脸上也露出微小的笑容。
“这项胜利来之不易,殿下亲口告诉我,他非常感谢有这么多勇士忠心不二地追随着他……所以,为了不让这些勇士们的牺牲白费,殿下和我更加应该做好我们应做的事。”
“您这是指什么呢?”冯-迈尔霍芬有些疑惑地问。
“我愿意接受不能戴上希腊的王冠,这对我和殿下来说必然是惨痛的损失,也必然会严重挫伤那些追随者们的气势,所以我们理所当然地需要得到应有的补偿——”特蕾莎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然后以极为严厉的视线看着对方,“所以我昨晚思考了一晚,列出了几项条件,我希望能够得到您许可——如果您无权许可的话,至少应该转达给大使先生。”
冯-迈尔霍芬当然能够感觉得到,决定性的时刻到来了,虽然已经老于世故,但是在这种命运攸关的时刻里,他也禁不住有些紧张。
“您请说吧。”他勉强定了定神,“我记性不错,都能记住的。”
特蕾莎停顿了片刻,让自己调匀了呼吸,然后重新开口,一口气说了下去。
“第一项,殿下之前同他的希腊盟友们达成了协议,他以金钱方式资助他们,而他的盟友则答应在未来以希腊的一些银矿作为担保,在战后交给他来长期经营。这项协议不应该受到任何影响。”
“当然了,我们都是文明人,必须要遵守协议。”冯-迈尔霍芬想也没想地答应了下来。
这一条在他的权限范围内,他自然轻松答应——说穿了,无论是梅特涅还是其他欧洲大国的领导人,谁关心什么银矿的归属啊。
“第二项,殿下不索求希腊王位,但是他要求有选择权,由他来决定谁成为希腊国王。”特蕾莎立刻说了下去。
“这个……”冯-迈尔霍芬立刻就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恐怕有点困难,毕竟各国之间会彼此商量……”
“我跟您说的并不是一个请求,而是一项现实,先生。”特蕾莎平静地看着对方,然后以礼貌但却冰冷地语气说了下去,“您看得到,现在这个形势下,如果我的未婚夫不高兴,他可以让任何想在希腊称王的人都当不成国王——”
好家伙!
一瞬间,冯-迈尔霍芬心里发出了一声惊叹。
公主殿下一改温和的面孔,转而以严峻的态度来对待他,虽然她依旧态度矜持,但是此刻气势却已经足够逼人,含蓄当中又暗含着杀气腾腾。
看到她的眼神和气势,冯-迈尔霍芬不由得立刻相信,如果结果不让她满意,她是真的准备让大家所有人都难看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这个时间点上,如果真的闹翻了,确实挺麻烦,毕竟没人关心希腊王位到底归谁,但是大家却都很害怕俄国人进军拜占庭。
该死,怎么陛下偏偏就选她嫁给波拿巴了……他在心里咒骂。
冯-迈尔霍芬动用自己多年培育出来的机智,在沉默当中快速思索,片刻之后,他灵光一闪。
“我理解您和公爵的心情,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原则和困难……所以殿下,要不我们采取折衷方案怎么样?”他小声地询问,“公爵可以选择一位国王,但是他必须在我们提出的几个候选人当中选一个,而不能挑选波拿巴家族成员或者任何不合适的人物。”
他这是玩弄了一个小花招——如果让梅特涅和列强来决定,那必然是从欧洲那些古老王室里挑选一个旁系王子去当希腊国王,符合条件的人多得是。
划定了几个候选人之后,让公爵“挑选一个”,无异于也是让他的选择权名存实亡,但是却又照顾到了两边的面子。
说完之后,他紧张地看着特蕾莎公主,生怕公主殿下在恼恨之下意气用事,又让两边谈崩。
好在,今天的特蕾莎公主看上去要自制许多,虽然明显有些恼怒,但是却最终还是没有发作。
沉思了片刻之后,她仿佛还是妥协了,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这么办吧。”
“我代表帝国,以及所有希腊人民,感谢您的宽宏大量!”冯-迈尔霍芬立刻向她恭维。
因为害怕特蕾莎意气用事把事情搞崩,所以他反而非常注意照顾她的心情,反正这种恭维话又不要付出任何代价。
“您还有别的条件吗?”接着他再问。
特蕾莎缓缓点了点头。“还有第三项,也是最后一项条件——”
接着,在冯-迈尔霍芬期盼的眼神当中,她继续说了下去,“我希望梅特涅阁下,以书面形式向我的未婚夫致歉,为他之前对殿下的冷淡和轻视而致歉。并且,他要保证以后不威胁殿下的人身自由。”
“这个……”冯-迈尔霍芬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他没想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下,特蕾莎殿下居然会提出这么情绪化的条件。
这重要吗?
根本不重要,对梅特涅首相这种人来说,他根本不会在意全人类的咒骂,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也不会在意自降身份。
当年他对拿破仑逢迎拍马,主动提出嫁公主给他,如今让他写十封道歉信他也不会在意。
但这不是自己能够答应的事情。
最后,冯-迈尔霍芬只能耸了耸肩。
“我会为您转达这项要求的,至于首相阁下怎么做,我无法保证——”
“谢谢您,先生。”特蕾莎点了点头。
一切都已经完成了……
此时她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而是飘到了艾格隆的身边。
再等一下……艾格隆,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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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重逢与柔情
在特蕾莎的坚持下,冯-迈尔霍芬尽管不情不愿,但还是基本按照她提出的条件做出了相应的妥协。
毕竟,在他的眼里,公爵和公主两个人放弃了有机会拿到手里的王位,确实是莫大的损失,因此做出一些补偿也是理所应当的。
在最基本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以后,这场谈判很快就结束了,两方也就此达成了合作的最初默契。
按照预定的安排,接下来这位特使将会前去拜访和塞奥佐罗斯和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两人,以便将希腊目前的独立军首脑也拉到自己这边的阵营当中。
特蕾莎不需要再参与他们的谈判,她只是派出了几个使者,护送冯-迈尔霍芬前往预定的地点。
需要她做的事情现在都已经做完,此时她的心已经都放在了身处迈索隆吉翁的未婚夫身上了。
很快,她安排好了剩下的一些事宜,然后带着她的顾问法利亚神父等人一起,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前往迈索隆吉翁的路途。
漫长的分离是让她难以忍受的煎熬,而现在,这煎熬终于要结束了。
在她出发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消息的艾格隆,自然也立刻做出了相应的准备。
这一天,艾格隆带着自己的卫队,以及一些高层军官一起,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要塞之外的海滨,在临时修建的栈桥边等待着未婚妻的到来。
考虑到有沙洲之间行船困难,所以他也只能在城外迎接特蕾莎了。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所以夕阳正在慢慢地向海面上滑落,天空和海面相接的地方霞光万丈,几乎分不清彼此之间的界限,而艾格隆一直都注视着西方的霞光,等待着未婚妻的到来。
渐渐地,从金色的光辉当中慢慢地显现出了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黑点越来越大,最终浮现出了一艘帆船的优美身影。在他的注视下,这艘船越靠越近,最终靠到了栈桥边。
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于是卫兵们组成的仪仗队立刻鸣枪致敬,欢迎特蕾莎公主的到来。
很快,特蕾莎的身影出现在了船舷,在不绝于耳的枪声和欢呼声当中,穿着裙子、头戴花冠的少女脸色绯红,然后满心喜悦地看着陆地上的艾格隆,然后向他挥了挥手。
接着,她迫不及待地从舷梯上走了下来,然后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殿下~”她满怀深情地看着少年人,似乎万语千言都在不言中。
艾格隆此时也满怀感触。
上一次他这么欢迎特蕾莎的到来,还是在她上基督山岛的时候,那时候他虽然初步拉起了队伍,但是只能算是初生牛犊,对未来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不会再度一无所有;而现在,一切都已经变了个模样,虽然他的势力依旧还很弱小,但是他已经在大陆上站稳了脚跟,他已经知道自己身处何方,而且他还看得到未来应走的路。
此刻的他,心态已经和之前的忐忑完全不同,经过了战火的洗礼、以及一次次胜利的淬炼,他已经对自己愈发自信,他知道,他一定能够完成自己的宏愿,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眼前的特蕾莎,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一番,裙琚之间不光少女的娇媚展露无遗,头上还特意戴着象征着胜利的花冠,再联想到他们此刻所站的土地正是他刚刚征服的地方,此情此景,怎能不让他志得意满呢?
“特蕾莎……”他也这么叫了一声,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紧紧地拥抱住了她。
接着,他低头附在特蕾莎耳边,小声向她恭维,“你今天真漂亮,我简直怀疑是胜利女神走入了凡间。”
他的恭维,特蕾莎听得喜不自胜——即使明知道他是故意在恭维自己,但是又有几个女孩儿不喜欢听这种恭维呢?
“我确实是代替她来向你报喜的。”她笑着回答。
接着,她也不管什么羞涩了,而是直接拥抱住了少年人。
两个人在众人的注视和欢呼当中拥抱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了彼此。不过即使不再相拥,特蕾莎还是环抱着艾格隆的右臂,以此来宣泄自己和未婚长期分开后积累的思念。
他们两个走回到了仪仗队面前,然后特蕾莎发现领头的几个军官,赫然就是她父亲卡尔大公派来的那几个奥地利人。
“少校先生。”特蕾莎立刻向领头的亨奇少校致敬,“谢谢你们为殿下所付出的一切辛劳……我很感激父亲将你们派了过来,我会永远记得您和您的同事们的恩惠的。”
“殿下,您过于言重了。”亨奇少校只是淡然摇了摇头,“我们只是几个退役后的闲散人员而已,哪怕当年也不是重要人物,既非位高权重,也没有赫赫战功,只是承蒙您父亲看得起,所以派我们过来打点下手罢了……”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了艾格隆,“殿下天资聪颖,而且性格坚韧,这一切的胜利首先都应该归功于他自己,我们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
“您实在太谦虚了。”艾格隆连忙开口了,“少校,自从您来了之后,您直言不讳的性格、还有孜孜不倦的行动力,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和您在一起共事也让我受益良多。今后也请您继续以之前同样的热忱为我效力,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恩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到他们对自己如此礼貌客气,亨奇少校虽然表面上还是一脸平静,心里却也非常高兴。
这对少年未婚夫妇,不光出身高贵,而且男的英俊帅气,女的漂亮优雅,光是站在之类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那当然了,殿下,我奉命追随您,所以在您和殿下走入婚姻殿堂之前,我必须一路护送到底。”他开了一个玩笑。
听到这里的时候,特蕾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先生,哪怕我们走入婚姻殿堂,你们也还有得忙呢——别忘了您到时候可是仪仗队的一员。”
“啊,您放心吧,这个恩典我怎么可能忘记呢!”少校夸张地耸了耸肩。
接着,几个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对于特蕾莎来说,眼下随着艾格隆的一系列胜利、以及自己私下里和奥地利官方的妥协,她已经能够看到艾格隆最终克竟全功的曙光了。
虽然目前来说,他的构想还只是实现了一个轮廓,但是形势正在向他所预谋、所希望的那样发展,所以特蕾莎深信,过得不久之后,艾格隆就将完成他的整个计划了。
而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将在那时候,带着众人的祝福走入到婚姻的殿堂里——
那也正是她所憧憬和渴盼的一刻。
一想到这幸福的时刻即将到来,她的笑容里面不禁又多了几分甜美。
很快,在寒暄结束之后,艾格隆带着特蕾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沿着海边的沙滩,一路行进,走入到了迈索隆吉翁要塞当中。
因为之前的战争,要塞内外都承受了巨大的破坏,即使在要塞陷落之后,艾格隆命令被俘虏的土耳其军人服劳役,虽然他们在短时间内收敛了各处的尸首并且火化,但短短的时间内也不足以抚平战争的创伤,到处依旧可以看到破坏的痕迹。
特蕾莎在城外的一路上看着各处绵延的战壕,以及被炮火轰击后坑坑洼洼的地面,再来到要塞内,看到各处的断壁残垣,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场战事,但是这些破坏的痕迹也足以让她想象出之前的惨烈景象。
虽然她明白“打仗肯定会死人”的道理,但是看到这些破坏的痕迹,仍旧让她忍不住心生恻隐。
当然她更知道,这些是必要的代价,只要艾格隆不放弃他重归皇座的野心,就不可能不流血——而且要血流成河才行。
就她的本心而言,她和当初一样,更希望能够和自己的未婚夫一起隐居,在乡村的庄园当中白头偕老,可是现实已经证明她这个美好的梦想不可能实现了。
所以,如果艾格隆想要世上血流成河,那她就要陪着他一起去血流成河,这就是她已经做好的觉悟。
在艾格隆的带领下,他们两个人一起来到了要塞中心的一桩建筑内。
这是要塞的市政厅,在迈索隆吉翁这几年间多次发生的围城战当中,这也成为了少有的保存完好的建筑之一。
于是艾格隆在占领了要塞之后,把这里征用为自己的居所,并且进行了简单的修缮。
当他们来到这幢房屋内,早已经等候在这里的夏奈尔也立刻迎了上来。
“殿下……您一路辛苦了。”她一边问候,一边向特蕾莎行礼致敬。
“夏奈尔,辛苦的是你才对。”特蕾莎笑着跟她点了点头,“谢谢你照顾殿下,让他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战事当中,换回了我们的胜利。”
“这是我的天职。”夏奈尔连忙回答。
“我们的起居室在哪儿?”特蕾莎再问。
“我们”这个词她说得理所当然,可是夏奈尔却如同心脏被针扎了一下,身体出现了片刻的恍惚失神。
是啊,特蕾莎殿下来了——这也意味着,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的节奏,她只能无可奈何地眼看着陛下回到公主的怀抱当中。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她毕竟就是陛下的未婚妻啊,这是她天然应得的……自己甚至都没有资格说把陛下“还回去”。
不过,虽然她的心里颇为失落,但是在内心的角落里,她也有些许的欣慰——不管怎么样,这短短一段时间里所留下的美好回忆,会长伴她一生。
而且,陛下已经亲口保证过了,会让自己一直在身边照顾他,这不就够了吗?
在五味杂陈当中,她低下了头。
“请跟我来。”
接着,夏奈尔平静地带着少年和少女走上了楼梯,来到了二楼的一间宽敞的房间里,在之前这里是会议室,不过现在已经被改成了卧室,虽然陈设颇为简陋,但是对特蕾莎来说,这根本不重要——因为,她的未婚夫就在她的身旁,他们又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她走到了床边,然后看了看窗外,虽然外面依旧是一片断壁残垣的惨象,但是却也自有一番生机勃勃的昂然气势,到处都有人在清理破碎的砖石,重新用木料搭建房屋。
接着,她坐到了洁白的床单上,一路上的疲惫也随之慢慢消退。
然后她向夏奈尔做了一个手势,夏奈尔立刻会意,于是悄然离开了房间并且关上了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房间里重新安静了下来,外界的喧嚣也被房门所隔绝,此时这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特蕾莎深情款款地看着少年人,然后微微闭上了眼睛。
“殿下……”她呢喃了一声,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艾格隆伸手取下了她头上的花冠,然后坐到了她的身边,紧靠着她。
接着,不用等特蕾莎再说什么,他立刻拥抱住了特蕾莎,然后痛快地向她吻了过去,而特蕾莎也马上做出了激烈的回应,舌头拼命地与他纠缠着,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矜持。
两个人畅快而忘我地拥吻着,好一会儿之后他们的双唇才重新分开。
而这时候,看着特蕾莎双颊绯红,云鬓散乱的样子,艾格隆突然感觉到一阵冲动。
他伸手轻轻一推,把特蕾莎推倒在了床单上,然后压在了她的身上。
“殿下……!”特蕾莎慌乱地喊了一声,既像是在诱惑,又像是拒绝和责备。
艾格隆这时候想起来了自己和特蕾莎的约定——他们要在结婚之后才真正结合。
照理说来,他这辈子谎话说了无数,誓言更是随便违背,但是和特蕾莎的约定却不能这么办。
——要是无事发生还好,要是一不小心中标了,来一个奉子成婚,让特蕾莎挺着肚子参加婚礼,那简直将会成为一场灾难,谁都脸上无光。
所以,为了不让这场灾难发生,他只能暂且忍耐——反正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他需要忍耐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于是他从特蕾莎身上滚落了下来,然后两个人躺在床上侧目而视。
“特蕾莎,有你在身边真的太好了。”艾格隆笑着对少女说。
“对我来说,你在我身边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攸关一切的问题。”特蕾莎小声回答。
接着,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了少年人的脸,“你的笑容,你的气息,都让我无比牵挂,殿下……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这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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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浓情蜜意
随着阳光将房间照得越发透亮,躺在床上的艾格隆终于睁开了眼睛,从睡眠当中解脱了出来。
最近这一段时间,他一直都睡在帐篷里的行军床上,如今终于得以在石墙和天花板的庇护下入眠,感觉竟然无比舒畅。
而且这一次,他并不是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了——他的未婚妻特蕾莎,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闭着眼睛依旧在沉睡。
艾格隆仔细端详着她的睡颜,她的表情平静当中又带着些许的笑容,仿佛在庆幸自己终于又得到了内心的安稳,胸口也在微微起伏,有节奏地呼吸着,如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优雅恬静。
然而,因为此刻只穿着贴身内衣,而且是侧躺着拥抱着他睡觉的,所以她现在不可避免地暴露了大片肌肤,在晨曦的照耀下白得耀眼刺目,让少年人看得也心神荡漾。
这个痴情的少女,早已经认定自己和未婚夫将会相伴一生,所以对他已经卸下了所有防备,除了最后的底线因为各种顾忌而不敢突破之外,她毫不吝啬于向少年人展示自己的一切,可以说他们离真正的新婚夫妇也没有多大区别了。
对特蕾莎来说,这当然是甜蜜的幸福,可是对艾格隆来说这就是苦乐参半了,一方面他也确实觉得跟特蕾莎挨在一起很舒服很开心,但另一方面他又必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被少女所魅惑,一时糊涂之下突破底线。
看着特蕾莎半露不露的身体,艾格隆在自己被兽性压倒之前,强迫自己恢复了理智。
算了,再忍耐忍耐吧……总不能因为一时把持不住结果搞出大乱子来。他满心遗憾地遏制了自己又一次的冲动。
你这个坏姑娘,一定是故意的!等着吧,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地折腾你一番……少年人在心里恨恨地想。
仿佛是感应到了少年人心中的无奈和咒骂似的,特蕾莎恰好也在此刻醒了过来。
她微微张开了眼睛,然后长长的睫毛也上下抖动了起来,最终她的视线集中到了离她仅有几厘米远的少年人的面庞。
“殿下,早上好……”她的脸上立刻就绽放出了安心的笑容,然后跟他打了个招呼。
如此柔美的呼唤,让艾格隆心里“能看不能吃”而产生的一点点怨气,也猝然就消失了。
“早上好,特蕾莎。”他笑着向特蕾莎也打了招呼,然后他挣扎着松开了特蕾莎的怀抱,“是该起床的时候了。”
因为久别重逢,所以昨晚他们两个人聊到深夜才一同入眠,彼此之间说了无数情意绵绵的话。
等到天亮了以后,夏奈尔也知趣地没有过来打搅他们,所以他们一直睡到了自然醒。
他没想到特蕾莎却执拗地依旧抱着他,似乎不肯撒手一样。“殿下……再这样抱一会儿好吗?毕竟……只有这时候才我们两个才能够独处。”
“好吧。”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艾格隆想也没想地答应了下来。
他也能够理解特蕾莎的心情——久别重逢之后,她很希望和心爱的人腻在一起,弥补失去的时光;而以他们两个人的身份,以及现在的环境,要是起床投入到日常当中,那肯定身边都少不了人,也就没办法享受独处的时光了。
于是,在特蕾莎的要求下,艾格隆继续和她相拥着,体会和未婚妻的温存。
随着胜利的到来,紧张不安的战事总算告一段落了,艾格隆认为自己可以暂时放松一下。
特蕾莎微微眯起了眼睛,紧紧地抱着他,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甜蜜时光。
“殿下……梅特涅终于来找我们了,他答应让陛下允准我们的婚事并且送上祝福,所以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最后一道障碍也就此消失了……”
对特蕾莎来说,在她强迫父母答应自己要求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出了和家族决裂的心理准备,但是她毕竟深以自己的哈布斯堡家族为自豪,对家族对帝国都深怀感情,如果能够得到皇帝陛下的祝福,对她来说也是意外之喜。
而且,她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事情是皇帝陛下因为自己离经叛道的举动而迁怒于自己的父母,毕竟陛下和父亲一直以来关系就不好。
而如果皇帝陛下也认可了她的行动,那么她就不会再给父母添麻烦了,也算是她这个不孝女最后的安慰。
“感谢我的外公陛下!”艾格隆半是认真半是嘲弄地回答,“那他到底打算怎么让这桩婚事在不伤及任何人颜面的情况下,圆满收场呢?”
“陛下和梅特涅认为现在的我还在奥地利境内,并且依旧是您的未婚妻——这桩婚约既然官方没有取消、您也没有声明取消,那它自然还是成立的。”特蕾莎小声回答,“我是在等您战事平息、建功立业之后,在妈妈的护送下从国境内赶过来和您成婚的,难道这有任何问题吗?”
艾格隆明白了。
在理论上,特蕾莎现在还在自己的家里“避世隐居”,她跟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虽然很多人已经知道这不是事实,但只要奥地利官方坚持这个说法,而特蕾莎公主和自己不反驳,那么她就依旧还在奥地利国境内——而艾格隆和特蕾莎当然也不会去反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在理论上,特蕾莎,是在几个月后,被她的母亲一路护送来到希腊同自己完婚的。
如果官方通报的“事实”成为被所有人公认的事实的话,那好像真的就没有人会因此声名受损了……哪怕有些杂音,那也只是诋毁公主的别有用心的谣言而已,帝国和自己都不会认账。
政治,果然就是睁眼说瞎话的艺术啊……
哪怕自己是受益者,艾格隆也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这世界永远是胆子大的人获胜。”接下来他忍不住发出了感叹,“捅了娄子不用怕,只要把娄子捅得足够大,自然会有人殚精竭虑地帮你圆回来……”
“你还好意思说!”一听到这里,特蕾莎突然就生气了,“要是你不折腾出这么多事,我又何苦遭这么多罪?大家又何必这么头疼?你……你差点把我们的婚约断送了!”
一说到这里,她又再度愤恨难平,忍不住捏起拳头捶打艾格隆的胸口,“你跑就跑了吧,为什么还要留下那样绝情的信?要不是我当机立断,阻止父亲把信公开,这一切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越说越是后怕,因而也就越发生气,忍不住又瞪了少年人一眼,“我好不容易把这场可怕的风波抹平了,你还好意思嘲笑!”
艾格隆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事做得太不地道,所以只能讪笑着任由少女捶打自己发泄——反正也不痛。
“其实我写那封信也是为了你着想……”
“谁允许你以为我着想的名义抛开我了!”特蕾莎气呼呼地打断了他的话。
艾格隆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只能任由她发泄。
“算啦,既然结果是好的,那就没必要纠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了。”好在特蕾莎自知自己也说得过头了,所以也放缓了语气,“总算后来你也有点良心,没有再公开说过婚约的事情,给了我一点余地,不然……真的就难办了。”
艾格隆心里暗呼侥幸。
在逃亡并且确认安全之后,寄出信件给德意志和法国的报社,公开发表声明声称自己获得了行动自由,并且对自己的外公和奥地利帝国毫无怨言。
他本来是想提一下婚约的问题,但是因为一直没有看到卡尔大公对此发表任何声明,他害怕卡尔大公另有打算,为了避免把这位声威显赫的皇室亲王给得罪死了,所以就没有再对这个问题发表任何言论了。
在他看来,既然卡尔大公已经掌握了自己的亲笔信和声明,他想要什么时候发表都行,自己没必要节外生枝打乱他的步调。
简单来说,他并不是为了特蕾莎考虑,而是为了卡尔大公考虑,才没有再公开声明解除婚约的。
结果却没有想到,不是大公不想发表,而是第一时间就被特蕾莎抢过来烧掉了……
他并不是一个算无遗策的神人,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纯属意外,是特蕾莎靠着一股子执拗和坚持,让卡尔大公无奈之下默认了女儿的任性,让这场婚约在绝处逢生,这是他之前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特蕾莎如果稍微迟疑了一刻,或者胆子稍微小一点,那一切也许就会变得完全不同。
侥幸,实在侥幸。
不过从结果上来说,这倒是非常圆满了。
特蕾莎当然不知道艾格隆的心中所想,她已经沉浸在对惊心动魄的往事的回忆当中了。
“你还记得那次圣诞节你来拜访我们家吗?”她轻声说,“那时候妈妈的考虑是让婚事放在6月份,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这些意外变故的话,我们已经成婚几个月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我们的孩子已经在孕育当中了——我可不会白白辜负我们的大好时光。”艾格隆笑着回答,他的语气近乎于调笑了。
特蕾莎瞬间脸上变得绯红,显然年纪轻轻的她,还没有适应这种“夫妻之间”的话题。
可是她也不想叱骂不知羞耻的少年人,因为这一切不也是她自己暗自期待的吗?
所以,她只能软弱无力地瞪了少年人一眼,然后含羞带怒地小声回答。“殿下,再等等吧……我知道这样的煎熬对你来说并不好受,可是……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办法了。”
“没事,特蕾莎,我能忍耐的。”艾格隆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而且我愿意等待,就像品尝美酒一样,把美好的期待一直浓缩在这份等待当中,直到那一刻再一起品尝我们独享的甜蜜……我相信,这将是我人生中至福的一刻!”
特蕾莎听得欢喜无比,但是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种话题,而她却又不甘心沉默,让殿下的甜言蜜语落空。
“我会努力的……”她想了片刻之后,然后大着胆子回答。“到时候请尽管……尽管品尝吧!”
这话好像还是不合适?不符合公主的身份?也许吧,但是不管了,反正这里也没有旁人来大煞风景。
再说了,自己丢家族脸的事情都已经做了那么多了,哪里还需要再关注这种小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因为这番对话,两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甜蜜,忍不住互相又拥吻了起来。
而这时候,日光的影子也在无情地向室内移动,提醒他们时光的流逝。
许久之后,他们两个人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拥吻。
艾格隆看了看看特蕾莎,一时间也心荡神摇。
他们两个都还只有十几岁,如果近期结婚了的话,那就是是不折不扣的少年夫妻,而且从这个年代来说,君王离婚实属骇人听闻——也就是说,一旦成婚的话,他就要和她共处一生了。
毫无疑问,他知道,无论对公对私来说,他结婚都是一件大事,影响到整个家族——但如果婚后生活是这样子的话,那他也没有什么抵触心理。
特蕾莎,确实是他能够接受的伴侣,无论是她的身世还是她的性格、甚至还包括那种当机立断的决心,以及对他的满腔爱意,都让他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要说有毛病的话,那反而是自己一方……一想到这里,他又不敢再想下去了。
“好了,特蕾莎,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起床了。”他笑着提议,“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呢。”
“嗯。”特蕾莎红着脸点了点头。
于是艾格隆叫来了夏奈尔,让她帮助两个人一起换好了衣服,而睡足了一晚、又在早晨和特蕾莎浓浓情语的艾格隆,此刻已经是精神抖擞,充满了使不完的干劲。
“早餐已经安排好了吗?”他问夏奈尔。
“安排好了。”夏奈尔立刻回答。
“今天殿下有什么安排吗?”这时候特蕾莎插话了。
“陛下白天视察部队,晚上会主办庆功宴会,邀请功臣们参加。”夏奈尔连忙回复。
“那么……艾格妮丝小姐在吗?”特蕾莎突然又问。“好久没见到她了,我挺想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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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顽主佞臣
“好久没见到她了,我挺想念的。”
虽然特蕾莎语气云淡风轻,但是艾格隆和夏奈尔却都脸色一变,不自觉地都有些心虚。
艾格隆心虚自然是因为他自己折腾出来的破事;而夏奈尔心虚却也是因为她听了埃德加的忽悠,暗中已经倾向于艾格妮丝小姐了。
而且将心比心,她也并不愿意看到艾格妮丝小姐当众被特蕾莎殿下羞辱。
正当她还在犹豫的时候,艾格隆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如实说明——以艾格隆对特蕾莎的了解,她自有皇室的矜持,绝对不会当众让大家闹到难堪的。
得到了艾格隆的暗示之后,夏奈尔也稍稍定心,连忙回答,“预定的客人名单里并没有艾格妮丝小姐,毕竟她并非高级军官也非有功的战士,况且只有一群男性在场的话,她出席恐怕也不太合适……”
“可是我也出席了啊,难道我不也是女孩子吗?”特蕾莎笑着反问,“如果客人名单里面没有她的话,那干脆加上她吧——不然的话,我在宴会上就只能当个纯粹的木偶,都没有人可以说话了。”
夏奈尔一时没词了,只能再度无奈地看向艾格隆,而艾格隆只能耸了耸肩。
“好的,既然您这么要求的话,我立刻照办——”夏奈尔点头答应了下来,“不过,我也不知道艾格妮丝小姐愿不愿意接受邀请。”
“我相信她会的。”特蕾莎简短地回答。“毕竟她可是从来不惧怕挑战的性格,在场的这么多男人也吓不住她。”
特蕾莎的话似乎一语双关,以至于夏奈尔感觉自己再也不该多说一句话了。
而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艾格隆终于开口了。
“我也非常乐意看到艾格妮丝也为我们的胜利而欢庆。不过,考虑到她的身份特殊,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在众人视线下和她有过多接触,免得让她尴尬——别忘了,她的父亲并不是站在我们一边,她也不想给父亲添麻烦。”
“这个是自然的,我会体谅她的心情,不会给她添麻烦的。”特蕾莎笑着回答,“不过殿下,如果你一直都记得这一点的话,那岂不是早就没有麻烦了吗?”
艾格隆微微有些尴尬。
特蕾莎明里暗里的讽刺,让他有些难以招架——虽然他口灿莲花,但是这件事上明显理亏的就是他。
他也察觉到了,特蕾莎终究还是没有忘记之前的风波,也没有完全消气。之前一天只是久别重逢、再加上不想在众人面前失态,所以才绝口不提而已。
可是心中的怒火,又怎么可能轻易消散?
他倒是不害怕特蕾莎故意当众让艾格妮丝难堪,这不符合她的性格,不过如果闹出什么风波的话,终究还是个麻烦,他也不愿意让自己的“风流韵事”就这样成为众人的笑柄。
“特蕾莎——”他忍不住小声向她道歉,“有些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我很遗憾。请让我承担一切责任,别让别人跟着倒霉吧。”
“你的责任当然我都还记得,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特蕾莎轻轻地抚摸了少年人的脸,“至于艾格妮丝小姐,请放心吧,我不会为难她的,难道殿下认为,我是那种喜欢迁怒于人的家伙吗?我只是真的很想和她交流一下,毕竟在这里能够和我说上话的也就只有她了……这段时间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作为朋友我也理应慰问一下。”
“是这样啊。”艾格隆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
然后,他的脸突然又僵住了。
问题并没有这么容易解决。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在特蕾莎的眼中,这一切可能是艾格妮丝在埃德加的撺掇之下故意勾引自己,最起码也是两个人互相吸引。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其实都是自己一个人在作祟,是自己在艾格妮丝明显表示不想勾引他人未婚夫的情况下,强行说要把艾格妮丝得到手的。
如果她们两个真的“亲切交流”的话,艾格妮丝会不会把一切都告诉特蕾莎?
如果特蕾莎得知了现在的整个真相之后,那时候,自己会面临特蕾莎的何等怒火?
“殿下,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话吗?”看到艾格隆的表情异常,特蕾莎起了误会。“我一直以来给你的印象难道让你起了什么误解?”
“没有,当然没有。”艾格隆连忙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思考今天的事务。”
接着,他又对夏奈尔下令,“夏奈尔,一切都按照特蕾莎的吩咐办吧,现在她是这里的女主人,她的愿望要得到最优先的处置。”
“好的,陛下。”夏奈尔立刻应承了下来,不过她也看到了艾格隆使出的眼色。
听到艾格隆这么说,特蕾莎也颇为开心,她也不打算继续绊着少年人了。
“好了殿下,你在我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去做你应做的事情吧……”
艾格隆如蒙大赦,不过嘴上却还是恭维了一句,“不,特蕾莎。你没有耽误我任何时间,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钟,对我来说都是隽永的幸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的,殿下,我也是这样!”特蕾莎笑意盈盈,显得非常开心,但是似乎又另有所指。“不过这种话要是只跟我说就好了。”
“那是自然。”艾格隆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被特蕾莎云淡风轻的几下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走出了房间。
他今天确实有不少事情要做,不过并非至关紧要的事,所以稍微推迟一下也无妨。
他立刻叫了卫兵,然后让卫兵去召见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先生过来。
很快,埃德加就被他叫过来了。
“陛下,请问您有何吩咐?”一见到他,埃德加就向他行礼致敬。
他一直跟随着艾格隆出征,自从艾格隆占据了迈索隆吉翁并且以它为据点之后,他自然也跟着一起住了进来,被安置到了一处尚且完好的民居当中——顺带一提,考虑到特蕾莎就要过来了,艾格妮丝也被从艾格隆身边调走了,安排到了埃德加旁边的民居里。
“埃德加,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帮我解决一下。”因为心情不好,所以艾格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今天晚上我们要举行庆祝宴会,特蕾莎希望艾格妮丝也能够参加,并且准备和她交流一下——”
埃德加也立刻打了个激灵。
他脑子转得极快,还没有等艾格隆说明,就已经猜到了真相。
“您是害怕她得知到全部的真相然后对您生气?”
他现在的用词并不委婉,不过艾格隆现在也不想追究语气问题了,他直接点了点头。
“是的,现在我不想要为这种事分心,所以我要垂询一下你,希望你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能否取消宴会或者让特蕾莎殿下改变主意?”埃德加试探着问。
“当然不能,特蕾莎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而且是我有亏于她,若是我再一直躲闪的话,恐怕现在就已经麻烦了。”艾格隆回答,“再说了,这个宴会是已经预定好的庆典,如果骤然取消那像话吗?”
埃德加顿时就感到为难了。
“如果殿下不改变主意的话,那么艾格妮丝就会接到邀请,以她的性格她也一定会参加的,她绝不会害怕面对殿下的——而且她也自觉问心无愧,不会羞于见人。”埃德加小声分析说,“一旦让她们两个见面,接下来谁也没办法控制她们的话题了,陛下,这确实很让人头疼。”
“所以这就是你需要为我解决的问题。”艾格隆冷冷地回答。“我不希望特蕾莎得知一切的真相。”
“特蕾莎殿下是您的未婚妻,换言之也是这里的女主人,您又赋予了她和您相近的权威,那我又怎么能阻止她呢……?”埃德加委屈地反问,“您自己都没有阻止她的意志,难道我还能站出来不允许她见到艾格妮丝吗?”
“我才不管这么多。”艾格隆蛮横地打断了他的话,“总之,埃德加,这件事是你闹出来的,你理所当然地要负有责任,无权置身事外!既然你想到借艾格妮丝得到我的信任和宠信,那现在就是你赢取这份信任的机会了,你要展现出你的能耐——你不能让你效忠的主君陷入尴尬之中。”
艾格隆的语气非常严厉,而且他理直气壮,并不认为自己是在故意为难埃德加。
毕竟,在他一路创业的过程当中,迄今为止埃德加对他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除了身上背负着的特雷维尔姓氏之外,他既不能冲锋陷阵又不愿意运筹谋划,只能用艾格妮丝来献媚,结果现在还惹出了这些事——尽管客观来看艾格隆自己的责任也不小,但是他可不是讲究公平的人。
既然你心心念念要当一个弄臣佞幸,如果连一个弄臣都当不好,那要你何用!
在艾格隆严厉的视线下,埃德加只能痛苦地意识到,这是自己绝对无法推卸的责任了。
这个少年人不允许自己置身事外,而客观上他也确实是当事人。
如果艾格妮丝真的和特蕾莎公主互诉衷肠,然后沟通了所有真相的话,那显而易见地,自己和父亲的计划也会成为一场空,特蕾莎绝对不会再允许陛下和她有半点瓜葛了。
所以,哪怕他再怎么样懒怠,现在也不得不绞尽脑汁,想想应该怎么解决问题。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问出了目前最为紧要的问题。
“陛下,那您有没有改变……嗯,自己的主意呢?您是否因为特蕾莎殿下的态度而放弃艾格妮丝?”
“那当然不会——我的意志向来都非常坚定。”艾格隆立刻摇了摇头,“现在只不过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艾格妮丝还没有落入到我的手中,我也不想因为这种事和特蕾莎大吵一架。”
嗯,他昨天才刚刚见了未婚妻,两个人在床头一定说了无数情话吧,结果转头就在我面前如此理直气壮地表示要将另外一位少女纳入手中……
不愧是陛下,年纪轻轻就有着吾辈的风范。埃德加暗暗欣赏和赞叹着。
“好的,我明白了,陛下。”埃德加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依旧严肃,然后点了点头,“既然您的心意没变,那我就应该为实现您的心意而努力——诚然现在确实有点麻烦,但是我相信这是能够解决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你真能解决吗?”艾格隆狐疑地问。
“老实说我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但是作为您的臣仆,我的义务就是为您排忧解难。”埃德加貌似理所当然地回答,“总之,我会去尝试的,您说得对,这件事是我惹出来的,我有责任去帮您解决。”
怎么,看上去这家伙还挺成竹在胸的?
虽然和埃德加认识不久,但是艾格隆也早就看出来了,这家伙在别的事情上真的百无一用,甚至都主动不愿意掺和,唯恐沾上任何烦心事,只想着寻欢作乐——可是唯独在花花公子方面的能耐却非常厉害,而且口才也非常了得,善于蛊惑人心。
所以,也许应该对他寄予一点信心?
解铃还须系铃人,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依赖的,就交给他试一试吧。
毫无疑问,他依旧瞧不上埃德加,但是本着人尽其用的原则,他也乐意给予对方一点机会。
“那你需要什么帮助?”他的脸色变得和缓了下来,还主动询问对方。
“如果我说我想要您亲自出面,肯定您也不愿意吧?”埃德加笑着反问,“不过——您能否让夏奈尔配合一下我呢?我认为夏奈尔小姐作为她们两个人共同的朋友,是可以利用的。”
艾格隆犹豫了一下,他并不愿意让夏奈尔对她们中的任何一人说谎,影响她们对夏奈尔的看法——不过眼下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最后他点了点头,“好吧,我会让夏奈尔暂时遵照你的吩咐行事的。不过,我希望夏奈尔不要牵涉太深,毕竟……她未来还要在我身边侍奉很久,我不希望她被人所厌恶。”
陛下在其他问题上冷酷无情,但是对身边人还真是蛮不错的啊。埃德加心想。
“好的,我明白的,陛下。谢谢您对我的信任!”他躬身行礼,满口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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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意气用事
“好的,我明白的,陛下。谢谢您对我的信任!”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埃德加一脸自信地答应了下来。
虽然不清楚埃德加如此自信的来源,更加对他的能力有些怀疑,但是此时艾格隆也只能选择信任他了。
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自己手中这方面的“专业人才”好像还真的就只有埃德加一个了。
于是,他又让人把夏奈尔找了过来。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吗?”一听到陛下召唤,夏奈尔立刻赶了过来。
看到埃德加站在旁边,她先是有些惊讶,然后立刻又想到了什么。
“刚刚特蕾莎的情绪怎么样?”艾格隆小声问,“她……有没有再提到过艾格妮丝?”
“公主殿下心情看上去很不错,而且没有再提及过艾格妮丝小姐。”夏奈尔如实回答。
艾格隆稍稍放下了心,然后又指了一下埃德加。“夏奈尔,我希望你能够配合一下埃德加——”
“什么?”夏奈尔大感意外。“您有什么吩咐吗?”
艾格隆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如实说明——毕竟,夏奈尔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而且她又是从头到尾的见证者,自己没有必要跟她隐瞒什么。
夏奈尔听完了艾格隆的说明之后,脸色变得相当古怪。
“陛下,您是担心让殿下发现,她所以为的魅力无限的未婚夫,其实并不能把艾格妮丝小姐给迷昏头,反而让她打了一拳吗?”接着,她小声问。
“夏奈尔,我只是不想让这种节外生枝的小事让大家不愉快而已。”艾格隆强忍着尴尬,故作严肃地回答。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您别当真……”夏奈尔捂住嘴,掩住了笑容。“总之,您不希望公主殿下和艾格妮丝小姐把所有真相都交流一遍是吧?”
旁边的埃德加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看着主仆两人亲切又带着调侃的交谈。
之前夏奈尔派卫兵召唤自己的时候,他就已经心里有些预感了,如今亲眼见到他们两个人的表现,他愈发断定,这两个人早已经超越了普通的主仆关系。
不过……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法兰西的君王们绝大多数都风流成性,他才不在乎陛下枕边有多少人——只要其中有他支持的那一个就行。
不过,眼下夏奈尔站在了自己一边,以后可以好好奉承她才行。
毕竟,夏奈尔小姐虽然名位不显,但是很明显深得陛下信任,自古以来君王的这种侧近人都拥有非常巨大的潜在影响力,实在值得拉拢一番。
现在似乎就是一个机会。
“好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现在就看你们的表现了——”艾格隆又看向了埃德加,然后对他吩咐,“接下来你想要让夏奈尔怎么做?她会配合你的——还有,记得我刚才的叮嘱。”
“谨遵您的吩咐,陛下。”埃德加带着优雅的笑容,谦逊地躬下身来。
虽然他的父亲是一个勇敢的将军,但是他却厌恶用自己的生命冒险,什么阵线什么战壕,他只想远远离开,而这拨弄人心的战场才是他的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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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艾格妮丝,正百无聊赖地呆在自己的房间当中,摆弄着自己平常藏在雨伞当中的佩剑。
也只有在舞动佩剑的时候,她才能心无旁骛,忘记掉所有那些烦心事,以及越来越浓重的思乡之情。
随着要塞落入到那个少年人的手中,全军上下都在为着来之不易的胜利欢庆,艾格妮丝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就意味着那个可恶的少年人现在越发有资本趾高气昂了。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意见,只不过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我从未期待过你现在对我屈膝,但是艾格妮丝……我们两个都有时间,我会让世界变成我想要的那个样子的。”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以及一个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
他现在一定在得意洋洋吧?
越想到这个她越是来气。
而在内心深处,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随着那个少年人一步步夺取胜利,他“复辟帝国”的狂想似乎也显得越来越有实现的可能性,如果最终他真有那么一天,然后和他傲然宣称的那样再把魔爪伸向自己,到时候自己应该如何自处?
烦躁和愤怒让她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而此时她面前的虚空好像突然浮现出了那个让人愤恨的模样。
她一瞬间吸了一口气,然后直接就是一剑往前刺了过去,凶狠地刺入到了虚空中的胸膛。
虽然这种发泄其实毫无意义,但是至少让她骄傲而又暂时受到挫伤的自尊心稍稍得到了一点舒缓。
就在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艾格妮丝定下了神来。“是谁?”
“是我啊,艾格妮丝小姐……”门口传来了一声回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夏奈尔……?”艾格妮丝立刻听出来了来者何人。“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奉命来找您,请您让我进来一下可以吗?”夏奈尔的语气当中似乎带上了些许的恳求。
虽然因为上次夏奈尔的请求,她跑去安慰那个少年人,然后才闹出了那些烦心事,可是艾格妮丝也懂得事理,她知道那并不是夏奈尔的主观恶意,所以也不忍心迁怒于她。
再说了,自从见面以后,夏奈尔对她谦恭而又殷勤,她确实也不忍心让夏奈尔难堪。
于是她收好了剑,然后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请进。”看着夏奈尔,她做出了一个手势。
“谢谢您的宽宏大量!”夏奈尔喜出望外,然后连忙向她行了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接着,她带着尴尬和讨好的笑容看着艾格妮丝,仿佛在斟酌措辞一样。
“怎么,难道这次你又是来哄骗我去见你的主人吗?”艾格妮丝没好气地问。
“并非如此。”夏奈尔里昂忙摇了摇头,“艾格妮丝小姐,上次的事情实在抱歉,但这绝非我的本意,事实上对陛下的越轨举动,我同您一样惊愕和反感……事到如今我不敢请您忘记陛下那次的冒犯,但是我请求您不要因此而拒绝我对您的敬意……”
夏奈尔说得如此谦卑,以至于艾格妮丝都不好意思再跟她撒气了——毕竟,这都是那个混账的错,跟夏奈尔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吧,夏奈尔,很抱歉我不该如此对待你的。”她向夏奈尔点头以示歉意,同时伸出了右手来,以示自己不计前嫌。
夏奈尔连忙双手抓住了她的右手,然后再度向她低头感谢,“谢谢您的谅解!”
“好了,多余的话不用说了,你也没必要为别人承担错误。”艾格妮丝收回了右手,然后再问,“请问这次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呢?如果是他派来的就不用多说了,我不想再去讨好他了!”
“第一件是请您原谅我的过失,看上去我已经达成目的了。”夏奈尔立刻回答,“至于第二件……实际上我是被特蕾莎公主派过来的,她希望正式地邀请您参加今天晚上的庆功宴会。”
“庆功宴会?我?”艾格妮丝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可没有尺寸之功——特蕾莎公主是怎么想的?”
虽然她主动与外界隔绝,但是特蕾莎公主驾临这种大事,她当然也得到了消息。
得到消息的时候她心里自然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只要特蕾莎来了,那个家伙当然也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至少现在自己得到了安全。
她希望特蕾莎公主好好管教她那个恬不知耻的未婚夫,让他不要为祸人间。
不过,在她内心深处,却有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为什么有些人却能够轻易地得到了所有呢?
“公主殿下没有仔细说明她的用意,不过从她的口风来看,她应该是希望出席宴会的时候,身边能够有个说得上话的朋友——毕竟一大群男人在场,着实令人有些舒展不开。”夏奈尔小心谨慎的回答,“另外,同您多日不见,她也挺挂念您的,所以希望您也能够同大家一起欢庆,好好地放松一下,享受我们胜利的时刻。”
“她挂念我……?”艾格妮丝有些哭笑不得,“在这种情况下,她还会挂念我吗?不咒骂我就已经算不错了——”
夏奈尔没有答话,反而表情突然变得古怪了起来。
“怎么了?”艾格妮丝连忙再问。
夏奈尔的表情扭捏,似乎欲言又止,片刻之后似乎才下定了决心。
“那……那您会出席吗?特蕾莎殿下相当期待您能赏光呢。”
“我不太确定我会不会影响到大家的心情。”艾格妮丝叹了口气,“毕竟,这是属于她和你主人的时间,他们要享受所有人的欢呼不是吗?”
“请您务必出席,艾格妮丝小姐!”夏奈尔突然又低下头来,像是在哀求她一样。
“怎么?又发生什么事了吗?”艾格妮丝越发疑惑了,“我出席不出席有什么重要的吗?你们又不需要对我发勋章……”
夏奈尔知道,现在是真正的表演时刻了,她必须按照埃德加的吩咐,将他想好的说辞透露给艾格妮丝——而且必须要掌握好技巧。
“我……我跟您说实话吧。”接着,夏奈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就在刚才,陛下还因为您和特蕾莎公主吵了架。”
“啊?”艾格妮丝大为惊讶,“怎么回事?”
“特蕾莎公主因为听到了一些传言,所以质问陛下为什么要和您……和您过于接近,而且她认为您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但是陛下为您据理力争,认为您没有犯下任何过失,不应该被人贬低,所以他们吵了起来。”
“他为我在特蕾莎殿下面前据理力争?”艾格妮丝一脸的不信。“真的吗?”
“是真的,我跟您发誓!”夏奈尔重重地点了点头,“陛下本来是不想要跟公主殿下吵架的,但是看到公主殿下对您颇为微词,所以他只能承担责任,表示这一切都怪他自己,他不愿意您的名誉因为他自己的荒唐行为而受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夏奈尔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她自己也十分无奈——正因为她真的很敬佩欣赏艾格妮丝小姐,所以眼下她内心里充满了愧疚。
——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口中没有一句是谎话,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她就是在欺骗艾格妮丝小姐。
果然,艾格妮丝呆愣了一下,然后又冷笑了起来。
“哼,本来就是他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他承担责任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如果没有经过指点,夏奈尔肯定会认为艾格妮丝只是冷嘲热讽,但是经过埃德加指点之后,她明白,艾格妮丝这么回答就意味着她有点在为陛下着想了。
这就是她的性格,天真,孤高,却又有几分慈悲侠义的心肠。
明明她自己是最大的受害者,但是她却不愿意享受这种受害者的道德优越地位,相反还肯去为他人着想……只可惜这种慈悲,在某些时刻却会成为被人利用的弱点,这确实是这个浑浊世界上常见的悲剧。
然而艾格妮丝却对此浑然未觉,她虽然一直都尊重特蕾莎,但是她从来就没有害怕过特蕾莎。
没错,特蕾莎贵为公主,而且是哈布斯堡那样宏伟的皇室家族,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在内心深处,她甚至还有一点点小小的窃喜。
他竟然会为了我跟一位公主殿下争吵……
片刻的欣喜之后,艾格妮丝猛然清醒了过来,赶紧把这种不道德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
“所以,这次争吵之后,特蕾莎公主对陛下越发恼怒了……当然,限于体统,她是绝对不会和您争吵的,所以您放心吧,她不会当众为难您的。”夏奈尔又适时地说出了埃德加告诉给她的这句话。
“怎么了?我还用得着害怕吗?”艾格妮丝果然不服气地笑了起来,“我问心无愧,需要害怕什么吗?难道还有人有资格惩罚没有做错任何事的人?好吧……那我就接受邀请吧,这样你应该满意了吧,夏奈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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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愿者上钩
“我问心无愧,需要害怕什么吗?”
艾格妮丝的问题掷地有声,充满了无愧于心的骄傲,哪怕是夏奈尔也感到颇为心折,而且她也知道,艾格妮丝小姐确实没有说错。
可是她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利用艾格妮丝的这份骄傲,让她和特蕾莎对立起来,一想到这里,她也不禁有些无奈。
但归根结底,她所要效忠和侍奉的仅仅只是陛下一个人而已,既然陛下的心愿就是这个,那她也只能尽心尽力地去执行。
“既然您有这份心意,那就太好了……”夏奈尔感激涕零地看着艾格妮丝,“艾格妮丝小姐,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作为陛下和您身边的见证人,我完全清楚您是清白的、是被无辜卷入到这场风波当中的。只恨我人微言轻,不足以在特蕾莎公主面前为您辩白,也不能阻止陛下和公主殿下为此事争吵……”
“夏奈尔,这本来就不是您的事情,您需要内疚什么?”艾格妮丝看得心生怜悯,于是忍不住安慰了她,“这种无端的风波,终究还是会很快过去的,我看特蕾莎公主也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不至于因为捕风捉影的小事就让所有人难堪;倘若她真的任性固执,那头疼的也不是您,而是您那个咎由自取的主人而已——我看他活该受点惩罚!”
“您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可是我又怎么能够置身事外,看着陛下难堪呀!在遇见陛下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都随侍在陛下身旁。说句可能会让您觉得僭越的话,我早已经将自己的命运同陛下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他的胜利就是我的胜利,换言之他的痛苦也是我的痛苦,眼见陛下正在欢欣鼓舞的情况下,却因为和特蕾莎殿下吵架而陷入到痛苦当中,我又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
一开始,这些话还是埃德加为她准备的说辞,可是说到后面的时候,真的不是她在说谎了,所有的话都是她的真情流露,因而就更加具有说服力和感染力。
正因为她语言和表情所展露出的丰沛感情,不由得触动了艾格妮丝。
艾格妮丝虽然平常对外人冷淡矜持,但是对自己的家人,她却看得无比深重,而夏奈尔对那家伙的感情,正是异曲同工。
那家伙那么恬不知耻,夏奈尔居然还这么忠心耿耿,真是可怜。
一想到夏奈尔如此可怜,艾格妮丝的语气也不由得更加柔和了。
“哎,好吧,如果您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总之,我能够为您做的事情并不多,既然我答应了会应邀出席宴会,那么我会去的。”
“那么您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请求呢?”夏奈尔抬起头来,泪眼惺忪地问。
“什么请求?”艾格妮丝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特蕾莎公主虽然并不打算为难您,但是可能也会有些余怒未消,您能不能对她稍微……稍微恭敬一点?毕竟她是陛下的未婚妻,是我们所有人未来要尊奉的主母,而且您看,她手下有很多人在陛下这边帮忙,如果和陛下因此和她闹翻了的话,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灾难……”
“什么?”艾格妮丝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皱紧了眉头,“让我对特蕾莎公主奉承讨好吗?不行!”
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夏奈尔的请求。
赔罪?讨好?那是不可能的。
她一贯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如果是她真的犯下了什么德性有亏的罪恶那也就罢了,认错也行;可是在这件事上,她一直都问心无愧,为什么需要为不存在的“罪过”去赔罪,对特蕾莎低声下气?
不是她不可怜夏奈尔不想帮助她,实在是这个要求在她看来太过分了,已经触犯到了她的原则。
不经意之间,艾格妮丝没有发觉到,自己的情绪已经被引导到了和特蕾莎公主对立的立场上——她还没有见到特蕾莎公主,就已经下意识地认定对方就是要找自己麻烦了。
虽然她身手了得,但是她不善于交际,甚至还有点天真。
平常那些同龄的小姐们要么因为畏惧而远离她、要么就因为害怕被她抢走光芒而故意无视她,结果就是她明明在恶意横行的巴黎,但却并没有经过足够的训练,难以辨别人情之间的微妙之处。
以剑相拼的世界里,不通人情并不重要,可是当她偶然落入到一个人情复杂的世界之后,她很自然地就会茫然无措,轻易地被萤火的光芒引导前行。
因为对夏奈尔印象不错,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就相信了对方的话,这并不奇怪。
看到艾格妮丝如此勃然大怒地拒绝了她的请求,夏奈尔非但没有伤心绝望,反而心里顿时轻松了下来。
埃德加教给她的那些话,她一开始还有些将信将疑,觉得不会那么容易起效,哪里知道刚刚一试,居然就轻易地引导到艾格妮丝上钩了!
一方面这是因为艾格妮丝是他的小姨子,平常相处的机会多,他能够了解艾格妮丝的性格缺点,并且利用这种弱点;可另一方面,必定是因为他纵情声色这么多年,在巴黎的社交场上见惯了那些阴森鬼蜮的伎俩,所以善于摆布人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想到这里,夏奈尔突然又警醒了起来。
埃德加和所有他这类人有点可怕,既玩世不恭又心怀诡诈,而且对人间的那些原则几乎毫无敬畏,所以必须小心戒备。
他现在是陛下的臣子,但是他心中会有多少忠心吗?夏奈尔绝对不信。
所以绝对不能对他委以信任。
心里转过这么多念头的同时,夏奈尔又摆出了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继续哀求艾格妮丝。
“哪怕看在我的份上,您也不愿意稍微屈节吗?”
“我很抱歉,夏奈尔,但我确实不能这么做。”艾格妮丝因为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把视线偏开了,“你们是特蕾莎公主的臣下,逢迎奉承她是你们的职责,所以你们大可以这么做,可我不是她的臣下,我没有对她卑躬屈膝的义务!况且,就算她未来有一天真的成为了法兰西的皇后那又怎么样呢?我依旧没有必要讨好她,我见了国王和长公主殿下那么多次,如果想要讨好他们我早就做了,可是我没有!所以未来我也不会。”
艾格妮丝这也是实话,在巴黎的时候,虽然她并不喜欢参加社交活动,但是身为公爵小姐,她参觐王室成员的次数自然也不少,如果她想要奉承讨好他们的话早就做了,可是因为自身的骄傲,她不屑于和其他人一样做。
对她来说,哪怕艾格隆和特蕾莎这对未婚夫妇未来真的有一天君临法兰西,那也只不过是王座上换两个人而已,并不意味着她就要改变自己的意志和生存方式。
正因为是发自内心的话,所以艾格妮丝表现得意气凛然,以至于夏奈尔都有些佩服了。
而且,这也是她想要得到的回答。
虽然内心当中舒了口气,但是表面上她只能继续表现得非常失望,低垂下了视线。
“好吧……既然这是您的坚持,那我也没有资格强求了,毕竟您没有义务为我们讨好公主殿下。”她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再度询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么,退而求其次的话,您能不能为了平息这场风波而采取回避态度呢?我的意思是,如果您和公主殿下有什么交流的话,您最好不要提及这件事,就让它在大家的沉默当中过去吧……公主殿下虽然现在余怒未消,但是既然陛下已经说清楚情况了,而且您又不会再和陛下有什么瓜葛,那么只要所有人都不再提及此事,时间就自然而然地可以消磨所有问题了。”
艾格妮丝想了想,发现这话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没有之前的铺垫,她可能还会有些抵触情绪,可是当夏奈尔刚才眼泪汪汪跟她请求然后又被她拒绝之后,她对夏奈尔不可避免地又会有一点点歉疚之情——毕竟她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
于是,在这种层层递进的话术面前,她茫然无知地被引导到了别人早已经等候在那里的地方。
“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请求我了,那我就答应您吧。”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答应了夏奈尔,“不过,我可以回避这些事,其他人也一样要回避!告诉您的主人,不要再跟我说那些恬不知耻的话了,未来也绝不要再和我产生什么瓜葛了!如果知道害怕特蕾莎,那就像个未婚夫应有的样子!”
“我一定会为您传达的,而且我相信,陛下经过了这样一场风波,也一定会吸取教训,绝对不会再那样轻浮行事了……”夏奈尔连连点头答应了下来。“我觉得,陛下可能是因为最近战事顺利所有有点被冲昏头脑了,平常他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一边说,她一边用隐蔽的怜悯视线看了一下艾格妮丝。
她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今天的任务,而且效果比她原本想象得还要良好。
到底是艾格妮丝太单纯呢?还是埃德加太阴险诡诈呢?也许是两者兼而有之吧。
总而言之,陛下最担心的祸患,暂时已经解除了。
艾格妮丝当然无法探查到夏奈尔的内心了,所以她不屑地啐了一口。
“您也别说好话了,我早就看出来了,那家伙内心一如既往的肮脏不堪,又怎么会是最近才变成这样呢?”
夏奈尔对此不予置评,只是站起来向艾格妮丝行礼,以示告别。
“好了,既然您答应我卑微的请求,那我再没有什么可要求您的了,艾格妮丝小姐,我的心里对您充满了感激……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惠的!”
“好了,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我才不在乎那个呢。”艾格妮丝轻松地耸了耸肩,然后笑着向夏奈尔告别,“夏奈尔,您也多顾及一下自己吧,不要把所有事情都压在您自己的身上——”
“可是我有我应尽的义务呀……”夏奈尔苦笑着回答。
接着,她转身离开了,然后关上了房门。
一走出房门之后,夏奈尔顿时就好像泄气了一下,整个人都松垮了下来。
虽然欺骗艾格妮丝小姐并不困难,但是对她来说,却有一种非常难受的心理压力,或者说歉疚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只不过,陛下的意志高于一切,她必须想尽办法去完成。
如果某一天,陛下真的和艾格妮丝小姐走到了一起,我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她才行——她心想。
带着这种自我安慰的想法,她总算又恢复了心气,然后走到了不远处的另外一间民居当中,然后再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接着埃德加的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同时还有他那迷人而又优雅的笑容。
“夏奈尔小姐,请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他一边侧身,让开了进门的路,一边温和地询问夏奈尔。
虽然他的举动彬彬有礼,言行当中充满了贵族的教养和矜持,但是此时的夏奈尔非但没有感觉到受宠若惊,反而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一种警惕和厌恶。
这个人,所有的言行举止都只是外壳而已,他的内心几乎完全是空荡荡的,除了自己之外一无所有……她突然产生了这个奇怪的想法。
她在慕尼黑的王宫、在维也纳的皇宫当中都呆过,也见识过那些贵族大人们的尔虞我诈,埃德加虽然权势和威望都远远不如他们,甚至没有多少权欲,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第一次给夏奈尔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恐感——
绝对绝对不能对他抱有任何信赖感,否则一定会很惨……她暗暗心想。
但是,在此时此刻,他对陛下有利用价值,所以自己也必须对他表现出表面上的尊重。
“事情还算是挺顺利的。”她一边走进房门,一边小声回答,“艾格妮丝小姐正如您所预料的那样,拒绝向特蕾莎公主服软,同时答应了不再跟特蕾莎公主提及此事……”
“太好了……”埃德加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微笑地看着夏奈尔,“我就知道您一定能把事情办好。”
顿了顿之后他又说,“好了,一半已经完成了,那么我们就期待接下来的另一半吧。”
“另一半?”夏奈尔有些惊讶,“您是指什么?”
“您会见到的,而且很快。”埃德加笑容不该,然后温柔地向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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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庆功宴
“您会见到的,而且很快。”
在夏奈尔的眼里,埃德加的笑容分明有些诡异,可是她知道自己就算追问,对方也未必会回答自己,所以也只能暗自忍下了疑惑。
但是正因为有些担心,所以她也忍不住告诫了对方。
“先生,我要提醒您一下,虽然陛下现在确实垂青艾格妮丝小姐,但是在他心里,特蕾莎公主也是他的未婚妻,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也就是说,特蕾莎殿下必然也是我们的主母,我们必须尊重她!无论您打算做什么,我都请您注意分寸,千万不要让公主殿下难堪,不然陛下也不会饶恕我们的。”
夏奈尔语气郑重,但是埃德加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敷衍式地回复了对方。
“您放心吧,我自然知道分寸。”
在埃德加看来,自己早就已经得罪了特蕾莎公主,而且他所做的事情必然也会和她发生冲突,所以再考虑什么“分寸”已经没有意义,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让特蕾莎公主无法报复自己。
当然,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他看得出来,无论是陛下还是陛下身边的人,都不怎么瞧得起自己,也就是说在特蕾莎殿下的怒火面前,陛下根本没有什么动力来死保自己——
除非,自己能够变得无可或缺;除非,自己能够让自己的靠山在陛下那里无可或缺。
这就是他需要做的一切。
夏奈尔虽然不知道埃德加心中所想,但是从对方敷衍的态度当中,她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然而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个阶段,她也无可奈何,只能将担忧隐藏在心里。
在同时,她的心中对埃德加产生了强烈的提防和厌恶,以后她再也不会信任他一秒钟了。
既然该说的已经说完,夏奈尔也不愿意在他面前多呆一秒,立刻就告辞离开了,而埃德加礼貌地将她送走,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了自己的谋划。
就这样,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这个白天,艾格隆一直在按照预定的日程安排,到处视察自己的军队,慰问一线士兵和伤病员,给所有官兵鼓舞士气,而因为他所取得的胜利,他的所到之处到处惹来了欢呼,所有人都感到与有荣焉。
很快时间到了晚上,筹备当中的庆功宴会也准时开始了。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要塞当中的礼炮同时开始轰鸣,以雷鸣般的吼声来向世界宣告波拿巴家族的胜利,要塞内到处都有免费供应的美酒,让这些久经战阵、身心疲惫的士兵们得到了酣畅淋漓的休息。
而在他所居住的市政厅,此时也在举办着庆功宴会。
相比于外面的“普天同乐”,有资格来到他跟前一起庆功的人自然范围要小很多——只有骑士团成员为主的高级军官,以及他身边的顾问才有资格参加。
当然,刚刚来到迈索隆吉翁的特蕾莎,毫无疑问就是以主人的身份来参加的。
此时,原本已经遭受了破坏的市政大厅已经粉刷一新,军官们都换上了簇新的礼服齐聚一堂,他们的胸前还都佩戴着艾格隆亲自颁发的各级别骑士团勋章,可谓是威风赫赫,英姿勃勃。
艾格隆本人也同样如此,他穿着自己设计的黑色军服,胸前别着骑士团唯一一枚大团长勋章,英俊潇洒的同时又充满了威严——看到他的样子,已经没有人会怀疑,他已经成长为一个说一不二的领袖人物了。
虽然他们这群人现在手中还没有一个帝国,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淬炼,他们确实已经有了一点帝国的气质。
大厅里面到处都点燃着蜡烛,所以到处都非常亮堂,墙边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佳肴,还有一群从周围地区征调过来的乐手演奏乐曲——虽然他们使用的竖琴和笛子,演奏出来的乐曲和巴黎那些乐团的乐曲大相径庭,但是此刻也没人在乎这个了。
各人佩戴的勋章汇聚在一起,反射着烛光,将大厅渲染得珠光宝气,而乐手和佳肴更是把宴会点缀得像模像样——除了没有夫人小姐们助阵之外,这场面已经和帝国时代上流社会的聚会相差无几了。
在全场人注目下,艾格隆和特蕾莎并列在一起,走入到了中心的位置。
为了适应这个场合,此时的特蕾莎自然也精心打扮了一番,她穿着华美的宫裙,头上戴着象征胜利的花冠,胸前同样披着蓝色的绶带,手中则拿着一把折扇,犹如是是参加宫廷宴会的贵夫人一般。
虽然在这个百废俱兴的时候,盛装华服和屋外的大片废墟并不太协调,但是又有谁在乎这个呢?人人只看到,特蕾莎公主拿出了她应有的威仪,并且同他们的陛下相得益彰。
艾格隆和特蕾莎站在一起,然后静静地聆听着窗外的礼炮轰鸣,直到礼炮声终于停息下来之后,他才悠然开口。
“诸位,我很高兴能够和你们在庆祝胜利的宴会上欢聚一堂。虽然这一路走来,我们付出了太多的努力和代价,但无论怎么说,我们现在是胜利者,我们把我们的对手踩在了脚下,所以我们有权利为自己庆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然而,在欢庆的同时我们也必须牢牢记住,正是因为我们的袍泽,以及那些不知名的士兵们的牺牲,才让我们艰难地得到了胜利……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的今天,所以我们先为这些战死者,这些勇士干杯,向他们致敬!”
说完之后,他率先拿起了杯子。
原本轻松的气氛一扫而空,突然变得凝重,甚至有点悲伤。
自从来到希腊之后,艾格隆带领着他的部下们进行了一系列的战事,虽然赢得了一次次的胜利,但是同样也承受了规模不小的伤亡,不光士兵累计伤亡数千,就连身为骑士团成员的军官也阵亡了十几个。
如果说士兵们的死去,对艾格隆和军官们来说只是失去了一些“消耗品”的话,那么那些同仁的死去,则是让在场的众人们心生悲戚。
毕竟,这些袍泽曾经一起在基督山岛上见面,有些人还结交成为了朋友,结果到现在却生死殊途。
人非草木,即使明知道打仗死人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一想起袍泽的死,还是忍不住会感到悲伤。
不过,他们现在都是经历过战阵的老兵了,所以短暂的悲伤过后,他们很快又恢复了情绪。
而艾格隆在喝下了一杯酒之后,又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今天我和大家济济一堂,但是我们千万不要忘记,我们之中还有一个人没有到场,他就是我的卫队长、我们之中杰出的勇士安德烈-达武。他没有辜负他的姓氏,一直都以莫大的忠诚守护着我的安全,同时还以不逊于任何人的勇敢,同我们的敌人殊死搏斗!就在此刻,他还留在纳夫帕克托斯,为我们守护后方,他虽然没有参加到要塞攻坚当中,但是他永远和我们站在一起!我们再为安德烈干杯!”
“干杯!”又是一阵热烈的回应,在场所有人高举杯子,为远在几十公里外留守的安德烈-达武干杯。
在场的人都清楚,虽然安德烈-达武并非最高指挥官,但是他是陛下的卫队长和爱将,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没有人会质疑不在场的他得到了这种待遇。
再喝下去一杯之后,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
“今天虽然是庆功宴会,但是我们都知道,我们的征途还没有到此为止,希腊还没有独立,我们也没有彻底驱逐敌人,所以接下来我们还将要面临新的挑战,我希望所有人都不要泄气,要拿出你们原有的勇气和忠诚为我效劳——别忘了,希腊只是我们旅途的第一站,我们只有在这里走好了,才能最终走到法兰西,走到巴黎,为巴黎干杯!”
“为巴黎干杯!”他的喊声得到了更加热烈的回应。
是啊,一提到巴黎,在场的人们都忍不住激动。
这座华美壮丽的城市,正是他们所魂牵梦萦的地方,他们的帝国也只有在巴黎建立,才能真正称之为帝国。
经过了这一系列的斗争之后,他们赢得了胜利也培养了信心,此时他们都深信,那一天绝对会到来。
借助着艾格隆的演说、以及酒精的作用,大厅里的众人们人人斗志昂扬,奋发着一股定要成功的气势——而这也正是艾格隆想要看到的。
他举办这个庆功宴会,就是为了洗清众人身上的疲惫,让他们接下来再和之前一样,全情投入到还没有结束的斗争当中。
眼见众人们的气氛已经被调动了起来,接下来,他又看向了特蕾莎,然后笑眯眯地向她轻轻点头。
特蕾莎当然会意,她知道这是艾格隆在给她表现的机会,于是她也从旁边拿起了酒杯,然后郑重地向在场的众人们致敬。
“各位敬爱的勇士们。”她用充满感激的视线扫视了周围的人们,“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都留在了迈索尼,为殿下处理后方的事宜,所以我很遗憾我没有亲身到场,见证胜利到来时那辉煌的一刻……不过,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你们的英姿,但是我从殿下的信中,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你们所经受的困苦,还有你们为了胜利所做出的牺牲……这一切我都知道,而且会铭记在心,我会铭记住你们每一个人!”
特蕾莎的视线在每个人脸上都稍稍逗留,仿佛是在和他们对视、同时记住每个人的相貌一样。
“……我和殿下,乃至我们未来的子子孙孙,都会永远感激你们的付出和牺牲。我最为遗憾的是,现在我们还没有太多的馈赠可以用来回报你们的忠诚,但如果我们回到了巴黎并且重建帝国,那么我们将会让你们得到应有的一切酬报,并且以你们来支撑帝国,让我们为这一天干杯吧!”
特蕾莎公主的祝酒词既温情又豪情,所以众人也纷纷做出了回应。
“干杯!”
在这热闹而又欢快的气氛当中,特蕾莎却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其他的地方。
对她来说,参加这种礼节性活动本来就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她从小就受过无数次的训练,根本就不会出任何差错。
她的视线在人群当中逡巡,一方面是在给予她和殿下的臣仆们精神鼓励,但是更重要的是,她想要找到艾格妮丝的身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之前派夏奈尔去请艾格妮丝了,夏奈尔跟她回复说艾格妮丝小姐答应参加。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在角落当中看到了艾格妮丝。
此时的她,身上穿回了女装,不过并没有盛装打扮,只是穿着简朴的裙子而已,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简直像是乐手中的一员。
在她发现艾格妮丝之后,她立刻笑着向艾格妮丝点了点头,而艾格妮丝也发现了公主殿下的注视,于是也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久别重逢,原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彼此印象还不错,只可惜命运的阴差阳错,让这种印象蒙上了灰尘。
当然,对特蕾莎来说,她想要擦拭掉这些灰尘。
她想把艾格妮丝叫到自己跟前来,并不是为了羞辱她,而是为了让她看清楚,自己和殿下的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希望她能够知难而退。
本质上她对艾格妮丝也颇为敬重,所以如果风波能够过去的话,她是愿意继续把艾格妮丝当成朋友的。
当然,如果艾格妮丝不愿意改变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一个少女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气愤呢?
为了大家的体面,同时也为了和艾格隆之间不再争吵,特蕾莎有意识地没有在他面前提到艾格妮丝的事情,仿佛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历史并且已经被她所遗忘。
然而,这件事明明才发生不久,她又怎么可能真正忘记?
正当她打算招呼艾格妮丝到自己面前,同她好好交流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有个人站在了艾格妮丝的面前。
——赫然是艾格隆的堂兄查理亲王。
怎么回事?他们有交情吗?还是说他也是支持的?特蕾莎瞬间陷入了怀疑当中。
然后,她向着查理瞥了一眼。
心思向来敏锐的查理亲王注意到了这一瞥,虽然这只是短暂的一瞥,但是其中的冰冷却让查理亲王心里一阵发寒,一下子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按理来说,以他见识和胆识,他根本没有必要害怕区区一个特蕾莎公主,可是之前特蕾莎来到基督山岛的时候,来了个突然袭击,调查了自己变卖宝石的账目,结果抓住了自己的“把柄”。
正因为有把柄在特蕾莎手上,所以虽然他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是面对特蕾莎的时候总会有点心虚。
但此时,他横下心里,把这种心虚抛到了一边。
“艾格妮丝小姐……”他笑着点了点头,向艾格妮丝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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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余兴节目
“艾格妮丝小姐……”
查理亲王的笑容,并没有让艾格妮丝感到有多么亲切,反倒是让她有点莫名其妙。
她当然是知道对方的身份的,可是她更加知道,自己跟这位亲王殿下平生素无来往,没有任何交集,所以她根本搞不懂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找自己打招呼。
而且是在这样的场合当中。
但是,怀疑归怀疑,自幼所接受的教育,让她不能不有所回应。
“请问有什么吩咐吗,先生?”她友好地问,但是明显还保持了冷淡的距离。
她的冷淡并没有让亲王知难而退,相反他笑得更加亲切了。
“艾格妮丝小姐,我知道您碍于身份,并不希望过多地参与到我们当中,宁可当个旁观者。不过……在这个欢庆的时刻,您是否愿意展露您些微的风采呢?”
艾格妮丝微微蹙眉,搞不懂对方的意思。
所以她只是看着对方,等待着下文。“您是指什么呢?”
“我一直都听说,您剑术了得——平常人这么说也就罢了,就连一贯轻易不夸人的陛下也对您赞不绝口,所以我忍不住就心生好奇了。”亲王连忙解释。
虽然这是在恭维自己,但是一听到他提到‘陛下’,艾格妮丝就忍不住心生恼怒。
“所以,您是想要跟我挑战吗?”于是,艾格妮丝不太客气地反问。
“这我可不敢……”亲王尴尬地笑了起来,连忙摆了摆手,“我并没有钻研过剑术,怎么可能成为您的对手?怕不是您随手一剑就能让我灰头土脸了。我只是希望见识一下您大展身手而已……”
“既然您不想亲身挑战,那么您又想怎样见识呢?”艾格妮丝再问。
“我们当中自然有一些热血青年,他们对您的威名并不服气,所以想要亲身感受一下您的强大实力。”亲王仍旧笑着回答,“现在的宴会,我们人人都情绪高昂,如果就这样结束了实在可惜,所以我想,如果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余兴节目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艾格妮丝微微愣住了,一瞬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她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接到挑战。
按照她的性格,如果是在巴黎的话,她一定会慨然迎战,挑战者不管有几个尽管放马过来就好了——可是现在她是在这个地方,这么做合适吗?
“这不太好吧……”迟疑了片刻之后,艾格妮丝摇了摇头。“我认为这种场合下,不太适合这么做,免得扫你们大家的兴致。”
“您不愿意吗?”亲王明显有些失望。“艾格妮丝小姐,您一定不知道,在我们当中,一直都有人对您充满了敬佩和钦慕,别的不说,陛下的亲卫队长安德烈-达武侯爵,就曾经跟您挑战过,然后失败了。他一直都对自己的失败耿耿于怀,所以连带得让我们这些没有亲眼见识过您动手的人,都已经对您充满好奇和仰慕了……”
亲王的话,让艾格妮丝又是开心,又是暗自好笑。
“安德烈-达武先生曾经跟我提过这事,可是……我真的已经不记得了,我经历过许多挑战,哪怕赢了我也不会嘲笑任何一个败者的,失败并不会磨损他们的尊严。他真的没有必要对此耿耿于怀。”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已经让我们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我们真的想要见识一下您的风采。”亲王仍旧不愿意放弃,“您就当满足我们的好奇心吧——”
他如此穷追不舍,反倒是让艾格妮丝起了疑心。
“先生,您为什么如此坚持呢?难道您有什么私人原因——?”
亲王又尴尬地假笑了一下,然后断断续续地回答。
“这个嘛……主要是之前,我跟埃德加两个人打了一个赌。”
“埃德加?!”艾格妮丝又是大为惊讶,“他和您做什么了?”
“我们一开始只是在聊天,后来话题不知道怎么,扯到他夫人身上了。”亲王表面上尴尬,但实际上完全是故意念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埃德加把她的夫人夸得举世无双,说她温柔贤淑又能操持家业,巴黎的夫人们谁也比不上她,这一点我倒是完全赞同——不过后来,他又夸口说他夫人的妹妹也同样举世无双,在同龄人当中完全没有敌手,而且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嗯,在容貌这方面我们并无争议,可是在其他方面我总觉得他会不会有些夸大其词,于是我们两个人就争吵了起来……最后我们打了个赌,我想要亲眼见识一下。”
原来如此!艾格妮丝心里顿时大为恼恨。
又是埃德加,这家伙到底给自己添了多少麻烦啊!
不过,亲王的这一番说辞,突然之间又激起了她强烈的好胜心。
她不愿意在别人的轻视下退缩,更加不愿意在对方提到姐姐的时候退缩。
姐姐自然是举世无双的,自己作为她的妹妹又怎么能够差劲呢?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不识好歹,那我就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
一番思索之后,她终于点了点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吧……既然您如此盛情邀请,那我也实在不好意思推辞了。不过,我认为既然这是喜庆的时候,那我们最好要注意一下分寸,免得让所有人扫兴。”
“当然,这是当然的!”眼见艾格妮丝松口,亲王顿时就大喜过望。
艾格妮丝看不到,在他眼角处划过的一丝得意。
没错,这就是他和埃德加精心编造的说辞——
在之前,他就拉拢过埃德加,一起对付那个“奥地利小娘们”,不过可恨那埃德加滑不留手,一句实话都不说就离开了,他也只能无奈叹息;然而他没想到,就在今天,埃德加主动找到了他,向他提出希望能够合作,一起力捧艾格妮丝,和特蕾莎公主唱对台戏。
一听到这个提议,亲王立刻大喜过望。
他心里一直有一块心病,那就是自己因为一时疏忽,结果被特蕾莎公主抓住了把柄,只能一时忍耐,对公主殿下卑躬屈膝,但越是如此,他心里的愤怒越是炽烈——自己堂堂波拿巴家族的成员,陛下的堂兄,居然要被个小姑娘钳制,何等耻辱?
他一直在寻找脱身之策,而埃德加的提议,恰好就符合他的需求。
虽然陛下和特蕾莎公主的婚事看起来是板上钉钉、绝无可能更改了,但是从没有任何规定说过,法兰西的君主只能爱一个人——甚至恰恰相反,历代君王都是纵情声色,他们的王后反倒只是宫廷里的吉祥物而已。
如果陛下也遵守了这条“历史规律”的话,那他就可以找机会脱身了。
毕竟,以他的身份来说,贪了点钱又怎么样呢?这本来就是他们家族的钱,当年拿破仑皇帝赏赐兄弟们的金钱和国土可比这丰厚多了。
现在特蕾莎钳制着他,但如果陛下另有所爱的话,那么这个奥地利小娘们又能把自己怎么样呢?只要陛下的“所爱”愿意为自己说情,那么这种“小事”陛下只会一笑置之,自己根本不用再害怕什么了。
思来想去,这种釜底抽薪的策略,是最为一劳永逸的。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亲王一边忙于战事,一边也从来没有放松过打听陛下身边的消息,他自然可以得知,陛下之前和这位艾格妮丝小姐特别亲密,大有干柴烈火之势,结果还惹得特蕾莎公主勃然大怒,把夏奈尔给叫了过来。
正因为得知了这些情报,所以亲王在埃德加上门之后,立刻就跟埃德加一拍即合,两个人立刻就达成了“坚决支持艾格妮丝小姐”的共识。
虽然剩下的时间有限,但是也足够他们两个人布置了。
在宴会召开之后,亲王一直注意观察着,当判断火候合适的时候,他就走到了艾格妮丝这里,开始了他们的计划。
果然,一切顺利,按照埃德加准备的说辞,他轻易地就煽动了艾格妮丝。
虽然今天和艾格妮丝第一次谈话,他马上就发现了,这少女的脾气很差,孤高冷漠,但是却没有那么多心眼,容易被他人引导情绪,尤其重视和家人之间的感情。
这可就太好了!他正需要有这种人在陛下的身边。
如果计划实现了,那么以后只要巴结好了她,那么他以后就等于有了强力的靠山,陛下绝对不会再对自己那么严厉。
“艾格妮丝小姐,您稍等一会儿吧,我马上安排。”因为心情特别好,所以亲王殷勤地向艾格妮丝告别,返回到了自己原来站的地方。
一边走,他还一边向不远处一直在观察情况的埃德加,暗暗地比了一个手势。
看到亲王这个手势,埃德加也是微微一笑。
虽然陛下给他设置了严苛的条件,但是他只是小试牛刀,就让形势轻易地往自己需要方向发展了。
眼下,万事俱备,就看着最后的演出了……
一瞬间,埃德加突然享受起了那种“一切尽在掌握当中”的畅快感觉。
然而,在片刻的畅快之后,他很快又陷入到了哀愁当中。
看着此刻盛装打扮的军官们,他突然无比怀念巴黎,怀恋那些华丽的舞会以及那些盛装打扮的夫人小姐们,那里才是他真正乐意驰骋的舞台。
这也正是乡愁吧……他郁闷地拿起了一杯酒,然后一口气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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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各自交谈的时候,查理亲王静悄悄地凑到了艾格隆的身旁。
“陛下!”他小声招呼。
“有什么事情吗,我的堂兄?”艾格隆有些意外地问。
“今天的宴会非常盛大,也非常成功,我看大家都非常尽兴。”亲王以恭维的语气说,“正因为如此,我觉得就此结束也太可惜了,我觉得最好可以安排一些余兴节目。”
“余兴节目?”艾格隆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又来了兴趣,“既然你这么说,那你一定有主意了——说吧,我倒是想要听听。”
“我个人倒是没有什么创意,不过我从埃德加那里听到了一个建议。”亲王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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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那么他再犹豫也已经没有意义了,不如一横心干到底。
“哦?埃德加的提议?”艾格隆听到这里的,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不过还是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呢?”
“之前埃德加一直在我这里夸他妻妹的身手,吹得天花乱坠,好像除了您没有人能够匹敌了一样……所以我有点不太相信,于是我们打了个赌,让艾格妮丝今天展露一下身手,看看到底有没有他吹得那么厉害。”亲王先是解释,然后又向艾格隆鼓动,“陛下,您看,今天大家群情激昂,人人都兴致很高,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来一点更有趣的,让所有人尽兴呢?我相信,只要艾格妮丝小姐出手,那么无论胜负,所有人都会非常开心的。”
越说到后来,亲王越是感觉到身上发寒,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完了。
在亲王说完之后,艾格隆恍然大悟。
原来埃德加是用这种方法来阻止她们交流的——
有趣,有趣。
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听上去倒是很不错,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识到艾格妮丝出手了,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确实可以当成余兴节目,我相信其他人也一样如此——只是,艾格妮丝小姐本人愿意吗?”
“她愿意,甚至跃跃欲试,毕竟她乐于证明自己,也乐于让您和在场所有人开心。”亲王若有所指地回答。
“那好——”艾格隆又点了点头。
而这也就意味着,亲王得到了他想要的授权。
于是,他立刻走到了人群的中间,然后大声喊了出来。
“诸位!”
在众人停止交谈并且将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之后,亲王立刻说了下去,“今天是一个欢庆的时刻,一个让我们永远铭记的时刻,如果只有美酒和音乐的话,实在太可惜了。所以……我向陛下提议,进行一项余兴活动。这项余兴活动,就是……”
他有意拉长了音,等每个人都吊足了胃口之后,他再度开口。“让一位美丽、却又精通剑术的小姐,和她的挑战者堂堂正正进行比试!我们军人既然以刀剑为生,那么今天,就以刀剑来见证我们的辉煌吧!”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立刻就被亲王的激情给感染了。
他们都已经喝了不少酒,此时更是热血上涌。
“好!”
“太好了!”
欢呼声此起彼伏,人们不约而同,纷纷让开了路,挤到了四周的墙角,留下了中间的空地。
这就是少女的舞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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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风姿
随着亲王的宣告,大厅里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人们纷纷靠到了墙边,自动地在中心让出了一大块空地,给艾格妮丝小姐让出了表演的场地。
眼看着效果如此鲜明,亲王心里也暗暗乐开了花——他和埃德加的计划,顺利地执行到位了。
他能够感受到旁边特蕾莎公主那刻意压抑着愤怒的视线,但是他不在乎,他早就看不惯这个妄自尊大的奥地利小娘们了,眼下有个机会让她吃瘪,他的心里反倒是充满了报复的愉悦感。
带着复仇的畅快,他抬起头来,看向了房间的某个角落。
“那位小姐,请出场吧!我们都等着看您的表演呢!”
而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顺着他的视线,往那个角落看了过去。
原本衣着简朴、不惹人注意的艾格妮丝,也瞬间就成为了所有人注视的焦点。
艾格妮丝顿时就感觉有点不自在,不过在表面上她还是保持着应有的镇定。
因为出身的缘故,她见惯了大场面,所以尽管事出突然,但是她也不至于慌乱。
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艾格妮丝一步步地走到了房间中央的空地当中,昂然而立。
因为她已经进入了临战的状态,所以她的步伐轻捷有力,视线更是犹如鹰隼一般尖锐,明明只是一个少女,此刻却犹如正在蓄势准备扑向猎物的母豹一样,瞬间就给人带来了一种压迫感。
尽管在场的人大多数都不知道艾格妮丝的真实身份,但是此刻他们都为少女的凛然姿态而大为倾倒。
他们要么鼓掌、要么吹口哨,为这位不知名的少女而欢呼,顷刻之间,口哨声就响彻到了整个房间当中。
仅仅只是走了几步路,艾格妮丝就出尽了风头——尽管这完全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在不绝于耳的欢呼声当中,艾格妮丝慢慢调匀着呼吸,用清澈而又冷冽的视线静静地看着前方,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被隔离于迷雾之外一般。
她等待着自己对手的出现——无论是谁,她都有信心轻松将他踩在脚下。
嗯,除了那个可恶的家伙以外!
一想到这个念头,她骤然就感觉自己原本止水一般的心湖泛滥起了痛苦的涟漪。
尽管嘴上从来不肯落下风,但是在交过手之后,她内心不得不承认自己很难赢下那个可恶的少年人。
对于心高气傲的她来说,这本来就已经是让她苦恼的事情了,而他的所作所为更加增添了她内心中的愤恨——世上没有什么比那种明明得罪了你、却没有办法制裁的人更可恶的了。
于是,她陡然视线漂移,落到了满面笑容的少年人身上,然后恶狠狠地向他瞪了一眼,仿佛是在跟他挑战一样。
艾格隆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他当然能够猜测得到少女此时的心中所想,但是他并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致地向她点了点头,像是在鼓励她接下来好好表现、为大家助兴一样。
他的笑容更是让艾格妮丝恼怒不已,她的眼神几乎能够刺穿他的身体一样,如果不是顾忌这是少年人的主场的话,恐怕她已经直接开口挑战了吧……
艾格隆心里喜不自胜,他很享受逗弄她的快乐,犹如像是在挑逗一只挠人的小猫一样。
“殿下。”就在这时候,特蕾莎轻轻一句话,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视。
艾格隆终于反应了过来,暗叫不好,于是立刻转头看向了特蕾莎。“怎么了,特蕾莎?”
“这是你安排的节目吗——?”特蕾莎平静地问,“如果是的话,那我承认确实给了我足够的意外。”
她虽然表情平静,但是语气当中却明显得透着一股怨艾。
很明显,她是被这个突然袭击给整蒙了,只是碍于教养,所以不肯公然质问自己的未婚夫而已。
——如果不是殿下刻意的安排,他的堂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于在自己和殿下的面前突然来一个“余兴节目”?
艾格隆心里知道自己这下不能再置身事外了,连忙向艾格妮丝解释。
“不,特蕾莎,我跟你一样对此毫不知情,刚刚我的堂兄提起这个的时候我也很意外……我想,他大概是想要让我们找点乐子,所以才这么提议了吧。”
特蕾莎一直都注视着少年人,从他的反应来看,好像没有说话。
可是,自从两个人认识以后,殿下已经骗了她这么多次了,眼下哪怕他表现得毫不做作,特蕾莎心底里还是有点怀疑。
“是真的吗?不许骗我啊……”
正因为患得患失,所以她一瞬间出现了些许的软弱,以至于像是撒娇一样对少年人说。
“真的!在这件事上,我绝没有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们还有这种安排。”艾格隆连忙向特蕾莎保证。
至于其他的事情有没有骗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眼见特蕾莎脸色稍微缓和,艾格隆又向她提议,“如果你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好,那我可以取消。”
“不,怎么能取消呢?”特蕾莎立刻就摇头否定了他的提议,“我也很期待看到艾格妮丝小姐的表演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然心情很不好,但是特蕾莎还是维持着应有的镇定。
现在,艾格妮丝已经在众人的欢呼下走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如果自己求助殿下把她斥退,那像什么话?简直丢尽了自己和家族的脸面。
艾格妮丝小姐确实光彩照人,但是自己又何曾逊色?无论是家世还是容貌,抑或是能耐,自己根本就无惧于她。
如果面对挑战就自乱阵脚,那她根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再加上殿下亲口保证这一切绝不是他的安排,也就证明了并非他刻意鼓励艾格妮丝来挑战自己,所以特蕾莎重新恢复了之前的从容。
她偏过视线,然后静静地打量着艾格妮丝。
面前的少女尽管只穿着简朴的衣服,但是那凛然的姿态,还有那凌厉的眼神,是那样光彩夺目。
尽管她并不喜欢胡乱猜疑对方,可是亲眼见到的此情此景,让她不得不在心里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很明显,这是有人故意在给艾格妮丝造声势,让她抢走自己的风头。
但是艾格妮丝是怎么想的呢?她是根本不在意,还是在主动配合?
从她目前的表现来说,她就是在主动配合。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那么骄傲的艾格妮丝,那么孤高自赏的艾格妮丝,居然会沉迷于他人的追捧,以至于甘愿为了这种追捧而堕落?
特蕾莎感觉有些难以置信,但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又让她不得不去相信。
就在她暗自沉思的时候,艾格妮丝也发现了特蕾莎公主在看着自己,所以她微微颔首,向特蕾莎致意,然后在特蕾莎看来,这似乎又是在向自己挑衅,仿佛在这里她才是理所当然的主角一样。
很明显,一个人如果先入为主了,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特蕾莎忍耐住了内心当中的焦躁和不安,然后平静地向对方点了点头,预祝她接下来大放异彩,让这场宴会的所有宾客尽兴。
她想要把艾格妮丝请过来,可不是为了眼下这一幕,可是既然戏已经演到了这里,她也只能默默旁观,让这一出戏演完。
无论艾格妮丝接下来如何表现,无论心里有多少疑惑和愤怒,她绝不能让自己丢人现眼,因为她是特蕾莎,是殿下的未婚妻,是卡尔大公的女儿,更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她自有她的骄傲。
就在特蕾莎的注视下,一个青年军官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然后走到了艾格妮丝的面前,然后向艾格妮丝躬身行礼。
“尊敬的小姐,我可以询问您的芳名吗?”
“恕我不方便透露。”艾格妮丝不客气的回答,“今晚我只是要堂堂正正和您以及其他挑战者交手,给各位先生们酒后助兴而已,并不需要留名于世。”
青年军官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苦笑着点了点头,“好的,既然这样,那我也不报我的名字了,我们就以匿名者的身份为大家表演吧——”
接着,他又看向了艾格隆,然后恭敬地向他开口了,“陛下,请允许我暂且失礼,在您的面前舞刀弄剑。”
“没关系。”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我的身手也不错,哪怕你们暂时失手,我也不会跟可怜的亨利二世一样遭逢意外。”
——法兰西的亨利二世国王,他在为庆祝女儿和妹妹的结婚庆典而举行的比武中,被苏格兰卫队长蒙哥马利的短矛刺穿头部,受重伤之后在,缠绵病榻十天后去世。终年40岁。
他的话立刻就惹起了一阵哄堂大笑,不过立刻就有卫兵拦在了他的面前,免得接下来发生什么意外。
接着,就有人拿着两把佩剑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让他们挑选。
“您先请。”青年军官友好地说。
艾格妮丝没有推辞,直接随手拿了一把剑,然后握着剑柄轻轻地挥动了一下,以便适应剑身的重心和手感。
青年军官拿了了剩下的那把佩剑,然后又打量了艾格妮丝,面前娇俏可人的少女,实在让他无法与“危险”联系起来。
“小姐,刀剑无眼,您一定要小心啊……”他忍不住又劝了一声。
“您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艾格妮丝自信满满地回答,“如果您输了,我希望你能够畅快点认输,别碍于面子死撑,这样我也能够控制一下不伤到人。今天这样庆贺的日子如果见血就太不吉利了。”
听到了少女如此傲慢的回答,青年人又是尴尬又是好笑,不过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我希望您也同样如此。”
接着,两个人拿起了剑,然后隔着几米的距离开始对峙。
青年人如临大敌,毕竟他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输给一位少女;而艾格妮丝却有点漫不经心,因为她知道自己面前的对手不过尔尔。
在几个呼吸之间,青年军官猛然向前,然后挥剑向着少女的肩膀刺了过去,他眼看着自己和少女的距离越来越接近——而就在这一瞬间,原本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少女,陡然往旁边侧身走了一步,接着是如同闪电一般的弧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刺目的弧光让青年人稍微有点目眩,而等他清醒过来之后,他愕然发现,一把剑已经放到了他的咽喉前,只剩下了最后些微的距离——毫无疑问,只要少女想,她可以轻松再用剑往前再刺几厘米,就此结束青年人的生命。
我……就这么输了?
青年人的脑海当中泛起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原本对剑术颇有自信的他,却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不知名的少女面前,居然仅仅一个少女在一个回合就击败了。
一股羞愤,让青年人涨红了脸,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再挣扎一番。
“记得刚才我说过的话。”艾格妮丝小声提醒。
这时候青年军官终于清醒了过来。
输了是技不如人,输了之后如果还死缠烂打,那就等于自己在同僚和陛下面前丢人现眼,绝不能这么做。
于是,哪怕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他也只能红着脸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向艾格妮丝躬身致敬,承认了自己的失败,然后转身退入到了人群当中。
就在这时候,人群当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喝彩,为少女在一瞬间的风姿而倍感倾倒。
可是如此短暂的表演,已经不足以满足这些群情激昂的青年军官们了。
“再来,再来!”他们齐声发出了欢呼。
“还有谁呢?来吧!”来了兴致的艾格妮丝,提着剑,像是挑衅地看着众人。
她凛然看着面前所有人,仿佛哪怕他们一拥而上也依然无惧。
如此风姿,更是让在场的人们跃跃欲试,在查理亲王的安排下,一个个挑战者走上了前来,拿起剑跟艾格妮丝挑战,却很快就败下阵来,能坚持过几个回合的都寥寥无几。
随着艾格妮丝一次次的胜利,喝彩声连绵不断。
最初,那些失败者还羞愤欲绝,不过随着输的人越来越多,反而没有人再在意这种失败了,他们纷纷为少女欢呼,期盼着她更多的表演。
艾格妮丝也是越战越勇,她也被激发出了对胜负的渴望,仿佛血液都在为之燃烧,驱使着她一次次地挥剑——所幸她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没有让场中血溅五步。
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当中,艾格妮丝冷冷地注视着自己新的对手。
她发现这个人她认识。
“基督山伯爵……?”
“小姐,晚上好。”埃德蒙-唐泰斯严肃地向她躬身行礼。
碍于艾格妮丝的身份,他不能在众人面前叫出她的名字,但是他的态度,足以展示出对她的尊重了。
“我知道我不是您的对手,但我很高兴能够和您切磋……能够亲身体会您的风姿,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今天他原本对这事毫不知情,可是看到艾格妮丝的风采之后,他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因此也来了兴致,主动向艾格妮丝挑战。
“好呀!”已经完全入戏了的艾格妮丝,忍不住咧嘴笑了,她眼中也随之流光溢彩,“我倒是很好奇您有多少长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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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意气高昂
“我倒是很好奇您有多少长进呢!”
艾格妮丝的语气当中,既有挑战,但又有一些朋友之间的问候,以至于埃德蒙-唐泰斯听得不禁心头一热。
他这一生当中蒙受的苦难已经数不胜数,对他倾倒过善意的人却反而屈指可数,所以他对自己在巴黎之行当中认识的爱丽丝和艾格妮丝姐妹印象都非常好。
尤其是艾格妮丝,一边不辞辛苦地带他去见到了仇敌,一边还主动提出教他学剑术,这种热情和善意,简直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在他短短停留的时间里,艾格妮丝有空的时候就会找他练习,并且还会不厌其烦地指点他,让他的剑术很快就突飞猛进——只可惜当时他重任在身,没办法在巴黎停留太久,所以没从她身上学到太多。
今天他原本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出席庆功宴会而已,没想到艾格妮丝却在亲王的盛情邀请下站了出来,向大家献艺。
随着一个个挑战者的落败,艾格妮丝那凛然又坚定的姿态让他钦佩不已,看着艾格妮丝的华美演出,他一时也按捺不住,决定自己站出来亲身见证这场演出了。
——他知道自己必然会落败,但是他不在乎,反正已经艾格妮丝小姐手下败将已经足够多了,就算再添上自己一个,也没有人会嘲笑。
虽然他没有什么“剑士的荣誉感”,但是能够亲身再度和艾格妮丝对垒,对他来说也是非常光荣的经历。
“艾格妮丝小姐。”带着这种与有荣焉的快乐,他笑着对对方说,“我希望您手下留情,让我多撑一会儿——”
“如果单独对您手下留情,那岂不是对之前那些落败者的不尊重吗?”艾格妮丝却一点也没有留情的意思,“先生,情面是要靠实力争取的,您是我的朋友,但既然您已经站在我的对面,那我就会以同样的态度来对待您。”
虽然被当面驳斥了,但是埃德蒙-唐泰斯却也不生气,他本来也只是开句玩笑而已——像艾格妮丝小姐这么认真的人,她会因为交情而放水那才是怪事。
于是,他拿起了佩剑,然后往前走了两步,接着紧张地注视着艾格妮丝,身体的肌肉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
艾格妮丝已经打出了兴致,所以废话也不多说,直接用剑上下挑了两下,示意埃德蒙-唐泰斯赶紧动手。
埃德蒙-唐泰斯却不敢贸然行动,他依旧舒缓地呼吸着,同时紧盯着对方,寻找有利的时机,而艾格妮丝也不着急,只是提着剑看着他,手中的佩剑在微微地晃动着,犹如是在拨动琴弦一样。
围观的军官们,原本都在起哄或者欢呼,此时他们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种紧张的气氛,于是纷纷都安静了下来,注视着对垒的两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埃德蒙-唐泰斯屏住了呼吸,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手已经能够驾驭手中的佩剑,它仿佛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于是,他快速地向前又走了两步,然后抬起了剑,手臂瞬间就灌注了强大的力量,挥动着剑斜向上快速地向艾格妮丝的面部刺了过去。
因为爆发力强,所以剑身速度很快,似乎在空气当中带起了风声。
艾格妮丝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于埃德蒙-唐泰斯的进步,不过即使如此她仍旧气定神闲,她不慌不忙地侧身,从对手的剑尖前绕过,然后站定到了对手的行进路线上,然后她的手臂和手腕轻微的动作地抖动了一下,在一瞬间之内,向着对手的肩膀刺了过去,然后又以最快速度控制剑尖下划,差点刺中了埃德蒙-唐泰斯的腋下,为了躲过一击他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埃德蒙-唐泰斯心里暗暗叫苦,他原本是打算凭借男性的爆发力来控制局面,尽量拖长对决的时间,让自己输得不要那么难看,然而艾格妮丝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在一开始就抢回了主动权。
原本他就打不过艾格妮丝,在一开始还失去了主动,那就更加难受了。
果然,艾格妮丝根本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一直不断地主动进攻,而且是以各种刁钻的角度挥剑,让埃德蒙-唐泰斯难受之极。
埃德蒙-唐泰斯虽然内心叫苦不迭,但是内心当中的骄傲,让他不肯直接认输。他歪歪扭扭地在场内躲闪,虽然左支右绌好不狼狈,但是却也撑过了时间。
艾格妮丝似乎是已经完全入戏了,她脸色绯红,目光凌厉,嘴角则微微翘起,带着一种从容而又残酷的笑容,仿佛胜利随时唾手可得。
在不断的格挡之下,两把佩剑之间的交鸣连续不断地响彻在厅堂当中,这声音清脆悦耳,犹如是竖琴在为众人伴奏一样
旁观者们都已经沉迷于这场比试当中,以至于看得目眩神迷,甚至忘了喝彩或者欢呼。
因为之前的对手们落败实在太快,来不及让艾格妮丝尽情发挥,所以围观者们虽然震撼于艾格妮丝的实力,却没有十足地体会到那种冷冽又华丽的美感,然而在她和埃德蒙-唐泰斯交手的过程中,围观者们却分明感受到了,穿着裙子的少女犹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场内移动,简直就像是在舞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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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埃德蒙-唐泰斯苦苦支撑着,他本来就没想过要胜利,此刻甚至也已经不再是为荣誉而战了,他只想看看自己的极限,他的呼吸已经紊乱,手臂也渐渐地有些不听使唤,脚下的步伐更是已经乱了章法。
然而艾格妮丝却进入了状态,似乎越战越勇,似乎比刚才还要迅捷,埃德蒙-唐泰斯只感觉自己的视线都快跟不上了。
就在剑风的轻响当中,埃德蒙-唐泰斯又看见艾格妮丝一剑向自己刺了过来,他慌忙往后再退一步闪躲。
然而,因为他此时的动作已经变形,所以脚下差点打了一个跄踉,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平衡,而就在他暗自庆幸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他的脑子瞬间蒙住了,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片刻之后他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己撞上了墙面了。
也就是说已经退无可退。
而这时候,他的视线重新聚焦到艾格妮丝脸上,却只见到少女那柔美却又残酷的笑容。
退无可退,而这时候他想要再挥剑格挡也已经晚了——
他认命地垂下了手中的剑,而这时候,对手的剑尖已经停留在了他的胸膛上,甚至他能够感受到剑尖从衣服上传来的尖刺感。
画面就此定格。
“好!”
围观的人们,在比试结束的这一瞬间,终于又恢复了意识,然后他们下意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如此华美的表演,确实大大超出了他们在宴会之前的预计。
“您输了!”艾格妮丝并没有在意众人的欢呼,,只是笑容满面地看着埃德蒙-唐泰斯,然后放下了手中的佩剑。
她双目当中流光溢彩,这是人类最纯正、也最纯粹的喜悦。
不需要什么奖赏或者彩头,胜利本身就是最高的奖赏。
“是我,我输了。”埃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
他本来就知道一定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也没有失望,相反他倒是对自己的表现比较满意——他已经撑过了好几分钟,已经比之前的所有人都要强了。
此刻他的心里没有遗憾,只有参与到少女演出当中的欣慰。
“艾格妮丝小姐,您真的很厉害。”他小声说。“也很好看,我们所有人都仰慕着您。”
说到这里他倒是有点叹息了——如果陛下没有未婚妻的话,那么艾格妮丝小姐应该会和他很般配吧?
不过,他猛然警觉过来,这个想法对特蕾莎公主太过于不敬,所以他立刻就把它抛开了。
埃德蒙-唐泰斯的夸奖,让艾格妮丝原本就已经因剧烈动作而绯红的脸似乎变得更红了。
“您这是哪儿的话?我有什么值得仰慕的……”摇了摇头之后,她又笑着对埃德蒙-唐泰斯说,“先生,您的进步也很大,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来到这里之后,您是没有多少时间练习的。”
艾格妮丝这并不是恭维,而是真心话,她能够明显感受到基督山伯爵的进步非常大。
在刚才的交手当中,她虽然看似一直都占了上风,但是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的剑术启蒙是从自己这里开始的,所以很鲜明地打着自己这一流派的印记,自己几乎能够预判到他接下来的一切动作,所以可以从容地应对。
即使如此,她也差点收不住手了,好不容易才在最后一刻收住,没有让他流血。
也就是说,埃德蒙-唐泰斯现在已经到了她很难留手的地步了,这个进步确实让她惊讶。
“来到这里之后,我确实没有什么时间练习,不过多次的出生入死,也确实磨练了我,我的意志更强力,我对身体的控制也更强了。”埃德蒙-唐泰斯诚实地回答。
“嗯,我果然没有看错,您适合学习剑术。”艾格妮丝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遗憾地眨了眨眼睛,“不过很可惜,您现在的年纪实在是大了一点,想要有名动当世的成就恐怕已经很难了,至少我是很难再教您什么了……”
埃德蒙-唐泰斯心里顿时一阵黯然。
他倒不是可惜自己不能成为剑术名家,而是在可惜,自己人生最宝贵的一段光阴、有着无限可能性和无穷精力的一段光阴,就因为几个卑鄙之徒,被无耻地偷走了。
他黯然神伤的表情,让艾格妮丝突然又有些愧疚。
“啊,抱歉,我只是随口一提,您不用放在心上!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而已,并不代表是定论。您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我想,如果像我的老师那么厉害的人肯教您的话,也许您也可以取得非常让人瞩目的进步……至少可以比绝大多数人都更厉害。”
“您的老师?”埃德蒙-唐泰斯一下子就来了兴趣。“我之前听您提到过……她到底是谁,又在何方呢?”
“我的老师个性非常低调,她轻易不愿意露面于人前,也叮嘱我不要对其他人说起她,所以恕我无法告知您了。而且她一向喜欢四处漂泊旅行,所以老实说我现在也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顿了顿之后,她话锋一转,“不过我有她的联系方式,等我回到巴黎了,我可以委托中间人给她写信,告诉她您的存在,并且向她推荐您,如果她有兴趣的话,她会来见您的,到时候您就可以好好讨教啦~”
埃德蒙-唐泰斯对此并不抱有太大的指望,不过看到艾格妮丝说得这么体贴,他也当然感谢对方的好意。
“谢谢您,艾格妮丝小姐。”
接着,他收起了剑,然后躬身向对方行礼,“我一直都感激您之前的帮助,而且您对亲人的爱也让我十分敬佩,为了姐姐的一句请求,您不远千里不辞辛苦地跑到这里,和我们吃一样的苦……我已经见过很多贵族了,但是如此高贵的心也却见不到几颗,这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了,所以我衷心地希望您能够万事顺遂,永远幸福……”
“万事顺遂吗……”艾格妮丝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不过很快她也就是一笑而过,“但愿如此吧。”
就这样,在众人的欢呼当中,埃德蒙-唐泰斯慨然认输。
艾格妮丝又走回到房间的中央,骄傲地等待着新的挑战者——
然而,接下来却没有人再走出来了。
经过一连串失败之后,所有人都已经看出来了,这位不知名的小姐看上去娇娇怯怯,但是实力强得惊人,每个人哪怕心里跃跃欲试,但是掂量一下之后,也不敢再造次了,免得和之前的人们一样出丑露乖。
就这样,等不到挑战者的艾格妮丝看向了查理亲王,似乎是在用眼神询问,“余兴节目”是否到此结束。
然而亲王却似乎另有所图,他又凑到了艾格隆的身边。
“陛下,今天大家都兴致高昂,您要不要也凑个热闹,开心一下?”他带着谄媚的笑,然后问。
艾格隆犹豫了一下,然后看向了艾格妮丝。
平心而论看到艾格妮丝这么耀眼,他也有点手痒了,想要和她再战一次,不过以他的身份来说,似乎不应该这么做,而且……特蕾莎应该也不会高兴吧。
“恐怕还是算了吧——”在艾格隆的眼神询问下,特蕾莎开口了。“时间已经晚了,我还有话想要同艾格妮丝小姐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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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奖品
“时间已经晚了,我还有话想要同艾格妮丝小姐说呢。”
特蕾莎的语气平淡,但是在艾格隆听来,却带有含而不露的命令口吻,所以他知道,如果自己非要一意孤行的话,接下来她真的会发怒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以我的身份,实在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人动手,虽然我自信我一定不会输,但是刀剑无眼,我不应该冒险,哈哈哈哈……”
说完了这番极有道理的话之后,他暗暗向自己的堂兄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刺激特蕾莎了。
他确实没有想到,今天晚上埃德加居然找了堂兄作为帮手,而且确实成功搅局了,让艾格妮丝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也成功地让特蕾莎在心底里对艾格妮丝产生了戒备和反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再这么刺激下去,恐怕局面就会脱出掌控,反而弄巧成拙了。
他能够猜得到自己的堂兄为什么对特蕾莎这么敌视,按理来说他绝不容忍有人对他的未婚妻不敬,不过今晚,考虑到亲王是在执行自己的命令,所以他暂且容忍——但也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查理亲王眼见艾格隆做出如此表示,心里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挑拨了,他暗暗有些可惜。
不过他也并不失望,今天埃德加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堂弟和奥地利小娘们之间存在的裂痕——而这就是他可以利用的地方。
今天只能做到这里,但没关系,他相信水滴石穿的道理,只要有心,未来有的是机会,最终他能够让奥地利小娘们吞下苦果,让她后悔对自己的妄自尊大。
他掩饰了心中的窃喜,然后颇为失望地点了点头,“原来陛下是这么想的啊……哎,好吧,也确实很有道理,您的安危关系着我们所有人的生死祸福,确实不容许轻忽,是我想得太浅了。好了,陛下,既然您不能出手,今晚也没有人再敢于挑战艾格妮丝小姐了,那我们就此结束吧?”
“好吧,就这样吧。”艾格隆也点了点头。
于是,查理亲王走到了大厅的中央,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郑重地向艾格妮丝小姐行礼致敬,然后大声地喊了出来。
“小姐,我不得不承认,您献给了我们一场华美的演出,也击碎了我们这些男人们的自尊心……我从未想到居然有人能够将我们这么多人一一击败,而且还是您这样的年轻少女!您有如此天赋,简直是得到了上帝垂青,让人艳羡……虽然很遗憾您不愿具名,但我会永远记得您的样貌,以及您今晚给我留下的印象。”
接着,他又看向了在场的众人们,然后问,“你们还有谁出来挑战她吗?”
很自然地,没有一个人敢于走出来,人人都已经畏服于艾格妮丝刚才的惊人表现。
“看来只能到此为止了。”亲王摊了摊手,似乎显得有些遗憾。
然后,他又笑了起来,对着艾格妮丝大喊,“那么小姐,我祝贺您的胜利!您赢得了赌局,我心服口服了!对不起,之前是我小看您了……”
“哇!”
原本寂静的大厅,此刻瞬间又被引爆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口哨声再度响彻到了房间当中,气氛甚至比刚才还要热烈。
哪怕是那些落败在艾格妮丝手下的人,此时也大多数笑逐颜开——一来这么多人输了,自己落败也并不算丢人;二来如此这位小姐如此美丽,哪怕输给她似乎也是一种荣幸,不值得气急败坏。
在这潮水般的欢呼声当中,艾格妮丝表情却非常平淡,仿佛自己只是完成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只是她眼中闪动的光芒,不经意间透露出她此刻也有些得意。
就在她准备转身走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让今晚的表演就此结束之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招呼。
“这位小姐,请等一下!”
她愕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听出来了,这是特蕾莎公主的声音。
然后,她转过头来,向着特蕾莎公主刚才所处的方位看了过去,然后她就发现,公主殿下正快速地向她走了过来。
艾格妮丝迷惑不解地看着对方,不知道公主殿下在想什么,不光是她,其他人们也非常疑惑,面面相觑——不过,谁也不敢阻拦公主殿下的行动,于是只能眼看着她走到了艾格妮丝面前。
“公主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吗?”艾格妮丝茫然地问。
“没什么吩咐——”特蕾莎浅笑着,然后摇了摇头。
接着她又笑着问艾格妮丝,“小姐,我祝贺您的胜利,您今天的演出,精致而又华美,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您值得被所有人欢呼和崇敬。”
“您过奖了。”艾格妮丝从愕然当中弄明白了过来,然后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抱歉,本来我是不想要闹腾的,只是亲王殿下一直都盛情邀请,所以我不得已之下只能迎战了……”
“那我倒要感谢他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至少他让我看到了不凡,我喜欢看到不凡的东西,而您展示的正是如此。”特蕾莎发自内心地回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特蕾莎对查理亲王的突然袭击弄得有些失措,心里更是对他充满了“走着瞧吧”的愤怒,但是一码归一码,对艾格妮丝今晚的演出,特蕾莎发自内心地欣赏,觉得叹为观止。
这正是她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多看的东西——只可惜,却是以自己不想要的方式出现了。
然后,特蕾莎又笑着眨了眨眼睛,“不过我觉得,您出了这么大力气,获得了如此荣誉,结果却什么奖品都没有拿到,实在有些可惜了。”
“奖品?”艾格妮丝有些愕然,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那种东西无所谓啊,我本来就不是为了什么奖品动手的。而且对我来说,战胜对手本身就是一种乐趣了,不需要用什么别的东西来点缀。”
“您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可不能让我们显得太吝啬。”特蕾莎仍旧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而后,她出人意料地抬起手来,将自己头上象征着胜利的花冠摘了下来。
接着,在艾格妮丝和其他众人惊愕的视线当中,她将花冠戴到了艾格妮丝的头上。
虽然这看上去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特蕾莎作为女主人,又是庆功宴会,她的花冠具有象征意义。
她的举动,简直犹如是确认了谁是今晚的女主角一样。
“您……”艾格妮丝反应了过来,慌忙想要推辞,“这不好……”
“不用推辞了,这是应有的奖品,您以不凡的演出换到了它——在今晚,您比任何人都配得上戴着它。”特蕾莎认真地回答。
艾格隆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些感动。
虽然他故意在挑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而且确实成功地让特蕾莎生气了,但是在内心深处,这个少女依旧还保存着之前的本真。
她想要看到不凡,这种执着的念想正式她孜孜以求的东西。
——之前她正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倾心于自己的。
而现在,这份执着让她可以暂时抛开对情敌的戒惧,当众夸奖对方。
这也是特蕾莎身上闪光的地方吧……如果没有这份执着,她又怎么会一直坚持下来,跑到自己身边来呢?
无论是过去和现在,她都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地方,反而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有负于她。
暗暗的愧疚,让他禁不住鼓掌。
在他的带头下,在场的所有人们也纷纷鼓掌,为这位不知名小姐的惊人演出而赞美,也为特蕾莎的慷慨而赞美。
艾格妮丝虽然尴尬,但是也只能接受了这份馈赠和荣誉,而在如雷的掌声当中,特蕾莎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静静地打量了一番艾格妮丝。
“确实很搭,艾格妮丝小姐,您真的很漂亮。”她小声又赞美了一句。
“我哪能够和您相比呢?”艾格妮丝发自内心地回答,“您才是漂亮。”
虽说她们互相夸奖,但是她们也确实当得起夸赞,此时两个少女站在一起,一个盛装华服,一个朴素清丽;一个别着珠宝绶带,一个头上戴着花冠,各有各的魅力,站在一起的时候却显得分外合宜。
而艾格隆,是最直观地感触到这种魅力的人了,他此刻目光炯炯,一直都盯着她们——这是他想要触碰,想要拥有的美。
他不仅是个野心家,同时也是个诗人,他更同时有着诗人对美的追求、以及野心家要吞噬一切的欲望。
这两个少女,一个是他的未婚妻,一个是他想要引以为情人的少女,已经拥有的,他想要继续拥有,尚未得手的,他也不愿意放弃。
这也许并不符合道德,如果人生不能随便逞欲的话……那么自己追求成为皇帝到底有何意义呢?少年人心想。
所以哪怕愧疚,他也要继续,直到达到目的才肯罢休。
特蕾莎和艾格妮丝当然感受不到少年人此时的想法——如果她们知道的话,恐怕已经一起联袂跑过来跟他算账了吧……不过那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艾格妮丝小姐,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呢?”在掌声当中,特蕾莎微笑着问。
“我……我没有什么打算。”艾格妮丝窘迫地摇了摇头,“我原本只是想要回到原来的位置,耗过剩下的时间,然后回去休息。”
“我邀请您过来,可不是只为了让您站上半夜哦……”特蕾莎轻轻摇了摇头,“这么久不见,我确实有点想念您,所以有些话想要和您谈一谈,请问您方便吗?”
因为被特蕾莎如此赞美过,艾格妮丝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要求,“那当然可以了,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别的事。不过……您未婚夫那边没什么事情吗?”
一听到艾格妮丝提到少年人,特蕾莎面色微微沉了下来,“我暂时抛开他也没有关系的,之前不是已经分开了挺久了吗?”
“我认为您还是多看着他比较好。”艾格妮丝没好气地回答。“谁知道他没有您在,会干出什么来。”
虽然在夏奈尔的请求下,艾格妮丝答应了绝不再提那个少年人几次冒犯自己的事情,不过心里还有气的她,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了几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然而,她这句话,在特蕾莎听来却大大地变了味。
这是在向自己示威吗?
不过,今天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发脾气,所以也只是在心里默默地问了一声,就当做没听见了。
“请跟我来。”她拉着艾格妮丝,然后走出了大厅,向旁边的房间走了过去。
一直在观察的艾格隆,心里知道这时候就是决定性的时刻了,于是他跟着自己身后的夏奈尔使了一个眼色。
夏奈尔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不动声色地跟在了两个少女的后面,以随侍公主殿下的名义,观察着最后的结果。
特蕾莎带着艾格妮丝走到了房间里面,然后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接着,她似乎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您怎么了?”艾格妮丝有些惊讶。
“我刚才在庆祝当中喝了酒,所以可能现在有点不胜酒力,不过不碍事的。”特蕾莎重新睁开眼睛,然后微笑着向她解释。
接着,她暂时不说话了,而艾格妮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两个人暂且沉默了下来。
直到片刻之后,特蕾莎打破了这份沉默。“艾格妮丝小姐,自从认识您之后,我一直都对您非常欣赏,今天看到您出手之后,我更是对您有一种难言的钦佩……我不知道我们现在算不算朋友,不过无论之前之后发生了什么,这份钦佩我会一直留存在心的。”
“如果您愿意引我为朋友的话,我当然不会拒绝这份荣幸了。”艾格妮丝连忙回答。
“好的,有您这句话,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特蕾莎似乎非常高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那么,身为朋友,您是否认同,即使彼此各怀秘密,也应当彼此尊重,留下余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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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心的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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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身为朋友,您是否认同,即使彼此各怀秘密,也应当彼此尊重,留下余地呢?”
说完之后,特蕾莎公主郑重地看着艾格妮丝,等待着她的回复。
“那是自然的了!”艾格妮丝想也不想地回答。“身为朋友,本来就应该互相尊重。”
回答了之后,艾格妮丝的笑容突然又僵住了。
因为她这时候突然又想到了,之前那个少年人也是以“身为朋友”的说辞,来故意糊弄自己,然后要挟自己原谅他的轻浮,裹挟自己按照他的意志行事。
这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连玩弄的话术都一样!艾格妮丝心想。
正因为回想起了当初的“教训”,所以原本向来没有什么心机的她,此刻也禁不住心生警惕。
毕竟,教训尝过一次就已经足够苦痛了,她也不想重蹈覆辙。
特蕾莎不知道艾格妮丝心中所想,不过从她的脸色来看,明显的有些言不由衷,于是她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也许艾格妮丝并不尊重自己——如果是平常,她根本不会这么想,可是今晚,在见识了艾格妮丝的表演之后,特蕾莎罕见地有些失态了,心中那种自愧不如的阴影,让她开始对自己都有了些怀疑。
“之前在迈索尼的时候,我听到过一些流言,有关于您和殿下的。”虽然有些情绪低落,但是特蕾莎还是强行打起了精神,继续说了下去,“我绝对没有相信过其中的一个字,因为在我心目中,您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虽然刻意委婉,但是特蕾莎还是进入到了主题当中,她希望用这种方式来让大家体面地结束这场风波,也让艾格妮丝小姐能够不失尊严。
虽然看上去到这个时候了还要讲矜持体面,实在有点可笑,但是这种矜持从小就随同教育铭刻在了特蕾莎的灵魂当中,她本能地也只想到以这种方式来解决头疼的问题。
然而艾格妮丝的性格却和她大相径庭,听到特蕾莎这么字斟句酌的委婉用词之后,她的心中反而有些焦躁了。
一方面她自觉心中无愧,不需要低声下气;另一方面,她自己的性格也习惯了直来直去,不想兜圈子。
所以,她没有和社交界的那些夫人小姐们一样,在这种问题上假装羞涩、同样委婉以对,而是直接就摆清楚了。
“公主殿下,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我也严正地告知您,我不知道这些流言都是谁在流传,但是它都是恶毒的造谣中伤,我绝没有同您的未婚夫有什么瓜葛,也绝没有想过要破坏您和他之间的感情,事实上在这件事上我是无辜的受害者,我只想从这些麻烦当中脱身!”
艾格妮丝义正词严地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本来她还想要再多说一些,控诉自己一片好心却被轻浮对待的遭遇,但是这一刻她又想到了夏奈尔跟自己的哭泣和哀求,所以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免得让夏奈尔到时候左右为难。
在她看来,自己的态度已经足以证明一切。
然而,对特蕾莎来说,这种话却并不足以证明一切。
她已经在宫廷和社交场上,见过太多太多言不由衷的谎话了,甚至她自己,在不同的场合下也不得不遵照社交礼节而说谎,所以对这种斩钉截铁的话,本能地就会产生怀疑。
况且,向她告密的人是亨奇少校,是她的父亲亲自挑选的军人,是一个正直而且光明磊落的军人,她绝对不相信少校会说谎。
而且不管艾格妮丝怎么否认,她跟殿下之间的亲密来往都是摆在人前的事实,怎么会是什么都没发生呢?
可是艾格妮丝如此斩钉截铁的态度也让她犯了难。
自己应该怎样再继续下去呢?是当面驳斥她,然后继续和她争吵、还是把少校或者其他当事人叫过来,一起同她对质,揭穿她的谎言?
不行,这两种方法无论哪一种,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让所有人都颜面无关。
特蕾莎突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尽管她从小饱读各类书籍,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她实在缺乏应对的经验。
“您还真是性格直接……”片刻之后,特蕾莎只能勉强地笑了起来,“好的,既然您能够如此表态,那就太好了,我想流言会尽快平息下来的,我们以后也可以继续以朋友的方式相处——”
接着,好像是为了缓和气氛,她又问了另外的问题,“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我有没什么别的打算,继续和之前一样过吧,等你们这边一切平息之后,我就带着埃德加一起回国。”艾格妮丝老实地回答,“至于在这期间,我会尽量低调行事,免得给任何人添麻烦。”
“看得出来您挺想家的。”特蕾莎颇为贴心地说。
“是啊,在这么远的地方待久了之后,又有谁不会想念家人呢?”艾格妮丝点了点头,眼睛里也流露出些许的感伤,“我在这里不能给父母亲写信,他们不知道我的近况,他们年纪都大了,应该都在等着我平安回家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也许是被艾格妮丝所感染了,特蕾莎突然也眼眶有些泛红。
“我也很想念我的父母亲,他们的年纪也大了……而且和您不一样,我狠狠地折磨过他们的精神,所以如果他们身体出问题的话,我会背负上最恶劣的罪责,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看望他们。”
听到了她近乎于哀婉的倾诉,艾格妮丝禁不住有些同情特蕾莎了。
毕竟,在“为人女儿”的立场上,她们的完全一致的。
“那么您后悔过吗?”她一问出口,就自己先后悔了。
眼下木已成舟,特蕾莎公主注定不可能有回头路走了,如果她心里真的后悔了,自己这么问也于事无补,只会增加她内心中的伤痕。
好在,这时候特蕾莎公主反倒是一扫心中的哀伤,然后抬起头来,以骄傲的视线看着艾格妮丝。
“后悔?当然不了。”她重重地摇了摇头,“我虽然会做傻事,但我不是一个毫无常识的傻子,在我离开奥地利之前,这些注定会有的苦痛和哀愁,我都已经预料到了,而且我知道我能够承受,因为这是我愿意为自己的追求而偿付的代价。殿下抛开了我父亲为我们准备的路,那就意味着我要走一条凶险太多的路,不过那也没关系,我心甘情愿接受命运对我的摆布,只要殿下和我一起走就行了。”
眼见特蕾莎眼中的光芒,艾格妮丝心里清楚,她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怎么配得上你如此倾心呢……她心里暗想。
“好吧,我尊重他人的选择,既然您愿意走这样的路而且乐在其中,那我祝您一切顺利。”艾格妮丝只能这样回答。
“其实您不必如此同情我,我认为相比于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我已经算是足够幸运了,很多人辛苦劳作,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而我却可以为几年几十年之后做打算……哪怕我自己选了最艰难的路,至少我仍旧有公主的头衔,还有至亲的家人可以依靠。”特蕾莎公主突然笑了起来,“可是殿下就不一样了……
之前的他虽然出身尊贵,但是却形同囚徒;虽然他有母亲,有外公这样的血缘至亲,而且都是世上最尊贵的人,但是他却没有享受过亲情!仔细算来,现在他身边到处都是随从和臣仆,但是依旧举目无亲,我是他身边仅有的亲人了……所以我不能抛下我的艾格隆,我要一直都陪伴着他,无论我们的家庭未来走上皇座,还是被迫浪迹天涯,至少殿下绝对不会再体会那种举目无亲的绝望了……”
特蕾莎的独白,既温和,又带着浓浓的深情,以至于艾格妮丝听了都禁不住深受感动。
这样的温柔和爱意,难道不是人间难得的宝物吗?
有这样的宝物还不知道知足,真是一个恬不知耻的坏蛋!
一瞬间,她心里又对那个少年人充满了愤怒,如果不是碍于对夏奈尔的承诺,以及自己的面子,她一定会对他破口大骂了。
稍微犹豫了片刻之后,她主动对特蕾莎开口了。
“公主殿下,我相信任何人都会对您刚才的话动容,我也相信您未来一定可以得到幸福。”
“谢谢您的祝福。”特蕾莎笑着点了点头,“现在我已经来到了这里,并且和我的未婚夫相处在了一起,我能够每天感受到他的呼吸,以及他的每一句甜言蜜语,所以我相信他和我一样,真切地希望我们未来会拥有一个幸福而完美的家庭,些许的流言绝对不会撼动这个结果。”
这些话确实有些肉麻,如果是平常的情况下,特蕾莎是绝对不可能轻松地对殿下之外的第三人这么说的,在艾格妮丝面前说这些耗费了她大量的勇气。
而她的这些话,既是自己心中的憧憬,也是对艾格妮丝最后的警告,在她看来,已经处处宽容,努力照顾所有人的颜面,艾格妮丝也应该知情知趣了。
另外,通过这些发自内心的倾诉,她已经在艾格妮丝的心中种下了歉疚的种子,她希望艾格妮丝能够感受到自己心中的爱意,然后体面退出,这场风波以这种方式平息下来,所有人都不用再为此烦恼了。
就她目前所看到的效果而论,好像确实如此。
艾格妮丝听到这种肉麻话,感觉有些尴尬,脸上也有点发烧。
可是在内心深处,她也对特蕾莎公主有些敬佩——一个向她这样的少女,居然可以为了自己的爱意说出这样的话!这是何等深情啊……
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深情吧。
定了定神之后,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好了,打搅您这么多时间,确实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能够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也让我心里好受了很多。”眼见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特蕾莎也不想多谈了,于是她站了起来,向艾格妮丝告别,“今天我的话,请您务必不要外传可以吗……?”
“那是自然,我也不好意思对其他人转述呀~”艾格妮丝有些脸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特蕾莎也跟着脸红了。
“谢谢您,那么再见……殿下那边还在等着我呢。”
顿了顿之后,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她又加了一句话,“艾格妮丝小姐,我可以是个坏人,但我不能是个心胸狭隘的人,我承认您很厉害,非常非常厉害……甚至您就是我想要见识到的世界的一部分,但是,我也有我的坚持,谢谢您的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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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处的角落当中,艾格隆静静地听完了夏奈尔的转述。
夏奈尔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显然,刚才偷听到了特蕾莎公主的话之后,她的内心当中也有些触动。
“陛下,我感觉我已经变成一个坏人了……”说完之后,夏奈尔鼓起勇气说。
艾格隆脸色一僵,老实说,他自己也有点脸上挂不住。
可是,他终究还是那个野心家和诗人,这是他灵魂的底色,所以在片刻的犹豫和惭愧之后,他又回复成了那个本真的自己。
“是吗?那你实在有点后知后觉!”艾格隆微笑着回答,“夏奈尔,我们迄今为止已经干了很多坏事啦……我撒谎,偷窃,杀人放火,而你跟随着我一起犯下了这些罪孽,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怕坏事做得更多一些呢?
没有必要到现在才良心作痛,夏奈尔,我们想要成功必须摈弃一切无聊的庸人自扰。我知道你还有几分柔软的心肠,不要紧,这正是你的可爱之处——所以,你闭上眼睛听从我的命令就行了,我承担一切责任,也背负所有罪孽,我也会缔造一个让你心满意足的未来。”
虽然艾格隆口中的话听起来都相当危险,但是他的语气却越发的温柔,在夏奈尔听来,简直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一样。
是啊,我是在干坏事,但我是在跟陛下干坏事!
少女的内心当中有一种奇异的快乐,那种隐隐作痛的负罪感,也在这温柔细语当中消失殆尽。
对她来说,对帝国和陛下的忠诚是高于所谓的道义原则的,只要陛下愿意为复兴帝国而奔走,那么他做什么都是正确的才对。
“我知道的,陛下……”夏奈尔微微闭上了眼睛。“请亲吻我一下好吗。”
艾格隆没有说话,只是用嘴唇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以奖励她此次的辛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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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长眠
在艾格隆的亲吻下,夏奈尔在精神上得到了满足,她原本愧疚的心情也随之得到了缓解。
她心里知道自己对不起艾格妮丝小姐和特蕾莎公主,这两位少女她心里都非常尊敬,正因此才会觉得良心不安。
可是,既然这是陛下的愿望,那么自己也只能唯命是从了。
安抚好了夏奈尔之后,艾格隆吩咐她回到特蕾莎的身边,而他自己也走回到了刚才的会堂,继续今晚的宴会。
在他回来之后不久,特蕾莎也悄悄地走回来了,她的表情十分平静,犹如是卸下了心中的重担一般。
“特蕾莎,刚刚和艾格妮丝聊得愉快吗?”艾格隆笑着问。
因为刚才已经从夏奈尔那里得知到了两个人的谈话内容,艾格隆已经知道了,他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艾格妮丝遵守了诺言,没有透露自己做下的那些荒唐事;而特蕾莎也被这一系列变故搅得心态失衡,所以没有任何兴趣再追究这件事,只想着让艾格妮丝自觉退出就好。
所以,在刻意的操作之下,这两个原本应该彼此敞开心扉的少女,却因为种种原因,最终还是在迷雾当中各自迷失,而原本应该承载她们共同怒火的少年人,也暂且逃过一劫了。
正因为如此,艾格隆心态极其放松,一扫之前的紧张。
“聊得还算愉快吧——”特蕾莎轻声回答。
接着,她反问艾格隆,“殿下,艾格妮丝小姐确实是个令人钦佩的人,您也知道的,我喜欢不凡,所以我非常乐意继续和她做朋友。而在我们的谈话当中,她也跟我保证了,会以同样的尊敬来对待我,绝对不会再做哪些冒犯到我们友情的事情了……”
言下之意,就是艾格妮丝已经自觉退出,她希望艾格隆也不要再去纠缠艾格妮丝,玷污她们之间的友谊了。
对艾格隆来说,这个问题当然只有一个答案。
“那当然了。”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很高兴地看到你们两个相处如此融洽——我会珍惜你们的友谊的。”
艾格隆的态度非常体贴,但是这些话细想之下却含糊其辞,只是此时的特蕾莎已经心乱如麻,所以也没有心力再仔细琢磨这些微妙的言辞了。
她已经被今晚的意外折腾得有点心累,既然艾格妮丝和艾格隆都已经表示,她也觉得应该到此为止了。
对她来说,大家都体面地各让一步,是最好的结果,这样她也可以继续和自己的未婚夫一起,为着梦想而走下去了。。
“殿下,时间已经很晚了,今晚就到此为止吧?”她提议。
艾格隆当然乐得答应。“好的,那我去宣布宴会结束吧。”
于是,艾格隆走到了会堂的正中央,然后挥手做了一个手势。
随着他的手势,原本还在交谈、或者嬉笑怒骂的军官们,没有一个人敢于再出声了,慌忙站定了看着少年人。
“诸位,时间已晚,我们的宴会到此结束了。”艾格隆从容不迫地对着所有人说,“我相信,今晚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愉快的一晚。无论是我们为胜利欢庆的热闹场面,还是那位不知名小姐的华丽表演,都让我难以忘怀。我们用快乐的庆典来欢庆我们来之不易的胜利,但我们永远铭记我们曾经承受过的苦难和牺牲,摆在我们面前还有太多的艰难险阻,我们绝不能就停留在此就踌躇不前,今天我们在希腊欢庆,终有一天我们要在枫丹白露一起欢庆!”
接着,他拿起了一杯酒,然后大喊了一声,“让我们一起,为胜利干杯!”
“为了胜利!”在场众人们纷纷拿起酒杯。
艾格隆慨然喝光了杯子中的酒,然后借助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在场的人们。
很快,他就在刚才那个角落里找到了艾格妮丝的身影。
虽然那个角落烛光比较昏暗,但是少女那傲气凌然的身姿却已经足够显眼,再加上她头上的花冠,简直犹如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本人驾临了一样。
而就在他注视的同时,仿佛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艾格妮丝也抬起头来,然后立刻和他视线相对。
犹如是被蛰了一下,艾格妮丝顿时就眉头竖了起来,简直就像是要提剑再杀过来了一样。
不过,好在她现在也不打算煞风景,所以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艾格隆依旧保持着笑容,然后轻轻地向她点了点头,以示问候,而艾格妮丝则是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立刻别开了视线。
艾格隆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了,但是此刻他却也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必然要承受的代价。
好,没关系,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就这样,在艾格隆的命令下,这场庆功宴会就此结束了。
所有人纷纷鱼贯而出,对他们来说,今晚既热闹,又有美酒佳肴,还有那难得一见的表演,足以让他们尽兴,扫清身上积累的疲惫,也多了几分谈资。
而对艾格隆和特蕾莎来说,他们终于完成了一场必不可少的礼节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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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他们都已经相当疲惫,只想要尽快休息了。
在深沉的夜幕当中,在夏奈尔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了楼上他们休息的房间。
接着,夏奈尔帮助他们换下了衣服,并且简单地洗漱了一番,然后两个人一起来到床上就寝。
躺倒床上之后,特蕾莎习惯性抱住了未婚夫,因为今晚有些心力交瘁、再加上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她精神不济,所以也没有太多话想说。
“殿下,我们明天有什么安排吗?”她轻声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我们一起去瞻仰拜伦先生遗迹吧。”艾格隆提议,“我之前答应过你,既然现在你已经来到了迈索隆吉翁,那正是时候了。”
“是吗?”特蕾莎陡然来了精神,然后睁大了眼睛看着少年人,“那太好了……!”
“只要你高兴就好。”艾格隆笑着回答。
“殿下……我真的很喜欢和你相处的每一天。”特蕾莎紧紧地拥抱着少年人,然后微微闭上了眼睛,“要是以后我们能一直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我们成为夫妇,然后一直一直在一起,你答应过的……”
接着特蕾莎不再多说,两个人就这样拥抱在了一起,陷入到了沉眠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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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天一大早,艾格隆带着特蕾莎,一起来到了迈索隆吉翁的一处房屋外面。
艾格隆告诉她,这里就是拜伦的故居了。
因为今天是普通的私人活动,而且又是探访逝者的遗迹,所以特蕾莎只穿着相当朴素的衣裙,而她的表情,也相当的庄严肃穆。
她从小就沉迷于父亲的书斋当中,而对那些诗人和文学家她尤其青睐,拜伦勋爵这个赫赫有名的诗人,她自然早已经耳熟能详,对拜伦的那些作品她也相当欣赏。
当拜伦的死讯传到维也纳的时候,年纪尚幼的她也不免感受到了难言的惋惜。
不过,令她高兴的是,拜伦临死前念念不忘的希腊独立事业,此时正在由她和她的未婚夫来完成,这位大诗人如果在天有灵的话,应该也会对自己的遗志得以实现而感到由衷的欣慰吧?
正因为伤感和欣慰的心情并存,所以特蕾莎的目光也颇为复杂,她打量着面前残破的房屋,然后里外都看了一遍。
让她失望的是,这里并没有多少大诗人存在过的痕迹,没有曾经的生活用品,也没有认识他的居民,更没有他的遗稿,什么都没有。
虽然她明知道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内心当中还是禁不住有些伤感。
“他什么都没有留下了吗?”她小声问艾格隆。
“我很遗憾,特蕾莎。”艾格隆摊了摊手,“什么都没留下来。”
他没有告诉特蕾莎真相——其实,这里根本不是拜伦的故居,也根本不可能有他的东西。
在拜伦死后,他的遗物大多数随着遗体被送回了英国,而剩下的也被当地人分享了。
然后,因为战火来回的侵袭,迈索隆吉翁要塞早已经是满目疮痍,哪怕是那些曾经在这里住过多年的人们,也早已经找不到拜伦故居的痕迹了,此时这里也根本就没有什么拜伦的纪念设施。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等到希腊独立战争结束之后,为了表彰这位诗人对希腊独立运动的贡献(主要是舆论上的贡献),希腊政府才特意拨款,在迈索隆吉翁附近为拜伦修建了墓地(拜伦的遗体被运回英国安葬,留在希腊的是一个肺)和纪念雕塑。
为了不让心心念念的特蕾莎失望,艾格隆在城内找了一个破坏得不那么严重的民居,然后指称它是拜伦的故居——反正也没有人可以对证了。
特蕾莎当然不知道未婚夫耍弄的小小花招,她此时心里只觉得相当遗憾和失望。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拜伦来到希腊之后,为了希腊独立战事劳心劳力,几乎花光了自己的身家。后来由此骑马出行遇到大雨,然后不幸感染了肺炎,然后就是重病缠身,连续卧床多日。拜伦在昏迷中当中不断发出呓语,鼓励自己的同仁们继续前进。
而照顾他的医生随后给他放血,以锋利的柳叶刀割开静脉,然后盛在银碗里,足足有一磅之多。
然后这些所有努力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在最后的那一夜,拜伦永远地睡去了。躺在希腊的床榻上,他头上是窗,窗外是阴沉的山水月色,以及一片残破的废墟,他的枕边压着诗稿与公文,而这些东西,以后再也不可能多增添一笔了。
特蕾莎的视线四处逡巡,在虚空当中,仿佛看到了一幕悲惨的景象:
那个曾经富有、俊朗、对人间充满热爱和勇气的诗人,此时身上只覆盖着一层白布,曾经聪慧的头颅只剩下了无边的静寂,那原本俊朗的脸庞也随之永远沉眠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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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隆仿佛知道她会这么说的一样,突然摇了摇头。
“不,特蕾莎,他留得下。”
“什么?”特蕾莎有些疑惑不解地看向了少年人。
“跟我来——”艾格隆故作神秘地笑着说。
特蕾莎疑惑不解,但是她顺从地跟着艾格隆走了,她的心里充满了好奇,想要看看到底殿下为自己准备了什么。
在随从们的簇拥下,两个人一起沿着小路走出了要塞,不久之后来到了一块空地旁边。
这块空地位于一片绿地中间,四周是枯黄的树木,此时野草也在四处蔓生。
而在空地的中间,有一大群人在忙碌,他们要么背着石块,要么拿着斧头砍树,而在他们周围,有一群拿着枪的士兵,似乎在看着他们,监督他们的劳动。
在这些人的辛勤努力之下,绿地中间已经出现了一大片黄土,而且挖出了不少坑,有些坑已经被填上了石料,不过因为工程才刚刚开始的缘故,所以不知道未来到底要建成什么样子。
“这是什么?”特蕾莎连忙问少年人。“他们又是谁?”
“他们都是我们这次的俘虏,那些幸存下来的土耳其人。”艾格隆平静地回答,“至于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在修建公墓和纪念碑。我们将把这里作为阵亡将士们长眠的地方。”
顿了顿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拜伦勋爵的纪念碑毫无疑问也会放在这里。”
在土耳其军人向他投降之后,艾格隆将他们留下来服劳役了,对此他并不感到良心不安,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把这些人交给希腊人他们只会更惨。
而且,自己既然养着他们,他们要做出补偿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也有理由用繁重的劳役来消磨他们反抗的体力和意志。
重建城市,修建坟墓和纪念碑,都是必要之举。
“这太好了……”特蕾莎也对此也完全理解和支持。“谢谢您,殿下,这是您给我的惊喜!”
她惊喜地笑了起来,然后指着还只是一片雏形的墓地,用饱含深情的语气,含情脉脉地看着少年人说。
“拜伦先生的遗骨虽然回到英国了,但是我相信他的英灵会在这里长眠,他会为我们所做到的一切而祝福我们的……殿下,我们会永远留下痕迹的,我们一起!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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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陵园与未来
“殿下,我们会永远留下痕迹的,我们一起!永远!”
特蕾莎的语气,激动而又深情,显然她被艾格隆的安排给感动了。
“当然,当然了。”艾格隆笑着连连点头,“我们注定会一起被历史所铭记的,就像上一代人那样——”
说完之后,他们就这样拥抱在了一起。
等到激动的心情退潮之后,特蕾莎终于才感觉到有些不妥——尽管此时他们都穿着便装,但是卫兵们簇拥在他们的身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入到这些卫兵的眼中,尽管没有人敢于作声,打搅这对未婚夫妇的雅兴,但是这还是有点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况且,远处正在服劳役的俘虏们,有些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站在原地好奇地打量着这对少年少女,尽管监工的士兵们在大声呵斥,但是些微的骚动还是不可避免。
所以特蕾莎虽然心里不舍,但还是挣脱了怀抱,然后强行镇定了下来,装作从容地对少年人说。
“殿下,带我过去看看吧。”
“乐意之至。”艾格隆笑着回答。
于是,他就带着特蕾莎,在这座才刚刚开始兴建的陵园到处巡视起来。
因为纪念陵园的设计,有很多部分是艾格隆亲自完成的,所以他对这边也相当熟悉,领着特蕾莎在各处指指点点,告诉她各处未来将会建成什么样子。
在他们沿途所过之处,还在辛苦劳动的俘虏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在卫兵的带领下向少年和少女致敬,无论是他们的敬意是发自内心还是被迫为之,至少艾格隆和特蕾莎享受到了应有的尊敬。
很快,在艾格隆的带领下,他们一起来到了陵园的中心位置,而在这里,他们可以看到石座和地基,而不久之后,这里将会矗立起一座巨大的大理石雕像。
“我打算在这里安放一座雕像,雕像是一只鹰叼着橄榄枝,飞到奥林匹亚的火炬上,橄榄枝的尾端是一个小十字架——它象征着和平降临到这片古老的大地上,也象征着基督教世界重新将希腊纳入自由的怀抱当中。雕像下方会有纪念浮雕,上面会雕刻上那些为这项伟大事业摇旗呐喊并且牺牲生命的烈士们——拜伦勋爵的形象会出现在最显眼的位置之一。”
在艾格隆的解说下,特蕾莎听得心潮澎湃,双目当中也异彩连连,显然她也在脑海中畅想了雕像最终落成的样子。
“太好了,殿下!”她笑得非常开心,“不过,那只鹰就是寓意着您吗?”
“这个嘛……”艾格隆尴尬地垂下了视线。
在内心深处他当然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强行在特蕾莎面前自吹自擂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
“这只鹰寓意着我们枫丹白露骑士团,也寓意着那些所有原以为希腊独立事业浴血奋战并且甘愿牺牲生命的人们,是他们拯救了这个国家,也让这片大地重放生机——”片刻之后,他如此回答。
“可是在我心目中,那个带来橄榄枝的人就是你——”特蕾莎满怀感触地说,“如果没有你的话,也许情况会完全不同。”
“我只是顺应时势罢了。”艾格隆回答。
这倒不是他故意在谦虚,而是他自己内心当中非常清楚——自己的这一次行动,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知道历史的走向,他非常清楚哪怕没有自己,希腊也必然会在列强的干涉下独立。
但是这一切他是不可能告诉特蕾莎的,现在在所有人眼中,他就是那个力挽狂澜、将希腊独立事业一手从绝境当中拉出来的大英雄。
他乐于当这个大英雄,但是内心当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就此迷醉在英雄的光环当中——毕竟,随着自己对历史走向的影响越来越大,历史线的参考价值也必然会越来越低,也许再过得不久,一切甚至会面目全非。
历史并不是每一个瞬间都是必然发生的命运,而是每个人在当前做出决定的总和,随着环境的变化,人们做出的决定也会发生变化,变化越多,历史的走向也就会变得越发面目全非。
而艾格隆要的就是,历史偏向于他选定的道路——他要让自己成为法兰西的皇帝。
在心里他再度提醒自己,今后必须抛弃那种“自以为知道历史”的骄傲自大,要以谨慎的态度审时度势,然后再做出决定。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落魄王子了,眼下他有许多追随者,还有通过胜利积攒起来的威望,这些都是他的宝贵资产;但是相对于他的梦想来说,这些资产还远远不够,他如果胡乱挥霍的话,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断送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希望。
“殿下?”因为看到少年人突然陷入到了沉思当中,特蕾莎禁不住又叫了一下他。
“啊,抱歉,我有点走神了。”艾格隆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一片空地,然后长叹了口气,“我想起了那些永远长眠于此的人们,里面有很多我的忠实追随者,他们再也看不到我实现梦想的那天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艾格隆这么说,特蕾莎心里也颇有些黯然。
不过,她还是安慰了少年人,“殿下,他们是明知道会有死去的风险还义无反顾地追随着你的,你也带着他们进行了一项伟大的事业,虽然他们不幸身故,但是这是光荣地赴死,将会得到永世的赞誉,而你能够铭记他们的牺牲,想必他们在天之灵一定也会非常欣慰的。”
这种安慰虽然只是泛泛而谈,但是对艾格隆来说却也已经足够了。
站在陵墓的中心,他再度眺望远方。
这里就是他在这条全新的历史线上留下的痕迹了。
这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而身边的未婚妻,也一定会跟着他一同前行,无论面前有多少艰难险阻,都会义无反顾。
艾格隆转过头来,对旁边一位卫兵做了个手势。
而这位卫兵立刻会意,然后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束鲜花。
艾格隆接过了鲜花,然后递给了特蕾莎。
“我想你一定想要用这个。”
“殿下……”特蕾莎又是一阵惊喜,然后接过了花束。“今天你真可爱!”
她知道,殿下因为之前的风波,因此对自己内心有愧,所以特意对她加倍体贴,想要让自己高兴。
而她也愿意原谅殿下这些过失,毕竟人生在世孰能无过呢?
“站在我们的特蕾莎公主面前,谁都会变得可爱起来的。”艾格隆笑着恭维。
满心欢喜的特蕾莎拿着花束,然后弯下了腰,把花束放在了未完工的雕像的基座下面,接着她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以此向拜伦勋爵和其他那些死去的英灵们致敬。
艾格隆今天为她准备的一切,让她心花怒放,她也不禁畅想起了未来。
在不久的未来,他们就会在帕台农神庙的遗址上举办婚礼,会以比今天更加盛大和辉煌的方式,在这片土地上留下永久的纪念,也让他们的生命和灵魂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刻痕。
自己和殿下的结合,意味着自己的人生会真正走入到另外一个阶段,自己将会拥有一个家庭,就像自己母亲那样,为这个家庭的发扬光大而拼尽全力。
这是沉重的义务,但同样也是永恒的幸福,因为自己将永远和心爱的人呆在一起。
“殿下~”她转过头来看着少年人,然后轻柔地呼唤。
“怎么了?”艾格隆问。
“终有一天我们会离开这里的,你不能留在希腊,也不需要希腊的王冠。”特蕾莎带着一种悠然神往的神态说,“但是,我们不会永别这里,等到某天你的夙愿达成,那么我们就一起再来一趟,我相信到时候所有人都会为我们欢呼的……”
“好的,希望会有这么一天。”艾格隆立刻点头答应了。
“那我们一起在这里种上橄榄树吧?我们亲手种下。”特蕾莎提议,“等到我们载誉而归的那一天,就让这些树来迎接我们,相比到时候它们已经郁郁葱葱了!”
艾格隆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倒不是他不愿意迎合特蕾莎的浪漫想法,只不过……特蕾莎会种树吗?只怕树苗一放下去就很快死了,那时候岂不是大煞风景,而且还会变成坏兆头。
“怎么,你在小瞧我吗?”特蕾莎很快就看出了艾格隆脸上的怀疑,于是横了他一眼,“别忘了,我可是在庄园当中长大,这些事我当然接触过啊,你忘了当初你刚来我们家的时候,还是我带着你去钓鱼的吗?”
既然特蕾莎都这么说了,那艾格隆也没有别的意见了。
这反正是件小事,只要特蕾莎高兴,陪她开开心也无妨。
“那好,就按你说的办吧,我让人修改一下设计,然后让他们找点橄榄树苗过来,我们一起在这边种上。”
艾格隆本来觉得特蕾莎的想法很突兀,不过仔细一想,以自己亲自种树的方式来表达对阵亡将士们的哀思,也不失为一种公关噱头——当然,他和特蕾莎也只是象征性地种上一些,大部分还是得让这些俘虏们代劳。
反正是白捡的劳工,多使唤一点也没什么。
眼见殿下这么配合自己的想法,特蕾莎更是高兴。她兴冲冲四处张望,仿佛在心里筹划具体在哪些地方种树一样。
“等到我们再次过来,我们肯定不再是两个人了,我们会带着孩子们一同过来,希望他们也能像树林一样茁壮成长。这里长眠的烈士们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会保佑他们的……”她满怀憧憬地畅想着未来这里的场面,一时间喜不自胜。“我们将会是一个大家庭。”
艾格隆笑着开了个玩笑。“那你可有的忙了。”
特蕾莎立刻就听明白了其中的调笑,于是脸顿时就红了。
“这是我的责任,有什么可抱怨的呢?”接着,她低下头来,然后羞涩地回答,“而且光我一个人努力也不行啊,你也得努力——”
毫无疑问,特蕾莎的意思是“我们结婚以后,想要多生孩子光我一个人可不行,你也得跟我一起努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是在艾格隆听来,却突然冒出了另外一个念头,“光特蕾莎一个人不行,那加上其他人呢?”
他自己也知道特蕾莎绝不是这个意思,于是他连忙掩饰住了自己,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多想,转而牵住了特蕾莎的手。
“嗯,那我们一起努力吧!”
“就快了,殿下。”特蕾莎的眼睛里充满了浓情蜜意,甚至不顾羞涩,大胆地向艾格隆说,“很抱歉因为我个人的一点点顾虑,让你煎熬等待了许久,但是这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了,我一定会好好弥补我们的等待!殿下,我简直有点迫不及待了……”
以特蕾莎的身份来说,把话说得这么露骨实在不合适,简直有点有失体统了,只是此刻这是两个人在说情话,再加上心情实在太好,所以她也顾不得什么体统,对着自己的未婚夫直抒胸臆。
这个聪明美丽的少女,又怎么可能想得到,仅仅是几十秒之前,自己亲爱的未婚夫居然会闪过那样的念头呢?
就这样,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边携手游览陵墓区,一边互相说着对未来的憧憬,直到最后,他们在士兵和俘虏们的致敬之下,前呼后拥地离开了这里。
对特蕾莎来说,今天的活动非常让她满意,她祭奠了自己崇敬的诗人,然后和艾格隆一起许下了对未来的约定。
在她心目中,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已经翻了篇,已经成为了不需提及的旧事,她和殿下之间又回到了之前的亲密无间。
而对艾格隆来说,他的计划也完成了一个重要阶段,已经获得的胜利和战果已经足够辉煌,但是这还远远不够,他现在需要把这些翻过篇去,然后再全情投入到自己新一个阶段的斗争当中。
在这场新的斗争里,他虽然力量孱弱,但是已经颤颤巍巍地走上了棋盘,成为了一个有机会主宰自己命运的人,他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现在,他的军队已经休整足够,他自己和军官们也都已经重新抖擞了精神,是时候开始新的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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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番外(9)鸠占鹊巢
独立世界线,故事承接番外6
1839年3月
在冬夜当中煎熬了几个月的大地,终于迎来了早春的微风,万物开始复苏,绿草从融化的积雪当中冒出自己的茎叶,也将春天的气息带到了人间。
就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时节,在摄政皇太后的命令下,宫廷原班人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位于维也纳郊外的小镇巴登。
巴登小镇是一个闻名遐迩的温泉胜地,最早在古罗马时代就有记载,而从18世纪开始,欧洲逐渐走出了蒙昧时代,古罗马人所喜欢的温泉疗养也在欧洲受到了全面青睐,拥有温泉的巴登,在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下变得越来越重要。
从1793年起,在当时的弗朗茨二世皇帝的积极关照下,这座小镇修建了大量的温泉设施。而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以后,这座小镇已经发展得颇具规模,不仅包括洗浴和温泉设施,还涵盖酒店、剧院、公园和别墅群,俨然成为了帝国上流社会的一个休闲胜地。
苏菲陛下在掌权之前,就非常喜欢来这里,而在她成为帝国摄政皇太后之后,还特意拨款,在这个温泉小镇里修建了规模宏大的别墅,作为自己巡幸时的休憩场所。
自从1837年开始,皇太后陛下已经掌权接近两年,帝国也闯过了惊涛骇浪迎来了一个平静的新时代,所有人几乎都已经习惯于她经常的突发奇想,所以也就没有人惊讶于,在这个春天她会特意带着宫廷成员们一起来到这里休养。
【因为德国境内也有一个同样的温泉疗养胜地名叫巴登-巴登,所以一般也把这个温泉胜地叫做奥地利巴登。】
作为宫廷的成员之一,莱希施泰特公爵也理所当然地随驾,他备受皇太后的荣宠,几乎每次宫廷有什么活动,皇太后陛下都会让他出席——而且她为什么这么宠爱公爵,几乎所有人也心照不宣。
就在去年年底,莱希施泰特公爵迎娶了来自于萨伏伊王室的克里斯蒂娜公主,此时正值新婚燕尔,然而在得到了皇太后陛下的命令之后,他没有任何迟疑地就答应了宣召,然后带着自己的夫人一起来到了这里。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驱驰之后,从宫廷出发的浩浩荡荡的马车车队来到了巴登小镇,然后按照事先的安排,来到了别墅各处居住下来。
公爵夫妇也同样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来到了为他们预备的套间里。
别墅的陈设当然不可能宫廷相比,但是已经足够舒适,仆人放下了他们的行李,而公爵夫妇则来到了卧室休息。
公爵今年28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而且因为深受皇太后信任、开始参与国家大事的缘故,原本英俊的外表又多了几分威严,看上去气度不凡。
而公主殿下年纪要比他小上不少,身材娇小,但因为结婚数月的缘故,举手投足之间,也多了几分小妇人的风情。
这对夫妇的结合,说实话只是一个偶然。
在去年,公主所在的萨伏伊王室,因为冒失地对奥地利帝国发动了战争,承受了惨痛的失败,被迫割地赔款,甚至她本人也作为“赔款”的一部分,被嫁到了维也纳,而她所出嫁的对象就是领导奥军击败本国的莱希施泰特公爵。
所以已经尽管结为夫妇,但是夫妻之间还有着难以逾越的隔阂。
而除了这些政治上的隔阂之外,还有一道更加难以启齿的隔阂,让夫妻之间的感情陷入到了扭曲当中……
“克里斯蒂娜,感觉怎么样?”落座到沙发上之后,公爵温和地询问自己的妻子。
“我没事。”公主轻声回答,“只是有点累而已。”
“嗯,那就好好休息吧。”公爵点了点头,然后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们的对话非常简短,然后就陷入到了沉默。
自从两个人结婚之后,公主一直都郁郁寡欢,而公爵因为能够体会到公主殿下的心情,所以也对她相当地礼貌,并没有故意让她难堪。
如果是在正常的情况下,时间会磨平这对夫妇之间的棱角,让他们都忘却家族和国家之间的冲突,温情会取代憎恨,让他们成为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毕竟,很多政治婚姻,最后也得到了幸福的结果。
可是,莱希施泰特公爵夫人所要面对的磨难,注定不会只是已经成为过去的武装冲突而已。
公爵夫妇刚刚下榻,一位侍从女官就敲响了他们套间的门,然后被仆人引到了夫妇的面前。
一看到这位侍从女官,克里斯蒂娜公主虽然表情依旧不变,但是她的眼睛里却闪过了夹杂着憎恶和愤恨的光芒。
她的憎恶和愤恨,当然不是针对这位侍从女官而已,而是针对女官背后的那位主人,那位狠毒无耻的荡妇。
每次有侍从女官过来的时候,都意味着她的丈夫想要蒙受那个女人的宣召,从自己的身边离开,前往她的身边,和她厮混在一起。
明明拥有皇太后的尊荣,却还要做出如此秽乱的行为,何等无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公爵也猜到了要发生什么,所以他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克里斯蒂娜公主,然后准备跟随女官离开。
然而,出乎这对夫妇预料的是,这次的邀请并不是针对公爵的。
“公爵夫人,皇太后陛下请您过去一趟。”侍从女官彬彬有礼地说。
夫妇两人惊讶地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不知道皇太后陛下又有什么突发奇想。
“可否我带她一起面见陛下呢?”片刻之后,公爵问。
女官没有回答,只是以谦卑的笑容看着公爵,显然否定了这个提议。
“我觉得……”公爵还想说什么。
“好了,请带我过去吧。”克里斯蒂娜公主突然打断了丈夫的话,然后站起身来。
她可不愿意对皇太后陛下示弱。
于是,女官带着夫人走出了套间,然后经过了不长的走廊之后,来到了皇太后陛下宽敞的套间当中。
这个房间视野开阔,透过宽大的窗户,可以看到远处山谷间的美景,而壁炉里燃烧着的熊熊烈火,也驱散了早春的寒意。
此时,皇太后陛下正穿着盛装华服,站在窗户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公爵夫人。
“午安,克里斯蒂娜。”
气温的温暖并不能驱散克里斯蒂娜心中的寒意,每次看到这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时,她的内心里都止不住厌恶和憎恨。
她小心地将厌恶藏在心头,然后平静地向皇太后陛下行了礼。“午安,皇太后陛下。”
“我叫您过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皇太后陛下直接进入了主题,“为了表彰莱希施泰特公爵为帝国做出的贡献,我打算把这座已经完工的别墅赠送给他,所以——这里在不久之后,也已经是您的财产了。”
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让克里斯蒂娜公主有些迷糊了。
她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指望自己因为这点小小的恩惠就感激她吗?
不,绝无可能。
她只是想要笼络自己的丈夫,然后把他继续系在她的身边罢了。
一想到这里,克里斯蒂娜公主禁不住又是一阵痛恨,以至于连场面上应有的感谢也没有说,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皇太后陛下并没有因为她的不敬而生气,只是温和地笑着,仿佛是在看着一只囚笼中的金丝雀一样。
接着,她重新开口了。
“这里的温泉和风光都很不错,您最近可以长留于此,好好享受一番,这对您的身体非常有好处。”
本来,这只是客套话而已,但是克里斯蒂娜公主却突然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为什么这个女人要突然对自己献殷勤?
“谢谢您的好意,我会尝试享受的。”她先是冷淡地致谢,然后又话锋一转。“不过,我身为妻子应该长伴在丈夫身旁,不能逗留在乡间。”
皇太后陛下的笑容里面突然多了几分讥讽,然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亲爱的克里斯蒂娜,难道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您——最近——可以——长留于此。”
最可怕的猜想骤然成真,克里斯蒂娜公主只感觉心里一阵恶寒,连脚都有些站不稳了。
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以至于要被长期隔离?
她扪心自问,她可以确定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
如果说有什么错的话,那就是她不幸遇上了这个恶毒的女人,就连魔女和巫婆也无法和她相提并论。
“那么,我拒绝您的提议!”她大声回答。
尽管她自己也知道,违抗皇太后陛下的意志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此时心中的骄傲和愤怒,让她依旧说了出来。
“很遗憾,这可是不容置疑的意见。”皇太后陛下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然后平静地回答。
接着,她似乎又开始威胁公主,“克里斯蒂娜,难道您不觉得我已经对您足够客气了吗?我觉得您最好应该识相一点,免得最后大家都没法客气了哟。”
客气……她居然还有脸说客气……积压已久的怒火直冲心头,让克里斯蒂娜公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您对我客气?您给我带来的只有一场场灾难!您让我的家族蒙羞,您让我的祖国遭难,您甚至还要抢走我的丈夫!”
公主似乎已经豁出去了,以极其愤恨的眼神看着皇太后陛下,因为愤怒而浑身都在发抖,“世界上怎么会有像您这样恶毒无耻的女人?我每天都在向上帝祈祷,让万能的主给您降下应有的惩罚,让您被雷霆炸成齑粉,让您被火焰烧成灰烬,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我也等着那一天!”
也许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的缘故,她一边说,一边哭泣起来,最终因为抽噎得太厉害,所以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用刻骨痛恨的眼神瞪着皇太后陛下。
这眼神一般人要是看了会一定吓得毛骨悚然,因为里面充斥着恨不得亲手把对方大卸八块的恨意
明明她只是个身材娇小的小妇人,但因为这凛冽的恨意而显得气势非凡,甚至敢于对这个帝国最有权力的摄政皇太后痛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平常一贯盛气凌人的皇太后陛下,似乎有些惊愕,她好像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平常沉默寡言的公主殿下居然敢于这样对自己说话。
旁边所有侍从和女官们,都为这一幕感到震惊,他们惊慌地对视着,谁也不敢再说一句话,生怕等下成为皇太后陛下雷霆之怒的牺牲品。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皇太后陛下从惊愕当中恢复过来之后,却没有勃然大怒,而是似乎明白了什么,以玩味的眼神看着克里斯蒂娜公主。
片刻之后,她略带地笑了起来。
“夫人,您说得没错,诚然我确实深深地伤害过您,可是,您又有什么理由对我如此愤恨呢?因为战争吗?这场战争不是我挑起来的,而是因为您的家族,战败了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不,这不算什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菲皇太后眯起了眼睛,然后又说了下去,“所以,您是在意您的丈夫,您不愿意看到他再同别人同床共枕……”
何等厚颜无耻的话!克里斯蒂娜公主一瞬间几乎晕了过去,她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胆敢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种话来,而且还是一国的摄政皇太后。
“上帝啊——您看看吧!”她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接着,她断然否认了皇太后陛下的猜想,“我……我根本不在意公爵本人,如果我们没有结婚的话,他是死是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只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成为了夫妇,那么依照上帝的旨意,我当然应该珍重他……而不是对您这种伤风败俗的秽行忍气吞声!”
“得了吧,你们意大利人总是善于把一切好事坏事都归结于上帝,然后心安理得地寻欢作乐。”苏菲皇太后冷笑着嘲讽。“可怜的克里斯蒂娜,难道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吗?喜欢一个人并不可耻,恰恰相反,同我喜欢同一个人,证明您还算是有点眼光——”
“您在胡说!”克里斯蒂娜再度断然否认。“我怎么可能在乎我们家族邪恶的敌人!”
“不要跟我狡辩了,小姑娘。”苏菲皇太后依旧不改冷嘲热讽,“我们虽然并非出自于同一家族,但是我们都曾有类似的经历,所以我能够明白……如果您像我一样根本就不喜欢那个上帝强塞给您的丈夫的话,那么您根本不会在乎他跟谁上了床——您在乎只有一个理由,您喜欢命运奉送给您的礼物。”
在帝国的宫廷里,皇太后陛下毫不忌讳地公开说自己根本就不在乎先夫,属实离经叛道,甚至有点胆大包天。
可是正因为是她嘴里说出来的,反而让人觉得意外的合理,也许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她的毫无顾忌、为所欲为了吧。
在如此直刺人心的话面前,克里斯蒂娜公主想要辩驳,但是似乎又辩无可辩,最后只能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继续瞪着皇太后陛下。
而公爵和皇太后陛下的私情,几乎已经算是各国上流社会公开的秘密了,在她被强迫嫁到了这边之后,他们似乎也没有掩饰的打算,经常出双入对。
最为恶劣的是,就在自己新婚之前的那一夜,他们都还在旁边的房间里无耻厮混,那个可恶的女人还故意用各种放浪形骸的喊叫声来向自己示威。
就理论上来说,她应该非常痛恨这一对让自己陷入绝望的无耻情人,可是在和公爵结为夫妻、并且享受了一段时间的夫妻生活之后,她却发现自己对丈夫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憎恨。
这位青年仪表英俊,风度翩翩,而且拥有着极为出众的才华,并且还有着被所有人铭记着的姓氏,虽然他对自己并非全心全意,但是却也称得上关怀体贴——她能够感受得到,公爵对自己的悲惨命运抱有几分怜悯。
所以,在相处了几个月之后,公主殿下渐渐地接受了上帝为自己安排的命运,甚至每当看到丈夫为某些事露出忧郁的表情时,她甚至还会有些为他心疼。
既然对公爵的恨意消除了,那么苏菲皇太后自然就得到了她加倍的恨意,在她看来,如果不是皇太后陛下恬不知耻地勾引丈夫的话,自己的生活肯定也会走出灾难的泥淖。
这股恨意因为他们的每次幽会而在加倍积累,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餐刀或者其他任何趁手的武器扎入到那颗恶毒的心脏当中,为人间除害。
“怎么?没词了?看来是被我说中了。”看着公主殿下哑口无言却又恨意满满的眼神,皇太后陛下冷笑着问,“可怜的小姑娘,这也不是您的错,没有什么值得羞愧的,只不过——您应该正视现实,我和他本就是在一起的,只不过是需要为他找个合法妻子,所以才找上您。如果您不在乎这桩婚事,那么您也根本不需要在乎他和谁在一起;而如果您满意这桩婚事,那么您就应该感谢我,为此向我偿付一些代价。”
克里斯蒂娜公主气得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
“无耻!”她只能有气无力地痛骂,而这种痛骂非但不能对皇太后陛下造成什么伤害,反倒让她愈发感受到了某种乐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既然您这么不想听,那我再跟您说一些您更不想听的话……”苏菲皇太后走到了她的身边,然后稍稍欠身,凑到了她的耳边,接着轻声向她倾诉,“我怀孕了。”
无比的愤怒,一瞬间让大量的血液从心脏疯狂地涌上克里斯蒂娜公主的头部,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她想要挥手重重抽打这个可恶的女人一耳光,可是苏菲皇太后似乎早有所备,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刻退后,而在她的手势之下,立刻就有两个侍从女官走了过来,伸手摁住了公主殿下肩膀,帮这位可怜的公主“镇静”一下。
公主殿下无力反抗,只能以无比愤恨的眼神瞪着皇太后陛下,眼睛里的火焰似乎能够将对方灼烧成灰烬。
而皇太后陛下也在看着她,眼神里有冷漠有戏谑,似乎还有另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在愤怒之外,公主殿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刚才皇太后陛下说要把自己长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她是为了掩人耳目。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为什么皇太后会带着自己一起来到这座温泉小镇“疗养”,她不仅仅是要在精神上折磨自己,更是有另外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她一定会对外界宣称,她的这个私生子是公爵和自己的孩子,所以她绝对不能让外面人的看到自己没有怀孕。
所以……她的计划就是让这个私生子名正言顺地成为公爵和自己的合法孩子,让那个野种继承他的一切。
“所以你要把我当成道具来蒙骗世人吗!”她睁大了眼睛,大声质问对方。
“聪明。”皇太后陛下赞许地点了点头,“看来您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不谙世事。”
尽管公主殿下眼中的怒火足以灼烧人的灵魂,但是她却浑然未觉,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看着公主殿下,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可怜的小姑娘,别再继续咒骂和挣扎了,这是我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您就算再怎么抗议和反对也没有意义,除了让您自己更加难堪而已。”
接着,她又从容地摊了摊手,“当然,如果您乐意,您大可以憎恨我,我是无所谓的——”
然后,她微微提裙,向着克里斯蒂娜公主行了个体贴的告别礼。
“那么,祝您这段时间在这边过得愉快。”
公爵夫人还在不断痛骂皇太后陛下,但是侍从女官无视了她的挣扎和痛骂,将她带离了这个房间,很快,这个宽敞的套间里就只剩下皇太后陛下一个人了。
皇太后陛下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直到许久之后,她的身后才传来了一声叹息。
“您没必要对她采取这么无情的态度,她毕竟已经足够可怜了。”
皇太后陛下转过头来,然后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心疼自己的夫人了吗?”
接着,她一把抓住了心上人的手。
“再怎么样,我们也算是有亏欠于她,我觉得应该对她更温柔一点。”公爵小声回答,然后也抓住了皇太后陛下的手。
“以我们的所作所为,就算对她再温柔又怎么样呢?她一定会憎恨的。”皇太后陛下顺势投入了到了公爵的怀抱当中,然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不过,如果一定会有憎恨的话,那就让她只恨我一个人好了……我严厉一些,你去对她好一些,这样的话,至少她会认同她是你的夫人。”
享受了许久的温存之后,她又睁开自己的眼睛,然后挑逗地看着心爱的人。
“好了,我们别管她了,这里只有我们了……艾格隆,外面冰雪消融了,让我们也融化在一起吧!”
接着,她不顾一切地拥吻住了青年人,在壁炉的火光映射下,两个人的影子和轻哼声,也就此融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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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重任在肩
在艾格隆的刻意安排下,他带着自己的未婚妻特蕾莎,一起巡视了他在迈索隆吉翁城郊所兴建的陵园。
这座陵园将用来安葬所有他战死的部下,同时用来纪念所有为希腊独立战争事业付出牺牲的人们——拜伦勋爵赫然也在其列。
当然,整个陵园核心,都是在铭记(或者说吹嘘)他个人的功绩。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自吹自擂的人,但是眼下,他最大的资本就是自己的名望,所以他当然不会放过任何炫耀自己的机会。
再者说来,以他的功绩来说,也不算是胡乱吹嘘。
在看见了他所有的安排之后,特蕾莎非常开心,她几乎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敞开在心上人的面前,而他们如此亲密无间,也就意味着之前的小小风波也就此消失于无形了。
不过,艾格隆也知道,现在还不是躺下庆功的时候,他还有太多重要的事情必须做。
就在从陵园工地巡视归来之后的下午,他将他的心腹宠臣基督山伯爵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陛下,请问您有何吩咐?”一见到艾格隆,基督山伯爵就恭敬地行礼问候。
“埃德蒙,你对全军现在的情况怎么看?”艾格隆直接进入了正题。
“就我个人所见,上下都士气高涨,而且体力和精力都已经充分得到休整和恢复了。”埃德蒙-唐泰斯立刻回答。
他隐隐约约明白,陛下问自己这个问题,也就意味着短暂的和平时光就要结束了。
“很好,看来我们已经休整足够了。”艾格隆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我们开始新的进军吧。”
接着,他捏起了拳头,重重地挥了一下,犹如是在演示一样,“我们已经连续给了我们的敌人们沉重打击,但是他们现在还控制着大片区域。所以我们应该趁着他们阵脚大乱,继续重拳出击!”
“我和其他同僚们一样,时刻准备着为您拼尽一切,您指到哪里,我们就向哪里进军!”埃德蒙-唐泰斯适时地给出了恭维。
看到基督山伯爵如此乖觉,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
然后,他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盘算。
“我准备北上进军,一路扫荡残敌,能进军多远就多远,一直到约阿尼纳为止。”
“我明白了。”埃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在本质上,他根本无所谓陛下想要往哪儿进军,反正他都会追随到底的。
不过,他脑中很快就灵光一现——
约阿尼纳?
他的脑海当中对这个地方似乎很有印象。
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他之前招募的山贼首领伊萨克-巴列奥略,就是来自于约阿尼纳——而且是那个地方曾经的帕夏。
所以说,如果向约阿尼纳进军的话,伊萨克-巴列奥略和他的那些前山匪手下们,就可以作为最好的向导。
更妙的是,为了招揽人心,陛下刚刚来到希腊的时候,就当中封赏伊萨克-巴列奥略为枫丹白露骑士团成员,也就是说对方绝对不会不卖力。
埃德蒙-唐泰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好的,陛下!我会去跟伊萨克-巴列奥略好好谈谈的,我认为他会非常乐意带领我们一起进军他曾经的家乡。”
“我也相信如此。”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除了手中有熟悉当地情况的向导之外,他的决定还有更加深层次的打算。
眼下在清扫了希腊西部,控制了迈索隆吉翁之后,如果想要继续进军,那么摆在他的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向北一路进入到阿尔巴尼亚地区,要么向东一路继续解放希腊,直到保加利亚为止。
诚然从宣传意义和现实意义来看,后者更好一些,但是还有一个意外因素不得不考虑在内——俄罗斯帝国马上就要进军了。
俄罗斯帝国现在在多瑙河沿岸集结,如果进军的话,这辆看似无坚不摧的蒸汽压路机,会一路沿着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向西南方向碾压过来,如果自己一路向东进军的话,很有可能和俄罗斯帝国大军碰上……
尽管两边都在和奥斯曼帝国为敌,但是这肯定不是盟友的会师。
虽然就他目前得到的情报来说,好像沙皇并没有下达过“必须消灭莱希施泰特公爵”之类的命令,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波拿巴家族和罗曼诺夫家族仇深似海,如果两军贸然碰上的话,说不定来个“擦枪走火”,庞大的俄罗斯帝国大军恐怕能够轻易摧毁他孱弱的军团。
所以,他只能选择向北进军,一边继续获得胜利以增加自己的名望,巩固扩大占领区;一边小心地同俄罗斯帝国军队保持距离,然后想办法用列强之间的制衡,依靠他们对俄罗斯帝国扩张的恐惧,把俄罗斯军队从巴尔干半岛和伊斯坦布尔城下拉回去。
艾格隆知道,看似他现在不断获胜,前途一片光明,但是实际上他还是在走钢丝,他的本钱太少,绝对不容许轻易赌博挥霍掉。
所幸,这个少年人还一直保持着冷静,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依旧可以理智地做出判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这些心思当然没必要都对埃德蒙-唐泰斯说明,对方只是执行者而已,在战略问题上他一个人包办所有决定。
“陛下……”就在艾格隆沉思的时候,埃德蒙-唐泰斯好像也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艾格隆问。
“请问,那位被处死的约阿尼纳阿里帕夏,有什么还在世的亲族吗?”埃德蒙-唐泰斯小心翼翼地问,“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个的话,我们可以让这个亲族同我们合作,打出他的旗号来,这样会让我们的任务更加轻松一些。”
埃德蒙-唐泰斯自认为自己的考虑是非常符合逻辑的——毕竟帕夏虽然兵败并且身首异处,但是此时距离他在1822年败亡也仅仅只过了5年,他在约阿尼纳地区必然还残存着不少旧部,在民众当中也会拥有一定的号召力。
约阿尼纳地区已经算是阿尔巴尼亚了,当地人和希腊人有不小区别,单纯打出“解放希腊”的旗号,很难触动他们。
所以,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帕夏的亲族作为傀儡,然后打出他的旗号来,想必可以进一步得到当地人的支持,也有利于他们的进军。
然而出乎预料埃德蒙的是,他自认为符合逻辑的话,陛下却露出了古怪的神情,犹如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一样。
“陛下……我说错什么了吗?”埃德蒙-唐泰斯大着胆子问。
这就是命运吗?
一种奇特的愉悦感,让艾格隆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不,你没有说错任何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埃德蒙——你的问题启发了我。”艾格隆轻轻地摇了摇头,“但是,现实对我们来说会有一点点的困难。因为据我所知,帕夏本人和他的三个儿子,都已经被苏丹下令处死了,而他们的亲眷则被抓到了伊斯坦布尔充作奴隶——这是苏丹对叛徒的惯常做法。现如今,他唯一在世的直系亲人只剩下了一个孙女儿……”
“而且被留在了伊斯坦布尔!”埃德蒙-唐泰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接着他有点失望,因为如果只是一个孙女儿的话,号召力必然会小很多——而且她人在伊斯坦布尔,如果打出她的旗号的话,只怕立刻就会被苏丹派人斩首了……
“好吧陛下,看来我的想法是难以实现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而,少年人似乎若有深意地又补充了一句。
“她的名字叫海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现在应该十岁左右。”
埃德蒙-唐泰斯愣住了,他不明白陛下为什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也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特意提到这一点。
既然他自己的构想已经无法实现了,那再关注那个小姑娘又有什么意义?
“您……您是什么意思呢?”他再次大着胆子问。
“埃德蒙,我认为你提出了一个很不错的点子,很有价值。”艾格隆突然又笑了起来,然后轻声说,“虽然我们想要实现它,会面临一些障碍,不过并不是不可实现——”
停顿了片刻之后,他不再卖关子了,“我们现在在伊斯坦布尔有朋友,我们可以通过这些朋友,尽快把这位海黛小姐买到手,然后把她运到我们这边来——”
“等她被运到我们这里来以后,我们就尽可以打出她的旗号去光复约阿尼纳了!”埃德蒙-唐泰斯兴奋地喊了出来。
“而你,就是执行这项任务的最佳人选——”艾格隆犹如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目光炯炯地看着埃德蒙-唐泰斯。
而后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既然这样,埃德蒙,我也不瞒着你了,我所谓‘伊斯坦布尔的朋友’,其实是奥地利大使,我想,如果他出面去花钱买一个不起眼的幼女奴隶的话……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吧?苏丹也会乐得做一个人情。”
艾格隆这并不是胡乱猜测,因为在《基督山伯爵》原着里面,已经成为了大海商的埃德蒙-唐泰斯,就是出了一笔钱买下海黛的。
如今,他打算在这个已经出现了分歧的历史线上,再度实现这个历史的轮回。
这既有他的现实需求,同样也是一种只属于他自己的恶趣味。
接着,艾格隆捏紧了拳头,原本轻松的气氛顿时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既然我们决心行动,那么就要快!越快越好!埃德蒙,正好我要同奥地利大使进行私下的联系,你亲自去伊斯坦布尔一趟,把那位海黛小姐给我带回来——”
埃德蒙-唐泰斯虽然有些惊愕,但是很快他也反应了过来。
陛下批准了他的计划,并且让他来执行这个计划——这是一如既往地信任自己,自己绝对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是,陛下!”他大声答应了下来,“我会将她平安带来!”
“那么,交给你了。”艾格隆伸出了手来,然后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一旦她来到我这里,我就会封她为约阿尼纳女大公,而你将是她的监护人。然后,我们以她的名义进军约阿尼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明白了!”埃德蒙-唐泰斯也随之兴奋不已。
毫无疑问,如果把这个小女孩儿弄到自己这边来,陛下无论封她做约阿尼纳女大公,还是封她做为别的什么,她都只是一个傀儡而已,不具备任何自主决定的能力——陛下也不会允许她擅作主张。
但是,这也意味着,陛下将会明目张胆地封赐一位“有实土”的大贵族。
自从陛下来到基督山岛以来,他已经册封了很多贵族爵位了,埃德蒙-唐泰斯自己就蒙受恩宠,成为了基督山伯爵,他的好友安德烈-达武也成为了勒班陀侯爵。
可是,这些爵位目前只是在波拿巴支持者内部才能通用,在其他欧洲国家,“基督山伯爵”或者别的头衔,目前根本就得不到承认,也没有任何实际管辖的领地。
这就好像发行一种只在内部通行的货币一样,虽然并非名不正言不顺,但是总有点心虚气短。
可是如果册封一个约阿尼纳女大公并且最终成立了的话……情况就大有不同了,这就意味着陛下将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恩主,一个领主之上的领主。
如果他胡乱册封,那当然很难被众人承认,可是如果是已故的约阿尼纳阿里帕夏的孙女——他在世唯一留存的血脉——的话,好像按照继承原则来说也并非不可行。
当然,事情不会这么容易,想要把它变为现实,必然要面临着巨大的阻力,但是既然有希望做到——毕竟对列强之间的纷争来说,区区一个约阿尼纳根本上不了天平,现在他们最为焦头烂额的还是沙皇。
对的,就应该这样!
一瞬间,埃德蒙-唐泰斯心中狂喜。
他比陛下更加兴奋、更加充满期待。
他很高兴,自己提出的建议被陛下举一反三,居然灵机一动搞出了一个这样的计划。
这就意味着自己又立下功劳了。
不过现在不是自傲的时候,他必须完成陛下的心愿,把事情办成。
“海黛……”他又念了一遍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之前他从没有见过这个小孩子的面,也未曾和她有过半点交集,但是他此刻心中却又有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你什么时候能动身?”艾格隆的问题,打断了他的思绪。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立刻就行。”埃德蒙-唐泰斯连忙回答。
“不,也不用这么着急……”艾格隆笑着摆了摆手,“你准备一下吧,明天动身,我会和特蕾莎一起写信给大使先生的,而你将作为送信的使者前往那里。”
说完之后,他又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重任在肩,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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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进军
在和埃德蒙-唐泰斯商讨了之后,艾格隆修改了自己的战略计划,定下了“买下海黛,然后以她为傀儡和旗号,借机进军约阿尼纳”的方略。
这就意味他们必须尽快利用时间,在进军约阿尼纳并且打出海黛旗号之前,先把海黛弄到手中,免得她被恼羞成怒的苏丹给砍了。
在艾格隆心中,他还有另外一个隐忧——那就是俄罗斯帝国。
自从他来到希腊并且打出旗号之后,俄罗斯帝国早已经是蠢蠢欲动,准备将解放希腊的功勋留在沙皇手中,为此他们一直在多瑙河和高加索边境集中军队,如今箭在弦上,无论是梅特涅还是他,心里都清楚,他们的进军已经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既然如此,艾格隆接下来考虑问题的时候,就必须把俄罗斯帝国这个重大因素纳入到视野当中,
趁着俄罗斯帝国还没有亲身下场,他已经为自己捞到了足够多的胜利和声望,接下来他可不敢奢望自己有这样的好运了。
艾格隆当然不会知道,因为距离所带来的消息滞后,他的消息已经落后于现实——实际上,就在他同埃德蒙-唐泰斯密谈的时候,俄罗斯帝国已经在向巴尔干进军了。
而帝国上流社会公认的天才诗人普希金,此时也正在这支军队当中,追随着如同潮水般的帝国大军,亲身体验着即将到来的历史大事。
本来,这位享有盛誉的诗人是没有必要参与到军事行动当中来的,他大可以继续留在皇村享受奢靡的宫廷生活,并且得到沙皇表面上的尊重。
可是早已经厌倦了宫廷无聊生活的普希金,诚恳地请求沙皇赐予他参战的荣幸,在他的诚意下,沙皇陛下终于恩准了诗人的请求。
于是,接下来他被安排到了伊兹梅洛沃近卫团,作为这支精锐部队的一员,一起被调拨到了多瑙河沿岸的集结地。
根据计划,在开战之后,他们这支部队将会随着大部队一起,越过瓦拉几亚和保加利亚,直扑向君士坦丁堡的门户阿德里安堡。
按照宫廷的预想,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他们就继续进军,一路杀向光辉的罗马首都;如果不够走运,沙皇迫于欧洲列强的压力不得不停止进军,那至少他们也将沉重地打击土耳其人,赢得辉煌的胜利——也再一次让沙皇成为欧洲的大救星。
经过了继承皇位时那场血腥的十二月党人风波之后,沙皇迫切地需要为自己赢得这样的光环,以便向自己的臣民、以及整个欧洲,展示自己皇位的合法性。
对于帝国上层的想法,普希金早有耳闻,不过此时的他并不关心这些“国家大事”,他的整个心思,都已经放在了前线服役的种种见闻、以及对接下来的遐想当中了。
在这个深秋的早晨,普希金骑在马上,迎着温暖的阳光向着西南方向前进,而这条并不宽阔的马路上,俄国军队也在略显忙乱地前进着。
不远处就是波光粼粼的多瑙河,只要越过那里,他们就将进入到巴尔干半岛,也将开始他们荣耀的远征。
行军队列长到了一看看不到头,周围的树林已经被晚秋染成了橙红或者昏黄的色彩,在风中摇曳生姿,犹如是那些挥舞着手绢为他们送行的女士们一样,他放眼望去,在乌克兰的旷野当中,到处都是军官和士兵们戴着的各式帽子,刺刀犹如丛林一样,闪耀着锋利的寒光。
严整的队列让这支部队似乎化为了一个整体,犹如是巨人的足迹一样,势不可挡地向着摇摇欲坠的土耳其压了过去。
虽然他们的步伐如此有力,军容又是如此肃杀,可是在这些军人们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恐惧,他们欢声笑语,带着充满希望的眼神奔赴沙场,犹如自己只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游行。
普希金知道,他自己视线范围内的军队,仅仅只是他所在的团而已,而在整条战线,会有许许多多的团,数不清的步兵骑兵炮兵,会和自己一样踏上征途。
这是伟大的俄罗斯力量!无坚不摧的力量!
尽管这位大诗人热爱自由,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专制高压的宫廷,但是当亲身融入到这股滔天巨浪当中时,他也为自己是其中一员而倍感光荣。
俄罗斯帝国将为了解放东正教的同胞们而战,向着君士坦丁堡远征,他将亲眼目睹这一切,并且如实地记录它。
来到军队之后,虽然普希金主动要求承担任务,但是上官知道这位大诗人在宫廷当中的名声非同凡响,哪里敢随便使唤他?所以,上官给他安排了文书工作——这样他就不用直接上前线,在死神的镰刀前碰运气了。
普希金对此没有怨言,他一边默默地认真完成自己的工作,一边每天都写日记,记录自己从军之后的所见所闻,有时候他甚至还会抽空给团里那些不识字的士兵写家信。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令人厌烦的事情,但是普希金却乐在其中,因为他借此观察到了军队最基层的成员,了解到了每一个士兵的所思所想,以及他们的喜怒哀乐,这必然会丰富他的视野,也给他提供了数之不尽的写作素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来到军队里的时间虽然还很短暂,但是普希金惊喜地发现,相比于留在皇村时近乎于才思枯竭的状态,此时的他简直文思泉涌,无论是写诗还是写作都信手拈来——所以他也时常暗自庆幸自己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去处。
在秋日的凉风当中,普希金呼吸着原野中的清新空气,心里在默默地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诗篇。
突然,他听到了从旁边的一声口哨。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我们终于进军了,你感觉如何啊?”
不需要回头,普希金就知道,招呼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好友鲍里斯-彼得诺维奇-沃尔孔斯基,他也骑着马跟上了自己。
他的这位好友,家族在宫廷当中相当显赫,本人也深得上流社会的喜爱,正是因为有他帮忙,自己才这么轻易地就被沙皇允许参与到这场远征当中。
而且也正是经过了他的运作,普希金才得以来到他所在的伊兹梅洛沃近卫步兵团。
在普希金来到军队里之后,因为之前没有服役经历,必然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所幸有这位好友时常多加照顾,他倒也没有碰到什么难题。
正因为如此,他心里非常感谢好友这次的帮助。
“鲍里斯-彼得诺维奇。”他一边说,一边偏过头看着自己的好友,“我感觉很舒服……前所未有的舒畅。”
“原来您竟然比一个老兵还要渴望战争!”鲍里斯-沃尔孔斯基又假作惊讶地吹了一声口哨。
“不,我不喜欢战争,也不喜欢流血。”普希金摇了摇头,然后又看向了远处波光粼粼的多瑙河,“但是我喜欢置身于时代洪流的感觉,我能够感觉到我们在创造历史,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历史……1812年我太年轻以至于没有资格去参与其中,但是现在,我终于可以把握时代的脉搏了,我们在进行一项伟大的事业。”
和平当然是宝贵,但是它必然会带来平庸,然而平庸也是诗人的大敌,所以此时普希金反倒是有一种“有幸躬逢盛会”的感觉。
如果是无端侵略他国,剥夺其他民族的自由,他可能会心有反感;可是这次沙皇陛下出兵的目的却是无比名正言顺的,是一项有利于人类自由和解放的事业,诗人的心中对此也就没有了任何反感——无论沙皇陛下在其中有多少私心,普希金都无比支持希腊的独立解放事业。
和伟大的1812年一样,他们将会再度以解放者的身份踏上征途,将希腊从异教徒的暴君的手中解救出来。
“对于自由或者解放,很多人可能会有不同看法,我不做任何评价。”鲍里斯-沃尔孔斯基笑着回答,“我想要去寻找的是刺激和功勋,只有这些东西能让我的血液燃烧起来,我只希望这些天杀的土耳其人们能够多抵抗一会儿,这样我就可以和我手下的兔崽子们多拿几枚勋章了!”
普希金对此也只能苦笑不语。
不管怎么样,心思各异的两个人,此时都置身于人潮所组成的洪流当中,向着宿命般的目的地奔涌而去。
远处那开阔的河面,流淌着的是历史的血液,命运正在其中激荡翻滚,轰鸣着咆哮着,只等着从帝国降下的雷霆。
“你还莱希施泰特公爵感兴趣吗?”沉默了片刻之后,鲍里斯-沃尔孔斯基突然又问。
普希金对这个问题颇为意外,但是他很快点了点头。
“确实还有兴趣。你有什么消息吗?”
“那个小伙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鲍里斯-沃尔孔斯基策马,靠得更加近了,然后放低了音量,“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吧——不久之前,他带着人打下了迈索隆吉翁要塞,并且接受了守军的投降。”
“什么?这么快?”普希金略微有些惊讶。
虽然对战争本身并没有多少实际认知,但是来到了军队之后,普希金也或多或少做了点功课,了解了一下希腊的地理和人文情况,再加上他对大诗人拜伦同样也耳熟能详,于是他当然也就明白了这个消息的意义。
“这就意味着他扫清了希腊西部的障碍!”片刻之后,普希金脱口而出。
“确实是让人惊讶的成就。”鲍里斯-沃尔孔斯基促狭地眯起了眼睛,“所以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上头不允许他人传播这个消息了吧?”
普希金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自己的消息滞后了——帝国根本不希望自己的士兵们知道,那个少年人获得了多少殊勋。
自从他来到希腊之后,希腊原本岌岌可危的独立解放事业迎来了令人炫目的转机,以至于帝国甚至都没有跟上形势。
毫无疑问,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哪怕没有俄罗斯帝国这场进军,希腊也将在他的带领和帮助下赢得独立战争的胜利吧……
而这是沙皇和其他宫廷重臣所绝对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所以,沙皇命令自己的大军提前进军,也就是为了强行将胜利的桂冠据为己有。
一想到原本光辉夺目的解放事业,因为各方政治上的私心而被蒙上了如此多的阴影,一瞬间普希金顿时就有点泄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愿我们的胜利也足够辉煌。”他只能干巴巴地回答,“我相信我们可以摧毁苏丹的大军。”
“我也相信如此。”鲍里斯-沃尔孔斯基点了点头,“但是,我的朋友,我们越是取得辉煌的胜利,就越是会遭受到那些西欧列强的憎恨,我怀疑最终他们会转而希望莱希施泰特公爵更加成功。”
“这也是莱希施泰特公爵的打算吧!”普希金也恍然大悟。
他也看出来了,莱希施泰特公爵并不害怕俄罗斯帝国入场,相反他乐于看到欧洲列强因此而争吵不休。
尽管看穿了他的图谋,但是普希金的心里并没有任何的厌恶,反倒是有一种钦佩感。
“沙皇陛下打算把他怎么办?”普希金悄然问,“鲍里斯,你们有没有接到过什么密令?”
“我很遗憾,没有,至少我这个层级还没有听说过。”鲍里斯-沃尔孔斯基摊了摊手,“我想沙皇陛下和他的重臣们也对这个小家伙感到头疼。”
接着,他又笑着说,“如果他逃离之后,那些奥地利人宣布他是逃亡犯那就好办了,可惜那些老滑头没有这么干!所以他现在是什么?他现在还是哈布斯堡皇室成员,是所有人都承认的莱希施泰特公爵,甚至没有任何人宣称他在从事非法活动——毕竟解放基督徒怎么能称得上非法呢?”
普希金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所以沙皇陛下宁可暂时对他视而不见。”
“也只能视而不见了。”鲍里斯-沃尔孔斯基微笑着回答,“当然,如果莱希施泰特公爵本人不知好歹地自己撞上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这世上总会充满意外,不需要沙皇特意下令对吧?不过我相信他不会那么傻,他看上去挺聪明的。”
确实如此……普希金再度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他发现自己越发按捺不住对那个少年人的好奇了。
世界上终究有人是注定与众不同的。
如果能够想办法见他一见的话……
“好了,我的朋友,我们别管他了,等到今晚扎营,我们去好好喝一杯吧——”鲍里斯-沃尔孔斯基提议。
普希金立刻答应了下来。
帝国军队阶级分明,像鲍里斯-沃尔孔斯基这种军官,他的行礼足够装满几辆辎重马车,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礼服,自然还会有鱼子酱、奶酪点心还有必不可少的伏特加,普希金也乐于在行军之余同他好好分享。
这场进军,将是一次愉快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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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巨人
在普希金的亲眼目睹下,俄罗斯帝国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着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腹地进军。
对于俄罗斯人来说,也许打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需要理由,唯独打土耳其不需要,自从罗曼诺夫王朝开始统治这个国家之后,几乎常年都在于这个对手进行战争。
两百多年来,几乎每一位沙皇都同它开战过,而今天尼古拉一世沙皇的开战,也就意味着第八次俄土战争正式开始了。
也正是依靠着同土耳其作战,俄罗斯帝国取得了一次又一次辉煌胜利,攫取了大片领土,把自己的国境线往多瑙河以及高加索推进——然而对贪得无厌的俄罗斯帝国来说,这还远远不够,他们的终点,在那个罗马人的首都,在永恒的君士坦丁堡。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沙皇的旗帜始终未能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上飘扬,但是他们相信,终有一天,帝国的夙愿将会实现。
这一次,他们再度踏上了实现夙愿的征途。
而他们的进军,自然而然地也在撼动着整个欧洲。
远在维也纳的奥地利首相梅特涅亲王,此时也正在为这场意料之中的进军而苦恼着。
这个年代的欧洲,并没有覆盖各地的电报网,信息自然也不可能做到千里之遥即时通传,不过对于消息灵通而且善于判断的梅特涅首相来说,猜到这个进军的日子并不算什么难事。
不过,猜到这个日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应该怎样应对这个必然到来的日子?
既然大军已经出动,那么沙皇的铁蹄势必将会滚滚向前,一路踏平瓦拉几亚和保加利亚,直冲古老的拜占庭而去,而这也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也在向着他涌了过来。
这些麻烦事,必然也让他寝食难安。
部分原因是,他迷恋他在维也纳一手缔造的欧洲新秩序,不想看到好不容易才形成的欧洲均势再度被打破。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无法容忍俄罗斯帝国踏平整个巴尔干,然后把君士坦丁堡以及博斯普鲁斯海峡控制在手中,而这就意味着从此以后这个庞大而又贪得无厌的帝国,将会毫无障碍地进入到欧洲大陆和地中海的腹地。
现在君士坦丁堡在异教徒的手中,虽然听起来很难听但对欧洲列强来说并不可怕;但如果它落入到同为基督教兄弟的俄罗斯人手里,那就将是灾难般的后果,绝对不能允许它发生。
无论是为了本国的利益还是为了欧洲均势的需要,他都需要尽快把沙皇的利爪给推回去,让一切尽可能地恢复原状。
不过,虽然他希望阻止,但是却也绝对不敢冒和沙皇正面对抗的风险,经历过之前那段腥风血雨的岁月之后,他深知兵凶战危的道理,奥地利难以在战场上同俄罗斯帝国抗衡——况且就算能够抗衡又有什么意义呢?最后只是便宜了旁边那些看客。
所以他需要用尽量迂回的手段来实现目的。
他在方寸之地放眼欧洲,纵横捭阖,开始了他的谋划,犹如是织网的蜘蛛一样冷静。
他已经见过了足够多的大世面了,甚至承受过拿破仑最后的狂怒,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场面而已。
此时的他,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面前这位衣冠楚楚的绅士——英国驻奥地利大使罗伯特-约翰-塔尔伯特勋爵。
这位勋爵头发花白,脸就如同几乎所有英国人一样僵硬,泛着不太健康的青色,再加上他还留着花白的八字胡,看上去就缺乏生气。
不过,考虑到今天他们需要讨论的问题非常严肃,所以首相也无所谓对方的面孔了。
“塔尔伯特先生,我很遗憾地看到,我们所做的外交努力都以失败告终了。”在互相致以问候之后,他以流利的法语对对方说,“沙皇进军巴尔干的决心无可阻挡,而且他可能已经这么干了。”
“我同您一样遗憾,甚至痛心。”塔尔伯特勋爵原本就铁青的脸色,现在变得更加难看了,“我只能说年轻的沙皇过于自信地做出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蠢事。”
“蠢事!确实如此。”梅特涅首相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更加愚蠢的是,我们这些可怜人还得想办法去弥补年轻人的蠢事。”
“在这一点上,我国同贵国一样热心。”大使以僵硬的语气回答。
梅特涅暗暗点了点头,这也就意味着,英国愿意在此事上和他站在同一立场。
这给了他很大的底气,毕竟自从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以来,所有和英国站在一起的人都是最后的赢家,他希望这次也不例外。
“那么,贵国打算为此做出什么呢?”于是,梅特涅首相再问。
大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无奈地摊了摊手。
“什么都没有?”梅特涅追问。
“什么都没有。”大使苦笑着回答,“眼下伦敦的大人物们必须处理国内事务,沙皇的进军在他们看来虽然讨人嫌,但并非迫在眉睫威胁。”
梅特涅心里并不意外,但是表面上却做出了失望的表情。“也就是说,你们的热心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却希望别人站出来为你们力挽狂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使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这并非不列颠的愿望,首相阁下,只是……我们确实在面临着相当多的困难。”
1827年4月12日,也就是艾格隆刚刚来到基督山岛不久的时候,伟大的外交家、托利党内的强势人物乔治-坎宁,从外交大臣任上接掌了首相职位,时年57岁。
虽然国内和党内都期待这位负有盛名的大人物能够就此大展拳脚,然而非常不幸,此时的乔治-坎宁已经是一个重病垂死的人了,只能靠服用鸦片酊来勉强续命。
不到4个月之后,8月8日,这位大人物遗憾地与世长辞。
他的猝然离世,搅乱了英国政界,几乎没有人对此做好安排,在一阵混乱之后,国王因为厌恶一些托利党内部大人物,所以决定任命托利党内的温和派、资历较深的政治家戈德里奇子爵弗雷德里克-约翰-罗宾逊担任首相。
然而这位首相并非强势的领袖,哪怕在托利党内部也做不到说一不二,虽然他被国王授予组阁权力,但是他的内阁脆弱不堪,而且又是仓促上台的,时人普遍认为这届内阁一定会是个短命内阁,就连首相本人也同样持这种看法。
既然内阁注定是短命内阁,那么政坛的混乱自然也不可能因为首相诞生而戛然而止,不仅托利党和辉格党的传统内斗还在持续,就连托利党内部,温和派和保守派也一样吵得不可开交,为了谷物法产生的争论甚至点燃了下层,整个国家都陷入到了激烈的争吵当中。
在这种情况下,指望伦敦的大人物们分出多少精神来关注巴尔干半岛的那些事,确实有点难为人了。
梅特涅不得不赞叹沙皇找到了一个好时机。
然而——他知道,伟大的不列颠并不会因此而沉睡,它还有那些不可撼动的守护神,这些守护神足以让他得到足够的助力,协助他力挽狂澜。
“那么,威灵顿公爵有何看法呢?”他小声询问对方,“我无意干涉贵国内政,但我听说在贵国内部,希望由公爵本人出山、稳定国内外局势的呼声最近在高涨……”
听到了首相的问题之后,大使原本僵硬的脸出现了些许的松动,就连眉毛也挑动了几下。
“确实有这种呼声——”最后,他点了点头,给予了梅特涅足够的回应。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我认为这是欧洲的幸事。”梅特涅点了点头,“我虽然和威灵顿公爵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我永远都会记得他的风采,他是一位巨人——一位足够屹立于我们这个时代之上的巨人,我相信如果他发话,哪怕是沙皇也得仔细思量一番。”
在内阁和政界风雨飘摇的时候,人们本能地希望寻求一种稳定性——而在不列颠帝国当中,只有一个人,才能提供这种众望所归的“稳定性”。
那个人,自然就是威灵顿公爵,那个在西班牙打败了拿破仑最好的元帅们、并且在滑铁卢彻底终结了拿破仑帝国的伟人。
只有这个伟人,才能用钢铁般的意志,继续掌舵大英帝国,带着这艘满载着战利品的艨艟巨舰继续傲然航行于四大洋。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半年以后,确实也是威灵顿公爵在1828年接替了这位戈德里奇子爵的首相职务。】
“我感谢您对威灵顿公爵的赞美,等我回到伦敦之后,我会当面向您转达这些话的。”大使平静地回答。
梅特涅稍微思酌了片刻,他相信时机已经到了。
“那么,大使先生,请问威灵顿公爵对我之前的提议,持何种看法呢?”他郑重地询问对方。
在和艾格隆取得联系,并且达成了默契之后,梅特涅开始寻求西方列强的支持,考虑到法兰西的波旁王族绝不可能同波拿巴家族合作,于是他开始寻求英国一方的意见——在眼下,英国因为种种意外而陷入到了政界纷争当中,那么说话最有分量的人,自然也就是国王和威灵顿公爵了。
大使犹豫了片刻,似乎是在选择措辞。
接着,在梅特涅的注视之下,他揭晓了答案。
“尽管英国政府对莱希施泰特公爵颇有疑虑,但如果莱希施泰特公爵本人不谋求王位的话,那么英国政府也乐于看到希腊人民得到他们应得的独立和自由——”
虽然大使的声调平稳,并且充满了英国人公式化的死板,但是对梅特涅来说,却不啻为妙音。
这就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是的,英国政府和他一样,都不愿意看到沙皇就此不可收拾,但是却又难以冒直接对抗的风险,因此利用一下那个少年人自然是明智之举。
虽然他们都同波拿巴家族有一点历史积怨,但是英国人和他一样不在乎这个。
“那么,威灵顿公爵本人对莱希施泰特公爵怎么看呢?”出于习惯性的谨慎,他又继续追问。
在对话当中,两个人都有意回避“波拿巴”这个姓氏,故意用莱希施泰特公爵来称呼他,以便刻意淡化之前的历史冲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威灵顿公爵对莱希施泰特公爵大为赞赏。”大使小声地回答,“他私下里说公爵比我们自己的下一代,那些只会在公学里吵吵嚷嚷的小家伙们加起来都强。”
梅特涅听了之后,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又哑然失笑。
“威灵顿公爵总是对波拿巴们如此宽容!”
他清楚地记得,当年,列强在俘虏了拿破仑之后,普鲁士人提议枪毙这个无法无天的篡位者,也正是威灵顿公爵坚持反对处死拿破仑,从而改成了流放。
“与其说是宽容,倒不如说是尊重。”大使小声回答,“毕竟对他来说,世界上值得高看一眼的人已经不多了。”
顿了顿之后,他又加了一句,“威灵顿公爵对莱希施泰特公爵非常看好,他认定将来这个少年必定会有所成就。”
“难道这是好事吗?”梅特涅反问,“难道他忘了当年我们曾经面对过什么?”
“公爵认为,老拿破仑和小拿破仑是两个人,他们不能混为一谈,不列颠不能因为仇恨而忘记理智。”大使轻轻摇了摇头,“另外,他认为,不列颠的伟大正在于它敢于迎击任何敌人——以及朋友。如果我们害怕未来,我们也就不配去支配未来了。”
“这倒真像是威灵顿公爵说出来的话。”梅特涅点了点头,以此来表示自己对他的赞叹。“我深信,不列颠将在他的手中继续繁荣昌盛,他也将健康长寿。”
接着,首相友好地同大使告别了。
在这个简短的谈话当中,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英国政府,以及威灵顿公爵本人,默许并且支持他的所作所为。
而这也就让他的底气更加壮大了几倍。
无论是在欧洲大舞台上还是在希腊小舞台,他都已经准备好棋子——那么接下来他就可以尽情施展他的头脑,解决年轻气盛的沙皇陛下所造成的的麻烦事了。
在目送大使离开之后,他拿起了笔,开始写起信来。
按照特蕾莎公主提出来的条件,他需要写一封道歉信。
他最初听到这个条件的时候,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差点笑出声来了。
道歉信!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在乎什么道歉?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同时向所有地球人道歉,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种无聊的意气之争,简直跟小孩子撒娇一样。
不过,眼下他有用得着这对少年夫妇的时候,所以他乐于满足这个条件。
“我亲爱的弗朗茨:
我从未奢望过在你心中拥有什么好印象,我承认我之前对你有些刻薄和淡漠,对此我必须向你致歉。
但是想必你从小也能够看出来,我一直都非常看重你,我曾经真心实意地希望你能够成为帝国的栋梁——并且相信你拥有这个潜质和才华。
可以说,如果当初没有我一力支持路易莎公主同你父亲的婚事,世界上将不会有你的存在,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虽然并非你的教父,但实际在精神上一直都和你联系在了一起……”
首相先生从容地写着,挥洒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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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盟友与命运
俄罗斯帝国向着巴尔干半岛发动的宏伟进军、以及在维也纳的首相官邸当中所发生的一幕幕,此时的艾格隆当然无法实时得知,但是这一切都基本在他的意料当中。
所谓时势造英雄,他利用了一个有利于他的时间点,搅动了欧洲大陆上的风云,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属于他的胜利到来。
结合自己对历史的了解、他在这么多年当中所学习到的知识、以及长期的思考,他坚信以目前的形势发展来看,自己等待的一切一定会发生。
当然,他并非一个算无遗策的妖孽,无法百分百地预知一切,但是他愿意进行一场有胜算的赌局——因为他没得选。
如果一切竟然不如他所愿,那他也不需要向命运认输,反正他现在赢得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
同埃德蒙-唐泰斯商量好了下一步的方略之后,他开始让部下们为此做出准备,而就在同时,他等到了另外一个好消息——那位奥地利外交官、冯-根茨大使的秘书阿尔弗雷德-冯-迈尔霍芬先生,赶到了迈索隆吉翁来求见他了。
他之前故意让特蕾莎先和对方谈判,探听奥地利政府的口风,从两个人的会谈来看,效果非常理想。在那之后,特蕾莎先行赶到了迈索隆吉翁和他重新汇合,而冯-迈尔霍芬先生则留在了伯罗奔尼撒半岛,同艾格隆的希腊盟友们会面,了解当地的局势。
几天之后,冯-迈尔霍芬先生结束了他的考察,正式来到迈索隆吉翁求见正主,以便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而艾格隆,此时也非常乐意帮助他完成使命。
在得知了他的消息之后,艾格隆没有耽搁,直接让人把他叫到了自己和特蕾莎的居处,然后和特蕾莎一起接见他。
在卫兵的引领下,这位谨小慎微的外交官来到了会客的房间当中,然后看到了端坐着的少年和少女。
认清楚他们两个之后,冯-迈尔霍芬先生立刻脱帽向少年人致敬。
“莱希施泰特公爵和特蕾莎公主殿下,我非常荣幸能够得到此次觐见的机会。”
“冯-迈尔霍芬先生,我也非常荣幸能够认识您。”艾格隆也公式化地回答,同时和特蕾莎一起站起来,为这位外交官点头致意。
在两个人对话的时候,冯-迈尔霍芬虽然低着头,但一直借助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对面的少年人。
少年人的面孔比他想象得还要俊秀许多,甚至还带着一丝稚气,但是也许是因为习惯了对部下颐指气使的缘故,他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散发出一股威严,而他的目光更是带着一股杀气腾腾的魄力。
冯-迈尔霍芬顿时有些局促不安,因为——他毕竟是那个人的继承者啊。
而且,这个少年人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人物,他的赫赫声威已经足以让人忘记他的年纪了。
“请坐。”艾格隆看出来了对方的局促,于是温和地请对方落座,然后三个人又一起坐了下来。
“请问,我们之前见过吗?”接着他又问。
“很遗憾,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殿下。”冯-迈尔霍芬先生小心翼翼地回答。“不过,我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几次您的消息。”
“哦,这倒也不奇怪,虽然我之前长居在宫廷当中,但是毕竟极少对外露面,您见不到我也是正常的——”少年人笑着回答。“奥地利政府也不会让那么多人来见我。”
从他的表情的话语当中却感受不到任何仇恨的气息,但是却似乎怎么也藏不住些许的抱怨。
“梅特涅首相也有他的顾虑。”尴尬之下,冯-迈尔霍芬只能苦笑,“我承认之前您可能遭遇了一些不愉快,但是——就结果来看,也只有奥地利帝国才给予了您足够的荣典,并且真心实意地希望您能够成为一位合格而且优秀的王子。”
“这话倒是没错,我很清楚,留在其他地方我的待遇只会更加糟糕,至少我的外祖父让我享有了安全、以及皇室成员应有的待遇。”说到这里,艾格隆又看向了特蕾莎,“更加赐予了我世界上最好的未婚妻……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这些我都会感恩的。”
特蕾莎略微有些羞涩,不过还是微笑看着艾格隆。
而冯-迈尔霍芬则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他心里很清楚,公爵是在故意打感情牌,有意渲染“大家都是一家人”的气氛,他也乐得配合——因为他的任务就是同殿下合作。
“殿下,我很高兴您如此明辨是非。您说得没错,无论风云如何变幻,血缘是永恒不变的,您是皇帝陛下的外孙这是铁一般无可更改的事实。虽然因为种种不幸的原因,您和陛下之间有了一些冲突,但是陛下从未想过要切断和您的亲缘,他打心眼里认为您是他最优秀的后代之一——而现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他假装饱含深情地回答,然后他也看向了特蕾莎公主,“尽管经历了种种风波,但皇帝陛下对两位殿下的婚事依旧致以祝福,他将永远爱你们。”
“我也将永远热爱皇帝陛下,祈祷他健康长寿。”特蕾莎公主笑着回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通迷魂汤互相灌下来,三个人都满面笑容,在表面上已经其乐融融,甚至不像是一次外交活动。
不过艾格隆自己清楚,这些好听的话都是自己挣来的,绝对不能当真。一旦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走向了奥地利的对立面,那他外祖父翻脸无情的速度也会和现在一样快——当年他就是这样对女婿拿破仑落井下石的。
“我们都很会向前看,现在也确实是向前看的时候了。”艾格隆话锋一转,变得严肃了起来,“虽然我赢得了一次次胜利,形势一片大好,但是我们现在都看得到,一片沉重的乌云都压在我们的头顶上,而且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您说得没错。”冯-迈尔霍芬也严肃地点了点头,“殿下,就我们看来,俄罗斯帝国的进军已经迫在眉睫,甚至在此时此刻已经开始进军了也说不定。”
“这就是让我们所有人头疼的问题……”艾格隆貌似烦闷地叹了口气,然后再问对方,“那么您对此有何见教呢?”
“殿下,以您的聪明才智,您肯定知道我们希望您做什么——”冯-迈尔霍芬也不客气,直接就点出了正题,“我们希望您能够帮助希腊尽快独立,并且排除其中亲俄人士的影响,而且如果可能的话,尽量让这个独立后的国家,以一种中立务实的姿态维持整个巴尔干半岛的稳定。”
尽管这席话的后半段有些云山雾绕,所以艾格隆再继续追问。
“那么您告诉我,您认为希腊如果独立的话,可以从土耳其人手里切下多少地方来?”
“这个问题目前我无法给您准确答案——毕竟奥地利还需要和其他重要国家具体商讨,不过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希腊光复已经是不可避免的现实了。”冯-迈尔霍芬又笑了起来,“在大家拿出定论之前,您尽可以发挥……但必须维持土耳其帝国的基本生存。”
艾格隆明白过来了。
“只能到色雷斯为止了吗?”他咕哝了一句,“我倒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在乎土耳其。”
“土耳其……”冯-迈尔霍芬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蔑视,“谁在乎土耳其!这个恹恹病夫现在能活着,无非只是因为基督徒国家之间互相提防和仇视而已,欧洲需要一条留在海峡上的看门狗,所以才没有瓜分了它。”
奥地利和土耳其人世代为仇,近代之前彼此之间打过了多次大战,是苏丹的死敌,只是后来才被俄罗斯帝国替代,因此一提到土耳其,冯-迈尔霍芬当然说不出好话来。
只是,正因为土耳其已经衰落,所以把君士坦丁堡留在他们的手上最为安全,任何一个基督教国家都不能容忍另外的基督教国家把它收入囊中——虽然很难听但现实就是如此。
艾格隆默然思索了一下,说实话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他也只是故意装作失望以便提高要价而已。
“那么约阿尼纳可以吗?”片刻之后,他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你们乐意看到我直到那里为止吗?”
冯-迈尔霍芬愣了一下,然后马上点了点头,“如果您乐意的话,这是您的自由,不过我建议您最好提防一下俄罗斯人,毕竟他们对您心怀敌意。”
片刻之后,他又略微有些犹豫地说,“另外,殿下,恕我直言,既然您无法戴上希腊的王冠,那么您最好就不要让希腊在战后太过于强大——它越是强大就越是拥有行动的自由,也就越是没有必要对您感恩戴德,我这一生已经见过了太多的背信弃义,我认为您最好为此早做考虑……”
艾格隆知道,对方这句话倒是单纯出于善意所以才规劝自己的,而且说得也是事实——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在防着这一手。
和这些外交官们一样,他同样对人性不抱任何幻想。
“谢谢您的提醒,不过我同样考虑到了这一点,先生。”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我有幸打下了约阿尼纳,我不会让它在未来成为希腊的领土,它将会成为一个独立的政治实体,由一位大公所统治。”
“那么他是波拿巴家族成员吗?”冯-迈尔霍芬立刻就警觉了起来,“如果是的话,我劝您最好再思量一下——毕竟现在的国际环境还对您不利。”
“不,您多虑了。”艾格隆摇了摇头,然后回答,“我打算拥立一位拥有号召力的继承者作为未来的大公。”
接着,他详细说明了他的计划——
一开始听到海黛的时候,冯-迈尔霍芬略微有些惊讶,不过等到听完了连连点头。“这倒是一个有趣的想法,而且具有合理性,虽然我必须请示维也纳才能得到答案,但我个人认为梅特涅首相并不会反对它,毕竟约阿尼纳原本就已经脱离了土耳其人的统治。”
接着,他又看向了艾格隆,“另外,殿下,我有一条建议。”
“什么建议?”艾格隆立刻点了点头,“您尽管说吧。”
“阿里帕夏虽然反叛了苏丹,但是他依旧是一位***,那么那位海黛小姐必然也是。如果您付出鲜血的代价却拥立了一位***统治者,这对您的声名恐怕不利——”冯-迈尔霍芬小声说,“所以我建议,您把那位海黛小姐弄到手之后,让她改宗东正教并且向沙皇写信输诚,一来这可以让她得到希腊人的好感和支援,二来俄罗斯帝国也会对此欣然欢迎,您面临的阻力会小很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仔细一想,发现这建议还真是挺有道理的。
把海黛改宗东正教,一来赢得俄罗斯和希腊的好感;二来也会让海黛和帕夏家族原本的***支持者们划清界限,让她更加孤立无援,只能依赖自己的支持。
向沙皇写信输诚并不会带来什么风险,反正到时候海黛掌控在他的手里,想要怎么摆布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不错,就这么办!
“谢谢您的建议,我会听取的——”于是,他笑着点头答应。“冯-迈尔霍芬先生,您果然是一位优秀的外交官,我认为您未来必定大有前途。”
“您的才能远在我之上。”冯-迈尔霍芬同样满面笑容,谦逊地回答。
就在两个人谈笑之间,一个小女孩的命运就此被决定了,一个未来小国的命运也同样被决定了。
这个年代弱肉强食的世界秩序就是如此,大国可以肆意决定小国的未来,甚至都不需要询问他们的意见。
谈笑风生当中,艾格隆对冯-迈尔霍芬先生的印象也变得特别好了。
他看得出来,无论是刚才的规劝,还是现在的补充建议,都是他出于善意、站在自己立场的角度上提供建议的,至少在此时此刻,这位奥地利外交官确实算是“自己人”。
当然,这种善意不是施舍而来的,而是他用自己抢到的资本换来的。
这是第一个对他表达善意的大国,他的征途还有很远。
“先生,为了实现我的这个计划,我还有求于您。”艾格隆突然说。
“您是指什么?”冯-迈尔霍芬反问。
“我会指派一位我信任的部下跟随您回到伊斯坦布尔——”艾格隆笑着回答,“请您和大使先生协助他把那位海黛小姐带回来吧。”
“我倒是没想到您还有这一手——”冯-迈尔霍芬略微有些愕然,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好的,殿下,我们在能够办到的情况下,是乐意为您提供便利的——但是,请您务必记得您需要做什么。”
“我永远记得。”艾格隆庄严地回复了他,然后向他伸出了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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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后路与训示
“我永远记得。”艾格隆庄严地回复了他,然后向他伸出了手来。
眼见面前的少年对自己如此友好,冯-迈尔霍芬也不禁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他连忙向着艾格隆也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了。
“希望我们的友谊能够一直长存。”艾格隆一边摇晃手臂,一边对对方说。
接着,他又重新笑了起来,“先生,对我来说,目前的一切虽然谈不上非常满意,但是也达到了能够接受的底线,所以我会去努力回应奥地利政府的期待的——”
“您能够如此明智那就太好了!”看到他终于亲口做出了保证,冯-迈尔霍芬也喜不自胜。“我深信这对我们两方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我也深信我们会得到一个理想的结果。”
“除了一个理想的结果之外,我还有一个东西需要得到——”艾格隆提示对方。
“那当然了!您放心吧,会有的。”冯-迈尔霍芬立刻反应了过来,“梅特涅首相已经答应了,他会亲笔写一封道歉信给您的,我们这边一收到之后就会立刻转交给您——”
“哈哈哈哈!”艾格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心里充满了恶意的畅快感,“天知道为了得到他这声道歉,多少人丢了性命!”
接着,艾格隆松开了手,“请原谅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接下来有什么问题您可以跟特蕾莎说明。”
然后,他轻轻点头致意,再昂首阔步地离开了——需要他来确定的最重要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可以把这个奥地利人交给特蕾莎来料理了。
在艾格隆离开之后,冯-迈尔霍芬略微有些局促地看着特蕾莎,他心里还记得,两个人之前曾经在谈判当中发生过的争吵。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什么争吵,可是他有点担心特蕾莎耍起了公主脾气,非要跟自己闹别扭,容易伤了两家的和气,影响之后的合作。
“公主殿下,我很抱歉之前我对您多有冲撞,不过也请您理解,作为奥地利的外交官,我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政府赋予我的任务。”正因为这种担心,所以他主动向特蕾莎公主致歉,“就我个人而言,我依旧对您充满了敬意。”
出乎他意料的是,特蕾莎公主这次倒是一点都没有记恨的样子,反而愉快地向他笑了起来,“没关系的,冯-迈尔霍芬先生,我能够理解您的苦衷,而且我也不觉得您冒犯了我。事实上我倒是很高兴我的祖国有您这样忠于职守又富有机智的官员——”
冯-迈尔霍芬心里松了口气,公主的恭维虽然他不会当真,但是他依旧很高兴。
被帝国皇室成员所敬重,当然是他难得的殊荣。
“您能够理解我的苦衷那就太好了……”他愉快地笑了起来,“那么,现在横亘在我们两边的一切障碍都已经被一扫而空了,接下来我对您只剩下了祝福,希望您能够在希腊独立的欢呼声当中举办盛大的婚礼,让所有人都为您欢庆——”
“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特蕾莎半是羞涩半是自豪地说,“而您,如果乐意的话,也可以成为现场的见证者。”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冯-迈尔霍芬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谢谢您赐予我此等殊荣,我会出席的,殿下!”反正不是什么违反原则的问题,所以他立刻就一口答应了。
在兴奋之余,他不仅也心生感慨。
十几年前,拿破仑皇帝迎娶路易莎公主的盛大仪式,他作为一位初出茅庐的外交官还曾经历历在目,现在波拿巴家族成员又将第二次迎娶哈布斯堡公主了。
他没有资格评价这到底是对是错,但是他希望,这一次的结局会比上一次要好,毕竟这对少年和少女在他看来确实般配,甚至都有点可爱。
“公主殿下,您能够宽恕我的冒昧吗?”他忍不住问。
特蕾莎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您也要对我提出建议吗?先生,看不出来您倒是有这种爱好……”
“我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殿下,恰恰相反,我的工作要求我必须谨言慎行。”冯-迈尔霍芬严肃地回答,“我之所以违反我的工作信条,只是因为我对您、对公爵都充满了美好的祝愿而已。”
这下轮到特蕾莎惊讶了,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那么您请说吧。”
“我深信,以后您和公爵的舞台绝不会局限在希腊一隅之地而已,但无论您和他日后有什么成就,请您千万要记得,您是一个奥地利人,也只有奥地利才会永远向您敞开怀抱。”阿尔弗雷德-冯-迈尔霍芬严肃但却又恭敬地向特蕾莎建言,“我并非是在哄骗您一定要为奥地利的利益行事,而是请您铭记一个事实——命运变幻莫测,您需要为自己、为自己的家人准备一条后路,和您的祖国保持友好关系的话,至少您不会输得太惨。”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位外交官已经近乎于明示了——他在规劝特蕾莎,以后如果真的和那个少年一起走上皇座,那么在施政的时候不要对奥地利做得太绝,这样可以万一被迫和家人们一起流亡的话,一家人也有个安全的庇护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从玛丽-安托瓦奈特王后和路易莎皇后的命运来看,他的规劝似乎也很有现实性。
特蕾莎也严肃地听着,沉默了片刻之后,她郑重地回答。
“先生,我承认您的话确有道理,而且我也确实对我的祖国充满了眷恋和感激,这些感激深藏我心,是不会随着时光而褪色的。但是我同样我有我的义务,我必须以我未来的丈夫、和我的家庭的利益为优先考虑。如果在未来,命运逼迫我不得不做出痛苦的决定,那么我也只会强忍痛苦,做出应该做出的决定。
对我个人而言,我很希望我们继续是朋友,但如果您觉得我应该和奥地利一直保持友好以便为自己留一条退路,那么我也请奥地利去想办法同我保持友好,不要做出伤害我和我丈夫的事情,这样我才有资格、有动力去让我们永远友好下去!毕竟,友好从来应该是相互的不是吗?”
接着,特蕾莎微微冷笑了起来,似乎带上了些许的嘲讽,“殿下就见识过您所说的‘后路’,当年他的母亲把他带到了奥地利,人身确实安全了,可是皇室究竟是怎么对待他的,我们都历历在目——如果您认为我和路易莎一样,会忍气吞声地认为这就是‘优待’的话,那么您就错了……我宁可我孩子骄傲地同我一起上断头台,也不愿意让他对他讨厌的人们卑躬屈膝!如果奥地利为我们准备的后路仅限于此的话,我会大笑着把这条后路烧个干净的!”
公主殿下的回答,既矜持又留有余地,更加突出了自己的主体性,以至于冯-迈尔霍芬听了暗自觉得厉害。
真是个执拗的姑娘!冯-迈尔霍芬心想。
在她的心目中,帝国居然应该想办法讨取她的欢心,这都不知道该称作骄傲还是狂妄了。
很明显,她虽然年纪小,但是脑子却出乎寻常地清晰,而且意志也足够坚定。
是个能干大事的材料,若有一天她真能成为皇后,恐怕会成为一个厉害人物吧——
不过,那一天似乎还相当遥远,他没必要去为此忧心忡忡。
“我明白了,殿下。”他点了点头。“我深信未来无论发生什么,哈布斯堡家族永远有您一席之地,我也将一直对您满怀钦佩。”
“谢谢。”特蕾莎点了点头,然后从容地站起身来,“请跟我来吧。”
冯-迈尔霍芬连忙也站了起来,然后跟着少女一起来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而这时候,已经有一个身材壮健、目光深邃的男子等候在这里了。
一看到特蕾莎,他立刻向公主殿下致敬,而特蕾莎也马上向冯-迈尔霍芬介绍了他。
“这位就是基督山伯爵。殿下打算让他跟随您一起前往伊斯坦布尔,执行那项秘密任务。”
基督山伯爵?
冯-迈尔霍芬稍微思索了一下,他当了多年外交官了,可是之前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头衔。
看来应该是那个少年人自己赐封的吧。
按理说来,这种所谓的“伯爵”根本一钱不值,欧洲各国根本不会承认,不过眼下,因为两边是盟友的关系,所以冯-迈尔霍芬也不会在乎这种小事。
“基督山伯爵先生,很高兴认识您。”他恭敬地向对方致意,“虽然还是一次看到您,不过我相信,您的主上会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您,您的能力一定非同凡响。”
“您过奖了,我只是秉持着对陛下的忠诚,所以奋勇拼命,立下了一些微末的功勋而已。”埃德蒙-唐泰斯平静地回答。
虽然奥地利绝不会承认那个少年人是‘陛下’,不过冯-迈尔霍芬就当做没听见,也没有做出任何反驳。
“请问您什么时候可以动身呢?”他问。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只要您动身,那么我立刻就可以动身。”埃德蒙-唐泰斯立刻回答。
看上去他似乎摩拳擦掌,动力非常足。
冯-迈尔霍芬当然没有兴趣泼对方的冷水,事实上他自己也希望能够尽快赶回到大使的身边,把自己这一行的收获都告诉他。
“那好吧,既然您已经准备妥当,那么明天我们就会乘坐一艘帆船前往伊斯坦布尔,您可以跟随我一同前往。”冯-迈尔霍芬立刻就给出了答案,“不过,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建议您委屈一下,假扮做我的仆人,这样的话我们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当然可以。”埃德蒙-唐泰斯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只要能够完成任务,我不介意扮成什么。”
“那就太好了。”冯-迈尔霍芬点了点头。
接下来,特蕾莎让人拿过了艾格隆和她自己早就拟好的信件,然后递交给了冯-迈尔霍芬。
“先生,这是我们给大使的信,请您一并转达吧。”特蕾莎小心叮嘱对方,“考虑到我们两方都有所顾虑,所以我们不能够留下成文的协议,这些私人信件就当做我们承诺的凭证——请您相信,我们对待承诺都是严肃认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去履行它,我也请你们也同样如此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听到信件如此重要,冯-迈尔霍芬连忙接过了信。“您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它们都交到大使本人手上。”
“谢谢。”特蕾莎轻声向对方致谢,然后递过了一个微妙的眼神。
老于世故的冯-迈尔霍芬马上会意,于是他提出了告辞,特蕾莎也让人带着他去休息了。
这个外交官已经完成了他身上的使命,所以他此时满身的轻松,心情也极为愉悦。他心里已经在畅想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他会得到帝国政府的什么奖赏了。
而在他离开之后,特蕾莎公主和埃德蒙-唐泰斯留下了一起。
埃德蒙-唐泰斯知道公主殿下必然有什么交代,于是耐心等待着她的训示。
他没有等待多久,特蕾莎公主悠然开口了。
“伯爵先生,一直以来您对殿下的忠诚,我们有目共睹,您的勇敢也足以作为所有人的楷模,我和殿下一样心中对您充满了感激。殿下赐予您如此重要的任务,也足以表现出对您的信任了。”
“我非常感激陛下和您对我的信任。”埃德蒙-唐泰斯连忙回答。
“不过,请您记得,您这次履行的职责,并不仅仅是找到一个小女孩儿然后把她带回来而已——您将会作为殿下的代表,同一位欧洲强国的大使正面相对。”
“我会注意的。”埃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
“不管您之前是谁,您现在是基督山伯爵,是一位真正的伯爵……您配得上。”特蕾莎再度强调了一次,“我们不担心您在气势上会有胆怯,但是也请您注意,您应该展示应有的态度,您理应不卑不亢,既不粗鲁也不讨好,我相信您会做好的……正如您一直以来的那样。”
最后,特蕾莎亲切地向他笑了起来,然后微微提裙行礼,向他祝福以及告别,“伯爵先生,祝您一切好运,我等您带着那位小妹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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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大使
在深秋的寒风当中,奥地利驻土耳其大使弗里德里希-冯-根茨,正和往常一样,吃完早餐之后在使馆的小花园当中散步,以便清醒自己的头脑。
这段时间,对他来说,是萧瑟而又动荡的日子。
如同梅特涅首相所预料的那样,俄罗斯帝国真的发动了进军。
就宗教意义上来说,他应该感到高兴,因为这将是基督徒又一次膺惩残暴野蛮的异教徒,可是作为一个奥地利帝国外交官,他不得不和首相一样,为欧洲均势平衡的动荡而感到忧心忡忡。
当然,这些忧虑目前尚不足以让他恐惧,他毕竟是经历过之前那些最可怕、最血腥事件的见证者,现在巴尔干的小场面比起当年来不值得一提。
他被派到伊斯坦布尔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些烦人的糟心事。
作为梅特涅首相的心腹兼好友,他在欧洲外交界当中早已经享有了一定的声誉,而在奉首相之命来到了伊斯坦布尔之后,他也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奥斯曼帝国高层的礼遇。
眼下,焦头烂额的苏丹及其大臣们对目前败坏的局面已经是束手无策焦头烂额,希腊独立战争的烽火连续几年都未曾熄灭反而死灰复燃不说,俄罗斯帝国也趁机掺和了一脚,向着帝国的心脏发动了进军。
此时的奥斯曼帝国,正处于一个新的低谷期当中,内政腐败,军事孱弱,财政也濒临枯竭,光是镇压希腊起义军就已经耗尽了他们的财力和物力,又哪里有能力抵抗本来就打不过的俄罗斯?
显而易见,如果仅仅单靠奥斯曼帝国本身的话,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抵挡不住沙皇的大军的。
在慌乱当中,马哈茂德二世苏丹撤换了他办事不力的大维齐尔穆罕默德-赛利姆帕夏,转而任命他的宠臣伊泽特-穆罕默德帕夏接任,但是刚刚上任的大维齐尔又能改变什么呢?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俄罗斯人的大军一路向着伊斯坦布尔进发,一筹莫展。
既然单靠自己已经无望,伊泽特-穆罕默德帕夏只能将视线投向了欧洲列强们,他拼命游说欧洲大国的大使们,指出如果奥斯曼帝国如果全面崩溃,那就意味着伊斯坦布尔将会落入到俄罗斯人之手,而那也就将意味着其他国家未来也会步自己的后尘,沦为贪得无厌的俄罗斯人的牺牲品。
不得不说大维齐尔抓住了要害,也理顺了问题的实质——在俄罗斯的步步紧逼之下,土耳其的存亡已经不再只是它自己一家的问题了,而关乎所有欧洲列强的利益,没有人愿意看到俄罗斯帝国的舰队可以任意进出地中海,也没有人愿意它的血盆大口又吞下一片欧洲的土地。
正因为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发生,所以弗里德里希-冯-根茨大使只能去想办法阻止。
他的主要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苏丹马哈茂德二世和他的大维齐尔身上,在他眼里,眼下如同风中残烛一样的土耳其,并不值得他浪费多少精力。
但是,无论如何,土耳其终究还是一个已经统治了君士坦丁堡和小亚细亚数百年的古老帝国,哪怕现状再怎么破烂也总归还是有点底蕴,值得利用起来,所以他也把自己心中的轻蔑压在了心底里,以表面上的礼貌态度,来给苏丹君臣打气,鼓励他们支撑危局。
这位经验丰富老练的外交官,十几年前曾经辅佐梅特涅成功举办了维也纳会议,帮助首相阁下划定了欧洲现行秩序的格局,早已经洞悉了列强之间外交折冲的所有微妙之处,现在玩弄外交手腕来劝说——或者说哄骗——苏丹君臣,自然也是轻轻松松。
按照梅特涅首相的意志,他给苏丹君臣提了两点建议——第一,苏丹应该放弃旷日持久而且一无所获的希腊平叛战争,尽一切努力收缩军力,以便尽力对抗俄罗斯帝国的兵锋、争取缓冲时间;第二,苏丹应该利用眼下仅剩的时间,尽快提请欧洲列强的使节团们知会各国政府,晓以利害,并且表示愿意接受列强的仲裁。
不得不说,他玩弄外交手段的本领实在高强,被他三哄两哄之后,苏丹君臣在仔细思量了一番之后,居然全面接受了这位大使的建议。
对苏丹君臣来说,帝国的根基在伊斯坦布尔,如果它陷落于俄罗斯人之手那就等于帝国的灭亡,为了保住它付出一下代价都是值得的。
希腊的叛乱虽然令人愤怒,但在这个帝国生死存亡的时刻,放弃迟迟没有进展的平叛战争,虽然难受却也是不得不吞下的苦果。
眼见还没有正式介入仲裁,就已经获得了这么多成果,大使心里颇为窃喜,但是表面上却依旧装作愁眉苦脸,盘算着接下来从惊慌失措的土耳其人手里压榨出更多筹码。
眼下,虽然局面处在败坏当中,但是同样也蕴藏着机会,只要抓住那一线机会,说不定可以让奥地利从中获利。
而这就有赖于本国居间操作的手腕了。
他现在无比期待来自于希腊的消息,因为那里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就在他的散步即将结束的时候,他终于收到了他想要得到的好消息——他派出去的秘书阿尔弗雷德-冯-迈尔霍芬先生,已经悄然回归,
他立刻返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当中,然后命令随员将冯-迈尔霍芬叫到自己跟前来。
一进来之后,冯-迈尔霍芬立刻向自己的上司躬身行礼。
“大使先生,我完成了您的使命,现在回来向您复命。”
即使在这个急不可待的时刻,冯-根茨大使仍旧保留着习惯性的矜持,他没有立刻答话,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下属。
“看上去您状态很不错——”他说出了一句题外话,“一切顺利吗?”
“是的,一切顺利!”冯-迈尔霍芬立刻以激动的语调回答,“大使先生,我见到了莱希施泰特公爵和特蕾莎公主殿下,他们对我的态度相当热切,并且表示愿意配合首相阁下的意志……”
一边说,他一边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艾格隆和特蕾莎联名写的亲笔信,“这是他们写给您的信,里面有我们想要的一切承诺!”
说完之后,他弯着腰将信递到了大使的面前。
冯-根茨大使收过了信件,然后镇定地将它拆开,拿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的内容不长,他粗略地扫过了一遍之后就看完了。
是的,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无论苏丹君臣,还是那对少年夫妇,他们都选择了按照自己预想的步调行事。
很好……太好了!
尽管心里欣喜非常,但是他嘴角也只是浮现出了一抹淡定的微笑。
接着,他放下了信纸,然后抬起头来,以鼓励的视线看着自己的下属。
“冯-迈尔霍芬,您极好地完成了我赋予您的使命,凭着这份功绩,将确定无疑地能够获得祖国颁发的勋章。”
“这只是我应该做的。”冯-迈尔霍芬谦逊地回答,同样掩饰住了自己的狂喜。
“你这次除了面见莱希施泰特公爵之外,还见到了那些希腊人的领袖们,你对他们有何看法?”冯-根茨大使又问。
“他们普遍对莱希施泰特公爵非常感激,并且认为希腊独立离不开欧洲列强的支持……”冯-迈尔霍芬小声回答,“所以他们急切地期待欧洲列强向土耳其人施压,让土耳其让步,退出他们的领土,允许他们独立。”
“那他们对俄国人怎么看?”大使问出了关键问题。
冯-迈尔霍芬犹豫了一下,然后据实以告。
“就宗教感情而言,他们倾向于俄国人,毕竟两边都是正教徒。不过这种宗教情感并不会高于国家情感,许多人认为西欧更加值得依靠,并且可以从中得到更多文化和科学成果。总的来说,随着俄国人的进军,希腊人的亲俄情绪必然会随之高涨,但只要我们和其他列强适时表露立场,那么也没有多少人会愿意为了沙皇效命。”
冯-根茨大使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很明显,俄罗斯帝国的进军,必然会客观上有利于希腊独立,然后就必然会激起希腊人感情上的亲俄浪潮;所以,为了压制这股浪潮,奥地利和英国应该尽早表态支持希腊独立,同时让自己的盟友在内部肃清这些支持俄国人的势力。
“好了,那么你接下来把自己这一趟出行的所见所闻,都写成报告吧,一份给我,一份誊抄给维也纳——”
“好的。”冯-迈尔霍芬立即点头领命。
按理说来,他这时候应该知趣地告退,回去休息了,可是他却没有立刻离开。
“怎么,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报告吗?”于是,大使又问。
“莱希施泰特公爵派了一位使者伪装成我的仆人,跟随我一起过来了。”冯-迈尔霍芬小心翼翼地禀告上司,“一方面,他是为了同您协调彼此的立场;另一方面,他需要执行一项重要的秘密任务,也需要得到您的帮助。”
“他想要我做什么?”冯-根茨大使微微皱眉,然后疑惑地问。
于是,冯-迈尔霍芬马上将艾格隆的“找到并买下海黛,然后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封为约阿尼纳女大公,并且作为傀儡旗号进军约阿尼纳”的计划,原原本本地讲述给了大使听。
“还有这一手……?”冯-根茨大使听得啧啧称奇,然后不禁感叹,“莱希施泰特公爵……果然不愧是梅特涅的学生。”
这个计划看上去平常,但能够想出这样一个计划,本身已经证明了那个少年人的情报收集能力和决断能力——至少现在自己就不知道还有个帕夏遗孤作为奴隶留在苏丹宫廷内。
如此聪明而又敏锐,难怪年纪轻轻就能成大器。
当年公爵还在美泉宫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过那个少年人几面了,那时候他虽然觉得公爵头脑聪明,但还不太明白为什么梅特涅会如此看重他,而这一年来发生的一桩桩事,都向他提供了证明。
假如他留在奥地利,然后按照皇帝和梅特涅首相的心意娶了特蕾莎公主,被皇室所接纳,也许未来二十年以后就是他接替梅特涅首相来主持大局了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只可惜,命运终究还是如此玄妙莫测……大使心里暗暗唏嘘。
人各有志,多说无益。
大使很快发现下属正在好奇地打量着自己,于是他重新让自己的表情回复成了惯常的冷漠和严肃。
“这个要求虽然有点出格,但并没有超出我们的忍受范围。考虑到莱希施泰特公爵已经因为我们而放弃去谋求希腊王位,我认为我们可以答应他的这个要求,毕竟土耳其人既然注定要丢掉希腊,那么多丢掉一个约阿尼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冯-迈尔霍芬连忙附和。
“那个使者叫什么名字?”大使再问。
“他的真名我并不知道,不过他有一个贵族头衔——基督山伯爵……”冯-迈尔霍芬回答。
大使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几十年的外交生涯当中,从没有听到过这个头衔。
看来并非世袭贵族,应该只是公爵在他自己那个草台班子里封的吧。
不过对大使来说这无所谓,当年拿破仑封了那么多亲王公爵,他和梅特涅还不是一样谦逊地和他们谈笑风生,对古板傲慢的宫廷来说,把一个没有血统的贵族当成世袭贵族来看待,有失体统,但是对一个外交官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好了,让他过来见我吧。”大使下令。
冯-迈尔霍芬马上知趣地退了出去。
很快,门重新打开了,接着,一个身材健壮高大、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走了进来。
他身上穿着仆人的服装,可是即使如此也无法掩盖那种器宇轩昂;他的面孔严肃,留着细密的胡须,步伐有力,看上去精力充沛,似乎随时能够暴起发难。
大使能够感受到,对面这个家伙身上有一股杀气,应该是亲手杀过不少人。
与其说他是一位贵族,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江洋大盗。
可是如今这个年代,不就是江洋大盗当贵族的年代吗?
进门之后,埃德蒙-唐泰斯走到了大使面前,然后躬身向对方行礼致敬。“冯-根茨大使,很高兴见到您。”
大使也站起身来,以温和友善的笑容看着对方,然后主动伸出了他的右手。
就是这只右手,曾经草拟了数个决定欧洲国家命运的条约,拥有着令人胆寒的分量。
而基督山伯爵,毫不畏惧、但彬彬有礼地握住了。
玄妙莫测的命运,让这个不久之前还在地牢淤泥里翻滚的囚犯,突然之间登上了大雅之堂,和欧洲外交界的这位巨擘握上了手。
这一切,岂不是那个少年人造成的奇迹!
“伯爵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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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海黛
“伯爵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冯-根茨大使,以非常谦逊和蔼的态度,面对着这位他明知不是世袭贵族的“伯爵先生”。
他知道,既然能够被莱希施泰特公爵派来执行如此重大的任务,那么这家伙一定是公爵的心腹,也就是说也许未来自己还会继续和他打交道,因此结下善缘也是必要之举。
埃德蒙-唐泰斯依旧非常平静,没有半点受宠若惊或者惊慌失措的表现,但是也给了对方足够的尊重。
“大使先生,我想我的来意,您的属下冯-迈尔霍芬先生已经告诉给您了,我没必要再度赘述。”他镇定地看着对方,然后从容地说了下去,“我想知道,您个人对此意见如何呢?”
“我个人对殿下的这个主意并无反感。”大使没有吊人胃口,而是给了对方一个善意的回答,“我个人认为,约阿尼纳地区如果同希腊一样脱离奥斯曼帝国的控制,对欧洲和平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听到了这个正面积极的表态,埃德蒙-唐泰斯不禁眼睛一亮。
“那您是否能够帮我们这个忙呢?您知道,我无法出面去跟苏丹和他的朝臣交涉……”
“没问题,当然可以。”还没有等他说完,大使就笑着点了点头。“既然莱希施泰特公爵帮了我们的忙,那么作为回报,我理应为他帮点忙——您放心吧,我将会出面,然后以我们这边的名义,想办法买下那个孤女。”
埃德蒙-唐泰斯顿时喜不自胜,但是出于陛下代表所必须有的矜持,他表面上只是露出了淡然的笑容。
“我代替陛下感谢您的帮助……他以后绝不会忘记您这次的恩惠的。”
大使也只是淡然一笑。
在外交界这么多年,忘恩负义的事情他看过太多太多,自己也做过不少,所谓的“恩惠”又值得什么价钱呢?
现在两方只是利益有重叠之处所以暂时合作,彼此帮点忙也是应有之义,至于殿下会不会“感恩”,他心知肚明。
那个少年人,可是梅特涅首相教出来的孩子……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满足少年人的心愿也未尝不可。
“考虑到这是我们临时提交的要求,所以陛下也不希望让您或者奥地利政府额外破费,他会自行承担这笔金额。”埃德蒙-唐泰斯继续说了下去,“我这次携带了一笔资金过来,只要您谈妥了以后,我们立刻偿付。”
“立刻偿付吗……?”大使咕哝了一句,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基督山伯爵。
他身上不像是带了大笔金钱的样子。
埃德蒙-唐泰斯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疑惑,于是他坦然地笑了起来。
“我对您开诚布公——”
说了这句话之后,他立刻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然后当着大使的面打开了。
瞬间大使就发现,盒子里是一大块的翡翠,其色泽之佳、体积之大几乎生平所未见。
看着盒子里闪动着的光泽,大使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不错,看来怎么都够了,我想苏丹一定会满意的。”
【不要纠结为什么交易品是翡翠,原着里海黛就是基督山伯爵用翡翠从苏丹那里换来的……】
看到不用自己使馆承担费用,大使心里也放松了不少。
不过片刻之后,他又立刻产生了怀疑——这么贵重的珠宝,那个少年人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
毫无疑问,这种珠宝过于贵重,只可能是能被那些最有名望和权势的家族收藏,莱希施泰特公爵一年前才从维也纳跑出来,他上哪儿去弄过来?
也许是他从波拿巴家族伯伯叔叔那里讨要过来的,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他太了解拿破仑那些兄弟们了,他们才不会愿意为侄子破费;所以更有可能是卡尔大公和特蕾莎公主作为嫁妆送给他的。
……所以归根结底不还是奥地利人出的钱?!
一想到这里,大使不由得暗暗恼怒,心里怒斥卡尔大公和特蕾莎公主毫无家国观念。
埃德蒙-唐泰斯当然不知道大使在心中一瞬间转过的这些念头,他从盒子里又拿出了一块钻石,然后递到了大使的面前。
“大使先生,这是陛下给您的劳务费用,请您收下吧。”
大使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对方。
“请您不用担心,这绝不是贿赂,陛下也绝对不会强求您做出有损于奥地利帝国利益的事情——”埃德蒙-唐泰斯迎着对方的目光,镇定地解释,“陛下从来都不愿意别人平白无故为自己奔忙,他希望每个人的努力都物有所值……所以他命令我一定要把他的酬谢带给您,我恳请您收下它吧,否则那就是让我有辱于我的使命了。”
在埃德蒙-唐泰斯诚恳的视线下,大使眼中的狐疑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小子还挺上道”的笑容。
“既然殿下这么有诚意,那么我就却之不恭了。”于是他收过了这一枚价值不菲的钻石,然后随手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这个年代,高级外交官收受他国的礼物(贿赂)简直是家常便饭,甚至是他们创收的主要方法之一,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况且使者已经明说了不要求他去出卖国家利益,他就更加没有心理负担了。
收下礼物之后,大使看着埃德蒙-唐泰斯越来越顺眼了。
哪怕他只是一个江洋大盗,那也是一个可爱的江洋大盗。
“伯爵先生,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一起去共进午餐吧,我相信我会很快替您完成使命的。”
“这是我的荣幸。”埃德蒙-唐泰斯温和地回答。
这是基督山伯爵在欧洲舞台上的初次亮相,埃德蒙-唐泰斯发现,这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他只需要拿出那种在杀戮场上磨练出来的冷漠和镇定,就能够应付得来。
他既没有卑躬屈膝,也没有故作傲慢,只是从容地执行自己的任务,而这就够了。
当然,这只是初出茅庐,他知道自己日后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太多太多,但是他相信只要肯用心努力,他也可以同样在这个舞台上纵横捭阖。
在大使的邀请下,基督山伯爵同他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彼此相谈甚欢,不过都有意避开了两方合作的问题,而是谈起了埃德蒙-唐泰斯在这场战争当中的经历。
埃德蒙-唐泰斯有意淡化了自己的功勋,不过当听到了基督山伯爵的英勇事迹之后,大使仍旧瞠目结舌,对伯爵的勇敢大加赞赏。
这时候他已经不在意对方的伯爵称号是真是假了,因为一个英雄人物拥有如此头衔是实至名归的。
就这样,基督山伯爵的名号,也第一次进入到了欧洲上层社会的视野当中。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使开始为完成少年人的心愿而奔忙。
不过,他的奔忙却不显山露水,只是和苏丹以及大维齐尔保持联系,时不时地给他们打气出主意。
已经因为俄罗斯帝国进军而焦头烂额的苏丹君臣们,此时心理上也极其渴望得到列强的帮助,因此对这位看上去亲土耳其的“好好先生”自然也礼遇有加。
而就在觥筹交错的往来当中,在不经意之间,大使向大维齐尔透露出自己的一位富商好友有不可告人的兴趣,打算从苏丹的后宫当中购买一位年幼的女奴。
“你所说的好友不会是你自己吧……?”这个问题谁也没有问出来,毕竟谁也不关心真正的答案,只关心利弊。
有心交好奥地利的苏丹君臣,很快就答应了大使的条件。
不过,当大使透露出他想要购买前约阿尼纳帕夏的孙女儿的时候,马哈茂德二世苏丹顿时就有些犹豫。
而这时候,大使不慌不忙地展露出了“富商的价码”。
当看到这样一大块翡翠被献给自己之后,苏丹的些许犹豫也就此消失了。
即使在这个帝国岌岌可危的时刻,对珠宝的喜爱仍旧是人的本能。
而且说到底,不过是个罪人的孙女儿而已,而且年纪尚幼并没有得过他的宠幸,他甚至没见过几次面,所以也不在乎。
于是,在几天的交涉之后,大使完成了这一笔交易,而那个幼小的姑娘,也被梳妆打扮了一番之后,送到了奥地利大使馆当中。
而在这几天当中,埃德蒙-唐泰斯也在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消息。
虽然心里焦急,但还是一直保持着镇定,没有让使馆的人看轻自己。
对他来说,只要没有从大使那里传来坏消息,那么就是好消息。
漫长的等待终究达到了终点,就在某一天他吃过午饭之后,他认识的外交官冯-迈尔霍芬过来通知他,他的心愿已经达成了。
瞬间的兴奋,让埃德蒙-唐泰斯几乎忘却了言语,不过他很快镇定了下来。
接着,在冯-迈尔霍芬的带领下,他来到了大使馆内的一个房间当中。
而这里,已经有一个小女孩儿坐在座位上了。
一看到有人进来,这个小女孩儿立刻抬头看向了门口,犹如是受惊了的兔子一样,而埃德蒙-唐泰斯也借此看清楚了她。
正如同陛下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看上去相当瘦弱,长着棕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穿着朴素的麻布上衣,宽大的袖口开着衩,露出两条细嫩白皙的手臂。
虽然眼下这个小丫头实在不太起眼,但仍旧能够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而她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眼神,更是让人禁不住心生怜悯。
埃德蒙-唐泰斯知道这个孩子经历了什么——她在四岁的时候,祖父和父亲以及伯叔都被人杀了,首级被送到了苏丹面前,而她本人也和母亲一起被带到了这里充作奴隶,不久之后母亲也死了,只留下了她以罪人的身份活在托普卡帕皇宫当中。
事实上埃德蒙-唐泰斯都有些疑惑,她为什么居然能够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下顽强地活下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还活着,而且足以成为陛下需要的道具。
是的……这个小姑娘是他用陛下的钱买下来的,是陛下的财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带着些许的怜悯,他走到了小姑娘的面前,然后下意识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可怜的孩子——”他用希腊语说,“你能够听懂我说的话吗?”
这个小女孩儿昂着头,用疑惑和惊慌的眼神看着他,但是也不敢反抗,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姑娘,就是这位基督山伯爵先生——”冯-迈尔霍芬故意开了一个玩笑,也用希腊语指着埃德蒙-唐泰斯对海黛说,“花钱买下了你。”
也许是感受到了埃德蒙表情和视线当中的温暖,这个小女孩从最初的惊恐当中恢复了过来。
她站起身来,然后讨好地向埃德蒙-唐泰斯行礼致敬。
“伯爵大人……”
“是的,是我花了钱买下了你,但是真正买了你的另有其人。”埃德蒙-唐泰斯笑了起来,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柔,“海黛小姐,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不过我跟你保证,从今往后你已经脱离苦海了,你会过上安全而且舒适的日子……我跟你保证。”
埃德蒙-唐泰斯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他承诺了“安全和舒适”,但没有承诺“自由”,毕竟从今往后她就是陛下间接统治约阿尼纳的工具了——不过,对于海黛这种已经习惯了奴隶身份的孩子来说,恐怕她也想不到什么叫自由。
至少她不会再面临饥饿和死亡的恐惧,可以正常长大成人,接受正规的教育,这对比下来,难道不就是幸福吗?
海黛有些不知所措,她疑惑地看着埃德蒙-唐泰斯,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这个善良的人不是自己的主人。
“那我……我的主人是谁?”
“你的主人是一位当代的伟人。”埃德蒙-唐泰斯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奉命带你去见他,而且我们很快就要动身。”
海黛睁大了眼睛,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不过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无从选择,她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以你现在的年纪,也许你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不要紧。”埃德蒙-唐泰斯又满怀怜悯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犹如是面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从今往后,你将会拥有自己梦想中的一切了,甚至比你原本应有的还要多——而这一切的代价,只不过是遵从你主人的命令而已……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因为他是一个非常和蔼的人,你只需要听从他的一切安排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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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命运的改变
“……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因为他是一个非常和蔼的人。”
海黛听得懵里懵懂,但是从对面这个人的表现来看,她已经本能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
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也许接下来自己的命运会截然不同,再也不用和之前那样孤苦无依了。
安抚好了海黛之后,埃德蒙-唐泰斯再无留恋,对他来说,自己来这里的任务已经就此完成了,现在应该越早回去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请允许我跟大使先生告别——”他转头看向了冯-迈尔霍芬,“我希望尽快离开伊斯坦布尔。”
冯-迈尔霍芬对基督山伯爵的决定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他立刻点了点头。
“好的,我现在就带您去见大使。”
很快,他们暂且留下了依旧懵懂海黛,然后一起走到了大使馆的小花园当中面见大使。
“大使先生,我代表我的主君对您表示最诚挚的谢意。”一见到他,埃德蒙-唐泰斯就以最诚恳的态度向对方致谢,“如果没有您的帮助,他的构想绝不会这么轻易实现。”
“不用谢,互惠互利罢了,我们同样也承蒙他帮了忙。”冯-根茨大使平静地回答,“我之前已经预料到您准备离开,所以我以给梅特涅首相送信的名义,准备了一艘船,您可以以我们使馆人员的身份,带着那个孩子混入其中——眼下土耳其人焦头烂额而且有求于我们,所以不会为难我们的,我预计您不会受到什么阻拦。”
眼见大使把事情已经安排得如此妥帖,埃德蒙-唐泰斯更加放心了。
“好的,一切有仰赖于您了。”片刻之后,他又有些迟疑地问,“对了,大使先生,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接下来陛下打出约阿尼纳女大公的旗号,那么苏丹君臣必然会猜到海黛的真正买主是我们,那么他们……他们会不会迁怒于您?会不会……给您惹来什么麻烦?”
都已经做完了才问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真是虚伪……大使暗想。
不过这种虚伪本来就是外交的一部分,所以他倒也不生气。
“消息的来回需要时间,我想,等到苏丹君臣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们都已经顾不上什么约阿尼纳了……”大使嘲讽地笑了起来,“以俄罗斯人进军的速度,一个月之内恐怕他们就要威胁到瓦尔纳、然后再逼近亚德里安堡了。那时候他们所能做的,只是乞求西方赶紧出面调停,又怎么敢对我们怎么样?”
大使还有一截话没有说出口——既然形势已经到了这一步,土耳其的版图必然会出现重大变动,与其如此不如干脆借着形势,逼迫焦头烂额的苏丹君臣进一步退让,削弱土耳其。
莱希施泰特公爵既然无法得到希腊的王冠,必然需要一个安慰品才能心平气和,这个“安慰品”奥地利是给不出也不想给的,那就让这个摇摇欲坠的土耳其来给吧——反正能够让它活下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埃德蒙-唐泰斯并不知道大使心中所想,不过从大使那从容不迫的态度当中,他已经确认了形势在掌控当中,所以他也就不再过多担心了。
“既然您心中已有定见,那就再好不过了。”埃德蒙-唐泰斯再度躬了躬身,“大使先生,再见!我祝您以后万事顺遂。”
“替我向特蕾莎公主问好吧,我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还有这份胆识,只可惜……哎,她却把自己的胆识用在了祖国之外!”大使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直到现在,他还是以为莱希施泰特公爵是凭借着特蕾莎公主的嫁妆搞出这事的。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只能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告别大使之后,埃德蒙-唐泰斯回到了刚才的房间当中,而海黛还怯生生地等候在这里。
眼下的埃德蒙-唐泰斯可谓是春风得意,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即将圆满成功了。
正因为心情极好,所以他看待海黛的眼神也特别的柔和。
“小姑娘,你准备好了吗?”他问,“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去哪儿?”海黛既有些提防、又有些期待地问。
“去你真正的买主那里。”埃德蒙-唐泰斯立刻回答,“去你将成为一个统治者的地方……”
海黛眨了眨眼,根本不理解他的后半句话,不过这没有关系。
埃德蒙-唐泰斯向她伸出了手来,海黛眨了眨眼睛,然后伸出了手,抓住了他的手。
这只手,瘦弱纤细,让人禁不住生出呵护之心。
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啊……埃德蒙-唐泰斯心想。
命运折磨了她,让她失去了一切,而从今往后,一切就将不同了——她将享有她不曾有的荣光。
就在这时,冯-迈尔霍芬打开了房门,通知基督山伯爵可以动身,于是他毅然拉着海黛的手,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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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不是担心他此行的安危,因为他心里清楚,按照惯性埃德蒙-唐泰斯应该会轻松地把海黛弄到手,然后给他带回来。
他所纠结的是,究竟应该怎样定位海黛和埃德蒙-唐泰斯的关系?
在《基督山伯爵》的原着里,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纠结,海黛痴恋着她的主人,并且最终和他成为了忘年恋,两个人一起结伴浪迹天涯。
可是现在的环境却决然不同——埃德蒙-唐泰斯提前几年出来了,在他的心目中,那个未婚妻梅尔塞苔丝在心中的分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
而且,海黛目前才十岁,她根本不懂得什么感情问题,埃德蒙-唐泰斯这种正人君子,也根本不至于对这么小的孩子产生什么爱情。
何况在这一次,理论上,海黛的买主是自己……
更重要的是,自己准备册封海黛为约阿尼纳女大公,并且当成统治约阿尼纳地区的傀儡,如果真的把她指婚给埃德蒙-唐泰斯的话,政治影响又太大了,不能不仔细权衡。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最后他做出了大多数人在没头绪时的通用做法——
顺其自然。
反正海黛落到了他的手里,到时候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等过了几年她长大了,再视情况而定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也在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而就在某一天的晚上,他终于收到了报告,基督山伯爵大人回来了。
正在和特蕾莎共进晚餐的艾格隆顿时狂喜,于是他下令把伯爵带过来,他要立刻召见。
不出他所料,基督山伯爵这次就是带着一个小女孩儿一起过来的。
就在烛光的掩映中,他们两个一起来到了餐桌旁边,接受两位殿下的检视。
小女孩儿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因为肌肤苍白而且瘦弱,所以简直像是漂浮的幽灵一样,她胆怯但又充满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少年人。
从埃德蒙-唐泰斯恭敬的表现当中,她聪明地意识到,面前这个少年人就是她的真正买主了。
所以,尽管这个少年人看上去斯文而且态度非常友好,但是她只是害怕地站着,大气也不敢出,深怕惹怒了新的“主人”。
而艾格隆此时也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苍白瘦弱、但难掩天生丽质的小女孩,然后又看向了埃德蒙-唐泰斯。
“埃德蒙——你做得非常好!”
夸奖了一句之后,他做了个手势,“带她一起坐下来吧,我们一同用餐。”
埃德蒙-唐泰斯对这个恩宠当然不会推辞了,他立刻拉着海黛一起坐上了餐桌。
海黛有些如坐针毡,她根本听不懂在场的人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但是,看着桌子上丰盛的餐点,闻着食物上面飘着的香味,她几乎忘却了一切烦恼和恐惧,脑中只剩下了人类最本能的渴望。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
艾格隆和特蕾莎都是皇室出身,从小在宫廷长大,眼下他们在这边吃的食物、以他们的标准来说只能用简陋来形容,可是对刚刚摆脱了奴隶身份的海黛来说,这是她多少年来也不敢想象的大餐。
“我们用餐吧。”艾格隆又做了一个手势,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海黛,“多吃一点吧,小姑娘。”
海黛听不懂艾格隆的话,但是从少年人的友好态度来看,她猜得出自己可以大快朵颐。
于是,在饥饿的驱使下她再也没有了顾忌,她直接用手抓住了一块烤羊排,塞到了自己的口中,然后又啃了一大口涂着奶油的糕饼,接着用勺子舀了一勺南瓜汤。
这胡吃海塞的吃相,很快让她呛住了,她禁不住咳嗽了起来,但是一边咳嗽她一边仍旧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
这狼吞虎咽的样子,让艾格隆和埃德蒙-唐泰斯看得有些哑然失笑。
特蕾莎看得却有些不忍,发出了一声感叹。
“可怜的孩子,她一定吃了太多苦头!”
接着,她站起来,再坐到了海黛的旁边,接着拿起了餐具为她把食物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然后开始给海黛喂食。
吃了一点东西之后,海黛开始清醒了过来,然后她不敢再肆意妄为,顺从地任由少女摆布自己,一点一点地吃着食物,然后每隔一小段时间喝汤润喉,总算没有再失态。
而就在她们用餐的时候,艾格隆和埃德蒙-唐泰斯交谈了起来。
“看样子你此行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很多。”
“是的,陛下。这都是因为冯-根茨大使的用心配合。”埃德蒙-唐泰斯回答,“他认为这一次奥地利需要您的合作,所以他乐意为您行个方便。而且他认为,以约阿尼纳女大公的方式来间接统治,可能是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艾格隆心中也暗暗点头。
他心里清楚,冯-根茨大使作为梅特涅的心腹,当年也仇视帝国,并且为了反对拿破仑而多次进行外交阴谋,而且这么多年来他也没有对自己表示过什么善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可是,当年的事情是当年,现在的事情是现在,大家都是根据立场来决定行动,没有什么仇恨不仇恨的。
既然他这次帮忙了,那自己就承这份情。
因为海黛现在不会法语,他们两个也就无所顾忌,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你这一路上带着她,应该对她有所了解了——”艾格隆再问,“你认为她适合我们的计划吗?”
“我认为她非常适合。”埃德蒙-唐泰斯笃定地回答,“她性格温顺,而且因为之前吃过很多苦的缘故,她对未来的期待值非常低,只希望能够碰到一个能够善待她的主人就满足了……我想,只要我们善加利用,她绝对可以起到应有的作用,而且不会反抗您的意志。”
对这番话艾格隆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人心善变,现在期待值低,不代表未来期待值低,他可不敢真的掉以轻心。
不过至少在目前,一切都是非常理想的,他可以任意驱使、摆布这个孩子,她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照原计划执行吧——”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海黛,“首先我们要给她应有教育,让她懂得和我们交流,并且懂得尊敬我们,并且最好要学会身为女大公所必有的礼仪知识……”
“这就交给我吧。”一直在忙着给海黛喂食的特蕾莎突然插话了。“我想我能够教会她的。”
“那再妙不过了,特蕾莎,我想也没人比你更合适——只要你不嫌烦就好”艾格隆立刻就答应了下来,“以后她就是你的学生了。”
“我会让她成为一个出色的女子,而且我看她有这个潜质。”特蕾莎兴致勃勃地说,“当然,首先她会尊重我们,服从您的领导。”
一边说,她一边笑着跟海黛眨了眨眼。
“可怜的孩子,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受饥寒之苦了……我们会补偿你的。”
海黛还是懵懂无知,她不明白在场的三个人在决定自己的命运,她也不知道买下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又到底想做什么。
但是看着特蕾莎的笑容,她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善意,而腹中塞满的食物,此刻也给她带来了一种安稳的满足感,于是她也甜甜地笑了起来,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归宿。
艾格隆此刻也充满了满足感,他拿起了酒杯向自己的宠臣致意。
“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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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决意
在埃德蒙-唐泰斯安全地把海黛带回来之后,艾格隆大喜过望。
眼下,万事俱备,他实现之前计划的所有条件都已经成熟了。
海黛是前约阿尼纳的阿里帕夏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也就是说,她是最有资格提出继承宣称的人。
不过,海黛目前才只有10岁,而且早已经远离了故土,所以毫无疑问,当地未必会有多少人买这个账。
但是对艾格隆来说这根本无所谓,因为他打出这个旗号,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进军约阿尼纳而已。
根据他现在收到的消息,俄罗斯帝国的大军势如破竹,正如同冲垮堤坝的洪流一般倾泻而下,势不可挡地向着君士坦丁堡压了过来。
沙皇的兵锋如此犀利,对艾格隆来说一方面是坏消息,因为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荣誉也开始褪色了,人们会看到沙皇才是给予苏丹致命一击的那个人;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这也是好事,因为土耳其人现在焦头烂额,光是应付沙皇就已经手忙脚乱,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自己了。
对苏丹来说,如果必须在希腊和君士坦丁堡之中择一的,他的选择必然只有后者。
所以说,这场斗争已经到了下半场——艾格隆面前所面临的压力已经变得极小了,他尽可以放心大胆地进军,扩大战果。
他要进军约阿尼纳,然后想办法扩大占领的地盘——这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他原本就没有指望过争夺希腊独立建国后的王位,而根据他和梅特涅达成的默契,他也不能这么做。
而且,在希腊独立之后,他注定要离开这个地方,那样的话他的影响力也必然会消退不少,所以他需要为自己的部下谋求一块稳固的地盘。
而这时候,约阿尼纳就是一个极好的选择了,首先这里本来就是“无主之地”,只要把它抢在手里,就没有人来争抢了;其次,他恰好还有海黛这样一个傀儡,避免了亲自担任统治者所引发的猜疑。
就这样,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他手下的军队也开始重新在迈索隆吉翁集结。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休整之后,上下的官兵们都已经重新恢复了体力和精神,再度充满了斗志,而之前在鏖战当中损失的兵力,也渐渐地依靠填平了。
艾格隆接下来的作战目标,已经通过军官们传达到了每一个士兵那里,而他们也都摩拳擦掌,信心百倍,准备跟着陛下再去夺下新一场胜利。
不过,这一次,艾格隆不打算再自己打先锋头阵了。
约阿尼纳的防守空虚,他面临的压力并不大,不需要他亲自压阵,他宁可先留在消息顺畅的迈索隆吉翁,以便随时和各方联络,讨价还价,为战后布局做准备。
他准备先让米歇尔-内伊领军,埃德蒙-唐泰斯和伊萨克-巴列奥略随队。
伊萨克-巴列奥略是阿里帕夏的亲卫队长,他在当地绝对算是一号知名人物,只要他踏入到约阿尼纳的土地当中,就会大肆宣扬海黛小姐已经回到希腊,准备光复家业。
等到大势已定、舆论上也已经成熟的时候,艾格隆再带着海黛以及主力部队,以征服者的姿态,在欢呼声当中进入约阿尼纳,然后把那里变成自己的据点。
他的全盘计划已经经过深思熟虑,因此立刻开始执行。
很快,遵照他的命令,米歇尔-内伊集结了一支由他亲自指挥的先头部队,为数接近三千人,他们在迈索隆吉翁城外集结完毕,随时准备进军。
在他们开拔之前,艾格隆举办了一个简短的出征仪式。
在全军的瞩目下,一身军装的艾格隆走到了军官们的队列前,然后脱帽挥舞,向他们致意。
“勇士们,祝你们一切顺利!”
随着他的致意,礼炮声也隆隆响起,仪仗队也纷纷朝天开枪,以此来为这支先遣军助威。
艾格隆从军官们的面前走过,一一同他们寒暄,最后来到了基督山伯爵的面前。
“埃德蒙……真是抱歉,我到处使唤你,都没有让你休息几天。”他笑着对埃德蒙-唐泰斯说,“刚刚让你跑完了伊斯坦布尔,又要把你派到约阿尼纳去了。”
“陛下,既然这是我提出的构想,那么我就应该想办法去实现它。”埃德蒙-唐泰斯慨然回答,“况且,您赋予我种种任务,正是基于对我的信任,我绝不能辜负它——”
“如果在场的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忠诚而且有勇有谋的话,我们的事业还用得着担心什么吗?”艾格隆深为感动地说。
接着,他招了招手,然后从旁边的卫兵手里拿过来了一枚骑士团勋章,然后挂在了埃德蒙-唐泰斯的胸前。
“这是表彰你之前功劳的,你理应得到它。”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埃德蒙-唐泰斯不要谦逊或者推辞,“我甚至觉得,光靠它来奖励你,实在是不够……所以,等这一次的任务完成,我要授予你更加高的荣誉,这样才配得上你为我们做出的突出贡献。埃德蒙……我的事业有你的一份,我会永远铭记这个事实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事实上他已经决定好了,等到约阿尼纳被平定之后,就正式宣布基督山伯爵是约阿尼纳女大公的名义监护人,然后以海黛的名义为他在未来的公国当中授予一片小封地,这样他的爵位头衔就名副其实了。
这个曾经小水手在他的手里将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贵族,一个名垂青史的大人物。
在酬功方面,他一向是舍得花血本的,因为他知道,忠诚是最宝贵的稀缺品,必须让它得到应有的报答。
埃德蒙-唐泰斯又是喜悦又是惭愧,一下子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面前这个少年,对他来说既有救命之恩又有知遇之恩,他又怎能不肝脑涂地地报答呢?
“陛下,您的威名,必将震慑住整个约阿尼纳,谁若是反抗您的意志,我们就铲除掉谁!”他颤声回答,“我在那里,恭候您的大驾!”
“不止是约阿尼纳而已——”艾格隆抬起手来指向天空,“将来天空所覆盖的地方,都会流传着我的威名。”
埃德蒙-唐泰斯忍俊不禁,但是却也重重点了点头。“这是必然的,陛下!”
接下来,他又话锋一转,“陛下,请您善待海黛,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怎么,我还没有正式任命你为她的监护人,你就已经开始履行职责了吗?”艾格隆笑着反问,“你放心吧,她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我可不舍得她出什么闪失。只要她愿意听话,乖乖跟我们合作,那以后她可以拥有除了权力以外的一切,过着快乐无忧的日子。”
埃德蒙-唐泰斯放心了下来,然后跟艾格隆告别。
就这样,在艾格隆的目送下,先遣队开始向着约阿尼纳进军,基督山伯爵也随军远征,去为陛下开拓新的生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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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迈索隆吉翁城内,特蕾莎也一直注视着远处军队的行动。
作为艾格隆身边最亲密的人,她当然通晓殿下的计划的所有细节。
她更加知道,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正坐在她的旁边。
她转回了视线,然后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幼女。
此时,海黛正迷迷糊糊地看着桌子上的法文字母表,而她旁边则放着一个小碟子,碟子里面的小点心已经被她吃完了。
特蕾莎笑了笑,然后又拿起了字母表,然后又一次,一个一个地给海黛念了出来,接着督促海黛跟着自己也念一遍。
海黛顺从地跟着她一起念,但是有些音节明显有些失准,而特蕾莎也不着急,依旧耐心地纠正她,不厌其烦地跟着她念。
她现在准备教授海黛法语,以便让她未来可以和殿下以及其他人自由对话——尽管母语是德语,但是特蕾莎从小也学习过法语,而且说得非常纯熟,所以对她来说,教授海黛并没有什么困难。
以特蕾莎的身份来说,这着实有点委屈了,等于是她主动干上了家庭教师的活计。
按理说,这件事并非只有她才行,她可以另外给海黛找专业的家庭教师,但是特蕾莎却不辞辛劳,亲自跟艾格隆要下了海黛,把她变成了自己的“学生”。
一方面,这是出于对海黛的怜悯,她想要让海黛感受一点人间的温情;一方面,这也是为了让她自己打发时间。
但更重要的理由是……她希望借此在海黛心中留下无可磨灭的影响力,然后把海黛变成她自己的好友——
或者说同党。
没错,她就是要扩张自己的权势和威望。
经过了之前一番交锋,她已经看出来了,围绕在殿下身边的那些法国人,虽然表面上因为艾格隆的命令而对她极为尊重,但是在他们的内心里,还是把自己视作为“外人”。
她知道,这是事实,而且历史上每一个被嫁到法兰西的外国王后都会这种待遇,可是她却依旧为此感到愤愤不平。
为了殿下,她付出了那么多,可谓是一片赤诚,结果这帮人一点都不领情,还是有意无意地把她隔绝于外。
光是不领情也就罢了,他们还故意捧起艾格妮丝来给自己添堵!
那天晚上的庆功宴会上,她已经看出来了,有些人故意在抬艾格妮丝,来和自己分庭抗礼,甚至还在故意看自己的笑话。
这是何等的无耻和悖逆……也就是特蕾莎涵养好,所以没有愤怒到失态了。
虽然心里已经看得通透,但是她没有当场发作大吵大闹,因为这不仅有失体面,而且毫无意义,只会增加大家对她的反感。
况且,她也不想大家都高兴的时候扫兴。
所以她只能选择装作毫无所觉,并且对艾格妮丝以礼相待,把事件的影响力降到了最低,也没有闹出什么让人笑话的事情来。
好在艾格妮丝小姐看上去并不知道这个阴谋,而且非常友好地选择了退让,让特蕾莎心中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但是特蕾莎心中的愤怒却没有因此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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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非要给这帮人一点颜色看看不可。
而且——如果自己面对如此明显的威胁还置若罔闻的话,那岂不是以后都只能任人摆布了?
她爱殿下,愿意为殿下牺牲,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内心骄傲的她愿意被一群小人摆布,她绝对忍受不了这个。
既然怎么样也无法得到他们的尊敬和爱戴,那么就让他们发不出话来吧。
想要达到目的,光是说狠话是不够的,需要切实的行动。
她把一切都埋藏在了心头,然后不动声色地开始行动。
如果是平常的女孩儿,恐怕现在还会手足无措一头雾水,然而毕竟是皇室的公主,常年的耳濡目染,以及本就聪慧的头脑,让她几乎可以无师自通。
而且,她向来是一个既执拗又有执行力的人,一旦她下定决心,这个看似天真烂漫的姑娘,那看似娇小的身躯就能够迸发出连她的父母都惊叹的能量来。
要扩大影响力,首先要有人作为助力,海黛恰好就是这样一个天赐的礼物。
未来的约阿尼纳女大公现在对她毕恭毕敬,她也乐意把海黛变成自己的好友。
就这样,特蕾莎以温和的笑容,不厌其烦地教授着海黛,而海黛也认真地学习着,两个人浑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不知不觉当中,夏奈尔带着餐盘和咖啡进来了。
“殿下,您已经讲了好久了,现在应该已经累了吧?先休息一会儿吧?”她笑着对特蕾莎提议。
“谢谢你,夏奈尔。”特蕾莎停下了讲课,然后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渴的喉咙。
她不知道夏奈尔介入那件事到底有多深,也不知道她到底多大程度上欺骗了自己,但是从那天晚上的表现来看,她明显在自己和艾格妮丝之间更加偏向于艾格妮丝。
可是,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不短,她对夏奈尔也有点感情。
而且她也相信,夏奈尔绝对不会故意想要挤兑自己,对方的所思所想,都只有效忠殿下而已。
在这个立场上,两个人倒算是站在一起的。
所以她对夏奈尔,倒是没有多少暗藏的敌意。
“你也休息一下吧,夏奈尔,我们一起喝咖啡,然后等下给她讲课怎么样?”她笑着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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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教育
听到了特蕾莎殿下的提议之后,夏奈尔有些迟疑。
“殿下,我恐怕没有什么可以教她的……毕竟她可是未来的大公……”
“什么大公啊,那只是掩人耳目的说法而已——”特蕾莎不以为然,“她是殿下买下来的,所以注定也要为我们效劳,和你没有什么不同,更没有地位上的高下之分。甚至可以说,你身为我和殿下家庭的一分子,倒是比她更加重要才对。”
如此贴心的话,让夏奈尔简直有点受宠若惊。
“殿下……”
她如此高兴,倒不是挂念什么地位高下,而是被特蕾莎公主承认为家庭的一员了,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名正言顺地一直呆在陛下的身旁。
“既然您这么说的话,那我等会儿就教她冲泡咖啡吧,想来哪怕未来成为女大公也应该还是用得上吧~”夏奈尔不再推辞,应承了下来。
“我想比起学习文法来,她应该更乐意学这个。”特蕾莎笑着回答。“也许哪天我有兴致了也可以跟你学一下,毕竟我妈妈一直都说我泡得不好喝。”
她对夏奈尔如此友好,一方面是因为她需要维持和夏奈尔的良好关系,让她继续为自己效劳;另一方面,她也觉得夏奈尔性格朴实,可以寄予信任。
就这样,她们两个暂时把海黛晾到了一边,愉快地聊天了起来,而海黛也非常庆幸自己可以偷个空,安静地躲在一边吃点心。
在做好了气氛的铺垫之后,特蕾莎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
“夏奈尔,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您尽管问吧。”夏奈尔立刻点了点头。
“你觉得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先生怎么样?”特蕾莎不紧不慢问。
虽然她的语气很平常,但是夏奈尔立刻就微微变色——毕竟,对上次的事情,她心里可是有鬼。
夏奈尔……你可真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特蕾莎心想。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殿下才会对她这么信任吧。
特蕾莎也不催促,只是淡定地看着夏奈尔,似乎是在等着她回话。
在她的注视下,夏奈尔扭捏着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低下头来回答了她。“我觉得他是一个相当让人不愉快的人,一个心术不正的花花公子。”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特蕾莎追问,“埃德加先生看上去长得很英俊潇洒,而且还有艺术天分,应该会很讨人喜欢才对吧?”
虽然表面上是在追问,但是特蕾莎从夏奈尔的表现当中就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果然这都是埃德加在搞鬼。
虽然那一天他没有正面出场,但是一切都是他在暗中撺掇和串联,也正是在他的鼓动下,查理亲王在明,夏奈尔在暗,纷纷给艾格妮丝小姐捧场造势。
哼,这个油头粉面的花花公子,果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卑鄙之徒!
一瞬间,特蕾莎心里充满了对埃德加、乃至对特雷维尔家族的厌恶和憎恨。
很明显,这家伙就是想要借着自己的小姨子讨好殿下,以便获得殿下的宠幸。
明明家世显赫、头脑聪明,结果既不愿意出谋划策也不愿意冲锋陷阵,就只想着玩弄这种阴谋伎俩来献媚邀宠,真可谓是名门贵族的风范——她在宫廷里倒是见多了这种谄媚面孔下的蛇蝎心肠。
特蕾莎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和殿下明明还在创业阶段,离着皇座还差了老远,结果却早早地就碰到宫廷政治,而且他们的矛头居然还直接指向了自己,这让心高气傲的她难以咽下这口气。
她现在拿埃德加没什么办法,因为殿下身边的一大群人很明显地也站在了他的一边,不过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到日后得到机会了,有他们好瞧的。
被特蕾莎这么追问,夏奈尔更加纠结了,她又犹豫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回答。“诚然他表面上确实相当迷人,而且……而且据说在巴黎的社交界也很有名,但是,我觉得,他在内心一个……一个相当无情的人,他恐怕不爱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也不在乎任何信条。
我见到他这么久以来,我从没有见过他真正流露出怀念妻子和女儿的感情,一次都没有,虽然他说了无数的场面话……要知道他的女儿才刚刚出世呀,难道他不挂念一下吗?!还有,爱丽丝夫人也那么可敬,他居然也不放在心上。殿下,您想想看,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至亲都不在意的话,他怎么可能对别人会有好心呢?所以一想到这里,我就挺讨厌他的。”
“说得没错……确实如此。”特蕾莎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个人荒唐浪荡,而且毫无原则,不值得信任。”
从夏奈尔的回答当中,她也看出来了,夏奈尔是发自内心地讨厌埃德加,所以她相信夏奈尔以后不可能会参与到埃德加的阴谋当中。
她现在陷入到了一个由恶意构筑的漩涡当中,而且首当其冲,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辨明敌友。
为了让大家不要再尴尬,她不想再追问之前的事情,只需要确认这一点就够了。想要报复这次受到的屈辱,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了,既然我们都不喜欢他,那么我们就不要再谈论这样一个人,让自己不愉快了。”特蕾莎重新转开了话题,然后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咖啡,“我重新开始教海黛文法吧,这孩子应该已经休息够了!”
“嗯!”夏奈尔如蒙大赦,立刻答应下来。。
刚才她心惊肉跳,尤其担心特蕾莎公主质问那天晚上她到底有没有配合过埃德加的行动。
她不是担心说出实情的话会惹怒公主殿下,而是害怕万一让特蕾莎公主知道是陛下特意命令埃德加离间艾格妮丝的,恐怕又会让这对未婚夫妇又增添阴影,好在特蕾莎殿下似乎也不想再继续追究上次的事情了,总算让她得到了喘息的空间。
她也看得出来,特蕾莎殿下没有忘记上次的事情,不过殿下的怒气都已经集中到了埃德加和查理亲王等人身上了,那她就不在乎了。
甚至她还乐得看到讨厌的埃德加倒霉。
于是,接下来特蕾莎重新拿起了自制的字母表,继续教授海黛。
而没过多久,结束了出征仪式的艾格隆,也走回到了宅邸当中。
一进来房间,他就看到了特蕾莎给海黛授课的景象,心里不由得大觉有趣。
而看到了艾格隆回来了,特蕾莎也停下了讲课,然后对海黛示意。
海黛心领神会,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然后屈膝提裙,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
然后,她抬起头来,用并不纯熟的法语对少年人致意。
“早上好,陛下!”
艾格隆一下愣住了,接着他立刻点了点头,“早上好。”
接着,他兴奋地看向了特蕾莎。
“特蕾莎,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当老师的天分啊,才一天的功夫居然已经像模像样了。”
“这个孩子天分不错,挺聪明的。”特蕾莎笑着回答,“而且她心里清楚,你是买下她的主人,所以她很乐意认真学习来讨好你,她把这当成了自己的义务。”
“这种自知之明正是很多人所缺乏的。”艾格隆感叹,“要是以后她能一直保持这种心态,那我们倒是省事多了。”
“我会继续这么培养她的。”特蕾莎回答。
在能够接触海黛的人当中,无论特蕾莎和夏奈尔,都刻意地在培养海黛尊敬艾格隆的心理。
海黛是未来的约阿尼纳女大公,万一她不听话了,虽然不至于影响全局,但毕竟也是一个麻烦。
好在海黛自幼就成为了苏丹的奴隶,现在在心理上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女奴的身份,把服从主人当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灌输对艾格隆唯命是从的心理也并不难。
“有你来亲自教育她,我相信她绝对会对我保持忠诚。”艾格隆鼓励地看着特蕾莎,“不过,我们还是要严格控制能够接近她的人,哪怕等她长大了,也不能允许任何人给她灌输她可以自行其是的想法。”
“那当然了。”特蕾莎回答,“我已经严厉嘱咐过了她,不允许她跟其他闲杂人等有什么交流。”
说到这里,她又似乎有点惋惜。“不过,这么一想的话,我们倒是对她有所亏欠……以后要尽量在生活待遇上对她好一点才行呢。”
“特蕾莎,你的善意是好事,但是有一个事实我们倒是得分辨清楚——我们,没有任何亏欠她的地方。”艾格隆正色反驳自己的未婚妻,“你看得到,她原本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是苏丹后宫里的一个女奴,而且老早已经被人遗忘,举目无亲,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饿死,而我买下了她,没有人可以说我从此以后剥夺了她的自由,因为她本来就没有这东西!
再退一步讲,哪怕她没有遭遇过大难也没有沦为女奴,而是作为帕夏的孙女儿享受她的童年,那我们并没有让她的生活变得更坏,因为在msl的世界里她注定不能抛头露面也不会拥有任何权力,她只会在长大之后被祖父和父亲当成交易品嫁到其他帕夏家族里,从此成为丈夫的附属品——那么对比现在的情况,她又多失去了什么?我认为事情是明摆着的,我给她带来了黑暗中的光明,我甚至打算让她成为女大公!从落到我的手中之后,她会比原本的命运要更好许多,相应地为了报恩,她也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这很公平不是吗?也许我亏欠过很多人,但是绝没有亏欠她……”
被艾格隆这么一说,特蕾莎心里突然也觉得很有道理,原本些许的不忍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你这么说倒是没错……”她点了点头,“不过,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对她好点吧。”
“我们当然可以对她很好,不过这是恩赐,不是还债,我们要分清楚,我绝不轻易欠债。”艾格隆着重地强调了之后,为了缓和气氛,他又开了个玩笑,“特蕾莎,其实你也只是比海黛大几岁而已,现在却摆足了老师的派头,甚至都有点像个母亲了……”
“你这是哪的话呢?我只是为了你的事业,所以比较投入而已……”特蕾莎顿时有些脸红,连忙为自己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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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回答,让原本只是开玩笑的艾格隆,一下子也尴尬了。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我相信你能够教好她,正如能够教好我们未来的孩子一样。”最后,他只能笑着回答。
这个少女,此时都已经把自己全部的身心都托付到自己这一边了,心心念念地也是在光大自己的事业。
自己将会和她结成家庭,然后把这个家族开枝散叶发扬光大……仔细想想这倒是挺有吸引力的。
想着想着,他倒是有点想入非非了,盼望着和特蕾莎婚礼到来的那一天,然后和她名正言顺地结合在一起。
特蕾莎也许也有点尴尬,所以一直不说话,两个人顿时陷入了异样的沉默,只有海黛懵懂无知地来回看着他们,不明白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
“特蕾莎,我们尽快举办一场仪式吧。”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突然说。
“不是说好了等这边的事情都完成再举办吗?”特蕾莎有些疑惑地回答,接着又放低了声音,“当然,如果殿下你实在等不及,我倒是不拒绝提前一点……”
“哈哈哈哈……”艾格隆大笑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特蕾莎,你可能弄错了什么,我所说的仪式,是指为海黛举办一场东正教改宗仪式,按照我们之前和大使商量的结果,海黛应该成为一个东正教统治者,我想这也是各方都能够接受的结果……你觉得怎么样?至于约阿尼纳女大公的册封仪式,等到我们婚礼结束之后再举办吧,这样我觉得是最好的安排。”
特蕾莎这时候明白了,自己又被殿下给作弄了。
她又是羞涩,又是懊恼,但是却又怎么都无法对他生气,最后只能无奈地向他抗议“殿下,正经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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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审时度势
在和特蕾莎商定了之后,艾格隆拿出了一如既往的行动力,立刻就开始筹备为海黛改宗。
在他看来,约阿尼纳地区msl众多,如果让海黛改宗东正教,就可以断绝她同很大一部分未来臣民的情感联系,也就等于防患于未然。
而且,让一位异教女王公“自觉”地受到上帝的感召,对他来说也是值得吹嘘的谈资。
这是一个政治问题,也是一个宗教问题,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顾问法利亚神父,找到他来一起商量。
自从特蕾莎动身来到迈索隆吉翁以后,法利亚神父自然也跟随着她一同前来,这个年迈而且右半身已经没有知觉的神父,以坚强的意志支撑着自己,努力让自己继续维持着生命。
他在这个世界上了无牵挂,原本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唯一放不下的只是自己的义子埃德蒙-唐泰斯而已;然而在投靠到艾格隆手下之后,他意外地又点燃了生存下去的激情,仿佛是想要让自己残存的智慧,继续为拿破仑二世陛下的事业而燃烧,以便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而艾格隆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不光让人小心妥善地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还偶尔还会找他聊天,他也对此深感荣幸,一心希望自己能够帮上更多忙。
在艾格隆的命令下,随从推着轮椅把法利亚神父送过来了。
因为身体不便,所以神父也没有行礼,而是微微欠了欠身,“陛下,请问您有什么事要垂询于我呢?”
“有一个小小的宗教问题——我想这恰好是您的专长。”艾格隆回答,“我打算在我正式进入约阿尼纳之前,让海黛尽快改宗东正教,为此我们需要举办一场仪式。”
法利亚神父并没有感到惊讶,作为艾格隆身边的智囊,他自然也知道了海黛的身世、以及她被陛下买到了手里的事情。
“在宗教上并不困难,我们为她举办一场洗礼皈依仪式就可以了,只需要有东正教的牧师在场,以及有威望的公证人就行了。”法利亚神父略作思酌便回答。
神父如此淡然处之,是因为这种事情并不罕见,以至于根本不足为奇。
俄罗斯帝国在彼得大帝死后的一百多年以来,已经上演了多次“外国公主皈依东正教”的戏码。
在彼得大帝之后,俄国沙皇们开始向欧洲看齐,他们自命为高贵的皇室,自然也只想着跟欧洲皇室联姻。
可是这就有一个极大的难题摆在他们面前了——俄罗斯帝国是以东正教为国教的,然而欧洲国家都是天主教或者新教徒,按照帝国传统,沙皇是不能娶这些国家的女人的。
当然,办法总比困难多,尤其是拥有一个帝国的时候,罗曼诺夫皇室以帝国的权力以及雄厚的财富作为诱饵,从德意志那些普通王公贵族当中寻找联姻对象,他们愿意出大笔的钱作为彩礼,只有一个条件——公主必须改宗东正教,以便得到和皇室联姻的资格。
众所周知,德意志的王公贵族多如牛毛,那些大家族开枝散叶而且互相世代联姻,制造了数不清的支脉和旁系子孙。
而这些王公贵族因为领地极其狭小(或者干脆没有领地),所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收入也非常微薄。
收入微薄却又要维持王公贵族的体面,这就让他们对金钱相当渴求,而俄罗斯帝国皇室的豪奢,就成了他们无法别开视线的诱惑。
在皇位和珠宝的诱惑下,让女儿改宗东正教然后嫁入俄罗斯也就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了。
叶卡捷琳娜二世大帝,就是德意志小王公的女儿,以改宗东正教为代价嫁给了沙皇彼得三世,最后又杀夫成功统治了俄罗斯帝国几十年。
而她为自己的皇太子保罗挑选继承人的时候也使用了同一标准——这一次她挑中了黑森-达姆施塔特的一个王室旁系家族作为联姻对象。
这家的家主听说之后简直受宠若惊,他带着自己的三个女儿一起来到了圣彼得堡供皇太子保罗挑选,最终皇太子挑中了小女儿威廉明妮·路易丝公主,然后让她改宗东正教,并且改用俄国式的姓名娜塔莉亚-阿列克谢耶芙娜。
可惜这位公主虽然貌美如花,却无福消受这份“光荣”,结婚三年之后因为难产而死去了。
于是皇太子不得不在符腾堡公国的一个旁支公爵那里再找了一个公主玛丽亚-费奥多罗夫娜,作为自己的二婚对象,而这位公主后来为他生了四个儿子,包括打败了拿破仑的亚历山大沙皇,以及现任的尼古拉一世沙皇。
有这么多女性王公改宗东正教的珠玉在前,让区区一个海黛改信东正教,世人恐怕丝毫都不会惊诧或者反感。
虽然她理论上现在是个msl,但是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真正让法利亚神父感到为难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考虑到海黛小姐未来将会成为一位名义上的统治者,拥有尊贵的头衔和身份,那么她的改宗仪式应该是一个重大事件,我们应该为她寻找一个有分量的施洗者,目前我们手里并没有这样有分量的宗教人物,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从我们的盟友那里找一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法利亚神父这自然是正论,考虑到海黛是未来的约阿尼纳女大公,她如果改宗东正教的话,势必要找一个高级宗教人士来为她主持仪式,宗教地位越高她的合法性也就越高,甚至也可以被视作是东正教对ysl教久违的胜利,想必希腊宗教人士也非常乐意看到此事成真。
而此时,因为希腊独立战争的战火,大部分希腊地区都出现了严重的动荡,宗教人士自然也不能免俗——连年的滋生了血仇,民族对立也立刻变成了宗教仇杀,希腊人屠杀msl和ysl宗教人士,土耳其人也原样奉还,两边仇杀之下大批教士遇难,剩下的也只能东躲西藏,唯一算是保存完好的,就是现在还处在独立军政府控制下的伯罗奔尼撒半岛了。
所以,按照理论上来说,如果希望举办这样一个宗教仪式,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艾格隆通知一下自己的盟友,然后从伯罗奔尼撒半岛找一个高级的东正教牧师来为海黛主持洗礼改宗仪式。
可是艾格隆的想法却恰恰相反。
“不,神父,我认为我们不能采用这个办法。”他轻轻摇了摇头,否定了神父的意见,“这不仅仅是一个宗教问题,而且还是一个政治问题,所以我们不能完全从宗教上来考虑。
海黛未来将会是女大公,她名义上的领土,就是我们要建立的约阿尼纳公国。海黛是我买下的,这个国家是我从无到有一手创建的,它也理应全部由我们的人来掌控,和未来的希腊王国不能有任何统属关系,哪怕是宗教意义上的统属关系也不行。如果我们今天从我们的盟友那里找一个东正教的教士作为施洗者,那无异于承认海黛是希腊人皈依于上帝脚下的,约阿尼纳公国也在宗教上归希腊牧首区……我们不能给人以这种印象。”
神父犯下如此失误,并不是因为他没有政治敏感性,也不是因为他考虑不周,而是因为他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
此时,巴尔干半岛的所有东正教徒,都归属于留在伊斯坦布尔的普世牧首领导,然而普世牧首却自甘为苏丹的臣民,反对希腊的独立战争,希望自己所统辖的东正教徒们继续和之前几百年一样继续服从苏丹和帝国。
所以在希腊人看来,普世牧首无异于背叛了希腊和东正教,他们对此心怀怨恨。
在现在这个时刻,这种怨恨并没有激发出什么乱子来,毕竟希腊独立战争还没有结束,然而艾格隆却知道,他们之间的决裂已经为期不远了。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希腊王国刚刚独立不久,希腊正教会就和留在伊斯坦布尔的东正教普世牧首分庭抗礼,不再服从对方的管辖,两边也就此分裂。
而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希腊正教会也不遗余力地强调自己的正统性和合法性。
正因为如此,如果让希腊正教会的人给海黛施洗的话,那就让未来的约阿尼纳女大公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希腊正教传人,在政治上艾格隆是无法接受这一点的。
虽然他现在是希腊独立军的盟友,虽然他带着人在为希腊独立事业挥洒热血,但是他的利益是不容侵犯的,他也不打算和任何人分享未来对约阿尼纳公国的权益——至少在他自己这一代人之内。
所以,法利亚神父的建议不管再怎么合理,他也不想要采用。
虽然老神父看不出艾格隆内心深处的想法,但是从艾格隆斩钉截铁的态度当中,他也看出这是陛下不容置疑的意志。
作为一个谋臣,他不能违抗这种意志,只能改变自己的思路,想办法让陛下的意志贯彻下来。
“您不愿意让希腊正教会的牧师为海黛施洗的话,那么……我们只能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寻找牧师来干这事儿了。”又思酌了片刻之后,神父轻声说,“现在希腊人是您的盟友,而且仰赖您的帮助,他们应该不会多说什么;如果,那些对您心怀不满的外国人,比如俄国人,他们可能会质疑这样一场宗教仪式的效力。”
“他们爱怎么质疑就怎么质疑吧,我不是为了讨沙皇欢心而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艾格隆断然回答。“如今的形势已经到了地步,我们并不能再考虑其他人怎么想了,只要我们认定海黛的改宗合法,那么它就是合法的——其他人有再多意见我们也可以装作看不见。”
眼见艾格隆的意志如此坚决,神父虽然犹豫,但是也不敢再多劝什么了。
他又运转自己已经苍老的头颅,仔细地为艾格隆思考着。
“如果我们现在手头上没有足够好用的东正教士,那么我们不妨把排场做大一点……这样见证人很多,也有足够的合法效力,我想没有人会反对让一个基督教公国诞生在一片由msl所统治的土地上……”
“这一点倒是可以。”艾格隆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意见,“我会操办一场盛大仪式的,届时我还会邀请我们的希腊盟友来做见证——他们既然看到了我的态度,应该也知道要怎么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到这里的时候,法利亚神父又想到了什么,“如果我们能够从罗马找来一个有分量的宗教人士,比如一位红衣主教来观礼,并且作为见证人,这应该也足够具有说服力了吧?”
艾格隆眼睛一亮,但是又有些狐疑,“这是一场东正教改宗仪式,罗马教会的人有什么兴趣参加呢?”
“东正教和天主教本来就是一家嘛……”法利亚神父狡黠地笑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是睁眼说瞎话,不过身为一个政治家,最重要的技能本来就是睁眼说瞎话,“教皇和那位红衣主教拿了我们那么多钱,而且红衣主教还身为我的好友,如果我们需要他们帮这个忙,他们会考虑的——再说了,让基督的荣光感召一片曾经被污染过的大地,哪怕身为天主教徒,这也是一份荣誉,对吧?”
艾格隆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
教皇和红衣主教拿了他的重礼,并且多次为他鼓吹,如果他提出类似的请求的话,他们也应该会欣然前来的——反正,也只是当个见证人而已
而如果有他们的在场,想必也没有人提出什么问题了,对教会来说,这也是一次胜利。
而对艾格隆自己来说,他独立地完成了这一切,也就意味着他让海黛以及她代表的约阿尼纳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生存。
不过,沙皇的想法也必须考虑。
虽然艾格隆在神父面前说得硬气,但那只是为了坚定自己手下的信心而已,在内心深处,他当然也有些顾忌。
毫无疑问他跟罗曼诺夫家族有新仇旧恨,沙皇绝对不喜欢他,如果他落到俄罗斯人手里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但是,艾格隆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人,相反他知道应该怎样审时度势。
在他的计划当中,海黛未来本就应该跟沙皇输诚,摆出表面上的恭顺来。
反正沙皇打不到这里来,未来给了他面子之后,他也应该会欣然接受东正教的胜利。如果这样的话,新生的约阿尼纳公国就将颤颤巍巍地爬出娘胎,真正面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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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洗礼
在和法利亚神父敲定了海黛皈依东正教的细节之后,艾格隆继续拿出自己的行动力,开始为此事做准备。
他派出了自己的使者前往伯罗奔尼撒半岛和罗马,准备寻求自己盟友和罗马教会的支持。
也许是因为感激他贡献的缘故,他的盟友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倒是非常爽快,也非常支持让约阿尼纳地区未来也脱离土耳其人统治的想法,所以他决定亲自过来作为皈依洗礼的见证者,为艾格隆捧场。
而在罗马教会那边,事情就稍微有点复杂了。
罗马教皇利奥十二世和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最初都对艾格隆的想法有点震惊,几乎差点就拒绝了使者的请求。
不过考虑到这个少年人对罗马教会、以及对他们自己“贡献良多”,所以在一番密商之后,虽然他们都觉得艾格隆的要求有些荒诞不经,但他们还是决定答应这个请求。
当然,派一位红衣主教这个漫天要价被直接驳回了,光荣的罗马教会不会让一位一位红衣主教来见证东正教“异端”的皈依仪式,但是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决定派出自己的一位同时也是教廷官员的心腹秘书来参加皈依仪式。
毕竟,东正教虽然和罗马教会已经分裂了接近800年了,但是毕竟大家心里还是互相当做基督徒,罗马教皇当年也会为君士坦丁堡的陷落而痛苦不已。
如今,庆祝一位异教徒君主皈依到主的怀抱当中,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而艾格隆自己这里,也同样在为此奔忙。
他下令在自己的控制区里面寻找曾经当过牧师的神职人员,而随着他一声令下,整个迈索隆吉翁也随之骚动了起来,经过了仔细寻找,终于找出来了几个牧师。
不过这些牧师都没有什么高级教士地位,只是普通的教堂牧师而已。
当然对艾格隆来说这根本无所谓,他将自己的打算告知给了这几个牧师,并且还告诉他们,未来约阿尼纳公国成立之后,将会成为一个独立教区,而为海黛洗礼的那位牧师,理所当然地也将成为公国的大主教。
如此诱人的奖励,很轻易地就击穿了他们的心理防线,他们几乎都急不可待地向艾格隆表示愿意合作,反而是艾格隆还花了几天时间筛选其中最合适的人选。
最后,他选出了一位名叫康斯坦丁-迪莫普洛斯牧师。
一方面,这位牧师仪表堂堂,留着大胡子,看上去就是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适合到时候充任大主教职位;一方面,这位牧师喜好名利,尤其是对金银珠宝来者不拒,所以也容易控制,就这两方面综合起来他自然就最合适了。
于是,半个多月之后,艾格隆的准备都已经完全妥当,时机已经成熟了。
他也没有准备再浪费时间,在罗马和伯罗奔尼撒两边都派来人之后,他在迈索隆吉翁城外一座新修缮的教堂当中,举办了这场皈依仪式。
当清晨的阳光越过了山峰丘陵,开始洒落到大地上的时候,这场仪式正式地开始了。
人们排成了长长的两条,在牧师和助手的带领下走入到教堂当中。
艾格隆和特蕾莎走在最前面,而特蕾莎手里牵着今天的主角海黛,一起走入到教堂里。
然后观礼者们也鱼贯而入。
小小的教堂很快就挤满了人,谁也不想错过这个历史性的时刻,艾格隆还特意命令埃德加作为御用画师来画下接下来的大场面。
而在教堂之外,还有仪仗队待命,以及不少主动或者被动过来看新鲜的捧场群众——他们接下来也将会以欢呼声来迎接这历史的一刻。
牧师走到了祭台上,而现在上面已经摆满了宗教礼器。
艾格隆走到了前排座位前,然后坐了下来,特蕾莎则带着海黛走上了祭台。
突然,所有人都安静了,默默地注视着海黛接下来的举动。
海黛明显有些紧张不安,她还不适应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不过对艾格隆和特蕾莎来说,这就是他们的日常生活,所以他们能够以平稳地心态来继续接下来的一切。
站在祭台上的特蕾莎,和牧师对视了一下,牧师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顺利,仪式可以开始了。
既然是洗礼,首先就自然要以施洗开始。
“海黛,跟我来吧。”特蕾莎低下头来,小声地对海黛说。
接着,她拉着海黛,走到了祭台上早就准备好的浴盆前。
当然,因为考虑到海黛是女性身份,所以在浴盆背后刻意放了一块屏风,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就连牧师也站在屏风之外,等待着洗礼的结束。
只有特蕾莎和夏奈尔站在了浴盆的旁边,协助海黛完成洗礼仪式。
她们一起伸手,要为海黛脱掉身上的衣物,而海黛明显有些紧张,她扭扭捏捏地,攥着自己的衣角,看上去相当害羞。
特蕾莎当然能够体谅海黛的紧张——毕竟哪怕隔了一个屏风,让一个女孩子在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脱下衣物,着实还是有些难为人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这是必须的仪式,也是海黛未来成为约阿尼纳女大公所必须经过的试炼。
吃点苦头就吃点苦吧,这也是为了她好。
带着这样的想法,特蕾莎柔和地向海黛笑着,“海黛,不要害怕,按我说过的做。”
海黛还是很紧张,可是看到特蕾莎的笑容,她渐渐地安心了下来。
这段时间以来,她们两个朝夕相处,培养起了极好的私人感情,海黛对自己的“老师”也是言听计从。
而且经过了最初的迷茫之后,她也从旁人那里弄清楚了特蕾莎的身份——于私,她是自己的“女主人”,于公,她也是一位尊贵的公主以及组织的领袖,是自己理应尊奉的主君。
所以,她也已经习惯了听从特蕾莎的命令,跟着特蕾莎学习的时候也非常认真,进展极快。
海黛定了定神,然后以抱歉地对特蕾莎笑了笑,接着她配合特蕾莎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物,然后走入到了浴盆当中。
刚刚脱掉衣物的时候她还感觉有点冷,不过走入到热气腾腾的浴盆里面以后,她又感到了一阵惬意,而这时候,特蕾莎又从夏奈尔手上拿过了一个装满了圣水的小罐子,然后把圣水都倒进了浴盆里面。
接着,她又拿过了浴巾,亲自为海黛擦洗身体。
本来这些事夏奈尔都可以做的,不过特蕾莎坚持自己来做——毕竟,在她看来,海黛日后是殿下重要的“招牌”,无论于公于私,自己都应该对她好一点,消灭掉这个小女孩儿心中可能产生的抵触心理。
况且她也有点可怜这个孩子,希望她能够从此以后感受到一点人间的温暖。
特蕾莎的动作非常轻柔,海黛也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特蕾莎年纪很轻,但是她毕竟是哈布斯堡家族的成员,按理说来也是天主教世界里最为尊贵的信徒家门,海黛在皈依洗礼的时候能够享受如此“殊荣”,也算是她的幸运了吧……
这份幸运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特蕾莎结束了海黛的洗浴,然后让她从浴盆当中走了出来,然后帮她擦干了头发。
夏奈尔立刻帮助海黛换上了新的衣服——一条白色的长纱裙。
这正是艾格隆这段时间找人赶制的。
考虑到海黛未来将会被授封约阿尼纳女大公的头衔,因此她的皈依仪式不能寒酸。
在华服的映衬下,这个幼小、怯懦的小女孩儿,突然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原本低眉顺眼的脸,突然多了几分庄严。
她头上还戴上了特蕾莎以前曾经用过的小王冠,此时在烛火的照映下闪闪发亮,犹如是上帝为她赐福一般。
“真好看。”等到海黛打扮完了以后,特蕾莎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自己亲自设计的扮相感到非常满意。
接着,她拥抱了一下面前的小女孩儿。“祝福你,孩子……从此以后,主将庇佑你,我们也将永远成为你的朋友!”
接着,她拉着海黛的手,绕过了屏风,让她在所有观礼的人们面前亮相。
“哦……”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欢呼声,似乎在为小女孩儿如今的扮相而惊叹。
确实,又有谁不喜欢可爱的小女孩儿呢?
哪怕很多人都知道海黛是艾格隆刻意拉出来的傀儡,可是当看到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儿的时候,还是很难生出敌意来。
虽然心里也很高兴,但是特蕾莎努力让自己不再露出笑容,而是摆出了庄严肃穆的表情。
她拉着海黛走到了早已经在等待的牧师面前。
牧师也是一脸的庄严肃穆,他静静地看着只到自己腰间的海黛,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面对着这个高大的男人,海黛心里本能地有些畏惧,由于她仰视着牧师的脸,这种略带畏惧的眼神,倒确实挺契合面对主的代言人时的心情。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等待着这场仪式来到最重要的环节。
牧师拿起了手中镶嵌着宝石的十字架,然后以严肃的语气对海黛问。
“迷茫的羔羊,你是否愿意从此以后皈依到主的怀中?”
心情紧张的海黛根本听不懂对方说的话,不过她牢记着特蕾莎的教训,所以她谦卑地点了点头,然后用刚学会的法语词回答,“愿意。”
牧师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挥舞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十字架。
接着,旁边的助手走到了牧师的身边,手里也捧着一个镶嵌着宝石的杯子,杯子里面装满了圣水。
然后这位牧师用手沾了沾圣水,再用手指点了点海黛的额头,然后再点了她的胸口,然后是双臂,划了一个十字。
接着,他以高亢的声响念出了自己的祈祷词。
“全能的主啊,你告诫你的子民,没有你他们将寸步难行,但若是他们始终归属于你,那么他们将会得到至高的赐福,天国的门也将为他们打开。
我的主,全能的主,请相信我已经向你敞开心扉,从此沐浴在你的慈悲和博爱当中。我将为你祈祷,祈求你宽恕罪孽深重的我,从此以后我将行正道,尊奉你为人间编制的一切律条,以主之名,以圣父圣子和圣灵之名,阿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时候,在艾格隆的带领下,所有围观的人们都同时喊出了一声,“阿门!”
也就是在这一刻,海黛在自己惘然未觉的情况下背弃了安拉,从此成为了耶和华的信徒——当然,对她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迄今为止安拉也没有给过她什么好运。
在欢呼声当中,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于是在场外,仪仗队也开始鸣响礼炮,教堂之外的围观群众也纷纷自愿或者被迫欢呼起来。
不过,此刻的海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迎来了人生当中的全新阶段,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当中,她有些手足无措,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牢记着特蕾莎给她的告诫,乖乖地站在原地。
在欢呼声稍稍停息之后,仪式也来到了最后一个步骤,牧师从助手那里拿了一个镶嵌着钻石的金质小十字架项链,然后戴到了海黛的脖子上,以此来象征主对她皈依后的赐福。
海黛依旧低着头,任由对方施展,等到项链被戴好之后,她貌似虔诚地跪了下来,以此来感谢自己刚刚得到的神恩。
一切就此定格。
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跪在祭台上的小女孩儿身上。
仿佛过了几秒钟,仿佛过了很久,时间终于开始重新流动了,牧师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海黛占站起来。
而海黛也顺从地站了起来,然后她顺从地看向了旁边的特蕾莎。
“我还需要做什么吗……”她小声说。
“不,海黛,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了,你做得很好,非常好……”特蕾莎摇了摇头,然后笑着对她说。“今后,就是我们需要为你做什么了……请放心吧,我们会做到的。”
海黛听不太懂这一串话,但是从她的笑容当中,海黛感受到了一股安心感。
脖子上的十字架带来了冰凉的触感,她浑身一松,差点虚脱了过去。
从今往后,她就是一个基督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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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默契
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海黛完成了自己的洗礼仪式,从今天开始,她正式皈依了东正教,也奠定了未来被欧洲各国承认为约阿尼纳女大公的基础。
在仪式结束之后,教堂外欢呼声不绝于耳,于是牧师还有特蕾莎,带着海黛一起,走出了教堂,在民众的欢呼声当中巡游。
这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孩儿,并不知道这么复杂的东西,她只是静静地站在特蕾莎身后。在懵懂当中,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已然和这对少年夫妇紧密联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而原本在教堂当中观礼的人们,也纷纷地走了出来,各自交谈着。
艾格隆和自己的盟友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走在一起,他的卫兵们围在两个人身边,礼貌而又坚决地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而其他人自然也看得出来情势,所以他们也纷纷地绕到了旁边,不打搅这两位重要人物的交谈。
“今天真是让人愉快的一天。”艾格隆抬起头来,仰望着头顶上的晴空,然后小声感叹。
“确实是非常愉快的一天。”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笑着回应,“我们真没有想到,您还能够搞出这一手来……真是有想象力。”
艾格隆只是一笑了之。
在得到了他的通知之后,帕诺斯父子两个果然相当吃惊,不过在经过了些许的犹豫之后,他们最终还是接受了海黛成为约阿尼纳女大公的安排。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非常愉快的事情,毕竟约阿尼纳地区有一部分是在希腊境内(另有一部分属于现在的阿尔巴尼亚境内),如果艾格隆的安排成真,那也就意味着希腊有一小部分领土,将会落入到未来的约阿尼纳公国当中。
所以艾格隆听得出来,对方的语气里面,除了称赞之外还有些许的责备。
不过,希腊独立事业原本岌岌可危,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哪里还敢奢望太多?要不是艾格隆出钱出力,他们搞不好现在都已经失去了一切希望,所以哪怕心里不爽,还是捏着鼻子同意了这个安排。
“我的朋友,其实你们也没必要失望,因为这对你们来说并非是惨痛的损失,相反会省去很多麻烦。”艾格隆小声对对方说,“你别忘了整个约阿尼纳地区有着大量的msl,如果非要把他们纳入到未来希腊的统治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们呢?全部驱逐?还是一起丢海里去?还是捏着鼻子承认他们?无论哪一种都只会让你们感到头疼。”
艾格隆所提到的也是客观现实,毕竟希腊独立战争打到现在,已经变成了惨烈的民族仇杀,如果真的让这片地区也归属于希腊人自己统治的话,恐怕血腥的仇杀会永无休止。
那既会让希腊消耗太多原本应该用来建设国家的人力物力,也会影响到希腊的国际声誉,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帕诺斯心里也知道艾格隆所说的都是实情,所以他也点了点头。
“我们是时候从永无休止的杀戮当中走出来了……我们期盼着这一天尽快到来。”
接着,他又问艾格隆,“那么先生,您又打算未来怎么处理这些msl呢?”
“我不会强制奴役他们,也不会征收强制性的人头税,我允许他们作为公国的臣民存活于此,只要他们愿意辛勤劳作和照章纳税,那么他们就是好国民。”艾格隆回答,“但我会明确宣布,只有东正教徒才有资格统治公国,如果他们对此不满甚至敢于起来造反,那我也不会有丝毫留情。”
艾格隆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带有丝毫迟疑。
倒不是他真的有多么痛恨那些当地的msl居民,而是眼下,他是打着“拯救基督徒”的旗号来到希腊的,他也借此获得了巨大的名望,甚至罗马教皇也公开表彰了他,所以为了背负这些名望,他必须在宗教问题上摆出毫不退缩的“虔诚”来。
立场问题是绝对不能有丝毫含糊的。
眼见艾格隆的态度如此坚决,帕诺斯也放心地点了点头。
对于他来说,持续了这么多年的血腥杀戮如果能够尽快结束也是一件好事,他只想让自己的祖国尽快享受和平,让子孙后代能够以独立国家公民的身份存活。
“奥地利的特使之前已经找到你们了,是吗?”艾格隆突然问。
“是的。”帕诺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点头。
“你们谈得如何?”艾格隆笑着问。
虽然他面带笑容,但是帕诺斯却心中凛然。
奥地利大使馆的特使冯-迈尔霍芬之前来到了伯罗奔尼撒半岛,先是在迈索尼面见了特蕾莎,然后再经过特蕾莎的引见,去见了他们,两边互相交谈了之后,达成了默契。
因为知道艾格隆和奥地利人内部有勾结,所以他知道绝对不能含糊其辞或者欺骗对方,所以他决定据实以告。
按照他们的意思,眼下艾格隆和希腊独立军获得的战果已经足够辉煌,足以见好就收了。
所以,在俄罗斯开始进军之后,他希望他们同土耳其军队和谈,让这些人有序地撤回到色雷斯地区,重新集结去抵抗俄罗斯军队的兵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在希腊这边,应该尽快建国,以便造成既成事实,并且打消俄罗斯人“解救东正教同胞”的借口。
等到希腊建国之后,西方列强就会立刻以此为口实,来要求俄罗斯帝国退兵——一来大义名分已经失去,二来西方列强的压力也如同泰山压顶,沙皇当然也会做出妥协。
当然,想要让沙皇退兵,肯定要付出一些代价,不过这些代价都是让土耳其人来付出的,他们要对俄罗斯帝国割地赔款,以便打消沙皇的怒气。
也就是说,在这场博弈走到最后,除了土耳其之外的所有参与方都将是赢家,只是赢多赢少的问题,唯有土耳其人是唯一的输家,将会承受失败的苦果。
这场失败的代价将是十分惨痛的——既要承认希腊的独立、以及约阿尼纳地区的丢失,还要对俄罗斯帝国割地赔款。
然而弱肉强食就是这个世界通行的法则,既然土耳其人失败了,他们就不得不面对残酷无情的结果——正如他们当年对那些被他们征服的国家所做的那样,没有什么委屈可讲。
这个垂垂老矣的帝国还能够苟活下来,而不是被俄罗斯帝国一口气征服并且吞并,完全已经是西欧列强看在他能够扼守海峡限制俄罗斯的份上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反倒应该感谢列强。
“那您对此有何看法?”听完了之后,艾格隆不动声色地询问对方。
“我觉得这个提议相当不错。”帕诺斯回答。“我告诉那位特使,如果能够确保西方列强站出来公开支持希腊独立,那么我们愿意按照他们的心愿行事。哪怕……哪怕违背俄罗斯帝国的意愿也在所不惜。”
对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来说,站在西欧一边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虽然他们俄罗斯帝国同为东正教信仰,但是在这个年代,俄罗斯帝国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无论如何都无法同西欧列强相提并论,那里才是文明的中心。
如果有得选,大多数希腊人自然也乐意投奔到西方列强这一边。
况且,如果能够力挽狂澜并且赢得国家的独立,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两个的声望也必将水涨船高,他们多年来的勇敢坚持也将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尊重——而这种尊重,自然也将化为权力。
握有权力的他们,也不需要再按照沙皇的意志行事。
“那么和谈什么时候开始?”艾格隆又问。
“我父亲已经派人前往雅典了,在那里的土耳其人和埃及人会跟他们开始谈判的。”帕诺斯回答,“当然,我们也不会将您排除在外,和谈的所有细节都会详细地通知给您,您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
艾格隆点了点头,这都是他应得的。
眼下,他拥有破坏任何和平协议的能力,所以所有人必须考虑他的意见。
这时候,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突然又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可以偷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之后,他又小声地对艾格隆开口了。
“对了,我听冯-迈尔霍芬说,奥地利允许您在几个候选者当中挑选未来的希腊国王人选……所以我想请问您,现在您已经有意向人选了吗?”
对艾格隆和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来说,独立建国并不是他们的终点,他们还必须为接下来建国初的政局做出安排。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用监禁和流放的手段,快速清洗掉希腊内部的死硬亲俄派分子,以便稳固住内部,并且巩固自己的地位。
然后,就是为希腊寻找一个“合适”的国王了。
这个年代,列强都是君主制国家,而且刚刚经历过大革命风暴的他们,对“共和国”这个词简直深恶痛绝,所以哪怕是为了让列强满意,希腊也必须在独立后成为一个君主制国家。
希腊本土没有有资格担任国王的人,按照国际惯例,他们要从德意志的古老王室里找一个王公当国王,而根据艾格隆同奥地利人的协议,他拥有从候选人当中挑选合适人选的权利。
也就是说,作为当不了国王的补偿,他有资格成为“选王者”。
这个也是帕诺斯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他想要从艾格隆口中提前知道他对希腊国王人选的意向目标,以便尽快同对方搭上线。
对帕诺斯父子两个来说,谁和那位新国王接近、得到国王的认可,谁就在未来的权力格局当中抢占先机。
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是一个民族独立战士,他为独立事业抛头颅洒热血,耗尽了心力,但是他也并不打算在独立成功之后就立刻功成身退。
一方面,权力的滋味非常诱人;但更重要的是,在之前希腊各派的内部斗争、以及后来他领导的政变当中,他和一些政治派别的仇杀非常激烈,最惨的时候他的支持者被血腥屠杀了不少。
所以这一次,他不能撒手不管,任由自己的支持者再度面临被孤立、被杀害的惨境。
他必须掌权一段时间,至少要让政局稳定、确保自己和自己一派的人不会被清算之后,他才愿意安然下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这,就需要得到艾格隆和新国王的合作——因此,这对他们父子来说也是命运攸关的问题。
正因为知道帕诺斯最关心这个问题,所以艾格隆也没有打算吊着他胃口,而是笑着回答了他。“这个问题我跟梅特涅还在商讨当中,正因为它非常重要所以我们没有办法立刻下结论,不过我可以跟您保证,不出意外的话,王位会落到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手里。”
“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帕诺斯又愣了一下。
不过,他倒是也没有多少意外——毕竟,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可是德意志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诸侯家族,论家族渊源比哈布斯堡家族还要更长,如果让这个家族中的一个成员成为希腊国王的话,恐怕也没人能够质疑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能够接受。”沉吟了片刻之后,帕诺斯点了点头,“我们会为此做出准备的,无论最终王位落到谁的头上,他都会发现,我们是他统治希腊的最好帮手。”
“我也希望如此。”艾格隆笑着回答,“既然国王是我挑选的,那么我将会支持他的统治,如果我们合作愉快的话,希腊王国和约阿尼纳公国将会携手共进,迎来一个新时代。”
顿了顿之后,他又加了一句,“等到这边事情一了,我打算去巴伐利亚一趟,把这件事敲定,我会跟你一直保持联系的,你们父子将会是希腊最先得到新国王消息的人。”
“好,祝您到时候一路顺风。”帕诺斯也兴致盎然地回答。
但很快,他又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真可惜,您注定不属于我们这个地方。我们这里只是欧洲的小小一隅,容不下您的身躯……但我祝福您在未来展翅翱翔,得到自己梦想中的一切。”
“谢谢。”艾格隆一边道谢,一边向对方伸出了手来。
帕诺斯紧紧地握住了这只手,然后沉声回答,“为了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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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商议
在和帕诺斯敲定了接下来共同行动的默契之后,艾格隆和自己盟友告别,并且目送他带随从离开了教堂,返回伯罗奔尼撒半岛。
因为眼下形势已经日渐明朗,帕诺斯的心情也非常好,只是现在两个人身上都事务繁多、需要尽快处理,所以他也没有留下了再呆两天和艾格隆痛快畅饮——不过两个人已经约定好了,等到希腊正式建国以后,一定要痛痛快快地欢聚两天,好好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
而在艾格隆这边,既然海黛的洗礼仪式已经结束,那么他也就开始下一步的行动了。
就在今天,他正式向外界公布了海黛的身份,以及准备将她带回爷爷曾经统治过的约阿尼纳,而接下来就是执行这一步骤的时候了。
在他筹备海黛洗礼仪式的大半个月当中,他也一直都在观察各方的动向,尤其是俄罗斯帝国大军的进展。
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这一次俄土战争,俄罗斯帝国进军非常顺利,甚至因为有他自己在搅风搅雨的关系,比原本历史线上的表现还要更好一点,从开战开始,接近一个月当中就已经突破了土耳其帝国在瓦拉几亚的防线,已经突入到了保加利亚境内。
从这个进展来看,土耳其这一次面对俄罗斯帝国已经是毫无还手之力,再过不久俄罗斯人就会打到亚德里安堡,然后逼迫土耳其人来个城下之盟。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可以预料了——欧洲列强会集体出来调停,“劝说”沙皇停下他的兵锋,然后再以牺牲土耳其利益的方式来一个集体妥协。
而艾格隆要做的,就是在这一场“集体妥协”当中瓜分到属于他的一份利益。
他的进展越大,能够分到的东西就越多。
既然海黛的皈依仪式已经办完,那么他就要进军约阿尼纳,然后把那里变成一个新的独立公国,也变成他接下来的容身之所。
仪式结束之后人群纷纷散去,他和特蕾莎也带着海黛回到了迈索隆吉翁当中。
因为他的命令,驻扎在各处的军队都已经在重新集结,准备北上进军,准备接下来的征途了。
没错,这一次他将带着自己的未婚妻还有海黛等人一同出征,他一点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乱子,因为他之前已经派出了米歇尔-内伊和埃德蒙-唐泰斯等人作为先遣队进入到了约阿尼纳地区。
这大半个月当中,从这些人回复的情况来看,他们的进展极为顺利,土耳其人原本就极为薄弱的统治秩序,在这几年的动乱当中更是摇摇欲坠,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反抗。
而在随队的阿里帕夏前卫队长伊萨克-巴列奥略打出了海黛的旗号之后,当地人就更是欢呼雀跃,他们能够接受阿里帕夏最后的遗孤作为他们的统治者。
正因为得到了这些报告,所以艾格隆对这次他的出征非常放心——与其说这是一次远征,倒不如说这更加像是一场武装巡游。
另外,先遣队还报告说,经过了来到希腊之后几个月的行动之后,他的威名已经传遍了约阿尼纳各地,当地的那些有影响力的宗教人士以及富有的地主们,都不敢组织抵抗,生怕成为他怒火下的牺牲品。
艾格隆明白,他想要赢得这场远征非常容易,想要杀人放火那更加简单,但是如果想要构建稳固的统治,就必须同时展现出“威慑”和“怀柔”两种姿态。
所以他要带着特蕾莎和海黛一起,展示自己的威风,震慑那些仍然心怀不满的当地人,而那些有影响力的当地上层,他会大部分都留下来,然后让他们和自己合作,以最小的成本来接收和重建当地的统治秩序。
不过,他会特意从当地上层当中找出一小部分人来杀鸡儆猴,一来震慑当地有异心的上层人士;二来,也正好“借用”一下他们的财富。
至于罪名,倒是很容易找,无论是“对抗大公”还是“亵渎宗教”,或者干脆是“横行霸道为祸乡里”,总有一款适合他们,艾格隆已经暗中密令埃德蒙-唐泰斯和伊萨克-巴列奥略,让他们两个人暗中拟定一个名单,列上那些名声最坏的当地上层人物,等他到了约阿尼纳之后,就按照这个名单清洗掉这一批人,笑纳他们的土地,同时不至于引起当地的剧烈骚乱。
在进军之前,种种必要的细节艾格隆都已经想好了,所以他在皈依仪式上从容不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最艰难最黑暗的日子都已经被他熬过去了,现在摆在他面前是一条康庄大道,他只要沿着那条大道一路走过去,就能够摘取等待着他的胜利果实。
原本平静下来的迈索隆吉翁,又开始陷入到了喧嚣嘈杂当中,到处都有人在打包行囊,甚至连那些小物件都不放过——这些军官和士兵们都知道,这一次艾格隆去约阿尼纳之后,他们会长期留在那里,而迈索隆吉翁就将会归还给新生的希腊政府,所以他们未来肯定是回不来这里了,所以他们现在就要把能带走的都带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能够体会他们的心情,所以他也没有阻止,只是下令在规定的时间到了之后,必须全员集结,没有就位的直接军法论处。
他还让那些留下来的土耳其俘虏作为劳役工人,帮助士兵们装箱和运送行礼,以此来奖励这些追随自己的将士们。
而他自己的住所,特蕾莎的侍女们也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跟着主人们一起北上了。
因为这些小事都有专人来处理,所以艾格隆和特蕾莎反倒是闲了下来。
日常都要忙碌的艾格隆,此时倒是有闲心消遣一下了,于是他邀请特蕾莎一起同自己来到海边的城墙上散步——而特蕾莎自然也欣然接受。
于是,他们把刚刚完成洗礼仪式的海黛交给了夏奈尔照料,然后一起来到了迈索隆吉翁靠海的城墙边上。
此时已经是接近冬天了,虽然地中海的气温相对来说温暖湿润,不过在海风的吹拂下仍旧有些寒风刺骨。
但是此时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好,所以也没有在意这个了。
站在城墙上放眼望去,太阳正懒洋洋地浮在海面上,有气无力地将阳光播撒到海面上,然后随着海浪的翻滚而碎成金光点点,而在远处的沙洲之间,海浪脱出了白色的痕迹,犹如是一圈一圈的丝线,将它们包裹其间。
看着这气势磅礴的画面,艾格隆不禁也兴致盎然,他抬起手来指着东边的那些小沙洲,“看啊,特蕾莎,当时那些敢死队就是从那些沙洲当中冲过来的!”
特蕾莎来到艾格隆身边之后,早已经从旁人的口中听说了迈索隆吉翁围攻战的细节,所以她对这些勇士们也不禁满怀敬佩。
“光是现场看着,就能够看出他们当时有多么不容易了……更何况还是在深夜当中穿过沙洲的。”
“是啊,他们拿出了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为我完成了最重要的任务,也正是因为有他们,所以我们才能这么从容地站在这里讲话。”说到这里,艾格隆不禁有些黯然,“可惜他们当中只有一人生还……他们都是为了我们而死的。”
“我想这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光荣。”特蕾莎连忙安慰了艾格隆,“殿下,当年在马伦戈,你的父亲不也是一样濒临绝境吗?如果没有德赛将军,那又怎么可能还有接下来十几年辉煌的帝国呢?再怎么伟大的人,有时候也只能横下一条心,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地等待上帝的裁决,而既然命运眷顾了你,那就说明上帝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只需要完成上帝的意志就好了。”
“是啊,为了感谢命运的眷顾,我们必须要成功,只有这样……一切牺牲才都是物有所值,那些为我们而死的人才能够瞑目。”艾格隆眺望着大海,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没有能力如同摩西一下分开大海,但我一样要带领我的追随者们返回应许之地!那里必须属于我!”
看着气势汹汹的少年人,特蕾莎暗暗欢喜,她就喜欢看到殿下这么有气魄的样子,满足了少女对浪漫的一切想象。
如今满欧洲的王孙公子,又有谁能够和殿下相提并论呢?
当然,围绕在他们两个身边的虽然是一片光明,但其中还必不可免地有一点点阴影存在。
最重要最急迫的问题是——钱不够花了。
艾格隆从基督山岛上带出来的财宝,在他领兵出征之后,全部交给了特蕾莎所掌握,她也是唯一一个对艾格隆的财产有明细账目、了然于胸的人。
正因为她知情,所以她对此也颇为忧虑。
几千万法郎的财富,在这个年代可以让一大群人几辈子都衣食无忧,然后把它放上“战争”的天平上时,却似乎又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好在这只是一场小规模战争,因此艾格隆倒是毫不费力地支撑了几个月,但如果战事继续延绵到明年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再加上艾格隆还要花一笔钱来支持自己的盟友——所以,在快速的消耗之下,眼下艾格隆原本看似取之不尽的宝箱,现在也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在公开场合下,特蕾莎对此自然三缄其口以免扰乱军心,不过眼下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所以她自然可以畅所欲言。
“殿下,我准备再写信给我父母,让他们再给我们一点钱,实在不行就算借给我们吧……”特蕾莎小声提议,“虽然现在钱还够用,但是我们也必须多做点准备,免得未来措手不及。”
“这怎么行?傻姑娘!”艾格隆立刻摇了摇头,“我已经从他们那里拿了一大笔嫁妆,我怎么好意思再去麻烦你的父母?这太丢脸了。再说了他们会怎么看我?”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特蕾莎摇了摇头,“从母亲的信件来看,父亲对你倒是挺满意的,如果你开口的话,他肯定也会乐意再给点,他非但不会嘲笑你反而会理解你的难处——毕竟对他来说,金钱绝对没有高贵的品格和进取心重要,再说了,我们未来又不是还不起,只是借一点而已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行,我们不能再这样了。”艾格隆还是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本来他已经够给卡尔大公惹麻烦了,如果再继续找他要钱,哪怕能要到,这人情债欠得连他都不好意思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特蕾莎无奈地问。“我们总不能真的看着钱箱见底吧,哪怕跟随着你的人再忠心,他们也是需要生存的。”
艾格隆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他立刻就回答了特蕾莎。
“等到我们拿下约阿尼纳之后,我就立刻裁军,把那些临时招募的希腊人遣散,在公国境内分配给他们土地。”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一方面,这些希腊人可以得到足够满意的奖赏;另一方面,他们也会作为艾格隆自己的统治基础,在mls区域当中维持一个可以信任的基本盘。
而剩下的几千人,就是艾格隆目前的核心武力,他们可以暂时充任约阿尼纳的守备军,靠着约阿尼纳本地的收入来供养,再也不用担心花艾格隆自己的钱袋了。
所以,只要有一块地盘事情就好办多了,钱可以形成稳定的现金流循环,而不是一直靠自己出血。
约阿尼纳公国将会是他驻足大陆的关键一步,他必须走好这一步。
说完了这个打算之后,艾格隆继续说了他另外一个想法。
“特蕾莎,等到了希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之后,我会让教皇和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邀请我前去罗马城——这次我是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地来到罗马,享受教皇对我的表彰,而接下来我就会去见我的祖母了……”
“太好了!”特蕾莎欢呼了起来,“我也很想念她呢……”
对她来说,罗马不仅仅是光辉的圣城,也是自己的幸运之地,就是在那里,她抓住了自己命运,和殿下重逢。
而对艾格隆来说,除了享受欢呼之外,他还要去接手祖母莱蒂齐亚皇太后剩下的大部分财产——这一次,祖母应该会非常满意地同意他的要求了。
然后他再想办法从罗马前往巴伐利亚。
一想到这里,他顿时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
面对着猎猎海风,他深呼吸了一下,细嗅着其中腥咸的气味。
“殿下,那到时候顺便拜访下你的母亲怎么样?”特蕾莎突然提议。“她这次也算是帮过我们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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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任命
“殿下,那到时候顺便拜访下你的母亲怎么样?”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艾格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从技术上来说,这毫无难度——因为他的母亲,也就是帝国的路易莎皇后,如今是意大利的帕尔马女大公,离罗马非常近,如果他乐意的话,完全可以花点时间去拜访她。
可是……从感情角度来说,他不想去见她。
自从来到了奥地利之后,他和母亲彼此隔绝,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无法弥补——而且他也不想去弥补。
“为什么?”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反问。
他知道,特蕾莎一直都想要弥合他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之前还多次劝说他和母亲改善关系,他也听从了,可是去面见母亲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为什么?
他在心里找不出任何去见她的理由,他也从来没有想念过母亲。
“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一个人看望自己的母亲也需要理由不成?”特蕾莎反问少年人,“我知道你们关系不好,她亏欠了你太多,但是过去的事情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她也没有再给你造成什么麻烦了。”
“这不是理由。”艾格隆烦闷地反驳了特蕾莎,“血缘关系并不意味着我就必须无条件地尊敬她!没错我不恨她了,但是我也不想和她扯上什么关系,我们两个彼此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衷心祝愿她健康长寿。”
艾格隆用这种语气对特蕾莎说话,是极其罕见的,他一方面讨厌被人用这种道德绑架,另一方面,提到母亲就会让他想起之前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旧仇新恨都涌上心头,哪里还能心平气和。
看到艾格隆这番表现,特蕾莎一时也点心慌,不过她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
“殿下,也许你不喜欢听,但是我说这些话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你来考虑——我知道你虽然嘴上豁达,可是心里却还是对她满怀怨恨,可是正因为如此,才应该去找机会消弭怨恨不是吗?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跟自己的母亲绝缘,彼此不闻不问?那也太让人惋惜了。你再想想,假使以后我们组建家庭并且有了孩子,而孩子问起我们他的祖母在哪儿,我们应该怎么回答?等到孩子们知道你把自己的母亲当成了仇敌,他们又会怎么看你?”
这个问题让艾格隆顿时语塞。
眼见少年人动摇了,特蕾莎继续追击,“另外,你想想看,这一次我们来到希腊之后,其实她也帮了我们不少忙,如果没有她首肯的话,我们也没办法那么容易地把珠宝都换成现金来支撑你的战事了——从这一点来说,她对你是有恩惠的,这一点你能够否认吗?既然如此,哪怕看在这份恩惠的份上,我们去拜访她一次也无妨吧?”
艾格隆发现自己被特蕾莎说服了。
反正到时候见一面也花不了什么时间,就当是“衣锦还乡”吧。
“好吧,如果她写信给我说希望见我一面的话,那么本着我们的血缘关系,我倒是愿意打发一点时间去看望一下她——”最后,他生硬地回答。
“噗哈哈……”看到他这么高傲倔强的样子,特蕾莎忍不住掩着嘴笑了出来。“那好,我会去争取的。今天你答应了,路易莎皇后如果写信邀请你,你就会抽出时间去拜访她,到时候可不要反悔,让我为难哦……”
“当然了,我答应过的事情从不反悔。”艾格隆苦笑着点了点头。
如今也只有特蕾莎敢于在他面前如此坚持意见了。
这是一件好事,要是所有人都只会对自己唯唯诺诺的话,这样的生活也太无趣了。
经过了这一番小小的争论之后,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起继续眺望远方的海面,享受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难得的闲暇。
不知不觉当中,特蕾莎已经靠到了他的身上,然后把头埋进了他的怀中,借助着他的胸膛遮挡着扑面而来的呼啸海风。
接着,特蕾莎闭着眼睛,带着享受的舒适感,发出了她的感慨。
“殿下……回想起来,这几个月虽然吃过苦受过累,但这是我一生当中,最为激烈的篇章,这短短几个月让我告别了书斋,真实地触碰到了这个世界……我仿佛看到命运正在我们脚下编织,由我们亲手编织,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不凡啊!”
接着,她微微露出了笑容,“谢谢你,带着我一起成就了不凡……接下来,我们还会一起,永远一起,去成就那些不凡的事业,我永远心怀期待,也永远不会感到疲累,我真感谢上帝把你带到了我的身边。”
艾格隆也笑着回答,“那我但愿我能一直让你快乐下去。”
特蕾莎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一样,满怀着在书斋当中养成的浪漫想象,但是她却又不缺乏立身于世的理智和判断力,这实属难能可贵。
也许只有在她从小身处的环境当中,才能有机会养成这两种看似矛盾的特质吧。
两个人拥抱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意犹未尽地分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了殿下,如果我们走了,约阿尼纳公国怎么办?”特蕾莎又问。“你想好留给谁来看管了吗?”
“我将会把法利亚神父任命为公国首相,埃德蒙-唐泰斯作为海黛的监护人。”艾格隆直接回答。
“法利亚神父?”特蕾莎先是有些惊讶。
这份惊讶,倒不是因为怀疑神父的能力——之前艾格隆出征在外的时候,留下了特蕾莎照管后方,并且留下了法利亚神父作为她的顾问,因此特蕾莎比起其他任何人都知道神父的能力和智慧。
可是……神父也有他的缺陷。
一来,他并非是根正苗红的波拿巴派分子,在帝国时期也默默无闻,恐怕有点难以服众;二来他身体不好,行动不便,难以承受大量政务的压力。
特蕾莎和神父相处了那么久,所以她更加能够看清楚这些问题。
“法利亚神父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但是……他能够承受得住吗?”犹豫了片刻之后,特蕾莎忍不住委婉地向艾格隆谏言。
“我说他合适他就合适,如果有谁认为他不合适,尽可以来找我——”艾格隆气势满满地回答。“我才是决定一切的人,谁要是质疑我的任命谁就是反对我。”
“就算不公开反对,恐怕有人内心还是不服气的。”特蕾莎小声回答。
她故意不点名,以免露了痕迹,她相信艾格隆猜得到她到底是在指谁。
果然,艾格隆皱了皱眉头,露出了厌恶的眼神。
“他们也许会有点意见,不过我会做出相应的妥善安排的,不用担心那么多。”
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他任命法利亚神父为公国的首相,那么他的两个堂兄心里一定会满怀怨恨,所以为了防患于未然,他要在战争结束后剥夺他们的军事权力,并且把他们两个都派出约阿尼纳公国境外去为自己执行任务。
而且,他会把埃德蒙-唐泰斯留在公国,作为海黛的监护人,顺便辅佐法利亚神父来治理这个小小的公国。
他相信有法利亚神父和埃德蒙-唐泰斯这对义父和义子在,哪怕他和特蕾莎离开了,约阿尼纳不会出什么问题。
当然,如果这样安排的话,又会出现这对义父和义子权力太大“尾大不掉”的顾虑,不过眼下他也没有精力和人力搞什么层层制衡,倒不如相信一下这两个人的人品。
再说了,法利亚神父虽然未必会跟原着一样在两三年后死去,但是从他的身体健康程度来看,他也未必能够多活几年,担心那么多纯属毫无必要。
还不如让这个老神父在晚年一偿心愿,享受一下成为大人物的感觉,回报他对自己的效劳。
这些心思,他无暇也没有必要都跟特蕾莎解释,不过从他的态度当中,特蕾莎已经看出来了他确实胸有成竹,于是也就不再提出质疑了。
她并不反对法利亚神父成为公国的首相,因为神父跟她关系很好,也非常乐意为她效劳。
此时她反而心中在暗笑,因为她在不动声色当中又激起了艾格隆对他堂兄们的厌恶感。
自从那一晚之后,她心里早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站在她这边的人越多,她就越不可撼动,而那些反对她、甚至合起伙来和她唱对台戏的人,就越是没有生存空间。
她并不迷恋权术,也不是非要掌控一切不可,但是谁若想离间她和殿下,谁就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那我们一起去通知法利亚神父吧?他有这个资格享受如此殊荣。”特蕾莎提议。
“好啊!”艾格隆欣然同意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走下了城墙,然后联袂来到了法利亚神父的住所。
此时法利亚神父这边也在忙活,照料他的仆人们一刻不停地在收拾东西——不过,神父自己的私人物品倒不是很多,除了一些衣物之外,就只剩下各种书籍和手札日记了。
他在十几年的监牢生活当中,早已经习惯了清贫简朴的生活,眼下能够接触到外界,就已经让他自得其乐了。
他很享受那种呆在少年人身边,替他运筹帷幄的感觉,因为此时对于这个半身不遂的老人来说,唯一的娱乐也只剩下运用脑力了。
当看到自己的主君联袂来访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的法利亚神父受宠若惊,连忙向他们致意。
“法利亚神父,最近您的身体还好吗?”特蕾莎笑着问他。
“承蒙您的关照,我现在身体相当健康。”法利亚神父恭敬地回答。
“那么,您认为您的身体,足以承受繁重的事务压力吗?”特蕾莎再问。
法利亚神父心里有些疑惑,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可能要被抛开一边投闲置散了。
“我随时等待着承担陛下和您指派的任何任务。”他连忙鼓起气势回答,“公主殿下,您知道的,如今使用脑力为你们服务已经是我活着的唯一娱乐了,我乐在其中……”
眼见神父如此回答,特蕾莎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艾格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嗯,我也看出来了,您气色很不错——”艾格隆也下了论断,然后他看着老神父,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法利亚神父,我和特蕾莎之前商量了一下,最后我们一致认为,您是未来的约阿尼纳公国首相的最好人选。我现在再问您一遍——您认为自己在精神上和体力上足以承担如此重任吗?”
艾格隆的问题,犹如是电击一样,一下子让神父呆住了,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位置居然会有落到他身上的一天。
之前他其实已经暗中思考过了,并且准备作为顾问协助未来的公国政务负责人治理这个新生的国家,然而他没有想到,这对少年夫妇,却居然想到了把这个殊荣直接赋予自己。
接,还是不接?
这简直是一个不需要权衡的问题——对于如今已经了无牵挂的老神父来说,他唯一的追求只剩下了人生的自我实现。
而被任命为公国首相,就是他人生自我实现的最好途径了。
他怎么可能拒绝?
但越是想要接受,他越是需要摆出矜持、摆出全方位为陛下考虑的样子来。
于是,他按捺住了内心当中潮水般用来的热血,然后故作镇定地回答。
“如果陛下希望让我承担如此重任,我责无旁贷,哪怕身体状况再怎么糟糕,我也必须履行我的义务……但是陛下,您看得出来,我已经是风烛残年而且身体状况不佳,可能会对我履行任务有影响,我恳请您再考虑一下。”
“这个倒不是什么问题,我们挑选公国首相又不是要他去山间打兔子,根本不需要什么敏捷的身体,哪怕只留在书斋当中,只要有足够清晰的头脑也可以履行这项职务——”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回答,“法利亚神父,这是我们商量了之后的结果,如果您认为您足以承受的话,我希望您不要拒绝。”
“那好……既然这是您的意志,那我愿意为您效劳,万死不辞。”法利亚神父一声长叹,答应了这个任命。
接着,他又暗暗看了看一旁巧笑嫣然的特蕾莎,他猜测,一定是公主殿下在陛下面前极力为自己说情,才让自己得到如此殊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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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归乡
得知到自己将要成为未来约阿尼纳公国的首相之后,法利亚神父喜不自胜,原本苍白的脸色都开始泛红,眼睛里也闪耀着激动的光芒。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表现得处变不惊,可是现在的他甚至都难以掩饰这份喜悦,以及被人认可的自豪感。
对他来说这确实是无法拒绝的奖赏。
而且他也知道,这是自己能够从陛下那里得到的最高奖赏了——他倒是也有自知之明,心里完全清楚哪怕有一天这个少年人真的能够重返王座,首相甚至大臣的位置也跟他绝对无缘。
姑且不说他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就算真的活到那个时候,陛下的内阁自然也是法兰西各派势力平衡的结果,大家排排坐分果果,怎么也不可能轮到他这个默默无闻的外国人。
所以,他心里清楚,陛下已经是在尽他所能地善待自己了——相应地,他也必须拿出十二万分的努力,以回报这份恩情。
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难题,他过去担任过斯帕达伯爵的秘书,接触了社会的各个方面,但从未有过治理一个地区的经验,但是他下定决心,要以自己的全部脑力,都投入到这份工作当中。
“陛下,既然您决定让我承担这份职责,那我是否认为,自己从今天开始就要为此做准备呢?”定了定神之后,法利亚神父主动提议,“如果您认为可以的话,那么从今天开始,您能否将先遣队的报告都抄送给我一份?我认为为了履行我的职责,我应该尽可能多了解当地的情况。”
“您还真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艾格隆赞许地笑了。
看到对方这么快就进入了状态,他心里也相当高兴。
“目前先遣队的报告,大多数都是由埃德蒙撰写的,我会让夏奈尔给您也抄写一份,并且让人读给您听。我想,对您来说,这一切并不会困难,您的才能足以让约阿尼纳这小小一隅太平无事。”
当然,现在艾格隆只是口头通知神父而已,并不算是正式任命他为公国的首相——在未来,等到他们一起来到约阿尼纳之后,他会装模作样地搞个仪式,让身为女大公的海黛亲自“册封”神父。
不过,既然他自己开了口,那神父现在就可以开始履行职务了。
接着,艾格隆又和神父交代了几句,简单地向他说明了自己的要求,然后就带着特蕾莎离开了房间。
他一向秉持着用人不疑的原则,既然自己挑选了神父,那么自己就要充分信任他,如果事无巨细都要去干涉的话,那既是在侮辱对方的能力,也会让自己显得识人不明。
神父会是一个称职首相,他对此很有信心。
“殿下。”就在他们回去的路上,特蕾莎突然又开口了。
“怎么了?”艾格隆问。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特蕾莎表情略微有些古怪,“在进入约阿尼纳之前,是不是应该解决一下我的身份问题呀?”
艾格隆愣了一会儿之后,才明白特蕾莎是什么意思。
根据他和奥地利官方达成的默契,在理论上,特蕾莎现在还在奥地利境内,可是如果他带着特蕾莎一起去了约阿尼纳,那时候特蕾莎肯定也要以公开的身份出席官方场合——毕竟,他们过去就是为了摆威风的,怎么可能缺了她。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现在确实应该及时地“来到”自己身边了。
未婚妻来到未婚夫身边是天经地义的,也没人能够质疑什么吧。
“抱歉,因为一直都和你相伴,我都快忘记这件事了。”艾格隆小声向特蕾莎道歉,“那我立刻通过官方消息向外界宣告你的到来,以及我们的婚期——”
“这个日子已经能确定了吗?”特蕾莎又惊又喜。
“差不多已经能确定了。”艾格隆回答,“今天我和帕诺斯已经商量好了,等我平定了约阿尼纳,并且让公国建国,希腊也将宣布独立,然后我们就一同返回希腊,在我们约定好的地方跟你举办婚礼。他说他非常乐意为我们摆出盛大的排场。我想,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一个月以内就能举办神圣的仪式了——”
所谓约定好的地方,自然就是帕特农神庙了。
这个恢弘的古迹,到时候就将见证这对新人的婚礼。
特蕾莎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掩盖不住窃喜,她不顾旁边的人可能看到,紧紧地抱住少年人,然后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现在已经是11月初,艾格隆所说的一个月内,就是在今年以内把事情办完。
这对特蕾莎来说,也确实是最让她心花怒放的好消息。
“殿下!太好了……我……我做梦都想着那一天呢!”
“我也等不及了,特蕾莎。”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用满含调戏的语气开了个玩笑,“从那一天以后,你可就没办法光撩拨我却不付出代价了——”
说实话,这也是他的心里话,特蕾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起就寝的——但为了不意外闹出人命,所以艾格隆也只能忍耐欲火,只跟她相拥而眠,未能越过雷池一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整晚整晚和她这样如花似玉的少女肌肤相贴睡在一起,却不能越轨,这简直就像是在受刑了。
好在这种别样的煎熬很快就要结束了……
特蕾莎当然听得出艾格隆暗含的意思,羞耻感让她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一个字,可是在回去的路上她的脚步却非常轻快,裙摆几乎都飘了起来。
等到他们回到居所的时候,夏奈尔等人已经将一切行礼都已经打包好了并且装上了马车,而海黛也留在这里,等待他们的命令。
“陛下,日安……”一看到艾格隆,她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经过特蕾莎这段时间的教育,简单的用词和礼节她都已经学得非常熟练了。
艾格隆打量了这个小女孩儿,此时的她身上还穿着洗礼后换上的长裙,头上还戴着特蕾莎送给她的小王冠。
这个曾经因为过苦日子而面黄肌瘦的孩子,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精心调养,已经脱胎换骨,脸上白里透红,五官精致姣好,再配合身上的穿戴,可爱当中又带着贵气——简直就像是个真正的公主那样了。
挺好,至少有个女大公的样子了。
虽然艾格隆只打算把她当成傀儡,但是就算是傀儡,也要有必要的仪态,不能丢了自己的脸面。
于是,兴之所至的他,直接就走到小女孩儿的面前,然后双手放到了她的腋下,轻轻松松地把她提了起来。
“呀!”毫无心理准备的海黛发出了一声惊叫。
“小姑娘,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我们要一起回到你的故乡。”因为双手把海黛抬了起来,所以海黛此时和少年人平视着,“我将让你成为那里的统治者,正如你的爷爷一样。当然,你的威望和你的爷爷相差太远,无法服众,但你尽可以依靠我,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你一如今天这样尊敬我、服从我,那么我会让你荣华富贵一生,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更幸福。”
他说出的这一长串话,海黛大多数还是听不懂的,但是懵里懵懂的她,却本能地明白,自己必须讨好这个买下她的主人,所以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接着,艾格隆将她放了下来,然后看向了旁边的夏奈尔。
“夏奈尔,今天下午你把基督山伯爵最近给我的报告都誊抄一遍,然后转给法利亚神父。”
“是。”夏奈尔没有任何质疑就接受了这个命令。
“另外,海黛这一路上的生活起居也由你来负责——”艾格隆又追加了一道命令。“我希望到达约阿尼纳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和今天一样容光焕发。”
“好的。”夏奈尔立刻又应下来。
“约阿尼纳的人们和我们这边语言不通,大多数人信仰的宗教也不同,虽然可以靠着铁腕来威慑他们,让他们服从我们,但是一味地用刀枪来威慑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需要一个与本地的情感上的纽带——”特蕾莎说出了艾格隆的心中所想,“海黛是阿里帕夏最后的子孙,当地人曾经为他浴血奋战过,于情于理对她还有几分感情,也能够接受她成为统治者,因此我们必须展现出对她的爱护和尊重。”
对于艾格隆来说,眼下已经是政治大于军事,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需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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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隆的命令,都被有条不紊地执行了下去。
就在当天晚上,迈索隆吉翁所有的骚动都归于平息,街上和民居当中的士兵们都被军官们强行归队。
到了第二天早上,这些士兵们又被集合了起来,在城外列队。
而这一次,艾格隆、特蕾莎以及海黛,三个人都公开地亮相在了众人之前。
在众人的欢呼声当中,三个人一起挥手致意,就连海黛,也在特蕾莎的教育之下摆出了雍容的样子。
他们都盛装华服,在仆人们的引领下,坐上了同一辆装饰华丽的四驾马车上,而随着马车的启动,这支军队也浩浩荡荡地向着北方前进。
与其说是出征,倒不如说是出巡。
由于艾格隆之前的几次重创,土耳其人在这一区域的防卫力量已经极为空虚,再加上艾格隆之前派出了一支先遣队,扫荡了最后的残敌,也为艾格隆的进军做好了宣传工作。
现在一路上都已经传开了——约阿尼纳的阿里帕夏,他最后的遗孤海黛公主要来了。
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以缓慢但无可阻挡的气势,穿过了迈索隆吉翁北方狭窄的地峡,然后一路进入到了约阿尼纳所在的伊庇鲁斯地区。
在他们进军的沿途,极少发生交火事件,除了驱赶不长眼的盗匪之外,几乎没有碰到任何成建制的抵抗,不时地还有当地的农民躲在道路的两边,看着这一支“护送公主归乡”的队伍,犹如是在看什么大戏一样。
艾格隆当然也乐得如此,他并不急着赶路,断断续续地在这一路上休息,时不时地还让海黛在乡民们面前远远地露面——当然,考虑到安全因素,卫兵们拉开了警戒线不许他们靠近,不过即使如此,也足以满足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乡民们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海黛公主真的回来了!”
这个消息在整个伊庇鲁斯地区不胫而走,让人回想起了不久之前的事情。
这一路上,艾格隆也在一直同米歇尔-内伊,埃德蒙-唐泰斯以及伊萨克-巴列奥略等人保持联系,他们现在都已经进驻了约阿尼纳城,然后在那里恭候着陛下和女大公的大驾。
经过了好几天的巡游之后,这支走走停停的队伍终于来到了约阿尼纳城墙。
而城门下,先遣队的主要军官们都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一看到艾格隆队伍出现在地平线上,他们就立刻鸣放礼炮,欢迎他们的主君、以及未来的女大公的到来——而在城门两边,早已经被“发动”起来的居民们团团围住,人人屏气凝神,等待着这个大世面的到来。
在不绝于耳的炮火声当中,艾格隆乘坐的马车也缓缓地驶入到了城门下。
接着,艾格隆和特蕾莎,以及海黛,盛装华服的三个人都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三个人立刻就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一时间所有人都忘却了言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艾格隆偏过头来,看着海黛。
而特蕾莎也低下头来,凑到了海黛的耳边。
“海黛,这就是你的故乡了!”
“故乡……”海黛喃喃自语。
她被人带走、;沦为奴隶的时候才4岁,早已经忘却了故乡的一切,甚至连这里的语言也已经不会说了。
可是,看着城墙后面的约阿尼纳城,她却似乎又感受到了一种冥冥中的召唤。
是的,这里曾经属于她的祖父,以后也将由她在名义上统治。
还没有等她开口,艾格隆一把又双手托起她的腋下,然后把她抱了起来,犹如是在向这座城市奉献他的礼物一样。
——这里也只有他才配得上这么干了。
“恭喜你,海黛。”艾格隆小声说。“从现在起,这里将归属于你!请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谢谢您,陛下。”海黛小声回答,她的双眼,突然浮现出了星星点点泪光。“我……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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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入城与思念
“我……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海黛泪眼婆娑的样子,再配合上她瘦小的身躯,看上去楚楚可怜,任何人看了都不禁会生出一点保护欲来。
类似的话艾格隆已经听过不少了,但是此刻从海黛口中听来,却尤其让他有一种自豪感和使命感。
这个小姑娘对我感恩戴德,她因为我而得到了一切,从今往后她的荣辱祸福也都已经和我绑定了,只要她忠诚于我,那么我就应该去保护她,只有这样我才能够算得上是“君主”。
“当然如此。”他对着海黛轻声回答,然后小心地将她放到了地上。
城墙上和道路边,夹道欢呼的群众们都在看着他们,而艾格隆也和特蕾莎一起,分别握住了海黛的双手,然后三个人一起走进了城门。
这是一种政治宣告——从此以后,海黛以及约阿尼纳公国的守护神,就是这一对少年夫妇了。
在欢呼声当中,艾格隆带着海黛一起在城内巡视,以此来让居民们熟悉他们的样子,直到下午时分,这样一场巡游才宣告结束。
而他们停留的地点,就是阿里帕夏的坟墓——当然,这座坟墓里埋葬的是一具无头的尸首。
坟墓摆设简单,上面只有一些石块堆垒,一代枭雄,就以这样的方式落下了历史的舞台。
以艾格隆为首,一大群人齐刷刷地围在这座坟墓旁边,日影西斜,昏黄的阳光也为此时的空气里增添了几分苍凉。
这位阿里帕夏,也算是个趁势而起的人物。
他原本出生在阿尔巴尼亚,是一个官员的孩子,在他十三岁的时候,父亲同僚所害,而阿里为了谋生以及夺回家族荣耀,于是拉拢了一群土匪,接着在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他利用自己的土匪武装操纵当地的地主和官员们之间的斗争,时不时地还打出了“忠于苏丹、讨伐叛匪”的旗号。
随着他名气越来越大,控制的队伍越来越多,土耳其苏丹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并主动对他伸出了橄榄枝,将阿里招安并且任命为帕夏,命令其清缴其统治地区的土匪。
阿里帕夏没有错过这次机会,他迅速在伊庇鲁斯地区征召了一支军队,向周围地区扩张,控制了几乎整个约阿尼纳地区。而他赶上了好时候,恰恰在这个时候,苏丹不断地陷入和法国以及俄罗斯帝国的战争当中,疲于奔命根本无暇他顾。
可惜好景不长,拿破仑帝国覆灭之后,欧洲进入了一段和平时期,苏丹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清理国内问题了。这时候,埃及的阿里帕夏已经尾大不掉,苏丹无力解决,但是约阿尼纳的阿里帕夏,苏丹却能够铲除。
1820年,苏丹派遣大军讨伐这位帕夏,阿里帕夏这时候在约阿尼纳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所以他带着自己的军队进行了顽强的抵抗,直到1822年,帕夏终于抵抗不住帝国的大军,最终被苏丹斩首,传首首都,儿子们也统统被杀,只有一个孙女儿海黛保住了性命,但是也沦为了奴隶。
如今,距离阿里帕夏授首,已经过去了五年半,但是约阿尼纳城、以及他最后所居住的别墅,却依旧如同往昔。
看着远处的别墅,艾格隆心里不禁也有些唏嘘。
阿里帕夏也算是个时代的弄潮儿,靠着翻云覆雨的手段闯出了一片天下,然而,他最终却驾驭不住时代,反而被变幻的时代所吞没,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这就是赌输的代价。
但是,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选择,他会去选择当一个阿尔巴尼亚默默无闻的山匪、还是重演一遍自己的人生,当一次号令一方的土皇帝呢?
想都不用想,他一定会选后者。
艾格隆也一样。
他不能确保自己一定获胜,也许自己某一天最终的结局也是壮志未酬郁郁而终,但是就算如此他也必须去赌,去轰轰烈烈地活过一生,已经品尝到权力滋味的他,绝对不可能自愿走下舞台。
在唏嘘了片刻之后,他转头向海黛颔首示意,而海黛则走到了坟墓的边沿,然后跪了下来。
她轻轻地抚摸着坟墓上的石块,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心头也一阵绞痛。
爷爷对她来说已经相当陌生,她甚至已经忘记了他的样子,可是她却知道,正是爷爷的死,让她失去了一切,沦落为一个奴隶。
曾经承受的痛苦骤然涌上心头,血脉传承所伴生的亲情更是让她一阵锥心之痛,她哭了出来,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到了这些石块上面。
谁也没有阻止她,也没有任何人说话,大家都友善地让海黛把内心当中的悲痛宣泄出来
而艾格隆,也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对这位已故的帕夏致敬。
他如此礼遇,一方面来说,这是出于对枭雄尊重;另一方面来说,海黛是他的工具,为了让海黛更加名正言顺,他也应该抬高帕夏的地位。
反正已经死去的人是不会来跟他争权夺利的,不妨对他们更尊重些。
到了黄昏时分,这场小小的仪式也结束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着,在埃德蒙-唐泰斯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湖边,而小湖内有一座砖石砌成的二层小楼。
“陛下,这里就是之前阿里帕夏居住的别墅了,也是他最后负隅抵抗的地方——”埃德蒙-唐泰斯向艾格隆介绍。“陛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这里可以作为您和特蕾莎殿下、以及海黛殿下的居所。”
虽然海黛还没有正式得到册封,但是艾格隆已经让自己的手下们叫海黛为殿下了,以便抬高海黛的地位。
艾格隆放眼眺望,远处小岛中的别墅是砖石和木结构混合的,看上去颇为简朴,旁边还有一个小花园。
他并不觉得简陋,因为这样的居住条件,已经是他离开美泉宫之后最好的居所了,比起基督山岛来已经是判若云泥。
况且,小湖就是天然的护城河,安全性绝对没问题。
“嗯。”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已经让人把那里整修打扫过了,您可以放心入住。”埃德蒙-唐泰斯小声说,“阿里帕夏遗留下的一些私人物品我们都已经收藏了起来,等候您的指示。”
“全部交给海黛吧,她理应拥有这些。”艾格隆淡然回答。
接着,他们一行人乘坐小船,沿着不宽的水面来到了小岛上。
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起走到了别墅二楼,然后依靠在木制栏杆旁边,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特蕾莎,这就是第一个属于我们的国度了。”带着一种油然而生的志得意满,艾格隆小声对特蕾莎说。
“是的,殿下……我们成功了!”特蕾莎也重重点了点头。
“无疑现在不是沾沾自喜的时候,属于我们的路还有很长……”艾格隆拉长了声音,然后又咧开嘴笑了,然后重重地挥了挥手,“但是我们应该为此欢庆一下!”
对艾格隆来说,这是他里程碑的胜利,从现在开始他拥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
尽管名义上的君主不是他,尽管这个小小的公国面积不够容纳他的野心——但是就目前来说,他已经足够满意了。
再怎么深沉的性格,也免不了会有一点少年意气,自从来到约阿尼纳城内之后,他的内心一直都在狂喜乱舞,只是为了在众人面前保持仪态,才做出了平静矜持、莫测高深的样子。
只有特蕾莎,能够有资格单独分享他的失态。
“殿下……”看到他欢呼雀跃的样子,特蕾莎也禁不住笑了出来。
接着,仿佛像是哄孩子一样,她伸手抹了抹少年人的头发,“好啦,如果你想要庆祝的话,那我们就举办庆典吧!约阿尼纳公国的新生,就应该为此举办庆典呀。”
“你说得对,我们要举办盛大的庆典,庆祝海黛册封和公国建立的双重喜事。”艾格隆附和了她,“我们要再次打开我们的钱袋,发一笔恩赏,给所有追随我们的有功之臣!就连我的士兵我也要犒赏他们……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乐意。”
经过了这几个月的剧烈消耗,艾格隆手头上的钱已经不多了,但是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并且建立一个新生的国家政权,他知道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慷慨解囊一番,只有这样才能激励人心,才能让大伙继续有动力跟着自己干。
金钱对他来说就是用来干这个的,身为皇帝却当个守财奴才是愚不可及。
在独自乐呵了一会儿,发泄了心中的得意之后,恢复了正常的艾格隆,让人把还在等候命令的埃德蒙-唐泰斯叫了过来。
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了,碧空如洗,小小的花园当中足以看到满天繁星,让人不禁为之精神振奋。
“陛下,晚上好。”埃德蒙-唐泰斯躬身行礼。
“埃德蒙,我想你应该知道了,公国建立之后,你的义父就将是公国的首相。”艾格隆开门见山。
“是的,陛下,我感谢您赐予他如此殊荣……”埃德蒙-唐泰斯再度躬身,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感激,“我坚信法利亚神父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他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在艾格隆来之前,他已经通过书信得知了艾格隆的任命,惊喜之余更是感激零涕——对他来说,现在世界上值得牵挂的人也只有神父和远在巴黎的前未婚妻而已了。
“对他,我有着和你一样的信心,不过我们也要承认,法利亚神父毕竟年事已高而且身体不便……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尽全力辅佐他,不得有任何懈怠。”艾格隆认真地叮嘱他,“未来我和特蕾莎可能要经常离开这里,很多事情都需要你们自行处理,你们一定要拿出自己的勇气和头脑,替我把这里牧守好,现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基业了……我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听到了这番话,埃德蒙-唐泰斯也不禁热血上涌。
“陛下,您放心吧!我用我的生命为法利亚神父担保,我们一定会履行誓言。”
“另外还有一件事——”艾格隆又开口了,“我打算任命你为海黛殿下的监护人,你负责管理她身边的侍从、负责她的教育、以及所有的日程安排,不经过你同意,任何人不得擅自、单独面见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知道,海黛是他的重要财宝,他必须小心看管,而埃德蒙-唐泰斯确实也是这项工作最合适的负责人了。
“好的,陛下。”没有经过任何犹豫,埃德蒙-唐泰斯就答应了下来。
看到他斩钉截铁的模样,艾格隆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有趣的念头。
于是,他故作沉吟地看着对方,直到埃德蒙有点不自在之后,他才悠然开口。
“埃德蒙,如今你已经功成名就了,你已经是实打实的伯爵,很快就会有自己的领地,一个公国的女大公也由你来照管监护,就算大多数世袭贵族也比不上你……”
“是的,陛下,这都是您赐予我的恩典,我铭记在心。”埃德蒙-唐泰斯郑重地回答。
“那么,你考虑过你的终身大事了吗?”艾格隆突然问。“贵族总是需要继承人的嘛……不然头衔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问题,让埃德蒙-唐泰斯愣住了。
“我没有考虑过……现在我认为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现在差不多已经该到时候了,我可不想因为我而耽误我宠臣们的人生大事——”艾格隆笑着回答。
埃德蒙-唐泰斯哑口无言,显然这个话题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你觉得海黛怎么样?”艾格隆冷不丁地又问。
“不!她那么小……而且她还是大公,我怎么能……?”埃德蒙-唐泰斯如同触电了一样,立刻摇了摇头,“我承认我确实很喜欢她,不过那是对晚辈的喜爱,我们差了二十多岁,我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想法?”
“那你有什么意中人吗?”艾格隆再问,“如果你有什么心仪对象,我倒是可以想办法为你促成。”
埃德蒙-唐泰斯闪过了一丝黯然。
“不,不需要了,陛下,这种事我自己处理就好。”
从埃德蒙的反应当中,艾格隆看出了什么。
“你还没有忘记曾经的未婚妻?”
这个问题似乎戳到了他的痛处。
“是的,我……我想念她。”埃德蒙-唐泰斯黯然点了点头。
“可是据我所知,她已经结婚了,而且生下了你仇敌的儿子。”艾格隆平静地说。
巨大痛苦,让埃德蒙-唐泰斯的嘴角扭曲地抽搐了起来。“是的,我知道……”
他嘶哑着回答。“可我还是抑制不住地想念她,想念我的梅尔塞苔丝……所以陛下,您就别为我操心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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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公国
看到埃德蒙-唐泰斯如此痛心疾首的样子,艾格隆也不禁有些心生恻隐。
于是,他也放缓了语气,“埃德蒙,我跟你说这个不是为了揭你的旧疮疤,而是为了让你看清楚现实——你的未婚妻已经不再属于你,而是嫁作他人妇了,她有她的家庭也有她的未来。而你呢?正如我刚才所说的,现在你已经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未来还会成为更大的大人物,整个巴黎都将为你而颤抖,你根本不需要再考虑那个曾经的渔村姑娘了……”
“陛下!”埃德蒙-唐泰斯陡然加重了声音,打断了艾格隆的话。
他这么做非常失礼,而且也极其罕见——这明显说明此刻他的理智都已经开始松动了。
“我求您……我恳求您不要再这样说了,好吗?”他用颤抖着的声音向艾格隆哀求,“我知道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您一如既往地洞悉一切,就理智来说我应该抛下过去,迎向您赐予我的未来。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法忘记掉啊!我和她两小无猜,早已经在灵魂当中铭刻了对方的模样,无论是我在地中海的商船上面,还是在暗无天日的黑牢当中,我都不曾有一刻忘记我们曾经的幸福时光,以及我们差点就走入婚姻殿堂的遗憾。不!应该说,正是因为有着这一份幸福和遗憾,我才能够在精神上支撑自己,让自己没有就此死去。我忘不了,真的忘不了……而且我相信她也没有忘记,我不怪她和费尔南结婚,因为她已经绝望了……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怨她什么呢?”
说着说着,这个已经杀人无数的硬汉,两颊上竟然有泪珠滚落。“如果她那时候知道我还没死、还有走出牢狱的希望的话,她一定不会嫁给费尔南的。”
看到此情此景,艾格隆也没招了,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法改变对方的心意了。某种意义上,他的想法其实也没错,在原着当中,梅尔塞苔丝确实是多方奔走为埃德蒙-唐泰斯求救,最后无奈之下才嫁给了费尔南,也就是现在的莫尔塞夫伯爵——在那种艰难时世当中,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在那个时候做出这种无奈的妥协,谁也没法责备她什么。
也对,他就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如果现在就能轻易忘掉梅尔塞苔丝,他也就不是他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低声再问,“你还想复仇吗?”
“每天都在想!”埃德蒙-唐泰斯擦干了泪水,然后用让人发寒的语气回答,“我要复仇,而且要亲手了结我仇敌们的生命。”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你要杀了她的丈夫,杀了她孩子的父亲。”艾格隆依旧冷静地说,“即使这样也要做吗?”
“即使这样,也要做!”埃德蒙-唐泰斯大声回答。“他差点毁了我的一声,还让我的老父死于饥饿,我不亲手杀了他就不配做人。”
“很好,确实如此。”艾格隆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那么,假如有一天你杀了她的丈夫费尔南,你打算怎么处置她,以及她的孩子?”
埃德蒙-唐泰斯略微有些愕然,显然他没有怎么想过这个问题。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做出了回复。
“我想和她重新找回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幸福,如果……如果她还愿意原谅我,我就同她结婚。至于她的孩子……我会妥善抚养的,虽然他是费尔南的孩子,但也是梅尔塞苔丝的孩子。我有怨报怨,但是我不能牵累到下一代人头上。”
果然如此……艾格隆心想。
连仇敌的儿子也可以原谅,只因为他身上流着爱人一半的血。
“真是让人敬佩的爱。”他虽然不是特别认同,但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埃德蒙,如果你乐意这样,那我也只能支持你。”
人都有各自的价值观,他没有兴趣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到别人身上,埃德蒙-唐泰斯如果觉得这样做就是他的幸福之道,那自己也只能默许。
“不过我有言在先,假设这一切都成真了,你杀了仇敌然后娶了她,那么我只承认你和你妻子的骨血才算你的继承人,莫尔塞夫伯爵的儿子哪怕被你收养了,也没有资格继承我给你的任何东西。”他说出了最后的意见,顺便开个玩笑。“你和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等到你实现心愿的那天恐怕又要更老一些,所以我建议到时候你得抓紧下时间,免得我赐予的东西都白白浪费了……我可不忍心看到我的宠臣绝嗣,基督山伯爵这个头衔应该在我的帝国流传下去。”
“好的,陛下。”埃德蒙-唐泰斯略微有些尴尬,但还是立刻就答应了这个约定。
“现在我们谈这个确实还有点太早了,莫尔塞夫伯爵在巴黎混得风生水起,我们也只有重返法国才能够干掉他。”艾格隆抬起头来,看了看漫天的星辰,“不过我相信,那一天为时不远……我们走在了胜利的道路上,迟早有一天,法兰西的一切都会按照我们的心意而改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着,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埃德蒙-唐泰斯的肩膀。
这是理解,是鼓励,是期许,也是并肩作战的豪情,千言万语,就融汇在这轻轻的一拍当中。
然后艾格隆又挥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对方离开。
埃德蒙-唐泰斯躬身向自己的恩主行礼,然后才转身离开,接着乘坐小船划到了湖岸边,返回到自己的居所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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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所有人的工作重心,都转移到了筹备约阿尼纳公国女大公的册封典礼和建国庆典当中了。
在艾格隆的命令下,他的主要军官们带着自己的部下到各处清剿土耳其人的残余势力和各处的匪帮,随着统治力量的深入,各地胆战心惊的上层人士们,也纷纷向阿里帕夏的继承人进贡,一时间源源不断的物资涌入到了约阿尼纳城当中,充实着这里的实力。
在公国建立之后,约阿尼纳城自然就是这个公国的首府,也是他在这边的老巢,他必须好好经营这里。
按照事前的计划,他以“土耳其余孽”、“土匪首领”等等罪名清理了一批约阿尼纳城周边的教士和地主,把他们的土地和财产搜刮一空,然后分配给了他手下脱离军队的人们,依靠这群人,他将建立一个稳固的统治核心。
而对剩下的上层人士,他则公开表示绝不为难他们,允许他们正常履行自己的,管理自己的财产,以免激起他们的反抗。
不过,在这个时候他还故意玩了分而治之的花招,选拔当地官吏的时候,有意优先挑选东正教徒,以便挑唆这两个教派之间的矛盾和对立——当然,在他的震慑之下,两个教派也不敢发生武力冲突,只能将彼此的怨愤埋藏在心,实际上也断绝了他们联合起来反对公国的能力。
在艾格隆的筹划下,未来的约阿尼纳公国的体制,可以看成是分几层的同心圆——以他自己和海黛作为核心,然后跟随着他进占约阿尼纳的骑士团成员们作为最高统治阶层,最重要的军政职务只由他们出任,而法利亚神父成为首相,以他的脑力来辅佐艾格隆驾驭这个最高层。
第二层是裁军之后留在军队里的士兵,他们是志愿来到希腊投靠艾格隆的波拿巴支持者,也是他眼下手中最核心的力量,也是他未来计划当中将会带去法国,接掌政权的骨干力量。
第三层就是归附于艾格隆、然后一起北上的希腊人,他们被艾格隆分配了约阿尼纳城周边的土地,成为了有耕地的自耕农,但同时也承担了接受艾格隆征召保卫公国的义务,他们是公国最忠心的保卫者——因为公国如果覆灭,他们好不容易得到的一起也必将化为乌有。
第四层是公国境内的东正教教士和地主,他们在人口上居于劣势,但是被艾格隆有意扶植,让他们充任官吏,把他们拉拢为支持者,他们也非常乐于看到公国被皈依东正教的海黛所统治,也非常希望枫丹白露骑士团继续保护他们的利益。
第五层是msl教士和地主,他们原本在当地上层占有优势地位,但是却被艾格隆打压了下去,必然会心有不满。
不过,艾格隆也用杀鸡儆猴的方式震慑住了他们,虽然有些地方发生了零星的骚乱,但是整体来说他们也不敢反抗。
而且,之前约阿尼纳地区陷入到连年不断的战乱当中,希腊人、阿尔巴尼亚人和土耳其人在这里厮杀不休,哪怕是上层人士也有朝不保夕的感觉,而在艾格隆入驻之后,提供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统治秩序,至少他们的财产和生命安全得到了切实,他们暂时也感到满意,欢迎公国的建立。
第六层,也就是最底层,就是公国境内广大的农民和手工业者们了,他们提供了主要的生产力,承担了赋税,在政治上也处于无权地位,不过在这个乱世当中,他们对“政府”的期待值已经降到了极低,只要有安生日子可过、有食物可以饱腹就能够满足了,所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反而欢迎公国的建立,只要它能够提供安全保障就行。
“安全”和“繁荣”,就是艾格隆能够给所有人画下的大饼,哪怕被他排斥在统治体系之外的人,只要能够摆脱战乱,他们也能够勉强接受这种新秩序。
当然,毫无疑问这种层层隔绝的体系维持不了几代人的时间,但是他本来也不指望维持个千秋万代,只要在可预见的未来不要出事就行了。
他对一直统治一个小小的公国丝毫也不感兴趣,这里只是他中途停留的一站而已,他眼中唯一的舞台在巴黎——那里才是命中注定属于他的地方。
在艾格隆和法利亚神父等心腹的商议之下,一条条政令从约阿尼纳城当中颁布,并且散播到整个地区,他们的努力之下,一种新的秩序俨然已经慢慢在这个饱经战乱的地区当中建立,隐隐当中具备了国家的气象。
艾格隆知道,作为一个新生的国家,约阿尼纳公国需要尽快在人们的脑中建立起直观的“印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之前一路北上进军的时候,他和海黛经常在人群前露面,就是为了在人们潜意识里构建“我们有了统治者”的印象,而接下来他也让人设计了公国的国旗和国徽,甚至还让人赶制了约阿尼纳女大公的印章(当然,由公国首相代为保管),虽然时间仓促之下做不到尽善尽美,但是也足够搭起一个架子了。
为了让人们牢固对公国的“印象”,艾格隆甚至还授意建立了一个临时最高法庭,让这个法庭接受来自于土地和财产纠纷的诉讼。
一般来说会起这种纠纷的人都是上层人士,艾格隆要以裁决他们诉讼的方式来让人习惯和铭记“公国权威”的存在,并且服从这种权威。
他还刻意安排海黛日常出席这种诉讼法庭,虽然她被命令不发一言也不做任何裁决,但是她坐在那里本身,就足以体现女大公的统治了。
无论是政治还是军事,或者是司法,工作可谓是千头万绪,甚至比艾格隆想象得还要更多,不过对他来说这并不枯燥乏味,他甚至把这当成了一种提前的锻炼——毕竟,他梦想当中要得到的国家,可是比约阿尼纳要大了百倍。
就在这段时间的忙活当中,冬天也降临到了巴尔干半岛上。
虽然当地气候温暖,但冬天毕竟是冬天,艾格隆换上了冬日的大衣,还让人在约阿尼纳城内外分发御寒的衣物和食物——毕竟,如果刚刚来到这里就有人冻饿而死,面子上也太难看了。
至于周边那些穷乡僻壤的地区,他暂时就顾不上了,只要眼不见为净就行。
而就在这冬风吹拂当中,约阿尼纳公国女大公的册封典礼和公国的建国庆典也已经准备妥当。
他要亲自以此来为自己的阶段性胜利画下休止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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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册封庆典
为了让公国尽快诞生,艾格隆把册封庆典和建国庆典当成了头等大事,一直催促自己的手下加紧去办。
而他的部下们当然不敢怠慢,集中一切可以使用的人力和物力资源来操办此事,经过了繁忙的准备之后,终于,在12月2日这一天,一切都被准备妥当了。
为什么把庆典选在了这一天?因为拿破仑加冕帝国皇帝是在1804年12月2日,而在1805年12月2日,也就是他加冕的周年日,他在奥斯特里茨击败了沙皇和奥皇的联军,走上了人生的顶峰。
所有忠于波拿巴家族的人都绝不会忘记这个日子的,而艾格隆特意选择这个日子来创建约阿尼纳公国,就是为了宣告他也走上了同样的光辉道路。
就在这一天的清晨,约阿尼纳城当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管是随着艾格隆过来的,还是原本当地的上层人士,都赶到了城内广场当中。
这个小小的广场,此时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等待着接下来的仪式。
虽然外面寒风凛冽,但是此时因为广场上到处都挤满了人,所以相对来说温暖了不少,而人们在呼吸和交谈当中所呼出的气流,也似乎让广场当中蒙上了薄薄的雾。
在广场周边,负责维持秩序的是艾格隆的卫队,这些经过了精心挑选的卫兵们,此时都换上了冬衣,他们站在各自的岗位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犹如是雕塑一样,拱卫着帝国的图腾。
而为首的人是安德烈-达武——不久之前,在艾格隆的命令下,安德烈-达武离开了自己留守的纳夫帕克托斯,一路北上来到了约阿尼纳城,重新回归到了他的麾下,并且继续担任亲卫队长一职。
这个最得艾格隆信任的宠臣,此刻表情庄严肃穆,只有目光不时闪烁出来的神采,才能够让人看出他心头满怀着的激动和兴奋。
他一边用视线巡视着四周的人们,不放过任何微小的细节,一边静候着时间的流逝。
直到怀表的时间定格到了早晨8点钟之后,他对自己的部下们做了一个手势。
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卫兵们,拿出了三块旗帜,走到了旗杆旁边,然后将它们放上了旗杆。
随着旗帜的冉冉上升,帝国的鹰旗和约阿尼纳公国的国旗、以及枫丹白露骑士团的团旗,也渐渐地在在场众人的视线当中展开。
然后,三面旗帜顺着冬天的风,在半空当中飘扬,以此来宣示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的绝对存在。
看着鹰旗招展飘扬的样子,安德烈-达武突然之间热泪盈眶——天知道他盼着这一刻盼了多久?
可惜,现在它还只能在约阿尼纳公国境内飘扬,但是不要紧,总有一天它会重新飘扬在巴黎,在枫丹白露,无论付出多少代价——而那时候,自己必将因为自己的功绩而名垂青史,被后人所赞颂铭记。
安德烈-达武遐想着未来,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思绪回到今天的庆典上。
他又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带着自己的部下们一起喊出了庆典的开场口号。
“皇帝陛下万岁!”
“约阿尼纳女大公万岁!”
“约阿尼纳公国万岁!”
虽然他们人数并不多,但因为他们都年轻力壮,所以这喊声乘着冬风回荡在小小的广场当中,激起了不断的回音,刹那之间广场上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再多说话,甚至不敢再有所动作——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个少年人就要来了。
虽然艾格隆来到约阿尼纳还没有多久,但是在一系列软硬兼施、杀鸡儆猴之后,他已经在所有人心目中树立了绝对权威,再加上他之前已经威名赫赫,更是让人畏服。
礼炮声连绵不断,犹如是雷霆的怒吼,直到几分钟之后才告一段落。
很快,广场当中人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通路,然后一辆装饰华丽的大马车,在卫兵们的簇拥下,缓缓地驶入到了广场当中,然后在临时搭建的木台旁边停了下来。
这时候,不论是卫兵还是观礼的人群,所有人都发出了欢呼,双手也随之摆动——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们必须拿出这种诚意来恭喜公国的诞生。
接着,艾格隆、特蕾莎和海黛三个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沿着台阶走上了木台,而这也就意味着庆典来到了它最重要的部分——
没过多久,人群当中又走出了几个人,他们也沿着台阶走了上来。
他们都穿着东正教牧师的打扮——而为首的人,正是艾格隆所册封的约阿尼纳公国大主教康斯坦丁-迪莫普洛斯。
这位大主教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一派神职人员的风范。
走到了台上来之后,他立刻就划了一个十字,然后向着三个人致敬。
“两位陛下,还有殿下,上帝保佑你们!”
接着,他以请示的眼神看了一眼艾格隆。
艾格隆轻轻地点了点头。
今天要举办两场典礼,先是海黛的册封礼,然后是公国的成立,艾格隆先册封,意味着海黛是他的封臣,整个公国的合法性也是从他手中过渡而来的——顺序决定了名分,名分决定了政治地位,所以断然马虎不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牧师从助手的手中,拿起了一个小小的王冠,然后递给了艾格隆。
这个“王冠”其实是由树叶编制而成的,上面还沾上了一点泥土。
按理来说,作为公国的统治者,在这样的典礼当中海黛应该戴上奢华的王冠,越贵重越能够体现她的地位,可是从艾格隆来到约阿尼纳本来就没有多长时间,仓促之间他又怎么来得及打造一个贵重的王冠?而且再用洗礼仪式上特蕾莎送给她的王冠也不妥当。
最后想来想去,既然反正已经做不到“贵重”,干脆以这样一个“王冠”来充当门面了。
树叶和泥土代表这一片土地,而且一直都用在君王的册封仪式当中,从这一点来说,勉强也能够自圆其说。
虽然这样是委屈了一下海黛,不过往后有的是机会弥补,到时候送给她一个美轮美奂聊表歉意也只是小事而已。
在艾格隆接过了王冠之后,海黛立刻顺从地跪在了地上,然后艾格隆将这个“王冠”戴在了她的头上。
“海黛,我将这个王冠赐予你,也将约阿尼纳女大公的头衔赐予你,这是光荣的一刻,你实现了你爷爷梦寐以求的目标,从此以后成为了这片土地的合法统治者……但是此刻加注在你身上的并不只有光荣而已,还有许许多多你应尽的义务,你应该从此以后努力成长,学习那些有利于管理这个国家的知识,参加那些所有你必须出席的仪式,对您的所有子民一视同仁地施加恩惠……我相信,你能够做到,你也必须做到。”
艾格隆的语气同样庄严肃穆,和这场仪式相得益彰。
不过,这些话听上去语重心长但当然都只是一些场面话而已——如果海黛真的去孜孜不倦地学习怎么“管理这个国家”,艾格隆恐怕也高兴不起来了。
海黛一直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听着艾格隆的这番告诫,经过了这些时间的学习,她已经初步能够听懂艾格隆的话了,也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不过,这个小女孩与生俱来的聪慧,让她明白这个少年人真正想要自己做什么——老老实实承担礼仪性的工作,挂上女大公的头衔,但是不许干涉他和他的助手们对公国的统治。
对于这个安排,海黛心里也没有什么意见。
一来她还记得自己不久之前还是苏丹后宫里一个被人遗忘的小小女奴,是这个少年人买下了她,让她得到了改变人生的机会,这份恩情她没齿难忘;二来,特蕾莎一直都在给她灌输“服从陛下”的思想,她也把听从陛下的意志当成了自己的义务。
哪怕未来成为了约阿尼纳女大公,于情于理她也要继续服从,扮演好他给自己指定的角色。
带着这样的觉悟,海黛一动不动地跪伏在地上,任由少年人给自己戴上了王冠。
“我能做到,陛下。”最后,她小声回答。“我会牢记您的告诫,以最为高洁的方式当好约阿尼纳的女大公,绝不辜负您赐予我的头衔。”
看到海黛如此“懂事”,艾格隆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他拿海黛当傀儡,但是本身他个人对海黛却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挺欣赏这个小姑娘,以后只要海黛继续听话而且跟他合作,他也乐于在生活条件上满足这个小姑娘。
戴好王冠之后,海黛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了,然后面对面地看着艾格隆。
而这时候,礼炮再次响起,为约阿尼纳女大公的诞生而欢庆。
在礼炮声当中,康斯坦丁-迪莫普洛斯大主教走到了海黛面前,然后又在自己的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海黛立刻心领神会,从自己的脖子上拿出了上次洗礼仪式上这位牧师送给自己的宝石十字架,然后小心翼翼地亲吻了一下它。
因为一直都贴身带着,所以这个十字架现在还相当温暖,在阴沉的光线下反射着金属的光芒。
对于“改信东正教”,海黛心里没有任何抵触心理,对她来说宗教并没有什么意义——而且严格来说,杀死她爷爷和她所有亲人的人,正是ysl教的最高统治者,所以她对“叛教”反而非常乐意。
既然她的主君希望她以后作为一个东正教教徒生存下去,那么她就必须这么做——而且她会成为一个虔诚的教徒,以便让约阿尼纳公国成为一个基督教国家。
看到海黛如此恭敬虔诚的样子,康斯坦丁-迪莫普洛斯大主教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严肃地看着海黛,然后开口了。
“全能的主啊,你将这片土地连同你的慈悲一起交予了她,你对她寄予了莫大的希望,从今以后她既是这片土地上羔羊们的牧羊人,也是你至为高洁的仆人,她会永世铭记你的训诫,带领着你的子民以你的教义而生!
从今往后,总有一天,这片土地,这片被你施加了祝福的土地,将会成为至高至善的纯洁之国!阿门!”
“阿门!”艾格隆和特蕾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接着,康斯坦丁-迪莫普洛斯大主教又在海黛身上划了一个十字架,以此来对她施加上帝的祝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从今天开始,她就是约阿尼纳公国在尘世的主人了——哪怕只是名义上的,那也是这里的封君。
艾格隆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海黛现在成为了自己第一个册封的封君。
他也知道,随着海黛的册封,约阿尼纳公国的成立也就成为了必然之事。
而随着公国的成立,他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论功行赏,他以约阿尼纳公国为基础,分出一部分土地作为封地来授予他的部下,册封其中的有功之臣贵族头衔。
也就是说,现在他册封的那些贵族,终于不再是空头贵族,而将成为有实际封地的贵族了——尽管这些封地不会太大,但是至少已经是名实相符了。
勒班陀侯爵,基督山伯爵,正是这些封臣们当中的表表者。
这只是开始,以后还有更多……他会得到这一切,也会赏赐这一切,最终他只要实现那一个目的。
随着众人的欢呼和呐喊,礼炮也随之轰鸣,这场册封仪式和庆典,也来到了它的顶峰。
如同艾格隆所愿,海黛正式成为了约阿尼纳女大公,而约阿尼纳公国也随之宣告成立。
尽管现在,这个公国的准确疆域还没法界定,还需要最后和希腊进行划界,不过对艾格隆来说,这个阶段性的成功已经足够大了。
大到他自己甚至都有点飘飘然。
在一种悠然自得的情绪当中,艾格隆不由自主地神游天外,然后抬头看向了远方的苍穹。
尽管现在因为天气的原因,阴云密布,但是他似乎总感觉有人在暗暗注视着自己。
你真的在看着我吗?那么,如果你真的在看着,你会对现在的我怎么评价呢?
也许以你的骄傲,你不会给出太高的好评,但是请给我机会,我还年轻,我还有太多的时间来完成让你也感到骄傲的业绩……是的,等着我吧!
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着他来做。
他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享受胜利的果实,接下来他要和特蕾莎南下希腊,一方面为了希腊的建国事宜,一方面则是在准备他们的终身大事了。
他已经在期待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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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南下与祝福
在艾格隆给海黛戴上了王冠的那一刻,约阿尼纳女大公也正式宣告面世,而她统治的公国也随之诞生。
就法统来说,约阿尼纳公国就是艾格隆封出去的领地,海黛也是他等级最高的封臣,也处在他的庇护之下。
当然,到了“礼崩乐坏”的19世纪,所谓的法统并没有多少神圣性可言了,只是一个勉强能糊弄人的借口而已,艾格隆对于自己一手创建的公国也并没有多少眷恋,他只是需要在“不激怒任何一方”的情况下,暂时为自己和自己的支持者们谋得一个栖身之所而已。
就在建国庆典的当天,艾格隆在册封海黛之后,又册封了一批有功之臣作为封臣,他们加上艾格隆之前封的一些贵族、再加上帝国时代留下的那些军功贵族(比如内伊的儿子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共同组成了他手下的核心集体。
为了进一步笼络这些人,他还刻意在公国境内为他们划分了一些封地——虽然这些封地都不大,而且他们并没有民政权利,只是作为土地资产而已,但是这份恩典也足够让这些人感恩戴德。
帝皇-封君-封臣,一整个体系的建立,也就意味着在1815年的灾难性崩溃之后12年,帝国已经在遥远的约阿尼纳地区复辟。
当然,这并不是复辟古老的中世纪体系,艾格隆也没有兴趣又重新捡起那些陈腐的玩意儿,他只是沿袭拿破仑皇帝确立的统治规则,并且暂时因地制宜。
在这个久经战乱、宗教冲突和民族仇杀屡见不鲜的约阿尼纳地区,他搞什么“普选制”和代议民主制无异于缘木求鱼,当地人千百年来也早就习惯了苏丹的高压血腥的统治,不可能对自由平等博爱这些大革命信条感兴趣,为了建立一套能够行之有效的制度,他只能搞出等级制来,然后借助自己的核心基本盘来压制其他群体。
经过了一系列的操作之后,艾格隆稳固了自己内部,新生的约阿尼纳公国也站稳了脚跟,接下来他又该去忙活外部了。
他眼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为约阿尼纳公国赢得外部承认。
奥地利他不用担心,只要他完成了交易,梅特涅肯定不介意承认公国,有他从中说情,英国那边也容易搞定;土耳其这边也不用担心,苏丹焦头烂额之下,为了让帝国苟活下去,他肯定愿意妥协——反正既然要割让希腊,他也不介意再多失去一个约阿尼纳了。
在这个时代,因为实力不足,所以普鲁士在外交上和俄罗斯亦步亦趋,甚至被视作是俄罗斯人的半个附庸,他们对欧洲事务的影响力也非常小,艾格隆也不需要在意他们怎么想。
剩下的就是法国和俄罗斯的态度了。
波旁王家统治的法兰西,对曾经的篡位逆贼波拿巴恨得咬牙切齿,估计无论他怎样都不会承认约阿尼纳公国;而俄罗斯就比较微妙了。
一方面罗曼诺夫家族同样对波拿巴家族切齿痛恨;但另外一方面,俄罗斯帝国肯定也乐于看到土耳其被进一步削弱,同时也乐于看到巴尔干半岛多出现一个东正教独立国家。
所以,在建国庆典的当天,艾格隆就以海黛的名义写了一封信,准备通过奥地利使馆转交给俄罗斯沙皇尼古拉一世陛下。
信中的措辞非常诚恳,“海黛”表示自己皈依了东正教之后,已经感受到了上帝的慈悲和基督信仰的伟力,她将尊崇主的旨意,把约阿尼纳变成一个永远尊崇正教的国度,并且信中她称赞沙皇是正教信仰的守护者,并且保证若有一天俄罗斯帝国需要再和土耳其人交战,公国哪怕国小力微,也愿意为正教信仰同俄罗斯并肩而战。
信中的措辞相当谦恭,虽然艾格隆不喜欢对别人用这种逢迎之词,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形势需要,他也不介意说出口——反正,名义上这是海黛说的。
艾格隆当然不会傻到认为沙皇会因为一封信就改变对他的看法,不过他认为在眼下的形势下,俄罗斯帝国已经捞足了利益,在西欧列强的压力下,沙皇会选择暂时退却——在这个背景下,约阿尼纳公国的输诚,也足够满足沙皇陛下的政治需要。
艾格隆不求沙皇接纳自己,只希望能够稳住他,让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只要俄罗斯帝国默认公国的存在,哪怕不建立外交关系,那么接下来哪怕波旁家族的法国再有什么意见,也改变不了整个局势了。
这是征途的最后一步,只要这一步走完,那么他就等于大功告成了。
艾格隆对此满怀信心,因为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也就不会有太多的变数了。
之前的他,是一个不幸地被灾难压垮的倒霉蛋,但是他咬牙坚持,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光,终于顺着历史河流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航路,并且经过自己的一番苦劳得到了方寸之地。
一想到这里,他就不免地自己生出了自信和自豪。
不过,他也清楚地知道,从约阿尼纳公国这个“不存在”的名词变为“存在”之后,历史长河已经在他面前分叉,流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他已经没有多少东西可以用来指引了,今后他就只能依靠自己来同未知的命运搏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并不恐惧,甚至反而很高兴——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从今往后不是一个注定默默无闻的渣滓了,他已经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哪怕以后因为时运不济被惊涛骇浪掀翻,至少他也能够在史书上留下痕迹。
对他来说,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不管迎接自己的是怎样的狂风暴雨,他也只会大笑着面对。
在处理完了公国的事宜之后,艾格隆将剩下的事务都交给了法利亚神父、基督山伯爵和埃尔欣根公爵等等心腹,然后自己带着特蕾莎从约阿尼纳南下,向着伯罗奔尼撒半岛奔驰而去。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骚动,他们两个刻意低调,没有发布任何公开信息,而且身边的仆从也只带了夏奈尔一个人。
不过,现在希腊各地仍旧非常不太平,所以他们自然也必须带着一大群卫兵跟随,勒班陀侯爵安德烈-达武继续担任亲卫队长,负责这对未婚夫妇的保卫工作。
这一行人,在经过了几天的舟车劳顿之后,他们乘船来到了迈索尼港口。
上次,艾格隆乘船从基督山岛来到伯罗奔尼撒半岛,就是在这个地方登陆的,此时虽然离登陆迈索尼仅仅只过去了几个月,但整个世界似乎都变了一个模样。
至少对艾格隆来说,他的世界已经大为不同了。
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艾格隆让人强行征用了一座旅馆作为自己的下榻处所,而这一次他回来之后,自然也就重新住回到了那里。
回到了自己住了好几个月的地方,夏奈尔开开心心地为两位主人打扫房间,而艾格隆和特蕾莎也欣然入住。
等到他们正式下榻之后,早已经得到他通知的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也来到了旅馆外,向艾格隆和特蕾莎提出了拜访。
艾格隆和特蕾莎当然乐于接见自己的盟友,于是他们一起在楼顶的阳台上接见了他。
“团长先生,祝贺您!”一见到艾格隆,帕诺斯就满面春风地向艾格隆道喜,“也请允许我向约阿尼纳公国的女大公殿下道贺。”
艾格隆在举办公国建国庆典的时候,自然也没忘了派人通知自己的盟友们,所以帕诺斯此时当然知情。
虽然约阿尼纳公国的建立,意味着要割走一点原本历史上属于希腊的土地,不过对于帕诺斯来说,能够用这么一点代价来换取希腊国家的独立,并不算亏。
而且对于独立后百废待兴的希腊来说,也确实没有心力再为了这点事情同波拿巴家族起争执——毕竟,死敌土耳其还活着呢。
“我也代表海黛女大公,感谢您的祝贺。”艾格隆正色回答。“在此我跟您保证,约阿尼纳公国愿意同希腊作为唇齿相依的盟国,世世代代地友好下去——如果有必要,在希腊独立之后两国可以签订盟约,互相共同进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最好了!”帕诺斯眼前一亮。
对于帕诺斯来说,他最担心的就是独立成功之后,还要面对心有不甘的土耳其苏丹,如果能够继续和波拿巴家族结盟的话,那无异于可以得到强援,确保希腊独立之后的安全。
“我会说服我的父亲同意这一份盟约的。”帕诺斯立刻就给出了积极的回应,“另外,就两国的边界划境事宜,他也愿意在积极立场上同您一起商谈。”
眼下希腊还没有正式独立,所以它和公国的边境也无从谈起,但是一旦它正式独立,这就会成为两个新生国家的棘手问题。
历史上的巴尔干半岛,在各国纷纷摆脱了土耳其人的统治之后,没过多久就为了边境的划分而大打出手,前后打了两次巴尔干战争,不知道损失了多少人命。
为了避免这个问题,艾格隆必须尽快把划境的问题解决掉——趁着自己的盟友现在还握有掌控权。
眼下,他和帕诺斯的父亲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都享有巨大的威望,他们两个人确定了边界的话,足以在最大程度上消弭未来争端的隐患——而且,为了让这项谈判尽快顺利结束,艾格隆也愿意做出积极姿态和让步。
对他来说,确保有利的形势继续延续,比多拿几个贫穷破败的村子或者山岭更重要,反正约阿尼纳也不是他家的祖产。
只要划境谈判结束、同时签订盟约,那么约阿尼纳公国和希腊王国的友好关系就足以确定下来,也会让两个新生的国家都得到安全稳定的外部环境。
“你的父亲,什么时候能抽空接见我?”艾格隆问。
“您这话说到哪儿去了!”帕诺斯大笑着回答,“我的父亲随时愿意见您,只要您有空就行。”
“那么,我们五天后再在斯巴达会面如何?”艾格隆提议。
“我欣然从命。”帕诺斯笑着点了点头,“上次斯巴达的会晤开启了我们成功之门,这一次我们要为这项伟大事业画下一个圆满的句点。”
“独立并不意味着一切万事大吉,我的朋友。”艾格隆好心地提醒了他,“人们愿意为了伟大的事业牺牲,但是没有人能够接受一直牺牲,尤其是独立事业成功之后,他们的注意力一定会转移到自己日常的生活当中,如果那时候我们给不了他们和平以及繁荣的话,我们也会失去民心,最终失去我们的威望和权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然,我明白这个道理!”帕诺斯重重地点了点头,“您放心吧,我父亲也计划好了,他会在独立建国之后,尽力为人民的福祉而效劳,直到我们每个人都享受到和平的时光为止。”
在帕诺斯父子的谋划当中,希腊独立建国之后将会成为一个王国,而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出任王国的首相。考虑到目前还没有决定国王人选,所以他还会暂时代理最高元首。
来之不易的权力,没有人愿意轻易失去,接下来还有太多事情等着他们去做了。
不过,帕诺斯对此信心百倍——毕竟,最难的时光都已经撑过去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只要还有这位少年人做盟友,他们面前的一切障碍终将能够轻易越过。
“好的,既然您确定了日期,那么我等会儿就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父亲,让他为此做出准备。”帕诺斯站了起来,然后对艾格隆和特蕾莎行礼表示告辞。
最后,他又说了一句祝福。
“接下来这是我私人的话……陛下,还有公主殿下,我祝福你们两位白头偕老,幸福一生。”
因为种种考虑,官方上帕诺斯一直叫艾格隆为团长先生,不过眼下他以私人身份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他对这对少年少女充满了敬佩和喜爱,也发自内心地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不久之前,艾格隆已经将特蕾莎“赶到”希腊的消息发布了出去,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对未婚夫妇已经团聚,自然也知道他们很快将会完婚了。
“谢谢您的祝福。”艾格隆和特蕾莎同时道谢。
“我的祝福可不仅仅是口头上而已——”帕诺斯笑着回答,“您放心吧,我已经让人着手安排了,一旦土耳其人从雅典撤走,我们就会让人去帕特农神庙遗址做准备,绝对会让公主殿下满意……”
特蕾莎听了自然心花怒放。“我相信您能够办好这一切的,先生!而且您将会是婚礼的贵宾。”
“公主殿下,这是我的荣幸。”帕诺斯对特蕾莎微微躬身,然后大笑着转身离去。
很快,阳台上只剩下少年和少女两个人了。
艾格隆抬头看了看天色,眼下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我亲爱的特蕾莎,你知道我最怀恋迈索尼的什么吗?”在片刻的沉默当中,艾格隆突然笑着问特蕾莎。
“什么?”特蕾莎略微迷惑不解地问。
接着,看着少年人眼睛里闪烁着的戏谑光线,她似乎反应了过来。“呀!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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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惬意与期许
“呀!别说了!”
特蕾莎的尖叫声当中充满了羞耻和恼怒,显然她已经理解了艾格隆的笑容到底意味着什么。
当然,除了这些负面情绪之外,那颤抖的声音当中还隐藏着一点点的窃喜——只是,这种话她又怎么能主动说出来呢?
没关系,这一次艾格隆会主动替她说完的。
“为什么不能说呢?”艾格隆故意装傻地问,“特蕾莎,之前不是你主动……”
特蕾莎瞪了他一眼,最终让他明智地停了下来,没有把话都说出口。
不过,在行动上艾格隆可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他一把捏住了特蕾莎的手。
“亲爱的特蕾莎,我们一起去共浴吧?就像之前我们在这里的那样。”
他把问题挑明之后,特蕾莎这下再也无法闪躲了——而且其实在内心当中她也不想拒绝。
“所以为什么要问呢?”她低垂着视线,然后小声反问艾格隆。
这时候问出来,答应会觉得害羞,不答应又会觉得不甘心,所以——为什么要问呢?
得到了这个完全肯定的暗示之后,艾格隆心领神会,整个人也已经兴奋了起来。
他强忍着已经变得粗重的呼吸,然后叫来了夏奈尔,让她为他们两个做好准备。
既然不是第一次了,夏奈尔自然也心领神会,很快就和旅馆的仆人们一起把准备工作做好了。
在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所有人又都离开了,宽阔的浴室里面只剩下了这对未婚的少年夫妇,夏奈尔则守在门外随时听候命令。
和之前一样,热气腾腾的水蒸气很快弥散在了空气当中,让浴室当中也变得迷离起来。
之前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夏天,而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所以这种热气腾腾的环境更加让人舒适惬意。
艾格隆呼吸了一下温暖湿润的空气,然后毫无形象地吹了一声口哨,接着自己动手脱下了厚重的外套,然后让自己“坦诚”地置身于空气当中。
接着,他走到了特蕾莎面前,然后愉快地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接着帮助特蕾莎脱下身上的冬裙和里面的衬裙。
特蕾莎这时候倒是放得开了,她主动配合少年人宽衣解带,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她只要在艾格隆身边,每天晚上都会相拥而眠,所以也早已经习惯了在殿下面前展露自己。
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也不需要在意什么了。
很快,少女那纤细曼妙的身躯就完全地展露在了艾格隆的面前。
在水蒸气的映衬下,白得近乎于耀眼,而且曲线也如同画中人一样匀称美丽,艾格隆仔细一看。
——是啊,以她现在的年纪来说,还是一个在发育当中的少女呢!
如果换到后世,她还是一个未成年人,只不过在这个年代,王室的女性们,十五六岁就嫁人实在太寻常不过了。
这就是我的未婚妻……上帝啊她确实很漂亮很可爱,所以为了她感谢一下母亲的撮合之功又有什么问题呢?
艾格隆看着对自己坦诚相见的特蕾莎,越看越是兴奋,差点就把持不住自己了。
自从来到希腊之后,大半年当中他基本上没有没有尝过那方面的滋味,除了在迈索隆吉翁城下,夏奈尔被特蕾莎派过来“劳军”之外。
——以同龄的王孙公子们对比来说,他几乎已经算是个禁欲主义者了。
他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正是欲望最为炽烈的年纪,
他好不容易才驱散了心中越发浓烈的欲念。
还差一点,也只差一点了,没有必要放松自制力,耐心等候完最后一点时间就好了……他再次再次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这个折磨人的小妖精……给我等着吧!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能做——恰恰相反,除了最后一步,他什么都可以做。
他中断了自己的无谓遐想,然后一把把特蕾莎紧紧地抱入了怀中,他是如此用力,就好像要把她融化到自己身上一样。
特蕾莎感觉到有些呼吸不畅,但是她也没有呼痛更没有任何反抗——对她来说,心里积累的爱意和欲念,用激烈一些的动作宣泄出来也正合心意。
艾格隆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再度跟她亲吻,不过这一次他的动作要激烈许多,而特蕾莎也忘我地回应着,两个人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激烈的喘息,几乎像是要融化成一体了。
许久之后,他们才重新分开,而特蕾莎因为呼吸困难此时已经脸色发红——不过,她的眼神足以透露出她此刻到底有多么欣喜和快乐。
“殿下……”她又叫出了此时唯一只属于她的称呼。
一句话就胜过千言万语,艾格隆拉着她的手,将她带了到了浴池当中,两个人倚靠着浴池的墙壁就这样坐了下来,而特蕾莎也顺势地靠在了艾格隆的肩膀上。
泡着热水澡,还有玉人在怀,这种从触觉到视觉的全方位享受,让少年人禁不住惬意地呼出了一口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就是他事业成功的小小奖品。
他用手轻轻地拨弄了一下水面,然后恶作剧地让溅起的水花落到了特蕾莎的脖颈上。
“特蕾莎,虽然我已经说过了很多次了,但是我此时还想发自内心地再说一次——有你在身边真的太好了。我庆幸我没有因为自己的鲁莽无知而失去你,也庆幸你能够原谅我,所以今后,请一直留在我身旁好吗?”
“当然了,我亲爱的。”特蕾莎的声音软绵而又魅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们一起面对未来的所有一切。”
“这太好了……”艾格隆感动地笑了起来,“你已经为我承受过一次灾难,我让你遭受了不幸,但是我跟你保证,我会弥补我的过失,终有一天我会让全世界的人没有一个敢于嘲笑你。”
“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在意了,我并没有因此而怨怪你,被社交界当成笑柄固然很难受,但是想想你曾经吃过的苦头,我反倒觉得这没什么了不起了……甚至如果用这样一点代价就能换取我们白头偕老的话,我倒是可以欣然支付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特蕾莎又话锋一转,“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也不在乎碰到什么灾难,吃点苦头也没什么,我有心理准备……殿下,我爱你并且愿意承受爱你的代价,唯一能让我难受的就是你变了心,忘记了曾经许我的诺言——”
如此深情的告白,让艾格隆更是感动。
不过在感动之外,他也略微地有点心虚,因为他确实做了对不起特蕾莎的事情而且打算以后继续做……
正因为心虚,所以他立刻回避了这个问题。
“特蕾莎,你简直是在说笑话——”他故作严肃地回答,“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公主在身边,我怎么会变心呢?我永远爱你,并且永远把我们的家庭摆在首位。”
这是真话,但是真话永远只是一半的话——无疑他的心里有特蕾莎,而且地位已经非同一般,可是他的心,那是个海纳百川又乖张贪婪的帝王之心,也不是只能装下一个人的。
正因为需要回避这个令他心虚的问题,所以他越发地对特蕾莎亲热了起来。
他伸出手来,仔细而又轻柔地揉搓着特蕾莎身上的肌肤,有时候甚至故意弄痒她。
女子的皮肤本就敏感,更何况此时两个人正在泡澡,皮肤舒张,正是最为敏感的时候,在艾格隆的作弄下,特蕾莎咯咯直笑,虽然好像是在不断抗拒,但却似乎又乐在其中。
也只有在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才会露出这么不成体统的样子吧……
这令人幸福的时光持续了很久,直到接近深夜之后,他们两个才从浴室当中走了出来。
而这时候艾格隆和特蕾莎没有再穿上原本厚重的衣物,而是随身穿了浴袍。
好好地放松了一番身心之后,此时的艾格隆说不出的的潇洒惬意,刚才的欢乐让他几乎忘却了人间的一切烦恼。
而且,今天他打算继续摆脱人间的烦恼。
他和特蕾莎一起回到了他们之前所居住的卧室,而这里早已经被夏奈尔重新收拾打扫干净了。
在简单的洗漱之后,他和往常一样,和特蕾莎抱在一起睡到了床上。
虽然时间已晚,但是两个人都因为刚才的舒适感而兴致甚高,所以特蕾莎主动又挑起了话题。
“殿下,现在的日期已经接近年末了,如果我们的婚礼要在今年内举办,那么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我们应该写信通知一下我的父母了。”
“对,没错。”艾格隆立刻就同意了特蕾莎的话。“这件事他们必须第一时间知情,而且如果他们能够亲身到场祝福我们那就更好了……”
“你真的会欢迎吗?”特蕾莎戏谑地问,“还是说有些心虚呢?”
“要说心虚嘛,那确实有点……不过,只要他们能出席,哪怕被饱以老拳或者挨一顿马鞭,我也心甘情愿忍受——因为这是我应得的惩罚。”艾格隆尴尬地回答,“我非常感谢他们对我的看重和帮助,这份恩情我会一直铭记的。”
“总算你还明白事理!”特蕾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很遗憾,因为身份特殊,所以我的父亲大概是没法过来了,不过如果梅特涅愿意通融的话,我的母亲倒是应该可以过来,见证女儿的婚事——”
“那太好了。”艾格隆立刻笑了出来,“我迫不及待想要再见她了!她对我就像真正的母亲一样亲切。”
艾格隆这话并不是完全的客套话,在奥地利的时候,他多次拜访过特蕾莎家里,还曾经留宿过一段时间,在这些时光里,亨利埃塔大公妃是一直都在亲切地照顾他,并且欣然同意了他和特蕾莎的婚事。
他和母亲的关系非常恶劣,但是从未来岳母这里,他倒是真的感受到了母爱的温暖。
虽然卡尔大公没法过来有点可惜,但是如果岳母能过来亲眼见证两个人的婚礼并且予以祝福,那也足够让他高兴了。
特蕾莎一直观察着少年人的反应,看到他对自己母亲发自内心地尊重,她也非常高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殿下,我在我们从约阿尼纳动身南下之前已经给母亲写了信。算时间的话信也快要落到她的手中了……”
接着,她又笑了起来,“我的母亲不会对你饱以老拳或者来一顿马鞭,不过该有的训斥还是不会少的,我希望你到时候不要过于骄傲再惹她生气哟~”
“当然,当然!无论她说什么我都只会俯首帖耳地听着。”艾格隆连连保证,“特蕾莎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知道分寸。你的母亲将得到我最为尊重的对待。”
少年人的保证,让特蕾莎再也没有了任何担忧,此时她的心里,只剩下了对两个人走入婚姻、组成家庭的向往和期待。
“那一天,快点来吧……”
她小声自语,然后抱紧着未婚夫,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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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这对未婚夫妇在一起欢乐地走入浴池当中时,远在维也纳的卡尔大公夫妇,也终于收到了之前特蕾莎寄出的信件。
在信中,特蕾莎透露了约阿尼纳公国成立的桩桩件件,还透露了她和艾格隆对这个公国、以及对海黛未来的打算,而在信的末尾,特蕾莎提到了自己的婚事,并且诚挚地邀请父母前往希腊,见证她的终身大事。
看完信件之后,卡尔大公依旧同往常一样严肃。
“居然是帕特农神庙!”他皱眉发出了批评,“简直是在开玩笑!这对小孩儿太任性了。”
“他们确实有任性的资本,不是吗?”亨利埃塔夫人略带炫耀地回答,“我女儿有这个能耐为什么就不能任性一点呢?”
卡尔大公一时语塞。
“你总能找到任何言辞为这对见鬼的淘气孩子开脱!”最后他只能长叹一口气。
“因为他们确实很般配不是吗……?”夫人笑了起来,“我以前说过特蕾莎以后没准能当皇后,你还不信,现在不是已经证明了吗?”
“现在提什么皇后还早得很。”大公反驳,“差得远!”
“今天有个公国,那明天有个帝国不是很正常吗?”夫人满怀期许地眨了眨眼睛,“特蕾莎,还有弗朗茨,他们两个一定是可以创造奇迹的,我从一开始就看好他们……”
还没有等丈夫回话,夫人又问,“你能找机会过去吗?”
“当然不能。”大公脸色有些黯然。
“那看来只能我想办法去了……”夫人并没有意外,只是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也好,万一你去了结果忍耐不住给了他一顿马鞭,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呵……”大公嘲讽地笑了起来,“难不成受害者是他?”
“好啦,都这时候了就别提以前的事情了,连梅特涅都不管了我们还用在乎吗?”夫人笑着回答,然后又问,“有什么话想要我一起带过去吗?”
“没有。”大公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们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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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斯巴达协议
低调地回到了迈索尼之后,艾格隆和特蕾莎享受了一小段欢乐的时光,在这几天当中,他们不再需要操心外界的事情,可以专心品味日常生活的乐趣,世界上的一切烦扰,似乎也已经与他们毫无关系了。
然而,这终究只是偶尔的休憩而已,还有太多的事情等待着少年人来决定,由不得他离开太久。
就在约定的日期即将到来的时候,艾格隆和特蕾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迈索尼,在卫兵们的保护下,一起踏上了前往斯巴达的旅途。
上次艾格隆就是沿着这条路去和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会面,并且达成了两方的合作协议的。
而这一次,他再度和对方见面,为的是庆功、以及划定未来希腊王国和约阿尼纳公国的边界。
以两方现在的关系来说,这个问题达成默契并不困难。
所以,相比于上次的严肃和压抑,这一次艾格隆心情要放松了太多,他和特蕾莎一同骑着马,慢慢悠悠地在卫兵们的簇拥下穿过各处村镇,简直像是游山玩水一样。
而这时候,他和特蕾莎的事情都已经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传开了,所以他们所经之处,乡民们都汇聚到了道路的两边,为他们夹道欢呼欢呼,甚至还有人向这支小小的车队送来面包和盐,以示欢迎和尊重——虽然眼下已经是冬天了,可是却丝毫没有能够阻止人们的热情。
如此热情,当然不全是出于对艾格隆和特蕾莎的热爱和感激,这些乡民们世世代代地居住在自己的村庄当中,大多数人就连小小的伯罗奔尼撒半岛都没有走出过,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个大人物,只是模模糊糊地对外面的世界有个概念而已。
所以,当听到拿破仑的儿子和哈布斯堡的公主一起途径本地的时候,他们本能地都会想要去见识一下,这种心态也不足为奇。
也许——他们经过这些村庄时的风采,接下来几十年都会成为这些村庄里最大的谈资了。
艾格隆和特蕾莎当然看得出来乡民们的心态,不过他们也很乐于满足他们看热闹的心理,于是每经过一个村庄,他们都会接见一下村长,并且接受他们敬奉的面包和盐、以及其他礼物,虽然语言不通,但是他们都以极为谦恭的态度接受了这些馈赠,并且让每一个被接待者如沐春风。
对艾格隆和特蕾莎来说,这是他们从小就练习的基本功,而且他们也都知道,以后总有一天,在法兰西他们也会搞这种亲民秀,现在提前练习预演一下是件好事。
就这样,两个人以游乐的态度在沿途村庄当中走走停停,几十公里的路途走了两天才到。
而这时候,塞奥佐罗斯和帕诺斯父子两个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当看到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时,这对父子连忙让自己身边的卫兵们朝天鸣枪以示欢迎,随着两支队伍距离越来越近,艾格隆和特蕾莎也下了马,然后一起走到了父子两人的面前。
“我很高兴这么快就遇到了您。”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一改往日的严肃,满面笑容地看着艾格隆,而他的儿子帕诺斯在旁边翻译。“不得不说,您做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即使不翻译,艾格隆也能猜出他的意思,于是他也笑着向对方回答,“没有你们牵制着一大群土耳其人,我也不可能轻易获胜,所以……如今的胜利是属于我们共同所有的,也需要我们一起珍惜。”
听完了帕诺斯的翻译之后,塞奥佐罗斯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没错,我们都要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胜利,以及接下来的和平。殿下,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对您的感激,不过请您放心,我和我的儿子永远是您的朋友,而只要我们还能够说上话,希腊也将永远是您的朋友——”
说完之后,他热情地向少年人张开双臂,然后和艾格隆拥抱了一下,以此来表达亲切和感激。
接着,他的视线又落到了旁边的特蕾莎身上。
“公主殿下,您如此美丽又落落大方,无愧于您家族的名望。”他恭维了特蕾莎,“我不禁要感慨,经过了这么多世纪的摧残之后,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什么时候才能诞生像您这样能够身负国家的女子呢?”
听完了翻译之后,虽然明知道对方是客套话,但是特蕾莎仍旧听得喜笑颜开。
“您实在过奖了!”她连忙谦恭地回答,“您的祖国是一个伟大的文明国度,所有欧洲国家都沐浴过从这里传来的恩泽……虽然已经历经劫难,但它注定浴火重生,那些杰出的女性也迟早将会涌现出来,如同神话当中的女神们一样,传承这个文明的文化和风雅。”
说完之后,她以晚辈对长辈的礼节,主动和塞奥佐罗斯拥抱了一下。
看到特蕾莎公主如此谦恭,塞奥佐罗斯心里也极为高兴。
之前从儿子那里听说特蕾莎公主跟随未婚夫过来的消息之后,他就已经觉得很有意思了,如今见到了真人之后,更觉得果然不同凡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当帕诺斯转述公主殿下希望使用帕特农神庙作为婚礼举办地的时候,他没有作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当然,他并不仅仅是从私人感情方面来考虑这件事的——莱希施泰特公爵和特蕾莎公主的婚礼,必然也是新生的希腊所面临的第一次国际事件,至少在新闻效应上已经拉满了,这项轰动性事件传播到整个欧洲的时候,希腊本身必然也会沾光。
他当然乐见其成。
打量着这对即将成为少年夫妇,他心里陡然又有了一种“时代已经不属于我了”的感触——他们还如此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这么多惊人的大事,那以后更加不可限量,而自己这样的老一辈人,也只能在一边静静旁观了。
不过,一代新人胜旧人,这也是历史的必然,没什么好伤感的。
塞奥佐罗斯抛却了心中些许的感慨,然后对着艾格隆又了个玩笑。
“殿下,我想我们还是尽快把事情谈妥吧,有未婚妻相伴,您一定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我这样的糟老头子身上。”
“我也不好意思浪费您的宝贵时间。”艾格隆也笑着回答。
于是和上次一样,艾格隆和塞奥佐罗斯抛开了左右一大群卫兵,漫步在了斯巴达城仅剩的遗址上,和上次一样,帕诺斯作为翻译跟在两人旁边,不同的是埃德蒙-唐泰斯则换成了特蕾莎。
四个人一边走一边谈天说笑,慢慢地来到了斯巴达城剧院的遗址旁边。
特蕾莎是初次来这里的,而且她对这些东西非常感兴趣,所以她的视线一直都在好奇地打量着周边,只恨自己没带个素描本来把这里都画下来。
而对艾格隆来说,“现在”要比“过去”重要得多。
他现在要和塞奥佐罗斯谈论的,可是事关两个新生国家的问题。
而塞奥佐罗斯显然也对这个问题非常重视,确定周围没有别的人能偷听之后,他重新以严肃郑重的表情看着艾格隆。
“殿下,您打算如何处置约阿尼纳公国和希腊的边界呢?”
正因为艾格隆是自己的盟友,所以他虽然事前没有得到通知,但还是默认了这个公国的成立,并且乐于和它一起保持睦邻友好的关系——毕竟,眼下巴尔干半岛大部分还是处在土耳其人的统治之下,多个互相扶持的东正教邻国也是一件好事。
但是,约阿尼纳地区有一部分是在希腊境内,他不能坐视被割让太多土地,否则不光有损于他自己的爱国心,在国内他的反对派也会趁机攻击他卖国求荣。
所以他内心里也有点怕少年人年少气盛,让他下不来台。
而艾格隆对此也早已经有了准备。
“对这个问题,我这段时间已经和我身边的智囊们详细研究过了。”他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张被折叠好了的地图,然后递到了塞奥佐罗斯的面前。
“这是我们对未来两国国境分割的方案,您可以参研一下。”艾格隆同时还强调,“如果您对其中一些安排不甚满意,那么我们可以再重新谈一下。”
塞奥佐罗斯带着些许的忐忑接过了这一张地图,然后展开看了起来。
因为这是艾格隆和自己的部下们多次商议和讨论后的结果,所以地图已经相当详细,塞奥佐罗斯几乎是一目了然了。
在这张地图上,约阿尼纳公国处于希腊的西北位置,两边南北边境以普雷韦扎港和阿姆夫拉基亚湾为界,而东边则以山区划境,更东边的平原则交给了希腊,并没有染指。
塞奥佐罗斯有些惊讶,因为这份国境划分计划相当得保守,甚至比他预想的情况还要更加“温柔”几分了。
“这是真的吗?”他忍不住问。
“当然是真的了。”艾格隆点了点头,“先生,我这辈子从不食言,更不会违背自己在纸面上的承诺,既然我把这份地图交给了您,那么这就是我的索求了,您尽可以以此为参考。”
得到了艾格隆的再次确认之后,塞奥佐罗斯终于放下了心来。
如果以这种方式划定边界的话,虽然他的反对派们肯定还会大声鼓噪,但是绝对不至于惹出什么大麻烦了。
毕竟,他能够感受得到,大多数希腊人对这位少年人非常尊崇,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战乱之后,他们所希望的也只是尽快回归和平与繁荣而已,如果以这份地图来划境,人民是不会兴起什么敌意的。
“先生,您还有什么意见吗?”艾格隆又问了一次,“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好好谈判。”
“不!殿下。”塞奥佐罗斯骄傲地摇了摇头,然后回答,“您既然以诚意来对待我们,那我也不能像个小商贩一样斤斤计较,我承认这份划界协定,谁要是敢说怪话我就宰了谁。”
“很好。”艾格隆非常欣慰地点了点头。
盟友毕竟是盟友,该拿出决心的时候还是可以拿出的。
既然两边这么合作愉快,这次的划境协定也就此通过了。
也就是说……不久之后,两个新生国家就将以他手中地图所标识地那样确定彼此的国界,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一百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是第一份经由他之手来确定的国界——而且考虑到现实因素,他也在确保公国未来生存的前提下,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这倒不是因为他喜欢希腊人,而是因为他志向远大,他不想被自己的精力还分散在这个小小的半岛上面。
第一,他不想和未来新生的希腊产生什么巨大冲突;第二,他也不想和土耳其造成太大的伤害刺激,免得到时候首当其冲又和苏丹发生冲突,浪费他好不容易培养的骨干。
所以,在这两条指导原则之下,他为约阿尼纳公国索要领土就相当地温和,基本上只索要了一隅之地。
【书友圈顺便发布了地图,大致描绘了下公国的疆域,读者可以参考下……】
虽然约阿尼纳公国的体量不大,但是对他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因为他只想要为自己和自己的支持者们找个栖身之所而已,现在的面积已经绰绰有余。
而且,公国所在的地区有很多山地,因为多年的战乱到处都是山匪,当年阿里帕夏在世的时候就经常为此头疼,艾格隆有意缩小领地,也是为了利用现有人力来维持最大程度的控制力,至于那些荒凉的山地,就交给当地山匪们自己管理吧。
正因为艾格隆如此温和,所以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也颇为满意。
他是一个起义军领袖,不是一个精致的外交官,他也不屑于用斤斤计较的机巧手段来继续榨取好处。
对他来说,这份协议已经足够了,如果他再不知好歹,未免有失身份,更有忘恩负义之嫌。
所以,在两边本着诚意的谈判下,艾格隆和塞奥佐罗斯仅仅花费了几分钟,就敲定了未来的边界《斯巴达协议》,也解决了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
而接下来,签订互助盟约也就顺理成章了。
虽然海黛并不在场,但是艾格隆仍旧代表她和塞奥佐罗斯签订了盟约,约定以后两国守望相助,如果一方陷入到和土耳其的战争当中,另一方则鼎力相助。
当他们四个人走出遗址的时候,在外面围观的人们禁不住发出了齐声的欢呼,因为他们本能地察觉到,美好的和平已经离他们不远了。
无尽的牺牲迎来了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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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重归均势
正当大公夫妇正在为特蕾莎的信件而感到喜悦和欣慰的同时,在维也纳的首相官邸当中,还有另外两个人在为莱希施泰特公爵的现状而烦扰。
梅特涅首相和英国驻奥地利大使罗伯特-约翰-塔尔伯特勋爵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彼此神情严肃,以至于摆在他们面前的咖啡冷却掉了也无人在意。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们两个人会晤的次数非常频繁,而在他们两个人的努力之下,原本已经脱轨的形势,似乎真的又开始慢慢地转向了正轨。
如今,正是检验他们所获得的成果的时候了。
“大使先生,我收到了莱希施泰特公爵那边传过来的消息。”首相阁下开门见山,“他以阿里帕夏的孙女儿重建了约阿尼纳,并且让她改宗了东正教,成为公国的女大公。我想问问,您到底怎么看?”
大使也有他的消息源,所以这些消息他已经得知,因而没有显露出半分惊讶。
“威灵顿公爵有言在先,如果他不侵犯英国的利益,那么英国不会去为难一个为基督徒而奋战的勇士。”大使立刻回答,“虽然他拥有一个令人不快的姓氏,但是他毕竟从未犯过罪,也不应该为那些他没有责任的罪孽承担后果。如果他能够从土耳其人虎口拔出牙齿来,那么这就应该是他的战利品,谁也说不出什么坏话,除了苏丹之外谁也没有因此受损。”
“公爵真是令人敬佩地宽宏大量。”梅特涅立刻就察觉到,大使这是明示英国不干涉约阿尼纳公国。
他知道英国人当然没有他们口中那么高尚,只是既然他们不愿意干涉,那么他就没必要为此烦恼了。
“我想,这个少年人拥有足够的理智,他知道尊重英国的利益,也懂得适可而止。”梅特涅轻轻点了点头,“如果这桩麻烦事能以这样的方式解决,倒也不失体面,毕竟巴尔干半岛上多一个基督教国家也可以促进欧洲的和平。”
顿了顿之后,“所以真正需要担忧的是法国的态度了,您认为他会怎么做呢?”
“查理十世国王现在自顾不暇,很难想象他会主动去做什么。”大使冷静回答,“况且就算他想要做什么,那也太晚了——沙皇已经把局势搅得一团糟,如果他真的派兵下场的话,天晓得会发生什么,我想法国境内那些有理智的人也不会让国王这么干。”
“说得太对了。”梅特涅深以为然。
他内心深处也不相信如今内忧外患的波旁王家真的会怎么样——法兰西人在为基督徒的胜利而欢呼,如果查理十世国王不顾国人感情,真的要兴兵讨伐基督教的勇士莱希施泰特公爵的话,这反而是在给他制造舆论,搞不好他的议会也会群起反对。
况且法国也不愿意看到沙皇在巴尔干和近东肆意逞威。
如果法国人选择默认,那也就是说英法奥三国都统一了立场,而普鲁士对这里的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那么沙皇就要面对3比1的劣势局面。
沙皇虽然年轻气盛但是他肯定不是疯子,他既然已经在战场上已经赚取到了足够大的利益,而且他们让土耳其进一步地削弱了——不管怎么样,他们应该已经满足了。
毫无疑问,过得二三十年,俄罗斯人又会再和土耳其人爆发一次战争,进一步地蚕食侵吞土耳其人的祖产,不过至少现在他们应该会在西方列强的压力面前消停下来。
梅特涅有条不紊地施展着他的谋划,他先是协调好了其他列强的立场,然后借势对沙皇施加压力,接着再逼迫土耳其做出领土上的让步,以便让沙皇得到心理满足。
除了可怜的牺牲者之外,各方都能够体面收场,这就是他追求的目标。
这一次,一切终于回到了他所期望的正轨。
“我已经照会了俄罗斯驻我国大使利特温斯基伯爵,并且请他转达我的亲笔信件给沙皇,把我们协调后的立场告知给他。”梅特涅终于拿起已经冷却的咖啡,然后兴致盎然地喝了一口,“我相信当他收到信之后,他会听从我的忠告的,年轻人的冲动是时候收场了。”
“我也希望他会。”塔尔伯特勋爵略带傲然地回答,“但如果沙皇不听劝告,大不列颠也绝不会是毫无办法。”
梅特涅当然听得出这句话所蕴含的决心和危险性——正是这种危险性,在原本的历史线上酿成了克里米亚战争——对他来说,一场大战一旦爆发,无论是谁打谁,都意味着力量平衡的脱轨,也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场面。
他当然预知不到克里米亚战争,但是他自然看得出来,此时的大不列颠正处于如日中天的境地,统治着整个海洋,和数不清的殖民地,任何和它正面对抗的国家都必须掂量一下后果。
他所参与缔造的维也纳体系,绝不意味着大国之间没有利益冲突,但是他能确保这种冲突最终能够彬彬有礼地在谈判桌上解决。
所有人都遵照均势原则行事,不要越过与所有人为敌的雷池,克制自己的冒险冲动,把惨烈的大战消灭于无形当中,让大陆上的和平尽量多延续一段时间——这就是他有生之年的追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但愿在我的余生里,不至于有人再来挑战一下大不列颠的决心……”首相发出了一声感叹。
在首相的感慨当中,大使原本严肃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对了,首相阁下,我最近听说了一些不太令人愉快的传言。”
“什么传言?”梅特涅反问。
“贵国卡尔大公的女儿特蕾莎公主,已经来到了莱希施泰特公爵的身边——”
“如果您是说这个的话,那我承认这是真事。”梅特涅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莱希施泰特公爵本就和公主殿下有婚约,虽然期间发生了一点……不那么让人愉快的插曲,但是无论是公爵还是卡尔大公都没有解除婚约的声明,所以婚约依旧有效,这合理合法。既然这样的话我又有什么理由从中作梗呢?所以当特蕾莎公主跟我请求离境去和未婚夫团聚的时候,我同意了。”
“如果事实只是如此的话,那我当然无权质疑,神圣的婚约应该得到尊重。”大使先是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又话锋一转,“可是,我听到的传言是……特蕾莎公主早就已经和莱希施泰特公爵团聚了,她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就擅自离境,甚至可能已经和公爵厮混……嗯,相处……很久了。”
大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当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这种事本来就跟他没关系,特蕾莎公主体面也好,不体面也好,他都不在乎,之所以当面问,就是想看看首相的笑话——这也算是英国人的冷幽默吧。
“您真没必要在这种谣言上浪费时间,先生。”梅特涅首相面不改色地回答,“特蕾莎公主是我国最受尊敬的统帅的长女,从小接受了最为严格的皇室教育,性格端庄,学识过人,实为皇室的骄傲,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有失体统的事来?她是在最近经过父母同意之后,对我国皇帝陛下提出了申请,皇帝陛下感念她对婚约如此坚贞,所以同意放行,让这对新人组建他们的家庭,如果您要问我什么,我只能告诉您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事实。”
他一点没有没有露出任何羞愧或者尴尬的表情,仿佛这就是斩钉截铁的事实。
尽管在场的两个人都知道这不是事实。
对大使来说,他的恶趣味已经得到满足了,所以也没有兴趣再继续刨根问底。
反正,既然官方已经确定了口径,那么这就是“事实”了,再要继续反驳争论的话,那就是在践踏哈布斯堡皇室的体面,绝不是明智之举。
这年头礼崩乐坏,特蕾莎公主做出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也是她自己的问题,跟英国也没什么关系,总不至于堂堂不列颠还要跟一个少女过不去。
“公主殿下如此坚贞,着实令人感动。”大使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这个官方说法,“那么,请允许我以个人名义祝贺莱希施泰特公爵和特蕾莎公主的婚事。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人确实挺般配的。”
“我会转达您的祝贺的。”梅特涅终于露出了微笑。
他知道,既然大使如此表态,那也就意味着英国谅解了一切奥地利和他在其中耍弄的手段,也不再追究之前可能存在的阴谋了。
正当梅特涅首相准备和大使道别的时候,大使突然又说了一句话。
“首相阁下,我最后转达一下威灵顿公爵的话——如果某一天莱希施泰特某天有兴趣来英国访问,威灵顿公爵倒是乐意见见这个少年人,当然这必须是一次私人身份的访问。”
梅特涅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叹息又像是苦笑,“他倒是个真正的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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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梅特涅和英国大使在私下密议的时候,远在圣彼得堡郊外的皇村,同样有一群人正在为欧洲大陆的风云变幻而伤神。
经过了大约半个月的消息延迟之后,沙皇终于收到了约阿尼纳公国建国的消息。
随着这个消息而来的,是以约阿尼纳女大公的名义写过来的一封信。
当然,虽然署名是海黛女大公,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它一定是莱希施泰特公爵代笔的。
沙皇此时端坐在自己的书桌旁边,而他的外交大臣卡尔-涅谢尔罗迭,则恭敬地站在旁边,等待着沙皇的训示。
虽然此时的皇村已经下着大雪,把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了白色,但是在房间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壁炉,仍旧让温度保持在了舒适宜人的范围内。
穿着一身制服的尼古拉一世沙皇,以冷漠的神情看完了这封信,然后嘴角露出了一丝嘲笑。
“这种花言巧语包藏祸心的信件,我的哥哥已经从他的父亲那里领教了太多次了,我怎么可能重蹈覆辙呢?他如果以为说这种话就能让我心花怒放,那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接着,他一把将信扔到了旁边的壁炉里,眼看着它被烧成了灰烬。
“这就是它最好的归宿了。”
“陛下,莱希施泰特公爵倒是不足为虑,但欧洲各国的想法不可不关注。”外交大臣涅谢尔罗迭连忙回答。“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最近英国和奥地利之间的外交互动相当频繁,可以预见的是他们正在协调对我国的立场——也许过得不久,他们就会对我们发照会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些伪善又无耻的家伙们!”沙皇发出了一声咒骂,“他们口口声声虔诚于上帝,结果却宁可眼睁睁地看着异教徒盘踞在伟大的罗马城市里残杀基督徒!”
“他们热爱利益超过热爱上帝。”外交大臣连忙跟着一起咒骂了一句。“上帝迟早会惩罚他们的无耻与亵渎。”
当然他的心里也清楚,自己俄罗斯也一样,沙皇只是眼见拿不到梦寐以求的君士坦丁堡所以恼恨而已。
这也难怪沙皇恼恨,毕竟自从开战之后,俄罗斯帝国的大军进展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一路势如破竹,如今已经进入了色雷斯境内。可想而知,只要西欧列强们袖手旁观,那么尼古拉一世沙皇就将完成历代先祖们的夙愿,真正地成为罗马的凯撒。
在成功唾手可得之时却功败垂成,这又如何不让人懊恼?
只不过,懊恼归懊恼,人毕竟要面对现实。
外交大臣认为目前俄罗斯帝国所得到的胜果已经足够大了——它狠狠地教训了土耳其,并且再次明确了沙皇身为正教徒保卫者的威望,而且还占领了大片土耳其人的领土。
虽然一部分领土迫于西欧列强的压力可能需要退还,但是已经得到的利益已经足够大了。
俄罗斯的扩张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只要持之以恒慢慢侵吞,最终还是能够达成目标。
外交大臣心里的想法,沙皇当然也同样很清楚。
“一想到我成为了波拿巴的恩人,我就有点难以忍受,这小子借着我的光捞了一个公国,回头还写信来给我输诚……这哪里是输诚,简直像是示威了。”沙皇恨恨地说,“不过,既然眼下我不能把这个小兔崽子怎么样,那么我就吞下这次冒犯吧。”
“您的仁慈足以让上帝都为之感动,陛下。”外交大臣回答。
逢迎了一番之后,他再问,“那么,您同意我们就此为止吗?”
“我们可以停下并且回撤,但不是现在。”沙皇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收到他们的正式照会,即使收到了我也可以缓慢做出答复——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进一步重创土耳其人,为以后的战争做准备。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我们终将达成目标,哪怕到我儿子那一代也行,君士坦丁堡注定是属于我们罗曼诺夫家族的!”
“我坚信如此。”外交大臣躬了躬身。
对他来说,只要沙皇不被冲昏理智,同意见好就收,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沙皇没有再看他,而是转头看向了壁炉,然后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若我的儿子亚历山大能有他这份本事,那倒也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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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神庙
围绕着希腊问题,欧洲列强在看不见的战场上激烈而无声地交锋着,各国依照自己的实力和利益,选择了各自的立场,然后又分别拉帮结派,再用彬彬有礼的公文进行厮杀,以此来谋求本国利益的最大化。
这种国际秩序不稳定的状态,自古以来都很容易激发战争,所幸经过了之前腥风血雨的二十多年之后,大国之间对战争已经心有余悸,哪怕是最激进的政治家也轻易不想把本国再次投入到战争当中——而这种心态,就意味着各方妥协的空间必然存在。
此时的艾格隆,反倒是闲了下来。
欧洲大陆外交场上的折冲樽俎,他这时候还插不上手,那些激烈的利益冲突,此时也已经和他无关——对他来说,现在得到的一切已经足够让他满意,他已经不需要再去冒险去制造新的不稳定因素了。
他不怕赌,该冒险的时候他一定会冒险,但是他并非是个疯子,该见好就收的时候他也懂得见好就收。
正因为有这种心态,所以在和希腊盟友们划分边界的时候,他比对方想象得还要宽宏大量,因为对他来说,保持友好和稳定、让他可以腾出精力去做更重要的事,比多拿几个贫瘠的山头更重要。
自从签订了《斯巴达协议》之后,艾格隆一直留在了迈索尼,等待着他的盟友们和土耳其人的谈判结果。
而事态的发展也没有让他失望,在俄国人的强大压力下,苏丹不得不在希腊和自己的首都当中做出权衡,并且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他命令自己在希腊的军队撤军,以便北上抵御俄罗斯大军的进攻。
而且,留在伊斯坦布尔的西方列强大使们,似乎也暗地里达成了默契,一直都在催促苏丹同希腊独立政府进行和谈,撤出军队,以此来换取列强对苏丹的支持。
为了保住仅剩的家业,苏丹也不得不做出痛苦的决定,以承认希腊独立为代价,换取西方列强帮助,让自己的王朝得以苟活。
而驻扎在雅典等地区的土耳其和埃及军队,因为连年在贫穷的异国他乡征战,早已经疲惫不堪,在莱希施泰特公爵率军登陆之后,他们对征服希腊也已经绝望,因而收到了苏丹的命令之后,他们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因此他们也乐于配合苏丹的命令。
对他们来说,保卫伊斯坦布尔和安纳托利亚的乡土要比留在希腊有意义得多。
正因为两方都已经有了强烈的和平意愿,而且外部强大的干涉势力也支持和平,所以独立军和土耳其军队的谈判相当顺利,几乎没有用多久就达成了基础协议。
在谈判过程当中,因为回援心切,所以土耳其军队已经开始撤退,等到初步达成协议的时候,雅典地区的土耳其人已经清退一空,而希腊独立军也毫不犹豫地冲出了伯罗奔尼撒半岛,快速地接管了雅典。
对他们、对希腊来说,雅典就意味着整个国家,也只有它才能够成为未来新生的希腊王国的首都。
独立军进驻雅典之时,当地的居民以鲜花相,整个半岛都随之欢腾。
这一件件大事,都足以载入史册,不过对艾格隆来说,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反而不值得多加注意。
而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就是他和特蕾莎的婚礼了。
雅典已经被起义军和平收复,那也就意味着帕特农神庙遗址也已经重新落到了他们的手中,而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早已经跟他承诺过,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帮助艾格隆举办一次盛大的婚礼,以此来酬谢他对己方的恩惠和功劳。
艾格隆也确实希望如此。
就感情上来说,他欠特蕾莎太多了,于情于理他都必须给少女一个盛大的婚礼作为交代;就政治考量来说,他也希望借由这次婚礼,来宣告波拿巴家族正式回归到了正轨当中。
他虽然现在才虚岁17,但是等到他结婚成家之后,那就是一家之长,也是整个家族当仁不让的首领。
这个家族当年煊赫之时,几乎人人都头戴王冠,然而现在已经败落不堪,成员零星四散,如今作为新一代的家主,他肩负着将这个家族发扬光大并且开枝散叶的责任。
特蕾莎作为他的合法妻子,将同他一起勠力同心,让他们的家庭重新找回往昔的辉煌。
正因为如此,在得知雅典已经光复之后,他立刻就带着自己的未婚妻一起前往当地,然后和刚刚赶到雅典的帕诺斯等人商议婚礼举办事宜。
虽然帕诺斯此时处在百忙之中,要应付层出不穷的问题,几乎忙得脚不沾地,但是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硬是从捉襟见肘的人手当中拨出了一部分人,协助艾格隆和他的部下们一起整备婚礼。
而特蕾莎对这个问题自然比艾格隆还要重视,她全程都在关注两方的交涉,几乎过问了婚礼的每一个细节,就连婚礼仪式现场的仪式程序,以及仪仗队的分部位置、行动路线,她都一一按照自己的心愿做出了安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为了不至于盲人摸象,她当然要前往帕特农神庙周围做出实地勘察,而艾格隆自然也乐得陪伴特蕾莎一起游览遗迹,就当是在旅行一样。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虽然此时已经是冬季,但是阴云散去,晴空万里,空气也变得尤其干燥清爽,少年和少女穿着便装,在卫兵们的保卫下,沿着雅典卫城的台阶向上走去,一步步走到了雅典卫城的最高处的山岗上。
而帕特农神庙,就以它威严而又优雅的身姿,静静地矗立在了这里。
过去,它曾经是雅典的象征,供奉着雅典娜女神,是雅典人虔诚信仰的具现化,它见证了这座城邦最辉煌的时光,也是雅典建筑和艺术成就集大成者。
然而一切辉煌终有竟时,雅典在与斯巴达长达几十年的争霸战争当中最终失败,城邦的辉煌时代随之告终,而在之后,雅典与整个希腊一起无可避免地衰落了,然后被一个个外族所征服,先是马其顿,然后是罗马人,最终是土耳其人,而一次次的征服,也让雅典人自己都几乎忘记曾经两千年之前的辉煌。
一切的辉煌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只剩下这座恢弘的大理石建筑茕茕孑立,纵使看上去再壮观美丽,但也只不过是辉煌年代最后的残渣罢了。
况且,因为连续多年的战乱,神庙本身也遭受了极大的破坏,最大的一次破坏来自于1687年,当时威尼斯人和土耳其人在雅典交战,土耳其守军把卫城最高处的神庙当成了重要的据点,然后威尼斯军队炮轰城堡,引爆了土耳其人堆放在神庙里的炸药,最终引发了殉爆,把庙顶和殿墙几乎全部炸塌,伤痕累累的神庙也就此正式成为了断壁残垣。
神庙所遭受的劫难还不止于此,接下来它又成了各式冒险家和收藏家的最爱,它所剩下的那些精美的大理石雕塑也再次遭遇了可怕的劫难,被偷偷运走成为了私家的珍藏。
特蕾莎跟着艾格隆一起沿着台阶走了上来,她看着山岗上碎石满地,满目疮痍,不由得心里有些悲痛。
对于她来说,雅典与其说是一个古老的城邦,不如说是文明的象征,更是欧洲文化的发源地,看到它如今沦落到了这副模样,又怎么可能不心生怜悯呢?
“离婚礼的时间不长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安排人手来清理一下才好。”她低声自语。
虽然她知道,无论怎么清理也不可能把这一片断壁残垣重新整修好,但是至少也要稍微收拾一下,以免有伤热闹喜庆的气氛。
“嗯,帕诺斯他们正好还有一批土耳其俘虏还没有送回去,就送到这里来清理碎石吧。”艾格隆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他们两个一起走到了卫城的顶部,而这时候,帕特农神庙的遗迹也巨细无遗地展露到了他们的面前。
与其说它是一栋大型建筑,倒不如说它是仅剩的断壁残垣——顶部已经坍塌,里面也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一排排的柱子和些许的浮雕和雕塑,无声地矗立在那里。
不过即使如此,当站在这些柱子下面,切实地感受到了神庙的尺寸之后,不光是特蕾莎,就连艾格隆都感受到了古典文明的冲击力——这可是两千三百年前的建筑啊……
在下意识当中,少女和少女不禁四处张望,似乎是在一片断壁残垣当中寻找着雅典曾经的辉煌盛景,然而他们自然是不可能找到的。
除了这些柱子之外,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而且不复重现。
时间能够消磨一切,哪怕最为伟大的那些帝王们,也逃离不了时间的磨损,最终都会成为历史的尘埃;那些曾经兴盛一时的国家,也会逃离不了时间的摧残,最终湮没无闻。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突然让这对未婚夫妇失去了言语。
好一会儿之后,特蕾莎才重新打起了精神,她走到了石柱下方,欣赏着那些大理石雕塑和石墙上的浮雕,为这些精美绝伦的艺术品而倾倒。
她的父母亲收藏有大量的雕塑和画像,所以她从小也接受了艺术教育,所以她懂得如何欣赏石雕的轮廓和身姿。
“殿下……想想真让人敬佩,他们明明是早我们一百代人的先民,却能过制作出如此美妙的石雕艺术,甚至就连我们现在的艺术家都要望之兴叹……天晓得他们到底有过多么巧妙的心思和手笔呀!”
说着说着,她突然注意到了一些雕塑和浮雕上,有着十分明显的破坏痕迹,有些石雕甚至被齐根斩断,只剩下了基座留在原地。
“它们被抢掠了!”特蕾莎惊讶地说。
“这不值得惊讶,特蕾莎。”艾格隆冷静地回答,“对这些艺术珍品,人们总是很容易兴起觊觎之心,能够在两千多年后还剩下这么多东西,已经算是幸运了……”
艾格隆的安慰并没有让特蕾莎感到舒服一点,她痛心疾首地看着这些被破坏的大理石雕塑。
“天哪,怎么会有人舍得破坏它们呢!它们是无价的艺术珍品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多人都舍得,比如额尔金伯爵就舍得。”艾格隆耸了耸肩。“二十多年前,就是这位老兄,在担任英国驻伊斯坦布尔大使期间,贿赂了这里的土耳其官员们,然后得到了带走石雕的许可,他雇佣了一批工匠,把这里最精美的一些雕塑和雕塑都拆走带回了英国,许多石雕被破坏,还有一些不幸在途中被沉入到了海底……但是他不在乎,他高高兴兴地拿着它们去妆点了自己在苏格兰的庄园——不过他也没高兴多久,三年之后他因为财务困难,就把它们都卖给了大英博物馆。”
“额尔金伯爵真是个厚颜无耻、无法无天的混蛋!”听完了这些话之后,特蕾莎气得脸色发白,然后义愤填膺地骂了出来,“他既不懂文化也不懂艺术,脑子里只有他那可悲的贪欲……他不明白,帕特农神庙只有在雅典才有价值,它的那些雕塑也是仅仅属于雅典的无价之宝,是希腊文明历史的光辉见证!他把雕塑抢走,得到的是什么?只是历史的可悲碎屑而已……而他造成的破坏却是无可挽回的!可悲……太可悲了,这些仅剩艺术珍品没有毁于野蛮人之手,却被一个文明国家的贵族破坏无遗了——他们还配自称文明人吗?!”
特蕾莎并不是出自于私利而如此生气,她是真诚地为希腊文明如此宝贵的遗产被人轻易破坏而感到发自内心的愤怒。
正因为热爱艺术和文明,所以她知道这一切有多么宝贵。
看到特蕾莎如此罕见地动怒,艾格隆有点不敢说话了。
这个问题上,波拿巴家族也是比较心虚的,因为拿破仑在四处征战的同时,也有意到处抢掠艺术品,从别国掠夺了一大堆文物——别的不说,他从埃及掠夺回来的方尖碑,现在还矗立在巴黎的广场上呢……
不过这时候还是不要说出来,免得给特蕾莎泼冷水了。
接着,艾格隆一直都在哄特蕾莎开心,总算让特蕾莎从愤怒当中恢复了情绪。
“殿下,这里所遭受的破坏实在太过于严重了,我们也不可能把它恢复旧观,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修缮维护它,让它仅剩的一点点残迹能够安静地留在这里,让人缅怀雅典曾经的史诗……”特蕾莎郑重地对艾格隆说,“我但愿它能够一直留存下去!这是我们所有人的责任。”
“我也同意如此。”艾格隆点了点头。
接着,特蕾莎又走到了石柱下面,然后抬起手来放在眼睛前比划了一下,似乎是在估测婚礼时挂上流苏的位置。
而艾格隆也一直陪在她身边,同她一起商量婚礼时的布置。
也许终有一天他们也不得不化为尘埃,但是至少现在,他们即将拥有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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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岳母
因为痛惜于帕特农神庙残破不堪的现状,所以原本兴致勃勃的特蕾莎,突然情绪低落了起来。
艾格隆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对每一个热爱古典文化和艺术的浪漫主义者来说,帕特农神庙这样一座艺术珍品的衰败和毁坏,绝对是最让人痛心疾首的事情。
可惜,已经发生的事情注定是无可挽回了,如今他们只能矗立在神庙的遗迹上,哀叹着一个曾经辉煌的文明的陨落。
艾格隆并不愿意让哀伤和悲痛情绪主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所以他不断地和特蕾莎找话题,试图让特蕾莎的情绪回复过来。
而特蕾莎也知道少年人的心意,所以她也慢慢地调整了心态。
对她来说,已经逝去的希腊文明固然很重要,但是身边的未婚夫、以及两个人的未来生活更加重要。
帕特农神庙是一座伟大的历史遗迹,而且将会成为她和殿下结婚的场地,他们将在这座宏伟建筑的见证下,迎来人生最重要的一页。
她知道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哪怕自己和殿下一起在未来创下再大的事业,最终也只会慢慢地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正如之前的那些帝国和文明一样。
可是,即使如此,至少自己和殿下走过这漫漫长路所经历的期待、痛苦、喜悦和坚守,都会永久地铭刻在彼此的灵魂当中,这就足够了。
她和殿下都还很年轻,接下来彼此之间共处的时间正常来说应该至少超过半个世纪,对历史来说这段时间不值一提,不过对个人来说已经足够长了,她心满意足。
是的,在婚礼举办之后,自己就将正式和殿下结合在一起了,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们分离……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看着少年人。
“殿下,抱我一下好吗?”
“我求之不得。”艾格隆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抱紧了少女。
此时他们两个正处于神殿遗迹的正中央,原本这里安放着雅典娜神像——这座神像由大理石雕塑而成,外表还贴着金箔,享受着雅典人的虔诚膜拜……可如今这里已经空无一物,只有少年和少女相拥在一起。
冬日的阳光,从已经破开的屋顶静静地洒落了下来,穿过高大的石柱,投射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让他们犹如是蒙上了一层光环一样。
特蕾莎微微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和殿下的怀抱所带来的温暖,许久之后她才重新从怀抱当中挣脱了出来。
“殿下,你说得对,我们不应该为这么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伤神了,我们应该开开心心地迎接那个美好的日子。”她微笑着说。
接着,她又走出了神庙,然后站在石阶的顶端,然后眺望了一下雅典卫城下方的城市。
壮阔的景象,让她顿时心旷神怡。
她微微仰着头,然后深呼吸了一下,再转头,巧笑嫣然地看着少年人。
“殿下,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我执拗,骄傲,有时候还有一点孩子气……所以以后还请你继续包容我,我也会努力成为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的。”
“我求之不得!”艾格隆再重复了一遍。
接着,他拿起特蕾莎的右手,然后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手背。“恰好我也缺点满满,所以我们正好般配。”
人非圣贤,所谓美满的婚姻,从来都不是两个十全十美的人走到了一起,而是两个残缺的人恰好拼成了一个整体,互相体谅包容,相互扶持走完一生。
艾格隆知道自己并不会是一个好丈夫,之前就做过对不起特蕾莎的事情,甚至以后还会做,但是在此刻,他却愿意尽自己的努力,去与特蕾莎分享自己所创建、所拥有的一切,因为特蕾莎就是他的妻子、是和他共度一生的人。
就这样,两个人在神庙的遗址上卿卿我我,阅尽了雅典古城的大好风光,好一会儿之后,才在傍晚时分依依不舍地离开遗址。
接下来的几天当中,他们又几次来到神庙遗址上,共同商定婚礼的细节,一大群人也在忙碌着,以便满足他们两个人的心意。
对于这片饱受疮痍的土地来说,尽管婚礼的两位新人都是外国人,但这桩婚礼似乎也寓意着它将要摆脱长达两千多年的沉沦,迎来长久的和平,以及属于自己的独立和新生。
在忙碌当中,他们又收到了一个好消息,特蕾莎的母亲、艾格隆未来的岳母亨利埃塔大公妃,在女儿特蕾莎的邀请下赶到了雅典,准备参加接下来的婚礼。
特蕾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简直欣喜若狂,而艾格隆也非常高兴。
之前他在奥地利的时候,承蒙大公夫妇青眼有加,并且在拜访他们家的时候,得到了夫人非常友好的招待,所以他心中对夫人也充满了尊敬。
在得知消息之后,他们立刻前往位于雅典西南方向几公里之外的比雷埃夫斯港口,迎接夫人的到来,而独立军这边自然也不敢怠慢,同样准备以极高的规格迎接她。
因为大公夫人事前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允许,所以她这次出行要顺利得多,她先是南下前往威尼斯,然后从搭乘着雇来的商船,在战舰的掩护下一路来到了巴尔干半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过,原本预定举办的仪式,在夫人强硬的要求下被取消了。
“夫人不喜欢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随同她过来的仆人给出了理由。
艾格隆这时候才明白,特蕾莎的性格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于是他遣散了计划中的欢迎群众和仪仗队,改而由自己和特蕾莎,以及寥寥几个奥地利人一同迎接夫人的到来。
商船渐渐地靠近了港口,然后停泊到了锚位上,而在众人注视下,大公夫人出现在了船头,然后沿着舷梯走了下来。
也许是性格低调的缘故,夫人穿着朴素,也没有佩戴特别贵重的首饰,不过即使如此也有一股堂皇贵气,她面带笑容,举手投足当中尽显谦逊温和,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却依旧不减风韵。
看到她来到了自己的面前,早已经等候在栈桥边的少年未婚夫妇立刻就迎了上去,而夫人也微笑着向自己的两个晚辈颔首致意。
特蕾莎走到了母亲的面前,突然之间眼睛被泪水噙满,想要说出预先准备好的欢迎致辞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来。
“妈妈……”最后,她只能喊出这个人类最原始的称呼。
听到了女儿的呼唤,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的眼睛里也出现了些许的泪光,“特蕾莎……”
一边说,她一边向女儿张开了手臂。
特蕾莎立刻就投入到了母亲的怀中,以此来发泄自己对母亲的思念和愧疚。
母女相见,彼此之间都感慨万千。
“妈妈……”特蕾莎一边哭,一边给母亲道歉,“对不起。”
“现在再说对不起,是不是有点太晚了?”大公夫人一边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一边笑着反问,“再说也不合时宜,你都要结婚了,应该高兴点。”
“我……我很高兴,有您过来就更加高兴了!”特蕾莎连忙回答,“谢谢你和爸爸容忍我的任性……”
“傻姑娘,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不包容你还能怎么样呢?”夫人反问,“只要你的任性最终证明是值得的,那也不枉我们煞费苦心了。”
说完之后,她抬起头来,看向了站在一边的艾格隆。
这包含着谴责、审视、期许和谅解的微妙视线,让艾格隆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确实,如果说在这个世上他最对不起什么人的话,大公夫妇肯定也在其中——当初他们真心实意地看重自己,打算把自己招为女婿,可是自己却以逃婚来回报他们,让特蕾莎一度成为笑柄。
这还不够,等到自己逃离之后,特蕾莎又一意孤行,折磨着父母的心,让他们不得不答应了特蕾莎的任性,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来帮助自己的事业……算起来自己对他们亏欠实在太多了。
很快夫人就将是自己的岳母了,而且在艾格隆心目中,这个岳母要比亲生母亲要重要得多。
正因为如此,一向高傲的艾格隆,也不禁心虚地低下了头来,不敢再和夫人对视。
“弗朗茨,怎么,看到我说不话来了吗?这可不像你。”夫人先开口了。
艾格隆再也没法躲闪了,他硬着头皮走到了夫人的面前,然后热情地拥抱了她。“妈妈……我爱您。”
在见到岳母之前,艾格隆就已经想过,究竟要怎样才能避开之前的芥蒂,让大家尽快其乐融融呢?
最后他左思右想得出了结论——比起道歉来,这么简单的情感冲击显然更加有效。
正如他期待的那样,这声“妈妈”,让夫人意外之余,也立刻就感受到了来自于少年人的亲近。
她当然不会拒绝这种亲近——毕竟,从各种方面来讲,他确实是每个母亲都想要拥有的那种儿子。
夫人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继续打量着少年人,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比起去年来,你又长高了一些。虽然黑了一点点,但更有朝气也更帅气了……弗朗茨,你现在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王子——也是最有才能的。”
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更何况艾格隆本身就当得起这样的夸奖。
“您过奖了。”艾格隆客套地谦虚了一句,但是心里也极为高兴,“不过我会以此作为目标的。”
眼见火候到位了,艾格隆开始正式道歉,“妈妈,对之前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敢指望您就此原谅我,但是……处在我当时的立场上,我不得不这么做。”
“唉,虽然我曾经很生气,但是我理解你的想法……你太骄傲也太急于证明自己了,你不愿意留在宫廷里,苦熬时间等待命运的转机,你热血沸腾打算去干一番大事业,要证明自己无愧于他人的期待,这些都没错,甚至是你的优点——”先夸奖了艾格隆几句之后,夫人突然话锋一转,“可是你对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呢?你一句也没有透露过自己的打算,把我们骗得团团转;你在最美好的节日选择逃离,让我们去承受接下来的风暴——孩子,事到如今我不想再指责你了,但如果是在一两百年前,我的儿子们会找你决斗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番话,说得艾格隆羞愧难当,毕竟他确实心里有愧。“对不起。”
“要是只对不起我们那也就罢了,可你对不起特蕾莎,她对你痴心一片而你却一点都不信任她,没有给她透露任何自己的打算!难道她对你如此赤诚,却换不来你稍稍敞开心扉?明明她会乐意帮你的。”夫人再度呵责了他,“说实话,要不是特蕾莎坚持,我们夫妇原本不会再和你有半分牵扯了,哪怕你以后侥幸做了皇帝,那也只是和我们无关的路人罢了。”
这番指责让艾格隆更是惭愧。
“我并非不信任特蕾莎,我猜得到这些,但我不敢去赌,我输不起……”他只能小声回答。“真的对不起。”
当时他已经做好了权衡取舍,原本就没有指望过这事还有转机,也做好了从此之后永远形同陌路的心理准备。
对他来说这是可以付出的代价。
指责了几句以后,夫人也不想再继续了,她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所以她主动转开了话题。
“过去的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伤害虽然惨痛,但是伤痕终究是可以抚平的——”夫人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少年人的脸颊,“特蕾莎让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只能以她的意见行事,并且祝福她。所以……我以母亲的身份请求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她,因为她值得。”
“是的,我会的。”艾格隆郑重地承诺。“无论我拥有什么,那也都是她的,我们会一生都在一起,分享彼此的快乐和痛苦,就和您跟大公一样。”
“这才像话。”夫人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容。
接着,她凑到了艾格隆的耳边,然后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问。“在之前这段时间,你们……你们有没有……提前走上那一步?”
夫人的表情像是有点促狭,反倒是艾格隆尴尬了。
“没有。”艾格隆立刻摇了摇头。“特蕾莎认为我们应该等到正式结合之后再上那一步,只有这样才合乎体统。”
“真难为你们倒是把持得住!”夫人似乎放下了心来。
“对我来说这确实相当困难,每次和特蕾莎一起入眠的时候,我都在感慨这份煎熬到底什么时候结束。”艾格隆笑了起来,“谢天谢地,您的到来就预示着我的刑期快要结束了。”
“以后就要看看你到底本事如何了!”夫人笑得非常欢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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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寄言与温情
“以后就要看看你到底本事如何了!”
夫人这句话大有调侃之意。
不过,她能够当面开出这种玩笑来,已经证明她确实不再生气、而是把少年人当成自己的家人看待了。
“作为丈夫,我的义务就是尽我所能地让特蕾莎开心。”犹豫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小声地回答。
这个一语双关的回答,让亨利埃塔夫人笑得花枝乱颤,“你这个小混蛋平常看着严肃忧郁,没想到却学会油嘴滑舌了!”
夫人,其实我早就会了——艾格隆在心里暗暗回答。
因为他们两个人是咬着耳朵说的,所以特蕾莎虽然站得很近但是也听不清,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和未婚夫正在拿自己开玩笑。
所以看到他们谈得这么融洽,她的心里也相当开心。
这时候她反倒有些庆幸父亲没来了——毕竟,父亲的性格非常严肃,虽然不至于真的拿马鞭招呼女婿一顿,但是几通训斥自然也是免不了的,到时候大家的面色都不好看,也就不可能如此其乐融融了。
经过了最初的寒暄之后,三个人上了同一辆马车,特蕾莎坐在正中间,母亲和未婚夫坐在两边,母女两个不断地聊天,交流彼此最近几个月的见闻。
出于特殊的身份,聊着聊着,母女的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转移到了宫廷上面。
“我进宫跟陛下请求暂时离境的时候,陛下对我的态度倒是相当和蔼,他没有怪罪你任性妄为,反倒是勉励你以后要按照上帝的训诫行事,不要失去了哈布斯堡家族成员应有的体统,并且他还坚持认为他当时的想法没有错,殿下和你确实相当般配……哎,想来,虽然他对殿下心里还有气,但是殿下毕竟是他自己的外孙,他也绝不是毫无感情嘛……”
说到这里的时候,夫人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在我觐见即将结束的时候,他让人把苏菲公主给叫了过来。”
“什么?”不光是特蕾莎,就连艾格隆也惊呼失声。
“很奇怪是吧?”夫人并没有对女儿女婿的反应感觉到异常,因为她自己也觉得相当奇怪,“皇帝陛下让侍从把她叫过来了,然后把我请求离境去参加女儿婚礼的事情告诉了她——最后他说‘苏菲,当初你一直都挺关照弗朗茨的,我想他对你应该也很有感情,所以……虽然他现在已经抛弃了我们,但看在你和弗朗茨当初交情的份上,我请你姑且说几句祝福吧,孩子总会长大成人的……’,啊哟!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们向来阴沉尖刻的陛下,居然还有这么通情达理的时候!”
夫人说到兴头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女儿女婿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因为卡尔大公和特蕾莎都选择了隐瞒,所以她还不知道艾格隆和苏菲公主的私情,但是从苏菲之前的拜访当中,她也看得出来苏菲很在乎殿下——当然,她只以为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毕竟在皇宫当中,两位皇子都各有各的毛病,要么神志不清要么木讷笨拙,而这两个人倒是很有共同语言。
可是艾格隆却明白,他的外祖父真正的用意是什么——他是在报复苏菲之前的所作所为,故意当面折磨她的心。
他能够想象得到毫无准备的苏菲,悲伤恼恨然而这时候却不得不强颜欢笑时该是怎样的难受。
后面再加上了一句“孩子总会长大成人的”,夫人只会觉得孩子是指艾格隆,然而艾格隆却知道那到底是指谁。
皇室贵族那优雅又刻毒的报复心,就是如此不动声色却又如此锥心刺骨。
总有一天,我会重新让她找回幸福的……艾格隆捏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艾格隆突然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而这时候,特蕾莎也担忧地看了一下他。
“那,苏菲殿下接下来说了什么?”他干涩地问。
“她当时挺意外的,不过好像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然后她跟我说她非常高兴地看到弗朗茨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并且祝福你和特蕾莎白头偕老,而且千万要记得未来要照顾好孩子,让家族兴盛繁荣。总之她说了很多祝福的话,看得出来是真心希望你未来过得幸福。”夫人一边回忆一边回答,“不过,她好像精神不太好,神情有点恍惚,看来之前的病症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吧。”
艾格隆听着听着,突然感觉眼角发酸,然后流淌下了两滴泪花。
这是他良心的坩埚里,最后仅能提炼出的几滴残渣了。
“抱歉,我有点失态了……”看到夫人惊愕的视线,艾格隆反应了过来,然后强颜欢笑,“我对皇帝陛下和苏菲殿下居然能够不计前嫌,如此宽宏大量地祝福我,深为感动。一想起他们当初对我的照顾和教养,我也充满了愧疚和感激。”
“是呀,大家本来都是一家人,虽然会有争吵,但是亲情终究是亲情,有什么必要一直互相记恨呢?”也许是怕艾格隆再继续失态,特蕾莎这时候也帮腔了。
艾格隆知道,一切都没有结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孩子总会长大成人的”,皇帝陛下既是在恶毒地折磨苏菲,也是在提醒艾格隆,他和奥地利还有没了却的羁绊。
而“千万要记得未来要照顾好孩子”,这是苏菲对自己的嘱托,也是她寄托在自己身上最后的心愿。
他无法违背这个心愿,所以他必须让他们的女儿珂丽丝忒尔拥有光辉灿烂的人生。
也许现在还做不到,但是他以后必须做到。
尽管在婚礼即将到来的时候,再去回想自己的私生女儿似乎有点不合适,但是艾格隆却还是暗自下定了决心。
当然,现在还是要专注于做完目前的事。
“苏菲殿下对你们还真是倾注了深情厚爱,上次不还是送了特蕾莎礼物吗?”就在艾格隆沉思的时候,夫人又开口了,“我也祝愿她以后万事顺遂,帮助我国单薄到可怜的皇室延祚下去吧……”
“我也同您一样想的,妈妈。”特蕾莎回答,“苏菲殿下仁慈而又明智,肯定能够肩负起一国之母的重任,至于殿下就交给我吧,我会把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嗯,她当一国之母,你和殿下结成伴侣,你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夫人戏谑地开了个玩笑,“但如果未来你又和殿下结成美满的家庭,又能当上一国之母,双份的成功,那她可就是比不过你了!”
这个玩笑,在特蕾莎听来却有点悲伤,只是她也只能强颜欢笑,同意母亲的说法。
艾格隆听着母女的对话,明明心里不好受却不能多说一句,心里憋得也相当煎熬,好在夫人很快又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弗朗茨,现在特蕾莎这边的长辈已经过来了,你那边的长辈怎么样?你的母亲会过来吗?还是你的祖母过来?”
“我的母亲事务繁忙,而且她身为一个邦国的君主,也需要避嫌,所以她不打算过来了,只是派了一个使者过来以表心意——”艾格隆回答。
本来艾格隆根本是不打算跟自己的母亲发送婚礼邀请的,只是特蕾莎一力坚持,所以他就派人过去送了邀请信——结果他的母亲路易莎就以上述理由婉拒了。
这些理由艾格隆看来是成立的,毕竟路易莎现在是帕尔马女大公,贸然跑到希腊来确实不妥。
而且她真要跑过来,艾格隆反倒是有点头疼该怎么接待她了,不来反倒省事。
另外,出乎艾格隆预料的是,在回信当中,路易莎用词相当温和甚至有点讨好,为自己不能亲身参加儿子婚礼连连道歉,并且还邀请艾格隆婚后带着妻子一起去她那里看看。
艾格隆没想到母亲居然会罕见地向自己服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
他之前和特蕾莎有约在先——如果路易莎主动对自己发出邀请,那么以后就找个机会和她一起去拜访路易莎。
现在这个邀请真的来了,而且态度还放得这么低。
既然这样的话,再端着似乎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虽然感情上他还是非常恼恨甚至讨厌路易莎,也不可能因为区区一封信就原谅她,不过他向来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既然路易莎已经达成了条件,那么他也就答应履行承诺了。
——反正他未来要去罗马一趟,到时候顺道拜访一下帕尔马女大公路易莎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至于祖母这边……
“我的祖母已经年过七旬,实在不宜长途跋涉的劳顿,所以她将会派一位代表前来——也就是她的亲弟弟,前里昂红衣主教约瑟夫-费什主教。”艾格隆继续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亨利埃塔夫人点了点头,接受了艾格隆的说辞。
她也知道路易莎和殿下的关系不是太和睦,所以也没有再深究。
反正殿下这边只要来一个长辈也就面子上说得过去了。
“费什红衣主教……当年我记得就是你的这位舅公给你洗礼的,如今让他来给你主持婚礼,岂不是很合适吗?”她发出了一声感慨,“时光真是匆匆流逝啊,转眼间十几年就过去了!希望你们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主持洗礼的人还是他。考虑到他的寿命,你们还是要抓紧一点哟——”
艾格隆看了特蕾莎一眼,而特蕾莎则立马躲开了视线。
“对此我有信心。”艾格隆坚定地回答。
“光有信心还不够……”夫人促狭地眨了眨眼睛,“还得有点儿运气才行。”
“频率是可以弥补运气的,夫人。”艾格隆面不改色地回答,“我还年轻,经受得住命运的考验。”
特蕾莎听得掩面,似乎觉得他们两个的对话不堪入目,然而夫人却噗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殿下,你可真是嘴上从不输人啊……”接着她发出了感叹,“不过年轻气盛是好事,我就喜欢有性格的人,而不是唯唯诺诺的废物。”
反正这里只有三个亲密家人,她也就放下了拘束,也不需要在乎什么皇室成员的形象。
就在他们稍微有些出格的玩笑话当中,笑声冲淡了刚才的尴尬和悲伤,让艾格隆的心情又平复了过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短短的旅途很快就结束了,他们一起回到了雅典城中,来到了艾格隆和特蕾莎下榻的地方。
这里原本是一个土耳其官员的府邸,占地颇大,装饰也颇为奢华,只是在土耳其人撤军之后,这位官员深怕被卷土重来的独立军报复,所以立刻也跟着军队一起跑路,留下了自己的府邸,甚至连大部分财产都来不及带走。
而在独立军解放雅典之后,他们自然也毫不客气地征用了这里,并且把它当成了公家财产。
在艾格隆和特蕾莎过来之后,出于对他们的尊重,帕诺斯就把这桩府邸无偿让艾格隆暂时居住。
因为一路舟车劳顿,再加上在马车上也一直在聊天,所以下了马车之后,亨利埃塔夫人明显有些不胜疲倦。
所以在回来之后,艾格隆立刻安排夏奈尔服侍夫人尽快休息,并且取消掉了晚上原本预定的庆祝活动。
在送夫人去休息之后,艾格隆和特蕾莎单独留在了一起。
特蕾莎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殿下。”最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说出了口,“你以后会将……会将珂丽丝忒尔带回到身边吗?”
艾格隆感到有些尴尬,他罕见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他还是决定说实话。“如果我真的复国成功,我会这么干的,毕竟我亏欠了她。”
特蕾莎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
“特蕾莎,对不起。”
“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可道歉的呢?要生气的话我之前已经生气完了。”特蕾莎横了他一眼,“也许之前你们是一段孽缘,但是这个孩子确实是无辜的,她的父母如此尊崇,她自然更不应该以私生女的可悲身份,暗无天日地活下去,这实在有理不合。所以……如果我们真的能够走上皇座,其实我也能够接受我们把她也带过来,让她享受她应有的待遇。”
“特蕾莎,你真是心地仁慈……”艾格隆感激地说。
“我仁慈只是因为我愿意为你而仁慈,仅此而已……”特蕾莎苦笑,然后突然话锋一转,“但是殿下,我们也有言在先,我虽然能够接受她的存在,但是……我感觉自己很难一视同仁,因为对我来说她非但不是儿女,反倒是提醒我你曾经另有所爱的存在……所以,我提前跟你说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别要求我以母亲的姿态对待她,可以吗?我的慈爱都是准备留给我们的孩子的。”
“好的,特蕾莎。”艾格隆没有生气,他反倒是点了点头。“你已经足够好,我不敢要求你更多了。”
接着,他温情地抱住了她。“我爱你。”
他倒是没说谎,这一刻,他确实爱着她。
特蕾莎也抱着少年人,紧紧相拥。
“上帝啊,还好是个女儿……只是灾难而不是劫难。”在心底里,她暗暗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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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投效者
经过了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原本就已经疲累的两人,也没有心力再继续聊天了,他们草草洗漱之后,也早早地相拥而眠,进入到了梦乡,把今天的喜悦和悲伤都抛到了脑后。
经过了一晚的休息,亨利埃塔夫人变得神采奕奕,她吃完早餐之后就拉着女儿女婿,一起探访即将举办婚礼的帕特农神庙。
她一边享受旅行的乐趣,一边饶有兴致地听着女儿对婚礼的汇报,时不时地还插嘴,提出几句自己的意见。
本来特蕾莎就对婚礼非常上心,亲自过问仪式的细节,而夫人来了以后,她也兴致勃勃地参与到了婚礼的筹划当中。
虽然离婚礼只有短短几天时间了,但是夫人却依旧按照自己的心意做出了不少改动,无奈之下大家只能手忙脚乱地配合,费尽力气才没有让时间表变得混乱。
不过,艾格隆并不需要为这种小事忧心,他倒是乐得清闲,把这些事都交给了岳母,享受着这段来之不易的假期。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他真的就能什么都不做,处在他现在的地位,还有太多的事情在等待着他做决定。
而就在这时候,他的舅公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也赶来了雅典。
如同上次迎接亨利埃塔夫人一样,艾格隆也亲自迎接了红衣主教。
他现在不光是他一个人,也代表着他的祖母,所以是艾格隆这边婚礼上的直系长辈,艾格隆自然不敢怠慢,
当看到艾格隆的时候,红衣主教也感慨万千。
这位头发花白的红衣主教,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处于兴奋当中,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从希腊传来的消息,并且虔诚地向上帝祈祷,恳求万能的主赐予自己这位外甥孙好运。
也许是上帝听到了他的祈求,自从去了希腊之后,艾格隆一直都进展顺利,不断地传来了捷报,而如今更是帮助希腊光复,眼看就要独立建国了。
这样的英雄事迹,又怎能不让他欣慰呢?
他已经非常年迈了,也许随时都会入土,尘世的一切都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他唯一挂念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外甥孙的事业,他无比地渴盼这个少年人能够创造奇迹,让波拿巴家族重新君临皇座。
他看着面前的少年,然后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
“陛下,我恭贺您的胜利,并且祝福您和特蕾莎公主白头偕老。”
“谢谢您。”艾格隆连忙搀扶住了他。“我的祖母还好吗?”
“她最近身体不适,不过精神倒是非常健旺。”红衣主教连忙回答,“对于您的成功,她比我还要高兴和骄傲,她几乎每天都在念叨着您,有时候甚至哭了出来,在她看来,旁观您的成就已经她余生最大的乐趣。”
看到莱蒂齐亚皇太后对自己如此上心,艾格隆也极为感动。
毕竟是祖母,牵挂孙子也是人之常情嘛。
“我感谢祖母为我所做的一切。”他轻声感叹,“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很遗憾她无法亲身见证我的婚礼,但是我的血液和我的心跳都能够感受到她的祝福……我只希望这边的一切尽快了结,好去罗马再去见见她。”
说到这个,红衣主教顿时也来了精神。
“教皇和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都对你非常满意,他们认为你为希腊所做的一切,都大大地有利于基督教世界;同时认为你对教会的慷慨解囊,也证明了你的虔诚……所以他们考虑之后,允许你在近期以私人身份访问罗马。毕竟,不让一位祖母见到自己的孙子,实在有违上帝教导给我们的仁慈之道……”
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让艾格隆听得心里一直发笑,他心里清楚,自己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完全只是因为自己舍得下血本氪金而已,跟上帝的仁慈之道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只是罗马教会做任何事都要披上一层光鲜的外衣——也许这就是文明的标志吧。
“如果是古代的话,我想我配得上一场凯旋式了!”因为心情很好,所以艾格隆开了个玩笑。
“哎,我也这么想的……”红衣主教叹了口气,“只可惜当年先皇大大地得罪了教会,虽然当时的教皇已经过世,但是教会内部还有一派人激烈地反对波拿巴家族,所以教皇陛下也没办法大张旗鼓地欢迎你了,但是他会接见你的。”
“没关系,我不会生气的。”艾格隆摇了摇头,“现在我实力还不够,能够争取到这个条件我已经满足了,总有一天我会让教会所有人都匍匐在我面前——”
红衣主教乐呵呵地听着,如果之前看到少年这么说的话,他只会当成是一个少年人不切实际的想入非非;不过现在,他已经见识到了自己外甥孙的能耐了,他心里也期待着这一天能够早日到来。
“对了,我要跟您介绍一个人。”笑了一会儿之后,费什红衣主教换了个话题。“他也许会对您有用。”
“什么人?”艾格隆有些惊讶。
“他名叫莱昂-贝尼托-埃斯波西托,是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的侄子,也一直都是红衣主教在家族中最喜爱的后辈——”费什红衣主教以一种心照不宣的语气介绍。“他今年二十二岁,虽然年纪小但却受到过非常完整的拉丁文法和历史教育,除了神学也非常擅长修辞学。来的这趟路上我考教过这个年轻人,他的头脑相当聪明,算是个人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来这个所谓的侄子,就是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的私生子了。
考虑到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是自己的盟友,而且两边这段时间一直合作愉快,所以艾格隆倒也不介意给这个年轻人一点好处。
“他对我有什么诉求呢?”艾格隆问。
“他想要应聘成为您的秘书。”费什红衣主教回答。
艾格隆更加惊讶了。
“当我的秘书?我想他的家族应该会给他安排更远大的前途才对啊。”
“是这样没错,原本红衣主教确实是准备让他进入教会,在未来继承自己衣钵的——可是他自己不乐意。”费什红衣主教小声解释,“这个年轻人,对侍奉上帝并没有太多兴趣,也不打算在清规戒律过完一生,他想要见见大世面,而且……他对您本人也充满了敬佩,认为您值得效力。”
“是这样吗?”艾格隆又是怀疑,又有点高兴。
毕竟自己被人当成“明主”主动投效了。
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是他的盟友,他需要笼络;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他也不敢轻易地让红衣主教的私生子参与到自己的秘密当中。
该不该给一个机会呢?
“好,我可以见一下他。”沉吟片刻之后,艾格隆决定先看看再说。
很快,一个年轻人走入到了房间当中,他有着黑色的分发,发梢微微卷曲,五官相当柔和,前额宽阔,看上去饱读诗书。也许是常年埋首书斋的缘故,他的皮肤相当白皙,穿着朴素的黑色外套,还系着一条细细的丝绸领带,看上去文质彬彬。
来到艾格隆的面前之后,他先是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少年人,然后明显得有些激动。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对艾格隆行了礼。“陛下,很高兴能够见到您!”
他虽然从小就在罗马长大,但是他用的是法语,而且字正腔圆非常流畅,显然从小接受过严格的教育。
“我也很高兴见到您。”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转入到了正题当中,“我听我的舅公说,您想要替我效力?”
“是的……我斗胆请您赐予我为您工作的荣幸。”青年人连忙回答,“而且我认为,我能够给您提供些许的帮助。”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对方,心里则在思考着。
随着他组织的扩大,他的身边也确实需要机要秘书类型的人,来替他处理日常工作。最近他也试图在自己人当中物色类似的人物。
可是,这个年轻人真的值得信任吗?
他到底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又到底有没有足够的忠诚?
也许是看出了艾格隆的心中所想,青年人马上又开口了,“陛下,我知道您肯定还不会对我寄托太多信任,不过我恳请您给我机会,哪怕是从最微末的小事做起也无妨,我会证明我的能力和忠诚。”
艾格隆点了点头。
他喜欢有志气又有才能的人——所以,他愿意给对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环顾四周,然后让青年人坐到了一张书桌旁边,并且给了对方纸笔。
接着,艾格隆口述了一封信件。
很快,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青年人写下了这封信,分别用拉丁语,法语,德语和意大利语各自写了一遍,行文流畅,还特意在文辞上做出了润色。
“再给我复述一遍信件内容吧。”艾格隆看了一下信,然后冷不丁地提出了要求。
“抱歉,陛下,在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我不能复述您口述过的东西。”青年人小声回答。
艾格隆这下确认了,对方确实没有言过其实,思维敏捷,而且谨慎。
是一个可以适任的人选。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心里渐渐地就已经倾向于收下这个投靠自己的人了。
“我该怎么称呼您呢?”他问。
“您直接叫我莱昂就好。”青年人恭敬地回答。
“那好,莱昂——告诉我,为什么您要选择这样的工作呢?”艾格隆盯着对方,然后一字一顿地问,“刚才我的舅公已经给出了您的理由,可是我还是想要您自己说一下。”
莱昂-埃斯波西托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答了他的问题。
“陛下,因为我认为,跟随在您身边,更有助于发挥我的才能——诚然,如果留在罗马的话,我会享受家族给我的荫庇,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代价是什么呢?我必须在一个个教堂和无止境的礼拜当中过完我的一生。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不错的交易,可是对我来说,却实在有点让人难熬,我想要干点大事,可是罗马已经容不下我的愿景了!如今的罗马教会已经日薄西山,在欧洲大陆上失去了原本的影响力,我哪怕几十年后在教会里面成为了一位新的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又能怎样呢?还是只能默默无闻地守着家族的方寸之地,一想到这里,我就不免有些黯然神伤,所幸在您身上,我看到了新的希望,一个可以让我触摸到更大舞台的希望,我想要抓住它。”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又苦笑了一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您担心我是一个间谍,是来替我的伯父耍弄什么阴谋,那您大可不必多虑——因为事到如今,罗马教会又能对您有什么损害呢?它改变不了历史的趋势,也无法影响各个强国的外交政策,我伯父从您刺探情报又有什么意义?而且如今全世界人都知道您想要谋夺法国的皇位,哪里还用得着什么间谍……?如果他费尽心机让自己的侄子身处险境,就为了刺探一个人所共知的情报,那也太不明智了。”
艾格隆听了这一番话之后,突然发觉入情入理,好像没有什么漏洞。
看来这家伙确实擅长修辞学。
他当然不会仅仅因为对方一番话就完全改变主意,可是人才难得,这样的人如果在自己身边当一个机要秘书的话,确实可以成为得力部下。
而且更妙的是他来自于罗马,和自己身边的那些法兰西人或者奥地利人都没有任何瓜葛,完完全全地只会效忠于他一个人。
并不是他不信任身边的法兰西人或者奥地利人,只不过他不能让自己被任何人所牵制,而如果招揽了莱昂-埃斯波西托,他自己就等于有了独立于所有人之外的信息渠道了。
这确实是一个意外之喜。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然您说到了这份上,那我如果再拒绝的话,那就未免有失公正了。”艾格隆看着青年人,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来,“莱昂,我可以聘用您,希望从今往后你能够同时以忠诚和谨慎来为我效劳,如果您能够做到——那么我也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请放心吧,陛下!”青年人大喜过望,然后握住了艾格隆的手。
旁边的费什红衣主教看得老怀欢畅,已经垂垂老矣的他,自然也希望能够尽最后的余热,为外甥孙帮忙。
回想起当初,正是他主持了这个孩子的洗礼,当时帝国犹如烈火烹油,又怎么想得到还有接下来这十几年跌宕起伏的剧情?
好在事情终究还没有变得太糟糕,波拿巴家族又在长大成人的孩子带领下爬起来了。
“我的孩子……要是你父亲当年明智点,说不定现在我就是在枫丹白露给你主持婚礼了。”回想往昔,他禁不住小声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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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共襄盛举
正当艾格隆紧锣密鼓地为自己的婚礼做准备的时候,远在巴尔干半岛北端的战事却还没有停息。
俄罗斯帝国虽然已经明确地得知西方列强已经统一了立场,希望自己结束这场战争,但是沙皇却还没有做出答复和回应,他要利用这个时间差继续战争,尽其所能地削弱土耳其人,为一代人之后必不可免的俄土战争提前做好准备。
不过,虽然沙皇刻意封锁了消息,但是帝国的宫廷素来不是一个能保守秘密的地方,流言很快就在圣彼得堡不胫而走,而后又传递到了遥远的瓦拉几亚和保加利亚前线。
此时的普希金,正跟随着自己所属的伊兹梅洛沃近卫团在这里作战。
当然,虽说是一路作战,但是他却并没有经历过多少血肉横飞的厮杀场面,而是相对平静地度过了自己的军旅生活。
这一方面是因为土耳其军队战力孱弱,轻易就被俄罗斯帝国的兵锋所击溃,他所处的精锐步兵团作为主要预备队,根本不需要浴血拼杀;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团里的指挥官们都知道,普希金先生是知名诗人也是宫廷里的大红人,如果贸然让他执行什么危险任务,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宫廷怪罪下来谁也吃罪不起。
随着帝国大军的一路深入,军团的补给慢慢地成为了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推进速度不可避免地放慢,战事也暂时平息下来。
整个军团都在前线就地休整,等待着各种补给品通过辎重车从后方运送过来,军士们也都在摩拳擦掌等待着下一轮浩大攻势的到来。
战事如此顺利,让他们的信心也极度膨胀,在他们看来,只要再来一记重拳,他们就将打穿苏丹在巴尔干的领土,一路杀到君士坦丁堡城下。
就这样,普希金跟着自己所属的部队,在保加利亚境内一个连他自己也叫不出名字来的村庄当中驻扎。
休整期间,军人们当然会各找各的乐子,要么喝酒要么赌博,要么同时喝酒赌博,普希金当然也和别人一样,只不过在过了一段这样的日子之后,他又觉得有点憋闷。
这天中午,他从宿醉当中醒了过来,还没有等他同头疼当中清醒过来,他的朋友鲍里斯-沃尔孔斯基就过来拜访他了。
这段时间,鲍里斯也和他一样喝酒赌博,来找他的次数极少,所以普希金略微有些惊讶,心想出了什么大事,于是立刻就挣扎着起了床,接待自己的好友。
“我的朋友,早上好。”普希金带着十足的倦意打了个招呼,“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好消息没有,不过坏消息倒是有一个。”鲍里斯回答。
“怎么了?”看到对方脸色凝重,普希金立刻打了个激灵,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很遗憾,不过我们的进军可能就要到这个地区为止了。”鲍里斯小声跟他解释,“这个见鬼的荒村就将是我们光荣的顶点。”
“什么,我们不再继续进军了吗?”普希金有些愕然。
“是啊,很遗憾。”鲍里斯-沃尔孔斯基耸了耸肩,“从彼得堡传来的消息说,英国为首的各国大使都已经向沙皇陛下的政府递交了照会,要求妥善考虑他们的和平倡议——”
“原来如此……”普希金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也不是很意外——毕竟,在这场战争开打之前,他们就已经预料到西方列强不可能坐视沙皇陛下火中取栗一路打到君士坦丁堡,重建第三罗马的。
从目前的情势来看,俄罗斯帝国已经获得了辉煌的胜利,在巴尔干和高加索都击败了土耳其人,哪怕现在停下来,也可以用苛刻的条约让土耳其人割地赔款,在这个垂垂老矣的近东病夫身上又撕下一块肉来。
但是就算知道这些,普希金还是禁不住为帝国大军的功败垂成而惋惜。
因为他知道,俄罗斯人在他这一代已经不可能再有夺回君士坦丁堡的希望了。
他走出了帐篷,然后看了看周围荒凉的冬日景象,那些山石和树木透着一股难言的萧瑟,仿佛在嘲弄他这一次的旅途一样。
虽然有胜利,但是没有光荣,也没有想象中的浪漫和辉煌。
难道一切就要在这里戛然而止了?他有点不甘心。
可是就算心里不甘心,他也知道,这是沙皇陛下的决定,是不容许他质疑的。
“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他定了定神,然后问。
“如果不出意外的大概还能呆一两个月吧,等到开春我们再撤走,沙皇陛下还想让我们继续战争,削弱土耳其人所剩不多的力量,为下一代人的战争再做准备。”鲍里斯-沃尔孔斯基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给了普希金,“但是我们不能再继续向君士坦丁堡前进了,伦敦那些大惊小怪的绅士们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发生。”
“也就是说我们要继续留在这里一两个月,然后继续喝酒赌博?”普希金反问。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的。”鲍里斯点了点头,“但如果你觉得这样太无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找这边的姑娘——不过你可别指望她们有彼得堡的那些姑娘们懂风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普希金知道好友这提议是认真的,他也知道对方办得到,可是现在,他的心情低落,连这个提议都无法让他打起精神来。
我到底在想什么?我为什么如此不满足?
他沉思着,探索着自己的内心,想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他灵光一闪,找到了答案。
是的,他不想要让自己一生罕有的体验,就在这个荒郊野岭结束,既然他参与了一场历史大事件,他就想要完完整整地亲眼见证它。
不然诗人是没办法甘心的。
所以……
“听说莱希施泰特公爵要结婚了?”他冷不丁地问。
“是啊,大家是这么传呢。”鲍里斯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据说奥地利的特蕾莎公主已经赶到希腊,准备和他完婚了。”
说到这里,他略带嫉妒地酸了一句,“有些人真是天生好命啊,无论怎样胡作非为,都能够得到他人的原谅和包容……那位公主殿下已经吃够了他的苦头了吧?没想到还是痴心不改,愣是要跑到希腊和他完婚。”
“我不觉得这很意外,莱希施泰特公爵有资格得到他人的倾心。”普希金回答,“贵族小姐们从小就锦衣玉食,而且被人奉承惯了,她们心里就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并不值得多么珍惜,所以反而会喜欢那些与众不同的人……相比较而言,公爵如此耀眼,特蕾莎公主被迷上也正常。”
“我差点忘了,你对付彼得堡的那些小姐们也很在行。”鲍里斯忍不住笑了起来,“听说公爵也是个诗人,你应该和他挺有共同语言的。”
“我不知道……”普希金摇了摇头,“但我想要试试。”
鲍里斯先是没听明白,但片刻之后他回过味来了,然后惊讶地看着普希金。
“怎么?你还真想跑到他跟前看看?”
“是的,鲍里斯-彼得诺维奇……我刚刚扪心自问,然后产生了这个想法。”普希金老老实实点头承认了,“我想要去看看他的婚礼。”
“你可不是他计划中的客人。”鲍里斯反驳。
“是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普希金反问,“我哪怕只是在围观群众当中,也足以确认一下我们这个时代到底是何模样了——”
“你还真是找了一个奇怪的理由……”鲍里斯不太明白,“我的朋友,您为何竟然对莱希施泰特公爵如此感兴趣?”
“对于一个年纪轻轻就能够创下如此事业的人,我当然会感兴趣,因为我欣赏英雄人物。”普希金想也不想地回答,“这一代的王孙公子当中,只有他像点样子,如果他真如我预想的那样耀眼,那么我们这个时代也许会挺有趣;如果他令人失望的平庸,那么我想我们这一代人一定会被子孙后代们讥笑为平庸沉闷,因为连其中最优秀者也不过如此!”
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我的主要目的倒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希腊……听着,我的朋友,在如此辉煌的古代文明浴火重生的时刻,如果我明明近在咫尺却居然不在场,我都无法原谅我自己对历史的犯罪!我没有亲身参与也就算了,如果连一个旁观者都不够格,那也太可笑了。”
鲍里斯怔了一下,然后禁不住大笑。
“哈哈哈哈……‘对历史的犯罪!’,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你可真是个诗人。”
笑了一会儿之后,他又变得严肃了起来,“不过,既然您这么说了,身为朋友,我倒是不忍心看到您沮丧的样子了。”
“怎么,您愿意帮我吗?”普希金顿时就来了精神。
“这并不容易,但是如果好好运作的话,倒也没那么难。”鲍里斯沉吟了片刻,然后小声地回答,“您可以假装得了重感冒和肺炎,申请养病,我去跟团长运作一下,让人带您去附近的村子静养,然后您就可以自由行动了……这段时间内只要您不声张,没人会知道您去了哪儿。”
普希金眼睛顿时一亮。
如果是普通人,这么操作肯定会出问题,但是鲍里斯出身于彼得堡的大贵族名门,家族在军内颇有势力,他如果帮助自己运作,那确实没什么问题了——毕竟,谁也不敢让一个肺炎病人还呆在军中。
“那就这么办吧!”他立刻就点了点头,同意了好友的说法。
接着,他重重地握住了鲍里斯的手,“我的朋友……我忠诚的朋友,谢谢您对我的帮助。”
“这有什么?”鲍里斯吹了一声口哨,“真正的俄罗斯人,为了朋友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接着,两个人又开始商议接下来的细节,对普希金来说,他一向是个热情似火的人,既然拿定了主意,他就不愿意多等,只希望越快越好,而鲍里斯也只能顺着朋友的心意为他筹划。
最终,两个人商议妥当,鲍里斯答应尽快跟团长疏通,而普希金也开始准备收拾行礼了。
不过鲍里斯还是最后叮嘱了他一番。
“我的朋友,我刚刚说了,我们开春就要撤退,所以您必须把自己的旅程压缩在一个半月以内,而且越短越好,千万不要沉迷于希腊的自然风光当中忘记了时间。不然事情一旦败露,我也不好跟上面交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了。”普希金连连答应,他当然也不愿意让好友为难。
“还有,您不能孤身一人行动,虽然希腊大体和平了,但是那里毕竟兵荒马乱,您必须注意自己的安全。”鲍里斯又提出了意见,“这样吧,我在我的连里找两个可靠的弟兄,委托他们保护您南下,反正他们现在没仗打也闲得发慌……不过,他们的薪水必须您自己支付,我现在手头可没闲钱了。”
“当然了!”普希金再度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既然聊到这个份上,普希金决定也该要结束了,他准备送别自己的朋友,然后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然而,他的朋友却不想给他这个痛快。
“好了,我们走吧!”鲍里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您决定要暂时离开,那我们先去喝一顿,然后打几圈纸牌,以此来为您送行……我们好好喝个够!”
普希金暗暗头疼,因为他知道,以这种情况来说,鲍里斯一定会放开了灌他酒的,毕竟这也是他表达热情的一种方式。
他原本就因为宿醉而有些晕晕乎乎,如果再这么大喝一顿的话,估计接下来一天都下不了床吧……
可是既然朋友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再不肯牺牲一下也说不过去了。
反正接下来是他在运作,自己也不需要多做什么。
而且……他自己也想要大喝一顿,和朋友告别。
所以还犹豫什么呢?
“好的,我的朋友,我们好好喝一场!”
“为特蕾莎公主干杯!”鲍里斯开玩笑地喊了一句。
“为莱希施泰特公爵干杯。”普希金回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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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一见如故
随着两边长辈的到来,艾格隆的婚礼筹备工作也到了最后的阶段。
毫不意外,他的岳母接手了全部事项,而艾格隆的舅公费什红衣主教则不发表意见,一切以夫人的意愿为准。
亨利埃塔夫人是一个风趣随和的人,而费什红衣主教也有着好脾气,而且因为夫人的年纪和辈分比他差了一辈,,因此他也刻意包容。
对这个老人来说,重要的是实质而不是形式——只要这桩婚事成立,那么他的外甥孙就有了一道“护身符”,奥地利人虽然不可能扶他登上皇位,但若有一天他的事业不幸失败,至少他也有个地方可去,可以在岳父的荫庇之下安全地度过余生。
对这个久历沧桑的老人来说,少年人能够成功最好,但是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生命,比起什么皇位,老人更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平安地活下去,让这个家族延续下去。
至于婚礼是怎么举办的,那根本就不重要。
正因为有两个长辈在接手操持,所以艾格隆和特蕾莎反倒有闲情逸趣去做别的事情了——他们有时候一起结伴出游,在雅典周围欣赏古迹;有时候则接见那些有价值的求见者,继续扩大自己的威望。
他在希腊的声望眼下已经极高,想要求见他的人可谓络绎不绝,艾格隆当然也不可能每一个都接见,所以他甩给了自己新招募的秘书进行筛选。
这个秘书,就是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的私生子莱昂-埃斯波西托,他从小就在罗马接受了极为严格的教育,头脑敏捷而且性格谨慎,办事也一丝不苟。
虽然接手工作才只有几天,但是他居然做得井井有条,短时间内就把艾格隆身边的事务都整理了一遍,然后筛选出了有价值的求见者,并且将他们的信息简短地报告给了主人,让艾格隆的时间变得更有效率了许多。
他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让他很快就得到了艾格隆的信任,就连特蕾莎也对这位秘书的工作赞不绝口,并且多次当面表扬了他。
——对特蕾莎来说,她早有心拉拢那些法国人圈子以外的人,如果不是特蕾莎知道他的身份非同寻常的话,她都想要介绍自己身边的侍女给他了。
总之,只经过了极为短暂的磨合,热情的莱昂-埃斯波西托就融入到了艾格隆身边的团队当中,看来只需要再经过一小段时间的考验,就可以托付给他真正的机要任务了。
这一天,艾格隆和特蕾莎正在住所旁边的小花园当中谈天,莱昂-埃斯波西托突然走到了他的旁边,然后表情有些为难地看着艾格隆。
“发生什么事清了吗,莱昂?”艾格隆停下了和特蕾莎的谈笑,然后有些奇怪地看着对方——他还是一次看到这位严肃的秘书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陛下,有个俄国人想要求见您。”莱昂-埃斯波西托小声回答。
“俄国人?!”艾格隆不禁大为惊讶。
他第一反应是沙皇莫非看自己不爽,派了刺客过来取自己项上人头?
不过这种搞笑的念头他自己很快否定了——第一,沙皇不会干这种自损颜面的事情;第二,真要有刺客来了,他也不会大摇大摆地请求通报吧?
“他是什么人?”艾格隆很快回复了镇定,然后再问。
“他……他说他是个诗人。”莱昂-埃斯波西托略微有些尴尬地回答,“陛下,按理说来这种无聊人士我是没必要为您通报的,不过这位诗人的派头倒是挺大,他的法语很好,看得出来受过贵族教育,而且他在我面前跟我说他跟沙皇挺熟,还对彼得堡的皇宫如数家珍,我……我一时判断不出他是不是在吹嘘,但我觉得他应该算个人物。”
对莱昂来说,如果访客跟他谈论诗歌,他完全不感兴趣,直接会为艾格隆挡下来,免得浪费时间;可是在聊天的时候,他从对方胡吹海侃的话里,感觉对方来头很大,很可能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所以一时也不敢妄下判断,于是跑过来跟艾格隆通报,让主人自己定夺。
“哦?”艾格隆的心里,渐渐地生起了一个荒谬的猜想。“这个人……是不是名叫普希金?”
“您怎么知道?他跟我说他就是这个姓氏!”莱昂-埃斯波西托一脸的震惊。
接着他又有点释然,“既然您知道他,那他应该确实是个人物。”
艾格隆微微有些发呆,因为他还没有从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当中恢复过来。
普希金!这个名字他如雷贯耳,然而今天这个人居然因为仰慕自己而亲身过来拜见了?
我在改变历史,我在切切实实地成为一个历史大人物——这个少年人,内心当中突然涌现起了一股自豪感。
“就政治或者外交来说,他不是什么人物……但是他比俄国所有的这些人物都要宝贵得多。”他小声对莱昂回答。
“普希金?他是谁?”旁边的特蕾莎微微蹙眉,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他有那么厉害吗?”
也难怪特蕾莎这么疑惑,如今的普希金尚且年轻,还没有进入到创作的巅峰期,他的名声在彼得堡的贵族圈子之外并不显赫,特蕾莎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就有那么厉害,他现在已经是俄罗斯帝国最好的诗人了,只是因为年轻所以不为外界所知而已,我在美泉宫的时候,幸运地从俄罗斯使馆的人那里听说到了他的几首诗,我认为他的才华不下于拜伦勋爵。”艾格隆随口跟特蕾莎解释。
“真的吗?”特蕾莎有点不相信。
对她来说,俄罗斯就是个文化的蛮荒之地,让她相信这块土地上居然能孕育一个同拜伦勋爵不相上下的诗人。
“是真是假,我们亲眼见见不就明白了吗?”艾格隆笑着反问。
接着他又问莱昂-埃斯波西托,“他有没有说他是怎么来到希腊的?”
“他说了。”莱昂连忙回答,“他之前就对解放希腊感兴趣,所以在沙皇决定对土耳其开战之后,他就申请前往随军服役,然后一路来到了保加利亚。然而在那里沙皇下令停止进军等待谈判,他不想就此打道回国,所以设法从军队当中脱离,带着人辗转了十几天来到了这里。”
艾格隆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普希金并未志愿参加这场战争——可见这是他让历史线产生分歧之后,出现的新变化。
换言之——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他,指引着普希金来到了这个地方。
命运,就是如此的玄妙。
不管怎么样,他都应该见一见远道而来的客人。
他不担心这个“普希金”是冒充的,因为诗人是没法冒充的,只要交流几句就能够鉴别出真伪。
接着他看向了自己的秘书。
“莱昂,马上把这位普希金先生带过来吧,我和特蕾莎很乐意见他。”
莱昂很快领命而去,然后,没过多久,他又带着一个年轻人走回来了。
艾格隆和特蕾莎同时观察着这个访客,而访客在走过来的同时也在注视着他们。
仅仅看到对方的第一眼,艾格隆就知道这个人是真货了——对方就如同画像里的普希金一样,黑色的卷发、粗眉毛,宽阔的前额,留着络腮胡子,再加上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普希金先生!”艾格隆脱口而出。
然后他走到了对方的面前,“我很高兴见到您!”
普希金明显有些受宠若惊,愣了片刻之后,他马上伸手握住了艾格隆的手,然后略带激动地用法语回答,“很高兴见到您,莱希施泰特公爵先生……真没想到您居然知道我的存在。”
“我虽然从未踏上过俄国的土地,但是我曾经拜读过您的诗作——”艾格隆笑着回答,“我们的躯体会被国境线阻挡,但真正的才华是不受国界限制的。”
艾格隆暗含的恭维,让普希金听了不禁心花怒放。
是人都有虚荣心,更何况是被这个少年人记住呢!这简直是他的人生成就了。
“您说得对!”普希金略带骄傲地回答。
普希金确实没有失望,在两个人见面之后,他一直都在观察艾格隆,在他看来,面前的少年人确实相貌脱俗——不光长得斯文英俊,而且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魄力,目光炯炯有神,似乎随时都在等着迎接挑战。
凯撒写下我来我见我征服的时候,估计也是这番做派吧?
很遗憾他没有亲眼见过拿破仑,但是从他的儿子身上,他看到了那种神采飞扬的自信,和征服世界的气势,还有那似乎澎湃而出的行动力——可以想象,当年那个伟人只会犹有过之。
够了,这就够了。
尽管两个人才只认识了一分钟,但是对普希金来说自己已经不虚此行。
对感情充沛的诗人来说,片刻的激情就已经足够带来满足了。
他松开了少年人的手,然后向对方行礼致敬,“我长期以来都在仰慕您的才华,所以我一直都想见一见,我们这个时代最有能力也最有雄心的年轻人到底是何模样……今天我终于看到了,殿下,我希望您以后能够继续照耀这个时代。”
“噗……”特蕾莎看着两个人一见面就商业互吹,忍不住掩嘴偷笑。
她刚刚被艾格隆吊起了好奇心,所以想要看看这位诗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目前她还没有看到诗才,不过口才倒是已经见识到了。
正因为听到了特蕾莎的笑声,所以普希金也把目光投向了她。
看清楚了特蕾莎的容貌之后,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这两个少年少女确实很般配——接着,他得出了和其他人一样的结论。
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因为他毕竟在彼得堡的上流社会里混迹了很久,所以无论是美貌少女还是雍容贵妇他都“见识”过很多,公主的美貌对他来说并不足以让他失态。
“公主殿下,我很高兴能够得到两位的接见。”他半是恭维半是真心地说,“我听说了您的事迹,因此非常敬佩您对感情的忠贞和坚持,您的勇气和您的容貌一样值得世人敬佩,我相信您和公爵能够成就一段佳话。”
“谢谢您,普希金先生!”这种恭维话特蕾莎自然非常爱听,所以非常高兴地向对方表示感谢。“对了,我刚刚听到我的未婚夫说,您在沙皇的宫廷当中非常受人喜爱,是一位不亚于拜伦勋爵的诗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太过奖了!”普希金微微有些尴尬,连忙摇头否认,“我目前还无法和拜伦勋爵相提并论,不过我以后会以此为目标努力的。”
“即使如此,我也已经升起了无比的好奇心了……”特蕾莎笑着回答,“我能否拜读一下您的诗作呢?”
“如果您愿意赏光过目的话,那倒是我的荣幸了。”普希金从容地回答。“这段时间,因为呆在军队里比较无聊,所以我进行了一些诗歌创作,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呈送给您过目。”
在离开军队驻扎地的时候,普希金就已经想过了,如何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所以他把自己这段时间创作的诗歌随身带了过来——毕竟,没有被诗作更能证明诗人的身份了。
如果是旁人,恐怕只是客套一下,但是特蕾莎真的挺感兴趣,于是立刻答应了。
于是,普希金带着些许的忐忑,从自己随身的行囊的当中拿出了诗作,然后递交给了特蕾莎,让她当面阅览。
以一个诗人的立场来说,他很讨厌被人当面要求炫技,因为那会让他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杂耍艺人,对他来说,他的才华是一种喷薄的力量,是描绘世界的手段,并不是为了用来讨某人开心而表演的。
可是,对这对少年夫妇来说,他倒是希望得到他们的认可——有些心态比较微妙,三言两语难以说情,可是他在见到他们之后,真切地希望能够成为他们的朋友,也为他们所认可。
毕竟,在一个伟大的时代逝去之后,他所置身于的,是一个平庸得多的时代,真正超凡脱俗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他用纸醉金迷来麻醉自己,但是在内心深处他迫切地希望能够找到灵魂的共鸣,哪怕是在异国他乡也无妨。
他希望自己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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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恩爱与评价
在普希金忐忑不安的注视下,特蕾莎仔细地阅读着普希金的诗稿。
普希金的母语其实是法语,作为俄罗斯帝国的宫廷贵族,他从小就接受了严格的法语教育,直到青少年时代,才开始学习俄语。
不过,出于民族感情的缘故,在成年之后,普希金一直都用俄语创作,他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成为了公认的俄罗斯文学之父,开创了精英用俄语写作的先河。
在一路随军出征的时候,普希金自然也依旧是用俄语创作的,但是在来希腊之前,他料想到莱希施泰特公爵和特蕾莎公主必然不懂俄语,所以特意自己翻译为法语,又誊抄了一遍——他给特蕾莎的诗稿就是法语版。
特蕾莎一开始表情轻松随意,但是看着看着,立刻变得凝重和仔细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看完。
接着,她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写得很好啊!普希金先生,我的未婚夫果然没有说错,您真的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诗人!”
特蕾莎具有足够的鉴赏力,能够从诗篇当中看出诗人的才华,虽然对艾格隆“比肩拜伦勋爵”的评价心里还有所保留,但是她确实已经承认,普希金先生是当代最优秀的诗人之一。
正因为如此,她刹那间改变了态度,对这位诗人充满了敬意。
“您过奖了。”眼见特蕾莎还算‘识货’,普希金心里也不免有些得意。“我之所以创作,只是喜欢抒发一下自己心中的激情而已。”
“所以这就是诗人的天赋呀。”特蕾莎笑着回答。“庸人哪怕心里有再多情绪,最终也无法在纸上落下一字,而您却能够妙笔生花,让读者和您一起共鸣……”
听了这话之后,普希金更加开心了。
不仅仅是因为特蕾莎在夸奖他,而是从这些言辞当中,他也看出特蕾莎公主既有文才又有风雅,而且谈吐机智,实在是难得。
美貌的女子他在帝国的宫廷里已经见过太多了,甚至和其中不少人还有过罗曼史,只是她们虽有美貌,但大多数脑子空空如也,聊上三五句就让人觉得俗不可耐,所以哪怕有过一段露水之欢,他也会很快弃之不管,不想与谁常伴。
他原以为只有法兰西的那些沙龙里面,才会有既懂风雅又貌美如花的姑娘,甚至他有时候还想入非非,想过要去巴黎旅行,见识见识文明顶端的风情——没想到,在一个奥地利长大的姑娘这里他居然提前见识到了。
正如特蕾莎心里觉得俄罗斯是一片文化沙漠一样,在如今这个年代,奥地利也没有什么杰出的文化人才,所以普希金也对奥地利颇有些轻视——
当然,在19世纪的下半夜,随着欧洲进入到了黄金时代,这两个国家的文化人才也开始井喷,留下了不少文化巨匠,这倒是后话了。
哈布斯堡家族毕竟是将近千年的世家,果然不同凡响,普希金心想。
经过了这一段献诗的插曲之后,三个人一见面就谈得非常愉快,短短时间内,普希金就和少年少女变得熟络了起来。
原本艾格隆和特蕾莎就在散步,如今加上一个普希金先生也没什么困难,三个人开始一起散步并且攀谈。
闲聊当中,特蕾莎禁不住好奇地询问起了俄罗斯宫廷的情况。
“其实没什么可谈的,公主殿下。”普希金苦笑着回答,“彼得堡的宫廷和维也纳的宫廷一样,同时充斥着奢华和无趣,既有人间所有的一切享乐,但也有数不尽的阴谋诡计和造谣中伤,正是因为厌倦了这一切,我才会跟沙皇陛下申请跑到遥远的巴尔干来。”
说到这里,艾格隆和特蕾莎禁不住对视了一眼,突然又回想起了自己当时的日子,然后相视一笑。
“确实,我在维也纳的大部分日子都和您所说一样——”艾格隆回答,“但是也有为数不多刻骨铭心的时刻,比如……我曾经在宫廷全班人马和外国使节们的注视下,和特蕾莎抱在一起翩翩起舞,尽管您可能认为这太浮华,但这对我来说是永远也无法磨灭的美好记忆。”
特蕾莎听得喜滋滋的,忍不住也插了一句,“我参加过很多宫廷的典礼,确实如您所说,大多数都非常乏味,我甚至都懒得花心思去记忆当时的经历,可是我的成人礼却在我的记忆当中熠熠生辉,因为就是在那个时候,宫廷决定撮合我和殿下的婚事……虽然我在很多方面都对皇帝陛下和梅特涅首相有点意见,但在这件事上我会永远感激他们的。上帝作证,我那一天虽然强装镇定,但实际上简直魂飞天外,从我们握住手然后对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要和殿下共度一生了……有时候人的想法就是那样奇怪,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却值得一生来品味。”
被人当面秀恩爱,普希金又尴尬又羡慕。
然而对这对未婚夫妇,他却又生不出任何的嫉妒,他们是这么可爱的年轻人,谁能忍心呵责呢!
普希金出生于1799年,虽然现在也才是个28岁的年轻人,但是却比少年和少女大了整整12岁,所以对于他们,他既看成是一见如故的朋友,又略带着一点长辈对晚辈的优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是,这对晚辈却比他要更早进入婚姻的神圣殿堂了。
作为一个情场上的浪子,普希金虽然屡屡得手,但是却总觉得内心依旧空荡荡。他是浪漫的诗人,他想要追逐爱情,但是在彼得堡他却又觉得一切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也不知道我这一生的伴侣,究竟会是何等风姿呢?
说到这里,他决定换一个话题。
“公主殿下,您刚刚说您对奥地利的皇帝陛下和梅特涅首相有意见,我能斗胆问一下您是指什么吗?”
特蕾莎犹豫了一下,然后决定还是回答了对方。
“我觉得他们老迈而且保守,这原本不算什么错事,但是过犹不及……他们对奥地利的管制令人觉得窒息,官方恐惧一切有可能不合时宜的文化作品,因而选择一股脑全部审查封禁了事,甚至让维也纳市民仅剩的娱乐都被涂抹削减,您知道吗?我认识贝多芬先生,我认为他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音乐家,也许以后几百年都不会有人超过他了,可是正因为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他不为官方所容,最终贫病交加地死去了,他是带着世界最美好的祝愿和不屈不挠的决心,创作那些交响乐作品的,然而最终他却孤苦无依地死在了阁楼里,请问这样的事情难道合乎人性吗?难道人不应该享有文明进步所带来的精神财富吗?”
说到这里她苦笑了起来,“您也许会觉得奇怪,我身为皇室的公主,为什么还要在乎这些?我直说吧,我认为时代不一样了,如今人的天然权利已经为世人所认知,人们对精神世界的追求也不是区区几座教堂和几段经文就可以敷衍过去的了,他们渴望推开陈旧的大门看到新的天地,看到理性和自由的王国,因为他们有权这么做……所以哪怕是光辉的哈布斯堡家族也必须追上时代的变化,我所追求的,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我希望生活在一个更开明的时代。”
特蕾莎这一番话,听得普希金又惊讶又感动。
这些完全契合他的心中所想。
甚至可以说,他在皇村的苦闷日子里,心里一闪而过的那些片段,还没有公主殿下所说的这么清晰明了。
他简直刮目相看。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又有如此思想,真是让人钦佩。
片刻之后他又怀疑,也许公主殿下的想法,一部分也是受到了少年人影响,于是又下意识地看向了艾格隆。
“如果命运垂青我,让我重登皇座,那么我可以奉送给法兰西人民一个更加开明的时代。”艾格隆意气风发又自信满满地回答,“波旁家族重新统治法国,可是您看看他们做了什么?他们什么都没有忘记,什么也没有学会,只想着复辟往日的时光,让所有人匍匐在他们之下,所以他们注定要被时代所碾碎……我愿意替人民挥下这一重拳。”
“而我,可以帮助我的丈夫做到这些。”特蕾莎笑容满面地靠在了艾格隆的肩膀上,然后带着憧憬说,“假使我们有幸统治法兰西,那么我会牢记我过去所愤恨的一切,并且努力让我的子民永远不必再重复体验我的愤恨,我会让他们享有他们应有权利,并且繁荣富足,希望上帝能够保佑我们做到这些吧。”
“啪,啪,啪”
普希金禁不住鼓起掌来。
“说得太好了,两位,如果我是法国人,我现在立刻就会拿起剑为你们冲锋陷阵了!”
“那如果我们是俄国人呢?”艾格隆笑着反问。“您还敢吗?”
这个问题让普希金一下子停住了。
这可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回答的问题——毕竟十二月党人的事情才刚刚过去呢。
片刻之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和十二月党人当中的许多人是朋友,而且我对他们至今仍旧没有失去敬意……假使那天我在那儿,我也会和他们站在一边。”
“您的精神也值得敬佩。”特蕾莎点头表示赞许。
然后,她又话锋一转,“虽然我刚才说得这么严厉,但是我请您也别认为我对皇帝陛下充满了怨气……其实我很敬爱他,我也承认他执掌帝国三十多年,闯过了这么多惊涛骇浪确实很不容易。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是出自于残暴,倒不如说是出自于恐惧——他被上个时代的事情给吓坏了,因此理所当然地认为一切有关于人民权利的说辞都是在毁灭帝国的根基,一切改变都会让帝国面目全非,所以他固执地想要让时光凝固在1789年之前,满心以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帝国延续下去……这并非可恨,倒像是可悲。”
说到这里,特蕾莎禁不住叹了一口气,“世人总让我们一家背负了我们不曾触碰过的罪恶,也强行给我们加上了我们不曾拥有的野心。其实我们一家虔诚地尊奉上帝,只愿我们的国土和臣民享受和平与繁荣。我们家族的过错,就是太害怕我们辉煌的祖业被残忍的时光洪流冲刷得一干二净,所以拼命想让时光暂且停驻,哪怕挣扎得再难看也在所不惜。可是……我知道,这不是办法,我们终究没法一直活在过去,想要活下去更明智的做法是拥抱未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您认为什么才是未来呢?”普希金连忙问。
特蕾莎稍微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作答。
正因为对哈布斯堡家族深怀感情,所以特蕾莎才会如此痛心疾首,可是要让如此年轻的她,为帝国找出一条康庄大道,那确实有点太为难人了。
她知道未来的方向必然是“更开明”,可是具体怎么走,却又有点模糊不清了。
就在这时候,艾格隆主动开口回答了,“我认为,哈布斯堡帝国的未来,取决于它能不能继续当一个普世帝国,以不问出身只问才能的姿态,慷慨地接纳境内任何一个有才之士。未来它如果越是拥抱德意志方兴未艾的民族主义,那么它就会越快分崩离析,它唯一的生存和繁荣之道,就是努力成为中欧各民族开明的统治者,让各民族的纷争在这个家族公正的调解之下得以消弭,不追求扩张与奴役他国,把和平与公正的光辉纹到帝国的纹章当中,只有这样它才能延续到下一个、甚至下下一个世纪当中——如果它真能做到,我倒认为这是好事。”
普希金听得迷迷糊糊,既觉得少年人说得有道理,又觉得似乎不太理解。
确实要让1827年的人理解半个世纪甚至一个世纪之后的事情,确实有点太远了,艾格隆也不想过多地阐述。
总之,他和特蕾莎想法一致,那就够了。
“哈布斯堡家族在中欧的统治,并没有很多历史学家们所声称的那么坏,至少在我看来,他庇佑了一大块土地免于战乱和屠杀,它也坚强地守卫住了欧洲,让维也纳没有沦丧于异教徒之手,我虽然从小就被我的外祖父拘禁,而且现在还对他颇有意见,但我认为,帝国的存在终究是有意义的,也只有它,能够让四分五裂的多瑙河沿岸民族能够有一个共同的纽带,得到和平与繁荣——假使他们有机会的话。”
“艾格隆……”看到少年人居然这么说自家,特蕾莎简直高兴坏了,也不管有人在旁边,忍不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真难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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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前夜
“真难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好话~”
特蕾莎是真心高兴。
一直以来,她都担心殿下心里对哈布斯堡家族的怨愤太重,以至于未来都无法弥合关系,如今看到艾格隆居然如此客观评价自家,甚至还说了不少好话,自然心里也充满了欣慰。
虽然她在殿下和家族之间做出了选择,但是如果能够两全其美,那岂不是更好的结果吗?
所以她才会那么高兴,以至于不顾体统,在外人面前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
艾格隆也亲昵地做出了回应,低头亲吻了一下未婚妻的脸颊,让普希金看得羡慕不已。
接着,艾格隆又向对方笑了笑,“抱歉,可能我刚才有点说远了。”
“恰恰相反,我认为您没有离题。”普希金重新定了定神,然后摇了摇头,“您所说的一切,证明您确实在深入地思考问题……以我的浅薄认知,我不知道您说得是对是错,但愿意思考这个问题,本身就证明了您在真心思考一个更美好的秩序,真难以想象您才现在这个年纪……”
“相比同龄人,我少了许多自由,于是多了太多的时间去思考。”艾格隆开玩笑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当然,这件事上我不会感谢我的外祖父皇帝了。”
“我认为在这件事上,他确实做得太过分。”普希金也对奥地利皇帝的做法不以为然,“无论先辈有多少恩怨,但您并不应该为此承担责任,甚至您的身上还流淌着他的血脉,他这么做实在有失皇者应有的尊严。”
“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虽然不会原谅,但也不至于时时刻刻记恨。”艾格隆宽宏大量地回答,“往好处想,至少我因此学会了忍耐和冷静,而且他已经用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来补偿我了……”
“您这才是真正的皇者风范。”普希金赞许地点了点头,“我但愿在未来您能够实现自己的诺言,波拿巴家族曾经煊赫一时,也曾经陷入困顿,我希望您不昧先人之名,书写出属于您的新传奇,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我衷心地希望您能用您的明智和慈悲,为法兰西、甚至为整个欧洲创造更美好的未来。”
在他内心当中,对拿破仑——那个曾经的巨人——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他一方面痛恨他穷兵黩武,因为自己的无穷野心把整个欧洲浸泡在了血海当中;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欣赏这个伟人那永不衰竭的精力,以及改变世界的威力。
波拿巴家族的帝国在俄罗斯的大地上灰飞烟灭,这是它自取其祸,并不值得可惜,但是大革命时代的那些恢弘的激情和自由的理想也随之陪葬,却诚然可惜——无论如何,波拿巴家族的帝国至少比哈布斯堡家族的帝国更接近于普通人。
他见到这对未婚夫妇才一个小时不到,但是却已经发自内心地为他们所倾倒,无论是少年还是少女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的风范让他不禁期待着那一天。
当然,普希金也知道人是会改变的,再美好的理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褪色,可是他愿意相信他们能够与众不同,能够坚守他们此刻的诺言,让开明的良政重归大地。
现在,整个大陆又被笼罩在神圣同盟的阴影当中,在旧时代的泥淖里奄奄一息,如果某一天波拿巴家族在新一代领导者的带领下,携带着曾经的激情和辉煌再度走上皇座,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普希金此时是这么想的。
他禁不住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和少女,他们正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憧憬着独独属于他们的未来。
哈布斯堡代表着过去,波拿巴代表着未来,他们此刻微妙而又和谐地融合在一起,一同构筑了“现在”。
“我斗胆请问一下,你们两位的婚事什么时候举办呢?”他满怀期待地问。
艾格隆和特蕾莎对视了一眼,然后禁不住相视而笑。
“您来得正是时候。”接着特蕾莎笑着回答,“婚礼将会在两天之后,也就是12月29日举行,我们会在帕特农神庙举办这场婚礼,然后整个雅典都会为此欢庆三天,直到新年到来。”
太好了!这说明我赶上了。
普希金当然知道帕特农神庙所代表的意义,但是他并不感觉到有什么问题,相反倒是觉得很有趣。
还没有等普希金提出要求,艾格隆就主动地提出了邀请,“可敬的诗人,您能否赏光参加我们的婚礼呢?我很乐意看到您出现在现场的宾客行列当中。”
“当然了!谢谢您赐予我这等荣耀!”
被这对新人当面邀请,普希金自然心里大为快意。
这必然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他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那我们就说好了。”艾格隆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您可以住在我们这栋宅邸里面,我们有时间的话可以再聊一聊——不过现在,我们最好还是休息一下吧,因为午餐时间就要到了……我想,您一定不会拒绝同我们共同进餐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当然!”普希金大笑着回答,“如果您乐意同一个俄罗斯人一起豪饮,那就更好了。”
“不,那可不行!”特蕾莎立刻就否决了,“我可不愿意看到殿下满身酒气地睡在我旁边,再说了我们婚礼马上到了他也不能失态。普希金先生,您想喝多少酒我都乐意奉送,但是别带着他!”
这个直白的回答,让另外两个人一起大笑。
“遵命,公主殿下。”普希金躬了躬身。
接下来两天,艾格隆和特蕾莎一直在遵循着亨利埃塔夫人的使唤,为婚礼做准备,偶尔还同普希金先生谈天说地。
两天的时间也在不经意间过去了。
转眼之间,就来到了婚礼举办的前夜。
尽管今天的气温和普通的冬日并无不同,但是特蕾莎却只感觉浑身战栗,坐立不安,心跳总是突然加速,同人说话时也经常心不在焉。
特蕾莎知道自己的心情非常紧张,尽管她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不能失去应有的仪态风度,可是还是免不了紧张。
于是,在和艾格隆以及自己的母亲等人吃完了晚餐之后,她先行告退,旁人们也看得出她此刻的心情,因而都宽容体谅,没有再打搅她。
特蕾莎独自回到自己的卧室当中,坐到了梳妆台前,在明亮的烛光下,仔细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在她的注视下,镜中的少女明艳端丽,一头秀发也被盘起了发髻,两侧还编出了两个小辫子,再把发辫的末梢也一同放入到了脑后的发髻当中,形成了两个环绕双耳形如半月的发辫。
她的表情飘忽不定,似悲似喜,而她的眼睛里也闪烁着如泣似诉的目光。
为什么你会如此心神不定?她扪心自问。
她期待,她渴望,她等待着未来的生活,但正因为有这些期待和渴望,所以她不可避免地在临近婚礼时,产生了紧张。
再过一夜,她就要成为一个有夫之妇了,但是这一切却又都好像那么遥远,好像梦幻一般。
难道仅仅经过一次仪式,我就能自动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上帝啊,我真的能够做好一个妻子和母亲吗?她心里彷徨不定,虽然明知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但是却免不了紧张不安。
也许出嫁之前的少女,都会面临着这一刻吧?
所幸,她的身边现在有一个“导师”,足以帮助她抚平这份彷徨和紧张。
“我的女儿。”她听到了后面的一声呼唤。
特蕾莎下意识地扭头往后看去,发现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此刻,她正用慈爱和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
“妈妈……”特蕾莎突然感觉心里一暖。“谢天谢地,还有您在我的身边!”
亨利埃塔夫人微笑着走到了女儿的身边,然后抚摸着她的肩膀,接着开口了。
“别紧张,特蕾莎……我能够理解你此刻的心情,毕竟我也出嫁过一次,在嫁给你父亲之前那一天,我也在忐忑不安,担心自己扮演不好应有的角色。所以我不会责备你失态,这是在所难免的。我只会鼓励你,安慰你,并且请你牢记一个事实:我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
“妈妈……”特蕾莎又喊了一声,差点哭了出来。“谢谢你,我……我实在对不起你们。”
“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个做什么呢?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我们都应该往前看。”夫人笑着回答,“况且,我并不觉得你做得不好,事实上,我倒是有点羡慕你。”
“什么?”特蕾莎有些惊讶。
“你执拗,坚持自己的想法,甚至敢于跟你的父亲对抗,最终你实现了心愿,这是我从来没有做过的,甚至你让我觉得,我应该为你而庆幸。”夫人继续抚弄着女儿的肩膀,然后小声说了下去,“你知道,像我们这种人,是很少有资格奢谈‘选择’的,我父母决定了谁能够成为我的丈夫,哪怕我之前还从没有见过他的面……当然,我并不是说我不满意,事实上我很高兴我能够成为卡尔大公的夫人,这是我的骄傲;然而,这一切并不是我的选择的,这是两码事。”
接着,她话锋一转,“而你就不一样了,你虽然是被陛下指婚,但是你遵从自己的心愿做出了选择,当然这并不算什么,可是在灾难到来之时,你却还是敢于坚持自己的本心,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让你的父亲为此退步,这实在是让我难以想象的……有时候我甚至在想,为什么我的女儿能有这份胆魄?我不知道原因,但是我很庆幸。”
“庆幸?”特蕾莎小声自语。
“是啊,我很高兴我的女儿能够有能耐驾驭自己的命运。我不知道你接下来会不会后悔,甚至不知道你会奔向何方,可是我觉得至少在这一刻,你是自己的主人,你让自己的灵魂凌驾于父母,甚至凌驾于皇权之上……我没做过,但不妨碍我为你暗暗喝彩。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我比你的父亲更早投降,我默认了你的坚持甚至愿意配合它,因为我心里想要看到你梦想成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很快,她又戏谑地笑了一下,“当然,前提条件还是因为殿下够可爱,如果他的容貌和才情得不到我的认可的话,那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向你投降了哟~”
妈妈的话,让特蕾莎禁不住也笑了出来。
是呀,殿下是自己选的,而且是被所有人公认为这一代欧洲的王孙公子当中最为杰出者,无论是谋略还是才情都是如此,是她一见钟情的对象。
自己的选择绝不是盲目的——毕竟,连妈妈都这么说,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妈妈,那您觉得我能做好妻子和母亲吗?”特蕾莎小声问。
她其实只想得到肯定的答案,以此来增加自己的勇气。
“当然了!你再适合不过了!”母亲毫不吝啬地给了她这个标准答案,“我的女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她有多么优秀,又有多么坚强!她心地慈悲,宽容待人,但是却又不是那种一味任人摆布的糊涂虫,她热爱生命,发自内心地相信世界会变得更好,并且愿意身体力行地去做——这样的人怎么会不能成为一个最好的母亲呢?相信我,一定的,我跟你打包票。”
“您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特蕾莎有些脸红地回答。
但是,她原本紧张不安的心情,却也因此平复了下来。
是啊……既然连母亲都这么说,那一定是真的,自己可以成为最好的妻子和母亲,和殿下一起经营好这个家庭,把这个家族发扬光大,也为自己得到最美好的未来。
“当然,仅有这些还不够,想要经营好家庭,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亨利埃塔夫人又笑着说,“首先你们要多生育孩子——我和你的父亲生育了六个孩子,这是我一生最骄傲的荣耀,而你更应该背负这项义务,因为波拿巴家族的嫡脉现在只剩下殿下一人了,你肩负着这项责任,你应该背负起来……”
“当然……当然了……”特蕾莎微微有些脸红,但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别的我不用多说,你那么聪明你一定全都明白……我只想你再记住一件事——你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女儿,你是你父亲那样的伟大统帅的女儿,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你绝不能丢弃自己应有的尊严,你要让所有人对你心悦诚服,就像对你父亲那样。也许有天你能够带上皇后的冠冕,但是即使在那天,你也不要迷失其中,你永远是今天的你,也是我们最爱的特蕾莎。”
“我记得,我永远记得!”特蕾莎眼含泪水,大声回答。
“特蕾莎,我的女儿,我很自豪我有你这样女儿。”夫人俯下身来,轻轻地抱住了女儿,以此来寄托自己最美好的祝福,“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比我更好,因为你配得上……我以你为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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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遗憾与喜事
“我以你为骄傲……”
听到了母亲这句饱含深情的话之后,特蕾莎再也忍不住了,她站了起来,然后紧紧地拥抱住了母亲,然后把头埋入到母亲的怀中,流下了同时兼具感激和决心的泪水。
她的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未来一定要做好一个妻子和母亲,如果有机会的话也做好一个皇后,绝不辜负母亲的期待。
而夫人被她低沉的哭声所感染,不自觉地也流下了泪水,于是她抱紧了女儿,不让自己女儿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
“好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就是你一生当中最重要的日子了,你要养足精神,千万不要留下让其他人讥笑、也让自己终身后悔的形象。”
“嗯。”特蕾莎小声应下,然后脱离了母亲的怀抱。
亨利埃塔夫人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手绢,仔细地擦拭着女儿的泪痕,等到擦干净了之后,她又为女儿整理了一下已经散乱的头发。
直到最后,她又向自己的女儿笑了起来。
“好好睡一觉吧,我的女儿。”
特蕾莎顺从地让母亲解开了自己的裙子,然后稍加洗漱之后就躺到了床上。
也许是因为紧张情绪都已经发泄了干净的缘故,她很快就沉入到了睡眠当中,而这时候,她还残留有泪痕的脸上,却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就本质而言,她比任何人都期待明天的到来。
按理说来,自从两个人在基督山岛上见面之后,每个晚上都是相拥而眠的,不过自从夫人来了以后,为了避嫌,他们两个也不得不分房而居——尽管包括夫人完全知道他们之前做了什么,但是有些样子还是必须要做的。
对于已经习惯了和少年人躺在一起的特蕾莎来说,这样的夜晚未免有些孤单,不过漫长的旅途终于已经来到了终点,这最后一点小小的等待,只会增加他们的乐趣而已。
而就在夫人安抚特蕾莎的时候,艾格隆等人的晚餐也已经达到了尾声。
艾格隆没有喝酒,而且所有人都知道明天是什么样的日子,所以没有人敢于滥饮,哪怕平常再喜欢喝酒的人,这次也收敛了自己的爱好,以免在明天的重大典礼当中失态,惹怒皇帝陛下和未来的皇后陛下。
只有普希金算是半个例外。
他原本就是一个放纵性情的人,哪怕面对沙皇也经常直言不讳,所以在这次的晚餐上也并没有多少顾忌。
他知道自己应该少喝点,但此时因为心情甚好,所以晚餐开始之后,普希金就一直都在习惯性给自己灌酒,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有点老眼昏花,就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所幸他还记得自己明天要做什么,总算在彻底酣醉之前让自己停下了酒杯。
而这时候,其他人也发现普希金先生有点不对劲了。
“普希金先生,您不能再喝了——”艾格隆连忙制止了他。
“是的,我……我大概喝多了。”普希金并没有失去意识,所以他没有跟醉鬼一样否认自己喝醉,而是老实地承认了问题。“抱歉……我一下子没有忍住……我太冒失了。”
“没事,既然您现在意识还清醒那就说明问题不大。”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让普希金不用歉疚,接着他主动提议,“不过如果您再喝下去,恐怕问题就会很大了……所以,您最好回去休息一下吧?”
“好的,好的。”普希金当然点头同意,“我想我是时候睡一觉了……毕竟明天还得为您祝福。”
“那好……我差不多也已经吃饱了,我带您回您的住处吧。”艾格隆放下了餐具,然后主动走到了普希金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不光是普希金个人受宠若惊,旁人也纷纷侧目,毕竟艾格隆平常虽然待手下非常和气,但这种殊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
普希金原本想要拒绝,他站起来想要自己走,但是很快双腿一软,所以最后还是抓住了少年人的手。
“看来我喝得实在有点多了……”他有点羞愧地说,“我应该更有自制力一些的。”
“没事,这恰好证明了您对朋友的殷切祝福,不是吗?”艾格隆面带微笑,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
接着,艾格隆搀扶着他走向了他的住处。
一路上,因为酒劲上来了,所以普希金一直都有点晕晕乎乎,好在艾格隆却步履稳重,一路把他带了回去。
普希金因为这个少年人对自己的看重,心中充满了感激,而酒精也削减了他的自制力,终于,他说出了自己内心底里的一个想法。
“公爵,我羡慕您,但我又觉得有点替您可惜……”
“您这是指什么呢?”艾格隆反问。
“您将拥有一个举世无双的妻子,这诚然是您的幸运;但是另一方面来说,您今年才16岁,这个时候就让自己进入婚姻,未免有点太早了,从诗人的角度来说,您失去了太多品尝其他激情的机会,相应地也失去了世间绝妙的灵感……这一点还是挺可惜的。”
艾格隆愣住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也许是害怕艾格隆生气,普希金连忙又解释,“请您别误会,我并不是说特蕾莎公主不好,恰恰相反,我认为她可爱而且聪明,配得上您,一定会和您成为最幸福的一对……我只是说,您过早地让自己结婚,可能反倒会限制您的人生体验。所以我觉得有点可惜。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看法,您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艾格隆当然没有生气,他知道这是普希金的心里话。
这位伟大的诗人备受彼得堡的贵妇和少女们的喜爱,如果想要结婚的话他早就可以结婚了,但是诗人自然有“品尝其他激情”的爱好,所以直到30多岁之后他才考虑结婚。
而在历史上,他不光在结婚前风流浪荡,哪怕结婚了以后,依旧也在招蜂引蝶,前后的情人数不胜数,对这位天才的诗人来说,“忠诚于婚姻”和“在别的地方找点乐子”是并不矛盾的两个命题,甚至招蜂引蝶是文学创作的必要途径。
以他的看法来说,艾格隆16岁就结婚实在有点过于“限制”自己了。
当然,这样的心里话,他也只敢在酒后判断力和自制力下降、以及只有两个人在场的时候说出来了。
对于他的想法,艾格隆不予置评,他反倒是换了一个话题。
“普希金先生,您的枪法怎么样?”
“嗯?”普希金被这个问题搞得愣住了,酒后迟钝的大脑花了一会儿才理解了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我……我的枪法挺一般的,我不喜欢舞刀弄枪。”接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那我建议您以后最好练一练。”艾格隆笑着回答,“您想想看,您在寻找‘激情’的时候固然很开心,可是这些可爱的女子们,她们也许会有丈夫或者其他贴心人,他们就未必能开心起来了……而且我听说俄罗斯人脾气暴烈,一言不合就可能发起决斗,您最好有点准备,以防万一。”
普希金只是笑笑,但明显有些不以为然。“我和身边人都相处得挺好,朋友之间不会这么做的。”
也许确实是这样没错,但可悲的是,在历史上是完全反过来的,普希金并没有被那些愤怒的丈夫或者情人追杀(或许是这些人都觉得为了一些露水之欢就伤害本国最好的诗人太过可惜?),反而是普希金自己,扮演了这样的一个角色。
他向一个挑逗自己妻子的法国军官丹特斯发起了决斗,然后因为受了重伤,不幸地死在了这场决斗之后的几天。
命运真是又刻薄又玄妙。
正因为知道这一切,所以艾格隆出于诗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更出于对这位诗人命运的痛惜,对他极为客气。
短短时间的来往唱和,让他对这位洒脱又热爱自由的诗人颇为欣赏,他希望能够帮对方逃离早早死于决斗的厄运。
不过他也不着急,历史上这位诗人是1837年死去的,离现在还有十年之久,他还有无数的机会去改变诗人的命运,正如他改变千千万万人的命运一样。
“好了,您休息去吧。”艾格隆一边说,一边帮他开了门,然后目送普希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中。
“祝您明天容光焕发。”艾格隆挥手作为告别。
“祝您给自己和特蕾莎公主留下永世难忘的一夜。”普希金打着哈欠回答。
艾格隆大笑着离开了。
普希金这时候大概还以为自己只是个雏儿吧,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呢?
而他刚才的叹息,在艾格隆看来也颇为可笑——既然身为皇者,结婚与否又怎么可能影响到自己的“激情”呢?
此时天色已晚,他也不再驻足,而是很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歇息。
明天的结婚仪式极为重要,他也希望留出足够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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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
当艾格隆听到耳边传来夏奈尔那熟悉的呼唤时,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只需要几秒钟,他就取回了意识并且知道了自己需要做什么。
“已经天亮了?”他问。
“是的,陛下……”夏奈尔重重地点了点头,“天已经亮了!”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疲惫,但是从她碧蓝色的眼睛里却能够看出,她此刻由衷的高兴。
虽然眼睁睁地看着陛下结婚,她不可避免地会有些许酸楚,不过这个结果是她早就知道的,因而也没有痛心;恰恰相反,陛下和特蕾莎公主正式结婚,对夏奈尔来说,也意味着波拿巴家族的复兴近在眼前,她由衷地希望这对夫妇能够广大他们的家庭,并且让他们的子孙也留驻在皇座之上。
艾格隆很快就走下了床,然后在夏奈尔的细心服侍之下,换上了今天的结婚礼服。
他穿上了黑色的外套,里面是白色的马甲和衬衣,胸前还别着绶带,挂着他的枫丹白露骑士团的蓝十字大勋章,头发也被梳理得整整齐齐。
这一身装扮,更加衬托得少年人器宇轩昂,英俊不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给艾格隆打扮好了之后,夏奈尔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面前的主人,仿佛要把这一幕铭刻在自己的灵魂当中一样。
“陛下,您太……太帅气了!我敢说所有人看了都会惊叹的!”她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只可惜新娘不是我。她的脑海深处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叹息,然后又很快地把它抛在了脑后。
接着,她不顾一切地踮起脚来,大胆又忘我地亲吻了一下少年人的脸颊。
而后她收回了自己的脸,然后略带哽咽地向艾格隆道歉。
“陛下,请原谅我如此失礼的举动……我只是太高兴了……”
“没关系的,夏奈尔。”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宽恕了夏奈尔的冒犯,“你也是我们家庭的一员,过去是,以后也永远是,我的事业会分享给你一份的。”
接着,他又温情地亲吻了一下夏奈尔的额头,仿佛以此来为“契约”留下一个印记。
夏奈尔的眼泪更是止不住了,她强忍着酸楚和喜悦,拿出手绢,先仔细地擦拭了少年人脸颊上的痕迹,然后又用手绢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痕。
“谢谢您,陛下……您不必担心我失望,因为我已经足够满足了。”她勉强地笑着,“好了,我们过去吧,所有人都在等待您呢。”
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夏奈尔一起走出了房间,接着走到了客厅当中。
而这时候,客厅当中已经挤满了人,艾格隆环顾了一下左右,他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已经等候在这里了——至于其他宾客,都已经提前来到了帕特农神庙,等待着新人的到来。
在艾格隆走进来的那一刻,安德烈-达武立刻郑重地向他行礼。“陛下!恭喜新婚。”
艾格隆没有说话,只是跟他点了点头。
婚礼的女主角还没来——
不过他并没有等待多久,很快,特蕾莎在母亲的陪伴下,走下了楼梯,出现在了客厅当中。
今天的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纱裙,头上也带着白纱,就连手上也戴上了白色的丝绸手套,这装束让她原本端庄秀美的面孔显得更加凛然不可侵犯,但是束身的缎带和胸前的隆起,却又轻巧地展露出了少女的妩媚。
艾格隆目不转睛地看着特蕾莎。
“亲爱的,你真漂亮。”他发自内心地说。
而特蕾莎只是羞涩地笑了笑。
就是这个笑容,让整个大厅的温度似乎又高了几分。
艾格隆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郑重地向她伸出了手。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在握住手的那一刹那,两个人的心中都发出了悠长的叹息。
接着,两个人手挽着手走出了客厅,而在外面,早已经有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在等候他们了。
他们一起走上了马车,而驭手缓缓地策马,驱动着马车向着目的地前行。
跟随着他们的是一整支车队,他们将会穿过街道,在市民的夹道欢呼当中来到卫城脚下,接着他们将会走下马车,沿着台阶往上,他们会走上雅典卫城遗迹的顶端,那是通向神庙的路。
不,那是通向至高皇座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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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婚礼庆典
在万众的欢呼声当中,艾格隆和特蕾莎乘坐装饰华丽、但没有隔板的马车,向着雅典卫城缓缓驶去。
他们盛装华服的装扮,也落入到了夹道欢呼的民众眼中。
这一对少年和少女,原本就容貌极为出众,而在精心打扮之后,更是让人挪不开眼睛,让这些民众大为倾倒。
再加上他们因为扶危济倾、存亡绝续的赫赫之功,在民众的眼中更享有崇高的威望。
而且,随着雅典和希腊大部分地区的光复,希腊马上就会以一个独立国家的面貌出现在欧洲大陆上,在庆幸自己终于幸免于战火的民众们的眼中,这场盛大的婚礼也是属于他们的庆典,因为它寓意着“独立”和“和平”终于降临在了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
所以,尽管明知道他们不久之后就要离开这里,但是他们都真心实意祝福这两位殿下能够白头偕老,正如希腊一样永享安和。
艾格隆和特蕾莎在马车当中,虽然为了保持仪态,没有挥手或者做其他剧烈动作,但是他们都满面笑容,时而淡定地向着人们点头致意,激情更大的欢呼。
艾格隆看得出来,人们的欢呼都是发自内心的,两千多年沦亡于异族的沉痛,连续十几年独立战争的血腥,太久太久了,
一切的痛苦和眼泪,今天终于即将画下一个句号。
这又怎么可能不让他们欢呼雀跃呢?
他们注定不会是这片土地的君主,但是此刻他们却明确无误地享受了君主般的礼遇。
对艾格隆来说,有了这些他也已经满足了。
反正对他来说,混乱不休同时又贫穷羸弱的巴尔干半岛不是他的目标,那个富裕繁华的国度才是他的应许之地。
“多热情的人呀!”而特蕾莎也发出了感叹,“真希望多年以后我们还能访问这里。”
“我们会的,特蕾莎。”艾格隆转过头来,然后看着特蕾莎,“你的愿望对我来说就是命令。”
特蕾莎喜滋滋地垂下了视线,不敢于这个马上就要成为她丈夫的少年人对视,可是此时她的心情却如同饮下了蜂蜜一样,甜腻醉人。
这将是她永远铭记、永远回味的一天。
“而你的愿望,对我来说就是我的愿望。”她以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音量回答。
就在他们两个对话当中,马车来到了雅典卫城脚下,宏伟的如同巨兽一样矗立在他们的面前,而这头巨兽此时正对他们俯首帖耳。
艾格隆和特蕾莎走下了马车,然后一群同样穿着礼服的孩子们簇拥到了他们的身旁,男孩围在艾格隆的旁边,女孩们则走到了特蕾莎一边。
他们当然不是来讨要礼物的,相反他们是来为这对新人送上祝福。
他们的手上都提着装满了鲜花的花篮——不过因为此时是冬天的缘故,花篮里花的种类较少,只有欧石楠、水仙等等花期较晚的花朵,不过即使如此,花香仍旧扑鼻而来,让这对新人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清新了许多。
艾格隆挽住了特蕾莎的手,然后带着特蕾莎沿着台阶走了上去,而这些花童们也跟在他们的旁边,不停地沿途洒落花朵,为这对新人铺开通向幸福的道路。
之前为了勘测婚礼,艾格隆和特蕾莎已经多次沿着这条路走上了顶端,可是今天他们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今天的他们,享受着鲜花与祝福,享受着所有人的欢呼和注视,仿佛将要成为全世界的主角,他们的人生也将从此正式汇聚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既兴奋又沉重,这就是他们此刻的心情。
不过,他们从小就接受了严格的教育,又见惯了大场面,所以即使在这种时刻,依旧保持着庄严的神态,步履丝毫不乱,一步步地走向顶端。
卫城顶端的帕特农神庙,在他们的视线当中越来越近,而神庙那些大理石柱子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也很快展露在了他们的眼中。
艾格隆慢慢地看清了他们的面孔,而他们也自然同时看到了这对新人,于是人们纷纷脱帽致敬,就在人群的敬礼和欢呼声当中,艾格隆带着特蕾莎以及花童们走到了卫城的顶端,而他们的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人。
新涌入的人群,再加上已经等在这里观礼的人群,两边加起来,让神庙下的遗址显得有些拥挤,不过因为卫兵们尽兴竭力地维持秩序,所以并没有造成任何混乱。
卫兵们一个个都穿着簇新的礼服,还别上了他们在之前战事当中被艾格隆颁发的勋章,一个个显得神气活现、生龙活虎,对他们来说,今天不仅仅是主君的新婚之日,更加也意味着帝国在阳光下又一次复活,因此他们加倍的全神贯注,决心不让这场庆典出现任何微小的瑕疵。
在所有人的注视当中,艾格隆和特蕾莎走入到了神庙的廊柱下。
在这段时间里,此时的神庙也已经被仔细布置过了——虽然这片遗址不可能被完全修复,但是原本充斥其中的碎石和杂草已经被仔细清扫干净,而且在各个柱子上,悬挂着长长的红色天鹅绒流苏,并且石柱的顶端用彩缎相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么打扮一番之后,虽然这里没有教堂的气氛,但是用来举办喜庆的婚礼倒是足够了。
这时候,布置在卫城下的礼炮开始轰鸣,数十门大炮的怒吼,让整个卫城都似乎在微微颤抖。
而在炮声当中,一支穿着军官制服的仪仗队穿过了神庙的石柱,迎向了这对新人。他们一边以整齐划一的脚步列队而行,一边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然后举向了半空,迎接冬日温暖和煦的阳光。
他们都是艾格隆麾下战功卓着的军官,礼服胸前都挂满了勋章,而领头的人脸上则有一条长长的伤疤。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此刻的兴奋,命运赐予的殊荣让他容光焕发,就连脸上狰狞的刀疤,此刻看上去似乎也柔和顺眼了许多。
他正是被卡尔大公派到了希腊、并且托付重任的亨奇少校,自从见到了特蕾莎之后,公主殿下在感恩之余当即表示要请他和他的几位同僚一起充任她婚礼的仪仗队。
而今天,公主殿下确切无疑地履行了诺言。
如此值得夸耀后世的殊荣,让这位少校,心里简直感激涕零,他昂首挺胸,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步调都极其标准,充满了力量感,绝不愿意在公主殿下面前失态。
这群仪仗队走到了艾格隆和特蕾莎的面前,然后同时立正并且敬礼,而两个新人也一起含笑向他们点头致意——冬日的寒风非但没有让浇灭他们的热情,反倒是让这些与有荣焉的军人们感受到了此刻的辉煌与庄严。
接着,仪仗队开始围绕神庙和众位宾客巡礼,以此来彰显今天两位新人的尊贵。
对艾格隆来说,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紧紧地抓着特蕾莎的手,然后和她一起走到了神庙的廊柱之下。
他看了看神庙下齐聚的人们。
亨利埃塔夫人正眼含热泪,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们,当两个人视线相对的时候,夫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寄托了无限的期许;而艾格隆也轻轻点了点头,无声地向她回答——放心把女儿交给我吧!妈妈!
接着艾格隆看向了其他人。
因为需要留守在约阿尼纳公国,所以法利亚神父和埃德蒙-唐泰斯义父子都没有过来,很多人也都没有过来,但是仍旧有足够多的人到场参礼了。
他的两个堂兄,他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帕诺斯父子,普希金,还有主持婚礼的舅公约瑟夫-费什主教……所有人都在场,而且都穿着正式的装束,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
也许他们各怀心思,但是至少在表面上,他们都在热忱地为自己而欢呼和祝福,这一片天和地,还有他脚下这座穿越了两千四百年的卫城,他面前这座恢弘的神庙,都在为他祝福。
艾格隆走到了廊柱下,而他的舅公、今天的主婚人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已经等在这里了。
这位年迈的老人,此时穿着红衣主教的法袍,面孔宁静庄严,但是又有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和欣慰。
真正的欣慰。
在亲眼目睹外甥失去了一切,帝国也随之崩塌之后,他原本已经陷入到了绝望,而且已经做好了从此之后终老罗马的打算;可谁能想到,下一代人居然还有余力奋起一搏,创造了新的奇迹呢?
这是绽放于奇迹之上的黎明,而他此刻就在享受温暖的晨曦。
能够亲眼见到今天,他此生再无遗憾。他只祈祷这对新人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并且完成他们的宏愿——至于自己能不能亲眼看到那一天,他已经无所谓了。
同特蕾莎的母亲亨利埃塔夫人,以及很遗憾未能到场的姐姐莱蒂齐亚皇太后一样,红衣主教对这对新人的祝愿,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对这对新人,最美好、最纯粹、最无条件的。
由利益而来的缘分某天可能会因为利益而去,但源于血脉的亲情却是无法被磨灭的。
两位新人在花童们的簇拥下来到了红衣主教的面前,而这里就是他们今天旅途的终点了——同样也将是他们余生的起点。
而就在这时候,连绵不绝的礼炮也随时平息了下来。
是时候了。
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暗暗地清了一下嗓子,然后以庄严肃穆地开口了。
“主的子民们,我们齐集在此,见证并祝福弗朗索瓦-约瑟夫-夏尔-波拿巴先生与玛丽亚-特蕾莎-伊莎贝拉-冯-哈布斯堡女士在基督面前的结合。他们以虔诚的誓言,向我主请求祝福。
万能的主按照他美善的旨意造就男女,并且设立婚姻与家庭,让子民得以寻求救赎;耶稣基督也曾参加在迦拿的婚礼并赐福新人,他还用那舍己为人的爱,为我们留下了永恒的榜样。
我们晓得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就是按祂旨意被召的人。
虔诚的祈许必将得到我主慈悲的回应,既然两位虔诚的子民愿意在这神圣的婚礼中彼此以身相许,并且将让他们的后嗣延续真挚的信仰,那么主必将为他们赐福。
“愿我主的慈爱、愿耶稣基督的恩惠、愿圣灵的感动,常与你们同在!愿你们的后嗣与你们同浴神恩,虔敬我主!愿你们对后嗣的教导,依旧照着主的训诫,愿你们也要成为后嗣的榜样,遵行主的旨意!阿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阿门。”艾格隆和特蕾莎同时回应。
对艾格隆来说,这些祝词并无多少意义,不过这是庆典的一部分,他也必须把自己的角色演好。
接着,红衣主教看向了艾格隆。
“先生,婚姻是天主定的制度,也是基督建立的圣事,婚姻的责任是重大的,因为这是遵从主的意愿而行,也是为了让主的信仰永恒延续。既然婚姻是天作之合,那么夫妇二人也应白头偕老。现在,我以教会的名义。请你们郑重表明自己的意愿……
你是自愿来此结婚的吗?”
“是。”艾格隆毫不犹豫地回答。
红衣主教又看向了特蕾莎。
“女士,你是自愿来此结婚的吗?”
特蕾莎尽管娇羞,却同样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们两位既然选择了婚姻。也愿意一生互敬互爱吗?”
“我愿意。”两个人同时回答。
“先生,你愿意接受这位女士做你的妻子,并在主的见证下发誓,以后将一生敬爱她,忠于她,不论贫富或顺逆,永结连理吗?”
“我愿意。”艾格隆回答。
“女士,你愿意接受这位先生做你的丈夫,并在主的见证下发誓,以后将一生敬爱他,忠于他,不论贫富或顺逆,永结连理吗”
“我愿意。”特蕾莎的声音已经几乎要哽咽了。
就在这誓言当中,他们再度对视了起来,忘记了别的一一切。
“那么,主将承认这是天作之合,慈悲的主将赐福你们,令你们白首偕老!”红衣主教再也压抑不住笑容了,大声喊了出来,“阿门。”
漫长的路终于就此走到了终点……让人兴奋,让人欣慰,也让人感慨。
天知道这一路上发生了多少波折?所幸最终的结果还是美好的。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然后他们同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同时张开了口。
“阿门!”
接着,红衣主教拿出了两枚戒指,递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两枚戒指都是艾格隆从自己的宝藏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璀璨的宝石此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但是宝石只是小物件罢了,以后他们将拥有的可是阳光下最美的那些土地。
艾格隆抛却了杂念,然后小心翼翼地为特蕾莎戴上了戒指。
而满面通红的特蕾莎,也如法炮制,为少年人戴上了戒指。
就在他们这么做的同时,花童们将剩下的鲜花都抛入到了天空,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也随之响彻在了整个神殿遗址。
艾格隆静静地听着,在神庙那些大理石柱子之间,似乎也有声音在回荡,发出微不可查的轻响。
是回音吗?
还是……天上的圣灵在祝福我吗?
一定是的吧。
所以,你就好好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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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新婚之夜
随着艾格隆和特蕾莎在帕特农神庙恢弘的遗址下互换戒指,他们的婚姻正式成为了被基督教会所确认的事实,而他们的婚礼庆典也随之来到了最高潮。
对这对新人来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的岳母亨利埃塔夫人还安排了很多别的东西,务求让这场婚礼尽善尽美不留任何遗憾,所以接下来他们将会巡游整个卫城高台,然后再在仪仗队的簇拥下走下卫城,和整个雅典城的居民们一同欢庆,然后就是盛大的宴会,所有地方头面人物将会一同觐见,祝贺这两位殿下的结合。
这对新人穿着礼服四处巡游,任由所有人对他们欢呼致敬,然而对他们来说,这些事情既让人浑浑噩噩又让人疲惫,但是这是他们人生的一部分,他们不得不和过去以及未来一样,强打起精神用谦和的笑容应付这一切。
但是对艾格隆和特蕾莎来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例行公事罢了,他们的心,都已经只放在了晚上——那个不再有任何喧嚣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晚上。
艾格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一整个白天的巡游和宴会的,到了中途他就已经筋疲力尽,而特蕾莎的情况更糟,虽然沿途大多数时间她都在乘坐马车,但是她几乎都已经站不稳了,好在艾格隆在旁边亲昵地搀扶住了自己的新婚妻子,才没有出现让她懊恼的失态。
欢乐的庆典慢慢地变成了苦刑,两个人心里都在叫苦不迭,但是只能硬着头皮强撑,忍受这种煎熬。
好在——一切灾难都有过去的时候,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亨利埃塔夫人终于含笑向宾客们谢场,而所有在场的人们都知道接下来就是婚礼的终点了,他们用同时带着戏谑和祝福的笑容看着这对新人。
艾格隆松了一口气,就连特蕾莎也甚至顾不得娇羞了,带着“终于结束了”的庆幸,在艾格隆的搀扶下,一起走上了楼梯,前往他们今晚的洞房。
而在这对新人离开之后,真正的“宴会”也随之开始了。
为了让新人们过上一个愉快的夜晚,保证生活质量,亨利埃塔夫人严禁任何人在殿下在场的时候给他祝酒,所有人也心照不宣没有喝酒,免得扰乱气氛——而现在,终于没有障碍了。
在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之后,亨利埃塔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而就在同时,几位仆人推着装满了玻璃酒杯塔的餐车走入到了宴会场中,而这时候,夫人长舒了一口气。
为了让女儿的婚礼足够盛大并且不出纰漏,她几乎已经耗尽了心力,再加上今天她也跟着女儿女婿到处跑,所以越发感觉身体疲惫不堪。
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或者说,一切都不需要自己来管了。
感谢上帝……接下来请您继续保佑他们吧。夫人在心中默念。
接着,她随意地从酒杯组成的高塔上拿了一杯葡萄酒,然后她转过头来看着宾客们,轻轻地摇晃了一下酒杯,然后拿起了喝了一大口,以此来抹消身上的疲惫。
“真高兴,我的活都顺利干完了——哈哈哈哈!”接着,她欢呼雀跃又志得意满地笑了出来。
这尖利又欣慰的笑声回荡在场中,撕破了刚才的平静。
然后,她又用威严又带着一点风趣的淡然笑容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来吧,为我的女儿女婿干杯!为和平干杯!”
作为卡尔大公的夫人,她是在场人们当中身份最为尊贵的,而由她开这个头确实再合适不过了,当夫人喝下一口酒之后,在场的人们也纷纷从餐车上拿了酒杯,应和着夫人。
“干杯!”如雷的欢呼声响彻全场。
再也无需有任何顾忌了,热闹的欢庆来到了它的顶峰,人们纷纷放纵豪饮,然后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放声大笑,乐师在周围奏乐,有人因为兴致大发甚至在原地跳起舞来。
酒精点燃了大多数人的兴致,人们顺着音乐和舞蹈的节拍纷纷鼓掌,欢呼此起彼伏。
而这样的欢呼,将会持续三天,直到然后再庆祝新年的到来。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这样的排场,都已经足够配得上莱希施泰特公爵和特蕾莎公主的婚礼了。
当然,艾格隆和特蕾莎此时已经听不到他们的热闹欢呼了。
在夏奈尔的引领下,他们两个人来到了已经布置好了的洞房里,接着夏奈尔退到了门口,然后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房间、以及两位新人,最后默默地关上了门。
整个世界又重新只属于这两个人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直接瘫坐到了床上,然后长舒了一口气——他们都已经在整个白天的庆典当中累坏了。
他们默不作声地靠在一起,躺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恢复了精力。
不过即使如此,艾格隆仍旧不想动,他伸手抱着特蕾莎,温香软玉在怀,只想着让这样的温馨时刻永远持续下去。
他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少女,而少女此刻也在看着他。
“亲爱的,你真漂亮!”少女经过精心打扮的娇颜,让艾格隆看得入神了,忍不住发出感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着,他重重地吻了下去。
特蕾莎没有做出任何挣扎或者抵抗,她闭上了眼睛,任由这个刚刚在几小时前成为自己丈夫的少年人索求,甚至主动滑动自己细嫩的舌头配合着他的入侵。
两个人忘我地亲吻着,品尝彼此的滋味,唇舌不断地交缠又分开,浑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艾格隆才终于稍稍满足,停了下来。
他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了自己的心跳。
尽管亲吻在一起确实很舒服,让人魂飞天外地舒服,但是这不是今晚的终点——要是这一晚只以亲吻结束,不说他自己受不受得了,他的岳母明天得知后都会亲手打死他。
要做点别的什么了。
好在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年,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他打量着特蕾莎,从特蕾莎红扑扑的脸,以及剧烈起伏的胸口就能够看出,特蕾莎已经动情了。
或者说,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把自己交给新婚的丈夫。
艾格隆的义务,就是回赠给她一个尽量舒适、甜蜜、值得永世铭记的夜晚。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太着急,一切要以少女的舒适度为主。
他走到了旁边的柜子里,然后从里面拿出了夏奈尔早就准备好的玻璃酒瓶。
“妈妈不是说今晚我们不能喝酒吗?”看到了少年人的举动之后,特蕾莎惊讶地问。
“妈妈是怕我喝多了,结果整个夜里都在躺尸,所以才不让我喝酒。”艾格隆笑着回答,“但是……亲爱的,只喝一点点是没有关系的,甚至还有点助兴。”
接着,他拔开了瓶塞,然后拿起酒瓶直接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口酒,然后他转身走回到了特蕾莎的面前,接着又重新吻住了她。
毫无准备的特蕾莎,被突然灌入酒液呛得差点呕吐出来,好在艾格隆早有准备,没有让酒液溢出,猩红的酒液在两个人的口中不断回转,最终近乎于平分地落入到了他们的胃中。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少女的心中突然闪过了这样一个问题。
但是她终究没有问出来,因为她自己就知道答案——想必,当初少年人就和那个女人多次尝试过类似的情趣吧……
算了,现在再想这件事已经没有意义了,何必再给自己添堵呢?少女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掐灭,再度投入到了新婚之夜的激情当中。
她虽然羞涩,但是毕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母亲已经告诉了她接下来会经历什么,而她更加知道,自己的丈夫一定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开心地度过必然到来的劫难的。
所以……放开自己,完全交给他摆布吧,他一定能够做好的。
特蕾莎顺从地和艾格隆亲吻着,互相交换着酒液,不知不觉当中她的腹中好像燃起了火焰,整个人也变得晕晕乎乎的。
而在亲吻的同时,少年人的手也在少女的身上不断游动,激发少女体内潜藏的热情,原本特蕾莎就已经动情了,而在酒精的帮助下更是顺利,很快特蕾莎整个人就已经瘫软,几乎都已经站不稳了。
“艾格隆……艾格隆……”少女只是一遍一遍地呼唤着这个名字,仿佛要把它铭刻在灵魂当中一样。
而艾格隆横抱住了少女,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了床上。
现在,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特蕾莎明显也已经进入到了状态而且任由自己予取予求,所以是时候走到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了。
但是他依旧不着急——今晚的时间还长得很,长到足够让他享受新婚,他有足够的余裕让特蕾莎也跟随自己走向至福之地。
他仔细打量着特蕾莎,那洁白的婚纱,给自己的新婚妻子妆点出了无穷的美感,让她提前拥有了妇人的端庄和妩媚。
也许这也是女人一生当中最为盛开的时刻吧。
但是此刻对他来说,婚纱已经是无用的累赘了。
他伸出手来,然后以温柔的动作,小心仔细地剥开了少女的防备。
在他的动作之下,婚纱和里面的衬裙也在逐渐剥落,特蕾莎的肌肤也一点点地展露到了自己的面前,很快她在少年人面前再也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也许是因为酒精和兴奋的共同作用,特蕾莎原本洁白无瑕的皮肤,此时带上了异样的红晕。
艾格隆仔细地看着她,欣赏着永远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风景。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欣赏如此美景,因为他已经和特蕾莎同睡很久了,甚至还多次共浴,彼此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秘密,可是这风景他百看不厌。
尤其是在这个新婚之夜,他更是看得如痴如醉。
接着,他又对自己如法炮制。
很快,两个人又一次赤诚相见了。
“特蕾莎……”他忍不住轻轻呼唤。
“嗯……”也许是已经没有力气了,特蕾莎回应给他的只是一声轻哼。
“你真可爱……”艾格隆小声说,“太可爱了。”
一边说,他一边伸出手来,轻轻地抚弄少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平生自负口才足以口灿莲花,但是在此时此刻他感觉好像大脑已经断档了,只能说出这些简单的句子。
但是正是因为简单,所以才更显得真心实意。
至少在这一刻,他那孤寂自闭的心灵已经敞开了大门,而且只对身边这一个人敞开。
特蕾莎红着脸,但还是坚定地回答了他。
“你也很可爱……”
“谢谢……谢谢你。”艾格隆突然鼻子一酸,差点淌下眼泪来。
“殿下?”特蕾莎有些惊讶。
“抱歉……我只是太高兴了。”艾格隆哽咽着回答,“从一开始,从我们见面开始,你就在全心全意地对我,为我着想,包容我的过失,我……我真配不上你这么做。”
“可是我认为你配得上。”特蕾莎回答。“我从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点……触摸到你的手的时候,我更是确认了这一点。接着你抱着我,我们两个人,而且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拥抱在一起,旋转,旋转……我们共舞,我的心我的魂儿一起在和你共舞,那是什么感觉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呢,我只知道,我的世界不再空无一人了,我爱你,殿下。”
听到这一番饱含深情的话之后,艾格隆差点又要流出眼泪来。
所有的感动和感激,最终化成了无比的决心。
不过,在表面上,他反而笑了起来,然后以一种调戏的口吻对她说。
“特蕾莎,从此以后你再也没办法享受撩拨我的乐趣而不受惩罚了……我要重重地惩罚你,哪怕灵魂融化也在所不惜。”
“希望不是说说而已呀。”特蕾莎回答,“我倒是真想试试灵魂融化的滋味呢,只怕殿下力有不逮,白让我期待一场……”
!
这话听得艾格隆又惊又怒。
惊的是特蕾莎居然也会说出这种闺房调笑,怒的是她居然胆敢质疑自己的“能耐”。
“当然了,我一直都鄙视空谈,我是个实干家!”艾格隆断然回答。
“那好,就要我看看你怎么实干吧——”特蕾莎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窃笑。
特蕾莎虽然严肃但也不死板,她知道如果一个女人丝毫不懂情趣的话,那就算再漂亮也不会和丈夫产生共鸣,所以她宁可说出这些这些羞死人的话,来增加两个人的意趣。
反正这里只有两个人,闺房调情的话也不会传入到别人耳中,她也没必要顾忌太多。
“那就让你好好尝尝吧!”艾格隆被刺激起来了。
眼下,两个人之前再也没有任何障碍,情绪也都已经调动了起来。
作为主动的一方,艾格隆要带着特蕾莎走到成人的最后一步——用刚才的话来说,就是“融化”。
他是打算以字面意思来实践这个词的。
带着温柔的决心,他往前扑倒,很快特蕾莎也发出了沉闷的哀鸣。
因为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她并没有太意外,只是紧紧地抓住了身旁的床单,她知道这是必要的一步。
烛光下,两个人的身影这样融化在了一起,各种声响也从和风细雨变成了狂风暴雨,直到最后的寂然无声。
从今往后,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他们都永远将会一起承受,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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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尾声
【沉痛悼念艾格隆已经尘封于历史长河当中的新婚之夜……】
随着午夜的结束,热闹喧嚣的新婚仪式正式宣告结束,宾客们乘兴而归,纷纷散去,只有艾格隆和特蕾莎仍旧满怀着年轻人的激情在为他们的婚姻和爱意吟唱,当然这吟唱是两种不同的曲调,一个是兴奋无比的低吼,一个却是不堪挞伐却只能默默承受的哀鸣,生命的合唱直到许久许久才宣告沉寂。
长夜漫漫但终有天明之时,然而当太阳重放光辉、大地重归喧嚣的时候,这对新婚夫妇却因为疲惫还在陷入沉睡。
所有人都很知趣,所以没有人打搅还在入睡的两位殿下,所以直到中午时分,艾格隆才终于醒了过来。
因为昨晚运动过度,此时他只觉得全身酸痛,好像骨头都散架了一样,于是他自己也对自己的疯狂而暗暗咋舌。
一方面他一直都在被特蕾莎撩拨,已经忍耐了太久,心里积攒的火焰一次性地洒了出来;另一方面,他刻意要使出浑身解数,让特蕾莎在初次体验的时候就能够体会到个中乐趣,而不是留下痛苦的记忆。
他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在头疼当中恢复视觉,然后他看向了自己的身边。
少女此时还在沉睡着,那姣好的面孔还残留着昨晚的春情,虽然少女还是那个少女,但是整个人犹如是脱胎换骨,充斥着女性的魅力——
很明显,他成功了。
而这时候,特蕾莎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她就和少年对视着。
“特蕾莎,早上好,现在还好吗?”艾格隆笑着问。
“早上好,我亲爱的。”特蕾莎小声回答。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然后不自觉地又亲吻了起来。
接着,特蕾莎似乎想要起床,但是她才稍稍移动就皱紧了眉头。
“还痛吗?”艾格隆连忙问。
“你以为这是谁的责任呢?”特蕾莎没好气地反问。
“抱歉,特蕾莎……”艾格隆当然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回答,“我只是……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所以就停不下来。”
果然,听到了这个回答之后,特蕾莎似乎也忘记了痛楚,她微笑着回答。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谁让我也喜欢你呢?”
接着,她轻轻地伸手,放到了艾格隆的胸口让,感受着少年人那有节奏的心跳。
“殿下,我们终于合二为一了!”接着,她满怀欣慰地笑着说,“我真正地成为了你的夫人,从今往后我们同呼吸共命运,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嗯,是的,特蕾莎,我很高兴如此。”艾格隆点了点头。
接着,艾格隆克制着酸痛,慢慢地下了床,穿好了衣服,然后他把特蕾莎也抱下了床,再帮助她穿上了裙子——当然,现在艾格隆和特蕾莎自然不可能再穿之前的礼服和婚纱,他们是从房间里的衣柜当中拿出了准备好的衣物。
“夏奈尔!”艾格隆对着门口大喊了一声。
没过多久,门被打开了,夏奈尔快步走了进来。
一进来,她就看到了两位貌似恢复了正常的殿下——当然,这也只是貌似正常而已,房间里充斥着的酒气、还有一些说不清的酸涩气味儿,以及床上那星星点点的血迹,都已经充分说明了这里昨晚所发生的一切。
她心情有些复杂,但因为这是她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现实,所以倒也并不介意。
“夏奈尔,现在大家怎么样了?”艾格隆问。
“客人们都已经回去了,夫人在和红衣主教一起共进午餐。”
“哦,那正好……”艾格隆发现自己也已经饿了。
运动了大半夜,能不饿吗?
“特蕾莎,我们一起去用餐吧?”于是他问特蕾莎。
特蕾莎点头答应,但是刚刚一迈步,她又皱了皱眉,显然还是很不舒服。
“亲爱的,让我代劳吧——这是我的责任。”艾格隆温和地抱住了她,然后抄起了她的双腿,以公主抱的姿势,带着少女一同走出了房间。
此时在大厅当中,夫人正在和红衣主教一同用餐并且聊天,听到了来自楼梯的声响之后,夫人转头,然后看到自己的女婿抱着女儿走了下来。
“哎呀,我们的殿下真是个温情的小伙子啊。”夫人笑着说。“而且还很有体力,过了一夜之后还能玩出这种花活。”
接着她又看向了自己的女儿,“特蕾莎,你还好吗?”
这个问题此时似乎带上了太多的含义,特蕾莎羞耻之下哪里还好意思回答,只是别开了脸,却惹得夫人笑得更加欢畅了。
艾格隆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抱着特蕾莎坐到了餐桌上,放到了夫人的旁边。
坐好之后,此时的他已经饥肠辘辘,再也顾不得别的了,拿起餐具就给自己喂食。
而特蕾莎也开始进食。
她的动作很慢,不过旁人倒也能够理解,作为一个直到新婚之夜还在守贞的少女,在新婚之后的几天里,必然会有些“不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特蕾莎默默用餐的时候,她的母亲突然伸过脸来,附到女儿的耳边。
“我的女儿,昨晚到底感觉如何?有没有尽兴?”她小声问。
“您为什么要问这个!”特蕾莎顿时就有些窘迫。
“我不是在取笑你,我的女儿……”亨利埃塔夫人笑着亲吻了一下女儿的脸颊,“这个问题非常重要,事关你和整个波拿巴家族的命运,我出于岳母的立场不能不在意,对吧?”
尽管她的话看上去毫无问题,但是特蕾莎明白,母亲就是在取笑自己。
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办法回绝这种取笑。
期期艾艾的片刻之后,特蕾莎闭着眼睛回答,“他……他挺能折腾的。我……我有点难受,但……但也很开心。”
说到这里,她把脸别到了一边,显然已经说不下去了。
“哦!那看来一切都还好。”夫人捂住了嘴,没有让自己因为女儿的窘态直接笑出声来,“我就知道,我们可爱的弗朗茨从不让我们失望……特蕾莎,那我就放心了,你应该好好享受一下自己的新婚生活。”
特蕾莎被母亲如此揶揄,又无法顶撞,心里又是羞耻又是恼怒,最能垂下视线不理会她。
母女两人的窃窃私语,艾格隆听不太清,不过从两个人的表情和动作当中,他也略微能够猜得出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和特蕾莎不同,他倒是并不感到窘迫或者羞涩——说到底,这是让人类这个种族得以繁衍的伟大斗争,有什么需要羞愧的?
“弗朗茨。”
正当艾格隆埋首和食物作战的时候,亨利埃塔夫人又呼唤了他一声。
艾格隆连忙抬起头来看向夫人,然后发现岳母跟他眨了眨眼睛,又拿起了酒杯,仿佛是在祝贺他新婚快乐,艾格隆连忙也拿起酒杯,和夫人同时喝下了一口。
“我的儿女们,看到你们幸福地走入婚姻,并且能够尽情享受夫妻的甜蜜,我也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我想我是时候跟你们告别了。”喝完了酒之后,夫人突然说。
艾格隆和特蕾莎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您要走了?”他连忙问。
“是的。”夫人点了点头。
“不再呆几天吗?”艾格隆试图挽留,“您看马上就要新年了……您可以在新年之后再离开。”
“不了。”夫人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我不太喜欢热闹,也没有兴趣参加这里的庆典,对我来说,这里我所有应做之事都已经圆满完成了,没有了再留下了的理由——再说了,我家里还有几个不省心的家伙,早一天回到家我也能够早一天安心。”
说到这里艾格隆明白了,夫人是在挂念自己的丈夫和儿女们,因此心愿已了之后,不愿意再多呆哪怕一天。
他能够理解这个理由,只是他心里确实有点舍不得。
夫人风趣又慈和,而且从去年两个人见面开始,就对他关爱有加,还一力促成了如今的婚事,可谓对他关怀备至——在他心目中,夫人比他自己的母亲要更加亲切百倍,如果他有得选他宁可选择她为母。
而现在,也正是因为有夫人的尽心操持,才能够让他如此顺利地举办盛大的新婚典礼。
如今如果分别的话,也不知道下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妈妈……”特蕾莎自然也和艾格隆抱着同样的想法,“再多陪我们一会儿不好吗?”
“别任性了,孩子……”夫人摇了摇头,“你有你的家,你愿意为你的家庭付出一切,恰好我也有一个——该为你们做的,我已经做完了,现在是时候让妈妈休息了。”
“祝您一路顺风。”这时候,艾格隆开口了,“我永远敬爱您。”
“希望我能够承受得起。”夫人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接着她话锋一转,“对了,我离开之前,我的丈夫叮嘱我,要我回去的时候把他送到你身边的人带回去,没问题吧?”
艾格隆知道,她所指的就是那几个奥地利军官。
本来他们只是奉命过来协助自己的,现在战事结束,他们也应该结束自己的使命了——呆得越久,越会给自己的岳丈添麻烦。
这几个奥地利军官,在婚礼上参加了仪仗队,满足了他们的荣誉感,而夫人应该也已经通知了他们。
所以艾格隆也特别配合。
“好的,没问题,虽然无法举办告别仪式,我将礼送他们离开,而且我永远不会忘记和他们相处的那些日子。”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夫人,“另外,请你们回去之后,带回我对我岳父的无限尊重和感激。”
“哎呀,他可不求你感激他,只希望你别再给他折寿就好了……”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弗朗茨,你应该不会再盘算给他整出什么惊喜了吧?”
在夫人的揶揄下,艾格隆也老脸一红。
“没了,而且绝不会再有。”他立刻保证,“从今往后特蕾莎就是我的妻子,哪怕明天陨石落到了地球上,这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就好……”夫人点了点头,“你们的事业,我们以后是帮不上忙了,我就祝福你们早日开枝散叶吧,不过我也有言在先——为人父母是一项艰苦的工作。你看看我们就知道了,你们年纪小,一定要更加注意才行,要知道孩子一旦养坏了就无法弥补了。”
“我们会记住的。”艾格隆心里充满了临别的伤感,面前的食物虽然丰盛,他却已经难以下咽,而旁边的特蕾莎早已经在默默流泪了。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夫人的面前,然后俯下身来夫人,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以此作为告别。
“妈妈,再见。”
“再见,好儿子。”回应他的,是脸颊上一个温柔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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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依依不舍地送别了亨利埃塔夫人之后,又有另外一个人向艾格隆提出了告别——他新交的诗人朋友普希金。
“您为什么也要这么快离开呢?庆典明明还没结束。”艾格隆有些惋惜地问。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多留一会儿,可是……我这次过来,是通过了我的至交好友的帮助,正因为他对我一片赤诚,所以我也不能让他为难。”普希金回答,“他给我争取了一个月左右的假期,还帮我隐瞒,我盘算了一下时间,我现在应该尽快回去才能赶得上,能够撑到婚礼之后已经是在冒险了,所以……很抱歉,殿下,我不能再停留了。”
听到了这个理由之后,艾格隆也没话说了。
确实,怎么能让朋友为难呢?
所以他只能点了点头。
“好的,普希金先生,我们就此作别,不过我不会忘记你这个朋友的。”
“那是当然,我也绝不会忘记我有幸与您结交。”普希金笑着回答,“我相信分离聚合都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们昨天见面,今天分别,后天依旧能够再见,这才是人生不是吗?”
“是的,我们还有明天,很多很多明天,我们会再见的,终有一天。”艾格隆同意了他的说法,然后向他伸出了右手。
普希金重重地握住了他的手,两个人含而不露的惜别之情也在这紧握当中,充分地表露了出来。
“等我回到俄罗斯,我会继续创作我的诗歌,有机会的话我会找您分享的。”普希金突然说。
“我很荣幸——”艾格隆笑着回答,“我等待着您的诗篇。”
“友谊地久天长。”普希金松开了手,然后挥手向艾格隆告别。
艾格隆也挥着手,目送着这位朋友的离去。
接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而特蕾莎这时候还在休息。
“普希金先生也告别了是吗?”特蕾莎问。
“是的。”艾格隆点了点头。
“哎,真可惜……”特蕾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人们都会分分合合嘛。”
“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夫妇,我们约定了今生,所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艾格隆回答。
特蕾莎微微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句话当中蕴含的甜蜜。
接着,她重新睁开了眼睛,原本的惋惜和不舍都已经一扫而空。
“是的,殿下……我们携手面对一切,不管接下来命运如何摆布我们,只要能够握住您的手,我就勇气百倍。我爱你……”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紧紧地握住了少年人的手。
两个人忘我地拥吻在了一起。
他们将会以恒久不变的激情,迎向人生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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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番外(10)父女重逢
【承接番外7】
当夏日的阳光肆意地洒落到大地上时,歇息于枫丹白露宫内某个房间的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慢慢地抬起了自己修长的睫毛。
刹那间,她的意识突然全部集中到了离她仅仅只有几厘米之遥的小女孩脸上。
这个小女孩儿的脸,精致得犹如艺术品一样,线条柔和、眉毛细长,既有着孩子的懵懂无知,又带着些许不知迷茫和哀伤。再配合她那银白色的头发,看着让人迷醉,也让人心生爱怜。
而这个女孩,此时正紧紧地抱着夏露,显然昨晚沉睡的时候把她当成了抱枕,安心地度过了她来到这座宫廷后的第一夜。
枫丹白露花园的百合花香伴随着夏日的微风,萦绕在整个房间当中,润人心脾。
真像个精灵一下,好可爱!夏露越看越觉得可爱。
她一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早晨刚刚睡醒时的迷糊状态又削弱了她的自制力和判断力,所以她伸手刮了刮对方的小脸蛋。
嫩滑的手感瞬间从手指上传到大脑,不过还没有等夏露享受这种触感,睡美人慢慢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碧蓝色的眼睛犹如幽湖一样,刹那间映出了夏露的倒映。
“夏露……”珂丽丝忒尔发出了呼唤。
“早上好啊,珂丽!”夏露并没有对自己惊醒了同伴感到不好意思,她反倒是亲切地笑了起来,然后神气十足地向她昨天刚交的朋友问好。
看到这个笑容,珂丽丝忒尔犹如是感受到了其中的活力一样,也愉快地笑了起来。
“早上好。”
接着,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昨天太冒失了,非要留着你陪我。”
“没关系的,我们是朋友嘛。”夏露倒是满不在乎,“你初来乍到肯定心里害怕,作为朋友,我如果能给你一点勇气和舒适感,那我不能推辞。”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再说了,这也不算什么麻烦事,我有一个妹妹,她比我小很多,有时候会哭闹,偶尔我也会这样带着她睡呢~”
“你还有一个妹妹。”珂丽丝忒尔有些惊讶。
“对呀,很可爱的妹妹!”夏露重重点了点头,仿佛在炫耀一样。
珂丽丝忒尔又羡慕,又有点嫉妒。
面前的这个朋友,虽然今天才认识,但很明显她从小就被人呵护着长大,有人陪伴,被所有人众星捧月,连皇宫里都可以这么自由自在畅行无阻,简直……简直就像是她梦想中的模样。
可是自己呢?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而生。
一股酸涩感顿时从心头油然而生。
不过很快珂丽丝忒尔就从颓丧当中走了出来,这个一直与世隔绝的孩子,还不懂得如何去记恨,她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对他人作恶。
不管怎么样,夏露已经是自己的朋友了,她所拥有的一切,自己应该也可以分享吧。
“好啦,这个时间我们应该起床了。”夏露突然想起了什么,“等会儿你就要被召见了,我们可不能让陛下他们久等。”
这时候珂丽丝忒尔才又想起这茬。
她没来由得又是心里一慌。
“等下我见爸爸的时候,你能一直在我旁边吗?”
“当然可以呀!如果陛下允许的话,我会在旁边给你提醒的。”夏露立马就答应了。
珂丽丝忒尔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她单纯地相信不管接下来有什么难关,她的朋友一定能够帮她过去的。
很快,在侍女的帮助下,两个孩子都换好了衣服。
接着,侍从女官带领着她们又走入到了花园当中,然后通过小径和走廊,一路走到了一间房间当中。
在房间的角落里站着几个侍从,但是房间中央只有两个人,准确来说是一男一女。
女官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然后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
青年男子轻轻地挥了挥手,引路的女官、以及房间里的其他侍从们,都不动声响地告退了。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了四个人,珂丽丝忒尔抬起头来,定定地打量着面前这对男女。
他们都穿着便装,也没有佩戴什么华服首饰,而且看上去都还很年轻。
青年人面貌俊朗,金色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虽然看上去斯斯文文,但举手投足之间总带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而旁边的青年女子,面容同样姣好,神态温柔,但是却也有一股内敛的贵气。
此时,他们两个人都注视着珂丽丝忒尔,这灼人的视线,让珂丽丝忒尔一时间呼吸都有些困难。
珂丽丝忒尔虽然不谙世事,但是她相当聪明,她看得出来,所有在场的人都对这个青年人毕恭毕敬——这就意味着,他是这里最大的大人物。
而昨天她已经从夏露听说了,她的父亲是这个国家的皇帝,也就是最大的大人物。
所以……
就在这时候,青年人往前走了一步,然后温柔地呼唤了她的名字。
“珂丽丝忒尔……”
他的声音充满了威严,同样也饱含着愧疚,珂丽丝忒尔当然感受不到那么多东西,但是从对方的神态当中,一切都已经昭然若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犹如天神一样的男子,就是自己的父亲。
甚至和她在睡梦当中幻想过的那个父亲形象不谋而合。
是的,他一定是爸爸,绝对不会是其他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被妈妈如此喜欢。珂丽丝忒尔确认了这一切。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但是源自于血脉的感情,让她再也顾不得其他一切。
“爸爸!”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发出了激动的呼喊。
接着,她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把走上前去,抱住了对方的脚。
听到女儿的喊声,艾格隆再也忍受不住,他一把把女儿抱起来,然后亲吻着她的脸颊,用这种方式来发泄父女重逢的兴奋,以及自己对女儿的愧疚。
亲热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将女儿放了下来,然后用已经哽咽的语调对她说。
“对不起,珂丽丝忒尔……我直到现在才把你带回到我的身边。”
这句话,犹如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一下子让珂丽丝忒尔回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生活。
短短八年的人生,仅仅限于一方天地当中,没有朋友,只有母亲隔一段时间过来探望,当身处其中的时候,她除了无聊之外还没感觉到有多大的痛苦;可是当离开那里见识到外面的天地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多么痛恨那样的生活、又多么害怕再重新体验。
接着,泪水再度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妈妈一直跟我说爸爸会找我的,所以我一直都在等你。我等了好久好久……”
当听到女儿提到妈妈的时候,艾格隆的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抽痛。
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只能不断地抚弄女儿的脸颊和头发。
“是的,我亏欠你,我的女儿。但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蔑视你、禁锢你了!你将拥有你应有的一切……甚至比那还多。我让你苦熬了很久,但是所幸还不晚,你年纪还小,你会在众人的瞩目和仰视下长大,变成最美丽的公主,所有人都会惊叹于你的美貌和才情的。”
这些话,如果是旁人听到了,恐怕会激动得晕了过去——因为他们知道这位父亲到底能做到什么、又能够给出什么,可是对珂丽丝忒尔来说,此刻的她,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概念,她只是迷迷糊糊地知道父亲是法兰西最厉害的人,但是具体这个最厉害的人能做到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是那么在乎。
见到父亲之后,她最关心的人,自然只剩下了另外一个人。
“那……那能带我再见妈妈吗?”她小声问。
这个问题,顿时让房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了。
青年人的脸僵了一下,他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向了旁边。
但是片刻之后,他爱怜地被女儿拥入到了怀中。
“会的,一定会的,我跟你保证……而且绝对用不了多久。”
这句话,顿时让紧张不安的珂丽丝忒尔放松了下来,虽然这只是一句话而已,但是珂丽丝忒尔却对父亲寄托了异乎寻常的信任。
既然爸爸这么说了,那他一定会做到的。
所以,她再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青年人又抱着珂丽丝忒尔,细嗅了她银白色的发丝,然后将她放了下来,牵着她的手,带到了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青年女子面前。
“特蕾莎……”他以一种尴尬、惭愧甚至带着点畏惧的表情看着这个女子。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位就是皇后陛下。”悄然凑过来的夏露,小声地在珂丽丝忒尔旁边解释。
“皇后陛下……”
这个尊贵的名词,此刻却在珂丽丝忒尔的脑海里激起了另外一个意味——她就是抢走妈妈的位置的人。
既然爸爸是皇帝,那妈妈就应该是皇后,这一切是天经地义的不是吗?
小小的女孩当然不知道人间还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对她来说一切都是那样简单。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本能地对面前的女子心怀反感——尽管她看上去是那么温柔。
她昂着头打量着女子,仿佛就在质问她为何是皇后。
夏露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拉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赶紧行礼。
“罢了,夏露,停手吧……”女子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示意夏露松手,“我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夏露不敢再说什么,连忙收回了手。
接着,女子又端详着面前的小女孩儿。
“真可爱。”她又小声评价。
然后她俯下身来,拥抱了一下珂丽丝忒尔,再又看向了皇帝陛下。
仿佛是在问,“我应该怎么办?”
皇帝陛下怔怔地看着两个人,似乎也有点不知所措,接着,他略带歉疚地跟特蕾莎皇后点了点头,“特蕾莎,抱歉……珂丽丝忒尔今天刚刚来这里,她肯定非常紧张,所以有些失礼的举动你也不用在意。”
“没关系,只要珂丽丝忒尔能够开心起来就好了。”皇后陛下摇了摇头。
接着,她亲吻了一下珂丽丝忒尔的脸颊,“珂丽丝忒尔,我很高兴你能够回到我们的身边,无论上一辈人做错了什么,你终究是无辜的,我们应该补偿你所承受的那些灾难,所以今后我也会尽量照顾你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她又小声补充,“我不苛求你把我当成母亲,我也没办法对你替代母亲的角色,但我会跟朋友那样关心你,弥补你童年的缺憾,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和……嗯,你的弟弟妹妹们成为好朋友,他们一定也会尊敬爱护你这个姐姐的。”
珂丽丝忒尔听得懵里懵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从对方的表现来说,她感受到了一种善意。
所以一瞬间,她的敌意也消失了不少。
“好了,夏露,你先带她去玩玩吧……她需要好好熟悉一下新家。”特蕾莎没有对珂丽丝忒尔解释,而是又对夏露下令。
夏露如蒙大赦,她深怕再待下去,不知道分寸的珂丽丝忒尔再度冲撞了皇后陛下,那就大大不妙了。
虽说皇后陛下出了名的脾气好,但是在这种事情上……还是不要指望脾气了。
于是,夏露先是行礼,然后连忙带着珂丽丝忒尔告退。
珂丽丝忒尔恋恋不舍地看着父亲,她舍不得刚刚见到父亲就告别,而父亲温和地向她点了点头,暗示她等会儿还会再见面的。
就这样,珂丽丝忒尔跟着夏露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等到两个女孩儿离开之后,皇后看向了皇帝。
“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过阵子等宫廷习惯了她的存在之后,我就公开。”艾格隆回答。“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一两个月之后就可以了吧。”
所谓的公开——当然就是指艾格隆公开承认女儿的身份。
是的,他不仅仅是打算把珂丽丝忒尔接到枫丹白露宫好生抚养,而且还打算在接下来公开承认她是自己的女儿。
也就是说,珂丽丝忒尔将成为皇帝承认的私生女儿,拥有着近乎合法的皇室血统。
虽说有点离经叛道,但在欧洲历史上并非没有先例——当年太阳王路易十四在位的时候,他就曾经把他和几任情妇生下的几个私生子女合法化了,并且还准许他们使用德-波旁的姓氏——比如他和他的情妇曼特农夫人的私生子女们。
他的一个私生子后来被封为曼恩公爵,一度成为了军队统帅;而后来,他甚至还把自己的一个私生女弗朗索瓦丝-玛丽-德-波旁嫁给了自己的亲侄子奥尔良公爵菲利普二世。
对集权成功、“朕即国家”的国王来说,什么法律什么禁忌都只是废纸,他想要做什么没人能够阻拦,反正有的是御用法学家来为他辩护。
当然,这种“合法化的私生子”比起真正的合法子嗣来说还是差了不少,他们注定没有王室继承权,只是拥有一个可以见光的身份、不至于无法在上层社会立足而已。
如今这个年代,虽然肯定也会遇到一些舆论压力,不过艾格隆已经做好了承受这些压力的准备。
不过说到底,对于这种君王私事,法兰西人并不会太死板,相反倒是很习惯于对于这种风流韵事津津乐道。
对于珂丽丝忒尔的到来,以及很快就会接踵而至的“合法化”,特蕾莎早在和丈夫结婚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当时殿下哭着说要照顾这个私生女儿的样子,即使多年后的今天她已经记忆犹新。
在内心当中她虽然心有不快,但是她也知道,苏菲公主才是第一个真正走入到殿下心中的人,他们两个人生下来的孩子,对殿下来说具有别样的意义,他一定会去补偿这个女儿的。
所以,她并没有打算阻止皇帝陛下。
但是她也有她的坚持。
在当时,她就已经跟殿下有言在先,虽然可以接受、可以包容珂丽丝忒尔在自己的身边存在,但是她绝对没有办法以母亲的态度来对待珂丽丝忒尔,因为她的母爱都只能够留给自己和丈夫的骨血,她再怎样也做不到一视同仁。
艾格隆当时答应了她的条件,因为他知道,特蕾莎肯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他不能、也没资格要求更多。
“也好……”特蕾莎长叹了一口气,把这件糟心事抛到了心底里,“至于她母亲的身份,就交给无聊的历史学家们猜测吧——如果他们猜到了怎么办?”
艾格隆沉默片刻,然后回答,“我相信后人的智慧,他们爱猜就猜吧?就算猜到了又怎么样呢?我们一生留下的传奇已经足够多了,不怕再多那么一两件……我相信后人评价我的时候,不会因为我的私生活而多几字褒贬的,他们更在意的是我建成了什么,留下了什么。”
“好吧,倒也没错……”特蕾莎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我们会好好对待她的,但是我们的孩子才将继承这一切。”艾格隆突然又说。
“我知道。”特蕾莎点了点头,“所以我乐于补偿她,但愿她懂我们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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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番外(11)海阔天空
【独立时间线,用来奖励一直忠诚、默默付出的夏奈尔!】
1828年6月18日
在清晨的微风当中,沉寂已久的谷地,迎来了陌生的客人。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以前,谷地当中的森林、以及一环一环的山峦、以及山峦之间的那些溪流,全都隐没在浓滞的雾色里,只有森林的顶端浮现在浓雾的上面,闪现出灰白相间的色彩。
而随着太阳的升起,越来越淡的雾色游移着、流动着,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整片大地,也渐渐地从黑白画像变成了一副壮美的油彩画。
森林和草地盘桓在谷地小小的平原之间,苍翠与橘黄相间,而清澈见底的小溪,犹如是银色的长链,贯通着这些起伏的山峦,大片的鹅卵石铺陈在溪流的两边,仿佛像是镶嵌在项链上的宝石一般。
这样的景色,不可能不扣动人们的心弦。
访问谷地的客人们,都暂时为这壮美的景色所迷住,停下了脚步,忘我地欣赏着美景。
这就是加利福尼亚的风景,壮阔且孤寂,秀美且蛮荒,人声鼎沸的欧洲是看不到这些的。
而访问谷地的访客们,也很快从早晨的美景当中清醒了过来,开始了他们真正的工作。
他们沿着溪流深入森林,然后穿行在草地和灌木当中。
他们要寻找的东西,并非是鹿熊之类的野味,也绝不是幻想中的妖精,而是实实在在存在、沉甸甸黄灿灿的……金子。
没错,他们是从万里之外远道而来的淘金者。
为首的是一对少年少女,他们两个都穿着普通的便装,上面因为长途跋涉而沾上了不少泥尘,不过即使如此也能够看得出来,他们的容貌颇为出众,举止也与拓荒者们格格不入。
没错,少年人自然就是艾格隆。
自从从维也纳逃出之后,经过一番犹豫,他下定决心带着自己的亲信部下们前往美洲。
经过接近一年的长途跋涉之后,他们来到了加利福尼亚,然后开始了他们的淘金大业。
此时的加利福尼亚尚且荒无人烟,并没有什么其他淘金者来打搅他们,一路上他们见到的飞鸟和野牛比人还要多得多。
而这也正在艾格隆的预料之中。
对白人殖民者来说,这片土地太炎热了,实在不太适合居住,所以尽管理论上它是西班牙帝国的领土,但实际上无论是西班牙政府还是墨西哥的殖民总督,都对这片土地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什么人跑到这边来拓荒殖民,除了极少量的驻军偶尔巡逻、以及一些印第安人部落偶尔出现之外,这里几乎是一片无人区。
真正让这片沃土富裕起来,还要等整整二十年后。
也就是在1846年-1848年的美墨战争当中,美利坚合众国以它可怕的胃口,从墨西哥鲸吞了加利福尼亚、新墨西哥和德克萨斯等等广袤领土,总面积超过了二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相当于墨西哥国土的一半。
而在吞并了这片新领土之后,美国的拓荒者又幸运地在加利福尼亚发现了大量的金矿。
这些金矿激起了一次淘金狂热,大量移民涌入到了这里,直接改变了这片沃土的面貌,让它最终成为了美国最富有的州。
不过,对艾格隆来说,那是“二十年后”的事情,也是“未必会发生”的事情。
当他踏足到这片土地上时,历史就像他面前的小溪一样,出现了全新的分叉口,他非要以一己之力,让世界围绕自己转动不可。
哪怕在欧洲办不到,他也要在美洲留下自己的印记。
艾格隆四处扫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片地区有着当时世界上最大露天金矿,当时——或者应该说“未来”——的矿工们,只需要找对地方,然后把砂砾和水混合起来的淤泥放进平底锅里,然后来回摇动平底锅,就能够土法淘金。
因为金子很重,它最终会沉到锅底,摇一摇锅,金在锅底,没用的东西在上面。然后矿工可以把金子取出来放在一边。
有时候运气好的矿工,甚至能直接从泥土里挖出含量很高的金矿石块。
一切就是这么简单,简直就像是从地上捡拾上帝的馈赠。
所以既然自己捷足先登,那为什么自己不能从上帝那里领取馈赠?
“陛下……您为什么这么坚信这里有金子呢?”就在艾格隆遐思的时候,夏奈尔小声问。
还没有等艾格隆回答,她又立马为自己解释,“我绝不是不相信您的话,只不过……您之前从未来过美洲,更加没办法实地勘测,您所凭借的只是一些记载、和别人的只言片语而已,为什么您会这么坚信这个判断?”
夏奈尔虽然一直说自己相信艾格隆的话,但是她问出这个问题,本身就意味着她心里有些动摇了。
这也不怪她,因为艾格隆自从把他们带到这个蛮荒之地之后,一直在这片区域晃悠,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但却没有什么收获,所以她自然而然地会有些气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要担心,夏奈尔……我受到的指引极为可靠。”艾格隆回答,“不会错的。”
这回答您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夏奈尔心里回答。
“可是告诉您这里有金矿的人,为什么不自己采呢?”她反问。
“因为这一切都是留给我的,他不敢僭越。”艾格隆随口回答。
接着,他斩钉截铁地说,“放心吧,绝不会错的……我们所付出的一切辛劳和汗水都物有所值,这里一定有金矿!如果今天还是没找到,我们就继续找,沿着周围找,直到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为止!”
就在艾格隆和夏奈尔小声争辩时,艾格隆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被不远处的闪光给闪了一下。
那是一段溪流,清澈的溪水在这里稍稍拐了个弯,拍打在石头上,然后摔碎成了小小的浪花,而他刚刚看到的就是浪花的闪光。
仿佛是福至心灵一样,原本身上的炎热和焦躁消失不见,艾格隆感觉到浑身清凉。
他站直了身体,眺望着那里。
是这里了……一定是这里了。他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丝明悟。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去相信超自然的东西,但是……长达一个月的努力,也该开花结果了。
命运既然让自己来到了这个全新的世界,为什么不会继续庇护自己呢?
“我们去那里试试!”艾格隆抬起手来,然后不容置疑地说。
接着,一行人立刻向着他指着的地方走了过去。
他们靠近了溪流边,然后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接着,他们走入到了溪流中,然后熟练地用专用的工具,捞起了几抔淤泥,
淤泥和卵石有些磕脚,让他们的鞋子上又沾满了泥土,但是没有人在乎这个。
他们砂砾和淤泥都放进了平底锅里,然后再往里面灌了一些溪水,接着有人来回摇动平底锅。
艾格隆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最后的结果。
这一个月来他已经多次尝试,虽然屡屡失败,但是他内心中的渴望却没有因此削减半分。
平底锅的摇晃很快就分层成功了,然后操作者小心翼翼地把其中的溪水倒出来,最后只剩下了留在锅底的泥渣。
艾格隆靠得更近了,努力试图看清这些泥渣的真面目。
接着阳光,他看清楚了——
虽然上面沾满了泥,但是仍旧能够看到金灿灿的闪光。
令人炫目的光线,让艾格隆出现了片刻恍惚的失神。
这就是命运对我的眷顾吧,我成功了!他在心里呐喊。
“金子!是金子!我们找到了!”旁边的人们也狂喜地喊了出来。
“陛下……陛下!我们成功了!”夏奈尔喜极而泣,一把抱住了少年人。
而在所有人狂喜乱舞当中,少年人却保持着冷静。
金子虽然动人心弦,但说到底,不过是他实现梦想的祭品而已,他找到了金子,但这不是终点,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们今晚,就在这里安营吧。”他淡然下令。
夜色降临,原本就荒凉萧瑟的谷地,现在更是沉入到了死寂当中,月亮高悬半空,让清冷的月光将山峦和森林描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艾格隆站在溪流边,静静地看着自己今天白天的战利品。
“陛下……”夏奈尔小心地走到了旁边,然后低声询问,“您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们的下一步。”艾格隆回答。
接着,他小声地向夏奈尔讲解自己的盘算,“这里埋藏了很多金子,我们也抢占了先机,可以比任何人都早地挖掘它,可是我们注定无法独占它,也不需要独占它,等到我们的库藏足够之后,我就放出风声,让人来这里淘金,甚至还可以为淘金者们付船票。”
“啊?为什么?”夏奈尔问。
“为了得到足够的劳力。”艾格隆冷笑着回答,“黄金虽好,但终究是有限的,大量淘金者涌入到这里,但能够得到金子的只是极少数,剩下的人终究还是要讨生活的,我们可以雇佣他们,把这里变成繁荣的市镇,再变成城市……最终,他们也会化为我的力量。”
夏奈尔明白了。“您要做这里的统治者?”
“仅仅这里而已吗?不!夏奈尔,我要统治一个国家!”艾格隆回答,“等我有足够的力量,我就会想办法成为整个中美洲的统治者,那时候我们就有一个帝国了!”
因为法国大革命和接下来连年战争的沉重打击,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力量都受到了极大的削弱,而他们的美洲殖民地的离心倾向也在吸收了革命思想之后同时膨胀了起来。
从1810年的墨西哥起义开始,接下来十几年当中拉丁美洲多地相继爆发独立战争,最终原属于西班牙的殖民地纷纷宣告独立,一大批新国家诞生。
而葡萄牙王子佩德罗也宣布巴西独立,成立了巴西帝国,并且自任为帝国皇帝。
连绵的战争自然也带来了无比的混乱,这种混乱情况在墨西哥尤为严重,可谓是城头变幻大王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墨西哥的白人上层分子,比如大庄园主和教士阶层等等,在革命之处害怕起义军的分田地主张,于是极力帮助西班牙军队镇压起义军,起义军的领袖米格尔-伊达尔戈也在残酷镇压当中被处死。
可是因为西班牙后来自己也陷入到了革命运动当中,这些上层分子害怕本土的革命会再次引起墨西哥革命运动的新高涨,便提出脱离西班牙的主张,以便夺取独立运动的领导权,维护本阶层的利益。
这时西班牙殖民军中一个曾经镇压过独立运动的军官伊都维德上校怀着个人野心出来大肆活动,他打出要求脱离西班牙实行独立的旗号,同时又主张在墨西哥保持反动的大庄园制和维护教会的利益,他的活动赢得了这些上层分子的支持,他的独立口号也欺骗了一部分下层群众,于是在1821年伊都维德占领了首都墨西哥城,篡夺了国家政权,并且宣布墨西哥独立。
伊都维德夺取国家权力后,又于1822年5月宣布在新生的墨西哥实行帝制,并且自立为奥古斯丁一世,建立了墨西哥帝国。
但是伊都维德的帝国很快遭到墨西哥人民的反对,他即位不到十个月就被推翻了,经过了各阶层的激烈斗争和妥协,最终1824年出台的墨西哥新宪法,确定墨西哥为联邦共和国。
而即使如此,墨西哥的混乱也还在持续。
对艾格隆来说,混乱是好事,因为混乱意味着没人能干涉现在的他,也意味着未来的他能够火中取栗。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夏奈尔终于恍然大悟。“陛下,太好了!我们能够在这里完成您的梦想。”
“不光是我的梦想,还有你的——”艾格隆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夏奈尔,“只要我们努力,用不了多少年,你将会成为总统夫人——如果我们足够幸运的话,再用几年你又可以成为帝国皇后。”
夏奈尔睁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您……您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听到过的事情。”艾格隆看着夏奈尔,然后骄傲地说。“我要娶你,然后和你分享我的事业。”
突如其来的狂喜,让夏奈尔顿时热泪盈眶,但是在片刻之后,她猛然摇了摇头。
“不,陛下……不行的,我不配……我只是个小军官的女儿,我怎么能和您结婚呢?我只要能够陪伴在您身边就满足了,您应该娶的是公主……”一边说,她一边偷偷抹眼泪,显然对她来说这对她很难受。
可是,她固执地认为,这才是对陛下最有利的做法,至于她个人的利益可以退居其次。
“呀!”
夏奈尔的话还没有说话就发出了一声痛呼,因为艾格隆捏了捏她的脸,让她中断了。
“傻姑娘!”艾格隆摇头叹气,“我们要在这里挖矿、建城,然后再去统一一个国家,你觉得有哪个公主会有兴趣跑到这个蛮荒之地和我一起做这事?”
“说不定会有的……”夏奈尔带着哭腔回答。
“就算有我也不要。”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回答,“你就是最好的——你无私地服从我追随我,无怨无悔地承受着和我一样的煎熬,你见证了我最痛苦的时候、也见证着我重新走向辉煌的时候……既然之前是这样,那以后也没有人比你更合适陪伴我去追逐我们的梦想了,夏奈尔,你配得上我。”
顿了顿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说到底,我们波拿巴家族又不是什么天生的皇室,我的祖辈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我的爷爷不过是个小地主,直到我的父亲那一辈才成为皇帝,而那时候世袭的国王已经掉了脑袋了,所以这血脉又有什么可吹嘘的呢?当然,如果你非要纠结于这个的话,我可以宣布你是某某帝国贵族的女儿——反正我父亲册封了那么多贵族,在多年战争当中总有不少绝嗣的。在欧洲也许还会有人质疑你,可是这是在美洲,无法无天的美洲,我们为什么要在意这个!谁要是多嘴多舌,就来和我的枪管辩论一番吧!”
“陛下……这样不行吧……?”夏奈尔还是有点犹豫。
“有什么不行的,我说你是,你就是!”艾格隆不耐烦了,他再问夏奈尔,“好了,先别想其他的,夏奈尔你先告诉我,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夏奈尔僵住了。
在少年人的视线下,她没有任何抵抗力——从一开始就没有。
而且……和陛下结婚!
这个想法,让所有别的一切几乎都失去了意义。
也许会有很多别的麻烦,但是陛下一定可以解决的。
夏奈尔饱含泪水,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陛下,既然您主意已定,那我永远服从您的一切命令,无论是作为女仆,还是作为妻子。我愿意嫁给您,这是我永世不忘的荣誉,我会竭尽全力让自己配得上这份荣誉……”
她还没有说完,艾格隆一把把她揽入到了怀中,然后重重地痛吻了下去。
仿佛以此还不足以发泄他的舒畅一样,他猛然抄起了夏奈尔的双腿,然后抱着她原地转了几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夏奈尔紧紧地靠在少年人的怀中,以此来汲取面对未来的力量。
不期然间,泪水已经沾湿了少年人的胸膛,但这眼泪不是为悲伤和恐惧而流,而是为命运的赐福而流,夏奈尔在心中无数次地向上帝祷告,感谢天主赐予她如此荣光。
她知道,这个所谓的“皇后”现在根本名不副实,甚至说出来还会惹人耻笑,也许接下来他们还有太多路要走,太多的障碍需要征服。
但是,只要靠在他的怀中,倾听他的心跳,她就已经无所畏惧。
陛下的垂怜,让他们的命运连结在了一起,从此以后也再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了。
抱着夏奈尔的艾格隆,此时也是陷入狂喜当中。
是的,他的人生戏剧告别了沉闷痛苦的序章,来到了慷慨激烈的篇章。
美人在怀中,金矿在脚下,虽然他此时手中拥有的资源还少得可怜,但是他知道他已经把握住了命运的丝线。
没有人可以算无遗策,接下来他肯定还会碰到很多意外,可是他绝无畏惧,命运的指引让他来到了这里,那就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了。
他的视线顺着溪流,看向了远方隐匿在黑夜当中的山脉,他目光中燃烧的火焰也许能够将其中蕴藏的黄金都给烧融。
“夏奈尔,我们的面前海阔天空,只等我们一起去把它们征服!随我去吧,一切都将是我们的!”
接着,他大笑着又亲吻了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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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新的征途
【耶和华——你的神,领你进他向你列祖起誓应许给你的地.那里有城邑,又大又美,非你所建造的。】
在三月早春的寒风当中,艾格隆在自己新婚妻子的陪伴下,站在自己位于迈索尼港口的寓所的屋顶天台上,眺望着远处的海面。
就在去年,他就是在这里登陆,来到希腊的土地上的,而如今,他新的征途又将从这个地方开始。
回首这一年的经历,他禁不住有些心潮澎湃。
他逃离幽闭他十几年的维也纳,辗转来到了基督山岛,盗取了宝藏,最后依靠这些宝藏招揽了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们,然后依靠他们进军希腊。
虽然其中多有波折,但是在他精心切入的时间点当中,他把握住了机会,创下了偌大的威名,也在复杂的浑水摸鱼,最终建立了一个小小的公国。
虽然这个公国名义上的主人并不是他,也承载不了他的野心和宏愿,但是它足以成为他和他的支持者们的临时落脚点。
他们获得了一片可以自由支配的地盘,训练军官,储备理政的人才,为日后接管一个更庞大、更富有的国家做好准备。
当然,那个庞大富有的国家不会自己飞到艾格隆的手中,想要达到目的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他现在就准备走上新的征途。
而现在,他也不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群人随侍——有卫兵,有秘书,有照顾他起居的女仆,无形当中他已经具有了一方领主的排场。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有一个美丽的妻子相伴。
艾格隆的目光微微移动,然后落到了特蕾莎的身上。
新婚三个月以来,他们都品尝到了新婚夫妇那种蜜里调油的甜腻感觉,尽管每天朝夕相处,但是仍旧对彼此百看不厌,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更是互相敞开心扉、尽享鱼水之欢。
此时的特蕾莎,脸上依旧荡漾着幸福的痕迹——正是因为生活和谐美满,所以特蕾莎虽不改往常的机敏和才情,但是却又有了些许小妇人的娇媚,她的脸上时不时荡漾着幸福的痕迹,总是会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虽说这个姑娘心高气傲,但是她看上去满足于已经夙愿得偿之后的新婚生活。
艾格隆也同样满足。
他对妻子的一切要求,特蕾莎都完全具备甚至还超过了,所以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然而,在内心深处,他那种吞噬一切、拥有一切的贪欲却没有熄灭,这个明明已经足够幸福却不知餍足的少年人,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再度躁动起来呢?
艾格隆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没必要寻求一个答案。
这次他们的目的地不是什么偏远地方,而是欧洲最有名的城市,也是承载着光辉历史的圣地——罗马城。
这三个月当中,他们先是在雅典享受新年庆典,庆祝和平的到来;而后又去了约阿尼纳,同自己的部下们一起庆贺,顺便管理了这个小小的公国;而现在,他们将要从迈索尼开始动身,前往伟大而光辉的罗马城,觐见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
这是艾格隆预先就计划好的一步,而且他也通过他的舅公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疏通了关系。
而现在,教皇的心腹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的“侄子”也投奔到了艾格隆的麾下充任私人秘书,他和他的盟友关系更加亲密,因此疏通关系也变得更加简单。
现在,万事齐备,他将携同自己的妻子一起访问罗马了。
当然,也有一点小小的遗憾——因为拿破仑皇帝当年和教会闹到决裂并且一度拘禁教皇,罗马教会内部有非常强大的反波拿巴派系,哪怕教皇陛下也不能忽视他们的意见,因此艾格隆和特蕾莎只能以私人名义拜访。
不过对艾格隆来说,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他不求一口气到位,只要能步步为营就是胜利。
以他们的身份,当然是不用自己来收拾行李的,在得到命令之后,夏奈尔早已经把一切都料理好了,万事俱备只待动身——夏奈尔本人,也会一路跟随这对新婚夫妇,随侍身旁。
而他们这一次的引路人,就是艾格隆的私人秘书莱昂-埃斯波西托。
他作为红衣主教的私生子,在罗马教会高层们内部应该也是公开的秘密,艾格隆觉得有他在身边的话,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会更加尽心尽力——至少会保全他们夫妇的人身安全。
有红衣主教作保,罗马教会内部就算有什么势力想要折腾,也会掂量掂量。
就这样,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秘密商谈,再加上艾格隆处理好了内部事务,如今就是他们出发前往罗马的时候了。
一想起罗马,两个人都有些感慨。
上次他们两个月不约而同地去了罗马,虽然借机重逢,并且定下了终身大事,罗马成为了他们命中的福地;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当时艾格隆还是半个“逃犯”的身份,也不敢公开露于人前,所以总体上来去匆匆,也无暇游览这座充满了光辉历史的城市——只是在古代罗马皇帝的郊外别墅逛了逛,事后两个人回味起来的时候,总感觉有些不尽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这一次,是弥补的时候了。
“陛下——”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他的秘书莱昂-埃斯波西托走到了他的身边。“船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登船出发。”
“很好。”艾格隆轻轻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走到了特蕾莎的身旁,然后温柔地向她伸出了手,“特蕾莎,我们要出发了。”
“嗯。”特蕾莎点了点头,然后非常自然地挽住了丈夫的手。
她的眼中充满了深情,也许此刻哪怕艾格隆说要去任何一个天涯海角,她也愿意倾心跟随。
看到这眼神之后,如同往常一样,艾格隆再一次被俘获了——
正因为如此,他顺手就把少女搂在怀中,然后温柔地亲吻了一下,而特蕾莎也毫不犹豫地回应了他。
于是,莱昂-埃斯波西托只得尴尬地站在了一边,低头尽量不看自己主君夫妇的亲密举动——这对少年夫妇可以任性地尽享恩爱,但自己如果多看,那可是大大地失敬。
好在他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特蕾莎先离开了天台,去跟夏奈尔做最后的准备了,只剩下了艾格隆和自己的私人秘书停留在了原地。
因为最近几个月的相处,艾格隆已经结束了对方的‘考察期’,接受了对方成为自己的圈子成员。
莱昂-埃斯波西托很珍惜自己得到的这份荣誉,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奉献自己的全部智谋和学识报效这位年轻的主君,以此来换取自己梦想的实现。
在他看来,这个少年人虽然此刻还力量薄弱,但是他和他的团体已经走上正轨,能够在隐隐约约中看到未来的光明了。
考虑到他迄今为止已经实现了那么多奇迹,再实现更大的奇迹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莱昂。”艾格隆一边眺望出现在海港港口的船只,一边轻声呼唤。“罗马那边的消息怎么样?”
“就我伯父的反馈来说,一切尚且安稳,虽然有不少人因为教皇陛下对您的态度过于友善而颇有微词,但是这种不满情绪并未出现在公开的质疑当中,教皇陛下认为,虽说您父亲当年曾经和教会闹得有些不愉快,但是您的祖母与叔父这些年来的虔诚,足以洗清波拿巴家族当年的污点,更何况当时您身为幼童根本不需要为这些不愉快负责,所以本着基督教仁慈宽容的教义,教会应该与您和解——”
对于后面的那些套话,艾格隆并没有多么在意,他在意的是其中一个关键词。
“我的叔父?”
“对,您的叔父,吕西安-波拿巴。”莱昂-埃斯波西托回答。
艾格隆略微有些惊愕。
看来,在罗马城里为他说话的亲人,不只是祖母和舅公而已
吕西安-波拿巴是拿破仑皇帝的三弟,在大革命风起云涌的时代,也成为了拿破仑的政治助手,并且协助他发动了雾月政变,然后在政变后担任内政部长,和哥哥一起稳固波拿巴家族的统治。
然而,没过多久,因为兄弟两个在吕西安的婚姻问题上争吵得非常激烈,或者说吕西安越来越受不了哥哥对自己颐指气使的态度,于是他选择和拿破仑皇帝决裂,放弃了他赐予的恩宠,并且全家搬到了罗马。
帝国极盛时期,拿破仑家族的成员们一个个鸡犬升天,头上戴满了王冠,而吕西安却依旧留在罗马,几乎被世人遗忘;而在1815年,拿破仑皇帝返回法国准备殊死一搏的时候,吕西安却赶回到了法国,准备和皇帝战斗到底,重拾家族的皇冠。
只可惜,这一次兄弟两个运气不再,随着拿破仑的大军在滑铁卢战役中失败,帝国复兴的希望又一次沦为了泡影,吕西安原本还想再劝说哥哥挣扎一番,但是眼见大势已去,他也无计可施,只能再度逃离法国,回到了罗马。
回到罗马之后,他又过上了隐居生活,几乎被世人遗忘,不过他和哥哥拿破仑不一样,他跟教会的关系很不错,所以1814年他被庇护七世教皇封为卡尼诺亲王,1824年他被利奥十二世封为穆西格纳诺亲王,总之受到了极大的尊重。
艾格隆当然知道叔叔一家就住在罗马城,但是之前因为搞不准这位叔叔的态度,所以他没有主动跟吕西安亲王联系——结果却没有想到,他的叔叔居然也在罗马教会内部为他说好话。
看来,不管有多少内部纷争,家族亲情终究还是把他们联系起来的纽带。
“陛下,您想要见见您叔叔吗?”莱昂-埃斯波西托一直在察言观色,看到艾格隆神态复杂,他低声问。
“如果可以的话,倒是可以见见——”艾格隆犹豫了片刻回答,“不过,这首先要得到他的首肯,他毕竟是我叔叔,如果他不乐意我也不会强行去打搅他。”
“对于这个问题,您完全不用担心。”莱昂-埃斯波西托笑了笑,“亲王殿下一直在暗中为您奔走,可见他对您寄托了深情厚谊,如果您愿意见他,他应该会很乐意才对——而且我的伯父认为,如果有亲王殿下参与其中的话,我们的麻烦也会减少一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是指什么?”艾格隆疑惑地问。
莱昂-埃斯波西托完全没有在主君面前卖关子的习惯,所以他马上回答,“其实我的伯父一直都在为如何安排您和教皇的会面而犯难,毕竟您两位都相当……注重礼节。”
莱昂的话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委屈。
作为一个政治人物、尤其是作为一个王位觊觎者,艾格隆当然希望得到教皇的欣赏,但是他也不愿意对教皇卑躬屈膝,至于跪拜之类的大礼更是想都不会想。
而教皇那边也认为,既然莱希施泰特公爵自称是虔诚的信徒,而且一直拿教会刷名望,那么在见到教皇之后就应该拿出足够的“诚意”——尤其是他父亲还有历史污点的情况下,不然如何服众?
正因为两边都坚持立场,所以这三个月来,两方为这个礼节问题争执了几次,还是没有结果。
在所有人看来,艾格隆过于执拗,不像往常那么身段柔软,可是艾格隆却不想让自己在教会面前矮人一头——如果现在就给人留下了这种印象,以后想要扭转过来可就难了。
他只想拿教会当工具,可没想过真的成为一个虔诚的教徒。
所以他必须坚持礼节,因为礼节有时候完全不重要,但有时候礼节就是全部。
“所以这个问题跟我的叔叔又有什么关系呢?”艾格隆反问。
“我的伯父认为,如果有亲王殿下参与其中的话,倒是可以给您和教皇两边一个机会。”莱昂-埃斯波西托连忙解释,“如果您得到了教皇的公开召见,那么您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落在了众人的眼里,您的一举一动都会惹人关注;而如果是在亲王殿下家里相见的话,很多问题也许就没那么重要了——”
艾格隆终于明白了。
“我私人拜访我的叔叔,恰好教皇陛下也驾幸我叔叔家,然后我们偶遇,并且亲切友好地交流一番——”他总结出了对方的意思。
“如果您不介意这种方式不够盛大的话……”
“不,我不介意。”艾格隆拍了拍自己秘书的肩膀,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满意。“所以我们就这么办吧。”
“好的,陛下。”莱昂-埃斯波西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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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重逢祖母
【我们从前在一切事上怎样听从摩西,现在也必照样听从你,惟愿耶和华——你的神——与你同在,像与摩西同在一样。】
“好的,陛下。”
虽然莱昂-埃斯波西托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内心当中却有了掩饰不住的得意。
他最近一直都在少年人身边效劳,也逐渐得到了对方的信任,慢慢地参与到了对方的重要行动当中,如果是一般人肯定已经满足于这种地位了。
可是,他却还没有满足,他知道,目前自己的价值还体现在“好用的秘书”,而没有达到“不可或缺的秘书”这个层级。
所以他需要一个契机,来进一步体现自己的能力和价值,获得更大的信任。
如果他能够帮助少年人圆满解决与罗马之行有关的问题的话,那么他就应该可以得到这种奖赏了。
于是这段时间他不遗余力地和自己的“伯父”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通信,最终商量出了这样的办法。
而陛下的反应,也确实证明他做对了。
他又走出了坚实的一步,但剩下的路还要脚踏实地地走下去。
两个人结束了交谈,然后艾格隆带着他走下了天台。
他们下榻的地方,正是之前被他们征用的旅馆,此时旅馆的门口已经停留了好几辆马车,所有的行礼都已经打包好了,特蕾莎也已经坐了上去,只等艾格隆一声令下就可以去乘船出发。
艾格隆打开了车厢门,然后坐到了特蕾莎的旁边,特蕾莎立刻倚靠到他的肩膀上,而就在车厢门重新被关上的间隙,特蕾莎向车厢外的莱昂-埃斯波西托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赞许他工作得力。
莱昂-埃斯波西托连忙躬身向皇后陛下行礼,直到马车缓缓行驶离开。
他是个聪明人,而且从小就有待人接物的经验,所以他能够看得出来,虽然特蕾莎公主从来没有和自己长谈过,但平素对自己的态度非常友好,或者说——在试图拉拢自己,
他几乎没有经过什么犹豫,就顺应了这种拉拢,甚至刻意对公主殿下讨好——毕竟,如果能够得到女主人的庇护,他接下来的工作也会轻松许多,他也乐于得到这样的庇护。
而且他深知,自己虽然家世不错、而且头脑灵敏,但是自己的弱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并非帝国时代的功臣后代,而且也没有什么同甘共苦的经历,所以也不可能融入到他们的圈子当中。
况且,从小就被认为是红衣主教接班人、因而心高气傲的他,也不屑于对某些地位并不高于自己的人卑躬屈膝。
而在这种环境下,来自于特蕾莎公主的善意就显得弥足珍贵了——他知道世上没有完美而且永不犯错的人,如果某天自己犯错,那么孤立无援和有后台靠山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
于是他甘愿站在公主殿下那一边,换取她的好意和庇护,也为自己的地位找到一个坚实的后盾。
当然他也知道,这种庇护绝不是免费的,而是需要自己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用处,不过对他来说这不算什么难事。
他刚刚报告给陛下的事情,特蕾莎公主也在同一时间已经知道了——而且特蕾莎公主同样对他的解决办法非常满意。
这是非常理想的结果,足以让他自鸣得意。
不过,莱昂也没有飘飘然,有时候他心里也有点疑惑——两位陛下感情明显非常恩爱,特蕾莎公主对少年人的喜爱即使旁观者也能够强烈感受到,而且她看上去似乎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权欲,所以她为什么要这么积极呢?
——所以,公主殿下自己,是不是也在为隔绝于帝国遗民的小圈子而愤愤不平的呢?她之所以刻意拉拢自己,是否也是为了在陛下身边占据更重要的位置,免得被人疏远?
这些只是莱昂的猜测而已,他不可能去询问特蕾莎公主寻找答案,而且也没必要找寻答案。
只要这种事实上的默契存在,那就够了。公主殿下那温婉的笑容,就是对他此刻忠诚的鼓励。
带着繁杂的思绪,莱昂自己也走上了马车,然后一起来到了栈桥旁边。
接着,他们一行人都走下了马车,然后一起登上了前往罗马的帆船。
看着海上冉冉升起的朝阳,年轻的秘书意气风发。
若是他们真能复辟帝国,那么我,莱昂-埃斯波西托,必将青云直上,成为一代名臣,他对此坚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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帆船满张,在冬日凛风的助威下,艾格隆再度体验到了穿行于地中海的旅途。
不过相比于过去,现在的他已经适应了船上的颠簸,再也不会晕船了。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艾格隆这一行人并没有大肆铺张,除了特蕾莎之外,他只带了夏奈尔、自己的秘书、卫队长安德烈-达武和其他几个可靠的卫兵而已,总数也没有超过十个人——这还是安德烈-达武极力抗议之后的结果,本来他还准备带更少的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他和特蕾莎,则装扮成刚刚新婚的年轻贵族夫妇,一起外出旅行度蜜月。
某种意义上这好像也是事实?
和上次一样,经过了两天的航程之后,他们一起来到了奇维塔韦基亚港口,然后租用了几辆马车一起前往,全程都是由作为本地人的秘书莱昂出面处理,艾格隆夫妇并没有露面。
而接下来,这一行人就向着罗马进发了。
越接近罗马,艾格隆就越是感觉到心情振奋不安。
距离上次他来到罗马仅仅一年不到,当时他只敢在罗马郊外徘徊,连见祖母都是偷偷摸摸的;而这一次,情况却大有不同,他已经可以合法且自由的行动,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确实已经作为教皇的客人,奔向了这座永恒之城,也算是一吐怨气了。
而且,这一次,他可以堂堂正正地来到祖母的家中,并且站在她的面前骄傲地告诉她,自己没有辜负她之前的期望。
越想越是心情激动,但港口离罗马城有几十公里之遥,艾格隆只能按捺住心情,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渐渐地,而随着地平线的移动,罗马周围的丘陵山岗,以及上面的那些宏伟的建筑,也渐渐地在车窗外浮现。
此时已经来到了傍晚时分,因为是冬天,太阳落山很早,所以残阳已经将这些山丘和上面的建筑物拖长了影子,因而更加显得宏伟壮观。
“他们欠我一场凯旋式。”艾格隆突然闷闷不乐地说。“我明明花了那么多钱!”
直到现在,他还有点耿耿于怀。
“好啦,艾格隆……罗马城早已经不搞这种东西了,又怎么会特意为你准备呢?”坐在他旁边的特蕾莎笑着回答,“不过不要紧,就算这次没有,也许以后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是啊……会有那么一天的。”艾格隆点了点头,“到时候我要让教皇为我戴上冠冕。”
少年人此刻意气风发,虽然这些话骤然听起来有些脱离现实,但是特蕾莎却宁愿相信自己的丈夫。
“那时候我就负责在你旁边喊‘醒醒吧,你不过是个凡人!’吧……”她略带着点调侃和宠溺地回答。
“按历史书上的说法,这活儿不是应该由奴隶干的吗?”艾格隆疑惑地问。“而且,我为什么需要有个人提醒我?我又不是真的罗马将军,头上也没有个元老院。”
“傻瓜!”特蕾莎笑得前俯后仰,然后捏了捏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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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幽居于罗马的宫殿当中的前帝国皇太后莱蒂齐亚-波拿巴夫人,正在和往常一样,同自己的亲弟弟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进行晚饭后的闲聊。
老年人一向睡得很早,所以每天闲聊会在八点钟左右结束,然后老妇人会回到自己的卧室,然后沉入梦乡。
不过最近几天情况稍微有些不一样,她知道,自己的孙子即将造访罗马——而且,很明显,只要他一来到罗马,就会立刻跑到自己这里来。
每次想到这件事,她都会喜不自胜,连睡眠都推迟了许多。
“约瑟夫,他们现在已经到哪儿了?”莱蒂齐亚又一次问。
今天已经被无数次地折磨过的费什红衣主教,只能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上次收到信的时候,艾格隆写下了出发的大致日期,算时间的话,应该也就是这两天了吧。”
“那就好……”老妇人满怀期待地点了点头。
早在两三个月前,在得知了孙子打算出访罗马的消息之后,她早就已经安排人把自己的住处收拾整理了一番,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孙儿和孙媳妇入住。
可是这两个小家伙迟迟不来,让祖母等得心焦,虽然明知道这不是他们的错,老人仍旧多了几声埋怨。
好在孙子现在终于成行,这份煎熬马上就要结束了。
可是,越是临近终点,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感到难受。
“上帝啊,时间的流逝怎么这么慢!”莱蒂齐亚皇太后禁不住抱怨。“还没有新的消息吗?”
“再等等吧……”费什红衣主教只能再度敷衍。
在内心深处,他也和姐姐一样希望早日再会这对新人。
三个月前,就在他们的婚礼上,他作为长辈亲自主持,那盛大的场面他至今仍旧记忆犹新,也让他感到无比的欣慰。
回到罗马之后,他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都讲述给了姐姐听——这也是他们到晚年之后所能够享受到的最大乐趣了。
而对莱蒂齐亚皇太后来说,这桩婚事除了让家族延续之外,还有另外一重意义——当初正是她极力坚持,要求孙子娶特蕾莎公主的,如今好事成真,岂不是更加证明了她眼光独到?
虽然只见过寥寥几面,但是她对特蕾莎公主满意极了,她真心相信等自己故去之后,家族的重担能够由特蕾莎公主为她延续。
“结了婚之后,他就不是孩子了,我希望他能够稳重一点,肩负起家庭的责任,不要再随便冒险了。”想到这里,莱蒂齐亚忍不住说,“依我看,他最好在我们这里久呆一阵,等到了我的曾孙问世了再说别的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费什红衣主教苦笑了起来。
“这个……恐怕不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艾格隆做,他不可能在罗马停留太久的。”
“有什么事情比延续我们这个可怜的家族更重要吗?”莱蒂齐亚反问。
说到这里,她又转开了话题,“算了,这些小孩儿我永远都没办法管住,当年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抱怨了一小会儿之后,老妇人总算平静了下来。
“他来到意大利,接下来是不是还打算去见他的母亲?”
“是的。”红衣主教回答,“这也是特蕾莎公主坚持的,毕竟她觉得路易莎和她是一个家族的成员,应该维持好关系。”
莱蒂齐亚皱了皱眉。
她本来不喜欢这位前儿媳,也不怎么乐意和她有什么来往,但是听到这是特蕾莎的意见,她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多通情达理又顾念家庭的孩子啊,她们是一个家庭里出来的,却简直天壤之别!”
说到这里的时候,莱蒂齐亚皇太后,仿佛有什么心灵感应似的看向了餐厅的门口,而这时候正有一个仆人快步走了过来。
还没有等他说话,从他的神态上,莱蒂齐亚皇太后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她就中断了和弟弟的聊天,然后直接站了起来,快步走向了餐厅。
她带着激动的心情走到了客厅,而这时候,这对少年和少女夫妇也才刚刚进来。
三个人六目相对,老妇人的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了,原本心里积累的焦虑和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
“孙儿,我的孙儿!”她直接走上前去。
而在对面,艾格隆和特蕾莎也满面的激动,尤其是特蕾莎,因为感念之前莱蒂齐亚一力撮合之功,此刻百感交集,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奶奶……”艾格隆迎了上去,然后一把拥抱住了自己的祖母,“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来见您了!”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老妇人一边流泪,一边喃喃自语。“天晓得你让我多了多少牵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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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家族与馈赠
“天晓得你让我多了多少牵挂啊!”
抱着孙子,莱蒂齐亚皇太后百感交集,一时间泪水不止,而在场的其他人也深受感动。
“对不起……”艾格隆嘶声说,“我让您受累了。”
“还好,还好。”莱蒂齐亚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抹眼泪,“我原本希望你能够隐姓埋名平安过完这一生,然而你却选择了要去干大事,也许这是宿命吧……我拦不住,也只能担惊受怕了。好在结果让人满意,上帝保佑了你……”
接着,老妇人松开了怀抱,又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特蕾莎身上。
对这个孙媳妇,当初她就怎么看怎么满意,如今更是爱到了极点。
“特蕾莎,让我好好抱抱你。”
一边说,她又将少女抱在了怀中,“对不起,我的孙子委屈你了……”
“您言重了,殿下并没有委屈我,相反他非常照顾我呢。”特蕾莎享受着奶奶的爱抚,然后笑着为丈夫辩解,“能够和殿下在一起,经历那些风风雨雨,我感到很开心,也从没有一刻怀疑过。”
“能有你这样的妻子,真是他的福气。”莱蒂齐亚忍不住感叹,“今后我们一家都应该好好补偿你。”
“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现在也是波拿巴家族的一员呢。”特蕾莎微笑着回答,“应该是我必须尽我的义务,就和您当年一样,让这个家族开枝散叶发扬光大才对。”
“没错,没错!”莱蒂齐亚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确实,我不该这么说,如今你已经是我们家的一员,是我的至亲孙女儿,而且艾格隆是当家人,那你就是当家的夫人,我们家的一切都应该由你来支配,又谈什么补偿呢?”
说到这里,老年人充满皱纹的笑容又带上了几分调侃,“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们家族开枝散叶呢?”
这个问题让特蕾莎的脸瞬间就红了,她低下头不敢再看祖母,只是轻声回答,“我当然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得看殿下努力不努力了——”
“他敢不努力!”莱蒂齐亚瞟了艾格隆一眼。
艾格隆听得心里也非常尴尬,不过天地良心,自从结婚之后自己已经够“努力”的了。
好在莱蒂齐亚也不想一直说这个,于是也换了话题。“好了,我们就别再一直站着了,晚餐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我们一起去吃吧。”
于是,莱蒂齐亚带上这对少年夫妇一起回到了餐厅,再加上费什红衣主教,四个亲人坐在一起,突然让这里多了家庭聚餐的温馨气氛。
“艾格隆,你打算在罗马呆多久?”在用餐的同时,莱蒂齐亚问。
“这要看我在这边顺利不顺利,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就在这边呆上两周左右,然后再启程离开。”艾格隆回答。
“这么短吗?”祖母略微有些颓丧,接着又问,“接下来你要去哪儿?去帕尔马吗?”
虽然她的语气相当平静,但艾格隆和特蕾莎都感受到了其中暗含的厌恶——看来她对自己的前儿媳的所作所为也非常不满。
他们暗暗对视了一眼,然后艾格隆点了点头。“是的,去看望一下我的母亲……毕竟她邀请过我,身为儿子我去看望下她也是应该的。”
其实他一点都不愿意去,完全是因为特蕾莎的一力坚持,但是在祖母面前他宁可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免得祖母对特蕾莎有意见。
“这么说也没错……”莱蒂齐亚叹了口气,同意了孙子的意见,“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母亲,如今你结婚了,一面都不见也有点说不过去,总该看望看望的。你准备在那儿呆多久?”
“我并不想在那儿呆多久,免得给母亲添麻烦,她有她的家庭生活,作为局外人我应该保持应有的尊重——”艾格隆冷嘲热讽地说。“大概呆个两三天就走吧。”
“那接下来你准备去哪儿?”祖母又问。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将会去巴伐利亚。”艾格隆回答。
这原本应该是自己的机密,不过对奶奶和舅公他也没什么必要隐瞒,所以就直接说了出来。
“我跟梅特涅他们有过秘密协议,要拥立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成员成为希腊国王,而具体挑选其中的谁,我需要和现在的巴伐利亚王室商量一下,争取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原来是这样!”莱蒂齐亚恍然大悟。
她并不关心什么欧洲政治,更加不关心什么希腊国王,但是看到孙子说话时那种挥洒自如自信满满的神态,她仍旧感到心里很开心。
当年她的儿子就是在整个欧洲的地图上画来画去,几乎重塑了所有国家的版图,而且生造了威斯特伐利亚王国、意大利王国和华沙大公国等等新国家,那种睥睨四海的气魄,谁不感到胆战心惊呢?
如今在孙子身上,也能找到当年儿子的几分神态了。
当然,对比起儿子来,孙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然而她已经足够满足了。
莱蒂齐亚见过艾格隆的次数并不多,可是对这个孙子却一直都在牵肠挂肚,此时看到他如此意气风发的样子,越看越是欢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哪个老人不喜欢有这样的孙子呢?
“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成算,那我也不会多加干涉,我只祝福你一切顺利。”老妇人微笑着说,“不过在罗马的这段时间,你可要好好陪陪我……你的奶奶已经太久没有开心过了,她希望能够好好舒心一次。”
“当然了!”艾格隆立刻点头答应,“我很高兴我有机会弥补长期未能随侍在您身边的遗憾……您的慈爱确实我自幼所渴求的。”
“可怜的孩子……这哪里是你的过失?这分明是命运对我们的折磨,你是完全的受害者。”莱蒂齐亚又想起了过去的那些伤心事,差点又哭了出来,“这折磨就是从你父亲不敬上帝、和教会决裂开始的,上帝惩罚了他的傲慢,到头来让我们用苦难赎罪!我们倒是没什么,毕竟我们过过苦日子,承受得了打击;可是你呢……我可怜的孙儿,你可就太遭罪了!”
一边长吁短叹,她一边又劝告孙子,“所以你一定要以他为教训,永远牢记要虔诚于上帝,要尊重教会。你之所以能够逃离牢笼,又干下了这样一番大事业,这一定是上帝的意志,是万能的主在保佑你,我们家族能够得到上帝两次垂青简直太幸运了,所以这一次你千万不能再背离主了!只要你能够始终遵循上帝的旨意而行,那么哪怕以后成不了什么皇帝,至少在罗马你也有一席之地,总好过成为孤魂野鬼,你千万要谨记我的劝告。”
老人带着哭腔,絮絮叨叨说了这番话。
虽然曾经贵为帝国的皇太后,但莱蒂齐亚本质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意大利老太太,虔诚信教而且心怀慈悲,没有政治家的野心也没有不择手段的残忍,在她看来,自己儿孙们所得到的一切实在太过于梦幻了,除了被上帝眷顾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所以,帝国的毁灭,自然也是上帝降下的惩罚。
她不求孙子日后登上皇座,只希望他能够平安过完一生,延续家族的血脉,所以特别害怕他又重蹈覆辙,犯下傲慢与不敬的大罪。
对于老人的劝告,艾格隆也只能默然听着。
他并不介意同罗马教会合作,但是在本质上,教会也只是他一个工具而已,而这就意味着他未来同教会必然既有合作又有冲突——这也不奇怪,自从中世纪以来,法兰西和德意志的哪个君主没有头疼过这个问题呢?
不过这些话他就没必要跟祖母说,以免给她扫兴了。
等到祖母絮叨完了之后,艾格隆岔开了话题。
“对了,这次我来罗马,还准备拜访吕西安叔叔。您能不能差个人通知一声他呢?我想征得他意见之后再拜访。”
“那太好了。”莱蒂齐亚笑着点了点头,“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他了——我想他也一定很高兴能够见到你这个侄子的,毕竟这段时间我和他见面的时候,他总是对你赞许有加。”
听到祖母这么说,艾格隆倒不禁也有了期待。
“我很感激他对我如此挂念。”
他自从生下来之后,还没有见过这位三叔——1815年之前吕西安都在罗马隐居,而等到1815年他回法国帮哥哥的时候,艾格隆早已经在1814年被路易莎带到了维也纳。
在拿破仑的诸位兄弟当中,他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吕西安叔叔倒是说不上有什么好感——毕竟,他有才华而且有傲骨,但也是出了名的轻浮贪财,甚至屡屡让拿破仑下不来台。
他敢于在拿破仑如日中天的时候违逆他,并且拒绝他的一切恩赏离开法国,这份勇气也值得敬佩;但是他的个人野心也同样暴露无遗,他过去曾经多次公开宣称要当拿破仑的继承人,最后才被忍无可忍的拿破仑严厉警告。
当然,叔叔也只是叔叔而已,波拿巴家族当中自己是当仁不让的主人,他也绝对不会容许叔叔冒犯自己。
“说到你叔叔,我倒是想起其他孩子们了……”莱蒂齐亚突然叹了口气,“真希望有哪一天,我能够看到我的子孙们们重聚一堂。”
在这个时间点,莱蒂齐亚的成年儿子们,除了拿破仑都还健在(女儿们只剩下前那不勒斯王后卡特琳娜还活着了),而且星散四方。
约瑟夫隐居美国,在纽约买了一大块地产;吕西安隐居罗马;路易隐居在佛罗伦萨;而小儿子热罗姆,也带着自己的妻子卡琳娜住在的里雅斯特的城堡里。
曾经这个家族的原本们各个头戴王冠,统治了半个欧洲大陆,如今却各自分飞,真可谓是“散是满天星”。
对于老夫人来说,什么荣华富贵她也不在意了,只是儿孙们才让她放心不下,回想起往昔的盛景,再想想如今,不可避免地有些悲从中来。
“会有那么一天的,奶奶。”特蕾莎连忙安慰起了老夫人。“我们现在就有两位堂兄在身边效力,一旦日后我们君临法兰西,其他的家族成员我们都会照顾的,到时候您也可以在巴黎颐养天年。”
“那我就好好想办法活着吧,让自己能够看到那一天。”莱蒂齐亚皇太后笑着回答。“不过我听说路易之前好像和你们发生了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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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将自己叔叔路易前往基督山岛然后拒绝赞助自己的始末,都讲给了奶奶听,然后他还补充告诉她,奥棠丝王后慷慨大方地给了自己钱。
“这个自私自利的儿子!”莱蒂齐亚果然发怒了,“他还不如他的妻子懂事!他难道忘了吗,没有他的哥哥他一个子儿都不能有!他居然胆敢在你请求援助的时候袖手旁观……真是混账儿子!”
“也许过去的事情让他心怀芥蒂吧,毕竟他曾是荷兰国王。”艾格隆冷静地回答。
“过去的事情也不能怪罪到你身上,作为家族成员他应该尽心帮你!”莱蒂齐亚仍旧余怒未消,喝了一口肉汤才稍稍平复了心情,“算了……我到了这个年纪了,也管不了这些不肖子孙,但是艾格隆,你放心吧,你的祖母是完全站在你这一边的,她会尽一切办法来支持你。”
接着她又看向了特蕾莎,“特蕾莎,你还记得吗?之前我说过要把我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你来掌管。”
“您大可不必……”特蕾莎连忙说。
“我倒是觉得极有必要。”莱蒂齐亚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到了这个年纪,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什么时候离世,因此我有必要整理好自己的财产,预先做个准备,免得到时候大家争论不休——我的财产是拿破仑当年给的,现在理应也交给你们,之前我之所以对艾格隆吝啬只是因为我害怕他拿去冒险而已,现如今他既然跟你结婚了,那我也不用担心了,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清点我的财产,包括地产、宅邸和珠宝,等我列明详细清单之后,就把它交给你,从此以后你爱怎么支配都行。”
艾格隆和特蕾莎对视了一眼,身为帝国的皇太后,莱蒂齐亚并未受过多少清算,因此她的名下确实有相当多的财产,而这些如果能够给到他们的话,确实能够缓解他们的资金压力。
作为家族继承人,拿到这些馈赠岂不是理直气壮?
“谢谢您了,奶奶。”艾格隆诚心诚意地感谢老妇人。
“傻孩子,骆驼穿不过针眼,钱财我也带不去天堂,能够用它来帮助你们,是我高兴才对!”莱蒂齐亚笑着说。
就这样,祖孙两人在餐桌上聊天,特蕾莎也时不时地插话,席间充满了欢声笑语,气氛亲密无间。
就在这时候,前去送消息的侍从回来了,而他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艾格隆的叔父吕西安-波拿巴已经赶到了母亲的居所,等待和侄子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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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叔父
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莱蒂齐亚和艾格隆都有些惊讶。
毕竟,她派人去通知儿子,只是为了让他有个准备,艾格隆会在接下来某一天选择登门拜访,这也是作为侄子应有的礼节。
却没想到,吕西安-波拿巴亲王居然就这样直接赶过来了——由此倒也看出了这位叔父对侄子的看重。
“让他赶紧过来吧!”莱蒂齐亚皇太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招呼侍从把自己的三儿子叫到跟前,然后又让人在餐桌上加了一副餐具。
“能多个人在身边总是好事。”她笑眯眯地说。
很快,侍从把一个中年人给领了进来,艾格隆也得以生平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三叔吕西安-波拿巴。
他个子不高,有着一头棕黑色的头发,但两鬓已经斑白,看得出岁月的风霜,他的五官柔和,举止文雅,眼神内敛而又带有几分怏怏不乐的忧郁,看上去与其说像是一位亲王,倒更有几分郁郁不得志的诗人气派。
他静静地走到了餐桌边,眼神一直都凝聚在艾格隆的身上,而艾格隆也礼貌地站了起来,向自己的叔父躬身致敬。
“很高兴见到您,我的叔父……对这一天我已经盼望很久了。”他恭敬地说。
“我也已经盼望很久了。”吕西安-波拿巴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十几年的等待!不过这一切总算没有枉费,你终究还是走上这条路了。”
在他的叹息当中,依稀看得出有几分当年随同拿破仑发动政变时的气势。
还没有等艾格隆说话,他又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然后抬起手来,轻轻地敲了敲艾格隆的胸口,接着又开口了,“你比我想象得要更高、更强壮。”
“为了完成我们家族未竟的事业,我必须保持强健的体魄。”艾格隆回答。
“很好的回答!”吕西安大声赞许,“在我们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们可没想过那么多——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能够在科西嘉保住我们家的田产就算满足了,谁能想得到之后的事情?”
接着,他又紧紧地拥抱了自己的侄子,“你干的很好,孩子,迄今为止你所付出的一切辛劳我都看在眼里,我自问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这份本事……所以,你比我强,你是我们这个家族的希望。”
这番话似乎发自肺腑,所以艾格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唯一有所不满的是,之前你来到罗马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联系呢?难道你心中对上一辈的纷争还心有芥蒂吗?”吕西安-波拿巴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我不是你的臣仆,作为一个叔父,我也乐于帮助一下我困境中的侄子,可是你却忽略了我。”
“很抱歉,叔父。”艾格隆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并不是我不相信您对家族的忠诚——您在1815年的表现已经证明了您确实怀有这种忠诚,只不过之前我来到罗马的时候,我不知道接下来我的命运到底如何,所以我不想给您添麻烦,毕竟……您好不容易才躲过风暴,重新在教会的庇护下找到了平静的生活,我不想破坏它。”
艾格隆之前没有联系吕西安,一方面是因为担心他的政治态度,一方面确实也是觉得这次就别折腾这位叔父了——反正他知道吕西安手里也没有多少钱,不可能给他多少赞助。
“你既然不怕给你的奶奶添麻烦,那又何必担心给我添麻烦?”吕西安-波拿巴反问。“你没猜错,我现在确实一无所长,也不可能再去搅动风云了,但是即使如此我也能够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你一点帮助,而且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这番话,艾格隆听了之后又是心里一暖。
“谢谢您,叔父,我绝不会忘记您对我的帮助。”
吕西安-波拿巴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他确实利用自己在教会内的关系,为自己说了好话,也乐于充当自己和教皇陛下会面的中间人,他确实在尽自己所能地帮助自己了。
当然,处于他现在的立场上,所能够帮的忙也只剩下这么点了。
“好了,你们两个别光顾着说话了,我们还是继续晚餐吧——”莱蒂齐亚笑着说,“而且你们表情别这么凝重了,我们家族的聚会可要欢快一点。”
艾格隆和吕西安相视一笑,然后各自坐了下来,然后,他们开始一边进餐一边聊天。
这个时候,吕西安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特蕾莎身上。
“我的侄媳妇真是光彩照人。”他仔细看了看特蕾莎的样貌,然后笑着说,“这么美丽的公主,我敢说一定是各国宫廷里最好看的!艾格隆真是有福气。”
“您果然已经成为一个意大利人了,亲王殿下。”特蕾莎笑着回答。“太会哄人了。”
“不,我这可是真心话,当年我看到的王后和公主可为数不少,我想我有足够的资格来下这个评断。”吕西安-波拿巴亲王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感慨了起来,“想想还真是奇妙,你知道的,我从小在科西嘉长大,直到少年时代才有机会到凡尔赛见见世面,我特别想要见识见识王上和王后的风采,当然那时候我不过是个小贵族的儿孙,哪有什么机会得到宫廷的在意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有在那些最盛大的庆典上,我才能够看到可怜的路易十六国王和他的王后,虽然只是远远看着,但是我满心艳羡,心想这是多么威风的排场!我遐想过,某一天我能够成为一个廷臣,能够近距离感受王家的排场,欣赏王后陛下和其他贵妇人们的美貌,哈哈……你们可别嘲笑我,哪个人在少年时代没有过类似的狂想呢?!我的朋友和同学们都在嘲笑我,认为我未免太过于想入非非了,我自己也觉得是这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又话锋一转,“可谁能想得到,没过多少年之后,一位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成为了我的嫂嫂,又过了十几年,又一位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成为了我的侄媳,命运真是令人惊叹……我现在回想起来都如同做梦一样,如果当年有人把这段故事告诉少年时代的我,我一定会觉得他是个疯子吧。”
听到了叔父的感慨,艾格隆这才意识到,虽然如今已经默默无闻,但他的叔叔毕竟是一个在历史舞台上留过名字的人。
他见识过国王和王后盛大的排场,也见识过制宪会议和随即爆发的大革命,见识过雅各宾的专政也见识过督政府,直到最后他自己成为了法兰西权力巅峰的几个人之一。
“我们家族擅长将梦变成现实。”心潮澎湃之下,艾格隆忍不住如此评价,“奶奶一定会认为这是上帝对我们的眷顾,但我这位这更多是源于我们的勃勃野心,以及永无停歇的行动力,还有与这些野心相称的头脑……我们相信奇迹,因为我们本身就在制造奇迹。”
“你说得没错。”吕西安-波拿巴点了点头,“不过,生对了时代也很重要。在几百年前,社会封闭得让人窒息,每个阶层都是牢不可破,国家只是血统最高贵的那些国王公爵们的游乐场,那时候再有本事也只能匍匐于他们之下,是这个时代给了我们机会,我们只是比其他人更好地抓住了机会——至于那些没抓住、没抓好机会的人,我亲眼见过他们的下场。”
说到这里,亲王殿下抬起手掌缓缓落下,形象地模拟了断头台铡刀落下来的场面。
“罗伯斯庇尔兄弟走上断头台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我们波拿巴兄弟会统治法兰西,但我们做到了。虽说我们最终在十几年后失败了,但是至少我们曾经把命运置于我们的手中。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后悔过,相比于那些默默无闻死去的人们,至少我们曾经不凡。”
接着,他拿起了酒杯,对着自己的侄儿,“为命运干杯。”
“为命运干杯!”艾格隆也来了兴致,和自己的叔父对饮。
然而这对叔侄说着来了兴致,但特蕾莎却在一边听得有些不是滋味。
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奈特出身于哈布斯堡家族,是她的姑祖母,最终被送上了断头台,也许她确实是咎由自取,但是身为后辈,她不可避免地对这位姑祖母抱有恻隐之心。
况且,如果有一天艾格隆真的梦想成真,那么她自己就是又一位来自哈布斯堡家族的国母了,她可不愿意自己和艾格隆、以及两个人的后代再去承受这种可怕的命运。
哪怕想想都会觉得难受。
所以她决定转移开话题。
“那么您认为,如今我们的成算大吗?”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吕西安-波拿巴亲王原本严肃的面孔也变得柔和了不少。
“从正常逻辑来判断,机会确实不大,请原谅我说话不中听,但是我认为作为长辈,我应该对你们说实话。”他老实回答。
“没关系,您说得确实是实话,我不会介意的。”艾格隆摇了摇头。
虽然他现在意气风发,而且已经闯下了偌大的事业,但是他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能够判断出形势——他现在手里掌握的资源,和整个法兰西相比几乎不值一提,他的军队满打满算现在才只有几千人,而且缺乏武器,然而法兰西王国有几十万常备军,正面对垒的话,任何一个师都能把他可怜巴巴的力量给击溃。
所以,任何能面对现实的人,都不可能说胜算很大。
“我说机会不大,并不是说没有机会。”吕西安-波拿巴话锋一转,“法兰西虽然强大,但是它并不喜欢波旁家族,相反他们痛恨复辟王朝给他们带来的反动,时刻都有人想要推翻它——如果真的再来一场推翻它的革命,那时候你就有机会了,因为只要波旁家族王冠落地,很多法国人就会想起还有波拿巴家族适合领导他们——当年是一场革命把我们上一辈送上了舞台,那么新一场革命就会把我的下一辈也送上舞台。”
这个判断,其实和艾格隆的判断不谋而合,毕竟靠正面武力想要打下法兰西简直是痴人说梦,必须想办法颠覆现在的复辟王朝。
好在原本的历史线给了艾格隆莫大的信心——因为就在1830年7月底,法兰西爆发了七月革命,并且把波旁王朝赶下了台,查理十世国王被迫带着家族成员们逃亡英国,从此以后波旁王族主支的统治也就此结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当然,接下来统治法国的不是波拿巴家族,而是趁机攫取了政权的王室幼支奥尔良家族,史称七月王朝,直到18年后的1848年,艾格隆的堂兄才借着又一次革命重返法国并最终复辟了帝国。
而这一次,艾格隆不想再等十八年了,他要尽快把皇冠弄到手。
不过他也知道,历史线已经改变,原本的历史只能给他以参考,不能完全照搬——也许会提早,也许会推迟,但这样一场推翻波旁王室的革命应该是不可避免的。
而且他会非常乐意推上一把。
“煽动暴乱和政变容易,但确保政变的果实落到自己的手中可就很难了。”吕西安-波拿巴的笑容略带古怪,“雾月政变的时候,你爸爸在元老院面对那些愤怒的议员们时,几乎语无伦次,好不容易才救住了场面,没有让局势失控。”
艾格隆同样也知道这个道理。
自己不能被奥尔良家族捡走胜利果实,如果想要实现这目标,必须要有计划有步骤地行事。
奥尔良公爵一家在1815后回到了法国,他们已经在法兰西布局了十几年,对王位虎视眈眈、势在必得;而他现在身在国外,短时间内只能遥控国内的支持者们,对比起来确实是劣势。
还好他现在还有时间——虽然可能并不多。
“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既然说到了这里,艾格隆诚心地向自己的叔父发问。
毕竟,在政变夺权上面,他可是有经验的。
“我离开法兰西十几年了,早已被人遗忘,很多事情我也已经不知道了。”吕西安-波拿巴苦笑着回答,“不过有一点,我的侄儿,你一定要牢记。核心在于军队,只要有军队支持,你就万事顺遂。”
艾格隆略微有些失望。
虽然叔父说得对,但是这也只是正确的废话——人人都知道的道理。
“还有一句——”吕西安-波拿巴又补充了,“摸清你对手们的底,我的朋友也许能给你一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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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代理人
“摸清你对手们的底,我的朋友也许能给你一些帮助。”
“您的朋友?”艾格隆一听这话,终于又来了兴趣。“是谁?”
“一个非常精明能干的人,准确来说现在是一位银行家。”吕西安-波拿巴回答。
“银行家?”艾格隆有些不解,所以他看着叔父,等待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吕西安-波拿巴却突然停下来了,他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酒杯,眼睛里似乎充满了感慨。
“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
他拿起了酒杯,喝下了一口酒,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都知道,1799年我跟随我的哥哥发动了雾月政变,夺取了法兰西。作为应有的回报,我的哥哥任命我为内政部长,那时候我真是意气风发,只想着干一番大事。但是想要干大事就得有钱,而我恰好又缺钱——所以我就想要找到一个可靠的代理人,为我攒足资本。
好在,只要有权力在手,这一切麻烦终究不会是什么麻烦,很快巴黎城中就有不少人跑到我跟前来,希望和我以及我哥哥搞好关系,换取经济利益。
然而我瞧不起这帮衣冠楚楚的家伙,他们一个个又虚伪又狡诈,况且这帮银行家们都已经混迹了市场那么多年,关系网非常复杂,我不想让自己的秘密掌握在他们的手里,我想要找一个靠谱而又容易控制的人,让他来为我办好这事儿。
我是法兰西人,但我也是个科西嘉人,所以这些盘算我都放在了心里,然后默默地观察周围,耐心寻找合适的人选……”
“看上去您找到了。”艾格隆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的,我找到了,但是过程倒是有些出人意料。”吕西安-波拿巴亲王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你知道,当时作为内政部长,我有权任命法兰西各省的高官,也有权管理全国的道路和港口,更要处理来自各地的陈情书,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份陈情书,写作者是一位小地方的银号负责人,他痛切地告诉我们革命时代混乱的金融政策和货币政策给当地造成的伤害,并且恳求我和我的哥哥尽快改革,以便解决法国经济的混乱,解除人民的痛苦;在这份陈情书上他还列出了许多数据,以及一些建议,虽然我不是太懂金融,但是我认为他所说得甚有道理。”
“所以您把这些建议转达给了我的父亲?”艾格隆反问。
“是的,我把这份陈情书转达给了他,他也甚感有趣。而当时金融界也有普遍的呼声,希望刚刚夺取政权的我们,做出应有的决策来稳定国家经济。”吕西安-波拿巴低声回答,“于是过得不久,经过了慎重考虑之后,拿破仑顺应了这些呼吁,创建了法兰西银行,并且在之后发行了新的法郎货币,最终让混乱不堪的金融和货币市场稳定了下来。”
“这也是他对法兰西的重大贡献之一。”艾格隆回答。
“确实如此,不过我们要说的是另外一个方面的事情了——”吕西安-波拿巴微微笑了起来,“我不仅仅对这封信感兴趣,我对写信的人也感兴趣,我不懂金融但我是个演讲的高手,所以我也有本事能从字里行间看出一个人的本性来。我很快看出来了,这个人谨慎、头脑聪明,而且相当具有专业性,更重要的是他是外省人,还没有被巴黎复杂的人际关系所污染和吞噬……”
“所以您就把他变成了自己的代理人!”一直在仔细旁听的特蕾莎,听到这里的时候也明白了过来。
“特蕾莎,你真是一位又漂亮又聪明的公主。”吕西安-波拿巴笑着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个猜想,“在我的哥哥决定采纳这份建议之后,我特意写信给了这位外省的掌柜,邀请他来巴黎和我面谈一番。可想而知他一定受宠若惊,他星夜兼程就赶到了巴黎,然后和我见了面。为了不浪费你们时间,我就不具体描述我们到底谈了什么了——不过在会谈之后我对他非常满意,他虽然不善言辞,看上去甚至有些木讷,但是他确实非常专业,而且每次开口都言之有物,足以击中要害,而且对数字非常敏锐。我很快就和他有点相见恨晚,我当时甚至觉得那么多夸夸其谈的蠢货坐到了国民议会的议席上,而他却只能一直默默无闻地呆在外省,着实是上帝给人间开的玩笑!可惜这种玩笑自古以来每天都在发生。”
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一次,我倒是想要改变上帝的玩笑,只见过这一面我就决定让他留在巴黎,为我、为法兰西做出更大贡献。于是我问他‘我的朋友,您确实才华惊人,所以为什么您要留在外省而不是跑到这里来大展宏图呢?’
他面露难色,然后羞愧地告诉我,他确实曾有过类似的梦想,但他的父亲感染了旧时代的风尚,是个吃喝嫖赌的败家子,让家里欠了一大笔债,祖传的田地也都已经卖光了,他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家中的银号,然后用它挣钱还债,沉重的债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没有办法来巴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听完之后哈哈大笑,然后告诉他,您从今之后就没有债务了,尽管在巴黎施展您的抱负吧。
我没有告诉他,为了偿还我的恩情他需要做什么,因为聪明人是不需要别人多说的。”
“所以您替他偿还了债务,而作为回报他成为了您的代理人,然后在巴黎发展事业。”艾格隆总结了这段往事,然后再问,“那么接下来您和他又做了什么呢?”
“其实倒也平平无奇,您知道身处在我当时的位置上挣钱有多么容易——政府每当有重大消息要公布的时候,我总会预先通知我的代理人,让他去收购或者卖出公债,然后和他分享所得到的利润,仅仅靠着这么简单的法子我们就挣了一大笔钱。”吕西安-波拿巴回答,“挣到的钱我们又拿去投机,这家伙眼光很准,每次投机都能够大有收获,即使偶尔失手也无伤大雅,总之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资本,而他也成为了一个富翁。
对了,我们科西嘉人都是讲人情的,他刚刚到巴黎的时候,他的妹妹要出嫁,他拿不出钱付嫁妆,也是我替他付的,而我知道他会永远感激我,因为他确实是那种懂得记恩的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吕西安-波拿巴亲王突然又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猛然灌下了一口酒,“可惜我最重要的目标却没有实现——我的部长生涯很快就到头了,1800年11月,那个卑鄙的富歇还有其他一些人告了我的状,让我和我的哥哥大吵了一架,我不得不辞去我的部长职位,而不久之后气冲冲的拿破仑就把我派去西班牙当大使了,我原本要为我的事业攒资本,结果我的事业却顷刻间化为乌有了,被我的哥哥亲手剥夺!”
虽说往事如烟,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而且吕西安最后也原谅了哥哥,可是谈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几分怨气。
再喝下了几口酒之后,吕西安-波拿巴总算又重新打起了精神,“既然事业已经完蛋,那么所谓的资本也不再重要了,我攒下的钱又花给了巴黎和马德里的女士们,而我曾经的代理人则留在了巴黎,继续了他的梦想——虽然这时候我已经不再能给他提供什么帮助了,但是即使如此,他仍旧非常尊敬我,在我手头紧的时候还会给我不少馈赠。总之我是挺庆幸自己能在短暂的部长生涯当中,结交了这位朋友。”
“而您现在想要介绍这位朋友给我帮忙,对吗?”艾格隆问。
“是的。”吕西安-波拿巴点了点头,“他头脑精明,而且作为一个在巴黎金融界混迹了二十几年的人,他一定懂得很多东西,甚至比你我更加了解如今的法兰西。”
“我承认事实可能确实如此。”艾格隆也同意了叔叔的意见,然后再度反问,“那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呢?而且他现在具体境况如何?”
“他名叫让-安托万-庞赛纳。”吕西安波拿巴回答,“为了不连累他,这些年来我跟他没有多少联系,不过我还是听说了一些有关于他的消息,他现在相当兴旺发达,已经在经营一家大型银行,富有而且名声不错,付款及时而且几乎从不出差错——我当年就看出来了他有这个本事。”
“我明白了。”艾格隆低下头来,默默思索着,“按您的说法,这个人确实很厉害,如果他乐意帮助我们的话,那也确实会对我很有用处——不过您认为他会站在我这边吗?”
“就我的了解,他虽然未必会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但是为了偿还我的恩情,他会愿意帮一些忙的,只要能帮一点就足以让你从中受益了不是吗?”吕西安-波拿巴笑着反问,“况且就算他不上你这条船,你又会因此损失什么呢?”
“您说得也对。”艾格隆同意了叔父的意见。“我们至少可以试上一试。”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接下来可以写一封信给他,把你现在的处境和我对他的期待都告诉他,让他自己斟酌行事。”吕西安-波拿巴回答。
“真的谢谢您了,叔父。”艾格隆站了起来,郑重地向吕西安道谢。
叔父今晚的做派,确实让他感觉相当舒服。
毫无疑问,他如今既无权力也无影响力,所谓“帮忙”也只是靠着往日的人情试一试而已,并没有多少把握确保成功。
但即使这个忙他没有帮上,那种“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和你站在一边”的态度,至少已经摆足了艾格隆的需求。
他对叔伯们的要求也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所以现在重要的是摸清这家伙的态度,看看他愿意合作到何种程度,然后再判断要多大程度上倚重他。”艾格隆低声说。“当然,如果能够把他拉到我们的阵营里那最好,我想我可以许给他足够的酬赏。”
“我的侄儿,你说话的口吻真不像是个少年人。”吕西安-波拿巴微微摇了摇头,“难道你每时每刻都要皱眉做沉思状吗?你应该更加欢快一点的,毕竟人既要权力也要找快活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愕然,“可是我们现在不是在讨论正事吗?我当然得严肃一点啊?”
“什么正事,无非是我们叔侄两个见面,我给你们讲讲过去的故事而已。”吕西安-波拿巴笑着说,“你已经学会了遇事镇定,但还没学会从容,记住,不要寄托太大的期待,也不要过早失望,这一切都只是清风拂面罢了。”
接着,他从容地拿起了酒杯,“来,我们为故事干一杯。”
“干杯。”艾格隆终于忍不住笑了,然后拿起酒杯和叔叔又干了一杯,“其实我也有从容的时候,只是现在时间紧迫,我不免紧张了一些。”
“越是时间紧迫就越是应该从容,当年多少人在被送上断头台之前还安稳睡大觉呢,不蔑视生死成败,就不能超脱地去做哪些常人不敢想象的事。”吕西安-波拿巴不以为然。
艾格隆心里苦笑,自己这位叔叔一直都是这副做派,看上去轻浮超脱,但是实际上却有点不接地气,难怪最后被富歇斗垮,在拿破仑面前失宠了。
不过即使如此,这位叔父还是值得尊重,毕竟他也在尽自己所能帮忙了。
“好的,我会牢记您的教导的。”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从容地又拿起酒杯同叔父干杯。
“您还有什么别的故事吗?”就在这时候,特蕾莎又忍不住开口了,她刚刚听吕西安亲王的故事听得有些入迷。
“可爱的姑娘,我虽然最终一事无成,但是身上背着的故事可是有好几箱,如果你要是乐意的话,我甚至可以跟你讲上一整夜。”吕西安-波拿巴亲王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比如我可以给你讲讲我和雷卡米埃夫人的故事……”
“别开玩笑了,叔叔。”艾格隆无奈地打断了他。
别人不知道,艾格隆倒是清楚,吕西安-波拿巴在当了内政部长之后,一直都在试图勾引一位银行家的夫人,花了一大笔钱却一无所获,这种风流韵事可不适合在家庭聚餐当中讲出来。
“哎,也是,都多少年前的往事了啊……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亲王笑容一僵,然后又叹了口气,拿起了酒杯,“来,我们再为那位美丽的夫人干一杯!”
“干杯。”
在亲王心里,那位芳华不再的夫人并不见得多重要,此时他缅怀的并非风流韵事,而是自己已经失去的、而且以后不会再拥有的时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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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开枝散叶
同叔叔的谈话,让艾格隆感到非常愉快,毕竟这位叔父对自己相当友好,而且听着叔父的感慨,他自己也感触良多。
不管当年有多少风风雨雨,他的这位叔父毕竟曾经站在了法兰西的权力之巅,见过了太多东西,因此在谈笑之中就能让人一同回味那个逝去的年代。
不过,晚餐终究有尽头,他们的谈话也不可能无限期持续,当时间来到深夜时分,吕西安-波拿巴亲王终于停下了话头,向母亲和侄儿告辞——他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可不能在母亲这里安歇。
“时间已经很晚了,我想我得回去了。”
“再见,叔父。”艾格隆略微有些不舍地向他告别,“我会牢记您的教诲的。”
“作为一个失败者,我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诲你的,顶多就只能给你讲讲故事罢了。”吕西安-波拿巴笑着回答,“不过看到你如此出众,我心里非常高兴,因此我祝福你接下来万事顺遂。”
“如果我真的能够得偿所愿,那我会想办法弥补我们两家人当年的裂痕的。”艾格隆趁机做出承诺。
“裂痕?没有什么裂痕,早就已经消失了!”吕西安-波拿巴大笑了起来,“而且,我的侄子,我年纪已经大了,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你得偿所愿的那一天,不过不管我在还是不在,我们一家人都是你友好的朋友——但我们也不会成为你的臣仆,我们宁可在罗马默默祝福你。”
艾格隆明白了叔父的意思——哪怕自己有一天真的复辟了帝国,吕西安叔父一家也不会来巴黎向自己屈膝求宠,宁可留在罗马过日子。
这位叔父年纪虽然老了,但是这份倔强倒是一直没变……他在心里默默感叹,心里有点百味杂陈。
换个角度想,也许这也是好事,毕竟这样的话,他就不必头疼事成之后怎么安置这一房亲戚了,波拿巴家族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能少点麻烦也好。
“您真是个性十足,充满了那个年代的魅力,叔父。”最后,他只能这样回答对方,“好的,如果这是您的意志,那我只能尊重您的个人意见。不过即使未来我们两家人分隔两地,亲情的羁绊也永远会在精神上把我们联系在一起——就像今天这样。”
“说得太好了,艾格隆,你不会是个诗人吧?”吕西安嗤笑了一下。“这口才真是了得。”
“我偶尔确实是。”艾格隆点了点头。
“诗人的狂想和政客的谨慎,这确实是难以兼得的品质,但是若能融合在一起,必然将会无往不利。我祝愿你能够做到,我的侄儿。”亲王严肃地向侄儿说。
但马上他的面孔又柔和起来了,“我会尽快给你消息的,等到了教皇陛下上我家的那一天,你就过来吧,我想这也是我能够为你做的最有用的事情了。”
“我会准时赴约的——”艾格隆点头承诺。“叔叔,我不是在跟您说客套话,您确实替我解决了一个难题。”
“是吗?那是我的荣幸。”吕西安-波拿巴又笑了起来,然后拥抱了自己的侄子,“艾格隆,我能理解你心中的火焰和热血,因为我曾经也有过那些东西,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所以放手去干吧,我以你为骄傲!我曾以为上帝抛弃了我们这个家族,但今天我明白了,原来我们的运气还没有用尽,上帝依旧在眷顾我们!”
骄傲地说完这番话之后,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而餐桌上其他人也默默地目送亲王离开。
等到儿子离开之后,莱蒂齐亚皇太后也打了个哈欠。
“看来我们的家庭聚会要到此结束了。艾格隆,请原谅我没法再招待你了,我和我的弟弟年纪都已经大了,现在这个时间我们必须就寝了……”
“是我冒昧打搅您了,请您原谅我,奶奶。”艾格隆连忙晚安,“祝您晚安,我想您今晚一定会睡得很香甜。”
“那当然,我现在的心情好极了,今晚一定会做个好梦。”莱蒂齐亚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比如梦到了我的曾孙子在我的膝盖上爬来爬去?”
艾格隆和特蕾莎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哈哈哈,别在意,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老妇人笑了起来,然后略有些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不过,我确实应该让你们两个小夫妻有机会独处了……我的孙儿,一看到你们,我就觉得心情愉快!哎呀,我真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资格让上帝如此眷顾我,在我暮年的时候还能拥有这么可爱的孙子和孙媳妇。”
老人发出了止不住的笑声,然后和费什红衣主教分别前往各自的房间就寝。
在两位老人走后,艾格隆又和特蕾莎对视了一眼,不过这一次他们都有些如释重负。
虽然和长辈们吃饭聊天都很愉快,但是正因为是长辈,所以应付起来也挺累的。
奶奶说得对,现在是时候享受两个人独处的时光了。
艾格隆走到了特蕾莎面前,然后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特蕾莎,我们走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是该去休息了。”特蕾莎也长舒了一口气,“要是我们家的所有成员都跟奶奶和叔叔一样,那该多好。”
“尽管有些人尚且桀骜不驯,但是他们迟早会驯服的。”艾格隆回答,“不用介意,特蕾莎,只要他们还有求于我们,那他们终将是你我的臣仆。”
接着,他拉着特蕾莎的手,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安排给两个人的房间。
匆匆洗漱之后,他们又和往常一样,一起躺到了床上。
一躺下了,艾格隆的手习惯性地揽住了少女的腰,然后和她拥抱在了一起。
尽管这几个月以来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拥抱,但是每次感受到身上传来的触感时,他还是感觉到异常的舒适。
现在现在还是早春的寒冷时节,所以两个人都还穿着厚厚的棉质睡衣,但即使如此,那种心猿意马的感觉仍旧从两个人心中窜起。
“唔……”他长舒了一口气,“特蕾莎,我的祖母真是对你够客气的,我们还没有开口讨钱,她就已经主动提出要将财产奉送给你了。”
“那是自然,她一直都很怜惜我呢。当初我跑到罗马求见她的时候,她就一直在心疼我,觉得自家亏欠了我太多……所以,她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心中的愧疚感吧。”特蕾莎若有所指地回答。
虽然她语气平淡,但是艾格隆听得出来其中话里有话——不过,他明智地选择不再接这个茬了。
好在特蕾莎也只是想要刺一下丈夫,也没打算继续翻旧账,所以也主动转开了话题,“不过话说回来,奶奶的安排好像是把她的财产都交由我来处置……”
“是啊,那又怎么了?”艾格隆反问。
“按理说来她不应该是直接给你吗?你才是亲孙。”特蕾莎回答。
“也许她是觉得你是又一个她吧……你们都是嫁到了这个家庭,然后接下来作为主母来操持家业的女人。”艾格隆略微想了一秒,然后回答,“她认为把自己的财产交给你照管,能够更加体现出对你的重视和期许。”
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莱蒂齐亚生怕艾格隆以后又对不起特蕾莎,所以要让特蕾莎来管理这些财产,以便作为挟制手段。
当然,这种挟制手段对他来说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她希望我和她一样……”特蕾莎似乎接受了艾格隆的解释,低声喃喃自语,然后骤然脸色一红。
艾格隆先是有些疑惑,然后突然明白了她想到了什么。“你是想到,和她一样生育那么多孩子吗?”
特蕾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想要反驳,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那也太累了。”片刻之后,她略微有些畏缩地说。
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
确实,莱蒂齐亚在和艾格隆的爷爷夏尔-波拿巴结婚之后,一共生下了十个以上的孩子,光是活到成年的孩子就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
在这个年代的妇人当中,其实并不稀奇,特蕾莎的先祖,那位名垂青史的特蕾莎女王,也生下了十几个孩子呢……
就是特蕾莎自己,也有五六个兄弟姐妹。
特蕾莎一想到这里,有些畏惧但又有些期待,也是正常的吧。
“如果你不想生育那么多孩子,我们可以想办法控制的。”艾格隆小声说,“我可以尽量注意。”
“那可不行。”特蕾莎断然摇了摇头,“我妈妈早就叮嘱过我了,波拿巴家族在你这一代里面本就人丁单薄,而在你这一支系,你就是唯一的独苗,这太危险了,简直就像是风中残烛一样,稍有不慎就会落入断绝的危机……我应该为我们家庭开枝散叶做出努力,多生下几个孩子来,让你摆脱这种危机。”
艾格隆听得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其实他倒不是特别在意什么传承,不过这个年代,贵族们在乎家系传承也是正常的事,他也不能给特蕾莎泼冷水。
“那么你觉得多少个正合适呢?”艾格隆忍着笑问。
“我不知道,不过……至少不能输给妈妈吧?”特蕾莎小声回答,“我无论如何不想被妈妈耻笑了……”
这种问题有什么可耻笑的……艾格隆心说。
看来,有些东西确实是根深蒂固、潜移默化的思维,特蕾莎平常思想虽然非常开明,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却和夫人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也是因为深爱自己的缘故吧?
如果不爱的话,又怎么会那么在意和自己生下多少孩子的问题呢?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充满了感动。
“所以……我们就从第一个开始吧?”他笑着提议。
“今天吗?!我们才刚刚走完了这么长的旅途呀!”特蕾莎眼睛圆睁,似乎非常惊讶,“你不累吗?”
“有你在怀里我就不累。”艾格隆一边说,一边更加贴紧了少女,让她感受到了确凿无疑的“证据”。
“你看,我很有精神呢。”
特蕾莎眯起了眼睛,用犹如看待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近在咫尺的小丈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是,我们现在是在我们奶奶的家里。”她指出了这个事实,“我们初来乍到,应该谨守礼节,不能做出那些让人难堪的事情。”
“在自己的奶奶家都要讲究那么多拘束,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艾格隆小声反驳,“再说了,我们的奶奶一定会很高兴我们这么有精神的,她刚才可是一直说盼望早点有曾孙……”
特蕾莎被艾格隆驳得哑口无言——或者说,她本来就没有那么坚持反对。
就在这时,艾格隆的手又开始不规矩起来,让少女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那……”特蕾莎似乎终于忍耐不住了,正准备同意丈夫的要求,承受接下里的暴风雨。
还没有等她说完,艾格隆突然又打断了她的话,“特蕾莎……好吧,其实仔细想想你说得也对,我们刚刚完成了这么长的旅途,我自己也有点累了,再折腾也不好……再说了,我们作为刚来的客人,应该安静一点,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这番话,犹如一盆冷水,让少女整个人都僵住了。
接着,她又羞又气,然后轻轻踢了丈夫一脚,“这个时候你又装什么?你是故意的吗?!”
艾格隆表面上喊痛呻吟,但是心里则是窃笑不已。
和特蕾莎相处了这么久,他当然能够猜得出妻子的想法——特蕾莎表面上心有顾忌,但实际上已经食髓知味,只是必须表现出矜持,因此故意扭捏,就是想让艾格隆主动提出要求而已。
艾格隆正是因为看透了她这种扭捏,所以经常故意逗弄她,让她火冒三丈。
当然,这种逗弄也仅限于夫妇之间的闺房调笑而已,他可不敢真的惹特蕾莎生气。
“所以到底要不要啊?”他笑着问。“我感觉我的状态快过去了……”
“我要!我要!”特蕾莎红着脸,然后自暴自弃地吻住了自己的小丈夫,“别再说话了!”
就这样,小小的暴风雨随即在房间当中兴起,艾格隆就以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再临罗马的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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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罗马
【我定意要为耶和华——我神的名——建殿,是照耶和华应许我父亲大卫的话:说我必使你儿子接续你坐你的位,他必为我的名建殿。】
经过了一番闺房调笑、耳畔厮磨之后,这对少年夫妇都燃起了兴致,他们缠绵在了一起,说不清的恩爱旖旎,折腾到了半夜才沉沉睡去。
天亮了也没有人打搅他们,等到了早餐时分,夏奈尔才过来叫醒他们。
少年和少女换好了衣物,洗漱好了之后,回到了餐厅。
而祖母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们。
“早上好,孩子们。”
从她略带调侃的笑容当中,特蕾莎猜测到了祖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她已经习惯了自己身为人妻的立场,因此脸皮已经被“锻炼”得厚了不少,所以只是略微有些局促,正常地和莱蒂齐亚聊天和进餐。
而艾格隆因为昨晚的缠绵,此刻也是神清气爽,他快速地用了餐,然后再向祖母询问罗马有什么好玩的去处——他和特蕾莎来到罗马,主要目的是为了面见教皇,但是要呆这么长时间,而且还要等待教皇陛下那边的消息,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带着新婚妻子在罗马城各处旅行,也算是了却上次的遗憾。
对于罗马这座负有光辉历史的城市,特蕾莎早就心向往之,如今有机会亲身见到,而且还有艾格隆的陪伴,她自然也乐不可支。
“如果你们想旅行,那你们算是来对地方了,罗马是欧洲古迹最多的城市。”莱蒂齐亚以宽厚的笑容对自己的孙儿和孙媳说,“可以去的地方非常多,足够你们看很久了,所以你们是想从哪儿开始呢?”
这个问题其实特蕾莎早已经考虑过了,于是她立刻就回答了祖母。“先从万神殿开始吧……我一直都想看看这座传奇建筑呢。”
众所周知,万神殿是古罗马时代那些宏伟建筑当中最精美、也是保存状况最为完好的,而特蕾莎一直都对希腊罗马文化,以及古典艺术情有独钟,所以她选择万神殿作为她的首站自然也顺理成章了。
“万神殿?那确实是个挺好看的地方。”莱蒂齐亚不懂什么希腊罗马或者古典艺术,但是哪怕以她的审美来说,这座宏伟建筑也足够震撼人心了,所以她也没有其他意见,“那好,我就让我们这里的仆人给你们带路吧——至于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跟着给你们碍眼了……我的孩子们,我祝你们享受难得的闲暇,玩得开心。”
“谢谢奶奶。”艾格隆向祖母道谢,然后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看到你们开心,我比自己遇到了好事还高兴。”老妇人也亲了下自己的宝贝孙子,“好孙儿,你们做得很好,接下来继续努力吧!”
艾格隆知道祖母所说的‘继续努力’到底是指什么,他也不好意思再回话,于是带着特蕾莎离开了。
这对新婚夫妇乘坐上了马车,然后在仆人的带领下,向着万神殿驶去。他们都是生平第一次欣赏罗马城内的建筑和风景,因此不光是特蕾莎,就连艾格隆也被各处的广场和教堂吸引了视线。
除了那些两千年前的罗马帝国时代的古迹之外,基督教会统治罗马以后,直到文艺复兴时代也兴修了大量或宏伟或精美的建筑和宫殿、以及图书馆等等,这些也足以让他们两个大饱眼福。
一路上没有什么人对这对四处张望的少年少女感到好奇——毕竟从欧洲各地来到罗马见世面的游客实在太多了,他们一点也不稀奇,顶多有人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出众颜值而多看几眼也就罢了。
很快,他们来到了万神殿的门口。
因为时光的侵蚀,这座宏伟的建筑外表有些灰暗,此刻,站在它的正面廊柱下抬头向上看,也只能看到空荡荡的木梁。经过仆人的解释,原来是在16世纪时,罗马教会决定重建圣彼得大教堂,当时的教皇乌尔班八世将门廊天花板上的那些镀金青铜板都拆下来熔化,用来建造圣彼得大教堂主祭坛上的天盖,同时还用剩下的青铜铸造了一些大炮——暴殄天物,诚然可惜。
不过万神殿主体建筑能够保存到现在,已经算是得天之幸了吧……比起已经被摧毁到残破不堪帕特农神庙来说,它现在的状态已经很不错了——也许是因为它的宏大和庄严,就连教会也忍不住暗自仰慕的缘故吧。
带着肃然起敬的心情,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起走了进去。
殿内非常空旷,到处都是精美的浮雕和塑像,而全部的光源则是来自于上面穹顶的圆形缺口。
艾格隆缓缓抬起头来,此时阳光也正在从缺口上倾泻而下,犹如是光柱连接在天界和人间当中,而在穹顶上,那些壁画和雕塑也似乎在熠熠生辉。
这里就是罗马建筑艺术登峰造极的地方,哪怕是一个门外汉,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禁震撼于它的美感,然后经由这种美感追思当年罗马文明的辉煌壮丽。
难怪自罗马灭亡以来,欧洲几乎每一个国家都以罗马继承人自居了——对他们来说,罗马就是文明本身,是一个不容置疑的符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些欧洲君主们也以罗马为荣,查理曼来到罗马加冕;奥托一世建立神圣罗马帝国;甚至号称革命保护者的拿破仑,也是一个执迷不悟的罗马迷。
无可否认,在罗马漫长的共和国和帝国时代当中,它也许残酷,也许暴虐,也许犯下过人间的一切罪行,但这不足为奇,所有的帝国都犯下过这些罪孽。
但经过岁月的提纯之后,它留下了那些最壮美的文明遗迹,足以让所有人为之心折,这就是它与众不同的地方。
罗马已经没有了,而且以后也不可能再重现,但是它的那些光荣的历史却随着这些遗迹而永留世间,受到世人的膜拜和赞叹。
“特蕾莎。”艾格隆突然轻声说。
“嗯?”原本一直都在欣赏那些雕塑艺术的特蕾莎被惊醒了,好奇地看着旁边的丈夫。
“我曾经是罗马王。”艾格隆以一种奇怪的语气说。“我认为,我被我父亲赋予这个头衔的时候,他想到的绝对不是‘罗马城’的王,而是期许我成为罗马文明和精神的继承者。想想挺有趣吧?他在金字塔下遥望四千年,最后却认为一切荣光终究归属于罗马,并且把自己的儿子也奉送给了它……”
“是的,我看也是这样呢。”特蕾莎轻轻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看了看穹顶上的光耀,然后小声地对少年人说,“我认为罗马除了征服之外,还有对真知的孜孜不倦的追求,当罗马人丧失这些之后,帝国也就死了。”
“在他们接受基督教之后吗?”艾格隆开了个玩笑。
“你怎么能在这里说出这种渎神的话呢!”特蕾莎一听就急了,“明明是富足和腐败断送了它,基督教只是他们在精神堕落之后病急乱投医所找到的精神药物而已……也许这种药物并没有能够拯救罗马的生命,但是至少也不能把罗马的灭亡怪罪到它的头上……”
“好啦,别生气啊特蕾莎,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艾格隆抚摸了一下妻子的脸。
“你可不能随便开这种玩笑。”特蕾莎横了他一眼,“别忘了,我们不久之后就会见到教皇了,要是你不经意间露出这种嬉皮笑脸,天晓得会怎么收场……”
“所以我就要靠我的好老婆来替我把关和打圆场咯……”艾格隆窃笑了起来,然后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没错,在面见教皇的时候,艾格隆也会带着特蕾莎一起。
一来特蕾莎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这一重身份教皇陛下不可能不顾忌一下,所以不至于让会谈闹崩;二来特蕾莎是一个漂亮的少女,而男人们在漂亮的少女们面前,会下意识地摆出更加友好的姿态。
特蕾莎对自己身为“润滑剂”的作用也心知肚明,所以她到时候会一边对教皇陛下毕恭毕敬、体现出自己身为哈布斯堡家族成员的虔诚、一边却又不断强调自己和丈夫完全站在一起,同进同退。
这对夫妇情投意合,而且互相之间毫无保留,进退一致,实属难得,只是不知道亲密无间的关系会不会在时间的考验当中生出嫌隙呢?当面对命运那变幻莫测的障碍之后,他们又是否还会像今天这样宁可无保留地为对方付出?
这个问题,恐怕就连万神殿当中的诸神都无法解答了。
艾格隆和特蕾莎停下了窃窃私语,然后继续欣赏着万神殿。
在公元609年,已经迁都到了君士坦丁堡的“罗马皇帝”,将万神庙献给了当时的罗马教皇卜尼法斯四世,而后者将它更名为“圣母与诸殉道者教堂”,这也是今天万神庙的正式名称。
因为,罗马教会也对万神殿进行了一些基督教改造,大厅四壁神龛供奉着天主教圣人,在厅中也有多座祭台。
在正中祭台之后,还有“十字架祭台”和“圣母石像”祭台,而后者下面则是一座石棺坟墓。
艾格隆和特蕾莎的视线停留在了一个雕塑上——这个雕塑是圣母玛利亚手捧圣子。
这是文艺复兴时代的巨匠拉斐尔的墓葬,拉斐尔生前画的最多也是最爱的题材就是圣母的形象。
在拉斐尔的石棺上,还刻着那句着名的话:你活着,大自然黯然失色;你逝去,大自然悲恸欲绝——这是他的好友、大主教本博为他写的铭文。
以这种规格的话来称赞一位艺术家,堪称是登峰造极了。
可见罗马教会对这位艺术家的喜爱。
艾格隆和特蕾莎在万神殿当中转了一圈,欣赏着古典建筑和基督教会那些的艺术作品,时间也在不断地流逝。
虽然其中寂静无声,但是他们仿佛能够感受到了其中无声的悲鸣。
罗马已经死了,罗马的众神们也都已经消亡,现在留在罗马城的只是旧时代的残躯,被一个他们曾经蔑视的宗教教会所继承和改造。
正如万神殿一样,历史本身也在不断毁灭和重建、不断融化又铸造,政治与社会乃至政体本身也在不断变迁,突然兴盛又突然消亡。
但是无论时间毁灭了多少东西,人类还在那里,人类对美、对光荣与辉煌、对那些精致艺术的追求永远不会熄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因为有这些,人类才得以拥有文明,人类的历史才有价值可言。
艾格隆知道,他和他的妻子,乃至和他所有同时代的人,也会被时间所摧毁,但是他们也将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他愿意用他的余生,来实现他的父亲在赠给他“罗马王”这个光荣而又沉重的头衔时,所寄予的期许。
毕竟,人活着总是需要意义的不是吗?
时间慢慢流逝,他们的游览也到了尾声,艾格隆呼吸着万神殿当中略微潮湿闷绝的空气,然后抱住了自己的妻子。
“特蕾莎,我们要留下比这个更宏伟的遗产,我也想让后人赞颂你我之名……不然我们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呢?”
“是呀,殿下,我也这么想呢。”特蕾莎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有些可笑,甚至有点想入非非,但是我希望,终有一天,世界为我们为文明进步所做的一切而惊叹。”艾格隆略微严肃地说,“我们要举办万国博览会,然后以我们两个人的名义全程主持它,我们让我们的子民有机会夸耀他们在工业和文明上的成就,也让他们有见识全世界最精美的那些成就,我们可以让巴黎整个变换一个模样,让它也成为一座永恒之城……亲爱的,我们一定能做到的。”
“是的,亲爱的……我也相信如此呢。”特蕾莎浅笑着,然后温柔地亲吻了一下丈夫的脸颊,奖励他的雄心壮志。
她就喜欢看到殿下这副模样。
她也相信殿下日后一定能够做到——尽管这些话在目前听来只不过是一个少年人心潮澎湃下的狂想而已。
“我们就在为此而努力。”艾格隆回答。
接着,两个人手拉手离开了这座恢弘的圣殿。
接下来的几天,艾格隆和特蕾莎继续游览罗马城,以游客的身份大饱眼福,也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意趣。
而就在几天之后,他终于收到了来自叔父的好消息——教皇陛下即将驾临叔父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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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家族
得知了教皇即将驾幸叔父府上的消息之后,艾格隆也中断了和新婚妻子的观光旅行,而是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接下来和教皇陛下的会面当中。
他并不是一片茫然,而是有两个好“参谋”——他的奶奶莱蒂齐亚和舅公费什红衣主教,都曾经和教会高层来往甚密,而费什红衣主教甚至曾经被拿破仑皇帝任命为驻罗马的代表,在帝国最如日中天的时候,隐隐然还有点“太上教皇”的意思了,好在这位红衣主教也并非那种得势就猖狂的小人,所以也没有得罪太多人,反而努力弥合皇帝和教皇的关系,不然他现在也不可能安然生活在罗马城当中了。
他们两个悉心指导艾格隆,提醒他面见教皇时所应该注意的礼节和态度——哪怕在名义上这只是一次“私人偶遇”,但是他们认为这一切还是马虎不得的。
而特蕾莎更是对此非常上心,哈布斯堡家族一直都自称天主教最虔诚的信徒,是罗马教会的守护人,因此她从小到大也接受了相应的宗教教育,纵使后来她读了很多书,接受了启蒙主义和自由主义的思想,但是在她心目中,教会仍旧是庄严神圣的,教皇也是必须尊敬的——当然,如果教会胆敢侵害自家的利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这样,约定的日期很快就到了,而这天傍晚,艾格隆在自己卫兵的护送下,乘坐马车来到了自己叔父吕西安-波拿巴的居所。
这位叔父当年曾经蒙教皇好意,别授封了卡尼诺亲王的头衔,并且得到了罗马城郊外的一处小小的封地,而在1815年跟随哥哥复辟帝国失败之后,吕西安-波拿巴亲王就带着自己的家人们来到了这个地方隐居,从此不问世事。
没有人有兴趣来问津这位落魄亲王,他自然也乐得清闲。
不过,今天晚上,他清闲的隐居生活被打破了,艾格隆带着自己的妻子和随从们登门拜访——而不久之后,教皇利奥十二世陛下也将驾临。
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教会在欧洲政治舞台上已经没有多少分量了,但是若自己的侄子日后真能够兴复大业,历史书上也许也将今晚会记上一笔——而这也许也是吕西安-波拿巴亲王最后一次在历史书上露脸的机会了。
正是因为心里有此觉悟,所以这些天以来亲王也一扫往日的懒怠,精力充沛地准备着今晚的会面。
他曾经是一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和政治家,但是此时经过了那么多风雨之后,他早已经抹平了所有心气,只想着和家人们一起安度晚年,但即使如此他也记得自己终究是一个波拿巴。
这也是他为侄子、为自己的家族尽最后一份力的时候了。
就在他准备停当之后,艾格隆带着自己一行人登门拜访了。
吕西安亲王立刻就扔下了手头上的所有事,带着自己的家人们恭迎侄子的到来。
亲王拥有一个庞大的家庭——他和两任妻子一起生育了十几个孩子,而且其中大多数都成活了。
孩子多,自然就意味着时间的跨度很大,他最大的两个女儿夏洛特和克里斯蒂娜早已经出嫁,而最小的两个女儿玛丽和康斯坦斯甚至还不到十岁。
至于他的长子夏尔-吕西安-波拿巴,1803年出生,在1822年的时候娶了大伯约瑟夫的女儿泽纳达-波拿巴,并且在美国旅居了一段时间,1826年回到了欧洲,此时也跟着吕西安亲王一同生活。
总之,这是一个大家庭,哪怕除去已经出嫁的女孩子,剩下的也够多了。
在艾格隆和特蕾莎进入到客厅当中之后,吕西安-波拿巴亲王立刻就拥抱了他,然后一一向他和特蕾莎介绍自己的孩子们。
对艾格隆来说,这是一种奇怪的经历——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没见过几个亲戚,如今却一次性见到了这么多堂兄弟姐妹,而对其他人来说,这也是一次难得的经历——毕竟这可是他们最伟大的堂叔的独子,也是一个最近闯下了偌大名头的传奇人物。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到了少年和少女身上,视线里也都带着好奇和艳羡。
当年拿破仑和吕西安两兄弟闹翻了,但是对年轻一代人来说,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没有什么意义,他们反倒是赞叹于艾格隆所成就的事业,以及夫妇两个人的容貌。
在亲王介绍之后,领头欢迎他们的,是艾格隆的堂兄夏尔-吕西安-波拿巴和堂姐泽纳达-波拿巴夫妇。
这位已经25岁的堂兄是一位鸟类学家,对大自然的兴趣超过了政治,不过他一样很欣赏自己堂弟,因此对艾格隆非常友好。
“艾格隆,你可真是厉害。”他赞叹着说,“不愧是我叔父的继承者,最近的新闻里经常有你的名字。”
“是啊,虽然我们才是初次见面,但对你已经是如雷贯耳。”堂姐泽纳达也帮腔了,“说不定哪天,我父亲也会专程从美国跑回来,见见这位让他骄傲的侄子呢!”
她所说的父亲,自然就是那位先被拿破仑派去当那不勒斯国王、然后又被派去当西班牙国王的约瑟夫-波拿巴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1815年的灾难之后,他跑到了美国,隐居在纽约,还买下了一大片地产,当上了一个逍遥快活的寓公。
艾格隆倒是不太相信他会专程跑过来见自己,所以客套地回答了对方。“我很乐意从我的伯父那里接受教导。”
“希望我们这里不会让你感到拘束。”又笑着说,堂兄夏尔-吕西安-波拿巴,“请不要把自己当客人,也不要因为年纪的差距就有什么顾忌,这里也是你的家,艾格隆。”
“我当然不会感到拘束了……”艾格隆笑着回答,“我在这里看到了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看到了几对恩爱的夫妻,我觉得很开心。”
“你们是我们一样恩爱的夫妻。”堂姐泽纳达-波拿巴也笑了起来,“而且比我们还尊贵了太多呢。”
接着,她又作势打量了特蕾莎,然后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天哪,特蕾莎真是可爱……我的堂弟,你撞大运了,上帝为你赐予了天作之合!”
在帝国如日中天的时候,拿破仑给未婚的兄弟们都安排了高贵的婚事,然而随着帝国的毁灭,这些堂兄弟们几乎没人有机会再娶一位公主了。
至于以后……天知道会怎样,如果这位堂弟真的能够得偿所愿,也许情况又会翻转过来吧。
“您这么说就太让人不好意思了。”特蕾莎自然谦逊了起来。“我能够有幸同殿下结婚,才是上帝保佑。”
“你们的故事早已经传遍我们这里了。”泽纳达-波拿巴仍旧微笑着,“王子被囚禁但志向远大,逃脱囚笼创下了偌大的功业;而公主殿下则忠贞不二,顶着各方的压力坚持自己的爱情,最终让皇帝网开一面,有情人终成眷属……上帝啊,这故事实在太传奇又太让人感动了,要是哪天被搬上舞台也不出奇呢!我们听得可是羡慕不已。”
特蕾莎听得微微脸红,但是却又有几分自得,忍不住偷偷瞄了丈夫一眼。
又有哪个少女不想成为传奇故事的主角呢?
虽然这个故事的版本其实已经经过了许多美化,甚至已经变得有点面目全非,但是她乐意看到这个故事成为真正的历史。
至于那些酸楚,那些凄苦和那些煎熬,就让它们被埋葬在时间的灰烬里吧。
她只盼着往后的日子也能够和他们新婚这一段时间一样甜蜜。
就这样,在年轻一代人的谈笑当中,艾格隆和特蕾莎被友好地接纳到家庭里面,气氛也变得极其融洽。
吕西安一家并不指望从艾格隆这里捞取多少好处,不过毕竟是一家人,他们自然也希望艾格隆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自己也与有荣焉。
而且这一大家子人心思各异,也有人希望日后能够追随艾格隆成就大业,所以待他愈发殷勤。
就这样,这些堂兄弟姐妹们围在艾格隆和特蕾莎的身边,大家一边闲聊一边欢笑,恍惚之间艾格隆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来参加一次阖家团圆的家族聚会的。
而特蕾莎一边高兴于吕西安一家对自己这么尊重,一边则心里盘算着日后有机会可以招揽这些堂兄弟中的一两个人。
虽然吕西安亲王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政治热情,他的长子看上去也很满意于鸟类学家的研究,但是更小的那些儿子(路易,安托万,皮埃尔)就未必没有一点投身于家族事业的心思了。
她一心想要巩固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让那些讨厌的人绝不敢排斥自己,而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
如果波拿巴家族里面有一个支脉(而且是人丁最兴旺的支脉)站在自己一边的话,那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从他们今天的表现来说,这个目标并不难实现。
当然这只是一个想法而已,想要落到实处并不容易,不过特蕾莎也并不着急,反正对她来说,能成最好,不成功也没关系。
上一代人只想着隐退,过安稳日子,但年轻一代人不一样,他们体内同样流着波拿巴家族的血,他们也有着年轻人的血气方刚,他们未必愿意就这样默默无闻地过上一辈子。
带着这种想法,特蕾莎不动声色地和年轻人们谈笑风生,轻易地就博得了他们的好感,而她故意吐露出些许口风,暗示殿下和自己的事业需要得到亲人们的帮助时,她明显感受得到,围绕在自己夫妇身边的视线又炽烈了几分——
尤其是1815年生、如今还只是虚岁十三岁的皮埃尔-波拿巴,更是神色激动,一直围绕在艾格隆和特蕾莎身边,吹嘘自己多么勇敢,若不是碍于老爹和长兄的威风,只怕当场就要提出为自己的堂兄效劳了。
特蕾莎当然不知道,这位皮埃尔-波拿巴在历史上也确实留下过名字——他的性格暴躁酷烈,多次参加阴谋和决斗,甚至还亲手杀过人,在拿破仑三世复辟之后,他追随堂兄,并且成为了第二帝国的亲王,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消停,屡屡闹出事端。
在帝国末期,他与几家倾向于共和派的报纸争吵不断激化,最终皮埃尔-波拿巴亲王向报社的老板们提出了决斗。然后在1870年12月10日,他的家中来了两位客人,自称是决斗的见证人,但是决斗开始之前,这些人突然就政治问题和私人问题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在盛怒之下皮埃尔拿出了自己的手枪,杀死了其中的一个男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为了给皇室遮羞,皮埃尔-波拿巴亲王没有被捕,但是盛怒之下的皇帝仍旧把他流放出了国境,而这时候帝国已经没有几天寿命了,最后亲王旅居比利时布鲁塞尔,并且于1881年在自己放荡的生活当中死去。
特蕾莎不知道这些“未来”,此时从面前的少年人当中,她也看不出那种暴烈和残酷,但是皮埃尔-波拿巴仍旧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也许日后可以把他变成手下——少女心想。
这个想法并没有在她的脑海当中留下多少刻痕,很快就随风而逝了。
而快乐的家庭闲谈也很快结束了——仆人前来禀告,教皇陛下驾临卡尼诺亲王府上。
客厅里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而后在吕西安亲王的带领下,所有人都走出了客厅,迎接教皇陛下的驾临。
“艾格隆,一定要记得收敛。”吕西安小声对侄儿叮嘱。
他自然是生怕这位侄儿年少气盛,冲撞了教皇,不光让原本的图谋全部落空,就连好心帮忙的自己也连带受累。
不过吕西安亲王倒是白担心了,艾格隆本来就在幽禁生活当中锻炼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而且又深知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既然在原则问题上双方已经达成了一致,他当然也不会再得意忘形,而是会尽量礼貌地对待教皇。
毕竟教皇和教会,都是他以后用得上的东西。
“您放心吧。”艾格隆微笑着回答,“我永远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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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教皇
就在叔侄两个人在对话的时候,一群人通过围栏,涌入到了前庭当中,虽然在黑夜当中只有黯淡的灯火作为光源,所以看不太清这些人的相貌,不过从这个排场来看,必定是教皇陛下无疑了。
吕西安和艾格隆连忙中止了对话,然后自己一群人立刻凑上前去。
随着距离的接近,他们渐渐地看清楚了这一行人的相貌。
被簇拥在最中间的是一个老年人,他满面皱纹,穿着白色的法袍,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小帽,脚步也颇为虚浮,看上去老态龙钟,不过那种颐指气使的气势,却足以证明他的身份;而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穿着红色法袍的中年人,看上去精力充沛,野心勃勃,此时这位红衣主教正亲密地搀扶着老人,看上去极为恭敬。
艾格隆只需要半秒钟就能够判断出来了——这就是教皇利奥十二世陛下和他的心腹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
吕西安-波拿巴亲王这时候恰好偏过头来,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加快了脚步,迎向了大驾光临的教皇陛下。
艾格隆也看了旁边的特蕾莎一样,两个人对视之后心领神会,然后一起并肩走到了迎面而来的人们面前。
而这群人显然也已经注意到了这对相貌出众又过分年轻的小夫妻,于是停下了脚步。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们,虽然表情各异,但是却都没有出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至圣的圣父!”艾格隆没有让他们失望,在走到了老人面前之后,他弯腰垂首向教皇陛下行礼,态度毕恭毕敬。“能见到您,我感恩不尽。”
而特蕾莎也同时对教皇屈膝行礼,相比于平静的艾格隆,她倒是要稍微激动一些,“圣父,谢谢您一直对我们夫妇的关照!”
因为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所以早春的寒风更加冷冽了几分,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刮得生疼,不过即使如此也没有能够折损夫妇两人的热情。
围绕在教皇身边的人们对视了一眼,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似乎又达成了什么共识——能做到这个份上,大家至少面子上已经过得去了。
教皇陛下的脸上,浮现出了慈祥的笑容,他沉默了片刻之后,看了看左右,然后感叹了一句,“多可爱的孩子们啊,上帝果然格外垂青于那些伟大家系的子孙。”
他自然是用意大利语说的,不过艾格隆和特蕾莎从小都经受过类似的皇室教育,所以听起来也没什么障碍。
说完之后,他迈动了颤颤巍巍的脚步,然后将少年和少女一起扶了起来。
艾格隆顺从地抬起头来,他知道经过了这么一套礼仪之后,两边至少已经暂时融洽起来了。
借助着黯淡的灯光,利奥十二世教皇又打量了艾格隆和特蕾莎一番,然后再度开口了,“我的孩子们,我代替所有拥有自由和安宁的基督徒,感谢你们为拯救我们的基督徒教友们而所做的一切。”
“不忍看见异教徒屠戮基督徒的义愤,指引着我,让我来到了希腊,我认为这也是上帝赋予我的使命。”在奥地利宫廷待久了,这套场面话,艾格隆当然也会说,“在赴汤蹈火之前,我并未考虑过自己的安危,也不在乎自己的成败,只想着拯救那些可怜的人们于水火,哪怕为此断送自己的生命我也无怨无悔。所幸,在上帝的庇佑之下,在您的热切支持之下,我侥幸得以成功。您对我的称赞鼓舞着我一路前进,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您在精神上给我和我的部下们的鼓舞,这是我们信仰的支柱,正因为有了信仰我们才能创造奇迹。”
教皇听得不住微笑,虽然,他知道这肯定只是场面话而已,但是他的心里还是非常受用。
就这样,这一行人一边寒暄,一边从前庭走入到了宅邸当中。
借助着客厅内光亮的烛火,艾格隆更加清晰地看清楚了教皇陛下和红衣主教。
这两个人都板着脸,因为长期保持庄严的表情,所以脸部都呈现出了僵硬的青灰色,似乎随时都会开口说出滔滔不绝的宗教训诫一样。
无论私底下到底是行好事还是做坏事,这些高级僧侣们都是经过了几十年的严格训练的专业人士,在表面上绝对是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
不过,两个人之间还有着一些不同。
教皇陛下的神情严肃甚至有些严峻,他虽然老态龙钟,但是不时地仍旧展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而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看他的眼神却要柔和许多。
艾格隆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人的态度如此不同——
因为红衣主教的“侄子”莱昂-埃斯波西托,此时正充当着艾格隆的私人秘书。
不管红衣主教心里情愿不情愿,此时他的侄子已经和艾格隆前途绑定了,他非常有动机看到艾格隆的事业一帆风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天以来,他一直都在暗中为艾格隆奔走说情,教皇陛下能够答应进行这一场私人会面,也正是出于这位心腹的坚持建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过红衣主教当然不可能包办一切,更加不可能代替教皇做出决定,他能帮的忙也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一切需要艾格隆自己想办法争取。
一回到客厅之后,吕西安-波拿巴亲王把自己的儿女们统统都叫走了,所以客厅里此时的人数反而少了许多,气氛也陡然变得严肃僵硬了起来,刚才的温馨和热闹都已经荡然无存。
当然,本来他们都不是为了“阖家欢乐”而来的。
“我的孩子……”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利奥十二世以庄严的口吻再度开口了,“你如今已经算是建功立业了,可我想要知道,你今后打算去往何方?”
艾格隆知道对方是明知故问,不过他还是恭敬地回答了对方,“圣父,我想要继承我父亲的功业,让一个伟大的国家沐浴在主的光辉之下,享受富足与繁荣,当然……我的终点在天主的脚下,我将成为祂卑微的仆人。”
后面一句话教皇权当没听见,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的孩子,我会支持你出于对基督教的虔诚而去做的一切,但我不可能支持你去取代一位合法君主——别忘了早在十个世纪之前,卡佩家族就已经在统治法兰西了。他们的正统性无与伦比,他们对天主教会的维护也是有目共睹的。他们家族的统治如此悠长,哪怕最恐怖的灾难也没有终结而只是暂时中断了它,这必是主的意志。”
这也就是明确地表示不打算帮他做任何事情来夺回皇位了。
老实说这个结果艾格隆一点都不意外。
艾格隆知道,面前的两个人都收受了自己的大笔贿赂,尤其是教皇陛下本人,更是贪婪无比,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一定会无条件地支持自己,他们有他们的利益诉求,也有着他们的底线——尤其在自己现在没有办法以武力胁迫教皇的情况下,更加不可能对他们予取予求。
“可是据我所知,自古以来卡佩家族的国王们对罗马教会就不是特别恭敬,他们不止一次地试图入侵意大利,欺辱教皇,甚至还曾经一度在罗马之外另立教皇,让教会陷入到了空前的混乱当中……”艾格隆略带嘲弄地回答。
教皇的嘴角顿时抽搐了起来,似乎想要反驳,可是他知道这是事实,罗马教会最为丢脸的那些黑暗历史,还真的就是卡佩王室赠送的。
不过,不愧是教皇,很快,老人又恢复了那种慈祥的面孔,然后以温和的语气回答了他,“可是类似的恶行,你的父亲也同样做过,他把我的前任抓到了巴黎折辱。我甚至还亲身见证过这样的灾难……处在这种境况下,又怎么能让我对波拿巴家族有何期待呢?”
确实,这也是事实。
拿破仑皇帝当年对教皇庇护七世呼来喝去,教皇先是被迫为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一世加冕,但登基大典时皇冠被拿破仑夺走,并且自行为自己及皇后加冕,极大地折辱了教皇的自尊心。
而在1809年,拿破仑进攻维也纳,并吞教皇国属下各邦,庇护七世大发雷霆,宣布将拿破仑革除教籍(中世纪时期教会对那些不敬教会的君主们的常见操作),而拿破仑听说之后,也大发雷霆,于1809年7月6日派兵进入了梵蒂冈,然后逮捕了庇护七世,并将其押解回法国囚禁,直到1814年拿破仑第一次退位之后,复辟王朝才将他释放。
腓力四世搞出来的阿维农之囚已经是500年前的往事了,但拿破仑搞出来的奇耻大辱可是近在眼前,当时的亲历者们都还在,显然是后者印象更加深刻——既然如此,教皇陛下怎么可能对波拿巴家族抱有什么期待呢?
“是的,我的父亲确实曾经冲昏了头脑,犯下了这些渎神的暴行,这也是他最终被上帝所抛弃的原因之一。”艾格隆对这个诘问早就心有准备,于是立刻就接上了话茬,“但他是他,我是我,我清楚地理解到上帝为何眷顾我、又希望我去做什么,我也清楚地理解罗马教会是上帝意志在人间的代行者,我尊重教会,也尊重您和任何一位教会人士。”
“这种话谁都可以说出口。”教皇陛下当然不相信他的话,“可是要实践起来可是很难了。”
“可我也没看出来卡佩的君王们实践过什么。”艾格隆耸了耸肩,“既然卡佩和波拿巴反正区别不大,您又何必在意到底是谁坐在那个王位上呢?至少我已经用我的心血来证明了我有多么尊重您——”
艾格隆这时候终于搬出了自己给了教皇重贿的事实,以此来表明他和教会合作的诚意。
教皇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当然不会被一个少年人的口灿莲花给忽悠得找不着北,可是这个少年人说出的话却也没有什么逻辑上的错误。
卡佩家族的历代先王们,大部分并不怎么尊重教会,而且种种歪风邪气和“虔诚”似乎也沾不上边,最让人可恶的是他们控制着高卢教会自成一体,和罗马时时刻刻分庭抗礼,甚至还多次入侵意大利,抢掠教皇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感情上而言,虽然教会不喜欢波拿巴,但要说多么喜欢卡佩家族(也就是现在的波旁王室),自然也说不上。
“我知道你的虔诚具有何种分量,想必吾主也深深为之赞赏。”教皇虽然心绪有点杂乱,但是仍旧保持了温和的态度,他暗示自己很满意艾格隆的贿赂,然后话锋一转,“然而,我们作为超然于国家之外的教会,是不能、也无力去感受天主教世界最强大的国家的王位更迭的,如果你在我这里想要找寻到明确的支持,我只能深表遗憾。”
“我自然也不敢奢望教会为我牵马扶蹬!”艾格隆突然加重了语气,好像感觉到受辱了一样,“我自信自己命中注定统治法兰西,上帝若是决定将它赐予我,那么它就必然会落入我的手中,我自己执行上帝的意志就行了,怎么敢劳烦旁人呢?”
少年人的突然爆发,迸射除了强烈的个人意志和傲气,一时间老人似乎有点被震慑住了——毕竟虽然年纪小,但他已经带着人厮杀了好几场,见惯了生死杀伐了,刚刚的恭敬谦和不过只是刻意摆出来的样子而已。
确实有几分当年的风采……看着这个少年人,教皇心想。
虽然这样的表现称得上有些无礼,不过考虑到少年人曾经给了自己不少“捐助”,所以教皇也原谅了这点小小的冒犯。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少年人亲口说不用教皇和教会出手相助,大大让教皇放心了的缘故。
“我的孩子,那你希望得到什么呢?”教皇又定了定神,然后悠然询问。
“圣父,我所希望得到的东西非常简单。”艾格隆重新微笑了起来,然后再度向这位老人躬了躬身,“您能否在公开仪式里当众祝福我和我的妻子,然后颁布一道敕谕,表彰我们做为虔诚的基督徒,为上帝所作出的贡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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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亲情与承诺
“您能否在公开仪式当中祝福我和我的妻子,然后颁布一道敕谕,表彰我们为基督教世界作出的贡献呢?”
听到了这个要求之后,教皇稍微沉吟了一下。
平心而论,虽然有点为难,但是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
尤其是考虑到这个少年人对自己如此“支持”的情况下。
“仅此而已了吗?”片刻之后,他小声追问。
“仅此而已了。”艾格隆摊了摊手,“我想如果我要更多,恐怕也只是让您为难,于事无补。”
“我的孩子,你确实是个聪明人。”教皇陛下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你一直以来如此虔诚地为天主的事业而战,那么我理所当然地要给予一些鼓励。我老了,随时将会回归主的怀抱,但你们还年轻,还有无限的未来,我无法预言你们日后会有什么成就,但是我希望你们两个在以后都能够坚持自己的信仰,无论是富贵而是困顿,你们都要牢记,你们是主的羔羊,也必须按照主的教义而生……”
教皇陛下的语气慈祥而又庄重,颇有一种被敬爱的长辈谆谆教诲的味道,如果不是熟知教会千年来底细的话,恐怕艾格隆也会被感动了——果然是专业人士,非同一般。
而特蕾莎更是听得激动不已。
“圣父,我们会牢记您教诲的。我们将遵从主的旨意,将基督教会的慈悲洒落到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身上;而我们的子子孙孙,也将是我主最虔诚的子民。”她激动地回答。
其实她对教会和教皇的印象也不是那么好,从小到大学到的历史里面,也见多了教会的黑点,可是此时,她却表现得犹如是最虔诚的信女一样。
人都是这样,心潮澎湃的时候说出各种誓言,要洗心革面要发愤图强,然而等到那股激动劲儿过去之后,一切又会复归平常。
不过,她的回答也顺势吸引了教皇的视线。
因为艾格隆提出的要求并不算太苛刻,所以教皇的心情也相当好。
“特蕾莎公主,我听说过你的事迹。你的坚贞令我感到很欣赏,主让你们两个优秀的孩子婚配到了一起,这必是祂对你的恩宠,之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主的考验,而你完美地通过了它……主训诫我们‘倘若这人与那人有嫌隙,总要彼此包容,彼此饶恕。主怎样饶恕了你们,你们也要怎样饶恕人。’,波拿巴家族和哈布斯堡家族的纷争已经引发了太多的悲剧,我很高兴地看到,往日的仇怨在你们两个人的婚姻当中得到了消弭……这是极大的好事。
如今世道纷乱,主的信仰遭到了严重的扰乱和摧残,我们需要想尽一切办法抵御这些邪恶的侵扰,恢复我们信仰的纯洁,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成为基督徒的表率,谨遵主的训诫,忠于你的家庭和丈夫,让波拿巴家族有机会弥补往日的过失。”
有关于特蕾莎的事迹,教皇听到过的自然也是美化后的版本,在这个版本当中特蕾莎留在维也纳一直坚持要履行婚约,和未婚夫完婚,最终得到了主的垂怜如愿以偿。
如果他知道这个看似娇弱的小公主居然胆大妄为到胁迫父母、并且在婚前就跑去和未婚夫厮混在一起,恐怕就是另外一番说辞了吧……
“我会的,圣父。”特蕾莎轻轻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无论如何,我都将站在至圣的信仰这一边。先前因为我的公公一时糊涂,犯下了难以弥补的罪孽,现在我是波拿巴家族的一分子了,我也要承担这份罪孽,所以日后若罗马教会遭逢了什么疑难,我会尽我所能地去维护它帮助它,这样才能弥补我们先前犯下的过失。”
虽说她自己知道真相,但她可没觉得有半点不好意思,在她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问心无愧,追求自己的幸福和爱情是世界上最合理的事了。
至于后面那些话,无非是哄教皇开心而已,反正这类说辞又不需要真正兑现,还不是怎么说都行。
教皇笑着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相信特蕾莎公主真的这么虔诚,不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说好听的话,任何正常人都会感到开心吧。
“我记住了,可爱的公主殿下。”他温和地回答,“以后若是你真的遵行了你认定的道,我在天上也将为你祝福。”
因为这一番对话,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融洽了起来,同时,因为场面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所以接下来大家的对话也随意了许多,更加具有生活气息。
出于人类的天性,教皇对特蕾莎态度最亲切,而特蕾莎也已经适应了站在教皇面前的感觉,又重拾了自己的礼仪教养,因此应对自如。
就这样,在有说有笑的闲谈当中,这一场会面也来到了尾声。
不过,虽然看似相谈甚欢,但是教皇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回避了政治问题,也完全不过问艾格隆接下来打算对法国做什么,以免被迫做出任何表态——对教皇来说,他不想过问其中的一切,也不想负任何责任,反正都与他无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对艾格隆来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来到罗马重要的不是得到什么成果,也没指望过教皇有能力帮他争夺皇位,他只需要“和教皇陛下非正式会面”,这本身就是一种政治成果了。
因为拿破仑皇帝当年对教会的种种“暴行”,波拿巴家族和罗马天主教会闹得很僵,而在法国这样一个天主教势力尚且根深蒂固的国家(农村尤其如此),这是一个挺麻烦的舆论障碍。
可是如果教皇带头捐弃前嫌,表示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既往不咎,那问题就好办了,谁也不能指责他不敬上帝。
反正艾格隆也不指望罗马教会能给他多少实际帮助,他只要能够在那些信奉天主教的法国人心中留下这么一个印象就行了。
拿破仑皇帝当年的荣誉至今为止仍旧让那些人念念不忘,只要他们不觉得支持波拿巴家族是反对天主,那么他们就没有多少心理障碍了。
这就是艾格隆所需要的。
特蕾莎今天也完成了她的任务,她作为润滑剂,让今天的会谈能够轻松地进行了下去。
而现在,差不多该要收工了。
艾格隆估摸了一下时间,然后心想。
果然,教皇疲倦地打了一个哈欠——这倒不是他有意怠慢,作为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他确实没有多少精力用来这种应酬上了。
而看到这一幕,艾格隆主动提出了今天的会面到此为止。
于是,教皇顺势向吕西安-波拿巴亲王提出了告辞,吕西安-波拿巴自然欣然领命,并且和艾格隆一起,将教皇陛下一行人送出了客厅。
“我的侄子,你做得非常好。”在来到前庭的时候,他对着艾格隆小声说,“我倒是没想到你在教皇陛下面前能够那样应对自如。”
“我当然感觉很激动,不过我已经见过不少大场面了,今天这点事情吓不到我。”艾格隆谦虚地回答。
笑话,他虽然过着幽禁生活,但是毕竟从小跟着外祖父长大,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区区一个教皇又怎么可能唬得住他。
“看到你的表现,我就放心了……”亲王小小地叹了口气,“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也不认为你有很大的胜算,不过没关系,你的风度和素质,足以让你接下来可以活得很好,哪怕最终不能登上皇位,你也可以成为许多人的座上嘉宾。”
对这句话,艾格隆只是笑笑。
他也不想和自己的叔叔争论自己到底有多少胜算的问题,反正今天叔叔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了。
“谢谢你,我的叔父。”他诚心诚意地向亲王致谢,“曾经的风风雨雨,让我们家族的亲情蒙上了不少阴影,不过对我来说这些阴影都等于不存在,我心里对您没有任何的怨怼和愤怒,相反只有敬意……”
“别这么说了。”艾格隆一开口吕西安就知道侄儿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直接摆了摆手,“我对政治已经毫无兴趣,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写信问我,我可以尽我所能地给一点建议,不过我是不打算再折腾了——”
“可是您的子孙们则未必了。”艾格隆认真地回答,“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您也看到了,您的儿子们有些人跃跃欲试,眼睛里都是渴望……他们姓波拿巴,流着您的骨血,他们心里的想法您应该会很清楚。”
吕西安-波拿巴一时语塞——他在政治场上混迹了那么久,岂会看不懂?
他只是刻意地回避了这个问题而已。
“如您所见,我面对着许许多多的困难,也需要很多帮手,而我的家族成员对我来说是可靠的帮手,因为我们的目标是一体的,我们亲缘的纽带也让我们具备信任。”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再这说来,一个父亲不可能永远把自己的孩子们都留在身边,孩子们长大了总会自己去闯出路……”
吕西安-波拿巴仰起头来,看着寒冷晦暗的天空,然后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我知道,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我的孩子们又重复一遍父辈的悲剧而已。”
“您管这叫悲剧吗?那我可不这么认为。”艾格隆反问,“一个兄弟当了皇帝,几个兄弟都当了国王,就连您自己也有亲王头衔,哪怕最终丧失了所有国土,剩下来的东西还是足以让绝大多数世人望尘莫及。
如果没有这一出‘悲剧’,谁会知道默默无闻的波拿巴家族?我不认为是悲剧,我们拼命过,虽然最终失败了,但是我们依旧拥有了很多东西——至少我现在不是一个科西嘉小地主,而是一位皇位觊觎者,一位哈布斯堡公主的丈夫,如果没有你们当年的努力,我又怎么可能有可爱的特蕾莎在身旁?!难道您当年在科西嘉岛上的时候敢于去想象这一切吗?不,我的叔父,我不认为这是悲剧,我认为它是一项未完成的事业——长辈留给我的东西虽然没有预想的那么多,但是已经足够多了,我也要留下更多的东西给下一辈。”
艾格隆一番话,听得吕西安-睁大了眼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他突然发出了一声爆笑,然后冷不丁地拍了拍艾格隆的肩膀。
“艾格隆……你说得对,太对了,果然不愧是我们的下一代,我们的新首领!倒是我有些颓丧过头了……我当农场主当久了,都忘记了我当年也是个革命派了!哈哈哈哈……”
笑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又严肃地看向了侄儿,“我的侄儿,我个人已经失去了心气,只想过完余生,我能为你做的我都做了,所以请让我继续休息吧……至于我的孩子们,如果有谁愿意投靠你,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阻挠,我认为你配得上成为他们的首领,我也希望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话,你尽量照顾好他们。”
“我会的。”艾格隆点了点头,“我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真心为我效劳的人。”
吕西安-波拿巴亲王点了点头。
“你比他要可爱许多,虽然这并不意味你能胜利,事实上你还差得远……但我衷心祝愿你能胜利,因为我爱你,我的侄儿。”
接着,他又和艾格隆在寒风当中拥抱了一会儿。
亲王口中的“他”到底是指谁,自然不言而喻了。
艾格隆和吕西安-波拿巴目送着教皇走上马车,而这时候,在阴影当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靠近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他的面孔呈现出铁青色,看不太真切,但是身上的红衣法袍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了。
“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谢谢您为我居中调和的努力。”艾格隆轻轻地向他躬身致谢,“我绝不会忘记给过自己恩惠的人。”
红衣主教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艾格隆。
“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会照顾好您的‘侄儿’的。”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我对莱昂的工作非常满意,他也在尽自己所能为我效劳,我想着多亏了您的教育,他确实很有才能。”
红衣主教轻轻地点了点头,但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如果日后真有那么一天,我支持您成为罗马教皇。”艾格隆抬起头来,对着天空轻轻说。
等他回过视线,红衣主教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个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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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帕尔马
在吕西安-波拿巴亲王的居中调和之下,艾格隆和教皇陛下的会面,在愉快融洽的气氛当中结束了。
两方都对会谈的效果满意——对教皇来说,他心安理得地拿到了艾格隆的“捐献”;对艾格隆来说,自己和罗马教会捐弃前嫌,也大大地有利于波拿巴家族的形象,至少在接下来没有人可以指责他是天主的敌人了。
接下来的日子当中,艾格隆一边侍奉在祖母身边,弥补往日欠缺的亲情;一边和特蕾莎在罗马城当中各处游览,欣赏古罗马时代和文艺复兴时代留下的诸多古迹和艺术品。
而在他们逗留期间,“罗马王和新婚妻子来到了罗马”的消息也渐渐地传开了,所以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行人经常会引来旁人惊异的视线,甚至被人围观——这倒也不奇怪,毕竟他们两个人都年纪轻轻,又都相貌出众、气质不凡,很容易就被认出来。
每一次他们被认出来之后,人群里都有人情绪激动,不时有人试图挤到他们面前来,好在安德烈-达武等人尽心尽力地执行了护卫任务,努力挡住了这些过分热情的人们。
不过即使如此,围观在他们身边的人还是有增无减,时不时还有人欢呼喝彩。
过去的拿破仑曾经给意大利带来了深重灾难,但是他创立了意大利王国,也第一次让习惯了四分五裂的意大利人,在思想上认识到了意大利可以成为一个独立国家。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已经忘却了曾经的痛苦和灾难,转而赞叹那个人过去曾经的伟业,继而又欣赏着下一代人在当下的传奇。
对他们来说,这些传奇故事比自己平凡的生活要有趣得多,也更加熠熠生辉。
就在这种好奇的注视当中,艾格隆享受完了自己在罗马的“假日”。
尽管他很享受这样的闲暇,特蕾莎也很开心,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罗马了。
接下来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完成。
而按照预定的计划,他接下来将会偕同自己的妻子一起前往帕尔马公国,拜会自己的母亲路易莎皇后——嗯,前皇后;然后他再想办法北上前往巴伐利亚,完成为希腊选王的最后工作。
时间已经接近四月,在略微变得温暖的气氛当中,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起向自己的祖母莱蒂齐亚皇太后告别。
莱蒂齐亚虽然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她的眼睛还是流露出了泪光,对她来说,好不容易才和孙子见面,结果这么快就又要告别,实在有点心里难受。
多年来,她已经承受了太多离别的痛苦,她的儿女们已经有好几个先她而去,她甚至已经习惯了听到死讯时那种撕心裂肺的伤痛,可是失去的越多,她越是珍重自己生下的孩子们。
多子多孙的老年人心里都有偏爱,而艾格隆尽管他在年岁上并非长孙,但是身为拿破仑皇帝唯一的儿子,自然也是家族正统的继承人,在莱蒂齐亚心目中,自然也具有无可替代的分量。
“我的孙儿……”泪眼婆娑的老妇人,轻轻地抚摸着少年人的面庞,“我真是舍不得你……可是我知道,你会走的,你们一个个都会离开我。哎,这是我的命运,我又能说什么呢?我只能时时刻刻向上帝祈祷,希望主保佑你平安——”
“谢谢你,奶奶。”艾格隆心里也不好受,于是温柔地亲吻了祖母的脸颊,向她郑重告别,“我也会祈祷上帝保佑您的。”
“我知道你可能听不进去,但是我还是要再说一次,我不在乎你能不能登上皇位,你千万要保重自己!”老妇人再度叮嘱,“你的事业能成就成,不能成也没关系,反正现在你已经算是个自由人了,天上地下有无数地方可以让你和特蕾莎好好活着,别强迫自己去冒生命风险,我不是在劝你,我是在求你!别再让我又一次撕心裂肺了……我真的已经承受不下去了……”
听到了这番话之后,艾格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以沉默相对。
奶奶说得不错,他其实不追求皇位也有的出路,实在不行还可以回奥地利找岳父庇护,过上不错的生活——可是,他想都不会去想。
事已至此,他不会让自己留下什么退路了,要么成功要么灭亡,否则一路以来付出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看到他的神色,莱蒂齐亚皇太后知道自己的劝告完全落空了,她暗暗叹息,然后又看向了特蕾莎。
“特蕾莎,真是苦了你了,要陪着我们家这些不知死活的任性孩子们一起发疯……我知道你会承受什么,因为我自己也承受过,我所能够帮到你的,只是将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传给你而已。我已经老了,再也无法有什么作为了,接下来是你来照管我们这个家族了,我做得不够好,所以我也没资格要求你做得多么好,我只恳求你尽量照顾好艾格隆和你们的孩子,和睦的家庭比什么都更重要。”
特蕾莎也深受感动,她也拥抱了莱蒂齐亚,然后亲吻了对方的脸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一定做到,奶奶。”
按照之前的承诺,莱蒂齐亚皇太后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清点自己手中的财产,然后分门别类一一移交给了特蕾莎。
那些方便携带的珠宝以及各种票据,都直接装箱,充入到了夫妻两人的行囊当中,而那些不易变现和移动的庄园和城堡,她也都已经委托了公证人,转移到了特蕾莎名下——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也就是说,特蕾莎掌握了一大笔家族财富,他们两个原本因为援助希腊独立事业而大大干瘪的钱箱,又得到了宝贵的补充。
艾格隆感动于祖母的关爱,他也暗暗发誓,日后一定要有所回报。
就这样,这对少年夫妇告别莱蒂齐亚祖母,乘坐马车离开了罗马城。而就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莱蒂齐亚一直站在前庭默默地注视着马车。
她知道,这一次别离之后,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尤其是在自己已经风烛残年、随时都可能离开人间的情况下,天晓得还能不能再见呢?
可是,这也没有办法,儿孙们总有自己的路,她也只能默默地注视着他们走下去,当年如此现在依然。
“但愿他们早点让我见到曾孙……”当马车在路上消失之后,莱蒂齐亚划了一个十字,然后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接着,她慢慢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居处,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了,她又回到了之前那种古井无波、与世隔绝的生活状态当中,为自己孙子的成功而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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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来时一样,艾格隆一行人不惹人注意地离开了罗马,然后向北方行进。
他们的下一站是由艾格隆的母亲路易莎所统治的帕尔马公国,而罗马和帕尔马实际上相当接近——中间只隔了一样同样由哈布斯堡支系埃斯特家族所统治的摩德纳公国。
他们以奥地利的伪造护照穿过了这个小小的公国,没有引发什么骚动,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帕尔马公国境内。
帕尔马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国——或者说更像是一个城邦,其中心首府帕尔马市位于波河平原南端,也只是一个不大的城市而已。
这座城市幽静、周围风光秀美,甚至有种被时代抛在了身后的感觉。
不过,如果单纯作为养老的地方的话,倒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历史上,艾格隆的母亲路易莎皇后在帝国毁灭之后,被她的父亲弗朗茨皇帝放到了这里,统治着这个小小的公国,直到1847年离世为止,想来她过得不错。
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行人来到了帕尔马市之后,下榻到了一家旅店当中,然后他派出了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拿着自己的信物前往帕尔马公国的王宫,通报已经来到了公国境内的消息。
艾格隆没有等待多久,很快,一群人来到了他们下榻的旅店,为首的人,是一个身穿制服、头上戴着一只眼罩的中年男子。
这个人,自然就是他的继父奈佩格伯爵了。
两个人一见面的时候,彼此都感觉到有些唏嘘。
艾格隆清楚地记得,就是在一年多以前,他们在美泉宫见面,当时艾格隆因为心情很压抑,所以和他以及母亲都闹得非常僵,甚至还出言冷嘲热讽,让对方下不来台。
不过,他后来得知,母亲和继父那时候正是在忙着筹划自己和特蕾莎的婚事。
从这一个意义上来讲,他们客观上也对自己施加了恩惠,所以原本心里积压的愤怒也慢慢地烟消云散了。
再者说来,如今艾格隆的心境已经大大不同——当时他是一个因为长期被软禁而心怀怨愤的亡国王子;而现在他已经是闯下了一片基业的传奇人物,当年的那些事他自然也不会再放在心上。
“奈佩格伯爵先生,再次见到您,我很高兴。”正因为心境的转变,所以艾格隆大大方方地向对方伸出了手。
奈佩格伯爵也回复了镇定,他同样伸出手来,握住了少年人的手。“殿下,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这一年多以来,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惊叹。我从没有想到您居然胆敢这样做……”
“是吗?”艾格隆习惯性地抬杠了,“那您今天是准备逮捕我归案的咯?”
“当然不是了。”奈佩格伯爵苦笑了一下,“皇帝陛下早已经原谅了你,还允许你和特蕾莎公主完婚,既然陛下都不介意,那我又何须介意呢?你今天是我和路易莎的客人……最尊贵的客人。”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了特蕾莎。
“公主殿下,因为我和路易莎,您被卷进了令人头皮发麻的风波当中……我一直都为此感到歉疚。”
“没关系的,就结果而言一切不是很好吗?”特蕾莎笑着回答,“我倒是非常感谢你们呢……没有您和路易莎殿下的奔走撮合,我的父亲也未必会同意这桩婚事,考虑到我现在如此幸福,你们非但不能有歉疚,反而应该以我的恩人自居才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奈佩格伯爵笑了起来,“命运总是给我们造成那些啼笑皆非的事故……不过,只要结果是好的,那一切就没问题了。”
在最初的寒暄当中,气氛相当融洽,艾格隆也和奈佩格伯爵在不动声色当中捐弃前嫌。
不过,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妥。
这“不妥”倒不是觉得母亲和继父给他准备了什么阴谋,而是他感觉奈佩格伯爵看上去身体状态有问题。
作为一个长期服役的军人,奈佩格伯爵是个非常健硕高大的男子汉——他也是靠着这一点迷倒了路易莎。
可是现在,他原本健硕的身躯松弛了不少,那炯炯逼人的目光,此时也显得浑浊了许多,刚才两个人在握手的时候,艾格隆更是感受到了他此时的虚弱无力。
他的身体绝对不太健康,也许是得了什么病——艾格隆心想。
要是一年多以前,艾格隆知道这个之后铁定会幸灾乐祸,可是现在,他倒是不至于如此了。
不过,别人的身体状况,也不是他能够插嘴的事情,于是他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我的母亲,知道了我的消息吗?”
“当然知道了……”奈佩格伯爵笑着回答,“事实上就是她派我过来迎接你的——很遗憾,出于种种考虑,我们没办法用仪仗队和盛大的欢迎仪式来迎接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我不介意。”艾格隆摇了摇头,“我才不在乎什么迎接仪式,能见到母亲,我的兴奋和激动足以让我忘却一切。”
在提到母亲的时候,艾格隆总是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些嘲讽的语气,哪怕如今怨恨已经烟消云散的时候,还是如此。
特蕾莎和奈佩格伯爵也听了出来,于是气氛陡然有点僵了。
“喂!”特蕾莎用手肘顶了一下艾格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对她恭敬的吗?等下如果你还是这种态度,我可要生气啦!”
“放心,不会的……”艾格隆笑着回答。
然后,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等下你见到了她,该怎么称呼?妈妈,还是堂姐?”
特蕾莎顿时怒目圆睁,忍不住要抬手打他的胸口,而艾格隆则是哈哈一笑,主动挨了妻子一拳。
“叫殿下就行了。”奈佩格伯爵低声说,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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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母亲
艾格隆和特蕾莎的拌嘴,并没有惹怒奈佩格伯爵,相反他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一脸欣慰的样子。
一开始他和路易莎想方设法撮合这桩婚事,为的就是让帝国卓有声名的卡尔大公成为亲家,原本计划一切顺利,他们都在等着出席婚礼的那一天——然而有一天,他们突然却收到了莱希施泰特公爵出逃的消息。
除了震惊和恼怒之外,他们很快又有些惊恐——他们的努力会不会弄巧成拙,被盛怒之下的卡尔大公所迁怒?
以当时来看,这是非常有可能的,毕竟他的“继子”一跑路,接下来特蕾莎公主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作为父亲焉能不恨上当初撮合的人?
哪怕不考虑这些,坑害了特蕾莎公主一生,也让人非常过意不去。
他们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后续的消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然而却没想到命运如此奇妙,一切峰回路转,这桩婚事又成真了——
而现在,这对新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虽然不是以预想的方式走入到婚姻的殿堂当中,但是奈佩格伯爵能够看出洋溢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爱意,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而且彼此都很满意对方。
他不知道未来这两个人到底能够有何成就,但是光看这一幕就够了……奈佩格伯爵确认自己做对了一件事。
松了一口气之余,也不禁暗自欣慰。
在这位殿下面前,他不敢以父亲自居,自然也不敢把自己当成是特蕾莎公主的公公,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为这两个可爱的少年少女感到由衷的高兴,以及祝福。
“好了,两位殿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现在就过去吧。”看到他们笑得差不多了,他温和地催促了他们,“可别让路易莎等急了。”
接着,他带着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行人乘上了马车,一起向王宫奔驰而去。
虽说是“王宫”,但是帕尔马公国是一个小小的邦国,这座宫殿当然也不甚起眼,它坐落在帕尔马河边,是一座其貌不扬的文艺复兴风格建筑,当然环境相当幽静,再加上这一代的气候也相当舒适,所以作为这里的统治者,路易莎皇后倒是能够怡然自得。
因为有奈佩格伯爵带路,所以沿途卫兵没有做出任何阻拦,而且一路敬礼,把艾格隆和特蕾莎迎接到了王宫当中。
接着,奈佩格伯爵带着他们两个来到了一间会客室当中。
这间房间相当宽阔,装修得也相当气派,从玻璃窗外可以看到窗外的花园,围绕着壁炉旁边有几个铺着锦缎的椅子,而一个中年贵妇人此时正端坐在椅子上,她似乎有什么心事,一直在垂首思索着,当听到了大门敲响的声音之后她才蓦然惊醒过来。
“进来!”她略微有些紧张,不过很快镇定了下来。
门马上就被打开了,接着,奈佩格伯爵带着这对少年夫妇走了进来。
然后伯爵走到了夫人的身边,亲昵地吻了一下她的手,然后坐到了她的旁边。
而艾格隆和特蕾莎也随即走到了她的面前。
艾格隆的视线,立刻就落到了夫人的脸上,夫人也正好抬头看着他。
这是自己的母亲,如此熟悉但又非常陌生。
艾格隆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似乎有很多,但是似乎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而路易莎似乎也有些心忙意乱,同样盯着他一言不发。
特蕾莎和奈佩格伯爵都知道这对母子之间的恩恩怨怨,所以他们也都不出声,等母子两个自己调整情绪。
沉默让房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路易莎暗暗叹了口气,先开口了。
“很让人意外的重逢,不是吗?”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如同投入一潭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波纹,让时间又重新游动了起来。
“是的,夫人。”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我原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您了。”
“这话说得。”夫人笑了笑,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虽然你胆大妄为地选了一条自己的路,但是我又不至于会对你喊打喊杀,往后还有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见不到面呢?”
“不,对我来说,当我离开的那一刻,我就与自己之前十几年的人生告别了——如果我成功了,我不会找您,因为那只会让我想起自己想要埋葬的怨愤;如果我失败,我更加无颜跑到您跟前乞求庇护,对我来说默默消失消失更好。”
艾格隆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却又透着一股冷漠和疏离。
路易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显然被刺痛了,但是她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令人惊讶的坦诚和决绝,你的骨气倒是比很多人强。”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艾格隆回答,“夫人,我很高兴您原谅了我的胆大妄为,今天我特意过来求见您,也正意味着我们之前的所有恩怨都已经烟消云散了……您是我的母亲,我承认这一点并且永远会铭记这一点,我祝您往后健康长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艾格隆心中还是找不到任何对母亲的爱意——他只是想让特蕾莎安心而已,毕竟她一直都希望艾格隆和自己的母亲和解。
其实艾格隆对路易莎这么大意见,并不是因为她抛弃了拿破仑,那只是上一辈的恩怨而且情有可原,他并没有多大的资格指责。
拿破仑皇帝是1769年出生,而路易莎是1791年出生,也就是说拿破仑皇帝整整比她大了22岁,差了一代人——在正常情况下,这种年龄差距也足以让夫妻双方失去太多共同语言。
更何况,拿破仑对那时的奥地利来说也是一个切齿痛恨的仇人——这位皇帝在1805年和1809年两次杀入维也纳,逼迫帝国皇室两次仓皇出逃,可想而知,路易莎的少女时代就是在咒骂拿破仑当中度过的。
命运开了一个有趣的玩笑,在屡次被拿破仑击败之后,弗朗茨皇帝想要同法兰西帝国修好,于是想到了联姻这个方式,而路易莎公主自然也就是联姻的最好人选——至于路易莎本人的想法根本不重要,按照梅特涅的话来说,“皇帝们生出公主就是用来干这活的”。
于是,路易莎就这样远嫁法国,成为了又一位来自哈布斯堡的法兰西国母。
在拿破仑还是一个皇帝的时候,她自然可以忘却这些怨念,心安理得地享受帝国皇后的尊荣,夫妻之间也维持着应有的和睦,甚至拿破仑还觉得这场婚姻挺合适;但是当拿破仑从皇座上跌落,不再拥有一个帝国之后,原本她心中怀有的芥蒂,就又一次浮上了水面,并且促使她快速地忘却了自己的丈夫。
在1814年被父皇带回奥地利之后,她很快就另寻新欢,让一路护送她回国的奈佩格伯爵成为了她的情人;而在1821年拿破仑的死讯终于传到欧洲大陆之后,她很快就如愿以偿地同伯爵结了婚。
曾经的夫妻生活,以及帝国皇后的经历,都被她当成一场噩梦一样抛到了九霄云外。
艾格隆真正怨愤不已的,是母亲在自己童年时代的冷漠和不闻不问。
在拿破仑已经被她遗忘之后,她把自己与拿破仑的儿子似乎也当成了命运在意外之下的捉弄,对他的成长几乎不闻不问,十几年来回到美泉宫探望他的次数寥寥无几,就连见面也知道短暂而冷漠的仪式化问候。
这种情况下,艾格隆心目中对母亲自然没有好感。
而且即使现在,他也没有母亲的所作所为——毕竟,作为帝国皇帝的长女,没有人要求她必须对自己如此冷漠,她是主动选择如此的。
即使今天在特蕾莎的劝说之下见到了母亲,但是他还是没办法在心中找到一丝对母亲的敬爱,他所能够做到的,只是不当面说出那些最伤人的冷嘲热讽罢了。
“我也祝你往后万事顺遂——”路易莎小声回复,然后她不再与儿子较劲,而是转头看向了特蕾莎。“看来我不用祝你们婚姻美满了——因为你们已经做到了!”
接着,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特蕾莎走到自己的面前。
她们两个人的父亲是亲兄弟,然而现在特蕾莎公主已经成为了她的儿媳。
——在哈布斯堡家族之内,这种上辈娶下辈的婚姻出现过多次,甚至叔叔娶亲侄女的事情也发生过几次,所以路易莎和特蕾莎的辈分问题并没有人当做一回事。
就年纪来说,特蕾莎小了路易莎二十多岁,所以就这点来说,婆媳关系也并不算奇异。
“特蕾莎……你现在真是漂亮极了。”路易莎笑语盈盈地站了起来,然后拥抱了一下少女。“看你这容光焕发的样子,我想你应该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是的,殿下,我太满足于现在的一切了。”特蕾莎也笑着回答了她,“您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儿子,他绝不会辜负您当初的期待。所以您根本不用担心我和我父亲会对您心有不满了,我太感谢您当初努力撮合我们了!”
说完之后,她又看向了自己的丈夫,然后继续说了下去,“说句老实话,我一直都在劝说殿下和您捐弃前嫌,因为就我看来大家原本就是一家人,只是因为一些早就该放下的积怨所以彼此怨恨而已,但这种怨念又有什么意义呢?过去的终究过去了,以后大家可以彼此珍重,这样不好吗?”
艾格隆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他其实知道特蕾莎这么热心地推动母子和解的动机是什么——特蕾莎希望自己和哈布斯堡皇室的关系变得融洽,大家捐弃前嫌,因为她最害怕的就是日后自己和奥地利发生冲突,让她左右为难。
她一定希望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能够登上皇座,就让两个帝国长久保持和睦吧。
知道归知道,可是要他去满足特蕾莎一己之私心,强行去上演母子融洽的戏码,还是有些困难。
或者说,干脆做不到。
有些东西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艾格隆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也多次实践过,他对沙皇说过好话,对教皇也毕恭毕敬,因为对这些人他心里从未有过半分期待,他可以暂时收起自己的骄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是对路易莎不一样,因为这是他的母亲,他曾经寄托过期待的母亲。
当初自己多么希望她能够说几句话,稍微改善一下自己的处境;或者至少多陪伴自己几次,让自己能够在冷漠的宫廷当中感受到温暖。
可是这些期待都已经落空了,她什么都没给。
正因为寄予过期待,所以当期待落空的时候,心里才会愈发的怨愤。
你,凭什么,把我抛在一边不闻不问?这个问题他从没有当面问出来,但是心里却曾经怒问过多次。
可是现在他却懒得知道答案了,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就算有再多的理由那也是事实。
所以……一切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一切就无法弥补了。
对他来说,路易莎只是给予了他这一世生命的人,而不是自己的母亲。
所以明明特蕾莎的目光当中充满了希冀,但是艾格隆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他不是故意想要惹特蕾莎失望,他只是真的开不了口。
他的表现,让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又重新凝固了起来,特蕾莎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惊慌,她想要再说什么。
“好了,特蕾莎,先停下来吧。”这时候,路易莎突然又笑着开口了,“你很可爱,也很善良……你拥有一个令人艳羡的家庭,和睦而且幸福,你的父母从小为你隔绝了人间的绝大多数灾难,所以你善良地成长了起来,你真心地相信至善至美,也热情地去追求它,这是你的优点,但是你无法把这些东西都大而化之地放在每个人身上,哪怕是你可爱的丈夫,你也不能再强求他了……请理解一下吧,他不会对我殷勤服软的,我知道。”
听到了这番话之后,艾格隆略微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终于不需要再继续扮演一个孝顺儿子了。
可是,这一瞬间他又明白了另外一个事实——母亲比他所想像的更要了解儿子。
在了解到这个事实的同时,他又禁不住愤怒了。
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我?
“既然您这么了解我,那么请告诉我吧,我该怎样面对您,我的母亲?”他忍不住抬起头来,然后挑战地面对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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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黑吃黑
“既然您这么了解我,那么请告诉我吧,我该怎样面对您,我的母亲?”
艾格隆索性把问题挑明了,这倒让路易莎稍微有些惊讶,于是她愣了一下。
“哎……这大概也是我的命数吧。”片刻后,路易莎颓然发出了一声叹息,“我承载不了你的命运,也无法给你应有的保护,每当想起你的时候我就回想起了我这一段失败的人生,我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你,甚至不想去面对,我只想把自己经历的一切噩梦都遗忘掉。”
“真的很高兴我为您做到了这一点。”艾格隆暗暗咬了咬牙,然后嘲讽地笑了起来,“您选择遗忘我,安心地享受自己新的生活和新的家庭并且自得其乐,那么那些噩梦当然应该由我一人来承受,谁让我是您的儿子呢?很高兴我尽孝了,我来背负这一切,您尽可以抛下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只当个旁观者就好。”
艾格隆的语气咄咄逼人,而路易莎却不以为忤,她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回答了儿子,“你尽可以憎恨我,我的儿子,因为你确实有理由这么做。我承认我冷落了你,甚至有意地把你排斥在了我的生活之外,这都是我作为母亲的错,既然我错了,那么我受到你的憎恨也是理所当然——”
“谢谢您如此明白事理,夫人。”艾格隆板着脸回答,“不过考虑到目前的形势,我欣然放弃了您赐予我的憎恨您的权利,因为我已经打定主意和您不再有任何仇怨了——”
当然也没有任何亲情了——他在心里暗暗补上了一句。
“那我可真要感谢你。”路易莎平静地回答,“不过从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冷嘲热讽来看,我倒是没感受到你的宽宏大量,也许你应该重新回美泉宫跟老师学一下修辞学?”
“以您对我的所作所为来说,如果连些许的怨言都不许我说,那也未免太过于贪婪了,实际上我已经尽量收敛自己了——”艾格隆冷笑了起来,“如果连这样的态度您都不满意,那您就请忍受着吧。”
路易莎皱了皱眉头,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人在她面前这么冒犯了,偏偏这个人又是自己的儿子,她不得不稍微忍耐。
“你似乎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了。”她忍不住抱怨,“些许的成功已经让你头脑发昏了吗?”
“那么您又是以什么态度来对我发号施令呢?”艾格隆反问,“您似乎忘了您现在不是皇后,而是帕尔马大公以及奈佩格伯爵夫人。”
“可是你现在也不是什么帝国皇帝,而是莱希施泰特公爵,你在巴黎没有立锥之地而现在只能在我的邦国里做客,况且就这点东西还是我父亲施舍给你的,我可怜的弗朗茨!”母亲也冷笑了起来。“我不指望你为这点小事感恩,可是你也得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还不够让你目中无人!”
艾格隆不再说话了。
倒不是他被母亲驳得哑口无言,事实上以他的口才有的是办法把母亲气得更加七窍生烟,可是他还尚存理智,他记得自己今天不是来跟母亲吵架的——
现在局面尚且还能收场,如果他在继续冷嘲热讽下去,恐怕立刻就会被暴怒的母亲赶走,他倒是无所谓,但未免也太让特蕾莎为难了。
于是他就此停了下来。
虽然两个人都语气平静,但是话里话外已经剑拔弩张,充满了互相刺伤对方的利刃。
但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方式——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够感受到彼此身为母子的羁绊。
他们的互相讥嘲,让旁边两个人看得都脸色发白,想要插嘴却又不敢让矛盾更加激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眼下看到争吵稍稍平静,特蕾莎终于找到空隙插嘴了。
“好了,寒暄的话到此结束吧,我有点饿了,我们要不先吃午餐吧?”
有了台阶可下,路易莎原本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她重新恢复了惯常的从容。
“当然,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餐。”她冲特蕾莎笑了笑,“请跟我来吧。”
争吵告一段落,两对夫妇一起来到了王宫宽敞的餐厅当中,果然这里早已经准备好了极为丰盛的午餐。
舟车劳顿之后,艾格隆早已经饥肠辘辘,而他巴不得不用再说话,所以主动把全部的精力放到了餐桌上。
作为一个小小的邦国,帕尔玛实在不起眼,也没有什么名产,只有火腿算是闻名遐迩,艾格隆本着品尝特色的精神,特意地用餐刀切下了一片片火腿然后吃了下去。
而路易莎则坐在特蕾莎身边,两个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把气氛又重新拉回到融洽,她们的话题相当跳跃,从维也纳宫廷的趣闻,到特蕾莎在希腊的经历,再到帕尔马本地的风土人情等等,而艾格隆也乐得沉默,专心致志地消灭着食物,只想着今天的拜会尽早结束。
当谈到希腊的时候,特蕾莎特意感谢了路易莎之前的帮助。
“殿下,谢谢您施以援手,如果没有您帮忙的话,我们不可能那么快、那么容易地筹集到所需要的资金,这是您对我们事业的极大贡献,我和艾格隆都会铭记在心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也谈不上什么帮助,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路易莎淡然回答,“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你们到底在哪儿弄到了那么多珠宝?你们在意大利挖了什么罗马皇帝的古墓吗?”
相比于艾格隆身边的那些人,路易莎自幼出身皇室,眼光自然不同凡响,况且在她身边还有大量的珠宝商人作为顾问。
之前特蕾莎写信向她求助,希望经由她的名义把珠宝迅速变现以便维持艾格隆的资金需求,路易莎考虑一番之后答应了,然后接收到了特蕾莎送过来的珠宝之后,她鉴定了一番——然后她发现这些珠宝都是货真价实的贵重文物,涵盖时代从古罗马时代到文艺复兴时期,而且从珠宝的风格和工艺来看,应该主要集中在意大利中部地区。
她的儿子怎么可能突然这么有钱?
她自然而然地就猜想“是不是挖墓弄出来的”。
不过即使心里如此判断,但是她也没说什么,继续默默地协助特蕾莎分销那些珠宝,甚至还留下几件中意的自用了。
现在她也只是随口问下而已。
而这个问题特蕾莎不好回应,艾格隆只好自己开口了。
“当年拿破仑皇帝曾经在意大利到处搜刮财物,有人找到了一些古代的墓葬,挖出了财宝。”他停下了用餐,然后将自己忽悠夏奈尔他们的说辞又用了一遍。“后来帝国毁灭之后,他们将这些财宝留下来了,等到我逃出之后,有人找到了我,把这些财宝作为父亲的遗产馈赠给了我,他们认为我是唯一配得上使用它的人。”
这套谎言他说过很多次,已经非常熟练,他也没指望能够忽悠过自己的母亲,反正只要自己咬死了这就是事实,她也没办法证伪。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母亲非但没有任何不信的神色,反倒是一副果然在意料之中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啊……告诉你的人财宝下落的人应该是纳罗什男爵他们吧?我原以为帝国毁灭之后他们这伙人会自己拿着钱散伙,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坚守自己的忠诚,他们可真是有心了。”
路易莎皇后只是云淡风轻地感慨着,她丝毫没有想到,她的话在艾格隆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我靠!难道还真有这样一笔财宝?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编的故事居然真的有其原型。
一瞬间,他的表情有些古怪,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低下头吃饭掩饰了过去。
“您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在平复了心情之后,他尽量平淡地反问。
“你好像忘记了,我曾经是帝国真正的统治者,虽然时间非常短暂。”路易莎淡然回答。
艾格隆这才想起来,在拿破仑远征俄罗斯的时候,他的母亲当过一年多法兰西摄政皇后,是真正参与过政事的——所以知道一些帝国的机密似乎也相当正常。
可是,从母亲的只言片语当中,留给他的线索也实在不多。
“说句老实话,我还真不知道他之前到底是什么身份。”他貌似有些惭愧地说,“不过我已经答应过他们,等到日后我事业有成,我一定会重重酬赏他们的。”
因为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所以艾格隆的试探轻松就成功了,他的母亲不以为意地回复了他,“当时有人报告给我说,有一个秘密团队归属于帝国内政部直接管辖,他们从意大利发掘了不少艺术珍品丰富了帝国皇室的珍藏,我于是就过问了一下,结果却发现他们干的竟然是这么下流的勾当——呸,知道这些事之后我就没有再多问了,我的家族绝不会干出这种事来的!不过,据我所知他们为首的人是纳罗什男爵没错,这家伙据说神出鬼没,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名实姓,总而言之他帮助你父亲弄到了不少钱,肮脏的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艾格隆牢牢记住了母亲所说的每一个字。
也就是说,在拿破仑的麾下,真的存在这样一批人,秘密地从意大利那些古老的家族和坟墓当中挖掘财富。
从历史上看,拿破仑干得真不赖——他把数以万计的艺术珍品抢到了巴黎,丰富了皇室和帝国贵族们的珍藏。
如果真有这样一伙人,借着皇帝大军的庇护到处从意大利的坟墓里挖掘财宝的话,为什么他们都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且在自己打出旗号之后,为什么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任何一个曾经参与过其事的人,告诉艾格隆这些信息,直到母亲不经意的闲谈才向艾格隆稍稍揭开了其中的黑幕。
有很多种可能性,也许他们都已经为帝国战死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死了。
但最合理的解释是——他们把这些钱财都私吞瓜分了。
而且这也很符合逻辑。
按理说来,这其实是很正常的黑吃黑,拿破仑皇帝在位的时候庇护这些人抢掠,而拿破仑皇帝不在位了,他们私下分赃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在艾格隆看来,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朕的钱!这都是朕的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在心里咆哮。
就在这一瞬间,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伙人揪出来,拿回命中注定应该属于他的钱,他应该把这些钱弄到自己手中,充实自己的库藏,发挥它们的作用。
可是线索实在太少了,进一步逼问母亲也没有意义,她看上去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而且艾格隆现在要做的事情太多,实在难以分出精力去追查一件已经无影无踪的事情。
艾格隆只能把纷乱的思绪都压在了心底里,把这件事暂且放到一边。
不过他躁动起来的血液,已经让他心痒难耐,他发誓如果真的有人背叛了自己,那就绝对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正在他默默思索时,餐厅的门突然打开了,接着,一位家庭教师打扮的青年女子领着两个小孩走了进来。
这两个小孩看上去都是十岁左右的年纪,一男一女,女的稍微大一点。
他们的神情明显既好奇又紧张,一进来之后就打量着艾格隆。
当艾格隆也打量起他们并且视线交汇的时候,两个小孩儿慌忙向他行礼。
“请容许我跟你们夫妇介绍一下——”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奈佩格伯爵开口了。
“这是安博汀——”他指着女儿。
然后他又指向了儿子,“这是威廉。”
艾格隆瞬间明白了过来,这就是母亲和奈佩格伯爵生下的两个孩子,也就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和妹妹。
但是……还有一点值得铭记。
按照记载,女儿是1817年出生的,儿子则是1819年出生的——注意,拿破仑直到1821年才死,路易莎和奈佩格伯爵也直到这时候才能结婚。
也就是说,这两个孩子出生之后是私生子状态,直到拿破仑死后才能“转正”。
他们就是母亲不顾一切(包括名誉)抛弃波拿巴家族,抛弃自己的活生生的证据。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的心情又变坏了,看向两个小孩的眼神变得冷淡起来。
“嗯,多可爱的孩子啊……”他笑着说。“您是个幸福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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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诅咒与温情
“您是个幸福的父亲。”
奈佩格伯爵并没有注意到艾格隆眼神当中的冰凉,相反因为艾格隆罕见地夸奖了他,所以他相当开心,甚至有点自得。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奈佩格伯爵微微笑了起来,“我的才能平庸,性格粗鄙,原本没有半点值得上帝垂爱的地方,幸亏我有幸与路易莎走到了一起,也只有她才能为我孕育这么可爱的孩子,让我的人生从此添满光彩……虽说人生短暂,但是我为我拥有如此幸运而感到骄傲,路易莎和孩子们就是我人生的意义。”
艾格隆默默地听着自己的“继父”在自己面前秀恩爱,尽管心里不耐烦,但是出于礼节他也不想给别人泼冷水。
可是越听到后面他越觉得不对劲,因为伯爵这些话里透着一股萧瑟之意,实在不像是一个完全沉浸在幸福当中的中年男人。
看来真的发生什么事清了——他更加坚定了刚才的判断。
就在他思索之间,奈佩格伯爵示意两个孩子靠得更近,来到了他和特蕾莎的面前。
两个小孩儿一直默默地打量着兄长和嫂子,大气也不敢出,看上去毕恭毕敬。
平心而论,他们都长得还不错,礼仪举止也经受过良好的教育,倒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多可爱的孩子呀。”看到这两个打扮得相当漂亮的孩子,特蕾莎忍不住停下了午餐,然后站了起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们的脸颊。
接着,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绣有金线的荷包里面,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给他们的礼物——威廉得到了一枚艾格隆和特蕾莎为希腊独立战争而特制的小纪念章,而安博汀得到了一枚宝石胸针。
“孩子们,这是我和你们的哥哥为你们挑选的礼物。”她笑着将礼物送到了他们的手上,“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两个孩子同时向她和艾格隆致谢。“谢谢,我非常喜欢。”
这时候,威廉主动对艾格隆开口了,他的表情有些激动,似乎是在瞻仰什么大人物一样,“殿下,我听说过您的事迹,我和父亲最近一直都看新闻,然后在地图上标注您所处的位置,我为您对异教徒的胜利而感到由衷的自豪……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您居然会站在我的面前!”
“你过奖了,威廉。”艾格隆平静地回答,“我只是尽量做好我应做的事情而已,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可是您做的事情是常人所力不能及甚至都不敢去想象的……”威廉仍旧有些激动,脱口而出,“我父亲说,您一定会是了不起的英雄人物,而且日后必然会有莫大的成就,就像……就像您的父亲一样。所以我很敬佩仰慕您。”
这话倒是让艾格隆愣了一下。
从威廉的表情来看,他应该说得是真话,看来这一年当中,平常在私下里奈佩格伯爵跟儿女们说了自己不少好话?
好听的话人人都爱听,所以艾格隆的心情也顿时变得好了一点。
他虽然对母亲充满了怨愤,今天见了面也是冷嘲热讽不断,但是他没有兴趣跟两个小孩儿撒气。
“很遗憾,我没有什么值得仰慕的地方,你们现在也看到了,我并非什么怪物,只是个比你们只大了几岁的凡人而已。”他温和地对他们说,“我所取得的些许成就,是我的部下们用忠诚奉献和浴血拼杀所换来的,我所能做的,只是不辜负他们的牺牲继续向前走而已。”
孩子们对艾格隆的高端装X听得似懂非懂,但是看到艾格隆不摆架子,他们也本能地松了口气,因而对这位“兄长”心理上更加亲近了几分。
既然已经开始了话题,艾格隆也不想搞得太尴尬,于是客套地问了他们现在所接受的教育。
“爸爸妈妈平常都叫我安柏,您也这样叫我就可以啦。”在他问的时候,小女孩儿小声说。
接着,她认真地回答了问题,“我接受了好几种语言的教育,还要学习声乐和美术,每周末如果我要写一些短文给爸爸妈妈品鉴,威廉也一样。”
艾格隆能感觉到,和威廉一样,她对自己的态度也毕恭毕敬,甚至有些努力讨好的痕迹。
艾格隆又打量了一下她。
她个子不高,身形纤细,如同特蕾莎一样,她栗色的头发在两鬓梳了发卷,看上去少了几分童稚,多了几分大人的庄重,而从她秀气的五官当中,依稀能够看得出来艾格隆幼小时的眉目——毕竟是同一个母亲所生的孩子。
虽然很难打心眼里认同她为自己的“妹妹”,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人家姿态都已经摆得这么足了,艾格隆也没有兴趣再去甩脸子给一群人难堪。
“看上去我们这里又多了一位可爱的小公主了。”于是,他适时地恭维了一句。“特蕾莎应该对你接受的教育很熟悉,也许她也能给你些许指点?”
他只是随口一说,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路易莎和奈佩格亲王对视了一眼。
“那正好,安柏,你就拿着你的绘画给特蕾莎公主看看吧?我听说她可是很善于这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特蕾莎先是欣然点头,然后惊觉到这是路易莎想要礼貌地支开自己。
于是她有些踌躇起来。
她倒不是担心留下艾格隆一个人之后,路易莎会有什么对丈夫不利的阴谋,而是担心要是没有自己,他们又大吵一架那该怎么办?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带威廉过去练练枪法吧。”奈佩格伯爵突然也开口了。
看来这对夫妇打定主意要让母子两个单独留下来谈了,特蕾莎瞬间就明白了。
她拿不定主意,于是略微担心地看了艾格隆一眼,可是艾格隆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做了一个手势让她先出去。
也对,母子的问题也就应该由母子解决,特蕾莎心里叹了口气。
“艾格隆,午安。”她亲吻了一下丈夫的脸颊,似乎在暗示他控制脾气,然后安博汀带着她走向自己的卧室,一起去欣赏自己的那些练习画作。
仆人们收拾好了餐桌,然后纷纷退场,很快,偌大的餐厅里只剩下母子两个人了。
路易莎坐到了窗边的一个茶几旁边,然后示意艾格隆坐到自己的身边来,“我的儿子,不介意为我浪费一点午饭后的时光吧?”
“当然不介意。”艾格隆冷冷地回答,“我已经浪费了不少了,不在乎更多点。”
“你还真是……”路易莎苦笑,但是也不想跟儿子再争辩了。
艾格隆坐到了她的身边,然后母子两个一起并肩坐在床边,欣赏着窗外的花园。
房间里顿时陷入沉寂,只有轻柔而平缓的呼吸声在其中伴奏。
花园里那些精心培育的名贵鲜花,在春天的含苞待放,路易莎静静地看着这些五彩缤纷的花朵,良久之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看,那里多么,可是……美好的时光总是不能长久啊!”
还没有等艾格隆发问,她又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然后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你还记得我们在美泉宫时提到过的交易吗?”
艾格隆当然记得——就在那时候,路易莎告诉自己,她努力为儿子撮合特蕾莎公主,并不是无条件地想要帮忙,而是希望艾格隆日后在宫廷里飞黄腾达的时候,能够照顾提携自己的异母弟妹们。
“我记得这场交易,但我认为交易的前提条件已经荡然无存了。”艾格隆迟疑了片刻,然后才低声回答,“我和特蕾莎的婚事曾经一度濒临告吹,是我们后来坚持不懈的努力才重新走上正轨,这其中你们并没有出力,所以这不是你们为我挣来的,而是我自己努力得到的,我并不认为自己亏欠了您什么。”
“你的辩词真是锋利而严峻。”眼见艾格隆如此针锋相对,路易莎有些无奈地说。
“那大概是因为我不敢承您的情吧——”艾格隆微微笑着回答。
毫无疑问,虽然事情有所波折,但是就情理来说,路易莎一开始想办法跟卡尔大公撮合他和特蕾莎,客观上确实帮了他的忙,他之所以强词夺理,只是不愿意在母亲面前被迫放低身段而已。
他明显看出来了,路易莎夫妇对他有所企图。
如果他现在口头服软,那么接下来路易莎再提要求他就不好再推搪了——他可没有兴趣做一个愚孝的儿子,不可能路易莎提出什么要求就满口答应。
被艾格隆连连冷言冷语,路易莎鼻子突然有些发酸。“难道你就倔强到了不愿意稍微对我客气点吗?”
“我对您一直很客气,夫人。”艾格隆皱了皱眉头,然后回答,“您忠诚的弗朗茨一直都对您礼敬有加。”
“那好,给我一个拥抱吧。”路易莎打断了他的话,“让我看看你有多礼敬?”
艾格隆愣住了。
“为什么?”他脱口而出。
这个反应,让夫人顿时又是心中刺痛。
可是她已经无暇再跟儿子斗气了。
“你一路上跟着阿伯特过来,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她轻声问。
阿伯特自然就是指她的丈夫奈佩格伯爵了。
“我感觉他最近身体状态不是特别好。”艾格隆谨慎地回答,“而且神情也颇有忧虑。”
“你可真善于察言观色……”路易莎半闭上了眼睛,“是啊,他最近身体一直不好,而且据医生说,这是一种严重的慢性疾病,可能……接下来也会越来越不好了,也许,也许一两年之内,我就要失去他了。”
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是颤抖,显然这个信息对她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艾格隆迟疑了片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按理说来,他应该为这位“继父”要病死了感到高兴,可是他却只觉得有些茫然。
说穿了他从来没有把伯爵放在眼里,自然也谈不上当成敌人,潜意识里他认为伯爵根本不配得到自己的仇恨——所以自然也没有兴趣诅咒对方快点死。
“我……我很遗憾。”最后他只能这么客套地回答,“伯爵自己知道吗?”
“他知道。”路易莎苦笑,“其实他挺豁达,他一直都说自己当年侥幸在枪林弹雨当中没死已经算是走运了,捡回来的性命还能活这么久,还能够和我组建家庭,已经够本了……可是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为他觉得惋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您看开点吧,您看我的外祖父已经结了三次婚了,作为女儿您大可以有样学样,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加合适的人选——”艾格隆下意识地回答。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记得,在历史上,奈佩格伯爵病逝之后,路易莎寡居了几年,然后确实又结了一次婚,至于那一次的结婚对象他已经忘记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而且第三次婚姻也没有生出孩子来。
正因为他知道会有第三次婚姻,所以他下意识地不以为意,随口就这么说了。毕竟他面对母亲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冷嘲热讽。
可是他这时候反应了过来,这是“发生在未来的事”,也就是说,以现在这个时刻为视角的话,他实际上是在对一位忧心忡忡的妻子说“没关系啊,你丈夫死了以后再找一个男人嫁了便是”。
这实在有点过分,超出了冷嘲热讽的范畴,而更像是刻毒的诅咒——以至于他自己立刻就感觉到太过分了。
尤其是,路易莎显然对奈佩格伯爵是有感情的——从她守寡几年后才再嫁可以看出来。
果然,母亲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接着,她愤怒地睁大了眼睛瞪着他,这视线仿佛能把儿子的灵魂都灼烧干净一样;而在同时,她的双手在颤抖,似乎忍不住就要给他一耳光了。
即使是艾格隆也知道自己这话非常欠打——哪怕多年怨念之后他们只剩下了彼此伤害,艾格隆也觉得自己应该遵守一些底线;而且作为一位自命的皇帝,他不能有失自己的体统。
“抱歉,妈妈。”歉疚之下,他脱口而出,“我……我……”
他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最后只能以带有歉意的眼神看着母亲。
“对不起,我失言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母亲说对不起。
出乎他预料的是,母亲的狂风暴雨并没有落到他的身上,那汹涌的怒气在他道歉之后,竟然慢慢地消失了。
“所以能抱一抱我吗?”偌大的厅堂里,回想着一声幽幽的询问。
声音虚弱无力,带有对未来的恐惧和茫然,这也是艾格隆第一次在母亲身上看到这个样子——也许1805年,她就是以这副样子逃出维也纳的;也许1814年,她也是以这副样子逃出巴黎。
他明白过来了。
“这是我的荣幸,妈妈。”他带着些许的同情,拥抱了自己的母亲,“您已经面对过许许多多生活的磨难,您这一次依旧能够挺过去,正如之前那样。”
他温柔地安慰了母亲——尽管这并非出自于母子之爱,而是出自于男性对女士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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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敞开心扉
“您已经面对过许许多多生活的磨难,您这一次依旧能够挺过去,正如之前那样。”
在母亲无言的沉默当中,艾格隆紧紧地保住了她,以此来给予她些许的安慰。
到目前为止,他抱女人的次数已经很多了,动作上早已经熟练,可是这一次他的感觉却很微妙——他在有记忆以后,还是第一次和自己母亲如此亲近。
尴尬,焦躁,但却又有一点点的茫然。
即使现在他还是确定,母亲虽然要自己拥抱,但是她绝没有把自己放到心头最重要的位置——她只是在面临不幸的时候,本能地想要从自己长子那里找到些许安慰而已。
艾格隆刚刚那么尖刻地刺伤过她,此时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所以也没有计较那么多,暂且先安慰她一些吧。
时间静静地流逝,母子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路易莎的呼吸也慢慢地平顺了下来。
虽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但是她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泪来。
没错,她确实已经见过太多大风大浪了,父亲和前夫都曾经和他们统治的国家一起遭遇了至暗时刻,所以现在遭遇到的灾难即使再让她难受,她还是能挺过来。
既然现任丈夫奈佩格伯爵面临死亡已经是无法更改的现实,她也只能接受上帝的安排,然后趁着丈夫还在世,尽量为他的后事做出妥善安排。
这也是她对长子的冷嘲热讽如此包容的原因。
“谢谢你,儿子。”她回过神来之后,勉强地笑了笑,然后向近在咫尺的艾格隆点了点头,“我好受多了。”
“那就好。”艾格隆暗暗舒了一口气,然后松开了自己的手臂,坐回到了原位上,“夫人,我诚心诚意地希望您能够挺过这次打击。”
“上帝把我们送到人间来,就是为了惩罚我们的罪,又有谁能够逃脱呢?”路易莎叹了口气,“迄今为止我的人生都记满了失败——我从小就在见证我们的家族走向衰败,我们的国家岌岌可危,甚至连自家的首都都保不住,如果我不学历史也就罢了,可是一想到我们的先祖曾经如此声威赫赫,几乎统治了大半个欧洲,再对比一下现今的模样,又怎么可能不伤心气馁呢?
然后,我作为政治工具嫁给了你的父亲……我不恨他,但是很抱歉我也不爱他,我该怎么去爱一个两次践踏我国首都又比我大了20多岁的人呢?我原以为自己需要去扮演一个皇后的角色,作为国母统治那个砍掉我姑妈脑袋的国家,既然这是我的命运我只能默默接受,可是我又失败了……我仅仅只过了三年就看到这个帝国分崩离析,还没有等我适应我的角色我就发现我被人嘲弄着赶下了台!
迷迷糊糊当中我被父皇带回了奥地利,我发现我甚至没有多少痛心,这一切不是我选择的,命运送给我东西又夺走了,其中一切都跟我本人没有任何关系,我甚至连稍微做出改变都做不到。
而后……我选择了阿伯特,选择了我现在的丈夫,我不顾一切地靠近了他——甚至在你父亲死讯传来之前。我知道这不合体统,可是……我就不能有一次做出自己的选择吗?!
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做出选择,这次再没人来干涉我了,我珍重我的选择,我很高兴自己终于可以不用作为一个符号活下去了。”
说到这里,路易莎突然又苦笑了起来。
“你记恨我,我能理解,因为我没有对你尽过母亲的责任,我害怕去面对过去不堪回首的一切,甚至没有胆量再去尝试弥补,我只想远离这些噩梦,躲得越远越好!你可以责备我无情或者懦弱,我无颜辩解……我也不是在向你狡辩什么,因为对你我确实配不上母亲这个名号……你对我说了那么多冷嘲热讽的话,拿着刀子来剜我的心,我又能说什么呢?我命该如此,我又失败了,我的一生全都失败了……我的长子憎恨我,我的丈夫又即将离我而去,这不过是让我的失败履历表上再增添几行字而已,我又能说什么呢?我什么都做不到……”
路易莎既然说到这个份上,艾格隆发现自己也没什么想说的了。
她已经承认错在她那一方,所以现在自己再指责她又有什么意义呢?过去的事情再怎么争吵也改变不了了。
艾格隆静静地看着母亲,突然发现自己丧失了那种冷嘲热讽的兴趣。
这是谅解,还是同情?
不,都不是,这是释然,自己终于放下了。
这是母亲第一次跟自己袒露心扉,而且可能也是唯一一次。
“夫人,情况倒也没有那么糟糕。”艾格隆温言安慰了她,“至少您生在哈布斯堡家族,有公主和大公的头衔,统治着这个美丽的邦国,我想光是这些就已经足够让世人艳羡了。”
“让世人艳羡代替不了生活。”路易莎又叹了口气。
因为对儿子发泄了一通,此时她反而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你说好话的时候,真是让人觉得有几分可爱。”她反而开了个玩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这其实也是心里话。
这个长子不光长相俊美气度不凡,而且有勇有谋,短短一年间就闯下了偌大声名,确实让她刮目相看。回想起来,如果一开始就发现这些的话,也许她也会采取不同的态度,不至于让母子之间闹得这么僵了吧……
哎,木已成舟,再想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这个玩笑话让艾格隆也笑了出来。
“我是很得夫人们的喜爱,我的岳母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他略带自豪地说。
“那么,你和另外一位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路易莎冷不丁地问,“我是指苏菲殿下。”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艾格隆愣住了。
“一年多前我来到美泉宫的时候,很明显地感受到,她对你的态度有些不太一样,我原以为这是长辈对晚辈的爱护,可还是太过于亲密了一些。本来我也没多想,可是在你逃亡之后,却立刻流传出她病倒、消失于公众面前的消息。”
说到这里,路易莎看向艾格隆的眼神变得尖锐了一些,“我了解我的父亲,也了解奥地利宫廷,他们如果这么做,那就说明她和你的逃亡有关,要么是她帮助你逃亡、要么就是她因为你逃亡而伤心过度,无论哪一种方式,都说明你们两个关系非同寻常——”
说到这里,路易莎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儿子的回答。
“既然您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我还要狡辩就未免过于无趣了。”艾格隆耸了耸肩,“没错,我们确实有私情,在逃亡之前我还见过她,她哭得肝肠寸断,等我走后就病倒了……”
他不知道妈妈到底知道多少内情,所以他也不准备透露过多信息,免得被妈妈诈唬到更多内情,让自己更加被动。
对艾格隆来说,这确实也是不堪回首的记忆,所以他也不打算多讲,但是对路易莎来说这就够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苏菲殿下还真是可怜……因为更惨痛的消息还在等着她,她心爱的孩子已经和别人走入到了婚姻的殿堂——”路易莎平静地说。
“这下换您来对我冷嘲热讽了吗?”艾格隆反问。
“不,儿子,妈妈不会对你这么做的。”路易莎的嘴角悄悄地浮现出了笑容,“我的儿子和一位贵妇人有私情,又有什么需要羞愧的呢?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如果你还未曾把她全部遗忘,那么我能为你想办法联系她,我想你应该不会怀疑我能做到吧?”
艾格隆的心脏猛然抖动了一下。
即使一直都善于掩饰自己,但此时他都忍不住有些变了脸色。
是啊,虽然他跟奥地利宫廷的联系早就已经中断而且看上去也不会被恢复,可是母亲不一样,她是皇帝的长女,有谁能够阻止她看望弟媳或者给弟媳写信慰问呢?
她确实能够做到——如果她愿意的话。
可是她为什么会愿意呢?
艾格隆可不相信自己母亲突然会大发善心,对自己有求必应。
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
艾格隆又看了看母亲,此时她的脸上除了刚才残留的悲伤之外,又多了几分高深莫测的微笑。
嗯,她感情脆弱的时间已经过去,现在是她身为统治者的那一面了。
艾格隆的脑筋在高速运转,他不得不承认母亲给了一个他很感兴趣的提议。
“你是为了威廉和安博汀吗?”片刻后,他叹了口气。
他故意提到母亲的两个孩子,就是为了反客为主,让自己显得更加主动一些。
“是的……”路易莎倒是非常坦诚,直接点了点头,“阿伯特要离世了,他对自己无所谓,唯一放不下的也就是这两个孩子而已,而我不能让他在天堂上不得安息,所以我也要为他们的未来想办法——你应该知道条约的事情吧?”
虽然路易莎没有明说条约是指什么,但是代入到此时的语境,艾格隆当然也知道她在指什么。
帕尔马公国的归属条约。
说起帕尔马公国,倒算得上是历史悠久,法尔内塞家族持续统治公国直至1731年该家族绝嗣,然后,公国由西班牙国王腓力五世(波旁家族)与妻子帕尔马郡主伊埃丽莎贝塔-法尔内塞所生的长子卡洛斯所继承,称卡洛斯一世,也就是说,落入到了波旁家族的帕尔马分支手里。
卡洛斯统治公国直至1735年波兰王位继承战争之后,帕尔马被割让予神罗皇帝查理六世以交换两西西里王国,于是公国落入到了哈布斯堡家族手里。
但到了1748年,亚琛和约签订之后公国又改由波旁王朝的成员菲利波一世统治。
接着到了1796年,拿破仑占领了它,废黜了波旁家族的统治者;而等到1814年拿破仑帝国毁灭,路易莎皇后被父皇带回了奥地利,接着为了安置这位女儿,皇帝把帕尔马奉送给了她。
按理说来,帕尔马公国应该流传给路易莎的后代,可是这时候又有一个问题——路易莎嫁给了奈佩格伯爵,属于贵贱通婚,因此波旁家族又对她子女对帕尔马公国的继承权提出异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来二去的谈判之后,最终达成了协议,路易莎对帕尔马公国的统治可以到她过世为止,而等她过世之后,公国的统治权将会移交给原来的波旁家族帕尔马分支。
也就是说,到时候奈佩格伯爵的子女们就将必须离开帕尔马,另外找寻归宿。
根据原本的历史记载,路易莎皇后后来活得挺长,一直活到了1847年,而在她死后,新一代的奈佩格伯爵一家回到了奥地利帝国生活,从此声名不显。
可是如今,历史的走向又因为艾格隆而出现了些许的分叉。
又很多的命运因为这个少年人而改变,奈佩格伯爵似乎也把临终前的一部分希望寄托到了他的身上。
艾格隆想到这里,终于全部想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夫妇要如此表现。
很明显,奈佩格伯爵一直都在刻意培养他的子女对自己的尊敬;而路易莎这么容忍儿子的冒犯,大概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吧。
“你终究更爱他们。”艾格隆又像是抱怨,又像是感慨。
当然他也不生气,早就已经明白的事情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其实你得到的不止这些。”路易莎轻声向他解释,“我之前帮助过你,之后也会帮助你,当然不会做得太明显,不过我确实会尽我所能地给你便利。你责备我不够爱你,但我会让我的子女们敬爱你,加倍补偿我的过失……我所需要只有一件事,就是帮我看护他们,如果有一天你飞黄腾达,那就提携他们,他们也会成为你助力的,毕竟是一家人不是吗?”
虽然是在提条件,而且有意保持镇定,但是艾格隆仍旧从母亲口吻当中听到些许担忧。
也是啊,没有人能够预知未来,路易莎当然不知道自己还能活至少20年,这年头哪怕是王公贵族也会轻易死去,她最恐惧的是如果奈佩格伯爵离去之后,自己又没坚持多久,那么她和奈佩格伯爵的子女就再也没有依靠了——暂时容身的帕尔马公国也将被人拿走。
路易莎当然不愿意自己失败的人生又被画上一个失败的句号。
“儿子,我没有求你,当然我也没有用感情绑架你,你的选择是自由的。”最后。路易莎看着艾格隆,一字一顿地说,“你自己想好吧……如果你点头,我会感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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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冰释前嫌
“你自己想好吧……如果你点头,我会感谢你的。”
母亲嘴上是这么说,但是艾格隆知道,她强烈地渴盼自己答应。
奈佩格伯爵如果死去,这一对儿女势必将失去可靠的保护人,路易莎虽然也是一个小邦国的统治者,但是势单力孤,也不可能再给两个儿女再谋得更好的出路了。
原本夫妇两个人就在为这件事头疼,为此他们想起了一直冷落在一边的艾格隆,还想方设法地为他寻求联姻,以便让他有机会出人头地——在他们的盘算当中,若是艾格隆日后成为帝国的国家栋梁,那么这对儿女自然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不用再担心出路问题了。
而现在,情况虽然已经大变,但是终究殊途同归——艾格隆放弃了在奥地利帝国境内发展的机会,转而寻求复辟他的法兰西帝国,伯爵和路易莎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但是从艾格隆这一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他确实像是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样子。
哪怕他的事业最终没有成功,现在他也有一个小小的约阿尼纳公国作为栖身之地,可以发号施令,就力量而言已经不弱于路易莎自己了——所以,如果路易莎万一哪天告别人世并且失去了帕尔马公国的统治权,至少艾格隆也有能力扮演一个保护人的角色。
反过来说,如果艾格隆点头,那么他们的孩子也将立刻拥有相对优越的地位——虽然他们不可能被视作波拿巴家族的成员,但是至少也是艾格隆的血缘兄弟,他们在旁人眼里也会具有非同一般的分量。
一想到这里,夫妇两个人决定继续坚持原本的目标,反正对他们来说,只要艾格隆能够做他们子女的保护人,他是在奥地利还是在其他地方都不重要。
万一哪天艾格隆真的复国成功,他们说不定还能够沾到皇室的光,摆脱目前的尴尬身份。
最最理想的状况,是艾格隆到时候感念弟妹的忠诚,赐予他们亲王头衔甚至赠送一个邦国给他们统治,甚至可能把美丽的帕尔马保留在奈佩格家族手中。
当然这也只是父母心中最美好的幻想了。
——总之,随着奈佩格伯爵病情加重,儿女的出路问题变得越发急迫,最近以来这对夫妇私下里盘算过多次,最终做出了决定。
当然,他们也知道,艾格隆心里对他们有着多年的积怨,不可能那么轻松地就答应他们的请求,光是靠亲情是不可能绑架他的。
要打动他,就必须拿出实际的利益交换。
所以,一方面奈佩格伯爵有意培养子女对艾格隆的尊崇,让他们以弟妹对兄长的忠诚来打动艾格隆;另一方面,路易莎在得到了特蕾莎的请求之后,也有意地帮助自己的儿子,让儿子感受到和母亲合作的利益价值。
双管齐下,路易莎相信儿子不会在积怨当中执迷不悟,一定要把自己推开。
在她的注视下,艾格隆一直沉吟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一定也是特蕾莎想要看到的结果!他恍然大悟。
特蕾莎虽然没有和路易莎交流过这个问题,但是以她的聪明、以及之前路易莎撮合他们的经历,她肯定已经猜出了路易莎的企图,而且她还有意地配合了自己的母亲,一直都撺掇自己跑到母亲这里来拜访。
她的家族观念太重了,虽然这不是什么坏事,但是总让人有点不太舒服。
好了,特蕾莎的事情先放在一边,现在的问题是——自己究竟要不要答应母亲的交易条件?
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吃亏的地方,自己得到的是母亲的帮助,付出的只是未来的承诺而已。
“既然这是您的愿望,那我答应您,假使有一天您需要,我会充当威廉和安博汀的监护人,我会以兄长应有的态度,督促他们教导他们,并且保护他们。”于是,艾格隆终于点头了,“但是,我的母亲,我也把话说在前头,我只是尽力而为而已,并不是说我要包办他们的一切,他们如果有能耐,我很高兴得到他们的协助;但如果他们实在不成器,那我也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太多精力,就让他们拿着您和奈佩格伯爵的资产过好他们富家子女的人生吧——”
路易莎虽然仍旧绷着脸,但是很明显看得出来,她的身体松垮了下来,眼睛里也充满了喜色。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
“谢谢你,儿子。”她微微颔首向艾格隆致谢,“我跟你保证,你不会后悔的。如果他们有本事,你就带他们一程,如果他们没有本事,那就让他们默默无闻地过完一生吧,我和阿伯特绝对不会怨你。”
她知道,自己儿子虽然有着政治家的圆滑,但是他向来说话算话,况且他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扯谎。
艾格隆只是微微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问题。
“能为我送一封信给她吗?”他问。
路易莎有些猝不及防,但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于是立马答应。“当然可以,只要你写好给我,我就会想办法让信件落到她的手上,虽然可能要花点时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好,这里有纸笔吗?”艾格隆问。
这么着急?路易莎有些惊讶。
“等会儿特蕾莎就在我身边了,不太方便写。”艾格隆有些尴尬地说。
路易莎用手捂住了嘴,然后绽放出了一个促狭的笑容。
“也对。”
接着,她走到了一张桌子旁边,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纸笔,递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儿子,你年纪轻轻就有了这样的风流债,以后还怎么得了!”她略带玩味地说。
哼,你要是知道这笔风流债的后果,只怕你根本笑不出来了。艾格隆暗想。
他现在也不想再跟母亲斗嘴了,直接拿过了纸笔。
信纸上有着路易莎的公国徽记,上面一股香味扑面而来,让他想起了苏菲的卧室里的那些纸张。
“我的姐姐,我的爱人,我最为歉疚的人……请原谅我直到现在才给您去信,但我也没办法……我很想念您,真的非常非常想念。”
写完开头一句之后,他骤然鼻子一酸,手也颤抖了一下,在信纸上留下了一条难看的痕迹。
他没有管这些,而是继续写了下去。
首先,他简短地描述了自己这一年多以来的经历,并且描述了自己现在的快意,还告诉她自己将去她的祖国,将一顶王冠赠送给她的娘家,
另外,他在信中不断地道歉,并且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对珂丽丝忒尔弃之不管,将来只要他事业有成,一定会将珂丽丝忒尔接到自己身边,并且让她拥有一个可以见光的合法身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最后,他乞求她保重好身体,等待重逢的那一天——他坚信那一天一定会到来。
就这样,他以极快的速度,洋洋洒洒地写了三页信纸,几乎一气呵成。
而等他写完之后,只感觉心里头轻松了许多。
这是他有生以来写得最为情真意切的一封信。
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母亲一直都在注视着自己。
艾格隆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尴尬,而是把信纸小心地放入到了信封当中,然后递给了自己的母亲。
“我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她被你迷住了。”路易莎接过了信纸,然后低声说,“你专注于写东西的样子确实很好看。这可怜的姑娘!”
路易莎只是随口一句话,但是艾格隆却听得心里又是一阵发酸,好不容易才没有让自己流露出异常来。
“是吗?也许确实如此。”
好在路易莎也不是特别纠结于这个问题,所以没有再追问他和苏菲殿下之间的私密。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们的交易已经成立了?”
“是的,成立了,夫人。”艾格隆点了点头,“我会按我说的去做的,当然您也要这么做。”
“当然了,我可不想拿我的儿女们开玩笑——包括你在内。”路易莎也严肃地点了点头。“倒不如说,如今我也是世界上最希望你能够成功的人之一。”
“如果我真的成功了,您还想要皇太后的头衔吗?”艾格隆半开玩笑地问。
路易莎愣了一下,然后骤然有些愠怒地脸红了。
这个儿子终究还是原样,不会改变。
“如果我真的能够活到那一天,我会开开心心地向你道贺,为自己居然能生出一个皇帝感到庆幸,然后我会自觉地活在这个被世人遗忘的地方,不会向任何人摆出皇太后的派头,也不会给你光荣的脸面上再抹上任何污点,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吧?”她叹了口气。
满意了,这样最好。艾格隆在心里说。
“那么以后还能够帮我联系到她吗?”艾格隆再问。
“可以是可以,不过也不能太频繁,不然总是会惹人怀疑的。”路易莎没好气地回答,“你也不希望再给她添麻烦吧?别忘了她现在的处境有多么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
艾格隆又转过头来,看向了窗外的花园。
是时候结束这场对话了。
于是,他向母亲张开了双臂。
“我还能再拥抱一下您吗?”
路易莎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
于是,艾格隆又拥抱了一下自己的母亲。
刚才他的拥抱是为了安慰母亲,现在倒更像是对盟友的一种宣示。
然后,他们结束了这场对话,也各取所需。
他们打开了餐厅的门,然后一起走了出去,接着,路易莎吩咐侍从将自己的丈夫和特蕾莎一起叫回来。
特蕾莎刚才在安博汀的卧室当中,一边欣赏指点安博汀练习的写生画作,一边则在对这对母子牵肠挂肚,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谈话结束的消息,她立刻告别了安博汀,返回到了丈夫的身边。
一回来,她就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路易莎和艾格隆母子两人的神色。
还好,他们看上去都挺开心,看来他们的谈判应该是成功了——确认了这一点之后,特蕾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你们谈得如何呀?”她笑着问艾格隆。
“谈得很不错。”艾格隆点了点头,“如你所愿,特蕾莎,我答应了母亲,以后会照看威廉和安博汀的——就像兄长那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真是太好了!”特蕾莎欣喜地笑了出来,“我就说嘛……大家本就是一家人,又有什么解不开的呢?”
就她来说,如果路易莎让威廉和安博汀站到艾格隆这一边来,并且未来为他效劳,那么丈夫就等于如虎添翼,而自己也多了两个天然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而她哪里能够想到,艾格隆的母亲在会谈当中提出的第一项条件,就是帮助她的丈夫给旧日情敌写信呢?
“特蕾莎,谢谢你,没有你的居中调和,我们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冰释前嫌。”路易莎向特蕾莎道谢,“威廉和安博汀以后也将把你视为姐姐和主母,他们将会像尊敬我那样尊敬你,我也但愿你日后能够有所成就,因为在我看来,你比我更加适合当一个皇后……”
“您这说得太谦虚了……”被路易莎如此恭维,特蕾莎又是开心又是羞涩,“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努力尽好我的义务的,虽然我出身于奥地利,但我愿意为我的子民奉献一切。”
就在他们对话的同时,刚刚在和威廉练习枪法的奈佩格伯爵也回来了,他和特蕾莎一样对母子两个人的会谈结果牵肠挂肚。
看到他的时候,路易莎轻轻点了点头。
感谢上帝!奈佩格伯爵在心里感慨。
身为一个军人,他对自己即将步入死亡并不感到恐惧;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太放不下这一对可爱的儿女了,他想尽办法要为他们谋取未来。
而今天他终于得到了阶段性的成果。
他不知道哪一天是他临终咽气的那一天,但是直到那一天为止,他会一直为子女们而活着。
“谢谢您,殿下!”他由衷地向艾格隆躬身致谢,以此来表达对他的感激,“威廉和安博汀将会竭诚为您效劳!”
艾格隆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
在他前行的路上,身上背负的期待又重了一分。
既然冥冥中的主宰将这么多人的命运交到了他的手里,他就不会容许自己辜负这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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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了无遗憾
眼见艾格隆答应了夫妻两人的条件,路易莎和奈佩格伯爵自然欣喜不尽,而为了讨艾格隆的欢心,接下来也非常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夫妇。
不过,艾格隆对此倒是敬谢不敏。
他原本就不想在母亲这里呆太久,只是上门拜访一下罢了,虽然见面之后算是冰释前嫌了,但是他也没有找到继续呆下去的理由。
按照原定计划,呆了两三天之后,艾格隆向自己母亲提出了辞行。
当然,为了让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他用的理由是自己接下来必须尽快办妥希腊选王事宜——这才是他这一次远行的主要目的。
有这个理由,路易莎自然也不好挽留,于是她答应了艾格隆。
不过她提出了另外一个想法——
“我的儿子,你这次打算怎么去巴伐利亚?”她问。
“我跟那边已经说好了,我们先经过热那亚,然后途经瑞士,最后进入到巴伐利亚境内,接下来那边会妥善安排的。”艾格隆回答。
“嗯,这倒是不错……”路易莎点了点头,“不过,你应该不介意我给你再增加一些便利吧?”
“您是指什么?”艾格隆愣了一下。
“你们这一路远行,虽然肯定是有合适的伪造身份,但毕竟还会有一点点的麻烦,我倒是可以给你帕尔马公国的合法证明文件,想来对你应该还是有所帮助的吧?”
路易莎的笑容相当温和,而艾格隆则看得有些出神。
如果母亲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对待自己,他又怎么可能记恨这么久!母子关系又怎么可能落到这个地步。
只可惜,她对自己好点,最终也只是为了她和第二任丈夫的子女而已。
“怎么,你觉得不行吗?”路易莎有些疑惑。
“不,夫人,我觉得这样也很不错。”艾格隆抛弃了心中小小的伤感,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就好。”路易莎也放了心,“那我这就让人给你安排吧,免得你耽误了时间——”
而这时候,奈佩格伯爵也得知了艾格隆即将告辞的消息,于是他又将自己的两个孩子——女儿安博汀和儿子威廉,带到了艾格隆的跟前,向他们的兄长、以及未来的主君道别。
因为奈佩格伯爵和路易莎屡次叮嘱的缘故,这对姐弟对艾格隆非常尊敬,大气也不敢出,只是畏缩着向他和嫂嫂行礼道别。
“再见,两个小家伙。”艾格隆面带笑容,然后以亲切的语气向这对同母异父的弟妹告别,“我希望我再见到你们的时候,你们会比现在更高,也更聪明,我答应过妈妈,以后会照顾你们的,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帮上我的忙——”
“我一定会的!”威廉连忙挺起胸膛回答,“殿下,我一定会成为您忠诚的部下,就像那些近卫军一样。”
而安博汀也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略微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兄长大人。
“殿下,您来的时候送了我重礼,作为回赠我想为您画一幅肖像,现在已经大致完成了,本来还想要再润色一下,结果没想到您这么快就要离开了……所以,能否允许我献丑,把这样一幅未完成的画作为纪念品留给您?”
她的话姿态放得很低,似乎充满了对兄长的敬仰,而且看上去不完全是父母教的,是自己能够应付这种场面。
“当然可以了,我很高兴能带着这样的礼品离开。”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安博汀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当中,然后拿着一张画框走了过来。
艾格隆拿起画一看,发现画中的自己,提着剑站在了一棵菩提树下,身上穿着一身大氅,看上去威风凛凛的样子。
虽然技法很稚嫩,用色也普普通通,而且还有很多的小细节没有完成,但这毕竟是饱含了敬意的作品。
艾格隆忍不住又打量了安博汀一眼。
自己才来这里这么久,没想到她居然已经默不作声地开始作画准备讨自己开心了,看来她是真的听从了父母的话,把自己当成了姐弟两个未来的保护人了。
看来虽然这个妹妹才十岁,没想到还真的挺懂事的!
艾格隆一直觉得,上一代人的恩怨不应该延续到下一代身上,虽然他讨厌母亲,轻视奈佩格伯爵,但是他对这两个孩子并没有任何的成见。
而他们既然这么毕恭毕敬,倒更加说明母亲的诚意。
“嗯,很不错的画,我会把它好好收藏的。”他点了点头,以此作为对安博汀的赞许,“安柏,再见。”
“再见,我的兄长。您走了以后,我和威廉都会每天为您的事业而祈祷的。”
安博汀恭敬地向他屈膝行礼。
她看出来了艾格隆很满意她的态度和赠礼,所以大着胆子换了一个更加亲切的称呼,眼见少年人没有任何反感的神色,她也就放心了。
虽然年仅十岁,但是对自家目前的处境也已经有了模模糊糊的认识,而爸爸妈妈一直都希望他们姐弟两个和这位“兄长”拉好关系,所以她就绞尽脑汁,尽自己所能来做这件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从效果来说,她觉得自己做得挺成功的,因而心里也颇为欢喜。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互相道完告别之后,奈佩格伯爵招呼两个子女离开。
接着,他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然后以非常凝重的神情开口了。
“殿下,诚如您之前所言,我并没有资格把自己当成是您的父亲,而且我知道,我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所以我请您原谅我……”
“我原谅您了,伯爵先生。”艾格隆点了点头,“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是的,时间会埋葬过去的一切,也会很快埋葬我。”奈佩格伯爵苦笑了起来,然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但是每时每刻我都在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变得虚弱……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就好像你能够感觉到死神的脚步正在向你逼近一样。我曾经是个军人,身体强壮到足以冲锋陷阵,我已经习惯了精力充沛的感觉,可是我现在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沙漏,每时每刻都在流逝我生命最后的那些精气,我想要伸手去堵住那个缺口,但是我却怎么也堵不住,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枯萎,走向死亡……”
虽然伯爵的语气平淡,但是艾格隆却听得有些凄凉。
他们两个人关系不好,但看到得了重病的人慢慢走向死亡,他自然也无法幸灾乐祸。
而且伯爵的话,也提醒了艾格隆——他的寿命也是有限,而其中,精力充沛光芒四射的时间肯定也更少。
时间对每个人都是残酷无情的,它摧毁了每一个帝国,每一座山峦,每一个人。
“要面临死亡的时候,人总是会忍不住回首自己的一生,我回想过后,没有什么遗憾,但也没有什么值得铭记的东西。我是一个被时势推着走的人,上级命令我去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而您不一样……您是掌握时势、创造时势的人,未来会有无数人的命运因为您而改变。作为一个马上要消失于时间长河的人,我衷心祝福您做出了不起的事业,在有限的时光当中留下不朽的痕迹,就像您那位伟大的父亲一样——”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完这一番话之后,艾格隆本能地想到了这个念头。
对将死之人,他也没有兴趣再冷嘲热讽。
“借您吉言。”他平静地向奈佩格伯爵道谢,“我会努力去完成我的事业的,而且我跟您保证——如果您的儿子真的有足够的能耐,那么奈佩格这个姓氏也会随着我一起被发扬光大,被历史所铭记。”
这个承诺,让奈佩格伯爵笑了出来。
“很抱歉我又给您添麻烦了……我的女儿和儿子,一定会把您当成是人生航程中的信标,循着您的意志而行。想想真是让人感慨,当年我为对抗拿破仑的帝国洒下热血,失去了一只眼睛、而如今我却要盼望这个帝国重现人间,命运啊……你究竟要开多少玩笑才肯罢休呢!”
大笑了两声之后,他挺起胸膛,然后以军人的礼节向艾格隆行礼告别。
等他离开之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特蕾莎轻轻叹了口气,差点流下眼泪来。
“他虽然即将失去生命,但至少没有失去尊严。”
“是啊,虽说我对他有些不满,但是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他倒是没得说了。”艾格隆轻声回答,“我想,他已经了无遗憾,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艾格隆突然想到,奈佩格伯爵当时为自己和特蕾莎的婚事奔走,但是他最终却没能够见到他们走入到婚姻殿堂的那一刻——虽然艾格隆装模作样地邀请过他们,但是路易莎以身体原因给婉拒了。
他之前以为是借口,但现在看来,倒不一定是托辞,而是伯爵真的身体不行了所以不能远行。
他们心中是何滋味呢?毕竟,从威廉之前的描述来看,他们一家人当时都在密切关注自己事业的进展,为自己的胜利而欢呼雀跃,如果条件允许,他应该很乐意过来捧场,借此拉好关系的。
想想还真是让人唏嘘……
艾格隆决定还是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毕竟,过去的事情都是无法改变的。
“既然我们已经答应了伯爵,那接下来我们就履行约定吧。”特蕾莎满不经意地说,“我这两天仔细观察过了,威廉和安博汀都是挺聪明的孩子,而且也很懂事,知道尊敬我们,我想以后可以对他们进行相应的培养,这样你既履行了诺言、也得到了帮手,岂不是两全其美了……?”
“不仅仅是两全其美吧?”艾格隆笑着反问,“你也因此得偿所愿了,特蕾莎。这一切都是按照你的心意实现了。”
特蕾莎微微有些尴尬,别开了视线看向了窗外。
“这样不好吗?”她反问。
“那确实挺好,至少我现在挺开心的。”艾格隆轻轻地拥抱了妻子,“特蕾莎,我没有责备你,你有你的想法,而且出发点也是想为我好,作为妻子,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只不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不过什么?”特蕾莎一边享受着丈夫的拥抱,一边竖起耳朵听着。
“只不过,命运有时候并不一定以人类的意志为转移,那些最好的愿望,并不那么容易实现。”艾格隆微微露出了笑容,“你一直想要让我和奥地利纠缠不清,想尽办法让我和奥地利人亲善,为的是什么?恐怕就是为了不愿意让自己和祖国以刀兵相见吧?你害怕做出那个痛苦的抉择,所以想要从一开始就避免它——”
特蕾莎微微低下了头,并没有否认丈夫的话。
“我没有责备你,你有这样的想法太正常了,要是你对生养你的奥地利没有任何感情那才是可怕。”艾格隆再度强调一遍,“而且我愿意配合你的愿望,我也不想和我的外公刀兵相见……但是特蕾莎,我们如果真的走到了皇座上,那么有时候必须做出违心的决定,因为政治是不讲感情的,任何迟疑都会让人万劫不复。”
“我知道……”特蕾莎终于开口了,“不用说了,艾格隆,这些我都知道。我确实害怕落到那个境地,但如果非要决裂,我当然站在我们这一边,因为我们是夫妇,是一体的!让我伤心的不是做出抉择,而是你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你怎么会怀疑我到时候会迟疑呢?”
特蕾莎苦笑了起来,“奈佩格伯爵在让自己了无遗憾,所以他尽了自己的努力,他能知道命运一定会眷顾他的孩子吗?他能确保自己的安排一定能够成功吗?他不知道,谁也没办法确保,但是他依旧在努力……因为这样他才能无愧于心地走上天堂。
艾格隆,我也一样,我一直在努力,以后也一样会努力,因为我爱奥地利也爱你,我愿意去想办法,去让我们两边的利益弥合在一起,至少不用走到决裂的那一天。这样的话,我就不用面对最痛苦的结果了……
是的,如果真的要选择,那我只会选我们这一边,但如果我什么都没有努力过,如果我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切走向灾难,那我才会无地自容!所以艾格隆,就让我为此努力吧,又有什么不好呢?我爱你……”
说完之后,她把头深深地埋入到了艾格隆的怀中,像是借此表明自己的心意。
艾格隆也确实感受到了特蕾莎的心意。
是的,特蕾莎无论如何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那就够了。
他从没有一刻怀疑过这一点。
而他也确实爱着特蕾莎,所以才会顺着她的心意做了这些。
“现在这一切不是很好吗?我们应该欢笑着告别这里。”他笑了起来。
接下来,路易莎很快就给他们办妥了相应的手续,而艾格隆一行人也打点好了行装,一路向北方的巴伐利亚行进。
母子两个最后挥了挥手作为告别,他们两个各自的人生轨迹,在短暂的交叉之后,又势不可挡地互相远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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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妙人
时间来到了五月初,天气也渐渐地热了起来,位于慕尼黑郊外的宁芬堡宫,也迎来了自己一年当中最为美丽的时光。
这座巴洛克式风格的宫殿,造型华丽典雅、装饰也相当繁细,占地广阔的庭园,更是湖光山色,美不胜收,一派秀丽的南德意志风光。
每到夏天,维特尔斯巴赫王室就会离开位于慕尼黑市中心的王宫,来到这个幽静秀美的地方消夏,而到了这时候,宁芬堡宫也会一扫平常的沉寂,成为喧嚣一时的上层社会交际场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国王会带着自己的廷臣和随从、以及情妇们悄悄地来到了这里,度过这段悠闲的时光。
毕竟,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君主们向来都以懂得享乐着称,而现在的路德维希一世国王,当然也确实是一个非常快活的国王,从1825年继承父亲的王位开始,他就开始了自己风流浪荡的执政生涯,他为人随和,尽享荣华富贵之余,也不忘用自己的风流韵事给自己的国民们增加几分谈资。
不过今年,情况稍稍有所不同。
而今年,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一世稍微来得早了一些,他赶在那些充斥于首都当中的好事之徒聚集在夏宫之前,只带着自己几位心腹宠臣先行来到了宁芬堡。
他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接待一位重要客人。
准确来说,是接待一位也许将会给他的家族带来一顶王冠的重要客人。
这位客人身份特殊,容不得他大张旗鼓地接待,甚至光是考虑怎么接待他就已经让国王头疼了——但是,每当一想到一顶王冠也许将会在不经意间从客人的手中落到自家头上,他就再也不会头疼了。
不管是什么客,只要能够带来王冠的就是好客人。
虽然他清楚地知道希腊的王冠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实惠,但是王冠终究是王冠,足以满足这个千年贵族世家的虚荣心。
就在路德维希一世国王到达宁芬堡宫的同时,艾格隆一行人也悄悄地赶到了,结束了这段并不太遥远的旅程。
刚刚下了马车,艾格隆和特蕾莎就被宫廷的侍从恭恭敬敬地迎到了国王的接待厅。
路德维希一世国王非常喜欢收藏,一路上到处都是奢华的摆设和珍贵的艺术品,不过艾格隆却神色如常,直到见到国王之后,他才稍微动容。
这位国王眼下大概刚刚四十岁出头的样子,他穿着一身礼服,头发有些蓬松,留着小胡子,面色红润,又带着个性随和的人所惯有的笑容,倒是相当具有亲和力。
而他宽阔的额头,以及时不时审视的眼神,倒是透露出几分掌握权力者的机敏。
“很荣幸得以觐见您,国王陛下——”艾格隆和特蕾莎都向国王行了礼。
“我很高兴能够见到如此出名的你们——”国王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有摆架子,而是走到了这对少年夫妇的面前,然后用友好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们。
“哦!多漂亮的一对啊!”他赞许地点了点头,“果然,传奇故事的男女主们,就是得容貌出众才符合人们的期待嘛!”
这出乎预料的感叹,让艾格隆和特蕾莎都稍微有些惊讶,不过考虑到国王素来就有行事出人意表的名声,再加上他展露出的态度非常友好,所以他们两个也就不以为忤了。
“感谢您的夸奖。”艾格隆主动向对方道谢。“陛下,您拥有一个美丽的国度,从我来到巴伐利亚境内的第一天起,我就对这个国家的风景非常满意,而来到宁芬堡宫之后,我发现我都有些嫉妒您了……能生活在这里真是人间的至福。”
“公爵阁下,您这就说得太过头了!”国王连忙摆手以示谦逊,但是从他的神态来看,他确实非常高兴也非常自得。“你们夫妇是我们的贵客,既然您喜欢这里的景色,如果您不嫌我们这儿简陋的话,那就尽可以好好游乐和欣赏,作为地主,我理应尽最大努力来招待你们夫妇——”
在会面之前,国王和自己的心腹们已经商量过到底应该如何称呼那个少年人的问题了,左思右想之下,莱希施泰特公爵就成为了最不得罪人的头衔——毕竟,奥地利官方并没有收回这个头衔,最为稳妥。
“如果这样那就最好了。”艾格隆也没有推辞的意思,因为他本来就想在巴伐利亚呆一段时间。“因为苏菲殿下的缘故,我一直都对巴伐利亚充满了好感,而我的义兄欧仁亲王也曾经承蒙您一家人的照顾,对此我更是感激不尽……”
“应该的,欧仁亲王是一个令人钦佩的英雄人物,人品没得说,不光是我父王喜欢他,我也非常尊重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路德维希一世国王突然又显得有些黯然,“哎,只可惜他命运多舛,天不假年,早早就离开了我们……要是他今天还在,看到你的时候他该多么欣慰啊!”
他发出这声感叹之后,艾格隆不由得也有些黯然。
也许是看出了艾格隆的心情,路德维希国王又笑了起来,“虽然很遗憾你失去了那位兄长,但是我们这个国家依旧喜欢您,并且乐意招待您,如果不嫌弃的话,您尽可以把我也当成兄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尽管在年龄上大了艾格隆足足25岁,但是路德维希国王仍旧不摆架子,态度相当亲切,甚至有些过分热络了。
一方面,这是因为他想要讨少年人欢心,确保自己的家族能够拿到希腊的王位;另一方面,他也确实对波拿巴家族没有什么仇恨印象。
没错,维特尔斯巴赫对拿破仑没有任何仇恨。
当年,正是在拿破仑的帮助下,巴伐利亚从选侯国升格成为了王国,路德维希一世国王的父亲马克西米利安一世也由此成为了“开国之君”。
同时,拿破仑皇帝肢解了神圣罗马帝国,然后又组建了莱茵邦联,让巴伐利亚得以摆脱奥地利长时间的压制,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德意志大国。
正因为感念拿破仑的“恩惠”,所以巴伐利亚对拿破仑皇帝也相当的忠诚,在皇帝的安排下,1806年1月,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国王将自己的长女奥古斯特公主嫁给了皇帝的养子、意大利总督欧仁-德-博阿尔内亲王。
接着,巴伐利亚任劳任怨地跟在法兰西帝国身后打仗,参加了多次战争,直到1813年莱比锡战役开打之后,迫于绝望的形势才背弃了皇帝——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皇帝本人对此也没什么怨言。
哪怕在帝国毁灭之后,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国王对女婿欧仁也还算是不错,1814年,意大利失陷之后,欧仁和奥古斯特带着他们的孩子来到慕尼黑,国王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还特意授予欧仁洛伊希滕贝格公爵的头衔,让他继续保有贵族身份——相比之下,娶了符腾堡公主的拿破仑弟弟热罗姆亲王,在投奔国王后直接被国王给赶走了。
欧仁亲王也在巴伐利亚度过了自己安静和平的余生,直到1824年去世为止。
夏奈尔也正是在欧仁的保护下,在巴伐利亚安顿了下来,最后作为侍女跟随着远嫁奥地利的苏菲公主一起来到了美泉宫。
虽然被时势所迫,巴伐利亚背弃了波拿巴家族和帝国,但是在感情上他们确实没有仇恨。
甚至考虑到艾格隆是欧仁亲王的义弟,他们反倒是有几分香火情。
——也许这就是苏菲一来到美泉宫就对自己这么好的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巴伐利亚之后,他的脑海中总是不断地跳出苏菲的形象,也许这是因为苏菲曾经多次在自己面前表达过思乡之情吧。
而此刻,自己正是在她的家乡,也不知道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有什么感想呢……?
艾格隆及时地中断了自己的想法,把精力重新放回到了应付苏菲的王兄身上。
“感谢您对我如此厚待。”他亲切地向对方说,“您知道的,我不太幸运,命运无情地给了我许多打击,我很高兴,我在您的国家里找到了如此多安慰,谢谢您,陛下。”
路德维希当然听不出来艾格隆所说的“安慰”到底是指什么,只是看到这个少年人对自己,他也非常高兴。“您放心吧,我们与其他人不同,我们尊重我们的客人,您尽可以在这里享受自己的旅途。”
说完之后,他向艾格隆和特蕾莎摆了摆手,“我知道两位旅途劳顿,所以今天就不再过多叨扰两位了,来,我带你们参观一下宁芬堡,然后你们就去好好休息吧——”
艾格隆大概也明白国王的用意。
他一开始并不想要直接进入希腊王位的谈判当中,而是想要打感情牌,先拉近和艾格隆的关系
他的盘算大概是只要招待到让自己开心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贵族嘛,总要讲点体面,哪怕想要什么也要装作不着急,这倒也相当正常。
而且艾格隆也确实非常满意他的做法。
于是,他和特蕾莎跟在了国王身后,一同参观这座宏伟的宫殿,欣赏历代国王和路德维希一世国王自己收集的珍藏。
不得不说,国王确实是一个艺术品的狂热爱好者,介绍起那些珍贵艺术品的时候如数家珍,让原本只是打算应酬一下的艾格隆和特蕾莎生起了不少兴趣,时不时地参与到了交谈当中,宾主尽欢,气氛相当融洽。
不过有一点艾格隆和特蕾莎倒是觉得有点奇怪,国王在谈天说地当中,偶尔会把视线留驻在特蕾莎的身上,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虽说这位国王确实有风流之名,但他也不是个见到美人就迈不动腿的二世祖,从小更是接受了完整的王室教育,按理说不应该表现得如此失礼才对。
“国王陛下,您是有什么话要对我交代吗?”交谈了一会儿之后,特蕾莎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开口询问国王,“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不必顾虑。”
“其实……其实……”一直口若悬河的路德维希国王突然有些尴尬了,扭捏了片刻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然后,他以诚恳的态度看向了特蕾莎。“美丽的特蕾莎公主殿下,您能够允许我让画师在这里留下您一幅画像……?”
特蕾莎脸色一变,有些莫名其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请您不必多想,我只是……只是有些意趣,见到相貌难得的美人之后就想要留下画像,并没有别的意思。”国王连忙解释,“如果您觉得介意的话,就当我没说就好了……!”
原来如此……
艾格隆明白了。
虽然国王这些话听上去像是在说笑话,但是他却回想起来,这位国王确实有这个爱好。
在历史上,他在这个画廊里面留下了足足36幅美人画像,这些女性年龄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不等,身份有王室公主、有贵族、也有平民,但是都仪态万方,美丽动人。
当然,这些美女并不是每个都和他有关系,其中只有两三个确定曾经和他有过露水之欢,其他的也只是单纯被路德维希一世邀请留下画像而已——国王这么做,与其说是满足收集癖,倒不如说是这位风流国王对“美”本身的追求,他希望看到“美”被永远留驻在瞬间的样子。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直到21世纪,参观宁芬堡宫的游人们依旧可以在长廊当中欣赏这些画像。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成功了,这些美人们虽然都已经在时间长河当中香消玉殒,但是她们人生中最美丽的时段、以及她们的名字,都被这些画像留驻了两百年的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可以再留驻几百年。
虽然这爱好有些奇怪,但是绝对称不上邪恶。
甚至可以说,这位国王陛下可真是一个妙人。
或者说,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国王们,也都确实是有点特立独行。
他的孙子路德维希二世国王,就是因为有精神疾病,而且挥霍无度,被巴伐利亚政府废黜了,但留下了新天鹅堡这个传世佳作。
艾格隆又看向了国王,此时他正以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是在巴望自己说服特蕾莎。
看来,他一看到特蕾莎是个难得的大美人,心里的艺术欲就按捺不住了。
“特蕾莎,我们作为客人,为主人分忧一次也无妨。”艾格隆笑着说,“况且,我也很想要看到你的画像留驻世间呢……”
还没有等路德维希国王道谢,艾格隆又补充了一句。
“国王陛下,画好之后,能否也给我留下一幅?”
“当然!当然!”路德维希国王连连答应。
“……你们……好吧!”特蕾莎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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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选王与花妖
在艾格隆和路德维希一世国王期盼的眼神下,特蕾莎无奈地答应了国王给自己画像的请求。
当然,在表面上她虽然有些羞恼,但是在内心当中她却也是颇为有些窃喜的——毕竟,国王陛下如此表现,无异于承认自己确实容姿足够出众,以至于他竟然不顾礼节,在刚刚见面、还不熟络的时候就冒昧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眼见心愿得偿,国王自然大为开心,连声向特蕾莎致歉加道谢,并且声明绝对会让画师认真对待,绝不让特蕾莎公主殿下的容貌在画布上有所减损。
他自然不是空口白话——身为国王,他身边自然缺不了出色的宫廷画师,也许不是什么天才,但是技法和笔触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想要把特蕾莎公主画丑都难。
不过,考虑到艾格隆和特蕾莎今天才到宁芬堡宫,旅途的疲倦还没有消退,所以国王也没有立刻招呼画师过来,而是继续带着这对少年夫妇参观了宫殿之后,就让侍从们带着他们去休息了。
夫妇两个进入到给他们安排的套间当中之后,特蕾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疲倦地仰躺到了沙发上。
“我早就听说过这位国王是个不太正经的人,一见面果然如此!”接着,特蕾莎小声抱怨,“难以想象其他国王会这样做!”
“他是国王,自然有资格拥有一些任性一些的爱好。”艾格隆笑着为路德维希国王辩解,“比较起其他国王那些横征暴敛、穷兵黩武的嗜好来,这位国王陛下的爱好倒还多了几分意趣,甚至还让人觉得颇有几分真挚的人性。”
“怎么,把美女们画下来时时欣赏,就让你肃然起敬吗?”特蕾莎横了他一眼,然后出言讥讽。
“人类之所以能够拥有文明,就因为人类有对美的追求……喜欢看到美的事务又有什么可羞愧的呢?那些苦修士们也许看到美人会大惊失色,高喊这是魔鬼的诱惑;可是作为一个正常人,我完全可以和他一样,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喜欢美、欣赏美……”
说完之后,他凑到了特蕾莎的旁边。
“特蕾莎,我可太高兴了,这位国王可算是识货,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如此难得的美人,我巴不得所有人都承认这一点!哼,他以为他在这座王宫里把你的容貌画下留念就已经了不起了吗?走着瞧吧,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的画像摆在每一个我们拥有的美丽宫殿里面,凡尔赛,卢浮宫,杜伊勒里宫,枫丹白露,到处都是,你将于这些不朽的建筑们同辉……我要让全世界人都看到我拥有如此美貌的皇后,让他们嫉恨我!”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又有一股君王般的豪气,更是让特蕾莎听得筋骨都似乎酥软了下来。
她勉强地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佯怒地呵斥了自己的小丈夫,“好啦,艾格隆,现在这还是白天呢,别这么想入非非了!想一点现实的事情吧……”
在怒容之下,她暗暗瞟了自己的丈夫一眼,眼下他正洋洋得意,在为自己的少女妻子将要永久地在这座美丽的宁芬堡宫殿留下倩影而自豪。
亲爱的,你是个幸运的小傻瓜……可我也是个幸运的小傻瓜,因为我也有这么可爱的丈夫呀。
她心满意足地抱住了丈夫,然后亲吻了他的脸颊,接着靠在他的身上假寐休息。
尽管他们两个现在的权势并不足以号令天下,心心念念的皇冠也看上去遥远得很,但对她来说,这就是她所想要的幸福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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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艾格隆和特蕾莎起床之后用了早餐,然后在侍从的带领下再度面见了路德维希国王。
国王似乎也早就在期待今天的会面了,他已经将宫廷画师叫到了自己的身边,等到少年夫妇过来之后,他立刻让画师面见特蕾莎公主,准备接下来画肖像画。
对宫廷画师来说,国王的命令是一项政治任务,为了自己的饭碗,他必须使劲浑身解数满足国王陛下的心意,绝对轻忽不得,哪怕再难看的姑娘也必须画得美若天仙——好在特蕾莎公主本身就姿容出色,再加上此时正值青春靓丽的时光,所以也免除了他过多修饰的烦恼。
当然,即使如此,画师还是要寻找最佳的构图与灵感,于是他请求特蕾莎摆出各种姿态和表情,要么手捧鲜花或者折扇,以便找出他觉得最富有魅力的姿态。
虽然心里觉得很麻烦,既然已经答应了国王陛下,特蕾莎自然也只能配合,而且她自己也学过画画,具有相当不错的基础,因此反倒能够和画师交流,一起研究接下来的画作——毕竟画中人是自己,特蕾莎可不愿意让自己的肖像输给国王陛下的其他藏品。
而路德维希国王和艾格隆,自然也没有兴趣一直看着,对他们来说,能够欣赏成品就足够了。
于是他们两个走到了旁边的房间,然后开始了他们的会谈。
经过了一天的铺垫之后,路德维希国王和艾格隆已经算是宾主尽欢,他们彼此都给对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国王陛下觉得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公爵,我听说就是您一力主张要从我们家族当中挑选一位成员继位希腊国王——”路德维希国王以矜持的态度向艾格隆道谢,“您对我的家族如此抬爱,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这完全是实至名归。”艾格隆恭维了他,“众所周知,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历史悠久,贤才辈出,是德意志最负有盛名的名门,而且它世系繁茂,和东罗马帝国皇室也沾亲带故,最有资格成为一个独立国家的统治者;而作为一个新生的王国,希腊理应去寻找这样的名门之后来领导他们,这样才能够让这个国家洗去之前的尘埃,进入到一个光辉的新时代。”
艾格隆所说的“沾亲带故”,是指国王的先祖,巴伐利亚-慕尼黑支系的约翰二世公爵(1341-1397),他的母亲匈牙利公主玛利亚-阿帕德,而这位公主的外祖母是东罗马帝国的公主玛利亚-拉斯卡里斯,是科穆宁王朝的后裔。
虽然这亲戚实在有点远,相隔四五百年之久,但想要论证“合法性”的时候,谱系学家们总能找出合适的理由来。
尽管明知道艾格隆这是刻意恭维,但是路德维希国王仍旧听得心花怒放,“您实在过奖了……不过,虽然我们家族并无意去谋取德意志之外的王冠,但是曾经若多灾多难、哀鸿遍野的希腊人民,对我们家族有所期待,想要我们来抚平它历史上的创伤,我们也绝不能狠下心肠无视人民的呼声,必须责无旁贷地肩负起命运强加在我们身上的义务——也只有如此,我们才对得起我们的先祖和我们的家徽。”
在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当中,两个人达成了初步共识,接下来是下一个阶段的问题了。
“那么,不知道在您心目中,您家族当中的哪位成员最为适合承担这项艰苦的重任呢?”他半是认真半是挖苦地问。
路德维希一世微微皱了眉头,装作在思考,然后抛出了他心里早就想好的答案,“我的次子奥托,虽然如今方才十三岁,但是聪明伶俐,而且对希腊的古文明充满了敬仰,他非常乐意为希腊人民的福祉去牺牲自己的一生……您觉得怎么样?”
路德维希一世国王提出让自己的二儿子奥托-冯-维特尔斯巴赫接下这一顶王冠,对这一点艾格隆并不感到惊奇。
因为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希腊独立建国之后,经过列强的协调,也确实就是这位奥托王子于1832年正式成为了希腊国王。
然而,结局却不那么美妙。
这位国王执政平庸,而且只宠信来自于巴伐利亚的大臣,把希腊原本的当权派排斥在外,再加上为了维持王室生活而对国民横征暴敛,结果造成了希腊上下各阶层对国王的集体不满。
由于他的昏庸统治,再加上他不肯改宗东正教,而他没有子嗣,他的弟弟们也不愿意为了继承王位而改宗东正教,成为了点燃国内怒火的焦点,最终,在1862年,也就是他统治希腊三十年之后,雅典爆发的革命把他赶出了希腊,也终结了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在希腊王国的统治时代。
接下来,奥托成为了一个流亡者,他从未放弃过自己对希腊的王位宣称权利,然而希腊人另外找了一个国王——来自于奥尔登堡-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公爵家族的乔治一世,再也不需要他了,终其一生他也没有能够再踏上希腊的土地。
艾格隆知道历史上发生过的一切,但是现在历史线已经在因为他而发生改动,他有信心防微杜渐,尽量让自己创造的格局能够平稳延续下去。
再说了,哪怕历史线根本没有改变,他也没必要去担心30年后的事情,那时候一切也许都已经面目全非。
艾格隆也装作严肃地思考了一下。
“十三岁的年纪实在太小了一点吧……?”他故意质疑。
“可您现在也才十七岁,就已经名传四海了啊——”国王笑着反驳了他,“想要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年纪是最不重要的问题了,不是吗?”
这反将一军倒是让艾格隆有些吃瘪,毕竟他是世界上最不能否认“英雄出少年”的人了。
不过,艾格隆表面上倒是没有露出任何尴尬,“我理解您的想法,而且我也相信您的眼光,既然您认为奥托王子非常合适,那么我也愿意相信您的判断。只是,希腊刚刚才摆脱土耳其残暴的统治,它的人民经历了太多创伤和痛苦,它太需要安稳与和平的时光了,因此肩负在国王身上的担子会非常重。我觉得单纯一位王子的稚嫩肩膀,很难承受得起这份重担。”
国王的笑容有些僵了,他吃不准艾格隆到底是在故意要价,还是有别的打算。
“那您有什么建议呢?”
“我建议,组建一个摄政委员会,其中有巴伐利亚人也有希腊人,具体人数可以详细商定,在王子成年之前由他们来代管政权,并且负责王子殿下的教育和培训,我认为这样最为稳妥。”
艾格隆认为,奥托国王历史上最失败的就是把希腊本土精英隔绝在自己之外,为了改变这一点,他决定一开始就让希腊本土精英留下一席之地——这样他们才有热情保卫国王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个倒是没问题。”路德维希国王看出艾格隆并不反对自己的二儿子成为希腊国王,心里松了口气,对这个条件他并没有什么意义。
“另外,我建议,王子最好改宗东正教——这样最能安抚希腊人的感情,毕竟他们都是正教徒。”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
“这个嘛……”国王略微露出难色。
维特尔斯巴赫家族一直都以天主教的忠贞信徒自诩,让王子公开改宗正教,他怕有骇舆论。
“法兰西的亨利四世,当年在继承王位之前,面对法国天主教会改宗天主教的要求,他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他说为了巴黎做一场弥撒是值得的——”艾格隆提醒了国王,“陛下,我在这里,也追思先贤,提醒您——为了一顶王冠而做一次弥撒是值得的,毕竟只是个形式而已,权力才是本质,谁又会管他私下里信什么呢?”
艾格隆的话,让国王顿时就没了犹豫。
是啊,比起一个王国来,区区改宗又算得了什么呢?况且他只是一个小儿子改宗,维特尔斯巴赫家族依旧是忠贞的天主教徒。
“如果您觉得这样做最好,那么我也同意您的意见,毕竟您对那边的情况更了解。”于是,他干脆地点了点头。
看到国王这样好说话,艾格隆心里也舒了口气。
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要是奥托王子还是跟历史上一样烂泥扶不上墙,那就让他自求多福吧,反正又不是他儿子,他也懒得管那么多。
就这样,在短短时间里,他们两个人就决定了一个国家的重大命运,而艾格隆和路德维希国王相谈甚欢,彼此都对现在这个结果相当满意。
“我的兄弟,您可真是给我们帮了大忙——”感慨之下,路德维希国王主动地向艾格隆伸出了手来,“您放心吧,我们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是绝对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
“我对您的家族充满了好感,为此,在我能够通融的地方给予一些方便也是应该的。”艾格隆笑着回答,“反正我现在戴不上希腊王冠,那么把它赠予给我看得最为顺眼的一家也很好。”
“哈哈哈哈……”国王大笑了起来,“您真是太过于豪爽了!”
顿了顿之后,他话锋一转,“看来,我的那个妹妹应该给你留下了好感。”
虽然国王的语气很平淡,但是艾格隆的心头却骤然一紧。
“是的,陛下。”他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在我最困顿的时候,是苏菲殿下给予了我安慰和关爱,让我继续有动力奋发向上……我永远感谢这份恩情,赠给您家族一顶王冠,只是我为这份恩情做出的微小报偿而已。”
“真是让人感动的真情实意,在我们这种人身上是很少有的,我想你们两个一定相处非常融洽,以至于您会如此感激。”国王陛下点了点头,似乎在赞叹艾格隆,“真可惜,如今您大概很难再见到她了……”
“我想也是,可是命运一向是变幻莫测的,谁又能够说得准呢?”艾格隆回答。
“这倒也对。”国王陛下笑了笑,“而且命运在关闭一扇门的同时,未必不肯为您再打开一扇窗,您现在拥有的一切也足够令人骄傲了。”
说完之后,他转过视线看了看旁边的摆钟。
艾格隆当然明白国王的暗示——身为国王,他必定是个大忙人,不可能把所有时间都留在自己这边,还有很多要事必须处理。
既然两个人已经达成了最初的默契,那么接下来也就没有必要再在小问题上纠结了——细枝末节的问题,自然有他们的秘书来处理。
“我想我应该休息一下了,特蕾莎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他随口准备告辞。
“特蕾莎公主殿下那边应该还有一会儿要忙,要不您和您的随员们先在我们美丽的花园逛一逛吧?我保证您不会失望的,如今正是它最美的时候。”国王随口提议。
艾格隆想想也行,于是他对国王提出了告辞。
接着,他和他的秘书、卫队长等人,一起在宁芬堡宫内的花园当中散步,因为得到了国王的知会,所以侍从们都没有再打搅他们,艾格隆也乐得悠闲,欣赏春天的美景。
在欣赏景色之余,他又在思考自己现在要处理的问题,并且随口跟自己的秘书莱昂-埃斯波西托口述。
放眼望去,花园里各式鲜花或者徐徐盛开,或者含苞待放,而那些各色的玫瑰花,都在羞答答地展露美颜,一时间有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绚丽感。
艾格隆一边口述,一边感觉自己的精神有些疲惫。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他分明看到,在花丛之间,有一位美貌的女子,正静静地张望着自己,而在发现他的视线之后,仿佛为了遮羞她拿起折扇,遮住了自己的下半边面庞,只用眼睛看着自己。
如此熟悉的面庞,如此熟悉的动作……
“陛下……?”莱昂-埃斯波西托眼见艾格隆突然卡壳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您怎么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里是不是有个女子——?”他得到了一个让他大惊失色的回答。
虽然心里非常疑惑,但是莱昂只能顺着艾格隆视线看了过去,接着,他发现那里确实有一个穿着裙子,拿着折扇的女子,虽然不能看清楚她的面庞,不过从身段来看,应该是个妙龄女郎。
“是的,陛下,是有一个女子。”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少年人。
“好,那就说明我没有看错。”
而就在这一瞬间,仿佛是感受到了莱昂的视线一样,女子突然收起了折扇,然后转身,接着消失在了玫瑰花丛当中。
“该死……”艾格隆小声咒骂了一句,“难道是个花妖精吗?被旁人看到就要消失?去你的……!”
“陛下……?”莱昂-埃斯波西托越发不解了,他在这位少年人身边工作了几个月了,可从没有见到陛下如此失态。
也许对面那位女子确实是位美女,可是……至于吗?
他知道他的主人不是那种不近女色的苦修士,但是这位陛下应该不至于看到美人就迈不动腿——别的不说,他的妻子和身边的女仆可都是姿容出色呢,按理说来陛下不应该如此失态才对。
可是今天活见鬼了,陛下居然就失态了。
艾格隆不知道莱昂心中所想,他下意识地就迈动了脚步,然后向着那位女子刚刚消失的位置走过去。
“陛下!”莱昂大惊失色,慌忙拉住了他,“您别忘了我们现在在巴伐利亚王宫里,您不应该做出失礼的举动——”
艾格隆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个眼神如此刺人,以至于莱昂顿时吓得松了手。
但是他还是不忘劝谏自己的主君,“您身为尊贵的客人,在这里哪怕稍微越矩也没关系,哪怕贵妇人您也不必在乎,可是万一那位女子是王室公主呢?要是酿成什么纠纷,您可就麻烦了,这也有违您来这里的本意。”
“我倒盼望她是公主!”艾格隆小声咕哝。
还没有等莱昂反应过来,他又对莱昂说,“不用再说了,我自有打算。”
接着,他越过了莱昂,看向了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
“安德烈,你是否一如既往的勇敢?”
安德烈对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还是挺胸回答,“是,陛下,我随时为您赴汤蹈火。”
“那好,你们守在这里,半小时……不,一小时之内,不要让任何人过来打搅我,谁也不行,明白了吗?”艾格隆斩钉截铁地下达了命令。
然后他迈动脚步向刚才的方向飞奔,在半路上他想到了什么,回头又向他们两个叮嘱,“对了,不要跟特蕾莎透露一个字!”
很快,少年人的身影也消失了,只留下几个青年男子在花园当中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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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倩影芳踪
“对了,不要跟特蕾莎透露一个字!”
这句话还言犹在耳,但少年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莱昂-埃斯波西托只感觉自己的脑仁都在发疼,作为家族内定的接班人,他从小就经受过非常严密的教育,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从脑海当中找到任何事例来作为自己现在的参考。
自从跟随在陛下身边以来,他一直都在小心地观察这位少年人,并且心里对他也极为叹服,在他看来,陛下尽管年纪轻轻,但是却机智过人,思路敏捷清晰,可以极快地做出决断;而且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基本没有少年人共同的轻率粗暴,相反心思相当深沉,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在莱昂看来,这边是明君的潜质。
也正因为心里对陛下开始叹服,他才会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为陛下效劳。
直到刚才那一刻,今天的陛下也都完美地展示着他平常的形象——他从容不迫地和巴伐利亚国王交流和谈判,进退自如,不卑不亢,在不动声色之间就已经完成了原定的目标。
可是,刚才那一刻的陛下,却终究还是展露出少年人的样子了——冲动,亢奋,忘乎所以,甚至不顾一切。
这绝不是正常情况。
在迟疑当中,他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安德烈-达武。“陛下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吗?”
安德烈-达武此刻也有点魂不守舍,他立刻摇了摇头。
“没有……从来没有过,陛下从没有在我面前如此失态过,哪怕面对艾格妮丝小姐的时候也没有。”
“艾格妮丝小姐?”莱昂惊讶地追问,“谁啊?”
他来到艾格隆身边效劳才几个月,所以并没有机会见到艾格妮丝的芳容。
“没什么,一位小姐而已,跟我们今天的事情毫无关系。”安德烈-达武发现自己失态了,于是立刻找补了回来。
莱昂只能停止了追问,而把这个名字记到了自己的心头。
“那陛下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再问。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安德烈-达武重重摇了摇头,“今天的陛下简直换了个人一样,天哪,他居然有这样忘乎所以的时候。”
看到安德烈也这么想,莱昂心里更加奇怪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又问。
“还能怎么办?”安德烈-达武苦笑着摊了摊手,“陛下刚才命令我留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去打搅他,那么我只能照办,这是我的天职。”
莱昂的脑仁又抽痛了一下,看来对方已经选择放弃思考了。
也好,对于卫队长来说,忠诚比什么都强。
“那就这么办吧,我们在这里等着,拦住任何靠近过来的人,一个小时后如果没有动静我们就走过去寻找陛下——”他长叹了口气,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我只求上帝保佑,陛下所冲撞的千万不要是一位王室公主……”
莱昂觉得,现在陛下有恩于巴伐利亚王国,所以作为尊贵的客人,陛下哪怕闹出什么事,王室也都还兜得住,只要不是王室成员就行了。
如果是王室成员,而且引起什么纠纷,那就麻烦了,陛下好不容易才树立起来的形象也会因此大打折扣。
“哎,真要是这样我们也没办法……”安德烈也叹了口气,“我们祝愿陛下一切顺利吧。”
接着,两个人停止了对话,然后一起忧心忡忡地看向了少年人消失的地方。
此时的艾格隆,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两位属下到底在如何评论自己,他已经忘却了一切念头,只剩下了刚才那个消失于自己面前的倩影。
他可以百分百确定,那就是苏菲。
而且经过自己秘书的确认,自己并没有眼花,苏菲就站在那里,向着自己招摇示意,等待着自己回到她的面前。
自从来到巴伐利亚境内,尽管此生他之前从未来到过这个国度,但是他心中却总是忍不住跳出曾经和苏菲相处的点点滴滴。
而来到美丽的宁芬堡宫之后,这种感觉尤为强烈——在他们两个欢笑共处或者恩爱缠绵的时候,苏菲总是带着缅怀的神情说起自己曾经居住的地方,而宁芬堡宫自然也是她回忆的中心之一,以至于艾格隆还没有到过这个地方,就已经对这里的建筑几乎了如指掌。
而巴伐利亚国王一见面之后主动带他和特蕾莎参观这种宫殿,更是勾起了他深藏于心的那些回忆。
在恍惚当中,他总觉得是苏菲站在他的面前,亲切地指引着他参观自己自小长大的地方。
越想越是心潮澎湃,好在他早已经习惯了控制自己的情绪,总算才没有在特蕾莎面前露出破绽。
只是心中的酸楚却难以发泄,只能一直盘桓在心中。
“真不愧是吃人魔王的儿子!你配得上他,太配得上了,如出一辙的恶毒!我……真恨不得把你的心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颜色!”
在诀别之时,苏菲绝望的咒骂又回荡在了他的心头。
如今的他虽然没有完成复辟帝国的心愿,但是已经闯下偌大的名声,并且积攒了一点基业,按理说也足以告慰先君了,他自己有时候也颇为自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可是一回想起之前的一声声咒骂,他却发现自己还是跟原来一样心虚。
他离开她是为了功业,可是当拥有这些功业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无法亲口告诉她,也无法让她陪自己一起得意。
借助着母亲的帮助,他给苏菲写了一封长信,痛快地宣泄了自己的思念,以及目前的成绩,可是这并没有能够消除他的遗憾,反倒是让这份遗憾变得更加烧灼人心。
他多想立刻就跑到她的身边——可是理智却告诉他,目前不能这样做。
然而,就在刚才,他的眼睛告诉他——那个人就在他的面前,而且在召唤着自己。
尽管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是眼睛却没有欺骗他,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那就是苏菲——至少长得一模一样,不光形貌,连举止风度也是如此,甚至就连那被折扇半掩之下的笑容,也和记忆当中的样子毫无差错。
她到底是怎么摆脱维也纳的宫廷,跑回到自己娘家来了?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答案,但是此刻他也懒得再去思考答案。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呢?!
所以他忘记了其他一切,不管不顾地向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冲了过去。
花园里盛开的花朵在他的视线当中急速倒退,他一边追,一边在四处张望,寻找着她的所在。
他焦急地追逐着、搜寻着,浑然忘我,他向冥冥中的诸神祈祷,一定要让自己找到她——尽管他从未信过哪个神灵,但是此刻他真诚地向神明求助。
仿佛是有哪个神明听到了心中的呼唤一样,他的视线中间,又出现了那一身衣裙。
此时她正置身于花丛当中,只剩下些许的裙琚和半张面孔注视着少年人。
艾格隆顾不得向神明,也顾不得喘息,立刻加速冲向了她,他心里只祈祷她不要再消失了。
而此时,也许是他的祈祷见效了,苏菲真的没有再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她的表情没有艾格隆想象中那么激动,反倒是多了几分审视和猜疑。
艾格隆顾不得思考这微妙的不同,而是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渐渐地,两个人只剩下了几步路的距离,可是这时候少年人发现自己的脚下好像重如千钧,再也跑不起来了,只能缓步地向她靠近。
随着距离的接近,他一直都看着她的脸。
没错,绝对不会错……就是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菲殿下……”他开口喊了一声,自己也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您还好吗……”
他当然知道对方绝对不好,可是他却不知道再说别的什么了。
苏菲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打量了他片刻。
接着,她脸上露出了微笑,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跟我发脾气!
这个笑容,好像给了艾格隆莫大的鼓励,他再也没有了任何顾虑,突然生出了无限的气力,然后完了最后几步路。
现在,两个人已经面对面了。
“我很想念您。”艾格隆用干涩的语气说。
接着,他哭了出来,“对不起……我太让您受累了。”
泪水从他的眼眶旁边滚落,这是欣慰还是内疚?或者是久别重逢的庆幸?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现在自己百感交集,只想大哭一场。
他当初抛弃了她,逃离了桎梏,也逃离了她构筑的温柔乡,虽然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后悔过,但是他心中的负疚感却从未消褪——在得知她生下了珂丽丝忒尔之后,这种负疚甚至更加浓烈了。
她孤苦无依地留在奥地利,连女儿都见不到,而自己却在异国他乡春风得意,甚至还已经结了婚……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掉眼泪。
看到他流泪的样子,一直端详着他的苏菲,表情似乎也多了几分黯然,接着她收拢了手里的折扇。
在一声清脆的轻响当中,她小声感叹,“可怜的孩子……”
这一声感叹,又勾起了艾格隆心中无穷的回忆,因为当初苏菲也经常这么向他感慨的——而且她也不仅仅是感慨而已,她用温柔的照顾,试图治愈这个孩子的心灵创伤,最后甚至把自己也给陷进去了。
而这个哀伤柔媚的声音,也和记忆当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没错,完全没错……怎么会错……艾格隆的心里再也没有了半点怀疑。
这一声感叹,犹如是发令枪一样,激发了他心中的积蓄已久的情绪。
如同是溃坝一样,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而且他也没想过要控制。
他带着泪痕,然后猛然伸手拥抱住了对方。
“呀!”女子发出了一声惊叫,似乎没想到艾格隆居然会做出这等举动。
接着,她更加惊讶地发现,艾格隆直接埋首到了她的胸怀当中。
艾格隆再度感受到了母性的温暖。
什么路易莎皇后,不过只是给他带来这一次生命的女人而已,只有这里才有他真正渴望的母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因为害怕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所以他抱得相当用力,她虽然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但是却根本无力反抗他的力气,只是发出了一声声呻吟。
“我太想念您了……对不起……对不起……”艾格隆一边说一边哭,泪水沾湿了她胸前的花边和花饰,让她的挣扎变得更加剧烈。
情绪从顶点当中滑落,理智慢慢地回到了他的心头。
挣扎?她怎么会对我挣扎?他的心头慢慢升起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她还没有原谅我吗?
等等……不对劲,她的动作很生涩,不像是经历过之前一切的样子。
而且,还有一点似乎也不对劲。
仿佛为了确认一样,艾格隆抬起手来。
从手感上来说,似乎小了一点——虽然也只有一点而已,但是他能够判断出其中的区别。
虽然这么说有些羞耻,但是苏菲身体的每一个细节他都仔细品味过,哪怕现在蒙上他的眼睛光靠手他也绝不会弄错。
艾格隆并不是纠结于什么大小问题,就算苏菲真的变小了一点他还是不会减损半分对她的依恋和热爱。
但是……怎么可能变小了?
苏菲和自己缠绵恩爱那么多回,后面还生了孩子,正常情况应该会变得更大才对啊?!
再结合她生涩的动作和奇怪的态度……
艾格隆陡然睁大了眼睛。
接着,他立刻松开了手,然后犹如是看待怪物一样再看着面前的女子。
一样,完全一模一样……除了那里稍微不同。
而此刻,这位女子也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她一边害怕地看着少年人,一边整理自己散乱的衣裙。
艾格隆的心情再度跌到了谷底,他已经知道了,她不是苏菲——虽然长得很像甚至一模一样,但是她肯定不是。
“你是谁……?”他涩声问,“为什么要装作是我认识的人?”
“什么叫装?我有说过我是谁什么?”
女子似乎也回过神来了,然后她眯着眼睛,怒容满面、又似乎满怀讥讽地看着他。
接着,她用艾格隆最魂牵梦萦的声音,说出了让他最魂飞魄散的话,“莱希施泰特公爵,你果然是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而且,还是一个勾引自己舅母的人渣——你就是这样和她打招呼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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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心猿意马
“而且,还是一个勾引自己舅母的人渣——你就是这样和她打招呼的吗?”
如此毫不留情的话,再配合她冰冷锋利的眼神,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战栗。
然而,艾格隆反倒松了一口气。
既然不是苏菲,那刚才那些拒绝和挣扎就并非意味着苏菲已经把他遗忘。
只要不是这个最坏的结果,其他的他都能想办法应付过去,哪怕局面再怎么糟糕也无妨。
常伴于他身上的理智和冷静,开始重新让他回复了思维逻辑能力,他原本凌乱的呼吸也渐渐地平复了下来,那饱含泪光的眼睛,则重新迸射出了犀利的视线。
一瞬间,那个惶恐、愧疚的少年人消失了,他重新变成了那个凌厉的皇位觊觎者。
他很快就用这份冷静的心态,分析了现在的局面。
虽然面前的女子在怒斥自己,但是很明显,刚才她是故意把自己召唤到她的身边的,而且她一见面就叫出了自己的头衔,显然不存在认错人的可能性。
更何况,她知道自己把她认错成了自己的舅母苏菲公主——也就是说,她也完全知道她和苏菲公主长得一模一样。
综合起来,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了……她一定就是苏菲公主的孪生妹妹,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玛丽亚-安娜公主。
艾格隆是知道她的存在的,毕竟他在美泉宫的时候,学习欧洲各国王室贵族的谱系是必修课,而且他和苏菲公主关系如此密切,不可能不知道。
何其愚蠢,第一时间就应该想到是这个的,苏菲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宁芬堡宫!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顿时充满了懊恼。
看来,一来到巴伐利亚境内之后,他的心里就充满了对苏菲的思念和愧疚,初看到这位公主殿下的时候,巨大的惊愕和狂喜让他暂时模糊了判断力——或者说,他的潜意识里极度愿意相信她就是苏菲,宁愿欺骗自己。
可是,现实是不会因为“愿意”而轻易改变的,她不是苏菲,哪怕再怎么像,她也不是。
一时间,艾格隆突然有些意兴索然,甚至越发悲伤了。
这位公主殿下近在咫尺,让他轻易就回忆起了和苏菲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缠绵的瞬间,而回忆得越多,他就越是因为求而不得而感到苦恼。
“怎么?没话讲了吗?”玛丽亚公主仍旧冷笑着,“人人都说莱希施泰特公爵巧舌如簧,今天一见也不过如此嘛——”
“停下来吧,公主殿下,这个玩笑并不好笑。”艾格隆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打断了对方的话。
“嗯……!”玛丽亚公主柳眉倒竖,似乎要发怒了。
“不是您想了办法故意让我们两个见面的吗?”艾格隆冷静地向她指出,“刚才我就有点奇怪了,国王陛下刚才跟我说‘上帝跟你打开了一扇门,但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的时候,眼神有点奇怪,似乎意有所指……我当时没往心里去,现在回想起来,他肯定早就已经知道了什么。”
接着,艾格隆紧紧地盯着对方,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所以,这一切都是您早就计划好的,所以您可以在这座花园里自由行动,也没有任何人阻拦我或者打搅我们——”
这么多不正常的迹象,艾格隆刚才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此时他才慢慢地都回想了起来,最终串联成了整个事件的逻辑。
但有一点他还是不明白,路德维希国王准备这样一出戏码,到底是为了什么?按理说来,虽然自己送了一顶王冠给他的家族,但是好像也没有贵重到要以这种方式来讨好自己吧……
“嘁……”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被他点破的玛丽亚公主不满地发出了一声嗤笑。“那家伙当国王平庸也就罢了,没想到连守密也做不好,简直平庸至极,我们这个国家大概是没什么前途了!”
愤愤不平地发表了这样一通大逆不道的评价之后,她又看了艾格隆一眼。“就算如此,您刚才对我如此失礼的举动,也足见我对您的评价并没有错吧?”
“对不起。”对于这件事,艾格隆倒是干脆地认错了,“很抱歉,我把您当成了苏菲殿下,所以在情绪激动之下就做出这些举动,请您原谅我的冒失……”
“怎么?没认错的话就可以对一个已婚的夫人、对自己的舅母这样做了吗?”玛丽亚公主反问。“而且看你好像很熟练啊,轻易地就能以这么下流的方式分辨我和我的姐姐?”
艾格隆顿时语塞。
他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对方,想要弄清楚她对自己和苏菲的关系到底知道多少,但是却没有从她嘲笑的表情当中看出任何端倪来。
不过,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办法、更没有意愿再抵赖什么了。
“我……我和她有着很深的感情羁绊,我们曾经亲密无间,彼此没有任何秘密。”他近乎于明示地承认自己和苏菲确实有私情。
这个年代贵妇人们有点私情实属平常,但是对舅妈的孪生妹妹亲口承认自己和她有私情,就连艾格隆都感觉自己有些“厉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果然,您可真是厉害!”眼见艾格隆老实交代,玛丽亚公主又继续嘲讽地笑了,似乎微微有些恼怒,但是却没有多少震惊。
“您知道?”
“我当然知道——她和我同一天出生,我们从小就朝夕相处,她远嫁到异国他乡以后也时常给我写信跟我分享自己的生活,而且很快就在整天写到您,不管多么鸡毛蒜皮的无聊小事都写了,搞得好像除此以外在奥地利就没有别的乐子可找了一样……所以,莱希施泰特公爵公爵,请问我要有多愚蠢才猜不到你们两位尊贵的殿下有私情?”
这一连串的话,让艾格隆猝不及防,以至于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路德维希国王知道吗?他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不过从他刚才的举止表现来看,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亲妹妹和这位少年人的私情——他的演技应该也没有好到完全不露痕迹吧?
还没有等他想通,玛丽亚公主的下一轮打击就接踵而至了。
“我不止知道您和她有私情,我现在还知道您抛开了她离开了奥地利,并且还跟特蕾莎公主结了婚——您说我对您的评语,可有一个字不符合实际呢?”
艾格隆发现,在这一连串质问下,他的气场竟然隐隐间被压过了。
为什么她的词锋如此犀利?
因为她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复述了一遍。
“是的,您没说错,我是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是个人渣。”他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对此我无法辩驳。如果您因为我伤害了苏菲殿下而想要痛斥我的话,那么请您继续吧,也许这反而能够让我稍微好受点。”
艾格隆如此敞亮,反倒是让玛丽亚公主稍微停顿了一下。
面前的少年人虽然穿着便装,但是依旧俊秀斯文,而且身形矫健,虽然气势被自己稍微压制,但是仍旧不失那种昂然骄傲的风度。
光是站在这里,就让人觉得这个少年人将来必有出息。
所以,看着他,玛丽亚也不是不能理解自己的孪生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您也不必烦扰,我姑且原谅您的冒犯,从您刚才涕泪横流的样子里,我倒是也能够感受到您真心在思念和愧疚。”她叹了口气,主动放缓了语气,“而且您不必担心,我的兄长大人并不知道你们的事情——顺便一提,他也没有主动要我过来安抚你的意思,我们的家族虽说目前算不上强盛,但也没有必要去讨好现在还只是个王位觊觎者的少年人……是我要求他这么做的。”
艾格隆松了一口气。
但是陡然间他又微微有些悚然——因为他心里疑惑的问题,都被对方看出来了。
可见这位心思公主殿下心思机敏,善于察言观色。
而苏菲稍微有些不同,她虽然很聪明,能够轻易地弄清楚问题,但是她不屑于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反正都是别人想尽办法来讨好她。
看来纵使是孪生姐妹,人的性格和举止也不可能完全一致啊……艾格隆心里惋惜地叹了口气。
可是纵使如此,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对玛丽亚公主产生了亲切感。
她的一颦一笑,甚至皱眉发怒的样子都太像苏菲了,总是让他回想到和她相处的日子,所以纵使她一直都在对自己冷嘲热讽,他甚至都舍不得生气。
话说回来,就自己对苏菲的所作所为,她的妹妹要是没一点意见那才奇怪吧。
而且自己一见面就以那种方式来“分辨”两个人的不同,她只是冷嘲热讽已经算客气了。
他不由得心猿意马,回味了一下手上残留的手感。
和已婚的苏菲相比,未婚的玛丽亚公主自然会小那么一点,可是却有着苏菲所不及的弹性。
是的,此时的她还是完璧之身……一个保持原状的苏菲……他陡然打了个激灵。
“该死的家伙……你又在转着什么下流的念头?”也许是艾格隆的想法越来越奇怪的缘故,玛丽亚公主皱着眉头又呵斥了他一声,总算把他的思绪又给拉了回来。
“没什么。”艾格隆连忙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起她了而已。”
“现在想起又有什么用?倒不如忘了吧——”玛丽亚公主哼了一声,“现在您已经是有妇之夫了,甚至您的妻子还就在离我们近在咫尺的地方等着别人给她画像,您再提起她来又有何意义?”
“如果您希望我忘记,那您又何必单独跑过来见我?”艾格隆反问。
这次轮到玛丽亚公主语塞了。
在少年人清澈、又极具洞察力的视线下,她略微感到有些焦躁。“我只是想要看看,让她迷得七荤八素的那个小家伙,到底是长什么样子?难道我不能有点好奇心吗?”
“那么现在您的好奇心已经满足了。”艾格隆微微笑了起来,“您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她瞎了眼。”玛丽亚公主拿起折扇,轻轻地敲了敲这个骄傲自大的少年人的额头,“她付出那么多最后得到了什么?一次冷酷无情的逃离,和一场盛大的婚礼?我都不知道她到底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自从来到希腊之后,艾格隆自然也成为了舆论的焦点,到处都有新闻在报道他的行动,而他和特蕾莎在雅典举办的盛大婚礼,自然也成为了报纸上津津乐道的谈资——玛丽亚公主哪怕远在巴伐利亚自然也有所耳闻。
艾格隆无从抵赖,他也只能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是对不起她,可是我也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不能接受自己成为囚笼中的宠物,哪怕有她在身旁时时抚慰我,美泉宫对我来说也还是太过于冰冷了,我生在一个不平凡的家庭里,我也有必须去完全的义务。至于和特蕾莎结婚……我必须这么做,她为我付出了许许多多,不离不弃地追随着我,我也爱她,而且我必须为我家族的延续做出应有的准备。”
“嚯,多么动听的言辞啊!好像一切都是出于苦衷——好吧,既然您有这么多苦衷,那何苦又去诱骗她呢?”玛丽亚嘲笑着反问。“您把她拖入漩涡之中,然后又自己飘然离开,最后留下一句‘哦,对不起,夫人,我也有我的苦衷!’,试问这算什么呢?”
艾格隆再度无言——因为确实理屈词穷。
“是的,我是个坏蛋,人渣。”最后,他只能自暴自弃地承认了事实,“但我跟您保证,那个时候她很幸福,如果您和她经常通信,我认为您应该能够感受得到。”
“为了片刻的欢愉,却要赔上那么多年的痛苦,这哪里值得!?”玛丽亚公主并没有否认,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质问。
“我不认为这是永久的痛苦。”艾格隆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把我的赌注都压到了成功上面,如果我成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我就有机会去弥补自己的过失,我会找到她的,不管用什么办法!”
他的声音不大,但没有人能够怀疑其中的决心。
玛丽亚公主这次倒是没有再嘲讽了,她好像放松了不少——看来这个回答让她也颇为满意。
“殿下,可以的话,能用‘你’来称呼我吗?”这时候,艾格隆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从来都不用您来称呼我的!”
“是吗?所以您希望我亲切地叫你,希望我和她那样,亲切地把您搂在怀里,像抚摸儿时的玩偶一样抚弄您,把您叫做心肝宝贝吗?!”玛丽亚公主嘲弄地回答。
接着,她又张开了折扇遮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吃吃地笑了起来,“您不要拿对付我姐姐的那一套来糊弄我,您,您,您……”
艾格隆感受到了,在她的身上,苏菲的狂妄自大有余,而尖酸刻薄甚至犹有过之。
艾格隆并没有被嘲弄的愤怒,而是无比的怀恋,因为这就是他曾经熟悉的一切。
那些高傲而又诙谐的话,回味起来总是这么有趣。
“如果可以的话……”他下意识地回答。
“啪!”他的额头上又挨了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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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情真意切
艾格隆又挨了玛丽亚公主用折扇的敲击。
其实,以他的身手,如果想要躲开那自然相当简单,可是他却没有做出任何反抗或者躲闪。
对他来说,这与其说是惩戒,倒更像是亲昵的表现。
他觉得,虽然表面上显得恼怒,但玛丽亚此刻的心情应该很不错。
倒不是因为他过度自信,而是因为他太熟悉苏菲了,于是他好像又能够揣摩到玛丽亚的心情——她和苏菲太像,不光是言行和神态,连一些细小的动作都差不多。
苏菲也曾这样对他做过。
如果真的恼怒或者讨厌某个人,苏菲会对他不屑一顾,懒得再注意一秒钟,而玛丽亚公主既然没有转身离开,那就说明她并没有真的生气。
“抱歉……我失言了。”他毫无诚意地道歉了,而脸上则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如果您不愿意满足我的意愿,那么您以后尽可以按您喜欢的方式来称呼我,我怎样都能接受。”
“以后?”玛丽亚公主斜睨了他一眼,“为什么您觉得会有以后?”
“因为我认为……今天我们的相遇,不管是上帝的安排还是您刻意努力的结果,都预示着我们并不会就此再无联系。”艾格隆渐渐地严肃了起来,“我不知道您想要什么,但只要我能够做得到,我一定会去做……因为看到那个和苏菲殿下一模一样的笑容,我就想要时间停驻下来,让它治愈我心头的伤痕。”
“嗯,这话真好听,大概她也曾经是这样被您迷住的吧……?”玛丽亚公主仍旧嘲弄着,似乎并不领情,“那如果我要您立刻抛开您的妻子,回到她的身边,您做吗?如果您能做到,我倒是不介意一直对您眉开眼笑。”
“抱歉,不能。我只能做到我能做到的,这个我做不到。”艾格隆笑容不变,但干脆地回答,“如今形势已经容不得我再反悔了,我已经和特蕾莎把命运绑在了一起,如果我抛弃了她,那我将会失去我的一切信誉——就连苏菲也不会再这么要求我了,她曾经拖人给我们送过来了祝福。”
“是的,祝福,您以为她真的会祝福吗?!在万般的无奈和痛苦之后,她还能怎么办呢?”玛丽亚大声反驳了他,“您把这祝福当成了自己良心的通行证,剖开了她的心来饮血,还要赞美她的血液滋味甘美,独独给她留下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您是何等残酷的人……”
艾格隆默默无言地站着,没有做出任何反驳,甘愿接受这样的斥责。
这声音和苏菲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分别,所以在恍惚当中,他的思绪好像又飘回到了那个诀别的夜晚,她痛哭流涕地咒骂自己的情形。
但是他知道,自己说得是实话,以玛丽亚所展现的聪慧,她肯定也早就知道这是事实——所以她提出的这个要求,可能只是进一步地让自己而已心虚惭愧而已,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愿望。
她做到了。
此时正是艾格隆最为心痛的时刻,耳边传来的斥责和心中回忆的咒骂,在恍惚当中好像交汇在了一起,拷问着他的心灵,让他所剩无几的良心疯狂作痛,啃食着他的理智。
他的眼睛里又重新浮现出了泪光,然后静静地看着玛丽亚公——就好像刚才两个人刚刚见面时那样。
看着这道混杂着委屈,惭愧和无奈的眼神,让玛丽亚公主似乎也有所触动,她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停止了自己的嘲讽和斥责。
“算了,按理说这事儿跟我没多大关系了,您作为我国的贵客、而且还是闻名于世的英雄少年,一直站着挨我的训确实也说不过去,旁人要知道了倒是会嘲笑我们家族没有教养呢……我刚才只是个玩笑罢了,您不用往心里去。”
嗯,果然,这一套胜过千言万语——对苏菲是如此,对她的孪生妹妹也是如此。艾格隆略带窃喜地心想。
玛丽亚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和姐姐不一样,绝对不吃这一套,可是他才刚刚略微施展,她就不由自主地心软了下来。
为什么?
恐怕是因为她和苏菲日常通信的时候,早已经受到了姐姐的感染了吧……苏菲跟她分享了和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自然也分享了两个人相依为伴的喜悦,那种来自于灵魂共鸣的激动和喜悦,玛丽亚看了也自然不可能毫无触动。
一旦确定了她对自己的感情受到了苏菲的影响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可以轻易地得到对方的好感——对付苏菲他太熟练了,简直游刃有余,那按照等量换算,对玛丽亚他至少也有六七成的熟练度,哪怕他们才刚刚见面。
他知道,对苏菲来说,什么巧舌如簧都不如用自己的苦痛更能激发她的爱怜,她对自己的爱,混合着太多这样的爱怜。
那么玛丽亚自然也分享了一部分这样的爱怜。
这不是演戏,他的心痛和愧疚都是真心的,但作为一个玩弄政治和人心的老手,他同样擅长使用自己的“真心”,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呈现出来。
刚才初见玛丽亚时那片刻的失神和恍惚已经消失了,那个冷静到近乎于冷酷的灵魂又重新主导了他的一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那里,我们拥有过太多美好的回忆,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是我永远都无法忘怀的,而且只有我们之间才能够享受这种亲密无间的乐趣。”眼见主动权转移到了自己这边,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您可能不知道,我们私下里甚至以姐弟相称,她取名为索菲亚-梅明根,而我取名为弗朗茨-梅明根,我们结伴在维也纳游荡,像是真正的恋人那样——”
“我知道,她跟我说过。”玛丽亚没好气地打断了他,“好了,请别在我面前炫耀您那些浪荡事了——”
“这不是炫耀,而是分享,以及缅怀。”艾格隆认真地纠正了她,“既然您知道这些事,那么您应该知道我是多么沉迷其中,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又怎么舍得抛下这一切?”
在他的反问下,玛丽亚一时没了言语——显然她也知道这是实话。
“好了,这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我再咒骂您也不会改变什么,如您所说,您已经成婚,不可能再回到从前。”接着,玛丽亚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大家就已经是陌路人了,我也没有资格再去管您的事。这样也好,祝您同特蕾莎公主白头偕老吧,我已经没有什么再需要奉告您的了……”
嗯?你这就心灰意冷要结束了?
这怎么行?艾格隆顿时就着急了。
他和玛丽亚公主萍水相逢,今天如果没有任何交集就各自告别了,那以后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交集。
好不容易才见到她,他难以接受转瞬之间就失去的结果。
他是个贪婪的人,虽然他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落魄王孙,但是他还是想要留住自己和苏菲相处的一切,哪怕是一个只是长得像苏菲的幻影也罢。
他要,他还想要。
“您……您要走了吗?”他颤声问。
“不然呢?”玛丽亚公主反问,“难道我们还有什么旧交情可续吗?”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又击中了艾格隆的软肋。
是啊,萍水相逢,又有什么理由再见呢?
所以,不行,必须要继续把她留下来,至少为接下来创造一个再见面的契机。
如果眼睁睁地就失去了今天的天降之喜,他绝对没办法安心下来。
“难道您费了心机找到我,仅仅只是为了嘲讽我几句话而已吗?”他颓丧地质问对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玛丽亚殿下,就请您继续嘲讽我吧,怎样说都行,我会一直听着的。”
“您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没事就把人痛斥一番的恶人吗?”玛丽亚又冷冷一笑,“以您之前对我姐姐,今天对我的所作所为来说,我只是说这几句话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是的,我知道。”艾格隆忙不迭地点头,“那您随便说点吧,说什么都行,我就想听……您这声音对我来说如同天籁,哪怕等闲的家常话也足以治愈我的身心。”
说完之后,他眼巴巴地看着她,正如过去看苏菲那样。
看着他满怀期待和祈求的眼神,玛丽亚原本紧绷的脸顿时还是松垮了下来,然后噗嗤地笑了出来。
接着,她又用折扇轻轻地敲了一下少年人的额头。
“好吧,既然您这么哀求了,那我如果断然拒绝,倒是有点有失礼数。”
接着,她抬起合着的折扇,然后向旁边虚指了一下,“站了这么久也有点累了,跟我来吧。”
然后,艾格隆跟着她一起来到了花园深处的一个凉亭当中。
除了绵延不绝的花圃之外,这里旁边有喷泉还有雕塑,倒是个欣赏风景的好地方,而且还有石质的椅子可坐,倒是个休憩的好地方。
等到落座之后,玛丽亚重新看向了艾格隆。
“莱希施泰特公爵——”
“您不肯用你来称呼我就算了,但请无论如何都请不要用这个头衔称呼我了。”艾格隆打断了她的话,“您知道的,这个头衔对我来说代表着一段不太愉快的经历,只是目前官方上不得不暂时使用而已,但我实在不想从朋友和家人的口中听到它来称呼我,请您原谅我的这一点自尊。您知道苏菲是怎样称呼我的,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您也以此来称呼我吧……”
玛丽亚横了他一眼,仿佛在反问为什么自己就属于“朋友和家人”的行列之一了。
但是在艾格隆期待的眼神面前,她还是悄悄地改变了称呼。“艾格隆,虽然我有点质疑您的人品,但是您年纪轻轻就能够闯下如此功业,确实堪称我们年轻一代人当中的翘楚,而且还有令人艳羡的文采……嗯,就我所知道的王孙公子们,没有谁能够和您相提并论——”
“谢谢您的夸奖。”艾格隆连忙向她致谢。“不过我觉得,可能是苏菲对我有所夸大,所以向您拔高了我的形象。”
“用不着她夸,光是看着您的那些手笔,就能够看得清楚了。”玛丽亚无动于衷地眨了眨眼睛,“我一向不会轻易夸人,更没有兴趣故意讨好您,所以我的夸奖都是发自于内心,您照单全收了便是。我斥责您和夸奖您都是基于客观事实,这并不矛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吧,您说得对。”艾格隆只能点头。
“在这样的人面前,我虽然年长几岁,但没有什么可以指教您的……但您又希望我跟您讲点话,这可真让我为难。”玛丽亚微微蹙眉。
接着,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要不这样吧,我给您念一念我之前读到的佳句,这也算是分享呢!”
“好,那太好了!”艾格隆当然只有继续点头,他只想继续听着这个和苏菲如出一辙的声音,以此来缓解灵魂的饥渴,至于说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玛丽亚看了看周围的花朵,然后清了清嗓子。
接着,她皱起了眉头,展现出了忧伤的样子。
“我亲爱的朋友,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你站在一个渴求温情的女子面前,你赋予了她希望,你让她重新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你又怎能忍心再狠狠地让她绝望?如果你这样做了,那么你就已经犯下了人间最大的罪恶!”
这声音轻柔婉转,如泣似诉,听着让人都感觉心里凄凉。
“啊……”艾格隆犹如突然被针扎了一样,心头剧烈疼痛。
他勉强抬起头来,恍惚间又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苏菲当初表演时的神情,几乎惟妙惟肖。
当初自己写下的句子,苏菲和他排演过,他没想到居然又从另外一个人口中,用几乎同样的声音和神态复现了一次。
而且再配合已经发生的现实,简直就是……自抽耳光。
他顿时脸上火辣辣地疼痛。
“哈哈哈哈……”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模样,玛丽亚笑得花枝乱颤。“写得怎么样?我觉得很不错呢。所以我夸错人了吗?我倒觉得实至名归呢?”
艾格隆又是羞又是气,他暗暗瞟了玛丽亚,心里暗想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下这个一直对他冷嘲热讽的姑娘。
但是片刻之后,他又回过神来了。
为什么苏菲连这些都给她说?为什么她又记得这么清楚?
他回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已经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只言片语。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玛丽亚,“殿下,她……她当初是否打算撮合您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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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番外(12)连枝共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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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7年12月29日
临近新年,法兰西各地都充满了欢乐的气氛,而在皇帝陛下所居住的枫丹白露宫,这种欢乐的气氛更是非同寻常。
因为,今天皇帝陛下与皇后陛下结婚的十周年庆典。
十年前的今天,两位陛下在希腊雅典举办了婚礼。
在无数人的注视和欢呼下,他们结为连理,成为了密不可分的一体,而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新的时代也来临了。
在那一天,他们不曾握有法兰西的半分权柄,然而在十年之后,他们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威,所有的国民、不论任何阶层都不得不匍匐在这对夫妇面前,服从他们的统治。
而他们也没有滥用来之不易的权威,而是遵守了自己的誓言,以无比的精力和热忱来统治这个国家,并且处处以民众的福祉为优先,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法兰西人民终于摆脱了长期的动荡和焦虑,安享着难得的繁荣太平的日子
当然,在治理国家之余,两位陛下都是天资卓异、博学多才之士,所以他们大量赞助艺术和工业,用一次次庆典将他们的统治妆点得多姿多彩。
如今,两位陛下春秋正盛,民众为他们带领下国家的每一项进展而欢呼喝彩,希望他们的统治和太平时节一样长久。
随着夜幕的降临,枫丹白露宫骤然成为了灯火和花卉的海洋,天空中不断燃放着烟火,大人和孩子们都提着特制的花灯,在花园和楼宇之间游荡,欢声笑语不断,庆祝两位陛下的十周年婚礼庆典。
而两位陛下则并没有参与到欢呼的人群当中,而是独处在皇帝陛下的卧室里面。
毕竟,他们已经厌倦了热闹,在这个独属于他们的日子,他们宁可只享受彼此的温存。
他们端坐到餐桌旁边,上面已经摆好了各式菜肴和名酒,而侍从们也早已经退开,只有他们两人享受此刻。
皇帝陛下从自己面前的酒瓶里倒了一杯酒,然后看着窗外。
半空中的烟火绚烂多姿,不断绽放又不断熄灭,一闪一闪,美轮美奂。
“美好的东西总是不能长久。”艾格隆发出了一声感慨。
然后,他又看向了特蕾莎,“但我们的婚姻永世长存,特蕾莎,我爱你。”
“我也爱你,殿下~”特蕾莎巧笑嫣然。
接着,她也从自己的酒瓶里倒出了酒,然后小小地抿了一口。“真没想到,十年已经过去了啊……简直跟做梦一样,太快了!”
“是啊,时间就是这么无情。”艾格隆也点了点头,“不过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每当这个日子,我就忍不住回味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特蕾莎又喝了一口酒,然后看着自己的丈夫。
她的眼睛里闪动着明亮的光彩,充满了爱意和温柔。“虽然有过酸楚有过痛苦,但我还是觉得我很幸福……我感谢上帝将你带到了我的身边,并且让我有幸以最近的距离常伴着你。”
“我也是。”艾格隆笑着回答,然后也喝下了一口酒。“没有你的话,我也不会做到我目前做到的一切……我们将会一起铭刻在历史书上,上帝保佑,我能娶到你这样的妻子!”
“可是上帝保佑的人也太多了——”特蕾莎突然苦笑。
艾格隆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他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
“干杯!”还好特蕾莎并没有在这个日子里给他难堪的意思,反而主动拿起了酒杯。
“干杯!”艾格隆乐得如此,连忙拿起酒杯。
两个人一边闲谈一边喝酒,气氛其乐融融,让这个结婚纪念日变得更加温情。
“砰!”
就在他们回想往昔的时候,一颗特大号的烟花在空中炸裂,五彩缤纷的焰火随之将房间里照出了彩虹般的幻景,特蕾莎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去。
“殿下,我听说在烟花绽放的时候许愿,会很灵,是真的吗?”特蕾莎问。
看到妻子问出了这么少女心的问题,艾格隆有些哑然失笑。
“会的,当然会了,如果上帝不满足你的愿望,那我也会去满足的——”接着,他豪气地回答,“如今我们办不到的事情很少了。”
“那好。”特蕾莎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丈夫,“那么此时我能否斗胆向上帝和你许个愿呢?”
“请吧~”艾格隆当然不会扫她的兴,于是摊了摊手。
“我许愿我的丈夫今后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只依赖我也只在意我,让我们的灵魂彼此融化在一起,直到我们生命的终末。”于是,特蕾莎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艾格隆心里打了个突,他惊讶地看了看特蕾莎。
烟火仍在不断释放,虚幻迷离的光彩在特蕾莎的脸上游动,让她的笑容多了几分神秘莫测。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啊……”他小声反驳。
“本该如此,但是却总有些让人难忍的杂质。”特蕾莎轻声回答,“与我渴望的还是有点稍微的不同,亲爱的,是我太贪心了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然不是……”艾格隆的额头略微有些虚汗冒了出来,“就该如此嘛,我们是夫妇……”
“亲爱的……你是有什么不舒服吗?”特蕾莎小声问。
艾格隆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挺好的。”片刻之后,他笑着回答,“特蕾莎……今晚我要和你好好庆祝,我爱你。”
都已经当了十年夫妇了,这个好好庆祝的含义特蕾莎自然明白,若是平常她会欢喜或者羞涩,反而此时她却保持着平静,甚至显得有些哀伤。
这眼神让艾格隆更加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他突然真的感觉有些不舒服了——他的身体好像有些发虚,头也有点晕。
是不胜酒力吗?
不可能,他酒量虽然一般,但是这才喝了多少,怎么可能会醉?
他勉强地想要站起来活动下筋骨,却发现自己双腿都在发抖,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
接着,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陡然看向了依旧坐着的特蕾莎。
“亲爱的,你还好吗?”特蕾莎充满关切地问。
这个问题让年轻的皇帝大为惊骇,因为他察觉到了不对。
几乎成为本能的冷静,让他顾不得质问自己的妻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迈动沉重的脚步向门口走去——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确保了自己回到人群当中,一切都可以再慢慢搞清楚。
特蕾莎依旧没有起身,只是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目光里充满了爱怜和温情。
艾格隆的步伐缓慢,但终究还是摸到门口,他鼓起为数不多力气,拉开了墓碑一样沉重的门。
然而,当室外的光线投入到房间里的时候,他的脚彻底软了,整个人摇摇晃晃,眼看栽倒在地。
他只感到一阵绝望。
他用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然后发出了一声凄凉而微弱的感叹。
“艾格妮丝,竟然还有你!”
看着他痛苦的表情,艾格妮丝原本凌厉的眼神当中多了些许的怜悯,她悄然别开了脸,似乎再不敢看下去了。
然而就在同时,她还是轻巧地往前迈了一步,托住了皇帝陛下即将栽倒的身躯,然后拖着他又走回到特蕾莎的面前。
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透露出主人如今心中的激动和悲伤,但即使如此,她还是紧紧地“搀扶”着年轻的皇帝,让他动弹不得。
看来是要结束了。
艾格隆的身体已经极度衰弱,但是他的理智还非常清醒,所以他明白自己此时已经形势绝望,自己的妻子完完全全地赢了——尽管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她抓住了一个好时机,而且以最快、最精准的方式一击致命,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定局。
可笑,明明有几十万大军随时听候自己的调遣,自己却被两个女人挟制了,毫无反抗能力。
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本能寺之变,那个即将一统日本的天下人,也是在人生最巅峰,突然被亲信的下属一击致命,连同长子就此从历史长河当中消失。
而自己现在似乎比那个家伙更加狼狈——连点火自焚的机会都没有!
懊恼和痛苦让他的头皮发麻,他想要大声呼救,但是,他虚弱的体力已经让他无法大喊了,他只能发出小小的呼喝,就如同垂死的哀嚎一样。
而窗外不住鸣放的烟火,正将气氛带动到最高潮,到处都人声鼎沸,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听得到自己的呼喊。
特蕾莎,这也是计划的一环吗?
哎,被她算计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她赢了。艾格隆顿时万念俱灰。
他想要站直自己的身体,以一种具有帝皇尊严的方式面对自己的终末。
但是身体的虚弱却让他连这一点都难以做到,最终艾格妮丝将他带回到了他刚才的座位。
而这时候,特蕾莎终于起身了,她坐到了丈夫刚才的座位上,然后轻轻地把丈夫的头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温暖的触感让艾格隆衰弱的精神稍稍有了一些振作,但他也只能仰着头,盯着妻子的脸。
向她哀求?
不可能,也没必要。
她是在自己喝完之后才问的——也就是说,无论自己给出怎样的回答,事情也只会有一个结果;或者说,她完全知道自己会给出怎样的回答,所以一开始就没抱希望。
夫妇就是夫妇。
既然哀求无用,那他不想在特蕾莎面前丢脸——
即使在最后一刻,他还是想要为自己的妻子扮演她最喜欢看到的英雄。
“好吧……特蕾莎……你……你赢了!漂亮地赢了……”他发出了落魄的哀叹,“这个国家归你了,你想怎么摆布就可以怎么摆布,权力尽在你手中,你终究还是爱它胜过我。我祝贺你,这是你的本事,我倒是庆幸了,反正最后你也会给我们的儿子的,终究这个国家还姓波拿巴。”
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我所珍爱的从来不是这个国家,也不是什么皇座上的权力,而是你……尽管你伤透了我的心,但是我还是爱你,我欣赏你的一切优点,甚至就连你的邪恶和背叛我都能找出美感来,我有时候甚至在想,殿下是一个多么不为世俗所拘的天才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这里之后,特蕾莎突然流出了眼泪,因为是俯视着皇帝,所以这些眼泪从她的脸上滴到了艾格隆的脸上——然而,此时的艾格隆的知觉已经在慢慢地萎缩了,他竟然感受不到泪珠的冰凉。
“也许你不会相信我的话,但我会向你证明的——我会培养弗朗索瓦,等到他成年,我就会让他登上皇位成为拿破仑三世,然后我就会迫不及待地带你离开巴黎,离开人间所有热闹的地方,让你享受我从十几岁开始就梦想着给你的宁静和陪伴。”
特蕾莎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以至于艾格隆一瞬间居然不知道该怎样来辩驳她。
他甚至一时间都忘了愤怒了。
哎,要说为什么特蕾莎这么干,他是世界上最知道其中理由的人——或者说,他自己本人就是理由。
他相信特蕾莎的话。
而这也意味着特蕾莎居然已经把一切都筹划好了。
不愧是你,我的妻子……他想要苦笑,但是脸上的肌肉也已经僵硬,所以只能变成一个尴尬的表情。
特蕾莎为他接下来安排的命运,并不是他想要接受的,可是现在落于人手,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现在还可以求饶,甚至可以尝试打感情牌劝特蕾莎悬崖勒马,可是那样做的话就太可笑了,拿破仑二世即使走向末路也不能像个小丑。
噩梦般的黑暗让艾格隆快要失去全部的视野了,艾格隆轻轻叹了口气,把自己凝聚的最后气力吹散。
“我……确实爱你。”他一边说,一边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所以更恨了——但再多的恨也磨灭不了我对你的爱意,殿下。”特蕾莎温情脉脉地抱着自己的丈夫,一直看着他的脸,“直到今天我还是为那个晚上而兴奋不已,我们拥抱在一起,旋转……旋转,辉煌的灯火像星辰那样环绕着我们,为我们祝福……天哪,命运是多么眷顾我呀!”
艾格隆枕在她的腿上,他们两个的姿势,犹如是在讲什么睡前故事一样,充满了温馨和爱意,可是这终究是一场触目惊心的政变。
而且它已经恰如其分地成功了。
艾格妮丝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这对夫妇最后的对话,她心里极为难受,只是在表面上却还要故作镇定。
“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吧?”她嘶声问。
“嗯,是的。”特蕾莎点了点头。
接着,她抚摸着丈夫已经沉睡的面庞,犹如是在摩挲心爱的宠物一样,“不过……我们还要跟时间赛跑,你赶紧和威廉、皮埃尔他们一起,带人去封锁宫廷,按名单逮人吧,趁着他们在一起,我们省事很多。”
艾格妮丝心里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所以也没有提出异议。
但是她还是没有离开。
“你要是敢伤害我的家人和孩子,我要你的命。”她突然强调。
“当然了,我们都说好了。”特蕾莎淡然点了点头,“我们之间既然已经成为了同盟,那我肯定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话是这么说,特蕾莎的眼神里却暗藏着一丝戏谑和怜悯。
这个刚强美丽的姑娘,即使到了如今的年纪看起来依旧风采照人,气势凛然。
只可惜,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到近乎于可爱,难怪被自己的丈夫玩弄于股掌之中。
自己既然已经开头了,又怎么可能不做到底?国家的权力已经完全落到了她的手中,那些让她愤恨的人、愤恨的事,她要一次性清偿个痛快。
只不过,现在她还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来不及解决她,等到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回头再收拾她也不迟。
嗯,现在最重要的是封锁消息,然后以最快接管国家政权,好在自己是皇后,在皇帝身体欠佳的情况下天然就具有执政合法性,只要以最快的速度、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造成既成事实,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特蕾莎如此苦心孤诣,就是为了尽快接掌国家,确保波拿巴家族的江山稳固——纵使并不迷恋权位,但她绝不愿意自己和殿下辛苦建成的一切,落到不相干的人手里。
这个国家只能属于波拿巴家族,既然这是殿下的愿望她也必须实现。
得到了她的承诺之后,艾格妮丝稍稍放了心,她走向了房门,但是在打开门之前的一刻,她猛然回头看向了特蕾莎。
“事已至此你应该满足了吧?不要谋害他了……”她小声祈求。
特蕾莎的笑容消失了,接着她抬起头来,愤怒地看着艾格妮丝。
“我比你更舍不得!”
艾格妮丝沉默,接着打开门走了出去,房门重新紧闭。
现在,这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了,而窗外的烟火仍旧连绵不断,似乎在倾诉又似乎在哭泣。
“等我……艾格隆,我们永远相伴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只有我们……我们会一起在卢瓦尔河畔的城堡里安享我们的晚年,再没有人打搅我们,那是我渴盼已久的日子……”
尽管明知道丈夫已经听不到了,但是特蕾莎仍旧小声地说了出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她温柔地亲吻了一下丈夫的额头,像是在拟定什么契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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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孤寂的下午。
在枫丹白露宫一间奢华的卧室当中,安博汀看着窗外萧瑟肃杀的景象,不经意地又出神了。
此时还是隆冬时节,再加上还下了雪,所以整个宫殿都笼罩在白毯之下,河水结冰万物绝灭,看着就让人心里发寒。
然而外面再冷,也比不上人心的冷。
安博汀回过头来看着卧室的床,一时间又是悲从中来——上面躺着的那个青年人、她敬爱的兄长,此时依旧还是昏迷不醒。
他是一场政变的牺牲品,最可怕的是,发动政变的人,正是他的妻子,那个可爱迷人、雍容华贵的特蕾莎皇后。
这简直超出了安博汀的想象力,直到现在她还是有点懵。
自从十年前,她和她的弟弟威廉被父母亲托付给兄长大人之后,她一直都把哥哥看成了自己未来效忠的君主,而在几年前两位陛下登基之后,她和弟弟正式被召入到了宫廷,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廷臣。
她的心里充满了感恩,而在平日的相处当中,才华横溢的兄长大人也早就成为她心里崇拜的对象。
而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一直都托庇于特蕾莎,而她的亲弟弟也是特蕾莎的死忠手下。
她原本以为这并不矛盾——毕竟皇帝和皇后陛下是那样亲密无间,可是现实却给她冷冰冰地上了一课。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要效忠的对象已经人事不省,而她的弟弟早已经被深深地卷入到了特蕾莎皇后的阴谋当中。
她哪里又有的选?
如果特蕾莎皇后失败,那么她和弟弟绝对无法幸免。
所以她成为了兄长的敌人。
正因为知道这个事实,所以特蕾莎放心地让她来照顾自己的丈夫——她既不能托付给潜在的皇帝支持者,当然也不愿意让丈夫的安危有什么闪失,所以别无选择的安博汀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一想到这里,她又一次地悲从中来,泪水从眼眶滑落。
“上帝啊……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们……”她发出了叹息。“明明一切都是那么好,为什么……”
然而,就在她哀叹和哭泣的时候,原本一直在安眠、似乎永远岿然不动的青年人,却突然伸出了手来,抓住了她的右手。
“呀!”安博汀本能地想要发出尖叫,但是好像想到了什么,马上捂住了嘴。
接着,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兄长。
“陛下……”她颤抖着说。“您醒了?”
“安柏,好孩子……”青年人露出了虚弱的笑容,“别怕,我已经醒了好几天了,我暗暗在观察,最近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你还为我哭了几次,同情我的遭遇,所以我现在让你分享我的秘密。”
“……”安博汀又喜又悲,差点哭了出来,“您……您没事了吗?”
“怎么可能没事?”艾格隆皱了皱眉头,“他X的到底给我喂了什么,我现在还是没什么力气,她肯定又给我灌了好几次药,这个狠心的女人……我到底昏迷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安博汀老老实实地回答。
“一个月……这么说特蕾莎已经控制了形势了?”艾格隆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过,以眼下的状况来看,如果特蕾莎没有控制住形势,情况可能会更加糟糕……
“是的,皇后陛下说您中风了,然后召开重臣会议,让所有人看到您昏睡不醒的样子,这种情况下,她当然能够得到摄政的理由……”安博汀轻轻点了点头,“至于有些潜在的反对者,还有几位亲王,她早在召开会议之前就已经逮捕了。”
“夏奈尔呢?”艾格隆问。
“被抓起来了,具体囚禁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安博汀摇了摇头。
没杀了就好,艾格隆稍微安心了一点。
“玛丽亚呢?”然后,他颤声问。
他之所以放在后面问,是因为他害怕听到最坏的结果。
“玛丽亚殿下很机灵,去抓她的时候,她好像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所以扑空了,现在不知所踪——皇后陛下正派人到处暗中搜捕她呢……”安博汀打了个寒战,“我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到底怎样了。”
哎,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向上帝祈祷了。艾格隆也无话可说。
片刻之后,他的心里又升腾起了无比的怒火。
背叛!何等的背叛!
这两个谋害亲夫的坏婆娘!
虽然心里怒火万丈,但是他也知道,现在光是发怒是没用的,怎样夺回权力才更加重要。
这毕竟需要从长计议。
一来他现在身体状况很糟糕,身边也只有一个安博汀能稍微顶用;二来他要确保内乱不至于危害到波拿巴家族的江山稳固,所以他只能从长计议。
但不管怎样,她们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越是心中恼怒,艾格隆的表情越是和缓。
“别怕,安柏,既然我已经醒过来了,一切就不会那么糟糕了……”他鼓起自己所剩不多的力气,“既然特蕾莎暂时稳固了形势,那我先静养身体吧,我靠你了。”
安博汀脸色有些发红,她的心里既害怕,又有些激动。
一直敬仰的兄长大人,此刻落难了,只能倚靠自己,自己又怎能袖手旁观呢?
可是……弟弟那里也很难办。
“别担心,只要我把局面扳回来,我不会迁怒你们的,相反我会记你们大功,安柏……别怕。”仿佛是看出了她在担心什么一样,艾格隆轻轻地抚摸了安博汀的手,以此来安抚她,“你果然是最可靠的人,我的妹妹。”
接着,他又愤恨地冷哼了起来。“也好,原本我对她们还有些束手束脚,既然她们主动放弃我赋予的尊荣,那倒是很好,我开心极了!到时候我要把她们两个绑在一起,狠狠、狠狠地教训,让她们痛哭哀嚎向我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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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愿者上钩
“殿下,她……她当初是否打算撮合您和我?”
因为心有所感,所以艾格隆脱口而出,尽管他知道这个问题有点失礼。
他和苏菲在一起的时候,为了取悦苏菲,他写下了不少诗歌和剧本台词。
也正是苏菲分享给玛丽亚这些的,没想到玛丽亚居然照单全收,还能够当场背诵出几句来。
他现在已经回想起来了,当时苏菲对自己和特蕾莎的婚事大为紧张,她并不愿意看到自己和她分离,所以她曾经提到过要让她的孪生妹妹和自己结婚。
然而,当时的自己,一心都在想着逃离维也纳,所以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更何况,想要撮合自己是宫廷的主意,皇帝陛下和梅特涅当时已经下了决定,艾格隆觉得苏菲根本改变不了局面——现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如果当时自己不逃走,苏菲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特蕾莎走入到婚姻殿堂当中了。
随着之后的一系列事件,这个想法早已经化为灰烬,消失于过去当中,可是现在,那个未曾谋面的“孪生妹妹”,此时正活生生地坐在自己的面前。
艾格隆忍不住又暗暗打量了玛丽亚公主。
他明显地注意到,这张和苏菲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此时布满了震惊和恼怒,但是却还是依旧和记忆中的苏菲一样美丽华贵。
呵,真是玄妙的命运!
他几乎从未思考过自己和她有什么关联,可是苏菲却将他们的命运暗暗联系在了一起。
虽然他不知道苏菲到底做到了哪一步,但是从玛丽亚的描述来看,她几乎跟妹妹分享过他们的大部分往事,甚至连自己写下的诗篇和文章也分享了。
也就是说,在自己毫无察觉的同时,她早已经注意到自己了。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来了——她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了?
好吧,这个倒是一开始就说出来的了——“你果然是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而且,还是一个勾引自己舅母的人渣”。
艾格隆对这个评价并不感到有什么愤怒,因为基本是事实,可是他忍不住遐想,在没有出这些事之前,也就是说在自己逃离维也纳并且同特蕾莎结婚之前,她到底会如何看待姐姐的狂想呢?
还没有等他继续想下去,玛丽亚公主终于从羞恼中恢复了镇定。
“是啊,那又怎么样呢?难道我会考虑吗?您觉得我会在意一个既没有半分权柄又没有一寸国土的空头王孙吗?”
艾格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平视着对方,然后再诘问对方。
“既然这样的话,您为什么又要去看这个空头王孙写下的东西,甚至还能当着我的面背诵一大段呢?哪怕是为了讽刺我,这也足以说明您确实并非没有注意过。”
“我平常无聊找点乐子不行吗?”玛丽亚反问。“不得不说您的那些玩意儿打发下时间还是不错的。”
好吧,这么说倒是没办法了。
艾格隆心里清楚,玛丽亚公主的心里不可能毫无触动,不然她没必要记得这么清晰,甚至没必要再来见自己,她只需要默默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自己当然也不可能想到还有这样一出,一切都会湮没在时间洪流之下。
“命运真是玄妙,我真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缘分。”他温柔地笑了起来,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的得意,“能够写出一些让您可以打发时间或者会心一笑的作品,这是我的荣幸……回想当初,如果未曾蒙受苏菲殿下的照顾和恩惠,我是不可能安心下来写下我的创作的,我对她极为感恩,所以我对您也充满了敬意——因为您是她的妹妹,也是能她分享喜悦和悲伤的人。”
“这种花言巧语,您说得还真是很熟练。”玛丽亚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恼怒。“您当初就是这么哄骗她,然后一步步上手的吗?”
“您不能把这称作为哄骗,我们是互相吸引的,偌大的皇宫我们只有彼此可以互相安慰,我只是个可悲的囚徒,她也只是联姻的工具,我们都厌弃彼此所处的环境,然后环首四顾,在荒漠当中发现了彼此——”
带着些微的恼怒,艾格隆认真地反驳了对方,“接着,我们在彼此身上发现了自己欣赏的东西,种种奇思妙想,风趣戏谑的俏皮话,让人捧腹的玩笑……这些东西没有其他人对我们讲过,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倾诉对象,所以我们只能彼此倾诉,一切自然而然,她为我绘画,我给她写诗——那么,公主殿下,我请问您,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会互相吸引,又怎么可能不走在一起?我承认命运没有为我们安排一个好的结局,但我不希望您用这些讥讽来磨损我记忆当中的瑰丽颜色。”
虽然艾格隆在提到这段私情的时候刻意做出了美化,但是本质上这倒是没有说错,实情确实如此。
他真正地爱过苏菲,这爱中混合了对她照顾自己的感激、对自己能够找到保护人的庆幸、还有对母爱的渴望,但真正触动他心弦的,还是两个人相处时的欢声笑语,那种毫无保留的快乐和兴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这些如同朗诵诗歌一般饱含缅怀和深情的话,也让玛丽亚公主哑口无言。
“就算有如此雄辩之才,事实也无法改变,您充其量只是从一个无耻之徒,变成一个有才华的无耻之徒罢了。”片刻之后,她重新开口了,“我倒是不想一味地指责您什么,我从我姐姐那里分享到了一些您的作品,也听惯了她对您的夸奖之词,所以我不可避免地曾经对您寄托了一些期许,哪怕您后面做了那么多混账事,哪怕您一见到我就……就做出如此冒犯的举动,我也还是祝愿您接下来一切好运。”
她话是这么说,但是艾格隆已经明显地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微微改变了,用词也不再那么尖刻犀利。
这是一个好的现象,这说明一开始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障壁已经消磨了几分。
所以现在是继续追击的时候。
“您坚持称对姐姐的提议,您自己从未意动过,我想也非常正常,毕竟当时我的又有什么资本去得到您的垂青呢……不过我想问问,您是如何回复苏菲殿下的。”他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她坚持不懈地要跟您分享我?按理说来,以她的脾气,如果您疾言厉色地呵斥过她,那么她也不会再跟您再推荐自己的想法了吧?”
他冷不丁的一击,让原本就已经有些心神不定的玛丽亚公主顿时神态大变——显然,他戳中要害了。
“我怎么知道她发的什么疯!”她微微脸红了,然后恼怒地对艾格隆轻声吼了出来,“她就是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的家伙,从小就是如此了,难道您还没习惯吗?”
艾格隆微微笑了起来,“您可不能这样说自己的姐姐!”
他已经明白过来了,当时玛丽亚公主绝对不是“毫无意动”,相反她应该对姐姐的提议挺感兴趣的。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她之前和现在的所作所为。
现在回想来看,当时的玛丽亚也许每次在和姐姐通信之后,都会憧憬着什么吧?然而最终,命运却送给了她意外的礼物。
也就是说,得到了自己来到巴伐利亚的消息,她特意跑过来并且故意制造机会见自己,是因为失落和不甘心?
她想要见见那个曾经有希望成为自己夫婿的少年人,确定自己和憧憬时的样子有什么不同,以了却心中的遗憾。
艾格隆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真相。
好了,之前的事情已经被他弄清楚了,那么之后呢?
难道让故事就此结束吗?
他可不愿意。
相反,他觉得,既然玛丽亚的心里已经被埋下了一颗种子,那么想要在之后使得种子发芽开花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比起您给她带来的伤痛而言,我在这里腹诽几句又算得了什么呢?”就在艾格隆沉思的时候,玛丽亚反唇相讥,“现如今您倒是春风得意,而她倒是只能在维也纳享受凄风苦雨了。”
“我会想办法改变这一切的,既然祸是我自己闯的,那我也有义务把它平息下来。”艾格隆严肃地回答,“玛丽亚公主殿下,您愿意相信我的决心吗?如果相信,您愿意帮助我吗?”
这灼人的视线,让玛丽亚下意识地避开了,但是她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您……您打算怎么办?”她下意识地问。
“这就要看您有何打算了。”艾格隆回答。
“什么有何打算?”玛丽亚公主莫名其妙。
“您是打算对苏菲殿下如今的苦痛袖手旁观,只享受站在岸上嘲弄我的快乐;还是打算拉她一把,让她从水深火热当中得到些许的喘息?让她可以解除灵魂的苦痛?”艾格隆站了起来,然后继续以咄咄逼人的视线看着对方,“我想您也不愿意选择前者吧?你们是孪生姐妹,从小一起长大,分享和珍重着彼此的喜好和意趣,甚至心意相通,为彼此的命运而祈祷,当她落难的时候,难道您真的就愿意就这样看着吗?”
艾格隆隐含的指责,让玛丽亚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我当然不愿意看着,可我又能怎么办呢!那是哈布斯堡的皇帝啊!他的决定我能改变什么?”
“是的,您现在无能为力,但绝不代表以后不能。”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充满了干劲地回答,“只要您同我合作,终究还是会有些办法的,虽然我现在手头上的资源也还有限,还不够让哈布斯堡皇帝为我让步,但我相信我有一天能做到……您相信我能创造奇迹吗?”
面对着少年人这骄傲而又灼人的视线,玛丽亚公主稍稍有些失神了。
如果其他王孙说出这种话,只会让人觉得可笑,但是当他说出来的时候,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染力和说服力——毕竟,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
如果是那样的话,倒是可以相信一下。
“那……我又能做什么呢?”她颤声问。
看到她被自己说得意动,艾格隆心里禁不住大笑了起来。
行了。
虽然他没有立刻就让玛丽亚公主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他创造了一个契机——一个让两个人接下来能够继续有所羁绊的契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首先,请帮我联系苏菲殿下可以吗?”他又提出了一个好像有点熟悉的请求,“我不能直接跟她联系,但妹妹的信件,应该没人会不允许她看。”
他刻意隐瞒了自己已经通过母亲给苏菲写了一封信的事实,以此来更加凸显自己的渴望,让她觉得“义不容辞。”
果然,玛丽亚稍作考虑就点头同意了他。“好吧,这个忙倒是能帮,只是现在仓促我也难以准备。今天拖了这么久了也该到时间了……”
“那如果我还想要见到您,我应该去哪儿?”他强硬地问。
玛丽亚她猛然抬起头来。
然后,她突然拿起折扇遮住脸,然后吃吃地笑了起来。
“行!您真行!突然之间我明白为什么您能成就事业了。”
艾格隆心里有些尴尬,但是他还是以坚定地目光看着对方。
“好吧。”玛丽亚点了点头,“您肯定是要拜访我的大姐——也就是欧仁亲王的遗孀的吧?”
“那是自然。”艾格隆点了点头。
“那我们下次在她那儿见面吧。”玛丽亚公主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语气也变得轻快了起来,再也不复刚才的心烦意乱。“具体时间您可以自己决定,反正您到那里之前,我肯定就已经知道了。”
艾格隆的心情也变得极好了。
他得到了和玛丽亚公主下一次见面的机会。
而且,不管他今后和对方如何发展,至少他也得到了一个未来的帮手,她看上去不会为苏菲袖手旁观的样子。
今天的意外之喜让他心里激动不已,但是很明显,时间已经到头了。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玛丽亚公主重新站了起来,然后屈膝行礼向艾格隆告别,艾格隆也连忙向她行礼。
在离开之前,玛丽亚又深深地打量了少年人一眼,眼神稍微有些复杂。
“莱希施泰特公爵,您是个聪明人,能够猜出很多东西,但是我不希望您以后说话还是如此尖刻,毕竟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艾格隆当然明白她是指什么意思——没有谁喜欢有个人时时刻刻对自己说“您曾经差点成为我的妻子”。
“好的,您放心吧,我今天只是因为心情激动才胡言乱语而已,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忘记我的冒犯……”艾格隆连忙笑着摊了摊手,“公主殿下,我期待和您的下次见面。”
接下来,艾格隆好像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对了,您致信的时候,能不能提一句珂丽丝忒尔——?”
“什么珂丽丝忒尔?”玛丽亚皱了皱眉,然后反问。
艾格隆是故意试探的。
他想要弄清楚,苏菲和她的交流,到底深入到了什么程度。
看来这件事苏菲并没有告诉给玛丽亚——不过也不奇怪,苏菲是自己逃走之后才知道自己怀孕的,而在自己逃走以后,她的对外信件肯定会受到严格管控,那么她没有机会把这件事通知给自己的孪生妹妹。
况且,以他对苏菲的了解,哪怕有机会,恐怕她也不会告诉玛丽亚。
这也正好,要是玛丽亚知道自己不止是对不起苏菲一个人,还对不起她的私生女儿的话,天知道她会怎么想。
“一个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他当然也不会跟玛丽亚说实话,而是选择了含糊其辞。
“到时候再说吧。”
玛丽亚公主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她收拢了自己的折扇,然后转身离开,消失于喷泉和花圃之间。
艾格隆失望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然后叹了口气。
看到这个和苏菲一模一样的女子,他的心轻易就被勾动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保有基本的理智,知道自己如今身处何方、还有何事要做。
而在他注视不到的地方,玛丽亚公主也来到了花园中的角落里。
她表情一改之前的阴云,反倒是明显松了口气,步伐也变得轻盈。
“殿下,怎么样了……?”一位侍女战战兢兢地问她。
这位侍女被玛丽亚刚才安排在这边望风,显然执行了和安德烈-达武等人一样的任务。
“哼。”玛丽亚没好气地耸了耸肩,“这个小家伙,真是个混账!”
然后她又话锋一转,“不过却也和预想中一样。”
侍女不敢附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您接下来和他约定好了吗?”她又问。
玛丽亚点了点头,然后略带嘲讽地回答,“我们约好了帮我姐姐。”
“苏菲殿下确实挺艰难的……”侍女充满同情地点了点头。
“谁同情她了!她害怕我抢占她心爱的小情人,又想要趁着还有时间多享乐几天,所以就拖了下去,一直拖了下去,她无所顾忌地贪欢求爱,就像个没有明天的绝症患者一样!”说到这里,玛丽亚的语气又变得尖酸刻薄了起来,一点也没有对姐姐的尊敬。
“就因为她的自私和贪婪,结果让我们每个人都吃够了苦头!真是愚蠢至极!”玛丽亚越说越是恼恨,手指微微用力,折扇不断半张开,又马上紧闭,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哼,我巴不得她继续在维也纳多吃点苦头!让她好好忏悔自己因为愚蠢而招致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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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保护人
在目送玛丽亚公主离开之后,艾格隆恋恋不舍地沿着自己追过来的路,原路返回。
而这时候,他的秘书莱昂和卫队长安德烈-达武等人,都还留在原地。
当看到他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视野当中的时候,这些人明显松了口气。
“陛下!”莱昂和安德烈立马迎到了少年人的面前,“您……没事吧?”
艾格隆看得出来,在松了口气之余,这些人的眼神当中还有一些惊讶和质疑。
确实,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出人意料,他们感到惊骇也是正常的。
“我没事,倒不如说感觉挺好。”艾格隆笑着回答。
莱昂和安德烈对视了一眼,然后安德烈大着胆子再问了他一句,“刚才那位小姐,是您之前认识的人吗?她到底……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艾格隆笑容不改,然后给了一个让他们一头雾水的回答。“是,也不是。总之你们不要再追问了,她并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
艾格隆知道他们还是满腹疑惑,但是作为主君,他不需要跟别人解释那么多,只需要下命令让他们执行就行。
果然,看到艾格隆拿出这样的态度,所有人也不敢再追问了,他们只是在心里暗暗庆幸,刚才没有什么人过来,也没有造成难以造成的混乱——当然,他们不可能知道,早已经有人安排了一切,他们害怕的混乱根本不会发生。
在众人的静默当中,艾格隆拿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
虽然他和玛丽亚公主面对面的时候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但是到现在居然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还好,消耗了这么点时间还不足以引起别人的怀疑——毕竟作为客人逛一逛王宫也很正常吧。
“好了,我们回去吧——”收好怀表之后,他顺口下达了命令。
然后他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你们要牢记我刚才的叮嘱。”
“是的,陛下。”莱昂和安德烈异口同声地回答,他们当然知道艾格隆是指什么。
于是,他们一行人又回到了王宫里面,而这时候,特蕾莎这边的事也差不多到了尾声了——宫廷的画师已经和她完成绘画的构思,接下来就是作画阶段了,也就是说特蕾莎已经不需要再花费精力关注,接下来都是画师自己的活儿了。
正因为如此,特蕾莎的心情非常愉快,一看到自己的丈夫出现在了面前顿时笑靥如花。
“艾格隆!”她迈着欢快的脚步走到了少年人的身边,“你来得正好,我们这边刚好完事儿了……哎,可把我累坏了。”
“哎,真是辛苦你了,特蕾莎~”艾格隆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不过我想这样的辛劳是值得的,毕竟你的花容月貌将会永久地留念于此,妆点这座美丽的宫廷。”
“哪有那么夸张,我只希望比起其他画像来,不要被落得太下风就好啦~”特蕾莎笑逐颜开地回答,“再说了,你不是也能够留下一幅画作为珍藏吗?我跟画师刚刚已经商量好了,他会把赠给你的那一幅画上加上一些波拿巴家族的徽记。”
“那太好了!这将是我在巴伐利亚能够得到的最佳赠礼……”艾格隆也随之大笑了起来。“我倒是有点感恩国王陛下了,要不是他不顾礼仪的拘谨,突然提议,我哪有机会得到这样的意外之喜!”
在妻子面前,他应对自如而且从容,没有显露出任何异常来,光看此情此景又有谁能想得到仅仅半小时之前他还在与另外的女子谈笑风生呢?
特蕾莎当然完全察觉不到,她此时喜不自胜,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婚后生活的欢愉当中。
夫妇两个人亲密地交流了一番之后,又一起返回到了他们的住处休息,说不尽的亲怜密爱。
虽然看似刚才的风波已经尘封于过去当中,但是艾格隆心里清楚,他和玛丽亚公主的下一次会面并不需要太久,他心里暗自期待着。
而到了第二天,路德维希一世国王再次将这对少年夫妇邀请到了自己的面前。
一看到他们两个,国王就露出了极为友好的笑容。
“原本我还担心两位在我们这个安静沉闷的国家玩得不够尽兴,现在看来两位都玩得甚为开心,真让我感到欣慰。”
“陛下,您热情的招待,让我们感激不尽。”艾格隆连忙回答,“您完全不必担心我们心里会有什么意见,我们很开心。”
“在您这里受到的尊重,我们会一直铭记在心的——”特蕾莎也适时地开口了,“陛下,您是第一个以如此礼节招待我们的君王,这让我非常感动,我衷心希望您的国家繁荣昌盛,若有一天我们能够有机会报答您的好意,我们会去做的。”
夫妇两个的话,让国王又是一阵大笑。“那是当然了!旁人对波拿巴家族可能还有一点成见,但请您相信,我们一家绝对没有——相反我们倒是充满了好感。”
虽然他这是明显的客套话,但是艾格隆却恍惚间感到国王陛下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好像多了些许的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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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微有些尴尬,但是表面上却装作毫无异常。
他不知道国王对自己和苏菲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这取决于玛丽亚公主透露了多少实情给王兄——但是无论如何,反正从国王陛下的表现来看,他对这一切并不在意,也没有任何阻挠的意思。
他快快活活地当着国王,留下无数风流韵事,所以也不在乎一个少年人的风流韵事。
眼见国王心情甚好,艾格隆也恰到时机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国王陛下,您的招待让我受宠若惊,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愿,不知道能否请您满足。”
“您请尽管说吧,公爵。”国王陛下立刻点了点头。“在我们这里您尽可以不受拘束。”
“我一直都对我的义兄欧仁充满了敬意,他虽然不幸英年早逝,但是他的品格和意志力,即使如今也依旧是我和我的部下们的楷模——”艾格隆从容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作为义弟,我请求去拜访一下他的遗孀、也就是您的妹妹奥古斯特公主,以及她的家人们,您是否能够恩准呢?”
这个要求完全合情合理,所以国王陛下根本没有做出任何迟疑,就马上点头答应了下来。
“您何必就这件事向我提问呢?殿下,我是一位天主教徒,如果我不让您去见义兄的遗族,那岂不是有悖于上帝教导的慈悲?您尽管可以决定什么时候去,到时候给我的廷臣说一声就行了,他们会给您安排的。”
“那真是太好了。”艾格隆又追加了一句话,“说起来,我这边有一位侍女,名叫夏奈尔-诺埃尔。她原本是帝国将士的遗孤,后来投奔到了欧仁亲王那里,然后经过他安排,为巴伐利亚王室服务过。再后来作为陪嫁,跟着苏菲殿下前往美泉宫……然后又来到了我的身边,她对巴伐利亚、尤其对欧仁亲王一家也充满了感激之情。”
“哦!还有这事吗?”国王听上去大感有趣,“这个小姑娘的经历还真是挺传奇的。”
“是挺传奇的。”艾格隆笑了笑,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她在我身边侍奉得力,既忠诚又敢于冒险,帮了我不少忙,所以……我和特蕾莎并不仅仅将她视作是简单的侍女而已,我们信任她,甚至把她当成了半个家人。顺带一提,为了表彰她的贡献,我还特意将她封为了我的骑士团成员——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如愿以偿的话,我还会为她封赠更高的头衔。”
“哈哈……看来她真是深得您的喜爱!”国王陛下听得越发好奇了,“我倒是有点想要看看她了,她是不是很好看?”
不愧是风流国王,这个问题直指要害,一下子倒是让艾格隆有些尴尬了。
“她确实长得很不错,不过这并不是我们如此宠信她的原因,我们更感激她的忠诚。”艾格隆勉强地为自己辩白,“陛下,我跟您说这些,并不只是为了跟您讲个故事而已,我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夏奈尔曾经在巴伐利亚长大,这里必然有不少人认识她,而且她也必然对许多人低声下气过,这并非什么愉快的回忆……再者说来,等我们拜访欧仁亲王一家时,如果夏奈尔能够得到更高的礼遇,那么想必更加能够告慰我的义兄在天之灵。”
国王微微睁大了眼睛,感到十分意外。
他没想到这位少年人居然会为身边的一个侍女考虑到这一步。
这个少年人倒是个多情种子!
一瞬间,风流成性的国王,对面前的少年人突然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对漂亮的女孩子,国王总是很好说话的。
“这完全没问题!”国王陛下大笑了起来,然后点了点头,“我可以特意接见这位诺埃尔女士,考虑到她是您骑士团成员,我也可以赠予她荣誉头衔——想必这足以让她忘记自己曾经在我们这里身为下女的阴影了吧?”
然后,他的笑容里面又多了几分调侃,“要是诺埃尔女士真的如同想象中美貌的话,我也可以邀请她在这里留念——反正画师也是现成的,您看如何?”
对于国王的荒唐,艾格隆心里只感觉啼笑皆非。
不过,反正也没有什么害处,而且对方这么好说话,他也不在乎让国王也开心下。
“当然,假使她有机会在您的宫殿当中留念,为世人所铭记,那是她的幸运!”他满口替夏奈尔答应了下来。
“那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国王陛下的心情也非常愉悦,笑容满面,“我的兄弟,在我看来美貌是超越一切的,它无关财富,更无关阶级——我只恨我的王国国小力微,不能让世间的美人都为之驻足留念,您日后若能够成就大业,我倒是乐意和您交流一下法兰西那些貌若天仙的美人的留影,让我的宫廷里也多几分异国景色……”
国王这番轻佻的话,倒是勾起了艾格隆几分兴趣。
艾格隆突然想到,埃德加-德-特雷维尔曾经吹嘘过自己画下过不少巴黎美人们的画像,也许日后自己可以让埃德加跟这位国王交流交流,。以便加深同国王的私人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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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他们两个越说越起劲,特蕾莎禁不住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特蕾莎当然不介意夏奈尔享受“衣锦还乡”的体面荣耀,但是看到丈夫和一个中年男人大谈什么美人,这实在是让她难以忍受。
“国王陛下,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希腊国王的人选问题——我听我的丈夫说您属意于您的次子奥托,您能否让我们看看他呢?”
话说到兴头上就被人打断,路德维希国王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向艾格隆留下了一个若有深意的眼神,然后停下了刚才的话题,重新看向了特蕾莎。
“那是自然的,我的儿子奥托也对你们两位传奇人物深感兴趣,他也很想见见你们。”国王陛下的语气依旧轻快,“如果他真的能够幸运地得到那顶王冠,以他稚嫩的肩膀恐怕难以靠自己承受它,以后还请你们两位多多扶持。”
他这自然也是在暗示只要奥托能够成为希腊国王,一定不会忘记恩情,会记得保护艾格隆夫妇的利益——毕竟,艾格隆虽然让出了希腊的王位,但是他在希腊还有很多利益牵扯。
比如,作为他资助起义军的回报,他可以得到一些银矿的经营权,这些权益新来的国王也必须认账。
艾格隆倒也不怕他选的国王不认账,但是巴伐利亚人的态度越亲善,他的麻烦也就越少。
就在两个人谈话之间,宫廷侍从将一位少年人带了过来。
他个子不高,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的制服,动作轻快,但看上去总显得有些迟疑。他的面孔相当平常普通,只是因为从小的生活水平极高而显得相当白皙,但五官当中看不出多少聪明机灵。
在历史上,他也只不过是个平庸的统治者罢了——最后还被内部政变推翻了。
这倒也正好,要是他英明神武,年少不凡,艾格隆反而会觉得难受呢。
看到艾格隆和特蕾莎夫妇的时候,他看上去心情有些激动,但是因为想要努力表现出庄重的样子,所以只是僵硬地冲艾格隆躬身行礼。
“两位殿下,很高兴见到你们。”
“很高兴见到你,奥托。”艾格隆倒是从容得多,他面带笑容地冲少年人点了点头,“我想你肯定知道我们希望你去做什么。但我事前提醒你,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而是一份充满劳累坚信的责任……不过,你尽可以把我们当成保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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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开疆拓土
“不过,你尽可以把我们当成保护人。”
艾格隆的告诫语重心长,但是年轻的奥托王子却并没有因此而扫兴,更没有因此而对自己之后有可能的国王生涯产生多少畏惧。
他现在才十二三岁,虽然接受了王室的教育,但是并不真正懂得“统治”到底意味着什么,更加不明白权力运行的实际逻辑,只是为一顶意外将要落到自己头上的王冠而感到兴奋而已。
他知道自己作为次子,如果没有机会幸运地看到长兄早夭的话,那么原本最好的前途也不过是在未来成为一位巴伐利亚亲王罢了,并不可能真正号令一个国家,而如今自己却有希望成为一个新生国家的国王——哪怕这个国家远在天边,也绝对是他人生的一大飞跃。
这一个喜讯早已经让他忘乎所以,又哪里会去担心其他呢?
再说了,在奥托王子看来,自己家族枝繁叶茂树大根深,自己只需要从巴伐利亚带人过去辅佐自己,就足以管好希腊这个国家了。
不过,踌躇满志的小王子,也有着基本的理智,他也知道必须要和面前的这位少年人搞好关系。
虽然没有人公开明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顶王冠是他让与给自己的,而哪怕推让了王位,他在希腊依旧有莫大的影响力,他一手创建的约阿尼纳公国也在自己王国的旁边——那也就意味着他只要有心,就可以给自己的统治造成极大的麻烦。
换言之,没有这位“选王者”的配合,他根本就别想安心当好希腊的国王。
所以在父亲和老师们的叮嘱之下,他老早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和莱希施泰特公爵打好关系了。
而且,作为一个刚刚拥有热血的少年人,最崇拜的就是英雄人物,莱希施泰特公爵恰好就是同一代王室贵胄当中最优秀者,了解他那些事迹之后,奥托王子本身就打心眼里对他充满了敬佩。
正因为带着多方面的考虑,奥托王子当着父亲的面,对艾格隆毕恭毕敬,“殿下,我一直都在关注着您的英雄事迹,您拯救了一个受苦受难的国家和一个伟大文明的遗民,做到了基督徒们都想做到的事情……我只恨自己实在太过于年幼,没有来得及以志愿者的身份投入到您的麾下,和您一起创造伟大的勋绩。
但上帝非常眷顾我,让我有机会成为您伟大事迹的追随者,去带领那个民族走出长年战争的创伤,既然如此,我愿意遵照上帝的教导和您的期待,肩负起王室成员应有的责任!我也跟您保证,我会努力学习做好国王应有的知识,谨守应有原则,以我的全部生命来为我未来的子民谋取福祉!”
这段话,是他的父王和老师们商量后的说辞,而且已经让奥托王子背得滚瓜烂熟,因此小王子说得非常熟练,一气呵成的同时也充满了少年人的豪情壮志,倒是让他平庸的面孔也多了几分稚嫩的王者气势。
听完了奥托王子的说辞之后,特蕾莎瞟了艾格隆一眼,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她比较满意于小王子的态度。
既然妻子都没有意见,艾格隆也就没有意见了。
他对损失希腊王位并不感到痛心——毕竟后面的历史早就已经证明了希腊是一个混乱之地,而且国穷民弱,实在不值得挂念。
所以只要未来的国王不侵犯他的合法利益,他也就无所谓了。
于是,他走到了小王子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来,居高临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好,奥托。”他刻意喊了王子的名字,以此来拉近两个人之间的心理距离,“听到了你这番说辞之后,我心里非常感动,看来你已经完全明白了身为国王应该肩负的责任,我希望你能够记住你今天所说的一切,然后以公正和怜悯去统治你未来的子民,不要辜负他们的期待。”
艾格隆稍微拍得有些重,让小王子的身体微微摇晃起来,不过不管是他还是他的父王都不介意这点小小的冒犯,相反他们父子两个的眼神里都闪过了无法掩饰的喜悦——少年人此举,无异于表示他对奥托王子没有异议,而只要他没有异议,这一顶王冠,就将确定无疑地落到奥托王子的头上了。
维特尔斯巴赫家族作为德意志一个千年贵族世家,一直都是最有分量的诸侯之一,家族各个分支曾经先后统治过普尔法茨和巴伐利亚等地,深刻地影响过神罗帝国的历史。
然而,最近几百年来,家族却慢慢地滑入到了衰落的轨道当中,在一连串的战争当中遭到了削弱。
最大的打击来自于1740年之后,就在这一年,神罗皇帝、哈布斯堡家族的查理六世去世,然而他没有留下男性子嗣,被迫让长女特蕾莎继承自己的奥地利祖业。
而当时的巴伐利亚选帝侯卡尔-阿尔布雷希特作为诸侯领袖站了出来,反对特蕾莎的继承权,并且在1742年,被这些诸侯们选为了神罗皇帝,称号为查理七世。
然而特蕾莎却巾帼不让须眉,在奥地利继承战争当中取得了胜利,并且派军队攻入到了巴伐利亚境内,让这位“皇帝陛下”灰头土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陷入内忧外患的绝境之后,查理七世皇帝忧郁死去,而他的继承者迫于形势,也主动退出了新皇帝的选举,就这样,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结束了自己的三年天下,神罗的皇位又回到了哈布斯堡家族手中——只不过,特蕾莎女王为了不引发其他国家的干涉,选择让她的夫婿洛林公爵弗朗茨接掌了皇位,而自己实际执行皇权。
遭此大劫之后,巴伐利亚一蹶不振,而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接下来还遭遇了继承权战争和拿破仑战争等等劫难,虽然勉强维持着祖业,但是眼看着也是在走向衰落了,别说去争抢德意志的领导权,维持光是维持自身的地位不下滑就已经耗尽心力。
可是如今,这个衰落的家族却看到了一个意外之喜——来自于希腊的王冠,莫名其妙地落到了自家的头上。
王冠就意味着土地,意味着人口,意味着增加了家族的威望和实力,也意味着这一代国王为家族繁荣昌盛做出的巨大贡献。
这种美妙的前景,又怎能不让路德维希国王兴奋不已?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被子孙称颂为明君的未来——尽管这顶王冠实际上他并没有付出过什么努力和代价。
越是想到这里,他看艾格隆的眼神也越是顺眼。
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却已经闯下了偌大的名声,虽然让出了希腊的王冠,但是现在手中还握有着一个公国,哪怕他未来没有能够成为皇帝,光是目前的业绩也足够炫耀自满了。
真可惜他已经结婚了,不然成为自己的妹夫倒也合适……
国王陛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妹妹玛丽亚突然会跟自己要求想要单独见他一面——只是据她说,是因为和苏菲通信的时候对这个少年颇为好奇,想要见识见识他到底是何等样人。
这个请求让路德维希国王心里有些疑惑,不过他还是照办了,满足了妹妹的好奇心——他不知道玛丽亚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他也懒得管那么多。
他的父亲,先代国王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结婚了两次,第一次婚姻是娶了黑森-达姆施塔特的奥古斯特·威廉明妮公主,有2子2女活到了成年,其中包括国王本人,以及欧仁亲王的妻子奥古斯塔公主;而第二次婚姻是前妻过世之后,娶了巴登的弗里德里克·卡洛琳·威廉明妮公主,一共有五个女儿活到成年(其中有两对是双胞胎)。
所以,苏菲和玛丽亚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路德维希国王和继母本身就不亲近,更何况这样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了,平时除了礼节性的问候之外,也没有多少感情交流。
他没想到玛丽亚会有这样的要求,不过考虑到她的孪生姐姐苏菲和莱希施泰特公爵曾经相处在一起、并且据说苏菲对公爵照顾有加,那么玛丽亚有一些好奇心也就不足为奇了。
自从苏菲嫁到奥地利之后,路德维希国王对苏菲未曾有过丝毫挂念,此时却对苏菲充满了感激之情——毕竟很明显,莱希施泰特公爵之所以如此迁就自己的家族,最大的理由肯定就是当年她对公爵的照顾。
一个因为政治联姻嫁出去之后就不闻不问妹妹,却没想到在不声不响的时候为本家立下了大功!
想想国王心里倒是有些唏嘘了,自家多少代人费尽心机,参与了多少次战争,结果领地没见增长几分,被打得灰头土脸的次数却数不胜数;结果却没想到,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却在无意当中,切实地让自己家族的领地扩大了一倍还有余……哪怕希腊国力微弱,但是土地仍旧是摆在那里的。
该是庆幸还是该苦笑呢?
管它呢!不管命运开了个多么恶劣的玩笑,王冠的成色又不会因此而贬值。
一想到这里,国王陛下的心情变得空前的好,看向艾格隆的目光也充满了殷勤和喜悦。
“殿下,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您今天赠予我们家族的恩惠,不管日后发生什么,您也必然会一直是我们家族的朋友——而且,我想我那个远在奥地利的妹妹,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想必也会感到非常欣慰,她一定会感激您的!您终究还是没有辜负她对您的拳拳爱护……”
一听到国王提到苏菲,艾格隆顿时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之前我说过,我在最为困苦的时候,是苏菲殿下无私地关照我,让我有勇气直面生活,并且坚持了下来,我的心里一直都充满了感恩。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日后我能够回报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话,我一定会去做,而在我逃离维也纳之后,她更是备受皇帝陛下的嫌隙,我想我亏欠她实在太多了。感谢命运……我终于得到了这样的机会,我希望她在得知此事之后,能够稍微原谅我给她带来的痛苦。”
特蕾莎低垂了视线看向了桌面,没有让自己心中的不快泄露在人前。
她知道艾格隆这些想法非常正常,而且是不可避免的;她也知道,选择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成员戴上希腊王冠是目前形势的最好选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然而正因为她知道这些,她的心里总觉得有一些不爽。
她知道,新婚后的恩爱缠绵,固然让少年人感到非常幸福快乐,但是始终驱不散丈夫心中一直停留的那一些回忆。
曾经的那些感动,在他心中已经根深蒂固,哪怕她心里感到不爽却也无可奈何——谁让他们在相遇之前,那个女人就已经在照顾他了呢?这大概就是命运的无奈吧。
好在,现在她已经被永远留在了维也纳,以后和自己丈夫也是天各一方,自己也不用担心她再来妨碍自己和夫君的幸福生活了。
既然这样,自己当然可以大度一些。
祝福她接下来的生活能够更加开心一些吧~用赠给她的家族一顶王冠的方式来补偿自己的胜利,倒也足够显示自己的大度了。
还好,两个人提到苏菲没多久之后又转开了话题,特蕾莎心中的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
“我很高兴,奥托在希腊并非孤立无援,他还有一个约阿尼纳公国作为盟友,时时守望相助。”路德维希国王主动提出了一个动议,“殿下,我倒是有个想法——”
从他的语气和表情,艾格隆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些许的不祥。
“您尽管说吧。”
国王陛下面带笑容,然后指着自己的次子奥托王子,“您看,奥托和海黛女大公年纪相仿,简直犹如是上帝的安排,您觉得让他与海黛订婚怎么样呢?这样的话,两个新生的国家相互之间的羁绊更加紧密,未来更加可以守望相助了。”
艾格隆的惊愕只是持续了片刻,他立刻就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海黛作为一个名义上的统治者,没有半分实际权力,但是统治者终究是统治者,而她又没有兄弟姐妹,因此她的孩子就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
假如奥托王子同她结婚,并且日后生下继承人,那么这就意味着可以兵不血刃地又将约阿尼纳公国纳入到未来的希腊王国当中,进一步扩大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统治疆域。
最差最差也可以成为君合模式,反正家族能够进一步扩张。
哼,想得倒是挺美。不过对艾格隆来说,虽然约阿尼纳公国并非他一直会长留之地,但毕竟也是他第一片真正的地盘,他可不愿意在未来拱手让人——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艾格隆刚想婉言拒绝,特蕾莎突然开口了,几乎心有灵犀地把他想到的说辞说了出来。
“陛下,海黛年纪还太小,谈这些实在有点太早了,而且她之前的遭遇让她缺少了许多应有的教育,目前实在难有资格同欧洲最古老的王室之一谈婚论嫁,所以……我认为我们可以先看看,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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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回忆与投缘
“……我认为我们可以先看看,以后再说吧。”
在艾格隆回答之前,特蕾莎就直接做出了答复。
这个回答既婉转又留有余地,不伤及两边的感情,在顷刻之间能想出这么妥善的说辞着实不容易,但是特蕾莎说出口之后就立刻有些后悔了。
虽然她经常参与到丈夫的决策当中,但是她不想在外人面前代替丈夫做出决定的印象,那会容易让殿下感到为难,也会让旁人觉得夫妇两个各有主意——在这个集团当中,做决定下命令的应该只有一个人。
正因为如此,平常哪怕有再多意见她也只和艾格隆在私下里谈,公开场合绝不做出任何答复——更何况,路德维希国王提出的意见事关重大,是影响两个新生国家的大事,绝对不能轻忽对待。
她之所以这么失态,主要是因为刚才艾格隆和国王谈到了苏菲,让她回想起了丈夫特意选择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戴上希腊王国的初衷,因而对维家顿时就没了好感。
又有哪个妻子听到丈夫特意给别的女人送下重礼时,会感到开心呢?
——哪怕心里明知道这是事实,而且也接受了现实,但是被人当面挑明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感到非常不快。
正因为对维家失去了好感,所以骤然听到路德维希国王居然还盘算着通过未来联姻的方式,把约阿尼纳公国也收入到维家囊中时,特蕾莎心里顿时火冒三丈,以至于一时忘记了平时的准则,脱口婉拒了国王的提议。
对艾格隆来说,约阿尼纳公国表面上是海黛的领地,但实际上是自己的私产,在特蕾莎心中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才会这么生气——
已经送出这么重的礼物了,居然还不满足,还想要从自己这里再挖走宝贵的私产,这兄妹两个真是不愧一家人,同样的贪婪作派!
况且,自从海黛落到了艾格隆手里之后,一开始都是特蕾莎负责照顾她的起居和教育,所以她心中对海黛也有几分感情,她也不愿意轻易地就坑了海黛,贸然许诺让她和看上去就很平庸奥托王子的订婚。
特蕾莎后悔的是越俎代庖违反了原则,而不是后悔拒绝这个提议。
正因为心里后悔,她说完回答之后立刻暗暗地瞥了艾格隆一眼,担心丈夫对她的冲动冒失感到恼火。
然而她却发现,艾格隆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对艾格隆来说,妻子主动婉拒比他自己说出口要更合适,国王纵使心里不爽,也总不可能对一个少女发火。
看到艾格隆不生气,特蕾莎也就放心了,那点后悔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而是又抬起头来,以充满了底气的从容笑容面对着路德维希国王,也意味着她不会改变主意。
夫妻两个人刹那间的互动,当然逃不过国王陛下的眼睛,他微微皱了下眉头,明显有些失望。
可是既然他们已经明确表态了,那国王自然也无可奈何。
反正这也不过是一个提议而已,能得逞最好,不能得逞也没什么损失。
正因为如此,所以路德维希国王立刻就转换了心态,重新笑了起来,然后点头同意了特蕾莎的说法。
“公主殿下,您既然这么说,那我也没什么意见了,您的考虑很对,婚姻事关重大,绝对不能轻忽对待,更不能单凭孩子一个人意气用事就胡闹,尤其是王室成员之间更是如此……我感谢您对我们家族如此尊重,那我们就暂且把这个提议搁置起来吧,以后再看看。海黛女大公有两位殿下亲自负责教育,我相信很容易就能够脱离一些坎坷经历带来的坏习气,她会成为一个极好的统治者,也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结婚对象,到时候我儿子奥托和她守望相助,也许正般配也说不定——”
国王陛下虽然迫于无奈暂时搁置了联姻的提议,但也没有放弃这个想法,而是留待日后再谈,不过只要他现在不提,艾格隆和特蕾莎也就无所谓他怎么想了。
特蕾莎当然听得出来,国王陛下的话摆明就在讽刺自己当初不顾皇室的体面,愣是逼着父母要继续履行婚约,可是她非但不生气反而有点骄傲,甚至面带笑容地向国王陛下轻轻点了点头,暗示自己听明白了但根本无所谓这个讽刺。
看到这位公主殿下如此“不要体面”,国王也毫无办法,只能苦笑着耸了耸肩。
“公爵,您有一个善于决断的妻子。”他又对艾格隆一语双关地说,“以后可让人怀疑到底哪些决定是出自于您的心愿了。”
“这一点您不用担心,我和我的妻子是一体的,她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她的决定也必然是出自于我的立场。”艾格隆当然知道这时候坚决不能中招,而是必须坚定地和特蕾莎站在一起,所以他立刻就回复了国王,“比方说刚才我就打算以同样的说辞回答您,只是特蕾莎抢先了而已——”
说完之后,他主动挽住了特蕾莎的手,而特蕾莎也心中感动,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两个人相视一笑,竟然就这样秀起了恩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国王毕竟是国王,拿得起放得下,他并没有恼羞成怒,反倒是笑着鼓起掌来。
“哈哈哈哈……真是让人感动的一幕!看来倒是我多想了!”
接着,他又向艾格隆点了点头,“公爵,您和妻子的感情如此融洽,让我非常感动,你们的爱情故事是我们那一代人都不敢想象的……您肯定能理解,我在结婚之前连我妻子都没见过几次,是我父王替我做出了决定——而你们却以皇室之身自己为自己做出了决定,这强过我太多了。
接下来,他又话锋一转,“不过,你们都还很年轻,爱意是需要时间来积淀和考验的,而对我们这样的王室成员来说,世界上有太多触手可及的诱惑了,声色犬马都足以迷乱人心,我倒是希望你们的爱情能够经受住时间的考验——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失为佳话。”
“那是当然了。”特蕾莎丝毫不怯场也不犹豫,而是自豪地回复了对方,“我选定了殿下,我当然会用我的一生去忠于我自己的选择。”
而艾格隆则顿时心虚了很多。
他想在国王陛下面前装成忠贞不二的样子——但国王陛下可是明确知道自己刚才就在和他的妹妹私下里见面的啊……
还好,国王陛下免除了他的尴尬,他直接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我已经感受到了,多么年轻漂亮又多么可爱般配的一对啊!我都忍不住现在就想为你们两位干杯了,好啦……我们就不用进行那些沉重的政治话题了,既然两位已经决定承认奥托作为希腊的王位拥有者,那我们就以愉快的宴会来庆祝这一盛事吧!”
这位生性风流快活的国王,自然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和这对小夫妻拌嘴吵架,所以点到为止也就够了——为了儿子的希腊王位着想,他还是想要和他们两个保持良好关系的。
既然国王陛下主动提议,艾格隆当然也从善如流,答应了宴会的申请。
现在离宴会还有一点时间,所以艾格隆让自己的秘书回到自己的住处,把夏奈尔给叫过来。
刚才在和国王见面的时候,艾格隆提出想让在巴伐利亚长大的夏奈尔也享受一点荣耀,国王轻易地就答应了,所以现在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被叫过来的时候,夏奈尔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脸的懵懂。
看到艾格隆之后,她总算定下了心来,立刻凑到了艾格隆的身边。
“陛下,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她恭敬地问。
“夏奈尔,来到了美丽的宁芬堡宫,是否让你勾起了往日的回忆?”艾格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问她。
夏奈尔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回答了他,“陛下,我在这里确实呆过一段时间,不过服侍您以外的人可不是什么美妙感觉,而且仆人们之间也阶级分明,我那时候刚刚过来,笨手笨脚的,挨过不少责备……所以,我有回忆,但并非那么愉快。”
听到了夏奈尔的回答,艾格隆倒是心头一震。
是啊,这座宫殿再美丽,跟仆人又有多大关系呢?她只会担心今天的活有没有干好,免得挨骂。
自己成为一个组织的首领之后,确实越来越少地和他人共情了。
“所以这就是来到这里之后你一直闷在房间里不出去的原因吗?你怕遇到过去认识的人。”他反问。
夏奈尔轻轻点了点头。“我确实不想节外生枝……”
果然,对夏奈尔来说,自己在这里的“过去”,无非是被使唤被训斥而已,并非什么值得留恋的回忆,她更加不愿意让过去认识她的人看到自己,免得让他们也想起那个寄人篱下的小姑娘。
艾格隆轻轻地拥抱了夏奈尔,然后小声安慰她,“别怕,夏奈尔……你已经绝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夏奈尔了,如今你是我身边不可或缺的一分子,是理应分享我荣誉的人。”
原本,艾格隆刻意想要用自己的尊重,让夏奈尔享受一下“衣锦还乡”的快乐。
而眼下,他越发有理由了。
他一把拉住了夏奈尔的手,然后在夏奈尔疑惑不解的目光当中,带着她来到了路德维希国王的面前。
“王子殿下……”看到路德维希国王的一瞬间,夏奈尔脱口而出,随后又反应了过来,立刻向国王陛下屈膝行礼。“国王陛下,我很荣幸见到您!”
夏奈尔跟随着出嫁的苏菲公主一起前往奥地利,是在1824年,从那之后她再也没回过巴伐利亚;而在1825年,苏菲的父亲,先王马克西米利安一世过世。
也就是说,苏菲在巴伐利亚的时候,路德维希国王只是王太子,夏奈尔在心情迷乱的时候一时间叫错了也情有可原。
国王陛下也没有在意夏奈尔的小小错误,对妙龄女子他向来都极其宽容,他的全部注意力瞬间集中到了夏奈尔的脸和身段上了。
金发碧眼的少女,虽然不施粉黛,但那种俏丽和端庄的气质,还有简朴衣着当中包裹的婀娜身段,瞬间让路德维希国王看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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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风流国王,突然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发现当初宫廷里含苞待放的花蕾,居然任由她跟着自己的妹妹一起去了奥地利——要是早点发现该多好!
不过,这也非常正常,以当时夏奈尔的地位,她也没有资格在王太子面前露面吧……哪怕在美泉宫,她也是焦灼地等了两年之后,才趁着艾格隆坠马受伤的机会,找到了留在他身边照顾的机会。
“您就是诺艾尔小姐吗……?”片刻的失神之后,国王陛下柔声问。“当初曾经在我国宫廷当中效劳,后来跟随苏菲去了奥地利?”
“是的,陛下。”夏奈尔连忙回答,“我曾经承蒙欧仁亲王的恩惠,在您的宫廷里找到了一份糊口的差事,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您的国家和您的宫廷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的心中充满了最美好的回忆。”
这种客套话国王听得当了真——因而更加痛惜了。
“您的传奇经历我已经听公爵说过了,我对您的胆识和忠诚深感敬佩。”他看着夏奈尔的脸,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公爵希望我赐予您应有的荣典,我欣然答应了……”
“谢谢您,陛下!不过我认为我才能薄弱,恐怕配不上……”夏奈尔向国王陛下道谢,但视线却看着旁边笑吟吟的少年人,不用说,她的感激都是给自己主君的。
“怎么会配不上?您的容貌和性格,还有坚定不移的信念,都超过了普通人,值得世人铭记。”国王一边习惯性地夸奖,一边轻轻抬起夏奈尔的右手,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巴伐利亚养育了您,也愿意以最宽大最慷慨的姿态,欢迎您的荣归……”
虽然对普通女仆来说,国王如此礼遇是莫大的幸运,但是夏奈尔却感到大为不适,甚至脸都白了。
艾格隆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两个人之间,然后将夏奈尔护在了自己身后。“陛下,您如此慷慨,我替夏奈尔感谢您了。”
夏奈尔靠在艾格隆身后,心中顿时放松了下来,她嫌隙地把右手放到背后,在裙子上擦了擦手背。
国王无奈地心里叹息——从艾格隆的表现来看,这个“女仆”可不是女仆而已。
这小家伙绝对和这个小女仆有一腿——倒不如说,到了嘴边的肉,不吃才是奇怪吧。
哎,白白便宜了那小子了……
刚刚还在我面前秀恩爱,结果……哼,大家果然是一路人嘛。
那位骄傲任性的特蕾莎公主以后恐怕有得伤心了。
不过这年头王孙公子们又有几个不是这样的呢?包括国王自己也是如此,再想到特蕾莎刚才对自己的态度,国王陛下些微的同情也马上消散不见了。
“您不光有着常人不及的才能,而且还是个善于享受生活的人,很合我们巴伐利亚人的胃口。”他收拾了心情,然后笑着向艾格隆眨了眨眼睛。“我果然同您投缘,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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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衣锦还乡
“我果然同您投缘,哈哈哈哈……!”
国王陛下这句夸奖大有深意,艾格隆听了却完全不觉得光荣。
所以他只是淡然一笑,“是啊,我们都肩负着很多人的期待,不得不承担起责任来,尽一切力量发扬光大我们的家族——也许这种责任感就是我们的共同点吧。”
虽然他是有意在躲闪,但是国王陛下听了也颇以为然——虽然他喜欢风流,但是同样也必须履行国王的责任,如果不是为了光大自己的家族,他又何必把公爵夫妇作为贵客请到自己这里来呢?
既然艾格隆已经明确地表现出把夏奈尔小姐当成了禁脔,国王陛下也适时地不再纠缠夏奈尔了。
他毕竟也是久经风月的老手了,刚才初见青春靓丽、独具魅力的夏奈尔,他心有触动,再加上惋惜自己居然在自家宫廷放过了这样的美人,所以激动之下稍微地有些越礼,但是既然公爵没有拱手相让的意思,他也就无所谓了。
他表情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
“公爵,诺艾尔小姐对您如此忠心不二,这是您的幸运。我想,她应该也会深深地感动于您对她的深情厚谊。”
说完之后,他对艾格隆打了一个眼色。
艾格隆当然明白国王是什么意思——因为国王刚刚有点唐突了夏奈尔,他怕夏奈尔不肯答应他的要求,所以想要艾格隆来提出来。
于是他笑着对夏奈尔开口了。
“夏奈尔,国王陛下有一个很特殊的喜好,他想要在宁芬堡宫里留下到访的美人们的画像,而他看到你之后,觉得你挺合适,因此希望你能够浪费一点时间在这里留下画像……你意下如何?”
夏奈尔愣了一下,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片刻之后她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然后立刻就脸红了,“陛下,我怎么配得上呢……能够画像的都是大美人,我只是您的女仆而已……”
“有什么配不上的?”艾格隆不以为然地打断了她的话,“美貌是旁人用眼就能分辨出来的东西,跟阶级无关,你是女仆跟你是美人又有什么冲突呢?况且,你也不比任何人卑下,对我来说你是我的重要助手,甚至是亲人。”
接着,艾格隆又瞥了一旁的路德维希一世国王一眼,然后小声对夏奈尔开起了玩笑,“你看,刚刚国王陛下看到你就那么魂不守舍,这就是对你容貌的最佳认证了,作为这里的主人,如果连他都觉得你配得上,那谁又能说三道四呢?”
被艾格隆这么一调侃,夏奈尔的脸更加红了,这既是羞涩,也是被主君亲口夸奖的兴奋。
“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就听从您的命令。我会努力配合画师的,争取留下一幅能够入眼的画来。”夏奈尔凑到艾格隆耳边,然后小声说,“不过,这并非是我想夸耀自己,也不是为了讨好国王陛下,这只是为了让您高兴而已。”
“嗯,我知道。”艾格隆轻轻地拍了拍夏奈尔的脸颊,“谢谢你,夏奈尔。”
接着,艾格隆转过头来看着路德维希国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表明大功告成,自己说服了夏奈尔。
路德维希国王一方面感到高兴,可是另一方面,他暗暗也有一种自家培育的明珠落入人手的遗憾——他不明内情,所以当然也不可能知道这个执拗的姑娘,从一开始就将人生的希望寄托在了波拿巴家族的继承者身上,只觉得如果在几年前自己发掘出了这颗宫廷里无人问津的“明珠”,眼下她就在自己这边绽放光彩了。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国王也没兴趣做个夺人所好的恶棍,所以也就按下了这点小小的遗憾,转而把注意力又放回到了少年人身上。
“太好了,我等下就吩咐画师,让他以同等的精力为诺艾尔小姐留下画像,也请她稍稍配合一下。”然后,他又做了一个手势,“那是明天的事情了,今天我们先好好庆祝一番吧!请诸位稍事休息,等下宴会就开始了。”
接着,他向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艾格隆带着夏奈尔也离开了房间,来到了长长的走廊当中,看着周边熟悉的景物,也许是被勾起了许多回忆的缘故,夏奈尔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起来。
她是1824年底跟着苏菲一起离开这里的,到眼下也不过三年半的时间,这么点时间当然不至于磨损她的记忆,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可是,相比于那个颠沛流离谨小慎微、身负深仇却不知道未来应该向何处去的小姑娘,经历了三年多的风雨之后,她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用“物是人非”来形容可谓恰如其分。
“在想什么呢,夏奈尔?”艾格隆看出了夏奈尔的神色不太正常,于是小声问。
“没什么,陛下。”夏奈尔惊觉过来,然后马上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感慨,我离开这里才这么一点时间,人生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离开之前的我看到现在的我,恐怕会认不出来这是自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人总是会成长的,通过自己的选择一点点地改变自己,直到某一天会发觉自己已经和过去截然不同,要么在施展自己的才华,要么堕落到连自己都难以置信。”艾格隆安慰她,“至少对你来说,这些变化都是积极的。”
“何止积极,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了!”夏奈尔略显激动地回答,“我实现了自己的心愿,甚至比自己梦想的还要好……我走到了您的身边,照顾您并且为您的事业赴汤蹈火,我忠诚于您正如我父亲为先皇捐躯一样自然,我在您这里我找到了人生的锚点,从此之后再也不需要有任何怀疑和迷茫了。”
“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文采。”艾格隆笑着回答。
“和您长伴,总会学到一些东西的嘛~”夏奈尔娇声回答,“别忘了我可为您手抄了多少诗句。”
“也是啊,看来我是个不错的老师。”艾格隆也忍俊不禁。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反而是夏奈尔在带路了。
因为刻意想要多享有一点和陛下共处的时间,夏奈尔带着艾格隆徜徉在草地上的铜像旁边,而在他们经过的时候,园丁和仆人不时有人向夏奈尔投过了惊讶的视线——看来,已经有人认出夏奈尔了。
此时,夏奈尔,只是跟在艾格隆身边,腼腆地微笑着,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仿佛自己也只是初来乍到的访客一样。
她现在确实已经不属于这里了——或者说,从来没有属于这里过。
对她来说,这段落魄的时光,最好是永远尘封在记忆的角落里吧。
艾格隆看着夏奈尔的笑容,突然发现自己对她充满了爱怜之情。
“夏奈尔,很抱歉。”艾格隆伸手抚摸着面前的铜像,然后小声说。
“您有什么需要跟我道歉的吗?”夏奈尔有些惊讶。
“相比于你的付出,我现在能够给你的还是太少了……不过我们会拥有一切的,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忘记你曾经的落魄,就像他们忘记我过去的落魄一样。”
“请千万别这么说!您……您给我的已经够多了。”夏奈尔绷起了脸,然后认真地回答,“您赋予了我长伴在您身边的荣誉,而且不计较我的能力有限,信任我重用我,这已经够了。要说还有什么追求的话,可能我还有一点点的贪心不足……”
“什么?尽管说吧。”艾格隆立刻追问。
“我……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得到您的眷顾了……”虽然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但是夏奈尔仍旧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的幽怨,“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我就只有这一点了。”
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夏奈尔难免脸红,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而艾格隆的脸色顿时变得尴尬了起来。
自从正式结婚之后,艾格隆只能和特蕾莎共度床笫之欢,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两个人新婚燕尔,整天恨不得能黏在一起,而且还有奶奶“早点抱上曾孙”的催促,他不得不全情投入到特蕾莎这边来。
也就是说,在这几个月时间里,夏奈尔只能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自己和特蕾莎尽享恩爱,自己只能苦忍。
——虽说她明知道这是必须而且应该的,但要是心里没有一点点酸味儿,那才是不可能吧。
看着她又是羞涩又是期待的模样,艾格隆也不禁有些心神荡漾。
“夏奈尔,我白夸你了,你可真是个坏女仆,居然勾引自己的主人,背叛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夫人。”他笑着说。
虽然就字面来说这是在呵斥,但夏奈尔跟了艾格隆那么久,当然听得出主人只是在开玩笑,于是她红着脸回答,“我是您和公主殿下的仆从,您只是在使用自己的器物罢了,怎么能称得上背叛……”
这种歪理听来有些可笑,但在这个年代许许多多上流社会的家庭当中,女佣人和家庭教师们对男主人提供特殊服务实属寻常,甚至常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况且,您是陛下……陛下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呀!谁能以什么规矩来束缚您呢?”眼见艾格隆还在笑,夏奈尔有点着急了,连忙继续进言,“您知道的,我只有这么一点点要求了……再说了,我们之前的事情公主殿下其实也知道,但是只要我们不刻意去刺激她,她也不会在意的!”
“好了好了别说了,夏奈尔。”艾格隆伸出手来,抚弄了一下她的脸颊,“我知道的,我也很乐意——但我们得等等。”
“嗯……”夏奈尔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小声对少年人撒娇,“陛下,连一个国王都看得目眩神迷的花朵,却永远只对您绽放呢,您可不要浪费花朵盛开后最灿烂的时光,等到花期一过花朵凋谢,那未免……太可惜了。”
“哈哈哈哈……”艾格隆听得忍俊不禁,大笑了出来。“不用担心,我们都还很年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调笑完了之后,宴会的时间差不多也到了,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宫室当中,而这时候特蕾莎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丈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你们怎么这时候才来?”她走到了自己丈夫的旁边,然后小声抱怨。
看到特蕾莎出现,夏奈尔也自动知趣地靠到了一边,给主母让开了位置。
“没什么,我刚刚在夏奈尔的陪同下,参观了一下周围。”艾格隆平静地回答了,“她在这里呆过很久,所以回到这里之后心里挺有感触。”
“原来如此……夏奈尔当初也真不容易。”特蕾莎也理解地点了点头,“好吧,现在已经快要开始了,我们不要耽误时间了——夏奈尔,你也跟我们一起吧,今天我们的荣誉你也应该分享一份,国王陛下刚才答应过我们要让你衣锦还乡。”
“好的,殿下。”夏奈尔连忙回答。
于是,三个人一起来到了宴会的餐厅当中,而这时候,国王陛下和他的廷臣们、王太子以及已经被内定为未来希腊国王的奥托王子,也已经陆续出席了。
今天的路德维希国王,因为家族扩大了领地的缘故,高兴得红光满面,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兴奋,他率先拿起了酒杯,然后指向了自己的儿子奥托。
“诸位,我带着无比的感激,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我的儿子奥托,即将成为希腊国王。我们都知道,这个国家虽然是新生的,但是它源自于一个古老而伟大的文明,我们为它的重生而庆幸!从今往后,希腊与我们的国家息息相关,同呼吸共命运,我国将尽我们所能地帮助它,我国也将从它无比丰厚的历史积淀当中得到精神上的滋养,这是上帝赋予我们的荣誉和责任,我们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将以虔诚和恭敬来完成我们的职责,让我们为希腊干杯!”
“干杯!”
尽管在座的人们都早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可是当真正被确认之后,还是让他们感到兴奋不已——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扩张了自己的领地,也就意味着扩张了权势和影响力。
接下来,国王看向了艾格隆和特蕾莎夫妇。
“接下来,我感谢我们的贵客——莱希施泰特公爵夫妇,我们都知道为了希腊的独立、为了文明的重生,他们做出了多大的努力和贡献,他们代行了上帝的意志,他们实践了公义,我们祝贺他们的成功,为他们祝酒干杯!”
“干杯!”一个个酒杯齐刷刷地向夫妇两个人亮了起来,艾格隆和特蕾莎自然也拿起酒杯一起共饮。
干杯两次之后,宾主尽欢,气氛也变得热烈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国王走到了夏奈尔的面前,旁边跟着一位拿着托盘的仆人。
“夏奈尔-诺艾尔小姐,您是公爵的亲密助手,也曾经在我们这里留下过痕迹,我很高兴我们这里曾经走出了一位参与过如此伟大事业的女性。”国王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以温和的笑容看着夏奈尔,“今后还请您继续为公爵和巴伐利亚的友谊而努力。”
接着,他从仆人那里拿出了一枚先王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肖像纪念章,赠送给了夏奈尔,“您离开巴伐利亚之后不久,先王就不幸离世,想来您也颇为遗憾,好在我们这里还有一些纪念章,我赠送一枚给您,以稍稍平复您的遗憾。”
虽然从未遗憾过,但是夏奈尔还是恭敬的接过了这枚纪念章,然后以激动的泪光看着国王陛下。
“陛下,谢谢您的恩赏,我会永远铭记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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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官方许可”
“陛下,谢谢您的恩赏,我会永远铭记在心的。”
国王陛下对夏奈尔的态度非常满意,于是笑着点了点头,“您现在这么年轻,就已经有了不同于常人的经历,我衷心祝愿您将来能够跟着您的主君,创造更多的传奇,而您在我的宫殿里留下的痕迹也将永远地保存下来,供世人瞻仰。”
国王陛下是在隐晦地提醒夏奈尔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她当然也心知肚明。“这是我的荣幸,陛下……不过我感觉,这对这里的许多人可能算不上什么高兴事。”
“为何这么说?”国王陛下反问。
“因为他们当年可以随便使唤呵斥的小女仆,现在可是堂上贵客了,就连画像还得让他们小心保养……”夏奈尔笑着回答。“可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看到同事飞黄腾达的呀。”
路德维希国王哭笑不得,“我想,要怪就怪上帝偏心,没有让他们也变成大美人吧,不然他们也可以享受如此殊荣,哈哈哈哈!”
笑了几声之后,国王陛下转身离开了,而夏奈尔也佩戴着自己刚刚获得的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纪念像章,回到了艾格隆和特蕾莎的身旁。
也许是因为刚刚被国王热情接待的缘故,现在夏奈尔的容光焕发,举手投足当中尽显魅力,倒是让人差点忘记了她是曾经对人低声下气的女仆。
“夏奈尔,你今天很好看呢。”特蕾莎发自内心地夸奖了她。
“谢谢夸奖,不过殿下,您比我更加好看。”夏奈尔笑着恭维了女主人,“每当我对自己洋洋自得的时候,只要站在您旁边,我就立刻会清醒过来了……”
“行啦,对我还要说这种话吗?”特蕾莎听得忍俊不禁,笑了一会儿后又重新严肃了起来,“想必今天的国王陛下的礼遇,应该满足了你的自尊心了吧?”
“何止满足,都已经溢出啦。”夏奈尔俏皮地回答。
“那就好。”特蕾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可是艾格隆主动跟国王要求的,他一直都希望你在返回巴伐利亚的时候,能够享受礼遇。能够这么为你着想,足以证明他对你的重视了。”
“陛下对我一直都很好,我感恩不尽呢。”夏奈尔回答。
夏奈尔心里有点虚,因为刚刚她还在少年人的身边大着胆子勾引他,而现在夫人就在自己面前,哪怕特蕾莎神色如常,她也还是有些不自然。
“这时候还说什么感激,就未免太见外了,我们只是给了你你应该得到的东西。”特蕾莎郑重地看着对方,“夏奈尔,我的丈夫把你看成了伙伴和家人,那我当然也会这么看的,只要你以后还如同过往一样尊重我们、勤恳忠诚地为我们效劳,我们会赐予你更多比今天还要风光的荣誉——”
夏奈尔稍稍愣住了,因为她从特蕾莎的语气当中,听出了一些别样的意味。
“我……我当然会谨守本分,一如既往,请您放心吧!”回过神来之后,她连忙保证。“无论之后我拥有了什么,我都永远尊敬您,对我来说,您就是我们的主母,除了服从陛下之外,我们理应对您言听计从。”
正如夏奈尔所猜测的那样,特蕾莎猜到了刚才她故意和主人呆在一起。
但是也正如夏奈尔所猜测的那样,她也确实不甚在意——而过去的那些事,她同样心知肚明,也同样没有放在心上。
向来矜持的她,怎么可能去嫉妒一个女仆?那简直是在侮辱自己的姓氏。
只要夏奈尔懂得分寸,尊敬自己,她倒是也无所谓。
正因为如此,哪怕心知肚明,她也一直都对夏奈尔非常友好,同时也很满意夏奈尔对自己的态度——只不过今天,夏奈尔得到了国王高规格的礼遇,特蕾莎看她举止明显和平时不同,怕她就此心态飘了,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所以刻意暗示提醒了她。
听到了夏奈尔的保证之后,特蕾莎露出了淡然的微笑,然后她拿起旁边的酒杯,向着夏奈尔示意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抿了一口,“我相信你,夏奈尔,我们以后还有太长的时间相处,所以我不希望有任何事破坏我们之间的情谊,你应该能够理解我的。”
夏奈尔沉默不语,刚才因为国王陛下的礼遇而兴起的狂喜,这时候已经消褪了不少,她不无遗憾地想到,不管日后自己得到了什么,特蕾莎公主永远会在自己的头上,而且拥有陛下合法妻子的身份。
不过,她的颓丧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特蕾莎又附在了夏奈尔的耳边,小声地对她说,“当然了,夏奈尔,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你毕竟太过于孤单了……所以,等我怀孕了,你可以陪伴一下他——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虽然特蕾莎声音非常轻,但是夏奈尔却听得如同惊雷,差点让手中的酒杯也摔碎了。
“殿下,太感谢您了!”接着,反应过来的她,这次是真心实意地向主母道谢,“我永远敬爱您……”
她本来就这么一个念想,如今又得到了“官方许可”,这又怎么可能不感激涕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特蕾莎却只是平淡以对。
对她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高兴事,只不过是面对现实所以退而求其次罢了。
正常情况下,她可以随意把夏奈尔许配给某个人,但是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不但不会成功,反而会让夫妻的和谐感情就此蒙上阴影,所以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夏奈尔服从自己,不要作妖就好。
这倒并不困难,夏奈尔本来就没有什么野心,只想着能够长伴陛下左右就好,所以只要略加安抚就能够压得住。
实情也确实如此——听到了特蕾莎的承诺之后,夏奈尔简直要乐疯了,她的手在微微发抖,眼睛也忍不住一直往特蕾莎的肚子上面看,好像盼着它今天就自动隆起一样。
于公,她希望陛下早点得到继承人,让波拿巴家族后继有人;现在于私,她也多了一个理由——她现在比任何人都热切盼望特蕾莎公主早点怀孕,让陛下后继有人,也让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侍奉陛下。
“好啦,别这样看着我啊。”特蕾莎倒是忍不住笑了,“这些话你自己记住就行了,千万不要跟任何人透露。”
“当然了,您放心吧。”夏奈尔连连保证。
于是特蕾莎也就不再多说了,使了一个眼色之后,回到了丈夫的身边。
而看到了妻子之后,艾格隆也停下了和身边人的交谈,转头看向了特蕾莎。
“亲爱的,你刚才在训斥夏奈尔吗?我看她脸色好像不大对。”接着他问。
“我怎么可能在今天这个日子训斥她呢?”特蕾莎笑着反问,“我只是跟她祝贺而已,她今天非常高兴,还祝福我们尽早得到继承人呢。”
“嗯,这个问题确实值得探讨。”艾格隆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要不今晚我们深入交换下意见?”
开了这个玩笑之后,夫妻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对碰了一下酒杯。
喝下了酒液之后,特蕾莎的笑容里也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一个老实低调的夏奈尔,只要又打又拉,处理起来倒是简单,可是其他人就不会这么容易了……好在丈夫终归还是爱着自己的,只要注意一点,终究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她不时地打量着自己的丈夫,新婚之后的甜蜜时光,让她越发珍视这个心爱的少年人,她也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努力,来维护他们的婚姻和生活。
只要能够和殿下相伴,为此付出一些牺牲也是值得的。
就在他们闲谈之间,宴会也渐渐地来到了尾声,王宫的仆人们收拾了宴会厅,乐队也开始奏乐,在场的人们纷纷为未来将要成为希腊国王的奥托王子祝福。
在众人的恭贺和颂扬当中,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此时双目炯炯,显然在为自己将来的国王生涯而畅想万分。
就在这时候,艾格隆走到了他的面前。
奥托王子连忙向他行礼致敬。
“奥托。”艾格隆直接叫了他的名字,摆出了长辈的态度,“你应该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吧?”
“我记得,殿下。”王子连忙回答。“您跟我说,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而是一份充满劳累坚信的责任……”
“我并不是在跟你用辞藻夸张描述,而是在客观评价。”艾格隆表情严肃地回答,“没错,你确实将会得到一顶王冠,但是这个王国却和之前一样深陷混乱当中,你必须从一开始正视你将面对的困难,只有这样你的统治才能够长久。记住,别人不会因为你是国王而自动地服从你,你必须展示出你值得被他们服从的理由。而你现在太过于年轻,很容易就会因为无经验而被人轻视,因此必须更加谨慎小心。”
奥托王子点了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具体的情况比较复杂,其中牵涉了许多利益纠葛,我没办法在几句话之内跟你说清楚,但是我会写一份备忘录,列明我认为你需要注意的东西,。”艾格隆一边说,一边走得更加近了,然后再低声说,“在这里,我只需要再提醒你几句就好——”
停顿了片刻之后,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你会带着一群巴伐利亚人过去,帮助你统治那个国家,但是不可能忽视那些本土实力派的意见,因为他们真正掌握着军队和地方,所以你必须拉拢其中一批人。我认为你要善待科洛科特洛尼斯,他们现在是希腊的当权派,而且拥有解放民族的崇高名誉,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排斥在外的……你要时时垂询他们的意见,把他们当成你统治国家的真正助手,只要你这么做了,那么他们也会乐意拥戴你,让你逐渐拥有国王应有的权威。”
艾格隆在离开希腊之前,曾经答应过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会为他们在新国王面前美言几句,维护他们父子未来的地位,现在艾格隆既然决定选择奥托王子为王,自然会履行自己的诺言。
当然,他不会口头提醒一句就算了事。
看着王子似乎还有点懵懂的样子,他把话说得更加透彻了,“你现在还非常年轻,而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已经老了,他的时光已然不多,只想着享受生命仅剩的宁静——只要你谦逊地进行自己的统治,他不会阻拦你去建立你的威望,到时候他心满意足地离开,而你也在他的辅佐之下让希腊人习惯了你的统治,那时候就是你可以自主发挥的时候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等到他说到这份上,奥托王子终于也明白过来了。
“您的意思是,希望我任命他做首相?”
“您是未来的国王,让谁做首相是您自己的权力——”艾格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对方,“我只是提醒您,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做国王,谨慎地挑选一个首相并且信任他,对您来说非常重要。”
哪怕资质再怎么平庸,奥托王子终究也是王室成员,他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
“我会把您的意见记住的,如果我的父王不反对,那我就这么做——”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想要施展自己的统治,你还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所幸你并不孤单,你的祖国巴伐利亚会一直帮助你;而我和约阿尼纳公国也会站在你一边,因为你是我选择的——拥有这么有利的条件,我有理由期待你能够做得很好。”
眼看奥托王子如此听话,艾格隆也放下了心来,然后语重心长地告诫了他,“记住,想要成为君王,权术和阴谋是必须的,你要学会它。但是无论再怎么高明的权术和阴谋,也比不上国民发自内心的拥戴更为有力,所以用尽你所能去让那个可怜的民族去获得和平和繁荣吧,他们已经流了太多血了,他们希望有一个自由和繁荣的新时代,而你将成为他们的保护人,只要你能不负所托,那么他们就会拥戴你,你的王冠也将安如磐石,那时候任何人也不能撼动你。”
王子静静地听着,看得出来他相当认真。
“您懂得真多……”片刻之后,他心悦诚服地说。“难怪能够成就如此事业。我希望……希望您也能够在那个国家,实践您的箴言,毕竟您看上去时时刻刻都在为此做准备。”
“那我们共勉吧!”
艾格隆轻轻一笑,然后拍了拍奥托王子的肩膀,以此来向他传达自己的期许和祝福。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也许会成为最坚实的盟友,世界的大门也会为我们敞开,你觉得如何?”
“太好了!”年轻的王子兴奋地欢呼了起来,“我等着您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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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义嫂
在盛大的庆祝宴会结束之后,艾格隆和特蕾莎继续作为客人留在宁芬堡宫当中,享受着巴伐利亚人的热情礼遇。
在休息了几天之后,按照原定的计划,艾格隆向路德维希国王提出了拜访自己义嫂、欧仁亲王的遗孀奥古斯特公主的请求,而国王和之前承诺的那样,欣然答应了。
按照应有的礼节,国王派一位信使前往自己妹妹所居住的洛伊希滕堡宫,征求公主的意见。
而信使很快就传来了公主的回复——她非常高兴罗马王能够前来拜访自己,并且非常乐意以夫君的名义接待这位义弟。
于是,得到了如此积极的反馈之后,艾格隆再也没有了犹豫,他和特蕾莎一起暂且告别了国王,然后在王宫侍从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位于慕尼黑的洛伊希滕堡宫。
如同承诺的那样,他立刻就得到了他的义嫂奥古斯特公主的热情地接待了他。
他和特蕾莎以及夏奈尔一起,被带到了会客厅当中,而这时候,奥古斯特公主本人也和她的孩子们恭迎了这位少年人的到来。
众所周知,欧仁亲王和艾格隆名义上是兄弟,但是年龄差距相当大——足足差了有30岁,很自然的,他的妻子虽说是“义嫂”,但现在年纪也已经40岁了,甚至比艾格隆的母亲路易莎还要大三岁,因此站在艾格隆面前的,是一位优雅温和的贵妇人。
因为已经是寡妇之身,所以她只身穿着浅棕色的裙子,头上戴着薄纱帽,除了珍珠耳环之外也并没有过多地装饰自己,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的刻痕,但是也让她的气质显得更加温柔娴静。
一看到艾格隆,她轻轻地向他弯了一下膝盖,“我很高兴还有机会再见到您,罗马王陛下。”
她的哥哥路德维希国王为了政治因素考虑,不得不在艾格隆的称呼上采取了一些避讳措施,而奥古斯特公主则没有那么多顾忌了,直接就用罗马王称呼面前的少年人——而这也让艾格隆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奥古斯特公主如此称呼自己,足见她心里把自己放到了很高的位置,更加足以体现出,在帝国崩塌、自己身陷囹圄之后,欧仁亲王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哪怕自己只是一个囚徒了,这对夫妇依旧当这个孩子是罗马王。
仔细想想,拿破仑皇帝当年为了和路易莎公主结婚,休了前皇后约瑟芬,然而他对欧仁亲王的爱护倒是并没有改变,一直对他委以重任,而欧仁亲王也一直都在为义父尽心效力,鞍前马后参与了多次战争——虽然在1815年他没有选择再跟着皇帝拼命,而是和夫人子女留在巴伐利亚隐居,但是没有人可以再责备欧仁亲王什么了。
这位义兄虽然姓德-博阿尔内不姓波拿巴,但是比家族的其他成员都要靠谱许多,要是此时他还活着,那应该还能够帮自己很多忙吧……
哎,斯人已逝,再去想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愿他在天国安息吧。
他很快就抛开了杂念,然后走到了奥古斯特公主面前,然后轻轻地亲吻了她的手背。
“很高兴见到您,殿下。您不必如同刚才那样称呼我,因为我现在配不上这个光荣的称号……而且,在您面前我不是什么王侯,只是您的晚辈而已,您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叫我艾格隆吧,这是我父亲给我取的昵称,作为家人和长辈您尽可以使用。”
艾格隆如此反应,让奥古斯特公主既意外又有些高兴,她又再次仔细地打量了昂然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人,“人人都说您是个骄傲固执又才华横溢的少年人,现在一看传闻还是有些失真,您才华横溢是不错,但是为人倒是挺谦逊的。”
“您不要误会,对旁人我还是挺骄傲的。”艾格隆笑着回答,“只是在您面前我可没资格骄傲,毕竟您当年也是作为家人见过我身处襁褓时的样子——”
“哈哈哈,这么说倒也是……”奥古斯特公主哑然失笑。
笑了片刻之后,她又有些感慨,“自从那倒霉的一年之后,我们一家一直幽居在这里,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啊……当年那个还在我面前爬动的婴儿,现在却已经以英雄的姿态来访问我了!而且还长得这么可爱……艾格隆,你果然是被上帝祝福的孩子。”
自古以来夫人们都爱俏,艾格隆颜值高,说话又好听,再加上两家人渊源非常深,因此他也就轻易地赢得了义嫂的好感。
笑着笑着,夫人又发出了和艾格隆刚才一样的感慨,“哎,真可惜我的丈夫已经离世了,不然的话,要是他能够坐在这里,亲眼目睹你现在的样子,听你陈述的事迹,那该多么让他开心啊!他隐居之后,除了亲妹妹奥棠丝王后之后,最放心不下的人也就是你了,他一直担心你孤苦伶仃地被隔绝在宫廷当中会出什么意外,结果却没想到自己却先走一步……”
说到这里,夫人又悲从中来,再也说不下去了,拿起了手绢擦拭眼泪。
看着她悲伤哭泣的样子,艾格隆心里也不禁有些怅然。“夫人,请节哀,有些事情毕竟是无法改变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并不怀疑公主的话的真实性,毕竟欧仁亲王和他没有任何利害冲突,只有杂糅着兄弟和长辈晚辈之间的情谊。
王室的儿子们总是为了继承权而互相嫉恨,但欧仁亲王作为义子,固然深得信任和重用,甚至被拿破仑委任为意大利总督,代理他统治意大利王国——但是在家族观念深重的拿破仑皇帝看来,他终究还是外姓人,他的皇位只能流传给波拿巴家族的下一代。
一开始他没有自己的合法儿子,所以他把皇储的希望放在了弟弟路易的儿子们身上,直到后来他娶了路易莎生下了罗马王之后,帝国的继承人也就再也没有争议了——自始至终,他就没有考虑过让欧仁继承帝国。
所以,欧仁根本不需要介意罗马王的诞生——他并没有因此而失去什么东西。
而到了现在,帝国本身都已经烟消云散了,而欧仁亲王自己也已经作古,那场原本就不存在的“储位之争”,眼下自然已经是过眼云烟。
从1814年开始隐居巴伐利亚开始,欧仁亲王不再参与任何重大事件,而是把自己的精力放在了撰写《回忆录》,以及资助那些流离失散的帝国遗民上面,他安静地度过了自己的余生,最终在妻子和儿女们的环绕下告别了人世。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幸福的结局——
在大革命的腥风血雨当中,他的亲生父亲被送上了断头台,年幼无知的他和妹妹跟着妈妈在乱世当中挣扎求生,靠着约瑟芬的长袖善舞勉强维持了生活,但这浮萍一样的生活在那个时候轻易地就可能被摧毁,有多少孩子就默默无闻地跟着父母一起消失在了时代洪流当中。
而他们兄妹却碰到了命运中的幸运星,并且从此飞黄腾达,最终一个娶了公主一个成了王后,这岂不是上帝的眷顾吗?
诚然帝国的毁灭让博阿尔内家族和波拿巴家族一起付出了代价,但是他们已经得到的东西,足够他们抚慰平生了。
艾格隆见过自己的叔叔吕西安亲王,他没有后悔过,相反庆幸自己曾经成为了时代的弄潮儿,改变了命运和历史的走向——他相信欧仁亲王也会同样如此,他亲王猝然离世的时候,他一定也会感谢上帝让他走上欧洲最顶层的圈子吧……
帝国的兴起,让欧仁成为了亲王,成为了欧洲大陆举足轻重的权势人物;而帝国的毁灭虽然让欧仁亲王的权势化为乌有,但是他通过迎娶巴伐利亚国王的长女,再加上过去行事的名声很好,所以依旧是被欧洲各国王室认为是可以承认的王族成员。
他的岳父赠给了他洛伊希滕堡公爵和艾希施泰特亲王的头衔,而他的子女们也得以同其他国家的王室联姻,被纳入到了圈子当中。
眼下,欧仁亲王的长女约瑟菲娜-德-博阿尔内在1823年已经和瑞典王储、也就是前帝国元帅贝纳多特的儿子奥斯卡结了婚,离开了巴伐利亚,成为了王储妃——未来也将成为瑞典王后。
而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在未来,他的另一个女儿阿梅莉于1829年成为了巴西皇后,而他的小儿子马克西米利安甚至在1839年娶了尼古拉一世沙皇的长女玛丽亚公主,并且从此定居俄罗斯,成为了帝国的一个外姓王公——这也算是泯灭恩仇了吧。
虽然欧仁亲王已经离世,但是他的在天之灵如果能够看到这些,一定会深感欣慰。
不过,现在的历史线在因为自己而变动,艾格隆也不敢确定这些联姻会不会如期按照历史走向而发生,但是这已经足够说明欧仁亲王一家所受到的尊重。
在他的安慰之下,奥古斯特公主很快从悲痛当中走了出来,毕竟她的丈夫已经离世几年了,她也已经慢慢地习惯了丧偶的生活。
她勉强打起了精神,继续面带笑容和艾格隆闲聊,同时让她的孩子们一个个地过来跟艾格隆见礼问好。
等到问好之后,她让这些孩子们回到了自己居处,和家庭教师们开始今天的学习。
艾格隆能够感觉得到,他的嫂嫂对他挺友好,但是却又保持着谨慎的距离感,也没有让自己的孩子们与艾格隆过多交流。
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奥古斯特公主见证了之前法兰西帝国大起大落的历史,自己的丈夫也因为多年的戎马生涯摧残了身体而英年早逝,因而她极其不乐意看到自己的孩子也走上父亲的路,所以她有意地阻止孩子们和艾格隆过多交流,免得少年人热血沸腾走上了“歪路”。
奥古斯特公主作为巴伐利亚的长公主,地位超然,她有能力、也早已经暗自给孩子们铺了未来的路,让他们去和欧洲各地的王族联姻,维持博阿尔内家族的门第不衰,她没有动力让孩子们跟着艾格隆冒险——况且,她也不太相信帝国还能复辟成功。
艾格隆看出她的想法,却也不生气,各人都有各人的选择,他绝对无法责备一个母亲不肯把孩子交给他,给他卖命。
欧仁亲王已经为他的父亲鞍前马后效劳过那么久了,他们一家也不欠自己什么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闲谈之中,艾格隆介绍特蕾莎给奥古斯特公主认识,对这位年轻漂亮的公主,奥古斯特公主自然也是殷勤备至,给足了面子。
不过这种殷勤不过是出于礼节的客套而已,奥古斯特公主的注意力倒是更加放在了夏奈尔的身上。
在和艾格隆夫妇打完招呼之后,她把目光移动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夏奈尔身上,然后笑着跟她开口了。
“夏奈尔,重新回到我们这里,感觉如何啊?”
1815年保王党在法国南方报复性屠杀帝国拥护者之后,夏奈尔作为遗孤逃出了法兰西,并且在姑妈的带领下一路流离来到了巴伐利亚,最终投奔到了欧仁亲王这里。
亲王收留了这对姑侄,并且为她们找了佣人的工作,夏奈尔最初过上安定的日子就是在这里——正因为如此,她的心里对亲王夫妇充满了感恩,一来到夫人的面前早已经激动得双眼泛泪,只是碍于礼节不敢出声而已。
“我非常开心……”眼见终于可以回话了,夏奈尔连忙打破了沉默,然后以激动的语气回答,“夫人,我永远感激亲王殿下和您对我的照顾和帮助,如果没有你们的恩情,我恐怕早就已经离开人间了,哪里还有今天……”
“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些很有趣的故事。”奥古斯特公主笑着点了点头,“你忠实地完成了我丈夫对你的期许,甚至比他期待过的还要好……可惜他没办法亲口来对你说谢谢,但是今天,在他居住过的地方,我替他说出口吧——夏奈尔,谢谢你为他所做的一切,你是他赠给罗马王的最好的礼物,也是最宝贵的。”
夏奈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热泪盈眶,然后直接哭了出来。
“谢谢……谢谢……”她泣不成声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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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遗物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到了寂静当中,只有夏奈尔的哭泣回荡期间,让听者无比倍感哀伤。
而从她的哭泣当中,艾格隆隐隐约约地也明白了什么。
“欧仁亲王在夏奈尔离开巴伐利亚之前,曾经托付她照顾我,对吗?”他小声问奥古斯塔公主。
“倒也没有那么具体,毕竟谁也不知道夏奈尔到底能不能接近你。”他的义嫂摇了摇头,“亲王只是临别之前祝她好运,并且希望她在有机会的情况下,给你一点安慰——当然,从事后的结果来看,她倒是做得比我丈夫期待的还要好,好得多。”
艾格隆心生感动,不由得长叹了口气。“对于这份好意,我感激不尽……世态炎凉,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还能够想到我,并且在尽可能的情况下给予我一些帮助,已经足以体现出亲王的高洁人品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得到我们所有人的敬重。”对于这份夸奖,夫人并没有谦虚,而是笑着点了点头。“您知道的,我并非是一开始就同意这桩婚事,只是因为我的父王当年要讨好拿破仑,所以促成了这门婚事而已,我必须履行我的义务,所以我无奈地答应了……在结婚之前我满心悲痛,只觉得自己这一生都要成为牺牲品了,但很快我就发现我错得离谱——我发现我的丈夫温柔体贴,而且性格光明磊落,又有英雄气概,比所有那些王孙公子都要强!所以我感谢命运,让我在阴差阳错之下成为了德-博阿尔内夫人,人人都说大革命是一场噩梦,但是对我来说倒是促成了我的幸福。”
一边说,夫人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了缅怀的笑容,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似乎在缅怀自己曾经和丈夫相处的幸福时光。
艾格隆和特蕾莎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有些唏嘘。
看得出来,中年亡夫,对夫人来说是人生中最惨痛的打击,虽然她现在貌似举止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在艾格隆面前会说会笑,但是她心头上的火焰似乎已经熄灭了,只有再谈论到过去的时候,眼睛里才会重新绽放出光芒。
艾格隆知道,在原本的历史线上,1824年欧仁亲王死了之后,奥古斯塔公主没有改嫁,而是孤独地又活了27年,直到1851年才死去,甚至比她孩子们中的几个活得还要长。
对她来说,人生之后的27年,只是一次次目睹至亲们离世的孤寂生活,确实称不上美妙。
而特蕾莎虽然不知道这一切,但是她同样被悲伤所感染了。
她偷偷地瞟了少年人一眼,今天为了拜访义嫂而精心打扮过的艾格隆,看上去是那样的俊秀可爱,而这副可爱的躯体里,却隐藏着常人不及的坚定意志和才华,能够与他结为连理,自己的幸福又何曾比奥古斯塔公主少呢?
假如以后的我,在人生的中途失去了我的丈夫……一想到这里,特蕾莎不寒而栗,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她绝不可能会接受这样的结果,光是想象都觉得余生再也看不见任何颜色了。
所以她下定决心,往后一定要尽自己的一切努力保护艾格隆,帮助他实现他的事业,让两个人的婚姻幸福美满地延续下去,直到白发苍苍之后,才在子孙们的环绕之下次第告别人间。
这就是她想要的人生。
艾格隆并没有察觉妻子的心理活动,他的注意力依旧放在了奥古斯塔公主身上。“夫人,我相信,您和欧仁亲王的婚姻,是一段佳话,同时也是拿破仑皇帝促成的那些政治联姻里最为恩爱的一对,他也许并不是怀有这样的动机,但是无疑他促成了您的幸福——”
“这么说倒好像也没有错,不过我是没有机会再去感谢他啦……”夫人略带调侃地笑言。
接着,奥古斯塔公主询问了艾格隆之前的经历,包括他在美泉宫成长的经历、以及他这一年多以来在希腊的经历,时不时地还发出了哀叹或者惊叹。
不过艾格隆也看得出来,夫人并没有真正对这些话题感兴趣,只是出于礼节所以在接待自己、和自己找到话题聊天而已,而他对这种社交规则也相当了解,所以他也不说破,而是以幽默调侃的态度描述自己的经历,时不时地还穿插了一些自己碰到的趣事,惹得夫人连连发笑,一时间宾主尽欢。
不过,在谈笑风生的同时,艾格隆也发现夫人突然似乎有了什么心事,眼神也有些飘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艾格隆以为夫人想要自己帮什么忙——而出于自己对义兄的敬仰,他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帮义兄的遗孀一点忙。
“您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的吗?”于是艾格隆主动询问,“如果有的话,请您不用犹豫,我会尽我所能去做的,而且满怀荣幸。”
见到艾格隆如此直接,奥古斯特公主也不再犹豫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艾格隆。只不过,我想起了我丈夫在离世之前的那两年念叨你的次数明显增多——而且,在他弥留之际,和我们这些家人说过告别之后,还特意说过你的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事情?”艾格隆顿时来了兴趣。
“他祝福了我和孩子们,还安排了自己的遗产事宜,连仆人和朋友们接下来应该收到什么遗物馈赠也安排好了,而对你,他也想要留下一些东西。”夫人回答。
接着,夫人的脸色有些尴尬,“很抱歉,我之前没跟其他人提,现在才把这件事说出来,因为当时有着种种顾虑,而且丈夫过世时我备受打击,忙碌当中就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了……”
“没关系的,夫人。”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毫不介意。“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我已经坐在了您的面前,有资格从您手中得到义兄的馈赠。”
艾格隆当然听得出来,夫人的真正意思是什么——欧仁亲王离世的时候自己还在美泉宫,人身自由和通信自由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她不可能联系自己,久而久之把这件事遗忘了也太正常了。
接着,艾格隆单刀直入,“他要馈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呢?”
“看上去也不是什么重要玩意儿……只是一些文件罢了。”奥古斯特公主苦笑着回答,“他临终前告诉我他把一些文件封在了一个匣子里,如果您没能够重获自由,那就让那些文件永远尘封下去直到被世人遗忘;如果您有一天能够自由翱翔,那么就让我把匣子连同文件交给您——那个匣子,我遵照他的嘱托没有打开,只是和他的遗物放在了一起,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我今天可以把它交给您。”
“我非常感激义兄的慷慨,并且非常乐意接受他临终的馈赠。”艾格隆马上回答,“无论他给了我什么,对我来说那都是值得保存一生的礼物。”
艾格隆这句话并不是客套话,他没想到除了拿破仑皇帝之外还有人在临终之前还在念叨自己,有这份情谊在,无论是什么,他都乐意接受这份馈赠。
“那好,我们一起过去吧,我亲手把它交给您。”奥古斯特公主立刻提议。
艾格隆也不含糊,立马就站了起来,然后做了一个请带路的手势。
夫人站了起来,然后带着艾格隆走出了会客室,并且沿着楼梯上了楼,特蕾莎虽然满心好奇,但是因为夫人很明显只想遵照先夫的遗愿只把“馈赠”交给她的丈夫一个人,所以她也只好带着好奇心留在了原本的位置上,等待着丈夫的归来。
艾格隆和奥古斯特公主两个人走上楼梯之后,沿着走廊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接着她打开了一间房间。
艾格隆往里面一看,发现这间房间有书桌和书架,还放着大量的文件。
“这是他曾经的书房。”奥古斯特公主轻声向他解释。“在他过世之后,我就把一切都保持原样了。”
虽然,她领头走了进去。
艾格隆跟着走了进去,然后他很快注意到,房间没有灰尘,相当清洁,而且空气当中也没有那种霉味儿。
虽然夫人没说,但是可以想象得到,这间房间在欧仁亲王逝世之后也一直被精心收拾打扫过——也许,夫人还经常来到这里,追思与丈夫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
一瞬间,他的心里又有点怅然。
在他的注视下,夫人走到了一个柜子前面,然后用钥匙打开了柜子,这个柜子里面装满了文件和稿纸,看上去是用来保存欧仁亲王当年撰写回忆录时的手稿的。
在吱呀吱呀的声响当中,她从这些文件堆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匣子,然后又递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他所说的就是这个东西了。”
艾格隆的眼神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他伸出手,庄重地从夫人手中接过了这个匣子。
艾格隆从外表打量了下,木制的匣子分量相当轻,上面也没有任何装饰,看上去其貌不扬,而匣子上还被刻意地贴上了凝胶的封条,显然自从里面装了东西之后再也没人打开过。
“我可以打开它吗?”艾格隆小声问。
“当然可以,从现在起它就是您的了——因为本来就是我的丈夫赠送给您的东西。”夫人笑着回答,“而且,既然是他特意留给你的,那么我就没必要再看了,您等下自己打开来看吧。虽然我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但是我希望它能够对现在的您起到一些帮助,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丈夫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说完之后,她稍稍点头,然后走出了房间,把艾格隆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面。
艾格隆对夫人的举止和作派深感钦佩,如果不是深爱丈夫的话,她又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呢?
而在她走后,书房里只剩下艾格隆一个人了。
房间里一时间回复了往常的寂静,而艾格隆的心里既疑惑又有些期待,仿佛能够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了。
离世的欧仁亲王到底有什么能够馈赠自己,还要在临终之前这么郑重其事地嘱托
他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撕开了凝胶的封条,然后推开了匣子的环扣,打开了匣子。
匣子被打开的一瞬间,没有任何珠光宝气——里面果然并非什么贵重珠宝,真的只是一些纸张而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即使没有那些,艾格隆也并不感到失望。
他把匣子放到了书桌上,然后耐心地打开了这些纸张。
时光的流逝,让它们变得有些泛黄,上面的字迹也随之有些模糊,不过这并不妨碍艾格隆阅读。
上面的笔迹刚健有力,看得出来是出于一位戎马多年的将军之手。
而上面的内容,更加出乎于艾格隆的意料之外。
“亲爱的艾格隆,或者说罗马王陛下,当我写下这份手稿的时候,我说不清我此刻的心情是绝望还是期待,因为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能够读到它。
但是命运是如此玄妙莫测,让人上下沉浮,一天身处云端,一天又让人万劫不复——我便是一个亲身经历者。
因此,即使眼下一切都如此绝望,我仍旧倔强地去抱有一丝希望,我期待终有一天,你能够走到我的面前,或者走到我的家人面前,从我或者我的家人手中拿到它,然后借由它来得到你应得的东西。
我不知道它到底会对你起到多少作用,甚至事到如今我根本不期待你再去为一个无望的事业赌上性命,我只是希望,在失去了国土和皇位之后,你,我可怜的义弟,能够拥有那些最后仅剩下的、也应该属于你的东西……”
艾格隆静静地翻阅着这些手稿,时间也在不知不觉当中流逝。
在顷刻之间,艾格隆恍然大悟。
也对啊……欧仁亲王,应该比自己的母亲知道的更多。
在帝国时代,欧仁亲王曾经一直担任着意大利总督,代理拿破仑皇帝处理意大利王国的绝大部分事务——
他知道,他也愿意告诉自己,哪怕在弥留之际,他也没有想过要把那些东西据为己有或者传给家人,他坚信那是属于自己的。
艾格隆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又似乎在看着那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在天之灵。
“谢谢您了,我的义兄!”
事到如今,他已经可以不用特别在意什么财宝——但是,他要将失去的一切统统拿回来,什么都不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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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新的访客
“谢谢您了,我的义兄!”
发出了这一声感叹之后,他小心地将这些文件都重新收回到了匣子里面,然后拿着匣子走出了书房,回到了刚才接待自己的地方。
一看到他,特蕾莎就投过了好奇的眼神,只是出于矜持没有直接开口询问而已。
艾格隆也顾不得其他人,直接坐到了特蕾莎的旁边。
“艾格隆,你的眼神有点奇怪。”特蕾莎凑到了丈夫的耳边,然后小声询问,“到底是什么遗物?”
“没什么。”艾格隆也对着特蕾莎的耳朵,然后从容地回答,“欧仁亲王给我遗留下了一份手稿,记录了他在意大利王国担任总督的时候,所接触到的一些机密信息,尤其是那些有关于财宝的信息。而在他离开意大利之前,他也费尽心机地帮助那些人隐藏财宝的去向,以免它们落到了卷土重来的奥地利人手里——直到临死之前他对这一切都守口如瓶,而在生命的最后一息,他把这些信息都记录下来然后准备遗留给我,因为他认为那些东西都注定应该是属于我的。”
虽然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是特蕾莎却听得大为震动。“什么?”
特蕾莎之前相信了艾格隆编造的故事,她认定艾格隆确实掌握着当年拿破仑皇帝在意大利发掘的财宝——而后,在路易莎皇后那里,她又得知了当年负责此事的直接责任人,于是她更加对此深信不疑。
和欧仁亲王一样,她也认定这些财宝的主人,只能是她的丈夫,是他们家族的财产。
虽然艾格隆没有明说,但是她从丈夫之前的反应当中,猜到了还有一部分财宝并没有物归原主——而现在,重要的线索就落入到了丈夫的手中。
自然,这是非常值得庆幸的消息。
片刻之后她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于是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所以我们可以按照他提供的信息去把财宝发掘出来?”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的颤抖。
“没那么简单,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太多的事情将会为之改变。”艾格隆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过,虽然是用了否定性的表态,但是他的眼神却比平常还要犀利,“不过,我确实准备把它们拿回来。”
“对,就应该这样。”特蕾莎完全同意丈夫的意见,“与其让它们继续尘封于被人遗忘的角落,不如落到我们手中,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又感慨了一句,“哎……这样的话,我们真应该感谢欧仁亲王!他是如此高风亮节,从未想过染指如此巨额的财富,而是默默地为你守口如瓶。”
“是啊,我非常敬佩他。”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话锋一转。“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这么多年了,没有人跟他透露过只言片语,哪怕他逃出奥地利之后,也没有一个当年的亲历者跑过来跟他透露出这些事,更别提主动献上财宝了。
如果不是自己从母亲和欧仁亲王这里得到了消息,只怕现在还是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笔财产。
可想而知,那些亲历者恐怕已经私下里把财宝都瓜分了。
一想到这里,他有点恼火。
如果这些人落到自己的手中,自己一定要给予他们应有的惩罚!
看到艾格隆的脸色,特蕾莎就猜到了他此刻的想法,于是她抓住了少年人的手,轻轻地抚摸着。
“不用着急,亲爱的,既然现在我们知道这些财宝的存在,那我们迟早会把它们弄到手的……没有人可以侵占我们的利益而不受惩罚。”
在特蕾莎的安慰之下,艾格隆也慢慢地回复了心情。
他知道自己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找回那些财产虽然重要,但是也不能影响自己的节奏。
他看了看时间,晚餐还有一会儿才开始。
“好了,没事了,特蕾莎。”艾格隆以平常的语气对妻子说。
接着,他把匣子递到了特蕾莎面前,“这些文件你替我收好吧。还有,等下你陪夫人再聊聊天,我在周围走一走,呼吸下新鲜空气。”
特蕾莎知道丈夫今天心情复杂,所以她点了点头,“好了,这边都交给我了,你休息一下吧~”
说完之后,她伸手接过了匣子,然后艾格隆走到了旁边的夏奈尔面前。
“带我……嗯,在这边逛逛可以吗?”艾格隆略微有些踌躇地问。“你应该对这边挺熟悉的吧?”
夏奈尔原本还沉浸在缅怀欧仁亲王的悲伤当中,但是一听到主人的召唤,她顿时惊喜得脸色发红。
“当然了,我在这边呆过挺久的……您尽管使唤我就行啦!”她立刻就答应了。
她满心以为,自己的主人因为缅怀义兄现在心情烦闷,所以希望能够舒缓下心情——而这个责任,自己应该责无旁贷地承担起来。
一想到可以和陛下单独相处,她顿时变得步履轻快了起来,她带着艾格隆走出了会客厅,然后夏奈尔带着他在这座宅邸当中走动,并且还跟他解释自己当初在这里生活的种种细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耐心地听着,时不时还提出一些问题,夏奈尔都耐心地给出了回答,而就在他们的交谈之间,他们一起来到了花园当中。
此时已经是春夏之交,因此花园里姹紫嫣红,夏奈尔更是兴致盎然,手中不断指指点点,享受此时的美好时光。
“那是马厩,亲王殿下和夫人的马车都会在那里,平常有客人来拜访的时候,客人的马车也会……”在花园深处,夏奈尔为艾格隆介绍各处建筑和它的用处,直到最后,在一幢不起眼的建筑前,她的讲述停了下来。
因为她分明看到,有一辆马车正被仆人缓缓地拉到马厩里面。
“啊,现在好像有客人来访呢。”她无意识地发出了感叹。
“是啊,好像是的。”艾格隆并不感到惊讶,只是平静地附和。
“好奇怪啊,按理说来奥古斯特公主既然在招待您这样的贵客,那么应该不会再预约别的客人才对吧?”片刻之后,夏奈尔感觉到有些疑惑,“夫人是不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的……”
“那也许是因为客人身份比较特殊,她一时不好推辞……?”艾格隆不动声色地反问。
“话是这么说,但是又有几个人能让夫人让步呢……”夏奈尔更加好奇了。
“要不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何许人也?”艾格隆笑着提议。
夏奈尔本来就没有什么个人意见,完全以艾格隆的意志为准,于是她准备点头答应——可是,她才刚刚张开口,就僵住了。
然后,她睁大了眼睛,瞠目结舌地看着前方——不用他们去找,那个客人主动地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她穿着缀有花饰的裙子,头上戴着一顶蕾丝宽檐帽,白皙的脸上戴着蓝宝石耳环,而金褐色的头发也在帽子下轻轻摇晃。
她姣好的面容和身段,和周围的鲜花相得益彰,但她的美貌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和苏菲公主简直一模一样,宛如美泉宫里的那个美人被时空裂隙给带到了这里一样。
艾格隆倒是没有半点意外,他只是静静地往前迈动脚步。
就在这个小小的花园当中,他们的距离越发接近了,对面那位女子的衣裙,还有那故作严肃的面孔、以及隐藏在严肃面孔之下的妩媚神情,都巨细无遗地展露在了艾格隆的眼中,一切都宛如时光倒流到几天之前一样。
夏奈尔稍稍恢复了神志,她慌忙跟上了艾格隆的脚步,然后冲到了女子的面前。
和上次的艾格隆一样,在最初的一瞬间,她也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居然看到了苏菲殿下,可是现在她已经回过神来,并且猜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玛丽亚殿下?”她带着恭敬,和些许的本能畏惧,小心翼翼地问。
和艾格隆不一样,夏奈尔老早就知道玛丽亚的存在,并且在离开巴伐利亚之前也多次接触过苏菲公主的孪生妹妹,因此她比艾格隆更快地反应了过来。
不过,反应过来的同时,她也终于恍然大悟,弄清楚了另外一件事——陛下应该之前就已经和玛丽亚公主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她刚才的幸福其实只是假象而已。
她看向了旁边的少年人,表情委屈酸楚,既像是质问又像是哀怨,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夏奈尔——好久不见。”正在她黯然神伤的同时,玛丽亚公主也认出了她,于是也叫出了她的名字,“不过你见到我之后,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
当然不会高兴了……夏奈尔在心里说。
“没有,我很高兴呢。”她勉强地笑了起来,然后再小声询问对方,“您……您怎么今天有兴致过来拜访呢?”
“我拜访自己的姐姐有什么问题吗?”玛丽亚公主反问。“或者说,我还要挑选什么日子吗?”
“当然不需要。”在这个略带尖刺的反问面前,夏奈尔脸色一僵,然后连忙摇头,“您……您尽可以拜访她。”
她当初和玛丽亚公主接触不多,但是她能够感受得到,她比苏菲公主为人更加尖刻,词锋也更加犀利,几乎让人无法招架。
而今天一见,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她当初因为地位卑下根本不敢对公主殿下有所忤逆,如今虽然地位已经今非昔比,可是那种骨子里的自卑却还没有来得及抛弃,因此仅仅是被质问一下,她瞬间就底气全无。
可是她的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居然会见面,还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呢?
难道之前在宁芬堡宫里面,他们两个已经见面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当初到底聊了些什么?
换言之,玛丽亚公主到底又在想什么呢?
种种思绪一时间涌上了夏奈尔的心头,让她几乎丧失了思维的能力,她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了玛丽亚公主脸上,可是公主殿下若有若无的笑容当中,她看不出任何东西来。
“夏奈尔,你在旁边休息一下吧,我稍稍跟玛丽亚殿下聊一会儿。”这时候,艾格隆开口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夏奈尔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退到了一边——虽然心里有很多失落,但是既然这是主人的意志,那她也只能遵从。
她的好奇心,以后总有足够的时间被满足的,也不用急在一时。
在夏奈尔退下之后,艾格隆露出了愉快的笑容,然后向盛装打扮的公主殿下躬身行礼。
“您果然没有失约,殿下。”
“那是自然。”玛丽亚公主平静地回答,“我一向遵守承诺,既然答应了您会来,那么我哪怕再怎么不情愿也会过来的。”
“可是从您的态度来看,我倒是没有发现有多少不情愿。”艾格隆笑着说,“虽然我对女子不甚了解,但是我相信,没有哪个女子会精心打扮地去见她讨厌的人,那简直就像是把自己最宝贵的财富赠送给仇敌的富翁一样不可思议。”
“您这就有点想当然了!人各有各的活法,我就是那种喜欢盛装打扮地去看角斗表演的人。”玛丽亚公主笑得更加深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太庆幸了,如果我能够博得您一笑的话,哪怕为此要面对生死的角斗也挺值得的。”虽然又被她堵了,但是艾格隆不以为忤。
“小孩子可不要把话说太满,要是哪天真实现了可就不好玩了~”玛丽亚拿起了折扇,然后张开在自己的嘴唇前,接着轻笑了出来。
艾格隆只是微笑以对。
之前他们见面的时候,玛丽亚公主对他冷嘲热讽,几次堵得他无话可说,心里也勃然大怒。
可是今天一见,虽然她还是一点也不客气,但是那种刺得人全身发麻的尖刻倒是消失了不少,反倒是有些互相针对的乐趣。
至少他感到有趣。
他定定地看着对方的面孔,看着那个含蓄的笑容,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您不要再在我面前摆出这副模样了——”玛丽亚公主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悦,“没有人愿意一直被别人当成另外一个人,哪怕是我的孪生姐姐也一样。”
“抱歉……”艾格隆回过神来,“您的美貌让我有些失神,请您原谅。”
“好了,准备好了吗?”玛丽亚公主似乎不想兜圈子了,直接问他。
“准备好了。”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对方。
这是他刚才在义兄的书房当中写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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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选择与冒犯
看到他如此上心,玛丽亚公主的眼神也稍微变得柔和了一些。
“看来您总算还有几分人性。”
她接过了信,也没有拆开来看,而是随手放到了一边,然后又重新看向了他。
“实不相瞒,自从您逃离之后,我跟苏菲已经失去联系很久了,我虽然给她寄过去了一些信件但是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所以我也没法保证您给我的信件什么时候能够送到她的手中。”
“您能够愿意出手为我们提供帮助,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欣慰了,我又怎么敢奢望更多呢?”艾格隆黯然叹了口气,“剩下的就交给上帝吧,我相信上帝是不会忍心这样折磨她的。”
因为根本不知道艾格隆已经找到了母亲作为帮手,所以看到他郁闷的样子,玛丽亚心里更是心生同情。
她手中折扇无意识地轻轻挥动,以此来缓解心中的焦躁,然后她主动开口,包揽了下来,“好了,指望上帝还不如指望我,放心吧,我会办成的。只要我坚持和她联系,迟早奥地利官方会让步的——我还真不相信奥地利皇帝难道还能让她永远不能和自己的亲人联系了?不管苏菲做错了什么,或者多么惹怒了他,他也没有权利这么做!”
“太谢谢您了!”艾格隆顿时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然后再恭维了对方,“您既有出众的美貌,又富有同情心和亲情,对落难的姐姐不离不弃,实在太让我钦佩了。不管您能不能办成,我都会永远感激您,铭记您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哈哈哈哈……!”玛丽亚被他逗得禁不住又笑了起来,帽子下柔顺的头发也随之轻轻摆动,“您还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真是让人意外。”
还没有等艾格隆追问,她又立刻转开了话题,“您当初和我的姐姐就是这样聊天的吗?您用一句句花言巧语来逗她开心,最终让她迷上了您?”
艾格隆心里一阵尴尬,差点就脸红了,不过他很快就严肃地回答了对方,“这一点您就弄错了,我们之间聊天要轻松和简单许多,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繁文缛节,也不需要什么赞美之词作为点缀,她知道自己在我心中宛如仙蒂瑞拉——而我也知道,我在她心中也是不可替代的。我们互相开玩笑,互相分享彼此的秘密,虽说最后我因为形势所迫而不得不选择离开,但是在那些幸福的时光里,我们亲密无间。”
玛丽亚没有再出言讥讽,而是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艾格隆对她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过他也不好开口打断对方的思考,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两个人就在春天的暖风当中面对面对视着。
不得不说,她这默默思索的样子,也像极了苏菲在拿起画笔之后思索如何下笔的样子,一瞬间艾格隆又有点恍惚了。
片刻之后,玛丽亚终于像是回过神来了,她重新笑了起来。“那么,莱希施泰特公爵,您承认我已经帮了您大忙了?”
“是的,我已经说过两次了。”艾格隆连忙回答。
“于是您是否乐意做点事回报我呢?”玛丽亚继续笑着问。
艾格隆愣了一下,从对方婉转的声音,以及高深莫测的笑容当中,他实在猜不透对方想要做什么,不过他本能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但是就算心里不对劲,眼下他也不能退缩——不然就会显得自己刚才那些话都是在骗人了。
“乐意之至。”于是他立刻就点头确认,“我倒是巴不得有机会回报您,请您直说吧。”
“不用摆出这么惊慌的样子,您放心吧,我是一个宽容体贴的人,从来都不喜欢让他人为难——”玛丽亚嘴角微微上撇,又展露出了那种略带讥讽的笑容,“您是一个优秀的诗人,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通过我的姐姐,我拜读过您的作品,您给她写了不少赞颂她的诗篇……对了,您给特蕾莎公主写了没有?”
“写了。”她突然提到特蕾莎,让艾格隆有些猝不及防,他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特蕾莎也挺满意的。”
“那好,等下在我们晚餐的时候,您是否乐意也给我献上一首诗呢?”玛丽亚公主问。
艾格隆愣了一下。“晚餐?”
“是啊,很奇怪吗?”玛丽亚反问,“我来拜访我的姐姐,然后同她共进晚餐,难道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吗?”
道理上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实际上却大有问题——自己和特蕾莎夫妇也是今天的贵客,自然也将列席到餐桌上。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
他大概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难道您觉得这很为难吗?”看到他沉默不语,玛丽亚悠然询问,“是否我留给您的时间实在太少了,以至于您感觉创作比较困难?”
“倒不是因为这个——虽然时间不多,但是对我来说即兴创作也并非难事。”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而是因为我的妻子特蕾莎在旁边,无论从任何标准来看,当着她的面为您献诗都不太合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什么不合适的?”玛丽亚反问,似乎有些懵懂。
“以您的智慧,您应该会想得到的。”艾格隆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您想想看,我们是夫妇,然后在聚餐的时候我却特意越过了她为别的女子献诗,难道她不会生气吗?更何况您还和……”
“更何况我还和苏菲长得一模一样,她看了就会感觉到不舒服,因为会想起之前和我姐姐的冲突,对吗?”还没有等艾格隆说完,玛丽亚就打断了他的话。“您担心,如果您当着她的面对我献殷勤,她恐怕就会气得发疯,是吗?”
艾格隆一阵语塞,因为这确实就是他所担心的事情。
他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那个场面,就有点不寒而栗。
倒不是说特蕾莎会暴跳如雷——恰恰相反,艾格隆知道她自矜身份,绝对不会在大家都在场的时候歇斯底里地发脾气让大家都难堪。
但是,在内心深处她绝对不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正因为知道,所以艾格隆极力想要避免这种场面发生。
“既然您已经猜到了,那我也没必要再多解释什么了——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再诚恳地看向了对方,“殿下,您现在对我有恩,我愿意尽我所能来回报,为您献诗也完全不足挂齿,但是我请您不要刻意为难我,选择一个让大家都难堪的时机。”
玛丽亚的表情非常淡漠,看不出任何喜怒来,但是从她眼睛里闪动着的光芒来看,此时的她绝对不高兴。
“怎么,长成现在的样子是我错了吗?仅仅因为我和姐姐长得一样,我就需要对特蕾莎公主毕恭毕敬,还需要时时刻刻考虑她的感受?难道她竟然和传闻中完全不同,而是一个妄自尊大、刻薄无礼的人?”
“她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我们也得看看场合不是吗?”艾格隆心里也有点不耐烦了,于是口吻也有点生硬了,“我知道您没有任何责任,但我身为丈夫,当然得照顾她的情绪,不能当面给她添堵。”
他也是个经历过人情世故的人,所以已经从玛丽亚的口风当中看出来了,玛丽亚最关心的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献诗”,而是当面让特蕾莎难堪,借自己来折辱她。
她明明和特蕾莎都还没有见过面,如此炽烈的敌意到底是来自于哪里?艾格隆有点想不明白。
是因为姐姐被特蕾莎抢走了心上人而心生恼恨吗?艾格隆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了。
如此“姐妹情深”确实让人感动,可是当自己身为当事人的时候就有点难受了。
艾格隆的语气非常坚定,不肯做出任何让步。
看着他这副样子,玛丽亚微微皱了皱眉,心里更加恼怒了。
就是那个特蕾莎,让自己和姐姐都落到了这一步……
她手里紧紧地握着折扇,以至于原本白皙的手掌更是没有了血色。
“您刚刚还在我面前说什么都能做,转眼间又对我说不行,可见您确实只是在花言巧语罢了。”她冷冷地说,“而且,您这时候突然又装成什么忠贞的丈夫了,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姑且不说您之前是怎么对待我姐姐的,就说我们刚刚见面的时候,您又做了什么?那是一个忠贞的丈夫应该做出来的事情吗?”
果然她翻出那件事了……艾格隆心里暗暗叫苦。
刚刚见到她的时候,他还在为自己的“收获”而暗自窃喜,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遭到了报应。
“那时候我是一时糊涂所以情不自禁,请您原谅我——”他只能选择道歉。
“这可不是口头道歉几句就能够揭过去的事情吧?就我看来,这是在冒犯一位未婚女子,而且还是您所在的邦国的公主,难道这是您应该做出来的事情吗?”玛丽亚公主依旧嘴上不饶人,“要不我们等会儿就让我的姐姐和特蕾莎公主评评理,让她们来判断一下您这位忠贞丈夫做的事情到底合适不合适?”
正因为抓到了艾格隆的痛脚,所以她的语气越发咄咄逼人,艾格隆心里也随之大为恼怒。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语气,还因为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让他回想起了当年经历的那些日子。
他把这些梦魇都已经抛开了,自从自己逃离奥地利之后,他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周围的人无不对他毕恭毕敬,就连他来到巴伐利亚之后,国王陛下因为有求于他也同样对他礼遇有加,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我们不妨挑明了吧——”艾格隆板着脸,然后一字一顿地问,“您到底想要怎样?”
“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要么在晚餐上为我献诗,要么就让您的夫人为我的遭遇评评理——无论哪一种我都无所谓,您可以自由选择。”玛丽亚冷笑着回答,“您看,您是可以选择的。”
“您是在威胁我吗?”艾格隆已经完全生气了,几乎是咬着牙问。“如果您要我写诗给您,别说一首了十首都行,何必这样为难我?您刻意要让每个人不痛快,究竟又能够得到什么乐趣呢?我最后一次请您高抬贵手,我会非常感谢您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您无论怎样理解都行,反正我作为受害者是有权利这样做的。”玛丽亚冷静地回答,“您似乎很不习惯别人这样对您?那今天您可就看清楚了,您是命令不了我、也无法干涉我行动的,我出于怜悯帮了您的忙,就算我不以恩人自居,我也没有义务遵从您的意志——恰恰相反,现在是您有求于我!”
艾格隆明显能够感受得到,玛丽亚是故意在激怒自己,而且她真的成功了,现在他很生气。
他的心脏在加速跳动,催动着血液流动也在加速,眼下如果他想要有所动作,那几乎肯定能够疾如风雷。
现在这花园里只有两个人独处,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尽情摆布她,甚至直接就地撕碎也轻轻松松——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也许是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凶狠气息,玛丽亚稍微有些惧怕地往后退了一步,但是随后又惊觉自己不能示弱,于是又站定了,然后昂着头瞪着面前的少年人,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回应,又仿佛是在挑衅地表现自己根本不怕。
时间在缓缓地流逝,艾格隆轻轻地迈动了脚步,虽然他步履看上去缓慢,但是却又出人预料地迅速,还没有等玛丽亚有所反应,他就已经伸手过去,揽住了玛丽亚的腰。
玛丽亚在惊骇当中本能地就往后仰,想要挣脱他的手,但是艾格隆的手抓得非常紧,直接就把她又拖了回来。
就这样,两个人面对面,几乎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不要挣扎了,我不想让您受伤。”艾格隆轻声说。
他刚才很生气,就想要动手了——但是看到这张和苏菲一模一样的脸,以及回想起两个人相处的时光,他又感觉自己的愤怒也逐渐消散。
“对不起,我为我之前的冒犯再次道歉。”艾格隆将她强行拉到了自己的怀中,然后环抱住了她,接着继续说了下去,“您说得对,我确实无权干涉您的行动,但是我也不会遵照您的吩咐去做什么选择,您想要做什么都行,我接受您做出的任何选择所带来的后果。”
接着,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在略有不同的香水味中,享受了曾经习惯的温存。
反正已经冒犯了,再多冒犯一下也不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片刻之后,他张开了怀抱,点头算作道歉,然后转身离开了。
既然已经决定接受现实,那他也没什么需要害怕或者顾忌的了,反正什么都有办法解决。
玛丽亚似乎已经被他刚才的粗暴举动吓到了,呆呆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眼神闪烁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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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性格区分
告别玛丽亚之后,艾格隆仍旧余怒未消,只是他长时间里早已经学会了控制情绪,所以也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看到他走了回来,一直守在旁边的夏奈尔赶紧也走回来了,她想要询问刚才主人到底和玛丽亚公主谈了什么,但是一看少年人铁青的脸色,于是什么也不敢再问了。
但是完全沉默似乎也不是办法,所以她只好大着胆子询问了少年人。
“陛下,我们……现在还继续逛吗?”
“不了,夏奈尔。”艾格隆轻声回答,“我们回去吧,特蕾莎应该已经等我们等得不耐烦了吧……”
刚刚准备走,顿了顿之后,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他又停了下来。
“你之前和玛丽亚公主有过接触吗?”
“我身为女仆,哪有资格和她谈什么接触呀……”夏奈尔既委屈又略带讥讽地回答,“而且在我刚刚进入巴伐利亚宫廷供职的时候,都见不到王室成员们,只能被那些管事的人吆三喝四,后来因为苏菲公主要远嫁奥地利,其他人都不肯去主动跟随她过去,我一看机会来了,就立刻报名希望能够去那边服侍殿下;上面的人看我手脚麻利而且年轻,就同意了我的请求,直到那时候我才有机会接触到殿下们……”
艾格隆当然明白,夏奈尔主动应征去异国他乡,并不是因为她忠于巴伐利亚王室,也不是为了讨好苏菲,而是为了借机来到奥地利宫廷,然后来接近自己。
于是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夏奈尔的脸颊以示鼓励。“嗯,做得很好。”
夏奈尔微微笑了起来,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来到苏菲殿下身边之后,我和玛丽亚殿下见过几面,老实说,我对她的印象也不是太好——她为人尖刻,谈笑间轻易就能把别人惹火,好在我的身份不值得她注意,所以她倒是没有让我为难过……”
艾格隆的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好像苏菲也是这样的。”
“是啊,只是不对您这样而已。”夏奈尔笑着回答。
笑了一会儿之后,她又略微摇了摇头,“要说两位殿下毕竟是双胞胎呢,性格和处事方式确实非常相似……不过就我的接触来说,却又好像有一点微妙的不同,苏菲公主更加堂皇大气,瞧不起人就是瞧不起人,讽刺别人的时候也是直来直去,而玛丽亚殿下却有点……”
夏奈尔一下子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阴阳怪气?”艾格隆适时地补充。
说多了心里都是泪,这可是他在两次见面之后得到的宝贵经验。
“对!就是这个感觉!”夏奈尔立刻就重重点头,同意了这个评价,“玛丽亚殿下经常能够面带笑容地把别人气得火冒三丈,拐弯抹角地贬损他人,她有时候甚至好像还以此为乐……哎,好像王后陛下也几次被她气得不行。”
艾格隆终于明白过来了,原来她不是特意针对自己,她是平等地对每个人都这样。
考虑到同性相斥,夏奈尔的评价里必然会带有一些个人主观色彩,但是艾格隆从和她的两次接触所得到的经验来看,确实也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艾格隆突然有点后悔,自己要是早点跟夏奈尔参谋,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了——只可惜当时把一切都埋在了心里。
要是早点知道玛丽亚的性格,他就不会让自己如此被动了。
算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去纠结也没有意义,反正等会儿晚餐上大家都要见面,躲也躲不过——艾格隆已经决定,无论等下发生了什么,自己绝对不能发火,免得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突然,艾格隆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夏奈尔,那她们姐妹两个的关系如何?”
夏奈尔又皱眉开始思索,片刻之后才轻声回答,“我也说不太清……有时候她们两个相处得很亲密,好像无话不谈,但有时候又互相嘲讽贬损,好像非要争个高低不可。”
艾格隆倒也能够想象得到为什么会这样——这对姐妹之间既因为同时出生而彼此珍重,但因为性格都高傲尖刻,所以又本能地排斥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因此时而亲密时而争吵蔑视。
那么,对姐姐的遭遇,玛丽亚又到底有多少悲痛呢?
他猜不出答案,但是却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妥。
可惜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写给苏菲的信也已经到了她的手中,自己再焦虑或者担心又有什么意义呢?
艾格隆只能深呼吸一下,然后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我们回去吧。”
接着,他做了一个手势,仍旧满腹疑问的夏奈尔不得不保持了平静,然后将艾格隆带回到了会客厅当中。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黄昏时分,而此时特蕾莎还在和奥古斯塔公主进行着诸如“今天天气很好”“奥地利的天气更好”“希腊的天气最好”之类的没营养对话——没办法,这就是社交的需求,即使两个人心里都不耐烦也得进行下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到丈夫回来之后,特蕾莎终于松了口气,从这种沉闷的闲谈当中解脱了出来,然后以愉快的笑容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亲爱的,心情好点了吗?”她欢快地问。
“嗯,心情好多了。”艾格隆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妻子的旁边,“你们聊得开心吧?”
“开心极了!奥古斯塔殿下是一个非常开朗而且温和的人,她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我从她这里得到了许多有用的教诲。”特蕾莎以社交场上的惯例用词回答。
“嗯,我也感觉到非常高兴,特蕾莎公主相处起来让人觉得非常愉快。”奥古斯塔公主也笑着回答,“真希望你们能够快点拥有一个大家庭,孩子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天使,围绕在身边的越多越好。”
“我们会努力的……”特蕾莎羞涩地回答。
奥古斯塔公主看了看旁边的挂钟,然后又看了看窗外。
“看来另外一位客人已经来了。”接着,她回头说。“我看到了她的马车。”
“嗯,还有另外一位客人吗?”特蕾莎产生了和夏奈尔刚才一样的疑惑,毕竟今天奥古斯塔公主是会客状态,一般哪有人会在这时候登门拜访。
“哎,她太任性妄为了,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是我的妹妹,哪怕不是同一个母亲我也得容忍一点。”奥古斯塔公主苦笑了起来,然后她又提醒面前的少年夫妇,“嗯,既然她已经来了,等下我们一起共进晚餐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了,既然是您的妹妹,也就是巴伐利亚的公主殿下,我们当然应该对她尊敬一些——”特蕾莎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
“她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有时候挺让人伤脑筋的。”奥古斯塔公主仍旧苦笑着,然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不过,虽然你们第一次和她见面,但是我认为也许你们两位会有一点熟悉而且亲切的感觉。”
“……”特蕾莎疑惑不解地看着她,搞不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突然,特蕾莎的心里升起了一股非常不妙的感觉,她隐隐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是一下子又抓不到那一丝灵感。
不过,现实的发展也不需要她再多想了,没有等多久,门就被仆人打开了,接着在裙裾飘扬之间,头戴软帽、手持折扇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
特蕾莎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她吸走了。
“苏菲殿下……”特蕾莎失声惊呼,“您怎么可能在这儿?”
“她不是苏菲殿下。”奥古斯塔公主立刻回答,“她是苏菲的孪生妹妹,玛丽亚。特蕾莎,我说得没错吧?你肯定一眼就认出了她!”
听到这个解释之后,特蕾莎立刻就明白了刚才奥古斯塔公主那句“虽然你们第一次和她见面,但是我认为也许你们两位会有一点熟悉而且亲切的感觉”到底是指什么了。
按理说,她也学过各家王族的谱系,早已经知道了苏菲有个孪生妹妹,可是她一直都避免与苏菲接触,甚至有点刻意去遗忘与她有关的事情,久而久之她也就没有注意这件事了。
可是当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又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曾经尘封的记忆,又开始鲜活地浮现在自己的眼前了。
熟悉是很熟悉,但是亲切却一点都没有。
从玛丽亚公主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当中,她总能找到那熟悉的嘲讽意味。
几乎是在一瞬间,特蕾莎稍稍偏过了视线,看向了自己的丈夫,而迎面而来的是艾格隆的惊讶、以及略带尴尬的歉意眼神。
他不够惊讶!特蕾莎立刻就在心里说。
以她对丈夫的了解,一旦这里初次见到玛丽亚公主,哪怕明知道她只是苏菲的孪生妹妹,他也不可能如此镇定。
所以,他到底知道什么?是不是巴伐利亚人之前暗中通知过他?特蕾莎立刻就心生怀疑。
还有,为什么在姐姐还在会客的时候,玛丽亚公主会如此失礼地前来拜访?现在看来也有答案了——她就是故意的。
特蕾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事情肯定不会像表现得这么简单。
那些恩怨纠葛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怎么没完没了了……她一下子感觉到脑中一阵酸疼,原本的轻松惬意也瞬间被一扫而空。
奥古斯塔夫人不知道发生在奥地利的那些事,所以她的心情还是和之前一样轻松,等到玛丽亚走到自己旁边之后,她主动对特蕾莎开口了。
“之前听到玛丽亚想要在今天来拜访我的时候,我略微有些惊讶,不过这也许是缘分吧……她的姐姐在奥地利,听说对艾格隆照顾有加,如今她也恰巧碰上了你们。”
这哪里会是什么缘分?肯定是她自己故意的!特蕾莎心想。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糟糕了几分——虽然她不知道玛丽亚公主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她绝对没有从对方的笑容感受到任何善意。
“是啊,我们曾经承蒙苏菲殿下多方关照。”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是表面上特蕾莎还是维持住了风度,“只可惜我们离开奥地利之后,以后恐怕很难再见到她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着,她又看向了玛丽亚,“殿下,能够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很抱歉,刚才我把您错认为您的姐姐了。”
“特蕾莎殿下,我对您可是久有耳闻了,今天很高兴能够见到您——您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美丽端庄。没关系的,您不必过意不去,我们一直都会被人认错,从小就这样。”玛丽亚脸上挂着笑容,然后以宽容大度的口吻回答,“就连我们身边最亲近的那些人,也经常会犯下这等失误,何况是您呢?”
虽然这句话听上去非常寻常,但是特蕾莎还是忍不住瞥了艾格隆一眼。
艾格隆一直的沉默,让她有些不耐烦了。
“亲爱的,您难道不应该打个招呼吗?”于是她催促了一句。“她可是你舅母的孪生妹妹,你可不能失礼。”
“没关系的,把我当成普通朋友就好了,可不用那么生疏。”玛丽亚满不在乎地回答,然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以好奇的笑容打量着特蕾莎,“据我所知,特蕾莎殿下,您的父亲是莱希施泰特公爵外祖父的亲弟弟,要强行论长辈的话,似乎也您应该算是您丈夫的长辈才对?难道你们日常相处的时候,也是毕恭毕敬的吗?那可真是挺累的。”
被玛丽亚这么一问,特蕾莎一下子被堵得无话可说,心里头的窝火更是无处发泄。
她发现了,玛丽亚果然对她心怀敌意——而且她的用词之刁毒似乎不逊于苏菲。
果然是亲姐妹,真是一个德性……曾经那些灰色的记忆又涌上了心头,让特蕾莎心头百味杂陈。
这时候艾格隆发现自己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于是他勉强地开口了,“很高兴见到您,玛丽亚殿下。我对苏菲殿下当年对我的照顾满怀感激,所以见到您我有很多感触。”
“殿下,承受您感激的代价可有点高昂。”玛丽亚笑着回答,“我替我姐姐谢谢您了,她如果知道您和您的夫人正幸福地享受我们国家的热情款待,一定会很高兴吧?”
这时候,奥古斯塔公主总算发现气氛不大对劲了。
“好了,晚餐时间到了,我们一起去用餐吧——”她强行中断了这并不愉快的对话,然后做了一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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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针锋相对
在奥古斯塔夫人的干预下,特蕾莎和玛丽亚最初见面时就爆发的冲突,也随之戛然而止了——毕竟,虽然一见面就互相讨厌对方,但是她们都自重身份,尤其是现在都是客人,不能让主人面上难看。
玛丽亚最先打破了沉默,她轻柔地屈膝,然后似笑非笑地扫了艾格隆和特蕾莎一眼,“回见。”
然后,她跟着自己的姐姐先行离去,留下了这对少年夫妇面面相觑。
特蕾莎的表情极为严肃,先前的轻松闲适已经一扫而空——这不光是因为刚才玛丽亚刻意的嘲讽,更是因为自己的丈夫。
刚才他的反应就不太对,而直到现在他还是哑口无言。
难道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吗?特蕾莎决定非要问个清楚不可。
“殿下,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特蕾莎看向了自己的丈夫,然后询问。
“我……能告诉你什么呢?”艾格隆反问。
“至少可以告诉我,玛丽亚殿下今天的拜访,到底是一个巧合,还是一个刻意为之的冒犯吧?”特蕾莎认真地问,“难道你真的一无所知?”
这个问题极为尖锐,以至于艾格隆都有点难以招架。
他这时候也明白,特蕾莎肯定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偏偏这还不是误解,她模糊地接近了真相,一个他不能承认的真相。
看着艾格隆沉吟不语的样子,特蕾莎的视线微微垂了下来,显然已经明白了真正的答案。
“如果你告诉我你完全一无所知,你刚才和我一样惊讶,那我会相信的,艾格隆。”接着,她小声说,语气也放软了下来。
可是,艾格隆当然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不,特蕾莎。”艾格隆叹了口气,“我承认我不是第一次见她,之前在王宫里我就见到了她,当然我只见了一面,时间也非常短——”
顿了顿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是她主动找到我的,当时的我和刚才的你一样惊讶。”
“是吗?”特蕾莎不动声色地反问,不过从她的神情来说,似乎态度稍稍缓和了——因为她相信艾格隆现在说的是真话。“那她找你是为了什么呢?”
“还能是为了什么?”艾格隆苦笑,“当然是因为她那个倒霉的姐姐了……她对姐姐的现状非常担心,过去她们时常通信,但是自从我逃亡之后,她们之间的通信就完全中断了,她收不到有关于姐姐的任何消息,寄过去的信也石沉大海——她非常合理地认为这是我的责任。”
“也就是说,她是跟你兴师问罪的吗?”特蕾莎的眉头舒展开了,因为这个理由确实非常符合逻辑——而且,在苏菲的问题上,无论是自己还是丈夫都站在了亏欠她的一方,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她甚至没有立场指责玛丽亚什么。
甚至她还在想,也许玛丽亚公主一见面就对自己夫妇这么大怨气,不断冷嘲热讽也是有道理的。
“倒也说不上问罪,只是责备我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让苏菲殿下陷入困境而已。”艾格隆苦笑着回答,“这是事实,我无法否认,也不想否认,所以我跟她道歉了,顺便希望她以后能够联系苏菲的时候,帮我传递一声问候。”
艾格隆有意轻描淡写,而且刻意回避了自己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到底对玛丽亚做过什么,于是特蕾莎听上去感觉好像也合情合理。
当然,她并不高兴丈夫还想要跟苏菲联系,可是她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允许愧疚的艾格隆致意问候的话,她自己也觉得太刻薄而且不近人情了。
艾格隆这是故意模糊了信息,他说的致意问候特蕾莎自然理解为口信,这样特蕾莎就不会追问他到底写了一封什么样的信和里面的措辞了。
她可没想到丈夫还写了信——甚至是两封。
“原来如此……那她为什么今天又跑过来了?”她不再纠结这件事,而是再问了另外的问题。
“我不知道,也许是个巧合,也许她可能是觉得只见到我还不甘心,还想要看到你吧?”艾格隆立刻就回避了问题,“当然,未必是好意的。”
“这不是摆明了的事情吗?她对我很有敌意,她刚才那笑容真是刻薄,眼睛简直像是蜜蜂的刺一样让人难受……”特蕾莎小声抱怨,然后自己都忍不住苦笑了出来,“好吧,考虑到她的孪生姐姐现在的处境,我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了,虽然我在这个问题上绝对清白无辜,但是既然她要恨我那我也无话可说。”
“是啊,我也这么想的。”艾格隆附和了妻子,“你对当初的事情并不负有责任,这事都是我自己惹出来的,我承认这是我的错。所以,刚才哪怕她对我们两个都很不客气,我也没办法发脾气。特蕾莎,请原谅我当时没有跟你说明,我认为这件事说出来只会让我们两个人都不愉快而已,我不想让我们再为过去的事情所牵累。”
艾格隆的话,让特蕾莎终于松了口气,她相信了他的描述——当然,主要是因为她愿意这么相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算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她爱恨我们就恨吧,反正恨我们的人那么多了,也不怕再多她一个。”特蕾莎一边说,一边主动挽住了丈夫的手,“既然她对我们的怨恨事出有因,那我也可以和你一样对她的冒犯装作视而不见,反正我们和她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情,忍过今天就好了——哎,谁让我和你结为夫妇了呢?你的荣耀我沾了光,你的仇怨我也只能一并承担了。”
特蕾莎如此亲密的语气和动作,也就意味着她接受了艾格隆的解释,也不再纠结这件事了。
“好了,晚餐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就这样过去吧,让她也看看我们现在的幸福。”接着,特蕾莎提议。
艾格隆心里知道特蕾莎这是嘴上说容忍,实际在故意示威,以自己“理所当然的胜利”来回敬刚才玛丽亚的冒犯,不过眼下他也没办法给她泼冷水,只能同样挽住她的手,跟着她一起前往餐厅。
当他们即将踏入到餐厅时,特蕾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对了,艾格隆,玛丽亚公主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和她姐姐的通信内容呢?”特蕾莎微微眯着眼睛问,“我猜想,苏菲应该会跟她的妹妹分享有关于你的事情?毕竟她在那个环境里,能分享的乐事也不多吧?”
艾格隆没想到在最后一步的时候特蕾莎突然又跳到了真相的门口。
他一直都很庆幸自己的妻子那么思维敏锐,但是此刻他却宁可她不要这么敏锐。
“我不知道,我们本来就不欢而散,她又怎么会跟我说自己和姐姐的通信呢?”他只能勉强地回答。
“我不知道我的猜测是不是真的,但是如果真是如此,那她恐怕更加有理由仇恨我了……”特蕾莎突然捂住嘴,然后浅笑了起来,“哎,殿下,您可真是让我心累呀……不过倒也没关系,反正结果都是注定的,我们就是夫妇而且永远都是,些许的杂音是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协奏曲的。”
她说了这句不明所以的话以后,仆人打开了餐厅的门,而少年人夫妇也就此走了进去。
就在开门的一瞬间,艾格隆明显感受到了有一道锐利的视线在自己脸上一扫而过,但是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而特蕾莎自然也察觉到了,但是她浅笑以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她当然知道,越是这样就越会激怒玛丽亚,不过她根本不在意,反而有点惬意——毕竟,无论她是出于什么动机而怨恨自己,自己反正就是笑到了最后的人。如果对方不来惹她的话,她倒是不介意展现得谦逊大度,但是既然已经被她如此冒犯,特蕾莎可没有低声下气的兴趣。
很快夫妇两个人并肩落座,而仆人们也送上了餐点,晚餐正式开始了。
因为有奥古斯特夫人在,所以出于对她的尊重,所以在品尝开胃菜和汤汁的时候,大家都在轻声闲聊,至少保持着表面上的融洽。
而艾格隆则秉持着少说话为妙的原则,把精力都放在了用餐上,只是偶尔才会附和自己妻子的话,让她们的闲谈能够顺畅进行下去。
不过,虽然表面上非常镇定,但是艾格隆心里自然还是有点发虚的——因为就在刚才,他已经和玛丽亚公主闹翻了,玛丽亚威胁他按自己的意志行事,不然就在特蕾莎面前揭发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没有接受威胁,也就意味着现在玛丽亚现在随时可能爆发,落实自己刚才的威胁——而他对她也没有任何反制手段,只能想办法收拾残局。
当然既然闹翻了,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事情变得再怎么样糟糕他也能够承受,反正到时候水来土掩,大不了跟特蕾莎道歉然后永远不再跟玛丽亚扯上任何关系——不过,他自然还是希望,最好这一切都不要发生。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这看似热闹实则毫无热情的闲谈,随着晚餐来到中段的时候,玛丽亚公主突然以温和的笑容看向了特蕾莎。
“特蕾莎殿下,我之前就听说您喜欢阅读诗歌和故事,您之所以和莱希施泰特公爵结缘,似乎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是的,您对我倒是颇为了解。”特蕾莎轻轻点头,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我倒是不知道我已经如此有名了……”
“您自然比您想象得还要出名,毕竟从您那里传出了太多新闻,甚至有阵子到处都在谈论您,我想不听都很难,所以只能稍微留意一下了。”玛丽亚看似老实地回答。
虽然她的语气平常,但是特蕾莎轻轻地咬了咬嘴唇,才让自己没有把手中餐具扔到桌子上。
对方所说的“大家都在谈论您”,不用问就是在暗讽一年前自己在订婚前夕被未婚夫扔下跑路的“大新闻”。
这件事给她和她的父母都带来了巨大的创痛,虽然现在她已经用实际行动挽回了一切,但是曾经的梦魇仍然历历在目,她也把这个引以为毕生一大恨事。
当然,谁也没有胆量或者兴趣在她面前揭疮疤,只是没想到,今天却有个人根本就不在乎她的身份,敢于当面说出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初你直接带我跑了该多好!何至于今天被人提出来羞辱……特蕾莎愤愤地瞥了艾格隆一眼,然后她收起了恼怒,然后以澄澈到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神看着玛丽亚。“那倒是劳您费心了,殿下。我不知道您当时听到的新闻是如何描述我的,但无论外界如何评价我或者取笑我,我都不在乎,因为我没有余暇再去关注旁人了,我无论是过去或者现在,都只会为自己亲爱的家人们努力。”
特蕾莎的回应有礼有节,并且丝毫也不露怯,看着她的眼神,玛丽亚一瞬间有些迟疑。
好个强硬的人……多少人被她娇柔的外表骗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姐姐估计也是被她这样顶得无话可说吧。
“其实您不用担心,是有人取笑您,但我是挺敬佩的,因为您有胆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片刻的停顿之后,玛丽亚重新开口了,“另外,因为有着共同的爱好,所以我更是愿意为您声援。”
“共同的爱好?”特蕾莎反问,“您也喜欢阅读吗?”
“是啊,和我那个喜欢舞会和打猎、飞扬跋扈的姐姐不同,我要文雅许多。”玛丽亚自负地回答。
“恰好,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您,虽然我不确定您愿意不愿意听……”接着,玛丽亚故意做出了迟疑的样子。
特蕾莎丝毫没有疑惑或者怯懦的样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您不必担心,无论您告诉我什么事,我都会耐心听着的,毕竟我从小所受的教养,不会允许我待人失礼。”
尽管放马过来吧。
空气顿时停顿了。
来了吗?艾格隆的心脏陡然抽动起来,但是在表面上却还保持着镇定。
“不瞒您说,正因为我有这个爱好,所以之前我的姐姐也跟我分享了许多她在美泉宫收集的诗篇——”她一边说,一边悄然扫了艾格隆一眼,“嗯,可能是她缺乏鉴赏力的缘故吧,她倒是挑了许多您丈夫的手笔,所以我倒是拜读过不少呢!哎,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些不幸事件的话,我想我们的见面会大有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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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晚餐风波
“哎,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些不幸事件的话,我想我们的见面会大有不同吧……”
虽然玛丽亚公主在闪烁其词,但是特蕾莎却完全看出了其中隐含的意思。
她发现自己之前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苏菲之前跟自己的孪生妹妹分享了有关于艾格隆的事情——甚至,也许她还有意要撮合他们两个。
所以玛丽亚才会对自己这么憎恨,因为自己不光抢走了姐姐的小情人,更是抢走了她有可能的未来夫婿?
特蕾莎越想越是合理——既然和苏菲同时出生,那么现在玛丽亚已经23岁了,以皇室公主来说这个年纪出嫁本来就不甚寻常,甚至她的妹妹也已经出嫁了,而她却还是孑然一身。
这种不合情理的现象,必然就会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原因。
想到这里,特蕾莎原本就已经恼怒的心绪又多了几分压抑,她没想到原本以为殿下的那段孽缘都已经被时光埋葬,从此以后两边天各一方再也不用担心了,却没有想到原来在幽暗的黑幕当中,竟然还潜藏着一个孪生妹妹?
真是个难缠而且不可理喻的人,整天想方设法在给人添麻烦……
在恼怒当中,特蕾莎心里原本对苏菲的同情,也就此消失了大半。
当然,现在再去想什么苏菲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把眼下这位玛丽亚公主给应付过去。
脑子里转过大量的念头之后,特蕾莎总算整理好了思绪,然后微笑了起来。“这还真是出人意料的缘分呢,真没想到我的丈夫原来在异国他乡也有个读者,我替他感到高兴……哎,说真的,其实我一直都梦想着殿下不要去冒生命危险进行家族事业,而是和我一起隐居乡间,以文字上的创作来娱己娱人,一起经营我们的家庭。如果真能做到的话,也许您能够见识到他更多的作品,除了您之外,其他人也会承认他的才华和成就,那样该多好啊……”
特蕾莎这些话虽然是发自肺腑,但是玛丽亚却完全不相信,毕竟这看上去实在是太像故作谦逊了。
哼,你就显摆吧,小妖精。玛丽亚在心里暗骂,不由得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特蕾莎更是厌恶。
“是吗?那可真是朴实的憧憬。”玛丽亚讽刺地笑了笑,“我原以为如此个性如此激烈的您,会有着更加强烈的愿望,所以才会如此坚定地追随在公爵的身边呢。”
“也许对其他人来说这种生活很沉闷无聊,对我来说这却是幸福之所在了。我从小就是在这样的家庭当中长大的,正因为我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幸福,所以我乐意复制一遍父母的人生——”特蕾莎也看出了对方的嘲弄,于是小声解释,接着她又笑了起来,“当然,现在再说这些也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的丈夫要让自己投入到一项注定使他名载史册的事业当中,我作为他的妻子自然也只能全情投入其中……我不敢说我从一开始就盼望着如此令人激动的生活,但是我会努力去做好的,能够分享到波拿巴家族的光荣,我也感到与有荣焉呢。”
特蕾莎的语气轻松愉快,既透露着能够和丈夫最终走到一起的庆幸,又满是骄傲和自豪,
这种洋溢着幸福的神色,更加印证了玛丽亚刚才的想法,因此轻易地就让她心也随之抽痛起来。
因为,在不久之前的那些岁月里,她也曾经畅想过这些。
可恨……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懊恼和怨恨让玛丽亚几乎难以自持,只不过从小所受到的严格教育让她还勉强维持着镇定。
她知道特蕾莎在故意激怒自己,所以她不愿意失态,惹得旁人笑话。
“那我等着恭贺您加冕为皇后的那一天。”她装作恭敬地说,“如果您到时候愿意赐我一份赠礼就更好了,只不过不知道那时候您是否还会当众说这不是您所求呢?”
“我相信只要我和我的丈夫足够努力,我们会有那一天的——如果您愿意以观众的身份庆贺我们加冕,我当然乐意为您留下一个极好的观众席位。”特蕾莎微笑着回敬,“您放心,我肯定会谨言慎行绝不会说错话的——若您不嫌弃的话,您还可以在后面为我手托长裙,共襄盛举,顺便监督我的言辞。”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玛丽亚手抖了一下,手指的指甲也刺入到了手掌中,这种刺痛感终于让她保持住理智,没有当场跟对方翻脸。
“那好,我们就说定了!”她的脸上维持着假笑,只是用词也越来越尖锐,“希望我能够活着看到那一天吧,哼,哈哈哈哈……”
餐厅的主人奥古斯塔公主,看得出来弥漫在空气中的尖锐气氛,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两个人一见面会剑拔弩张到这个地步,但是她如果再不管的话,恐怕后果就无法收拾了。
当然,在内心里,虽然她是玛丽亚的姐姐,但是她更加偏向于特蕾莎一方。
因为她是了解玛丽亚的,这个妹妹脾气古怪而且尖刻,经常三两句话就把人弄得下不来台,当初惹怒父王和王后都是家常便饭,就连自己也几次被她抢白,只是碍于情面才没有发作而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再说了,玛丽亚也只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年纪还差了十几岁,本来就没有多少共同相处的感情。
而特蕾莎就不同了,虽然今天她才第一次见到面,但是特蕾莎的谈吐和性格都让她感觉非常不错,谦逊有礼。
今天两个人见面后发生的事情她也都看在了眼里——正是玛丽亚首先挑衅,才会引发争吵的,特蕾莎公主的应对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说已经在照顾自己的面子了。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再放任自己的妹妹再放肆下去。
“特蕾莎公主,无疑,有些人会因为您之前的一些遭遇而讥笑您,但我从来没有,哪怕听到那些不幸消息时,我也只是为您感到深切的同情,因为我知道这是何种感受。”于是,她出言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同样,很多人肯定很多人不希望您和罗马王的事业成功,但是我依旧站在您这一边,这不是出于我想要图谋什么好处,而是因为我知道,我的丈夫的在天之灵一定渴盼着这一切——他的愿望,那自然就是我的愿望,所以我祝你们一切顺利。”
接着,她又淡然扫了玛丽亚一眼,暗示她赶紧消停下来,“玛丽亚,你就别再逗弄特蕾莎殿下了,她现在是我们国家尊贵的客人,而且还对我们家族有重大贡献,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尽自己所能地招待她,这样才不失我们的体面。”
眼见自己的姐姐居然也不站在自己这一边,玛丽亚更是感觉到心情憋闷,但是她也知道不能再让姐姐生气了,所以无处发泄的她,只能停下了嘴,恨恨地吃下了一块奶酪。
看到她已经消停了,特蕾莎也不再继续嘲讽,而是平静了下来继续用餐。
看到这一场风暴慢慢地消失于无形,艾格隆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他已经看出来了,虽然这两个人刚才吵得相当厉害,但是玛丽亚公主并没有如同她所威胁过的那样,将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都抖露出来——也就是说,哪怕刚才自己生气地拂袖而去,她也没有恶意到让自己下不来台的地步。
既然这样,那一切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带着这样的想法,艾格隆继续默不作声地用餐着,只希望这样的沉默能够持续到一切都结束为止。
可惜他很快发现自己的想法过于美好了,玛丽亚吃完一些餐点之后,似乎又恢复了精神,视线又朝自己这里扫了过来。
虽然她没有说话,但是这视线似乎在质问自己为何一言不发。
就本心而言,艾格隆是真的不想要节外生枝了,但是这怨愤当中又带着点哀伤的眼神,却又勾起了他心中的回忆。
这一刻好像并不是玛丽亚在看他,而是苏菲在质问自己为何不愿意再多注意自己。
于是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玛丽亚犹如是得到了什么安慰一样,微微笑了起来,她带着些许的期盼重新开口了,“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刚刚我们是在谈论公爵的诗篇,老实说我之前是颇为心折的,直到也还收藏着。虽然我猜想现在公爵必定被太多的事务缠身,无暇分出精力来应景创作,但是在日后如果能够再行创作,能否跟我分享一下呢?我原本不是那么在意普通诗人,但是皇位觊觎者诗人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说不定还能够成为历史的收藏品——”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出来,“当然,如果您日后真能够迈上皇座,那我就更加为自己的珍藏感到荣幸了。”
她真的不打算揭穿我……艾格隆一阵庆幸。
他突然想到,玛丽亚既然这么做,那很明显就是要为两个人以后的关系留下余地了。
也就是说……
“难道这个要求也很过分吗?”在他沉默不语的时候,玛丽亚一边看着艾格隆,一边轻声追问。
“不,并不过分,殿下。”艾格隆终于打破了自己长时间的沉默,然后给出了一个肯定性的答复,“好的,既然您是苏菲殿下的亲妹妹,而且考虑到您帮过我的忙,那我肯定乐意为您献技——只可惜现在我长时间未曾有心情创作,所以只能等以后再试试看了,希望到时候您别嘲笑我。”
“如果真的水平太糟糕或者完全不用心的话,我可确实会嘲笑的——”玛丽亚微笑着回答,“不过您放心,我可以理解您的处境,不至于标准太严格。”
接着,好像她又想到了什么,“我这里还收藏有路易十八国王的创作,这是他流亡时期写下的诗篇,希望您不至于比他还糟糕吧。”
波旁复辟王朝的第一个国王路易十八,也就是断头国王路易十六的亲弟弟普罗旺斯伯爵,也是一个非常喜欢创作诗歌的国君,他在流亡时期就经常跟着自己流亡宫廷的近臣们唱和往来,并且以此为乐,哪怕后来靠着外国刺刀返回国内登上觊觎已久的王位,也没有改变这个爱好。
虽然明知道玛丽亚是故意在玩激将法,但是艾格隆一听还是被激怒了。
以他的立场来说,他不能不愤怒——因为波拿巴家族现在和波旁家族是死对头,他怎么可能自认比波旁的国王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恕我直言,拿我跟他比实在有点让我生气了。”艾格隆冷笑了起来,“这个家伙未曾为法兰西打下半点疆土,也未曾靠着自己与我父亲决胜疆场夺回江山,从头到尾他只是个看客,靠着外国人的垂怜抢到了王位……他在大革命之前是个纨绔废物,在大革命之后也只是个阴险的无用之辈,名义上他是波旁正统,但在我看来无非一个伪王罢了——他是完全无法和我相比的,无论是执政还是写诗,我可以跟您保证!”
“嗯,不愧是您,真的挺有心气啊。”玛丽亚公主笑着点了点头,“那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我满怀期待。”
说完之后,她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打勾的手势,以示鼓励。
从出现在特蕾莎面前开始,她一直都表现得尖酸刻薄,但是在这段交谈当中,却又机智又风趣,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特蕾莎看到丈夫和玛丽亚公主相谈甚欢,她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这个话题太过于正常,她也没有立场去搅和。
不过,一想到自己日后可能还会跟这个讨厌鬼产生什么联系,她就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她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但是她同样也不会容忍别人对自己的刻意羞辱——所以她绝不会忘记刚才玛丽亚的刻薄讥讽,也不会原谅。
正因为心中不忿,所以她一语不发,只是默默用餐着。
还好,接下来风平浪静,再也没有出现什么风波,这一顿宾主尽不欢的晚餐终于结束了。
作为地主,奥古斯塔公主理所当然地挽留几位客人,艾格隆和特蕾莎都答应了,而玛丽亚却婉拒了,她表示自己兴之所至来拜访姐姐,现在兴致已经消耗了干净,所以是时候回去了。
对妹妹的特立独行,奥古斯塔夫人当然无可奈何,事实上她还巴不得玛丽亚早点消停,于是假装恋恋不舍地送别了妹妹。
就这样,这场意料之外的风波悄然结束了,但是它的种子并没有消失,谁也没有想到,它将静静地隐藏在阴影当中生根发芽,最终变成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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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硕果
在玛丽亚公主告辞以后,无论是主人奥古斯塔还是客人特蕾莎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们又回复了之前那种谈笑风生的状态,并且心照不宣地避开了刚才的那些话题,只把口舌浪费在无关紧要的趣闻上面。
当时间来到深夜以后,按照礼节特蕾莎觉得自己可以中断谈话了,于是做出了不胜疲倦的样子,提出想要休息。
而奥古斯塔公主也正在等着客人这么做,于是她立刻就道了晚安,并且让仆人带着艾格隆夫妇来到了早已经安排好的卧室里面。
关好了门之后,特蕾莎脸上原本的笑容立刻消失了,紧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艾格隆也深知妻子此刻心情不好,因此他也不想去触霉头,于是他默不作声地收拾洗漱,准备就寝。
然而,他终究还是躲不过的。
“殿下——”正当他换好了睡衣之后,特蕾莎叫住了他,“我刚才的猜想成真了,玛丽亚公主显然之前对你有些好感,也许甚至曾经苏菲殿下有意想要撮合你们……知道这些以后,你感觉如何啊?”
艾格隆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是不是感觉很高兴?”特蕾莎不依不饶地追问。
眼看躲不过去了,艾格隆只能回答,“特蕾莎,你不能因为我没有犯过的过错而责备我,我对这件事本来一无所知,直到来到巴伐利亚之后我才听说这些,那我能做什么?我又能负上什么责任呢?我不觉得我需要道歉或者解释!
至于你问我什么感觉——我没有什么感觉,既然我们已经结婚了,而且我已经在婚礼上发了誓,那我的妻子永远是你,而且只有你,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被艾格隆这么一通回答,特蕾莎一时之间反倒沉默了。
她一向讲究矜持,尤其不喜欢发脾气迁怒于人,虽然她现在很不高兴,但是硬要不讲理地朝丈夫发脾气,她也实在做不到,她知道丈夫这些话都是对的。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没责备你,我只是觉得,苏菲殿下对你管得实在太多了……”
她自己恨不得淡忘的那些往事,却还是在犹如幽灵一样缠绕在她身边,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最让她难受的是——在心底里她清楚,如果当时没有路易莎提出联姻、然后由皇帝陛下指婚的话,没准可能真的就是苏菲愿望成真了,因为殿下显然不会拒绝苏菲的请求。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甚至都没有机会认识殿下。
上帝保佑,还好一切都按照自己心意发生了……正因为如此,特蕾莎坚信自己和殿下是天作之合,是命运所决定的结合,无论有多少人试图挑战,她们都绝不会得逞的。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艾格隆和艾格妮丝之间纠葛的真相,在她看来那些女子迷上殿下简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她自己不就被迷住了吗?
所以她既有一点无法说出口的自豪,又感觉到加倍的烦恼。
当然,对那些人的观感还是略有区别的——如果说对艾格妮丝她心里还存着几分敬佩的话,那么对这位玛丽亚公主她的心里就只剩下厌恶了。
这个女人一见面开始就笑里藏刀,毫不留情地讥刺自己,甚至还当面揭了自己最不堪回首的疮疤,何等刻薄可恶!直到现在特蕾莎想起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气得怒火万丈。
她暗暗发誓,如果玛丽亚以后知趣地躲得远远地也就算了,如果她还敢惹是生非的话,自己一定要让她承受惨痛的代价,让她在痛哭当中忏悔今天对自己的冒犯。
当然这些想法她都埋藏到了心里,并没有表露出来。
在表面上她反而是一副已经消了气的样子,她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同样洗漱并且换上了睡衣,接下来夫妇两个人并肩地靠在床背半躺着。
因为现在两个人是在别人家做客,而且刚才还都和人吵了架,所以他们也没有心情“更进一步”,只是这样靠在一起,享受着睡前的温存。
普通人都可以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他们两个更是历经风波、从患难当中就相互扶持的夫妇,在片刻的温存当中,原本今天各自积攒的恼怒也渐渐地烟消云散了。
“殿下,抱歉……我有点失态了。”特蕾莎笑着看向了自己的丈夫,“好了,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不用为不相干的人烦恼了,就让她自己生气去吧~”
接着,她在丈夫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以撒娇的方式来消弭刚才的争吵。
艾格隆当然乐得配合她,于是把她搂在了怀中。“这不怪你,特蕾莎,你已经表现得足够大度了,我刚才都在为你暗暗叫好。”
说完之后,他低下头来亲吻了妻子,两个人在温存当中心照不宣地将刚才的风波抛在了脑后。
亲吻了好一会儿之后,特蕾莎微微红着脸,然后眯起了眼睛。
“殿下,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一瞬间,艾格隆还以为特蕾莎还是余怒未消,但是看她此刻舒服的脸色,似乎又不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他小心地问。
“你果然没有注意到……”特蕾莎白了他一眼,不过并没有真的生气,她自己说出了答案,“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来了……”
一瞬间艾格隆还是没有抓到特蕾莎的思路,他差点脱口而出到底是什么没来。
但是,他终于还是反应了过来。
接着,他微微张开了嘴,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特蕾莎。
“你怎么会摆出这个样子呀!?”
特蕾莎完全没有想到丈夫居然是这种表现,于是小声抱怨。
接着,她小声解释,“我本来都是挺准时的,不过从上个月开始就一直没有来了,我怕是自己猜错了所以没说,但是现在看来,应该差不多是真的了吧。”
“抱歉……特蕾莎。”艾格隆像是被呛到了一样,轻咳了一声才让自己镇定了下来,“我只是太惊讶了,而且不光是惊讶,更有一种这不真实的感觉,我真的没有想到,不,其实我想到了但心里还是不适应……哎,我到底在说什么?”
“好啦,别语无伦次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特蕾莎又白了他一样,然后伸出手来堵住了他的嘴,免得丈夫继续大放厥词坏了自己的心情,“我其实也有一点点你描述的感觉呢……难道我真的就要变成母亲了吗?总感觉有点不真实。”
接着,她面带笑容,轻轻地抚摸着她其实还没有任何异常的肚子,“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们都已经这样那样……好几个月了,调皮的小家伙反倒有点迟来呢。”
艾格隆静静地听着,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特蕾莎,我们可能就要成为父母了吗?”半晌之后,艾格隆理清了思绪,然后问。
他是明知故问,只是想要听到一个确定无误的回答而已。
“是啊,艾格隆,上帝保佑,我们可能真的要成为父母亲了!”特蕾莎躺在丈夫的怀中,然后欢快地回答。
虽说他们已经结婚了半年,但是眼下都只有十七岁而已,纵使从小的经历和所受的教育让他们的性格都变得内敛和矜持,但是终究还是有一些少年少女的意气。
在潜意识当中,他们都或多或少地还没有摆脱孩子的身份——更何况,他们现在的年纪,在21世纪还能算做未成年人呢。
所以,哪怕心里知道“一直这样那样的话就会有孩子”,他们还是不约而同地有点难以相信这个事实。虽然艾格隆知道珂丽丝忒尔的存在,可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她,所以心里也难以留下什么实感。
但是,不管年纪多轻,他们身上所背负的义务却还是同样的沉重。
自从离开希腊,艾格隆见到每一个长辈都在叮嘱他一定要为这个家族开枝散叶,把波拿巴家族的嫡传支脉永久性地延续下去。
而他和特蕾莎也都明白他们的义务,让自己这一脉永远作为拿破仑皇帝的正统后裔掌握家族的一切,掌握帝国的皇座——这也是他应得的。
他在新婚之后和妻子如胶似漆,不光是在享受云雨的乐趣,更是在履行这项神圣的使命。
如今,辛苦的耕耘终于结出了“硕果”,艾格隆心里也感到非常欣慰。
他低着头,看着满面笑容的妻子,心里又是一阵感激。
特蕾莎不离不弃地跟着自己,如今又将成为自己孩子的母亲了,这岂非不是命运的安排吗?
也好,只有我们两个人生下的孩子,才有资格继承我的一切——而我,也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来闯下家业,以便留下更多东西给未来的孩子们。
是的,孩子们,因为他和特蕾莎日后肯定不会只有一个孩子——他的祖母,他们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特蕾莎本人,都期待他们拥有更多的孩子,让只剩下他一根独苗的嫡脉能够茁壮地流传下去。
他会做到的。
“等到确认属实之后,我就写信给我的祖母,她一定会乐得笑开花。”艾格隆紧紧地抱着妻子,然后笑着说,“嗯……不光是我的祖母,你的父母亲也应该收到一封报喜的信,他们也会为我们和孩子祝福的。”
“嗯!”特蕾莎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人人都说有了孩子之后,妻子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孩子上了。”艾格隆开了个玩笑,“特蕾莎,我亲爱的,你不会因为孩子而忽略我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伤心了。”
“我当然不会了,殿下。”特蕾莎头埋在丈夫怀中,然后闷声闷气地说,“没错,我一直都想要成为一个母亲,组建一个和我的父母一样幸福的大家庭。但是……对我来说,比起成为母亲,更重要的是成为自己所爱之人的妻子——我会非常非常喜欢我们的孩子的,但那是因为他们是我和你的孩子,他们顺延着我们的爱意,因我们的爱而生,见证我们的幸福,但是我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你。你可以不信,但是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艾格隆没想到自己的玩笑却引来了这样一腔满怀热情的表白,其中蕴含的情感让艾格隆一时间回想起了他们在基督山岛上,特蕾莎那些深情的表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往事历历在目,少女的神情和语言和当时一样炽烈而又专注。他突然回想起了一切,甚至连她当时的声调和神态都回想了起来。
“海神,我向您发誓……我会常伴在他的身边。我们将分享我们的一切,无论是光辉的还是污秽的……请您见证,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将会一直在一起。”
类似的情话,每一个少女都会在热恋期间说出来不少,可是她却比任何人都要当真,而且真的以自己的全部热情去实践了它,不顾一切。
相比之下自己……哎,真是自惭形秽。
哪怕一贯薄情如他,此时都有点顶不住了。
“谢谢你,特蕾莎。”艾格隆几乎哭了出来,嘶声说,“我对不起你的事情太多了。”
“那是自然了。”特蕾莎温柔地笑着,“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总舍不得怪你,谁让我乐意被你欺负呢……好啦,开心一点吧,我亲爱的,这明明是个大喜讯才对吧?”
说完之后,她从艾格隆的怀中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又拥吻住了丈夫。
两个人忘情地亲吻着,彼此分享着各自的爱意与温情,直到最后他们筋疲力尽之后,才拥抱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艾格隆和特蕾莎起床之后随同奥古斯塔公主用早餐,然后他向夫人提出了告辞。
夫人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于是也爽快地同他们夫妇告别。
“罗马王陛下,”在临别之前,奥古斯塔公主郑重地向艾格隆说,“您是光辉的继承者,而且因为年纪太小而无从见证帝国的真实面目——而我和您不一样,我是亲眼目睹了那一切犹如洪水般泛滥而来的暴力、掠夺和残杀,甚至我本人也算是半个受害者,哪怕后来我嫁给了欧仁亲王,我仍旧无法完全释怀……您正在进行的事业,我无从插手,我愿您成功,但是我更加愿意看到,您能够在世人面前展现出另一个面貌的波拿巴。”
“这也是我努力想要做到的。”艾格隆笑着回答。
“但愿如此。”奥古斯塔公主点了点头,接着,她又长叹了口气,“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一定会为你再指点一二的,真可惜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您所做的已经够多了,我永远感谢您,夫人。”艾格隆殷勤地亲吻了一下夫人的手背,然后挥手告别。
就这样,艾格隆带着他从奥古斯塔夫人这里拿到的赠礼,悄然离开了洛伊希滕堡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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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将军
告别了义兄欧仁亲王的遗孀之后,艾格隆在仆从的引领下回到了宁芬堡宫当中,继续作为客人享受自己应得的礼遇。
不久之后,特蕾莎怀孕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艾格隆和特蕾莎终于确认了他们将要有第一个孩子了。
夫妇两个自然喜不自胜,得知这一消息之后,路德维希国王也向他们表示了祝贺。
而和之前的计划一样,艾格隆写了两封信,分别向自己在罗马的祖母和在奥地利的岳父岳母报告这项喜讯,
如同所有即将第一次成为母亲的女子一样,特蕾莎有些患得患失,时而担心自己无法顺利生产下孩子,时而又担心生下来孩子又不知道该如何养育,艾格隆心里苦笑,但是也只能安慰她,让她对一切保持乐观。
当然,在庆贺自己即将成为父亲的同时,艾格隆也没有停下其他的事情。
就在这个春夏之交的傍晚,艾格隆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悄悄地报告给了他“重要访客”已经来到了宁芬堡宫之外的消息。
艾格隆心里一阵轻松,然后连忙找到了自己身边的那位经由路德维希国王指派,专门负责“照料”他们的宫廷侍从。
“先生,我有一位朋友从外地来到了这里,他是专程过来找我的。”艾格隆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所以我希望能够在这里接见他。”
听到了这个要求之后,侍从的脸上面露难色。“殿下,请问这位客人是从哪里来的?”
“是从法国来的。”艾格隆面不改色地回答,“不过请您放心,他的证件和手续都完全合法,只是一次正常拜访而已——不然他也不可能直接来到这里。”
艾格隆虽然这么说,但侍从的警惕却一点都没有降低,反而更加提高了。
“从法国来的……?”他颤声问,眼睛里突然满是怀疑和担忧。
“先生,您知道的,我是一个拥有一点威望的知名人物,所以我在全欧洲各地都有朋友,无论是法兰西还是巴伐利亚——”艾格隆有些不耐烦了,“我是作为你们国王的客人来到这里的,所以我认为我应该有会见我朋友的自由,难道您认为没有吗?”
“不,我当然没有这么想……”在艾格隆的严峻表情之下,侍从立刻就把身段放软了,毕竟没有接到明确命令的情况下,他绝对不敢触怒国王陛下尊贵的客人。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艾格隆,“殿下,您能否稍微等候一点时间,我去请示一下。”
“那当然可以,不过请尽快。”艾格隆故意用傲慢的眼神看向对方,“先生,我不是在故意为难您,但是我希望得到应有的尊重。”
艾格隆当然知道为什么侍从会表现得这么为难。
毕竟,自己的身份太特殊了,一方面自己拥有了一定的名望,甚至可以决定希腊王冠的归属;但另一方面,自己又是个皇位觊觎者,波旁王家的死对头。
因为前一个理由,巴伐利亚王室虽然有求于自己,也非常乐意招待自己,但是,基于第二个理由,他们也顾虑重重。
他们乐于招待自己这样一个客人,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允许自己把他们的国土变成“反法基地”。
自己如果安分守己的话,自然可以享受一段时间他们的亲切招待;但如果自己不知道分寸,不断惹是生非的话,那么他就很有可能失去巴伐利亚王室的好感了,不光会丢掉现在得到的礼遇,而且还有可能被路德维希国王驱逐出境。
艾格隆是个讲现实主义的人,所以他不会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在德意志境内,巴伐利亚算一个大邦,但是对比起法兰西来说,巴伐利亚又只能算个无力的小国,想要让他们公开站出来同法兰西的波旁王朝政府作对,属实难为他们了,艾格隆也不会傻到提出这样的要求。
所以他也在有意地控制自己的活动限度,避免刺激巴伐利亚王室——这些天来,他一直都表现得相当“安分”,只是今天才特意提出要求。
在他的预测当中,他接见一个来自法兰西的“朋友”,应该不至于超出路德维希一世国王的忍耐限度。
但如果他公开接见一大群人,甚至召开波拿巴分子的联欢会,那路德维希国王就算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容忍了——不是他讨厌艾格隆,而是他出于国家利益不得不这么做。
果然,正如艾格隆所预料的那样,很快,那位侍从官回来了,然后脸上挂出了谦恭的笑容。
“殿下,作为我国尊贵的客人,您的合理要求我们理应满足。”他微微躬身,然后给艾格隆报告了好消息,“您可以接见您的朋友。”
“谢谢你们的大度。”艾格隆耸了耸肩,然后略带讥讽地问,“为了表达我的坦荡,我是否应该让您或者其他某个侍从官现场旁听呢?”
“不,当然不用了。”侍从连连摆手,“您尽可以和自己的客人畅所欲言。不过,请允许我去迎接那位访客过来,这样他才能安全进入宫廷来到您的面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知道,这是宫廷方面想要确认是不是真的只有一个访客,验证自己说话的真伪——这一点他倒是乐意配合,反正他本来就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说谎。
他轻轻点了点头,而侍从紧绷的脸上终于稍微露出了笑容,而紧张不安的侍从如蒙大赦,行礼之后退下了。
“去把他带过来见我吧。”艾格隆转头向安德烈-达武下达了命令。
安德烈-达武领命而出,然后跟着那位侍从一起,趁着黄昏的暮色悄然离开了宁芬堡宫,而不久之后他们又回来了,不过这一次他们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这个客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身上还披着黑色的披风,头上戴着宽帽,整个人都好像被裹在了夜色当中。
因为事前得到了知会,所以卫兵们并没有拦阻这个神秘的访客,甚至也没有检查他的具体相貌,直接就放行了——路德维希国王确实够意思,在自己的容忍范围以内都做得非常妥帖。
很快,在夜色刚刚降临到宁芬堡宫的时候,艾格隆所居住的套间,终于迎来了这位他等待已久的客人。
当他走进门之后,艾格隆立刻就被这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吸引住了视线,在他的注视之下,访客走到他的面前,然后伸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接着毕恭毕敬地对艾格隆躬身行礼。
“陛下!感谢上帝,我终于能够见到您了!”他略带激动地说。
他的声音非常沉稳,又带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在他抬起头的同时,借由着烛光,艾格隆看清了他的脸。
这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出头、接近暮年的中年人,岁月让他的两鬓已经泛白,额头上也满布皱纹,显露出曾经经受过无数次生活打击的愁苦;不过即使如此,他的双目依旧炯炯有神,举手投足当中也显示出了充沛的行动力,也展示出他依旧没有熄灭的勃勃雄心。
他在下巴上留着短胡子,虽然略微花白但也被梳理得整整齐齐,不失体面和教养。另外,他摇杆挺得笔直,即使刻意在艾格隆面前展现得恭顺,也依旧没有失去那种严峻的军人气质。
除了威严之外,也能从他的面孔和举止当中,发现他年轻时的英俊潇洒。
难怪生出了埃德加这样俊美的儿子——艾格隆暗暗心想。
没错,他冒着风险也要接见的客人,正是埃德加-德-特雷维尔的父亲,前帝国将军特雷维尔侯爵。
侯爵是帝国的忠实拥护者,即使在帝国覆灭之后,他也没有改变他的政治立场,多次公开表达缅怀拿破仑皇帝,并且感激波拿巴家族封赐的爵位和财产——作为特雷维尔公爵的次子,原本他是没有资格拥有如今的爵位的,在1806年从德意志的流亡地返回法兰西并且为拿破仑皇帝效力之后,是拿破仑皇帝赐封他为帝国侯爵,并且还赠给了他大笔财产,让他在帝国时代和其他元帅将军们一样过上了奢华的生活。
正因为他坚持自己的立场,再加上他是一个卓有名望的将军,所以在法国的波拿巴派拥护者们,也渐渐地围拢到了将军的身边,而在逃离出奥地利之后,艾格隆也把他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拥护者,甚至还曾经专门派遣埃德蒙-唐泰斯前往巴黎和他联系。
不过,在见识到了埃德加-德-特雷维尔的做派之后,艾格隆对自己的选择不禁产生了一丝怀疑——因为埃德加虽然智力不差,但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他都和勇敢、热情、坚定和慷慨这些褒义词无缘。
儿子是这样,那父亲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他不禁有点担心特雷维尔侯爵言过其实,是一个平庸无能之辈。
只是如今艾格隆的支持者稀缺,更是缺乏在政治或者军事当中有分量的,所以哪怕心里怀疑,他也不得不继续依赖这位有威望的将军。
然而,当今天亲眼见到他的时候,侯爵那矫矫不群的风度,还有那种严肃的军人气质,都让他又坚定了自己的判断——特雷维尔侯爵,值得信任和依赖。
正因为带着这样的想法,所以艾格隆摆出了非常“礼贤下士”的姿态。
他走到了将军的面前,然后主动向他伸出了手。
“特雷维尔将军,我久闻您的大名,今天一见,您果然具有帝国军人应有的风范。”
特雷维尔侯爵伸出手来,然后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原本严肃的脸上也稍稍动容,“陛下……为了今天我们等待了太久,也失去了太多!”
说到这里,他的声调已经发抖,似乎回想起了帝国覆灭之后,这些波拿巴支持者们所面临的磨难和付出的牺牲。
漫长的等待终于迎来了一丝曙光,哪怕是他这样严肃镇定的人,也不禁为之动容。
“您说得对,我们都遭遇了很多劫难,并且失去了太多东西。”握了一会儿手之后,艾格隆抽回了手,然后笑容满面地看向了对方,“但是相比较来说,我至少还有用一个公爵的虚衔,还有一个皇帝外公来收容我,我没有资格跟你们谈什么牺牲,因为你们要在刺刀之下坚持自己的选择,甚至要面临生命的危险……从帝国覆灭开始算,已经过去十二年了,这些年当中凡是已经牺牲的人、凡是还在坚持不动摇的人,都是我必须去感恩的忠臣义士,我只恨自己现在还不足以去偿报他们的牺牲,但是我相信这一天会很快就到来的,请您,请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陛下,为您为波拿巴家族去牺牲,是我们的荣幸,我们当年义无反顾地浴血厮杀,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回报;如今我们也不会,我们只是在履行我们的誓言!有些无耻小人,把自己的誓言当成了可以随便践踏的笑话,他们出卖自己的品格去换取荣华富贵,但是我永远不会!”特雷维尔侯爵挺直着腰杆,以充满了热忱的目光看着艾格隆。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另外,在我心里帝国从未完结,拿破仑一世陛下统治法兰西直到他去世,而您从1821年开始就理所当然地统治着这个命定由您继承的国家!您只是因为世道无常而不幸暂时流落在国外而已,但无论如何您都是我们的合法君主,是必然将要回归皇座的继承人!”
特雷维尔侯爵的话声情并茂,甚至将钢铁的意志和丰沛的激情都融合在了一起,以至于一向薄情的艾格隆都听了不禁心生感动。
他知道对方的话未必完全是真实的心里话,可能也和埃德加一样有故意取悦讨好自己的痕迹——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论迹不论心,既然十几年来特雷维尔侯爵一直都在坚持做自己家族的忠臣,那么他就是忠臣,再苛求他从身到心完全只剩下效忠波拿巴家族的狂热,那也太不现实了。
对忠臣必须要予以鼓励和奖赏,尤其是现在用得着的时候。
“将军,听了您这番话,我相信先皇的在天之灵也会倍感欣慰的……您是他留给我的最宝贵的礼物,很高兴我还有您在身边效劳——”艾格隆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手势,请将军落座。“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您和您一家人为我所做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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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元帅
“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您和您一家人为我所做的贡献。”
艾格隆充满深情的话,让特雷维尔侯爵听了不禁大为舒畅。
虽然表面上特雷维尔侯爵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效忠波拿巴家族,只是为了回报君恩不求任何回报,但是人终究是人,他也有自己的子孙,哪怕他现在已经无欲无求,他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子孙——若不是为了门户计,他又何苦在这个年纪还参与到这种要命的事业当中?
所以,艾格隆特意点出要在未来回报他的家人,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带着喜悦的心情服从了少年人的命令,坐到了沙发上,但依旧正襟危坐,挺直腰杆没有任何松懈,让陛下能够感受到他的谨慎和恭敬。
“您这一路上一定辛苦了。”现在两个人已经近在咫尺,艾格隆仔细打量着将军,从他灰白的两鬓和胡须当中看出了风尘仆仆后的疲惫。
“也称不上太辛苦,我过去赶过的路比这要长得多——”特雷维尔侯爵毫不在意地回答。
“也对啊,当年您跟着先皇来了一次巴黎到莫斯科的折返跑……比起那次的旅途,这一次的疲惫简直不值一提。”艾格隆微笑了起来,“那时候,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您跑了五千多公里,确实够累人的了。”
听到艾格隆的笑声,特雷维尔侯爵也只能苦着脸,不敢跟着一起笑——身为帝国的继承人,艾格隆可以拿帝国最壮观的惨败来调侃,那是气度;而身为臣下,他不能调侃,身为当时的亲历者,他更加无法以调侃的语气来描述这段往事。
“那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一段令人不堪回首的记忆。”等艾格隆笑完了之后,侯爵闷闷地叹了口气,“我是个幸运者,我是一位将军,哪怕是逃亡也有着部队里最好的待遇,但是跟随着我们的那些可怜人们就不一样了……他们被迫忍受着饥饿和寒冷,默默地以双腿跟随着我们这些人往西方走,在寒风当中不断有人倒毙,而活下来的人也已经宛如行尸走肉,只是带着最后一点身为人类的希望默默地向前挪动……这不再是一支军队了,到最后所有人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成为荒原中又一具无人认领的骸骨而战——幸运的是我活着回来了,但已经有太多的人永远地长眠在了那一片荒芜的大地上,包括很多我的朋友、我的部下,我不想记得那些由寒风冰雪组成的噩梦,但是我永远也没办法忘记那些灾难,以及那一个个在我面前消逝的面孔。”
艾格隆静静地听着将军的感慨,到最后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确实是一场令人痛心疾首的失败,直到今天我们还在为此付出代价。但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有从失败当中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您就是我们的希望,陛下。”特雷维尔将军立刻回答,“我跟您说这些并不是为了给您泼冷水,而是想让您感受到您每做出一个决定的分量——您以一身维系着我们整个党派,您的一个决定就将关乎于我们的生死。当然,我们不害怕为您出生入死,只要这些死亡对您有用,您尽可以拿我们的生命去兑换您的胜利。”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笑了起来,“将军,我知道您是个严肃的人,但是您没必要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话说得这么丧气——我非但不希望挥霍掉您和其他人的性命,恰恰相反,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够把你们保存下来,因为未来如果我真的君临法兰西,我需要你们替我来管理军队,维护我的国家。”
“这是我们的天职。”特雷维尔将军点了点头。
顿了顿之后他话锋一转,“但是陛下,您手中的人目前还相当少,其中大多数人资历也都非常稚嫩,他们无论如何都难以在军队当中得到应有的敬重——因此,从目前开始到很长一段之间内,您需要得到军队现有的军官阶层的合作,只有他们才能够让军队偏向于您这一方,至少不反对您成为皇帝。”
对这个道理艾格隆非常懂,于是他点了点头,“这正是我依赖您,并且向您寻求建议的原因。”
艾格隆发现,也许是常年从军的缘故,特雷维尔将军说话直来直去,虽然对他态度恭敬,但同样也是有一说一,甚至还敢于当面反驳他的话——虽然从表面上是先认同他的话再委婉建议。
如果是心胸狭窄的无能之辈,碰到这样的下属肯定会心有芥蒂,但是艾格隆不会,他欣赏有性格的人——但前提是有才能。
“这话没错,我也确实打算寻求军队的支持——不过将军,您现在也看得到,现在的军队掌握在波旁家族手里,他们也一直都试图拉拢那些元帅和将军们,很多人都被他们承认为贵族,并且在宫廷里拥有着极高的礼遇,您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怎么做?”艾格隆虚心地问。
艾格隆的态度一改往日的骄傲,非常谦逊地向对方询问,而特雷维尔将军对这个问题同样也已经考虑过很久了,所以当场就能够给予艾格隆答复——当然,他是万万不敢把自己效忠的主君当成“晚辈”来看待的,所以态度也一直控制在“建议”而不是“指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深知,这位少年人从小就拥有如此才华,又有坚定的意志,因此性格必定是傲慢自负的类型,哪怕此刻摆出谦逊求知的模样,自己如果昏了头当了真,真的去以老师教训学生的态度去对待他的话,哪怕今天他为了笼络人心而不以为忤,日后等到地位稳固了,自己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虽然将军一直努力维持心直口快、正直忠诚的人设,但他毕竟是特雷维尔家族的成员,拥有洞悉人心的本领,他当年在拿破仑皇帝麾下服役,并且深得皇帝陛下的喜爱,哪怕后期的皇帝越来越刚愎自用也没有被他触怒过,靠的绝不会是所谓的“直率”。
带着一丝不苟的恭敬态度,特雷维尔侯爵微微弯腰,然后平静地对少年人讲了下去,“我在军队呆过多年,哪怕如今已经被迫退出军队,我还是同我的老朋友们保持着联系。我可以告诉您,军队是一个封闭的世界,就像是兄弟会一样,他们因为长期服役而缔结了深厚的私人关系,而且没有任何地方比我们的军队更加讲究上下级关系,因此,上层的军官们拥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如今位于我们军队顶点的,是帝国时代尚存的元帅们,在先皇离去之后,他们就代表着那个充满了胜利和光辉的年代,他们是军队威望最高因而也说话最有分量,他们的部下都遍布在整个军队里面,如果能够让他们为您在军内鼓吹,那么您自然就事半功倍了。波旁家族复辟之后也封了几个元帅,但是他们要么因为年事已高而死去,要么就因为没有太多军功而不能承担起足够的威望,在军内的人事关系也少,不足为惧。”
艾格隆默默思索了对方的话,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嗯,您说得没错,我们要寻求元帅们的支持,但具体呢?”
接着,特雷维尔将军跟他阐明了一下他经过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
眼下是1828年,拿破仑皇帝封赐的那些元帅们当中,马塞纳,内伊,絮歇、贝尔蒂埃、达武、奥热罗等人都已经死去,而马尔蒙、麦克唐纳、圣西尔、乌迪诺等人在拿破仑皇帝第一次退位之后就背弃了他,百日王朝期间也拒绝为拿破仑皇帝效力,很明显他们都已经站在了波旁王朝那一边,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考虑去拉拢他们了。
到目前为止,这些元帅当中,满足“还活着”、以及“1815年未曾背弃拿破仑皇帝或者隐居,反而选择继续同拿破仑皇帝合作”两个条件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在艾格隆的视线下,将军说出了他的结论——
“苏尔特和蒙塞。”
艾格隆继续皱着眉头沉思。
这个答案倒并不出人意料,
苏尔特元帅,在帝国时期就是知名战将,屡立战功,被皇帝封为达尔马提亚公爵,而在百日王朝期间,他主动为皇帝效力,并且担任了参谋长,并且参与了倒霉的滑铁卢战役;
而蒙塞元帅,军事生涯要逊色一些,但仍旧身经百战立下了不少功勋,并且被封为科内利亚诺公爵,在百日王朝期间,他也主动请求为皇帝效劳,不过因为1814年曾经主动呼吁过皇帝退位,所以皇帝这次并没有重用他,而是把他任命为元老院议员,投闲置散。
在滑铁卢战败之后,波旁王朝再度复辟,而这两位元帅都倒了大霉,苏尔特元帅被流放,直到1819年才被允许回国,虽然恢复了元帅的待遇,但是他再也无法拥有原本的军职了;
蒙塞元帅被路易十八国王指派去审问内伊,他知道如果自己接下了这个任务,固然可以洗清自己,但是却要承担杀死内伊这样一位伟大将领的历史责任,因此他写信给国王,断然拒绝了这一命令,并且表示哪怕国王废除掉他的头衔和爵位也在所不惜。
路易十八果然大怒,把他革去职务并且关到了牢里,一年后才予以释放,而马尔蒙元帅主持了内伊的审判,并且最终枪决了他。
总而言之,这两位元帅都满足两项先决条件,并且都在现在的波旁王朝当中混得不好——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有足够的动机去支持艾格隆这一边。
“那您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艾格隆再问。
“您可以分别给这两位元帅写信,赞赏他们当年的忠诚,并且提出您现在需要他们的帮助,然后保证只要他们这么做了,在未来您将以最高的礼遇来酬赏他们。”侯爵胸有成竹地回答。
“我当然可以这么做,不过他们都是老江湖了,我光是写信给承诺,恐怕意义也不是太大。”艾格隆略有迟疑地说。
“当然了,谁也没办法指望区区一封信就能够打动他们,但您必须要做,这是第一步,您要表现出收买他们的欲望,以及诚意。有了诚意,才有谈判的基础,我相信两位元帅都有动机去清算过去的一切。”特雷维尔将军立刻回答,“为了增强您的说服力,您还可以为他们分别准备一份重礼,这样更妥帖一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仿佛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特雷维尔将军重重挥了挥手,犹如是挥动马鞭一样。
“陛下,我们要抓紧时间,眼下波旁王朝不得人心,谁都看出来了,很多野心家都在蠢蠢欲动,根据我的朋友们传来的消息,奥尔良家族也在刻意地拉拢这些人,如果让他们得手了,那就麻烦了——”
艾格隆心中一凛。
对他来说,这不是一个假设,而是一个事实——因为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奥尔良家族篡夺王位之后,立刻就把苏尔特元帅搬出来当军内支柱,让他入阁先后担任陆军大臣、外交大臣和首相等等职位,几乎权倾一时。
“你认为谁最有可能成为突破口?”他小声问。
“我认为是苏尔特元帅。”特雷维尔将军给出了一个艾格隆完全不意外的回答,“他更加野心勃勃,而且非常乐意重掌权力,弥补自己失去的时光。”
哼,正因为野心勃勃、利欲熏心,所以得到的拉拢反而会更多。
艾格隆想了想,然后又苦笑了起来——世事向来都是如此。
“很好……特雷维尔将军,你的话没错,我们是应该这么办。”他做出了决定,“我们要做,而且立刻就做,明天我就把信写好。”
“太好了,陛下!”特雷维尔将军严肃的脸上也浮现出喜色。
当然,他这么积极地为艾格隆效力,不可能是毫无所求。
他看得到,帝国时代的元帅们一一故去,就算还活在世上的,大多数也都已经背弃了波拿巴家族,这既意味着困难,也意味着机遇。
如果这个少年人真的实现了宏愿,一时之间作为权宜之计他肯定必须拉拢那些现有的军内高层,但是作为他的心腹,自己必然也将被重点提拔,握有巨大权力。
他倒是没想过要独霸整个军队的指挥权——他没有这个能力和威望,也没有必要做出这种犯忌讳的事情。
再说了,眼下他的儿子不成器,不可能加入军队去继承自己,膝下也只有一个孙女,再怎么费尽心机去捞取功名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他来说,日后能够捞到一个元帅,风风光光地执掌一部分军队的权柄,扬眉吐气清算一下过去的仇人们,也就满意了。
他看着少年人闪闪发亮的眼神,突然眼神有点模糊,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一根元帅权杖在向自己挥舞。
是的……这是我应得的。他满怀振奋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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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赌局
特雷维尔侯爵这次偷偷以假身份离开法兰西,是冒了巨大风险的——他身为知名的现政府反对派人物,早已经在警察部门的重点关注名单之上,毫无疑问,如果被人发现了他离开国境前去拜会王朝目前最大的敌人,那么他势必将会被认定为犯下“叛国”重罪,不光自己会成为通缉重犯,自己的家人也势必会受到牵连。
所以他这次也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才最终成行的。
虽然这些年来他都在坚持自己的政治立场,并且一直口口声声说愿意为帝国奉献一切,但是实际上他并没有将身家性命乃至于自己的子孙后代都献祭给帝国的打算,至少不打算轻易地牺牲,而是要看看值不值得。
之所以这次选择冒险,正是因为他在仔细观察了一年当中那位少年陛下的行动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在去年年底,希腊战事即将大局已定的时候,他的儿子埃德加就偕同艾格妮丝悄然返回了巴黎,特雷维尔侯爵从埃德加的口中仔细盘问了他在少年人身边的所见所闻。
埃德加对所有人都有点漫不经心,唯独在父亲面前从来不敢耍花腔,他以罕见的严肃详实的态度,向父亲阐述了他观察得到的结论,同时还说了他对陛下的观感。
在埃德加的描述当中,这位少年陛下的形象相当的高大——聪慧敏锐,意志坚定,不拘小节的同时又骄傲矜持,能够放得下身段但也能够坚守自己的利益,还有足够的谋略,如此溢美之词让特雷维尔侯爵听了之后都不太敢相信。
他有点不太相信儿子的眼光,但是这一年来陛下的光辉业绩确实是摆在那里的,不容得他否认。
况且,哪怕埃德加说得只有七分能信,那也足够了。
年纪轻轻就拥有了如此多的优良品质,足以证明少年人能够承担大任——至于风流,那完全不叫事,在法兰西,除了可怜的断头国王之外,哪个君王不这样呢?
经过了和儿子的密谈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做任何的保留,要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少年人身上。
他想要赌一把,而且要赌最大的。
这场赌局风险很大,但是收益也足够大,大到可以让人忘记其中的风险。
特雷维尔侯爵之所以敢于最终下定决心,一方面因为他是一个出生入死多年的将军,骨子里就有搏命的胆量;但更重要的,是为了子孙计。
特雷维尔侯爵已经年过五十了,自知已经到了生命的暮年,他这辈子经历了太多腥风血雨,早已经看淡了生死,无所谓什么时候去见上帝,但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子孙们。
在帝国覆灭之后,曾经为拿破仑皇帝效命的他自然也因此而丧失了一切前途。当然他也不是毫无依仗——他的亲哥哥菲利普-德-特雷维尔公爵作为流亡贵族,跟着波旁王室回到了法兰西,并且在政坛上相当活跃,公爵庇护了弟弟,以免让公开表达反对王室立场的他遭受灭顶之灾,而且还能够暗中给予将军一点接济。
靠着哥哥的帮助,以及在巅峰时期留下的积蓄,特雷维尔侯爵在自己和儿子这一代人也许还可以勉强维持家门,但是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和哥哥这一代人一旦故去,儿子只会挥霍享乐,哥哥的后代们自然也会亲情变得淡漠,绝不可能指望他们再照看儿子一家了——那时候,想来家门彻底没落也是必然之事。
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将军怕是死都无法瞑目。
他想要让自己的这一支系能够长期地活跃在法兰西最高的舞台上,享受富贵繁华,他希望为自己的孙女儿夏露,以及未来的其他孙辈们抢下一张可以福泽几代人的长期饭票。
而思来想去,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他唯一可以作为依仗的就是这个少年人,只要他能够成功,那自己就有希望重返顶峰,维持家门不坠甚至还有希望更进一步,成为新帝国最核心的贵族家庭之一。
所以,在和儿子小心商量了一番之后,同时兼具谨慎和大胆的特雷维尔侯爵下定了最终的决心,偷偷地同艾格隆联系,然后冒着风险以伪造的身份潜越国境,以求亲身觐见陛下——对外则宣称自己因为感染了肺炎得了重症,所以一直闭门不出。
他倒是不担心家里出事,有儿媳妇爱丽丝在家里主持,他相信绝对不会出事。
一见到艾格隆本人,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陛下虽然年纪轻轻,但是确实有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而且能够从善如流,做决定也斩钉截铁,确实是一块干大事的材料。
当然,仅仅有这些还是不能够确保成功的,但是自古以来都是富贵险中求,既然已经有了几分把握,现实所逼又不能不去拼一把,那为何不赌?
特雷维尔侯爵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协助这位“明主”成就帝国复辟大业,只要能够保子孙的富贵,哪怕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陛下,我还有一个建议,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参考一下。”带着一种久违的激动,特雷维尔侯爵沉声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原本还在默默思考问题的艾格隆瞬间又打起了精神,“您但说无妨。”
“您……眼下可以考虑尝试踏足到法兰西境内。”特雷维尔侯爵比刚才更加严肃了,低声向艾格隆说。
“嗯?”艾格隆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是什么意思?”
“您可以尝试潜入到法兰西境内然后现身。”侯爵耐下性子跟他解释,“眼下法兰西国内群情骚动,人民对波旁王家的积怨正在变得越发沸腾,在这个节骨眼上,您若是能够亲身出现在法兰西大地上,这将是划破沉闷夜晚的雷霆,必然让整个民族都为之精神一振!”
艾伦格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他笑了出来,但同时眼睛里却带上了几分疑惑,“您的意思是,让我仿照我的父亲,带着几百人直接向巴黎进军?”
艾格隆当然不可能这么做。
他被迫离开法兰西十几年了,这期间他跟波旁王朝的绝大部分军官和士兵们本来就没有任何精神联系,也没有给过他们任何恩惠和荣誉,也许一部分人会选择观望,但总有人敢于出来镇压自己,他可不敢再去复制一下当年先皇的神迹,试试自己会不会挨枪子——
他的赌本太少了,这种“机会主义盲动”他是绝对不能尝试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出乎他的意料,特雷维尔侯爵又马上摇头,然后又为自己辩白,“我的意思是您短期逗留,然后公开在人们面前现身,再潜越国境离开。以您的身份,您哪怕在国境内只待了短短一天甚至几小时,也足够在舆论上激起剧烈的风暴,用不了几天整个巴黎都会在谈论您,那些对您寄予了希望的人们也将会欢呼雀跃备受鼓舞!而那些怀有野心的人们,也会感受到您的决心,更加敢于向我们靠拢。”
艾格隆这次终于完全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他心里权衡利弊,表面上则不置可否,就连脸上也没有再展露任何表情,“短期逗留……您是有一个成熟的计划,还是只是向我提出建议而已?”
“事关您的安危,我当然不会毫无准备地就让您去冒险。”特雷维尔侯爵回答,“我是通过波拿巴分子的帮助潜越出国的,他们自然也能够帮您和您的卫士们再回去,至于地点——您可以选择梅斯或者斯特拉斯堡,那里有驻军要塞也有村镇,还有几位同情您的基层军官,您若是在那边现身,必将引起极大的轰动,在王朝政府反应过来之前,您可以安然离开——对您来说,只做这么一点就足够了。”
艾格隆依旧沉吟着,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但是在心里,他已经稍稍动摇了——因为这个提议确实相当诱人。
他现在确实到了需要抢占法兰西舆论市场的时候了。
特雷维尔侯爵说得简单,但具体执行起来肯定不会这么容易,需要冒风险,可是比起预期当中的收益来说,冒一点点风险好像又没什么。
如果准备周密的话,确实可以尝试,来一次危险的边境巡游,让巴黎的舆论场上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存在,也让杜伊勒里宫当中的查理十世老国王好好承受一番惊吓。
但是……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呢?如果特雷维尔侯爵苦心孤诣搞了设局,打算拿自己来向国王邀功呢?
如果他真的这么干了,那么很明显,他可以洗清自己在王家心中的一切“污点”,立下盖世奇功,得到王家的大大奖赏。
他有动机这么干。
那么应不应该相信他?
虽然艾格隆没有露出任何痕迹,但是特雷维尔侯爵却好像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心中所想,立刻站起身来,然后无比谦恭地向他躬身行礼,“陛下,作为一个将领,作为您的臣子,让自己的统帅和主上冒险,实在让我无比的羞愧……这只是我斗胆提出的建议而已,如果您觉得不合适或者时机还不成熟,那么您可以当做没听见,我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我只求您不要怀疑我的忠心,请您相信我提出这个建议完全是出于您的利益考虑,为了您我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
艾格隆静静地打量着特雷维尔侯爵。
虽然他知道侯爵是个人精,但是此刻,那种真情流露,艾格隆相信是绝对难以伪装出来的。
反过来说,敢于在自己面前提出这样的建议,不怕自己怀疑他是奸细,足以证明对方的一片忠心了。
“我绝不会责备您的,将军,我完全明白您的一片热忱。”片刻之后,艾格隆冷静地回答,“况且,我认为您的建议确实有道理。”
眼见艾格隆认可了自己的意见,侯爵顿时心中欣喜,他重新抬起头来看着艾格隆,然后继续满怀激动地看着少年人,“我很欣慰,陛下……我在您的身上看到了勇气和决断,这些都是成大事者最重要的特质,您不愧为先皇的血胤!我祝您一路顺风,我将会在这边继续潜伏一段时间,静候您载誉回来。”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他的言下之意也很明——他自愿留在这边当人质,一旦艾格隆有什么闪失,他愿意被留守下来的人以叛逆治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您不要说这么可笑的话了。”艾格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然后打断了侯爵的话,“您觉得我是个半吊子的人吗?干大事的时候还要半信半疑?告诉您吧,我只有两个选项,要么选择不相信您,然后把您就地处死;要么就选择相信——”
接着,艾格隆站了起来,然后直面着身材魁梧的将军,“就像我现在做的那样。既然我相信您,那我为什么要把您留在这里,白白浪费您的智慧和勇气呢?不,我需要您作为主导者,帮我筹划这次的行程,然后一路护送我回国,然后再和我在法兰西告别……特雷维尔将军,您终究有点小看我了,我很不高兴。”
“抱歉……陛下……”特雷维尔侯爵满面愧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关系,我不会责备您的,您毕竟还是第一次见我,不清楚我的行事作风也挺正常。”艾格隆耸了耸肩,然后从容地微笑着,“您说得没错,我们在进行一项危险的事业,不可能不去冒险,而且之前我已经冒过险了——我跑去了希腊,并且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人在我面前流血死去,既然如此,我有什么理由害怕下一次冒险呢?我觉得您的建议挺合理,我可以去做,而您,就来负责帮我实践它。”
接着,他伸出手来,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将我的安危托付给您了将军,请替我保管好它。”
他确实比查理十世国王强得多!特雷维尔侯爵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
他不禁又回想起了大革命时代的往事——在1793年,因为革命政府砍了国王的头,旺岱地区发动了叛乱,而当时躲在英国的阿图瓦伯爵(也就是后来的查理十世国王)宣称要回国来帮助他们。
然而旺岱人和共和国进行了持续了几年、损失了几十万人口的血腥内战,阿图瓦伯爵却从没有踏上过法兰西的土地。
旺岱人就此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士气,最后不得不对共和政府俯首。
如果你要别人为你去死,那你首先得证明自己值得别人这么做——艾格隆深知这一点。
“陛下,我相信皇座注定是为您留的。”特雷维尔侯爵在悄然之间潸然泪下。“而且我肯定能活着看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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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决意
“而且我肯定能活着看到那一天!”
特雷维尔侯爵潸然泪下的样子,让艾格隆看了也不禁感动。
“是的,快了,而我们就在加速这一必然事件的发生。”他一脸笃定地回答,“为此冒险是值得的,因为我们除了波旁王室之外,还有一个潜藏着的大敌,更难缠的对手。”
特雷维尔侯爵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奥尔良家族确实更加难对付——”他立刻点头同意了,“波旁王室不得人心,查理十世国王更是倒行逆施让所有人都巴不得他赶紧完蛋,但是奥尔良公爵不一样,他雄心勃勃,而且善于伪装自己,拥有蛊惑人心的本领,他还刻意在拉拢各方势力为自己鼓吹造势,积蓄势力,绝对是一个更可怕的对手,我们要提防他们抢夺我们的胜利果实。”
艾格隆陷入了沉思,他突然回想起了在一年前,有一个奥尔良公爵的心腹访问美泉宫,顺道拜访了他,两个人进行了一场并不愉快的会谈,直到今天他还是印象深刻。
“您听说过菲尼克-高登这个人吗?”于是,他顺口问。
“您知道这个人?”特雷维尔侯爵有些惊奇地反问,然后又点了点头,“我听说过他,他是一个曾经颇有名望的政客,现在在为奥尔良公爵效劳,不过我和他没有任何交情,不清楚他的实际情况。”
“在一年多以前我还没有逃离维也纳的时候,这位高登先生秘密来到了维也纳,然后顺道拜访了我——”艾格隆以冷漠的平静,向将军解释自己当初和高登见面时的经过。
当听到高登当面向艾格隆提出每年可以偿付六百万法郎给他,换取他公开声明不谋求法兰西王位并且支持奥尔良公爵登上王位时,特雷维尔侯爵不禁发出了嗤笑,“何等天真的人,一年六百万就想要买断法兰西!”
“也不怪他出价这么低,毕竟我当时还只是一个身陷囹圄的落魄王子而已,他愿意提出用钱来贿赂我,已经算是看得起我了。”艾格隆耸了耸肩,并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示,“当然了,即使当时落魄,我也没有认输,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就应该这样,陛下。”特雷维尔侯爵深以为然。
接着他又想到了什么,“这是奥尔良公爵本人的意思吗?”
“不知道,但是我想,那位高登先生既然敢于代替公爵提出这样的提议,要么他是奉了奥尔良公爵的命令来找我;要么他就是公爵的心腹,可以帮助公爵做决定——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他绝对是一个极其紧要的人物,你回国之后不妨重点关注一下这个家伙。”
特雷维尔侯爵点了点头,心里则把这个名字默记,等到自己回巴黎之后再仔细打听这个家伙。
目前波旁王家可谓人丁单薄,路易十六夫妇先后上了断头台,他们的儿子也都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大女儿玛丽-特蕾莎-夏洛特公主还活着(后来逃出了法国,嫁给了自己的堂兄、查理十世国王的儿子昂古莱姆公爵。)
而查理十世国王自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昂古莱姆公爵娶了路易十六的长公主,夫妇两个人一无所出;而小儿子贝里公爵风流成性,拥有情人无数还生下了许多个私生子,在1820年被一个波拿巴派分子枪杀。
这位风流成性的王子,在英年早逝的同时留下了四个(!)遗腹子,不过只有他的合法夫人生下来的那个遗腹子尚博尔伯爵,才算真正的王室继承人(也就是未来从未当过国王的王位觊觎者亨利五世)。
也就是说,现在的波旁王室仅仅只有三个男丁,国王查理十世和他的长子昂古莱姆公爵路易-安托万,以及年幼的尚博尔伯爵亨利。
而奥尔良公爵则不同,他在流亡期间,同波旁王室两西西里王国分支的玛丽亚-阿玛利亚公主结婚,并且在之后的婚姻生活当中足足生育了十个孩子,其中八个成活,建立了一个大家庭,那种旺盛的生命力和勃勃野心,也足以展露了出来。
这个野心勃勃的家族,在大革命时期就是浑水摸鱼的高手,前代奥尔良公爵积极投身革命,把自己家族宅邸罗亚尔宫变成了革命煽动中心,甚至为了讨好第三等级还把自己名字改成了菲利普-平等,结果最终还是没有逃过雅各宾派专政的腥风血雨,被送上了断头台。
然而父亲的死并没有消灭儿子的野心,新一代的奥尔良公爵还在沿着父亲的路前进,为夺取王权而不屈不挠地斗争。
艾格隆相信在干掉波旁王家之后,他迟早还要和奥尔良家族再来干上一场,他并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但也绝对不会害怕迟疑——他的事业决不允许被任何人阻碍,谁挡在路上就踢开谁,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接下来,艾格隆和特雷维尔侯爵商谈了一下接下来潜入法国行动的具体细节。
为了不给巴伐利亚王室添麻烦(当然主要是为了不丢掉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好感),艾格隆决定在离开巴伐利亚之后再进行行动——这样巴伐利亚就可以撇清关系,不用面对法国的政治压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特雷维尔侯爵不可能长期逗留在国外,虽然他一直假称得了肺炎必须静养在家,但是时间长了还是难免被人瞧出端倪来。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尽快结束这一趟的旅途,将告别巴伐利亚提上日程了。
这段时间以来,艾格隆是作为尊贵的客人驾临宁芬堡宫的,他也因此享受了久违的宫廷生活,安逸而且舒适,但是现在,这样的好日子要结束了,他心里并不觉得遗憾。
在政治上的话题谈完了之后,艾格隆邀请特雷维尔侯爵和自己夫妇共进晚餐。
在他们两个前往餐室就餐的时候,早已经等候在这里的特蕾莎立刻将视线放到了两个人的身上。
“艾格隆,你可算来了。”她略带抱怨地说。
接下来她又看向了丈夫旁边的特雷维尔侯爵,在仔细打量对方外貌的同时,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以不带起伏的语气向对方问好,“晚上好,特雷维尔侯爵……您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是个威武的军人。”
她不喜欢我——饱经世故的特雷维尔侯爵在第一个瞬间就确认了这个事实。
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他的儿子埃德加早就已经得罪过这位公主殿下了,而且这还是出自于他的原因。
在埃德加离开法兰西之前,他当时不知道特蕾莎公主又重新找到了陛下的消息,所以盘算着撮合陛下和艾格妮丝,让儿媳妇的亲妹妹成为自己家族未来发扬光大的靠山之一;然而他没有想到,在来到希腊之后,埃德加却发现特蕾莎已经来到陛下身边了,在懊恼之余埃德加独自做出了决定——无视这一现实,继续执行原定计划,并且努力制造各种机会,增进陛下和艾格妮丝的“感情”。
回国之后,埃德加自然把这件事也告诉给了父亲,而特雷维尔侯爵对此也深感赞同。
反正,对他们父子两个来说,保自家的富贵是主要目的,艾格妮丝小姐就算成为陛下的情人也一样有用。
从埃德加的回报当中,特雷维尔侯爵判断陛下虽然暂时没有得手,但是肯定已经将艾格妮丝小姐放在了心上,这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他不想阻止儿子,相反他打算日后有机会继续这么做。
无疑这会狠狠地得罪特蕾莎公主,不过……凡事都有取舍,既然反正已经得罪了,那还不如做得彻底一些,只要艾格妮丝足够得陛下欢心,皇后陛下的怒火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虽然内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特雷维尔侯爵表面上对特蕾莎仍旧毕恭毕敬。
“皇后陛下,能够有机会觐见您,我深感荣幸,我等今天也已经很久了。您的芳容足以让宁芬堡宫都为之增色,而您的智慧和勇气也足以成为我们的榜样,我衷心相信波拿巴家族能够经由陛下和您之手而再度发扬光大。”
“她已经做到了。”艾格隆笑着说,“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将军——我的妻子已经确认怀孕了,再过几个月您将会收到喜讯,我和特蕾莎将会拥有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这真是太好了!”特雷维尔将军真心地笑了起来,虽然他跟特蕾莎公主属于对立一方,但是陛下即将有子嗣,也意味着波拿巴家族的顺利延续,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感谢上帝,您新婚之后顺利迎来了子嗣,这也意味着命运也在眷顾着波拿巴家族!这个消息传到法兰西,一定也会让您的支持者们欢欣鼓舞。”
“他们也未必那么高兴吧,毕竟是又一个哈布斯堡公主生下来的孩子。”特蕾莎冷不丁插话了,“也许在很多人看来,波拿巴家族现在的奥地利血统太多了,实属遗憾?”
因为心里对这个问题一直心含怨气,所以特蕾莎也阴阳怪气起来,在她心里,埃德加-德-特雷维尔那个混账,就是故意挑拨自己和殿下身边那些法兰西人对立的“罪魁祸首”,而作为埃德加的父亲,特雷维尔侯爵肯定也是类似的鼓吹手,所以她出言讥刺,想要让侯爵下不来台。
“您这是哪儿的话?我们是豪迈的军人,可从来不在乎什么血缘来历,对我们来说,我们要追随皇帝,也要追随皇帝的子孙,这是天经地义的!”特雷维尔侯爵面色不变,立刻大声回答,“而且您是皇后陛下,是我们的主母,这是无法质疑的事实,以后谁要是对您不敬,我也绝对不会饶过他。”
“是啊,特蕾莎你可别多想了。”艾格隆也开口安慰了妻子,“我也是奥地利公主的儿子,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难道有人胆敢质疑我的继承资格吗?我们的孩子必定会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和效忠的,就像我一样。”
“嗯,这样就好。”特蕾莎终于露出了微笑,然后向丈夫招了招手,示意他靠到自己身边。“我只是担心有一些心怀叵测的奸人因为险恶的目的而离间我们而已。”
特雷维尔侯爵知道她在说谁,但是他古井无波只当是没听见。
当年他在拿破仑皇帝的宫廷混迹了那么久,见到的尔虞我诈和险恶勾当简直数不胜数,如今这点小事情根本不足以让他在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顺从了妻子的心愿,两个人亲昵地靠在了一起,而特雷维尔侯爵则端正地坐在他们的对面,三个人开始一起用餐。
在用餐的同时,艾格隆将自己和特雷维尔侯爵刚才的盘算一起说给了妻子听。
当听到艾格隆居然打算潜入法兰西境内并且公开露面的时候,特蕾莎立刻吓得花容失色。
“殿下!您为什么要这么冒险呢?”
“有时候我们就得去冒险。”艾格隆笑着回答,“你应该能够想明白的。”
特蕾莎顿时语塞。
丈夫的考虑她大致也能够猜得到,平心而论她也觉得有点道理,如今的艾格隆,也到了需要直接向法兰西亮相的时候了。
可是道理归道理,在心理上她却难以接受。
他们正值新婚感情蜜里调油的时候,尤其是还刚刚有了孩子,万一丈夫有个闪失,她都不敢想象自己要怎样活下去。
“要不再考虑一下吧?”她忍着痛楚问。
“不,我已经决定了,这是我需要去做的事情。”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回答,然后他又温柔地跟特蕾莎说,“特蕾莎,等我跟路德维希国王告别,你就先回约阿尼纳吧,在那里安心养胎,等着我的消息。”
“这怎么能行?我们是夫妇,理应共同去面对一切,怎么能让我置身事外呢!”特蕾莎立刻抗议了。
“别这样,特蕾莎……你怀着孕,不适合去到处走动,现在更重要的是安全生下我们的孩子,冒险的事情让我一个人来做就好了。”艾格隆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特蕾莎的脸,“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眼看丈夫主意已定,而且心里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特蕾莎一下子无计可施,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好……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照办好了……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请求。”
“尽管说吧。”艾格隆立刻回答。
“如果……如果命运为我们设置了劫难,你的行动出了闪失,请不要激烈反抗,就让他们抓了你吧。”特蕾莎眼含泪光,然后郑重地说,“无论是花钱还是找父亲出面求情,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来搭救你的,你千万不要做出傻事。”
艾格隆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然后亲吻了妻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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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告诫与遗憾
当着周围人的面,艾格隆旁若无人地亲吻着妻子的脸,而特雷维尔将军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少年夫妇深情秀恩爱。
他看得出来,陛下和特蕾莎公主确实感情深厚,不同于王室子孙们平常的政治联姻,他们两个是真的一起历经过患难的——也就是说,特蕾莎公主的地位是无可动摇的,他不管心里怎么想,必须表面上和她维持友好关系。
但是同时,经过儿子的观察,将军也同样知道,他效忠的陛下是一个多情种子,喜好美色,和妻子的感情也并不妨碍他流连花丛——说到底,咱们法兰西人不就是这样的吗?
特蕾莎公主一旦返回约阿尼纳,这位少年陛下就将可以自由自在地玩上好一段时间了。
难道这也在陛下计算之中吗?如果真是的话,那也太心机深沉了……
带着这样戏谑的想法,特雷维尔将军默默地喝下了一口酒。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两位陛下已经分开了,而特蕾莎公主正转过视线来瞪着自己,眼神非常不善,似乎马上要对他发脾气了一样。
见鬼,这小姑娘难道还有读心术吗?虽然表面上还是强装镇定面无表情,但是特雷维尔侯爵不可避免地有些心虚了。
“特雷维尔侯爵,我丈夫同意了您的提议,并且将会在您的带领下潜入到法兰西境内,以他自己的身躯来承受不可测的风险——”带着冷冽的眼神,特蕾莎丝毫不客气地说了下去,“我并不是在责备您提出这样的提议,但是您也可以看得到,我的丈夫是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了您的身上,寄托在了他刚刚才见过第一面的人身上……您到底是什么人呢?我们之前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过,却没有真正了解,所以我们在冒险,您有可能是个无能之辈,也有可能是个奸细,无论是其中哪种情况,都将让我们万劫不复。”
“特蕾莎,别这么说!”艾格隆感觉妻子说过头了,连忙制止她。
然而特蕾莎却只是别了艾格隆一眼,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您觉得我说得对吗,将军?”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将军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他倒是不奇怪为什么特蕾莎公主的态度这么严厉,严厉到近乎于不顾礼节。
毕竟,自家儿子老早就已经得罪了她,现在一见面还要拖走她心爱的小丈夫,她哪怕再通情达理,也不可能一点都不气愤。
所以,就让她撒撒气好了……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后,特雷维尔侯爵再度变得气定神闲,“您说得对,我有可能是个奸细,在为陛下设置陷阱;我也可能是纯粹的无能之辈,夸下海口之后却无法保证,这些可能性完全存在,我现在也无法为自己证明,所以您完全可以这么怀疑……事实上,我之前跟陛下提议的时候,主动要求留下来作为人质,等陛下成功离开法国境内之后我再回国,没想到陛下直接否决了我的提议,要求我带他回去,老实说,我很钦佩陛下的胆识,更加感谢他对我如此信任,所以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哪怕自己肝脑涂地,也要保卫陛下的安全。”
听到了事情的始末,特蕾莎的眼睛里又泛出了星星点点的泪光。
“我的丈夫如此气度恢弘,这正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之一”她骄傲地昂起头来,然后以断然的姿态对特雷维尔侯爵下命令,“将军,基于我刚才所说的理由,我认为您有义务维护他的安全。假使他出了任何闪失,我会把您当成首要责任人,就算您没有受到过人间法庭的制裁,那我也会以上帝的名义让您和您的家族承受最痛苦的惩罚,绝不会比我受到的痛苦更少!您也许会觉得我不近人情,但是,为了我的丈夫我的家庭,我是不会在乎什么情面的,请您牢记我这些话的分量!”
虽然特蕾莎的音量不大,但是其中斩钉截铁的决心,却还是撼动了特雷维尔侯爵的心。
这位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将军,当然不至于因此害怕,但是即使如此,他也不禁对公主殿下肃然起敬。
看上去娇娇弱弱,却也有着如此强烈的意志,难怪能够干出这么大的事情,硬生生把已经要告吹的婚约又扳了回来……哎,自己的计划挫败于这等人之手,也不算冤枉了。
“我会牢记您的教诲。”特雷维尔侯爵同样抬起头来,以庄重肃穆的表情向特蕾莎回话,“是我提议的,那我就来负责,我愿意以我的身家性命来担保陛下的安全……如果陛下身遭不测,不必劳烦您来找我清算,因为那时候敌人已经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了!”
特蕾莎沉默地看着将军的神态,片刻之后她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的,我相信您。我老早就知道,特雷维尔家族是法兰西的贵族名门,出过好几位为国家奉献良多的贤才,您的血管里终究还是流着英杰的血液……那好,我把我的丈夫托付给您了,祝你们到时候一切顺利。”
“就交给我吧,皇后陛下。”特雷维尔侯爵慨然点头,“我会让计划顺利实现的,绝不会让我的祖先们蒙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直在旁观两个人对话的艾格隆,此时也不禁有些感动。
“这样的美好时光,我们不应该把气氛搞得如此严肃——就我看来我们现在的形势很乐观,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这场行动也会有惊无险地结束。”说到这里,他拿起酒杯,“让我们为了法兰西干一杯吧,我很快就要踩上她的土地了……”
“干杯!”剩下两个人尽管各怀心思,但是谁也没有扫他的兴,于是一同抬起了酒杯,为他们孜孜不倦地想要谋取的那个国家而干杯。
喝完一口酒之后,特蕾莎又看向了特雷维尔侯爵。
虽然刚刚看到他的时候,特蕾莎心里有着本能的反感,但是在刚才的对话以后,侯爵的保证,以及他展现出来的风度,还是让特蕾莎高看了一眼。
但仅仅这些,还是不足以抹消特蕾莎心里积累的怨怒,只是把她的印象抬高到了“虽然儿子很不行,但爹终归还有点先祖的风范”这个层级而已。
“将军。”于是,她又重新对着侯爵开口了,“先前我曾经见到了您的独子埃德加先生,他的艺术天分很不错,也非常善于在言谈当中逢迎他人……只是,我看得出来,他和您不一样,对冒险不感兴趣,也未必喜欢去参与一项政治事业当中。与其说他想要做个波拿巴分子,倒不如说他更喜欢做一个巴黎的花花公子。”
特蕾莎的评价很不客气,然而特雷维尔侯爵却没有为自己的儿子反驳——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实话。
正因为是实话,所以才更加伤他的心。
特雷维尔侯爵长叹了口气,露出了一副懊恼的神情。
接着,他拿起酒杯喝下了一大口酒,然后长叹了口气。
“我知道,您说得对……但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我的妻子没有早早过世的话,情况肯定不会变成这样。”
接着,他颓丧地继续说了下去,“想必您是知道的,我是个流亡贵族,在大革命时代我父亲上了断头台,而我和我哥哥当时还是少年人,我们不得不逃离到国境之外,最后跑到了德意志定居。在那里我们学了鞋匠的手艺来维持生计,然后我们成年了。
然后我们各自娶妻,都是娶得流亡贵族的女儿——您想想就知道了,我们穷困潦倒空有头衔罢了,哪有什么当地贵族和富商愿意嫁给我们?所幸,我的妻子温柔贤淑,我们相濡以沫,倒让我们的穷苦生活多了几分温暖。
只是……因为颠沛流离的生活,我的妻子身体相当不好,我一直心里都有所预感,但是却又不敢面对现实,只能祈祷上帝垂怜我们。
后来,皇帝陛下登基,并且多次发布文告,宣布赦免逃亡贵族的罪行,并且欢迎我们回国。我的哥哥不愿回国向他祈求恩宠,但我不想再让我的妻子继续过苦日子了,于是思量一番之后,我带着妻子和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一同回国,然后为皇帝陛下卖命,以此来换取恩宠……”
说到这里之后,他的眼神里多了许多缅怀,“我为陛下服役之后,奋勇作战,而陛下也乐得看到一位特雷维尔家族成员来妆点他的宫廷,于是赐予了我很多封赏,我实现了我的愿望……但上帝终究还是没有垂怜我,在那个倒霉的1809年,我跟随陛下远征奥地利,而等我凯旋回国之后,却迎来了我的妻子病重的噩耗……
我发疯一样在她的床边哭泣和祈祷,但是奇迹没有发生,她终究还是撒手人寰,把我和儿子留在人间。临死之前她求我照顾好埃德加,我流着眼泪答应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同时扮演了父母的角色,可是上帝作证,我自己都半生颠沛流离,光是做个父亲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又怎么懂得同时做好两个角色?等我回过神来,儿子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您说得不错,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有意志力也没有远大的目标,他只想着随波逐流然后放荡享乐,我作为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但是我又能怎么办?我已经老了,再怎么管教也改变不了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辱没了我的祖先……”
一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哽咽,捂住了自己的脸——显然这份痛苦他也一直在心头郁结,难以释怀。
艾格隆和特蕾莎面面相觑,这还是他们见到这位将军之后,他第一次露出如此脆弱的样子。
一个如此性格刚强而且不乏智计的人,在谈到儿子,居然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徒然叹息的样子,东方的古人说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看来放之四海皆准。
不过,仔细想想也可以理解——侯爵早年就丧妻,自己多年跟着拿破仑皇帝的大军四处征战,孩子在家独自长大,身边照顾他的人哪里敢违抗这个少爷?再加上侯爵当时身为高级军官自然非常富贵,有大把的钱来满足埃德加这个小孩子的欲望,久而久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个小孩儿长歪了也非常正常。
更何况,埃德加长得好看还有艺术天分,正是贵妇和小姐们最喜欢的类型,他从少年时期就在欢场当中猎艳,无形中培养和助长了他那种放荡恣睢的爱好,更是拉不回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特蕾莎也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她不喜欢特雷维尔父子两个,但是她也不喜欢拿别人的创伤来取乐。
“抱歉,是我不该提到这个话题的。”她小声道了歉,对侯爵的态度也随之缓和了下来。“埃德加先生有您这样的父亲,是他应该一辈子庆幸的幸运。”
相比于特蕾莎,艾格隆的考虑倒是直接许多。
“人非圣贤,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缺点,谁能免得了呢?再说了,如果人人都心怀大志、百折不挠,那世界岂不是乱了套?您也没必要太苛责他,既然他喜欢安享富贵,那等我们的事业成功了,为了酬报您的功劳,我就赠送他富贵就好了。”
接着,他又换了个口吻,“而且,就我所见,您的儿媳妇爱丽丝夫人非常优秀,有她在,想必这一次您可以避免上一代人的悲剧了——她可以教好您的孙辈们,让您可以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继承人。”
艾格隆的安慰,让特雷维尔侯爵也从颓丧当中走了出来。
“您说得没错,我的儿媳妇简直没的说!我看我那个儿子这辈子唯一的成就就是把她哄到我家来了——这一点我倒是佩服他,因为我就没这个本事。”他点了点头,然后略带自嘲地说,“爱丽丝替我照管家里的事,给我省了多少麻烦,也正是她殚精竭虑地为我们维持门楣,有她在,我相信我的孙辈们会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强。”
说完之后,他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只怀表,然后打开了怀表的盖子,接着里面露出了一团纤细的金色毛发。
“这是我的孙女儿夏露的头发。”他严肃的脸上,此刻满是慈爱和炫耀,“她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而且正是您赐名的。”
在夏露刚刚出生的时候,特雷维尔侯爵为自己的第一个孙辈是女孩儿而感到惋惜和遗憾,他特别想要一个孙子来继承他的事业——可是很快,他就被孙女儿的可爱给打动了,整天围着她转,享受这辈子几乎没体验过的天伦之乐。
“是啊,仔细想想,我们可爱的夏露小姐已经快要一岁了啊……”艾格隆看了看特蕾莎,然后笑着说,“我这次回法兰西之前,还得给她准备一份生日礼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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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真相
“我这次回法兰西之前,还得给她准备一份生日礼物才好。”
艾格隆说者无心,但却勾起了特蕾莎的注意。
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爱丽丝夫人,但是从丈夫和身边其他人那里多次听到过她的存在,而这些人提到爱丽丝的时候,评价都相当不错。
她是艾格妮丝的亲姐姐,又被艾格妮丝如此敬服,想必是有过人之处吧。
特蕾莎虽然对埃德加非常的厌恶,但是这种厌恶并没有顺延到爱丽丝夫人身上,相反她倒是有点好奇,甚至有些同情——如此出色的姑娘,却不幸遇人不淑,摊上了这样的丈夫,日后可有得是苦头吃了……
正是因为心里怀中同情,所以她的态度也变得缓和了不少。
“没错,我也这么想的。”她轻轻点了点头,“既然你曾经与爱丽丝夫人有过一面之缘,而且承她的请求为她的女儿赐予了名字,那么这也说明我们和这个孩子有缘分,说不定她的出生也给你带来了好运呢。”
“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艾格隆顿时就笑了起来,“自从给她赐名然后她呱呱坠地之后,我的运势就一路上涨了,最终走到了今天。她就是一颗吉兆星,预示着好运的到来,我现在都有点后悔自己没有提出当她的教父了!这样的话我估计能够交上更多好运吧。”
艾格隆开的玩笑,让其他两个人都不禁笑出了声,尤其是特雷维尔侯爵更是兴奋不已,他可不愿意放过这个讨好恩主的机会,“陛下,您现在产生这个想法也不迟,如果您乐意的话,我就让您和皇后陛下一起做他的教父教母吧!这想必是她一生的荣誉。”
“那还是不用了吧。”还没有等艾格隆开口,特蕾莎就婉言拒绝了侯爵的提议,“我们现在还很年轻,甚至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出生,贸然做别人的教母也不太好。”
开玩笑,特蕾莎这么记恨埃德加,她可不愿意和这家伙扯上什么亲缘关系。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理由站不住脚,特蕾莎立刻就转开了话题,“特雷维尔家族是旧家名门,爱丽丝夫人同样也是名门闺秀,想来夏露小姐未来自然也会是一个同时兼具美貌和品德的姑娘,到时候一定会成为巴黎最璀璨夺目的明珠呢。”
“您过奖了。”特雷维尔侯爵知趣地没有再继续要求了,而是淡然地表示了谦虚。
在心里他则有些恼怒,别人瞧不上他自己和他儿子,他倒是无所谓,但是当面瞧不上他的宝贝孙女儿,他可就难以忍受了。
只是现在人在屋檐下,他当然不能当面对特蕾莎翻脸,他只是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抓好对夏露的教育,让孙女儿争气,把特蕾莎皇后今天的轻视如数奉还。
特蕾莎感受不到将军此刻心中的愤怒,她又看向了艾格隆,“亲爱的,你觉得我们给出什么礼物比较好呢?”
这个问题倒是艾格隆犯了难。
就理论上来说,他手里还有很多贵重的珠宝,随便送出一件,都可以让旁人艳羡不已,绝对不会失礼;但是他要精选一件,不然随便挑一件的话,又体现不出自己对爱丽丝、对整个特雷维尔家族的好意和笼络。
“我们送给她一块宝石吊坠怎么样?”想了片刻之后,艾格隆提议,“在上面打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缩写,作为我们对她的祝福,守护她健康成长。”
“好呀!”特蕾莎当然没有反对的必要,于是直接就同意了。
艾格隆的珠宝她也负责保管过,还列过详细的清单,对其中的每一件珠宝自然也了如指掌,甚至比艾格隆自己还清楚,她马上在脑海当中过滤了一遍,然后挑选出了她自认为最合适的一件。
“我们有一块很不错的红宝石吊坠,红色寓意着热情和希望,正适合孩子,不过吊坠的链子需要换一条新的,然后铭刻上我们的名字和祝福……等我回到约阿尼纳之后我就吩咐人赶制吧,应该来得及在夏露的生日之前送到巴黎。”
艾格隆看向了侯爵,仿佛在询问他的意见。
对特雷维尔侯爵来说,能收到主上的赠礼就已经是夏露的荣幸了,他哪有什么胆量挑拣,所以只是连连点头。
“那好,我们就送这份礼物给夏露吧。”艾格隆最终做出了决定。
“谢谢陛下!我们一家会永远铭记这一份恩情的。”侯爵感激涕零地向艾格隆道歉——这一次,他的感激里带上了几分真心了。“我会让夏露一直戴上这个吊坠的,她有您的庇佑,一定会健康平安地长大成人。”
“些许薄礼罢了,不必如此看重。”艾格隆笑着摊了摊手,“相比于您为我们波拿巴家族所付出的东西来说,这点礼物实在不值一提,希望您今后能够继续为我们效劳——”
正因为有了夏露的插曲,这顿晚餐的气氛变得更加融洽起来,可谓是宾主尽欢,直到深夜,艾格隆才让安德烈-达武带着特雷维尔侯爵原路离开了宁芬堡宫,在周围的旅馆当中借宿——毕竟特雷维尔侯爵身份特殊,而且是化名离开国境的,艾格隆不想节外生枝,给特雷维尔家添麻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下来的几天当中,艾格隆不再召见侯爵,而是通过安德烈-达武秘密地与侯爵联系,而他也在处理剩下的事务。
他给希腊方面写信,通知了他已经同意让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奥托王子承接希腊王位的决定,让他们准备迎接国王以及接下来的登基典礼;并且,他还在信中嘱托帕诺斯父子两个未来一定要同奥托国王以及他的巴伐利亚顾问们打好关系,协助他们管理整个国家——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政治上的矛盾仅仅靠一两封信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但是打一个预防针总是好事。
在处理完手中的这些事务之后,艾格隆提出面见路德维希一世国王,然后向他提出了告辞。
国王听后并没有感到意外,也并没有感到很惋惜,但是他按照礼节做出了一副非常意外和恋恋不舍的样子
“我的朋友,难道您这么快就厌倦了我们的国家了吗?我们还想再继续招待您呢。”
一直以来,路德维希国王都担心因为艾格隆的身份,长期滞留巴伐利亚的话,会造成巴伐利亚与法兰西王国的关系变得尖锐对立,而艾格隆偷偷摸摸地接见从法兰西跑过来的匿名支持者,更加加剧了他的这种担心,如今看到艾格隆主动离开,他的心里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气。
“陛下,我非常喜欢您的国家,以及您的这座宫殿,住在您这里我受到了之前未曾预料的礼遇,更是让我流连忘返……”艾格隆也按照礼节,说了一些客套话,“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当然愿意继续做您的客人,只可惜,您也知道,我是一个忙碌的人,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了,现实容不得我在安逸当中耽误太多时间。”
“哎,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倒霉蛋。”国王半真半假地感慨,然后友好地揽住了艾格隆的肩膀,“我能够理解您的苦衷,毕竟我们都肩负着太多的责任和期望,容不得我们逃离!既然这样的话,我不再强行挽留您了,我祝您一路顺风——以后如果您有空闲的话,也可以再到我们这里来逛一逛,维特尔斯巴赫王廷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
“谢谢——您的慷慨和热情我永远铭记在心。”艾格隆再度致谢。
原本艾格隆以为两个人的客套话说到这份上也该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挥手告别,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国王陛下似乎还有什么心事,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陛下,您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我吗?”好奇之下,艾格隆忍不住主动询问。
“倒也没什么大事——”国王陛下摇了摇头,然后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艾格隆,“公爵,有件事我一直憋在心里很久了,只是碍于礼节、以及特蕾莎公主的颜面所以一直没有问出来而已,今天既然我们即将告别,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我想想还是干脆问出来好了,免得留下什么疑惑郁结在心头……”
听到这些话,艾格隆就大概猜到国王到底要问什么问题了。
果然,接下来国王不再犹豫,问出了那个问题,“你跟我的妹妹苏菲王妃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听到过一些传言,而且从你逃走之后奥地利皇室对她的严厉态度来看,应该是有点什么……”
接下来,他用探询、甚至带着点戏谑的眼神看着艾格隆,等待着他的回答。
艾格隆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这时候他才明白,虽然面前的路德维希一世国王看上去很热情甚至有点滑稽,但是他毕竟是一位国王,他有着一个国家的情报网。
更重要的是,他是苏菲的哥哥,他想要知道点什么实在太容易了。
既然被他当面询问了,艾格隆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躲闪了。
“我……我确实和她有私情。”他沉吟了片刻,然后回答。
“哦,果然如此。”国王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了然地点了点头,接着他拍了拍艾格隆的肩膀,“你们两个都挺不容易的。”
国王自己就是个风流种子,当然不会对这种风流韵事而感到生气,这一点艾格隆也知道——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敢于当面承认。
但是,艾格隆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奇怪而且危险的念头——何不将更重要、更隐秘的一部分剧情告诉他?
于情于理,其他人都不应该知道这件事,这是他和奥地利皇室的机密,但是巴伐利亚王室知道的话,看上去倒也没有什么问题——最坏的情况下,为了自己家族的颜面,国王也不会到处宣扬;而最好的情况下,也许还能为苏菲和珂丽丝忒尔寻求到些许的帮助。
既然稳赚不赔,那为什么不试一试?
反正,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以后要让珂丽丝忒尔成为自己公开的私生女,在这种情况下为珂丽丝忒尔找到母家的亲缘,也没什么问题——反正迟早他们是要知道的。
“事到如今,我们的私情已经结束了,但是,我们彼此的爱恋却多了一份永恒的见证。”艾格隆小声告诉了国王,“我是事后才得知的,她的名字叫珂丽丝忒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的语气平静,但是国王听来却不啻惊雷。
他震惊的并不是他们的私情,而是他们居然不顾一切地走到了这一步。
“你们……你们居然这么不谨慎!”片刻之后,他才从震惊当中走了出来,然后大声质问,“玩玩也就算了,闹出这种事你让大家的颜面何存?难怪……难怪弗朗茨老皇帝如此龙颜大怒。”
“我看他也没那么恼怒,他只是气不过我居然胆敢拒绝他的皇恩,从他手心里逃跑而已。”艾格隆略带尖刻地回答。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总之,事情已经发生了,悔之晚矣。我得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逆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母女受苦……我心里非常难受,却没办法找人倾诉,只能闷在心里。国王陛下,今天我终于可以跟旁人说出来了,我的心里好受了不少。”
然而,国王陛下却没有多少“好受”的迹象,他以古怪的表情看着艾格隆,看不出多少喜怒来。
虽然艾格隆知道这不可能,但是他突然下意识地担心路德维希国王龙颜大怒,然后挥手号令埋伏在一旁的刀斧手,将这个“败坏自家家门”的小贼乱刀分尸。
出乎他意料的是,国王真的抬起手来,然后打了一个响指。
而就在瞬间之后,他背后的流苏在缓缓抬起。
喂,你还真埋伏了刀斧手吗?这是闹哪样啊?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而已你干嘛这么反应激烈!你自己不也干过多少回吗!
一瞬间艾格隆先是震惊于国王的“小题大做”,然后他的身体立刻血流加速,全身的肌肉也顿时紧绷了起来,随时准备当场发难,挟持住国王——不是他自夸,这位风流国王已经人到中年,而且身材臃肿一看就是没有经过锻炼,艾格隆自酌自己可以一个打几个,只要动手,轻松就可以把国王挟持到手里。
只要国王在手,他相信也没有人胆敢用乱刀或者乱枪向他招呼,这样的话自己可以再想想怎么带着特蕾莎和手下们离开。
不过正当他在胡思乱想时,他敏锐地感知到流苏后的人只有一个。
“玛丽亚殿下?”他看清楚了人,然后惊愕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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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孝心
“玛丽亚殿下?”
艾格隆这一下比看到刀斧手还要震惊,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坦白之后居然会有这样的展开。
在他的注视之下,玛丽亚公主静静地从流苏后面走了出来,来到了艾格隆和路德维希国王的旁边。
那张和苏菲一模一样的脸上,此时写满了嘲弄与不屑,简直就像是苏菲本人即将发怒一样。
艾格隆这下心虚无比,他根本不知道此刻应该怎么解释;而路德维希也似乎没有从震惊当中走出来,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人。
“真没想到您居然还有这等能耐,能把那个不成器的家伙迷得如此晕头转向。”在沉默当中,玛丽亚首先开口了,“哼,现在她倒是知道后果了吧?老皇帝给了她报应。”
艾格隆垂下了视线,不敢再与她对视。
“这一切是我的责任,我承认我坑害了她。她为我付出太多了……”
“而作为回报,您欢天喜地地结了婚,并且将会给您和她的女儿增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您还真是个体贴的情人。”玛丽亚看上去也听说了特蕾莎已经怀孕了的消息,于是毫不留情地抢白了他,“也对,您对外祖父和母亲这样的至亲都是那么孝顺,谁还能指望您对其他人多几分慈悲呢?”
艾格隆咬了咬嘴唇,让自己在痛楚当中找回了镇定,“我对外祖父和母亲的恨是情有可原的,他们那么对我,我为什么不能有怨气?至于苏菲殿下,我从来没有过任何怨恨,从我们见第一面开始,她就对我非常的温柔体贴,之后也一如既往,我很后悔自己让她落到了这副境地,所以想要找办法弥补——如果不是这么想的话,我为什么要在国王陛下面前坦白事实呢?”
接着,他又看向了路德维希国王,“国王陛下,不瞒您说,我是在希腊通过岳父母的来信,收到过苏菲殿下传给我的讯息,才得知这个女儿的存在的。她嘱托我不要忘记这个可怜的孩子,我没有忘记她的嘱托,所以我已经发誓要想办法在未来让这个孩子享有她应得的荣光,而我认为,我也许能够从您这里寻找到一点帮助……也许我的请求有点过分,但是我绝没有打算把她抛下不管。”
艾格隆的话相当坦诚,以至于路德维希国王听了都有些动容。
他刚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震惊,但并没有什么愤怒——毕竟对他来说,这种王室当中的风流韵事实在太过于常见了,甚至他自己就多次扮演过主角,所以妹妹苏菲的私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然,他们玩得过火了,以至于有了一个私生女,但这也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国王觉得,正如公爵刚才所说,奥地利老皇帝如此震怒,恐怕主要也是因为他跑了,而不是这桩风流韵事吧……
正因为心里没觉得多可怕,所以在艾格隆解释了之后,他反而主动站出来替艾格隆打了圆场。“好了,玛丽亚,你也不要过于苛责公爵了,他也有他的苦衷,你想想现在是弗朗茨皇帝要惩罚苏菲,他在奥地利国境之外又能怎么办呢?现在他能主动表示承担责任,照顾那个孩子,已经不容易了。”
“你们这些风流王孙当然能够轻易互相理解和原谅了,谁让受苦的只是我们女子呢?她们母女吃再多苦头,也妨碍不了你们快活。”玛丽亚公主似乎对王兄也没有几分尊敬,直接就反驳了他。
国王一脸的尴尬,但只能悻悻然地耸了耸肩。“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但现在一味地发脾气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玛丽亚公主也没有再理会王兄,而是转头又看向了艾格隆。
“殿下,您说要负责,但嘴上说得很容易,但实际行动可没这么简单了——那么您到底打算怎么管呢?”
虽然她的神态和语气都很不客气,但是艾格隆却没有生气,因为她的表情和神态简直就像是苏菲自己在责问他一样。
这确实是他自己的孽债,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
平时他的口才可谓是雄辩滔滔,但是现在在玛丽亚/苏菲的逼视下,却发现自己很难躲闪过去。
“我暂时……也没办法怎么样。”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干脆说了实话,“现在是我的外祖父弗朗茨皇帝在惩罚她,我现在还没办法去强行改变他的主意,我的力量还不够强……但是终有一天我能够让他掂量一下我的意见,等我走上皇座,那时候我有的是办法逼迫他解除所有惩罚。”
“嗯,听上去是很有道理。”玛丽亚貌似理解地笑了起来,然后反问,“那么您认为您什么时候能够登上皇位呢?一年,两年,还是十年?或者是永远?她就得一直等着您飞黄腾达吗?”
“我认为要不了十年那么久。”艾格隆傲然回答,“虽然现在两位可能觉得可笑,但我认为时机已经接近成熟,我很快就能够摘取那枚最耀眼的果实了。”
其他人说这话的时候,会显得狂妄自负甚至有点可笑,但是这个少年人说出来的时候,却带有一种莫名的说服力,以至于国王和公主都忍不住稍稍动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好,那就当您能做到吧——可是这期间怎么办?就任由她们两个忍受如此残酷的对待吗?您这种表态跟什么都不做,有什么区别呢?”玛丽亚公主进一步逼问,“您最好想想,您离开奥地利已经一年多了,也就是说珂丽丝忒尔已经一岁了,眼看就要到开始受教育的时候了,难道您忍心让她懵懂无知地开始自己的童年,远离王室公主应有的教育吗?那到时候哪怕您赐予她多少荣华富贵,也不会让她受到周围人的认可。”
艾格隆突然发觉玛丽亚说得很对,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对于自己和苏菲的私生女儿,奥地利官方虽然不至于下毒手,但是指望弗朗茨皇帝陛下把她当成亲孙女(或者曾外孙女儿?)看待显然是痴人说梦,如果奥地利一直把她监禁起来,让她错过了成长时期的教育,那对她的未来可是极为惨重的打击。
“那您认为应该怎么办?”他虚心请教。
“最简单的方式是明摆着的,就是不知道您敢不敢做。”玛丽亚冷笑了起来。
“您先指教我吧,如果合理那我会去做的。”艾格隆满口答应。
“您尽尽孝,想办法派人找机会把老皇帝提前送去侍奉天主,尽量做得漂亮点,这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坚决办法了。”玛丽亚冷冷地说。
虽然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艾格隆和路德维希国王都倒吸了一口寒气。
这可不是要杀个普通人,是要杀一位哈布斯堡皇帝,哪有那么简单!
“您在开玩笑吗?”艾格隆苦着脸问。“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怎么是在开玩笑了?”玛丽亚反问,“您看看,老皇帝就两个儿子,大儿子是个痴呆,小儿子也整天浑浑噩噩,如果老皇帝见了上帝,那哈布斯堡皇室岂不是只能让苏菲出面来支撑了吗?难道他们还敢让居心叵测的亲王来摄政?所以岂不是直接解决了所有问题?
我知道杀一个皇帝不容易,可是皇帝又不是每天都住在深宫当中深居简出的,您当初住在美泉宫那么多年,难道不了解他的日常习惯和行程?只要在他外出巡游或者狩猎的时候,找几个死忠手下把他送走了,那不就解决问题了吗?皇帝陛下现在就是让所有人不得安宁的障碍,所以您让他蒙主恩召,顺便解救了他的臣民,不是很合理吗?”
艾格隆听得眼睛都瞪大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宁芬堡宫当中听到一位公主说出这等言辞,而且是以如此理所当然、轻描淡写的态度。
何等无法无天毫无敬畏的女人!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想要反驳。
“您不是要当法兰西的君王吗?为父亲尽孝可是法兰西传统,路易十一在当太子的时候不就是对着父王查理七世举兵反叛,并且几次派刺客试图送父王提前去侍奉主吗?”玛丽亚微笑着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您可是在按照法兰西人的方式行事,合情合理。”
艾格隆惊讶地发现他内心里竟然隐隐当中觉得有点道理,玛丽亚的言辞好像揭开了他心中最幽暗的角落。
是啊,要是真能送外祖父提前侍奉天主,那岂不是解决问题了吗?
不,不行!下一个瞬间,他回复了理智,慌忙掐掉了这个念头。
倒不是他的“孝心”突然复苏了,而是刺王杀驾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姑且不说他能不能成功,就算真的成功了,事情一旦败露,自己就直接坐实了“科西嘉岛的吃人妖魔二代”的头衔,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名声也会顷刻间化为乌有,再也没有哪个欧洲王室会再把自己当成可以谈判的人。
所以不能这么做,哪怕确实“简单直接”,也不能做。
“玛丽亚,够了!”而一边的路德维希国王,也从震惊当中恢复了过来,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声就对自己的妹妹叱骂,“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就要把你轰出去了!”
他跟弗朗茨皇帝没有任何交情或者感情,如果皇帝被刺杀他也无所谓,但是如果传出去这个阴谋就是在他的王宫当中成型的,那他到时候如何自处?所以这下他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
被王兄如此疾言厉色地呵斥,玛丽亚终于收住了话题,只是她还是小声嘟哝,“您口口声声多么能干大事,到头来还不是畏手畏脚?不敢就算了。”
“我确实不能这么做。”艾格隆也回过神来了,强硬地回答了她,“要是如果我只为自己行事,那我愿意为自己曾经受过的苦、以及苏菲殿下现在吃得苦向皇帝陛下清算一番,但是现在我肩负着太多人的希望和生命,我不能拿他们开玩笑……您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好吧,就知道您不敢。”玛丽亚叹了口气,“那我还有一个次一点的主意。”
“什么主意?”因为刚才的惊悚提议,所以现在艾格隆已经对玛丽亚完全不抱任何期待了,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我拿着王兄和王太后的信,自己去维也纳见她。”玛丽亚这一次的语气变得轻松了许多,“我写信过去想必他们一定会拦着的,但是我要是自己过去,他们总不至于还能拦住吧?谁还能不允许一个妹妹见姐姐了?等我见到了她以后,我再去找弗朗茨皇帝,跟他交涉一番,晓以利害,虽然未必能够劝他释放珂丽丝忒尔,但是探视一下她应该没有问题吧?我再尽量为她们母女两个争取一点更好的待遇……怎么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突然发现这个提议要正常太多了。
“皇帝陛下可没那么容易被说服。”他想了想然后回答。
何止不容易说服,如果玛丽亚公主按照一直以来的做派对老皇帝冷嘲热讽,只怕立刻就会被气急攻心的老皇帝扔进牢房里……艾格隆心里暗暗吐槽。
“不管怎么样,总得试试吧?”玛丽亚反问。“也许我真的办成了呢?”
艾格隆心想,这个办法就算不成功,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所以倒不如期待一下。
等等!
艾格隆突然反应了过来。
玛丽亚公主跟自己和路德维希国王玩了一个招数——她在捉弄自己两人,先提出一个不可能被答应的条件,再跳到一个可以执行的条件,这样他们都难以拒绝了。
……可是即使如此,也还是可以去试试。
艾格隆做出了决定。
“好,那就这么办吧。”他点了点头,接着满怀敬佩地看着玛丽亚公主,“殿下,您……您的姐妹情之深厚,真是让我感动和钦佩。”
“感情很好?您完完全全弄错了!我跟您说实话吧,我们关系不好,从小就爱吵架,非要为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争个高下。”玛丽亚没好气地回答,“您既然和她这么熟悉那您应该就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性格,她这种人、换言之我这种人,相处在一起,能有什么好场面吗?”
艾格隆想象了一下——然后立刻中断了自己的想象。
之前夏奈尔就说过她们姐妹俩经常会吵架,想来互相相处时各种鸡飞狗跳吧。
就在这时候,玛丽亚又话锋一转,“但话是这么说,她终究是我姐姐,我们是前脚后脚来到这个世上的,她被人欺负了也就是我被人欺负了,难道我真的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我总得去做点什么吧?哪怕最后对她的遭遇冷嘲热讽,那首先也得让她活下来再说!”
说完之后,她看向了路德维希国王,目光当中带着催促。
国王似乎也有点感慨。
他也回想起了自己这两个妹妹当时在一起的时光——那确实是让人头疼的时光,但却又让人有些许的怀念。
这两个妹妹是他父王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第二个王后所生,跟他的年纪差了接近20岁,可以说自己作为长兄已经算是半个父亲了。
眼下妹妹落难,刺王杀驾当然不能干,但是多少帮点忙也算是情分了……
况且,自己要是不干,天知道这个妹妹会干出什么来。
“好吧,我写封信吧,但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玛丽亚。”最后,他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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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心迹
“好吧,我写封信吧,但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玛丽亚。”
国王的声音透着十足的无奈,看来他对这个妹妹实在头疼。
而玛丽亚则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谢谢您,陛下。等我见到了苏菲,我会让她牢记娘家人给予她的关爱。”
“记不记得这个倒不是很重要,以后别再给我们家惹麻烦就行了。”国王陛下小声咕哝。
玛丽亚只装作没听见,转而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艾格隆的身上。
“殿下,您之前写给我的信,我这次过去的时候会一并带上的,还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的吗?”她问。
艾格隆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但是他觉得不方便在国王和玛丽亚公主面前说,于是沉吟片刻之后,他只说了一句话,“我欠她的太多了……但此时此刻,我只能厚颜请她再为我等待一些时日,我绝不会忘记她的嘱托。”
“好吧。”玛丽亚不置可否,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嘲讽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话既然说到了这份上,路德维希国王也不耐烦了。
“好了,玛丽亚,我已经答应你了,接下来你就让我安静一会儿吧,我需要仔细想想写给皇帝的信应该怎样措辞。”
既然国王下了逐客令,艾格隆和玛丽亚自然也不能造次,他们分别向国王行礼告别,而后一起走出了房间。
按理说来,接下来他们两个人也应该互相道别致意了,但是这时候他们却不约而同地都保持了沉默。
玛丽亚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着,而艾格隆心领神会,于是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她的后面,经过走廊的一路上时不时有人驻足向公主殿下行礼,但是她却旁若无人,径直地走着。
穿过了走廊之后,他们走到了花园当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玛丽亚公主终于停下了脚步——而艾格隆愕然发现,这里好像就是上次自己无意中撞见玛丽亚的地方。
对自己来说是“无意撞见”,那对玛丽亚公主呢?
她那天是真的无意中碰到自己吗?
艾格隆突然想到,会不会之前第一次他和路德维希国王见面的时候,她就和今天一样在旁边听着——不,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如此!不然她不会那么准地抓到时机,单独碰上了自己。
也就是说,在最一开始,玛丽亚就已经注视到了自己,并且主导着两个人的会面。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殿下,您还有什么需要指教我的吗?”带着些许的疑惑和期待,艾格隆主动问。
原本一直都在发呆的玛丽亚骤然回头,她的头发也随之轻轻飘动起来,然后再缓缓落下。
一瞬间艾格隆又有点看呆了——当然,这不是因为对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像那个人。
“我没有什么可以指教您的,毕竟您比我更加擅长操纵人心、也更加冷酷无情。”但是在下一瞬间,玛丽亚一开口,就用不客气的话将艾格隆的回忆给撕得粉碎,“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兜圈子了,莱希施泰特公爵,您想必已经猜出来了吧?我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这里,在您和我的王兄见面并且寒暄的时候,我就已经见到您了——就像今天这样,我隐身在幕后。”
“是的,我猜到了。”艾格隆点了点头,“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有什么难猜的吗?”玛丽亚又露出了冷笑,“我想看看,让我的姐姐落到如此境地的人,究竟是何等模样,很奇怪吗?”
“这倒是不奇怪……”艾格隆摇了摇头,“那您失望了吗?”
“失望至极。”玛丽亚生硬地回答。
然而,从她的语气里,艾格隆却听到了不一样的意味。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原本无关紧要,但是此刻却能够揭示真相的事情。
“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苏菲殿下给我画过像,而且不止一次。”他脱口而出,“如果她跟您分享过关于我的事情,那么顺理成章地她也应该给您附上一份甚至几份手绘才对,尤其是……”
说到“尤其是”的时候,他有点说不下去了——当初苏菲既然有心撮合自己和妹妹玛丽亚,那么她肯定会让妹妹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这样玛丽亚才能做出判断对吧?
只是现在这个环境下,他确实不好再提了。
即使不提后面这截,艾格隆的问题也已经足够尖锐,玛丽亚展现出了极其罕见的窘迫,一时间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有时候您确实有几分该死的聪明。”片刻之后,她重新镇定了下来。“是的,给了,不过我都已经扔了。”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艾格隆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可不傻,既然玛丽亚这个样子,那就证明她没有这么做,依旧把那些东西收藏着——只是现在,这个话题他再说下去的话,玛丽亚估计要当场翻脸了,所以只能按下不提。
但是在内心底里,他不禁生出了些许的好奇——在自己逃离奥地利之前,她们姐妹两个到底商量到了那一步,玛丽亚对姐姐想要撮合的这桩婚事又抱持着何种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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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虽然玛丽亚殿下性格恶劣,说话总是夹枪带棒,但是言谈之间自有一股风趣和机智,至少自己并不讨厌。
虽然她大了自己六岁,但是就凭她长得和苏菲一模一样,他就很乐意迎娶她。
不过,到时候履行夫妻义务的时候,分不清谁是谁该怎么办?
再等等,分不清就分不清,有什么问题吗?
“咳咳……”艾格隆的思绪越想越乱,最后只能强行中断了这些荒唐想法。
哎,现在再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自己已经离开了奥地利,并且已经娶了特蕾莎,已经回不去当初了——况且现在又有什么不好呢?特蕾莎作为妻子让他非常满意。
所以,既然命运是自己编织的,那么自己就应该继续按照这条路走下去,没什么需要后悔或者迟疑的。
“您又在想什么龌龊的东西?”看到少年人神色变幻不定,玛丽亚更是恼羞成怒,“这样倒是让人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艾格隆心虚之下只能悻悻然地避开了视线。
两个人于是又都陷入了沉默。
就在晚春的暖风当中,盛开的花朵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更让这一片小小的空间似乎隔绝于世界之外,时光好像又回到了当初那些悠闲的早晨。
“您接下来要去哪儿?”玛丽亚突然打破了沉默。
艾格隆一时哑然。
他接下来要秘密潜入法国,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但是这件事太过于危险了,几乎算是自己往枪口撞,所以他必须讳莫如深,让知道这事儿的人越来越少,玛丽亚公主当面问起来他又怎么能说呢?
哪怕她是苏菲的亲妹妹,哪怕她看上去确实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基本的原则他还是要遵守。
“怎么……不愿意说吗?担心我让您陷入危险?”玛丽亚又冷笑了起来,“放心吧,我没有陷害您的兴趣,我只是在想,等我见到我的姐姐之后,无论我的使命有没有成功,我都应该顺道来见一见您——一方面跟您转达苏菲的回信,或者其他口信;一方面,顺便清偿一下我们之间的债务。”
“我们之间的债务?”艾格隆一下子不明所以。
“怎么,您忘了吗?”玛丽亚反问,“不久之前您答应过我,为了偿付我对您的帮助,您乐意为我献上诗歌……这么快就忘了?真不愧是个出尔反尔的行家。”
说到这里,艾格隆倒是想起来了——自己之前确实做出了这样的承诺,只是后来玛丽亚逼着自己当着特蕾莎的面这么做以折辱特蕾莎,自己强硬地拒绝了,所以一时间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但是后来,玛丽亚并没有当着特蕾莎的面提到此事,也没有揭穿自己的荒唐举动,从那一点来看,她倒是对自己算是很客气了。
既然如此,艾格隆自然也愿意遵守承诺。
“好的,这事我确实认账,我会认真构思,然后在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为您奉上的。”
“在哪儿?”玛丽亚冷淡地追问。
“米兰。您离开奥地利之后,就在那儿等待吧,我们到时候再联系。”艾格隆直接回答。
“米兰?为什么要去那儿?那里现在不是奥地利帝国的治下吗?”玛丽亚有些疑惑,“您不怕惹上什么麻烦?”
“我怕,所以我会小心注意的。”艾格隆笑着回答,“我有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
艾格隆当然知道现在米兰就是奥地利帝国控制的伦巴底-威尼西亚王国的首府。
他更加知道,在当年,拿破仑建立了意大利王国,也就是以米兰为首都的——而当时欧仁亲王就作为代理总督,和自己的妻儿住在那里。
艾格隆没有说谎,离开法国之后,他就要带人潜入到米兰附近,以便完成他的目标。
当然在和玛丽亚公主见面之前,他会小心注意观察,看看有没有什么陷阱,不过他相信应该没有。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一次他们就可以在米兰见面了——
但是他还是有一点点不理解,为什么玛丽亚刻意要制造接下来的会面?
就理论上来说,只要帮助了苏菲之后,她跟自己并没有多少交集了,完全可以就此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即使需要转达什么口信,也只需要派个人就完事了。
唯一的理由只能是她想要这么做。
“您一定很疑惑吧,为什么我要再找您。”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疑惑,玛丽亚公主又开口了。“因为我不服气。”
“啊?”艾格隆略微有些吃惊。“这从何说起?”
玛丽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她显得比之前更加盛气凌人了。
“我不服气我们姐妹两个就这样被人当成垫脚石了!她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您,甚至搭上了自己,可结果呢?莫名其妙地就被一个突然跑过来的女人,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家伙给抢走了心爱的人。”她几乎是咬着牙,眼睛里也流露出憎恶的视线,“而我呢?原本以为姐姐给我安排好了未来的夫婿,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无非是个笑话!这是何等地羞辱?又是何等让人难以忍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停顿了片刻之后,她嘴角微微上撇,重新变成了冷笑,“当然了,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晚了,反正您已经结了婚,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安享自己的胜利——毕竟她确实不欠我们什么。但是,我也可以有权做我想做的事情,我要让自己明白,也要让她明白,挫败我的是命运女神恶劣的玩笑而不是区区一个特蕾莎,就这么简单。”
还没有等艾格隆再说话,她又微微提裙屈膝,向艾格隆行礼道别。“好了,我不能再耽误您的时间了——不管您接下来要去哪儿,我祝您一路顺风,等我从维也纳离开,我会顺路去米兰,也请您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说完之后,她转身离去,又和当初那样消失在了茫茫花丛当中。
只不过这一次,艾格隆再没有直接追上去了。
是啊,以后是以后,现在他也有他的事情要做。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了当初还是为了现在。
不管怎么说,是时候回去了。
艾格隆沿着刚才的路返回,然后在侍从的引领下来到了自己居住的套间。
而这时候,他的随从们都已经开始打包行礼了。
从离开约阿尼纳开始,他们一行人已经进行了一场比较漫长的旅途,中途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所以现在他们打包行礼也已经相当轻车熟路。
很快,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是时候离开了。
艾格隆知道,特雷维尔侯爵已经在巴伐利亚的国境等候自己了,只要自己离开巴伐利亚,他就会立刻同自己汇合,并且引领自己踏上那片久违的土地。
虽然这是冒险,但是已经习惯了的他,却并没有感受到多少恐惧,相反有点兴奋。
“艾格隆……”特蕾莎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她知道,这一次她恐怕要和丈夫分开一段时间了——新婚燕尔的她,刚刚享受了如胶似漆的夫妇生活,却要承受这样的打击,想来确实心里难受。
但是既然一切都木已成舟,她也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而是理智地面对了它。
“好好保重自己,千万牢记我的告诫……还有,记得多给我写信,时间间隔不要太长……”
她不断地叮嘱着艾格隆,而艾格隆自然也都一口答应了下来。
在最后,特蕾莎眼含泪水,亲吻了丈夫的脸颊,以此来安慰自己面对接下来的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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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返国
随着时光来到了初夏时节,气温开始变得炎热起来。临近中午时分,皓日当空,围绕着乡村的那些茂密的森林和灌木丛把大地染成了鲜亮的绿色,而各处却行人寥寥,只有一些蝉在没精打采地嘶鸣着,这些嘶鸣非但没有惊醒这片土地,反倒是更加衬托出各处的沉闷。
这就是法兰西的乡村,大多数时间都显得死气沉沉,犹如是被劳作和捐税吮吸到干涸的废土,只有那些能够划破天际的雷霆,才能够惊醒这些沉闷的大地,召唤出其中蕴含的勃勃生机,而那些无精打采整天闷头度日的乡民们,也会在雷霆的召唤下,一扫平日愚氓的外表,拿出最可怕无情的铁腕,让整个欧洲都为之战栗。
在斯特拉斯堡城外有一些小镇,犹如是一个个岛屿一样散布在农田的海洋当中,小镇里面有许多似乎原封不动从中世纪传下来的房屋,这些屋舍过去曾是乡绅或者富农的居所,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和一次次的变乱,许多屋舍已经换了多次主人,甚至已经说不清原主到底是何许人也了。
就在这个沉闷的中午,一辆宽敞的马车静静地沿着平整的石子路驶入到了一座屋舍当中,也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并没有多少小镇居民注意到这些不速之客的来访,他们也绝不会想到,原本平静的生活会在这个悠闲沉闷的中午突然激起轩然大波,以至于甚至会成为他们几十年的谈资。
马车静静地停在了前庭,接着安德烈-达武小心翼翼地走下了马车,确实了四周安全之后,他回头跟车厢里的人们打了一个手势。
接着,艾格隆和特雷维尔侯爵一起走下了马车。
此刻的他穿着,穿着一身黑色的便装,头上还戴着一顶丝绒礼帽,并且按照时兴的样式打好了领结,这作派看上去与其说是一位王位觊觎者,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拿着家里的钱出外旅行见世面的小少爷一样。
走下马车之后,艾格隆深呼吸了一下混杂着泥土、青苔的霉味。
这就是法兰西第一次张开怀抱迎接他的气味。
他又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里是一座古老的宅院,而且看上去根本没有进行过多少修缮,院子到处都是渗出水迹的痕迹,地上铺着裂痕累累的大方砖,奇形怪状,凸凹不平,看着这些裂痕和其中的青苔,艾格隆甚至猜测这些方砖的年龄恐怕比他曾祖父还大。
“我真正地踏上了法兰西的土地,属于我的土地——”艾格隆有些感慨地说。
“是的,陛下,恭喜您。”特雷维尔侯爵恭恭敬敬地回答,“这里就是您的国土。”
在离开了巴伐利亚之后,艾格隆让特蕾莎回约阿尼纳去养胎,夏奈尔也被他命令一路上照顾怀孕了的妻子,再加上必不可少的护卫人员,眼下艾格隆身边只剩下了他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以及其他两个最可靠的卫兵,跟着特雷维尔侯爵一起踏上了返回法兰西的旅途。
按理说来,他们在这一路颠簸当中,原本会吃很多苦头,但是艾格隆在之前访问帕尔马公国的时候,他的母亲路易莎为了讨他开心,专门为他用假名字办理了公国的护照,并且给他安排了一个当地普通贵族的身份。
虽然名字是假的,但是文件却真的不能再真,于是艾格隆反而就用这完全合法的文件,以旅行的名义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过了沿途的巴登公国,然后进入到了法国境内,最后停留在斯特拉斯堡郊外的小镇上——当然,这也有特雷维尔侯爵事前安排之功。
经过了多日的旅程之后,艾格隆终于踏上了法兰西的土地,而这幢小镇里的破烂宅院,就是在他法兰西的第一个居所了。
不用说,这个地方也是波拿巴派支持者们日常聚会的地方,它偏僻而且破败不容易引起注意,是一个理想的隐蔽场所。
这幢造型其貌不扬的房屋,灰粉墙露出横七竖八的木板、砖头、石块和铁条,因为年代久远,或许全凭偶然,互相挤压得结结实实,不知道多少年来,天花板巨大的横梁被上面几层楼压得弯了,但侥幸没有断掉。这几层楼墙上打了木筋,外面覆盖着钉成几何图形的青石板,保留了十八世纪追求精巧艺术的典雅风貌,但是此时却只能找到往昔容貌的最后几分痕迹,再也看不清原本的样子了。
镶木框的窗上,往日的雕饰经过风吹雨淋,如今已残缺不全,没有一扇窗是垂直的:有的外倾,有的凹进,还有的快要散架,每扇窗户被雨水冲出的缝里不知怎么吹进来一些松软的泥土,待到春天到来之后,从这些泥巴里还钻出了几朵小花、苔藓和纤弱的小草,很快它们覆盖了房顶和窗台,让它们上面长满了毛茸茸的青苔。
“陛下,很抱歉,为了安全期间,我们只能暂时把您安置在这里……”特雷维尔侯爵一脸愧疚地向艾格隆道歉。“投宿客栈的话,可能会有多管闲事的人盘问,而在这里下榻,无人会来打搅您。在离开法兰西之前,我就是在这里休息的,您放心,知道这里的人寥寥无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没关系,我回来本来就不是为了享福的,至少现在还不是。”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他又吸了一口满含尘土泥腥味的空气,接着再说出了一句让特雷维尔侯爵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这里破败得挺有诗意,光是站在这里,我就感觉我看到了法兰西的过去。”
曾经驰骋沙场的将军可不懂什么诗意,但是从艾格隆的脸上他看出了陛下现在心情很好。
是啊,这个曾经失去一切的落魄王孙眼下重夺了自由,并且以英雄般的姿态回到了这个曾经属于他的国家,他怎么可能不踌躇满志呢?
特雷维尔侯爵自己也觉得与有荣焉。
这确实是难得的气度啊。
当初在宁芬堡宫提议的时候,他原本还担心这个少年人不敢冒险行事,甚至还做好了被痛骂一番的心理准备,结果却没有想到对方非但没有呵责自己,反倒是寄托了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信任——要知道当时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啊。
哪怕平常一向冷漠镇静,特雷维尔将军仍旧对此有些感动。
诚然如特蕾莎公主所言,陛下既然毫无保留地听从了他的建议,并且寄托了完全的信任,那也就意味着他必须负全责,也的荣誉和尊严已经与这个少年人的安危绑定在了一起
如果行动失败,陛下遭遇了不测,那么特雷维尔侯爵就将被证明只是一个只会空口白话的废物,他就再也没有政治价值可言了,他一生的心血、他在党派内所积累的所有名誉和威望也必将付诸东流。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真诚地决定履行自己在特蕾莎公主面前的誓言——尽自己所能保卫这个少年的安全,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赌注如此之大,他的心里不可能没有任何紧张,但是久经沙场的他,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已经不会再有多少恐惧了,他只会更加兴奋更加镇定。
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欣赏了荒废的宅院和四周的乡村美景之后,艾格隆从容地做了一个手势,特雷维尔侯爵带着艾格隆走进了这幢从外面看上去似乎摇摇欲坠的老宅。
宅内的陈设自然如同外面看上去一样老朽,壁炉旁边有着锈迹斑斑铁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个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圣母玛利亚雕像,而在旁边,有一道蛀蚀的木梯直通上面的两层楼和一间阁楼,而且进深不大,只靠狭窄的窗户采光——此时因为窗户紧闭,所以厅堂的光线非常暗。
一看就是搞阴谋的地方。
在空荡荡的堂屋里只有一些式样老旧的木制价值,没有柔软的沙发只有一张木桌和一些小木椅,艾格隆随手拿出手绢,擦干净了其中一个木椅子,然后直接落座。
接着他长舒了一口气,清理了一下旅途上积累的疲惫。
“特雷维尔侯爵,如您所愿,我已经来到了法兰西境内,那么在您的计划里,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呢?”接着,他直奔了主题。
对这个问题,特雷维尔侯爵之前在心里已经盘算了很久,此刻虽然说不上十拿九稳,但至少心里已经有了腹稿。
因此他也没有犹豫,先同样找了一个椅子坐下,然后直接就回禀了面前的少年人。
“陛下,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在公众亮相,但是不宜把动静搞得太大,免得无法脱身,所以我认为,最合适的地方就是在这里。这里虽然是个偏僻乡下,但是它离斯特拉斯堡很近,那里有驻军还有城市,消息扩散非常快。可想而知,—旦您公开露面面的消息传到那里,那里的官员就会自动成为您的帮手,他们会以最十万火急的态度把消息传到巴黎,甚至会比您本人的支持者更快——而只要消息传到巴黎,那就等于全国都知道了,您就达到了目的。”
“听上去似乎挺简单,也挺像那么回事。”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那么具体我应该怎么办呢?”
特雷维尔侯爵继续向他阐述自己的想法。“根据我们的支持者提供的信息,这里的镇长每天都会和自己几个朋友跑到一间咖啡馆打牌或者聊天,我们可以直接去绑架这里的镇长,然后把他带到附近的教堂里,再让本堂神父敲钟召集乡民——不管来了多少人,您直接就对他们发表演说——演说不必太长,但必须慷慨激昂,能够让您的听众留下深刻印象——对普通人来说这可能有点难度,但是对您来说这应该不难,因为您是皇帝的儿子,而如今的人们怀念皇帝。”
艾格隆静静地听着,同时大脑也在全速运转,衡量特雷维尔侯爵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和安全性。
“然后呢?发表了演说之后我们又该怎么做?”他追问。
“对您来说,在公众面前露面、并且公开宣称自己将会承担大命,就已经完成了您的主要目标。在这之后,您可以相机而动了,毫无疑问,在您演说的时候,会有人通知当地的驻军,但是驻军的调动速度、以及军官和士兵们的态度都是不确定的,您可以在现场判断之后再决定怎么做——如果情况危机,您就立刻撤离;如果军官和士兵们里面有您的同情者,您大可以再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之后再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默默地听完了特雷维尔侯爵的计划。
必须承认,这个计划简单明了,而且非常清晰,充满了军人特有的直接。
但是,却也能够从中感受到特雷维尔侯爵已经充分考虑过了风险——在计划当中的无论哪一步,他都为艾格隆留下了随时撤退逃跑的余地,安全系数很高。
看来,他在这一路上已经考虑清楚了。
不愧是个帝国时代的将军,无论是经验还是判断力都要比自己身边的那些年轻人强很多。
只不过,这个计划怎么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算了,不必多想一些有的没的了。
既然侯爵已经想好了大体上的计划,艾格隆自然也只能选择从善如流了。
反正他也没看出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好的,将军,那么一切就按照您说的办吧——”艾格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了将军的计划,“既然我们已经来到了法兰西境内,那我就应该听从您的安排——毕竟,身为长者,您在这里的时间比我要长得太多。”
虽然艾格隆语气平淡,但是特雷维尔将军听着却心里一热——他知道,自己能被艾格隆当面夸奖为“长者”,自然不是凭借年纪,只有展露出足够的能力,这位少年陛下才会真正地认可自己。
这就是他的目的,他要一步步地在少年人面前展露能力,建立威信,显示忠心,要让他继续认为“特雷维尔将军是自己的头号支持者”,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让自家在未来这个少年人成就大业的时候占据一个优越的位置。
“您把安危托付给了我,我将以我的性命来担保这份信任。”特雷维尔将军以庄严的表情回答,“陛下,我相信您一定会成功的。”
“不是我,而是我们。”艾格隆轻轻地拍了拍这位‘长者’的肩膀,纠正了他的话,“我的事业,永远有您不可或缺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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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亮相
“我的事业,永远有您不可或缺的一份。”
最近以来,艾格隆几次三番地对特雷维尔侯爵做出类似的表态,他知道将军不离不弃地追随自己,不可能只是出于忠心,必然有他的追求。
所以他有意地给将军灌输自己未来要重重酬谢将军一家的观念——一方面,这是笼络人心的权宜之计;但另一方面,出于个人感情,他也希望特雷维尔家族能够在未来和他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他不担心将军一家尾大不掉,毕竟将军唯一的儿子埃德加不堪大用,无论从政从军都没有相应的能耐,所以也无法在将军死后继续拥有大权威胁到他,至于他的孙女儿夏露……不光是个女孩子,而且等到长大成人都已经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综上所述,艾格隆心里觉得特雷维尔将军一家,是极好的示众材料——他越是对他们大加封赏,那么所有人都会觉得皇帝陛下讲旧情,绝不会忘记功臣,方便他稳定人心。
特雷维尔将军不知道这位少年陛下心里所转的念头,但是他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感激涕零的表情。
接着,他又向艾格隆提出了建议,“陛下,这几天您在这里休息吧,欣赏这里的风光,不过尽量不要出现在人前。既然您已经同意了我的计划,那我去和人安排接下来的行动,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
“嗯,就这么办吧。”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再问,“那么撤离的路线和方式准备好了吗?”
“您放心吧,这正是最优先事项——”特雷维尔将军点了点头,“我会准备好几条路线的,事到临头的时候根据需要来选择,直到把您送出国境线之后,我才会和您告别返回巴黎。”
“嗯,有您安排一切,我很放心。”艾格隆略显疲惫地回答,“那就放手去做吧,我对您寄托了全部信任。”
眼看艾格隆露出倦容,特雷维尔侯爵心里也知道他应该结束对话了。
不过,他倒是不想就这么结束。
他心里一直还有另外一件事藏着,只是之前没有和少年人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不敢说出来而已。
现在,正是天赐良机,他不用担心旁边还有特蕾莎公主的耳目。
“陛下,我们说点轻松的事情吧。”他换了一个语气,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柔和了下来。
“嗯,还有什么有趣的事吗?”艾格隆反问。
按理说来,侯爵应该按照社交场上的规矩,先来一下云山雾绕的暗示,然后再隐晦地点出心中所想,不过他在旁人面前打造的人设就是“心直口快的军人”,所以他就选择了直奔主题。
“我儿子回到巴黎之后,跟我说,您好像对我儿媳的妹妹艾格妮丝小姐有意?”
艾格隆心里一动,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将军,心里则在猜测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老实说我觉得和她相处起来挺有意思的,她是个有趣的人。”
“也很漂亮。”特雷维尔侯爵补充了真正的重点。“不光漂亮,而且性格活泼风趣,不摆架子,老实说我和她相处的时候也挺愉快的。”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艾格隆含蓄地点了点头,然后等着对方的下文。
既然说到这份上了,特雷维尔侯爵自然也不打算再绕圈子了。
“您也知道,我的儿媳当初一直都希望能够撮合您跟艾格妮丝小姐,只可惜阴错阳差,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和儿子一样,特雷维尔侯爵第一时间也把儿媳拉出来当挡箭牌,“不过,纵使您现在已经成婚,我还是认为,您和艾格妮丝小姐极为般配——”
艾格隆的心里顿时一动。
看上去特雷维尔侯爵还是没有放弃当初的想法?
他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哎,您这么说又有什么用呢?艾格妮丝小姐那么骄傲自矜的人,如果我未婚的话也许她还会考虑下,但是现在既然我已经成婚而且即将有了孩子,想来她肯定难以接受我了。”他相当遗憾地叹了口气,“哎,真可惜,和她相处的时候真的挺愉快。”
既然被艾格隆如此暗示,特雷维尔侯爵哪有不继续下去的道理。
“她怎么能不愿意?您是陛下,您的意志就是国家的意志,她区区一个小姑娘有什么资格谈愿意不愿意的。”将军以军人的直率,不屑地回答,“再怎么说,她都不是孤身一人活在世上的,总有很多东西要考虑。”
艾格隆微微皱了皱眉头。“拿父母威胁她吗?”
“威胁?怎么谈得上呢?又哪儿需要您去威胁呢……”特雷维尔侯爵不屑地笑了,“我的亲家翁一家人好不容易才躲过了革命的风暴,重新回到巴黎享受富贵的安生日子,他们哪儿能接受自己骤然又失去这一切?若您能够君临法兰西,只怕他们比谁都乐见艾格妮丝成为您的知心伴侣,这样他们又能继续自家的好日子了。”
艾格隆想起来了,之前埃德加也在自己面前说过类似的话——看来,这其实就是特雷维尔侯爵本人的意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知道,这对父子两个这么热心,肯定是有他们自己的目的,不过……倒也可以笑纳这份忠心。
“说是这么说,但是应该怎么做呢?”艾格隆低声反问。
“艾格妮丝看似骄傲,但是对家里人她的耳根子很软,反正现在那些小辈里面,我是没见过比她更在乎家人的了……所以,等我回去巴黎之后,我去做通爱丽丝的工作,只要她点了头,剩下的就好办了。”特雷维尔将军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爱丽丝不会这么干的。”艾格隆断然回答,他之前在瑞士见过爱丽丝,也对她的性格稍有了解,他觉得爱丽丝绝对不会是一个卖妹求荣的姐姐。
“您确实很了解爱丽丝。”特雷维尔侯爵轻轻点了点头,“但是您别忘了,她现在是我儿子的夫人,我孙女儿的母亲,她有着更多的事情需要顾虑,只要想想办法,终究可以让她点头。”
艾格隆突然觉得爱丽丝嫁给埃德加,属实有点落入狼窝的意思了。
可是现在他倒是来不及为爱丽丝感到可怜,他还是不太相信将军能做到。
也许是看出了艾格隆的想法,特雷维尔侯爵微微露出了笑容,“陛下,既然您对我寄托了如此信任,那您能否把这件事也交给我去办呢?我会尽力为您办好的——这是我们家的荣幸。”
既然说到这份上了,艾格隆还有什么好反对的?于是他点了点头。“那好,这就拜托了您。”
说完之后,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陛下的眼光太高了,无论是特蕾莎公主还是艾格妮丝,都是极为出挑的人选……”特雷维尔侯爵发出了一声感慨,“我想若有一天您君临巴黎,那些夫人小姐们恐怕会很失望的,想必庸脂俗粉您不会放在眼里吧。”
“其实……我主要在意的是性格。”艾格隆有些扭捏地回答,“美貌对我来说是其次,重要的是她们灵魂当中闪耀的光彩,炫目而且令人着迷。”
特雷维尔侯爵对这话半信半疑,他也知道不能再继续问下去了,于是以一声大笑结束了这个“风雅”的话题。
接下来,特雷维尔侯爵继续执行他的计划,而艾格隆也乐得清闲,躲在这个临时落脚点里,欣赏着法兰西的乡村风景。
很快,计划到了实行的时刻。
就在这一天早晨,艾格隆带着自己的一群追随者们来到了小镇的咖啡馆里。
而如同他们所期待的那样,咖啡馆里此时坐了不少人,坐在位置正中间的正是这个小镇的镇长。
这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矮胖子,红脸膛,大概已经五六十岁了,满脸的皱纹,虽然表面上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但脑门上横跨着许多很深的皱褶,让他显得更像是一脸愁容,他头上已经是一头白发,灰白的眉毛下一双哭泣过的眼睛,从侧面看过去,面颊的轮廓使他的头部带有一种庄严的痛苦表情。
艾格隆一边观察着他,一边走到了他的面前。
一切就是如此简单,没有人会想到,也没有人会相信,在这个偏僻的小地方会发生如此大事——但是,它终究发生了。
这里是艾格隆最先亮相的地方,以帝王的身份来说,这里不够气派,但是现在不是要求太高的时候。
镇长对这群突如其来的外乡人感到非常疑惑,他停下了和旁人的对话,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艾格隆。
艾格隆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做了一个手势。
紧接着,他身边的安德烈-达武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然后把他强行从位子上提了起来。
顿时,镇长身边的咖啡杯子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而这一声清脆的声响惊醒了所有人,旁人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要搭救镇长,但是艾格隆身边有人拿出了手枪,对着屋顶就是一枪。
“砰!”
在巨响当中,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不想死的话,所有人都坐在原位上!”安德烈-达武大声呼喝,手里依旧提着镇长。
镇长的脸顿时变得苍白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这群不速之客,原本的表情变得更加愁苦。
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我知道您现在很惊愕,所以请容许我介绍一下自己。”艾格隆和颜悦色地看着对方,然后轻声说,“我是波拿巴家族的继承人,现在刚刚回到法国。”
“罗马王……上帝啊!”已经隐隐有些预感的镇长,还是忍不住失声惊呼。
“感谢您还记得我的称号。”艾格隆一脸笑容,再度冲对方点了点头,接着他友好地询问,“那么镇长先生,我需要从您这里寻求些许的帮助。”
镇长身体剧烈地摇晃了起来。“不……不!”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然后安德烈-达武对着对方的胸口就是一拳,这个老人因为剧痛痉挛了一下,便不再挣扎了。
“我好像没有给您拒绝合作的选项。”
接着,艾格隆让其他人控制住这个咖啡馆,然后再让安德烈-达武把镇长拖到了旁边的房间里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也许是挨了一拳的缘故,镇长不再挣扎了,只是静静地看着艾格隆,他的表情也没有多少恐惧,而是一股说不出的神情。
“先生,我再说一遍,请跟我合作,我只是需要您短暂的配合而已,只要您配合我,过了几个小时之后您就会重归自由,什么都不会发生。”艾格隆好声好气地对对方说,“但是,如果您选择不合作,那么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您……您终究还是跑回来了……”老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发出了一声悲叹,看上去他有些魂不守舍了,“法兰西,你还没有还完你的孽债吗?!”
“您在说什么?”艾格隆有点不耐烦了,准备让安德烈-达武再来一拳让这个老家伙老实一点。
“我有两个儿子。”在安德烈-达武出拳之前,老人发出了一声悲叹,“或者说我曾有两个儿子。他们都曾为拿破仑服役过,一个在近卫军,一个是龙骑兵少校,我的双亲早早过世了,在革命时期因为瘟疫我又痛失了我的妻子。我孤身一人生活在这个偏僻的小地方——而我只有远在天边的儿子们了。
在那些孤独的日子里,我收藏着他们每一封寄来的书信,时时拿出来反复阅读,我记得他们写下的每一个字,我甚至能感受到他们写下这些字句时的笑容和愁容!他们的书信,起初非常乐观,一切顺利,但是时间流逝,他们越发厌倦了在外征战,只是因为曾经发下了效忠您父亲的誓言,所以才继续拿着武器继续作战而已……我的大儿子在1807年死在了波兰一个我说不出名字的地方,等我收到噩耗的时候,我只感觉天旋地转,他留给我的只有他的勋章和马刀,可是这些玩意儿对我来说有什么用?我想看到我的儿子,我直到今天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为波兰而死!”
说动激动处,镇长的眼睛里泛出了泪光,几乎抽噎住了,话也说不出来。
也许是因为那种从内心当中激发出来的悲怆太过于深沉,以至于其他人都沉默了,就连艾格隆一时间也没有阻止他。
很快,镇长深呼吸了几下,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好不容易,帝国覆灭,拿破仑退位了,我的小儿子也被遣散回家,他为国服役多年却没有得到任何尊重和赞美,就这么回了家,就因为他忠诚于皇帝……他对此愤恨不已,而我却只感到很庆幸,我不在乎我儿子拿回来多少勋章,我只想要看到他留在我的面前,然后娶妻生子,给我送终。可是我这么卑微的愿望,上帝都不肯予以垂怜!就在退位一年之后,他……他又跑回来了,该死的他怎么就回来了?!”
一边说,镇长一边做出了一个绝望的手势,以此来抒发自己内心中的痛苦和无奈,这种戏剧性的表现却没有惹来两个人的嘲讽或者哄笑,因为心情沉重的他们,隐约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同于我,我的小儿子对此欢呼雀跃,他觉得他有机会拿回失去的荣誉,这个小傻瓜还觉得他欠了皇帝一份情,结果皇帝的征兵令一到我们这里,他就兴冲冲地跑过去应征入伍了,为了怕我劝阻他甚至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就跑了!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在家里等着,惴惴不安地请上帝和我的亡妻保佑这个傻瓜……我只能等待着,时时刻刻惦记着他的安危,每份报纸我必读,我每天亲自去邮局去打听战局的发展,我收到了他的报捷信,从弗勒吕斯、利尼,好消息一个接一个,我以为这一次应该走运了吧?结果……该死的滑铁卢战役打响后,法兰西顿时举国报丧,而我这个倒霉鬼,我当然没有好运降临!就在一天傍晚,有人向我通报我的少校儿子的勤务兵来到了我们这里,我跑过去一看,发现这人骑在我儿子的马上,我什么都不用问,我什么都明白了!他死了,被一颗炮弹炸成两段。唉,就这样,我两个儿子,最听话孝顺的儿子,他们统统倒下了,什么都没了!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天空都变成血染的颜色,直到天黑了才被人拖回家……可我只有屋子了,哪儿还有什么家!?”
说到这里的时候,镇长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失声痛哭起来,而艾格隆和安德烈-达武依旧没有阻止他——此刻如果不允许一位两次承受丧子之痛的父亲悲伤哀痛,那也未免太过于不近人情了。
艾格隆静静地站在对方的面前,任由他哭泣,直到许久之后,镇长终于又止住了哭声。
然后,他抬起头来,用依旧沾满泪光的眼睛瞪着艾格隆。
“罗马王,尽管我的两个儿子都因为帝国而死,但我不恨您——帝国覆灭的时候您只是个年幼无知的孩子,我怎么能憎恨一个无法承担任何责任的孩子呢?不过,作为一个已经把两个儿子都献祭给了帝国的父亲,我有权告诉您,我累了,不想再参与这一切,也不想让当初的时光重新再来一次,更不想让另外的父亲也蒙受同样的苦难!”
镇长越说越是大声,最后几乎是对着艾格隆喊了出来,“是的,我拒绝跟您合作,也不想执行您的任何命令,对我来说法兰西的君主只有查理十世陛下!如果您觉得我犯下了叛逆罪,那您现在就把我处决吧,反正我已经时日无多了,早点和我的家人们团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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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歉意
“如果您觉得我犯下了叛逆罪,那您现在就把我处决吧,反正我已经时日无多了,早点和我的家人们团圆也好!”
尽管现在已经落入到了艾格隆的掌握当中,生死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但是这个年迈的镇长依然无惧,怒目圆睁地瞪着艾格隆,坚决不肯同他合作。
如果是平时,不耐烦的艾格隆肯定不会再让他多废话了,直接让安德烈-达武把他打个半死就行,实在不行甚至可以直接打死。
可是现在,艾格隆下不了这个命令。
镇长说得没错,他已经为帝国献祭了两个儿子,直接绝后了,为什么还不能选择置身事外?
他有这个权利。
在这些年当中艾格隆已经锻炼出了铁石心肠,可是作为帝国的继承人,他于情于理都不能再苛责对方什么了。
说白了,这甚至是波拿巴家族的罪过——如果献祭了他两个儿子换来了辉煌的胜利,也许一切都还有理由可讲,可是你们取走了他两个儿子的命却什么都没有换到,甚至让他们背上了“叛逆”之名沉入永眠,还好意思多说什么吗?
艾格隆瞥了一眼旁边的安德烈-达武。
他发现自己这位忠诚的卫队长,此时也是一副大受震动的模样,眼角微微泛出了同情的泪水,刚才还坚硬的拳头也已经松了下来,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显然,听到了老父亲的哀鸣之后,安德烈也大受冲击,哪怕艾格隆命令他再打镇长一顿,他估计也下不了手了。
他的忠诚天日可鉴,甚至无惧生死,可是让他再向两位帝国烈士的父亲下手,这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艾格隆轻轻叹了口气,放弃了再逼迫对方、或者再拷打他一顿的打算——人活在世上,终究还是要有点底线的。
反正,他的计划也不是非镇长不可。
现在还有点时间,他决定再最后劝说一下。
“抱歉,镇长先生,我没有想到您居然有过如此悲惨的经历——”艾格隆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手势,示意安德烈-达武先退开,不要给对方太大的心理压力。
安德烈听命退开,很明显能够感觉到,他如释重负。
艾格隆又停顿了片刻,收拾一下思路整顿一下语言,也给两边一点缓和气氛的时间,然后他再度向对方颔首致意,“我非常感谢您一家人为帝国所做出的牺牲,并且为帝国最终的失败向您致歉,并且再为我刚才的粗暴举动郑重道歉……是我们有负于您,您不用担心我会处决您或者殴打您,我以我的名誉担保,您可以自由选择,我绝不强迫您跟我们合作。”
也许是因为对艾格隆的反应有些意外,老镇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但是他毕竟从艾格隆这里感受到了一点点善意,于是相信了他的保证。
“没关系,您是在为您的事业奋战,像我这种卑微的小人物本就不值得您注意。”老人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其实我听说过不少您的事迹——虽然这里很偏僻但毕竟有邮局和报纸,自从您逃离维也纳之后,我们得到了很多有关于您的消息,我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夸大其词,不过我想哪怕其中只有一部分是真的,您也不愧是拿破仑皇帝的儿子,比那些王孙公子们强多了……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假如当年帝国没有毁灭,您可能会成为一位受人爱戴的皇帝,带领这个可怜的国家抚平旧日的创伤。”
“谢谢您还有心情称赞我——”艾格隆笑了笑,“看上去您并不是那么抵触我,那为什么又这么坚决地抵制和我合作呢?”
“这是两码事。”老人摇了摇头,“您不光是皇帝的儿子,您也是我们全国人民的孩子,在您出生之后全国礼炮齐鸣,连我们这个破败的小镇也为您庆贺了三天,我们真心地祝贺皇帝拥有了继承人,甚至希望您是应上帝之祝福降临人间、为祖国消除灾祸和战乱的天使……而您之后的遭遇更是激发了我们的同情,您被强迫带到了外国,并且身陷囹圄,我们在感情上难以接受您受到如此待遇,您能够成长成为如今这般优秀的少年人,更加加重了我们心中的遗憾——”
说到这里,老镇长突然话锋一转,“但是,这种同情只代表着遗憾,不代表着愤怒,我们的愤怒和我们的骨血,都已经在那二三十年当中挥霍干净了,我们现在只想要平静的生活,只想要享受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和平……所以,我个人认为您不应该回来的,您若回归,带来的不是天使的祝福,而注定是又一场腥风血雨,我不想要看到这些,我已经看够了流血了……”
听完了这些话之后,艾格隆理解对方的心态。
他既讨厌波拿巴家族当年给他一家带来的灾难,又怜惜这个孤苦无依的少年人,这个帝国的继承人。
而在这些感情之上的,是对流血牺牲的厌倦和疲惫。
这种厌倦和疲惫不针对任何人,也无关好恶,如果一开始坐在皇位上的是艾格隆的话,他一样也会坚决反对波旁王家的人回来,摆出如出一辙的态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管怎样,不要再来一场腥风血雨的清算了,无论是波旁还是波拿巴,只要平静下来就行。这种想法占了压倒性的上风——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打破现状的艾格隆抱有如此抵触的心理,坚决不想再重蹈覆辙。
他并不讨厌自己,只是累了。
这种心态肯定不止他一个人身上有,对比起来,当年的腥风血雨当中牺牲越多的人越是疲惫,越是不想再折腾了——他们已经无所谓什么进步或者反动,专政或者民主,共和制或者君主制,他们只想要平静。
艾格隆能够理解这种心态。
是的,现在才是1828年,离1815年帝国覆灭才过去了13年,当年那些灾难的亲历者,还有太多人活着,他们对平静和安宁的追求比其他人都要更强。
等到又过了20年后的1848年,情况又不一样了,经过了总共30多年的岁月流逝,当年那些战乱和血腥的亲历者大多数都不在人世了——比如眼前这位老镇长就活不到那个年纪——新一代人们会忘记过去那些血流成河的灾难,反而会追忆拿破仑皇帝曾经的光荣。
所以他们会以压倒性的公民投票数选举拿破仑三世为总统,再以同样压倒性的优势欢呼他成为第二帝国的皇帝。
不管怎样,不能期待现在的法国人民和二十年后的法国人民一个心态,他现在的支持率显然不可能有“未来”的那么高——艾格隆再次铭记了这个事实。
事实虽然如此,但并不意味着他不能争取改变形势。
哪怕一部分人因为厌倦了而选择冷眼旁观拒不合作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够争取到一部分的支持者,然后再合适的时间抢下政权就好,旁观者只要组织不起来,或者说没有更好的选择,那么终究会默认现实的。
“好吧,我理解您的想法了。”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表示自己已经做出了决定,“我说了,我不会强迫您的,既然您不愿意靠向我,我也能够接受。不过,我也不能容许您干扰我的行动——这样吧,您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等到一切平息之后,我会离开,而您的生活也会恢复平静,我想只要您没有帮我忙,那没人会责备您什么。”
老人对艾格隆的宽宏大量感到有些吃惊,他又抬头看向了面前这个俊秀的少年人,目光里有迷惑不解,也有些许的感慨和惋惜。
“谢谢您不杀之恩。我知道我说这话没什么用,不过我劝您还是早点离开法国吧,附近的驻军很快就会赶过来的,要是被他们缠上了那就危险了。”他小声劝告。
“您为什么需要关注我的安危呢?”艾格隆笑着反问。“如果我被逮捕了,或者如同昂吉安公爵一样被直接枪毙了,那对您来说不是件好事吗?那样的话您平静的晚年生活就更有保障了。”
“确实是这样,可是我不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我看到的悲剧已经够多了,我不想您也成为悲剧的一部分,这么可爱又厉害的孩子,还在旭日东升的年纪,不应该就这样白白陨落。”老人苦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里没有喜悦却有着太多苦涩,“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如果您死了,皇帝的传承也就断了,那我的两个儿子不都是白白死去了吗?他们为国尽忠最终马革裹尸,以最光荣的方式为法兰西献出了生命,结果非但没有得到英雄应有的称赞和缅怀,反倒因为是帝国军官而被看成叛逆,在天堂上也难以安歇,这已经够痛苦了,要是他们看到他们效忠至死的皇帝,不光自己客死异乡连独子也遭遇了不测,他们该多么伤心啊。哪怕为了他们的在天之灵,我也愿意向上帝祈祷您平安无事。”
艾格隆知道他的话都是真心话,于是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感动。
“如果他们现在还活着,他们一定会很愿意站出来为我效劳的。”
“也许吧。”老人耸了耸肩,“可是他们已经不在了,和帝国一样灰飞烟灭,这就是现实。”
“他们不在了,但是他们的意志、忠诚、勇敢和奉献精神,还有对胜利的渴望,都还留在法兰西,还有太多人愿意仿效他们了——”艾格隆进行了最后的劝说,“您刚才不是说了吗?您的小儿子在回到家乡之后,原本可以和您安静地生活下去,可是在听到征兵令之后他立刻整理了行装,赶赴了战场……如果是热血青年,也许这只是一时糊涂,可是已经服役多年、成为军官的他,难道会看不清楚情势吗?难道他不知道皇帝的形势岌岌可危、帝国极有可能只是昙花一现吗?他一定知道,可是他还是选择了追随皇帝,甚至都没有跟您告别就走了,他是慷慨赴死的。”
老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苦,因为他知道艾格隆说的也是事实。
“我说过了,让他们的崇高牺牲变成白费,甚至还要承担骂名,是我们家族的过错,我们有负于这些血洒疆场的烈士。”艾格隆镇定地看着对方,然后缓缓地说,“可是既然是错误,就应该去想办法弥补,难道我现在不就是在弥补错误吗?我要把已经颠倒的是非再扳回来,让英灵得以安息,让曾经的鲜血和牺牲得到它应得的赞美……这难道不好吗?您最后再想想吧,如果您能够与两个儿子的灵魂沟通,您肯定知道他们会怎么回答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艾格隆灼人的视线、犀利的言辞的逼视下,老人似乎真的感受到了什么,他手捂着胸口,以此来缓解心中的绞痛。
接着,他抬起头来怒视着面前的少年人。
“我只是失去两个儿子,可法兰西失去了几十万大好青年!”老人瞪着他然后大声喊。“光荣?奉献?什么光荣和奉献值得这个价码?您为了自己的家族而战,又何必再拿儿子来刺痛我的心?您太残忍了……还有,您刚才向我道歉……呵,如果为这点事就要道歉的话,那您恐怕好几年都没时间干别的事情了!”
艾格隆的表情又是一僵。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年迈无力的镇长居然能够如此雄辩——不,与其说他会什么辩论术,倒不如说他经历了最可怕的灾难,并且如实说了出来。
血淋淋的事实永远比任何辩术技巧更有力量。
“好吧,抱歉,也许道歉确实没用,但是我依旧很抱歉。”艾格隆放弃了,只能无奈耸肩,他不想在这个老人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了,好好在这里呆着,等一切结束——另外,我祝您以后身体健康。”
“等等!”正当艾格隆准备离开的时候,老人叫住了他。
艾格隆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
“等您离开的时候,先去我家吧,那里有几匹不错的马,它们被照料得挺好,因为我已经没别的事情可干了,这是我打发时间的方法……”老人苦笑了一下,“如果能够对您有所帮助,您就取几匹走吧,假如您的运气够好而且它们的发挥也正常,那么我相信等闲人等是追不上您的。”
在艾格隆惊讶的视线当中,老人低垂下了视线,然后又长叹了口气,“顺便,作为回报,我请您把我两个儿子留下的勋章也带走,我已经时日无多,随时会入土,等我死了之后他们的遗物也不会再有人照料,能够送到您的手中恐怕是他们的幸运。”
艾格隆百感交集。
虽然他最终还是不肯合作,但是他终究还是帮了点忙。
他知道,老人这样做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心中永远无法忘记的两个儿子。
“我会永久保存它们的,这是我的荣幸。”他郑重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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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馈赠
“我会永久保存它们的,这是我的荣幸。”
看到少年人做出了郑重的承诺,老人心里也稍稍感到有些宽慰。
他自己也知道罗马王时间宝贵,不能再耽搁了,所以他也就抓紧时间不在多废话,快速地将自己家的位置、以及存放两个儿子遗物的位置都告诉给了艾格隆。
把这一切都交代完了以后,他也向艾格隆做出了保证,“您放心吧,虽然我不愿参加到您的事业当中,但是我会按照我的良心行事,您尽管去做您的事情,我会一直呆在这里,绝对不给您添任何麻烦。”
虽然他只是口头承诺而已,但是艾格隆当然相信对方的许诺,于是他再度颔首向对方告别,再带着安德烈-达武一起走出了房间。
安德烈-达武还残留着刚才的激动和感伤,他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个可怜的父亲!谁还能责备他什么呢?”
“这样的父亲,遍布全法兰西。”艾格隆严肃地回答,“我不能指望他们敬爱我,甚至不敢指望他们都和这个老镇长一样通情达理。如果他们因为自己儿子的死而怪罪我,那我也只能承担起这份怨恨,因为这是身为君王的义务。”
“我相信大多数人依旧会原谅您和波拿巴家族的,陛下。”安德烈-达武连忙安慰艾格隆,“人终归有一死,为国捐躯是其中最至高无上的死法,法兰西人民追随着陛下直到最后一刻,付出了如此惨痛的牺牲,他们的热忱和忠诚实在让人感动……先皇临死前对人民毫无怨言,而人民也一定会永远怀念他的,从来没有人带着我们这个民族走到这个高度——”
“呵。”艾格隆只是笑笑。
安德烈-达武是自己的忠心追随者,他看待问题自然也会倾向于从最有利于波拿巴家族的角度,毫无客观性可言。
这种安慰听听就罢了,要是真信了,自己怕是会死得很惨。
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重新振奋起了精神。
他昂首阔步,又折回到了咖啡馆的大厅当中。
此时的咖啡馆,虽然人还是和刚才一样多,但早已经没有了刚才那样热闹,而是一片死寂,就连刚才他们抓走镇长时打碎的杯子,此时也没有人收拾,碎片和黑褐色的咖啡液体在地面上画出了难看的轮廓。
所有人都坐在原位上,大气也不敢出,显然都在害怕自己遭遇一场飞来横祸;而在他们的旁边,艾格隆带过来的几个人一起控制着整个场面,他们拿着枪四处扫视,警惕着任何微小的异常情况。
在艾格隆重新出现之后,他们的视线立刻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这些视线当中,夹杂有好奇和激动,还有一点点的嫌弃和恐惧,却唯独没有那种刻骨的仇恨。
诚如老镇长刚才所说,法兰西人民确实不恨他——有什么理由去恨一个离开祖国时才三岁、无法对任何事情负责的孩子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艾格隆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大厅的正中央。
他知道,此刻一定有人在赶往附近要塞驻军的军营,向他们通报“莱希施泰特公爵现身”的消息,而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军营立刻就会紧急动员起来,然后过来抓捕自己。
但越是知道,他越是不能表现出任何怯懦,他必须展现出君王应有的从容不迫的气度。
老镇长坚决不肯合作,无疑是给了他当头一盆冷水,但是他并没有任何气馁,相反他更加认清了现实,那种因为过去的成功而产生的侥幸心理,也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这个俊秀的少年人,现在正在向着皇座整装进发,今天就是他在道路上走下的坚实一步,他必须走好走稳,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自信满满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以洪亮的声音开口了。
“先生们,我相信你们刚才都已经听到了我的自我介绍——没错,我就是罗马王,我回来了,回到了这个生下了我的国家,回到了这个我注定应该去统治、去呵护的国家!”
没有掌声,只有一道道惊疑不定的视线,不过艾格隆也并不感到意外,他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都知道,自从三岁之后我就被迫离开了这个国家,这是命运给我降下的厄运,当时的我懵懂无知、没有任何自主的能力,后来的我曾经无数次地懊恼过,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再大一点,为什么我不能够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我能够知道,能够决定,那我绝不会离开,我会选择战斗,和那些依旧支持波拿巴家族的人民在一起战斗,如果一切都无法挽回……那我选择流尽我的血,像一个皇位继承人那样死去,我宁可像路易十七一样死在法兰西的泥坑里,也绝不愿意苟活在外国的宫廷当中……”
说到这里,艾格隆似乎有些哽咽,眼睛也浮现出了泪花。
接着,他用稍稍颤抖的声音大声继续说了下去,“我想你们都还记得那位昂吉安公爵,他和我一样进行了危险的冒险——但不同的是,昂吉安公爵参与了针对拿破仑皇帝的卑鄙刺杀,他自己却只敢留在德意志;而我却不同,我没有让我的追随者独自冒险,我亲自来到这片土地上!我要亲吻这片土地感受它的气息,我要看到我的人民,哪怕面临杀身之祸我也在所不惜,因为这就是我天赋的责任,这就是我被上帝委派到人间的目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感慨了一番之后,艾格隆再度看向了咖啡馆中的人群,他们有老有少,从衣着打扮看上去也有穷有富,但是此刻,他们都已经被艾格隆抓住了全部注意力。
只要再加点劲就能够带动他们了——艾格隆心想。
“你们中间,曾经有谁在皇帝的军队里服役过吗?你们中间有人为波拿巴家族效力过吗?”艾格隆问。
没有人应答,有些人躲躲闪闪地面面相觑,似乎是搞不明白这个少年人在想什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的法兰西是全民服役,除了可耻的逃兵和极少数免服兵役的人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要为皇帝服役——所以这里没有一个曾经为国战斗过的勇士吗?这座小镇是懦夫们抱团取暖的地方吗?”艾格隆撇了撇嘴,冷笑了起来,“啊,我真是个可怜人,刚刚回国就找错了地方!”
他这是非常简单的激将法,但是通常也相当实用。
人群中出现了一些窃窃私语,很快,有三个人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
“我当年服过役。”离艾格隆最近的一个高大的中年人说。
这个中年人留着大胡子,衣衫破旧,而且沾上了不少灰尘,手上也布满了裂纹,看上去日子过得相当潦倒。
一边说,他一边拉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自己的肩膀,在肩膀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
“罗马王,您可以指责我任何事情,唯独不能指责我是个懦夫。我为皇帝卖命,被子弹把肩膀打个对穿!这伤势直到今天,还让我的手在喝咖啡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发抖——”
艾格隆仔细看了看那个伤口,然后点了点头。
艾格隆知道,对方所受到的创伤后遗症,绝对不只是“喝咖啡的时候手发抖”而已,右手臂的伤势势必会影响他干农活——也许这就是他的日子过得如此潦倒的原因。
“对不起,我失言了。”艾格隆直接就向对方道歉,然后又躬身行礼,“我收回我的指责,我看到了,我的面前站着一个曾经为国效劳的勇士……一个我必须敬仰的英雄。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让-皮埃尔-昂勒斯。”中年人回答。“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罢了。”
艾格隆又问对方,“您是在哪儿受的伤?”
“这处伤嘛,是在1809年的葡萄牙。”中年人苦笑着回答,“不过我肚子上还有一个伤口来得更早,那是1807年在普鲁士留下的——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您的父皇和沙皇跑到木筏上会晤的时候,我当时还作为一名列兵在涅曼河岸边看着呢!”
虽然他口说无凭,但是从他说话的神态和语气,艾格隆和他的手下们都立刻相信了他的话。
“请容许我对您致敬!”艾格隆立刻改变了态度,毕恭毕敬对向对方说。
“您这就不必了,我直到最后也只是个普通的士兵而已,没资格被罗马王致敬。”中年人连忙摇了摇头。
“不,勇士跟军衔无关,哪怕元帅都可能有懦夫和叛徒,哪怕最普通的士兵也会有着最崇高的勇气。”艾格隆摇了摇头,然后郑重地向对方致谢,“谢谢您之前为国家、为皇帝所付出的一切!”
被少年人如此尊重,这个中年人简直受宠若惊,他本来是被艾格隆激出来的,此时却已经有些不知所措。
站在这个穿着华贵、容貌俊美的少年人面前,他本能地感到有些局促不安——尤其是,一考虑到他是皇帝的儿子和继承人,那种不安的感觉更是越发浓烈。
“您好像过得不是太好。”艾格隆继续说。
“是的,何止是不好,简直穷苦潦倒。”中年人连忙回答,“我从军期间本就没有多少积蓄,退伍之后也得不到什么补偿,还受了伤……我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蜷缩在自己的家乡,每天和我的同乡们聊聊往事打打牌混日子了……”
“他们怎么能够这样对待一位为国付出过一切的人?”艾格隆半是真心半是假意地发怒了,“波旁王家自己未曾夺下寸土,却让那些浴血奋战的勇士们孤苦无着,何等卑鄙!眼看着这个颠倒黑白的丑陋王朝还在蹂躏这个美丽的国家,真是我的耻辱!”
大发雷霆了之后,艾格隆终于才平复心情,接着他又转头看向了对方,“您现在想要什么?”
“我只想喝咖啡,如果再有点酒就更好了。”中年人脱口而出。
“您会有的,而且会有很多。”艾格隆立刻回答,接着,他向旁边的安德烈-达武递了一个眼色。
安德烈-达武心领神会,连忙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了几枚金币,递到了对方的面前。
“请接受我的馈赠吧,昂勒斯先生。”艾格隆诚心诚意地对对方说,“我亏欠了您,我理应做出一些补偿。”
他赠给对方的是拿破仑金币——在帝国时代,拿破仑皇帝整顿了混乱的货币,然后发行了新法郎,他还铸造了金币,一种价值20法郎,一种价值40法郎,因为上面都压印了拿破仑皇帝本人的头像,于是在民间直接被叫做“拿破仑”和“双拿破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到波旁王朝回归之后,他们沿用了拿破仑皇帝缔造的货币体系,自然也要铸造带有路易十八和查理十世两位国王头像的新金币——当然,原有的已经在市场上流通的拿破仑金币,他们也没有再行收回,而是听任民间继续使用。
波旁王朝试图毁灭帝国曾经有过的一切痕迹,然而……帝国虽然年代极短,但已经在法国历史上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刻痕,以至于哪怕想要抹除也做不到了。
艾格隆这次回国,自然也考虑过要“撒币”的需求,所以他事前就准备了不少法兰西境内通行的金币——当然,出于政治考虑,他只挑选了拿破仑头像的金币。
金灿灿的光辉,瞬间就遮住了中年人的全部视线,以至于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也不怪他如此震动,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一笔大钱了,这么多年来穷困潦倒的生活,让他备受折磨。
“请收下吧。”看他还在发呆,艾格隆忍不住催促。
“谢谢您,罗马王。”
中年人的声音带上了一些哭腔,他的声音和他的手一起颤抖了起来,接着,他颤颤巍巍地接过了这些金币。
这些金币的分量沉甸甸的,算起来足足有几百法郎,如果省着点花的话,在这个边远的小镇足够他开销一年有余了。
艾格隆的馈赠,瞬间让咖啡馆的沉闷气氛变得骚动了起来。
而这也正是他的目的——他知道,当时全民皆兵的法兰西,必然会留下很多退伍兵,而咖啡馆里一定会有老兵存在,他要找出这些当过兵的人,调动他们的情绪,这样就能够找到突破口。
“对不起。”收到这些金币之后,老兵突然带着哭腔向他致歉,“我们的奋战没有为您带来胜利,没有保住您应有的帝国……一切都化为乌有了。”
“不,还没有。”艾格隆昂首挺胸,笑着回答。“这就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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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激情洋溢
“这就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艾格隆大声回答了对方。
“我父皇的事业遭遇如此惨重的打击,诚然可惜,但是这绝不意味着他所选择的道路是错误的、也绝不意味着我作为继承人就要偃旗息鼓!试想一下,如果他在土伦放弃了事业,在埃及放弃了事业,甚至在马伦哥放弃了事业,帝国还有可能出现吗?还有可能诞生如此辉煌的功业吗?他当年在绝境都没有放弃,他一次次地去与厄运作战,直到被赶下皇座之后他还是选择再战斗到底!试问有如此榜样在前,我能够停下脚步吗?”
艾格隆的问题,让这个老兵哑口无言。
他的手紧紧地攥着艾格隆刚才赠送给他的金币,嘴唇也在微微颤抖。
“没错,您有权为帝国而战,为继承他的事业而战。”接着,他大声回复了面前的少年人,“就凭您有这份胆量,您就有资格说自己比那些王爷们强!”
然后,他又满怀激动地向艾格隆躬身行礼,“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但是我愿意向您致敬——当初为了您的父亲我奉献了我的一切,我人生当中最宝贵的年纪都在为他从军服役,我来回在各地调动,又腿跑了几千公里的路程,对此我毫无怨言,因为我看到了那些壮观的城市和军容,我见证到了我们国家最伟大的那些胜利……如果没有他,我只会永远在这个鬼地方消耗掉我的一生,然后化为灰尘,绝对没有第二个人会像他那样得到我们的爱戴了……”
感慨了片刻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这话好像不太合适,于是慌忙又找补了回来,“当然,若您能够重返皇座,那我们会像当初爱戴他那样爱戴您。”
“不用紧张,先生。我如今的功业当然还无法同他相比。”艾格隆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接着,他又提高了声音,“但是无论我们的功业相差多少,我们两个对这个国家的热爱却同样浓烈,我们怀着同样炙热的心准备报效这个慷慨赠予我们皇冠的国家——我继承他的血脉,这是上天赐予我的祝福,但我从他那里继承的不仅仅是皇位,还有冷酷无情的铁腕和永无止境的热情!他终结那些恐怖的岁月,我要延续那些安定的时光;他制定法典,我守护法典;他带领法兰西找到光荣,我要为她带来富足!
这是上帝赋予我的使命,尽管命运让我遭受磨难,让我的使命出现了一些波折,但是这绝不会阻碍我实践我的义务,因为我正是为此而生。区区这十几年的挫折算得了什么呢?波旁王室可是足足等到二十几年才有机会回到法兰西,难道我的信心和耐心还会比这些无胆鼠辈更差吗?呸,他们也配跟我比?我十六岁的时候能干出来的事情他们等到了六十岁也做不成一半,至于先皇在四十岁之前完成的功业,他们四百年都别妄想能够摸到边!他们只是借助外国人的刺刀而从垃圾堆里被挑拣出来冒充国王,而我才能够代表这个国家的未来!”
带着一种近乎于癫狂的激动,艾格隆滔滔不绝地大声喊了出来一大段话。
这些话,有一些是他之前已经想到了腹稿的、而有一些则是他临时起意现场脱口而出的,当然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拿出了自己的全部激情,拼了命
在这一刻,他与其说是在一个小小的乡村咖啡馆当中怒吼,倒不如说拿出了西塞罗当年在元老院口若悬河之时的咆哮。
即兴演说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激情。
同样的话,死气沉沉的人说出来和激情洋溢的人说出来,效果完全不同。
语言本身只是交流的媒介,只有在其中灌注了热情之后,才会真正具有魔力。
况且,现在这个小小的咖啡馆当中,没有一个人胆敢站出来反驳或者打断他的话,所以他尽可以宣泄自己的激情和愤怒。
好在,这个少年人的胸腔当中,从来都不缺以上两样东西。
“是的,陛下,您就是未来。”老兵昂勒斯此刻已经热泪盈眶,他站直了身体,然后勉力抬起了肩膀有伤口的手臂,郑重地向少年人行了一个军礼,“我盼着您进入巴黎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在他的哭声当中,艾格隆又把视线放到了另外两个随他一起从众人当中走出来的老兵。
然后,他一一询问了他们的名字,再详细了解了他们当年服役的经历。对他们曾经蒙受过的艰难困苦,艾格隆表示了感激和勉励,而对他们现今所受到的待遇,艾格隆则表示了歉意——在他看来,正因为自己失去了皇位,这些曾经为帝国效劳、出生入死的人们才会受到如此待遇。
和刚才那位老兵一样,艾格隆也让安德烈-达武给了他们一些钱,算作自己迟到的谢礼。
平白无故得到了这样一笔馈赠,老兵们当然非常感激,而对艾格隆,他们也百感交集。
艾格隆抓紧自己为数不多的时间和他们联络感情,深情地缅怀了当初帝国的军人们在全民奋战当中所缔结的友谊,并且做出了一个庄严的保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总有一天,虽然不是现在,但总有一天,我会进入巴黎,然后重建帝国。对我来说,那绝不仅仅是波拿巴家族重归皇座,还有比这更加重要的事情——我要清算那些当年我们蒙受的不公正待遇,清算那些让我们蒙受苦难的人,清算那些刻意颠倒是非、爬到法兰西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无能之辈!
我们当时输了,但不是输给这些混蛋和蠢材,他们不配以胜利者的名义来面对我,永远不配!所以我要让所有这些蠹虫都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让现在被迫沉寂的勇士们重新得到他们应有的尊重。公正——我们所要求的就是公正,而我就是那个要执行公正的人,你们就是我去夺取权杖的理由!为了实现公正,我请求你们,拿出你们尘封已久的勇气,把你们的力量借给我,就像当初为我父皇浴血奋战那样支持我,我跟你们保证,你们绝不会后悔的,有你们在,我也永远不会是孤独一人——我将与你们同行,向着公平与正义!”
一边说,他一边向着老兵昂勒斯伸出了手。
老兵愣了一下,然后他看着少年人眼睛里燃烧着的火焰,他再也没有了半分犹豫,抬起他指甲缝隙里沾满灰尘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少年人的手。
这就是皇帝的继承人,他回来了,他在握着我的手……
虽然理智上他知道这位少年人想要重返皇座还有太多的艰难险阻,但是他此刻却相信、愿意去相信,他一定能够得偿所愿,带着所有皇帝麾下将士(不管此刻是生是死)的祝福,将帝国中断的历史再延续下去,然后将那些曾经洋洋得意地清算他们的混账们统统打倒在地,踩到泥坑里去。
这正是他期盼看到的。
“皇帝万岁!”心情激动之下,他再也没有顾忌,心里头尘封着的对皇帝陛下的敬仰也就此喷薄而出。
眼见对方已经被引导到了状态,艾格隆心里也松了口气——看来,并不是每个人都跟老镇长一样失去了人生追求,不为一切外物所动。
只要还有一些人在缅怀帝国、怀恋曾经的光荣,对拿破仑皇帝和大军团的光荣事迹津津乐道,那他就有潜在的支持者,只要能够把这些支持者激发起来,他就有着足够多的本钱了。
也许很多人依旧反感自己、反感波拿巴家族,但是这不重要,再伟大的圣人也不可避免地会有仇敌,他只要确保自己的支持者们足够团结和服从就行了。
波旁王朝不得人心,他们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迟早就会要完蛋,他只要能够凝聚起足够的死忠拥护者,就能够在王朝坍塌的混乱当中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带着一丝庆幸和笃定,他的脸上不禁又绽放出了喜悦的笑容,他紧紧地握住了老兵的手,然后高喊了出来。
“帝国万岁!”
“帝国万岁!”其他几个老兵也忘我地喊了出来。
也许是出于从众心理的缘故,在座的其他人也开始有些稀稀拉拉地跟着喊了出来,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高喊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竟然有大半的人一起高喊了起来。
咖啡馆内的气氛一扫之前的紧张,突然弥漫起了一股激情,恍惚当中艾格隆感觉自己是在参加什么庆典一样。
虽然他们只是一群乡民而已,但是他们终究是法兰西人,他们并不反对成为自己的臣民,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艾格隆觉得自己的事业,并非没有在短期之内成功的希望。
毕竟,比起垂垂老矣的查理十世国王、以及他庸庸碌碌的儿子昂古莱姆公爵,自己的个人魅力更加能够让法兰西人民青睐一点。
当然,即使做出了这个判断,艾格隆也不打算盲目冒进,他知道现在这群人暂时被激发出了对帝国的缅怀之情,但是这种激情并不坚定,也不会太持久。
为他高喊口号是一回事,为他冲锋陷阵、慷慨赴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时间在流逝,他面临的危险也在每一秒每一秒地增加,现在是时候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艾格隆知道,自己这次冒险潜回法兰西,是钻了波旁王室政府措手不及的空子,等他们接到消息之后,恼羞成怒的查理十世国王一定会大发雷霆,下一次他想要再潜回国内闹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他必须抓住这个短暂的窗口期,尽量造成更大的声势。
在这个小小的咖啡馆内闹腾、调动人气固然很安全,但是不太够味儿,他要再玩大一点。
在一片“帝国万岁”的欢呼当中,艾格隆又看向了还在和自己握手的老兵。
“先生,您敢和我出去吗?”他问。
“您何必问!”老兵慨然回答,然后不屑地笑了,“当初那些枪林弹雨我都没害怕过,您只管说要去哪儿就行了!”
“那好,给我带个路吧。”艾格隆顺势提了要求,“带我去教堂。”
“教堂?”老兵愣了一下。
“是的,我要让神父帮忙召集一下附近的乡民们,越多越好——”艾格隆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要和自己的人民讲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这位老兵立刻点头答应了。
接着,艾格隆松开了手,然后转头看向了还在欢呼的人们,挥了挥手做了个手势。
眼见他有话说,人们纷纷停下了声音,然后又转头看向了他。
“先生们,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在离开国家十几年之后,你们还能够认我为法兰西人,这对我来说是最宝贵的认可,我的灵魂和这片土地又重新融合在了一起。”艾格隆以激动的语气大声说,“接下来,我要去教堂见我的人民了,你们能否赏光一起跟我过去呢?”
他的问题立刻就得到了积极的响应——无论是出于对波拿巴家族的忠心和热爱,还是出于看热闹的心态,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响应这个号召。
他们都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少年人这次冒险回国,是为了搞政治宣传,不是为了杀人放火而来的,甚至为了表现出“热爱子民”的形象来,他还会注意保护周围的人们——既然如此,只要自己乖乖配合就绝对不会有生命之忧。
反正不会有生命危险,看看热闹又何乐而不为?
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日子总是一成不变,无论这个少年人的事业在日后有没有成功,今天的事情在接下来两三代人都足以成为他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在众人起哄般的欢呼当中,老兵没有多说一句,转身就带着艾格隆走出了咖啡馆,向着教堂走了过去,而其他人也簇拥在艾格隆的身边,一起向着教堂涌去——艾格隆当然知道教堂在哪儿,可是现在有老兵主动给他带路,更加显得他“众望所归”,他当然乐意看到情势如此发展。
他太需要露天亮相一次,这场冒险活动的顶点,就将在那教堂的钟声轰鸣当中。
“也许不能称作众望所归,但是至少我抓住了法兰西的脉搏,以后我要咬住它不动,谁也无法把我甩开了!”艾格隆略带惬意地心想。
冒险确实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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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胆识与宣言
在人群的簇拥之下,艾格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着教堂走去。
艾格隆虽然表面上陷入到了狂热的激动当中,但是他的内心还是极为冷静和警惕,一直都在注意着周边的环境,不放过任何可疑的迹象。
对他来说,名望固然重要,但是最重要还是自己的人身安全,毕竟名望可以慢慢攒,命要是丢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当然,以现在他的名望来说,要是真的失手被擒了,也未必会死(不过这也说不定,因为查理十世国王出了名的反动,他会不会突然失心疯了要拿拿破仑的儿子给当年的昂吉安公爵复仇,谁也说不准。)
况且哪怕没有生命危险,坐牢也不是什么轻松日子——他现在还有大好的前途,老婆(还有未来的孩子)都在等着自己回家,怎么可能把宝贵的青春浪费在牢里?
所以他必须尽最大努力来维护自己的安全。
现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他从国外带回来的人,以及几个虽然身在法国、但轻易不人前露面的支持者,特雷维尔侯爵则没有出现——和艾格隆不同,特雷维尔将军之后还要返回到巴黎自己的家中,所以他不能在人前露面。
正因为如此,艾格隆安排特雷维尔侯爵在潜伏在小镇外,盯着斯特拉斯堡要塞和小镇之间的道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会按照之前想好的方案逃离。
他相信特雷维尔侯爵的忠诚,至少在目前为止,他们两个人的命运是绑定在一起的。
确认了周围没有任何异常之后,艾格隆放心地跟着带路的老兵一起来到了教堂那里。
在他们接近这座简陋的乡镇教堂的时候,本堂神父对突然涌过来的一大群人感到莫名其妙,他走出了教堂迎向了这群吵吵嚷嚷的家伙们。
“我的兄弟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怎么没去喝咖啡喝酒,倒跑到我这里来了?”他好奇地问。
这位神父大概五十几岁年纪,身材颇为矮胖富态,虽然穿着黑色的教袍,但是并不显得严肃,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再配合起宽大的身材显得憨态可掬。
不过艾格隆此刻却没有和他攀谈的兴趣,他依旧摆着严肃的脸,然后直接向对方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您好,神父。我是罗马王,我刚刚回到法国,现在需要您的帮助。”
“嗯?您……您说您是?”神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的眉毛上挑,额头上的皱纹也变得更加深了,“是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一直看着少年人,没有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没有等艾格隆再解释一番,他犹如是炸毛的兔子一样,直接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罗马王?莱希施泰特公爵?拿破仑二世?”
“都,这都是我,真难为您可都记得住。您可以随便选择其中一个称号称呼我——”艾格隆友好地点了点头,“当然,如果最后一个的话我更高兴一些。”
看着少年人的脸,神父犹如看见了什么鬼魅一样,吓得顿时面无血色。
“上帝啊!”他发出了一声喊叫,然后转身想要逃跑。
艾格隆怎么可能再给他这样的机会?
都不用他使什么眼色,他身边的安德烈-达武直接就抓住了他的肩膀。
这个可怜的老神父哪里是安德烈这样的年轻人的对手,顷刻间就被抓紧了肩膀,再也无法逃离。
“这可不是我期待中的欢迎啊。”艾格隆面色不改,依旧温和地说。
当然,虽然语气和用词都相当客气,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向对方发出了严厉的警告——如果不听话,你就有性命之忧了。
神父大口喘着气,慢慢地接受了现实,但是他仍旧心有余悸地瞪着艾格隆,“您……您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的国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艾格隆反问。
正当这时候,他看出了旁边的老兵昂勒斯似乎有话说。
于是他向对方点了点头,示意有话就说。
得到了许可之后老兵昂勒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神父,“这是个好家伙,大革命期间他不肯对共和国宣誓忠诚,所以被列入到了共和国敌人名单里面,被迫到处躲藏,等到了帝国时期社会安定下来才跑出来。不过,虽然立场上他是个保王派,但是他对人很亲切和蔼,在我们这里他也挺有名望,如果可以的话,请您不要对他太粗暴。”
“当然了,我不想对任何法兰西人粗暴——除非逼不得已。”艾格隆一边说,一边又向神父看了过去。
他的眼神似乎在说‘请千万不要让我逼不得已’。
接着,艾格隆又对着神父开口了,“神父,我很抱歉今天给您带来了意料之外的麻烦,但是请您放心,我在这里呆不了太久。所以只要您在这短短时间内配合我,那我也绝对不会伤害到您的安全——我虽然和您在政治立场上可能不太一样,但是按我的身份和尊严,我是不会对您说谎的。”
艾格隆的话,似乎稍稍地安抚住了神父的情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您……您想要我做什么?”他惊魂未定地颤声问。
“很简单,您去敲钟,把附近的乡民召集过来,来的人越多越好。”艾格隆简短地回答。
他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不过他的眼神已经告诉对方了——如果你不顺从这个要求,那我就‘逼不得已’了。
他没有为帝国服役过,身为教士他也没有孩子(至少名义上没有)去为皇帝赴死,所以艾格隆当然也没必要对他太客气。
神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惶急地看着艾格隆,又看了看他身边簇拥着的一群人,然后视线又不由自主地眺望到了要塞的方向。
“您想的没错,驻军会过来的,但是这需要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艾格隆示威式的捏紧了拳头,“同样,我时间不够,所以请不要再让我多费口舌了。”
“您能够保证不伤害他人吗?”神父试图讨价还价。
“当然了,只要没人对我拔枪,那我绝不会首先开火——”艾格隆带着一脸的骄傲,做出了保证。“我跑回法兰西不是为了杀掉谁,而是为了见到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民。”
“哎……”神父长叹了口气,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
接着,在安德烈-达武的监视下,他返回到了简陋的教堂当中,然后在小阁楼里晃动了教堂的钟。
在叮咚叮咚的钟声当中,各处村社和民居里的乡民们,都意外地从房屋和田土当中探过了头来,搞不明白为什么教堂突然召集他们。
很快,村民们从四面八方当中汇聚了过来。
艾格隆站在空地上,听着钟声,看着面前人越聚越多。
理所当然的,他这样穿着精致的外乡少年,吸引到了乡民们的视线。
艾格隆的计划在顺利进行,但是与此同时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如芒在背的压力——老天!如果他们恨我,甚至只需要几个人号召一下,就能一拥而上把我逮起来了。
这里已经有了上百乡民,等下还会更多,而他手里只有几个人,几条枪——就这么点武装,面对这么多青壮年人群,根本就毫无意义。
艾格隆并不是第一次面对大量人群,不过当时要么那些人都是他的部下,要么他有足够多的部下团团围在身边保护他,这是他第一次以如此悬殊的比例面对过这么多神色迥异、心思莫测的人群。
他的身体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让他有些口干舌燥。
不过,他的心里却没有任何恐惧。
想要去完成大事业,就得有胆识,这么一点场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调整了自己的呼吸,然后以一种骄傲的冷静,静静地注视着围拢过来的人们,无视了他们的窃窃私语。
慢慢地,钟声渐渐地变弱,聚拢过来的乡民们也达到了数百人之多。
艾格隆心里觉得是时候了,于是他终于大声开口了。
“法兰西的公民们!我,罗马王,回来看望你们了!”
他简短的一句话,立刻惹来了人群的骚动,有些人在惊呼失声,有些人满脸的不信,而有些人则茫然无措。
艾格隆知道,这是一个关键时刻,他必须拿出应有的态度来控制人群情绪的脉搏。
他慢慢地往前走,向着人群走去,一点也不害怕自己落入人群当中。
也许是感受到了那种精神上的压力,人群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有人甚至已经脸色煞白想要逃跑。
“我是来回来看望你们的。”艾格隆站定了脚步,然后神色激动地看着人们,“请不要害怕我,不要排斥我,因为我就是你们的一员……我就是法兰西人,我踏上法兰西的土地,就是为了见到你们。难道,你们忘记了皇帝,以至于不想在和他的儿子说上几句话了吗?”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洪亮,但是又刻意变得温柔了起来,
在他的诘问之下,人群渐渐地停下了脚步,有胆大的人开始和他对视了起来,虽然也有几个人还是选择了逃走,但是终究他已经控制住了场面。
“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带来任何纷争,也绝不想要进行杀戮,我只想看到你们,看到法兰西……”艾格隆动情地说,“我想知道,这些年来,没有了波拿巴家族,你们的生活更好了吗?没有了波拿巴家族,巴黎的老爷们更愿意倾听你们的声音,感受你们的疾苦了吗?没有了我们,你们感受到了更多的自由和富足了吗?”
他的三个问题都没有得到回应,但是从人群的眼睛里,他看得出来,答案都是——不。
艾格隆知道,对于这些乡民们,空喊什么帝国和血统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想要调动他们的情绪,首先就要从他们的生活入手。
而恰好,波旁王室十几年来的统治可以给他提供足够的炮弹——农民们虽然摆脱了帝国时代无穷无尽的兵役,但是他们的日子却并没有过得多好,在政治上甚至还被排斥到了无足轻重的地位。
“没有,我从你们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皇帝离去以后,回来的那些老爷们没有给你们好日子。”艾格隆以略微夸张的语气说,“他们忘记了他们的财富、他们的权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们以为他们天生就该爬到你们头上作威作福,他们放肆地享乐却忘了你们,让你们承受着苦难和负担——你们都没有忘记那个十亿法案,是吧?他们回来之后,你们头上的捐税和债务是不是又增多了?他们没有给法兰西带来一丝光荣,却又有脸皮问你们乞食,拿着你们好不容易积攒的钱去享乐,这公平吗?难道你们天生就命该被他们欺辱吗?不……绝不是这样!三十年前你们不是给出了最为响亮的答案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824年9月,路易十八去世,他的弟弟阿图瓦伯爵继位,成为查理十世国王,他和他的助手们,都醉心于极端的正统主义政策,并且矢志不移地想要弥补过去几十年来旧有的统治阶级在大革命的狂潮的当中所受到的创伤。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在他登基之后就和自己的首相维莱尔伯爵一起,通过了多项法律,其中最为着名的就是“十亿法郎”法案,其主要内容就是向法国大革命期间财产被充公变卖的贵族提供赔偿,总数十亿法郎。
刚刚经历了几十年动乱的法兰西,政府当然不可能有那么多现金,这十亿法郎就成为了长期公债,由流亡贵族们的长期持有,政府会从国家财政当中专门划拨资金来偿还。
换言之,王国政府以法律名义规定国民对流亡贵族们欠了十亿法郎债务,必须承担巨额本息。
以当时法郎的币值来说,十亿法郎大约相当于300吨黄金。
这一项法案的推出,立刻就引发了民怨沸腾。
那些跟随着波旁王室流亡国外、好不容易才回国的贵族们当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当年他们在革命浪潮当中差点性命不保,哪怕侥幸逃到国外,自己的身家财产也被革命政府没收并且拍卖了,合法财产损失惨重,理应得到补偿。
然而,大多数底层人民却完全不认可这个理由——毕竟,所谓领主老爷们的财产,说到底不就是靠着对领民和佃户们不断压迫而得来的?
农民们千百年来都承担着领主老爷们沉重的苛捐杂税,时不时地还要为老爷服劳役,那么多年的沉重压迫,被大革命一次清算都还嫌轻,怎么可能还要在供养本来就已经非常庞大的国家机器的情况下、额外再担负十亿法郎的巨额债务?
两方都有自己的“道理”,而且几乎无法调和,对下层劳动人民来说,怨愤自然而然地就集中到了查理十世国王和他的政府那里。
对艾格隆来说,查理十世国王执行如此倒行逆施、反动透顶的政策,无异于就是在给自己送上了宣传炮弹。
他不仅仅可以指责波旁王室罔顾民意,更加可以借机延伸开来,质疑他们的“政治道德”。
毕竟,仅仅为了讨好极少数一撮人,查理十世国王就可以做出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举动,他还有资格去统治这个国家吗?
再进一步来说,这也许并不是一次孤立的反动措施,而是一场试图把法兰西拉回到1789年之前的大计划的开端?
艾格隆不管查理十世国王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总之他就是要拼命地渲染“国王就是想要让国家回到1789年前”。
也只有这样,才能激发农民们最深层次的恐惧。
农民们对大革命期间宣扬的自由和平等基本没有什么共鸣,那些美好的字眼在他们看来都是城里人的玩意儿,但是对大革命期间他们从领主老爷那里得到的土地,他们却视作为命根子——一块土地,可以家传的土地,对农民来说就是一切。
大革命所发生的财产变动,尤其是土地变动,是绝对不可以再触碰的禁忌,就像绝对不能再打开的约柜一样。
而艾格隆,故意就要拿这个禁忌来招摇,犹如是斗牛士们挥舞红布来挑动乡民们最敏感的神经。
“这十亿法郎将会成为挂在你们和你们后代的绞索,让你们背负根本就毫无合法理由的负担,让你们在和平当中窒息!你们背负着税,你们就是王国财政的基石,你们没有任何权利却要承担最承重的负担,当年如此现在还是如此!你们吃的盐,买的酒,都等于在为他们这些无耻之徒的挥霍填补账单!”
艾格隆一字一顿地对着人群说,“而这还不够,他们的欲望永无止境,因为他们花钱挥霍的本领是世代相传的,什么也填补不了他们亏空的账单!你们以为支付了这一次就够了吗?不,一旦让步就是永远让步,一旦认输就是无穷的认输,你们已经看到了你们被剥夺了多少权利,接下来在你们的沉默当中,剩下的权利只会被剥夺更多,直到有一天,会有一位老爷的管家骑着马来到乡间,告诉你们这片土地自古以来都属于他们,属于这些永远作威作福的老爷们,告诉我,你们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吗?你们是否真的天生愿意成为他们驯服的绵羊,毫无怨言地提供自己的羊毛?”
接着,他又大声重复了一边。“你们愿意吗?!”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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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章 告别
“不!”
艾格隆的问题,终于得到了一阵阵响亮的回答。
他触碰到了农民心中最关心的问题,因此终于在精神上得到了他们的共鸣。
只要抓到了那一条共鸣的纽带,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是啊,你们不可能同意。你们是法兰西财富的创造者,是法兰西力量的来源,你们供养着宫廷、政府、法院和军队,国家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你们的贡赋才能够运转,凭什么你们就要被置于无人问津的可怜境地?凭什么吮吸你们血膏的那些老爷们,有脸面可以一边劫掠你们一边却嘲笑你们?直到今天,这样的嘲笑和劫掠还在持续,而且还在愈演愈烈,这难道公平吗?合理吗?
是的,你们在沉默和麻木当中忍受欺压已经太长了,这不是十几年,而是十几个世纪!千百年来,你们的祖辈就忍受着这一切,在刀尖下颤抖,这股积蓄已久的愤怒曾经喷薄而出,把千百年的淤泥好好地清算了一番,虽然这股怒火带来了太多额外的惨重灾难,可是这种清算难道不合理吗?还有比这更加正义的东西吗?可是,如今那个巴黎的伪王想要告诉你们,他想要毁灭你们曾经实现过的正义,把你们花费了那么多鲜血和生命所得到的一切统统推翻,把时光拉到那些黑暗的过去,让你们再度品尝祖先们曾经的痛苦和恐惧……你们应该接受吗?告诉我,你们到底是无能为力只能任人宰割的羔羊,还是曾经已经证明过自己多么强而有力的英雄?我相信,你们是英雄,正是因为有你们,有吃苦耐劳、勇敢绝伦的你们,我的父皇才能够创下如此宏伟的功业,波拿巴这个姓氏才真正具有了力量,告诉我,你们是吗!?”
在艾格隆高声的质问下,已经在精神上产生了共鸣的人们又大声答复了他。
“是!”
“对……你们就是力量的源泉,你们才拥有原初的正义,没有你们这个国家立刻就会不复存在,你们有权得到应有的尊重和保护,而这就是帝国存在的意义!”艾格隆昂首挺胸,然后毫不迟疑地大喊了出来,“没错,我对你们每个人都负有义务,我要让你们得到你们应得的一切,而你们也会赋予我力量……我就是法兰西人的皇帝!你们的皇帝!”
说实话,以艾格隆现在的实力,喊出这样的口号并不现实,而且甚至有点可笑,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只要你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他以无比的激情喊出自己的头衔,仿佛自己对此深信不疑,而现在已经被引导了情绪的人们,也有不少人跟着喊了出来。
“皇帝万岁!”
他们纷纷对这个少年人欢呼着,恍惚当中仿佛确实有一位君主造访了这座小镇似的。
眼看着群众的情绪被点燃,艾格隆的心里也非常满意,他微微眯着眼睛,享受着法兰西人民(虽然目前只有一小撮人)对自己的欢呼。
当然,他还没有被冲昏头脑,他知道自己是谁,在干什么。
此刻,镇压的军队肯定已经在开进的路上了,随时都有可能冲到这里,试图捉拿这个无法无天的皇位觊觎者。
别看这里的乡民们此刻在像他欢呼,但是当军队来了,都不需要开一枪,他们肯定都会作鸟兽散。
所以必须他自己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一边随时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了几声连续的枪声,然后又迅速沉寂下来。
按照艾格隆事前的布置,特雷维尔侯爵带着人躲在小镇外面观察形势,而他们连续开枪,就意味着从要塞赶过来的军队,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了。
不出意料。
艾格隆心里略微有些紧张,不过他知道,接下来他还有一点时间,他必须把剩下的事情都做完——而且不能显得惊慌失措。
皇帝是不能害怕的。
远处传来的这些枪声,也让被艾格隆激发到狂热的情绪慢慢地又冷静了下来,刚刚还在高声欢呼的乡民们,开始面面相觑,有些人已经开始考虑逃跑了——自然,没有几个人打算拼死保卫这位少年皇帝。
“公民们,如你们所见,效忠伪王的人即将赶过来了,我不得不尽快离开这里。”艾格隆一改刚才慷慨激昂的语气,转而用略带伤感的神态说了下去,“但你们无需害怕,是我擅自来见你们,把你们拖到漩涡当中的,我会承担起一切责任——这是我一个人的战斗,我必须一个人承担后果!”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然后又慷慨激昂地说出了
“请记得我的容貌,记得我说过的那些话……我会回来的!当你们被欺压被侮辱,当你们被置于贫穷和绝望,当你们不堪现实的折磨,你们就能够看得到,自有我来守卫你们!——对我来说,这不是烦人的义务,也不是硬着头皮去完成的责任,这就是我生下来的原因!我……我就是为了继承和延续皇帝的事业而生的,我所服务的绝不仅仅是波拿巴家族的利益——而是你们,是法兰西人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之后,艾格隆向他们挥手以示告别。
几乎所有人都挥手向他告别,有几个情绪激动的乡民甚至热泪盈眶——因为他们都知道,下次再见这个少年人,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接着,他们纷纷散去,刚刚还聚满人的空地很快又回复了之前的空旷和寂静。
艾格隆看了看身边,除了自己带过来的人之外,还剩下了几个人——刚刚拿到了他馈赠的老兵昂勒斯没有离开,那个被他强迫着敲钟,召集乡民的神父也没有离开。
“陛下……如果您需要有人为您殿后,拖延时间,我可以承担这个责任。”老兵举起自己还在颤抖的手,然后向他致敬。
他的表情肃然,很明显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为我们一家流下的血已经够多了,现在不需要再流您的血。”艾格隆摇了摇头,“现在追兵离我还有一段距离,足够我安然离开了。”
接着,他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对方赶紧离开,“先生,您回去吧,我更希望您好好活着,活到可以庆祝拿破仑二世皇帝陛下登基的那一天!那一天我可以给您在巴黎留给位置——”
“我一定会来的!”老兵大声回答。
接着,他向艾格隆敬礼,再转身离开了。
艾格隆又看向了神父,而神父此时的表情也是百感交集。
“殿下,若您生在波旁王家该多好啊!”接着,他发出了这样一声感叹,“也许您能够拯救我们可怜的正统王朝。”
他虽然身处乡野,但是消息却不闭塞,以他的所见所闻来看,如今的波旁复辟王朝确实摇摇欲坠,岌岌可危,可叹的是查理十世国王和他周边的那些亲贵们却闭目塞听,一个劲儿地搞各种反动措施,激怒越来越多的国民。
神父是一个铁杆的保王党人,看到此情此景,心里自然心急如焚,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只不过是个乡村的小神父而已,人微言轻,不可能改变任何东西。
他多么希望在王室当中能够有个人站出来力挽狂澜,维护这个伟大的王朝、延续卡佩家族接近一千年的正统,可是现实却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这样的人确实出现了,但却出现在了王朝的对立面!
他刚才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着这个少年人的演说,虽然他并不完全同意他的每一句说辞,但是从少年人慷锵有力的语调和各种手势动作当中,他能够感受到那种激情和感染力,还有几乎源源不绝的行动力。
从他的说辞当中也可以看出,他冷静地观测形势,切中要害,不断地挑拨王室和底层人民的对立情绪。
一个小小的乡镇,这些骚动倒不算什么,但是可想而知,用不了多久,他的行动和他的这些说辞,都会被巴黎的报纸们大肆报道,惹来京城的骚动——那时候,影响力就完全不同了。
而且,他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出来的,根本就不可能保密或者封锁消息。
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场精心筹划后的政治行动。
越是看得清楚明白,神父的心里就越是酸楚。
难道绵延千年的正统王室,终究还是劫数难逃吗?难道它在付出了那么多代价、承受了如此多的苦难,在腥风血雨熬了三十年总算躲过了革命和皇帝的暴风雨,却还是要被一个少年人亲手葬送吗?
上帝啊,您为何要如此降罪于我们的王室呢?他在心里为王室哀叹——尽管他从没有受过王室的任何恩惠。
就在他还在心里哀叹的时候,艾格隆挥手向他告别。
“我很抱歉,神父,今天我给您添了麻烦,并且让您受了一次惊吓,不过您的惊吓到此为止了,接下来您就安全了,您可以如实地上报您今天看到的一切——只要不刻意抹黑我,那我绝不会再为难您。”
“殿下……”神父突然开口了,然后以近乎于哀求的视线看着少年人,“您能不能……就此住手呢?国王也许是愿意同您和解的,您能够拥有很多补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艾格隆没有回答,只是大笑了起来,接着他做了一个手势,神父只得住了口。
而这个笑声,就是他的答复了。
没有妥协,也不可能让步。
要么就全部拿下,要么就一败涂地,作为皇帝是不能有中间态的。
“再见。”艾格隆傲然向对方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安德烈-达武等人离开,只有神父孤零零地站在教堂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则在为未来不可避免的那些“灾难”而哀叹。
当然,艾格隆不是立刻离开,他要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去完成自己的一项承诺。
此时那位老镇长应该还静静地留在咖啡馆里,等待着事态的最终平息,而艾格隆刚刚已经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他家的地址,以及他的两个儿子遗物的存放位置。
他带着安德烈一路返回到了小镇当中,而这时候小镇各处的道路已经没有了一个行人,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地躲在自己的屋里,等待着军队的到来,唯恐自己倒霉遭受了池鱼之殃——这倒也方便了艾格隆的行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们快速地穿过了小巷,然后来到了一座不起眼但比较宽敞的宅院里面,这座宅院的屋子并不大,但是却有着一座小花园和宽阔的马厩——显然,这也是老镇长晚年之后仅剩的娱乐活动了。
接着,他们直接冲进了屋子里面,然后按照老镇长的嘱托来到了他的卧室当中,再从床头柜拉开了中间的抽屉——
果然正如老镇长描述的那样,抽屉里面有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装着不少勋章。
艾格隆来不及分辨每一枚勋章的具体形制,但是他看得出来,这些勋章这些年来都经过了精心的保养,无论是勋带还是勋章本体都簇新光亮。
虽然老镇长不喜欢皇帝,但是对于儿子们最终在这个世界上仅剩下的残留,他还是非常在意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担心自己死后无人再看管这些遗物吧。
艾格隆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点头向两位为皇帝捐躯的英烈致敬。
然后他把盒子装到了一个包袱里面,再把包袱系到了安德烈-达武的身上,安德烈-达武的表情也非常郑重,唯恐有什么闪失。
接着,他们几个人又走到了马厩。
很快,几匹马从马厩当中疾驰而出,穿过了小镇的道路,冲入到了乡野当中,而在路过一片事前计划好的森林的时候,特雷维尔侯爵和几个潜伏在这边的人悄悄地走了出来。
“陛下,您这是从哪儿搞到的战利品?”特雷维尔侯爵惊愕地看着骑在马上的艾格隆,然后问。
“一位老父的馈赠——”骑在马上的艾格隆,笑着回答。
此时,正午的阳光正洒落在他的身上,金色的头发和棕色的马鬃交相辉映,人和马都似乎矗立在光环当中。
“您可真厉害!”特雷维尔侯爵感慨,“看来,您的出场比我想象中还要更理想。”
“当然了!真可惜您不在场——我赢得了欢呼,也赢得了我的亮相之战!”艾格隆微笑着点头,然后自豪地挥动了马鞭,“我踏着日光而来,驾临这片等待征服的土地,我必将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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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分道扬镳
“我踏着日光而来,驾临这片等待征服的土地,我必将心想事成!”
艾格隆豪情万丈的宣言,让特雷维尔侯爵心里也不禁感慨万千。
他已经这个年纪了,又见惯了大世面,当然不会因为别人只言片语就会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是此时此刻在这个少年人身上,看到了几分上个世纪的风采。
毫无疑问,他现在还称不上皇帝,甚至等下就要落荒而逃,可是这种昂然的自信,以及认准了任何计划都要执行到底的意志力,都让他具备了走向巅峰的基础素质。
这段时间当中他几乎和少年人朝夕相处,也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对方,他知道自己一家人今后的命运,正与他息息相关,他必须仔细斟酌要不要投入一切为这个少年人冒险。
而现在,他内心当中已经没有犹豫了——他确信,这个少年人就是皇帝的继承者,是他们一家人应该全力去效忠去扶植的对象,也只有他,才能够让自己一家人时来运转,走上帝国的最高层。
无疑这很冒险,但是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人想要获得一些东西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而对比“走上帝国权力的最高层”这一诱惑来说,只要有10%的成功概率都已经足够让人心动了,而特雷维尔侯爵这一路上对少年人的概率估算还大大超出了这个值。
所以,他也要赌,而且要拿出自己的全部筹码压到这个少年人身上,换取自己实现野心无论最后成功或者不成功,至少都不枉费这么多年所消耗的心血。
既然打定了这个主意,他就必须保护这个少年人的安全,甚至优先级还在他本人之上——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特雷维尔侯爵自己为了保护恩主而不幸丧命,他的子孙未来的富贵就绝对跑不了了。
当然,这只是最极端情况下的选择,特雷维尔侯爵还是更希望自己能够活着看到梦想的实现。
“陛下,祝贺您。”特雷维尔侯爵站在马下,然后毕恭毕敬地对骑着马的少年人躬身行礼,接着话锋一转,“但现在还不是欢庆胜利的时候,我们该走了。”
艾格隆也知道,自己虽然今天确实“大获全胜”,但是如果真的不幸被驻军给抓住的话,那一切胜利也就化为乌有了,所以他也收敛起了那种洋洋自得的兴奋,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我们走吧!”他下令。
“是。”特雷维尔应声,然后挥了挥手,接着他旁边的手下从树林里牵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马匹。
在原本的计划当中,特雷维尔侯爵就已经为艾格隆接下来的逃离准备好了快马,而艾格隆从老镇长那里得到意外的馈赠,让他们的资源更加丰沛了许多。
侯爵是一个骑兵将领,对马匹的研究自然也远超于常人,他只看了几眼就确定艾格隆现在的坐骑比他仓促之间准备好的马匹要强很多,所以他也没有提出让艾格隆更换坐骑。
他不知道陛下得到这些马的具体经过,只是猜想这是镇上某个死忠于拿破仑皇帝的富户赠送给他的,却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还有这样一番曲折。
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艾格隆骑在马上,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些细小的人影,显然从要塞赶过来的军队已经来到了小镇旁边了。
他再也没有了任何迟疑,直接跃马挥鞭。“我们走!”
特雷维尔侯爵翻身骑上了马,然后也挥动了马鞭,然后一马当先,赶在了艾格隆的前面带路。
就这样,这一行人骑着马,向着军队开进过来的反方向逃离。
艾格隆策马奔驰在这片广阔的原野上,呼吸着法兰西乡间的甜美空气,因为速度太快,他的耳畔嘶吼着,初夏的暑热被这凛凛风声消磨殆尽,让他身上血流加速,兴奋不已。
这里就是他的国土,虽然暂时不归他所有,但是必将属于他。
他任性地在乡间的路上驱驰,享受着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本能快乐,一时间都快忘了自己是在逃亡,简直就像是君王在猎场上巡猎一样。
好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冷静务实的将军做他的高参。
“陛下!”在经过了接近两个小时的策马驰骋之后,他适时地提醒了艾格隆。“我们该停下来了。”
艾格隆这才重新回到了现实当中,他勒紧了坐骑的缰绳,让自己慢慢地减速,然后停了下来。
现在,停留在他视线面前的是一片树林,树林相当茂密,只有几条小径从其中穿过,而周围的地势越来越高,道路也变得崎岖起来。
这里就是孚日山脉了。
这座山脉起伏连绵,哪怕派出大军来也不可能四处展开搜捕自己,他只要沿着孚日山脉往东南方向走,再越过莱茵河就可以进入到德意志境内,到时候就安全了。
当然,想要进山那就不可能再纵马驰骋了,于是艾格隆等人都翻身下马。
不过并非全部人都会在这里停下来,按照原本的计划,有人骑上了艾格隆的坐骑,稍事休息之后再策马沿着另外一条路离开,他们在接下来的路程上会有意露出行迹,吸引追捕艾格隆的人们的视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等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化整归零,然后在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们的帮助下,暂时在乡间隐姓埋名地躲藏起来,等待新的时机。
整个计划都是由特雷维尔侯爵一手操办的,他以当初行军作战时的缜密和细心,在事前筹划好了这一切,现在执行起来也是行云流水,毫无任何滞涩。
艾格隆站在树下,恋恋不舍地看着有人爬上了他的临时坐骑。
“想办法保下它。”他下达了他的最后一个命令,“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下次回到法兰西时还能继续骑到它。”
部下领命而去,艾格隆最后打量着坐骑的背影,然后再回身,沿着小径向山间走去。
此时正值初夏时节,又是身处在以风光秀美着称的孚日山脉当中,艾格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苍翠,山谷之间雾气升腾,还有小小的溪流泉水在山间流淌,这种万物竟发、生气蓬勃的景象,让他不禁又陷入到了遐思当中。
这片国土以它最秀美的胸怀,欣然接受了自己,虽然现在自己只是短暂停留,但是却已经注定要产生极大的震撼——艾格隆毫不怀疑,用不了几天,他的名字、他的新一轮冒险事迹,就将会在法兰西各地的报纸上“刷屏”,又一次抢占了舆论焦点。
他以最为冒险、但也最强而有力的方式向法兰西人民宣告,他存在着,而且时刻准备同他们站在一起。
他不敢确定有多少人会为他的冒险而欢呼雀跃,但是已经离开法国太久、快要被国民遗忘的他,需要用这样的方式,不断地向国民宣示他的存在,在他们的心中种下自己的影子。
未来的路还有很长,而且遍布崎岖,但是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而且会自信地走下去。
在沉默当中,艾格隆一行人登上了一座山峰的山腰,而在这里茂密的森林当中,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屋,看上去是猎人进山打猎时暂时的居所。
特雷维尔侯爵推开了门带着艾格隆进去,然后从小木屋的角落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水壶,以及腌肉、干面包等等食物。
已经劳累了这么久的艾格隆,拿过了水壶和食物,然后囫囵吞枣地吃了下去,借此来补充能量,明明食物如此简陋,他吃起来却犹如美味。
特雷维尔侯爵没有进食,他静静地在旁边看着艾格隆用餐,等到少年人吃完之后,他再次向艾格隆躬身行礼。
“陛下,现在是我们告别的时候了,这里的食物和水是您路上要用的,我就不浪费了。我祝您一路顺风,安全离开。”
艾格隆拿起手绢抹干净了嘴,然后也郑重地向特雷维尔侯爵告别。
“特雷维尔侯爵,我深深地明白,今天我们行动之所以如此成功,正是因为有您在主持——更加准确来说,如果当初没有您的提议,那么我根本就不会有这一次行动,所以,就实际情况来说,您同时为我担任了头脑和手足的作用……我真的很难用语言来表达对您的感激,不过请您放心,我会永远铭记您对我的忠诚,我也祝您接下来一切顺利。”
接着,艾格隆推心置腹地向将军提醒,“接下来当心一些,等我们这边的消息传到巴黎之后,伪王必将雷霆大怒,短期之内他的走狗们也一定会加强对所有异见分子们的监视——而您作为一个知名的波拿巴家族支持者,一定会成为他们的重点盯防对象,您必须谨慎小心,以免露出了马脚。”
“您说得没错,陛下。”特雷维尔侯爵点了点头,“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到巴黎,然后在我儿媳的帮助下应付过去——我们留下的破绽很小,而且这些年来我们有意和社交界断绝了大多数往来,他们是拿不到我们多少把柄的。”
艾格隆犹豫了一下,然后再问。“埃德加应该没问题吧?”
他知道,当面质疑别人的儿子,无异于打脸,不过这个问题太重大了,他也不得不过问一下。
果然,被艾格隆询问,特雷维尔侯爵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您放心吧,那个不肖子虽然浪荡,但是也有着基本的头脑,而且他……他很敬爱我,不会给我添麻烦的。他在需要的时候口风一向很紧。”
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另外,虽然不是我刻意的命令,但是他私下里和一位王妃有染,有王妃暗中关照的话,我们会面临的风险要小上很多。”
艾格隆愣了一下。
虽然他不是不知道埃德加在巴黎的欢场上如鱼得水,可是从特雷维尔侯爵的口风来看,他虽然不喜欢儿子的这段私情,但是好像也存在着“利用这段私情给自家谋利”的心思,并没有想过以父亲的身份强逼埃德加断绝私情——
“那爱丽丝那边怎么办?”他差点问了出来。
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他现在要关注的问题太多也太重大,一位夫人是否遭遇背叛相比起来实在无关紧要。
反正是侯爵的家事,他自己处理就好了,艾格隆也没有兴趣多管——再说了,他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又有什么资格多说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记住,我宁可失去再多价值连城的珠宝,也不愿意看到你们一家遭遇任何闪失,你们对我来说太重要了。”艾格隆以这句话作为了结尾,“特雷维尔家族将是帝国最耀眼的家庭之一——我会让夏露小姐成为宫廷的明星,只要她乐意。”
“陛下……”听到艾格隆的深情告别,特雷维尔侯爵似乎也动了感情,浅蓝色的眼睛里闪现出了些许的泪光,“我多希望现在就能够簇拥在您身边,带您进军巴黎啊!这必将是我毕生荣耀。”
“会有那么一天的,不要着急。”艾格隆笑着回答,“所以,特雷维尔将军,我命令您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并且好好地活着,因为我已经决定了,当我回到巴黎之后,您会策马当先,引领我穿过凯旋门——也只有您配得上如此荣誉。”
“从今往后我只为这一天而活了!”特雷维尔侯爵以半真半假的激动,感恩涕零地说。
说到动情处,艾格隆和特雷维尔侯爵不顾年龄和身份的差距,一反平常的冷静,热情地拥抱了起来,在其他人面前演出了一场“君臣相得”的戏码。
对艾格隆来说,今天已经证明了特雷维尔家族对自己的作用,他希望继续笼络住这个家族,以便进一步利用他们的能力和名望;而对特雷维尔侯爵来说,他已经打定主意压上一切赌注了,因此再不会有任何保留。
两个人半真半假地互相珍重之后,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艾格隆目送着特雷维尔侯爵带着他的随从消失在了森林当中。
而接下来,就是他自己的路了。
他转身回头,看了看旁边的安德烈-达武。
而此时的安德烈,也是一脸的激动,他正在和其他人一起收拾屋子里储藏的食物,准备再行出发。
是的,接下来是新的征途了……他抬起头来,仰望着门外的湛蓝透亮的天空,以及孚日山脉那壮观优美的景象。
这个国度真是既美丽又富饶,能够把它抢到手的话,夫复何求?
这一次他只能浅尝辄止,但下一次,他一定会长留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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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暴怒
正当艾格隆带着自己的亲信手下一起翻越孚日山脉的同时,他在边境所犯下的一系列“罪行”,也被当地的官员十万火急地传递给了首都,接着,再以飞一般的速度传播到了整个法国。
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一时间,他成为了整个法兰西舆论的焦点,无论是装饰浮夸的剧院、还是简陋的街巷,甚至是各处隐秘的沙龙,到处都有人在谈论这个无法无天的少年人。
当然,根据他们的不同政治立场,他们对整个事件的评价截然不同,对这个少年人的称呼也完全不一样——有激动地喊为皇帝的,有中立冷淡地称之为莱希施泰特公爵的,自然而然,也有直接咒骂“那个小杂种”的。
无论他们持有什么态度,他们都已经发现,在接下来的法兰西政治舞台上,人们越来越难以忽视这个少年人的存在——很明显,这个少年人这次突然登场,绝对不会只是为了开一个玩笑而已,他在认真地对整个法兰西宣示,自己绝对没有放弃曾经拥有过的继承权利。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心想事成,在这个变幻莫测的年代,谁又能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呢?
有些人祈祷灾难不要发生,有些人则以庆幸的态度希望发生点什么——他们未必是这个少年人的忠心支持者,但是他们乐于看到如今一潭死水、沉闷乏味的法兰西能够发生一些变化,以便自己能够大展身手,趁机捞取足够的个人利益。
所有有关于这个少年人的报告、所有有关于法兰西各个地方、各个阶层的人们对此的反应,都源源不断地汇总反馈到了杜伊勒里宫当中,各处的涓涓细流汇合成了庞大信息流,让已经年迈的查理十世国王莫名焦躁和愤怒。
“砰!”就在国王的书房当中,老国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胡桃木办公桌立刻发出了犹如枪响一般的沉闷吼声。
仿佛如此还不够发泄他的怒火似的,他又一把将桌上堆积的文件统统都扫落打动了地上,这些纸片在地上翻滚着,犹如还在无声地嘲笑着国王的无力。
眼见陛下如此暴怒,旁边的人没有一个敢于出声劝阻,都低眉顺眼地站在原地,唯恐自己触了霉头成为了陛下发泄怒火的对象。
在那个小镇里,天杀的波拿巴继承者逼迫乡村神父敲钟召集乡民,然后向他们发表了演说,在那个演说当中,他以各种恶毒言辞攻击国王和波旁王朝,然后扬长而去。
国王陛下喘着粗气,年老浑浊的眼睛此刻已经布满了血丝,尽管已经看不到报告上的字迹了,但是他的脑海中仍旧还在回响着那个少年人的言语。
“又一个来自科西嘉的无耻之徒,他只不过是一个意大利和奥地利人的杂种,他居然胆敢以法兰西人自居!除了罗伯斯庇尔,从来没有哪个人像波拿巴那样给法兰西带来过如此多的灾难,他居然还有脸面说自己热爱法兰西人?无耻倒是他们的家传绝技!”想到那些话,国王陛下又是一阵暴怒,忍不住骂了出来,“都怪那些卑鄙的奥地利猪猡,他们当初就该把这个小杂种给吊死!他们为了一己私心,给我们带来了多少祸患!”
国王的怒吼,震得在场的每个人都耳膜发疼,哪怕门外的侍从也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谁都没想到平素已经虚弱无力的国王陛下,居然在愤怒之下能够迸发出如此活力。
不过,精神刺激所带来的活力终究还是有限的,发泄了一通之后,国王重新瘫坐在了椅子上,他刚刚额头出的汗水,把他额头上的头发粘了起来贴在脑门上,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狼狈。
这位国王是靠着熬死两个哥哥之后才登上原本不属于他的王位的,当成为国王的时候他已经66岁了,如今更是已经年过七旬,虽然这份工作带给了他无尽的荣誉和权力,但是同样而已消耗着他仅剩的精力和灵魂,最近以来,国王越来越感觉自己力不从心。
如果国内一直平安无事,也许他还可以靠着仅剩的精力、以及多年以来在腥风血雨当中锻炼出来的心态和意志勉强支撑,然而自从他登基之后,国内国外逐渐风起云涌的乱象,让他迅速地就产生了心力交瘁的疲惫感。
他预感自己这一生还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是……那个小杂种,该死的,他还有多少年可以活啊!国王心里突然产生了一股绝望感。
虽然他从未见过那个少年人的面,但是这一年多以来他从来就不缺乏有关于对方的消息,尽管国王心里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从这些事迹当中,能够看得出那具年轻的躯体当中所蕴藏着的令人胆寒的行动力和决心,以及胆量。
他有着自己从未有过的蓬勃朝气,而且他就想要把自己和自己一家从王座上推下去,绝对不会有任何迟疑和怜悯。
波拿巴……这个恶毒的姓氏,就是上帝赐予波旁家族的天罚。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过来自于这个少年人的灾难——况且,就算躲过去了,自己那个平庸的儿子,尚且年幼的孙子,就能躲过去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小杂种还有太多年月可活了!
波旁对波拿巴的憎恨,老年人对年轻人的嫉妒,王座上的人对想要抢王座的人的恐惧,三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老国王对少年人产生了无穷的杀意——如果此刻这个少年人就在他的手里,恐怕他直接就会不顾一切地让人杀死对方。
只可惜,那个少年人已经跑了,就在军队赶到之前逃之夭夭,再也没有任何踪影……
“无能!”一想到这里,国王又有气无力地咒骂了一声。
眼见国王陛下终于稍稍消了气,一直沉默着的首相维莱尔伯爵终于抓到了机会。
“陛下,那个小家伙在大发厥词了一通之后就立刻逃窜了,显然这也证明了他根本就没有信心直面您,因此您完全不必要把他的那些疯话放在心上——对我们来说,这只是一个无耻的犯罪分子在作案之后逃逸了而已,虽然不可饶恕,但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我们都知道他是在大放厥词,但有些人不会这么想!”国王仍旧余怒未消,抓起了桌子上剩下的报告,然后重重地挥舞了起来,“根据报告,那些乡民们在他亮明身份之后,非但没有抵抗和制止他的行动,甚至也没有大规模逃离,而是聚集在他的面前,就像听戏一样听完了他的那些疯话!甚至还有不少人对他欢呼,高喊支持他的口号——这是何等的不忠!”
“那些乡民们原本就没有任何准备,猝不及防之下,很难指望他们去冒生命危险去阻止那个小子。”维莱尔伯爵冷静地解释,“再说了,就实质上来说,他们也就是看个热闹而已,并没有任何人为了保卫那个小子而试图阻止军队的行进。”
“军队!那军队呢?!”国王陛下大吼了一声,“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久了,他们居然就没有找到那个小杂种!他们这是无能,还是故意为之?”
首相沉默了。
同国王一样,他也怀疑当地驻军当中有不少人是波拿巴家族的同情者,故意拖延了对莱希施泰特公爵的搜捕,以至于到现在还一无所获。
可是心里清楚归清楚,但是首相却不赞成对此大动干戈。
这就是一个黑箱,谁也没办法确定他在军队里到底有多少潜在的支持者,万一巴黎激化了同当地驻军的矛盾,反而会把更多人推到他那一边去。
所以,首相决定缓和一下国王的情绪。
“驻军的反应已经算是很快了,在收到了报告之后他们立刻整装出发,赶走了那个小家伙——不过,既然这是一场事前策划好的阴谋,那个小家伙和他的同党们一定也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能够轻易逃跑。军队擅长的是正面交战而不是抓人,再说了,当地地形复杂,有很多地方可以供他躲藏……”
“我要听见的不是解释!”国王陛下打断了首相的话,“我要惩罚这些叛逆!所有的叛逆。”
首相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比起已经逃之夭夭的莱希施泰特公爵,还有更多头疼的事情需要他处理,他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听一个老头子发脾气上面。
在首相看来,最近国内政治形势日趋紧张,各个派别之间出现了尖锐对立,而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把矛头指向了政府和国王陛下,那些激进分子们也越发躁动不安——可以说,现在王朝已经是处于危机当中了,随时将会面对一场大的变乱。
如果没有这样的背景,莱希施泰特公爵再怎么能闹事,又能够造成什么影响呢?他充其量只是一个身处外国的落魄王子而已,如果没有国内的配合,他没有任何可能撼动波旁王朝。
这些道理他相信国王陛下也非常清楚,只是现在已经急火攻心的老国王,被情绪支配了头脑,所以一时之间分不清主次。
“无疑我们确实需要处罚叛逆,但我们必须控制处罚的范围,不能让形势变得更加糟糕。”首相提出了建议,“对办事不力的当地官员,我们可以予以撤换;当地驻军的军官也应该立刻调离。”
“这还不够!”国王陛下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个处理结果并不满意,“那个小杂种旁若无人地潜入到了我国的国境当中,没有任何事前的警示和报告,就让他这样堂而皇之地进来了!这次他到了斯特拉斯堡,那接下来是哪儿?巴黎吗?还是我的书房门口?”
国王陛下越说越是生气,忍不住又拍了一下桌子,“不行!我们必须做出最为严厉的姿态,只有这样才能够威吓住那些各处潜藏的叛逆们!眼下他们肯定躲在阴沟里到处在嘲笑我们,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首相不再言语了,他知道自己现在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于是静静地低着头,等待着国王陛下的指示。
他知道,国王陛下现在恨透了这个波拿巴小鬼,却偏偏暂且拿他没办法,所以他要把怒火发泄到了自己能够“有办法”的那些人上面。
虽然他心里有点意见,但既然这已经是国王陛下的决定了,那么他也只能遵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国王也没有再耽误时间,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我要派出一位信得过的大臣前往当地,逮捕并且审问一切与此时可能有关的人,同时要在边境线实行戒严,尽最大努力来搜捕那个小家伙和他的手下。至于在巴黎……”
国王的视线变得越发狠厉起来,“把所有公开活动的波拿巴分子们抓起来,随便找个罪名都行!要详细审问他们,找出他们任何有可能还存在的阴谋!另外……我们要严厉查禁那些给小家伙鼓吹叫好的报纸、以及那些公开与王国政府唱反调的报纸,勾销他们营业的资格,法兰西混乱的舆论场必须得到一次净化了!我们要让王国尽快重归安宁。”
听到这里,维莱尔伯爵终于明白了国王真实的意思。
他是想要借着这个轰动性事件来整肃国内,震慑那些反对派,并且借机来严控巴黎的舆论场,清理那些反政府立场的报纸。
这个想法好倒是很好,但是在如今这个动荡不安的时候,仓促之间这么做的话,首相有点担心会激起更激烈的反弹——尤其是,还有另外一群人,同样也在窥伺国王陛下的宝座。
“陛下,我必须提醒您,除了那个小家伙之外,您还有很多用心险恶的敌人……他们都在等着您给予他们机会。”他小声劝谏。
“奥尔良,总是奥尔良!”国王陛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总是在跟我说奥尔良家族有多么危险,可是你现在没有看到吗?是波拿巴家族在兴风作浪,在对我挥动拳头!我必须对那个小杂种做出严厉的反击,而且——如果我们展示了铁腕,奥尔良家族也会因此收敛的。”
维莱尔伯爵动了动嘴,还想要再劝谏,却被国王挥手制止了。
看到国王陛下的神态,首相突然得出了一个明悟——自己的位子恐怕已经做不长了,国王陛下对自己这几年来的工作成果非常不满。
唉,既然这样,那还能说什么呢?也好,把摊子交给下一位倒霉蛋吧……伯爵心想。
“是,陛下。”于是,他不再多言,恭敬地向国王行礼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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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奥尔良
正当国王陛下在杜伊勒里宫当中,为他所深深厌恶的波拿巴家族继承人大发雷霆时,他另外一个厌恶的对象——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利普,也同样在为那个少年人而苦恼伤神。
波拿巴家族的事业,同样也是奥尔良家族的事业,甚至可以说,他们从事这项事业比波拿巴家族要早了太多太多。
早在一百多年前,路易十四大王去世之后,他的侄子奥尔良公爵菲利普二世伙同最高法院,废弃了路易十四以私生子曼恩公爵作为路易十五摄政的遗嘱,自己享用了摄政权力,并且一度任用约翰劳,在法兰西搞出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金融骗局。
而上一代奥尔良公爵,为了谋取权力,曾经积极投身于大革命当中,他将自己的宅邸罗亚尔宫变成了革命煽动中心,联合第三等级一起向王权进攻,甚至后来在路易十六的死刑判决当中投下了赞成票;而当时还是青年人的路易-菲利普,也跟着父亲一起加入到了革命当中,俨然成为了民权先锋。
可惜公爵虽然在苦心孤诣之下推翻了王权,但是自己却也葬身于革命的烈火当中——,被雅各宾派送上了断头台,而路易-菲利普则提前逃离了法国,最终保全了性命。
在流亡期间,这位奥尔良公爵一度陷于穷困当中,为了维持生计他在各地想办法谋生,甚至在瑞士当过家庭教师,不过最终他还是挺了过来,并且娶了那位断头王后的姐姐、两西西里王后卡洛琳的女儿阿玛利亚公主。
再后来,随着拿破仑皇帝的失败,波旁王朝复辟成功,奥尔良公爵自然也就赶回到了法国。
路易十八国王虽然对“弑君犯”的儿子颇为讨厌,但是还是承认了他的王室身份,并且将奥尔良公爵家族曾经的财产都发还给了他——不管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最终还是为波旁王室再次姑息培养出了一个对手。
公爵自知不受王室的待见,因此轻易绝不涉足宫廷,并且自觉地保持了和上流社会的距离,他带着妻子一起隐居到巴黎城郊外的纳依庄园当中,在他们的婚姻生活当中他们一起生了十个孩子,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家庭——比起人丁单薄的波旁王室来说,原本一直都是一脉单传的奥尔良家族,突然反倒人丁兴旺起来,体现出了旺盛的生命力和取代正统王室的决心。
虽然奥尔良公爵从未熄灭过对王冠的觊觎,但是出于策略考虑,在他回国之处一直保持小心低调,轻易不暴露自己的野心;他把自己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培养人望上面,他生活简朴,并且待人谦逊和蔼,而且非常慷慨大方,刻意去展露出“折节下交”和“礼贤下士”的姿态。
相比之下,波旁王室现在的成员们,要么反动,要么傲慢,要么同时兼具两者,实在不能让人产生多少亲近之心。
久而久之,奥尔良公爵便成为了王朝的一部分反对者们拥戴的对象,一些既讨厌反动高压的波旁王室、又不想再来一次革命的温和君主派或者立宪派,就把这位平易近人的奥尔良公爵当成了一个理想的未来君主。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羽翼日渐丰满,支持者也越来越多,甚至在议会当中也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而这时候,继承哥哥王位的查理十世国王也已经上台,国王愕然发现,在不动声色之间,奥尔良家族又形成了一个新的政治势力,在试图对王位发起新的挑战。
国王没有忘记当年那位公爵给王室带来的灾难,他立刻就把奥尔良家族当成了大敌,只是现在公爵支持者甚多,又没有公开的罪名可以找到,所以一时间只能一边忍耐提防,一边寻找足以击垮这位公爵的时机。
这几年来,奥尔良家族就在以各种方式来给王室找麻烦,眼看两派人之间的冲突已经到了白热化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的变故发生了——
那位已经被人遗忘的小家伙,那个可怜的亡国王子,居然逃离了奥地利,并且把重新夺回皇位当成了毕生的事业。
他想尽办法闹腾,最后竟然真的搞出了一番事业。而现在,很明显,他已经在对法兰西虎视眈眈了。
一方面,奥尔良公爵庆幸于有人分担了自己的压力,吸引走了国王的仇恨;但另一方面,他更加头疼于自己多了一个可怕的对手——对比起垂垂老矣、不得人心的查理十世国王来说,这个朝气蓬勃并且敢打敢拼的少年人,绝对不是可以轻易战胜的对象。
而他的判断很快就被印证了——就在昨天,他收到了来自于东部边境地区的消息,这位不消停的小家伙真的就胆敢潜入到法国境内,并且在公众面前露面,发表了一通演说之后才悄然逃离。
奥尔良公爵很快就从自己的消息渠道那里搞到了演讲的全文,然后他心里更是有些胆寒——虽然少年人的演说回避了很多问题,但是在情绪上却足够慷慨激昂,能够打动人心,并且直指王室,大有要立刻将其推翻之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小家伙真的不简单!公爵再度确认了这个事实。
“我们绝对不能对他掉以轻心。”奥尔良公爵放下了手中的信件,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面前的顾问菲尼克-高登先生。“比起他来,我宁可波旁继续坐在王座上,因为那样的话我们还可以留在这里……但如果这小子登上皇位,法兰西就再也没有我和我全家人的立足之地了!”
菲尼克-高登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峻。
他知道为什么公爵单独召见了自己,因为是奥尔良公爵那些支持者当中,唯一一个当面见过莱希施泰特公爵,并且和他交流过的人,他对莱希施泰特公爵的评价也因此最具有权威性。
“我和他见面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他那种无所顾忌的傲慢和狠辣,他能够干出今天的事情实在不出人意料。”片刻之后,他以低沉的声音向自己的恩主回答,“而且他的口才确实很好,当时我们两个争辩的时候,都能堵得我无话可说。”
听到自己的顾问一直都在夸奖那个小家伙,奥尔良公爵并不感到生气,他只是心里有些烦闷。
“我们绝对不能便宜了波拿巴家族!”他再度做出了结论,“他对我来说也是灾难。”
“是的,对法国人民也是灾难。”菲尼克-高登点了点头,“这个无所顾忌又口灿莲花的野心家,只会把法兰西民族带入到又一场灾难当中,我们再也承受不起又一次的腥风血雨了……所以我们必须阻止他。”
奥尔良公爵深以为然。
“现在对我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一次很好的机会。”菲尼克-高登突然话锋一转。
“这该怎么说?”公爵有些惊讶。
“就我对国王陛下的了解来看,他是绝对难以忍受这种挑衅的……他一定会大发雷霆,并且责令政府严厉惩处和镇压那些波拿巴分子——这对您来说就是一个契机。”菲尼克-高登快速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您可以配合国王陛下甚至推波助澜,被处理的嫌疑分子越多,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就会遭受越多的损失;而同时国王陛下也会因为他的粗暴而承担骂名,进一步失去那些中间派的信心,只要两边都被削弱了,那您就坐收渔利,并且您可以在表面上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为那些无辜受牵累的人说好话,尽力帮助他们——到时候人们会发现,比起反动的波旁和激进的波拿巴,您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主意。”奥尔良公爵眼睛一亮,“国王要严厉打击,我们就顺他的意!”
他越想越是觉得合理。
接着,他微微皱了皱眉,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现在我们要抓紧时间……我们不能静静地等待那个小家伙继续积累他的名望和支持者,再拖下去的话,也许最有利于我们的时间就要过去了……。”
奥尔良公爵一直都是一个冷静务实的人,他会仔细估算形势并且做出判断,因此他知道,和这个少年人相比较起来,自己的胆魄和口才都远远不如,仅有的优势就是多年腥风血雨当中积累的经验,以及自己早早回到法国之后积累起来的势力。
而这些东西,都是会被时间慢慢拉平的——现在,年仅十七岁的波拿巴小子就已经积累了如此名望,并且干出了这么多大事,要是再给他几年十几年的时间,天晓得他还能干出什么来?
如果眼睁睁地看着事态继续这样发展的话,也许到时候就轮不到自己来觊觎王位了。
而这就意味着自己要尽快,在短时间内先把波旁王室拉下马,自己坐上王座,一偿家族历代先祖的夙愿。
必须尽快!
公爵的心里一阵焦灼。
菲尼克-高登不紧不慢地扫了奥尔良公爵一眼——他跟在公爵身边服务已经很多年了,所以能够轻易地摸到公爵的心思。
“阁下,您的想法确实没错,但是却没有解决根本问题——”他摊了摊手,“您加紧步伐,抢在那个小子打倒王家之前自己坐上王座,这是对的。但是如果只是做了这些的话,那您只不过是让自己取代了可怜的查理十世国王然后扮演同样的角色罢了,您还是要面临同样的危机,甚至更糟——国王的支持者那时候会死命地反对您,而那个波拿巴小子还是在虎视眈眈,您面临的危机依旧会让您头疼。”
菲尼克-高登的话,犹如是一盆冷水,让激动的公爵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想了想也觉得很对。
“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能做吗?”公爵颓丧地反问,“不……哪怕仅仅只是尝一尝甜头,我也要登上王位再说,我为那一天已经准备了太多年了。现在王室摇摇欲坠,正是我的最好机会……我无法想象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无所作为,还没有头戴过王冠就凄然死去,那样我将无颜面对我的祖先。”
“不,我不是说您不该干,我是说您应该干到底。”菲尼克-高登摇了摇头,“既然您最大的障碍和顾忌已经不再是国王而是那个小波拿巴,那何苦不将他直接从地上抹消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公爵顿时愣了一下。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实际上一劳永逸地将对手肉体消灭是最可靠的手段。”菲尼克-高登冷冷地说,“如果不是因为吉斯公爵和亨利三世先后被人杀死,亨利四世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地赢得王位,成为波旁王朝的始祖呢?”
公爵想想也对——如今的小波拿巴还太年轻,也没有别的合法兄弟,只要他死了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据说他的妻子特蕾莎怀了孕,但那无关紧要,哪怕她侥幸生下儿子,想要再掀起风云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况且他能不能有父亲的能耐还很难受。
一劳永逸,但想要实现却没那么容易。
“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古老的时代了——想要谋杀没有那么容易。”公爵恢复了镇定,然后不紧不慢地回答。“而且对名声影响太坏。”
“只要没人知道是您干的就行了——除了您之外,世界上有的是人想要他的命。而且您绝对不会是最大的嫌疑人。”菲尼克-高登小声对自己的主君说,“试想一下,如果莱希施泰特公爵真的死于非命,所有人都会猜测是国王陛下为昂吉安公爵和贝里公爵报仇吧?他们的怒火,会烧到波旁那里,对您更是大大有利!您大可以公开谴责这种谋杀,让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对您升起好感。”
“那……有什么可靠的办法实现吗?”沉吟了片刻之后,公爵小声问。
而这个问题,也代表着他已经同意了菲尼克-高登的提议。
“很少有什么事情可以百分百确保成功的,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有能力去执行这项任务的人选。”菲尼克-高登谨慎地回答。“不管成功没成功,至少值得一试。”
奥尔良公爵疑惑地看着自己的顾问,好像今天才认识他一样。“我真没想到是您说出这种建议。”
“我很厌恶这么做,但我认为,为了法兰西……我需要这么做。”菲尼克-高登严肃地回答。
“好了,别再跟我说这些了。”公爵突然摆了摆手,然后站了起来,“这种事情并不适合我们谈论。”
接着,公爵轻轻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而菲尼克-高登的脸上并没有失望的神色,他知道,他的恩主并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只是,一切都由他负责而已。
“那么,我愿意负责。”他低声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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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病人
国王和奥尔良公爵在为那个少年人烦恼伤神,而在有些地方,却有人在欢呼着波拿巴家族在舆论上的又一次胜利,并且热切地期待着帝国重光的那一天。
特雷维尔侯爵,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在和陛下告别之后,他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终于在昨天晚上回到了自己的家,也结束了他这一段危险然而又充满了收获的旅程。
旅途的疲惫并没有磨损他心中的激情,和那个少年人共处的一段时间,让他信心百倍,他相信,上帝这一次再度眷顾了波拿巴家族,而自己的政治选择,终究可以为自己、以及自己的子孙们带来千百倍的回报。
在这个幽静的早晨当中,特雷维尔侯爵悠然地坐在了自己书房的扶手椅上,不过他并没有在看书或者写信,而是在专心致志地逗弄书桌上的幼儿。
准确来说,是他的长孙女夏露-德-特雷维尔。
看着在书桌上爬来爬去的孙女儿,侯爵原本犀利冷酷的眼神,已经让位给了慈爱,他一直盯着这个动来动去的小家伙,时不时地还伸手摩挲。
他这双手曾经挥动着马刀和手枪,毫不留情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此刻却异常地轻柔,唯恐伤到了孙女儿。
从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能够感受到那种血脉相连的羁绊。
如同他自己一样,他的孙女儿有着细密的金色头发,以及碧蓝色的眼睛,同时还有着他没有的牛奶般白腻的皮肤,她面部的轮廓以及精致的五官,让人一看就觉得可爱——至少特雷维尔侯爵已经将她看成了自己的骄傲。
只要看过一眼,没有人会怀疑,夏露日后一定会是一个极为出众的美人。
当然,在跌宕起伏的一生当中,特雷维尔侯爵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美人,甚至也见过她们年华不再甚至死于非命时的样子,他深知,容貌对女子来说既是资产,有时候却也会带来悲剧。
社会会对她彬彬有礼,却暗藏杀机,时刻想要将她拖入放荡的**当中,她们只要稍不注意,就会堕落沉沦,等到年华老去之时,彻底被世界遗忘。
权力……是的,权力,只有权力才能够让美貌不至于成为点缀甚至累赘,也只有权力才能让美貌更加熠熠生辉。
而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他要让特雷维尔家族走到国家权力的核心层,用权力来妆点自己的孙女儿,让她能够自由自在地选择自己的人生。
这是作为祖父的他,能够送给孙女儿的最好礼物。
他能够看到,自己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了。
正当他一边逗弄孙女儿一边沉思的时候,书房的门悄然打开了,他的儿子埃德加和儿媳爱丽丝一起走了进来,然后同时向他致意。
“爸爸。”
侯爵恋恋不舍地从孙女儿身上收回了视线,然后一把把她抱入到了怀中。
他无视了孙女儿抗议的叫声和挣扎,看向了儿子和儿媳。
他的儿子今天依旧经过了精心的打扮,显得神采飞扬;而他的儿媳,不仅貌美,同时还因为刚刚生育不久,而多了许多小妇人的迷人风韵,确实看上去是极为般配的一对。
唉,若这世上的事情都跟表面上一样就好了……侯爵在心中叹息。
接着,他集中注意力回到了正题,“最近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吗?”
“没有,爸爸。”反倒是爱丽丝先开口了,“最近我一直都在注意家里的情况,没有什么异常,外界也没有对您生病而产生什么不利的传言。”
“看来我真是被社交界遗忘了啊……”侯爵苦笑着叹了口气,既有些庆幸,又有些酸楚。
不过他很快把这种情绪抛到了一边,“很好……辛苦你了爱丽丝,幸好有你在,如果只有埃德加的话,我恐怕早就被通缉了。”
埃德加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又消失于无形,毕竟从小到大他已经被父亲明里暗里责备了无数次,早就已经锻炼出免疫力了。
“和您相比,我所做的完全不值一提呢。”爱丽丝笑着回答,试图缓和父子间的紧张气氛,“陛下一定会感激您的忠诚和勇敢的。”
“是的,他确实非常感激我。”侯爵冷静地点了点头,“他不止一次地当着其他人的面说过,等到他的事业成功,会重赏我们一家,不光是我……是我们一家。”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夏露的头发,“他还说过,要给夏露一份厚礼,祝贺她的生日。我估计过阵子礼物就会送过来了吧。”
“这可真是太好了。”爱丽丝顿时惊喜地看着女儿。“我早就觉得,陛下是个有器量的人,他会懂得论功行赏的。”
“先别高兴太早了,皇帝们总是会说最好听的话,尤其是在有求于人的时候——但是能不能兑现,就得靠未来再争取了。”特雷维尔侯爵仍旧保持着冷静,然后他又看向了爱丽丝,“爱丽丝,接下来恐怕又要麻烦你了。”
“嗯?”爱丽丝有些不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为了预防接下来发生的事态,我必须让传言成真。”特雷维尔侯爵目光炯炯,然后随手从书桌上拿起了一个杯子,并且打开了上面的盖子。
顿时,埃德加和爱丽丝发现杯子里是呈现出墨绿色的异常汁液,如果接近的话,还能够闻得出来里面散发着十分难闻的气味。
坐在侯爵怀中的夏露,首当其冲地闻到了浓烈的气味,她顿时小脸皱了起来,哇得哭了出来。
原本严肃的侯爵被这哭声弄得有些愕然,然后手忙脚乱地将她放到了地上,爱丽丝慌忙走上前来又把女儿抱到了怀中,想尽办法止住女儿的哭声。
“唉,看来年纪是大了啊,心软了……”侯爵叹了口气,“听到孙女儿哭,我心脏都在疼。”
“那您就多陪陪她吧,我看她也很喜欢您呢。”爱丽丝微笑着回答。
然后她再问,“杯子里的是什么?毒药吗?”
“是毒药,但是毒性并不算强烈,这是我多年南征北战当中所学到的东西之一——”特雷维尔侯爵一脸的轻松,但是他口中的话却相当危险,“只要喝下了它,我会在一定时间里瘫软虚弱得像个痨病鬼一样。”
“爸爸!”埃德加和爱丽丝夫妇听后大惊失色,连忙试图制止父亲。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瓶液体的毒性到底有多么强烈,但是以侯爵现在的年纪,哪怕平常身体很好,喝下它的风险也还是太大了。
特雷维尔侯爵摆了摆手,示意儿子儿媳不要多言。
“既然要演戏,那就必须演到底。我能察觉得到,伪王已经气急败坏到了极点,最近国内民怨四起,已经磨平了他的理智,再受到这次事件的刺激,他一定就要接近发疯了……所以他肯定会尽自己所能地进行报复,他的走狗们为了邀功,会想尽办法寻找密谋的线索。而作为一个公开表示过依旧支持波拿巴家族的前帝国将军,我肯定是躲不过盘问的。如果这时候他们发现我并没有像我们对外宣布的那样重病缠身,那对我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埃德加和爱丽丝对视了一眼,就理智上来说,他们同意了父亲的意见。
但是就感情上来说,他们还是不愿意让父亲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
“爸爸!”埃德加试图劝说,“只要我们小心应对,不至于会出什么问题的,您没必要这么伤害自己。”
虽然他平素对人凉薄,但是对从小宠溺自己的父亲,他心中充满了敬爱,实在难以忍心看到父亲遭遇这种磨难。
“哼,对比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来说,这点折磨又算得了什么呢?”特雷维尔侯爵不屑地回答,“放心吧,我死不了,我放不下你们的。”
“但是……”埃德加还想再劝,却被妻子拉手制止了。
“就按父亲说的办吧。”爱丽丝小声说,“我会把剩下的一切都做好的。”
“很好。”特雷维尔侯爵满意地点了点头,“爱丽丝……真庆幸是你在我们这边。在我身边,再没有人像你一样值得信赖了。”
说完之后,他拿起了杯子,然后以慨然无畏的态度一饮而尽。
刚刚喝下去,侯爵就被这些液体刺激得想要呕吐,但是他强行地抑制住了自己,半躺在了扶手椅上。
接着,他捂住了胸口,全身开始出汗,但是意识还勉强维持着清醒。
“这劲儿还真的挺大。”他虚弱地笑了。
埃德加再也忍不住了,他走到了父亲旁边,握住了父亲的手,开始哭泣起来。“爸爸……你千万别出事啊。”
爱丽丝心里也颇为痛苦和惊惧,她勉强维持着镇定,从侯爵旁边拿起那个杯子,然后小心翼翼地用丝绢擦干净,放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知道,她必须不负信任,因为这里也是她的家,她绝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家庭因为政治变动沦为牺牲品。
怀中可爱的女儿,此时刚刚已经止住了哭声,她迷茫地看着母亲和祖父,似乎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夏露,不会有事的。”爱丽丝小声安慰女儿,但更像是安慰自己,“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在这时候,书房的门口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什么事?”爱丽丝顿时就戒备了起来,毕竟,在主人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仆人轻易是不敢破坏规矩来打搅他们的。
“夫人,有几个警探登门拜访,他们说想要见将军……”门外传来了急促的回答。
爱丽丝顿时悚然一惊,然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公公。
此时的公公正眯着眼睛躺在椅子上,似乎出气多入气少的样子,任谁看了都是个病人。
还真是及时……她心想。
她的公公,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也是个值得效仿和尊重的人。
“我去应付他们。”接着,她对丈夫说。“你把父亲带到卧室休息吧。”
然后她打开了门,跟着仆人一起下楼来到了客厅。
一见到这位美丽的夫人,警探们立刻向她脱帽致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请问诸位登门拜访,是为了什么事呢?”爱丽丝严肃地问。
“夫人,很抱歉我们冒昧打搅了,我是奉命前来讯问您家的主人的。”为首的警长回答。
“你们要找将军?有什么事情吗?”爱丽丝摇了摇头,“他现在得了重病,实在不方便见客,您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吧——”
“夫人,我恐怕不能同您说——我收到的命令是讯问特雷维尔将军,有关于波拿巴分子密谋的事情,只有当面见到他,我才算是完成了任务。”
“所以你们是打算这样对待一位曾经为法兰西出生入死的将军吗?连他重病的时候都不允许得到安歇!”爱丽丝一脸愤怒地斥责了他们,“我的公公已经上了年纪,最近一直都在养病,他哪有什么余力去参与什么密谋?”
“我对将军并无恶意,但命令就是命令。”警长依旧坚持,“夫人,出于对将军和您的尊重,我们已经相当客气了,但我必须很遗憾地提醒您,如果您还在妨碍我执行公务的话,那么这就是在蔑视国王和政府的权威。”
“国王陛下?!那正好!”爱丽丝同样毫不让步,“您应该知道,我父亲是宫廷里的宠臣,他想要见国王容易得很,如果你们今天胆敢无礼,那我就去国王陛下面前分说了!”
她虽然身材娇小,但是此时气势咄咄逼人,以至于警长也迟疑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这位夫人的出身来历,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会这么客气——当然,如果他更进一步地知道夫人嫁过来之后,两个亲家互相蔑视几乎从不来往的话,那么情况也许就不太一样了。
“我必须执行我的任务——”迟疑了片刻之后,他又重复了一遍,但口气已经放软了。
“好吧,那我带您去见他,但是我决不允许您做出任何无礼的举动,别忘了他的姓氏可是特雷维尔!”爱丽丝瞪了警长一眼,然后坚定地回复了对方,“您必须为您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
说完之后,她带着警长一行人上了楼,来到了特雷维尔侯爵的卧室当中,而这时候,他们见到了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将军。
警长警觉地伸手放到了将军的脖子上感受了一下脉搏,然后再看了看他的脸色。
确实病得相当严重,和传言中一样。
“抱歉,夫人,”他转头看向了爱丽丝,“可能将军现在确实不太适合接受问话——等他精神好转的时候,请您通知我一声,我们需要询问一下情况。”
“我不觉得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他的功绩和他的尊严不会允许自己被当成罪犯。”爱丽丝冷冷地看着对方,然后骄傲地回答,“现在,请您马上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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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父子
“现在,请您马上离开吧!”
爱丽丝一反往常的温婉,以非常严厉地态度对待这些不速之客,一方面是因为她心虚,但更重要地是她希望以这种方式来威慑对方。
她的做法起到了效果——很快,警长就做出了决定。
既然特雷维尔侯爵现在确实重病缠身,那么再对他进行任何措施都没有意义了,这位侯爵虽然公开地和政府唱反调,但是毕竟出身于名门,亲哥哥特雷维尔公爵名望卓着,再加上他自己也是一位有名望的将军,实在不能轻易开罪。
“夫人,考虑到将军现在身体状况确实糟糕,我们也不便进行过多的询问——但是,我们毕竟有责任在身,不能怠慢,所以……”考虑了片刻之后,警长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我会留下一份调查文书,希望您和您的丈夫如实填写,解释清楚最近您一家人的行踪。等到将军清醒之后,他也需要解释他现在的政治立场,并且公开声明未参与到任何有害于王朝政府的行动当中——”
虽然他还是语气不善,但是爱丽丝听后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允许将军留在家中,也就意味着将军躲过了最近的风暴,他只需要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保持低调,就可以确保平安无事了。
“我会的。”爱丽丝板着脸回答。
警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再度向夫人行礼致敬,然后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爱丽丝目送他们走出家门的背影,然后总算松了口气。
年纪轻轻就出嫁的她,何曾想到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为了袒护王朝的叛逆而鼓起勇气直面王朝的铁拳?
不过,这样的感觉倒也不坏。
当然,她心里也清楚,之所以这么轻易地就把人赶走,绝不是因为自己多么厉害,能够吓唬住警长,真正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的娘家和夫家所拥有的姓氏而已。
“这年头就是造反也得朝中有人呀……”她苦笑着,小声发出了感慨。
正当爱丽丝送走了不速之客的同时,原本暂时昏厥过去的特雷维尔侯爵,渐渐地在卧室的床上重新张开了眼睛。
“爸爸……”在旁边随侍的埃德加几乎喜极而泣,“您没事了吧?”
看着儿子眼角上发自内心的泪水,原本对儿子失望之极的特雷维尔侯爵,心里也不禁多了一点温暖。
这小子虽然不成器,但总算还有几分孝心。
“很难受,但死不了。”他张开嘴,然后艰难地说出了简短的回答,接着他又皱紧了眉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这药的劲儿还真是大!”
看到父亲在咳嗽,埃德加连忙抚摸父亲的后背,试图以此来帮他顺气。
将军在多年的戎马生涯当中毕竟锻炼出了一副强健的体魄,他很快就停下了咳嗽,然后用灰白无神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要有点定力,不要一惊一乍的,刚才我虽然神智模糊,但是我还是能够感受到,爱丽丝比你要从容镇定得多!你应该好好学学。”
“在父亲昏迷的时候,我宁可我没有这份铁石心肠……”埃德加不以为然。
接着他又转开了话题,“父亲……既然您现在已经醒过来了,那我就安心了。您现在身体虚弱,所以先好好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事情有我们来应付。”
说完之后,他起身就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候,特雷维尔侯爵突然伸出手来,握住了儿子的手腕。
平心而论,因为现在身体虚弱,所以将军的手劲不足往日的十分之一,埃德加轻松就能够推开,可是父亲在他心中积威太深,他虽然惊讶但是不敢有任何反抗。
“您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他颤声问。
“告诉我,我出去的这段时间,你还有没有再出去浪荡——尤其是卡迪央王妃那边。”特雷维尔侯爵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他的眼神却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犀利,让埃德加害怕得发抖。
“没有……”他下意识地回答,然后慑于父亲的严厉目光,他马上改口了,“其实也只有那么一两次,毕竟偶尔需要散散心嘛……您放心吧,我掩饰得很好,爱丽丝完全不知情,再说了,我也遵照了您的吩咐,绝没有让她不开心……”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受到父亲疾风暴雨般的斥责,心里都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父亲这一次并没有叱骂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不肖子!我们历代先祖只是把寻花问柳当成生活的点缀,而你却把它当成了生活本身!唉,你迟早会毁在这上面的。”
叹息了之后,他又改换了口吻,“算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多说你什么,你先把其他情人都断绝关系,专心讨好卡迪央王妃吧——”
“什么?”埃德加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父亲口中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接着,他喜出望外——毕竟这可是父亲第一次认可自己的风流韵事啊。
上次被父亲激烈训斥甚至差点被马鞭抽打之后,他的心里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畏惧,不得不减少了和情人们的来往,然后因为前往希腊的缘故,更是被迫暂时断绝了和情人们的联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过,等到回到巴黎之后,已经憋坏了的他,迅速地找回了往日的状态。
他一边在家里扮演好丈夫好儿子,一边则想尽办法和旧情人们“修补关系”,靠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他这项工作做得相当不差。
他跟父亲说只有“一两次”,但是实际情况自然远远不止,只是现在侯爵不想深究罢了。
很快埃德加的心里又有些狐疑,因为他知道父亲本来是根本没有兴趣关心这种事的。
果然,很快父亲就说出了自己的盘算,“我不是关心你和你情妇那些破事,我让你维护好同卡迪央王妃的关系,是为了我们的陛下,以及我们自己。现在这个多事之秋,我们需要有更多稳固的外部关系,以及消息渠道,我最近肯定会受到严密监视,所以我等于被囚禁在了家里,绝对不能轻举妄动,而这时候就只能靠你了——你若是有本事靠自己来经营家族也就罢了,可是你没有……所以我只能指望你靠着你那老情人的关系了。对了,千万不要让爱丽丝知道,她可能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
“我明白了……”埃德加掩饰住了心中的窃喜,然后严肃地点了点头,“放心吧,父亲,我知道其中的分寸,而且王妃本人非常专情于我,我可以很轻易地在她那里得到庇护,如果我想要知道什么,她一定会去帮忙行个方便的。”
“那个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特雷维尔侯爵低声问。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埃德加差点愣住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到底是指什么。
“王妃说是个男的,但是我还没见过。”他小声回答,“我离开巴黎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后来又和王妃暂时断了联系,回来之后我才知道,生下他之后王妃深恐自己成为千夫所指,所以把他秘密地送到了外省一个受过她恩惠的小地主家庭里,表面上给他们当成养子。王妃定期会找机会过去看他,之前我们见面的时候还想要带我一起过去看他,被我婉言推脱了。”
埃德加提起那个孩子的时候语气非常轻慢,毕竟虽然那个孩子的母亲出身高贵,但他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而已,他原本就不曾在意过。
无论是在之前的年代,还是在现在的年代,贵族和贵妇们纵欲贪欢,偶然意外地得到了不受天主祝福的结晶,大多数也只会被送到民间,默默无闻地生活下去而已,甚至其中大多数人终其一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生父母到底是谁——埃德加当然也想遵循这样的先例。
然后他突然就想到,为什么父亲要突然提起这个孩子?
“您……您……”他惊愕地看着父亲,突然想到了什么,“您希望把他认作孙子?”
“不!我不希望!我比任何人都讨厌这个不该出世、也从未得到过任何人祝福的小东西。”特雷维尔侯爵冷冷地说,“但是,我必须承认这个男孩儿确实已经存在了,而且流淌着你,以及我的血脉。”
接着,他严厉地看着儿子,“听着,你和爱丽丝都还很年轻,只要你们足够努力,你们还有大把的机会得到子嗣——如果你们以后有了儿子,那这个小东西就抛到一边去,我看都不想看一眼,他哪怕是王后的儿子我也不认。”
虽然他的话只说了半截,但是身为他的儿子,埃德加立刻也就明白了其中的言下之意——如果自己和爱丽丝的“努力”并没有带来一个儿子,父亲就要想办法把这个未经祝福的小东西变成真正的特雷维尔家族成员了。
作为风流浪子,埃德加根本不关心什么继承人问题,在他看来哪怕自己的合法孩子都是女儿也无所谓,可是对于父亲来说,如果自己一生的功业在达到顶点之后,最终却后继无人眼看着只能绝嗣,那确实是难以承受的后果。
唉,这种思想哪怕是英雄如拿破仑皇帝都不能免俗,不然他又何必在四十岁的时候还要强行和约瑟芬皇后离婚去娶一个能生儿子的哈布斯堡公主呢?
不过,埃德加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真要发生这种事,他倒是无所谓,可是爱丽丝会怎么想?
他的屡屡背叛,已经算是给爱丽丝带来深重灾难了,如果父亲未来真的想让一个私生子承继家业,那无疑是要往她的心头插上更重的一刀,她真的有可能接受吗?
还有夏露,自己的女儿,她到时候会怎么想?难道她会允许一个未曾谋面的“弟弟”来给自己蒙羞吗?
一想到这里,他感觉有点头疼。
“怎么,你还好意思给我摆出这样的表情!”特雷维尔侯爵厉声呵斥自己的儿子,“你要是给我争气一点,我又何苦去想这么多?我已经说过了,只要你和爱丽丝有儿子,那个小杂种有多远就滚多远,我根本就不想多看一眼!所以,你要是觉得难受,你倒是给我努力啊!你这一代人我已经绝望了,现在我决定亲自教育下一代,到时候我们特雷维尔家族绝对会一扫几十年来的阴霾,走向新的辉煌——我现在只是指望你做这么点事了,你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好,那你就趁早滚蛋吧,别再给你父亲和先祖们丢脸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父亲的怒骂,让埃德加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又无法反驳。
确实,他有负于父亲的期待,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做不来就是做不来,他根本就无意于过上像父亲那样的人生。
“好的,爸爸,我明白了……”迟疑了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我会跟卡迪央王妃打听一下这个孩子的下落和现在使用的姓名的,当然,我不会让他知道您的打算。若我和爱丽丝之后有了儿子,我就当一切没发生过,当他也不存在。”
父亲严厉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嗯,那就这样吧。埃德加,接下来不要让我再失望了。”
埃德加默然点头,他心里清楚,这是父亲给予他的最后的期待了。
不管心里喜欢不喜欢,他都必须投身于他不喜欢的事业当中,因为那是父亲的决定。
沉默了片刻之后,特雷维尔侯爵突然又开口了。
“艾格妮丝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心情沉重的埃德加又是猝不及防。
“她……她还好吧,我自从回到巴黎之后就很少见到她了,她好像也有意在躲着我。”
“呵,这个固执骄傲的小姑娘……”特雷维尔侯爵冷笑了起来。“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我和陛下交谈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对艾格妮丝还挺有兴趣——”
“但是她明显还在抵触陛下。”埃德加回答,“我们一路回来的时候,她几乎都没有提到过陛下一次,我故意提到陛下的时候她也置若罔闻。”
“是吗?这倒是说明很多问题了——而且,我们会让她没得选的。”特雷维尔侯爵表情平静,然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好了,埃德加,我要休息了,你去陪陪爱丽丝吧。记住,她既是我们可靠的帮手,也是很多问题的关键……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让她不高兴。拿出你唯一擅长的本事吧,混账儿子,剩下的等我身体恢复了再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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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姐妹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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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番外(13)卷土重来
随着时光的流逝,枫丹白露宫又迎来了一个早春的平凡下午。
黄昏的余晖洒落在枫丹白露宫的殿宇和花园当中,将这座宫殿衬托得比平常更加柔美。
特蕾莎皇后陛下沐浴在这金色的光芒当中,在侍女们的簇拥下,来到了自己的丈夫拿破仑二世皇帝陛下“休息养病”的寝宫当中。
自从皇帝陛下在结婚纪念日庆典当夜突然中风之后,特蕾莎皇后不得不履行了摄政的职责,亲自肩负起了国事。
皇帝陛下中风的消息瞬间轰动了全国,并且几乎立刻就流言四起,有人宣称他是遭遇保王党刺杀结果受了重伤;有人说这位年轻的风流皇帝荒淫无度,即使结婚纪念日这一天还在临幸多位美女,结果在床上得到了“报应”;还有人则认为是皇后陛下串通一些心腹宠臣发动了政变,想要让奥地利人独揽国家大权。
在全国人心惶惶的时候,这些荒唐无稽的流言以极快的速度在各地传播着,帝国的支持者扼腕叹息,然而帝国的敌人们却暗中窃喜,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推翻波拿巴皇朝的最好机会。
然而,很快他们就失望了,因为特蕾莎皇后陛下同样是帝国的最高统治者。
在这短短的一两个月当中,她以铁腕整肃了动摇的人心,并且严厉处罚那些胆敢危害波拿巴家族统治的叛逆分子,重新巩固了帝国的统治。
——当然,她之所以如此顺利就恢复了秩序,并不是因为她真的在帝国支持者心目中具有无可动摇的权威,大多数忠于陛下的重臣和将领们,在皇帝陛下无法理政的时候,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服从皇后陛下的统治。
毕竟,多年来这对夫妻一直患难与共,一起创业,所有人确实默认皇后陛下具有第二顺位的权威——特蕾莎皇后多年来的表现,也证明了她确实有足够的能力和头脑,来运行波拿巴家族构建的权力体系。
就这样,在短短的喧嚣之后,法兰西的一切都好像又恢复了平静,波拿巴家族依旧高居皇座,并且看上去能够延续下去。
也许少了拿破仑二世皇帝,法兰西的19世纪历史会缺少了许多精彩篇章,但是对历史来说他也并非不可或缺,在历史上的那些伟大征服者们无论创造了多么辉煌的功业,但他们死后历史长河依旧流淌,皇帝陛下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这位年纪轻轻的皇帝,真的就会如此轻易地退出历史舞台吗?他真的心甘情愿或者无可奈何地接受来自妻子的致命一击吗?
在沉默当中,特蕾莎皇后来到了皇帝陛下的寝室门口。
因为最近一直忙于操劳国事,所以她一脸的疲惫,就连探视自己丈夫的次数,也不得不被压缩到极限。
长期和丈夫朝夕相处的皇后陛下,终究还是放不下对丈夫的挂念,她今天终于找到了一点空闲,再度来探视丈夫。
站在门口的是安博汀,路易莎皇后和奈佩格伯爵的女儿,皇帝陛下同母异父的妹妹,自从艾格隆登上皇位之后,他履行了和母亲的约定,把已经死去的奈佩格伯爵的一子一女都带到了宫廷当中。
出于他们的特殊身份,他们自然而然地就以特蕾莎皇后作为自己的靠山,最终也跟随着皇后陛下发动了这一场政变。
此时,安柏汀正紧张不安地看着皇后陛下,等待着特蕾莎皇后的垂询。
“陛下现在怎么样了?”
“只能说勉强还撑得下去。”安博汀小心翼翼地回答,“不过,皇后陛下,您想想看,如果一直都不间断给陛下喂药,以便让他不恢复清醒的话,这对身体摧残太严重了,陛下身体虽然很好,但是我觉得不是长久之计。”
特蕾莎默然不语,她自己也知道,安博汀的话是对的。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稍稍向对方透露了自己的打算。“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就能够腾出手来了,到时候就可以给陛下断药,让他慢慢恢复精神,然后我再把他转移到幽静的地方去让他静养。”
安博汀微微低下头来,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我明白了,也许……这也是最好的结果吧……”
“是的,这是最好的结果。”特蕾莎皇后像是对自己说一样重复了一遍。
接着,她示意安博汀打开门,然后自己和随从走了进去。
一进门,她就闻到了从床上传过来的一股浓烈的药味——很显然,最近一直以来安博汀忠实地履行了命令,定期给皇帝陛下喂药,以便让他继续沉眠。
虽然这本来就是特蕾莎的命令,可是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心疼。
她沉默着走到了床边,然后看到了闭目躺在床上的丈夫。
因为昏睡太久不见阳光的缘故,他的皮肤比往日还要苍白了许多,头发也养长了不少,不过胡须倒是被刮得非常干净,在特蕾莎的注视下,他安安稳稳地睡着,呼吸很有节奏,胸口也在随之起伏。
青年人那安静的睡相,更是让曾经和他同床共枕无数个夜晚的特蕾莎皇后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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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莎看了一会儿陛下的睡容,然后回头看了一下安博汀,为她这么多天辛劳地照顾丈夫而致以感谢。
“安柏,你做得更好——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毕竟是我的兄长嘛……”安博汀苦笑着回答。
特蕾莎也苦笑了起来,接着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丈夫苍白光滑的脸。
“殿下,再忍耐忍耐吧……到时候我们共处的日子一定会很开心的。”
正当她准备收回自己的手时,原本一直在沉睡的皇帝陛下突然睁开了眼睛。
夫妻两个的视线就这样对上了。
看着丈夫那兼具着讥讽和敌意的视线,特蕾莎骤然感觉血液都好像冻结了,想要抽回手却又好像失去了力气。
况且,皇帝陛下可不打算给她任何喘息之机,他一把把特蕾莎皇后扯到了自己的怀中,接着紧紧地箍住了她。
而后,他直接带着特蕾莎皇后陛下滚下了床,借助床来挡住有可能扑过来的刀剑或者子弹。
接着,他拖着特蕾莎走到了房间的角落当中,确定旁边无人,并且借助着怀中的特蕾莎作为自己身体的遮蔽,接着他重新抬起头来,将视线警惕地看向了房间里的其他人。
特蕾莎皇后并没有做出任何有效反抗,一方面夫妻两个人的力气差距实在太大;另一方面她被丈夫控制之后似乎也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她就这样被丈夫控制在手中,犹如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任凭命运的狂风摆布。
兔起鹘落当中,形势发生了剧变,这时候侍从们才反应过来,她们惊得花容失色,想要上前来分开两位陛下却又不敢动,生怕皇后陛下遭殃。
“卫兵!”有人尖叫了起来。
但是回答了她们的是几声枪响。
接着,门被打开了,然后走进来的人却出乎她们的意料,为首的是威廉-冯-奈佩格,安博汀的弟弟,此时他的衣服上沾了血迹,而他能够进来,本身也就意味着他暂时控制了这个房间。
人数极少,但足够有效。
在最为关键的时机,在最为要害的关键节点,只需要几个人,就能够改变历史的走向——上次皇帝陛下被皇后陛下暗算时是如此;这次皇后陛下也同样是如此。
到底该说天道好还呢?还是该说果然不愧是夫妻呢?
到了这时候,皇后陛下似乎终于从精神冲击当中清醒了过来,她怒视着威廉,然后又看向了安博汀。“你们两个,背叛了我!”
她已经想通了——自己的丈夫肯定早就已经清醒了,然后策反了安博汀和威廉姐弟两个,他们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在自己探视丈夫的时候再雷霆一击。
他们成功了。
安博汀似乎内心有愧,垂首不敢再看皇后,而威廉似乎并不感觉羞愧,他理直气壮回视着特蕾莎皇后,而后郑重地向皇帝陛下行礼。
“陛下,我衷心祝贺您平定了叛乱!”
“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吗?”特蕾莎皇后怒斥了他,“你别忘了你之前为我做了什么!”
“我得跟你隆重介绍一下,他已经是奈佩格亲王了。”艾格隆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妻子,然后低声说。“因为他平定叛乱有功,忠心保卫了我们皇朝的统治。我不认为他犯下过任何罪行,一切都是你是责任,我亲爱的,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他不会听你的了。”
艾格隆的语气和颜悦色,但是特蕾莎听来却犹如五雷轰顶,她的脑中有些晕眩,视线模糊之下差点看不清自己的丈夫了,只是心中最后一点骄傲和自尊,让她没有在丈夫面前丢脸地晕过去。
她是哈布斯堡的公主,无论成败如何,都应该有胆量直面现实。
再说了……在发动宫变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她咽下了这口气,接着强行打起了最后的精神,抬起头来直面着丈夫。
“是吗?那么恭喜你,殿下……你终究还是皇帝。”她苦笑了起来,然后小声抱怨,“你还从没有抱我这么紧过。”
“是吗?”艾格隆在妻子耳边笑了起来,神情当中带着些许的自得,又带着一些郁闷。“也许那是因为我从未像今天这样害怕失去你吧。”
“都这个时候了,就别再这样羞辱我了。”特蕾莎摇了摇头,“你赢了,我是叛逆,你想要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我无话可说。我只求你看在我们十年的情分上,别再羞辱我了,我受不了这个,殿下。”
“不,特蕾莎,你还没有理解整个情况。”艾格隆摇了摇头,然后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妻子的脸,“如果我想要让一切都不可收拾,就不会等到今天才发难了。你确实需要接受惩罚,但是你依旧是我的妻子,我不希望失去你。”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特蕾莎反驳。
“那想想我们的儿子吧?如果他的母亲是个叛逆,他该怎样自处?”艾格隆反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着,他不由分说的又揽住了妻子的腰,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将她拖出了房间。
一走出房间,落日的余晖恰好落到了他的脸上,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享受着这个重见天日的日子。
枫丹白露宫的空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香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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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入夜了,可是居住在枫丹白露宫当中的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却怎么也找不到往日的闲暇心情。
一切混乱都要从那个冬天的夜晚开始。
虽然自从皇帝陛下中风昏迷之后,她再也没有陪伴在皇帝陛下身边的机会了,她的消息再也不如之前的灵通,也从没有人来跟她解释发生了什么,可是这个幼小的姑娘,依旧有足够的头脑猜出发生了什么。
皇帝陛下是被皇后陛下监禁了,这是一场政变——虽然夏露完全不敢相信这对平素恩爱的夫妇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但是事实就是事实。
这段时间里面,枫丹白露宫风声鹤唳,很多本来时常能够见到的老面孔也消失了。
唯一让人庆幸的是,特蕾莎皇后没有为难珂丽丝忒尔公主,而自己因为有母亲和姨妈的庇护,所以也没有受到什么牵连。
可是,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是个头呢?
年仅十岁的幼女,多了几分往日从未有过的哀愁。
正当她还在愁眉苦脸的时候,一位侍从走了过来,向她宣布皇帝陛下召见她。
“皇帝陛下!?”夏露大为震惊。
她想要追问,但是侍从却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催促她快过去。
夏露没有做出任何反抗,跟着侍从一直来到了皇帝陛下过去常用的会客室里。
就在这里,她时隔两个多月,又一次见到了那个青年人。
“陛下……”她立刻向对方行礼。“您的身体终于好了吗?”
“是的,好了——”皇帝陛下点了点头,“好到了足够找人算账的地步了。”
这句话隐含的意思,让夏露顿时魂飞魄散。
“我跟这事没有关系……您看得到,我没有为此做过任何事。”她急忙为自己辩白。
“对,那是当然了,特蕾莎皇后怎么会找一个十岁的孩子来密谋呢?”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马上话锋一转,“可是,你的小姨艾格妮丝女士,却明确无疑地参与到了这场叛乱当中,并且还对我施加了暴力——夏露,你认为这是什么罪行?”
夏露现在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罪行,可是她从小就蒙受艾格妮丝的照顾,对这位美丽又刚强的姨妈尊重备至,又怎么舍得看得她因为叛逆罪而被处死?
“陛下……艾格妮丝姨妈犯下了大罪,不过您想想看,她和您相处了那么久,她的脾气您还不清楚吗?她一定是被某些人煽动,才一时冲动犯下这样的罪行的……我不敢请求您原谅她,不过我请您看在之前您和她那些情分的份上,稍微宽宥一下她吧……”
“宽宥不宽宥她,是我的事情,而你现在最好关心一下你自己——”皇帝陛下冷冷地说,“夏露,你的小姨是叛逆,你的母亲也可能参与其中——哪怕她不参与其中,至少在事后也默认了妹妹的罪行,那么,你在其中又处于什么位置呢?在这两个月当中,你到底支持了哪一边?”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支持了胜利者一边呀!反正谁赢了都是波拿巴家族继续当皇帝,对自己一无所损——夏露当然不敢对皇帝陛下说出这样的实话了。
“陛下,您不相信我吗?”她勉强地笑了起来,然后睁大了碧蓝色的眼睛,无辜地摇了摇头,试图向皇帝陛下撒娇,以此来唤起他之前对自己的喜爱,“陛下,您怎么能够怀疑我对您的尊敬和崇拜呢?”
“是吗?”皇帝陛下伸出手来,和往常一样轻轻地抚弄了她的头顶,“我相信你,夏露,你一直都是一个乖孩子。”
夏露心里顿时如释重负。
可还没有等她再撒娇,皇帝陛下又话锋一转,“那我给你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怎么样?”
“您……您是指什么?”夏露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她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去想办法把艾格妮丝找出来,让她被逮捕,以此来证明你和你母亲,以及特雷维尔家族的清白,如果你们做到了,我就认为你确实是清白的,怎么样?这足够合理吧?”艾格隆问。
接着,他用目光逼视着夏露。
夏露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不容反抗的命令。
而自己现在有选择吗?没有选择。
皇帝陛下恢复了健康,出现在了众人之前,那么在帝国境内,就没有什么人能够反抗他的意志。
“是,我明白了……”她从垂首听候了命令。
虽然在表面上她屈从了命令,但是心中却气愤难平。
皇帝陛下既然已经夺回了权力,那么他有无数的办法去抓捕艾格妮丝姨妈,为什么他要特意挑选自己呢?
因为……他知道来自于至亲的伤害,才最能够让艾格妮丝姨妈无法反抗。
你这个混蛋,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年幼的夏露一边低下头垂泪,一边气呼呼地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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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花好月圆
虽然心中充满了痛愤之情,但是夏露在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接受了皇帝陛下的命令。
就道义上来说,艾格妮丝姨妈参与了如此可怕的谋逆阴谋当中,皇帝陛下予以惩罚也是理所当然的,况且皇帝陛下还给了自家一个将功补过、洗清自己的机会,确实称得上是宽宏大量了。
但是就感情上来说,夏露根本不愿意自己去充当给艾格妮丝姨妈带来噩耗的使者,以及让姨妈伤心的工具。
可是她没有选择。
现在既然皇帝陛下已经重见天日,那么他就已经恢复了权力——夏露不知道皇后陛下现在怎么样了,但是她知道,一旦皇帝陛下露面于自己的亲信臣子们的面前,并且表明已经的神智依旧清醒,那么权力中枢内的绝大多数人都只会立刻无条件地服从于他。
这就是他在一路创业之后,在自己的追随者们心中所建立的牢不可破的威望,纵使皇后陛下也只能暂时借用而无法替代。
一直以来,皇帝陛下对夏露亲切和蔼,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因此对夏露也毕恭毕敬,哪怕夏露在宫廷当中再怎么飞扬跋扈,也没有人胆敢多说什么。
可是当皇帝陛下稍稍露出怒容之后,夏露却发现原来自己现在还是如此孱弱,别说反抗的能力了,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生起。
这就是现实——自己是依附于皇帝陛下、依附于波拿巴皇朝而存在的,自己可以飞扬跋扈的本钱,无非也只是皇帝陛下的喜怒而已,他可以给,也随时可以收回。
权力并不真正意味着拥有权力,很多人明明只是权力的附属品,但是却往往以为自己不可替代,因而骄横跋扈不可一世,最后当自己依附的人抛弃自己的时候,只能立刻成为可悲的牺牲品而无力反抗——历史上已经有太多鲜活的例子了。
夏露不想成为其中之一。
所以,如果想要真正随心所欲,那么必须要真正拥有权力,为此付出再多代价也是值得的——夏露在心中暗暗发誓。
这两个月来的风风雨雨,再加上今天皇帝陛下轻描淡写却让她无从抵抗的几句话,进一步地教育了这个早熟的十岁幼女。
想要拥有权力,就必须先让特雷维尔家族屹立不倒,为此付出再多代价也在所不惜。
所以,艾格妮丝姨妈……对不起了。
夏露带着皇帝陛下指派给她的一行人,一起乘坐马车离开了枫丹白露宫,然后来到了巴黎郊外的一处庄园当中。
这座庄园貌不起眼,但是环境相当幽静,四周还有小小的花园作为阻隔,在这个早春的时节略微有些萧瑟。
这浩浩荡荡的几辆马车和一群骑兵骤然驾临,自然惊扰到庄园里面的人,但是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夏露小姐,请吧。”坐在夏露旁边的青年人小声催促。
他是陛下的侍卫武官长勒班陀公爵安德烈-达武,也是陛下最为倚重的心腹之一,不光负责皇帝陛下的保卫工作,还负责宫廷和军方之间的交流渠道。
在之前特蕾莎皇后发动的政变当中他被监禁,吃了不少苦头,皇帝陛下一恢复人身自由,立刻将这位心腹释放。
遵照皇帝陛下的命令,他跟随夏露小姐一起前来。
表面上,夏露是奉皇命来逮捕艾格妮丝的钦差,但实际上,安德烈-达武才是逮捕的实际执行人——他一方面负责监视夏露,另一方面,则是在做万一的准备。
众所周知,艾格妮丝小姐身手了得,皇帝陛下又下了死命令,必须把艾格妮丝小姐完整、健康地带回来,所以安德烈-达武不得不避免任何武力冲突。
所以,夏露小姐,就是那个确保艾格妮丝不至于武力反抗的保险,或者说人质。
皇帝陛下的深意,安德烈-达武自然能够领会,而且多年来的交情,也让他对艾格妮丝小姐有所了解,他相信在这种情况下,艾格妮丝是绝不会做出过激举动的。
唯一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备受陛下宠爱的艾格妮丝小姐,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一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刚刚恢复自由的安德烈-达武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叛逆!无耻的背叛!
他无法接受,这两个陛下最亲近的人,居然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他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愤怒,然后带着夏露走下了马车。
这时候,庄园的大门打开了,夏露和安德烈-达武,以及这一群卫兵一起鱼贯涌入。
没有任何交火,庄园静悄悄的,他们甚至以为艾格妮丝早已经逃离了。
不过,当他们一起来到客厅里的时候,他们发现他们的目标并没有逃离,而是端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
也许是刚刚洗浴过的缘故,她的肌肤比往常更加白皙,身上只穿着一件朴素的长裙,湿漉漉的头发梳了一个马尾披在背后,面孔在火光的映衬下晶莹如玉,看上去简约而又不失柔媚。
“你们动静小一点,不要惊扰到孩子了。”看到这一行人,她平静地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到久违的艾格妮丝小姐,安德烈-达武心里百味杂陈。
既有愤怒,也有惋惜;既有不解,也有嘲讽。
难道你现在还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吗?
“艾格妮丝女士,我奉陛下之命前来逮捕您,请您跟随我回枫丹白露。”他放下了心中的思绪,冷淡地对对方说,“请您马上跟我们走,徒劳的反抗只会让后果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艾格妮丝没有回答他,只是给了他轻蔑的一瞥。
安德烈-达武僵住了。
接着,他叹了口气,“我一直都很尊重您,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发生,但是大错既然已经铸成,那么您必须承担相应的后果。请您跟我过去吧,只要您愿意认错求情,也许陛下会心软,从宽发落……”
“闭嘴。”艾格妮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接着,她的目光移动到了夏露的脸上,然后立刻又变得柔和了下来。
“夏露,你越来越像爱丽丝了。”接着,她发出了感慨。
“艾格妮丝姨妈……”夏露想要硬起心肠说出刚才安德烈那番话,但是说到嘴边却已经哽咽了,最后只能默默流泪。
“别说了,我明白的。”艾格妮丝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微笑,“这个时候他派你过来,就是为了让人见到这一幕。所以别哭了,我们不要让人看笑话。”
夏露低下头来,小声地抽噎着,她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她必须在旁人面前表现出大义灭亲的姿态。
“请您……请您跟我回去吧。”她颤声说,“您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了,您触怒了陛下,法兰西虽大却已经无处容身,况且就算您能够离开,我们……我们能怎么办呢?”
也许是被她的话触动了什么回忆,艾格妮丝微微皱了皱眉头,小声抱怨。
“又是这番话……就因为你们这样,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接着,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失态了,于是带着歉意对夏露笑了笑,“好孩子,我不怪你,有你这些眼泪,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接着,她站了起来,然后空着手主动地向夏露一行人走了过来。
安德烈-达武等人高度戒备地看着她,提防着她一把强过夏露然后逃离,但是艾格妮丝却没有做出任何过激举动,只是俯下身来,亲吻了一下外甥女的脸颊。
“帮我照顾好姐姐吧。”
“姨妈……对不起。”夏露哭得越发悲痛了,她紧紧地搂住了艾格妮丝,“您跟陛下求情吧,这一切一定是特蕾莎皇后策划和指使的,您只是一时糊涂……”
“不,夏露,我不能这么做。”还没有等她说完,艾格妮丝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我们一家虽然仰人鼻息已经很多年了,但是我们终究还是应该有点尊严的,这样摇尾乞怜就算活下来了,又有什么意义呢?输了就输了吧,也没什么。”
“可是……”夏露还想说点什么。
但是艾格妮丝已经不再说话了,而是转身面向了安德烈-达武。
安德烈-达武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接着,旁边两位侍从女官拿过了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把她绑缚起来。
夏露眼睁睁地看着艾格妮丝姨妈束手就擒,心如刀割却也无能为力,她只能把这一幕幕都铭刻在记忆的最深处,提醒自己权力是多么可怕又是多么值得迷醉的东西。
很快,一行人在夜色当中又登上了马车,然后原路返回,庄园又回复了往日的幽静,一切都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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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到了深夜时分,艾格隆又回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卧室。
现在的他,神采奕奕,志得意满,举手投足之间又充满了往昔的豪情。
在控制住特蕾莎之后,他现身于众人之前,只花了几个小时就在宫廷当中成功地“拨乱反正”,让国家的中枢又回到了自己的掌控当中。
现在,他又是这个国家里说一不二的人了,再也没人胆敢对他有任何违逆。
他推开门之后,里面默默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女人,立刻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她们都没有起身迎接,也没有说话,只是面如死灰地坐在原位上,就像是无视了他的存在一样。
她们都有着姣好的面容和身段,年纪也都处在女性一生中最为盛放的年纪,因此尽管面无表情,却依旧散发出同时兼具青春与成熟的魅力。
只不过,此刻她们的身上都被绳子捆得严严实实,看上去触目惊心,只不过这并没有减损她们的魅力,反而让这一幕场景增添了几分妖异的美感。
艾格隆静静地打量着这两个和他羁绊极深的女人,目光在逡巡当中,开始慢慢地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接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我真没想到我们会是这样重逢。唉,我真是闹不懂你们,大家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非要这么折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没有人回答他,她们两个好像已经放弃了一切希望,只是面如死灰地坐在原位上。
艾格隆也不生气,而是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她们中间,接着双手一边揽住一个,往自己身上靠。
两个人同时开始挣扎,但是很快就失败了,只能任由着皇帝陛下放肆。
“她早该把你杀了。”气愤之下,艾格妮丝恨恨地说。“要是她心再狠一点,我们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步?唔!你!”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艾格隆亲了一口脸颊。
艾格妮丝一怒之下试图咬他的脸,却被他轻易地躲开了。
“我可怜的艾格妮丝,当时你也有的是机会,那你为什么不动手?”艾格隆笑着反问。“再说了,我在昏迷之前明明听到你为我求了情。”
艾格妮丝的脸涨红了,然后大声回敬他。
“我昏了头瞎了眼!”
艾格隆又看向了特蕾莎。
“亲爱的皇后陛下,其实……我闹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又给了我一个理由,陛下。”特蕾莎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而之前也已经有成百上千个了,我奇怪的倒是你为什么会闹不懂我会这么做。”
艾格隆讨了个没趣,但是他此时当然不至于尴尬或者亏心,于是他也一碗水端平,亲吻了一下特蕾莎。
接着,他也不再多话,又伸手在两个人身上摸来摸去。
虽然她们都在剧烈挣扎,但是因为绑缚住的缘故,最终还是不得不任由他胡乱施威。
艾格隆轻柔但是毫不留情地动着手,不知不觉当中,蒙在她们身上的衣物也越来越少。
在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欣赏着她们身上大片肌肤暴露出来的春光,以及上面被绳子勒出的红痕。
艾格隆一边胡作非为,一边欣赏着自己干下的恶行,与其说这给了他多少身体上的快感,倒不如说那种成就感更让他飘飘欲仙。
特蕾莎的叛乱虽然给他带来了惨痛的摧残,但是某种意义上却也让他可以报复她们两个。
正因为如此,他都搞不清他到底应不应该感谢特蕾莎给了他一个合理借口了。
接着,艾格隆昂着头,然后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说了下去。
“特蕾莎,艾格妮丝,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我不怪你们。但很遗憾我赢了,所以我也可以按我喜欢的方式处置你们——正如当时你们也打算以你们喜欢的方式对待我一样,我认为这公平合理。”
接着,他拿起旁边的酒瓶,然后昂首灌下了一口酒,再飘飘然地对她们说。“你们这样对我,差点要了我的命,但我舍不得这样对你们,我不会废黜特蕾莎也不会流放艾格妮丝,我要把你们都留在我的身边……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之前的一切一笔勾销,你们需要受到一些惩罚,你们必须为自己之前的叛逆罪行负责!因为你们的叛乱,我视你们自愿放弃了某些权利——我可以任我喜欢地处置你们了。”
在两个人的怒目而视当中,艾格隆畅快地大笑了起来,浑身的血液也随之加速了起来。
他要这么好好地放纵一次,重重地惩罚这两个居然胆敢谋害自己的爱人,让她们明白这么做的后果,然后再把她们监视居住,恢复她们原来的头衔和地位,让这场剧烈的风暴至少在表面上平息下来。
至少今晚……他要为所欲为,一雪前耻。
“在我刚刚苏醒的时候,我暗暗发下了一个誓言——如果命运再度眷顾了我,让我有机会重新得到我失去的一切,让我再度拥有主宰这个国家的权力,我会好好地惩罚你们,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知道这是什么惩罚了……”
说完之后,他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躁动的火焰了,然后抱起特蕾莎,往艾格妮丝身上重重一推。
虽然身体强健,但是早已经筋疲力尽的艾格妮丝,还有被撞了一下的特蕾莎,都忍不住发出了悲惨的哀鸣,而与她们相应和的正是青年皇帝那放纵傲慢、不可一世的笑声,好一首悲惨与欲念交织的奏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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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卧室的门重新打开了,皇帝陛下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来。
他走得很慢,而且脚步比预想中还要费力。
糟糕,本来只是想要小小地庆祝一下的,结果一下上头了,没收住……
他发现自己的头有点晕眩,眼皮极为沉重,虽然勉强想要维持平衡,但是走路还是歪歪扭扭,全身都好像已经虚脱了,甚至难以维持平衡。
……真不该在身体刚刚恢复的时候这么大动干戈的。
艾格隆心里暗暗后悔,可是刚才那种生平罕有的畅快喜悦,却也让他倍感满足。
他拖着凌乱的衣物,赤裸着一边肩膀,勉强地往外踱步,准备换个地方先休息。
然而,很快他的大脑越来越迟钝,思维明明还在,却已经不连贯了。
“陛下!”
“陛下!”
也许是看出了艾格隆现在的异常,他耳边响起了其他人惊恐万状的呼唤声,他张了张嘴想要回应,但是耗尽全身的力气也只是稍微张了张嘴,发出了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接着,他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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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私语
“真是厚颜无耻。”
玛丽亚的附和并没有让苏菲消气,相反她的心中越发愤愤不平。“我在这里受苦,他倒是逍遥快活!因为他我才落到了这个下场,被老皇帝当成了出气筒,连和家人通信的自由都被剥夺了……而他呢?他反手就同特蕾莎结了婚!当初我就该一刀把这个小混账了结掉,反正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玛丽亚悠然自得地看着姐姐发怒,然后适时地再补出了一刀。
“嗯,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特蕾莎怀孕了,现在已经先他一步回约阿尼纳了——”
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让苏菲的眼睛顿时燃烧出了火焰,就连呼吸都停顿了下来。
说实话,这并不出乎预料,既然他们结婚了,那自然也会拥有孩子——可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面对现实是另外一回事。
很明显,特蕾莎即将生下的这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会成为备受世人祝福的合法子嗣,并且将会成为波拿巴家族延续下去的证明;而自己的孩子呢?那个可怜的女儿,她现在都未曾见到几次,天知道她未来的命运到底会怎么样……
明明就出身而言,她甚至比特蕾莎更加高贵——毕竟特蕾莎只是皇室旁支的公主——然而,两边孩子的对比,却让她无比揪心和痛愤。
这时候她反倒失去了发怒的兴趣,只是惨白着脸笑了起来。
“他们倒是做得好啊,我祝贺他们,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够健康茁壮成长起来吧。”
眼见姐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玛丽亚也知道不能再刺激她了,于是转而安慰起了姐姐,“唉,事已至此,确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他确实得找个人结婚并且延续他那个可怜的家族——而且,他跟我保证过,日后若是能够飞黄腾达,一定不会忘记珂丽丝忒尔的。”
“你连这个都知道?”苏菲吓了一跳。
也不怪她这么惊讶,因为这件事确实非同小可,毕竟如果让外界知道的话,肯定会掀起惊涛骇浪。
玛丽亚似笑非笑地看着姐姐,“你觉得我是从哪儿知道的呢?”
苏菲在片刻的惊讶之后就恢复了镇定,她很快想到,妹妹既然连名字都知道了,那肯定是从那个小混账的口中得知的。
“王兄知道吗?”她惴惴不安地问。
“放心吧,我哪儿敢让他知道呢?这些事都闷在我的肚子里。”玛丽亚笑着回答,“真可惜我这次过来见不到珂丽丝忒尔的面,不过,以你们两个的容貌来看,想必她之后一定也会是个小美人吧。”
一说到女儿,苏菲的眼圈又红了,她现在的处境虽然艰难,但是毕竟老皇帝也有所顾忌,没有真的把她怎么样,甚至在表面上还维持了她的体面,她依旧是王子妃,享有应有的尊荣。
可是这个女儿……命运确实给她带来了太大的灾难。
“她肯定会很可爱的。”她只能如此回答。
“光是可爱还不够,我想,如果想要让她未来有光明前途的话,首先得要让她得到一定的待遇,至少享有应有的教育才行。”玛丽亚回答,“不然的话,哪怕未来她被接到了父亲身边,也会闹出一大堆粗俗无礼的笑话,要么谈吐无趣脑子空空,平白无故惹人嘲讽。”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苏菲心烦意乱地说,“但又有什么办法呢?皇帝陛下现在心里恨死我了,他怎么会为了我去照顾好珂丽丝忒尔。”
“那个老东西确实讨人厌。”玛丽亚恨恨地皱了皱眉,“既然他不肯,那不如找找梅特涅?”
“他也很恨我,因为我从没有给过他好脸色——”苏菲苦笑了起来,“想要说服他可不容易。”
玛丽亚心里无奈地叹气。
从小和姐姐一起长大的她,当然知道姐姐是什么脾气,对于喜欢的人可以倾尽一切,对于不喜欢的人则会丝毫不假以辞色,她对梅特涅印象不佳,当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连帝国的首相都不放在眼里,可想而知她嫁到这边来之后,平常到底是什么作派,难怪在她落败之后那么多人落井下石。
“以前的事情不重要,这个人冷血无情,反倒是好谈,毕竟只要能够在利益上说服他的话,他就会乐意去做任何事情,甚至可以把耶稣再钉死一次。”玛丽亚继续劝说,“只要让他相信改善珂丽丝忒尔的待遇对他有利,那么不管他对您有多少怨恨,他也会去做。”
接着,她又继续解释,“你恐怕不知道,当初在希腊战争期间,为了缓和和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关系,梅特涅还特意写信向他诚恳道歉——这事儿虽然他自己做得隐秘,但是早已经传开了,所以你想,连面对给他带来那么多麻烦的人,他都愿意在需要的时候放下身段,更何况是对一个刚刚出生才一年的孩子呢?”
苏菲心里也知道妹妹说得有道理,可是她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于是她略带疑惑地看着玛丽亚,等待着她的下文。
“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事儿确实应该我来办。”玛丽亚浅笑了起来,“你跟他有恩怨,放不下身段,我可没有,所以我能够心平气和地跟他谈,况且在我临行之前,我让莱希施泰特公爵给他也写了一封信,委托他帮这个忙。”
“他会听吗?”苏菲还是有点怀疑。
“不管他听不听,总得试一试吧?”玛丽亚反驳,“而且我觉得,他们两个人关系并不会像旁人想象当中那么坏,梅特涅年纪轻轻就依靠皇帝宠信爬到了高位,然后纵横捭阖一世,他这样的人根本就瞧不起人类的那些道义准则,更不会把无能之辈放在眼里,而那个小家伙恰好也是个有种的,单枪匹马干出了这样一番事业,他怎么可能不高看一眼呢?没准他表面上痛骂怒斥,心里倒是觉得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是个好传人……就那个小家伙给奥地利带来的麻烦和屈辱来说,哪里及得上当年拿破仑的十分之一?结果梅特涅不照样对拿破仑奉承讨好,百般逢迎。”
苏菲听了之后,先是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仔细想想又似乎有些道理。
说到这里,玛丽亚话锋一转,“况且,我们都知道,梅特涅从来也不是个无欲无求的圣人,相反他集贪婪横暴于一身,他不仅自己享受声色犬马荣华富贵,他还想要自己的子孙们也同样如此。他从当年就在收受贿赂,现在他的手同样也不干净,说到底他还能指望什么呢?他要保卫住这个岌岌可危的帝国,并且为自家留下一笔丰厚的遗产,而这时候莱希施泰特公爵是愿意对他慷慨的——再说了,如果他因此而得到了我们家和公爵的好感,那么对他的子孙们来说也是莫大的好处不是吗?”
左思右想之下,苏菲觉得妹妹说得对,反正也不会有更多的损失了,就算试一试又怎样?
于情于理她都想要为这个受诅咒的私生女儿做点什么。
她心里更高兴的是,艾格隆也没有忘记这个女儿,他确实遵照自己的承诺,尽力在为珂丽丝忒尔谋取更光明的未来。
这份心意,已经是她最后的期待了。
妹妹带来的好消息,心情好转了不少,于是她饶有兴致地看向了妹妹。
“现在还有时间,给我说说你和他见面的情况吧——越详细越好,我太久没有收到有关于他的消息了——”
玛丽亚公主当然愿意满足姐姐的愿望了,姐妹两个一起坐了下来,她详细地说起了她和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几次会面。
当听到一见面时艾格隆居然是那种方式来分辨姐妹两人时,苏菲涨红了脸,又羞又怒,几乎破口大骂;而当她听到他刻意维护特蕾莎,坚持不愿意配合玛丽亚当众给特蕾莎难堪的时候,她又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在最后,玛丽亚讲到了他们的告别,以及接下来在米兰再见面的约定,苏菲百感交集,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我真是羡慕你,还能在外面跑,哪像我已经被关在这个华丽的囚笼里了,每天要面对那些死气沉沉的脸,听着那些早就听腻了的废话,偏偏还要装作很感兴趣!这受诅咒的生活大概就是我过去这么多年恣肆妄为的报应吧……我妹妹,我奉劝你一句话,轻易不要结婚,哪怕最后要去修道院当院长也无妨,因为嫁错人的结果太可怕了,就像是拿着时光的锉刀一点点在磨损自己的灵魂!当然,我也不是在悲叹我命运多舛,我所拥有的一切已经是足够让绝大多数人艳羡的了,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
说到这里,她闭上了眼睛,泪珠缓缓地从眼睛里滚落下来,“我只不过是太想念他了。你来到这里你应该就明白了,为什么我要不顾一切地发疯?因为他才给了我乐趣,和他相处的时间,是我在这里唯一不感到无聊的时光……我知道我犯下了罪孽,大概这辈子完结之后就得下地狱接受惩罚了,不过这又怎么样呢?至少我拥有过我曾经渴盼过的东西了,哪怕灵魂到时候面对审判,我也可以昂首接受裁决。”
看到姐姐垂泪的样子,玛丽亚突然也心里一酸,差点流下了眼泪。
“我倒是羡慕你呢,至少你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什么——而我,得到了什么呢,一场泡沫罢了。”
如果是旁人,大概不知道玛丽亚到底是指什么,可是苏菲倒是心里非常清楚——在之前,她有意想要撮合妹妹和艾格隆,因此大力游说了妹妹,结果妹妹动了心之后,迎来的却是莱希施泰特公爵潜逃出境的噩耗——这岂不就是一场泡沫?
还没有开始便结束了。
“对不起,是我让你受累了——”苏菲叹了口气。
“你当然对不起我,如果没有你的那些迟疑和拖延,事情又怎么可能到这一步?”玛丽亚冷笑了起来,“我大概猜得到你在想什么,你是觉得那小子年轻,你想要多享受一段美好时光,所以故意要拖延一下是吧?结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自己形同坐牢,而我也变成了笑话——”
被妹妹如此无情地揭穿心思,苏菲羞愧地低下了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没有试图狡辩——因为她根本就骗不过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
“对不起,你责备得没错。”她只能再次道歉,“我那时候确实贪心了一点,可是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有那样的变故啊!谁知道路易莎突然会想起给自己儿子找靠山了,兴致勃勃地去撮合了他和特蕾莎的婚事……而该死的老皇帝居然大发慈悲又同意了!”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姐妹两个都只能默然无语。
确实,因为苏菲的私心和路易莎制造的意外,把事情引导向了现在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现在再说什么又有何意义呢?
“没关系,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片刻之后,玛丽亚又重新开口了,“反正我现在还年轻,再看看也没事,实在不行就跟你说的那样,找个修道院当院长算了,反正历代以来皇室公主都有这么干的,我的王兄有那么多姐妹,也没有兴趣非要拿我再当联姻工具不可。”
“我只是说说罢了,我才不信你能够吃得了那个苦头。”苏菲一脸的怀疑。
不用说,她的质疑也直至了要害。
苏菲想了想,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你打算接下来再见他作什么?”
“了却一些过去积累的怨恨和遗憾罢了。”玛丽亚显然不想多说,只是敷衍着回答,“其实我对他确实挺中意的——要是没有之前发生的那一切该多好!”
沉默当中,苏菲的视线开始变得凌厉起来,不期然间突然柳眉倒竖起来。
“哈哈哈哈……”看到姐姐的样子,玛丽亚捂住嘴笑出了声来,“怎么,都已经这个地步了,你还要管他的事吗?你打算以什么立场管,舅妈?情人?还是债主?”
苏菲这时候才明白,自己又被妹妹捉弄了,她又气又恨,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而这也只会让玛丽亚更开心而已。
“别想那么多,其实我只想找找乐子罢了,都已经这个地步了我还能再做什么呢?我只想了却一下心里的遗憾罢了。”玛丽亚慵懒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仰躺在了沙发上,半闭上了眼睛,然后轻声询问,“你说,要是特蕾莎不幸身故,会不会一切都还可以重新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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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心潮澎湃
玛丽亚公主的诅咒,尽管有失她的身份,但苏菲心里却并不感到有多过分。
在她自己的心里,也曾经想过类似的问题——如果特蕾莎不幸离世的话,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这是,这种诅咒顶多也只是落败者的哀嚎罢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然最好,可是……上帝估计不会赐予我们这样的好运气。”她叹了口气,然后又勉强振作起了精神,“唉,最近我可真是苦闷极了,你来得正好,总算让我可以有个倾诉的对象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在这边多待一阵吧,我还有太多的话想要跟你说了。”
“我看挺难的,那个老东西估计看我也挺不顺眼,不会愿意让我长留的。”玛丽亚刻薄地回答,“真是的,他自己废物,还好意思责备别人不敬重他,哼……除了碰巧生在这个家族里,他和种地的老庄稼汉又有什么区别呢?拿别人家男人没办法,就知道找孤儿寡母出气,当年如此,现在还是一样,没出息!”
如此辛辣尖锐的评价,如果在这里被旁人听到了,玛丽亚估计就会立刻被宣布为不受欢迎然后被赶走,但是此时的苏菲听来却反而觉得心里痛快。
她早就想这么骂了。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碰巧成了这个帝国的主人,我也只能服从他的命令——”苏菲又叹了口气,“再说了,他毕竟也是艾格隆的外公,如果没有他的话,艾格隆也不会出生了不是吗?而且,他毕竟还给我留了几分体面……再说了,骂他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现在都已经是一团乱麻了,谁又能把他怎样?”
玛丽亚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能够听得到她的话之后,她又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姐姐的耳边。
“我的姐姐,不瞒你说吧,上次见面的时候,我给他出过主意——只要他想办法提前送老东西去见上帝,这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和上次的艾格隆一样,苏菲听得也是惊骇万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虽然她早就知道妹妹心里毫无顾忌无法无天,但还是没有预料到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发出惊叫,然后瞪着她小声责备,“你在胡说些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离开了,皇太子登基,而他根本没有能力治国,你的丈夫也没那个能耐,从那之后皇室就该你来说了算了。”玛丽亚镇定地回答,“这样难道不好吗?”
“你倒是说得轻巧!如果一个皇帝这么容易被杀死,那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况且,无论是艾格隆还是我,都承担不起消息稍微走漏之后的后果——”苏菲的理智尚存,所以立刻就驳斥了妹妹的说法,“试想一下,我到时候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你并不是不想他死,而是畏惧后果。”玛丽亚平静地看着姐姐,然后回答。“你刚才口口声声跟我说得好像对一切都认命了,仿佛只想着随波逐流,但是你的心底里并没有这么想——你还在仇恨,你疯狂地仇恨他们,仇恨那些让你失去挚爱又和女儿不得相见的人们……你永远也无法原谅他们,如果有机会,你甚至恨不得亲手了结他们的性命!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因为如果换我在你现在的处境,我也会这么想。”
苏菲哑口无言。
对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并且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又能说出多少谎言呢?
“我的心思难道你猜不到吗?又何必多问呢?他让我落到了这样的下场,还几次三番想办法羞辱我,甚至还故意逼着我强颜欢笑去跟特蕾莎的母亲祝福……我恨,我当然恨,哪怕现在想起来我的血液都在沸腾。”片刻之后,她没好气地回答,“只是,恨归恨,我还有理智,我仅剩下的东西已经不多了,我不能再做傻事把这些也都失去。再说了……他年纪已经很大了,时间终归在我这边,只要耐心,上帝终究会仁慈地降下裁决的。”
说到这里,她又想到了什么,“对了,艾格隆没有听了你的疯话吧?”
她还真怕艾格隆听了妹妹的煽动,干出那种无可挽回的蠢事。
“没有,他的反应简直和你如出一辙,就连发怒的眼神都差不多。”玛丽亚微笑着回答,“唉呀,你们可真是相配。”
苏菲暗自庆幸,总算还没有让事情走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下次别在这里说这种疯话了,天知道被旁人听到会发生什么!”她严厉地警告妹妹。
玛丽亚却只当做没听见。
她也看得出来,姐姐并没有忘记旧情,更加渴盼着和小情人重逢、旧情重燃的那一天,只是因为现在处境艰难,所以只能暂且潜伏爪牙忍耐而已。她现在是希望用时间来熬死弗朗茨皇帝,然后再得到伸张自己的机会。
很胆怯,但是也很稳妥。
可是在玛丽亚看来,这完全是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面——谁知道这个老东西还能活多久呢?要是还必须再熬二十年的话,那就算等到扬眉吐气的那一天又有什么意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她也知道现在再说这个只会更加惹怒苏菲,所以也没有再说下去了,而是转换了话题。
姐妹两个时隔几年重新见面,自然还有太多的话题可讲,她们一直聊故国的事,以及小时候的趣事,让苏菲听得不禁又燃起了思乡之情。
“有生之年如果还能回家看看那就好了。”她红着眼睛说。
“我相信,终究我们可以有心想事成的那一天。”玛丽亚回答,“所以,我的姐姐,你一定不要被悲伤淹没,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毕竟,如果以后不能再讥讽你的话,我也会少了很多乐趣的。”
妹妹的话,让苏菲又是感动又是气恼,最后她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然后和玛丽亚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放心吧,我会活下来的,既然你们都没有放弃我,我又怎么舍得告别这人间?我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美好时光没有享受呢,现在这些日子,更是让我又浪费了太多时光……是啊,若是有得偿所愿的那一天,我要加倍弥补回来!”
说完之后,她拿过了桌子上的那封信,然后放到了胸口,接着闭上了眼睛,仿佛以此来汲取精神上的力量。
“你写封回信吧。”玛丽亚提议,“多长都行,我给你带过去——”
“谢谢。”苏菲重新睁开了眼睛,然后用充满活力的视线看着妹妹。“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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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玛丽亚公主来到美泉宫的第二天,帝国首相梅特涅阁下也来到了这里,觐见这位公主殿下。
这当然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公主殿下特意表示希望和他见面,所以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在百忙之中抽出点空了。
虽然除了她的姐姐之外,并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她的到来而感到喜悦,但是她作为巴伐利亚的公主,也理应享受应有的礼遇。
礼节是不能根据人的好恶而改变的,对于这个由几百年的历史以及无数繁文缛节堆积起来的王朝来说,仪式就是它的生命。
很快,首相阁下来到了公主殿下所居住的套间。
和老皇帝一样,一看到这张和苏菲一模一样的脸,他的内心当中就生起了许多不悦,但是和皇帝不同的是,他用精巧的笑容和优雅的举止掩盖了这一点。
“很高兴见到您,公主殿下。虽然今天是第一次同您见面,但是对您我却感觉很熟悉,因为您同苏菲殿下一样美丽。”
“首相先生,见到您我也很高兴。”玛丽亚同样也是满面笑容,“您同我想象中那样优雅,我真为帝国有您这样的栋梁而感到由衷的庆幸。”
“您过奖了——”梅特涅轻轻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是个步入暮年的老家伙了,最近总是有精疲力尽的感觉,只是为了帝国而不得不勉强自己罢了。”
“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我虽然是巴伐利亚人,但我依旧希望您在维也纳缔造的和平能够长期维持下去,让我们享受现在的生活。”公主继续恭维。
“唉,要是每个人都跟您一样想该多好……”梅特涅长叹了口气,“可就是有些惹是生非的家伙偏偏喜欢捣乱,让大家不得安生!”
梅特涅的话意有所指,而玛丽亚自然也知道他是在说什么。
“您放心吧,我们巴伐利亚人并没有给世上添乱的意愿……”她笑得眯起了眼睛,“我们之所以招待了莱希施泰特公爵,只是为了感谢他赠送给我们家族一顶王冠而已——平心而论,有这样大的恩惠,难道我们能无动于衷吗?那也太丢脸了。”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最好小心一点,那个小家伙是个惹祸精,给我们所有人添了多少麻烦!我觉得你们抽身事外才是上策。”梅特涅半是感慨半是威胁地说。
“自然,我们懂得分寸,也知道应该怎样按照自己国家的利益行事。”玛丽亚不动声色的回答。“而且,他现在也离开了巴伐利亚,接下来他做任何事都跟我们没关系啦,我们国家也绝对不会参与到他的事业当中。”
然后,她从旁边拿过了一封信,再送到了梅特涅的面前,“说到这里,在我临行之前,公爵曾经委托我送一封信给您,我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接受。”
“没关系,我们虽然关系破裂了,但总归也有几分情分在,不至于连通信都不行。”梅特涅笑了笑,然后接过了信。
他撕开了印泥打开了信件,快速地浏览完了,然后立刻将视线放到了玛丽亚身上。
玛丽亚只是保持着平静的微笑,仿佛对一切都不知情。
艾格隆在心中提到了珂丽丝忒尔的事情,并且以私人身份请求梅特涅帮忙,为她提供应有的教育,为此愿意给出相应的经费——梅特涅的私人腰包还能够得到另外一份。
玛丽亚知道内情,但无论是从奥地利的立场考虑,还是从她自己个人的立场考虑,她都必须装作自己不知道珂丽丝忒尔的存在,也必须装作和整个事件无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好的,我知道了。”片刻之后,梅特涅将信随手塞到了口袋里,然后含糊地回答,“谢谢您的辛劳。”
接着,他突然又笑了起来。
“事实上,在不久之前,我刚刚收到消息——有关于莱希施泰特公爵行踪的消息。”梅特涅首相面带笑容地看着玛丽亚公主,“您有兴趣听听吗?”
“您请尽管说吧。”玛丽亚回答。
“他跑到法国境内去了。”梅特涅慢吞吞地回答。
“什么?!”玛丽亚大为惊讶,脱口而出,“不可能吧,这不是找死吗?”
在这个年代,欧洲大陆上并没有覆盖电报网络,也没有到处覆盖无孔不入的新闻媒体,所以玛丽亚在前往奥地利的路上根本就没有听过,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这样一场风波。
难怪他一直对我讳莫如深,原来是玩这样的冒险!
梅特涅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玛丽亚的表情,从她的神态当中,他认为玛丽亚是真的完全不知情。
看来那个小家伙并没有对她寄托多少信任,他和巴伐利亚王室也没有进一步的勾结——不过这也很正常,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巴伐利亚的国力,对比起法国来实在太孱弱了,路德维希国王再怎么利令智昏,也不至于敢于公开站在皇位觊觎者这一边,同波旁王朝对抗。
既然确定了这个事实,梅特涅也不再卖关子了,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他大致地说到了那个少年人的所作所为,以及他在法兰西境内所发表的宣言的大致内容——这些东西都已经作为爆炸性新闻在各国传开了,根本算不上机密,所以梅特涅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了事实。
虽然对梅特涅来说这好像只是个谈资,但是玛丽亚心里听得心潮澎湃。
只身冒险潜逃回国,还敢在公众面前露面,何等胆大妄为,又是何等肆意任性!自己刚刚还在嘲笑他胆小,现在看来是小看他了。
也对,如果不是这样的人,他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呢……了不起。
正当玛丽亚还在沉思的时候,梅特涅再度开口了。
“殿下,您之前跟他见过面聊过天,那么您知道他接下来会打算干什么吗?或者有什么猜测吗?”
“很遗憾,我完全不知道,他也没有跟我说——”玛丽亚摇了摇头,没有露出任何痕迹,“您想想看,他这种人又怎么会跟我交心呢?”
梅特涅心想也是,所以也没有再做纠缠。
接下来,两个人按照礼节说了一大堆无关痛痒的客套话,而彼此的心思都已经飘到九霄云外,等到了合适的时机立刻各自告辞了。
玛丽亚心里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不久了,皇帝陛下恨不得马上下逐客令,让自己这个不受欢迎的客人赶紧离开。
但是她无所谓,她已经在期待着自己下一个目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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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米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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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行迹与筹划
在雨夜当中,艾格隆带着自己的随从们来到了米兰城的郊外,他并没有贸然在这个时候试图进入到米兰城中,而是准备在周围找一个落脚点。
之前已经说过,米兰人对波拿巴家族并没有多少好感,而现在统治米兰的奥地利人同样也对艾格隆有所嫌隙,他不能冒险暴露身份。
好在,在之前离开巴伐利亚之前,他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他在送走特蕾莎的同时,还派出了自己的秘书莱昂-埃斯波西托悄悄南下前往米兰,为自己准备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
莱昂是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的“侄子”,他的家族在意大利颇有势力,艾格隆相信他能够完成自己的任务。
事实上莱昂也确实不负所托。
在来到米兰之前,艾格隆还特意派人先来到米兰,联系上了莱昂,确定了他现在一切顺利之后,他才趁夜潜入到这边,让自己来到这个目的地。
夜幕深沉,阴云和雨水让四周本就不多的行人完全绝迹,他们这一群人在向导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座庄园外,然后静悄悄地走了进去。
当艾格隆来到宅院当中时,早有准备的莱昂-埃斯波西托走过来迎接了他。
“陛下,好久不见。”他的秘书满面笑容,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礼。“我终于又可以在您身边效劳了。这里是我为您买下的庄园,现在里面的仆人也都已经遣散了,只有我们的人留在这儿,您尽可以把这里当成您的落脚点。”
“好久不见,莱昂。”艾格隆换下了雨衣,然后再转头看向了对方。“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有是有,陛下。”莱昂点了点头,“您的壮举令整个欧洲倍感惊愕和震动,哪怕是我们这个地方,也有人在为您窃窃私语。当然,有些人称赞您,有些人在咒骂您……”
“这个不重要。”艾格隆摇了摇头,“我不在乎人们是称赞我还是咒骂我,我只唯恐所有人忘记我。既然他们现在都在念叨我的名字,那我就成功了。”
话虽如此,但是艾格隆其实很重视自己的形象,他真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一次的冒险当中继续树立起自己英勇无畏的形象——不过,眼下法国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他也不知道舆论到底是如何发酵的。
但是他猜想,一定有很多人在为自己欢呼雀跃。
“您现在一定很累吧?”莱昂看出了艾格隆身上的疲倦,“已经有人准备好水了,您可以先洗个热水澡。”
“很好。”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又看向了跟着自己一起过来的人们,“你们也各自安顿下来吧,安德烈,等一会儿你和莱昂一起来我的房间,我有事情要跟你们交代。”
“是!”安德烈-达武和莱昂一起答应了下来。
接着,艾格隆跑到了,换下了已经被淋湿、而且沾满了泥尘的衣物,然后泡了一个热水澡。很快,他身上的疲惫被一扫而空,换上了新衣服之后,整个人都好像焕然一新。
他回到了主人的房间,而这时候,自己这两位心腹已经都等候在这里了。
一看到艾格隆,他们纷纷站起来行礼致敬,而艾格隆只是轻轻点头,示意他们重新坐下。
接着,艾格隆打量了一下他们的脸。
“莱昂,你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艾格隆笑着问。
“陛下,我心里确实有些疑惑。”被艾格隆说出了心事,莱昂尴尬地点了点头,然后干脆不再犹豫了,“为什么您要特意来这边呢?这里对您来说虽然没有法兰西那么危险,但是毕竟也有潜在的风险,一旦奥地利人得知您的行踪,他们会怎么做,实在没有把握……”
艾格隆看了看安德烈-达武,发现虽然他一直没有说话,但是脸上也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在他们看来,既然在法兰西的冒险活动已经结束,艾格隆就应该尽快回到约阿尼纳和自己的妻子特蕾莎汇合,策划下一步的行动,顺便等待孩子的降生,不应该跑到哈布斯堡家族的控制地区里再一次冒险。
艾格隆知道,现在不应该再对他们守口如瓶了——他们都在自己的身边,是自己必须借助的力量,正因为如此,他不能让他们对自己的意图一无所知。
他要选择性地说出一部分真相。
“你问得很好。”艾格隆轻声回答,“我想,我也应该告诉你们了。”
两个人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其实这个故事说来很长,我也没有兴致从头到尾来跟你们解释一遍。”艾格隆立刻开始向他们解释,“简单来说,我从我的义兄欧仁亲王那里,找到了他给我遗留下来的文件,他告诉我在离开意大利之前,帝国曾经在这里留下了一些宝物珍藏,他希望把那些东西都留给我,因为我是帝国的继承人。”
“珍宝?”安德烈和莱昂都颇为惊愕,于是面面相觑。
“是的,那些年当中帝国统治着这一片土地,自然也积累了不少财富。”艾格隆点了点头,“当时奥地利人打过来的时候兵锋很急,欧仁亲王离开这里的时候也颇为仓皇,他来不及去把这些珍宝都搜集起来带走,而是让它们继续流落在了这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故意隐去了这些珍宝的真正来源,一来是因为他不想在这些人心目中毁损帝国的形象;二来,他觉得根本就不需要在乎什么来源,只要是帝国的,那四舍五入就是他的,谁管什么原主呢。
他的解释,也稍稍解开了两个人心中的疑惑,至少他们得到了一个可以理解现状的理由。
“我明白了,陛下,如果有这样一笔财富的话,确实对我们来说是极大的帮助。我也感谢您对我的信任,肯把这些告知给我。”莱昂-埃斯波西托回过了神来,“那么,它们在哪儿呢?”
“不知道。”艾格隆摇了摇头。“我的义兄并没有直接和保管这些财产的人打交道,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处理那些财宝的,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它们的下落了。”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当然,我也不是一头雾水,他给我提供了一些关键的信息。”
“您是指什么呢?”安德烈-达武问。
“他给我留下了几个人的大致信息,以及他所知道的其他所有一切,都封存在他的手稿里面。”艾格隆回答了对方,“这几个人是直接负责人,而且用伪装的身份掩护自己,长期在意大利行动,这些身份里有贵族也有富商。可以想象的是,既然在之前帝国垮台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被奥地利人问罪,那就说明他们利用局势的混乱,把伪装的身份变成了真的,摇身一变又成为了奥地利皇帝的臣民——并且,他们利用那一笔财富,让自己变成了真正的上流人士。”
“他们是叛徒。”安德烈-达武恶狠狠地接过了话,眼睛里也闪过了狠厉的光线。“一定要严厉制裁他们!”
他忠于波拿巴家族,对他来说,那些财富都是波拿巴家族的财产,自然也只能归他效忠的主君使用,之前陛下没有恢复自由也就罢了,在陛下已经恢复自由的时候还没有将这些财富归还,那只能用“叛徒”来形容。
对叛徒,那自然不需要客气。
“你说得对,安德烈。”艾格隆点了点头,“但是我们首先要找出他们。我们先在米兰找到其中一两个人,然后顺藤摸瓜,把他们所有人尽可能都揪出来,让这些财富物归原主。”
“陛下!”莱昂好像想到了什么。“您刚刚说,他们之前有伪造的身份,而欧仁亲王已经离开这里十几年了。那么有没有可能他们在这十几年当中,又更换了其他伪造的身份呢?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在这里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艾格隆点了点头。“但是我认为,他们一定还留下了蛛丝马迹。想要当个贵族不容易,哪怕在贵族遍地泛滥的意大利,想要重新伪造一套能够被上层社会接受的贵族谱系也是非常困难的,必然会有破绽。毕竟,现在时间才过去了短短十几年,还不够他们把自己突然得到的财富解释清楚。”
“这也有道理……但如果他们已经带着钱离开了意大利,那又该怎么办?”莱昂还是有些迟疑。“他们如果去了其他地方,那就没必要解释自己的财富到底从哪儿来了。”
艾格隆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确实也是事实。
不过,他倒是认为,这些一定大部分还留在意大利,毕竟在得到了大笔财富之后,他们也不敢离开已经有了合法身份的熟悉地方,轻易去别的陌生环境——不然的话,搞不好人财两空,被觊觎他们财产的人巧取豪夺。
“没关系,不管他们还在不在意大利,只要我们知道他们的存在,我就可以追查下去,哪怕他们躲在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让他们知道叛徒应有的下场!这不仅仅是金钱的问题了,而是威望的问题。你们都应该知道,在当年,有很多人靠着背弃帝国和波拿巴家族换取了荣华富贵,而我牢记着这些账目,并且准备一一予以清算,现在法国国境之内的那些人,我暂时还没有办法去清算,但是现在这些人,就让他们来首当其冲吧。”
“轰!”
就在他说下这句话的时候,窗外又传来了沉闷的雷声,雨水继续哗哗作响。
艾格隆暂时中断了自己的话,转头看向了窗外,看着划破夜幕的闪电。
“您说得对,陛下!”安德烈-达武心悦诚服地表示了赞同,“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
而莱昂-埃斯波西托则还是稍微有些保留。
“陛下,不管怎么说,您留在这里还是有点危险,虽然现在我可以利用之前的布置以及我们家的关系暂时确保平安无事,但是时间长了,终究会有麻烦。我建议您最好确定一个时限,等到时限到了之后,不管您得到了什么成果,立即离开这里前往约阿尼纳——请您别忘了,我们现在已经有了立足之地,比起什么宝藏,您的安危才更加重要。现在您若是有什么闪失,哪怕有亿万财富,您的事业也会顷刻土崩瓦解的……没有人可以接替您,哪怕稍稍取代您的地位也不行。”
毕竟是大家族出身,莱昂-埃斯波托西对什么财宝有着超过普通人的免疫力,在他眼里,只要拥有权力,再多的财产也只是弹指间就能够聚集起来,完全没必要和大航海时代的冒险家们一样为了所谓的宝藏拼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更知道,对方所说的句句属实。
特蕾莎是奥地利人,在他的部下里面就有人对她不服气;而他的堂兄弟们经过他的几次刻意打压,也已经被边缘化,没有什么威望可言,自然也不可能接替他;至于他的孩子,现在都还没出生呢……
所以,在他的势力范围内,他是无可取代的,所有人都只能对他毕恭毕敬,等待着他做决定——而这正是他刻意为之的结果,他要确保自己的权威不受任何牵制。
对这番肺腑之言,艾格隆也当然予以了正面认可。
“好吧,那我们以十天为期吧。十天以后,不管有什么收获,我们都离开这里,你觉得如何?”
莱昂沉默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陛下,既然这样的话,那我没有什么话可说了,我会尽我所能,确保您在这段时间内平安无事……我为您的安全负全责,我以我的家族名誉担保。”
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得了吧,莱昂,别为自己承担额外的责任,就连上帝也不敢说为我的安全负全责呢。既然这是我做出的决定,那我当然应该自己负责,你做好你分内的工作就行了。”
而这时候,安德烈-达武突然也有些尴尬了。
“陛下……”他眼神闪烁地看了一眼少年人,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记得您跟玛丽亚公主约好了在这里会面,如果十天之内她没来,要不要等她……?”
莱昂的脸色变得非常古怪,似乎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他们两个都经历过上次艾格隆和玛丽亚初见的场面,私下里也嘀咕过陛下和她的关系,此时突然提出来,不禁都有些尴尬。
“不等!”艾格隆脸微微一红,然后没好气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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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绑架
“不等!”
看着少年人尴尬的样子,莱昂和安德烈都不禁相视一笑。
他们虽然不知道艾格隆与玛丽亚公主殿下的具体关系(更不知道他与苏菲的那段孽缘),但是有了上次的经历之后,他们心里都暗暗觉得这两个人关系非同寻常。
而在离开,他们约好在米兰再见面,更是佐证了两个人心里的想法。
当然,对陛下的私生活,他们都没有兴趣干涉,只要他保持清醒的头脑放在家族的事业上就行了,说白了这些王孙公子们又有几个不是这样呢?当年波旁王室在流亡的时候也没耽误他们招蜂引蝶嘛……
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们也不再多说,纷纷领命而去,把艾格隆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面休息。
不过,虽然此时已经是深夜,但是艾格隆还没有多少困意,外面时不时传来的雷声更是让他难以入睡。
他索性走到了卧室里的书架旁边,借助着烛光找了一下摆放在上面的书本,然后随手从里面挑了一本讲述意大利战争的历史书籍翻阅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正当他看得入神的时候,卧室的门突然轻轻地被敲响了。
“谁?”艾格隆放下了书,然后警觉地看向了门口。
“陛下,是我。”门外又传来了安德烈-达武的声音。“您现在方便吗?”
艾格隆心里略微有些疑惑。
按理说来这么深夜了,他不应该再来打搅自己了——除非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可是从他的语气来说,又不像是突发了什么意外。
算了,不用想那么多,把他叫进来就知道了。
于是艾格隆走回到了门口开了门,让安德烈-达武一个人进来了。
“安德烈,你特意一个人又跑过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艾格隆不耐烦地问。
“陛下,我……”安德烈-达武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自从我来到这边之后,我突然有些坐立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人在暗中窥伺我们,或者说在搜寻我们,有一种危险在默默逼近的感觉。”
“噗哈哈哈……”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安德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你说哪一天没人想要杀我?如果因为这个就坐立不安的话,你早就应该每天都睡不着了。”
“您教训的是。”安德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所以我个人也觉得很荒唐。也许是最近我们一直都在逃亡,所以我心里积累了太多压力,开始疑心暗鬼了吧。”
接着,他话锋一转,“但不管怎么说,您的安危对我们来说是最最重要的,而我更加被您授予了保卫您安全的重任,所以哪怕可能是我多想了,我也必须提醒您,并且自己也打起精神来面对。”
然后他又笑了起来,“说来好笑,这种感觉上一次我也体验过。”
“嗯?在哪儿?”艾格隆反问。
“在面对艾格妮丝小姐的时候。”安德烈略微尴尬地回答,“我不知死活地向她挑战,在我们两个面对面站着,即将交手的时候,她看着我,而我的心里就生出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惧感,这种感觉和今天很像。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跑过来提醒您。”
“怎么?你的意思是艾格妮丝要从法国跑过来杀了我吗?”艾格隆禁不住又是大笑了起来,“那正好,我正愁一路旅途无聊呢,她要是敢来,我就把她逮住留在这里陪我解闷!”
这个略带着点颜色的玩笑,把安德烈也逗乐了,“怎么可能!艾格妮丝小姐没有与您为敌的理由,她也不会对您这么做——我只是担心有类似的危险发生在您的身边而已。更何况,这次您是在一个对您有敌意的地方去寻仇寻宝,更加加重了我的忧虑。别忘了,之前您要么有一支军队在身边,要么是在对您不含敌意或者给予庇护的地方呆着,您的人身安全都有确切保障,而现在您只带着几个人,在奥地利人的领地上,谁也无法确保您的安全。”
艾格隆也收敛起了笑容。
也许安德烈的想法只是空穴来风,纯粹是因为最近积累的压力太大而开始胡思乱想;但是他这份忠心却值得褒奖。
于是,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了,安德烈,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另外,这次如果我们真的有什么收获,我希望你再次负责保管和运送它们,决不允许其他人染指。”
之前在他们远征希腊的时候,安德烈-达武就曾经被他授予了看守他那些财宝的重任,这一次艾格隆也不打算有所例外,“莱昂虽然表现很不错,但是他终究来到我身边才半年,现在在我身边,我唯一能够完全寄托信任的人只有你一个。”
“请您放心吧。”安德烈-达武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我将尽我一切来完成您的心愿!”
接着,他转身回去休息,艾格隆又重新关上了门。
经过了这一番交谈,他的睡意也已经涌上了头脑,开始感觉困倦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他的心情并不如表面上那么轻松,虽然他现在看上去一切顺利,但是客观上同样也是在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安德烈-达武有一种被危险包围的感觉,他自己又何尝没有?只是,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如果因为害怕就迟疑不前,他早就按照祖母的建议找个地方结婚隐居得了。
既然走上这条路,他就不应该再有任何恐惧,而且不管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都敢于去直面,因为这就是他选择的道路。
他走回到了床边,然后安安稳稳地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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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不知不觉当中流逝,天气由雨到晴,完成了一个个昼夜循环,而米兰城内的市民们也在享受着和往常一样的悠闲生活,完全没有感受到几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就和这个年代的绝大多数城市一样,城市之内最繁荣的地区总是缺不了花街柳巷,人们聚集在这里肆意地饮酒赌博、寻欢作乐,昼夜不分地做着那些亵渎天主的丑行。
在接近凌晨时分,这些肆意作乐的欢宴才逐渐宣告结束,一辆辆马车从这些花街柳巷当中疾驰离开,准备回到自己家中休息。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也混在这些马车之中。
马车上没有任何标识,马匹看上去也颇为平常,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所以车夫也没精打采,只是按着节奏不断驱动马匹前行。
而在小小的车厢当中,此时正坐着一个乘客——他大概四十几岁的年纪,不过也许是因为长期沉湎酒色的缘故,他看上去要比实际显老一些,头也已经接近秃顶,眼睛里也泛着些许的血丝。
此时,因为酒醉的缘故,他半昏半醒地眯着眼睛,嘴中哼着刚刚在寻欢作乐当中唱出的小调,浑身还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虽然貌不惊人,不过他手上戴着的宝石戒指则足以证明本人身家不菲——这也是他能够享受这种生活的底气所在。
十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白天饮宴享乐、晚上眠花宿柳的生活,这种生活也消磨了他的意志跟身体,在昏昏沉沉当中,恐怕他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来自何方、之前又干过什么。
而对他来说,这种生活也正是他想要的,那些过往的暗色回忆,他只想统统都打包起来埋藏在记忆当中的最深处,就这样过完花天酒地的一生。
米兰是一座被河流以及运河环绕的城市,这些运河始建于十世纪甚至更早,随着时间的流逝,运河的系统越来越复杂,人们为它设计了专门的水道,并且用一道道水闸来调节水位。在这个没有火车汽车的年代里,运河是维系这座古老城市生存的重要生命线,米兰人的衣食住行等生活用品都经由水路输入,就连修建米兰大教堂的那些大理石,也都是从运河上运来的。
而假设在这些运河上面的是一座座桥梁,此时马车正在通过其中一座桥梁。
在黑夜当中,桥下的水流显示不出人或者马的倒影,甚至看不出流动的迹象,简直就像是和梦魇一样浓稠的黏液。
四周一片寂静,不远处的民居都已经熄灭了灯火,只有马车上的灯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前路,也抵御着黑暗的侵蚀。
正当中年人还在昏昏沉沉地回味刚才的缠绵时,马车突然出现了一点点讨厌的震颤,让他稍微有些惊醒。
他下意识地叫骂了一声,但并没有当一回事,毕竟马车在夜间赶路,磕到石块或者砖头实在太正常了。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因为马车在微微减速。
“怎么了?你这个白痴!为什么停下来?!”中年人睁开眼睛,然后对车夫破口大骂。
“老爷,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挡着。”前面传来了车夫委屈的回答。
中年人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接着他将头伸出了窗外,然后试图借助微弱的灯光看清楚前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一大团黑色影子正横亘在马车的路线前方,似乎正等着他们撞过去——而且,由于能见度太低,此时两边的距离已经非常接近了。
有强盗要劫路吗?中年人脑海中闪过了一个想法。
然后,他又闪过了一个更加让人心惊肉跳的想法。
“转向!转向!”他焦急地对车夫大喊,“该死的,我们原路回去!”
虽然他死命在催促,但是,现在在桥上的马车想要转向又谈何容易,车夫虽然勉力控制马车,但是还是只能稍稍偏开路线,依旧向着那一团黑影靠近。
这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可以看清了,在他们的面前横着一辆马车,而在马车旁边,有几个人正站在黑暗当中。
中年人看不清这些人的样貌,但是此情此景足以吓得他魂飞魄散。
他心一横拿起车厢当中藏着的手枪,然后趁着马车在减速的空档,直接打开车门往下跳了下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年花天酒地的生活,让他身材走样、动作也不再如同当年一样敏捷,但是此时此刻,危险激发出了他多年未有的状态,让他又稍稍找回了一点当年的模样。
他往下跳,正好落到了运河边的湿泥上,这些让他的手脚顿时感到一阵温凉。
他顾不得肮脏,连滚带爬地就想要沿着河边跑。
一边跑,他还往后面开了一枪——毫无疑问,这样开枪不可能打中任何人,但是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打中敌人,而是为了惊醒这座沉睡当中的城市。
在电光石火之间,他执行了所有这些动作,然而他的努力却很快又归于失败——就在枪响的同时,从桥下面窜出了一个早就等候在这里的黑影,然后拿起一根棍子就打在了他的脖子上。
如此重重一击,让他顿时头晕目眩,他勉强地维持着身上的平衡,接着想要再往前跑,可是这时候后面的人也已经追了上来,然后抓住了他的手臂,卸下了他的手枪,再给了他腹部打了狠狠的几拳,让他把今晚腹中积累的酒食几乎全部吐了出来,人也晕了过去。
接着,他们一人抓住一只手,强行地把他拖回到了那辆挡路的马车上。很快,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就彻底消失在了阴沉的夜幕当中。
桥下古老的运河依旧在静静流淌,它已经见证了人间太多太多的悲喜剧,刚才的那一幕并不值得它铭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中年人发现自己终于重新见到了光线——在迷迷糊糊当中,他发现好像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面,被扔到了地毯上。
借助着烛光,他发现他的面前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便装的少年人。
虽然这个少年人看上去斯文俊秀,并非凶神恶煞之徒,但是看到他之后,中年人却瞬间睁大了眼睛,视线里只剩下绝望。
“先生,您可让我们一番好找。”随着口唇的移动,少年人的脸上有阴影浮动着,他往前走,然后从容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不过,结果总归是令人满意的,我们还是见到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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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拷问
“不过,结果总归是令人满意的,我们还是见到面了。”
艾格隆说完之后,悠然俯视着对方。
他没有做自我介绍,因为事到如今他根本不需要介绍自己了——光是这样站在对方面前,对方就应该明白自己大限已到了。
没错,既然已经被抓到了这里,那么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这个可怜的家伙都肯定活不下去了,接下来只是选一种死法而已。
果然,在他问出问题之后,中年人表情有些抽搐,眼睛里也闪过绝望的神色,但是随即他立刻挣扎身体,装作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然后不耐烦地在对方的肚子上踢了一脚,
“都到了这份上了,就别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要不我跟您明说了吧,您并非意大利人,而是一个法国人,只是使用了化名在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了而已。而且您并不是一个人自由移民过来的,您是跟着皇帝的大军一起过来的,他赐予了您一项秘密的任务,而您……辜负了这项任务。所以,现在我是过来讨取我应有的东西,而您必须配合我,因为您没有了别的选择,塞缪尔-鲁索先生。”
艾格隆只知道这个化名,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名,不过对他来说这无关紧要,反正都只是个代号而已。
因为艾格隆踢的一脚,这个中年人又发出了一声发出了一声惨叫,在地上不断抽搐着身体,不过很显然,他心理上的痛苦要远远超过身体上的痛苦。
他一边吸着气,一边抬起头来,用恐惧和仇恨的眼神看着少年人。
“你……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他嘶声反问,“什么叫你应有的东西?”
对于对方的质问,艾格隆稍稍有些不解,不过他现在反正有的是时间,而且心情也不错,所以也没有再给对方一脚,而是平静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我是罗马王,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有谁更有资格得到那些财富的归属权?当年它们为拿破仑所有,现在自然也应该为我所有,没有比这更天经地义的事情了。”
“呸!天经地义?除了科西嘉的几亩破地之外,有什么东西是天经地义属于他的吗?”中年人骂了一声,他嘴角的口水也和着血沫一起流了出来,让他的样子显得更加狼狈,“他带着我们来到意大利,然后放纵我们到处抢掠,还有杀人,这是天经地义的吗?财宝古董,政权,国土,皇位,还有你的母亲,他有什么东西不是抢过来的?如果讲究什么天经地义,你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痛骂了几声之后,他稍微解了解气,然后继续颤声说了下去,“我们给他卖命,做下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帮他聚敛了那么多财富,他回报一些东西给我们,这才是真正的天经地义吧?他的帝国完蛋了,而我们难道还要为他殉葬吗?我们难道就不能去寻找新的生活吗?天经地义……哈哈哈哈,简直笑话!”
虽然他说得非常难听,但是艾格隆却一直都静静地听着,任由对方发泄。
比这些更难听的骂人话他都听了不知道多少,区区这么一点骂声根本就不足以震动到他——况且他又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斗气呢?
另外,平心而论,他的话似乎也有点道理。
可是……艾格隆这次跑到这边来,并不是来讲道理的。
或者说,他的“道理”,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
“看来您还没有确切地理解,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等他说完之后,艾格隆平静地说,“您当初为我的父皇效力,而且是如此敏感的任务,难道您认为自己还有什么退路吗?您以富商的身份在这片土地上跑来跑去,是谁保护了您,并且给予了您伪装自己的资本?我实话说了吧,和那些财宝一样,您也是他的私人财产——您是绝对没有任何别的路可走的。哪怕帝国遭遇了挫败,皇帝也客死异乡,但是我还活着,您就必须继续为我效力,这才是您保住自己生命的唯一办法。”
听到了这番话之后,中年人惨然笑了起来,“谁在乎你啊?当年你不过是几岁的小孩儿而已,有什么值得我们效忠的?我倒是要怪那些奥地利人没把你看紧点,让你居然活着离开了!”
此言一出,艾格隆倒是没什么触动,但是安德烈-达武却听得勃然大怒,他一直都看着此人口出狂言,此时终于已经忍耐不住了。
“陛下,我看他还没搞清楚自己在哪儿,让我来提醒提醒他吧!”他目露凶光,俯视着地上的中年人,只等艾格隆一声令下就要让对方好好吃吃苦头。
艾格隆先抬起手来,示意安德烈-达武先等等。
“您以为激怒了我,就能让自己死得快一点了吗?如果是这么想的话,那您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您刚才说的这些不敬的话,我不会让您那么轻易地死去的。”
虽然他的语气平淡,但是中年人却顿时就面如死灰,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正如艾格隆所说的那样,他自从看到这个少年人之后,就知道自己没有活着离开的希望了,只想尽快、尽可能轻松地死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然而,这一份最后的希望,也已经破灭了。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将要经历什么,他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如果他对折磨人的方法一无所知,可能那种恐惧还不会太厉害,可是当年他在为皇帝私下里“干活”的时候,不知道曾经拷问过多少人,见识过多少血肉模糊的惨状,他太明白“痛苦”到底是什么具体的模样了。
正因为明白,所以才会知道其中的恐怖,而他更加知道,现在的他绝对无法躲过这种恐怖,只能静静地等待痛苦的降临。
也许当年自己在干那些活的时候,就注定会有今天了吧……他在内心中绝望地想。
看到对方面无人色的样子,艾格隆终于感到了些许满意。
但这还不够。
“想来,这一年多当中,您应该也听说过我的名号,那您应该清楚,我不是一个残暴的人——今天,只要您跟我把一切都老实交代了,我倒是可以考虑从宽发落。于情于理,您都欠我太多东西了,所以现在您需要为自己赎罪。”
“什么赎命……哪怕我把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您,哪怕我把我的财产都奉献给您,我也没办法给自己赎命!”中年人露出了绝望的笑容,似乎已经放弃了最后的希望,只等着痛苦施加到自己身上了。
“当然了,当然了,您一定会死,我不屑于在这种问题上耍花招骗人。”少年人点了点头,然后又冷笑了起来,“但是您一定也知道,即使是死,也会分了很多死法的,有些死法痛苦至极……我相信您不愿意尝试一遍的。”
说到这里,艾格隆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并不专长于拷问,身边也没有这样的专家,我们只能以比较原始的方式来一一尝试,不过不要紧,既然您已经在我们身边了,我们有的是时间请教您,还请您仔细品味之后再一一予以指点,毕竟您一定比我们经验更加丰富。”
接着,艾格隆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他又挑了挑眉头,“比如,我们先从牙齿开始?我们可以把您的牙齿统统都拿下来,反正您也不需要考虑以后如何品味美食的问题了——如果这都不能让您服气,那我们再考虑其他的办法。”
虽然艾格隆的语气非常从容,但是中年人听得却心头狂跳。
他知道,这绝对不只是一个威胁,这是马上要成真的现实。
当年他还是一个年轻人的时候,他直面过许多危险,但即使是那时候他也称不上是一个勇士,而这些年当中,他更加与“勇敢”绝缘了。
刚才之所以胆敢叱骂这个少年,只是他在被袭击之后的愤怒暂时压倒了理智。
可是现在,愤怒又已经让位给了恐惧,他身体里在多年来的花天酒地当中所剩无几的勇气,此时如同被摔在地上的玻璃杯子一样碎成了一地。
他知道自己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
“我……我如果对您有问必答,您……您能够赐我轻松一死吗?”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上的尊严了,近乎于哀求着询问少年人。“陛下,我有负于您和您的父亲,对于我的罪行,我愿意用一死来赎罪!”
看着他面如死灰的样子,艾格隆冷笑了起来。“如果十分钟之前您跟我这么说的话,我还可以考虑就此停下,不过现在,您必须为自己刚才说出的那些话负责……至少先付出一点点代价再说。”
说完之后,艾格隆对安德烈-达武做出了一个手势。
早已经跃跃欲试的安德烈-达武,现在终于得到了机会。
他并非是一个嗜杀的暴徒,但是对于帝国的叛徒、对于居然胆敢同时怒骂两代陛下的逆贼,他的心里是不会有任何怜悯的,只有希望马上惩罚他的怒火。
带着这一股怒火,他恶狠狠地瞪着中年人,然后一把把对方拖到了旁边,接着有人抓住了对方的手脚,并且强行掰开了他的嘴唇。
接着,安德烈-达武拿起了钢制的小钳子,而仅仅片刻之后,房间里就回荡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就是痛苦的抽气声。
艾格隆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动容。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暴虐的人,但是如果有必要,他也不介意使用暴力手段。
他之前面对过惨烈的战场,也看到过野战医院里血流成河的场面,已经有那么多人命因为他而死去,所以他早已经对鲜血和死亡完全冷漠了,这种痛苦的惨叫既不能让他欢喜也不会让他难受,这纯粹只是发生在他面前的普通事件罢了。
很快,又传来了第二声凄厉的惨叫,不过这叫声并没有刚才那么大,显然剧烈的痛苦已经让对方难以自制了。
这就是他想要给的教训。
“停下来吧。”这时候,艾格隆终于发布了命令,安德烈-达武也把中年人直接拖了回来,角落里留下了两颗貌不惊人的小玩意儿,然后又重归寂静。
艾格隆打量着委顿在自己脚下的中年人。
现在他要比刚才还更加狼狈许多,整张脸都惨白吓人,嘴里在大口吸气,似乎想要以此来缓解痛苦,而就在他呼气吐气当中,嘴中的血沫不住地往外冒出来,将他身边的地毯也随之染红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刚才您并未奢望过我会对您怜悯,事实上我也没有承诺过会这么做。”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开口了,“我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敌人,他们对我的看法大不相同,但是唯一一点,我同时没有让他们失望,那就是我言出必行。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只要您老实一点,我会让您死个痛快的,我看您好像也不是那种能够承认一切痛苦的英雄好汉,所以我劝您还是配合我吧,总比吃尽了苦头之后再投降更好一点。”
说完之后,艾格隆静静地看着对方,等待着他的回复。
他是不需要口头威胁的,因为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如果还敢惹自己不高兴,对方会遭遇什么样的下场。
这种沉默的威胁,比任何威胁都要管用许多。
在他无声的催促之下,中年人抬着头看着少年人,嘴角一直都在流出血沫,他的眼睛里先是充满怨恨,但是最终又变回到了绝望。
“不管我说什么,您也不一定会信吧……”接着,他颤颤巍巍地回答。
因为剧烈的疼痛,他的声音已经变调了,好在艾格隆还能够听清。
“说不说,取决于您;信不信,取决于我,我自己会判断您那些话的真假的,您不必担心。”艾格隆不动声色地回答,“不过,我奉劝您,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就别再耍弄花招了,那只会让您蒙受更多的痛苦而已,毫无意义。也许有人蔑视我的血统,但一向没人小看我的智力。”
中年人继续大口吸气着,他突然扭曲地笑了起来。
“那么您问吧……呵……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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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始末
“那么您问吧……呵……哈哈哈……”
在并不宽敞的房间当中,这凄厉的笑声一直在回荡,让人听得有些毛骨悚然。
就连艾格隆,也不禁心里稍微有点发毛。
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他没有立刻发问,而是先替对方问了一个问题。
“在问您之前,我想您一定非常好奇,为什么我会找到您吧?按理说来,我应该对这一切都茫然无知,哪怕我从奥地利跑出来,也应该注意不到你们的存在才对。”
塞缪尔-鲁索没有回答,只是面如死灰地看着少年人,不过他的心里自然也会充满了好奇。
在当年,拿破仑虽然靠着他们这些人到处掠夺财富来供养他的大军,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些事情一旦败露出来,就会影响到他的名声,让他的政治野心也随之断送,于是他对所有一切都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不让其他人插手此事,甚至自己在公开文件当中也绝对不会提到他们的存在。
也就是说,只要皇帝陛下不在了,那么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而在帝国毁灭之后,一切就更加方便了——帝国所有的行政机构都换了主人,帝国的继承人也被带到了奥地利,一切都高枕无忧,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约束他们了。
于是,他们就那么做了。
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有受到任何牵连,反而可以拿着瓜分的财产到处逍遥快活,更加证明了他们的判断。
他原本以为这种富贵生活可以持续到他老死为止,却没有想到在十几年后,一切希望却就此戛然而止。
他知道自己绝对无法逃离死亡,但是他想要死得明白一些。
艾格隆看出了对方的想法,他也没有再卖关子,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确实藏得挺深,我几乎从未注意到你们的存在,更别说找你们讨要资财了——然而,你们却忘了,你们终究是依附于帝国而生存的,你们的所作所为,也依赖着帝国的庇护,你们不可能瞒过所有帝国的高层,尤其是在意大利的那位总督……”
“欧仁亲王!”中年人明白过来了,然后发出了痛苦的感叹,“他明明已经过世了!”
“是啊,他过世了,但是他并没有带走他所知道的秘密。”艾格隆冷笑了起来,“他在死前给我留下了自己写下的文书,记述了你们的存在,而那时候我就知道了,原来在这片土地上,还有人欠我一大笔账——很遗憾,先生,你们终究在最后一步倒下了,我永远也不会饶恕你们的。”
中年人微微闭上了眼睛,一瞬间让人觉得他好像已经死去了似的,只是嘴角上不断溢出的血丝,已经上下滚动不断吞咽的喉咙,证明他还要继续活着接受痛苦。
这就是艾格隆要造成的效果,他搬出欧仁亲王,就是为了最后打击对方仅剩的心理防线,让他在绝望地面对自己咎由自取的末日——顺便,也让他死个明白。。
艾格隆稍稍沉默了片刻,让对方有时间消化精神上的打击,然后再悠然开口询问了他第一个问题。
“你们的首领纳罗什男爵,现在在哪儿?又是以什么身份招摇过市?”
“在1815年被我们杀了。”塞缪尔-鲁索眼皮都不眨一下,有气无力地回答。
接着,仿佛已经是自暴自弃了似的,他干脆强忍着痛苦,一口气对着艾格隆说了下去。“自从1799年开始,我们一直在为皇帝干这份活儿,我们在意大利到处活动,搜索那些富有贵族们的祖产,有时候明抢有时候偷窃,甚至挖坟掘墓,无所不用其极。我们做得相当成功,从这个可怜的地方源源不断地攫取了大笔财产,但是我们的手里也沾满了血债……我告诉你吧,光是经我手送到巴黎去的传世名画就有好几十幅画,甚至还有达芬奇和拉斐尔的作品!我知道你没有兴趣去了解我们是怎样巧取豪夺的,但是罗马王,我们手上的血,就是你们父子两个人手上的血,你是躲不过去的……所有的血债都是因你们而起!”
也许是心情激动的缘故,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然后吐出来大量的血沫,于是他停顿了一下,以此来缓解嘴上的疼痛。
接着,他重新开口了,“我们就这样,默默不闻地干了十几年,渐渐地我累了,我想要退休,拿一笔钱走人,从此活在阳光下。而在我们当中并非也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我们互相小心试探了,然后彼此得到了共识,于是我们去跟纳罗什那个家伙去提出申请——结果,他把我们大骂了一通!他告诉我们,既然我们已经干了这份工作,那就绝没有自由退出的那一天,除非上面有人下令我们可以走,否则我们必须留在他的手下干活,为帝国卖命。
于是,我们都明白了,我们绝对没有自由退出的机会……因为我们做了太多坏事,更是因为我们知道的太多了。皇帝陛下的盛名不能因为我们而有所污损,我们必须一直在帝国的控制之下——哪怕以后哪天能够退休,恐怕我们也会一辈子活在监视当中,甚至,有可能被直接灭口。这份恐惧让我们更加团结了,但我们谁也不敢再提出类似的请求,我们只是在默默等待,等待可以活着脱身的那一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着,他笑了,因为嘴角的抽搐,所以他的笑容变得有些扭曲,“很幸运,当然对你来说是很不幸,从1812年开始,皇帝的人生越过了巅峰开始走霉运了,一次次失败的打击让他的帝国摇摇欲坠,他开始顾不上管我们了,而我们也不再那么害怕帝国的刀锋了,于是我们开始寻找脱身的机会。终于在1814年,拿破仑退位了,被流放到了厄尔巴岛,帝国随之覆灭了!你可能不相信,我们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多人都落泪了,因为这意味着我们一辈子的工作都化为了虚无,毫无意义!但是在落泪之余我们也在庆幸,因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来阻止我们脱身……
于是这次我们又去找了纳罗什男爵,我们认为这一次他应该没有什么理由再反驳我们了吧?我们劝他既然我们已经失去了效忠的对象,那么干脆我们就自行其是算了,分了那些剩下的财物然后各自散伙,从此不再来往。为了让他放心,我们还一起发誓,绝不会向外人透露一星半点的秘密,我们是真心的,因为这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我们只想要在下半生过上有钱人的生活。”
“结果他没有听从你们的意见?”艾格隆问。
“他没有听。”中年人嘶声回答,“他跟我们说一切都只是暂时的,皇帝陛下虽然被流放,但是他并没有失去雄心,也没有失去他在人民心中的威望,只要再稍过一点时间,他会东山再起!而在他重回法国的同时,他肯定迫切需要我们手里的资金,所以我们不能散伙。
我们听得火冒三丈——这些年来,我们兢兢业业地为帝国效劳,虽然从没有得到过任何表彰,但是我们立下的功勋足以媲美一位将军,结果都这个时候了我们还是不能解脱,还要继续等待他卷土重来的那一天,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那些元帅将军们拿着他给予的大笔赏赐和爵位,毫无愧疚地背叛了他,继续在波旁主子的面前享受高官厚禄;而我们呢?我们一直都上缴了我们得到的战利品,从来都不敢有任何懈怠和拖欠!这十几年来,我们已经为帝国贡献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收获,在最后关头,我们拿走剩下的百分之十散伙走人,难道有什么不合理的吗?我们比那些大人们要干净多了吧?”
仿佛还不解气一样,他又盯着艾格隆,然后再问了一声,“有什么不合理的吗!?”
“处在当时的环境下,如果你们老实跟我说明情况,我倒是不介意给你们发一笔遣散费。”艾格隆冷冷地回答,“可是,你们却未经许可就自行解散,还杀死了你们的上司……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的叛逆之举,所以你们要承受今天的惩罚。”
“当时帝国都已经不存在了,请问我们叛逆了谁?”中年人嘶声反问,“皇帝已经退位,你在奥地利,而且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幼童,我们到底应该效忠谁?况且,就连士兵都可以退役,为什么我们却不能离开?难道我们非要为他去死不可吗?”
“为什么?”艾格隆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问题,“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既然站到了那里,你就不再属于你自己了,你杀人放火的时候有没有为受害者们考虑过为什么吗?你口口声声自己是帮凶,那么你每次挥刀都是有人推着你的手挥下去的吗?不,那就是你自己做下的事情,别找什么借口了!
没有你们,拿破仑也不过是孑然一身,难道他能够单枪匹马去征服敌国吗?正是千千万万个你,把拿破仑推上了皇位,然后簇拥着他,以贪婪的目光向着一个个国家蜂拥而去,撕开一条条血路,然后把里面甘美的汁水都吮吸一空!如果他手上沾满了血,那你们同样也是如此——你们高呼着皇帝万岁,借助着他的庇护,肆意地在这片土地上杀人放火,结果到头来却觉得自己还有什么退路,可笑!是你们把他推到那个位置上去的,在你们这么做了之后,你们就得承担这一切后果。他收不了你们的账了,自然还有我来……在当年你们的灵魂早就归他了,你们永远也逃不了!”
接着,艾格隆懒得再和对方辩论,“所以,你们就是在这时候杀死纳罗什男爵的?”
也许是因为被艾格隆一通抢白的缘故,中年人原本亢奋起来的精神又瞬间消散了,他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不……即使这个时候,我们心里虽然极为不满,但是并没有敢于动手,因为他这么多年来在我们心中一直都极有威望。况且,我们谁也没有把握,其他人会怎么想,我们害怕自己如果乱动,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我们暂时停止了行动,然后试图建立和厄尔巴岛的联系,看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不久之后,有一天纳罗什男爵告诉我们,厄尔巴岛传来了消息,要我们把剩下的东西都带到那个岛上去,因为他要筹划一次大行动……嗯,当时我们虽然不知道具体底细,但是过得不久之后,我们大家就全明白了,他退位之后没有死心,又想要再赌一次,结果平白无故又枉费了几万人的性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着,他又冷笑了起来,“到了这时候,我们再也忍耐不住了,因为这时候我们谁都对帝国没有信心了,我们也知道再也无法指望从拿破仑手里得到什么,所以这是仅剩的财富就是我们余生最后的保障了,而纳罗什那个混账,却还要为他卖命,他自己想要卖命就算了,还想要我们搭上余生!这时候,就连最听他话的人也已经绝望了,于是终于不再犹豫了,我们决定行动。我们在他收集好财物准备运走的时候,一起动手把他和他的几个死忠手下给杀了,然后我们自己平分了这些财物,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接着,他又冷笑了起来,“几个月后,拿破仑果然跑回了法国,我们心惊胆战,生怕他成功了……结果,命运看起来就是这么妙,他完了,就这么再一次完了!在我看来这就是上帝的旨意,他给大地带来了满目疮痍,然后他退场了,他退场的时候,他没有让法兰西的疆域增长半分,全吐出去了!而我们却完成了我们的任务,我们为法兰西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哈哈哈哈,没有勋章没有奖励,但卢浮宫会永远铭记我们的功绩!哈哈哈哈……”
在癫狂的笑声中,艾格隆对此倒是没有什么争辩的兴趣,因为事实正是如此。
法兰西在大革命期间到底从意大利掠夺了多少财物和艺术珍品,根本无法确切地统计,不过卢浮宫和其他将领们兴建的豪华府邸,都装满了来自于这个地方的珍藏,这些珍品被带到法国之后,就再也没有物归原主的希望了。
顺带一说,拿破仑大军从西班牙掠夺的大量金钱和文物,一样都没有归还。
波旁家族虽然在复辟之后希望抹消帝国时代的一切痕迹,但是对帝国的这些战利品,他们一样乐得收下。
——当然了,公平地说,艾格隆如果有一天登上了皇位,他也没有兴趣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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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猎犬
也许是因为已经完全绝望、只求速速一死的缘故,塞缪尔-鲁索非常配合艾格隆的提问,几乎算得上是知无不答。
但是艾格隆在内心深处,也并非完全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的话。
艾格隆不动声色地听着对方的供词,开动自己的脑筋仔细辨析每一句话的真假,然后继续说了下去,“你错了,皇帝留给法兰西的遗产,比你那几幅破画要有价值得多!他让整个民族走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地,从此他会成为前往光荣之地的灯塔,每一个有雄心的法国人都会看到他所指引的道路,千百年后这些艺术品恐怕已经化为灰烬,但是他的名字却会永留世间。你们背起了他,拿走了本应属于他的东西,那么今天我就来代替他对你们施加惩罚,分毫不少。”
中年人低着头,显然对艾格隆说的话并不服气,但是又不敢正面反驳。
“你刚刚说你们把钱均分了,那是哪几个人分的?他们又都在哪儿?”艾格隆继续问。
“经过了一场激烈火并之后,我们总共还剩下六个人还活着,然后一起把战利品都分了,接着各奔东西。”中年人低声回答,“这些年来我们并没有见面——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吧?我们不想要再见到任何提醒我们过去记忆的痕迹,我们对彼此也没有了感情可言。”
“没有感情?不止吧——你应该愤恨才对。”艾格隆略带恶意地说,“想想看,你们同样出生入死,冒着巨大的风险,杀了自己昔日的上司和同伴,做尽了人间的一切恶行,只为了让自己可以苟且富贵……而结果呢?您就要死了,而且会带着耻辱的恶名下地狱;可他们,却还可以继续留在世上逍遥,享受你已经没有机会享受的荣华富贵!难道您觉得很舒服,很合理?”
在艾格隆的挑拨下,中年人眼睛里闪过了痛苦和愤怒的火光。
确实,大家做了一样的事情却得到了不同的结果,谁也没办法心平气和吧……
尤其是在这群没有感情羁绊、只有杀人放火和互相勾结作恶的“逆贼”之间。
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中年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他知道,这个少年人未必说了真话,自己可能接下来还要受尽折磨再死,但是现在他也没有了办法,只能相信这个皇位觊觎者的“尊严”。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又听到了一句话。
“塞缪尔-鲁索,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
中年人睁开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对方,想不通他想要做什么。
“我要让结果变得公平一点——”艾格隆冷冷地说,“先生,我不骗您,我一定会杀死您的,但是我可以不在此时杀死您,我留下您的性命,但作为交换条件,您来协助我,把那几个昔日同僚一个个找出来,再让我了结了他们的性命,我可以让您在最后一个死去。”
中年人一阵惊愕,但很快又是哭笑不得。
“真是让人惊喜的奖赏!”他小声嘲讽,“只是却不足以让我成为猎犬。”
“是吗?”艾格隆笑了笑,“看来我刚才给您的教训还不够,还没有让您学会对我表示应有的尊重。”
口中的痛苦让中年人立刻回忆起了自己遭遇的残酷待遇,于是猛然打了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嘲笑,只是他的眼神当中却满是不服。
“我们既然找到了您,自然也找得到您的家,以及您的家人。”艾格隆提醒了对方一句,“虽然就叛逆罪来说,他们并没有犯下这样的罪行,但是他们享用的钱财都是从我这里拿走的,换句话说,哪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也犯了盗窃罪——”
虽然他说得相当平静,但是中年人仍旧打了个寒噤,今天的一系列变故,以及刚才遭受的痛苦,都让他的思维已经变得紊乱了,他这时候才想到,原来不仅仅是自己,就连自己的家人也在对方的监控范围之内。
从这个少年人所表现出来的残酷来看,他是真的敢于对妇孺动手的。
“陛下……请饶恕他们吧!”已经丧失了一切斗志的他,终于对少年人彻底服软,叫出了那一声尊称,原本虚弱无力的声音里又带上了几分呜咽,“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只求您饶恕他们……”
“这才是您应有的态度。”艾格隆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好,我们就讲清楚条件吧——您暂时充当我的猎犬,帮助我把那些叛逆一一解决,回收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而我在完成这一切之后,我会以一种尽量没有痛苦的方式取走您的性命,让您为当初的罪行赎罪。在这期间,我绝不会为难您的家人,恰恰相反,如果您的表现让我满意的话,我还可以给他们留点钱,让他们可以正常地生活下去。怎么样?”
中年人左思右想,发现自己这下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虽然被叫做“猎犬”很难听,但是就客观上来说,这已经是他在目前处境下能够得到的最好结果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知道自己肯定逃脱不了死亡,唯独只关心家人而已,只要家人能够保全生命,他也就一无所求了。
况且正如少年人刚才所说的那样,现在他对那些昔日同僚们也充满了嫉恨——明明大家都活该下地狱,为什么我要面对死亡了,而他们却还可以继续在人间花天酒地?
这种嫉恨,也啃食着他最后的心理防线,让他愿意为最终将要杀死他的人效劳。
人性之善和人性之恶共同交织在了一起,最终让他任由艾格隆摆布。
中年人点了点头,然后有气无力地说,“我愿意为您效劳,陛下。您的命令,对我来说就是不可违逆的意志。”
“呵,早点这么说,您还可以省掉这么多痛苦了。”艾格隆冷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家伙,艾格隆心中并没有任何怜悯——当初他杀人放火、偷盗抢掠的时候,手底下肯定有无数的牺牲者,他那时候又何曾有过任何怜悯?他既然奉行弱肉强食那一套,那被自己弄到手里的时候,自己当然就可以任意摆布,正所谓一报还一报了。
接着,艾格隆继续询问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并且和欧仁亲王遗留下来的信息相映证。
到了这个时候,中年人似乎已经完全认命了,所以态度已经非常配合,让艾格隆少费了不少功夫。
借助着他的口供,花了一段时间之后,艾格隆理清了当时发生的事情的大致脉络——
在远征意大利期间,为了缓解军费紧张,筹集军需以及增加个人财富,当时还只是将军的拿破仑暗中在军队当中招募人手,组建了这个特别行动队,塞缪尔-鲁索就是在那个时候应征进入的。
从那时候开始,他们的足迹遍布整个北意大利,从皮埃蒙特、伦巴底到威尼斯,这片富庶地区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血债,大量的财宝和珍贵的艺术品也随之被暗中运送到了法兰西境内,成为了帝国的财富。
这种活动一直在秘密进行,直到1814年拿破仑皇帝第一次退位为止,而1815年他们之间的内讧,以首领纳罗什男爵被杀而告终。幸存者们瓜分了剩下的战利品,然后各奔东西,彼此不相往来。
艾格隆现在只抓到了第一个,但是只要借助这条线索,他能够把当时的那些幸存者,一个个都揪出来。
当然,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完成的活计,他也不可能一直都亲自负责,毕竟他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所以他接下来需要把这件事交给自己信任的人去办。
他看向了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安德烈-达武。
“安德烈,你去把他收押起来吧,顺便给他上点药,控制下他的伤势,别让他那么快就死了。”
“是。”安德烈-达武立刻就应下了命令,然后直接拉住了中年人的肩膀,接着直接将他又拖出了房间。
而这时候,艾格隆往窗外看了过去,他发现东方的夜空已经泛出了些许的白光,犹如是一条丝带一样。
经过了这场审讯之后,已经快到天明了啊。
艾格隆强忍着熬夜的疲惫,静静地站在窗边,直到许久之后,门终于重新被打开了,安德烈-达武走了进来。
因为刚才拷问的关系,他的身上带着非常浓烈的血腥味,不过艾格隆对此倒是并不在意。
“安德烈,他的状态怎么样?”
“他很老实,不敢做任何抵抗,我已经给他喂了麻药,现在他已经睡着了,还有人在看管他,绝对插翅难飞。”安德烈-达武回答,“看上去他已经充分领教了您的厉害,再也不敢对您不敬了。”
“对于这种狡猾的人,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哪怕他看上去再怎么老实,我们也要提防他弄鬼。”艾格隆提醒了他,“等他醒来之后,你来亲自审问他吧,要他老实交代他分到的财物都藏到了哪里去,我们先从他这里开始回收。”
“是!陛下。”安德烈立刻答应了下来。
看得出来,他为今晚所发生的一切感到由衷的高兴。
帝国的叛徒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那些被人劫走的财物也即将物归原主了,这也就是说,他这段时间的辛劳是物有所值的。
“安德烈……”就在他窃喜的时候,艾格隆突然又开口了,“你从他那里拿到的所有东西,都归你了。”
这句话,顿时让安德烈惊愕不已。“陛下……您不必……”
“没什么不必的。”艾格隆打断了对方的话,“一直以来你都在我身边鞍前马后地效劳,几次为我出生入死立下大功,甚至这次还跟我一起颠沛流离从法兰西跑到了这个地方……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奖赏你。”
“您已经奖赏我了。”安德烈连忙回答。
“一个空空如也的头衔而已。”艾格隆当然知道对方是指什么,于是笑着摇了摇头,“这年头,如果手里没有钱财的话,一个公爵侯爵又有什么意义呢?到处都是囊中羞涩的贵族,他们只能成为社交界的笑柄……而我不愿意你成为笑柄,你应该要有属于自己的一份家业,而且越早越好——所以我要赠予你这笔财富。听着,这是我的命令,你从他那里无论拿到多少,都是你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知道对方对自己忠心耿耿,但正因为如此,他越发不能亏待对方——因为如果有人看到如此忠诚的安德烈-达武却没有得到足够的奖赏,那谁还乐意忠诚呢?
他需要一个样板,而安德烈-达武非常合适当这个样板。
看到艾格隆斩钉截铁的神色,安德烈不再多说了。
只是现在,他的眼睛里充满感激。
虽然他对陛下效忠并不是为了什么钱财爵位,但是陛下如此注重自己的需求,更加增添了他为陛下肝脑涂地的理由。
他也只有用毫无保留的忠诚,才能回报这样的信任和厚爱——甚至可以说是情谊。
“陛下。”在激动之下,他几乎有些哽咽,“刚刚我听到了那位纳罗什男爵的事迹,我之前从未见到过他,甚至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但是我很敬佩他。他一直都在为先皇效劳,甘愿放弃自己的一切名誉,默默无闻地生活在阴影当中,即使在先皇退位的时候,他也没有选择背弃,而是想尽办法要帮助先皇东山再起,这种忠诚让人肃然起敬,更加是我学习的榜样……如果先人做得到,那我也做得到。陛下,我承蒙您的青眼,被赋予了如此重任,我能够回报您的只有如同那位纳罗什男爵一样的东西,那就是我至死不渝的忠诚。”
“我知道。”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我也要提醒你,安德烈,我所赋予你的一切也不是无代价的,你拿了这份奖赏,就要给我把这些事情做好——纳罗什男爵没有完成的任务,你来替他完成吧。我在这边只能呆十天,等我走了以后,那条猎犬我任你处置,你帮我把剩下的事情办完——记住,绝不要放过一个叛逆,他们必须得到他们应得的下场。”
“是!陛下。”安德烈站直了身体,然后坚定地回答。“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艾格隆微微一笑,然后又转头看向了窗外,这时候,漫漫长夜即将破晓,天空仿佛蒙上了一层白纱,“这是我们刚刚开始的清算,但绝不会是最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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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游船
“这是我们刚刚开始的清算,但绝不会是最后的。”
对艾格隆来说,他这一次并不仅仅是为了收回那些曾经属于他的东西,更是在以行动来证明,他已经拥有了清算旧日积怨的能力。
当然,在法国境内的那些敌人们他暂时还动不了,但是他已经可以对法国之外的仇敌们来展示自己的威力了。
塞缪尔-鲁索和他的那些同伙们,将成为这一场清算的牺牲品,他们也将用他们的死亡,来映证帝国的复活。
因为把剩下的工作都交给了安德烈-达武来处理,所以接下来的时间艾格隆倒是清闲了下来。
安德烈-达武一边拷问塞缪尔-鲁索,一边去追查他隐匿的财产,忙得不可开交,而艾格隆反倒多了几分闲情逸致。
他选择精心打扮了一番,然后以母亲为他伪造的身份,化名潜入到了米兰城当中,享受普通游客的乐趣。
他一路走马观花,然后沿着米兰城的运河,来到了当地人称为达塞纳(Darsena)的码头区域。
之前逮捕塞缪尔-鲁索的时候,艾格隆也带人来到了运河区,不过那时候是月黑风高夜,他根本看不到周围的风景,而且有要事在身也无暇欣赏;而在此时,他以普通游客来走马观花的时候,却看到了极为繁华富丽的景象。
到处都是或大或小的运输船,在运河的水闸之间穿行,井然有序而又繁忙;而在运河两岸,是各类商店、饭店和画廊,鳞次栉比,热闹非凡。
在河堤上,还有一些青年男女打扮得漂漂亮亮,或牵手或拥抱,一起对着缓缓流淌的河水着甜言蜜语——这种约会方式又浪漫又省钱,正是那些囊中羞涩的青年男女们最爱的消遣。
这一幕幕繁华景象,对一个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市民来说,估计没有任何新鲜可言,可是对艾格隆来说,却几乎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自幼出生在皇宫,从他降生的那一刻开始他身边就围绕着一整套侍从班子,上流社会中名望很高的孟德斯鸠夫人(正是那位大法学家的后代)负责他的起居,他享尽了人间奢华唯独却没有见过民间的繁华。
而后来他去了奥地利,被留在了美泉宫当中,哈布斯堡皇室更加没有没有兴趣向他展示维也纳的繁华。
等到逃亡了之后,他要么是在各处逃窜,要么跑到了战火不熄的希腊,更加没有机会体验了。
虽然米兰已经不再是帝国的国土,可是这种和平繁华的景象却让艾格隆触景伤情。
巴黎一定比这里更加繁华几倍吧?
那里一定要属于我,只有我才能让它变得更加光华璀璨——否则它岂不是明珠暗投?
带着这种遐思,艾格隆一边在运河的河堤旁边悠然前行,一边用目光在河面当中逡巡。
运河上有很多出租的小篷船,方便游客泛舟其上饱览美景,而艾格隆就希望在这里找到和他约定好的人。
他沿着码头转了小半天之后,终于在运河上四处游荡的小篷船当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那是一艘其貌不扬的小篷船,它看上去和周围的小船没有什么不同,只有蓬顶上挂着一根小小的旗杆,旗杆挂着一块绸布,上面用花体字写上了“索菲亚-梅明根”这个名字。
旗杆粉色的丝带牢牢系住,飘荡在运河上,迎风招展,犹如是一位在贵妇人在向情郎招摇一样。
看到此情此景,艾格隆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说实话,他之前还真的有点担心对方失约了。
他走到了河堤之间的一座桥上,然后挥舞着自己手上的手杖,对着河面上的小篷船示意。
没过多久,小篷船上的人也注意到了这个少年人,它慢慢地往右边的堤岸靠近,然后停在了小小的泊位上。
艾格隆立刻走下了桥,然后快步走到了小篷船的旁边。
他顾不得跟船夫打招呼,直接就冲着小篷船的船舱内喊了一声。“小姐,我来了!抱歉让您久等了!”
一边喊着,艾格隆一边也鼓起最后的警惕心,注意着周边的情况,生怕自己掉入到了什么陷阱当中。
好在这只是他多想了,在他的注视下,小篷船的帘子慢慢地掀开了,接着,一张面无表情但是却足够娇媚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眼睛里荡漾着的盈盈秋波,似乎也与船下面的运河相映衬,让人浮想联翩。
天哪!简直就跟她一模一样!
尽管他心里已经知道这个事实,但是每次初见玛丽亚公主的时候,他的心里仍旧会禁不住如此感慨。
一瞬间,万千思绪让他几乎失神,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然后仔细打量了一下帘子里面的船舱——只有玛丽亚一个人。
“怎么,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上来啊?”玛丽亚皱了皱眉,然后小声催促。
“抱歉……”艾格隆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您的美貌总是让我忘却了时间。”
玛丽亚白了他一眼,然后不耐烦地招了招手,而艾格隆直接轻轻一跳,上了船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轻微的摇晃之后,小篷船恢复了平衡,然后艾格隆掀开帘子走入到了船舱当中。
狭小的空间让两个人的距离变得极为接近,几乎四目相对,艾格隆几乎立刻就能够闻到空气中那种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道。
他马上就在脑海中和苏菲的香味做了比较——不愧是孪生姐妹,连这方面的品味也差不多。
气氛微妙得有些尴尬,艾格隆突然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了。
玛丽亚公主虽然比艾格隆大了六岁,但是此时芳龄也不过才二十三,正是一个女人最为青春靓丽的时候,此时两个人独处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实在微妙。
更何况,她和那个他无数次缠绵的女人一模一样,记忆与现实重合到了一起,让他更加有些心猿意马。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他勉强开口了,“殿下,您怎么孤身在这里啊?”
“既然是来旅行的,我当然不想大张旗鼓败坏兴致了,一个人在船上看看风景挺不错的。”接着,玛丽亚冷笑了起来,“当然了,安全方面也必须顾虑,所以我的卫兵也乘着船跟在了我的后面,如果有什么不知道死活的家伙胆敢冒犯我的话,立刻就会被扔到河里喂鱼呢——”
艾格隆装作没有听懂她的话,反倒是重重点了点头,“您放心吧,我可是个厉害的剑手,有我在,您哪里需要什么卫兵呢?我哪怕拼了命也要保护您的安全……”
说实话,他自然也不可能孤身一人在米兰城里闯荡,他也带来两个护卫过来——不过此时,艾格隆就让他们等在桥上了,免得大煞风景。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小篷船继续在水面上滑行,和其他小船一起缓慢地向前方移动。
透过小船的薄纱窗,艾格隆分明可以看到有些船舱里有男女正在拥吻着。
这种游船本身就适合情侣们共处,既私密又安静,还有旁边的景色可看,实在是市民们不可多得的浪漫体验。
只是,艾格隆和玛丽亚两个人,此刻的关系还称不上野鸳鸯。
玛丽亚也注意到了旁边的动静,她微微皱眉,然后拉下了窗帘,接着冷淡地看着少年人。
“莱希施泰特公爵,最近还好吧?我听说您之前倒是干了一件很轰动的冒险。”
“那确实是。”艾格隆略微有些得意地回答,“和您告别之后我就回到了法国,然后在乡民们面前露面。我想,大致经过您肯定已经通过报纸看到了,但是作为当事人,我可以跟您仔细描述一下我的冒险……”
接着,他口若悬河地将自己那一趟回法国的经历,详细地告诉给了玛丽亚,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自己在乡民们面前的演说是如何激发他们热情的,又是如何在军队即将赶到的千钧一发之际逃离的。
玛丽亚静静地听着,看着面前的少年人神采飞扬的样子,眼神当中既有赞叹,又对他以身犯险的经历有着些许的担忧,但是在艾格隆说完之后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又回复了那种古井无波的样子。
“总之,虽然过程略微有些波折,但是结果却比我预想的还好。”艾格隆最后做出了总结,“感谢上帝保佑,让我的行动一切顺利,也我现在能够坐在您的面前。”
“真是大胆。”玛丽亚冷淡地评价,“您为什么在临行之前不把这一切告诉我呢?难道在您的眼中我如此不值得信任吗?”
艾格隆沉默了。
他总不能当面承认自己确实就是不够信任她吧——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在临行之前告诉她的话,那反倒是自己昏头了。
他的沉默,让玛丽亚更是发出了冷笑。
“呵呵,想想真是让人无奈,我尽心尽力地帮助您,结果您却提防着我。如果是提防也就罢了,您还在故意耍弄我……把我的善意当成了个笑话!不过想想倒也正常,您早就已经习惯了恩将仇报,我这点事情倒不算什么了。”
艾格隆马上明白她这些气是从哪儿来的了——
她跑到了苏菲的面前,然后立刻就从苏菲那里得知,她从自己那里拿到的信件,其实并不是“首发”,自己愚弄了她。
心高气傲的玛丽亚公主,心里肯定对此愤怒不已吧。
“殿下,您这话就说得太重了,在我的心中,您绝对是我的恩人。”他讪笑了起来,试图缓和气氛。“您对我和对苏菲殿下如此劳心劳力,我又怎么可能看不到呢?您知道的,我跟我的母亲关系并不好,所以之前拜托我母亲的时候,我也只是抱着万一的侥幸的,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帮我送信,更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真的帮我……所以,在拜托您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那一封信会先到,而对您的诚心我是毫无怀疑的,我知道只有您才会冒天下之不韪,完全站在姐姐的那一边。”
艾格隆的解释合情合理,所以玛丽亚公主倒是态度缓和了不少,不过看样子仍旧有些余怒未消。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事情因苏菲而起,那就以苏菲来作为钥匙解决问题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您顺利见到苏菲殿下了吗?”艾格隆关切地问了出来,顺便转移开了话题。
“当然了,不然我哪儿还有脸过来见您呢?”玛丽亚没好气地回答。“那个老东西虽然恶毒刻薄,但是他毕竟还要点脸,怎么可能不让亲妹妹去见到自己的姐姐呢?”
接着,她从自己的袖口里面拿出了一封厚厚的信件,然后递给了艾格隆,“我们聊了好一会儿,她对你非常关心,还拜托我把信送给您。”
果然……她真的办到了!
艾格隆的心脏骤然加速了起来。
他伸出手来接过了信,不自觉地颤抖着。
过往的那些美好回忆又一次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百感交集。
他真正体验过生命的美好,也是在那个时候。
他没有立刻拆开信件,因为他觉得只有私下里自己一个人看,才算是对得起这一片心意。
“谢谢您……我会永远铭记您这一份恩惠的。”把信收藏到胸口的口袋里之后,艾格隆抬起头来,然后向玛丽亚郑重道谢,“殿下,若您以后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跟我说吧,无论我是继续流落在外,还是身为皇帝,我都会以同样的热忱为您办到的,绝无折扣。”
看到艾格隆的表现,玛丽亚心里也颇为满意,于是态度也更加缓和了不少。
“我还见到了梅特涅,把您给他的信件也交给了他。”
“他怎么说?”艾格隆连忙问。
这件事情关乎于珂丽丝忒尔的未来,也是苏菲目前最为牵挂的事情,艾格隆当然也挂念在心了。
“他不置可否,既没有说不行,但是也不肯给个准话。”玛丽亚皱了皱眉头,“这个老滑头,估计是在暗示你,要你给点诚意呢。”
艾格隆也冷笑了起来。
“是吗?那我会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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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惊人的主意
“总之,我会给他一个他满意的答案的。”
艾格隆自信满满的话,让玛丽亚听了心里有些狐疑。
她了解梅特涅,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个轻易就能够糊弄的人,所以想要打动他,光凭着几句漂亮话是绝对不可能的,必须拿出真正有用的东西,能够让他觉得物有所值的东西。
到底会是什么呢?她心里不禁猜测起来。
不过,虽然已经被激起了好奇心,但是玛丽亚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
她心里知道,纵使自己因为苏菲的缘故,可以接触这个少年人,但是就本身的立场而言,她毕竟还是“外人”,既然人家不愿意说,她也不能多问。
正如上次他偷偷溜回法国也不跟自己透露只言片语一样,她现在坐在他的对面,但是两个人生活的轨道却隔了太远。
“那我就预祝您成功吧。”玛丽亚冷淡地回答,“只可惜这一次我见不到珂丽丝忒尔,不过据梅特涅说,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子,长大了一定会貌美惊人。”
“我想也是。”艾格隆点了点头。
“你们因为一时贪欢,闯了多大的祸啊!天知道应该怎样收场。”玛丽亚长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感慨,“不过,对她来说,能够如此激烈地爱过、活过一次,倒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吧。她跟我说她直到现在没有后悔过,只希望以后你和女儿都一切安好。我了解她,所以我可以跟您保证,这些都是心里话,而不是强颜欢笑,她是真的很怀恋那段和您相处的时光……”
艾格隆无话可说,只能垂首以对——在这件事上,哪怕他再怎么能言善辩也抹消不掉自己的污点,他大大亏欠于她。
如果苏菲现在憎恨他,或者选择把他遗忘掉,那他可能还好受一点,可是她既没有憎恨也没有后悔,那更让艾格隆自惭形秽。
“我一定会让我们重聚的。”他喃喃自语,既像是回答,又像是对自己说。
“光是说漂亮话可没用。”玛丽亚冷淡地讥讽了他,“您打算怎么办?您又能怎么办?”
“等我事业成功了就有机会了——”艾格隆下意识地回答。
然后他发现玛丽亚在冷笑。
他突然回想起来,在离开巴伐利亚之前,他们也进行过类似的对话,而那时候玛丽亚也毫不留情地吐槽了他。
是啊,等到“事业有成”,该是什么时候?她们母女又等得起吗?
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
一瞬间,之前积累的意气风发和洋洋自得都消失不见了,他瑟缩地弯着腰,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
不过,他终究是一个行动派,片刻的沮丧并没有击倒他,很快他又重新抖擞起了精神。“您说得对,光是感慨和道歉是没有用的,我们要直面问题——”
就在这时候,他们坐着的小篷船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中断了艾格隆接下来的话。
艾格隆差点撞到了椅子上,好不容易才维持好了平衡,而这时候玛丽亚也猝不及防,差点就要摔倒在地上。
艾格隆毕竟身手敏捷,下意识地前倾身体,扶住了她的肩膀,让她没有摔倒。
接着他立刻看向了帘子外的船夫,然后用意大利语大声痛骂。“你在做什么?”
而还没有等船夫回答,一身震耳欲聋的欢呼就震动了他的耳膜。
艾格隆循着声音,掀开了窗帘往窗外一看,然后发现自己乘坐的小船此时正在试图通过一座石墩桥,而因为其他也有不少小船同样也想通过的原因,这些船都只能减速然后排队过去——这就是它突然颠簸的原因吧。
而在桥上,艾格隆发现居然有人在往下撒花。
“这是在干什么?”艾格隆对船夫好奇地问。
“先生,这是我们这里最近流行的花样。”船夫回过头来,然后笑着向他回答,“传说一对情侣如果乘坐游船,在特定时间通过这座桥的时候,如果被鲜花祝福,那么他们的爱情一定能够受到主的祝福,永保长久。”
说完之后,他一脸“看我多懂事,赶紧给我打赏点吧”的得意样子。
艾格隆这时候明白过来了,船夫可能以为他们两个是少年和贵妇人在偷情了吧——呵,真是浪漫的意大利人。
当然,就他们两个人的外貌、以及刚才上船时的那些举止来说,确实有点“可疑”——不然的话,孤男寡女为什么要挤在一艘小船里面呢?
况且,艾格隆现在打扮得油头粉面;玛丽亚虽然不像是在巴伐利亚王宫时那样衣着华贵,但是却也打扮得精致美丽,看到他们的样子,船夫产生这种误解、进而想要讨好他们换点赏钱,倒也是相当正常。
艾格隆有些尴尬,但是奇怪的是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偷偷瞟了玛丽亚一眼。
然后他发现玛丽亚面无表情,似乎另外还有心事。
看着她那张明媚的娇颜,恍惚当中,艾格隆又把她和她的姐姐弄混了。
哎,如果是和苏菲一起坐在这艘船上,这种祝福倒是恰如其分了……他在心里小声感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您可以放手了。”就在他思索的时候,玛丽亚突然开口了。
艾格隆这才发现自己还扶着对方的肩膀,连忙缩手回来,然后苦笑着向她解释,“抱歉,殿下,我刚才有些无礼……请您谅解。”
“没关系,您更无礼的样子我都见识过了,这一点倒不算什么了。”玛丽亚讥讽地回答。
于是,两个人又回到了端坐的姿势,然后一起欣赏窗外的美景。
在明媚的阳光下,花瓣在窗外纷纷落下,再配合上岸边的商店,以及繁忙的集市,整个景象确实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您打算在这边呆多久?”玛丽亚问。
“我没办法在这边久呆。”艾格隆连忙回答,“大概过两天就要离开了。”
“是吗?倒是个大忙人。”玛丽亚皱了皱眉。
不过,她也理解,这个少年人身份特殊,不能一直呆在是非之地——而且他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办,也不可能一直在这边旅行。
“那么,这两天我们一起在这里逛逛如何?”她突然提议。“这座城市历史悠久,我难得跑到这边来一趟,还想好好看看呢……但是这里我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一个人逛的话,实在有点无聊。”
仿佛是担心艾格隆不同意似的,她一反平常颐指气使的态度,主动做出了这么多解释。
然而这种担心倒是不必要的,艾格隆有这样的机会倒是喜出望外,立刻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是我的荣幸!您只管使唤我就好了,我很乐意与您在这里留念。”
看着他欢快的样子,玛丽亚禁不住笑了出来。
而她一直绷着的脸,此刻绽放出的笑容,让狭小的船舱似乎也随之增色了几分。
“原来您也有像个小孩子的时候啊……”她轻声感慨。
“就年纪来说,我本来就不大。”艾格隆回答。“而且……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您,我都乐意像个小孩子一样讨您开心。”
玛丽亚先是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愣住了,接着突然又冷笑地看着艾格隆。
“怎么,您在试图复刻之前的手法?还想要再成功一次?”
“您这话就说得太过分了,怎么能如此曲解我对您的尊敬呢?”艾格隆有点心虚,慌忙低垂下视线,表现出委屈的样子,“我的年纪比您小,而且您还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讨好您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况且,您还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魅力,光是坐在您的旁边我就觉得开心。”
“您倒是挺善于说这种话的嘛,真看不出来。”玛丽亚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样子,“若是有旁人在这里,一定会很惊讶。”
“得了吧,旁人不知道,难道您还不知道吗?”艾格隆笑着反问,“既然苏菲殿下已经什么都告诉您了,那么您就应该知道,对亲近的人我一直都是如此春风拂面的……”
玛丽亚一时语塞。
倒不是她想起了姐姐,而是她想起了两个人现在的处境。
她刚才兴起,和这个少年人打趣,不得不说确实如沐春风,正如她过去曾经畅想过的那样。
可是,回过头来一看,却已经是时过境迁,她虽然没变,但是这个小王子终究已经与过去不一样了。
“可是谁又想成为您亲近的人呢?”玛丽亚略带苦涩地反问。
艾格隆不太明白为什么玛丽亚的情绪突然又从亢奋跌落了下来,但是他本能地猜测到,她可能是突然想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关系。
“如果您不乐意的话,您就不会特意把我叫到您身边来了。”于是,艾格隆严正地指出了现实,“您和她的性格一样,眼里从来都容不得沙子,更不会对讨厌的人虚与委蛇,如果您讨厌我,您根本不会坐到和我这么近的位置上,更不会邀请我陪伴您游览了。”
被艾格隆这么直白地点破,玛丽亚稍微有些慌乱,不过她很快恢复了正常。
“我承认,因为姐姐对您的喜爱,我对您确实有几分高看。不过……莱希施泰特公爵,请牢记我们各自的身份,并且请您把握好我们之间的分寸,这样才能够不至于辱没我们各自那个伟大家族的名誉。”
哼,把我叫到身边的是你,叫我掌握分寸的也是你,你以为我是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吗?
艾格隆心里顿时闪过了一丝恼怒。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玛丽亚心中的纠结,她确实不知道应该怎样定位自己和这个少年人之间的关系。
若是要完全放开,她心里不太甘心,所以有意无意地会撩拨这个可爱的少年人;可是如果再进一步,却又好像已经太晚了。
不过,虽然心里有气,但是艾格隆没有把这份怒火表现出来,反而依旧显得十分体贴。
“当然了,您提醒得是……我可能刚才有点兴奋过头了,请您谅解。”他略带尴尬地道歉了,然后又不失时机地开了个玩笑,“这就像是两只刺猬试图靠近那样,如果它们都一直静止不动,谁能够完美掌握明确的距离呢?我得先接近您,然后才能知道该站多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可真是劳烦您了。”玛丽亚重新笑了起来,似乎把刚才的芥蒂放到了一边。
尽管明知道这个小鬼说话油腔滑调不尽不实,但是玛丽亚仍旧被逗得咯咯直笑。
毕竟——这个少年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已经闯下了偌大成就,放眼各国王家,能够被他如此奉承讨好的又有几个人呢?
看着她笑得花枝招展的样子,艾格隆心里又是一阵荡漾。
像,真的太像了。
如果在大庭广众或者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也许他不至于这样萌动。
可是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看得到她的样子,听得到她的声音,闻得到她的气味……想躲都躲不开,不可能不想入非非。
这要是苏菲该多好啊……艾格隆在心里发出了感慨。
突然,他的心里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个念头最初模模糊糊,但是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近乎于疯狂的主意,一个别人没有想到过的主意。
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握住了玛丽亚的手。
“您做什么?”玛丽亚稍微有些吃惊,想要挣脱,但是看着少年人眼中炙热的火光,一时间惊得茫然无措。
“您和她,真的好像,无论是外貌还是举止。”艾格隆突然发出了感叹,“连我这样和她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不是那么容易分辨出来。”
“你这个混蛋!在你做什么?”回答他的是玛丽亚的一声怒斥和尴尬的视线。
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动作和这些话,可能让玛丽亚回想起了当初他们两个人初遇的时候,他“分辨”她们姐妹的方式。
她可能以为自己又想来一次了……
艾格隆知道虽然就身份上来说,玛丽亚贵为公主殿下,但是很明显没有经过锻炼,手无缚鸡之力,理论上他想要做点什么,眼下这个环境下,似乎也没人能够阻止他。
但现在他并不是想要复刻一次他的惊人之举,而是有一个更加重要也更加隐秘的主意想要和她商量一下……
“殿下,也许我们可以让你们姐妹两个调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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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游兴
“殿下,也许我们可以让你们姐妹两个调换一下。”
虽然艾格隆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在玛丽亚听来却不啻为一声惊雷。
这个惊世骇俗的提议,即使像她这样离经叛道的人也没有想过,以至于让她愣住了说不出话来,甚至忘记了刚才艾格隆那些冒失举动所带来的羞愤。
片刻之后,她终于取回了意识,而后那些羞愤重新涌上了心头,她怒视着面前的少年人,然后抬起手来对着他就是一耳光。
以艾格隆的身手,她的动作简直慢得可笑,但是此刻艾格隆显然也没想过要动粗,所以只是往后仰,躲过了这一巴掌,而他抓住玛丽亚的手也随之松开了。
“抱歉,殿下,我刚才只是一时激动,被冲昏了头脑……绝非有意这么做。”艾格隆连忙向她解释。
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问,“您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简直蠢透了!”玛丽亚大怒,然后几乎对着他吼了出来,“你以为我和她长得一样就可以随便调换了吗?我们两个人虽然自幼就在一起长大,可是我们已经分开几年了!在这几年当中,她的经历和我完全不同,认识的人也不一样,我怎么可能轻易地就蒙骗过所有人呢?
而且,就算我鼓起勇气办到了,让大多数人都分不出来,那我为什么又要为了她赔上我的一生呢?你以为我没有去过她那儿吗?那个见鬼的地方,沉闷孤寂,还有个傲慢尖刻的老东西随时找麻烦,你自己都待不下去了,还好意思问我愿意不愿意?谁会愿意?!
你以为我们两个真的感情就好到了我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的地步了?我什么时候让你产生了我是这种圣女的错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么愚蠢糊涂的想法,但是我劝你还是趁早收回吧,我不是你可以随意使唤的仆人!”
玛丽亚这一番抢白,又快又激烈,让艾格隆几乎插不上话。
不过,虽然她骂得很难听,但是在仅仅片刻之后就能够想到这么多东西,足见她确实心思缜密。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不是更说明她是可以一起谋划阴谋的伙伴吗?
就在艾格隆思考的同时,玛丽亚继续抢白了他。
“姑且不说我愿意不愿意,就算我愿意,难道你以为调换我和她只是你说几句话的事情那么简单而已?你该怎样瞒住宫廷那么多人,让她和我调换身份呢?别忘了,就因为你,她在宫廷当中地位大大下降,早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便颐指气使的人了,那个老东西又怎么可能放松对她的监视呢?”
这一点倒是说到了要害上,以至于艾格隆一下子也无言以对。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
他一直都是一个执拗的人,心中对苏菲的愧疚和思念,更是让他心中一直都积郁着块垒,尽管事情落到这个地步是他的责任,但是他不想此生以后真的就和她再无任何交集。
如果是之前,他还没有任何办法,毕竟两个人身份特殊,无论他日后能不能成就大业,他们都很难再续前缘,可是有玛丽亚在,那情况就不一样了——苏菲无法离开奥地利到各处游览,但未婚的玛丽亚可就没有任何限制了。
所以,只要苏菲在某个时间段内成为玛丽亚,那么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再也没有多少人会为之惊骇。
既然在偶然的灵光一现当中看到了曙光,那艾格隆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这个想法。
他是一个行动主义者,现在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开始考虑“怎样实施”和“可行性”的问题了。
第一步,显然是要说服玛丽亚,如果她不愿意,那说什么都是假的。
但是她肯定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如果让她永久去取代苏菲的人生,去面对哈布斯堡皇室,过着苏菲现在的生活,她肯定不愿意。
“我知道,您肯定不会乐意一直过着她那样的生活,但是如果只是暂时替换呢?”艾格隆大着胆子提议,“比如,半年左右,或者一年左右,哪怕仅有这么一点时间,也足够我和她留下许多回忆,弥补过去的遗憾了。”
“说得倒是轻巧!为什么你不去过上一年半年呢?而且如果东窗事发,受惩罚的是我,你倒是可以躲在其他地方逍遥快活,我才不干呢……!”玛丽亚余怒未消地瞪了他一眼,“我警告你,再跟我提这个,我就把你从船上扔到河里去!”
艾格隆才不相信她有能耐把自己扔到河里,不过,既然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眼下也不能再继续刺激她了。
不过他内心深处并不会死心,只是暂时蛰伏起来而已。
很明显,这个不成熟的计划都取决于玛丽亚,如果不能让她点头,一切从开头就无法实施。
有了第一步,才能考虑第二步怎么办。
所以,该怎样让她点头、愿意配合这种对她来说风险甚大却没有什么好处的阴谋呢?
也只能“故技重施”了吧。
苏菲为了他曾经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了那样荒唐的事;反过来说,如果让玛丽亚也坠入爱河,那么她可能也愿意这么做——毕竟她们两个人的性格如此相似,都有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要她愿意,她就没什么不敢干的。
好在,当初苏菲有意撮合他们两个人,一直都在妹妹那里说自己的好话,玛丽亚心里已经积累了一些对自己的好感——从她一直以来的表现来看,肯定如此。
那么,不如再加把劲……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看着少年人目光变幻的样子,玛丽亚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我警告你,如果你还想跟我提这件事,我立刻就跟你翻脸!”
“不,当然不会了。”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以略微有些悲伤的语气回答,“殿下,您对我有恩,更是一片诚心地帮助了我,在如今的世道,能够做到这个份上的人已经很少了,我怎么能够奢求更多呢?既然您不愿意,那我肯定不会再说了,您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
说着说着,他突然有些哽咽了起来,“对不起,我知道这样的请求非常唐突,而且对您十分不利,如果在理智正常的情况下,我是绝不可能说出这么让人为难的要求的,我真的已经昏头了……您给我带来了苏菲殿下的口信,我的心一下子被愧疚和思念填满了,这些东西冲昏了我的理智,我本不该如此的……如果是旁人,肯定不会理解我的想法,但您比任何人都知道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也更知道她承受的痛苦,所以,我请您原谅我。”
说到这里,少年人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暗自低头。
看他说得如此情真意切,玛丽亚渐渐地也心软了,原本的怒容也渐渐地松弛了下来。
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她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内情,也能够理解这两个人的疯狂之举。
这个少年人提出这么疯狂的想法,反而证明他并没有遗忘过去的事情,他还在想念着自己的姐姐——这倒说明他还残存着几分真情了。
只是……为了成全他人的真情,却要让自己去牺牲,玛丽亚可没有这种兴趣。
“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听见,我奉劝您以后还是多几分敬畏吧,别老是想着做那些惊世骇俗的事。”她冷淡地回答,“苏菲对我说过,现在她也不想轻举妄动,只想着先熬时间,等把那个老东西熬死了,宫廷里自然没有什么人可以再去管束她了,到时候再考虑其他的事情也不迟。”
你不久前还在撺掇我去杀了我外祖父,现在说这话真的有说服力吗?艾格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苏菲的想法确实是正论,但是这个想法却有一个毛病——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哈布斯堡皇帝的寿命上了。
现在他已经60岁了,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这是一个随时可能会去见上帝的年纪,苏菲这么想自然毫无问题。
然而,自己的外公是一个长寿的皇帝。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这位皇帝是等到1835才死去,也就是说,苏菲想要如愿以偿,按照正常情况的话还要等七年。
以人生来说,七年确实不算太长……可是,这岂不是意味着苏菲还要忍受这么多年的煎熬吗?七年之后她已经三十岁了,漫长的等待足以让她青春都为之消逝,他也不想再和她一起等上七年。
而这时候,艾格隆又想起了之前在巴伐利亚时,玛丽亚公主提出的“尽孝”论——如果让自己的外祖父提前离开人间,苏菲就可以少受很多煎熬,自己和她就能够利用玛丽亚做替身来见面了。
苏菲和玛丽亚各自提供了一半的想法,而他在脑海当中却把两姐妹的主意结合了起来,并且融入了他自己的“创新”。
就亲缘来说,弗朗茨皇帝是他的外祖父没错,但是作为波拿巴家族的继承人,他对这位哈布斯堡皇帝并无多少好感,而多年来皇帝陛下对他的冷遇,更是让他心中积累了太多的怨愤。
他根本就不在乎皇帝陛下的性命,所畏惧的只是事情败露之后的后果而已。
如果有机会的话,倒是不妨一试……
艾格隆刚转过这个念头,立刻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件事实在太过于重大了,除非绝对信任,否则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就连玛丽亚都不能知道——哪怕这本来就是玛丽亚提出过的主意。
况且,这里也不是商量这种事的好地方。
“我明白了……她说得没错,我们毕竟年轻,只要熬下来,总会有峰回路转的那一天。”艾格隆故意黯然回答,“虽然确实需要等待,但我们等得起。我只需要知道她还没有绝望,就已经很高兴了。”
看到他如此闷闷不乐的样子,玛丽亚也没有再出言嘲讽。
于是两个人各怀心事,也心照不宣地转开了话题。
为了让心情变好,两个人都意义地不再提这些沉重的话题,转而谈天说地,聊起了趣事,不得不说玛丽亚确实受过良好的教育,再加上本人聪慧敏锐,所以聊起来倒也颇为愉快,两个人重新开始欢声笑语起来。
就在他们谈天的时候,小小的游船沿着运河来到了岸边的大集市旁边,而这也意味着这段旅程来到了一个暂时的终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呆了这么久,玛丽亚本来就已经呆得有些腻味了,这下正好提出出去逛逛,换换空气,而艾格隆当然也不会反对。
于是,他们两个向船夫结账,然后小船靠到了河堤上的泊位上,接着一起上了岸。
他们沿着集市开始闲逛起来——同艾格隆一样,对玛丽亚来说,米兰也是她从未到过的城市,这种繁华的市井对她来说也同样非常陌生,所以这倒给了她相当大的新奇感。
而艾格隆出于自己的目的,还故意讨好她,一直都说着恭维她的话,更是逗得她笑声不断,在心情愉悦的情况下,她还随手在集市上买了几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打算回到巴伐利亚的时候当成纪念品。
就在不知不觉当中,时间来到了下午时分了,日影西斜,连带着繁华的运河也被染上了点点金色。
“还有点时间,我们要不去米兰大教堂看一看吧,那地方不是挺有名的吗?”玛丽亚提议。
要说米兰最有名的建筑,自然非那座大教堂莫属了,艾格隆当然也对此有些兴趣。
这座恢弘的大教堂于1386年开工建造,1500年完成拱顶,直到1965年才完全完工,历时五个世纪,可谓是见证了这个城市最为兴盛的历史。
在修建期间,它就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哥特式建筑了,几乎可以算作是这座城市乃至意大利的杰出象征——而它也与帝国有很深的渊源,拿破仑曾于1805年5月26日,在米兰大教堂举行加冕仪式,成为意大利王国的国王。
既然来都来了,而且是以游客的身份流连在此,不去一趟好像也有点可惜。
“荣幸之至。”艾格隆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人询问了当地人之后,兴冲冲地向着米兰大教堂赶了过去。
此时沉浸在游兴当中的他们,完全没有感受到阴影也已经如影随形,正不紧不慢地追随在他们的身后,前往那宿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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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番外(15)齐人之福
法国东部的上萨瓦省,毗邻瑞士边境,紧挨着日内瓦湖,一向以风光秀丽着称。
这里气候适宜,从阿尔卑斯山脉弥漫过来的水汽,让这里空气一直都保持着湿润;因为地形相对崎岖,所以这里被大自然割裂为一个个独立的区间,而相对稀疏的人口,让它远离了大城市的喧嚣,可以完全地展现大自然的秀美与壮丽。
就在离国境线不远处的阿尔卑斯山的支脉上,有两座葱茏苍翠的山头,在两山之间有一-个峡谷,山里流出的溪流经过一道道小型瀑布注入到峡谷当中,然后与杜河清澈的河源汇合,因为峡谷之间的口子非常狭小,所以于是水流会暂时淤积在峡谷当中,形成一个美丽的小湖,然后以两股瀑布倾泻而下,汇聚到一条清澈的小河当中,这条河灌溉山下的谷地,滋养着各处的生灵。
山峰山谷、湖泊瀑布、还有一望无际的森林和灌木丛,还有那山脚下的农田和农庄,种种美景汇聚成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图画,既壮丽寥廓又遗世独立,不受任何外界打搅,甚至就连时间都仿佛凝固在了这里。
在山峰之间的湖泊旁边,有一座规模不大的城堡,这座城堡呈现出不规则的棱形,红色的砖石和灰黄色的粉刷让它与周围的树林相得益彰,而周围开阔的视野,让住在这里的人们可以充分饱览阿尔卑斯山的美景,又不必担心被外界的无聊人士窥探。
这座城堡之前是一位大主教晚年退休后的休憩之所,而在多年前它悄悄地易主了,落到了一位神秘买主手中。
在城堡易主之后,买主也对城堡进行了改造,虽然外观低调地选择保留下来,但是内部却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城堡内部装潢极尽奢华舒适,还特意扩建了藏书室,作为主人留驻期间办公所用,而在城堡下方,还扩建了地下的酒窖,装满了来自各地的美酒,以供主人享受之用。
如此一番改造,当然需要花费巨额资金,不过对于买主来说,这些花费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每到秋冬相交的季节,他都会秘密来到这个地方,躲开各种繁杂的事务,享受清静的假期,让自己焦躁的心态得以平缓下来。
当然,这座城堡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作用……一个永远也不会载入史册但却足够香艳迷乱的作用。
无论是帝国的官方史,还是那些或恭维或抹黑的野史,都不会将这里真正深藏的秘密揭露开来,只有跟随在主人身边那些最得宠信的亲信侍从,才有机会偶然用他们的眼睛透过历史的迷雾,揭开笼罩在这座城堡上空的神秘帷幕——当然,他们都会明智地选择缄口不言,把秘密带入到坟墓当中,让它化为历史的尘埃。
此时,在城堡的顶层,城堡神秘的主人正躺在沙发上休息。
经过特意改造之后,这间房间非常宽阔,并且装上了大幅的落地玻璃窗,透过宽阔的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窗外山脉、残雪、湖泊和森林构成的如诗如画的美景,而房间里壁炉熊熊燃烧,让里面宛如春天般温暖。
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而在沙发扶手的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茶几,茶几上摆放着酒杯和水果,供主人享用。
此时,这位主人正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半睁着眼睛,手里拿着酒杯,酒杯里的酒液微微摇晃,折射出柔和的光线。
他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看上去既俊美又充满了久居于人上的威严,而宽阔的额头和若隐若现的笑容,更是说明他不乏智慧机敏。
只是,此时他正一脸倦怠的模样,全身松弛无力,眼睛里细看之下也浮现出了细密的血丝,倒是让他身上多了几分被生活摧残的沉重感。
此时他一边看着窗外的美景一边发呆,呼吸也渐渐地清缓起来,眼看就要睡过去了。
然而,他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随着房门别轻轻打开,一个身着薄纱睡衣的女子轻轻走了进来。
她大概三十多岁年纪,不过因为保养得极好,所以身上看不出多少岁月的刻痕,反而皮肤越发白腻透亮,在一举一动当中,都展示着那诱人的身段,洋溢着醇美的贵妇人气质。
只是,那双眼睛里,却经常流露出颐指气使的傲慢,不经意之间让人望而却步。
她轻轻地走到了青年人的旁边,然后她也不说话,只是抓住了他的手,然后让它贴近了自己的腰肢。
透过薄薄的纱衣,那只手立刻就能够感受到肌肤相贴的温暖,以及这股温暖背后那种沸腾的欲念之火。
这是一种让人呼吸急促的极致诱惑,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都让青年人难以抵御,如果是往常,在接收到这个信号之后,他必定会给予最为激烈的回应,让两个人再度享受那种不顾一切的欢愉。
只是……此刻身体的疲惫,却让他暂时有心无力。
“苏菲,让我休息一会儿吧……”他小声抱怨,“你和玛丽亚昨晚太折腾了……我现在有点疲倦。”
这种话,放在过去的他身上,绝对是说不出口的耻辱,只是这一次实在被掏空得厉害,所以只能忍着羞愧和尴尬说了出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知道为什么苏菲要这样“折磨”自己——因为,过几天之后,就轮到她回到奥地利去扮演自己的角色了。
没错,这就是这里隐藏最深的秘密——每隔一段时间,苏菲和玛丽亚这对姐妹就会齐聚到这座位于国境线旁边的幽静美丽的城堡,然后彼此交换身份,其中一位回到奥地利去当她的皇太后陛下。
这个秘密是如此荒唐而且骇人听闻,以至于说出来恐怕都没有人会相信吧?
然而,它就是如此荒唐地发生了,甚至到现在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
每到这个时候,皇太后陛下就会宣称要到奥地利国境这边的阿尔卑斯山脉脚下的温泉庄园打猎疗养,自然也没有人胆敢阻挠她的雅兴,于是她很快带着自己的极少数亲信一起,来到了那座不起眼的庄园。
而来到庄园之后,她立刻又改换了便装,然后轻装简从,以伪造的身份悄悄地穿过瑞士境内,来到了法兰西的境内。
在许久之前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她尚且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自己的鬼祟行径被人拆穿,不过在多年之后,她早已经对这种秘密旅途轻车熟路,再也没有任何恐惧了——至于羞愧、自责之类的情绪,在她身上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位从小就颐指气使的公主殿下,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只觉得自己来到世上就是为了我行我素,什么道德戒律什么规章制度对她都只是废纸一张——而她的孪生妹妹玛丽亚公主,自然也同样如此。
每次在这里的聚会,对青年人来说都是至高幸福和极度痛苦的结合——三个人见面之后,会一起留在这里一段时间,欣赏美景之余,也品味人间最为极致也最为原始的快乐。
这原本就是难以承受的重负,而姐妹中要回到奥地利的那个,心怀嫉恨,又知道自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就要面对高高在上、但无腥可碰的孤寂生活,因此刻意地会加倍需索,更是增添了男人的重压。
因此,在年复一年的折磨当中,这个一直都以身体自豪的青年人,已经在考虑寻医问药以便延续自己的雄风了。
只是,虽然在口中会偶尔有所抱怨,但在内心深处,他当然不会排斥这种“痛苦”,甚至还挺迷恋呢……
“休息?你都睡了一个早晨了还要休息什么?”看到他居然‘怯战’了,苏菲没好气地回答。“你这个坏东西不是很贪婪吗?恨不得把什么好吃的都抓到自己面前,这下不是遂了你的愿了吗?结果现在却说自己吃不下了,真是可笑……”
不过,嘲讽归嘲讽,看着青年人那疲惫不堪的样子,很快她就笑了出来,接着,她伸出手来,爱怜地抚摸了一下情人的面庞。
“好啦,我也知道你现在不堪重负了……我就是不想便宜了玛丽亚,还有讨厌的特蕾莎,还有你的甜心们。”
青年人不敢回答这个敏感的话题,只能继续闭着眼睛躺尸。
苏菲好像想起了什么,又顺着话题说了下去,“说起这个,等我走了之后,你干脆也让珂丽丝忒尔过来看看我吧——反正现在也没有人会拦着她了,省得我一个人呆着那么难受。”
“我会试试看的。”青年人连忙回答。
每次来到法兰西境内,苏菲都会第一时间就去找他们的女儿,而随着珂丽丝忒尔渐渐地成长,她终于开始懂得了人情世故,也渐渐地理解了父母亲的身份和微妙立场——当然,对于事情为什么发展到这一步,她小小的脑瓜还不足以理解,。
不过,理解不理解不重要,对她来说,能够同时有父母相伴那也就够了,纵使他们三个人的亲缘还不能见天日,但是这种幸福又岂是之前被幽闭在庄园内的她能够想象到的呢?
能够和女儿相伴,苏菲自然也恋恋不舍,见到女儿渐渐懂事,她也不再那么害怕她泄露秘密了,所以她这次回去之后,打算让女儿来奥地利探望她一次,陪她渡过一段难熬的时光。
对于母亲的私心,艾格隆当然理解,也乐意配合了。
就在两个人窃窃私语的时候,房门又重新打开了,接着一个同样穿着薄纱睡衣的女子也悄悄地走了进来。
一切正如十分钟之前的复刻,就连容貌和神态也惟妙惟肖。
如果不是如此想象的话,她们两个也不可能暗地里做到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吧。
一看到靠在一起的青年人和姐姐,她的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怎么?还恋恋不舍呢?”
一边说,她没好气地坐到了沙发上,靠在了青年人的另外一边,然后强行拉住了他的肩膀。
“这段时间可把我烦透了!总有些难以应付的烦心事,而你们倒是开心,可以偷偷逍遥快活!”她皱着眉头抱怨,“现在该轮到我了,苏菲你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吧,别耽误我的时间。”
青年人和苏菲相视一笑。
每次从奥地利回来的时候,她都会有着大堆的抱怨,而他们也心里知道她所付出的努力和牺牲,因此也就放纵了她的任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苏菲离开之后,她还会和青年人留在这座城堡内,短暂地享受着女主人的乐趣。
不过,这非但不能满足她的心意,反倒是更加激发了她的好胜心和欲念——因为,再过不久之后,他就必须回到巴黎,然后去扮演他最重要的身份了。
最关键的问题上,在他扮演这个最重要的身份时,没有自己的位置。
一想到这里,她就对特蕾莎恨意浓浓。
当年她觉得特蕾莎抢走了她应有的一切,而这种想法并没有随着时光被消磨,反倒是越演越烈。
“我们要在这里呆久一点。”玛丽亚低声说,“等回去就没法这么尽兴了,她一直都想谋害我们,我还得小心提防呢。”。
“既然没有证据,那又何必说呢?”艾格隆摇了摇头,示意玛丽亚别再挑拨了,“我们确实对不住她。”
“哼,对不住又怎么样!她还对不住我们呢!就是她横插一脚结果让我们落到这地步!我巴不得她被气死,她若是肯现在升天,我一定会立刻对她改观,说多少好话都行!她可以去见上帝,而我们正好当皇后,岂不是两全其美。”另一边的苏菲刻薄地回答。
艾格隆只能缄口不言。
他决定绕开这种不愉快的话题,转移两姐妹的注意力。
而这对他来说很简单——只要动手就行了。
于是他的双手,开始在两边慢慢地滑动了起来,越过了那些他早已经熟悉无比的平原与峰峦。
当然,感觉几乎完全一样。
一开始他还能通过两个人之间身材的不同来辨认,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玛丽亚也渐渐地膨胀到了应有的高度,这下他真的已经无法从身体上分辨清楚她们姐妹两个了。
在两个人都在场的情况下,他现在只能借助发型服饰和说话的语气来判断了。
好在他们都已经相处了多年,彼此之间算得上亲密无间,所以他还能够勉强区分。
“怎么?你刚刚不是抱怨累了吗?”苏菲眯起了眼睛,似乎也已经开始来状态了,“不怕玩火自焚~?”
一边这么说,她却没有制止的意思,反倒是掀开自己睡袍的一角,露出大片耀眼的白色。
即将要离开的她,恨不得把一切都享受个够,以便提前填补接下来长时间的空虚。
而对青年人来说,痛苦与欢乐又开始交织在一起了。
那撩人的柔情,让青年人感觉房间的温度似乎又提高了几度。
而因为两边都是如此,所以这种感觉是翻倍甚至指数效应的。
她们都在我的身边,现在任我予取予求……所以为什么不呢?
急速流动的鲜血冲向了他的大脑,让他思维速度变慢,视野模糊;也冲向了其他的部位,让他呼吸粗重,眼睛里露出了野兽一般的凶光。
都已经这个份上了,哪怕拼命也得硬着头皮顶上。
哎,回去之后是时候去找点药滋补身体了……
带着这样的哀叹,青年人鼓起勇气,也鼓起最后一丝血气,迎向那至福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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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离经叛道
在玛丽亚的提议之下,两个人一起来到了米兰大教堂参观。
这座教堂,前后花费了几个世纪兴建,耗费了难以想象的人力物力,它是当时世界上最庞大的哥特式建筑,也是最宏伟的大理石建筑,占地面积超过了一万平方米,而教堂上的尖顶最高处高度超过了100米,几乎可以称为一座大理石构成的小山。
而且,与平平无奇的小山包不同,它的外墙、窗户和柱子上充斥着精美的浮雕,总计有数千座,而在屋顶上,还耸立着135个尖塔,每个尖塔上也都有着精致的人物雕刻。
光是站在教堂外的远处,就足以感受到它带来的震撼了。
古人就是以这种直观的方式来展现信仰和宗教的威力吧……
“好厉害!”玛丽亚看得有些咋舌,“虽然早就听说它有多么宏伟了,但是果然只有亲身见过才能够有直观的印象。”
“是啊,确实让人震撼。”艾格隆点了点头。“当年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就是在这里颁布了《米兰敕令》,宣布罗马帝国境内的所有人都有信仰基督教的自由,并且发还了已经没收的教会财产,承认了基督教会的合法地位。从那时候起,米兰人就认为自己在基督教历史上占据有重要的地位,他们宁愿花费几个世纪来建设如此宏伟的教堂,也是为了彰显这种地位吧——”
“啊,那些可怜的基督徒。”玛丽亚笑着耸了耸肩,“若不是他们当年不畏牺牲地传播教义,我们到今天都可能无法传承基督信仰了呢。”
“如果没有基督教,也会有一个类似基督教的东西被发明出来并且为那时候的大众所接受的。”艾格隆回答,“当时帝国的秩序正在崩坏,就连罗马皇帝都朝不保夕、接连死于非命,公民们的财产和安全得不到有效的保护,他们这些可怜人需要一种明确而且简单的信仰作为自己的精神寄托……是人间的痛苦带来了对宗教的渴望,至于它的名字反而不那么重要。”
艾格隆这番颇为唯物主义的话离经叛道,如果玛丽亚是一个严格而且虔诚的天主教徒的话,她肯定会勃然大怒并且怒斥这个少年人。
不过,玛丽亚对上帝的态度和自己的姐姐也差不多,所以她也不至于生气了。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她轻轻点了点头,“我们的家族因为我们立场,所以必须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但是这又有何意义呢?当年天主教徒和那些新教徒们在我们德意志大地上彼此厮杀,到处十室九空,最后又换来了什么呢?没有救赎也没有怜悯,上帝并没有展现出祂的慈悲,最后反倒是新教徒们获胜了,保全了它们的领土与信仰……所以其实我也不大相信上帝的意志,祂要么不存在,要么并非全知全能,要么根本不在乎凡人,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意味着祂与我们祈祷的那个神不同。
而对我来说,只要神保佑我,那么信仰上帝或者信仰阿波罗乃至维纳斯,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首先是我自己更加重要。”
顿了顿之后,她又狡黠地笑了起来,然后故意放低了声音,“小时候我们在接受家庭教师们的神学教育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内心当中抱有类似的疑惑了,然而无论是谁也无法准确地解答我的疑惑,最终他们烦了,让我闭嘴什么都别问……于是我就知道,神,说到底也就只是这么回事罢了,人人心照不宣但人人都必须当祂存在,与其说祂是神灵倒不如说祂是历史是习惯,是文明传承的符号与纽带,是我们德意志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象征性证据。当然了,这些话我也只是私下里说说罢了,要是被旁人知道了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公主居然在思想上接近于泛信者甚至无神论者,天晓得会发生什么!”
看着她的笑容,艾格隆也禁不住会心一笑。
当年,在宗教改革如火如荼地席卷整个德意志的时候,大量德意志王公选择加入到了宗教改革派的阵营当中,比如萨克森、勃兰登堡等等,而巴伐利亚经过一番权衡之后却仍旧站在了天主教阵营这一边。
是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信仰比其他王公贵族们更加坚定和虔诚吗?那倒没有,因为同样出自于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普尔法茨选帝侯,就加入到了新教阵营当中,并且打响了反抗哈布斯堡皇帝的第一枪。
与其说这是宗教的选择,不如说这是深思熟虑之后选择的政治立场。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从那之后,巴伐利亚一直都坚定地站在天主教集团这一边,在可怕的三十年战争当中,它也一直同哈布斯堡皇帝站在一边,巴伐利亚支系与普尔法茨支系对垒,直到最后巴伐利亚支系借着内战的胜利几乎吞并了普尔法茨支系的大部分领地,而彻底成为了家族竞争的胜利者。
三十年战争以帝国元气大伤、人口剧减而告终,但是对巴伐利亚来说却又是一个壮大自己的契机,在这一系列的战争当中,它成为了一个德意志内不可忽视的强大邦国,拥有了一席之地,而它在德意志内部,也坐稳了天主教诸侯阵营的第二把交椅,仅次于哈布斯堡皇帝之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正因为拥有这个政治立场,所以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后裔们也必须是虔诚的天主教,不是也是——至于他们内心当中对上帝到底持有何种看法,又有谁在乎呢。
艾格隆对此倒是极为理解——毕竟,在理论上,拿破仑皇帝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他自己也是呢……
有两代教皇亲口为证,绝对不会错的。
不得不说,玛丽亚虽然说话老是尖酸刻薄,但是也不乏机智敏锐,而且从来不在乎什么敏感话题,只求让自己说得开心,偶尔还能开一些令外人听了之后侧目的玩笑。
比起姐姐来,玛丽亚还要更加心直口快、满不在乎。
艾格隆并不讨厌这种人,相反他倒是觉得和她交谈挺有趣,至少不会是那些乏味的社交客套话来回轱辘转。
他们走进教堂,一边欣赏着教堂内的陈设和雕塑,一边互相聊天,时不时拿先辈们和历史上的大人物开玩笑,一时间彼此倒是相谈甚欢,甚至隐隐然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艾格隆心里突然觉得,哪怕自己不抱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也可以同这位殿下交个朋友。
更何况,他真的需要讨好她,让她同意自己的计划。
玛丽亚和艾格隆漫步在宽阔的教堂内部,看着教堂内密布的廊柱及其雕塑、以及那些彩绘的玻璃,看着圣坛,以及那些装饰精致的窗格,还有那些圣象,感受着里面弥漫的宗教气息。
“完全输了……”玛丽亚突然发出了感叹,然后略微颓丧地低下了头。“我们巴伐利亚人无论如何是超不过他们了,我们建不了这样的教堂。我们只能在意大利人面前自叹弗如了!”
艾格隆对玛丽亚这种异常的好胜心感到很惊讶,他完全没想到在游览的同时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这也证明她确实被这座大教堂给震撼到了吧。
“也许您也不必为此伤心,米兰是一座富庶的城市,而它是市民们为这座教堂前后花费了几百年时间!如此可怕的人力物力支出,他们当然可以得到一座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迹建筑,您的国家比不过也是很正常的。”于是,他半真半假地安慰起了玛丽亚,“再说了,您要相信后人的决心和能力,虽然当代你们没有,但是说不定哪一天,某位巴伐利亚国王也会建设出一些令世人叹为观止的美丽宫殿和城堡,同世界上最美的那些建筑交相辉映。”
“那么这个可怜的后辈一定会非常倒霉。”玛丽亚咯咯地笑了起来,“巴伐利亚人一定会为他的挥霍无度而感到震惊和愤慨,然后把他给赶下王位!”
艾格隆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他也为玛丽亚的这个玩笑而深感震撼。
因为她居然说准了。
“我算是理解为什么您的王兄对您那么无可奈何了。”艾格隆笑着低声说,“他如果老是当面听见您这么说话,估计心里要哀叹为什么自家会有如此离经叛道的人吧。”
“您提到我的王兄那可是正好。”玛丽亚微微眯起了眼睛,“我离经叛道,但我又真正做过几件人神共愤的事情呢?我只是在嘴上犯下的罪行,而你们却是日常毫不犹豫地实践着!既然你们都能够毫无愧色,那么我为什么又需要有愧于心呢?
您说说看,除了表面上作为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君王和族长,他是一个天主教徒之外,他还有哪一点像个虔诚教徒呢?他沉湎酒色,挥霍无度,种种歪风邪气和土耳其苏丹又有多大区别?倒不如说,他跟苏丹只是披着不同皮肤的同胞兄弟罢了。”
毫无敬意地吐槽了兄长一通之后,玛丽亚又眯着眼睛看向了少年人的脸,然后戏谑地问了出来,“那么,我们敬爱的莱希施泰特公爵,您的种种歪风邪气、那些出尔反尔、欺骗、浪荡、骄横还有残杀的劣迹,又好在哪里呢?”
这下轮到艾格隆哑口无言了。
好吧,听她吐槽别人是挺有趣的,但是一旦领教了她的直接攻击,那么谁都无法安之若素。
最可恨的是,她说得其实是对的。
他在玛丽亚面前,也没办法信口雌黄地辩解,因为虽然他们见面虽然没多久,但是世界上没有几个人比她更加清楚艾格隆的种种劣迹。
所以,他只能尴尬地转开了视线,然后试图转移话题。
“教堂内我们已经逛了一圈了,要不要到屋顶上去看看?上面有很多尖塔和雕塑,还能一览整个城市的风景。”
玛丽亚轻轻点了点头,她看出了少年人是想要中断话题,不过她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既然已经讽刺了对方一下,那也就够了,再说下去大家就要不愉快了。
她既然善于刺伤别人,那自然也善于在恰到好处的同时停手,把一切局限于朋友之间的打趣当中。
教堂内总共有6个登上楼顶的阶梯,游客可以经过数百级阶梯徒步登顶,艾格隆和玛丽亚找到了阶梯,然后一起向上走去。
但是很快,艾格隆发现玛丽亚的脚步越来越慢了,脸上也微微泛红,显然有些力不能支的迹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倒也不奇怪,作为一直以来都不事劳作的公主殿下,玛丽亚本来就身体娇弱,再加上今天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此时让她攀登阶梯确实有些难受。
这也正好。
他也没有多说话,而是殷勤地向玛丽亚伸出了手。
玛丽亚愣了一下。
“作为您的游伴,我不能任由您疲累不堪;作为一个男人,我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女士忍受煎熬。”艾格隆微笑地看着她,“小姐,请允许我成为您的拐杖吧。”
玛丽亚的目光有些闪烁,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怎么?您在顾虑什么呢?难道您一向不是把自己的‘需要’放在任何事情之上吗?现在,我看您需要的正是帮助。”艾格隆继续说,“除非您选择选择放弃,我们直接回去算了。”
接着,艾格隆的视线里也带上了几分戏谑和挑衅——难道你刚才那么离经叛道好像什么都不怕,现在倒反倒是害怕了?
也许正是这种挑衅,让玛丽亚放下了犹豫,她直接伸出手来,抓住了艾格隆的手,然后身体右倾,将一部分的重量靠在了少年人的身上。
对少年人来说,这种程度的负重并不算什么,他就在玛丽亚的依靠下重新启动了脚步,带着她一起沿着解体往上攀爬。
不久之后,他们终于爬到了教堂的屋顶上。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夕阳正如同一团金色的绣球正渐渐地沉到西边的地平线之上,而在日落的余晖当中,整个城市的图景也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副壮美的尽管,顿时让两个人心里都有了一种不虚此行的感觉。
除此之外,在屋顶上面,还有非常复杂的石桥。这些石桥总计33座,连接堂顶各个部分,这些石桥本身也雕刻精美。而在石桥周围,密布着一个个尖塔,犹如是大理石构成的丛林一样。
这些精美的建筑堪称绝妙的艺术品,让艾格隆和玛丽亚都看得叹为观止,而他们当然也不会注意到,一个被落日逐渐拉长的影子,终于沿着他们上来的石梯同样来到了屋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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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不速之客
登上了米兰大教堂屋顶的艾格隆和玛丽亚,即使同时都对他们所看到的一切倍感惊艳。
一方面,整个米兰城市的市容展露在他们面前;而另一方面,教堂屋顶上那些精雕细刻、如同丛林般耸立的百余座大理石尖塔,一样也让他们看得叹为观止。
因为爬了这么多级台阶的缘故,玛丽亚有些体力透支,她的脸色因此发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这还是有艾格隆一路搀扶的结果。
不过,登上屋顶之后所见到的景色,让她心里觉得不虚此行。
他们借着各处过道和石桥,漫步在这些尖塔之下,沐浴在金色的残阳当中,也沉浸在了欧洲最宏伟、最优美的哥特式建筑洋溢而出的美感当中,简直难以自拔。
就连一向争强好胜的玛丽亚,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祖国是不可能修建出和它并驾齐驱的建筑了。
人都有爱美之心,而建筑的宏大艺术,就是那种连毫无文化熏陶的野蛮人都能够一眼都为之震撼,米兰大教堂就是其中一个鲜明的例子。
他们一边欣赏,一边聊天,心情也随之变得非常愉悦,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是他们心里都有一种流连忘返的感觉,只希望在这里再呆一会儿。
“现在我理解为什么我们德意志人,当年总会和意大利人征战不休了。”玛丽亚又突发奇想,指着屋顶下的米兰市那错落有致的建筑物,“这片土地太过于富庶繁华,又有谁能够忍住占有它的诱惑呢?”
诚如玛丽亚所言,在古代,德意志皇帝的一大爱好和任务,就是率军南下征服意大利,从这里榨取钱财,维持自己的帝国;而即使到了今天,富庶的伦巴底地区依旧是奥地利帝国的重要财源,维持着帝国的基本运转。
“您说得没错。”艾格隆点头承认了玛丽亚的看法,“就我看来,如果哈布斯堡家族不再拥有这里,那么他们就再也维持不住一流帝国的地位了。他们为了这片土地和法兰西打了几百年的仗,从中世纪的查理八世、弗朗索瓦一世到十几年前的拿破仑皇帝,他们都为之殊死搏斗过,血流成河——这就是它为保卫自己而付出的代价,当然也是值得的。”
“听上去您对此有些不满?”玛丽亚似笑非笑地问。“您准备在未来成为名单中的下一位对手吗?”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所不满。”艾格隆笑着回答,“一切都得看未来的需要。”
“狡猾的回答。”玛丽亚白了他一眼,“难道您对过去的事情不曾怀有愤恨吗?我看不像。”
“要说愤恨,确实是有,不光是我个人的,还有苏菲殿下和珂丽丝忒尔那一笔账,我都记在心里。”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话锋一转,“但是,仇恨归仇恨,在行动当中,我会按照另外一套更实际的逻辑行事,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够维护我的支持者,而不是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让他们白白丧命。”
玛丽亚对他的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惊讶,她既然出身于王家,自然也见多了类似的反复无常,当然明白对一个君王来说,利益比恩仇更加重要。
只是,她终究还是有点唏嘘,毕竟她的姐姐苏菲,就曾经突破了感情的界限,为这个少年人犯下了令人惊骇的过错,至今还在承受后果。
这一切是值得的吗?她扪心自问。
“如果她为您殒命呢?您还能把这份仇恨先搁置到一边吗?”她鬼使神差一般,轻声问。“毕竟她现在的生活环境确实很压抑。”
艾格隆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虽然他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但是玛丽亚顿时就感觉心头有些发寒。
“那就意味着哈布斯堡帝国的灭亡。”接着,玛丽亚听到了少年人用冰冷的语气回答,“也许时间不是一年也不是十年,但是我会用我接下来的余生,想尽一切办法去毁灭这个古老的帝国,让它失去一切曾经拥有的荣耀……我不说大话,我会用行动证明我能做到什么。
而我的外祖父和梅特涅也知道这个,他们再也不能够对我为所欲为了,反而要担心我,因为我比他们年轻太多,我有半个世纪的时间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他们虽然恨我,但是他们也怕我,我越是闯下偌大的功业,他们就越会顾忌我——所以您放心吧,他们不敢谋害苏菲的,相反他们会想尽办法保护苏菲殿下的安全……”
看着少年人那自信满满又充满了压迫力的回复,玛丽亚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这家伙终究还有超脱于利益、从个人情感角度出发考虑事情的时候。
有这样一番话,姐姐终究还是不算错付了……而自己,也并没有在白费力气帮助他们。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接下来,两个人更加没有芥蒂,继续攀谈起来。
本身来说,艾格隆就算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而且他还有意迎合讨好玛丽亚,因此更是说得口灿莲花,逗得玛丽亚咯咯直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就在这笑声当中,他们不自觉地靠得更加近了。
此时,已经到了白天的最后一点点时间,落日已经来到了远处民居的顶部,眼看就要沉入地平线了,他们两个走到了屋顶的边缘,然后欣赏着最后一幅壮丽的图画。
艾格隆看着落日,然后又回头看向了玛丽亚,此时黄昏的光线将她原本白皙的脸染得红扑扑的,让她原本经常显得刻薄尖刻的表情,突然多了几分稚气的幼态。
这是他不知道多少次在苏菲身上见过的样子,那种只有他才有资格、有福气见到的样子,那种真正剥开了由礼仪和傲慢构筑成的外甲,卸下内心心防后的样子。
他留恋过去,因而也就迷恋现在。
在心情激动之下,他突然伸出手来,握住了玛丽亚的手。
玛丽亚顿时气恼地瞪了过来,但是在少年人炯炯燃烧的目光下,她突然感觉脸上有些发烧,手却好像失去了力气一样,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无奈地放弃了。
然而,这个浪荡王孙的冒犯举动并没有就此结束,看到她的反抗如此微弱,他反倒是更加大胆了起来,他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两个人肩并肩地站着。
即使心里清楚知道玛丽亚不是苏菲,但是此时艾格隆心中仍旧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快意。
他恍惚之间找到了自己心中最刻骨铭心的那些回忆,以至于几乎快要去畅想“晚上该去干什么”了。
当然,即使在这个令人陶醉的时刻,他也没有完全让自己沉溺在喜悦当中,依旧用最后的一丝理智维持着敏锐的感知。
他突然心头剧烈跳动了起来,背上的肌肉也不自然地抖动着。
一瞬间,他几乎难以呼吸,原本沉醉在喜悦当中的大脑,也如同突然被浸入到了冷水当中一样,猝然在刺痛当中回到了现实世界。
这种刺痛,让他的感官也变得极为敏锐起来,他突然感觉到,在两个人的背后,在那些高耸的大理石尖塔和石桥之间,正有人在快速地向自己靠近。
脚步声很轻很轻,但是不会错,绝对有人!
而且目标很明显是自己。
艾格隆很快就从惊骇当中恢复了镇定,他全身的肌肉也随之紧绷了起来。
“你怎么了?”玛丽亚也从他的身体反应当中察觉到了不正常,顿时也从浪漫的迷乱当中清醒了过来。
“有人在偷偷靠近我们。”艾格隆小声回答。
“……哈!”玛丽亚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也是个聪明人,自然也知道,来者肯定不会是针对自己的,只可能是针对这个少年人。
“是什么人?”她嘶声问。
问得好,什么人?我怎么可能知道。艾格隆心中苦笑了起来。
奥皇,沙皇,苏丹,法王……天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自己死掉,去想到底是什么人没有任何意义。
先挺过现在再说。
“我们走吧。”艾格隆一边说,一边抓住了她的手,试图带她离开这里。
然而,他们刚刚走上了石桥,一个人影渐渐地从石柱下的阴影当中,慢慢地浮现了出来。
虽然这个人的脚步并不快,但是每一步都节奏平稳,更是带来了一种无声的压迫力。只是……
艾格隆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从脚步和身形来说,这是个女人?
很快,他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
在阴影当中,走出了一个女人。
艾格隆一边紧张地戒备着,一边努力确认接下来的情况。
然而,她后面没有人过来,一个也没有——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是独自过来想要对付自己的。
与其说愤怒,艾格隆现在心里更是感觉到有些疑惑和愤怒。
我怎么被人这么小看了?
顾不得多想,借助着落日最后的余晖,艾格隆看清了她的样貌——她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眉头微微皱着,用凌厉的目光注视着少年人。
她身上穿着一件朴素的灰色亚麻布裙子,肩膀上披着厚重的坎肩,齐肩的灰色头发披在脑后,虽然显得有些不修边幅,但是却也不显得杂乱。
她不紧不慢地走上了石桥,向着艾格隆走了过来,随着她距离的接近,艾格隆更加看清了她的脸。
因为年纪的缘故,她眼角上略微有着细密的皱纹,但是白皙的皮肤仍旧透着一股活力,而在她右眼的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减少了她身上的煞气,倒是让她显得多了几分悲悯——更加符合此时教堂的气氛了。
不过,比起以上这些更重要的是,她的右手上拿着一把剑。
艾格隆的注意力立刻被她的右手所吸引,很快,他就粗略地判断了,她手上的剑不是什么神兵利器。
但是,尽管如此,艾格隆却感受到了一股潮水般的压迫力正在向自己涌来。
这种压迫感,就像是当年还是个幼童的自己,面对自己的剑术老师福雷斯蒂上尉一样。
她一定会很厉害。艾格隆立刻就得出了结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打起了全部精神来应对。
因为这次出来是为了和玛丽亚见面,所以艾格隆身上并没有带着佩剑,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艾格隆立刻伸手入怀,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石桥对面的女人。
女人停下了脚步,然后定定地看着少年人。
艾格隆没有立刻开枪,因为他手里拿着的是这个年代的遂发手枪,他知道,他如果开了这一枪,并且没有击中对方,那接下来在他用通条装弹的时候,这个女人就会冲过来撕碎自己了。
所以他只能先用手枪威慑对方,寻找一击致命的机会。
“你是谁?来找我做什么!?”他大声问。
女人微微笑了起来,她眼角的泪痣也随之移动,让这个笑容多了几分怜悯,似乎是在为少年人现在还问这种问题而感到可笑一样。
“我是来杀死您的,罗马王。”
既然被对方叫出了这个名号,艾格隆就再也没有任何侥幸心理了,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不会善罢甘休。
他没有再愚蠢地询问对方为什么要来杀自己——想杀自己的人满坑满谷,他又何必问呢?
“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艾格隆也冷笑了起来,一次来展现自己的气势。
接着,他视线稍微偏了一下,看着惊骇万分的玛丽亚,“好吧,既然你是冲我来的,那么让她走吧,她是无辜的!”
“你们刚刚那么浓情蜜意,看上去她可不是那么无辜吧——毕竟,我虽然不认识她,但是从年纪上来看,她不可能是特蕾莎公主。”对面的女人略微有些嘲弄地回答,“罗马王,您倒是春风得意。当然,我不会为难一个弱女子的,她是您的情妇也无所谓,我今天只为您而来。”
艾格隆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这个女人还挺讲矜持的。
于是他示意玛丽亚赶紧先走。
“不行……”玛丽亚回过神来了,然后立刻拒绝。
接着,她惶急得几乎掉下了眼泪,“我是应她要求过来的,怎么能抛下你不管,要是你有什么不测我该怎么对她交代啊!”
看到她惶急的样子,艾格隆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些温暖。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先走吧,如果你不走,我们谁也走不了,留在这里也只会拖累我而已。”艾格隆温言安慰了她,然后眨了眨眼睛,“我们会重聚的。”
玛丽亚瞬间读懂了艾格隆的意思。
“好吧……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在下面等你。”她点了点头。
接着,她迈着惶急的脚步,摇摇晃晃地从另一侧的过道和石桥离开。
“您尽管让她去搬救兵,没关系的。”这个女人没有做出任何阻拦,任由玛丽亚离开,等到玛丽亚的身影消失之后,她傲然看着少年人,“来回的时间,足够我让您永远长眠于此了,罗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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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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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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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脱险
“陛下!”
听到这一声惶急的呼唤,艾格隆原本渐渐衰弱的精神,陡然一振。
“陛下!”接下来又是一声呼唤。
这不是幻听……这是真实的!
艾格隆的心里顿时狂喜。
看来,自己终于把时间拖延到了自己的手下们赶来救援自己。
也就是说,马上就可以生还了……!
在这股狂喜的冲击下,艾格隆的体内又生起了无穷的力量,失血过多所带来的衰弱,也因此而暂时被驱散。
和他一样,和他交手的比昂卡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呼唤。
刚才和这个少年人拼死搏杀的时候,她已经忘却了时间的流逝,然而这些呼唤则无情地告诉了她一个事实——她的行动即将失败了。
素来心高气傲的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因而她的心态也变得越发焦躁起来。
“锵!”在重重的金属交鸣声当中,她往后退了一步,暂时停止了这一场拼杀
天空当中依旧不断电闪雷鸣,而这时候,细密的雨滴开始从天空当中飘落。
雨滴越来越大,拍打在了两个人的身上,然后汇聚成水流从身上滴落,这些雨滴沾满了他们身上的血迹,也浇灭了两个人心中点燃的怒火。
比昂卡睁大了眼睛,然后借助电光,费力地在黑暗当中盯着对面的少年人。
毫无疑问,他的手下已经跑了上来,现在在到处搜索他。
艾格隆自然也知道这个事实,所以他趁着两个人暂时停手的间隙,大声喊了出来。“我在这里!快过来!”
“陛下!”
听到了少年人的喊声之后,对方的回应几乎带上了哭腔,然后马上向这边冲了过来——很显然,在几十秒之内,艾格隆这里就将得到增援,并且彻底赢得今天的战斗。
而他也知道,比昂卡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等着束手就擒,她会趁着他们赶来之前最后的一点时间,来进行最后的努力。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比昂卡确实打算进行最后一搏。
经过了短暂的停顿之后,她心中那种狂热的杀戮欲望已经消褪,又恢复了最初的冷漠。
只是,眼下她的状况无法和之前相比了——现在的她,除了半边脸被打得红肿、脖子被伤口流血染红之外,身上也在刚才的激战当中出现了几道伤口,身上穿着的裙子因此出现了几道裂痕。
如此狼狈的样子,在她这一生当中极为罕见,她甚至已经记不得上次这么惨烈是什么时候了。
但是她知道,这一切不能就这样结束,她的荣誉、她的自尊都不允许她就这样失败。
在短暂的间隙当中她已经恢复了些许体力,身体也被强行调整到了可以再战的状态,雨点不住地倾洒到她的身上和地上。
在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穹,并且短暂地照亮大地时,她又重新动了,急速地再向少年人冲了过去。
剑刃的寒光在黑暗当中划出了优美的弧线,这是比昂卡在集中一切精神、全神贯注之下的一击,角度和速度都几乎无懈可击,她相信一定可以带走少年人的性命。
然而,她还是事与愿违了。
艾格隆同样也在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她这一击,因此借助闪电的威光,他微微屈膝,然后奋力挥剑,封住了短剑刺向他咽喉的路线。
在剑刃重新撞击在一起的时候,艾格隆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到了自己的手臂上,让他原本就因为失血而衰弱的身体更加多了几分晕眩。
但是,他还是鼓起最后的气力,继续持剑和对方对峙着。
他知道,时间就在他这一边,而且很快就可以见个分晓了。
这时候,尖塔附近响起了急促而细密的脚步,这些脚步因为踩在雨水上而发出哗哗的轻响。
很明显,失败了……
虽然不愿意接受,但是确实失败了——比昂卡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尽管心中万般无奈,但是现实再容不得她继续恋战或者迟疑了,再拖延下去恐怕她自己都会成为这个少年人的俘虏。
“罗马王,您确实非常厉害。”比昂卡又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收回了剑,摆出了不再恋战的架势。
仿佛有点不甘心,她又补了一句,“但是,以您现在的身体状态,如果再给我几分钟时间,您一定活不下来了。”
艾格隆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但是他更加有理由不服气,“如果一开始我就有武器,您肯定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如此大言不惭的话,让比昂卡听着冷笑了起来,但是她也没有再出言反驳——一方面她已经没有了时间,另一方面,让一个少年人在绝境之下居然活了下来,她自己也觉得非常脸上无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不管怎么样,失败就是失败,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人生当中,在这里出现了难以忍受的污点。
这个污点,必须用这个少年人的血才能清洗干净。
“我会杀死您的,虽然不是今天,但是终有一天,您会死在我的剑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之后,又是一阵电闪雷鸣。
在电光的照耀下,比昂卡微微屈膝,抬了一下已经破损不堪、沾满各种污秽的裙子,向少年人行礼致敬。
相比于第一次行礼时的轻视,这一次她的行礼倒是显得郑重许多。
正是因为郑重,所以更加凸显出了她此刻的决心。
接着,她转身往后逃遁,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夜的黑幕当中。
艾格隆目送着她消失的身影,他并没有追击的欲望,因为他此刻的身体状态确实已经濒临极限了——
刚才,他只是靠着求生的意志和壮志未酬的傲慢,强行支撑住了而已,如今生死危机已经渡过,他终于又重新感受到了失血后的疲惫。
他只感觉自己的眼皮极为沉重,身体也开始摇摇晃晃,于是他用剑当拐杖支撑住了自己。
雨滴在他身边哗哗作响,而他的听觉也渐渐地有些模糊了,但是即使如此,他也能够察觉到,有几个人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接着,他就被人搀扶住了。
“陛下,您没事吧!”来人带着哭腔问。
“我——当然有事。”艾格隆嘶声回答,“但现在没事了。”
接着,他双眼一黑,然后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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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艾格隆渐渐地张开了眼睛。
视线一开始有些模糊,片刻之后他才慢慢地适应光线。
接着,他的记忆开始复苏,从游览米兰大教堂开始,最后定格在了他驱赶走比昂卡的那一幕。
接着,他发现自己处在一个他之前不认识的房间里。
他顿时警觉了起来。
“你醒了?”旁边传来了一声温柔的呼唤。
艾格隆转头一看,发现床边赫然坐着玛丽亚公主。
也许是因为太过疲惫的缘故,她的眼睛有些红肿,脸色也相当苍白,不过这反倒给她增添了几分梨花带雨的魅力。
当然,对艾格隆来说,眼下也不是欣赏美貌的时候,他还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
他试图移动一下身体坐起来,但是很快,从肩膀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放弃了努力。他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的肩膀上缠着绷带。
“别动。”玛丽亚伸手摁住了他,示意他别再挣扎,“现在您需要静养。”
艾格隆评估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相当糟糕,不过既然自己已经醒来,那么就证明没有生命风险,而且四肢也尚且健全,那一切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够恢复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反倒是镇定了下来。
现在既然反正已经不能再做别的事情,于是他开始询问玛丽亚。
“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玛丽亚回答,“不过医生说虽然您的身体很强健,虽然受的伤势比较重,但是没有生命危险——事实倒也证明确实如此。”
“这是在哪儿?”艾格隆再问。
玛丽亚看上去也没有隐瞒他的意思,马上如实地回答了他,“这是我租住的旅馆,不过不用担心,整个这一层楼都已经被我包下来了,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搅您的。”
艾格隆并没有安心下来,反倒是有些惊讶。
他是被自己的手下解救下来的,为什么反倒是被送到了这里来?
难道,在自己昏迷之后,玛丽亚施展了阴谋,把自己从手下们手中抢了出来,然后隔离在这个地方?
按理说来,应该被送回到莱昂-埃斯波西托给自己租下来的庄园才对吧?
虽然艾格隆心里也觉得这个想法非常离奇,但是他不得不产生了些许的疑心。
也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想法,玛丽亚微微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喂!您怎么能恩将仇报呢?明明是您的那位卫队长恳求我暂时收留您的——”
“安德烈?为什么?”艾格隆大为惊讶。
“那位先生认为既然那个女人追上了您,那就说明您的行踪已经暴露给了她,如果把您送回原来的居所的话,说不定就会又被她追上来,甚至还会有更多人跑过来,而您现在的身体状态也不适合到处转移——所以,经过慎重考虑之后,他恳请我暂时收容您,把这里当成是秘密的庇护所。”
接着,玛丽亚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怨怒,“我原本是不想答应的,奈何他非常诚恳地求了我,最后我看在这份忠诚的份上才勉强同意了。结果没想到您一醒来居然就怀疑我!真是令人齿冷,把您绑架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玛丽亚的这一通解释和抱怨,倒是让艾格隆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
原来如此……倒是错怪她了……
艾格隆心里又是庆幸又有点惭愧。
“抱歉,殿下……我多想了。请您原谅,处于我这个处境下的人,总会有点疑神疑鬼。”
接着,他又打量了一下玛丽亚清减的面容,看得出来她确实疲惫不堪。
“殿下,这段时间是您照顾我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不然呢?”玛丽亚反问,“难道我还敢把您托付给其他人吗?”
“谢谢……真的谢谢您了。”艾格隆心里一阵感动。
他当然看得出来,在大教堂屋顶上,自己让玛丽亚先走的时候,她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她确实非常不愿意看到自己遇难,甚至在危急关头还不愿意离开。
也许是因为想给姐姐一个交代,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这份关心是真情实意的。
而在自己受伤之后,也正是在她的庇护之下,而成功化险为夷。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份难以磨灭的恩情。
“在我昏迷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呢?”定了定神之后,他又问。
“你们这样一闹腾,当然引起了骚动,米兰的警察把它当成了一起治安事件来调查处理。”玛丽亚兴味索然地回答,“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向他们亮明的身份,并且告诉他们我只是微服出游,打算看看这座美丽的城市,不曾想闹出了一些意外,请求他们原谅并且予以通融……被我这么说,他们先是犹豫,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艾格隆先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又警觉了起来。
警察虽然碍于玛丽亚的身份不会再多加处理,但是这个消息会被他们报告给维也纳,而梅特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对玛丽亚为什么来到米兰起疑心……然后,他应该很快就能够猜测到,她是为了来这里和自己见面。
艾格隆不敢去判断梅特涅在猜到事实之后会怎么做,不过他绝对不敢去赌一下。
好在,在消息来回之间还有时间,自己倒也不必着急,先尽快把身体养好、恢复行动自由再说。
经过了玛丽亚这一番解释之后,艾格隆总算了解了他现在的处境,虽然很糟糕,但至少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
他现在更加好奇的是,到底是谁指示那个叫比昂卡的女人来追杀自己呢?
他得罪过的人太多了,几乎数不胜数,但是从时间线以及其他迹象来看,应该不是沙皇或者苏丹派的人。
奥地利人也肯定可以排除——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行动,他们要么会装作看不见,要么会直接出动成百上千人围捕自己,不会搞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应该是法国人。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波旁王室肯定是最为合理的嫌疑人。
但是艾格隆又觉得这个推理隐隐间好像又遗漏了什么,于是陷入到了疑惑当中。
“您在发什么呆?”玛丽亚看他状况有些不对劲,于是问。
艾格隆哑然失笑,既然想不出答案,那纠结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关系,不管她的幕后指使者是谁,自己以后总有的是机会报复。
“我在想,应该怎样报答您……”他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玛丽亚,“殿下,现在您是我的恩人,我愿尽我所能地为您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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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病人的待遇
“殿下,您是我的恩人,我愿尽我所能地为您效劳——”
艾格隆的语气非常诚恳,在这一刻,他不是故意讨好对方,而是在说真心话。
不管怎么说,是玛丽亚及时叫了救兵,并且在自己受伤昏迷之后收容照料了自己,等于是救命之恩了。
艾格隆一向恩怨分明,之前玛丽亚就已经帮过他的忙,现在又有了这份恩情,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尽量报答。
玛丽亚注视了他的脸,感受到了这份诚恳的态度,于是她淡然一笑。
“您好像欠我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不过,这一次您遭遇到这场劫难,也有我的责任——是我带着您单独在这里游览的,导致您落了单,不得不自己一人独自面对强敌,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认为我也有义务来做出补偿。再说了……我之前就说过,如果您死在了我的面前,我该怎么对我的姐姐交代呢?所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艾格隆有些意外。
不是玛丽亚说话太难听,而是这一席话实在太好听了——好到简直不像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然后,他陡然察觉到,现在的玛丽亚似乎和平常那个尖酸刻薄的样子不太一样,不光在床边守候照料自己,而且还如此通情达理,展现出了温柔的一面。
如果苏菲在自己身边,一定也会同样如此的吧?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突然又担心起那边的苏菲来——如果苏菲听到这个消息的话,一定会担心坏了吧。
“这件事您能够替我保密吗?”他连忙请求玛丽亚,“我不希望苏菲知道……要知道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知道了也无非是让自己伤心难过而已,于事无补。”
“好的,没问题。”玛丽亚直接答应了下来,“我也觉得很难跟她措辞。”
“谢谢。”艾格隆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又问,“那天晚上袭击我的女人有下落吗?”
“没有……她直接消失了。”玛丽亚摇了摇头,“我下了教堂之后,就叫人上来了,然后因为体力不支留在教堂底下等候消息。但是那些人上去之后,都没有看到过那个女人……我想,她应该是从另外一边的过道溜走了吧。”
艾格隆皱了皱眉。
比昂卡成功逃走确实是在意料之中,而她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依旧想要完成任务。
虽然自己这次之后一定会吸取教训更加注意个人安全,但是这个危险的对手一直隐藏在暗处,绝对不会是好事。
好在,自己也并非完全没有线索。
她既然是艾格妮丝的老师,那么以后自己可以从艾格妮丝那边获取有关于她的信息,甚至找到她的行踪也说不定。
对于那些胆敢对自己动刀兵的人,艾格隆绝对不会轻易宽恕,他要让她尝到足够的惩罚,只有这样才不负自己的威名。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尽快养好身体,然后在追捕自己的人到来之前离开米兰。
了解清楚了现在的基本情况之后,艾格隆反而没有了多少紧张感,相反因为险死逃生,他又有了好心情。
“她现在状态也不会太好。”艾格隆带着些许的得意,小声对玛丽亚说,“她追杀我的时候,我拼着自己受伤抢走了她的剑,然后和她缠斗了许久,这期间我伤势加重,但是她也受了伤,我想不管怎样,她至少会消停一段时间养伤,我们的安全是没问题的。”
接着,艾格隆详细地描述了自己和比昂卡交战时的经过。
对他来说,单独和人生死相搏的机会其实很少,前天夜里那惊心动魄的一战,是他永恒难忘的经历,更何况他还赢下来了,这就更让他得意了。
虽然这里只有玛丽亚一个听众,但是少年人的虚荣心,让他还是忍不住炫耀一下。
而玛丽亚确实也相当配合,她入神地听着,当艾格隆说到险处的时候,她虽然明知道结果但还是忧形于色;当艾格隆说到抢剑反击的时候,她也忍不住眉飞色舞。
等到艾格隆说完之后,她非常遗憾地叹了口气。
“真可惜,我没办法亲眼目睹你们的那一战,那一定会非常激动人心吧。苏菲一直夸耀您剑术超群,我却没有直观的印象——如此精彩绝伦的演出我却错过了,诚然遗憾!”
“如果您乐意的话,等我身体恢复以后,我可以为您表演几手。”艾格隆顿时笑着回答。
“那样的话,味道就不同了……”玛丽亚却遗憾地摇了摇头,“如果单纯想看表演的话,我在王宫里就有的是机会看,但是像您这样为命运和生死而战的场面,却不是能够表演出来的……您的才能应该用于英雄般的搏杀,而不是用于对夫人小姐们的表演。”
听到了玛丽亚的夸奖,艾格隆心里大有知音之感。一时间甚至有点庆幸自己因为受伤而受到这样的待遇。
玛丽亚虽然牙尖嘴利、刻薄无情,但是毕竟是从小生活在温室当中,几乎没有见过刀光剑影。而且因为在国王的一群子女当中排行较低(年纪倒数第二)的缘故,她从小到大也没有被寄予过什么厚望,更没有人把她当成什么重要人物来培养,父王对她的期待,无非也就是正常过完一生,如果有机会的话找个国王出嫁了,仅此而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她读过很多书,却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心里所有对“险恶”的了解,都是想象当中的模糊印象,更加没有机会亲身参与过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一种令人艳羡的人生,他们巴不得就这样无忧无虑地富贵一生,但是对玛丽亚来说,在安心享受公主殿下的尊荣之余,她又总免不了会有一点幻想……希望自己能够见识到那种超凡脱俗的场面,见识到安稳人生当中所不可能经历的惊涛骇浪。
而在这个少年人身上,她真的见到了。
虽然年纪比她还小,但是他已经做出了那么多大事,现在更是当着自己的面和人生死相搏,这又怎能不让人钦佩呢?
对他才能的朦胧仰慕,以及对他受伤后那种虚弱模样的垂怜,两种心态混合在了一起,让她一反常态,对这个少年人展现出了格外温和的一面。
艾格隆当然不知道玛丽亚公主心中的那些想法,但是他本能地察觉到了,此时她对自己的印象极好,既敬佩又怜悯,因此他决定进一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故意开起了玩笑。
“如果您想看到生死相搏的场面,那就是为难我了,我哪有那么多亲身犯险的机会?我有那么多愿意为我慷慨赴死的部下,我只要驱使他们就行了。您要不试一下在王宫里重金悬赏,看看那些剑术教官们拿出真本事拼杀的样子……”
“怎么可能!您把我们家族看成什么了?残暴的罗马奴隶主吗?”玛丽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再说了,我想看到的不是单纯的鲜血和厮杀,而是那种为了求生、为了远大志向而迸发出来的光辉,这种东西角斗士是不会有的,可遇而不可求。”
艾格隆听得出来,她的言下之意是……自己是特殊的。
当然,他也是这么坚信的。可是在她口中说出来,却也蕴藏着某种情愫。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再推脱了——要不这样吧,以后等我把那个女人逮住了,我就让您来欣赏欣赏我怎样彻底击败她的吧。”艾格隆兴之所至,随口做出了承诺,“说实话我也有点不尽兴,这一次是我被偷袭了,还受了伤,好不容易才扳回了局面,下一次我要让她明白到底谁更厉害!”
看着少年人又是遗憾又是得意的样子,玛丽亚禁不住笑出声来。
“好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了?”一边说,她一边伸手抹了抹少年人的脸,“和人动刀枪就是冒险,再厉害的人也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您既然身负那么多人的期待,又怎么能为了取悦别人而去主动冒险呢?”
虽然她话里是在责备,但是她的手却相当轻柔,就像是在安抚他一样。
被她细嫩修长的手指所触碰,艾格隆突然感觉脸上一热。
片刻的恍惚当中,他又回想起了自己和苏菲相处时那些旖旎的画面——那时候,他们类似的调情举动可是做了无数次,更过分的也有无数次。
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玛丽亚的尾指。
“呀!”玛丽亚犹如是触电一样收回了手,然后怒视着少年人。
艾格隆这才意识到他做得过分了(或者说太急切了),于是连忙以歉意的眼神看着对方。
“抱歉,殿下……您的魅力让我迷醉,我一时间昏了头。”
也许是他现在的状态让玛丽亚不忍心再发火,也许是他找的这个理由比较让她能够接受,总之玛丽亚没有再暴怒,只是小声讥讽了他一句。
“明明身受重伤还有这份闲心,您果然是个了不得的浪荡王孙。”
艾格隆只能尴尬地摆出无辜的笑容,希望蒙混过关。
就在这时候,他的肚子发出了响声,让他摆脱了尴尬的气氛。
艾格隆这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确实已经相当饥饿了,毕竟在昏迷当中也无法进食。
“您这里……有吃的吗?”他小心翼翼地转开了话题。
玛丽亚总算也没有再追究,而是点了点头,然后冷淡地回答。
“稍等下吧。”
接着,她丢下了艾格隆,走出了房间,看样子是去找旅馆的厨房要吃的东西了。
在她离开之后,艾格隆百无聊赖,只能看着天花板的图案和窗外的楼房解闷,好在玛丽亚并没有离开太久,很快又回来了,而这时候她的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了两个大碗和汤勺。
她把盘子端到面前的时候,艾格隆发现两个碗里是热气腾腾的燕麦粥和肉汤,已经被饿了这么久的他,一闻到那股香味,立刻就食指大动,几乎难以自持。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并且抬手想要拿起汤匙进食,但是却被玛丽亚阻止了。
“医生说您的肩膀被人穿刺过,为了尽量恢复到原本的状态,现在最好不要乱动,所以还是我来帮助您吧——”
一边说,她一边拿起汤匙,然后从碗里面舀了一勺肉汤,递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艾格隆先是惊讶,然后是感动,几乎差点流下了眼泪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大概是享受这种待遇的第一个人吧?”在喝下之前,艾格隆几乎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如果您再多费口舌的话,那就不会是了。”玛丽亚皱了皱眉头。“如果不是看您可怜,我又怎么会这么做?您要是嫌弃的话,那就另外找个人过来代替我吧!”
毫无疑问,这对她来说也是相当尴尬的事情,所以她只能以凶巴巴的样子掩盖过去。
既然这么说了,艾格隆哪里还敢多话,立刻张嘴就喝了下去。
这些食物都做得水平一般,不过此时早已经饥肠辘辘的他,喝下什么都如同美味——再说了,这还是玛丽亚殿下亲自屈节送到口中的,自然可以再多加几分。
于是,艾格隆作为一个病人,享受了这一套自己之前不敢想象的服务。
平心而论,玛丽亚确实没有什么伺候人的本事,比起夏奈尔的细心体贴来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艾格隆的衣服和床单上都不小心洒到了热汤,不过即使如此,他依旧非常感动。
不管出于何种理由,她都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于是,两个人在沉默当中持续了喂食和进食的过程,一切都是那样安静,甚至有点温馨。
不过这种短暂的温馨注定不会太长久,没过多久,房间门口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被打搅的艾格隆心里有些不耐烦。“谁?”
“……先生,我听说您醒了,太好了……”房间门口传来了安德烈-达武的声音,几乎就要喜极而泣了。
艾格隆知道,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一定坐卧不安,所以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来见自己了。
哪怕打搅了自己的“雅兴”,但这份忠诚不能随便泼冷水。
于是,他按捺住了自己的不耐烦,温和地回答了他。“稍等一下,我正在用餐——马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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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密令
“稍等一下,我正在用餐——马上就好。”
说完之后,艾格隆带着歉意对玛丽亚笑了笑。
玛丽亚也从最初的慌乱当中镇定了下来,又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默不作声地帮助他把剩下的肉汤也喝完了。
她把碗碟都放回到了盘子里,而艾格隆用没受伤的右手拿起手绢擦了擦嘴,接着喊了出来。“进来吧!”
门立刻就推开了,接着安德烈-达武直接就冲了进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少年人,以及他此时打着绷带的凄惨模样。
“陛下!”他的眼角立刻流出了歉疚的泪水,然后带着哭腔向少年人道歉,“对不起……是我失职了,我辜负了您的信任,让您遭受了如此痛苦,这真是我百死莫赎的罪孽!”
自从被艾格隆赋予了“追查那些盗窃帝国财产的叛徒”之责任以后,安德烈-达武可谓是尽心尽力,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这项任务当中,以至于艾格隆在米兰会见玛丽亚的时候,他没有随同保护。
所以,在接到了“陛下遇袭”噩耗的时候,他宛如五雷轰顶,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事情,立刻就赶回到了陛下的身边。
他一直都梦想着帝国能够复辟,而这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位少年陛下身上,甚至没有一个靠谱的替代品,所以如果这个少年人因为意外而早逝,那么他的梦想来将会遇到毁灭性打击,甚至可以说是他整个人生的终结。
在这种打击面前,什么计划什么补救几乎都没有意义了,恐怕至少二十年内他们这些波拿巴支持者们再也无法造成什么声势。
“不要自责,这一切你并不负有责任。”艾格隆淡然安慰了对方,“我之所以落到这个地步,是因为我自己的疏忽,你没有任何失职的地方,相反,现在我还需要你为我补救。所以,打起精神来吧,安德烈。”
听到了艾格隆的安慰、尤其是看到他目前神志清醒而且没有生命之忧以后,
原本忧心如焚的安德烈,总算稍稍地安心了下来。
“陛下,我会的,无论您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立刻去办。”他连忙向艾格隆保证。
“那么,现在,先跟我镇定下来,请坐。”艾格隆偏移了一下视线,示意安德烈先坐下。
安德烈顺从地坐了下来,然后他终于注意到了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玛丽亚公主,以及她手中拿着的盘子。
难道刚才是她在帮助陛下用餐吗?安德烈顿时就理解了为什么陛下要自己在门外等一会儿。
陛下还真是厉害,居然能让一位公主殿下甘愿这样对待自己……
他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突然发现玛丽亚殿下正在用冷漠而严厉的视线看着自己,于是他立马就坐直了身体,然后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再也不敢有什么别的多余想法。
在艾格隆身边呆了这么久以后,他早已经学会了视而不见的本领,就像历史上任何一位在君王身边得宠的宠臣一样。
他是亲眼目睹过陛下和玛丽亚公主见面时的场景的,虽然云里雾里,但是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知道两个人关系非同一般。
他更知道,陛下无论和玛丽亚公主之间有什么私情,都不是他一个亲卫队长可以评论或者干涉的,他如果掺和其中,只会给他本人带来危险。
“我先出去了,你们自己聊吧。”在暗中警告了安德烈之后,玛丽亚冷淡地向艾格隆暂且告别,接着拿着盘子走出了房间。
精神高度紧张的安德烈,总算松了口气,而后又对陛下的现状忧心忡忡起来。“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您能够告诉我那一晚您的遭遇吗?”
艾格隆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隐瞒,于是又打起精神来,把自己那一晚上和比昂卡激战的过程,大致地讲述给了他听。
当听到了这个刺客居然是艾格妮丝的师傅时,安德烈先是大为震惊,然后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自己朦朦胧胧的预感居然如此准确地应验了。
等艾格隆讲述完了之后,他又有些义愤填膺,“之前我还对艾格妮丝小姐的老师满怀敬仰,虽然不认识她但是我觉得能教出这样的徒弟,她一定很了不起,我真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么卑劣的事情来!无耻!”
“道义上的谴责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艾格隆倒是冷静很多,“再说了,她也是受人指使的,本身跟我并没有什么仇怨,我真正的仇敌是她幕后的指使者……”
接着,他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阴森,“毫无疑问,这是我从小到大以来受到过的最惨烈的伤害,差点把命都搭上!这不仅仅是对我身体的伤害,也是对我尊严的侮辱,我绝对无法轻饶了他们,一定要报仇雪恨!但是,光是对比昂卡报仇雪恨是不够的,如果不把这个指使者揪出来的话,我的耻辱将永远不会消除。”
艾格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报今日之仇,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上将会永久留下这次刺杀的印记——他的肩膀哪怕恢复了以后,一定也会留下疤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想到这了,他就觉得难以抑制的愤怒和耻辱。
对他尊严的冒犯,必须加倍偿还。
“您说得对,我们一定要惩罚!”安德烈-达武立刻附和,“那您觉得是谁指使她这么做的呢?”
“这个我现在当然还不知道,但是我认为,下命令的人一定是在法国。”艾格隆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猜测,“虽然有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但是他们其中大部分人都在千里之外,来不及布置对我的刺杀,况且我们来到米兰才这么点时间,如果是临时起意的话,她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我并且确认我的身份——她肯定是一路在尾随追查我们,而最近我在法国境内的活动,应该就是刺激他们决定动手刺杀的契机了——”
“您说得有道理。”安德烈想了想,然后点头认同,“那么这就是伪王派人下的手了?”
“很有可能……但未必一定是如此。”艾格隆沉吟着回答,“在巴黎,还有另外许多人想要我的命,当年对皇帝心怀不满的人太多了,我们波拿巴家族从来不缺仇敌——甚至奥尔良公爵和他的支持者们,也有动机提前铲除我这个王位竞争者。”
安德烈同样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他有些头脑迷糊了,“那……我们应该怎样确认甄别出真凶?”
“当然是派人实地去看一看。”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回答,“等我这次回去之后,我就让埃德蒙-唐泰斯去巴黎一趟,为我们打前站,同时追查之前袭击我的阴谋,我相信以他的能力,一定可以替我揪出这个险恶无耻的敌人。”
安德烈-达武愣了一下,他听出来了艾格隆的弦外之音。
“陛下,您是说要在巴黎安置您的常驻代表了吗?”
“是的。”艾格隆点了点头。“现在确实到了这个时候了,伪王的统治摇摇欲坠,我们要提前开始布局了,今天的事情提醒了我,在法国我们还有很多敌人,伪王垮台并不意味着法兰西会自动落在我们的脚下……所以我们要增加我们在法兰西的存在感,联络各方的潜在支持者,为接下来我们接收这个国家做准备。这是一个繁重的任务,我必须让自己最信任的人来干这件事——我认为埃德蒙最为合适。”
安德烈也同意这个看法。
其实他心里更想让自己来执行这项任务——但一来,他觉得自己应该负责更重要的保卫陛下安全的工作;二来他毕竟是达武元帅的侄子,在巴黎有很多人认识自己,如果自己去巴黎的话很容易被揪出来,反倒坏了陛下的大事。
“我相信基督山伯爵一定不负您的重托。”因为和伯爵交情不错,所以他立刻就给埃德蒙-唐泰斯说了好话,“我想,只要您给他足够的支援和权限,他一定可以在巴黎风生水起,为您重新夺回那座城市奠定基础。”
“我也相信,命中注定他会在那里大放异彩。”艾格隆微笑着,发出了一句让对方莫名其妙的感慨。“我会给他一大笔钱,让他扮演好他应该扮演的那个角色。”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确实是真正的人尽其用了。
不过,和原着不同,基督山伯爵埃德蒙-唐泰斯这一次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之为“钦差大臣”,是他的全权代表,可以调动的资源和原着那个异邦人迥然不同,他不需要做出那么多浮夸的事情来炫耀自己了。
到了那里之后,他首先将要和特雷维尔将军汇合,然后两个人精诚合作,一起为他效劳——而之前埃德蒙-唐泰斯已经去过巴黎一次了,已经为此打下了基础。
艾格隆相信他们两个人一定可以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务,甚至会比自己期待得还要好。
“陛下,艾格妮丝小姐那边……您打算怎么办?”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安德烈小心翼翼地问,“我相信她肯定不会牵涉其中的,她一直都对您尊敬有加,而且嫉恶如仇,虽然向您动手的人是她的师傅,但是她绝对不会参与其中——甚至我认为,如果她事前知道的话,一定会试图阻止她的师傅做下这种卑鄙行为的。”
安德烈之所以冒险主动提起艾格妮丝,是因为他害怕艾格隆因为比昂卡的刺杀而迁怒于她,影响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就个人感情来说,他一直都很钦佩艾格妮丝小姐,而且他还信了埃德加的那一通忽悠,私下里认为艾格妮丝小姐才是陛下和法兰西人民最亲切的纽带,所以他非常乐见她和陛下结成善缘。
眼下两个人相隔千里,已经音讯全无,如果再因为比昂卡的事情蒙上更多的阴影,那不啻为灾难,所以他打定主意要避免这种事发生。
好在,他的担心原本就是空穴来风。
“安德烈,我当然知道艾格妮丝不是这样的人了——再说了,师傅的事情跟徒弟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需要为此承担任何责任,我也不是那种喜欢迁怒于人的无能之辈。”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开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玩笑,“不过,如果有哪一天,我能把那个女人逮到手里,然后能够看到艾格妮丝来向我求情,那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安德烈并不太理解艾格隆捉弄艾格妮丝的恶趣味,不过他也看得出来,陛下对艾格妮丝小姐的看法并没有改变,于是他也安心了下来。
于是他又转开了话题,“您之前说过要在这里呆十天就走,但是现在看您的身体状况,到期之后应该也是难以行动,必须重新调整行程,而且要跟约阿尼纳那边知会一声……”
他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但是他的潜台词艾格隆自然也听得明白。
“不用告诉特蕾莎了,她现在怀了孕,在那边又帮不上忙,知道这些平白担惊受怕又有什么意义呢?我随便找个借口拖延几天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安德烈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敢说出口而已,既然有了艾格隆的命令,那他也就没有顾忌了。
“好的,陛下。”
艾格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完全康复,但是他更知道现在虽然暂时安全了,但是之前的事情已经给自己敲响了警钟——危险一直对自己如影随形。
他这一次虽然击退了比昂卡,但自身也付出了惨重代价,而且,很显然现在米兰当局的报告已经在向维也纳政府传递了,更加让他有一种此地不可久留的感觉。
很显然,他现在的安危,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玛丽亚了。
“要让玛丽亚殿下带我们离开,继续躺在这里只会让她和我都被人观察注意到。”思考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做出了结论,然后又问,“安德烈,你有把握解除她身边的那几个扈从和女仆的武装吗?”
安德烈大为震惊,他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陛下……您……您是什么意思?您要绑架她吗?”
“这谈不上绑架,只是临时措施罢了。”艾格隆摇了摇头,“只是请她带我们一程而已,她是我的恩人,我对她只有尊敬和感激。但她身边的那些人不一定可靠,所以我们要暂时控制起来,这有什么不对吗?”
安德烈瞪着眼睛,但是却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玛丽亚殿下如果不高兴,因而不愿意配合怎么办?”
“那就想办法让她配合吧——”艾格隆微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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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绑架
“那就想办法让她配合吧——”
艾格隆的笑容意味深长,没有再过多解释自己的想法。
安德烈-达武虽然有些不得要领,但是他却深信陛下能够心想事成——毕竟,一直以来,这个少年人已经证明了他确实有各种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本领。
而且,从刚才他和玛丽亚殿下的亲密举动来看,想要让那位公主殿下默认既成事实,确实不会太难……
自从来到基督山岛并且投奔到陛下麾下以来,他已经在陛下身边随侍很久了,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在最近的距离观察着少年人的一言一行,并且见证着他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如果说,之前他对少年人的尊敬是因为他的身份而必须产生的话,那么现在,他对陛下的钦佩已经是因为陛下个人了。
不提之前那些惊人之举,即使现在少年人身受重伤并且身处险境,却依旧从容不迫的气度,更是让他越发敬佩。
能够追随在这样的人身边,让他对帝国复辟事业的成功深信不疑。
至于那些恩将仇报、风流浪荡的小小道德瑕疵,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事——甚至可以说,这样才像个君王呢!
他在自己的私事上恪守原则,热忱而且坦荡,但是为了陛下,他很乐意执行那些明显违法个人原则的事情——毕竟,那也是他的义务。
“好的,陛下,我明白了。”正因为是这种心态,所以他没有再追问,而是立刻就点头答应了下来,“我刚刚来的时候,已经刻意注意了下周围的地形,这一层楼只有寥寥几个人,位置分散而且戒备心不重。如果有心的话,我带着其他几个卫兵,能够在几分钟内就让他们统统束手就擒。”
“很好,安德烈,你从不让我失望。”艾格隆满意地笑了起来,“那就别再拖延,放手去干吧——对了,你们要注意分寸,不要造成伤亡了,我和巴伐利亚王室现在关系还算不错,不要轻易让我们两边产生太大的矛盾。”
难道绑架公主殿下不算产生矛盾吗……安德烈心里很想吐槽,但是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他的使命只是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其他的事情陛下自有考虑。
“替我把玛丽亚殿下叫回来吧——”艾格隆努了努嘴。
安德烈立刻领命走出了房间,然后在另外一间套间找到了玛丽亚,此时她正在写着书信,看上去相当投入的样子。
“殿下,陛下请您再过去一下。”
“嗯?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主人了吗?想召见我就召见我?”玛丽亚一听就有些不高兴了,“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地方!”
不要紧,再过几分钟这里就全由他说了算了。安德烈在心里回答。
当然,他表面上维持着恭敬的沉默。
玛丽亚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在行动上却没有抵触,她快速地写完了手上的这封信,然后把信塞入到信封当中准备寄出,再离开了这间房间,回到了艾格隆躺着的房间里。
“您还有什么事情吗?”看到少年人之后,她不耐烦地问。
“没有什么要紧事了,殿下。”艾格隆微笑着回答,“只不过现在我只能躺在床上,太过于气闷无聊了,我想如果有您在身边的话,至少可以让这样的日子多一点乐趣——”
“怎么?难道您觉得我是侍女吗?不光救您一命,还得陪您聊天解闷?”玛丽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如果这么想,您就大错特错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反正现在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暂且在这儿聊聊天也无妨……”
看到她这么左右横跳的样子,艾格隆心里禁不住嗤笑。
不过,在暗笑之余,他也感慨,这位殿下虽然平时说话尖酸刻薄,但是对自己真够意思了。
再想想自己要做的事情……他简直有点羞愧了。
当然,这样一点点的羞愧,并不至于让他改变决定。
“其实,我还记得我欠您一个承诺。”正因为这一点羞愧,所以他的语气越发柔和了,“您要我为您献诗,我当时因为事务繁忙所以来不及,不过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要养伤,应该可以完成这个承诺了——”
“难为您还记得啊。”玛丽亚笑逐颜开,“不过,现在您都这么狼狈了,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吧,并不急在一时。”
“也是啊,反正接下来我们还有一段时间相处,确实不用着急。”艾格隆若有所指地回答,“只不过,我觉得,这个地方我们不宜久留,最好还是先离开吧——”
“离开?”玛丽亚有些疑惑,“您现在这个样子方便吗?您打算去哪儿。”
“我说的是,我们。”艾格隆再强调了一遍,“我们一起离开。”
“嗯……?”玛丽亚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她皱了皱眉头。“怎么,我要去哪儿还得您来决定不成?”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看着玛丽亚的脸。
玛丽亚又羞又怒,正准备再追问这个少年人到底想干什么,但是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谁!”她恼怒地问。
但是门外没有任何回答。
于是,艾格隆知道,安德烈确实不负他的信任,把事情都办妥了。
“殿下,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您。”于是,他小声说。
“什么事?”玛丽亚焦躁地反问。
“嗯,其实也没多大事,只不过,刚刚我让安德烈接管了我们身边的保卫工作,毕竟他在我身边随侍已久,既勇敢又可靠,是我最放心的人。”艾格隆微笑着说。
然而,尽管他刻意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以玛丽亚的聪明,当然立刻就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
“您限制了我身边人的自由……?”她立刻反问。
接着,她进一步想到了自己的处境,然后顿时花容失色,“天哪,您在试图绑架我?!”
怎么能叫试图呢?明明都已经做完了……
“不!您想错了,我这只是为了更好地维护我们的安全而已,顺便统一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因为这对我们的安全至关重要。”艾格隆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对您只有感激之情,怎么可能对您不利?”
“可是你现在就是这么干了,该死的混小子!”因为此刻已经极度的愤怒,所以玛丽亚直接破口大骂了出来。
因为激动和愤怒,她现在脸色潮红,柳眉倒竖。
与其说是因为身陷险境而如此愤怒,倒不如说是因为被这个少年人如此干净利落地背叛而愤怒。
“混蛋,我救了你的命,小心掩护你,并且在你昏迷中照顾你,结果你却这样恩将仇报!”玛丽亚瞪大了眼睛,大声对少年人喝骂,“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刚刚醒来没一个小时就把我裹挟绑架了?!”
即使这么生气的样子,也有点像苏菲。
艾格隆突然又回想起了那天在剧院告别的时候,苏菲对他破口大骂时的样子。
想必,她那时候,那种被恩将仇报的痛彻心扉感觉,比现在的玛丽亚要更深十几倍吧。
命运总是如此玄妙,已经发生的事情非要在这对孪生姐妹身上复刻一遍。
“您这么说未免太过于夸张了……殿下,我真的只是为了确保我们的安全而已。”艾格隆试图解释。
“什么‘我们’,不过是你自己一个人罢了。”玛丽亚毫不留情地讥讽了他,“你才是那个时刻要担心小命不保的可怜人,我能有什么危险?谁会对我抱有什么敌意呢?我即不受重视也不会威胁到任何人。我就算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又怎么样?谁会跟我为难?”
艾格隆不得不承认,玛丽亚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总是能够直指要害,这一番话确实没错。
“但是,这就是您希望的吗?”他反问。
这个反问,倒是让玛丽亚愣了一下。
接着,她眯起了眼睛,一副“我看你还能怎么口灿莲花颠倒黑白”的嘲讽表情。
“我看得出来,您喜欢找点刺激,而现在就是您迄今为止的一生当中,所能够碰到的最刺激的事情,虽然有点危险,但是却和之前的每一天都不一样,绝无任何沉闷。我本人就是一幕戏剧,而且是这个时代最为令人惊叹和不可思议的戏剧,再有钱的观众也没办法近距离观赏,而您要付出的只是短暂地配合一下而已,成本现在接近于零,又有什么不能尝试的呢?。”艾格隆说出了自己构思的说辞,“归根结底,您又有什么危险呢?您说了,没人会对您不利,我更加不可能伤害您,您何不干脆就当是参与一幕演出,暂且配合一下我的请求?”
艾格隆这番说辞,让玛丽亚气得笑了出来。
“真亏得你有这个厚脸皮自夸!这种近乎于盲目的傲慢自大,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好像别人都得按照你的心意行事。哼,说得这么好听,好像是恩赐我一个机会来近距离欣赏你的伟大似的……到头来还不是把我当成了挡箭牌!你这种人就是本性凶狠,想求人也不肯好好说话,非要搞得自己施舍别人一个帮忙的机会一样!”
接着,她又恶狠狠地放话威胁,“别以为拘禁了我的随从们,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别忘了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而你毫无反抗之力,我乐意的话我立刻可以掐死你!”
一边说,她一边作势招手。
虽然她是这么说,但是艾格隆察觉到她的怒气反倒是消退了下来。
看来,自己的说辞并不是完全没有效果。
不过,她也确实是够牙尖嘴利的,几句话就将自己说得哑口无言,这份辩才比她的孪生姐姐还要厉害。
他长叹了口气。
看来还是得用屡试不爽的办法。
“您……您说得其实也没错,因为我之前经历的缘故,我确实很难信任别人,甚至不敢让自己处于弱势的地位——因为我承受的代价太过于惨烈了,我不敢再尝试一次。”他颓丧地看着对方,然后干脆地摊牌了,“我绝对相信您一定不会出卖我,您之前的行为已经证明了您确实对我只有善意,可是您身边的人呢?我没法信任,更不敢寄托信任,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他们肯定察觉到了什么,难道我能够放任他们自由,让他们把我的消息传递到各处吗?不,我不能,我没有宽容的余地,只能这么做。不过您放心吧,我不会对他们下手的,只是暂时限制自由而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着说着,他的视线越发颓丧了,“我害怕被您拒绝,所以干脆先让您无从选择,这一点是我不对,但是这是冷冰冰的现实教会我的原则,我不敢违背。可是您是特殊的,我如果连您都不信任,那肯定会把您也一起控制住了,又怎么可能给您单独和我见面的机会?好吧……也许这是我的失误,不过这也没关系,既然您救了我的命,那我也给您一次剥夺我生命的机会,您如果真的想要掐死我泄愤的话,那就请动手吧,我绝无反抗!相信这样就能证明我的心意了吧?”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没有受伤的右手在被子下面已经捏成了拳头,如果真的玛丽亚要试图掐死他的话,他也可以鼓起余力做出反抗,并且大声呼救让安德烈闯进来解救自己。
好在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看着他颓丧的表情,听着这些话,她原本的恼怒,渐渐地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要说冒犯的话,初见的时候他早就冒犯过自己了,哪怕生气似乎也有点习惯了。
这个科西嘉小怪物就是这种人,自己也早知道他是什么人,现在再惊讶又有什么意义呢?
倒不如说,对他在常年身陷囹圄当中所养成的阴郁性格,以及这张因忧郁而更显俊美的脸,她更是生出了一股爱怜。
没错,这种爱怜,是经由她姐姐传染给她的。
但此时此刻,更是单独从她内心深处生起的。
他终究还是对我说软话了,也许并不是纯粹真心的,但是终究也是旁人无缘得见的东西——某种意义上,他确实说得没错,自己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已经值回票价了。
再继续看看戏又何妨?反正也没人真的会有兴趣伤害自己。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她慢慢附身靠近了少年人的脸。
正当他的精神紧绷,并且准备反击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额头一凉,好像被什么温暖湿润的东西触碰了一下。
接着,他听到了玛丽亚的叹息。
“傻瓜。如果对我有所求,那老老实实求我不就好了,何必对我耍弄什么手段呢?我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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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守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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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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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平地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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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剑拔弩张
等着,以后最好别让我得势,不然到时候连你一起整了。
听到了对方自陈坏了自己的好事以后,玛丽亚不禁心里恨意陡生。
然而,她自己也知道这个愿望也挺难实现的——路易莎可是奥地利皇帝的长女,自己哪怕未来得势,又能把她怎么样?
唯一的指望,只能是未来苏菲掌管奥地利宫廷的时候了,想必她的孪生姐姐也乐意到时候同路易莎算账。
不过这些心思她都埋藏到了心里,表面上则保持着平静。
当然一开始两个人之间的那种融洽气氛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路易莎感觉有些头皮发麻,她不知道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
她没想到自己儿子不光是玩火,还玩了一把大的。
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孙女并不会让她感觉兴奋,相反那只是一个令她家族蒙羞的私生女儿罢了。
心里越想越是恼火,可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发泄,更不知道怎么解决。
正因为无计可施,所以她自然也把怒火撒到玛丽亚身上——若不是你的姐姐肆意妄为,又怎会让事情落到这个地步?现在这么惨也是活该,绝对不值得同情。
玛丽亚能够察觉得到路易莎现在心中的恼怒,但是她却一点都不害怕也不在意,只是微笑地面对着对方。
“据我所知,特蕾莎殿下是主动迎接这一场灾难的——在您的儿子于订婚之前不辞而别的时候,如果想要脱身的话,她完全有机会脱身,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然而实情恰恰相反,她反倒是比任何人都坚持要让这桩岌岌可危的婚事成真,我没有看出任何不情愿或者后悔的意思——所以,与其说她可怜,倒不如说她意志够坚定,在明知道这些事情的情况下还要忠于自己的选择。您并没有亏欠她任何东西,她应该感谢您当时的撮合才对。”
玛丽亚虽然说得像是在夸奖特蕾莎,但是在内心里她却只觉得恼恨,若不是特蕾莎这样一意孤行,事情本还有转圜的余地,结果现在却成为了死结。
玛丽亚的安慰也并没有让路易莎高兴起来。
“如果之前的一切都成为被人遗忘的过去,那倒是可以接受,可是若那些罪孽仍旧阴魂不散,那我觉得这就是巨大的灾难了。”她冷冷地回答,“看上去您却没有遗忘的意思,相反都是乐于再挑起大家的伤痕。”
“哦,是吗?您把这一切都叫做罪孽?”玛丽亚笑着反问,“也许确实如此,而是那个孩子呢?她也是罪孽吗?”
“这个孩子确实很凄惨,她是在无人祝福的情况下,被两个人冒冒失失地带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背负了原本不应该属于她的罪孽。”正因为心里很不爽,所以路易莎说话也完全不客气了,“我很遗憾,但是她的命运只能由我的父皇来裁决……我个人是无法插上话的,我也只能遵从陛下的一切意志。”
“所以,您把您的亲孙女,皇帝的曾外孙女看成是可有可无、甚至没有更好的累赘,对吧?”玛丽亚再度反问,“苏菲既然已经落到这个下场,我虽然不服气但也无能为力,但是难道您不觉得,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让这个孩子拥有更好一点的命运吗?我认为我应该做出一点贡献,所以我去做了。”
路易莎微微眯了眯眼睛,隐藏了其中的不屑。
她才不相信玛丽亚有这份好心,愿意为了这位刚刚出生不久的外甥女尽心尽力去帮忙,只是碍于礼节不想去点破对方的“险恶用心”罢了。
“您想做任何事都是您的自由,我只是说,我爱莫能助,这一切都应该交由命运来裁决。”她淡然回答。“不要责备我,我从未期待过她的降生,她是两个身份高贵、却不负责任的人在纵欲贪欢之后的产物,促使她一出生就如此悲惨的人不是我,而是她的父母——如果需要忏悔的话,那也不是我,而是她的父母!顺带一说,我希望他们两个以后好好忏悔一下,以免重蹈覆辙。”
就路易莎的身份来说,说出这种话已经是非常不顾体面了,她之所以说得这么决绝,一方面是因为生气,但更重要的是,她觉得她本来就没有什么义务去帮助那个私生女。
这种事情在皇室当中并不罕见,别的不说,她的先夫拿破仑留下了几个私生子女,最出名的那个还在波兰,拿破仑还当皇帝的时候也没有管过那个孩子,相反几乎就当他不存在。
父子之间尚且如此,更别说什么祖母和孙女了。
路易莎如此决绝的态度,并没有出乎玛丽亚的预料,她本来也没有那么热爱和挂念珂丽丝忒尔,只是当成一个由头而已,既然看到路易莎气得这么失态,她也就满足了。
“该到上帝面前忏悔的人数不胜数,他们两个想要得到这份荣幸,恐怕还得排队等很久。”玛丽亚仍旧保持着微笑,然后温声回答,“我不指望您站出来帮助他们,事实上您能够站在中立的立场上已经很不错了,没关系的,剩下的事情我们来做就好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路易莎又沉思了片刻,她现在对这位玛丽亚公主心里厌恶至极,但是偏偏又无法发作,所以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我的父皇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的人,他既然如此生气,那想要等待他消气也需要很长时间。”她干巴巴地给了一句评价,“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苏菲殿下最好还是安分守己一点,用她的真诚来打动陛下的心,这样的话,总有一天陛下会发慈悲的,毕竟他也没必要跟一个小女孩儿较真。”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可不相信苏菲会就此“安分守己”,毕竟,她不久之前还暗地里帮着儿子给苏菲送信。
但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无论是儿子还是苏菲,都是性格倔强而且强势的人,如今又有一个玛丽亚在煽风点火,无论是谁都不是她能够阻止得了的——而且,在有求于儿子的情况下,她也不敢去跟父皇告密
想来想去,她也只有假装不知情了,不管儿子和玛丽亚想要做什么,她绝不参与,但也绝不询问,随便他们折腾去吧。
“嗯,既然您这么想,那我也无可置评。”玛丽亚也不再和她争辩了,“您放心吧,不管发生了什么,您始终不需要背负上任何责任,您目前所做的这些事,就已经足够我和苏菲感谢您了。”
“希望如此吧。”路易莎可不敢指望玛丽亚会感谢自己,不过她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想同玛丽亚再扯上什么关系了。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路易莎也再不想同玛丽亚多费口舌,她行礼致意然后提出了告辞。
“玛丽亚殿下,我再度感激您为我儿子所做的一切,按理说来,在他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应该是由我来细心照料他,只是现在为了保密着想,我只能暂时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所以我暂且将他托付给您了,我相信,既然您和他是朋友,那么您肯定会照顾好他的,而且,在我们这个小小的公国里,您虽然无法享受公开的礼遇,但您无疑是我最尊贵的客人,您可以任意游览,多久都行,我祝您在这边玩得开心。”
说完之后,她悄然离开了。
按理来说,她应该再去找自己那个混账儿子,质问他玛丽亚所说的是否属实,并且怒斥他又给哈布斯堡皇室抹黑,可是她仅仅动了个念头,就自己放弃了。
她知道,她的儿子虽然在想要讨好人的时候嘴甜无比,但是在想要损人的时候,嘴比谁都毒,她自己就作为受害者多次体验过那种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感觉。
一个玛丽亚就已经让她气成这样了,再要跟儿子吵一架,她怕自己今天就会被活活气死,所以她放弃了再去怒斥一番的打算。
说到底,木已成舟,再去怒斥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管不了儿子,也只能任由他肆意妄为了。
若上帝继续保佑他,那他做什么都是对的;若上帝不愿意再保佑他,那他遭受什么命运,都是他自找的。
含笑目送路易莎离开以后,玛丽亚的脸顿时变得冷若冰霜起来。
她一向是一个小气到睚眦必报的人,自然不会忘记路易莎刚才对自己的轻蔑、以及她坏了自己的事——尽管那是事出有因的。
只是,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以后再说。
她紧绷着脸,走进了刚才路易莎刚刚走出的房间。
她一进来,艾格隆就注意到了她,然后又发现了她神色不太对劲。
“看上去您和我的母亲谈得不愉快?”他问。
“何止不愉快,简直是吵架了。”玛丽亚冷冷地回答。
艾格隆有些惊愕。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但是他更知道母亲一向谨守礼节,不会随意发脾气,哪怕心里不喜欢玛丽亚,按理说也不会表现出来。
“怎么会吵起架呢?”他疑惑地问。
“那当然要归功于您了——”玛丽亚瞪了他一眼,“她似乎觉得我和您走在一起很碍眼。”
这个艾格隆倒是能理解了,他甚至有点心虚——因为他真的有鬼啊。
“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她再怎么想也无所谓吧——”他假笑了起来,“再说了,您过来之后就是客人,她哪怕心里不开心也会维持表面的礼节,不至于让您为难。”
“可是,我还跟她说了珂丽丝忒尔的事情。”玛丽亚冷笑了起来。“她当时又惊又怒,脸色都变了。”
“什么?”这下就连艾格隆都震惊于玛丽亚的大胆,“您为什么要告诉她?”
“难道作为祖母,她不应该知道孙女儿的存在吗?”玛丽亚反问。“还是说,您没有诚意在日后让珂丽丝忒尔生活在阳光之下?”
艾格隆顿时语塞。
这个事情是他没办法否认的。
让祖母知道孙女儿的存在天经地义,哪怕路易莎根本就不想管这个孩子。
“她怎么说?”艾格隆小心翼翼地问。
“她说这都是你们犯下的罪孽,你们应该自行承担,她不想管,也不愿意去触怒皇帝陛下。”玛丽亚回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并没有出乎艾格隆的预料,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也知道,某种意义上甚至是玛丽亚在故意逼宫自己,让自己没办法日后不认账。
“没关系的,我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地方依赖过我的母亲,她的态度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哪怕她日后不认珂丽丝忒尔,我也会尽我做父亲的责任。”
于是,艾格隆再度向她做了保证。
这时候,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刚才两个人见面时的场面了。
他早就见识过玛丽亚有多么嘴毒,在她和路易莎话不投机争吵起来的时候,玛丽亚只要稍微展现功力,自然轻易地就会将母亲激怒,尤其是还爆出了这样的丑闻,更是会让她手足无措——这样她如此失态也就可以理解了。
他也不想责备玛丽亚,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再说了,深究起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他也没资格发脾气。
所以……管他呢!
反正母亲现在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她爱生气就生气吧,自己只要在这里养好伤就可以悄然离开了,到时候又是海阔天空。
正当他还在沉吟的还是,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微微一凉,好像有什么雨滴落下来了一样。
他连忙仔细一看,发现竟然是玛丽亚的眼泪。
“您在哭什么?”艾格隆顿时又惊又疑。
按理说不至于吧,玛丽亚一看就从小拥有丰富的吵架经验,怎么会因为一场吵架就委屈得哭了呢?况且看上去还是她占了上风才对。
“没什么,先生。”玛丽亚看上去情绪有些崩溃了,她一边哭,一边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事情按照另外一条路发展,也许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就不会如此情境了,我……我究竟在气恼什么呢!我气恼的不是她,而是自己,更是捉弄我的命运……我本不应该落到如此地步的!”
艾格隆对这句话还是一头雾水,但是他看得出来现在明显不能刺激玛丽亚。
于是,他勉强从旁边拿起了手帕,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来,擦拭了她的眼泪。
“好些了吗?”良久之后,他问。
“都怪你!”玛丽亚一把抢过了手帕,然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接着,她站了起来,离开了房间,留下了一头雾水的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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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时机
玛丽亚突然发飙,让艾格隆看得一头雾水。
不过,一直以来,玛丽亚给人的印象就是尖刻易怒,所以艾格隆也没有过于深究其中的原因。
但是他当然看得出来,自己的母亲和她的关系非常差劲,而且几乎不可能被修复。
不过这又怎么样呢?反正本来就没什么交集,互相讨厌就互相讨厌吧,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艾格隆继续安心养伤,而玛丽亚也没有立刻告辞离开,而是选择留了下来,继续照料了他。
渐渐地,艾格隆的伤势恢复了,虽然重伤之后的他依旧无力,不过至少行动已经没有了大碍,终于可以下床行走了。
不过,因为比昂卡的袭击,他的身上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有些伤痕会随着时间而慢慢恢复,但是有些伤疤可能会永久地留在他的身上,作为战斗后的印记。
一想到这一点,艾格隆就对比昂卡充满了怒火,他发誓日后一定要报复回来。
当然以后的事情以后在说,现在的他,只想着放松一下。
他一直都是一个精力充沛、行动力满满的人,这段时间里在床上躺了那么久,早就已经憋坏了,如今能够自主行动,他当然闲不住。
于是他决定……举办一个小型宴会,庆祝自己的康复。
他召集了跟随着自己一起过来的心腹们,以及玛丽亚公主殿下,一起坐到了宴席之上。
旅馆的条件简陋,宴席的标准自然也不会高,人数也极少,但是有道是兵贵精不贵多,在场的人里面,聚集了一个皇帝(暂时只是自称的),一个公主(这个倒是正牌的),一个侯爵(未得外界承认的),一个红衣主教私生子(秘而不宣的),阵容倒是足以凑够一个小型的“宫廷”了。
看到艾格隆康复之后满面春风的样子,其他人也松了一口气,同样变得轻松了下来。
在开席的时候,艾格隆笑容满面地站了起来,拿起了酒杯向在场的人们祝酒。
“诸位,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辞来表达我对你们忠诚的认可和感激……总之,你们已经证明了我对你们的信任是觉得物有所值的,我曾经落入到了险境,差点失去了性命,是你们不离不弃,让我捡回了性命,也让我有机会逃脱险境。我知道你们在我身上寄托了什么期待,我只能说,我的性命不光属于我自己,也属于你们,我会拿我的命,来实现这些期待——让我们为了光荣和胜利干杯!”
“为陛下的健康干杯!”安德烈-达武率先拿起酒杯,为艾格隆祝酒。
“为陛下的健康干杯!”其他人也纷纷地一起祝贺。
就连玛丽亚,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拿起了酒杯向他祝酒。
喝下了一口白葡萄酒之后,艾格隆心怀顿时大为舒畅。
因为重伤出浴,艾格隆也知道自己不能放纵,不过小小地喝个两杯葡萄酒当然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些酒,是他的母亲特意从帕尔马的小王宫里送过来的,是优质的窖藏品,也是帕尔马公国境内最好的酒庄出产的佳酿——虽然和玛丽亚吵了架,但是路易莎毕竟也知道轻重,没有迁怒于艾格隆,而是遵守了承诺,给予了儿子应有的物质照顾。
它是用一种名叫“玛尔维萨”的葡萄酿制的,经过了几道工序之后,它的口味层次复杂,散发着特有的细腻的草香气味儿。
艾格隆毕竟也是在美泉宫长大的,从小喝惯了各种顶级的葡萄酒,所以这种特产佳酿倒是不足以让他惊叹——只是重伤初愈的喜悦心情,却让口中的酒液变得越发的甘美。
其他人也差不多,喜悦的心情让他们畅快豪饮,发自内心地祝福这个少年人以后不要再遇到同样的灾难。
只不过,在这一片欢腾当中,艾格隆敏锐地发现玛丽亚却有点郁郁寡欢,喝下酒液的时候显然也有点神思不属,好像有着很重的心事。
“玛丽亚殿下。”为了讨好玛丽亚,艾格隆连忙又单独向她致意,“我刚才感谢了所有人,但是现在我必须唯独再多感谢一次您,因为,我是他们的恩主,他们追随我帮助我,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而您不一样,您只是出于一片好意,热心地搭救了我,不光搭救我,还在这段时间细心地照料过我——这份贡献我认为是难能可贵而且无法替代的,天哪,一想到如果没有您在身边的话,我就只能享受几个大老粗男人的随身照顾了,我就忍不住有些不寒而栗,甚至巴不得自己干脆醒不过来算了!”
艾格隆刻意开的玩笑,让所有人都捧场地哄堂大笑起来,就连玛丽亚本人,也不禁微微露齿一笑。
“殿下,您救了我的命,并且您以真诚的心让我相信您对我持有好意。在面临身死关头的时候,您没有选择立刻逃跑而且犹豫着想要跟我共同面对危险,试想有几个人做得到呢?从那一刻开始,您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的——我这个人在宫廷长大,虚情假意的客套话听了无数,但唯独见不到几次真心,但是这一次,我看到了社交辞令永远也无法比拟的真诚,这是无价之宝,我简直受之有愧……谢谢您愿意将这些赐予给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完之后,他满怀感激地向玛丽亚抬起酒杯,然后示意了一下。
玛丽亚听完之后,心里也有几分感慨,最后给了他一个“总算你还有几分良心”的眼神,然后也拿起酒杯再喝下了一口酒。
旁边人看到两个人之间的互动,眼睛里都闪过了一丝暧昧的神色,他们不但不傻相反都还挺精明,所以他们明显看得出来,陛下在刻意讨好玛丽亚殿下。
至于目的……应该也非常明显,陛下肯定是想要和公主殿下发生点什么。
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但是安德烈-达武和莱昂-埃斯波西托两个人却怀有不同的心思。
安德烈-达武只忠于陛下一个人,他根本就不会至于少年人的任何举动,在他看来陛下只要在执行他的大业,那么在这期间风流也没关系,甚至倒能够凸显陛下的人格魅力,是大好事。
而莱昂-埃斯波西托是半路才投靠艾格隆的,虽然他很快就被艾格隆慧眼识人招为私人秘书,但是他毕竟是个“外人”,跟艾格隆手下的那些帝国二代们混不到一起,而他的立场却恰好和同是外人的特蕾莎公主挨得很近。
而特蕾莎公主之前也确实若有若无地笼络过他——按照这个逻辑,他应该站在特蕾莎公主这一边。
特蕾莎公主笼络他的目的,莱昂心里自然完全清楚,她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传声筒,让她知道她想知道的事情。
而现在发生的这一幕,肯定就属于“她想知道的事情”了。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自己应不应该把这些告诉她呢?
莱昂心里有些纠结,毕竟他要冒告密的风险,但是同时必然能够因此得到特蕾莎公主的绝对信任,从而得到一个稳固的靠山。
风险和收益并存,着实让人有点纠结。
不过,从小受过严格神学教育的他,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依旧正常地应对着周围的人,时不时还开几个玩笑活跃席间的气氛。
当然,无论是安德烈还是莱昂,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考虑过什么道德上的负担问题——陛下就是陛下,就算想试图和玛丽亚殿下发生点什么,又有什么问题吗?
就在众人的谈笑风生当中,这场庆祝宴席欢快而且融洽地进行着,大家愉快地聊天说地,不时地开着玩笑,可谓是宾主尽欢。
当然,所有人都因为顾忌艾格隆的身体,都没有大量向他祝酒,艾格隆只是稍稍地应付了一下场面,并没有沉醉其中。
随着时间来到傍晚,宴席也渐渐地来到了尾声,在场的人们也开始有点酒意正酣。
这时候艾格隆又站了起来,向在场的人们宣布了宴席的散场。
人们纷纷起身向他行礼,然后各自离开,而艾格隆则注意着玛丽亚的动向。
此时的玛丽亚喝了不少酒,脸色发红,但是很明显倒是保持着清醒。
她沿着楼梯走上了楼,看上去是想要去阳台吹一吹风,而艾格隆自然也就跟了上去。
果然如他所料,玛丽亚来到了阳台,然后坐到了座位上,随手拿起一把折扇开始扇风。
虽然现在只是春季,不过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她浑身发热也是相当正常的吧……
艾格隆一边观察着她,一边走到了她的面前。
此时的她,脸上的红晕并未消散,眼睛半睁半闭,袖口上的花边摆在胸前,慵懒而又富丽堂皇。
看着她这种华贵的样子,谁又能想想得到,她平常那些尖酸刻薄的言辞呢?
不过考虑到她对自己的恩情,艾格隆也不在意什么尖酸刻薄了。
不知不觉当中,他悄悄地凑到了玛丽亚的旁边。
他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顺着玛丽亚的视线看向了远处的风景。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不远处的帕尔马河正波光粼粼,春风让河面上波浪四碎,简直犹如金色的鳞片一样。
而河面上正有一些小小的运货帆船在春风的借力下四处穿梭着,各种形状的船帆,点缀在这金色的波浪当中,就像是漂浮在幻境里一样。
确实是相当美丽的景色。
“这里真美啊。”艾格隆终于发出了声音,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寂静。“殿下,您觉得呢?”
玛丽亚似乎并没有惊奇他为什么悄悄地来到了自己旁边,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兴致回答他,只是半眯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他的感慨。
“这片国土,属于我的母亲。”艾格隆又继续说了下去,“但实际上只是我的外祖父赠送给她的而已,等到她故去之后,恐怕就不会属于她的后人们了,诚然可惜。”
玛丽亚当然知道艾格隆是指什么。
“如果您以后真的得偿所愿,那您肯定有的是办法为她的后人保住这片国土——”于是,她轻声说。
“我很难说,毕竟那是未来的事情了。”艾格隆摇了摇头,“她的这项协定,牵涉到了哈布斯堡家族和波旁家族的继承权争端,是一个麻烦事,也算得上是一项筹码,我不能在现在就直接决定它的归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时候,玛丽亚转过头来,严肃地看着艾格隆。
艾格隆有点莫名其妙,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就在他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玛丽亚突然噗嗤一笑。
“哈哈哈哈……莱希施泰特公爵,您真是被训练成了一个完全的领主了,看到如此美妙的景色,您却在想着国土的归属权问题,真是有点大煞风景……”
艾格隆不禁有些尴尬。
“我的工作就是这个,我必须敬业,没办法……”最后,他讪讪地回答。
“好啦,我并没有责备您,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而已。”玛丽亚摇了摇头,依旧保持着微笑,“您的灵魂估计都被铭刻了这些东西,永远也不会摆脱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您刚才那些话有几分真假。”
“十足真金。”艾格隆连忙保证,“您不能把我看成一个怪物,在工作之外我也有自己的个人感情——我拥有着一些原则,而知恩图报就是其中一项。”
“是这样吗?”玛丽亚似乎有些疑惑,但是嘴角当中仍旧挂着微笑。
“那么您现在就忘记自己那君王的工作,为我换换角色如何——?”她话锋一转。
“嗯?您是指什么?”艾格隆连忙问。
玛丽亚半张着折扇,然后抬手指向了远处的帕尔马河,“这里的景色很美,等我回去之后,我想要用画笔将它留念下来,同时我更想为它题下一首诗……而这倒是我做不到的事情了,殿下,您能吗?”
艾格隆明白了。
不仅明白她想要什么,而且更加明白了她到底为什么郁郁寡欢——
她要走了,但是她舍不得离开!
真是的,这么简单的理由,为什么还要想那么久?
艾格隆知道,分别是必然的,因为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家,终究需要分道扬镳的。
只是,他也知道,他们一定会再见。
现在自己就要满足她的愿望,让她的脑海里留下分别前的回忆。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
之前他想过要做的事情,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他当然知道怎样把握时机。
“那我能收点润笔吗?”他故作严肃地问。
“什么润笔?”玛丽亚一愣,“您还需要我的钱吗?”
“不……不是那个……殿下……”艾格隆微笑了起来。
接着,他轻轻附身。
“呀!”
声音发出了一半,就被堵住了,艾格隆要的“润笔”就是他们的拥吻。
一瞬间万籁俱寂,只有回荡在远处帕尔马河上的春风,悄然见证着少年人的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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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贪婪
趁着玛丽亚不备,艾格隆实施了自己心里早就盘算过的计划,拥吻了她。
“唔!”
猝不及防之下,玛丽亚发出了悲惨的哀鸣,但是因为嘴很快就被堵住了,所以完全不成调子。
玛丽亚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不过虽然艾格隆现在还处于身体虚弱的时期,但是却也足以粉碎她的挣扎——玛丽亚从来没有过锻炼体魄的机会,力气本来就很小;再加上刚刚还喝了不少酒,此时正处于全身乏力的状态,更加难以挣脱他的怀抱了。
两个人的身体紧贴在了一起,呼吸也随之变得越发升温,热气扑打在脸上、在胸前,让此刻的温度又稳步提升了几分,再加上残留的酒精,足以让人进入恍惚状态。
渐渐地,玛丽亚似乎面对了现实,不再挣扎,而她原本紧闭的牙齿也慢慢地打开了,两个人就此吻了下去。
他们两个人的舌尖上,都还残留有刚才喝过的葡萄酒的味道,再混合着彼此的唾液,用舌头交缠翻滚着,享受着,浑然忘却了此刻的时间。
金色的夕阳慢慢沉落,渐渐地开始接近远处的河面,最后的昏黄光线,将这个阳台染上了一层迷离的色彩,见证着这一伤风败俗而又荒唐旖旎的画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两个人渐渐地从那种迷醉的状态当中清醒了过来,他们紧紧贴在一起的双唇也慢慢地分开。
然后,艾格隆松开了双臂,结束了自己的“冒险征途”。
当然他的脑海当中却还满是刚才那些迷醉时刻的回忆——他知道,这些回忆将会永远地铭刻在他的记忆当中,绝对不会忘却。
然而对玛丽亚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美好回忆——至少她现在绝对不会承认这是什么美好回忆。
她羞愤到了极点,柳眉倒竖,眼睛里满是灼人的怒火。
接着她再也不顾什么风度仪态,拿起手中的折扇就开始往少年人身上打。
尽管可以溜走,但是艾格隆知道此时自己若要是溜走,那一辈子就会成为一个笑话,所以他脚步不动,只是不住地用手遮挡。
木制的扇子不住地拍打在他的手臂上,因为玛丽亚特别用力而出现了一丝丝裂痕,艾格隆的用手臂遮挡的时候,又触发了肩膀上的旧伤,于是禁不住小小的呻吟。
“啊……”
也许是被他的呻吟所惊醒,玛丽亚终于回想起这个混账还是重伤初愈的状态,于是虽然还是满面怒容,但手上的力道却慢慢地降低了下来。
最后,她终于打累了,手耷拉了下来,胸口因为疲惫和激动不住地喘息,眼角上则浮现出了泪珠。
“无耻之徒!”她狠狠地看着少年人,然后发出了叱骂,“你……你是我见过的最无礼、最混账的人!从一见面开始你就对我无礼,直到现在还是这样,你究竟是个怎样的怪物!你……”
也许是被气急了,她骂着骂着突然就骂不出话来了。
艾格隆倒是一点也不生气,甚至不着急,因为玛丽亚的这些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还不算特别激烈——至少她没有直接拔腿逃开。
他现在甚至还有闲心继续回想两个人刚才拥吻时的感觉,并且不由自主地和之前激吻苏菲时的感觉做了对比。
不得不说,双胞胎就是双胞胎,即使是这种事,感觉也差不多……
等等!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玛丽亚很明显比较生疏,看来之前她并没有过类似的体验。
所以,这应该是她的初吻,考虑到她和苏菲几乎相同,于是四舍五入我也得到了苏菲的初吻!?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带给了他一种别样的兴奋。
一直以来,对苏菲他没有任何不满,只有一件事比较遗憾,那就是苏菲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是嫁做人妇,他们之间注定失去了一些宝贵的体验。
倒不是说他有什么特殊情结,而是他太喜欢苏菲了,所以想要见到得到她的一切,包括那些曾经的青涩。
可是上帝终究是眷顾着他的,苏菲有一个孪生妹妹,而这个妹妹现在尚且待字闺中,该有的青涩什么都不会缺,虽然脾气差了点但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可是逃不掉的,殿下……他在心中暗暗冷笑。
不过,在表面上,他挤出了几滴痛苦的眼泪。
“对不起,殿下。我……我情不自禁就……”
“对不起!?”玛丽亚瞪着他,“谁需要你对不起了,你这种无耻之徒马上给我消失吧!”
“不,我不会走的,我舍不得您。”艾格隆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注定要分别,现在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宝贵,我怎么舍得自己离开呢?不过,要是您舍得,您干脆就在这里掐死我吧,反正我罪有应得……”
“你以为我不敢吗?”玛丽亚尖声打断了他的话。
接着,她一步又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来作势要掐他的脖子。
她尖声的怒吼,下面的人都已经听到了,不过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陛下和她的事情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都装作没有听到,继续谈笑风生,没有任何人有兴趣过来煞陛下的风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也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意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玛丽亚,等待着她的裁决——因为他知道玛丽亚绝不会舍得的。
如果之前他对玛丽亚的想法还没有把握的话,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他早已经看明白了,自己在她心中绝对是有着特殊的位置。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一向傲慢尖刻的她,又怎么会容忍他的屡次冒犯,并且在自己受伤之后,还愿意不离不弃地照顾自己?
正因为心里已经看透了这个事实,所以他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果然如同他所料,玛丽亚的手虽然放在了脖子上,但是却没有用力,也许是舍不得,也许单纯只是没力气了。
“你到底要怎样折磨我才罢休?”她哭了出来,“既然你已经和特蕾莎结婚,而且绝不打算抛弃她,那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为什么还要想着故意撩拨我?你坑害我的姐姐还不够,还想要让我也就此跌入深渊吗?”
她的哭声和质问,都弥漫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悲伤。
这种悲伤,与其说是因为艾格隆的“冒犯”,倒不如说是来自于艾格隆成婚后两个人无法结为夫妇的现实,尽管她曾经在姐姐的撺掇下多次地遐想过,但是这个幻想早已经破灭,再也不会成为现实了。
如果见到这个少年人之后她对他的表现并不满意,那也无所谓,就当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也可以;可是在两个人相见之后,她却觉得对他的一切都相当满意,无论是容貌,还是风度,或者是行事风格。
毫无疑问,这个少年人绝不会是什么好人,相反他撒谎欺骗,杀人放火,几乎无恶不作,甚至连自己的亲族不曾放过,可是对出身王族的玛丽亚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错,反而是王族们天生的工作,只要在履行工作的时候保持优雅的风度就没有问题了。
他的这些特质,致命的吸引力,好像性格和喜好都是如此契合,那种胆大妄为又才华横溢的气质,正是玛丽亚所欣赏甚至喜爱的。
她从小颐指气使,见惯了身边那些沉闷恭敬的仆从们,对别人唯唯诺诺的态度习以为常,可是他却全然不同,他的身上绝没有这些沉闷谦恭的因子,相反他渴望权力,胆大包天地和一个强国王室对抗,年纪轻轻就在谋求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事业。
而这些都是她希望看到的东西。
在这一点上,她的审美跟她的姐姐一模一样。
所以既然当初姐姐迷上了的东西,她自然也很容易就迷上了。
正因为心里慢慢地产生了这种情愫,所以她越发感到痛苦和自怨自艾——原本她命该得到这一桩婚事,并且两个人一起去兴致勃勃地做那些冒险的事业,结果经过一系列的阴差阳错,尤其是姐姐的延误,竟然走到了这个无可挽回的境地。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已婚。
而且从他之前说过的话来看,他是绝对不会休弃掉特蕾莎再转头同自己结婚的。
想想也明白了,哈布斯堡家族自视极高,把自己当成天主教的保护人,他们从未有过离婚也不可能承认离婚,如果他这么做的话,那无异于是在向他们引以为傲的荣誉宣战,恐怕她的父兄会拼了命来阻止。
他不会为自己去做到那一步,这一点玛丽亚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她已经对此绝望了,但哪怕绝望,她还是下意识地试图挽回什么,于是又同他接触,也许是因为心高气傲所以不甘心自己被取代,想要在他面前证明自己的魅力,让他后悔自己错过了什么吧。
又因为刺杀带来的意外,她不忍心看着这个少年人受苦,于是默默地留在他身边照顾了他一路,尽管她知道这样并不能换来什么东西,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在这段时间里,两个人相处非常融洽,彼此之间既互相安慰又互相调侃打趣,这是她这一生当中从未经历过的时光。
可是一切都有结束的时候,当他伤愈的时候,她知道这就是告别的时间了。
哪怕有再多不舍,现实终究是现实,自己不得不面对——难道还能一路跟着他去约阿尼纳,再去见特蕾莎吗?那自己又究竟算什么呢?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受欢迎的客人,相反会成为一个笑话。
这是不可能做的,她现在做的就已经非常出格了,哪怕为了家族的名誉着想,她也无法做出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来,现在她只是来到了帕尔马,路易莎就已经可以如此嘲讽她了,如果那么做了,她到底应该如何面对外界的嘲笑和斥责?
所以,她已经出来了这么久,是时候悄然回家了。
她已经决定,在今天参加了庆祝宴会之后,第二天就提出告别,将一切美好的回忆,以及心中隐藏的不甘和失落都统统地埋藏到心中。
可是,命运却再一次无情地捉弄了她,就在这个时候,这个无耻之徒却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
就在两个人拥吻起来的时候,那股激情的洪流冲破了她的心湖,让她几乎忘却了一切,也让她更加不甘于自己失去的东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很享受,她更加留恋,她知道这是禁忌的果实可是她想要触碰并且继续占有它,尽管她知道这个该死的毒果只能让她得到不幸,可是心中的那种贪欲和傲气,却让她想要去无视现实。
伊甸园当中发生的故事,大概也与此相差仿佛吧……
正因为心潮澎湃,所以她只能用比平常更加凶恶愤怒的姿态来掩饰,然而这种张牙舞爪的姿态之下,是一个大失定力、彷徨无计的灵魂。
如果是在不了解的人看来,他可能只能看到前者;可是对艾格隆来说,看到这一切却几乎不需要太多的力气——他太了解苏菲了,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就了解了玛丽亚,因为玛丽亚某种程度上就是更加青涩一些的苏菲。
她比苏菲更加刻薄,但是她因为在这方面见识太少,所以反而更加缺乏抵抗能力。
说到底,谁有不喜欢浪漫的梦呢?
在这一点上,少年人自认自己擅长编织。
而且他现在就在编织。
玛丽亚哭泣着的质问,拨动着他的心弦,让他突然又回想起了之前和苏菲相处的点点滴滴。
是的,你不是苏菲,但是我要苏菲也要你,我全都要!
这就是他的想法,他有着无比的贪欲,非要把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弄到手里不可。
哪怕也许会引发什么不可测的后果,他也一定要这么做。
不要问我有没有资格,我就是要这么做。
他又伸出手来,然后满怀自信地看着玛丽亚,接着又重新抱住了她。
“殿下……我喜欢您……尽管您说得对,我不应该这么说,可是我就是喜欢您。您不是苏菲,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您是和我相处了很久的玛丽亚……是那个可以和我开玩笑,轻易就惹火我的玛丽亚,我觉得和您相处很开心,我想要趁着一切还来得及,将您的一颦一笑留驻在我的心里,我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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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赠礼与互勉
“我想要趁着一切还来得及,将您的一颦一笑留驻在我的心里,我爱您!”
艾格隆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激情四溢,以至于自己都晕晕乎乎地有些相信了。
在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当中,他确实是非常感动于玛丽亚的帮助的,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到底有多爱玛丽亚,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不管怎么说,肯定不如对苏菲的。
可是,为了他心中狂想般的计划,把玛丽亚“拉入伙”又是必须的——毕竟,没有这个孪生妹妹来作为替代品,苏菲也不可能在不惊动外界的情况下来到自己身边。
所以,出于逻辑,他必须满足玛丽亚的情感需求,也就是必须“爱上”玛丽亚。
他在以实用主义者的那颗冰冷的大脑,玩弄浪漫主义的那颗火热的心脏,两者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并无什么自相矛盾之处,至少他可以轻松地驾驭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器官。
也就是说,他既迷醉又清醒,既投入在此刻的旖旎浪漫当中,又完全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
可是对玛丽亚来说,这就是难以分清楚的事情了。
在听到了少年人的告白之后,她心中最隐秘的心弦被拨动了,以至于一时间竟然忘却了思考。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样的浪漫和放纵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但是内心深处那个放纵不羁、渴望激情的灵魂,却告诉她,这可能是她这一生当中能够碰到的仅有的几次情不自禁的瞬间。
而她恰好就舍不得这种感觉——因为这原本就是她憧憬过的东西啊。
憧憬和彷徨、以及悲伤交织在了一起,让她变得焦躁而且愤怒。
“住口!”她大声对着少年人骂了出来,“爱?您说得倒是好听,这对您只是一个可以轻轻松松说出口的字眼,您对我的姐姐说过,对特蕾莎一定也说过,您对我说出口一定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负担,哪怕这可能只是在给我一种虚幻的诱惑,但您又会有什么顾忌呢?您就是这样的人,您早早地就学会了如何审时度势,如果掠夺和欺骗,唯独就没学会如何去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愧疚……”
说到这里,她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您口口声声说是没把我当成苏菲的影子,但您这是谎言,我们两个都知道,我对此是绝对不会抱有什么幻觉的,我虽然不得人喜欢,但是我绝对不愚蠢,况且女人对此有着天生的敏感,您虽然掩饰得极好,但是当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我能够看得出那种恍惚感……我对此并不生气,您越是怀恋苏菲,越证明她所付出的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只不过您不必骗我了,这只会让我觉得更加失望而已。”
呃……艾格隆这下无语了。
他没有错估玛丽亚对他的情愫,对浪漫的憧憬,但是他还是错估了玛丽亚的机巧玲珑。
哪怕在此时此刻陷入到迷醉当中,她还是能够把握到那些微妙的东西。
他一时被击中了软肋,有些心虚了。
“您不必将我看得如此过分……我是真的爱您的。也许现在我可能有些被冲昏头脑,说出了一些超出于实际的话,但终究还是我的心意。”在玛丽亚的质问下,他只能退让一步。
接着,他别开了视线,然后抬起手指指向了远处的帕尔马河,对着那落日之前最后的黄昏美景,“您看,这一切不是很美吗?我们两个人单独相处,而且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分享此刻的美景,我们刚才还在一起欢笑一起庆祝,我为此感到心驰神荡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更别提您之前给我带来的感动了。这些加起来,足以让我也沉醉其中,难道,您不允许我在这种时刻说出心中所想吗!?”
玛丽亚也随之看向了远方那金色的夕阳,她心中又何尝没有沉醉其中呢?
只是,一想到伤心处,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不知不觉当中当中又流淌出了眼泪。
“太晚了……太晚了。”她喃喃自语,就像是在对自己说一样,“若是这一幕早些发生就好了……然而现在听到这些话,只不过是让我心头的懊恼和愤怒更加增添几分罢了,于事无补。”
“不,不晚,永远都不会晚。”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回答,“如果您乐意,我们就会在一起,而且永远在一起——”
“哼,不止是我们两个,还有其他人一直在一起,是吧?”玛丽亚嘲讽地反问,“而且您能够给我什么样的未来?让我去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情妇?这是我绝对无法接受的耻辱,我已经被特蕾莎抢走了自己的姻缘,还要再一辈子都矮特蕾莎一头,以至于不光是我自己,还要我的子孙都当她的臣仆?不……绝不!”
很明显,其实她早已经在少年人这里心动,只是畏惧未来不可预测的结果而已。
与其说她在道德上反感和人偷情,倒不如说,心高气傲又极度嫉恨特蕾莎的玛丽亚,简直无法忍受自己要被特蕾莎所压过。
看到她的意志如此坚决,艾格隆一时之间也无话可说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发现自己那些驾轻就熟的辩术,被玛丽亚都一一化解开了。
这并不是说他的口才有了退步,而是说,无论他怎么样花言巧语,想让玛丽亚突破心防,自己甘愿让步当一个情人,实在有点不近人情。
他并不责怪玛丽亚,站在她的立场上,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
苏菲已经是王子妃了,如果不出意外她以后还能当皇后和太后,所以她不需要再去想和自己有什么“未来”,所以只要想尽办法贪欢就行了;而玛丽亚不一样,她还有自己的未来,她不想把自己的一生都空耗在虚无缥缈的感情上。
这一份理智反而值得赞许。
“对不起,殿下。”艾格隆沉默半晌,然后再度道歉,“我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和喜好强加在您的身上,如您所言,您是自由的,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决定未来……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怎么样,所以我们还在享受此刻吧——至少在现在,我们是完全无拘无束、而且彼此都珍重着对方的。”
玛丽亚也回复了镇定,她刚才因为醉酒和愤怒而绯红的脸,也变回了平常的白皙,她默不作声地拿起了艾格隆刚才给她的手帕,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然后微微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又催促了少年人。
“那就别废话了,此刻您欠了我一样东西!”
艾格隆当然知道她是指什么。
他此时心情压抑,但是他必须完成玛丽亚的心愿。
于是,他又看向了远处的风景,放空了自己的思绪,让自己沉浸在了黄昏最后的残光,以及冰凉的晚风当中。
到了明天,一切就将结束,玛丽亚会离开自己,也许她和自己也会就此做出了断,甚至以后再也没有继续接触的机会了。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李代桃僵”的计划也就无从谈起。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并不能强迫玛丽亚为自己的计划做出牺牲。
既然没有把她迷惑到愿意为自己做任何事情,那自己也只能面对现实。
最后尝试一下,用她想要的浪漫来打动她,如果还是不行就放过她吧,反正时间还有很长,再想想其他计划也来得及。
艾格隆放下了心中的执念,也不再刻意去演什么意乱情迷了,一瞬间他反而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从容,那种目空一切、雄心勃勃的狂妄,又回到他的身上。
也许他的一生当中会遭遇到各种各样的挫败,但是他绝对不能容许自己身上出现片刻的软弱和迷茫。
慢慢地,他脑海中文思泉涌,然后吟诵出了自己赠送给玛丽亚的诗篇。
残阳迟暮,晚风号诉;
飘零存身,自寻归处;
人间的律法,只为凡世所筑,
天生的王族,岂会受此桎梏?
命运变幻莫测,时光短促;
怎能愁肠百结,心无定数?
惊涛骇浪,纵使不能携手共渡,
心虔志诚,亦可互相赠以至福;
崖岸自高,从不怕艰难险阻,
超凡脱俗,又何惧天怨人怒!
一心向前,不屑俯首含垢忍辱,
万般烦恼,挥动雷霆将其驱逐!
天上的诸神,也无权叫我们让步;
吾等平生从不知何为限度,何需谁再来奢谈救赎?!”
在清凉的晚风当中,艾格隆一口气念出了自己想出来的短诗,然后他仿佛因此而泄了气,一下子就有些颓软起来。
他默默地看了玛丽亚一眼。
在金色的夕阳之下,玛丽亚的表情无喜无怒,只是怔怔地看着远方的帕尔马河出神。
艾格隆也不再说话,只是陪伴着她一起看着。
“您还真是胆大啊,公爵。”片刻之后,玛丽亚终于开口了,“您这些渎神的话要是传了出去,天晓得那些虔诚的信众们会怎么看您!对上帝如此不敬,您偏偏又要假借上帝的名义去博取法国人的好感,真是虚伪至极。”
“那没办法,如果我们一家人,真的都跟我的祖母一样虔心于上帝的话,我们现在还在科西嘉种地呢。”艾格隆一边回答,一边故意摆出了农民播种的滑稽姿势,“正因为我们把上帝的律条弃之不顾,上帝才会眷顾我们,让我有资格站在您的面前——您是含着金汤匙从生下来就成为公主的,而我们是坐着炮弹,呼啸着砸烂城墙然后硬是冲到王族们当中的!是上帝鼓励我们这么做的。”
艾格隆这些话狂妄至极,但是却又是实情,而且玛丽亚也并没有反驳的兴趣。
恰恰相反,她就是喜欢这种狂妄。
正是这个少年用他俊朗的外貌,以及狂妄自负的傲慢,以及随身匹配的才华,拨动着她的心弦。
她听得出来,即使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没有放弃希望,在鼓励和引诱着她“堕落”,为了自我的欢愉抛开其他的一切顾虑。
她知道,可是她并不生气了。
她的姐姐当时面临着同样的诱惑,并没有选择逃离,而她的勇气和大胆也并不逊色于自己的姐姐。
“哼……哈哈哈哈……”玛丽亚被艾格隆的玩笑逗乐了,“不得不承认,您的胆大妄为确实是有资格的,您确实得到了上帝的偏爱,所以哪怕得意忘形,也并不显得过于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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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足以让她改变主意,但是至少他种下了一颗种子。
“谢谢您的夸奖,只要您对我的表现满意,那我就安心了。”艾格隆点了点头,“殿下,虽然这么说有点早,但我祝您接下来一路顺风,顺利回国。”
玛丽亚没有回答,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少年人,目光当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您确实……确实让人讨厌不起来,只是,哎……”
接着,她好像不甘心一样,突然又问了一个问题,“假如当初没有特蕾莎的事,而您又得到了苏菲的提议,您愿意娶我吗?”
“我当然愿意,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我怎么可能不乐意!”艾格隆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回答。
哪怕他不乐意,在现在这个场面下他也不可能说实话,更何况他真的很乐意——有双份的苏菲,哪个傻子会不乐意呢?
“哪怕我比您大了六岁?”玛丽亚追问。
“大了正好,我正喜欢大姐姐的类型——”艾格隆顺口回答。“您应该是挺了解我的才对。”
这也不算谎言,只是他不仅仅喜欢大姐姐,也喜欢同龄人和小妹妹,只要足够漂亮可爱就行——男人嘛,就是这种生物罢了。
“那……如果以后没有特蕾莎了,您会娶我吗?”这一次,玛丽亚稍微犹豫踌躇了一下,然后再问。
这个问题,让艾格隆脸色一变,他突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您是指什么?”他紧张地看着玛丽亚。
“没什么——只是随口一个问题而已。”玛丽亚平静地回答,“纯粹假设性的问题,您难道还担心我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艾格隆很想说自己确实很担心。
“行了,不用回答了,看到您的表情我就明白了——”玛丽亚稍稍叹了口气,然后苦笑了起来,“已经失去的东西,终究是已经失去了,再去不甘和懊恼也没有意义。”
接着,她又打起了精神,然后向艾格隆郑重行礼,“殿下,谢谢您赠送给我的礼物,我想我确实因此而感到满足。今后我会按照您的建议,走在自己的路上,我们互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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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告别
“今后我会按照您的建议,走在自己的路上,我们互勉。”
看着玛丽亚平静的表情,艾格隆心里有些隐隐约约的担忧。
她刚才特意问到了特蕾莎,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他能够感受到玛丽亚对特蕾莎的厌恶和憎恨,所以他担心她以后会对特蕾莎不利,但是他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总不能强行认定玛丽亚就要做什么坏事吧?她明明都已经否认了,如果自己再追问,那只会激化矛盾,于事无补。
而且,以他的立场,实在也不好去挑明。
好在特蕾莎并非孤身一人,她身边有自己的手下和扈从,绝不是玛丽亚可以轻易危害到的。
“我们互勉。”最后,他只能勉强地点了点头,“我相信在未来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吗?”
“也许吧——”玛丽亚笑了起来,“您很希望再见吗?”
“我很希望。”艾格隆立刻点了点头。
玛丽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仰头看向了天幕当中慢慢浮现出来的星空。
“我在权衡,为我今后一生的路做权衡。”
还没有等艾格隆发问,她就继续解释了,“我要在两条路当中选,是遵从命运的摆布,按照王室的规矩、按照我的王兄的意志来走一条平平常常的路;还是按照我自己的心意,不顾一切走下去,走一条注定要下地狱的路。我不知道哪一条更好,但是一旦我想清楚并且选好了,那么我就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艾格隆模模糊糊地猜出了她到底是指什么。
“我祝您一切好运。”他低声回答,“无论您怎么选,我都会支持您的,若您有什么需要差遣使唤我的地方,请尽管说就好,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办到。”
“那好。”玛丽亚的眼睛里似乎有星光在闪动,“若有一天我们再度见面,我一定会再好好地请您喝一杯,再和您畅谈一次——只是那时候,我希望您能够更加恭敬守礼一些,别再做出那些令人耻笑的举动了。”
“……”艾格隆顿时尴尬了。
顿了顿之后,他鼓起勇气又开了口,“可是我就想要这么做,我想要拥抱您,或者像刚才那样亲吻您,甚至做得更多——如果再见之后我们两个只是按照礼仪来表演客套,那未免也太辱没我们之间的交情了。”
“停下!”眼见他越说越不像话,玛丽亚连忙制止了他,“再这么说话我们就永不再见了!”
接下来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什么都别再说了!您可让我头疼死了!我自己会去想的,别再给我添乱了!”
看着她焦躁发怒的样子,艾格隆突然觉得好像是一只被撸到炸毛的猫一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那好,我不说了,我等候您的决定。”接着,他收敛了笑容,然后挺直了腰,再向对方躬身行礼。
“哼!”玛丽亚冷哼一声,然后从旁边拿起旁边的折扇。
这把折扇,刚才已经被她在殴打艾格隆时打得破破烂烂,她再度用扇柄轻轻地敲了敲少年人的头,但动作非常轻柔,宛如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姐姐在无奈地教训顽皮的弟弟一样,又像是一位修女在向信徒施加什么祝福。
敲完了之后,她随手又把折扇扔回到了桌子上,接着转身离开,消失于星空下的夜幕当中。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艾格隆暗暗叹了一口气。
自己终究还是没有能够一鼓作气,把她彻底“说服”,让她参与到那个胆大包天的计划当中来。
不过从她此刻的表现来看,她已经陷入到了矛盾纠结当中,一方面她确实被胆大包天的少年人所吸引;一方面她的理智又告诉她自己,没必要去飞蛾扑火,让自己限于不义的窘境当中。
既然她还在纠结,那就还有希望。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命运的安排吧。
如果她选择了放弃,那就把她抛在一边,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她最终选择了吃下诱惑的苹果,那么就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至少现在,这一切是告一段落了。
艾格隆带着失望和期待并存的情绪,悄然走下了楼梯。
而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居然守在了楼下的楼梯口。
“安德烈?!”艾格隆有些不悦。“为什么在这儿?”
“陛下!”安德烈连忙向他行礼致歉,“请您原谅我……现在我们暂时安全,但毕竟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当中,我们人手也非常不足,为了您的安全,我不得不这么做。如果您觉得被冒犯了可以责罚我,但请让我继续这样吧,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我不能有任何放松。”
艾格隆也明白,自从自己遇袭之后,安德烈又是愧疚又是自责,现在甚至有点杯弓蛇影了,这种高度的紧绷当然也不是坏事。
“好了,你这么做,出发点都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我怎么会责罚你呢?”艾格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不过,你也要注意保持一定的距离,没有人喜欢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眼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说者无心,但是安德烈却听者有意。
他觉得艾格隆是不喜欢自己的风流韵事都被人尽收眼底,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想法。
“等我们到了能够确保安全的地方,我会按您要求保持距离的。”于是他回答。“但至少现在,我认为您的安全比什么都更重要。”
艾格隆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很快就要回到绝对安全的地方了。”
安德烈略微愣了一下,然后瞬间大喜。
“陛下,我们要回去了?”
“是的,早该回去了——只是因为一场意外而不得不耽搁了额日游。”艾格隆叹了口气,“现在,既然我的身体已经好了,那么是时候让一切都回归正轨了。”
对安德烈来说,只要能够回到约阿尼纳公国,那就意味着陛下能够确保安全,他也就不用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所以他自然大大地欢迎这个决定。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玛丽亚殿下会不会也过去?
玛丽亚殿下在这里和陛下在一起,那不过是不值一提的风流韵事而已,谁也不会在意;可是如果她跟着陛下一起去了约阿尼纳,哪怕是秘而不宣地偷偷潜入,势必也会引发一场风暴,他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尽管他知道这种事他不该多问,可是职责所在,他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
“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吧,我和我的母亲告别了就离开这里。”艾格隆淡然回答。
“那好,我立刻为您安排行程。”安德烈先是点头,然后把心一横,装作不经意地提了出来,“那我也要同时为玛丽亚殿下安排行程吗?”
艾格隆扫了安德烈一眼,吓得他立刻垂首,心虚至极。
“不用了。”艾格隆也没有发脾气,而是淡然回答,“玛丽亚殿下刚才已经跟我告别,她明天也将离开,不过是启程回巴伐利亚,她离开家已经很久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原来如此……”安德烈暗暗松了一口气,预想中的最坏情况并没有发生,“玛丽亚殿下无私地帮助了您,让您可以这么快就恢复了健康,因此她也是我的大恩人,我对她充满了感激,祝她之后一路顺风。”
艾格隆也不想再和安德烈多说,只是抬起头来看着天空,继续着自己的思绪。
虽然有些不舍,但是他从小就见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了,所以也不会感到伤感,玛丽亚既然已经提出了告别,那么今后一段时间恐怕就不会再与她有什么来往了。
他不会去为已经成为“过去”的事情多愁善感,他更愿意把目光和精力投入到将来当中。
现在既然他已经恢复了健康,也恢复了行动能力,那他就有余力去投入到事业当中,那才是他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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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路易莎就收到了儿子准备告辞离开的消息。
因为讨厌玛丽亚的缘故,所以在儿子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她并没有多加探望,只是尽量给予了最好的物质供应而已。
可是现在既然儿子要走了,那么于情于理她也必须亲自过来送别。
于是,她又换上了便装,来到了儿子下榻的旅馆当中。
这一次的艾格隆,虽然还是有些虚弱,脸色因为多日不见阳光而显得非常苍白,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原本那种活力四射、生龙活虎的样子,再不复之前躺在病床上的狼狈。
看到儿子容光焕发的样子,哪怕母子之间发生过多次冲突,但是路易莎仍旧感到有一丝欣慰和骄傲。
“我的儿子,看到你康复过来了,我很高兴。希望你今后也能接受教训,不要再给人类似的机会了——记住,一个人不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的。”
“我会记住的,谢谢您的一片好意,妈妈。”艾格隆平静地向母亲致谢,“这次多亏了有您的庇护,我才能够不受打搅的养伤,这对我来说确实是非常宝贵的帮助,我会将这份恩情放在心上。”
“这没什么值得感激的,世界上没有任何母亲可以狠心把重伤的儿子拒之门外,我只是做了天理人伦上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路易莎淡然回答,“况且,现在你的安危对我、对我们一家人来说都非常重要,我于情于理都应该这么做。如果你感激我,那你今后就注意下自己的小命吧,我可不想某天突然在睡梦当中收到了你横死的消息,那就让让人措手不及了。”
艾格隆心里苦笑。
说实话他也看得出来,母亲对自己之前几次刻薄地讽刺她也怀恨在心,所以总是不忘记摆出“我帮你只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交易”的态度,让两边保持距离,回敬他的刻薄。
一报还一报,他也没什么可生气的。
他知道,这对母子,两个人因为各自的性格和行事方式,把彼此的关系走到了这一步,而且估计要把这种别扭的母子关系维持到一生走完为止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也许这也是王族必有的孤独?
这样倒也不错。
他不再多言,而是轻轻地拥抱了一下母亲,向她道别。
“那么再见,妈妈。”
“再见,儿子。”路易莎抚摸了一下儿子的后背,然后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么玛丽亚呢?她会跟你一起回去吗?”
艾格隆摇了摇头。
“不,她要回她的家,而且在今天清晨她就已经走了。”
哼,看来两个人风流完了,就各自告别了。路易莎在心中暗想。
这样倒也好,不至于引发一场灾难。
“我劝你今后少和她扯上关系了——”既然玛丽亚已经走了,路易莎也就不再客气了,“这个女人脾气恶劣,而且待人接物非常刻薄,是个十足的惹祸精,只会给你带来麻烦。我知道,你是个风流胚子,我也不要求你一定要对特蕾莎十足的忠贞,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但是我劝你不要只看容貌,也别把什么人都揽到怀里——”
艾格隆看得出来,母亲对玛丽亚的厌恶感,绝不亚于玛丽亚对她的厌恶。
他至今仍然不知道她们两个一见面的时候到底是怎样吵架的,但是从后果来看,她们两个的关系是无法弥补了。
“您这么不喜欢她吗?”他故意装傻,“就我看来她只是脾气刻薄了一点。”
“何止刻薄了一点?她大概早就习惯对所有人颐指气使了,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那份架势!”路易莎抽动了一下嘴角,表现出了十足的厌恶,“只要我活着一天,她休想在我这里得到任何礼遇!嗯,真希望永远不用再看到她第二次了。”
在发表了对玛丽亚的看法之后,路易莎的怒容稍微有了一些收敛。
接着,她又看着自己的儿子,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您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吗?”艾格隆有些疑惑。
路易莎欲言又止,似乎有些犹豫。
片刻之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珂丽丝忒尔的事情,我很遗憾,你一直瞒着我,我以前毫不知情,所以也没有给予过她任何帮助……”
看到母亲提到这个,艾格隆立刻也尴尬了起来。“没事……我不怪您,这是我的过错……”
路易莎又沉默了片刻,最后她又叹了口气。
“原谅我,我无法对抗你外祖父的怒火,所以我帮不上她什么忙,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你想,她就死不了。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这就够了。”艾格隆有些意外,然后立刻感动地点了点头。“谢谢您。”
这次他是真心实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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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夫妇团聚
告别了母亲之后,艾格隆一行人悄悄地离开了帕尔马公国,然后北上,来到了热那亚境内。
在这座港口城市里,艾格隆本来就有过去的老关系,因此轻松地搞到了一艘商船,然后乘坐这艘商船驶入到茫茫的地中海当中,向着约阿尼纳公国进发。
就在一年半以前,他也是在这座城市当中悄然离开了欧洲大陆,然后乘船南下,来到了基督山岛上,并且在这里初步拥有了自己的势力。
而这一次离开热那亚的时候,他已经拥有了一个公国,并且足以影响到法兰西的国内政局。
他抓住了机会,没有虚度时光,而现在已经取得的成绩,让他坚信自己可以在并不久远的将来,再进一步,实现自己的使命。
从热那亚前往约阿尼纳需要绕过亚平宁半岛,所以扬帆起航的商船,载着踌躇满志的他,从南方的海岛之间穿过,其中就包括他曾经停留过的基督山岛。
而现在,站在甲板上的艾格隆,已经能够在若隐若现的海平面当中看到一个小小的岛礁。
就在那里,他曾经挖掘了一份宝藏,并且以这份宝藏为资本,招募了自己的支持者,真正走上了通向皇冠的路。
因为他的到来,那个小岛上曾经一度变得喧闹起来;自从他带着部下们离开之后,这座小岛恢复了之前多少个世纪以来的孤寂。
不过,艾格隆也没打算完全荒废这里,他觉得这里可以作为一个秘密的联络点使用,所以他留下了几个看守。
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任何住民。
随着商船的前行,和基督山岛的距离也在不断拉近,不过,他并没有下令让船靠近,只是遥望了基督山岛一眼。
那里只是自己征途上一个不起眼的驿站而已,既然已经离开了,就不值得再留恋,就让它继续在地中海当中安静地沐浴风雨吧。
商船一路前行,昼夜也在不断地交替,终于,他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希腊半岛,在一个名叫帕尔加的小小港口下了船。
当他们一行人来到了这座港口,就意味着他们踏上了约阿尼纳公国的土地了。
这个公国名义上是属于女大公海黛的领土,但是无论是其中的国民还是外国人都知道,真正的统治者是莱希施泰特公爵夫妇。
而且,为了巩固统治,艾格隆还刻意地建立了一套以他们夫妇为核心的统治秩序——公国的正规军以他之前带过的军队为骨干,各个地方驻军则刻意优先招募东正教徒,而且全部由他的骑士团成员指挥,而那些地方官员,则由那些愿意合作的中小地主充任,以便收买他们的忠诚——至于一些名声不好的大地主,尤其是msl地主,就被他当成了猎物,毫不留情地清洗或者驱逐,用他们的财产充实了公国的国库,以便稳定这个初生公国的财政,收买人心。
在他同时兼具铁腕和怀柔的统治政策下,约阿尼纳公国境内开始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告别了连年的战乱时代,领民们也逐渐适应了这个新秩序——毕竟,这个秩序也许并不宽容,但是至少可以让人不用担心随时会在战火当中死于非命。
帕尔加港自然也毫不例外地被新秩序所统治着,这里的驻军最高指挥官和他的副手都是艾格隆的枫丹白露骑士团成员,甚至还曾经蒙受过艾格隆亲自授勋的荣誉。
当驻军和当地的官员们听说公爵驾临之后,立刻摆出了最高规格的迎接礼遇,并且簇拥到了艾格隆身边来致敬献媚。
艾格隆对这种无聊的应酬往来不胜其烦,但是这毕竟也是不得不做的工作,所以他特意在帕尔加留驻了一天,以便“勉励”这些文武官员们,激励他们继续为公国的未来效劳。
当然,他也确实很享受这种在一个国家境内说一不二、予取予求的感觉。
施展权力,尤其是那种无人敢于质疑的权力,本身就是一种快乐。
在享受礼遇之余,他还派出了使者快马加鞭,先行前往公国的首都约阿尼纳城,通知特蕾莎自己已经回来了的消息——想必她等这个消息已经等得望眼欲穿了吧。
按照原定的行程,艾格隆在逃离法国之后就会想办法启程回来,然而因为他先去了米兰和玛丽亚会面,然后又遭遇了刺杀而重伤,不得不想办法逃亡和养伤,最后算下来竟然把行程拖了一个月之久。
可以想象得到,行程耽搁了这么久,特蕾莎该是怎样的心情……
在帕尔加留驻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大早,艾格隆在当地一众文武官员们毕恭毕敬的恭送下离开了,一群人继续向着内陆的约阿尼纳城行进。
经过了大约一天的行程颠簸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约阿尼纳城。
而这时候,得到了报信的公国官员们,早已经准备好了欢迎仪式。
在盛大热闹的欢迎仪式当中,艾格隆回到了城中,终于正式地结束了自己这一趟欧洲大陆的旅程。
不过在仪式当中,公国两个最重要的人物都没有出场——公国首相法利亚神父是因为身体半身不遂不方便参加这种仪式性活动;而公爵夫人特蕾莎公主是因为怀了身孕不方便出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并没有在意这种礼节性的仪式,他即可赶往了位于湖心小岛当中的别墅——那里正是他和特蕾莎居住的地方。
此时此刻,他的妻子一定也在那里等待自己。
走进了别墅之后,艾格隆刻意放慢了脚步,轻轻地走上了楼,然后沿着熟悉的路走到了他们的卧室门口,轻轻地打开了门。
而就在下一个瞬间,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
此时的特蕾莎正躺在一个特制的躺椅上休息,现在她怀孕已经四个多月了,肚子已经明显地隆起,行动也开始变得不太方便起来,所以已经减少了行动,而夏奈尔则站在她的身边,一边服侍着她,一边随时听候她的调遣,有时候还会陪她聊天解闷。
在听到了门打开的轻响之后,她们两个中断了聊天,然后同时看向了门口。
接着,她们眼神当中的忧虑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了如释重负的狂喜。
“殿下!”
“陛下!”
她们都发出了下意识的欢呼,那是一种“只要见到你就万事无忧了”的信任,也是“只要能和你一起就什么都不怕”的勇气。
“我回来了。”艾格隆关上了门,然后走进房间,接着站在她们的面前,轻松地笑着。“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夏奈尔本来想要走到少年人的身边,为自己的主人收拾衣装,但是她猛然想到了特蕾莎公主,然后下意识地视线往下看。
接着她发现,特蕾莎公主正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迎接自己的丈夫。
是啊,他们才是夫妇……夏奈尔心里闪过一丝酸楚。
不过她也已经习惯了这种酸楚,于是连忙俯下身来,搀扶特蕾莎从躺椅上站起来。
“夏奈尔,不用这样的。”对夏奈尔的过度反应,特蕾莎似乎感觉有些羞耻,“我还没到不能行动的时候呢。”
“殿下,您还是慎重一点更好。”夏奈尔小声回答,“毕竟这才是您第一次怀孕呢……”
特蕾莎顾不得和夏奈尔交谈,在搀扶下慢慢地站了起来,而艾格隆则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张开了双臂,试图和妻子来一个久别后的拥抱。
“特蕾莎……我们又在一起了!”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妻子温柔的拥抱,而是粉拳在他胸口上的轻轻敲击。
“殿下……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一边敲他的胸口,特蕾莎一边质问,“天知道我等你等得多焦心啊!我都快要因为过于挂念你而抑郁得病了!不是说好了离开法国就立刻回来吗?为什么要拖到现在才回来?难道只顾着在外面游荡,一点也不挂念我吗?”
接着,稍微消气了一点的特蕾莎,顺势靠在丈夫的怀中,哭诉着自己这些天来积累的思念。
然后,她又委屈巴巴地瞪了丈夫一眼,“难道你就不想念我吗?”
因为怀孕的缘故,在特蕾莎投入怀中的时候,艾格隆能够明显感受到隆起的腹部也随之贴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大气也不敢出,只是小心翼翼地架着特蕾莎,免得出什么意外。
“抱歉,特蕾莎……我当然想念着你,我自从和你告别之后,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和你团聚,和你一起等待孩子的降生,我怎么可能舍得你,舍得我最可爱的妻子呢?”艾格隆连忙安抚妻子的情绪。“如果不是有重任在身的话,我巴不得每时每刻都停驻在你的脚边,享受我们夫妇最甜蜜的时光。”
当然,其中不可避免地夹杂了一点点善意的谎言。
“那为什么拖这么晚?”特蕾莎还是质问,显然这份恼怒已经在她心里积攒很久了。“我有时候还会做噩梦,生怕你遭遇了什么不测。”
艾格隆犹豫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
“特蕾莎,我确实遭遇了不测事态,甚至……甚至还因此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才脱身获救,行程也因此而不得不被拖延了。”
艾格隆知道,眼下特蕾莎怀了孕,按理说他不应该向她说出这种噩耗来。
在之前,艾格隆觉得如果把自己受伤的消息告诉给特蕾莎的话,只会让她为自己的安全白白担心而已,于事无补,甚至可能会引发不可测的后果,所以故意隐瞒了下来。
只是既然他已经安全回到了妻子的身边,那么也到了说出来的时候了。
毕竟,他每天和妻子朝夕相处,还要同床共枕,就算他不说,晚上妻子看到自己身上的疤痕还会质问的,又怎么可能瞒得住?
果然如同他所料,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特蕾莎和夏奈尔脸上的喜悦都消失了,露出了惊骇欲绝的表情。
“上帝啊!”特蕾莎发出了一声哀鸣,双腿也随之一软,艾格隆连忙扶住了她的腰,才让她没有摔倒在地上。
“陛下,怎么回事?您怎么了!”而夏奈尔也顾不得特蕾莎了,伸手扯住了少年人的衣角,然后再质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不用这样……”看到她们的反应,艾格隆自己倒是慌了,他连忙安抚她们,“我现在已经回来了,这就证明我已经没事,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都很安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着,他开始解释自己遇袭、然后跑到母亲那里寻求庇护并且养伤的经历——当然,在整个叙述当中,他省略掉了玛丽亚的相关剧情,以免“节外生枝”。
尽管这些叙述当中,有不尽不实的地方,但是听到艾格隆险死还生的经历之后,特蕾莎和夏奈尔都已经又惊又怕,谁也注意不到细节了。
“殿下……殿下……”特蕾莎抽泣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然后她颤抖着手,打开了艾格隆的外套,然后解开了衬衣的纽扣。
接着,她就看到了艾格隆肩膀上的伤口,而夏奈尔也在同一时刻看到了。
“怎么会这样!”特蕾莎发生了一声不知道是对谁的质问,然后大声哭了出来,“怎么会有人做出这么卑鄙恶毒的事情来!?”
“想要做大事,就得承担一点风险,这点事不算什么的。”艾格隆试图安抚特蕾莎,“况且,想想看,那么多人因我而死,不光我的敌人,我的部下也有不少人为我献出了生命,比起他们来,我受的这点伤不算什么——”
艾格隆的安慰并没有让特蕾莎感到宽慰,她依旧抓住丈夫的肩膀,心疼地抽泣着,而夏奈尔的表现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直在抹眼泪。
艾格隆看得出来,如果自己真的不幸意外死亡的话,对她们两个人来说恐怕是无法承受的精神打击。
不,可能还不止她们两个。
她们如此热忱地牵挂着自己,而自己却……些许的愧疚浮上心头,然后他立刻就中断了这个念头。
“比昂卡……比昂卡--迪-弗洛里尼……”特蕾莎喃喃自语,念出了这个名字,然后她恶狠狠地发誓了,“我会逮住她的,不管是谁指使她这么干的,我一定会让她的指使者付出血的代价!十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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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诚惶诚恐
“我会逮住她的,不管是谁指使她这么干的,我一定会让她的指使者付出血的代价!十倍奉还!”
特蕾莎说出这话的时候,那恶狠狠的样子,对比往日的温婉,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任谁也不会怀疑她心里的决心。
“嗯,我也不会饶了她和她的指使者的。”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安抚了自己的妻子,“不过特蕾莎,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你,你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不要情绪激动,更不要生气……”
“听到你受了这样的罪,我难道还能无动于衷吗?”特蕾莎反问。
接着,她看着艾格隆肩膀上的伤疤,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我真是心疼死了。”
说完之后,她又把头埋入到丈夫的怀里,默默地哭泣着,一边伤心他的遭遇和痛苦,一边又暗自庆幸他终于还是活着回来了。
艾格隆也没有办法,只能轻轻地抚摸特蕾莎的头发,以此来安抚她的情绪。
特蕾莎绝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大小姐,相反她意志坚定,而且几乎无所畏惧,执拗起来连父亲卡尔大公和哈布斯堡皇帝的面子都不给,之所以哭成这样,只有一个原因——她真的心疼丈夫。
艾格隆当然想得到这一点,所以愧疚之下他也变得格外温柔。
他又扫了夏奈尔一眼,然后发现夏奈尔虽然不敢凑过来打搅他们,但也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两个人楚楚可怜的样子像是发生了什么精神上的共振,让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极为压抑和悲伤。
艾格隆任由她们的默默哭泣,直到片刻之后,趁着她们稍微收拾了一下情绪,他才重新开口。
“好了,特蕾莎,别再哭了,我们还有好多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我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放心吧。”
艾格隆哄了一会儿之后,特蕾莎终于才停下了哭泣,从他怀中走了出来,而这时候,艾格隆的胸前都已经被泪水打湿了。
“抱歉,殿下……我真是不成体统。”这时候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失态了,于是苦笑了起来。“作为你的妻子,我应该更加坚强一点,而不是跟以前一样多愁善感的。”
“没事,你的泪水反倒让我感动……”艾格隆回答,“我宁可娶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女,也不愿意娶一个雄心勃勃脑子里只剩下权欲的麦克白夫人!你的泪水对我来说比钻石还要宝贵,不光滋润了我的伤口,也让我的心也随之净化了。”
“嗯……”听到这样的夸奖,特蕾莎终于破涕为笑。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是怀孕之身,轻易不能动气伤神,所以鼓起勇气,强行压制住了心中的悲愤和恐惧,渐渐地恢复了镇定。
在艾格隆的搀扶下,她重新坐回到了躺椅上。
“这段时间以来,我一个人管理着公国,说实话对我来说这是完全陌生的工作,不过,好在有你留下的一整套班子辅佐,倒也没出什么大事。如今,我终于可以都交接给你了……”她略带庆幸地说,“法利亚神父体恤我是个孕妇,所以他每次都会尽力将大量的文件简短地汇总起来,提纲挈领,让我可以以最简单的方式批复,这节省了我大量的精力,而基督山伯爵则是一个忠诚的执行者,他公正严明,而且因为之前的功勋,深得上下的敬重,所以他在执行我的命令时旁人无不凛然遵从,因此我可以令行禁止——我对他们两个非常满意。”
在最初,特蕾莎对艾格隆为什么这么对看重神父和伯爵这对义父子而感到非常不解,毕竟他们之前跟帝国没有什么交集,更不是帝国朝廷的遗民,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能力如何。
不过经过这一年多的观察、尤其是她一个人主政时的磨合之后,她对艾格隆的“眼光”感到心悦诚服,没想到他如此轻易地就能够在草莽之中发掘出这么有能力、性格又这么光明磊落的人才。
这样的人才一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特蕾莎甚至觉得,在自己出身的哈布斯堡帝国几千万臣民内都未必有几个。
“嗯,我一直都非常相信他们的能耐。”艾格隆对自己的‘识人之明’也有点得意,他当然不会告诉妻子,自己到底为什么就能够发掘出他们两个人的能力,为什么寄托这么大的信任,反而摆出了一副自己善于驭下的架势。“我还能找出更多有能耐的人为我效劳。”
说到这里,艾格隆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重要人物,“对了,海黛现在怎么样?”
特蕾莎转头瞟了夏奈尔一眼。
之前特蕾莎亲自负责了海黛的教育工作,不过最近因为怀孕的缘故,特蕾莎一直都在深居简出,和海黛一起共处的时间也变少了,她把教育(以及监视)海黛的任务交给了夏奈尔负责,而夏奈尔自然也尽心尽力地去做了。
“陛下,她表现很不错,用心地完成了您指派给她的课业,而且性格也很乖巧,知道按照我们的安排行事,轻易不会闹脾气。”夏奈尔连忙回答。“她一直都对您感激涕零,所以她说以后会一直按照您的意志行事,绝不越雷池一步,我能够感受到她的真诚,这绝不是假话,她也不善于说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夏奈尔当然知道艾格隆最关心什么。
作为一个傀儡,艾格隆最讨厌的就是海黛产生“我才是约阿尼纳公国真正统治者”的自觉,所以平日里在教育海黛的时候,夏奈尔也一直都在给她灌输“必须服从陛下”的思想。
海黛毕竟是个小女孩儿,而且之前落难沦为女奴,好不容易才有今天,她在思想上再也没有更多追求了,只求将这样的好日子继续延续下去——至少在目前,她是不会有什么异心了。
“很好,她如果这么想的话,那就对谁都好了。”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下了命令,“今天我回来了,你把她叫过来吧,我要见一见她。”
“好的,陛下。”夏奈尔领命而去。
等她走了之后,艾格隆继续和特蕾莎聊着天,想尽办法逗她开心,总算安抚住了她的情绪。
而夏奈尔走出房间之后,沿着楼梯走了下去,然后经过两道岗哨之后,来到了旁边的一座装饰精巧的小楼里面——这里就是现任约阿尼纳公国女大公海黛的居处了。
门口的卫兵看到是夏奈尔,立刻致敬并且放行,而夏奈尔很快走到了海黛的寝室里。
此时的海黛,正坐在沙发边,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笔,旁边还有一叠已经写好的纸张,显然她刚刚在学习文法。看到夏奈尔之后,她立刻就一扫脸上的疲惫,然后面带笑容地看着夏奈尔。
“殿下,午安。”
夏奈尔毕恭毕敬地向海黛行礼。
艾格隆作为恩主,可以对海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同佣人一样,她必须对海黛表现出足够的尊重,以免让海黛心生嫌隙,进而厌恶现在的处境。
海黛立刻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夏奈尔不必多礼。
经过了这半年多的熏陶和严格的礼仪教育之后,海黛现在举手投足之间也多了几分贵气,渐渐地也像个统治一个邦国的领主了。
“夏奈尔,是陛下回来了吗?”接着,海黛轻声问,“我刚刚好像在窗户上看到有一群人进来了。”
“对,是陛下回来了。”夏奈尔立刻点了点头,“他现在叫我过来,就是想要请您过去呢。”
“太好了!”海黛的脸上浮现出了由衷的喜悦。
接着,她扔下了笔,然后立马站了起来,“好啦,那我们现在过去吧!我早就盼望陛下回来了。”
“等下您可不能这样失态,不然陛下会很失望的呢。”夏奈尔笑了笑,然后走上前去,亲切地为她整理了衣裙。
至于艾格隆之前遇袭受伤的事情,夏奈尔并没有告诉海黛。
一方面她觉得这种机密应该保密,限定知情人范围;一方面,她本能地希望在海黛心中继续维持“陛下如日中天不可战胜”的印象,以免这个身份特殊的孩子生出什么独立门户的想法,那最终只会害了她自己。
“知道的呢~”海黛像是撒娇一样地回答。“您放心吧,我现在的表现肯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这话我倒是相信。”夏奈尔收拾好了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虽然才十岁出头,但是早已经不复之前面黄肌瘦的可怜样子,现在她的脸已经变得圆润,肌肤白里透红,再配上身上穿着华贵的裙子,简直就像是个洋娃娃一样。
接着,她们两个人一起又来到了艾格隆和特蕾莎的卧室里。
“陛下,午安!时隔这么久之后再见到您,我感到无比欢欣。”
一看到艾格隆,海黛就按照严格的礼仪规训,毕恭毕敬地向这个少年人屈膝行礼。
虽然因为命运的摆布,她被捧为约阿尼纳女大公,成为了名义上的统治者,而且还参加了许多典礼,甚至还出席了约阿尼纳公国法院的审判活动,但是在内心深处,她还并没有建立起统治者的自觉,而她身边所有人都在给她灌输自己是一个封臣的观念。
这种观念,和对少年人的感激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种近乎于虔诚的尊敬,她的心里绝没有任何违背对方意志的想法。
艾格隆当然也看得出来,不过他也不指望海黛长大以后也会这么驯服,在他看来,她只是还没有来得及产生权力的野心而已。
不过那倒也没关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处理就行了。
“海黛,看上去你学得很不错,不光是语言,就连礼仪都驾驭得如此纯熟——嗯,我很欣慰。”艾格隆笑着夸奖了海黛。
“海黛一直都很聪明,也很懂事。”旁边的特蕾莎也帮了腔,她一直都同情海黛的身世,所以也希望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海黛能够得到尽量好的待遇。“殿下,我觉得我们能够与这个孩子共事,共同振兴这个国家,实在太幸运了。”
“皇后陛下,您说共事就太抬举我了,实在让我惶恐不安。”海黛笑着回答,“我此生最大的荣幸,也只是尊奉两位陛下的意志,为两位陛下牧守这一片土地而已,哪里谈得上共事呢?”
“哈哈哈哈……”看到海黛这样‘懂事’的回答,艾格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们平常到底是怎么教她的?她年纪还这么小,何必这么说话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年纪确实小,但这不是忘恩负义的理由,陛下。”海黛认真地回答,“您给了我一切,并且还授予我这样一顶冠冕,我必须时刻牢记自己所处的位置,也只有这样我才配有一个美好的将来,可以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长大成人。”
“看来你确实学得很好。”艾格隆收敛了笑容,然后点了点图,“不过,海黛,你也不用太担心,无论特蕾莎还是我,都不是心胸狭窄的无能之辈,我们对你的要求绝对不会苛刻,你只要谨守今天说出来的话,那么你的一生绝对会很美好,我跟你保证。”
接着,他又换了一个话题。
“这一次我去巴伐利亚,已经跟那边的王室谈好了,他们将会派出二王子、也就是奥托王子前来希腊,担任希腊国王。加冕仪式现在已经在紧张筹备当中了,预计下个月就会举行。本来我们夫妇还有你都应该出席的,但考虑到特蕾莎现在在怀孕中,实在不适合舟车劳顿,所以只能我带你去了,你可以为此做准备了,到时候千万不要失仪。”
“您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给您、给约阿尼纳公国丢脸的。”海黛重重点了点头。
“嗯,我也相信如此。”艾格隆也点了点头,然后他话锋一转,“对了,巴伐利亚王室还在暗地里跟我提了另外一个提议,他们希望你和那位奥托王子先订婚,然后在长大成人之后正式联姻,让两个国家在未来合为一体——”
“不!不要!”还没有等艾格隆说完,原本乖巧的海黛就脸色大变。
接着,她下意识地摇头拒绝了。
艾格隆和特蕾莎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愕。
“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可是存续千年的王族了,他们的王子主动提出跟你联姻,这可是你赚了啊。”艾格隆开了个玩笑。“而且在这之后,也许你会成为两个国家的国母……”
“即使这样也不要。”海黛还是坚决摇了摇头,似乎差点就要急哭了,“陛下,我是您的封臣,如果您命令我与任何人结婚,我都会遵从的,这是我的义务……但如果您询问我的意志,我只能说,我不要,我反对!我求您了……请不要这样发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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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新任务
“我求您了……请不要这样发落我……”
海黛一边说,一边流下了眼泪,看上去真的已经惶急到了极点。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其实,他对这桩婚事也并不是很热衷,在巴伐利亚王宫里听到路德维希一世国王提议的时候,他还委婉地表示拒绝了。
就他内心深处而言,他根本就没把约阿尼纳公国当成是海黛的邦国,而是当成了自己的私人领地,所以自然也没有兴趣和别人分享。
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想要兵不血刃地就通过联姻的方式,一举将两个国家合为一体,他可没有什么兴趣配合。
在这个基础上,海黛拒绝并不会惹他生气。
他更加在意的是另外一个事实——海黛居然已经有了个人意志。
她现在才十一岁而已,就已经可以大胆地在自己的面前表达意见了,并且明确顶撞自己了,那以后呢?
作为一个傀儡,他可不需要这个小姑娘有自我的意志。
正因为他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的面色变得有点难看了,而随着他的表情晴转多云,房间里的气氛也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在无形的压力之下,夏奈尔和海黛都吓得有些噤若寒蝉,只有特蕾莎还能保持着常态。
“好了,殿下!”她轻轻地拍了拍艾格隆的手,示意他停下来,“今天你才刚回来,见到海黛第一面就说要给她找个丈夫,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很难接受吧?她还从没有见过那个王子,又怎么可能喜欢上他?再说了,她现在才这个年纪,还没到要考虑联姻的时候吧?以后再说吧。”
特蕾莎这么说,无异于直接表明和海黛站在了同样的立场上。
出于同情心,她一直都对海黛非常照顾,心里也一直希望补偿她在当傀儡时受到的人身限制,所以看到海黛如此坚定地反对联姻,她不由得心软了,觉得没必要强逼着她去和谁结婚。
看到特蕾莎发了话,夏奈尔现在也回过神来了,连忙也替海黛帮腔。
“是呀,陛下,我看海黛现在才这点年纪,实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就考虑联姻的事情,以后等她长大了再谈也不迟嘛……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固然煊赫无比,但是我觉得海黛也并非一定要沾他们的光不可。”
艾格隆没想到,他随口一句话居然让她们都站在了同一战线,一下子也有些哭笑不得。
反正他本来也没有决定让这桩联姻成真,所以也顺势下了台阶。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想,那我先搁置这件事吧,以后再谈。”
接着,他又看向了明显如释重负的海黛,“那么,海黛,接下来我们去希腊的时候,王子和他身边的巴伐利亚人肯定会向你献殷勤,向你暗示求婚,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在表示拒绝的同时,不能有失礼数,免得影响了两个国家未来的关系。”
“这个就交给我吧。”特蕾莎再度插话,又把这个事包揽了下来,“在临行之前我会让她排演好应有的措辞的,不会让你们到时候为难。”
艾格隆无奈地耸了耸肩,“特蕾莎,好吧,都按你的想法来——这样总行了吧。”
“其实这不也挺好的吗?”特蕾莎笑着反问,“约阿尼纳公国和希腊王国在未来肯定必须保持友好的同盟互助关系,但也没必要绑得太久,我看现在这样就很不错,何必为了满足巴伐利亚人的野心而付出我们的利益?”
接着,她又向海黛招了招手。
海黛会意,马上走到了她的旁边,轻轻地扶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半是安慰半是告诫地对她说。“海黛,你看,我们确实在为你的未来考虑,我不否认这种考虑会有我们的私心,但是在本质上我们不会只想着牺牲你而成全我们自己,而且我们也并非不尊重你的个人意见,你不用把自己当成一个只能被动服从的仆人,你也是个君主,是我们的一份子,我们只是在尽力引导你、守护你,你可以让自己成长起来,参与到我们的事业当中,我非常欢迎看到类似的情景发生。”
海黛听得又是欣喜又是感动,差点又哭了出来。
她一言不发,只是靠在躺椅的扶手边,依偎在特蕾莎的身旁。
对她来说,特蕾莎一直照顾着她,既像是姐姐,也像是母亲,温柔体贴而又对她非常尊重,让她感动不已。
“如果可以的话,就让我一直留在你们的身边吧。”她颤声回答,“是陛下把我从地狱当中拯救出来的,我能够有今天的一切已经足够满意了,再也不需要更多的了!两位陛下赐予了我新的生命,我只想要在今后的余生当中用自己的一切来偿还这份恩情。”
“才这个年纪就谈什么一生,似乎也太早了。”特蕾莎笑着回答。“当然,我很感谢你对我们的信任,海黛。你放心吧,只要你以后像今天一样忠诚,那么我们绝对会回报给你很多东西,包括你决定自己的未来的自由——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无论任何人,只要你不愿意,那他永远不会和你在一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着她们两个其乐融融的样子,艾格隆心里暗暗发笑。
毫无疑问,特蕾莎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真诚,她虽然确实对海黛非常友善和关爱,但她一切考虑的出发点还是自己夫妇的利益,如果两者之间有冲突的话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海黛——当然即使如此,她对海黛的善意,已经足够难能可贵了。
这种怀柔战术,他施展出来肯定不如人意,而特蕾莎施展起来却让人如沐春风,他可是自愧不如。
“特蕾莎,仔细想想联姻也没那么可怕——”为了活跃气氛,他不由得开了个玩笑,“你看我们就是极好的例子。”
“如果没见过你,或者没有看上你,我才不会嫁给一个没钱没地的空头王子呢——”特蕾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有那么多人可以联姻,为什么最后却是跟你结婚了,好好想想吧!既然我都能够做出选择,那我们也不能不给海黛一点选择的权利,不是吗?”
她的回答,把在场的人们都逗笑了,刚才的紧张气氛也随之一扫而空。
艾格隆再和海黛随便交谈了几句,然后就把海黛留在了夏奈尔和特蕾莎的身边解闷,自己则走出了卧室,来到了会客室当中。
而这时候,卫兵恰好把基督山伯爵埃德蒙-唐泰斯也带到了这里。
多日不见,君臣两个人都有点感慨。
“埃德蒙,你最近还好吗?”艾格隆亲切地打了个招呼。
“承蒙您的关照,陛下,一切都还算顺利。”埃德蒙-唐泰斯恭敬地行了礼,然后回答,“只是稍微忙碌了一点,毕竟法利亚神父行动不便,有很多事情不得不委托我来做。”
“辛苦你了——如果没有你们父子两个的话,那么公国不会这么快步入正轨,这是你们为我立下的又一项功绩。”艾格隆点头向对方致谢,“埃德蒙,你自己的领地怎么样了?”
在公国建国之后,艾格隆立刻就不失时机地为自己身边最重要的那些功臣们论功行赏,作为他亲封的伯爵,埃德蒙-唐泰斯也得到了约阿尼纳城外的一片土地,作为自己的领地庄园——当然,这些土地都是从‘不法地主’那里充公得来的,也算是财富二次分配了。
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埃德蒙-唐泰斯有些没反应过来陛下为什么要这么问,但是秉持着诚实态度的他,还是如实回答了少年人。
“陛下,我一直都忙于公务,并没有什么空闲去管领地的事情,都交给了别人打理了,想来经营状况应该不太好吧……”
埃德蒙-唐泰斯根本就不在乎什么领地收入,在他看来,自己能够有如今的一切,已经是得天之幸了,他也没想过要更多东西。
“埃德蒙,你如此热忱地为我效劳是好事,但是我同样不愿意见到你因为奉公而损害了自己的利益。这样吧,既然你分身乏术,那我干脆单独给你开列一份特别支出的补贴,你可以从中来得到自己应有的报酬。”
“这完全没必要,陛下。”埃德蒙-唐泰斯吃了一惊,然后连忙摇头拒绝,“我并不渴求金钱,如今的一切都很让我满意;再说了,如果您单独给我特殊待遇的话,恐怕其他人看了也会心里有想法的。”
“这是你应得的,谁也没资格有什么想法。”艾格隆摇了摇头,坚持了自己的看法,“再说了,接下来你肯定需要花一大笔钱,为此先充实自己的腰包也是必须的。”
“您这是指什么呢?”埃德蒙-唐泰斯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少年人的思路了,于是只好在追问。
“埃德蒙,接下来我希望你去巴黎,以两个身份来为我效劳——一个是我的特使身份,在那里招纳人手,并且建立一个足够有效的组织,把我的支持者们聚拢起来,壮大我的声势;另一个,是贵族和富商的身份,你可以在那里广结名流,建立你在上流社会的声誉,借此来替我打探消息……毫无疑问,这两项任务都相当不容易,更何况合在一起了,只有那些最忠诚最勇敢、同时又兼具机智的人才适合这项任务,而我想到了你,也只能想到你。”
埃德蒙-唐泰斯这下才恍然大悟。
他心里骤然激动了起来。
巴黎……巴黎!
陛下已经在考虑巴黎的事情了,看来他们的事业将要走上新的辉煌顶峰了。
既然这样,他又有什么好拒绝的呢?
他也踌躇满志,他盼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您在这次的法国之行里,看上去收获不小。”
“确实收获不小。”艾格隆冷笑了起来,“我看到了法兰西的民意,他们也许并不怀恋帝国,但是对波旁王家更是毫无感情,怨声载道,这还是外省,我想在巴黎,王朝的敌人们肯定会是沸反盈天!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我认为老迈的查理十世国王是支撑不了多久的,他的倒行逆施会让他丢掉王冠,而王冠落在地上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看谁把王冠捡起来。我现在在法国境外,所以我天然就有劣势,那些野心家们同我一样在盯着王冠,他们在巴黎,消息会比我灵通,动作会比我快,为了抹平这份差距,我不得不提前做出预备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顿了顿之后,他又补充解释,“我只用了几分钟的演说,就让人们看到了活力在谁的那一边,我精力充沛,可以给法兰西带来希望;而我的敌人却垂垂老矣,只能靠刀枪来威慑国民。
我现在信心十足,因为照现在的情势发展下去,王朝垮台只是时间问题,而我要在它将垮未垮的时候,找准那个时机,过早不行过晚也不行,我要在合适的时间里登台演出,把观众们的欢呼都抢到自己手中。”
听了他的解释之后,埃德蒙-唐泰斯也深以为然。
他对这个任务没有任何抵触心理,只有一个小小的顾虑。“陛下,我很乐意为您先去巴黎铺路,不过这边我手上的事情很多,需要有人接手。”
“你现在肯定有助手,你在这些助手当中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接替你,然后让他随时可以跟我的秘书汇报,这样应该没问题了。”艾格隆随口回答。
接着,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去巴黎之后,你还有另外一个重要任务——替我打探一个名叫比昂卡-迪-弗洛里尼的女人的消息,找出她和她的朋友们来。我一定要揪出她来。”
“她冒犯了您吗?”看到艾格隆咬牙切齿的表情,埃德蒙-唐泰斯心里猜到了什么。
“她何止冒犯了我,她差点要了我的命!”艾格隆恶狠狠地回答。
然后,他将自己遇刺受重伤的事情告诉给了埃德蒙。
埃德蒙听后,几乎如同特蕾莎一样愤怒。
部分是因为“主辱臣死”的心态,部分是因为他早就将自己和这个少年人的命运绑定在了一起,对他来说,陛下遇到危险,甚至比他本人遇到危险还要可恨。
“好的,我一定会把那个女人和她背后的支持者找出来的!只要她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我一定会找出她来!”带着满腔的愤怒,埃德蒙向艾格隆保证,“陛下,您有什么线索吗?”
“线索当然有,而且很清晰。”艾格隆冷冷地回答,“她,是艾格妮丝的师傅。”
“什么?”埃德蒙-唐泰斯再次陷入到了惊愕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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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面授机宜
“什么?”
艾格隆透露的这个消息,让埃德蒙-唐泰斯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一直都对艾格妮丝小姐充满了好感,既佩服她的身手,又钦佩她的性格和风范,所以,他很难接受要和艾格妮丝小姐为敌的现实。
不过,对埃德蒙-唐泰斯来说,现在他是一个团体的一员,他的荣誉和前途都被铭刻在了这个团队当中,而陛下是团队的首领,因此陛下受到刺杀就是对他本人的最大挑衅和攻击,他绝对无法容忍。
哪怕是艾格妮丝小姐,如果参与到了这个阴谋当中,那也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过在心底里,他还是不太相信艾格妮丝小姐会做出这种事来。
“艾格妮丝小姐……也参与到了刺杀阴谋当中了吗?”他带着一点侥幸,小声询问少年人,“应该不至于吧?我想……她对政治应该完全不感兴趣才对。”
“目前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她是否参与了。”艾格隆摇了摇头,然后回答,“不过我和你的想法一样,艾格妮丝是那种不喜欢玩花样的人,如果她想杀我,会走到我面前然后试图一剑了结我的生命,而不是兜一个圈子让她的师傅跑过来杀我,不……她不是那种玩弄阴谋的人。”
看到艾格隆这么说,埃德蒙-唐泰斯心里也感到十分认同和欣慰。“我想也是……不过,也许她的家族参与了这次阴谋也说不定。”
他不忍心和艾格妮丝为敌,但是对艾格妮丝的父亲和兄弟,埃德蒙-唐泰斯就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了,所以也无所谓往怀里猜测。“诺德里恩公爵是伪王的亲信宠臣,他很有动机为了讨好国王,找到艾格妮丝小姐的老师来刺杀您——”
艾格隆想了想,也觉得这个猜想合情合理,不过他在内心深处,还有着浓厚的怀疑。
“这个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我还是认为,她背后的主谋可能另有其人。毕竟,伪王如果想要杀我,还有其他很多办法,未必会想到要通过刺杀来解决问题,而其他心怀叵测的敌人,也有可能想要杀死我然后嫁祸给伪王。”
埃德蒙心想这倒也没错。
“总之,埃德蒙,现在我们在这里空想猜测是没有意义的,得不出任何结果。我委托给你了,你去巴黎之后,以比昂卡为突破口,调查刺杀事件的真相,替我找出幕后主谋来,无论是谁,我都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艾格隆说着说着,面色开始变得狰狞起来,语气也变得极为凶狠,“我虽然谋求皇位,但是我光明正大地在为家族而战,结果却有人对我暗中下毒手,还差点要了我的命!这种耻辱我必须亲手洗雪!”
他一贯心傲气高,这一年多以来旁人对他无不俯首帖耳,更是助长了那种唯我独尊的傲慢,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对刺杀阴谋怒不可遏,非要报复回去不可。
“好的,陛下,我一定会为您查清楚的。”埃德蒙-唐泰斯慨然领命。
在发泄了怒火之后,艾格隆话锋一转,又变得和颜悦色了。“你已经去过巴黎一次了,虽然没待多久,但是想必最基础的东西你已经有所了解,不需要我再多说了,我要交代你的只有一点——”
埃德蒙-唐泰斯立刻正襟危坐,聆听陛下的指示。
“你是以贵族的身份前往巴黎的,但我认为你现在的头衔是基督山伯爵,实在不方便在那里使用,你需要重新更换一个身份。”艾格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个跟波拿巴家族、跟约阿尼纳公国完全没有关系的身份。”
在《基督山伯爵》原着当中,基督山伯爵来到巴黎的时候,一直使用这个头衔名号,然后用当时罕见的挥金如土的作派,惹来了巴黎社交界的好奇和羡慕,在高高在上社会当中快速地得到了众人仰视的地位。
然而,这一次和原着不一样,“基督山伯爵”已经不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头衔了,在之前的希腊战事当中、尤其是在约阿尼纳公国建国之后,埃德蒙-唐泰斯都在为艾格隆鞍前马后,现在也是公国的重要人物,他不可避免地也出现在了公众的视线当中。
他的真名一直没有使用过,所以可能没多少人知道,但是“基督山伯爵”这个头衔,肯定已经出现在了各国政府的档案里面。
在其他各国政府里,恐怕没有多少人在乎这样一个普通小邦国的贵族,但是在法国不一样,法兰西王国政府肯定一直都在想尽办法关注约阿尼纳公国的情况,所以基督山伯爵一定已经被不少人知道了。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某个人打出“基督山伯爵”的名号来到巴黎,恐怕迎接他的不是上流社会的客厅,而是监狱的牢房。
所以,他不能用这个头衔前往巴黎。
这确实破坏了艾格隆心中的美感,但是所谓的“美感”肯定比不上埃德蒙-唐泰斯的安全重要,所以艾格隆只能遗憾地破坏原着,让埃德蒙-唐泰斯换一个其他身份前往巴黎。
埃德蒙-唐泰斯显然也理解了艾格隆的顾虑,所以没有任何抵触情绪——对他来说,基督山伯爵也不过是个身外之物而已,暂时尘封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您认为我应该使用什么身份?”
“这个您就要感谢我的母亲了——”艾格隆笑了笑,然后向他解释,“我的母亲是帕尔马公国的统治者,她可以合法地制造一系列文件,创造一个原本不存在的人,而且在文件上面毫无破绽。之前我的母亲为了帮我的忙,为我创造了一个身份;而这次我在养伤的时候,在她那里呆过,我考虑了你的情况之后,又请她帮忙,为你签发了证明文件。”
接着,他又看向了埃德蒙,“埃德蒙,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你就叫贝利维伯爵了,你是当地一个名门望族的旁系成员,身家巨万,来巴黎寻欢作乐,顺便见见世面——你觉得怎样?”
看到问题这么轻松被解决了,埃德蒙-唐泰斯又惊又喜。
“那可真是太好了,陛下!我就按照您给予的身份行事吧。”
顿了顿之后,他又小声说,“这可多亏了夫人了,我很感谢她为我提供的帮助。”
埃德蒙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感激路易莎皇后提供的帮助,但是他也知道陛下和母亲的关系比较冷淡,而且她现在的身份也过于尴尬。
皇太后?肯定算不上,她只是奥地利的女大公了而已。
所以他只是含混的用“夫人”带过了路易莎,而艾格隆也没有在意他的称呼。
说到这里,埃德蒙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脸色顿时又变得难看了起来。
“陛下,您给予我新身份,确实解决了最大的难题,但是因此又产生了一个难题——”埃德蒙-唐泰斯皱着眉头,十分为难的样子,“我上一次来到巴黎的时候,已经使用了基督山伯爵这个化名,还曾经见到了艾格妮丝小姐的父亲,并且参加了他举办的宴会,在那个宴会上当时还有不少人参加了,我想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基督山伯爵这个名号——如果下一次他们认出我的话,很可能就会联想到别的什么。”
听到了埃德蒙的话,艾格隆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怎么又是她!非要给我节外生枝!”。
“艾格妮丝小姐当时也是好意,她想让我在巴黎有个立足的根基,如果当时能够得到公爵的帮助,那对我来说确实是极大的好处,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埃德蒙小声为艾格妮丝辩解。
艾格隆也知道对方说得对,所以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木已成舟,他也只能想办法弥补了。
“你不要再跟他们一家扯上关系了,尤其是不要让公爵再见到你,他眼下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毕竟基督山伯爵这个名号他可能已经通过政府内的关系知道了一些内情。”沉思了片刻之后,艾格隆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还有,你要稍微变装一下,尽量不要让人认出你,好在当初那些客人只和你见了一面,时间又过去了一年,他们应该已经淡忘得差不多了……只要你深居简出,轻易不同人会面,应该不会被认出来的。”
埃德蒙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他仔细回忆了当时参加公爵宴会的场景,里面的客人,他都已经记不清脸和说话的声音了,所有人都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而已——那么相应的,其他的客人估计也是这么对他的。
不,那些客人们有一个人是例外。
费尔南,或者说现在的莫尔塞夫伯爵,他的脸,是埃德蒙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的。
埃德蒙的脑海当中顿时就浮现出了一幅画面——就在那个舞会上,那个抢走自己未婚妻、坑害自己坐了十二年囚牢的无耻之徒,那一天正穿着簇新的制服,别着勋章,春风得意地在公爵的宴会当中招摇过市。
他的脸上洋溢着平步青云的幸福,谄媚的笑容里满是得意,是啊,他又怎能不得已呢?
靠着当初在滑铁卢战役之前,跟着布尔蒙将军一起临阵脱逃,他得到了布尔蒙的青睐,在军队当中有了靠山,稳步升迁;靠着投机钻营、谄媚逢迎的本事,他在上流社会当中也受到了青睐,可以作为贵客走入公爵的客厅,也冒充谱系,得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承认的“伯爵”头衔;靠着坑蒙拐骗、花言巧语,他编造了自己已死去的谎言,然后迎娶了自己的未婚妻并且生下了孩子……
害你最深的人非但没有受到报应,反而活得非常滋润,人生恨事,莫过于此。
一想到这里,一想到他的脸,基督山伯爵突然就感觉喉咙发堵,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了起来,简直就像是癫痫病要发作了一样。
如果是旁人,看到一贯镇定的埃德蒙-唐泰斯变成这个鬼样子,一定会吓得发蒙——然而,此刻他面前站着的艾格隆,几乎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别紧张,埃德蒙。”艾格隆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埃德蒙的肩膀,“心里有仇恨是好事,复仇的怒火会给我们无穷的动力,但是被仇恨主导头脑就不明智了,那只会阻碍你复仇。”
在艾格隆冷静的话语的当中,埃德蒙-唐泰斯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抱歉……陛下,我太失态了!”他有些惭愧地向艾格隆道歉,“我只是回想起来了,我最大的一个仇敌,在那一次的宴会当中见过我的面,当然我们两个人没有打过招呼,而且我敢肯定他没有认出我来,但是如果下一次见面的话,我想这终究也是个隐患。”
“如果你下次见了他还是这个表现的话,那就不叫隐患了,所有人都会注意到你的异常——”艾格隆平静地回答。
埃德蒙羞愧地低下了头,然后咬着牙,“我会尽量避开他,如果真的再见到他了,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的,陛下……支撑着我的不仅仅是仇恨,还有对您的忠诚,和对您事业的无比热忱,我不会让仇恨影响到我为您效劳的,请相信我。”
实际上,在那次的巴黎之行里,埃德蒙-唐泰斯不仅仅见到了费尔南,也见到了他的另外一个仇敌——现在已经变成知名银行家的唐格拉尔。
他可以肯定,唐格拉尔对“基督山伯爵”肯定要敏感许多,因为“基督山伯爵”那一次找到了他,特意向他出卖了珍贵的宝石,换取了一大笔钱。
对一个银行家来说,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所以,埃德蒙觉得,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必须尽量先远离这两个仇敌,无论心里积累了多少仇恨,都要先抛到一边。
——反正,只要陛下的事业成功,他有的是机会好好清算这积累了十几年的仇恨。
“好了,既然你知道你在做什么,那我就放心了。埃德蒙,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这一次我认为也会如此。”看到埃德蒙的反应,艾格隆满意地点了点头。
最后,他说出了最后一项嘱托,“到了巴黎之后,你可以去寻找一个名叫让-安托万-庞赛纳的知名银行家,他当年是依靠了我的叔父吕西安亲王才得以起家的,而且据我叔父说他也一直感恩在心,所以也许他会给我们一些帮助——埃德蒙,我们需要这种人的帮助,越多越好。我们需要接管法兰西的上层社会,清洗、削弱其中一部分,然后让它为我们所用,而不是去摧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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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应邀而来
“让-安托万-庞赛纳……”埃德蒙-唐泰斯又默念了这个名字,牢牢地记在了心头。
“我的叔叔对这个人非常看好,他认为这个人会因为过去的恩情,不顾危险地帮助我们,不过我也不会天真到完全相信这一点,毕竟这年头人心叵测,谁也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改变心意,投靠到伪王那边……所以,你要一边提防一边跟他接触,小心谨慎为上。”艾格隆再提醒。“先试探他,他如果肯帮忙那最好,如果不肯帮忙也没关系,不要让他知道太多秘密。”
“我知道的,陛下。”埃德蒙马上答应下来,“您放心吧,我有足够的勇气和机智来达成目标!”
“很好……那一切都交给你了,我希望你尽快就做好准备然后前往巴黎,时间不等人,我们需要抓紧。”艾格隆又拍了拍埃德蒙的肩膀,这一次不再是安慰,而是鼓励,“埃德蒙,在巴黎等我,我会很快来找你的,我们在凯旋门下见!”
“凯旋门?”埃德蒙-唐泰斯愣了一下。
并不是他不知道凯旋门的意义,而是在这个时候,凯旋门严格来说并不是完工的建筑。
为了纪念1805年三皇会战的辉煌胜利,1806年拿破仑皇帝下令修建一座壮丽的凯旋门,但后来工程还没有竣工,拿破仑皇帝就被推翻了,后续的复辟王朝当然没有兴趣去纪念拿破仑皇帝的辉煌武功,所以工程也只能中途废止。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在1830年波旁王朝被推翻后,七月王朝恢复了对拿破仑的纪念,工程才得以继续。于是,断断续续经过了30年的修建,凯旋门才终于在1836年7月29日举办了落成典礼。
埃德蒙-唐泰斯去过巴黎,所以他知道那里此时不过是半拉子工程,如果陛下在那里返回巴黎,似乎有失威仪。
但既然这是陛下的意志,那他就没有资格质疑了。
“在凯旋门下见!”他挺起胸膛,然后大声对着艾格隆回答。“陛下,我可以想象得到您来到巴黎时的辉煌场面,而我将随万众向您一起欢呼!”
“我允许你站在排头。”艾格隆大笑着回答。“这是你应得的荣誉。”
两个人都随之大笑起来。
就这样,接到了艾格隆新的命令之后,埃德蒙-唐泰斯以最快的速度,在几天之内就交接好了手上的事务,然后悄悄地乘船离开了约阿尼纳公国。
他并不会立刻潜入法国,而是会先行来到意大利,拿着艾格隆的亲笔信面见路易莎皇后,并且在她的帮助下伪装身份,然后再以合法途径进入法国——接下来就是他自行发挥的时间了,艾格隆对此并没有特别的指示,而是授予他代表自己并且临机专断的全权。
在送走了埃德蒙以后,艾格隆又花费了一些精力处理公国的事务——当然,他主要的时间都放在了陪伴特蕾莎上面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特蕾莎的怀孕表征越发明显,
毫无疑问,这个孩子的出生,代表着重大的意义,所以特蕾莎暗自里希望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儿——这并非重男轻女,只是她需要用一个儿子来宣告波拿巴家族主支的延续,她需要赠送给丈夫一个继承人,而其他家族内的亲人几乎也是这么期盼的。
这种想法给了她一些莫名其妙的压力,艾格隆也只能小心安抚。
而就在这时候,艾格隆终于收到了来自于希腊的消息——刚刚来到希腊的维特尔斯巴赫王室的奥托王子,正式邀请莱希施泰特公爵夫妇以及约阿尼纳女大公,出席自己的加冕仪式。
在独立战争结束之后,艾格隆最终选择了让巴伐利亚王室接手希腊的王冠,然后他访问了巴伐利亚王国,最终和国王敲定由二王子奥托来戴上这顶王冠。
在两边谈妥了之后,艾格隆写信给了希腊本土的实力派,通报了自己的决定;而路德维希国王则向各国的使节通报了这项喜讯。
在本质上,各国都对希腊王国的王冠归属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有人不愿意看到波拿巴家族戴上王冠而已,只要不是波拿巴,谁都无所谓,没有人有兴趣为难巴伐利亚王室的一片“苦心”。
于是,经过了各国一番扯皮之后,巴伐利亚王室很快就得到了极为正面的反馈,路德维希国王喜滋滋地发现自己和平地实现了“开疆拓土”的重任,足以告慰祖先。
为了不节外生枝,他行事颇为快速,得到了希腊和各国的正面反馈之后,立刻就将二儿子派往了希腊,准备正式加冕成为国王。
而他在送走儿子之前,自然和奥托王子进行了一番长谈。
除了感情上的依依不舍之外,父亲给儿子还讲述了很多“治国之道”,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他交好约阿尼纳公国,然后两国互为臂助,守望相依,彼此抱团对抗来自于假想敌土耳其人的压力。
而其中重中之重,就是要继续保持和莱希施泰特公爵的良好关系。
论情分,莱希施泰特公爵赠送给了他这一顶王冠,需要感恩;论实际,莱希施泰特公爵既然有办法把他扶起来,自然也有办法把立足未稳的他掀翻下去,更何况初来乍到的国王还要面对众多实力派,所以他必须要讨好公爵,得到他的帮助,这样才有可能稳定统治下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奥托王子来到希腊之后,享受了准国王的礼遇,所有人都对这位未来国王满怀期待。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飘飘然,忘记了父亲的告诫,而是第一时间就写信邀请公爵,做足了礼数。
而艾格隆当然也不会拒绝这一番盛情,他回信说自己夫妇非常乐意接受邀请,只是自己的妻子因为怀孕而不宜动身,于是只能自己和海黛一起前往。
于是,在这段波澜不惊的日子过了一阵之后,艾格隆又暂时告别了妻子,带着海黛南下前往雅典,参加奥托王子加冕希腊王冠的仪式。
艾格隆是希腊独立战争的重要功臣,而海黛是希腊最重要的邻国的名义君主,这两个人理所当然地就成为了加冕仪式的贵客。
他们本身就带着大量的卫兵和仪仗队,而到了两国边境之后,希腊官方更是派出了一支卫队护送他们一行,于是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北方一路南下,向着雅典行进。
这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所经之处无比引起民众的围观和欢呼,在当地民众看来,“希腊终于拥有了一位国王”,预示着一个好兆头,这个新生的国家终于摆脱了多年战乱的血腥阴影,迎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一种充满了希望和祝福的时代。
而带来这个新时代的莱希施泰特公爵,自然也得到了所有人的敬重和欢呼,甚至还有人在暗地里惋惜为什么王冠不由他戴上。
总而言之,在一路的鲜花和欢呼声当中,艾格隆终于来到了雅典,而这里他同样也是个传奇人物——人民并没有忘记半年多以前他在这里的盛大婚礼,他们以近乎于同样的礼遇,欢庆着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再度到来。
特蕾莎公主因为怀孕而没能前来,诚然有些遗憾,但是人们祝福她能够顺利生产,成为一个幸福的母亲。
艾格隆在这里有很多旧相识,不过他来不及同他们叙旧,而是首先被带到了希腊王宫里——当然,这仅仅是一座被临时征用的豪宅而已,真正的希腊王宫在历史上要等到1836年奥托国王成年之后才开始兴建,直到1843年才得以建成。
很快,他和海黛一起就被警卫带到了会客室当中,而早已经得到消息的奥托王子已经等候在了这里。
一看到艾格隆,奥托王子——很快就要被尊称为奥托一世国王了——马上就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向他躬身行礼,“莱希施泰特公爵,很高兴又见到您了!”
相比于几个月之前见面的时候,奥托王子又长高了一些,不过如今年仅十三岁的他依旧不算高,只及得上艾格隆的胸口,在行礼的时候更是显得谦卑了。
“很高兴又见到您了,殿下。”艾格隆不动声色地扶起了奥托,“我很高兴有幸能够参加您的加冕仪式,并且见证您统治这个国家的每一天,我相信这一定会是这个国家前所未有的好时代。”
听到了艾格隆的夸奖之后,奥托既有些羞愧,但更多的是踌躇满志。“我会的,殿下,请相信我吧,我会成为一个有作为的国王,让我的王国和平而且繁荣。”
艾格隆并没有把这种话当回事——毕竟话人人都会说,做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仍旧保持着表面的亲切态度,然后再询问奥托王子,“我这一路上看到了很多卫兵,你从巴伐利亚带了多少人过来?”
王子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仍旧带着骄傲的神色回答了艾格隆的问题。
“我的父王给我派了三千人的卫队,以便确保我的安全。”
“很聪明,您已经学会了在这个国家生存的第一步——拥有一支军队,确保自己的安全。”艾格隆点了点头,赞许了路德维希国王的大手笔,“哎,我真羡慕您的好运,我的父亲可没有留给我哪怕一千人的军队,还得我自己去拉人。”
奥托王子尴尬地笑了起来,“但所有人都会羡慕您有那样的父亲。”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之后,艾格隆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不过,要统治这个桀骜不驯的国家,光有兵不行,还得有点怀柔手段。您不能把自己包裹在巴伐利亚人组成的隔膜里面,您应该在确保自己安全之后,去呼吸外面的空气,和希腊人拉近关系,尤其是安抚那些最有权势的希腊人,只有这样,您的统治才会得到人们的敬服,不然的话您的权力基础始终是飘在云端,随时可能被风雨吹散。”
艾格隆这番告诫并不是无的放矢,在原本历史线上,奥托国王经过了三十年飘忽不定并且任人唯亲的统治之后,他被希腊人政变赶下了台,最终死在了流亡生活当中。
此时的奥托王子当然不知道历史上自己的命运,他对艾格隆的告诫懵里懵懂。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能够感觉到,这个少年人是出于一番好意才这么说的。
“我会牢记您之前和现在的教导的,殿下。”于是,他点头答应了下来。
看着他一脸懵懂的样子,艾格隆心里也有些无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奥托王子说到底现在只有十三岁,现在甚至连少年人都称不上,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巴伐利亚的王宫当中,哪怕如今因为命运的巧合,他已经成为了希腊的国王,但是他从内到外依旧只是一个德意志王子,而且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也不想要改变。
他喜欢的希腊的王冠,但是并不喜欢这里的人,尤其是那些曾经在独立战争当中立下过功勋的实力派——因为那就意味着这些人会掣肘到他的王权。
他最信任的是父王派给他身边的几个巴伐利亚顾问,这些顾问不仅仅在帮助他出谋划策、治理国家,某种意义上还是他和故土最后的羁绊,在精神上他就不愿意疏远这些亲信。
他还没有学会怎样使用王权,就被人捧到了王位上,这真的就是好事吗?
不过,该劝说的话都已经劝说了,听不听、能听多少就是对方的事情了,艾格隆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虽然是他把奥托送上王位的,但他可没有义务保王子一辈子王位无忧。
他想要怎样就由他去吧。
正当他还在思索的时候,奥托王子却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旁人身上。
他看向了站在艾格隆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海黛,然后又探询地看向了艾格隆。
艾格隆马上反应了过来,于是跟奥托王子介绍了海黛。
“这位就是约阿尼纳女大公,海黛殿下。”
“殿下,我很高兴能认识您!”奥托王子立刻就来了精神,马上又对海黛行礼,“您的芳名我在巴伐利亚就有所耳闻,今天终于有幸能够见到您了……果然如同传言一样美丽可爱。”
相对于奥托王子的热情,海黛要拘谨许多,她怯生生地看着王子,然后向对方行礼,“我很高兴能够认识您,王子殿下。我一直都从莱希施泰特公爵那里听到对您的夸奖,所以我深信您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国王,得到人民的称颂——”
“您也一样。”奥托王子脸色微红,然后小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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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提议
“您也一样。”
从奥托王子那羞怯的表现,艾格隆突然发现,这些巴伐利亚人并没有死心,依旧还想着那个“联姻计划”。
从封建领主的角度来说,这确实是非常划算的买卖,两个国家一起创生,首任君主恰好又是一男一女,年纪还差不多(王子13,海黛11),怎么看都觉得很适合。
当年西班牙珠玉在前,卡斯蒂利亚王国伊莎贝拉一世和阿拉贡国王费尔南多二世就以联姻的方式成为了共治国王/女王,最终奠定了西班牙统一的基础,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想要复刻一遍倒也正常。
对于艾格隆来说,海黛是他立的傀儡,也是他的重要棋子,她的婚姻自然也不能由她来做主,而是由他自己来决定。
他并不介意海黛同奥托王子结婚,因为这不会影响到自己的超然地位,他依旧可以借助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公国官员们发挥影响力;但是他也没有动力推动这件事。
所以,正因为态度模棱两可,所以他反而倾向于看海黛自己的意见,她要是喜欢自己也不拦着,她如果坚决拒绝,那么他也不会强迫。
对着奥托王子的视线,海黛似乎有些尴尬,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向艾格隆投过了求助的目光。
“你们两个人都是命运的幸运儿,原本来说,你们都没机会成为君主,是命运让你们头上各自戴上了一顶王冠。”为了缓解他们的尴尬,艾格隆开口了,“这是命运赠送给你们的礼物,但是你们同样也必须珍视这一份礼物——成为君主不是终点,恰恰相反,它是一个起点,从今往后你们都会成为你们国民仰望的焦点,他们不可避免地会对你们寄予厚望,希望你们能够成为表率,带领他们走向繁荣富强,如果你们不去努力呼应他们的期待,那么你们恐怕就会失去命运的眷顾了。在我们生活的这个年代里,人民可以造王,也可以推翻国王,我们已经看到了很多不幸的例子,我希望你们引以为戒。”
艾格隆虽然年纪只比他们两个大了几岁,但是完全摆出了一副长辈的架势在训导他们,而这两个人也没有觉得不正常,相反都心悦诚服地听着他的话——毕竟,艾格隆这一年多来闯下的赫赫声威,足以镇住这两个小孩子了。
就在艾格隆说话的同时,窗户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欢呼声。
三个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就在这时,奥托王子的卫队长走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奥托问。
“陛下。”尽管奥托王子现在还没有正式加冕,但是他身边的人已经用陛下来称呼他了,这位卫队长恭恭敬敬地回复了他,“有一群市民听说了莱希施泰特公爵和女大公两位来到了这里,他们想要过来瞻仰您和两位殿下。”
虽然他的回复非常含糊,但是艾格隆倒是马上明白了过来。
他虽然在希腊使用的是莱希施泰特公爵这个头衔,但是因为他在希腊的表现,人人都已经把他看成了无冕之王,而海黛也是君主,再加上即将成为希腊国王的奥托王子——此时等于三个君主齐聚在了这个地方。
对爱看热闹的市民来说,这也算是千载难逢的谈资吧。
“既然这样,我们就满足他们看热闹的愿望吧——”艾格隆提议。
“当然了!”奥托王子也巴不得可以显摆一下,立刻就响应了提议。
至于海黛,虽然她性格羞怯,不太喜欢在公众面前露面,不过既然艾格隆做出了决定,她当然不会提出异议。
于是,随着帷幕的缓缓揭开,艾格隆、奥托以及海黛三个人走了出来,来到了阳台上——艾格隆站在中间,奥托和海黛则一左一右。
此时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三个人都穿着盛装的礼服,男的英姿勃发,女的则美貌娴雅,看着着实让人赏心悦目。
不出所料,看到这三个“君王”出场的时候,底下围观的群众先是愣住了一下,然后立刻就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还有人甚至脱下帽子抛到了空中,以此来表示自己心中的兴奋。
三个君王凑在一起的场面可是极为罕见的,足以成为他们许久的谈资。
尤其是艾格隆和奥托,一个拥有传奇的姓氏,一个则是古老王室的成员,无论哪一个都极为惹人注目。
在欢呼声当中,三个人自然也没有忘记和民众们互动,他们都面带笑容,时不时向台下挥手,就连最羞怯的海黛,也同样沉浸在了这欢快而又狂热的气氛当中。
看着台下欢呼雀跃的民众,艾格隆突然看向了奥托王子,然后小声开口了,“王子,看到了吗?这就是这里的人民,你虽然才刚刚来到这里,但是他们已经在敬爱你了,他们都对你抱有期待。你切莫把这种敬爱当中理所当然的东西,一定不要辜负他们的期待!”
这是艾格隆最后的劝告了。
奥托王子眨了眨眼睛,他不明白为什么艾格隆几次三番这么告诫他,不过他能够感受到,莱希施泰特公爵确实真心希望他能够坐稳王位,让这个王国长治久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会把您的话都牢记心头的,殿下。”于是,在感动当中,他认真地回答了艾格隆,“您对我来说就像兄长一样值得敬佩——不,您比我的亲兄更加让我敬佩,老实说,来到一个遥远的异国担任国王,既让我激动,却也让我忐忑不安,我不知道自己前路如何……所以我很高兴我的身边有一个引路人和保护者,殿下——今后请继续帮助我吧,我会尽我所能治理好这个国家的。”
接着,他又看向了海黛,然后向她伸出了手来,“海黛殿下,我们各自幸运地拥有了一个国家,而且是同文同种的邻邦,我们拥有着共同的过去,也将面对共同的敌人,我祝愿我们两国永世携手,为我们的人民共同创造最美好的未来……”
在此时万众欢呼的时刻,这番话说得确实感人肺腑,以至于海黛也为之心驰神往。
她也伸出手来,和奥托王子握了手。
在他们握手的那一刻,阳台下围观的民众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他们看来,这象征着两国携手共进的未来。
可是对奥托王子这个当事人来说,这番握手却还有别样的意义。
海黛的手,纤细嫩白、柔若无骨,而她纤细的身段也在裙子的映衬下显露了出来,虽然因为年纪还小,看不出多少风韵,但是已经能够感受到那种含苞待放的秀美。
如果未来真的要娶她的话,似乎也很不错……奥托王子暗想。
虽然年仅十三岁,但是出身王室的他,对很多事情已经不再懵懂无知,尤其是他父王还是出了名的风流国王,他从小自然也耳濡目染知道了很多东西。
在见到海黛之前,他的父王就已经兴致勃勃地畅想借由联姻海黛进而联统两个国家、让自己的孙子一人统治两国的方案了,而他作为王子知道自己的婚姻就是政治游戏,所以也并没有多少抵触心理——毕竟他的祖辈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
如今看到了海黛的相貌之后,他心里面最后一丝犹疑也消失了。
有这样的王后岂不是很好吗?
时间在逐渐流逝,海黛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她对奥托王子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阳台下的万众欢呼,让这个少年人心里有些飘飘然了,他浑然忘记了自制,他依旧抓住海黛的手,然后轻轻抬了起来,接着他低下了头,试图凑向那只抬起来的手。
海黛顿时大惊失色,她一边努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一边试图向艾格隆求助。
“陛下……”
奥托眼见自己的嘴唇将要亲吻到那只手上,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一痛。
痛处让他暂停了动作,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手被强行分开了。
接着,他发现艾格隆已经不动声色地凑到了他们的中间,然后借助着他自己的身体,把刚才发生的一小段插曲掩饰了过去。
因为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以阳台下的人们谁也没有发觉到异常,只有最前排的人感觉到稍微有些不对劲而已,不过他们很快又被艾格隆的笑容和挥手致意给糊弄过去了。
奥托王子茫然无措地看着艾格隆,然后他想要对海黛再说什么,却发现海黛已经躲在了艾格隆的身后,再也不肯看他了。
他既惭愧于自己的失态,又有些懊恼自己的“好事”被破坏了。
“抱歉……”他小声试图解释自己的行为。
“什么都不要说了,殿下。”艾格隆温和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并不是在责备你,我们先把现在的工作做完再说吧——”
奥托王子脸上一热,也不敢再说话了,三个人调整了一下站位,然后继续装作没事人一样在阳台向民众致意。
好一会儿之后,他们终于结束了这项群众活动,三个人重新退出了阳台。
奥托的脸还是有些微红,不过这次不再是因为羞怯,而是因为懊恼和尴尬。
他试图对海黛说些什么,但是海黛却一直躲在艾格隆的身边,让他无处着手。
艾格隆感觉这也不是办法,于是他决定干脆一次性把事情摊开来讲清楚。
“王子殿下,我替海黛向您道歉,她实在太过于羞怯了,并没有做好和陌生人表现亲密的心理准备,所以刚才您试图亲吻她手的时候,她才会那样抵触,对我们来说,这完全不算什么越轨之举,但是对她来说,冲击还是太大了一点。”
眼见艾格隆给了个台阶,奥托王子当然也乐得踩了上去。
“您能够这样通情达理真是太好了……我只是……我只是刚才被气氛所迷,所以一时间想要在民众面前展露出我们两个君主的友谊而已,绝对没有恶意。海黛殿下,如果我让您受惊了,那么请您原谅我。”
虽然他道歉非常诚恳,但是海黛却没有再和他畅谈的意思,只是躲在艾格隆这一边,轻声回答了他。
“没事,我不会介意的。”
这不是还在介意吗!奥托心里发出了哀叹。
他发觉海黛殿下对自己似乎根本没有好感,也不想亲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到底为什么?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样是绝对不能完成父王的期望的。
看来还是得摊牌才行。
“看来您确实有些疲倦了,我让人带您去休息吧?”他对海黛提议。
海黛早就不想呆在他旁边了,而且确实也已经旅途疲倦,于是征得艾格隆的同意之后,就跟着侍从去安排给她的房间休息了。
而艾格隆则留在了房间当中。
看到奥托王子如此做法,他心里大概也猜到了对方想做什么。
果然,在海黛离开之后,奥托王子小心翼翼地又开口了。
“殿下,您觉得海黛是怎么看待我的?她讨厌我吗?”
“不,她不可能会讨厌希腊的国王,你们必定是一直友好的。”艾格隆以政治的角度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觉得她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陌生人罢了,如果以后成为朋友了,想必她会自在许多。”
“那就好——”奥托王子松了口气。
接着,他又重新鼓起了勇气,“您还记得在巴伐利亚的时候,我的父王曾经给过您的联姻提议吗?他直到今天还抱着类似的期待——他希望我们成年之后走入婚姻的殿堂,然后借此让两个国家在未来更加紧密地联合在一起,共抗外敌。”
“这个恐怕需要海黛个人同意才行。”艾格隆回答,“考虑到她现在的年纪,做出这个决定还太早了。”
“并不需要我们立刻成婚,只要您点头,可以先把婚事定下来就行了。”看到艾格隆婉拒了,奥托王子还是不死心,“您放心吧,照我父亲的意见,您在希腊和约阿尼纳所拥有的特权全部将予以保留,我们会准备一笔年金作为海黛殿下的养育费用,我们还会以最大的诚意来尊奉您,把您当成我最亲近的兄长和导师——”
按理说来,这些条件确实已经足够让艾格隆满意了,只是他之前已经和特蕾莎商量过了,他也不想改变主意。
“对我来说,海黛不是一个代售品,我尊重她对未来的选择。”艾格隆略微生硬地回答了对方,“所以殿下,很遗憾,如果她不愿意,那就不行。”
按理说,说到现在,已经是非常不客气了,奥托王子应该知趣地停下。
只是心里的懊恼和失落让他难以平复下来,从小就享受了王子待遇的他,更加讨厌被人看扁。
“也就是说,您还没有认可我是吧?这都只是推脱之词而已……”他略微不服气地看向了艾格隆,“好的,殿下……还有时间,我会向您证明,我也许不能和您一样闯下如此的威名,但我也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如果我未来让您刮目相看,您就会认可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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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担保与效忠
“还有时间,我会向您证明,我是一个合适的君王的!”
艾格隆被奥托王子突如其来的爆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根据历史线的印象里,这位王子一直都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人,既昏庸又任人唯亲,结果三十年的统治被人轻松就推翻了,最后灰溜溜地客死异乡。
然而,他也知道,世界是可以被改变的,人在年轻的时候也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他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他不能用“未来几十年”的眼光去看待现在的奥托王子。
正因为如此,艾格隆对奥托王子这番表态反而另眼看待了。
“您有这份决心,我倒是相当满意。”他露出了笑容,赞许地看着对方,“不过,这世上永远是说话容易做事难,您想要让我称赞您为一个合格的国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当然了,幸运的是您现在还非常年轻,比我还要更小,所以只要您努力的话,并非做不到,我期待着那一天。”
被艾格隆这么一激,奥托王子更加是激动不已, 他一方面非常钦佩艾格隆, 因为对方年纪轻轻就闯下了偌大事业;另一方面,今天被人言辞拒绝, 更加激发了他的好胜心,他并没有那么迷恋海黛,但是那种被人瞧不起的感觉让他自尊心受挫,他就想要在未来证明他们的印象是错误的, 自己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国王, 绝对配得上海黛。
“您等着吧!”他自信满满地说。
“但是,即使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把海黛送给您的,因为我说过, 这是她自己决定的事情。”艾格隆突然话锋一转, “您有机会成为我的朋友,但这不意味着我会对您有求必应,请您牢记这一点, 这样对我们两个人未来的相处都有好处。”
说完了这句话之后,艾格隆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谈话就此结束,然后直接就离开了,留下奥托王子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在侍从的引领下,他来到了这幢宅邸当中给他安排的房间。
他才刚刚来到房间里,就有人通报,有一位客人想要求见他。
艾格隆一听到客人的名字, 立刻就放弃了休息, 马上允许了对方的求见。
因为这个人正是他的盟友兼朋友,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
很快, 帕诺斯就快步走到了房间里。
自从艾格隆大婚之后, 他们两个已经差不多半年不见了。
在半年前,帕诺斯可谓是春风得意——他让祖国独立的夙愿完成了, 他的父亲也在独立战争当中立下了巨大的功勋, 眼看希腊就要真正独立建国并且迎来和平了。
然而令艾格隆意外的是, 此时的帕诺斯比半年前却显得憔悴了不少, 他原本古铜色的皮肤变得枯黄,眼睛里还有掩饰不住的血丝。
“我的朋友, 你遭遇了什么?为什么看上去如此憔悴。”艾格隆问。
“我们在迎接国王陛下的到来,以及他的加冕典礼, 不得不殚精竭虑。”帕诺斯假笑了起来,“我可比不得您,可以对万事那么放心。”
从他含糊其辞的回答当中,艾格隆也大约猜到了对方为什么这样了。
毕竟,迎来国王对这个新生的王国来说意味着新时代,可是在新时代当中,那些老实力派们的地位就不一定牢靠了。
“您看上去对我们的行踪非常了解,连我被安排到了哪个房间都立刻知道了。”艾格隆说了一句貌似无关的题外话。
被点破之后,帕诺斯的笑容更加狡黠了, “您说得没错,我们在这里安排了一些内线, 所以消息比较灵通——不过请您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对国王陛下、或者对您不利,这只是一种预防措施而已。”
艾格隆倒也相信对方的话, 毕竟无论是他还是奥托王子,都不会帕诺斯父子可以轻易动的,他们承担不起后果。
“我理解你们的忧虑。”艾格隆点了点头, 似乎赞同了对方的意见,“可是这是否有些神经过敏了?就我看来,奥托王子对你们目前并无恶感。”
“他倒是没有恶感,他现在才十三岁,能懂什么呢?”帕诺斯摊了摊手,从他身上看不到任何对国王陛下的敬重,“可是他身边的顾问们就未必如此了——实不相瞒,奥托王子带来的并不仅仅是他的王族血统,还有他的一整套顾问班子,甚至还带来了一支小型的军队,这不仅仅可以确保他的安全,还会让这些巴伐利亚人成为举足轻重的力量, 甚至我们也不得不忌惮。”
依照艾格隆之前和巴伐利亚王室的交易, 他将迎立奥托王子成为希腊的国王,但是作为交换条件,帕诺斯的父亲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将担任希腊首相。
这是一项相当明确的协定,但是在具体实施细则上却比较模糊——
比如, 首相任期到底能当多久?
比如,首相的具体职权到底有多大?又和国王处于什么样的关系?
这些问题艾格隆并没有具体和巴伐利亚王室商谈,一方面他没有义务为了帕诺斯父子两个的权位去消耗他和巴伐利亚王室的友好关系;另一方面,让国王和首相之间纠缠不清,更有利于他从中左右逢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奥托王子现在年纪还小,虽然有着成为名主的雄心但没有任何施政的能力,但是他身边的顾问班子却完全有能力去帮助他施展国王的权力。相应的,帕诺斯父子两个也要想办法控制局面,不至于被巴伐利亚人夺了权。
他故意想要创造现在的局面,而现在一切果然如他所料地发生了。
正因为心里有底,所以艾格隆表面上反而装作浑若无事。
“我觉得你们真的想得过于遥远了,国王还没加冕就已经在考虑如何和国王的臣仆们分庭抗礼!从目前的迹象来看,我看不出这些巴伐利亚人对您的敌意,我想他们应该也明白必须尊重原有的实力派的道理,所以我建议您先把精力用在更加有意义的地方……”
“如果我们现在不忧虑的话,那以后恐怕就没机会忧虑了。”帕诺斯摇了摇头,并没有被说服,“明面上我的父亲是首相,但是实际上他从来都不能号令全国,我们过去是一个四分五裂的民族,如今也是一个四分五裂的国家,只是表面上有了一个王国的样子而已……因为过去的那些仇杀,有很多人憎恨我们,那些仇敌从来都没有打算同我们和解——更何况,之前为了得到您的帮助,我的父亲还搞了政变,更加让我们势单力孤,很多人都希望把我们推下台。”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特意瞟了艾格隆一眼,仿佛是在提醒他——这也有你的一份责任。
顿了顿之后,他放低了声音,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没有国王支持的话,我们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但如果国王身边的那些顾问们打算借助他们来对付我们的话,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们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处境,毕竟我们没办法公开反对我们自己拥立的国王。”
所以,他们才会这样刻意监视国王和他身边的人们,身怕和反对派勾结串联起来对付自己。
“理论上,既然他是国王,他可以在这个国家做他想要做的任何事情,这是天经地义的。”艾格隆不动声色地提醒了帕诺斯,“而且,我虽然理解你们的担忧,但是我觉得你们最好不要把事情做得太明显,免得激怒你们的国王。奥托王子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这一点我看得出来,他如果知道你们在时刻监视他的话,哪怕本来对你们有好印象,也会马上消失的,那时候你们反而是给自己自找麻烦了。”
帕诺斯的脸上浮现出了纠结的神色,他也知道艾格隆提醒的都是实话。
“五年。”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突然蹦出来一个词。
“嗯?”艾格隆有些奇怪。
“我们不贪,我父亲只要这么多时间,在五年里坐稳这个首相位置,足够他安置我们所有的支持者并且奠定大局了,也不用害怕有人追究……所以,我们只要五年,您在五年之中力保我们,五年之后您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您看如何?”
艾格隆对帕诺斯的要求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又思索了起来。
五年的时间并不长,平心而论这个要求真的不高,而从实际来看,如果五年之后就愿意功成身退的话,奥托王子那边应该也愿意让步,给予相应的尊荣体面——毕竟,他们也不愿意让王国轻易地就动荡起来。
“这一定是您父亲吧?我真没想到他的胃口这么小。”艾格隆微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最少要个十年呢!”
“他已经老了,也没有什么额外的雄心,独立战争的胜利已经满足了他的所有宏愿,他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只是因为担心我们的那些支持者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坚持一会儿而已——如果只考虑自己一个人,他恐怕已经挂冠而去了!”帕诺斯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时候我们并不是只为自己而活的。”
“说得很对,我们都不是单独为自己而活着的。”艾格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还要和您父亲喝一杯,祝贺他功成身退。”
“这么说来您答应了?”帕诺斯有些意外地看向了艾格隆,“我还没有提我们的交换条件呢。”
“哈哈哈哈……什么交换条件!如今你们能够给我的东西,我不需要稀罕,我真心想要的东西,你们也给不起。”艾格隆顿时就大笑了起来,“放心吧,我不需要任何条件,我答应你们,用我的骑士团为您父亲作保,五年内绝对不会有人动摇他的位置,他是王国的首相,而且是唯一施政的人,无论奥托王子身边的顾问们有多少小算盘,他的权威都不容撼动,他可以尽情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样够了吗?”
艾格隆的笑容,让帕诺斯看得又是感动又是欣慰。
他原本憔悴疲惫的面孔,也随之焕发出了活力。
因为他知道,他得到的这句保证,是多么贵重——莱希施泰特公爵把话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是极为罕见的事情,而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不容更改的了。
也就是说……一切顺利,他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原本的忧心忡忡被一扫而空,帕诺斯发现自己一时竟然无话可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们又欠了您一份情,欠您的太多了!”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一句话,“陛下,让您见笑了。”
“您知道就好。”艾格隆回答。“一直以来我遵守我的协议,但是对朋友,我愿意超出协议的范围施加援手——帕诺斯,我祝福你们父子接下来一帆风顺,告别了权力的漩涡之后,能够过上平静悠闲的生活。你们已经经历过太多腥风血雨了,就连上帝都欠你们一份和平的时光。”
“对我父亲来说,情况确实如此,但是对我来说……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帕诺斯突然回答。
接着,在艾格隆惊讶的视线下,他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然后猝然单膝跪地。
“我依旧牢牢记得我当初的承诺,陛下。您已经做完了您那一部分,甚至比我们所期待的还要更多更好,那么我没有任何借口可找了,我必须履行我的义务——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请接受我的效忠吧!”
艾格隆有些意外,
他确实记得帕诺斯之前说过只要自己帮助希腊独立事业并且成功,就在未来给自己效力,但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您不担心父亲那边吗?”他迟疑了片刻之后问。
“有您一句话,我还需要担心什么?”帕诺斯仍旧跪在地上,然后回答。“陛下,我并非什么才智杰出之辈,但还有一腔热血和些许力气,如果您觉得我有资格为您效劳的话,请接纳我吧!当然,如果您觉得我只是个无能的人,您大可以马上把我赶出这间房间,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艾格隆这下终于回过味来了。
帕诺斯对自己投诚效忠,一方面是他本身就仰慕自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坐实自己的承诺,这下自己就算想要反悔也不行了。
艾格隆并不讨厌别人玩心眼,毕竟人生在世谁没有点自己的心思呢?帕诺斯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理解,而他也很高兴能有这样的人为自己效劳。
“你太谦逊了,您既忠厚又机灵,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很高兴您能够来到我的麾下……今后,我们一起为了共同的事业而战吧。”
艾格隆一边说,一边伸手把帕诺斯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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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请求
在帕诺斯明确地表示要投靠效忠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更加融洽了许多。
对帕诺斯来说,这是履行诺言,同时也是在实现更加宏大的个人目标;而对艾格隆来说,这同样也是一个相当大的收获。
帕诺斯本人有勇有谋不说,还有着特殊身份,在希腊人当中也具有相当不错的号召力,如果他公开对自己表示效忠,那也意味着自己可以进一步增强实力和威望,属实是双赢了。
当然,单单表示效忠还只是一个开始,还有更加重要的问题需要明确。
“您想要什么职位?”艾格隆直接问。
“陛下,我为您效忠是为了实践我的诺言,并不是为了个人名位。”帕诺斯摇了摇头,“您想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就好了,我绝对赴汤蹈火!”
话是这么说,但是艾格隆可不敢真的就把他当成一个小兵,那不仅是屈才,而且只会寒了许多人的心。
所以,艾格隆沉吟了片刻,接着最终做出了决定。
“您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吸纳您作为骑士团的一员,并且任命您为所有希腊籍骑士团成员的荣誉长官。作为同勋位相称的奖励,您可以在约阿尼纳公国拥有自己的领地, 不过, 我暂时不能封赐您为我麾下的贵族,不是我吝啬, 而是我怕折回引起同希腊王国的外交纠纷……这一点很抱歉。”
艾格隆说得含糊其辞,但是帕诺斯自然也懂得他在说什么——如果艾格隆直接封赐自己头衔的话,那么奥托国王这一边人想必会对自己的父亲有看法,进而影响到父亲未来和国王的关系。
这一层苦心他深为感动, 反正他本来也不在乎什么头衔不头衔的, 现在艾格隆赐予给他的地位已经足以让他满足了,因而他也就爽快答应了下来。
“不用致歉,陛下,您给我的尊荣已经让我无地自容了!”他低眉顺眼地看着艾格隆, 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恭顺, “回想起来,在一开始我就对您多有不敬,还曾经在谈判当中提出过一些让您为难的条件, 结果您不仅没有在意这些冒犯,反而一直都在以如此宽宏大量的态度来对待我们父子……说来可笑,我们父子两个在希腊付出了无数的汗水和血泪,却得到了许多人的反感和唾骂;而我们对您有这么多亏欠的地方,却一直从您这里得到善意和支持!人跟人注定是不一样的,您拥有着君王的气度,注定超然于世人之上,这是我们这里的那些宵小之辈永远也比不上的!”
帕诺斯这番话, 说得情真意切, 虽然艾格隆几乎从来不为他人的言语所动,但是此时也不禁微微动容——看来, 自己一直以来的帮助, 终于让帕诺斯父子打心眼里推崇自己了。
说起来,他对自己的盟友并非完全的推心置腹, 相反他从来到希腊一开始就做好了和盟友翻脸的准备, 并且还暗中联络过这对父子的反对派——只不过, 形势的发展让他不需要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举动, 他自然也可以当成自己一直都忠诚于盟友。
再这说来,他收买帕诺斯的价钱也不算很高, 虽然名义上他会成为骑士团的高级成员,但是他手里没钱没人, 对那些希腊人也没有实际的指挥权,所谓“名誉长官”只是一个虚衔而已,至于贵族头衔,可以大可以根据他的实际功勋来论功行赏,现在不用着急。
就这样,他们在短短时间里就已经敲定了帕诺斯投入他麾下的各项事宜,只等艾格隆这次返回约阿尼纳公国,帕诺斯就会跟着他一起过去,成为他的臣子了。
两个人既是君臣, 又有几分朋友的情谊,帕诺斯更是对这个少年人的风范佩服得五体投地, 于是他们在接下来的交谈当中,又开始对未来畅想,彼此之间再也没有了隔阂。
“基督山伯爵这次没跟您过来吗?”在交谈当中, 帕诺斯顺口问。“我还想再和他见一面呢。”
“他没有跟过来,因为我把他派去执行更加艰巨的任务了。”因为帕诺斯现在已经是自己人了,所以艾格隆也不打算隐瞒他, “他已经前往巴黎,为我打前哨去了。”
帕诺斯先是有些吃惊,但随后又是大喜。
“您要回去巴黎了吗?!”
“是的,快了。”艾格隆点了点头,“之前我已经在法国亮了相,现在那里的人还在谈论我,有很多人恨我恨得咬牙切齿,但是也有更多的人想念我……只需要一场风暴就能够将我送上云端,我必须为此做好最后的准备。”
虽然艾格隆说得非常平淡,但是帕诺斯却听得心潮澎湃,他已经在畅想这个少年人骑着白马来到巴黎的场面了——如果那个时候他正好也在场,那岂不是一生都难以忘却的荣誉瞬间?
他突然庆幸自己在一个恰好的时间点上投靠到这个少年人的麾下了。
“陛下,我知道,作为一个希腊人, 我无福作为法兰西人民的代表去迎接您,但我愿在那一天为您牵马扶蹬, 见证那个荣耀的时刻!”他不禁庄重地说。“请您赐予我这份荣耀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您好像并没有考虑到我有可能失败, 并且永远也回不到巴黎——”艾格隆笑着回答。
“不,我不相信您会失败!”帕诺斯用力摇了摇头,然后回答,“如果您连我们这个充满宵小之辈的、四分五裂的国家都能够扶起来的话,我相信您在法兰西是更加难以阻挡的!法兰西人民一定会喜欢您并且为您欢呼的。”
艾格隆当然不至于把这种话当真,不过好话谁又不爱听呢?于是他也笑着点了点头,“嗯,很好,帕诺斯,那我们就说好了,到时候您就在我身边随驾吧,我们一起进入巴黎。”
说完之后,艾格隆向帕诺斯伸出了手,而帕诺斯也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
“我听说奥托王子打算向海黛殿下提出联姻,您是怎么看待的呢?”握完手之后,帕诺斯询问。
“不怎么看,我个人对此是无所谓的。”艾格隆耸了耸肩,“但是海黛自己不愿意,特蕾莎也可怜她,给她帮腔了,我禁不住枕头风,就答应了她们,拒绝了奥托王子。”
帕诺斯睁大了眼睛,似乎对艾格隆居然会听取两个小女孩儿的意见,感到有些难以置信。“我原以为您会有什么高深莫测的考虑,原来仅仅是如此而已吗?”
“您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并不是完全的机器,只考虑功利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艾格隆有些尴尬地脸红了,“在无伤大雅的问题上,我也不介意让身边人开心一点。”
“哈哈哈哈……”帕诺斯大笑了起来,“不得不说我有点惊讶,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更加尊敬您了,陛下。”
说完之后,他也不再停留,热情地跟艾格隆告别了。
送走了帕诺斯之后,艾格隆正准备休息,然后门又轻轻敲响了。
没完没了了是吧!?艾格隆顿时就有些生气了——帕诺斯是他朋友,打搅他也就罢了,怎么还有不开眼的人来劳烦自己?不要休息了是吧?
他怒气冲冲地打开门,准备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人训斥一番,没想到打开门之后,他发现站在门口的居然是海黛。
难怪没有人阻拦……
看到他怒气满满的样子,海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怯生生地看着他,犹如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毫无一国之君的“气度”。
看到她这个样子,艾格隆的气也马上消了,重新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海黛,你不是要休息吗?怎么跑过来找我了。”
“陛下……我是来跟您道歉的。”海黛走了进来,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接着对他行礼,“刚才在阳台上,因为我不得体的举动,连累到您了……”
看来,她是在后悔自己刚才在阳台上激烈的动作,让艾格隆和奥托王子发生了争吵。
“这没什么可道歉的,你没做错。”艾格隆和颜悦色地回答,“都怪奥托那个小子得意忘形,居然对你做出这样的行为来——这是他咎由自取。”
“可是,对您来说,保持两个国家的和睦非常重要吧?”海黛小心翼翼地看着艾格隆,“如果您和奥托王子个人关系闹僵了的话,恐怕会影响到这一点。我……我害怕成为其中的元凶。”
“那既然这样的话,我现在就找奥托,告诉他我改变主意了,准备把你在未来嫁给他,换取他一直对我恭顺,你看怎么样?”艾格隆故作严肃地回答。
海黛倒抽了一口冷气,惊骇欲绝地看着他,眼角甚至渗出了泪水——显然,这正是她最为担心的事情。
看到她这么大的反应,艾格隆略微倒是有点后悔了。
“抱歉海黛,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用当真。”他连忙摆了摆手,然后安慰了她,“说实话,你搞错了一件事——不是我需要讨好奥托,换取他来维护两国的和睦;而是他需要来讨好我,换取我让他这个国王当得下去!是我给了他一顶王冠,他欠了我的情,就算我们不谈什么情理,我现在就有办法找到我的盟友,发动一场政变让他永远当不了国王!所以,我不需要对他予取予求,我赐予他什么东西,都是我心情好给的,如果我心情不好,我也就不必给他,无论什么结果他都应该承受,并且老老实实地按我的心意去做,明白了吗?”
艾格隆这一番话,海黛听得懵里懵懂,不过有一点她是可以确认的——陛下不会再把她又“卖”给奥托王子了。
她又哭了出来,不过这一次是感动的泪水。
“谢谢您,陛下……我太感激您了。”她一边抽泣着一边说,“从小到大,我的买主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跟一件货物一样被人转手卖来卖去了,我只想有一个家,然后跟着家人们生活在一起……您永远无法理解我对家的渴望,因为您身边一直都有亲人,现在还有妻子,可是我看到您和特蕾莎殿下在一起时是多么羡慕啊……我想要留在家人们身边,我再也不想去侍奉一个新的主人了!”
即使铁石心肠的艾格隆,此时听得心里也不禁有些酸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海黛不愿意考虑嫁给奥托——毕竟奥托王子马上要成为国王,而且家世如此显赫。
可是站在海黛的立场上看,这不是一次“联姻”,而是一次“转卖”,她的梦魇记忆里类似的经历已经够多,她实在不想重新经历一次了——尤其是在这边找到了家的感觉以后。
她想要停留在家人们的身边,忘却自己过去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灾难。
这倒是可以理解。
艾格隆想了想,然后郑重地看着海黛。
“海黛,请放心吧——虽然我确实在利用你,而且以后会继续利用你,但是如果不经过你同意,我绝不会把你发落到任何陌生人那里,你永远无需害怕噩梦重演。我们会一直把你当成家人的。”
“谢谢……谢谢您。”海黛带着哭腔向艾格隆致谢,接着,她又满怀希望地看着艾格隆,“那未来,假如您回去了法国……您和特蕾莎殿下会带我去巴黎吗?”
“嗯?”这个问题倒是让艾格隆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海黛的年纪才这么小,居然想了这么多事情。
也许是因为命运的摧残,让她相比同龄人更加早熟一些吧。
“你是约阿尼纳公国的统治者——”艾格隆想了想,然后回答。
“是的,我是统治者,可是这个国家有没有我在统治,又有什么区别呢……?”海黛反问。“现在我在您的命令下,委托大臣们处理国家事务,那未来假如我把国家委托给大臣们,我在或者不在,也没什么影响吧……?”
艾格隆更加惊愕地看着她。
“是夏奈尔教你这番话的吗?”他猛然想到了什么,然后问。
海黛瞬间就惊慌得垂下了眼皮,而她的反应也无异于说出了答案。
“我跟她说,我想要家人,我不想又被抛弃,我求她帮我想办法……她一开始反对我,但是求情几次之后,她终于松口了,教我这么说话,来问您的意见……陛下,我求您了,答应我吧!”
艾格隆长叹了口气。
这些娘们儿就是这么心软啊,跟着她们一起怎么干大事!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没道理啊……
“让我考虑下吧。”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她离开。
然而,海黛走到他的背后,然后伸出手来,放到了他的肩膀上,“我给您揉肩吧,这也是夏奈尔姐姐教给我的……陛下,请好好考虑我的请求吧……我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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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国王的诞生
“陛下,请好好考虑我的请求吧……我求您了。”
海黛不光语言上在哀求,她的声音和声调更是充满了那种让人不忍心拒绝的哀婉,再配合上犹带泪光的小脸,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谁会不为之心酸呢?
至少艾格隆这下心软了。
反正答应她也没有什么损失,干脆就答应吧。
“哎……既然特蕾莎和夏奈尔都已经答应了,我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好吧,都如你们所愿吧——假使我去了法国,就带上你一起去,这下你满意了吧?”艾格隆只能叹息一声,正式向海黛投降了。
“陛下!”海黛终于得到了自己孜孜以求的承诺,于是她破涕为笑,“谢谢您!”
看着她这副样子,艾格隆也禁不住有些好笑。
就客观来说,她已经把命运都寄托在我的事业上了,这样也算是一种信任吧?
“好了,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那你应该做好你的事情了,今后要谨记听从夏奈尔的话,别再让她为难了——”艾格隆故意板着脸对她说,“现在你回去吧,别再揉肩了,都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哪还能这样失态?”
“我是一国之君, 但我也是您买下来的奴隶啊。”海黛理直气壮地回答, “所以我这样照顾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艾格隆哑然失笑。
在他的心里,可没有把海黛当成过奴隶, 虽然海黛是他立的傀儡,但毕竟已经登堂入室,已经被承认为君主的一员了,理论上甚至比普通贵族还要高一级, 他也从没有想过要折辱海黛, 反而在尽可能地给予她礼遇。
不过,既然海黛这样坚持,那享受一下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让一个君主为我揉肩,岂不是更加证明我的档次吗?
艾格隆突然又有一点点得意了。
“那……你等下早点回去吧。”艾格隆闭上了眼睛, 开始休息。
得到了陛下的允许之后, 海黛顿时笑逐颜开,她立刻就继续了她的“工作”。
虽然她的手法其实很生疏,和夏奈尔完全没法比, 但是此时艾格隆心情极好、而且又旅途疲惫,所以迷迷糊糊地也就睡着了,都不知道海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在艾格隆和海黛到来的同时,加冕庆典的仪式也在有条不紊地准备当中,几天之后,终于来到了这个万众期待的日子。
在这一天,雅典几乎万人空巷,人人都挤在了庆典广场的周围, 想尽办法要靠近一点, 以便能够将国王加冕的场面看个清楚。
对于希腊人来说,他们迎来的不仅仅是一位从德意志远道而来的国王, 更是迎来了希腊作为一个独立国家正式出现在欧洲大陆上的光辉时刻。
所有人都满怀期待, 有些人甚至热泪盈眶,因为他们都深信, 这个古老而又年轻的民族, 将会在这个举国同庆的日子里, 发出自己初次的啼鸣;而伴随着这一声啼鸣而到来的, 是一个崭新而又繁荣的新时代,这个民族再也不会任由侵略者们践踏和宰割, 而将手握武器,保卫自己世世代代生长的土地。
卫兵们尽管尽责地将人群挡在广场之外, 但是他们并没有做出粗暴的举动,因为他们同这些围观的群众一样,都陷入到了国家重生的激情当中,他们中的很多人曾经多年在独立军当中战斗过,因此感触尤其深刻——
活下来的人只是多年浴血之后的幸存者而已,他们都曾经亲眼见证过自己的袍泽、亲人死于战乱或者各种杀戮当中,他们在那个被血与火所摧残的年代当中,已经付出过太多太多——而今天他们所见证到的这一场庆典,则为之前的那段黑色的记忆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到了此刻, 之前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天上的人们也将安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 广场内外的人群紧张地看着远处的道路,等待着最重要的那群人到来。
他们并没有失望,很快, 一群骑兵护送着几辆装饰精美的马车,缓缓地出现在了众人之前。
这是典礼上最尊贵的那些来宾们乘坐的马车,艾格隆和海黛都身在其中, 他们自然也是这场庆典当中除了奥托王子之外最闪亮的“明星”,得到了两旁群众的注目。
围观群众里面,有很多人几天之前就已经来到了奥托王子下榻的地方、在阳台下向着他们两个人欢呼过了,不过即使如此,也没有影响他们的热情,他们依旧在两边夹道欢呼,为这对贵客致以最热烈的问候。
对这些希腊人来说,他们并不只是在感谢艾格隆之前对独立战争的鼎力相助而已,他们也是在为接下来的未来而欢呼。
在他们看来,约阿尼纳公国同属东正教国家,是初生的希腊王的天然盟友,尤其是在现在土耳其人依旧统治者大部分巴尔干半岛以及君士坦丁堡的情况下, 这种“天然盟友”就显得尤其珍贵。
只有两个国家守望相助,才能够在独立之后维护自己的存在,并且顶住来自于土耳其人的威胁, 这是几乎所有人的共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正因为如此,莱希施泰特公爵和海黛女大公就更加显得重要了,没有他们的友谊,两个国家的守望相助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仿佛在呼应他们的心声一样,艾格隆和海黛也各自在马车当中频频地向两边的观众致意,以此来表现他们对希腊王国的深情厚谊。
就在这不绝于耳的欢呼声当中,艾格隆和海黛一起来到了广场中央,然后走下了马车,他们来到了贵宾的位置上,然后静静地等待着预定加冕的那个少年的到来。
没过多久,广场之外又响起了比刚才还要热烈的欢呼声,艾格隆知道,他来了。
接着,他放眼所及,又一辆马车缓缓地从广场外行驶了进来。
这辆马车比刚才他们这些贵宾所乘坐的规格要更高,装饰也越发华丽,在马车顶上还有模仿王冠的顶棚——不必说,这自然是奥托王子乘坐的座驾了。
马车行进的速度很慢,奥托王子站在马车当中,不住地向两边的民众挥手致意,而民众们则以狂热的欢呼以及鲜花为敬,卫兵们一边紧张地维持场面,以防民众冲过警戒线;一边则同样向这个马上将要成为他们国王的少年人注目行礼。
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在艾格隆的注视下,这辆马车终于也来到了广场的中央,然后停了下来。
接着,奥托王子从车厢当中走了下来,然后站到了台上。
因为年纪较小,所以他的身高并不高,不过因为今天穿着礼服,再加上表情严肃、举止端重,所以看上去气质也颇为不俗,有了几分王者的威仪。
毕竟是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成员,能力姑且不说,依靠从小到大的教育去扮演一位君王还是问题不大的。
随着国王的到来,庆典也正式开始了。
艾格隆并非对这种庆典毫无经验——之前,他已经在册封海黛为约阿尼纳女大公的时候玩过一次加冕庆典了,不过今天的场面无疑要比他当初那次要更加宏大许多。
而这两个君主,恰恰都和他有着极深的渊源,甚至可以说,就是他一手缔造的。他们的荣光,自然也不可避免地有他的一份。
那么,轮到自己正式加冕为帝国的皇帝时,又该是怎样的场面呢?艾格隆不禁陷入到了畅想当中。
1804年12月2日,拿破仑皇帝就是在这个日子,于圣母院当中加冕成为皇帝的,如果他有幸回到巴黎并且复辟了帝国,那么他也必须在那里加冕,重演一遍二十多年前的盛景。
历史不会简单地复刻,但是却会有微妙的重复,而这种所谓的“重复”,就是刻意为之的结果。
就在他遐想的时候,响亮的军号声打断了他的想入非非,他抬头一看,发现一群穿着制服的士兵正在军官的指挥下,围绕着广场巡礼,当他们接近奥托王子所站的台下时,他们纷纷举枪向王子敬礼,并且大声向他报出自己所属的军队单位。
虽然王子其实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一直都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将这些曾经为国家独立而浴血奋战的将士们铭记在了心头。
典礼就这样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不同于那些全情投入的希腊人,艾格隆对此完全是一个看客的心态,所以他只是眼睛看着这一切,心思则早就飘到了其他地方。
他在国王旁边的人群当中,看到了帕诺斯的父亲、独立战争的英雄塞奥佐罗斯-科罗科特洛尼斯,他一身军礼服,同样庄严肃穆地站在王子旁边,注视着他检阅军队。
根据艾格隆和维特尔斯巴赫王室的协议,奥托当上国王之后,他将被任命为首相,以合法形式来继续执掌大权,并且他之前因为希腊内部派别纷争而造成的一系列流血冲突以及政变,都将被国王既往不咎,完全尘封于历史当中。
帕诺斯跟艾格隆求援以后,得到了艾格隆力挺的他,首相位置难以撼动,他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权威了。
现在王子十三岁,他只想要五年不受打搅的时光,也就是说在国王十八岁的时候归政于他,这个提议并不算贪婪苛刻,巴伐利亚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也就是说,在王国诞生之前,他最初的权力架构就已经在密室操作当中成型了,至少在可预见的将来当中,这个架构颇为稳定,可以给初生的希腊王国带来它急需的喘息时间。
至于遥远的未来,那是谁也猜不透的东西,到时候再说吧。
在艾格隆思索的同时,海黛则感觉有些百无聊赖,当初她自己加冕的时候,她觉得很激动很好玩,全身心地都为自己继承了祖父的事业而感到骄傲自豪,而现在这场加冕礼她完全不感兴趣,她对奥托王子也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只是低垂着视线,希望这一切赶紧结束。
虽然离开约阿尼纳的时间很短,但是她已经想家了——准确来说,她是在想念她的家人们,只是身为国君,她也只能身不由己地呆在这里,见证这场仪式。
仿佛在相应海黛内心的呼唤似的,随着东正教会的主教对奥托王子送上祝福,奥托王子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着,主教拿起了一顶王冠,准备放在他的头上。
奥托王子虽然表面上保持着庄严的镇定,但是内心当中却心潮澎湃,他知道,自己一旦戴上这一顶王冠,就意味着自己将会成为一位真正的国王了。
作为次子的他,从小就知道只要大哥不出意外,王位将会永远和自己无缘,自己只能作为一位旁支亲王,默默无闻地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谁能想得到,在机缘巧合之下,自己居然真的能够得到一顶王冠呢?
而且这个国家的国土,甚至比他的祖国还要大。
这可真是上帝的馈赠!
不仅仅要归功于上帝,还要归功于另外一个人。
奥托王子瞥了旁边一眼,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另外一个比他大了几岁的少年人。
此时,那个少年人正呆呆地看着前往,视线涣散,一看就是在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奥托王子只能心里苦笑,对自己来说无比重要的人生关键时刻,对他人来说,却是如此平常,甚至可能有点无聊。
就在他苦笑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头上一沉。
一顶王冠被奉送到了他的头上。
不,不仅仅是一顶王冠,还有一片满目疮痍、百废待兴的国土,还有一群饱经折磨的人民,这些都压在了他的头上。
他记得临行之前父王的提醒,也记得那个少年人不厌其烦的几次忠告,他知道自己头上覆压过来的是多么沉重的压力,那绝不是一个十三岁的人能够单身承受的压力。
不过没有关系,他有臣仆在为他效劳,还有这么臣民在为他效忠,他相信在未来自己可以成长起来,肩负起这一项沉重的使命。
自己纵使不能成为一位令世人震骇的英雄,至少也能够成为一位令他人尊重的明君,把这个偏居大陆一隅的小国带向它渴盼已久的繁荣。
耳畔传来了犹如雷鸣般的欢呼声,那是人民对自己寄予的厚望。
一定要让所有人、尤其是小看过自己的人刮目相看,你们等着瞧吧!
带着这种突如其来的豪气,少年人头顶着王冠,在万众欢呼当中站了起来,庄重地面对着民众和贵宾们。
就在这一刻,一个国王诞生了,一个古老而又崭新的国家也随之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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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 重返巴黎
正当艾格隆和海黛在雅典参加奥托一世国王的加冕庆典时,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巴黎,也多了一个不期而至的访客。
不过,相比于艾格隆的排场,埃德蒙-唐泰斯却要低调许多,他用虚假的身份混入到了这座恢弘的城市当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这不是埃德蒙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了,只不过上次过来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刚刚从黑牢里爬出来、劫后余生的可怜虫;而时隔一年之后,他再度来到巴黎时,血与火的淬炼已经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勇敢而又不乏智谋的精英人物,同时也还是一个拥有了封地的伯爵。
短短的一年里,他的心态已经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外界的风雨再也无法撼动他那颗坚硬的心脏了。
来到巴黎的第一步,他并没有急着寻找住处,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座繁华城市的那些知名景点,而是想办法来到了特雷维尔将军的宅邸之外。
根据陛下的嘱咐,特雷维尔将军是他最大也最可靠的帮手,将军同样有勇有谋,而且是巴黎本地人,熟知当地的情况,在上流社会当中也有一些人脉关系——而这些也正是埃德蒙最缺乏的东西。
当然,他没有立刻就去投书拜访,而是在外面暗中观察了一番。
毕竟之前特雷维尔侯爵带着艾格隆潜入到了法兰西境内,好生闹腾了一番, 波旁王室肯定雷霆大怒到处追查责任人, 他不能确保特雷维尔家的安全,所以也不敢贸然自投罗网。
耐心观察一番之后, 他发现宅邸外面确实有人在暗中盯梢,不过特雷维尔家并不像遭遇了什么大难的样子,所以这才放下了心来。
盯梢的人根本难不住他,因为上次他就曾经在特雷维尔家住过, 所以非常清楚里面的环境。
到了黑夜的时候, 他从黑暗当中悄悄地走了出来,然后从小花园的暗门当中走了进去。
他一进来,立刻就被宅邸内的仆人警觉地发现了,不过在确认了他就是去年来宅邸当中住过的“贵客”之后, 他立刻就得到了应有的礼遇, 而后特雷维尔侯爵也就知道了基督山伯爵到来的消息。
将军没有惊动其他家人,立刻仆人把伯爵带到自己的书房里面。
在烛光摇曳的书房当中,埃德蒙-唐泰斯和特雷维尔侯爵这对老相识终于再度见面了。
因为知道彼此在陛下心中的重要地位, 而且也都听说过对方的“英雄事迹”,所以他们两个一见面都有些惺惺相惜之感,直接就握住了手——就在这握手之间,埃德蒙明显感受到将军的身体好像有点虚弱。
“伯爵,再次见到您我真是太高兴了!”特雷维尔侯爵率先致以问候,“您的到来势必将让我们这些波拿巴分子如虎添翼。”
“我也很高兴能够再见到您,将军。”埃德蒙-唐泰斯真心实意地回答,“看上去您最近是生了病?”
“让您见笑了。”特雷维尔将军苦笑, “上次我跑回巴黎的时候, 伪王因为陛下现身而气得发疯,下令要盘查一切可疑分子, 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心, 我主动喝下了药然后装病了——我做得挺成功的,所以缠绵病榻很久, 到现在才稍稍恢复过来, 某种意义上您来得也确实正是时候。”
埃德蒙听得又是敬佩又是感动, 将军说得虽然轻松, 但是这份胆略和气魄,确实不是常人能有的。
“您的忠诚足以让所有人肃然起敬。”他郑重地说, “陛下是绝不会忘记您为他付出的代价的。”
“只要帝国能够重现,我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特雷维尔将军回答。
说完之后, 两个人又紧紧地握住了手,以此来表达同党之间的钦佩。
“此时此刻,陛下大概正在参加希腊国王的加冕仪式。”握手之后,埃德蒙再度开口了,“他为希腊找到了一位国王,而且希望能够为他们赢得长久的和平,现在他的注意力要放到这里了。他认为伪王和他的王朝已经时日无多,现在是需要我们为之做好准备的时候了。”
虽然埃德蒙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长期潜伏在家里暗中窥伺时机的特雷维尔侯爵怎么可能听不懂他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很清楚——波旁王朝看上去摇摇欲坠, 王冠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再次坠落在地上,然而想要冲过去抢走王冠的人却有许多, 身在国外的陛下在王朝崩塌的时候,必然也在抢夺王冠的过程里落后了一个身位,所以为了能够抢到王冠, 他必须提前做准备。
而这恰好也是特雷维尔侯爵的判断。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非常乐意配合。
“陛下的明智和洞见确实远超凡俗!”他大声赞扬,“没错, 现在确实是一个扩张我们势力的好时机,伪王的日子长不了了,他的儿子更是平庸至极,不配领导这个国家,这是所有人都看得清楚的事情!反倒是奥尔良公爵这一边,陛下要早做准备才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的意思就是我们需要在精英阶层当中寻找更多支持者,让他们帮助陛下抢夺王位。”埃德蒙索性也把话挑明了,“在他回到巴黎之前,我们必须明确谁站在我们一边,谁是观望的中立派,谁是我们必须扳倒的敌人——将军, 陛下明确叮嘱我,这是我们这段时间内唯一需要关注的重点,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在后边。”
“我会配合您完成这项工作的。”侯爵欣然点头应下, “我已经在巴黎蛰伏太久了!久到我都快要忘记我曾经是一个将军了……但是现在, 我会重拾起过去的记忆,我要发动我一切能够动用的人脉关系, 让您可以顺利地完成工作。”
埃德蒙-唐泰斯回忆陛下跟他说过的那些话,然后再自己转述了出来。
“军队的支持对我们绝对必不可少,然而现在军内高层都是波旁家族复辟之后提拔起来的,他们对我们绝对没有多少善意,我们顶多只能指望他们中立了,陛下的意思是在那些郁郁不得志的高级军官当中寻找支持者,他认为如果有一位前帝国元帅肯站在我们这边的话,将会成为一颗决定性的筹码……”
“元帅……”特雷维尔侯爵沉吟了片刻,在脑海里检索现在还在世的元帅们,并且估测他们当中有可能会支持帝国的人选。“目前还在世,而且最有可能站在我们一边的元帅,我认为是蒙塞元帅或者苏尔特元帅,他们都拥有巨大的名望,如果有其中之一肯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将会声势大壮,如果两者都同意了,那我想我们就在军队内部没有什么障碍了。”
埃德蒙暗暗咋舌,他完全没想到,将军的回复和之前陛下的猜测居然差不多。
特雷维尔将军之前就是军内高官,他熟悉这些情况理所当然,但是陛下一直和法兰西没有多少联系,他能够估测得清楚,这确实不太容易。
“我知道,让两位卓有名望的元帅屈节同我打交道,这肯定不太容易,而且他们现在还有多少心气来参与国内政治,实在难说……”埃德蒙轻轻叹了口气,“但既然这是陛下的意愿,那么我们就以此为目标,想尽办法去实现它。”
“不管怎么样都得试试,这两位元帅都因为王朝的打压而不太如意,我想他们是有足够动机来支持陛下的,只要我们争取他们并且提出足够的条件就好。”特雷维尔将军倒是颇有信心。
他并不担心事成之后他会反而受到元帅们的排挤进而屈居人下,因为这些元帅都不是陛下的亲信,他们不可能在陛下那里受到真正的信任,最后陛下还是要通过自己来掌控军队。
蒙塞元帅相对年长,如今已经70多岁了,本来就不会有太多的心气来参与权力的角逐;至于苏尔特元帅,他年富力强、能力卓着,但是正因为如此他绝对不会是陛下眼中的“自己人”,只可能一边利用合作,一边防范。
所以,执行这个命令,他一无所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现在的重点为陛下夺取权力,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陛下是一个懂得论功行赏的人,他会给予应有的回报的。
埃德蒙-唐泰斯并不知道特雷维尔将军心里转动的小心思,他从将军的表态当中,看到了更多的希望,所以越发信心十足了。
他深信陛下才是人心所向,伪王或者其他王位的觊觎者们,是绝对不会有陛下那种魅力和号召力的。
“对了,有件事我要提醒您一下,这一次来到巴黎之后,我不再是基督山伯爵了,而是帕尔马公国的贝利维伯爵,一位仰慕巴黎因而前来游览的外邦人士。”
帕尔马公国?一听到这个词,特雷维尔侯爵顿时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他知道陛下的母亲是帕尔马公国的统治者,所以基督山伯爵的这个身份,肯定是路易莎皇后帮忙伪造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对本来关系不好的母子,在暗中勾结了呢?
不过很快,将军就把这个念头抛到了一边,毕竟陛下的家事不是他有资格管的,况且路易莎皇后就算想要帮自己的儿子登上王位也是人之常情吧。
“好的,我明白了。”特雷维尔侯爵点了点头,“那您想必还需要一个落脚点吧?”
“是的,我需要以这个身份在巴黎的社交界活动,以此来掩饰我真正的目的。”埃德蒙-唐泰斯又点了点头,“为此我需要购买一座符合身份的宅邸,并且过上符合自己身份的生活,我想如果有您的帮助,这肯定不是什么问题……”
“当然不是问题。”将军欣然回答,“不过,我亲自来负责这事儿的话,恐怕会让人起疑心,就让爱丽丝来帮助您吧,这种事她做得非常得心应手,而且也不会有什么人去注意她。”
“爱丽丝夫人还好吗?”埃德蒙顺带一问。“还有您的孙女儿。”
“夫人很好,至于夏露,她更是好极了!”特雷维尔侯爵顿时就绽放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不愧是我的孙女儿,又漂亮又健康,基本没有生过病,而且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很快……她一定是上帝赠给我的礼物,我现在每天都要和她共处几个小时,不然只觉得浑身难受得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侯爵的脸上浮现出了骄傲和幸福的光彩,这下他倒不像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而真正像个普通的祖父了。
看到侯爵如此幸福的样子,埃德蒙也发自内心地为他开心。“那真是太好了……我也想看看夏露小姐呢,她一定很漂亮。”
“这有什么难的,我马上把她给您带过来瞧瞧就是了。”侯爵一口应了下来。
他巴不得所有人都见识见识自己的孙女儿并且夸奖她。
正当他打算走出书房去找夏露的时候,埃德蒙-唐泰斯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将军,陛下在我临行之前还交代了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追查刺杀他的刺客。”
“什么!还有这事?”将军顿时就愣住了,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变得凝重。“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埃德蒙一五一十地将陛下说过的话转述给了侯爵。
和埃德蒙一样,侯爵听得也是愤怒至极,不过他愤怒的不是“主辱臣死”,而是自己梦想的荣华富贵居然差点被人扑灭。
“无耻!卑鄙!居然有人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们一定会付出代价的!”他破口大骂。
“是的,他们必须付出代价,而陛下是不会饶恕这种冒犯的,无论是刺客还是指使者,他都要揪出来并且予以应有的惩罚。”埃德蒙点了点头,“他把追查的任务交给了我,而现在最大的线索是刺客的身份——她是,艾格妮丝小姐的师傅。”
“什么?艾格妮丝也牵涉其中?”侯爵又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不,艾格妮丝这个小姑娘我很了解,她很一根筋,不会也不屑于干这种歪门邪道的事情,应该和她没关系。”
“我也是这么想的,艾格妮丝小姐不至于参与其中。”埃德蒙也深以为然,“不过我们可以从她那里去找到她的师傅,问题只是怎么做而已。”
“有爱丽丝在,这个小妮子好对付。”侯爵嘴角一撇,露出了冷笑,“好了,我先把夏露给您带过来看看,回头再让爱丽丝见您——对了,这件事我们不要对她说了,她不应该知道。”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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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教育
叮嘱了埃德蒙之后,特雷维尔侯爵走出了书房,然后他径直地去了夏露所在的育婴房。
这间房间不大,不过很靠近埃德加和爱丽丝夫妇的房间,方便父母随时去照管他们的长女——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只是爱丽丝来照顾而已。
房间里被布置得相当精致,摆放着各种毛茸茸的玩具,墙壁上还被包裹了毯子,以免夏露磕碰。
此时,夏露正躺在小床上,被她的母亲拥抱着,爱丽丝正满面笑容地逗弄着女儿,还小声地教她说话。
特雷维尔侯爵一时没有出声,他不忍心打搅母女之间其乐融融的场面。
原本就非常漂亮的爱丽丝,此时因为脸上荡漾着母性的光辉,魅力更是增加了几分,更是美艳惊人。
埃德加那小子怎么就是不懂珍惜呢?特雷维尔侯爵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一想到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他原本振奋的心情就又冷了下来,自己这番事业眼看就要迎来转机了,但这份事业最终能传给谁呢?埃德加肯定是不配的,他承担不起。
虽然自己现在还算年富力强,但是终究会迎来蒙主恩召的那一天,到那一天,到底能把自己的家族托付给谁呢?
就在他沉思时, 爱丽丝终于注意到了公公来到了房间。“爸爸!”
她以为将军和往常一样, 准备带夏露过去他书房里玩了,于是她连忙站了起来, 准备把夏露递到他的手上。
特雷维尔侯爵马上伸手抱住了孙女儿,而夏露一看到爷爷也非常亲热,伸出双臂扯了他唇上留的短须,然后咯咯直笑。
特雷维尔侯爵并没有在意孙女儿的冒犯, 反而主动配合孙女儿的搞怪, 完全看不出往常的严肃和庄重。
这一幕让爱丽丝看得忍俊不禁,“您不要太宠她了,要是宠坏了可怎么办!”
“我的孙女儿,宠坏了又怎么样。”特雷维尔侯爵不以为然地回答, “学问和礼仪可以以后慢慢学, 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倒是要从小培养。”
“她又不需要去当个骑兵,要那么多胆量做什么……”爱丽丝委屈地回答。“当好一个特雷维尔小姐然后找个好夫婿不就行了吗?”
“这你就完全搞错了!她不是一般的小姐,她是我们特雷维尔家族的小姐, 她拿不起马刀但也一样要为自己的命运战斗,而战斗最重要的就是胆量,有的时候你只要比对手多冷静一点,多撑一秒钟你就赢了,最重要的就是坚持,还有机智!她未来不管嫁给谁,都永远是我们特雷维尔家族的人,她不需要、也不应该去依靠丈夫和儿子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那太可笑了, 她必须学会为自己而生活!”
听到了特雷维尔侯爵的长篇大论,夏露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欢叫, 仿佛是在为爷爷而喝彩似的, 而特雷维尔侯爵也低下头来,亲了亲孙女儿的额头, 以此来鼓励夏露。
爱丽丝对公公的话并不认同, 不过她也不敢再驳斥, 只能无奈地微笑着。
她当然不知道, 正因为对儿子完全失望,所以将军才会这么重视对夏露的培养, 他已经把人生希望都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了。
如此巨大的压力如果落到一个普通孩子身上,很有可能把孩子稚嫩的肩膀压垮, 不知道夏露能不能顶住这份压力呢?
“好了,爱丽丝,我们一起去书房吧。”逗弄完了孙女儿之后,特雷维尔侯爵对爱丽丝说。
“嗯?一起过去?”爱丽丝有些惊讶,“为什么?”
“我们家来了一位贵客。”特雷维尔侯爵轻声地对儿媳解释,“上次的那位基督山伯爵,他又来拜访我们了。”
爱丽丝因为猝不及防而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后又担心地看了一眼女儿。
她当然知道,基督山伯爵的再度来访, 意味着危险就降临到了这个家庭上空,她自己倒是已经豁出去了, 可是女儿却怎么也放心不下。
“不用担心那么多,没事的。”特雷维尔侯爵看出了儿媳心中所想,于是冷静地安慰了她, “伯爵的到来,意味着陛下已经在为返回巴黎准备了——这对我们一家来说是天大的喜讯,为此担负任何风险都是值得的, 我们今天付出的一切,都将换来令人满意的回报。”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爱丽丝低着头,小声回答。
她当然知道自己没得选了,必须期待波拿巴家族成功。
接着,她默不作声地跟着特雷维尔侯爵一起向着书房走去。
埃德蒙-唐泰斯一直都在等待着侯爵回来,他没等多久,门就重新打开了。
他抬头望去,果不其然,爱丽丝夫人也被带过来了,而特雷维尔侯爵的手中分明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儿。
这个婴儿很快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这个金发碧眼的婴儿,皮肤白皙,看上去简直跟个洋娃娃一样可爱。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特雷维尔侯爵面前, 然后仔细观察这个孩子,在得到侯爵的允许之后,他还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夏露小小的脸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夏露并没有被这个外表严肃的陌生人吓到, 反倒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仿佛是在欢迎这个客人一样, 这笑容看上去如此甜美,以至于埃德蒙也禁不住笑了出来。
不愧是埃德加和爱丽丝夫人的女儿……他心想。
对埃德加的人品和能力他心里不以为然,但是对埃德加的颜值他一直都挺认可的,而夏露似乎完全继承了父母亲在容貌上的优点,想必长大了以后一定会是个了不得的大美人吧。
接着,他看向了爱丽丝。
“夫人,我恭喜您,能够拥有如此可爱的女儿……夏露小姐日后一定会惹得整个巴黎城为之倾倒。”
“您过奖了。”好话当然人人愿意听,爱丽丝也笑容满面地向伯爵行礼,“伯爵先生,能再次见到您真是让人心情愉悦。我虽然一直都呆在巴黎,但是最近也听说过一些您的英雄事迹……我以能够结识您并且成为您的朋友为荣。”
“我也以结识您和艾格妮丝小姐为荣。”埃德蒙-唐泰斯回答,“在上次来巴黎的时候,您和您的妹妹对我的尊重和帮助,是我没齿难忘的。”
“我们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哪里比得上您出生入死为陛下效忠的英雄壮举呢?”爱丽丝笑着回答,“看上去您今后要在巴黎长呆一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内,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姐妹两个帮忙的地方,请您尽管开口吧,我们非常乐意帮助朋友。”
“事实上,我确实现在想要一些帮助。”埃德蒙立刻就接上了话。“所以只能厚颜请求您劳烦一下。”
接着,他将他刚才对特雷维尔侯爵说的那些事情,简略地又讲给了爱丽丝听——当然,遵照侯爵的嘱咐,有关于比昂卡的事情,他全部瞒住了没有透露。
“没问题,我会竭尽全力为您提供方便的。”爱丽丝听完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就做出了表态。“在其他地方也许我帮不了什么忙,但是在巴黎为您找到一张社交界的入场券我还是能够办到的。”
她也是个心智坚决的人,既然现在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那确实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尽管直到现在她仍旧对波拿巴家族并无多少忠诚心,但是为了丈夫和女儿,她必须尽力帮助他们,没有别的路可走。
“首先我得去买一幢房子,既不能有失身份,又不能太过于招眼,影响我平常的行动……”埃德蒙-唐泰斯一边说,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然后将袋子递到了爱丽丝面前,“这是陛下划拨给我的经费。”
爱丽丝接过了袋子,然后稍稍一瞥就看到了里面宝石的光辉。
她很快就估测出了这些宝石的大致价值,然后点了点头,“这些宝石想要快速换成现金的话虽然会有折扣,但是买一幢宅邸已经足够了,我会尽快把地方选好,然后找人办妥的,您放心吧。”
说到这里,她又开了个玩笑,“我记得上次您过来的时候,也是拿了一袋宝石……陛下是打开了什么古代宝藏吗?怎么这么多宝石收藏?”
“这都是帝国最忠诚的臣仆们给予他的馈赠。”埃德蒙回答,“为了支援我的行动,陛下已经承诺了,他会给我列支一笔预算,没有上限,我可以任意支配使用。如果现在我身上的钱都花光了,他会继续追加。”
“没有上限……”爱丽丝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当然听得出其中蕴含的意义。
这就意味着,陛下对他寄托了无限的信任,此刻他就是那个少年人的全权代理人,甚至能够指派特雷维尔家为他办事——只是对方顾忌自家的颜面所以没有明说而已。
不管过去他是什么人,那都不重要了,在此时此刻,他是必须结交好的人。
“那可真是令人钦佩的信任。”她由衷地感慨,“我也相信您必定能够不负所托。”
“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让人看出他就是基督山伯爵。”这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特雷维尔侯爵插话了,“上次他来巴黎的时候,艾格妮丝带他去了你们父亲那里,然后作为客人公开出席了宴会,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但是难保没有人还对他有印象。”
爱丽丝想起这一节来也感觉很头疼。
她不仅仅是在为伯爵头疼,更是为自己娘家头疼——很显然,上一次父亲招待“基督山伯爵”亮相,当时无所谓,但是现在肯定也会惹人怀疑,因为基督山伯爵这个名号肯定已经被王国政府所侦知。
会不会有人怀疑诺德里恩公爵早就和波拿巴分子勾结上了?毕竟他连女儿都嫁给了知名的波拿巴分子……两件事叠加,很难不惹上怀疑吧。
虽然以父亲在宫廷的地位,应该不会惹上什么麻烦,但是作为女儿她还是禁不住有些担心。
只是自从自己嫁过来之后,父亲对自己几乎不闻不问,所以她也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应付那些怀疑和诘问的。
“要是艾格妮丝当时没有那么节外生枝该多好……”心烦意乱之下,她也禁不住抱怨了一句。“现在我们都惹上麻烦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妮丝小姐也是好心,她当时只是为了让我能够尽快得到巴黎社交界的尊重而已,这份真挚的情谊我一直铭记在心。”埃德蒙-唐泰斯再度为艾格妮丝开脱,“况且,这一次为了行事方便,我伪造了新的身份,而且我还会尽量变装,只要伪装得当的话,我相信不会那么容易被认出来的——毕竟,时间已经过去一年了。”
既然已经木已成舟,爱丽丝也只能接受这番说辞。“也只能这样了,您前往要小心,不要轻易地在人多的聚会上露面。另外,您最好不要和我家里的人有什么来往了,这对两边都非常危险。”
“难道就不能趁势让他干脆抛弃伪王吗?反正伪王的日子也长不了了,早点改换门庭也好。”特雷维尔侯爵冷不丁地说。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亲家不会那么容易改换门庭,只是恶意地嘲讽一下而已。
“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爱丽丝苦笑,“他一直都认为自己能够重返国内并且重新积攒起家业,都是承蒙了阿图瓦伯爵的厚恩,所以在感情上,他恐怕很难做出抛弃王家的决定。”
她从小就在效忠波旁王室的流亡贵族家庭长大,虽然此刻已经改换门庭,但是叫伪王实在不太顺口,所以干脆就用阿图瓦伯爵来指代查理十世国王了。
说什么感情,不就是没胆识么……侯爵在心里不屑地冷笑,不过看在儿媳的份上他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继续抚摸怀中的孙女儿。
一边抱着孙女儿一边兴致勃勃地谈论政治阴谋,这某种意义上也是“教育从娃娃抓起”吧,夏露躺在爷爷的怀抱里,懵里懵懂地看着三个大人,这也是她生平第一次接触到法兰西最幽暗深邃、最疾风骤雨的世界。
当然,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次。
逗弄了孙女儿片刻之后,将军又重新开口了,
“干脆把艾格妮丝叫过来吧,有些事情还是得拜托她。”
“为什么?”爱丽丝有些疑惑。“她能决定什么呢?”
“她能决定很多东西。”将军若有所指地回答,“陛下至今还对她念念不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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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 辩驳
“陛下至今还对她念念不忘呢。”
特雷维尔侯爵语气里暗含的调侃,让爱丽丝听了不禁有些尴尬。
她当然知道,公公想要撮合艾格妮丝和陛下,如果陛下未婚的话她倒也是乐见其成,可是如今他都已经结婚而且即将就要有孩子了,再提这一茬又有什么意义?
她担心这样做会让自家妹妹在伯爵面前丢脸,搞不好还会把自己看成是无耻求荣之辈。
可是她也不敢当面反驳公公的话,只能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试图找补回来。
“艾格妮丝也很自豪能够成为陛下的朋友,她觉得陛下在她这一代人当中无出其右,一定能创建一番大事业。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作为陛下的朋友也会与有荣焉。”
埃德蒙-唐泰斯倒是没有看出将军和爱丽丝夫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为了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他现在对艾格妮丝小姐念念不忘,当然想要抓住一切机会同她接近。“说起来,我确实有点挂念艾格妮丝小姐,虽然我们之间身份悬殊,但是艾格妮丝小姐一直都对我以诚相待,令我非常钦佩,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要再亲眼见见她的风采。”
既然伯爵说到了这个份上,爱丽丝也不好推辞了,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好,我会让艾格妮丝同您联系的。不过,艾格妮丝脾气很直率,有时候不太懂怎么说话, 如果有冒犯您的地方, 还请您包涵……”
“您放心吧,我绝不会对艾格妮丝小姐产生什么敌意的, 也不敢这么做。”埃德蒙笑着回答,“毕竟,她可以轻易地把我脑袋割下来,我可是见识过她身手的。”
“先生, 您把她当成什么人了!”爱丽丝也笑了出来, 然后娇嗔着抗议,“艾格妮丝从来不会用暴力去威胁别人的,剑术对她来说只是一种有趣的技艺,并不是欺凌他人的手段, 您既然已经接触过她那么久, 应该知道才对吧?”
“虽然没有威胁过我,但我已经在她手下吃够苦头了,夫人。”埃德蒙大笑着回答, “上次我来巴黎的时候,艾格妮丝小姐说要教我剑术,好好折腾了我一番,我想想还是心有余悸的——当然也很期待这次能够学到更多。”
“这个臭丫头……”一听到妹妹居然如此‘冒犯’过陛下的亲信特使,爱丽丝意外之余又感到无奈,“真是太任性了!以后我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不,千万不要,在我看来这种率真正是艾格妮丝小姐可敬和可爱的地方——”埃德蒙摇了摇头, “如此与众不同, 又如此璀璨夺目,我们也许在其他任何地方都看不到了。”
看到伯爵把妹妹吹得那么厉害, 爱丽丝不禁微微有些脸红, 但是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骄傲,“艾格妮丝确实非常与众不同, 她比我强得多, 以后一定也会幸福得多……无论她花落谁家, 一定都会是那个人此生莫大的幸运。”
…………埃德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作为陛下的近臣,他当然能够稍微知道点陛下对艾格妮丝小姐的“想法”, 所以看到爱丽丝此刻又骄傲又憧憬的样子,他居然稍微有点于心不忍的感觉。
不过片刻的不忍很快又消失了, 他表示了礼貌的沉默,点头同意了爱丽丝的畅想。
接着,爱丽丝将伯爵带去客人的房间休息,然后独自一人又回到了公公的书房当中,而此时,特雷维尔将军还在逗弄孙女,脸上布满了慈祥的笑容。
犹豫了片刻之后,爱丽丝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爸爸,您为什么刻意要在伯爵面前提到艾格妮丝呢?”
“为什么不能提呢?她跟伯爵, 跟陛下都是朋友,不久之前还曾经在希腊一起同甘共苦过, 彼此之间都有几分情谊,所以搬出她来,可以更加拉近我们和伯爵、以及陛下的关系。”特雷维尔侯爵一逗弄孙女儿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
“可是……您的说法太暧昧了。”爱丽丝小声反驳, “不知道的还以为艾格妮丝和陛下的关系多么亲密呢……”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根据埃德加告诉我的情报,陛下对艾格妮丝确实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欣赏, 还有点仰慕,这不是很正常吗?艾格妮丝在巴黎的公子哥儿们当中本就极受敬仰。”特雷维尔侯爵冷淡地回答,“况且,就算陛下和她关系亲密一些,又有什么问题吗?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幸。”
按理说来,当侯爵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爱丽丝也不会再争执了,她一直都敬佩也畏惧公公,可是唯独对妹妹,她放心不下。
“有些人会把名誉看得比荣幸更重要的。”她小声回答。
“怎么?做陛下的朋友会丢失名誉吗?”特雷维尔侯爵终于抬起头来,然后微微皱着眉头看着爱丽丝, “那你觉得我们没有名誉?我们可是陛下的臣仆。”
“我不是那个意思……”爱丽丝急忙为自己辩白,“我的意思是,艾格妮丝不宜同陛下过从甚密,毕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 你害怕艾格妮丝做出有伤风化的事情?你觉得她会那么做吗?”特雷维尔侯爵反问。
“不会!以她的性格, 她怎么会委屈自己做那种事?”爱丽丝脱口而出。
“那你还担心什么呢?”特雷维尔侯爵继续反问,“既然艾格妮丝会洁身自好,那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有伤风化的问题,难道你还认为陛下会不顾体面地强迫她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如果真的这么想,简直同时贬损了他们两个,贬损了我国这一代年轻人中最出色的两个人。”
被特雷维尔侯爵这么一反驳,爱丽丝顿时哑口无言。
按逻辑上来说,她也不相信艾格妮丝会自甘屈节,更不相信陛下会真的强迫她做出什么来——所以,说到底又需要担心什么呢?
她心里隐隐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口风却不知不觉地松了下来,“可能确实我想得有点多了,我只是担心出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我觉得你实在有些想多了。”特雷维尔侯爵完全不以为然,“与其担心这些未来遥不可及的事情,倒不如想想怎么完成陛下为我们指派的任务吧,这更加重要一些。”
被特雷维尔侯爵这么连哄带训,爱丽丝也被说服了——或者说,她潜意识里不敢相信那种最为可怕的可能性,所以宁可被公公说服。
“让艾格妮丝牵涉到这些事当中,恐怕会给她带来无妄之灾……”她还有一点最后的迟疑。
“难道你还不够了解她吗?她怎么会害怕什么危险?如果你一个人去面对危险却没有叫上她,那才是她绝不原谅的事情。”特雷维尔侯爵回答,“再说了,你娘家其他人不接触没关系,但是艾格妮丝的话,还是要打一下交道的。既然当初是她捅了篓子,那么让她承担一部分责任岂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爱丽丝立刻为妹妹辩解,“艾格妮丝对这些事情没兴趣,只是看在我的份上当初热心帮助一下而已。”
“不管怎么样,多个帮手总是好事,你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一个人去干。”特雷维尔侯爵最后一锤定音,“至于所谓的风险,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反而降低了风险吗?”
听到了公公的解释之后,爱丽丝也渐渐动容,显然她被暂时说服了。
“我去把艾格妮丝叫过来吧,她也挺久没有过来拜访了……”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小声说。
特雷维尔侯爵点了点头,而他的眼睛里则闪过了微不可查的笑意。
爱丽丝向他行礼告别,然后走出了房间,特雷维尔侯爵则继续逗弄自己心爱的孙女儿。
“我的小宝贝儿……你可千万要记住,切不可感情用事,一切要全凭理智来判断。”等到门关上了之后,他小声对着孙女儿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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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确实遵守了承诺,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写信差人送到了娘家的府上。
而在家里呆得百无聊赖的艾格妮丝,突然得到了姐姐的邀请,她没有任何迟疑,马上就整饬了衣装然后就乘坐马车来到了姐姐的家里。
经过了仆人的通报之后,她径直地就跑到了姐姐的卧室里。
“姐姐,好久不见!”她笑容满面地向姐姐打了个招呼。
“还是那么精力充沛啊,艾格妮丝。”爱丽丝也笑着向妹妹打了招呼。
虽然她的笑容非常甜美,但是毕竟是姐妹,艾格妮丝很快发现了姐姐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发生了什么坏事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夏露生病了?”
“倒是没有,她好得很,现在正在跟爷爷玩呢。”爱丽丝仍旧笑着,“倒是我这边遇到了一点疑难事。”
“什么事?尽管说吧。”艾格妮丝立刻就打了包票,“看上去是需要我帮忙了?”
“最近父亲那边没什么问题吧……”爱丽丝并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要求,而是先问了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一听到这个问题,艾格妮丝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为什么这么问,您听到了什么风声了吗?”
“那看来是真的有事了……”爱丽丝苦笑了起来,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是不是最近国王陛下训斥了父亲?”
艾格妮丝的脸上顿时露出了苦相,一副烦恼无比的样子。“是啊……哎……说来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一听到妹妹这么说,爱丽丝心里更是清楚了,她索性挑明了。“是因为基督山伯爵的事吗?”
“对,就是这个!”事关家里的机密,对旁人艾格妮丝当然会选择保密,不过对姐姐她就没顾忌了,直接就点头承认了,“上次我带着伯爵先生来到了我们家,父亲因为我的面子所以隆重招待了他,向很多人介绍了基督山伯爵……本来当时没人在乎,毕竟巴黎社交场上哪天没有几个新鲜面孔?可是一年之后就出大事了,有人发现约阿尼纳王国的封臣序列里竟然就有个人头衔是基督山伯爵……于是就有些别有用心之徒怀疑父亲勾结了波拿巴家族,国王陛下甚至亲自质询了他,父亲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件事给解释过去……为了保护我,他没说是我介绍的,只是让一位朋友承担了这个责任,其他的事情他就一概不知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到这里,艾格妮丝又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因为这事,还因为我离开家那么久时间杳无音信害得他担心,他气得快要发疯了,把我狠狠地骂过好几回,还差点动手要打我了。哎,我给他带来这么大麻烦,他要打的话我只能乖乖挨打了,还好他终究没忍心下手……”
虽然艾格妮丝说得很惨,但是爱丽丝听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能够想象得出父亲一边训斥又一边无奈的样子——她过去曾经看到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她一下子又怀恋起了出嫁之前的生活。
“这不怪你,艾格妮丝,你也是一片好意,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种发展……”过了片刻之后,爱丽丝叹了口气,“我们都只是风暴中的孤舟,只能在任由惊涛骇浪摆布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消沉呢?”艾格妮丝有些奇怪,“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爸爸已经把这场风波平息下来了,没有人会追究他的责任。他虽然对我生气但是也没有揍我,还有什么要感慨的呢?”
“没有过去,一切都不会那么轻易过去的。”爱丽丝颓丧地摇了摇头,“艾格妮丝,我和你不一样,我现在在特雷维尔家族的这一艘船上,我必须尽到我的责任,让这艘船能够乘风破浪而不至于倾覆……因为我不是孤身一人,我有丈夫和女儿,我绝不能接受他们在风暴当中变得一无所有。”
“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您要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艾格妮丝一听就更加紧张了,“该不会有人要来抓走将军了吧……?!”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麻烦事情如影随形,我们已经摆脱不了了,而且不仅不能摆脱,反而应该迎难而上,只有这样才能够体现出我们的忠诚和价值……”爱丽丝一边感慨,一边变得严肃了起来,“艾格妮丝,那位基督山伯爵,现在就在我们这里,就在你旁边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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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愧疚
“那位基督山伯爵,现在就在我们这里,就在你旁边的房间里。”
艾格妮丝目瞪口呆地看着姐姐。
一瞬间,她神色变幻不定,从一开始的质问和责备,变成了理解和无奈,她知道,这位“贵客”,不是姐姐能够决定接待不接待的。
她欲言又止,似乎不愿意再刺激姐姐,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我早就知道了,跟着那家伙走,绝对没好事儿!我们都算是倒大霉了!”
爱丽丝知道她口中的那家伙到底是指谁,于是劝阻了妹妹,“你不应该这么说,虽然我们确实面临着一点危险,但这不是谁强加给我们的,是我们自己选的。”
“不!不是您选的,是那个傲慢自大的将军!他不光自己野心勃勃,还把自己的所有家人都卷了进来。”艾格妮丝反驳姐姐,“您是被卷进来的,从一开始您就不在意什么波拿巴家族,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您又何必装成什么忠诚分子呢?难道,在那个可恶将军的压制下, 您连私下里保持自己意见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艾格妮丝对特雷维尔将军的印象并不好, 再加上此时心里有气,所以说得特别不客气了。
然而, 爱丽丝听了也生气了,她瞪了妹妹一眼,制止了她的恶言。“艾格妮丝,你在外面说什么我管不着, 我不允许你在这个家里, 在他的家人面前说他的坏话!将军是个很厉害的人,意志坚定、有胆识也有谋略,他比我们的父亲要强得多!我非常钦佩他,而不是害怕他, 我之所以走上这条路, 也不是因为我害怕,而是因为我真心地认同他的所作所为,宁可作为其中一员参与进去……”
“认同?”艾格妮丝有些不解。
“是的, 你没说错,即使到现在我对波拿巴家族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波拿巴家族现在肯出价收买我们一家,愿意出很高的价,而王家是不会这么做了,其他人更不会这么做!”爱丽丝严肃地对妹妹回答,“我们确实在承受风险,但我们也在未来被许诺了丰厚的回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将军肯定会比父亲站得还要高, 不同的是,父亲得到那些只是因为血统和逢迎王上, 而将军是真的靠自己得到了这一切。”
顿了顿之后, 她又苦笑了起来,“也许在你眼里, 我也已经被世俗污染, 变成了一个沉迷于权欲的野心家。可是, 对我来说情况完全不同, 我的家人都在冒险,难道我能够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然后置身事外吗?难道我不是发誓要同甘共苦吗?对我来说, 这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还有,夏露……我的女儿, 我如果可以选的话,我不会让她身处在一个没落的家门里,承受外界的白眼,我会让她得到一切她配得上拥有的东西,她是那么聪明那么可爱,难道她不能像一个公主一样受人瞩目和艳羡吗?难道我们就注定只该被那些不如我们的人排挤在社交界之外吗?我可以忍受这种屈辱,而且已经忍受很久了,可是我不能忍受我的女儿遭受同样的对待……既然他们推开了我们,我们就踩到他们的头上, 难道这不是最为公平的结果吗?”
姐姐的反问,顿时让艾格妮丝说不出话来了。
她心里知道, 自从姐姐嫁给埃德加之后,原本对特雷维尔将军不满的那些名门世家们就对姐姐关上了大门,就连父亲也同样对她几乎不闻不问, 姐姐虽然并不在意这些,但是在心里积累着怨愤也十分正常合理。
但说到底不是当初你自己昏了头选的……这句话她就不敢说出来了。
夏露,是啊, 夏露那么可爱,她理应是舞会里最耀眼的明星,怎么能被排斥在社交界的大门之外,作为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小家碧玉生活下去呢?明明她也姓德-特雷维尔……一想到这一点,艾格妮丝突然又有点理解姐姐的想法了。
就在这时候,爱丽丝也镇定了下来,她收回了罕有的激动的怒容,然后又露出了平常的笑容。
“所以你看,我没有被人胁迫,而是主动参与进来的,我真心地希望陛下的事业能够成功,然后带领我们平步青云。而你不一样, 艾格妮丝,你在我们之外,而且你之前已经为我们帮了足够多的忙了,你并没有任何的义务再牵涉其中, 我只是把这些告诉你而已……”
“我知道了。”艾格妮丝咬了咬嘴唇,然后主动安慰了姐姐,“好吧,基督山伯爵来了,但那又怎么样呢?一切并没有那么糟糕。说实话我挺欣赏那家伙的,虽然身手一般,但是性格挺好,也算是有勇有谋了,配得上当我朋友了!”
“现在别再用基督山伯爵来称呼他了,免得惹出新的乱子来,他现在有了新的化名,来自帕尔马的贝利维伯爵——而且他准备暂时在巴黎长居,我准备为他提供应有的帮助呢。”
艾格妮丝虽然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但是她当然也猜得出来伯爵要“在巴黎长居”意味着什么,只是她此刻也不愿意再给姐姐增添新的烦恼,所以反倒是当做没事一样欢快地点了点头,“嗯!那挺好的,我也帮帮忙吧,毕竟也是个远道而来的朋友,作为巴黎人我可不能有失礼数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丽丝早就知道妹妹会这么回答——而且这也是她在期待着的回答。
就客观来说,她利用了姐妹亲情,让艾格妮丝站在了自己一边提供帮助,正因为她心里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满怀愧疚,根本不敢再和妹妹对视。
“我想他也很期待能够再见到你,跟我来吧——”她直接站了起来。
艾格妮丝自然不会有异议,于是也起身跟着姐姐一起过去了。
随着会客室的门被再度打开,早已经等候在这里的埃德蒙-唐泰斯,终于见到了艾格妮丝。
他立刻就站起身来,行礼并且恭迎这位少女的到来。
也许是回到巴黎之后深居简出、同时又锦衣玉食的缘故,艾格妮丝比之前在希腊的时候更加风采照人,而且她身上那种灵动并且生机勃勃的气息,与同龄的小姐们决然不同,更显得难得可贵。
“艾格妮丝小姐,很高兴又和您见面了。”
“很高兴又见到了您了,伯爵。”艾格妮丝也向埃德蒙行了礼,“您怎么又跑到巴黎来啦?”
“我当然是被陛下指派过来的。”埃德蒙苦笑,“作为臣仆我并无拒绝的权利,况且我本身也很喜欢这座城市。”
“这可是非常冒险的行动。”艾格妮丝回答,然后话锋一转,“对了,我之前听说你的陛下跑到了法国境内亮了相然后又逃出国了,现在他怎么样了?一切都还顺利吧?”
“陛下现在很好,他安全地逃回了约阿尼纳,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参加希腊国王加冕仪式了。”埃德蒙回答——他当然不会说出之前陛下遭遇的刺杀。
“这样啊,还挺厉害的。”虽然这在外交上应该是一件大事,但是艾格妮丝对此完全不感兴趣,所以只是一语带过,“因为他之前闹出来的乱子,可把国王陛下给气坏了,他大发雷霆,结果不光是将军这里,连我父亲都差点到了霉……”
“是否是因为我呢?”埃德蒙连忙问。“如果是的话,我向您诚恳道歉!”
“也算是吧——”艾格妮丝苦笑了起来,“不过,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又有什么好道歉的呢?反正也没有人因此受损。倒是您,伯爵先生,您最好要小心点,因为在我家亮过相,所以您还是尽量深居简出不要让人给认出来了,一旦被抓起来,那可不是说着好玩的……恐怕就算我父亲求情,也绝对救不了您。”
艾格妮丝的态度相当诚恳,显然她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担心伯爵的安危。
“这一点您放心吧,我既然来了,那就绝对做好不被人活捉的准备。”埃德蒙-唐泰斯淡然回答。
艾格妮丝当然听得出其中的分量,她既钦佩又无奈,只得摊了摊手。
“真希望这一切都赶紧了结!我们这个可怜的国家真是倒霉透顶,都已经被血浸泡了二三十年了,好不容易才有个喘息之机,结果还是不得安宁!哎,要是世人能够不那么汲汲于权位该多好……”
“不光是权位的问题,有时候我们必须分个胜负,因为只有胜者才能代表正义,才能书写历史。为了不成为别人笔下的小丑,我们必须自己把笔抢过来——”埃德蒙正色回答。
“哎……行啦行啦……不愧是他的手下,说起话来跟他一模一样!”艾格妮丝听到这种话就头大,所以不耐烦地耸了耸肩打断了对方,“算了,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为您的生命祈祷,希望上帝开恩不要那么快带走您吧……”
埃德蒙只是微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既然您姑且算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也会尽我所能地帮点忙——”艾格妮丝转回了话题,“嗯,那些阴谋勾当我是不会参与的,更不会去让父亲参与,这一点我事前说明。不过有什么生活上的请求、或者需要我帮忙打听什么消息的话,那我看在姐姐的份上会尽力施以援手的。”
“哪怕只做到这些,对我来说都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我绝不敢再奢求更多……”埃德蒙连忙向对方致谢。
他知道,艾格妮丝虽然轻描淡写,但是她是一个非常较真的人,既然这么说了,她自然会言出必践——而这也意味着自己又多了半个帮手。
刚刚来到巴黎,他人生地不熟,能够得到将军和这对姐妹两个作为臂助的话,着实方便了许多。
而且,通过特雷维尔将军,他也可以在暗地里调动一些人手了。
他知道,自己在巴黎有好几个生死仇敌,这些仇敌的名字他都已经铭记在心,须臾也不敢忘记,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分得清轻重缓急,不会去把精力浪费在个人私仇上面。
他现在要执行他的另一项重要任务。
“艾格妮丝小姐,比起打听什么消息来,我倒是更加期待再一睹您的风采。”他装作不经意之间提起往事,“那一次在迈索隆吉翁,在我们的庆祝酒会上,您大发神威,将我们这些人一个个打得心服口服,那华美的表演,我恐怕永世难忘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什么,还有这种事?”一直没说话的爱丽丝这次真的惊了,“艾格妮丝,你真是的,跟一群大男人斗气做什么?不说危险了,你让其他人怎么看你?”
“没什么呀,只是庆祝酒会上的表演而已,没人当真的!”听到伯爵在姐姐面前提到这种事,艾格妮丝既尴尬又有些小小的得意,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伯爵先生难道您还不服气吗?如果想要再切磋的话,我可是随时奉陪的哟~”
“切磋谈不上,我倒是想要趁这个机会再跟您学习,您之前不是说过要教我的吗?当时我没时间,现在正好我有了……我真的想要跟您讨教一下,毕竟我现在有必要练习好防身的技术。”埃德蒙-唐泰斯半真半假地回答对方。
接着,把气氛烘托好之后,他终于露出了底牌,“对了,您上次给我安的身份是您师傅的亲戚,说句老实话,我对您的师傅也很好奇,不知道到底是多么厉害的剑手才能够教出您这样的徒弟呢?听您之前说她还是个女的,那就更加了不起了……”
“那是当然了!”对师傅,艾格妮丝根本就不打算谦虚,反而相当骄傲地回答,“我的老师比我还要厉害点儿。”
“那有机会的话,我能够一睹她的风采吗?”埃德蒙的视线里满怀着期待,“我只是想看看还有什么人比您厉害。”
“这个嘛……”艾格妮丝沉吟了起来。
她知道师傅平常独来独往,并不喜欢张扬,不过毕竟她刚才都已经答应过伯爵要提供一点帮助,而且见师傅完全算不上什么“阴谋”,所以她觉得自己好像也很难拒绝。
况且,理论上伯爵也是自己的徒弟,让他见一下师傅的师傅好像也很合理?
于是艾格妮丝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吧,不过我也不确定她什么时候回来巴黎,等她到了,我就让您见她吧……不过您最好先练练,不然怕是会被她瞧不起哦~”
行了!埃德蒙心里狂喜。
陛下交代的任务现在已经有了眉目。
狂喜之下,他不忘再叮嘱对方,“对了,您不要透露我的身份,就当是一般人介绍给她吧。”
“知道啦,我怎么会这么傻?”艾格妮丝不耐烦地回答。
……不,其实您现在就傻乎乎地上当了。
埃德蒙心里回答。
他的喜悦突然消失不见,而是变成了一种同情。
所有人都在隐瞒她,某种程度上也在利用她,而她明明不应该受到这种待遇的。
她是多好的一个人啊……
愧疚,让他一瞬间也不敢跟艾格妮丝对视。
以后如果有什么能够帮到她的事情就好了,他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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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往事
在埃德蒙-唐泰斯的诱导下,艾格妮丝很轻易地就答应了将他引见给自己师傅的建议。
不过,他也害怕陛下的情报有误,所以进一步地旁敲侧击了。
“不知道您那位师傅的名讳是什么呢?”
“比昂卡,她就叫这个名字。”艾格妮丝不疑有他,立刻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她是意大利人, 不过嘛,她一向四海为家,也经常会来到法国,所以说不定您很快就能碰到她呢。”
“是吗?那就太好了!”埃德蒙装出一副倍感荣幸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已经充满了杀机。
埃德蒙虽然心里对艾格妮丝有点愧疚,但是对胆敢刺杀陛下的比昂卡,是绝对没有任何同情和怜悯的,在他看来犯下此等罪行的人用任何刑罚来惩处都不为过。
当然, 他不是一个鲁莽的傻子,他知道自己的身手连艾格妮丝都比不过,更别说和比昂卡对垒了,他只是要假借新的身份然后接近比昂卡,探查这个女人的底细,并且找出她背后的人。
反正只要陛下回到巴黎,比昂卡绝对插翅难逃,也不急着马上就处决她——她应该由陛下来亲自发落,这样才能消去陛下心头之恨。
正因为带着这种想法,所以埃德蒙-唐泰斯继续装得浑然无事,饶有兴致地继续打探消息。
“艾格妮丝小姐,原谅我……我真的很好奇,您是怎么遇到她,又是怎么被她收为徒弟的呢?”
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 艾格妮丝突然同爱丽丝对视了一眼,然后艾格妮丝对着姐姐灿然一笑, “这多亏了我的好姐姐。”
嗯?埃德蒙有些迷糊, 这又关爱丽丝什么事情呢?
他疑惑地看着爱丽丝, 等待着她的解答。
爱丽丝略微有些脸红,扭捏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正常,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这倒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故事呢。”
“我洗耳恭听!”埃德蒙连忙说。
爱丽丝又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那些遥远的往事。
片刻之后,她重新开口了。
“您知道我们一家在之前那个时期流亡意大利的事情吗?”她先问。
“他知道的,我曾经跟他说过呢!”艾格妮丝插话了,“我还跟伯爵先生说过您带着我去卖手绢的往事……”
艾格妮丝这么一说,埃德蒙也想起了当初她刚刚到希腊的时候,在艾格隆的欢迎宴会上说过和姐姐的故事,想起了那感人的回忆,更想起了艾格妮丝当时的泪水。
这个年代兄弟阋墙的故事早已经屡见不鲜,但是这对姐妹真的感情深厚,非同寻常。
“让您见笑了,伯爵先生。”也许是因为尴尬,爱丽丝的脸更加红了,“说起来,那也不过是十几年前的往事,很多回忆至今还历历在目呢……如您所知,我们当时是流亡者,我们的父母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被他们各自的父母仓皇带着逃离法兰西了,在多年的流亡当中早已经失去了所携带的少量财产,而他们结合之后,又缔造了一个多子女的大家庭,所以算起来的话,我们应该是流亡者三代了吧?我是长女,从出生的时候就过着一无所有的日子,我父亲还见过我们祖辈富贵时的样子,会跟我讲过去我们家的煊赫,但是在我听来,那简直就像是遥远的童话一样虚幻……我真的不敢相信我们曾经那样富有过,更加不敢奢望我会有机会再经历那样的生活,我自从懂事起既要帮助父母补贴家用,也得抽出时间照顾弟妹,生活并未奉送给我多少希望,我只觉得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意大利人,过完贫苦的一生。”
伯爵欠了欠身,为自己所听到的一切表示遗憾,然后爱丽丝却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未为此哀伤。
“好啦,这种闲话想必您也不爱听,我只是描述一下我当时的心情而已。说实话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确实庆幸自己摆脱了那样黯淡无光的日子,但是我绝不会觉得那是耻辱……”爱丽丝微笑着继续说了下去,“总之,当时我才几岁,就已经承担起了命运交给我的重担,我拼了命地干活,白天去卖手绢和织锦,晚上帮着母亲和奶奶裁衣,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埃德蒙-唐泰斯静静地听着,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毁掉了此时的气氛。
他并不是为悲惨所打动——他自己经历过的悲惨就已经足够沉痛了,这点程度的“悲惨”简直是司空见惯的东西,他真正被打动的是,是爱丽丝夫人娓娓道来时那种优雅、温和甚至客观的态度。
她并不忌讳自己庆幸家族翻了身,但也并不像很多流亡贵族一样对当时自食其力那些穷困的日子引以为耻,她甚至还有点小小的骄傲——因为这副瘦削、稚嫩的肩膀上,曾经承担了照顾弟妹的重任,并且她全力以赴地做到了。
他的故事跌宕起伏,充满了悲剧和戏剧;但是他人的故事也同样如此,他们也有自己的悲欢离合,虽然未必残酷到令人发指或者辉煌到令人无法直视,但是同样具有感染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们言归正传,那时候是1814年——嗯,也就是帝国的最末期,拿破仑陛下第一次退位的时候。”调整了下情绪之后,爱丽丝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当时都在那不勒斯,您知道,这一年4月4日,拿破仑陛下正式宣布退位,在4月下旬的时候,消息传到我们这里来了。
我们现在都是波拿巴分子了,但是请原谅,那个时候我的父母都在为帝国的毁灭而眉飞色舞,他们觉得自己的苦日子就要结束了,因为皇帝退位就意味着王家能够重新君临法国,那也意味着曾经身为廷臣的我们,又可以回到王上身边。这个想法很美好,但是却又有着难以逾越的困难——我们没有钱,自然也就没有回国的盘缠,我们甚至没有能力给流亡朝廷写信,厚颜讨要一笔回国的盘缠……”
说到这里,爱丽丝的表情有些消沉了,“那时候战乱不休,哪怕在那不勒斯也同样如此,您知道的,缪拉亲王当时试图背弃皇帝,偷偷地与反法联军媾和,并且指望他们能够承认自己的王位,可是皇帝虽然退位了,但是联军却不肯放过他,因为齐聚于维也纳的国王们觉得那不勒斯的王位也应该是波旁家族的原主的,于是他还是要为自己的王位而战了。
国王们的事情那时候离我们太远太远,我们面临的现实问题倒是很简单——兵荒马乱的时节没人愿意花钱买东西,我们没有钱作为回家乡的盘缠,甚至连维持生活都成了问题,尽管父母已经极度节省,但是我们仍旧不可避免地陷于饥馑当中……艾格妮丝当时才三岁,所以很多事情她肯定都没有印象了,对于贫穷她经历得太少,可是对我来说那一切却刻骨铭心,因为我永远记得被长期的饥饿啃食理智是什么滋味儿。”
“夫人,我也知道,甚至比您更清楚。”埃德蒙-唐泰斯心生恻隐,然后长叹了一声,“我曾经连续吃了十几年生了霉的稀粥和快要发馊的咸鱼,我甚至庆幸自己居然没有因此而丧失味觉。”
听到伯爵这句话,爱丽丝和艾格妮丝又对视了一眼,心里好奇这位基督山伯爵大人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过这种个人隐私的问题,她们当然也不会主动询问,很快爱丽丝又继续说了下去。
“贫穷里没有优雅,饥饿当中自然也没有什么公爵小姐,我没有想过回到法国我将拥有什么,那些梦想对我来说比星星还要遥远,我只想着今天能吃什么,明天能吃什么,以及我的弟弟妹妹们能吃到什么……我忍饥挨饿但我不能停下来,我发了疯地到处兜售手绢,甚至不顾尊严地向路人乞讨,但是很可惜,在战乱时节同情心永远是奢侈品,人人都自顾不暇又怎能去大发善心呢?所以我经常一无所获。”
“当然……我能够理解。”埃德蒙-唐泰斯经历过人心的惨痛,所以他立刻就表示了理解和赞同。
他已经全神投入到了其中,甚至已经快要忘记一开始自己想要问什么了。
“那接下来呢?”
“抱歉,跟您提了这么多背景……不过说了这些之后,有助于让您理解当时我到底做了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这么做。”爱丽丝微微笑着,碧蓝色的眼睛里荡漾着温柔的光芒,“饥饿折磨着我们,也慢慢地消磨了我的理智,而就在这时候,缪拉亲王也正和维也纳关系破裂,开始整顿军队准备迎战奥地利派出的大军——我们都知道他最后于1815年5月在托伦蒂诺战役兵败,然后逃亡,一年后不死心又跑回那不勒斯想要复辟,再又被奥地利人枪毙了,不过那是他的故事,与我的故事倒是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两个人的故事只有一个交集——在战败之后,缪拉亲王和他的夫人、皇帝的妹妹卡特琳娜公主仓皇逃离那不勒斯的王宫,而这时候整个城市的社会秩序都已经崩坏了,王宫很快也被周围的居民哄抢,人人都想要从这对夫妇遗留下来的东西里面得到几分‘馈赠’,您应该能够想象得到当时的场面吧?当时全城的人都在往王宫里涌,要我说,我这辈子迄今为止见到的最令人激动的场面就是那时候了……我没见过革命长什么样,但是总有一部分和那个时候相当吧?”
“按年纪来说,您当时应该不到十岁。”埃德蒙猛然想到了一点。
“但十岁就不能闹革命吗?您可是在歧视儿童的革命热情呢。”爱丽丝笑着回答。
“哈哈哈哈……”埃德蒙被这个风趣的回答逗得大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您也参与了‘革命’咯?”
他当然知道,爱丽丝参与所谓的哄抢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革命,不过动机仍旧崇高而且正当——至少他是这么看的。
“是啊,我参与了,不过我基本挤不进群众的队伍,再说了我当时又瘦又小,又怎么可能从旁人的指缝里抢到什么东西呢?”爱丽丝笑着回答。
“那您做了什么?”埃德蒙疑惑地问。
“我跟着卡特琳娜王后的车队走了。”爱丽丝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狡黠,“当时英国人的舰队就在那不勒斯的港口外,不过他们当然不会为难一位王后,他们允许王后带着她的一部分财产离开,这‘一部分财产’,就已经丰厚到令人难以置信了,不过这时候王后却再也没有能力约束她身边的人了,落魄的王族总是会被人分而食之,法国经历了一遍,那不勒斯也不例外,有些仆人保持着忠心,为她携带财产上了离开那不勒斯的船,有些财产却在码头搬上船之前就被这些仆人哄抢一空,这种哄抢规模就要小得多了……而这就是我在等待的时机,在他们哄抢的时候,我也偷偷地冲了过去,我没有落空,我得到了一只怀表和一串小小的项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着,她瞥了埃德蒙-唐泰斯一眼,“先生,您可以把这当成偷盗,没错,这就是偷盗。可是,又有谁能够苛责我呢?这些东西对缪拉亲王和卡特琳娜来说毫无意义,他们拥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巨额财富,那本来就是他们从别人手中夺来的,而我手中的那些东西他们根本不屑一顾,甚至他们都不会想到这些玩意儿……而与此同时,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却意义重大,它们可以让我、我的弟弟妹妹不至于挨饿,挽救我们的生命,我们还会因此拥有回到祖国的盘缠……难道这不是它们更好的用处吗?
如果当年那场夺走我一切的革命有理,那我的所作所为就有理;如果我没有理的话,那他们应该尊称我为公爵小姐才对,又何必让我流亡海外呢?”
“您放心吧,我不是拘泥于什么法律条文的老学究,夫人,您做得太好了,简直顶呱呱。”埃德蒙-唐泰斯心悦诚服地说,不过他还有点疑惑,“不过,那些仆人就眼睁睁地看着您来分一杯羹吗?”
“那当然没有……”爱丽丝笑着摇了摇头,“我挨了一顿好打,不过即使被揍得躺在了地上,被人拳打脚踢,我还是把那些小物件死死地攥在手心里,那时我不怕死只怕疼,也许死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但是,我的运气不错,我活下来了,因为拯救我的人终究还是出现了。”
“比昂卡……”即使爱丽丝夫人还没有说出名字,但埃德蒙-唐泰斯一瞬间还是明白了。
他一下子头皮有些发麻。
既是在为当时的爱丽丝感到庆幸,也在为自己的任务感到惊骇——他要将爱丽丝和艾格妮丝的救命恩人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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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师徒
爱丽丝注意不到埃德蒙-唐泰斯的纠结,她已经沉浸在了对旧日的回忆当中不可自拔,不等伯爵催促,就继续叙述了下去。
“因为参与了哄抢,我挨了一顿好打,战乱时期人们没有什么同情心,而金银财宝更是会磨灭人间的一切道德, 总之,没有人可怜我是个小姑娘,他们把我打了个半死,几乎气息奄奄。面对一群大人,我反抗不了,我只能躺在地上挨打,心里则在恳求上帝解救我……好在,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那个解救我的人出现了——嗯,您猜的没错,就是比昂卡。”
艾格妮丝的眼睛里突然浮现出了一道泪光,她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了姐姐的手,千言万语也就在这泪光当中——她虽然那时候年纪很小,但是她仍旧记得姐姐对她的爱护和牺牲。
爱丽丝也握住了妹妹的手,然后用一个笑容表示自己现在并不伤心,只是在回忆往事而已。
“比昂卡打跑了那些人,然后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了, 说来好笑, 当时我的明明知道她救了我,但是第一反应竟然是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捂得更紧, 生怕被她抢走了——尽管其实这毫无意义, 如果她想要抢的话我又能够做什么呢?哎,只能说当时我的神志都已经模糊了吧……她看到我这副样子,然后忍不住笑了,说不用担心,我不会抢你东西的,接着她拿出手绢擦了擦我的脸,我之前从没有被人这样温柔对待过,但更重要的是,我保住了我抢到的东西,我让我和我的弟弟妹妹们都能够活下来了!欣慰和喜悦让我当时直接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敞亮干净的地方,而比昂卡就在旁边看着我,还给了我食物和水,她祝贺我死里逃生,而我能说什么呢?我当然对她的救命之恩千恩万谢,然后我请求她允许我离开那里,我要拿着我的战利品回到家里, 给我父母和弟妹们带来生活的希望……”
接着, 爱丽丝突然脸又有些发红了, “在道谢之后, 我还特意询问了她的名字,我告诉她我是一位流亡的公爵小姐,等我们回到法国之后,一定会尽我们所能地报答她对我的恩情,结果她用看待傻瓜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埃德蒙-唐泰斯听了之后也忍俊不禁——很显然,当时那种情况下听一个乞丐一样的小姑娘说自己是公爵小姐,正常人都只会哈哈大笑吧。
爱丽丝笑了片刻之后,再度开口了,“笑完了之后她告诉我,她不在乎我是公爵小姐还是什么公主殿下,她需要另外的东西作为回报。我连忙询问她想要什么?因为当时我们显然一无所有,结果她的答案就是——我。她说她漂泊了很久,现在想要收个徒弟,而她觉得我挺适合成为这个徒弟的。”
“啊?怎么是您?”埃德蒙-唐泰斯有些迷糊了,明明看起来艾格妮丝成为了比昂卡的徒弟,为什么居然是爱丽丝?
他又狐疑地打量了一下爱丽丝,但是从这位娇弱的贵妇身上看不出任何身形矫健的痕迹。
“伯爵先生,我当时和您一样惊讶。”爱丽丝笑着摇了摇头,“我问她为什么会挑中我?她回答我说,她并不是第一时间看我挨打就来救援的,而是在旁边看了一段时间,她觉得我虽然瘦削但是身体耐受力倒是不错,而且意志也颇为坚韧,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只要努力的话应该还是能够学到几分她的本事——”
埃德蒙-唐泰斯虽然接受了她的解释,但是心里还是觉得这也有点太走运了,平白无故挨一顿打就能够被名师看中。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理由,她接着告诉我,以她的能耐,想要挑徒弟的话有的是比我更好的女孩子,可是她平时自负容貌,所以早就发誓在挑选徒弟的时候一定也要找个容貌绝伦的女孩子……而她说,我是她在整个南意大利看到的最漂亮的小孩子,虽然穿得衣衫褴褛,但是却一定能够成为大美人,足以成为她的传承……至于我是平民还是公爵小姐根本无关紧要。”
埃德蒙惊讶得目瞪口呆,这个理由虽然看似挺荒唐,可是在她口中说出来却莫名有一种说服力。
哎,这个世界真是如此现实,长得漂亮的永远容易得到优待。
而爱丽丝也尴尬地脸红了,但是碧蓝色的眼睛里却也有一点女子必然会存在的得意之情。
她也许确实当得起这一声称赞。
“那为什么您没有成为她的徒弟呢?”埃德蒙-唐泰斯定了定神,然后再问。
“因为我拒绝了她。”爱丽丝回答,“我并不热爱刀剑和厮杀,而且我还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顾,我怎么能够天天跟人学什么剑术呢?可是她却不容我拒绝,她说她并不是什么大发善心的圣徒,既然大发慈悲救了我的命就有权要我做出相应的回报,如果不想回报的话,那就拿这条命还给她抵账……我哭着恳求她,把自己家庭的状况告诉给了她,恳请她暂且放过我,等我们回到法国并且拿回祖辈的财产,一定会偿付一大笔钱给她回报这份恩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的哭声并没有激发她的恻隐之心,不过她听完了我的哭诉之后,却好像动了别的念头——于是她问我,我的妹妹漂不漂亮,这还用说嘛?我当然回答说非常漂亮,就像天使一样可爱,于是她又笑了出来,说如果我说谎的话,我就得用命来抵,如果我没有说谎,那她倒是得到了个心满意足的结果。接着她逼迫我带她去我们家,打算亲眼看看……”
说到这里,埃德蒙-唐泰斯其实已经明白了整个始末。
很明显,比昂卡并不是什么大发善心的人,她冷眼旁观爱丽丝挨打、强迫爱丽丝要么当徒弟要么死,都证明了她的性格,不过即使如此,她在客观上仍旧对爱丽丝有恩,所以这对姐妹对她如此推崇也就很正常了吧。
爱丽丝将这段故事的最后一截,平静地说完了。
“无奈之下,我把她带到了家里,然后我跟父母亲说出了事情的始末,并且把我的战利品上交给了他们,而比昂卡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艾格妮丝身上,这个小家伙当时才四岁,她什么都不懂,只是对着比昂卡傻笑,而比昂卡则一把把她抱了起来,然后直接宣布以后艾格妮丝就是她的徒弟了,我们必须要答应,向她报恩,否则她就要让我血溅当场——我父母亲无力反抗,当然对他们来说,这反倒是双重的喜讯……他们通过我得到了回国的盘缠,同时还得到了一个免费的保镖,代价只是付出艾格妮丝作为她的徒弟,客观上来说应该是赚大了吧?”
说完这些话之后,爱丽丝笑着向埃德蒙摊了摊手,“伯爵先生,感谢您的耐心,当年那段往事,我都原原本本地透露给您了。无疑其中我并没有多少需要羞耻的地方,但是这毕竟是个人的隐私,我希望您能够替我们姐妹两个保密,可以吗?”
“当然可以!”埃德蒙-唐泰斯自然点头答应,不过本着自己的良心,他还特意再问了一句,“那陛下可以是个例外吗?我相信他对这个故事还是会挺感兴趣的。”
尽管埃德蒙完全可以不守诺言私下里告诉陛下,但是他这时候真的无法鼓起勇气面对自己的良心,所以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陛下的话,当然可以例外……”还没有等艾格妮丝发话,爱丽丝就眯着眼睛同意了,“陛下是我们的朋友,正如您是我们的朋友一样,如果这个故事能够帮助陛下打发一下时间的话,这也是我们的荣幸呢。”
爱丽丝的坦荡,更是让埃德蒙心里暗叫惭愧,爱丽丝把自己和陛下当成朋友,结果这两个“朋友”此时正在谋划对付她的救命恩人……想想确实有点汗颜。
于理,比昂卡既然做出了这种事,那么陛下和他可以用任何手段来残酷报复;可是于情来说,他真的不忍心看到她们两姐妹伤心。
爱丽丝看出了埃德蒙现在的犹豫和纠结,但是她有点莫名其妙。“先生,您怎么了?您在想什么呢?”
埃德蒙此时有点心乱如麻,于是他本能地岔开了话题,“我只有最后一个疑问了,当时比昂卡为什么在那不勒斯呢?这是碰巧吗?”
“这倒不是碰巧。”爱丽丝摇了摇头,“事后我才知道的,她当时受雇,护送来那不勒斯的国王一家返回故土,当天也来到了码头,所以才看到了我被人殴打的那一幕……”
埃德蒙-唐泰斯知道,爱丽丝这次口中的“国王”一家,并不是指缪拉亲王,而是指在缪拉之后,重新君临那不勒斯的两西西里国王,波旁家族的分支费迪南四世国王。
也就是说,难道当时比昂卡为波旁王家服务?
两西西里波旁和法兰西的波旁早已经隔了很多代,但彼此之间也有同宗之谊,相互之间还有联姻——比如查理十世国王的小儿子、被刺杀的贝里公爵,他所娶的妻子就是来自于这个家族的玛丽-卡洛琳公主。
所以难道比昂卡真的就是法兰西的波旁王家在一怒之下找的杀手,试图肉体消灭波拿巴家族的继承者以便一劳永逸?
这确实是一个相当符合逻辑的推论,但是埃德蒙-唐泰斯心里却隐隐然觉得,事情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这是一种直觉但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他收获比想象中还要大,在旁敲侧击当中他得到了许多重要情报,这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摆在他面前的还是一团迷雾,不过他已经看到了穿透其中的曙光。
他努力把良心上的负疚感抛在了一边,然后装作浑然无事地开口了。
“听到您的描述之后,我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女士越发仰慕了,真希望能够尽快见到她啊!对了,她性格如何,结婚与否?”
“没想到您还有这么好奇心旺盛的时候呀……”爱丽丝捂嘴轻笑,“上次见面的时候她未婚,想必到了这个年纪她也没有嫁人的兴趣了吧。至于性格嘛……您从我的描述就可以看得出来,她是个傲慢、尖刻又严厉的人,相当自我而且固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些年来她脾气越来越坏了,说话难听极了,以前还没那么苛刻呢……”一直没有说话的艾格妮丝,突然插话了。“我看就是孤单久了所以变成老姑婆了吧。”
“所以你也要引以为戒,平时对人谦逊和善点啊,另外就要尽早找个人嫁了,免得年纪大了以后也变成那样古怪刻薄的性格……”爱丽丝回答。
“喂!为什么要扯到我身上啊!”艾格妮丝不满地抗议。“我对旁人已经很和善了好不好!”
“这个我可以作证。”埃德蒙-唐泰斯大声说,“艾格妮丝小姐骄傲但不傲慢,是我们人人都为之仰慕的存在,我相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变成那种人的……她的生命里,绝不会缺乏呵护……以及陪伴。”
艾格妮丝也禁不住脸红了。“也不用说得这么夸张啊……”
“但愿如此吧!”爱丽丝禁不住也大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之后,她又收敛了笑容重新看着伯爵,“先生,您要做的事情千头万绪,但是总得一步步来,接下来我们就先为您找到一个合适的居所,这是最为重要的事情,您放心吧,我们很快就会为您找到的——至于比昂卡,如果她来到巴黎,我们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尽量满足您的好奇心,不过我劝您最好少跟她讨教,她可是个绝不容情的人,我的妹妹小时候都经常被她打得鼻青脸肿呢。”
“这一点我倒是从没有怪过她,不苛刻是教不出好学生的——”艾格妮丝为老师辩解,然后又看向了姐姐,“如果以后我教夏露的话,也会这么做的!”
“喂!”爱丽丝一听就着急了,“艾格妮丝,我警告你,别动我可怜的女儿!”
在姐姐严厉的目光下,艾格妮丝退缩了,低垂下了头,“好吧,如果她想学的话,我再教她吧……”
“那也不行。”爱丽丝仍旧不以为然,“我的女儿会成为舞会的主角,她又不需要舞刀弄枪。”
“那要是拿把剑,在舞会上岂不是更出风头?”艾格妮丝小声说。
“艾格妮丝!”爱丽丝气得又喊了一声。
“好啦,我先回去了~伯爵先生,有什么差遣的话尽管叫上我吧!”艾格妮丝对姐姐做了个鬼脸,然后起身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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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神父”
巴黎实际上有两副面貌,一副是纸醉金迷、寻欢作乐的样子,它盛开于夜晚,那些公子贵妇还有街上的流莺们,要么在剧院或者舞会当中纵身于享乐,要么到处游荡, 贪婪地吸吮着辉煌的灯火,浑然不管世间万物。
而另一副样貌,则是在白天显现,它严肃刻板,冷漠苛刻,每个人都按照自己在社会机器的位置运行着。
在每一天的早上,巴黎犹如繁忙的蜂巢, 充满了活力,人们来去奔忙, 行色匆匆,去完成那些似乎永无止境的工作。
在这个初夏的早晨,和往常一样,早上八点的时候,让-安托万-庞赛纳准时走下了马车,来到了自己银行的大楼里面。
这是一栋构造精美的五层大楼,大楼经过精心设计,外立面呈现出金黄与樱红相间的颜色,再由大理石廊柱分割,而在廊柱和窗户之间还有大理石雕刻,虽然它并不张扬,但是却也有几分庄严,似乎象征着这个国家冉冉升起的新权力阶层。
在秘书的引领下,让-安托万-庞赛纳快步走上了顶楼,来到了自己宽阔的办公室当中。
这间办公室占据了半层楼的面积, 里面的陈设却并不奢华, 到处都是摆放文件、票据的柜子, 简直像是图书馆一样。而在中间是一张胡桃木办公桌以及一张宽大的椅子,从这个位置上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塞纳河以及远处的卢浮宫,饱览巴黎的景色。
这栋楼本身,以及里面的一切,还有以它为据点的“庞赛纳银行”,都属于这位让-安托万-庞赛纳老人。
他身材很瘦,面孔因为年老而更加显得冷峻,呈现出了刻板的青色,再配合身上的黑色衣装,简直犹如大理石般冷硬。
从三十多岁才通过机缘巧合来到巴黎,再经过了20多年的奋斗,他已经从外省一位默默无闻的小掌柜,变成了如今卓有声望的银行家。
虽然已经家资巨万而且在金融界拥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但是让-安托万-庞赛纳依旧和当年一样,打扮得极为朴素,甚至有点寒酸,他只穿着便装,身上从来不佩戴任何徽章或者勋章,也极少参与公共活动,甚至曾经婉拒了被邀请担任公职的提议,这种简朴又谦逊的生活态度反倒引起他人的敬重,人人都说在巴黎乌烟瘴气的交易所里有一个神父。
而他确实也无愧于“神父”这个绰号,一直以来,他都以钢铁般的意志着称,公债的涨跌,债权的分合都无法让他动容,他有条不紊地经营着自己的业务,并且以铁一般的意志维持着他亲手织起的金钱网络的稳定。
他给企业放贷,承销债券,签发期票,几乎每一个经营领域都已经涉足,然而如此庞大的业务量却没有压垮他的精神,在他和他精心挑选的部下们的处理下,多年来这些业务几乎没有出过差错,他的期票也一直都享有极度稳定的名声,隐隐然已经成为了行业内的标杆之一。
虽然因为生活十分低调,在外界他极少为人所知,但是几十年来所积累的名望,让他得到了行内人的敬仰,隐隐然真的有了“神父”的威望。
然而,今天这位神父却一改往日那种大理石般的镇定,显得心神不宁。
他心神不宁的源头,就是办公桌当中的一封信函——他是昨天收到了这封信函的。
以他的地位,按理说来普通信件是不可能递交到他的手上的,自然有他的秘书代为处理,但是昨天他的秘书却将这封信带到了他的面前,仅仅只看封面他就知道这封信非同寻常了——信上用签了吕西安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普普通通,也没有写明姓氏,但是庞赛纳已经吕西安-波拿巴亲王通信过几次,所以他明白,是亲王特意写信过来了。
让-安托万-庞赛纳记得这位亲王曾经给予自己的恩惠,当年如果不是他一手扶持的话,自己只就能在一个小镇当中默默无闻地过完一生,不会来到巴黎创下如今的事业了,所以他对吕西安-波拿巴亲王满怀感激,之前他曾经多次向住在罗马的亲王写信,只是亲王却很少对他回信。
他连忙打开了信封,然后快速地浏览了信件的内容。
信的内容倒也寻常,不过是普通的叙旧加嘘寒问暖而已,不过在信的末尾,亲王嘱咐他,最近自己可能有朋友会来到巴黎,如果向他寻求帮助,请他酌情予以支援。
普普通通的几句话,却在庞赛纳心中激起了莫大的波澜。
作为成功的银行家,他虽然看上去深居简出,但是却时刻密切地注视着各方面的消息,以此来作为投资的判断基准,所以他当然知道,如今波拿巴家族在罗马王的带领下又重新活跃起来了——而之前他在斯特拉斯堡附近现身,更是在激起了莫大的波澜,就连国王陛下都为之震怒不已。
在这个背景下,吕西安-波拿巴亲王却主动给自己写了信,并请求自己照顾一下他的“朋友”,这不可能不让他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无疑,他可以把这封信直接烧掉,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也应该这么做,可是最终庞赛纳却没有这么干,只是把信放在了案头。
这一方面是出于吕西安亲王对自己的恩情,他永远记得当年如果没有亲王的帮忙,自己绝无可能出人头地;
而另一方面,在内心当中,他隐隐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把波拿巴家族得罪得太狠。
他这一生已经经历过太多风雨,见证过那些最古怪离奇又变幻莫测的政治变动,国王上了断头台、共和国建立又灭亡、帝国建立又灭亡,这一幕幕大戏对他来说都印象深刻,他自然也知道,现状也许不会是稳定的。
波拿巴家族能不能再度成就大业?他不知道,但是至少有概率——毕竟,法兰西这些年来还有什么离奇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呢?
所以,思前想后,他决定继续静观其变,看看吕西安亲王的“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暗中对自己的亲信下了命令,这段时间如果有人求见自己,一律要对自己通报。
按照几十年来养成的职业习惯,落座之后,庞赛纳严肃地端坐在椅子里面,拿起笔来准备完全今天的工作。
然而今天注定是一个让他难忘的日子,就在这时候,他的心腹手下敲门而入,向他报告一位自称是“吕西安朋友”的访客到来的消息。
庞赛纳一时愣住了,以至于在文件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划痕。
看来,一切终究还是躲不过的……他心里苦笑。
他已经年近六旬,身体日渐衰弱,也到了该要退休的年纪了,他还有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庭,孙辈都有好几个了。眼下得到的一切已经足够让他满意了,他还需要再奢望什么呢?
可是他更加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你希望躲过去就可以躲过去的。
接着,他放下了笔,然后命令手下将那位客人带过来。
就这样化名贝利维伯爵的埃德蒙-唐泰斯,悠然走入到了庞赛纳银行顶楼的办公室里。
他今天打扮得极为精致,按照巴黎时兴的样式穿着开司米的衬衫和黑色的燕尾服,手上拿着一根手杖,手指还带着一枚宝石戒指。
他一向学习很快,而且毕竟已经在约阿尼纳公国当了几个月的大人物,所以举手投足当中,已经有了几分堂皇贵气,让人一看就像是个贵族老爷了。
来到这里之后,他打量了一番宽敞的办公室,然后将目光放到了办公桌后的银行家身上,而这时候,银行家庞赛纳也正打量着他。
把埃德蒙带进来的人向老人行了礼然后退出了办公室,眼下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在片刻的对视之后,老迈的银行家站起身来,然后主动地走到了埃德蒙-唐泰斯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您真的是贝利维伯爵吗?”
“出于对您的敬重,阁下,在您面前我应该报上我真正的头衔。”埃德蒙-唐泰斯也讲实诚,不想跟对方耍花招,“我是基督山伯爵,至于我的真名暂时不方便透露给您。”
“基督山伯爵……”银行家皱了皱眉,似乎在咀嚼信息。“我好像听说过。”
接着,他眼睛一亮,好像想起了什么。
“约阿尼纳公国似乎有个基督山伯爵……”
“您的消息果然灵通。”埃德蒙-唐泰斯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老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呆呆地看着埃德蒙,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毫无疑问,您可以选择把我抓起来,然后交给警察换取奖赏,您现在可以轻松办到这一点——但是吕西安亲王向我们保证,您绝不是这样的人,而陛下相信他亲叔叔的判断。”埃德蒙-唐泰斯从容地看着对方,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看您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我当然不会这么干了……庞赛纳心想。
不仅仅是因为出于对亲王的报恩心理,更是出于保全自己的考虑——基督山伯爵是罗马王的亲信宠臣,如果自己这么做了,万一哪天波拿巴家族真的复辟了,自己哪怕当时已经离世了,恐怕家里人也逃不过清算。
所以,要么不闻不问,要么就提供帮助,绝对没有告密的选项。
从老人的视线当中,埃德蒙-唐泰斯也能够把握住他的想法,至少他没有察觉到对方身上有什么敌意。
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领悟到了自己的分量。
是啊,只要有人害怕波拿巴家族,他们就要对自己礼敬三分,因为自己就是陛下的代言人……他刹那之间,就明白了“权力”这个单词的可怕。
哪怕是这样知名的银行家,也不得不对自己如此忌惮。
他正在接触权力,并且也许以后会拥有权力,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以免被它腐蚀。
“亲王殿下对我有恩,我不可能告密的,先生,如果我这么做了,我毕生积累的名誉将化为乌有——而对于我们这一行的人来说,信誉就是一切。”沉默了片刻之后,庞赛纳缓缓地开口了,“不过,伯爵,我大概也猜得到您的来意,您希望我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希望对方跟自己要钱——因为要钱对他来说是最无关痛痒的小事,也最容易摆脱责任,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伯爵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我只是代替亲王殿下来探望一下他的老友而已,顺便给您带来陛下的问候……请您放心,他现在对您并无索求。”
不要钱,那就麻烦了……老人心里又闪过了一丝无奈。
现在对自己并无索求,那就代表以后肯定有,而自己到底如何应付那位少年人,实在有些头疼。
他对吕西安-波拿巴亲王感恩,这确实不假,但是要说他身上有多少对波拿巴家族、对帝国的敬仰,那就未必了。
可是在目前这个情况下,既然对方没有提出要求,那自己却很难对他摆出拒之门外的态度,并且有亲王的信在。
“谢谢亲王殿下厚爱,我身体非常好,我的家人们也是。”一边心里转过各种念头,老人一边低声回答,“他在信里要求我照顾一下您,伯爵先生,既然亲王对我有恩,那么我不管您是什么人,我都会尽力予以照顾的,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回报他当年的恩惠。”
他把话咬死在了“报恩”而不是“效忠”上面,并且只说“尽力”,这已经是他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做出的最妥当的回复了。
“谢谢。”埃德蒙-唐泰斯并没有逼迫对方的意思,只是淡然一笑,“我初来乍到,也需要像您这样德高望重、名望卓着的社会贤达予以提携,这样我才能够在巴黎混出一点名堂来,不辜负陛下的期待。”
基督山伯爵的这些话,背后所隐含的意味,让庞赛纳听了更是坐立不安,如果他年纪再小二十岁,他自然可以全神贯注地应付——可是现在他已经快要六十岁了,岁月不可避免地让他精力衰退。
而在这种事关身家性命和全家人前途的问题上,是不能有任何轻忽的。
伯爵一直在注视着老人,他笑容温和,那种从容不迫的风度,给老人带来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所以,他决定把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叫过来,让他和自己一起应付令人煎熬的场面。
他摇了桌子上的铃线,很快,一位秘书开门走了进来。
“去把博旺叫来。”庞赛纳低声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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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博旺
得到了命令之后,秘书很快走出了门,不久之后,他从楼下带了一个人上来。
埃德蒙-唐泰斯知道他肯定是庞赛纳先生的亲信,所以在这个人进来的时候他也刻意打量了对方。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人并不是那种刻板印象里的那种衣冠楚楚、唯利是图、傲慢冷漠的银行家, 相反,他大概三十几岁的年纪,身形矮胖,衣服总显得不太合身,有点松垮。
他脸上一直都挂着笑容,这笑容让人觉得亲切热情,看起来非常憨厚, 有点像个淳朴的农民刚刚进城了一样。
而且和老板一样, 他的衣着同样简朴,只有眼睛里灵动的眼神,才能让人感觉到这个人确实在做着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
他一进来,就向着自己的老板躬身致意。
“先生,您找我有什么吩咐吗?”
庞赛纳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先对着埃德蒙-唐泰斯介绍了这个人。
“这位先生是我过去的学徒,也是我的秘书和亲密助手,雅克-路易-博旺,别看他看上去不怎么灵光,但多年来我已经见识到了他敏锐的眼光和精准的判断力,以及不屈不挠的意志……我相信在我们这一行,他一定能够前程远大,甚至超越我的高度。”
庞赛纳一边向埃德蒙-唐泰斯介绍,然后他又向进来的人介绍了埃德蒙,“雅克, 这位是贝利维伯爵, 从帕尔马过来的, 他将是我们的重要客户。”
一听到庞赛纳如此介绍,来者脸上原本的笑容变得更加深了,他又躬起身来,原本就比埃德蒙矮了一个头的身高,现在头部只能和埃德蒙胸部平齐了,“伯爵先生,很高兴认识您!”
“博旺先生,我也很高兴见到您。”埃德蒙-唐泰斯也向对方问好,然后他伸出手来。
博旺立刻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埃德蒙并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虽然看上去这个人并不像有多大的本事,但是既然庞赛纳这么郑重其事地介绍了他,埃德蒙也相信对方必然有过人的本事。
“博旺,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在两个人寒暄过后,庞赛纳一脸严肃地看向了自己的助手,“我以前跟你说过,吕西安-波拿巴亲王是我过去的恩主,对我有着莫大的恩惠,而这位伯爵先生就是亲王亲自写信介绍给我的朋友,他希望我们在巴黎能够对这位初来乍到的客人予以帮助……既然这是亲王殿下的心愿,那我认为我责无旁贷。”
“先生,您的愿望,就是我的义务。”博旺非常谦恭地回答,“我也非常高兴,能够有机会为您报恩出一份力。”
“那就好。”庞赛纳轻轻点了点头,“博旺,我知道的,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所以这一次我也依旧对你寄予厚望。我平常有太多的事情要忙,而且年纪大了也已经精力不济,所以从今以后,我想让你来专门负责我们银行同伯爵的业务往来。”
博旺正准备答应,却从老板的口吻当中感受到了一股别样的意味。
这对搭档年纪虽然差了三四十岁,但是差不多已经共事了二十年,这二十年来,博旺一直都在老板身边,受到他的言传身教,不光学到了他的本事和眼光,对老板的脾气也了如指掌。
他知道,老板是一个郑重而且刻板的人,哪怕是什么公爵亲王都无法让他动容,然而今天他明显却显得有些患得患失。
而且,他们是一家大银行,服务的客户里王公贵族有的是,为什么需要在意一个外国的伯爵?
于是他很快就猜测到,这位伯爵恐怕并不是“亲王殿下的朋友”那么简单。
他暗暗对老板使了一个眼色,而这时候庞赛纳恰好也轻轻眨了眨眼睛。
就在这不动声色之间,博旺突然明白了过来——这位伯爵,一定是波拿巴家族派过来的!
他瞬间就导出了这个结论。
这个结论当然会让他感到些许的慌乱,但是多年的工作已经让他锻炼出了无论什么情况都面不改色的定力,所以他只是短暂地对老板闪过了一个眼神,就装作浑然无事地应付了过去。
多年来培养出来的默契,让他们在短短地两个眼神当中,就完成了大量的信息交换,埃德蒙-唐泰斯当然对此茫然无知。
博旺又看向了埃德蒙,然后笑眯眯地说了下去,“伯爵先生,既然我的老板已经交代我要配合您,那我今后听凭您的吩咐,无论您想要做什么,只要跟我说一声我都会尽力配合的,我们也可以为您提前开一个预支账户,让您在需要的时候可以从我们这里提取资金,以供您的开销——”
“您这就言重了。”看到对方这么毕恭毕敬的样子,埃德蒙-唐泰斯连忙摆了摆手,“我不过是个跑过来见见世面的外国人而已,根本就不需要您如此郑重对待,巴黎虽然繁华,但对我来说犹如迷宫一样,今后只请您照顾一下了。”
“说实话,虽然我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但是我跟您一样不懂巴黎。”博旺笑着回答,“我们只管放贷和收款,不懂那些沙龙和风流韵事,如果您对此有兴趣,我们恐怕爱莫能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博旺的回答,把埃德蒙给逗笑了。
“不瞒您说,对此我也有点遐想,要是真能够在这里碰到什么艳遇,倒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他这话当然只是应付场面而已,对他来说,完成陛下的任务尚且自顾不暇,哪有什么闲心去玩什么风流韵事——况且,以他现在的处境,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参加公众场合的次数越少越好。
“我不敢保证您一定得偿所愿,不过我可以跟您保证,您已经拥有了最可靠、最锋锐的情场利器——金钱。”博旺回答,“虽然人人都说金钱买不来爱情,但是在巴黎,只要您开价足够,自然有大把美人会把模拟的爱情奉送给您,我看比起来也差不多了。”
“我倒是没想到您是一个躺在账簿上的诗人!”埃德蒙-唐泰斯打趣对方。
“把任何一行做到极致,都跟写诗差不多了。”博旺微笑,显得略带了几分骄傲,“在这座城市,很多人都迷恋着纵欲狂欢,但对我来说,账簿上跳动的那些数字就是我的娱乐、甚至是我的生命。”
“真是可敬。”埃德蒙-唐泰斯不由得对对方肃然起敬,“不过我也能够理解,我也同样热爱着我的事业。”
说完之后,他们两个人又握了一次手,彼此都有一种“这个人不是普通人”的印象。
庞赛纳一直都看着他们两个攀谈,等他们再度握手之后,他重新开口了。
“博旺,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管这些事,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我非常看好的接班人,我已经老了,有很多事情难以亲自处理,所以我交给你来办——最近这几年来,我交个你的任务我从来都没有过问过,我放手让你去干,这一次也同样如此。我相信,你知道什么对我们银行、对你自己有利,也相信,你能够把一切都办得妥帖。我祝你们两位相处愉快。”
说完之后,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个人先离开,他要处理自己的公务了。
博旺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板已经老了,有点胆小怕事,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处理和波拿巴家族的关系,所以他把这些事情交给自己来处理。
说实话,任何处在他那个位置上的人都会感到头疼,进退两难。
老板为什么不告密?他怕波拿巴家族一旦复辟成功,自己会遭遇清算,可是如果他真的参与其中,难道就不会面临危险吗?
所以,他把自己叫了过来,把“最亲密的助手”当成了防火墙,让自己来负责相关事宜,也就是把这个难题丢给了自己来负责。
这样,无论是得罪波拿巴家族还是得罪波旁王室,都跟他没有了直接的关系,他只是在服务一个外国“客户”而已。
博旺并不对老板的做法感到寒心,他在这一行做了这么多年,更加寒心的事情也已经见了无数,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他更多地是把这一次的事情当成一次“考验”,如果自己通过了这一次艰难的考验之后,那么老板就会承认自己是他最好的继承者了。
是的,正如老板所说的那样,他已经老了,精力日渐衰退,他的孩子们里面也没有能够继承现有业务的人,他之前已经几次表态过,他在退休之后,将选择把银行交给他信任的人经营,自己的家人只从里面拿到每年相应的分红和股息就好。
有资格的竞争者,除了博旺之外还有两三个,但是如果自己把老板最艰难的考验完成了的话,那么自己将会毫无争议地成为最佳的继承者,到时候从老板这里接管办公室,甚至把银行的名字改成博旺银行都不是梦。
博旺永远记得,自己是一个无依无靠、无牵无挂的外省小商人的儿子,他在混乱的时局当中只身来到巴黎打拼,并且得到了老板的慧眼,一路青云直上最终来到了现在的地位。
但是他并不满足,因为他还没有爬到事业的顶点。
他亲眼见证着老板每年经手数以亿计的资金,流向他所指定的方向,让某些人荣华富贵,让某些人倾家荡产,过去几十万军队才能做到的事情现在一个人端坐在办公室里就能够做到——这就是如今这个时代。
他相信金钱的力量无所不能,更加相信自己有驾驭这种力量的能耐。
他孜孜不倦所追求的东西,就是这种力量本身——不是为了金钱所带来的纸醉金迷和荣华富贵,而是为了金钱本身而奋斗。
人间的一切信条、戒律和宗教,他一概都不信,只信自己,他发誓要把一切都吞下去,甚至超越老板的成就,真正地成为一位活着的财神,一位无冕之王。
很显然,想要实现那个目标,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他体力蕴藏着无穷的精力和魄力,驱使着他坚定不移地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而今天,他在危机当中看到了契机。
博旺是一个纯粹的银行家,从来不在乎什么政治,他也对“君权神授”之类的说法嗤之以鼻,但是他绝对不排斥政治,恰恰相反,他知道,政治才是金钱最大的倚靠,也是决定金钱流向的决定性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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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是平民出身,在如今波旁王家治下,他注定不能够与宫廷或者那些名门世家平等论交,他深知这一点。
但是如果法兰西再度改朝换代呢?如果来到了一个不那么排斥平民的新政权内呢?一切就自然会大不相同。
年迈的庞赛纳,他心气已衰,只想着安稳退休,所以他只看到了危机;可是野心勃勃的博旺,正是一个人最为精力充沛的时候,他却从中窥探到了真正的时机。
如果波拿巴家族真的回归了,而且自己在中间有大功的话,那么说不定自己就能够与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力扯上关系,而那也就意味着,自己将真正地实现目标。
从这一点上来讲,这位“贝利维伯爵”,倒是幸运女神给自己送来的绝好礼物。
他知道,自己是在赌博,并且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但是为了实现梦想,他乐于赌博——正如那个少年人,敢于冒险踏入法国的土地一样。
当收益足够大的时候,再大的损失也吓不住野心勃勃的赌客了。
博旺一边在心里转过这些念头,一边面无表情地带着伯爵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当中,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老板没有直接在自己面前点明对方的身份,所以他现在也不能点破,他必须保持“不知情”的状态。
但是他又必须在伯爵面前展现自己的价值,以及自己乐于合作的态度,以便通过伯爵让那位自称的至尊听到自己的名字。
其中的尺度不好拿捏,不过他有信心一试。
接着,他笑容满面地看着伯爵,目光当中充满了谄媚。
“大人,您现在需要我做什么?请直接吩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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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同行
“大人,您现在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吩咐吧。”
因为现在只有两个人了,所以博旺再也没有保留,表情和语气里面多了几分谄媚,如果普通人摆出这副样子可能会招人厌烦,但是博旺在多年的职业经历当中, 早已经将这种技能练得炉火纯青,刚好把握住了尺度,既能够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尊重,又不至于使人讨厌。
这个外表憨厚的男人,正不遗余力地展示自己的亲和力,想要在伯爵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而在埃德蒙-唐泰斯看来,他反而有点受宠若惊。
他已经成为了贵族, 而且已经慢慢地适应了自己的身份,但是他内心深处毕竟还没有完全摆脱过去的那个小水手的影子,还没有适应被人毕恭毕敬对待的日子——尤其是,这位博旺先生明明是大银行家的助手,是一位社会精英人士,那更加让他有些心虚。
但是,他毕竟还是有胆气,故意板着脸,以严肃的面孔掩饰住了自己的心虚。
“先生,您刚才说过,我可以拥有一个预支户头,那么我想知道,这个户头的额度是多少?”
一听到对方谈到钱,博旺顿时更来劲了,他想也没想,立刻就回复了对方, “先生,我们是一家信誉卓着、而且规模巨大的银行,我们敢于、也能够大量放款,这一点我们是深受客户们好评的——一般来说, 我们对重要客户开的额度是一百万,可以提前预支,随到随取。”
“一百万?”这个数字顿时就吓到了埃德蒙。
现在他已经见过世面了,如果单说一百万法郎这个数字也吓不到他,但是这是可以“预支”的,也就是说可以先花钱再还账,这还只是一个“重要客户”而已,他这样的重要客户应该还有很多个,也就是说,庞赛纳银行单单在这上面的放款就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他不禁对这帮人的实力暗暗咋舌。
不过埃德蒙的反应,倒是让博旺有些诧异,他以为自己提出的数字不能满足这位伯爵先生的需要,于是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再小声追加了一句。
“伯爵,如果您觉得一百万还不够的话,作为庞赛纳先生的亲密助手,我可以为您再提供特殊的关照,您如果需要更高数额的资金,只要跟我说一声,我会尽力以最快的速度为您办妥的。”
这下埃德蒙-唐泰斯更加惊讶了,他明显地看出来了,博旺先生比他的老板对自己还要热情,甚至可以在暗示可以提供上不封顶的资金了。
庞赛纳是碍于当年吕西安亲王的情面所以尊重自己,博旺是为了什么呢?
他在讨好我——只需要一个瞬间,埃德蒙就明白了这个事实。
可是作为一个从意大利跑过来巴黎旅行的贵族来说,真的值得他如此讨好吗?
埃德蒙马上就想到,这个人应该已经从刚才他老板和自己的表现当中发现了一些端倪,甚至可能猜到了自己就是陛下派来巴黎的代理人。
而就在短短的会面当中,他似乎已经做出了要讨好自己的决定。
这家伙果然是个厉害人物,在时长仅有十几分钟的会面当中,就已经判断清楚了形势并且做出了决断……难怪可以被庞赛纳如此看重,成为银行内的重要干部。
不过,埃德蒙-唐泰斯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之前从来没见过博旺,也未曾和他有过任何来往,所以不可能在现在就信任对方,更加不可能向他透底。
既然一开始大家在装糊涂,那么就不妨继续装糊涂吧。
“您如此信任我的资金实力,真是让我莫名感动。”他露出了淡定的微笑,保持着应有的矜持。
要不是为了你背后的人,谁会信任你的实力……博旺在心里暗暗好笑,不过表面上他却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来。
“您是亲王殿下的朋友,他特意介绍您来找我们老板,足见和您交情深厚,吕西安亲王德高望重,我小时候就已经是法兰西的知名人物了,我对他也充满了敬仰,所以他的朋友,我们是必须以最高规格来接待的,绝不能有所怠慢。”
也许是决定这样说还不够露骨,他干脆又继续加码了,“另外,先生,我的青少年时代,是在帝国时代当中度过的,我对帝国曾经的一切都记忆犹新而且满怀缅怀之情,对波拿巴家族更是充满了敬仰,从这一点上来说,能够帮到吕西安亲王的忙,简直是我人生当中的一大喜事,足以让我告慰平生。”
博旺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满怀感情,埃德蒙虽然不可能完全信,但是却也从中体会到了他对波拿巴家族的亲近之意。
现在话基本已经挑明了——他想要为陛下和波拿巴家族的事业提供投资。
这真是意外的收获!一开始埃德蒙-唐泰斯来这里的时候还只想着先亮个相,以后再慢慢说服庞赛纳,没想到庞赛纳虽然如同预料当中在犹豫,但是意外地却有一个博旺主动跳了出来要求合作。
人生真是充满了意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于这样的收获,埃德蒙-唐泰斯当然来者不拒,他相信陛下也很乐于得到一位银行家的帮助——尽管现在博旺能够提供多少帮助还很难说,但是至少已经有一个专业人士站在他们一边了。
“我非常感谢您对波拿巴家族的热爱,人常说在困境当中才能看出真心来,如今波拿巴家族被迫离开了法国,很多人为了卖宠求荣还一直在往他们身上泼脏水,这种情况下还有人能够记得它曾经为国家做出的功绩,真是难能可贵。”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埃德蒙索性也把话挑得露骨了一些,“我虽然只是吕西安亲王的朋友,但我同样希望他们整个家族,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公正评价……”
他一边面带笑容,一边伸手进了自己的口袋,“博旺先生,您对我的尊重让我感到非常满意,我决定了,以后庞赛纳银行就是我存款和支取的指定机构,我把这个交给您,希望您能够妥善保管。”
博旺一边纳闷一边伸手接过了袋子。
然后他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几枚宝石。
作为行业内资深人士,他只是看了几眼就足以确认这些宝石是真货而且价值不菲。
仅凭这几枚宝石,就足以证明伯爵的身家了。
看得出来,他准备非常充足——而这也证明了,那位少年人确实在自己的亲信身上投入了血本。
这也就意味着伯爵就是波拿巴家族的关键棋子,甚至没有之一。
无疑,他如果现在就去告密,把伯爵绑了,那一定会得到王国政府的大笔赏金,可是区区赏金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他要投资,为自己的未来而投资。
他马上收好了袋子,然后又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拿起了纸笔,一丝不苟地为伯爵存放在这里的宝石开具了票据。
“伯爵,您的宝石非常值钱,有这份抵押品在,我相信您完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您可以在我们这里任意支取资金,我愿意为您提供一切可以提供的服务。”
其实他并不在乎什么“抵押品”,因为相比于他打算提供的资金来说,伯爵能够提供的抵押品实在不值一提。
当然,这不是他们银行第一次这么做了,他们一直都在给某些“重要客户”提供资金援助——或者说赞助。
这样规模的放款,一定会有很多坏账收不回来,但是他们依旧还执行着这项业务,这些资金一部分是“保护费”,一部分是政治投资,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必要的成本,毕竟只有结交了重要人士,才能够为银行撑起足够大的保护伞,让它在各项经营业务当中无往不利。
就交易来说,这肯定是亏大钱的,但是在战略上,这却是真正的赚钱业务。
今天这项投资,是博旺自己决定的,他已经下决心不惜血本也要让自己满足那位“客户”的需要。
从一个外省青年到如今的银行高层,他的奋斗史就是一次次冒险抉择并且坚持不懈的历史,正因为如此,他更加知道人生的机会有多么宝贵。
这可能是他一生当中接触到国家至高权力的最好一次机会,他绝对不想放过它。
况且,就算没成功又能怎么样呢?他无非是让银行损失了一大笔钱,他有信心把这些钱从其他地方都赚回来。
看着博旺目光炯炯的眼睛,埃德蒙-唐泰斯心里也有所明悟了。
“那么,看来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争议了,愿我们合作愉快。”于是,他友好地向对方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博旺满脸堆笑,然后又紧紧地握住了伯爵的手。
“真可惜,我们这里没有酒杯可以庆祝。”握了手之后,博旺略微失望地叹息,“伯爵,如果您今后有空的话,我能否邀请您到我家中做客呢?我夫人一定会非常乐意招待您这样的贵客的,我们在那里不仅可以开怀畅饮,更可以无拘无束地谈论任何业务话题——”
博旺主动邀请对方来自己家,自然也是想要跟伯爵结交私人关系了。
因为一心扑在事业,所以他结婚很晚,现在独子莫里斯才三岁,而且他陪伴妻儿的时间也很少,家庭对他来说不过是繁忙工作之后暂时休憩的场所而已。
他娶的是一个破落贵族的女儿,一方面是满足这个外省青年成功后的虚荣心,一方面是为了进一步抬高自己的身份,他把自家的客厅交给了夫人打理,每当有空的时候就大摆宴会,宴请各种社会知名人士。
虽然靠着金钱的力量,他已经拉拢到了一大批不得志的政客和文人来为自己捧场,但可惜因为门第寒微,那些真正的权贵门第却从不登门(尽管他们中的很多人还欠了博旺的钱),这种傲慢的态度更是在博旺心中积累了愤恨,也更加促使他极度渴望继续在社会的阶梯上晋升。
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挥舞着金钱的魔杖,让那些自命不凡的名门世家们纷纷来自家朝拜,就像膜拜财神一样恭恭敬敬。
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只是欠缺合适的时机而已——而现在,难道不就是一个时机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到博旺期盼的眼神,埃德蒙-唐泰斯当然也不想要打击他的积极性,立刻点了点头,“我十分乐意拜访您,先生。不过……”
“您有什么顾虑或者特殊喜好吗?尽管提吧。”博旺殷勤地问。
“我一贯不喜欢招摇,更不喜欢在人前被人指指点点。”埃德蒙-唐泰斯回答。
“没关系,您放心吧,我们家的客厅到时候只为您而敞开,您尽可以当做来到自己家一样自如。”博旺立刻满口答应,说实话这点小小的怪癖对他来说根本不算问题。
“那我就先承您的情了。”埃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
博旺仍旧满脸堆笑,小心的奉承着伯爵,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又有些模糊的想法,好像是在觉得什么不对劲一样。
他一向记性很好,在业务上更是心细如发,所以在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他禁不住冥思苦想。
最后,他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宝石!
“先生,您能够为我解答一个疑惑吗?”博旺突然开口了。
“您请问吧。”埃德蒙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了。
“您或者您的朋友,之前有在巴黎出售过宝石吗?”博旺盯着伯爵,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不瞒您说,之前巴黎曾经流传出一批宝石,品相和您这次存放在我们这里的一样好,而且色泽和做工也有相似之处……”
一边观察着埃德蒙的反应,他一边继续说了下去,“这批宝石是从唐格拉尔银行流出来的,不得不承认他做了一笔好买卖,挣了不少钱,我都买了一块送给我夫人了……”
接着,他看向了伯爵,仿佛是在询问,他和唐格拉尔这个同行到底有没有什么特殊关系。
听到唐格拉尔这个名字的时候,埃德蒙的心头猛然巨震,好不容易才装作浑然无事。
“您的记性确实令人非常钦佩。”他冷笑了一下,“没错,我们之前确实在唐格拉尔那里卖过宝石,不过这个人的人品一般,所以我们再也没有合作了。”
听到这个回答,博旺松了一口气,毕竟少了个同行竞争“投资”总是好事。
“那家伙确实小肚鸡肠,没有气魄,虽然看似精明但却做不成大事,就这点本事了。”他略微有些不屑地说,力图让对方继续对唐格拉尔没有好印象。“他对比我们,就像个蝌蚪对比鲨鱼一样,您选择我们是明智之举。”
“诚然如此,我也这么想。”埃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那么如果我想知道唐格拉尔的经营状况的话……”
“我可以立刻就给您明细,以后也可以。”虽然不知道伯爵的用意,但是博旺大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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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 仇恨
“我可以立刻就给您明细,以后也可以。”
埃德蒙-唐泰斯没有想到博旺居然这么配合,不过仔细一想,自古以来同行都是冤家,博旺讨厌唐格拉尔也很正常。
看到他对唐格拉尔这么不屑,他反而放心了。
虽然他现在的行事重点并不是报仇雪恨, 但是在内心深处他绝没有一秒钟忘记过当初的仇恨,他不会刻意花费精力去寻找自己仇家的破绽,但是如果有机会不花力气就探听仇家们的虚实,他也不介意私下里了解一下。
了解你的仇人,才能更有效地刺痛他们,他深知这个道理。
“谢谢您给予如此关照,博旺先生, 我是绝不会忘记您今天所展现出的好意的。”埃德蒙-唐泰斯主动向对方致意,“我对唐格拉尔先生本身没有什么敌意, 但是因为之前和这家银行有过业务往来,我不由得对他有点留心,您之前说过,他做了一笔成功的交易——诚然确实如此,但是他给出的交易条件未免有点过于苛刻了,我对此一直心有不满。”
他巧妙地把自己的仇怨,隐藏在了“对交易不满”这个前提之下,而博旺虽然老于世故,但也确实轻易地相信了这个理由——毕竟在博旺看来,伯爵作为波拿巴家族的宠臣,跟唐格拉尔不可能有任何交集,要是有什么不满只能来源于此了。
他也乐见唐格拉尔在不知不觉当中成为了波拿巴家族的敌人——要是能够给予他严厉的制裁打击那就更好了!
一想到唐格拉尔那个讨厌鬼可能要吃大亏,他的笑容不免变得更加憨厚温和了,看上去简直犹如是丰收的老农一样。
而埃德蒙-唐泰斯此时心里也在转动着别样的念头——
如果可以从博旺这里得到唐格拉尔的财务信息, 为什么不能从他这里得到别人的?比如……费尔南, 也就是那位自称的莫尔塞夫伯爵。
一想到这个名字,埃德蒙-唐泰斯心里不禁闪过了心理上的厌恶感, 好不容易才掩饰了下来。
就理智上来说,他现在不应该对一位银行家去打听客户的信息,但是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被害得家破人亡的受害者,在发现一丝曙光之后,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一点情况。
“伯爵,您怎么了?”博旺发现了埃德蒙有点神游天外,于是好奇地询问。
“博旺先生,您认识莫尔塞夫伯爵吗?”埃德蒙收拾好心情,然后尽量以浑然无事的语气询问。
出乎他意料的是,一直非常从容的博旺,表情骤然变得非常古怪,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您认识那位伯爵?”他大声问。
“不,我不认识。”埃德蒙已经在极短的时间以内想好了说辞,于是他冷然摇了摇头,“但是我听说过一个有关于这位伯爵的故事。”
“什么故事?”博旺好奇地问。
“那么您认识这位伯爵咯?”埃德蒙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博旺。
博旺知道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自己势必要先坦诚一点,于是他也不躲闪了,直接就回答了对方。“不瞒您说,莫尔塞夫伯爵是我们家的朋友,经常会来到我们家做客,他也是我们银行的重要客户。”
“您的家里倒是高朋满座。”埃德蒙冷然评论。
博旺听得出这里面淡淡的讥讽,不过他自然对此无所谓,“不瞒您说,干我们这一行的,想要把事业做大,就必须拥有关系网,我们的关系网越是紧密,我们的社会地位就越高,而社会地位就是我们的信用,没有信用谁也不会把自己的钱交给我们来使用。不瞒您说,我一直都刻意在结交上流人士,而莫尔塞夫伯爵恰好也有此需求,所以一直以来我们关系都不错。”
埃德蒙倒是明白对方的意思——博旺是金融界的新贵,需要得到上流社会的承认,而费尔南这个“伯爵”也只是生搬硬造攀谱系得到的,并不被真正的名门世家所喜欢,所以这两个野心勃勃的人,为了爬到更高的社会地位结交在了一起,有点“抱团取暖”的意思了。
这种友谊里面,有利益交换,但不可能有真正的友情——埃德蒙也不相信博旺会跟别人谈感情。
正好!正正好!博旺靠近费尔南,他和费尔南还有密切的金钱往来,这岂不是极好的条件吗?自己如果拉拢了博旺,就可以在暗中窥伺到费尔南最最要害处,甚至只要自己想的话,就可以轻易地让他倾家荡产。
因为喜悦和激动,埃德蒙-唐泰斯的眉毛微微颤动了起来——他太想要看到这一幕了!
“伯爵?”看到他的样子,博旺忍不住又问了一声,担心他精神出了什么毛病,“您没事吧?”
“我没事……”埃德蒙-唐泰斯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激动而已……请您见谅。”
“一个您不认识的人值得您这样激动吗?”博旺反问。
“不妨听听我要说的故事吧——其实非常简短。”埃德蒙-唐泰斯看着博旺,然后慢慢地说了下去,“莫尔塞夫伯爵之前去过近东服役,您知道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嗯,我知道!他在我们家里做客的时候,曾经津津乐道于他的从军生涯,不过请您理解,我对此并不怎么在意,所以只是记了个囫囵吞枣而已——”博旺笑着回答。“他好像说他在某个总督那里当过教官,深得总督的信任,并且为他卖命作战,可惜那位总督的事业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只说对了一半,具体的故事我来告诉您吧——”埃德蒙-唐泰斯冷冷地打断了他,“他确实成为了约阿尼纳的阿里帕夏的教官,但是他并没有一直效忠这位帕夏,而是出卖了自己的恩主!他带着土耳其军队攻入了帕夏的堡垒,导致帕夏丢了命,他还把帕夏的孙女卖给了苏丹当做奴隶,因为这些功绩他得到了一大笔赏金,想必他在您这里存的钱,有一部分就来自于这一桩往事吧。”
博旺静静地听着这个故事,心里则在不断地思考。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恶劣无耻的故事,但是他并不会感到义愤填膺,反而心里觉得莫尔塞夫这小子做事真是狠辣决绝,有那种令人钦佩的风范。
但是,如果这件事被公之于众的话,势必会对这位伯爵的名声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而且从伯爵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非常讨厌莫尔塞夫伯爵的。
于是,博旺也做出了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这是真的吗?伯爵先生?”他气呼呼地问。
“我以我的名誉担保是真的。”埃德蒙-唐泰斯回答。
“我真没想到!那家伙看上去是一个英勇的军人,原来却是个无耻的叛徒,一个背弃恩主的人……”博旺一边唾骂,一边关注着伯爵的反应,“不过伯爵先生,您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
“您应该听说过新建立的约阿尼纳公国吧?”埃德蒙问。
“当然听说过,那可是莱希施泰特公爵的丰功伟绩。”博旺立刻回答,“据说他让一个小女孩儿当上女王了。”
“那个小女孩儿,就是我刚才说的故事里的女孩儿,那位可怜的帕夏的孙女儿,正是拜莫尔塞夫伯爵所赐,她被迫享受了几年的奴隶生活,好不容易才脱离了苦海,她永远会记得莫尔塞夫伯爵赠送给她的恩惠……”埃德蒙继续冷嘲热讽。
原来如此!
博旺明白了这一切。
如果伯爵所说的故事是真的,那么莫尔塞夫伯爵就是约阿尼纳女王的仇敌。换言之,他肯定也是波拿巴家族的仇敌——这家伙一定没想到,当年被卖做奴隶的小女孩儿居然会有翻身的那一天吧?命运真是玄妙莫测。
而伯爵对这段故事如此熟悉,也更加证明了他肯定是罗马王的宠臣。
而现在,博旺需要自己来权衡选哪边了。
一边是莫尔塞夫伯爵,一边是波拿巴家族——这根本不是一个选择题。
在王家和波拿巴之间还得选,莫尔塞夫算个什么东西?
“我明白了……莫尔塞夫伯爵确实无耻至极。”博旺冷笑了起来,“那么伯爵先生,您打算怎样处理他呢?为女王陛下复仇吗?”
“不,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埃德蒙-唐泰斯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要从您这里知道一些有关于他的信息,越多越好。”
是要留给那位女王陛下来解决吗?博旺做出了自己的理解。
不过这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在乎,在他眼里莫尔塞夫伯爵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不值得再倾注任何资源了。
“按理说来,我们不应该透露客户的信息,不过……在我看来,正义更加重要。”装模作样地权衡了片刻之后,博旺答应了伯爵的邀请,“先生,我可以将莫尔塞夫伯爵与我们来往的信息,还有他账户的明细都告诉给您。”
埃德蒙-唐泰斯的眼睛里闪过了嗜血的光芒,他闻到了仇人血液的气味,他准备咬断对方的喉管,狠狠地撕咬上几口,大口吞噬其中的血肉,一泄心头之恨。
在这之前,还需要忍耐,暂且的忍耐……
“谢谢您的帮助,先生,我希望您之后继续同莫尔塞夫伯爵正常来往,刚才我跟您说过的一切故事,都请您暂且遗忘。”他叮嘱了对方。
“我明白。”博旺点头答应,“我夫人和莫尔塞夫伯爵夫人关系也不错,可以通过她来打听一点消息。”
“莫尔塞夫伯爵夫人现在怎么样?”埃德蒙冷不丁地问。
博旺愣住了,他没想到伯爵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来。
“我没有和她深谈过,所以不知道她到底怎样,不过看上去她一直都有些郁郁寡欢,最近有了儿子了之后,看上去气色好了点。”博旺如实回答了对方,“不过,郁郁寡欢的样子并没有让她衰老,倒是让她多了几分端庄的气质,真是个美人呢……”
这时候博旺突然注意到,伯爵眼睛里的亢奋消失了,眼神变得阴郁得吓人。
“他们的儿子?”埃德蒙低声问。
“嗯,他们虽然结婚好几年了,但是最近才有了一个儿子,名字好像叫阿尔贝……”博旺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埃德蒙紧紧地握着拳头,以至于指甲刺入到了手心里面,扎得他发疼,但即使如此也比不上他内心当中的痛苦。
挚爱的未婚妻因为命运的残酷玩笑而嫁作他人妇,还有了孩子……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是惨痛的打击。
正因为如此,他更是憎恨那些仇人——是他们夺走了自己的一切,让老父病饿交加、孤独死去,让未婚妻在茫然当中落入到阴谋家的彀中,和他结婚生子!
要什么样的报复才能够洗雪这一份耻辱和仇恨呢?!
他还没有想象过应该怎样报复他们,但是他发誓那一定是人间残酷之事。
不光要命,还要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这样才能让他稍稍感到舒心。
可是梅尔塞苔丝,她怎么办?她的儿子怎么办?他们也是仇敌吗?他们也应该得到如此对待吗?
埃德蒙茫然地询问自己,但是却怎么也得不出答案来。
他回想起了过去,陛下询问过自己应该怎样对待梅尔塞苔丝和她的孩子,他当时回答过,假使有报仇雪恨的那一天,他会选择善待他们,因为那个孩子也流着梅尔塞苔丝的血。
——而且,如果孩子也被杀死的话,梅尔塞苔丝该怎么办?她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他现在扪心自问,发现自己真的无法对梅尔塞苔丝做出这种事来。
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博旺一直都在好奇地审视自己。
“抱歉,我走神了。”他不由得道了歉,然后勉强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我认为莫尔塞夫伯爵虽然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但是他的妻儿并没有罪,不必想办法如何对付他们了。”
“我也觉得是这样。”博旺做出了深以为然的样子。“那好,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您给我一点时间,有关于莫尔塞夫伯爵的明细,我会写好给您的——不知道您的住址在哪儿?”
埃德蒙-唐泰斯拿起纸笔,写下了自己现在买下的宅邸地址交给了对方。
他此刻心乱如麻,但是他仍旧维持着镇定,然后向博旺告辞离开了。
走下银行大楼之后,他置身于巴黎繁忙的车水马龙当中,到处都是匆忙的行人和马车,那股繁忙的气息,以及到处横流的物欲,终于洗干净了他心中的愤怒和落寞,让他重新精神一振。
他抬起头来,看着头顶上的天穹,以及云雾之后隐身的至高主宰。“主啊,也许仇恨会让我变得面目全非,但愿我还会记得我曾经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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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长者
在拜访了庞赛纳银行之后,埃德蒙-唐泰斯悄悄地返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照理说来,今天他的收获远超预期,但是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点失魂落魄。
他从博旺先生那里得知了费尔南和梅尔塞苔丝的近况,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 他们的婚姻在外人眼里都称得上“美满”——费尔南化身莫尔塞夫伯爵,在军队内扶摇直上,梅尔塞苔丝也摇身一变成为了贵妇人,并且他们最近还拥有了一个儿子……
没有任何噩耗比得上“你的仇人过得很好,而你只能干看着”了。
他一直扪心自问,梅尔塞苔丝对她现在的家庭、现在的婚姻又到底如何看待的呢?过去那个热爱他的未婚妻,能够接受他的再度出现、以及他对她丈夫的惨烈报复吗?到了他可以在她面前出现的那一刻,他又该以何种态度面对她?
种种思绪纷至沓来,却让他一筹莫展。
他可以用利剑刺入别人的胸膛, 也可以坦然面对刺入自己胸膛的利剑,可是如果面对梅尔塞苔丝悲伤痛哭的眼神,他却不知道自己能否支撑得住。
但不管怎样,他必须去报复,哪怕被梅尔塞苔丝视作仇敌他也要报复,因为他蒙受的冤屈、他父亲的死亡必须得到一个公平的补偿,某种意义上复仇已经是他活下来的意义了。
哪怕代价是和梅尔塞苔丝决裂,他也必须把这件事做完。
是的,正义必须伸张!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又恢复了往日从容的步伐。
他现在所居住的宅邸,是爱丽丝经过一番挑选之后帮助他找的,位于第六区到第七区的交界处,属于富人区的边缘。宅邸本身并不张扬高调,很符合他这样的有钱外国人的身份, 而且周围地处幽静, 很少有人打搅。
除了寻找住处之外, 爱丽丝夫人还帮助他雇佣了两个仆人和一个厨娘,以符合他的身份。不过,真正伺候他起居的贴身仆人,是爱丽丝从自己家里派出来的。
特雷维尔侯爵家里留下的仆人,都是当年曾经跟将军一起打过仗的老兵,忠诚度和凝聚力都没有问题,只有把他放在伯爵的身边作为在巴黎的顾问,将军和爱丽丝才能放心。
埃德蒙-唐泰斯客随主便,听任爱丽丝夫人的安排,把所有杂事都交给了爱丽丝夫人派来的贴身仆人处理,而其他人也是职业佣人,对各种雇主的怪癖都已经见怪不怪,所以也严格执行了他的所有命令,倒是让他的生活变得轻松了不少。
而离他住处不远的地方就是荣军院和博物馆,他有时候还会过去散步打发时间,并且欣赏周围的建筑和景色。
不过今天他精神疲乏,一回到家只想躺下休息。
但是他刚刚来到卧室,那位扮演着管家角色的贴身仆人就敲响了他的门。
“先生,将军来拜访您了。”他小声在门口说。
原本疲乏的埃德蒙-唐泰斯陡然精神一振,立刻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为了避嫌、同时为了减少暴露的风险,将军很少同他联系,更别说登门拜访了,而今天他亲自登门,就代表着必然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他也乐得如此——只有把所有精力投入到陛下的事业当中,才能让他忘却过去的伤痛和对未来的恐惧。
很快,他来到了会客室,而特雷维尔将军也被仆人带到了会客室。
令埃德蒙惊讶的是,在将军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一身便装,头上戴着礼帽,因为帽檐压得很低所以看不清面孔,不过从他下半边脸上的皱纹,以及帽子下面露出来的短发来判断,他应该已经上了年纪。
埃德蒙瞬间就明白了,这个人一定是重要人物,而且一定是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不然的话将军也没必要特意把他带过来见自己。
不过,就算猜到了,他也没有开口询问,而是等待着将军自己介绍他。
“好久不见,将军。”埃德蒙-唐泰斯先对特雷维尔侯爵寒暄。
“好久不见,伯爵。”特雷维尔侯爵向埃德蒙点头问好,“您在这边还住得习惯吗?”
“我非常满意,谢谢爱丽丝夫人为我选了个好地方。”埃德蒙-唐泰斯回答,“我也很满意您派过来的仆人为我生活提供的便利,他既专业又机警,可见您御下有方。”
被伯爵这么一夸,特雷维尔将军顿时有些得意,“您过奖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接着,他看向了自己身后那个默不作声的人,然后对他介绍,“这位就是基督山伯爵大人,陛下派过来的特使。”
而后他又向埃德蒙介绍了来人,“伯爵,我要跟您介绍一位非常重要、而且德高望重的人物,他曾经在先皇退位的时候,担任过波拿巴分子俱乐部的副主席,他不仅仅是一位热情洋溢而且有着丰富斗争经验的勇士,而且还是一位冷静务实、深刻洞悉了法兰西政局的思想家,他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听完这一番夸张的介绍,埃德蒙-唐泰斯不禁瞪大了眼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果一般人这么说,他只觉得是说笑话,但他知道特雷维尔将军性格严肃生硬,几乎从来不会说浮夸的话,而他这么夸张地介绍一个人,那肯定说明这个人非同小可。
他立刻站直了身,然后看着对方。
“您说得实在太夸张了,将军,我只不过是个劫后余生的幸存者罢了。”来人以一种温和的口吻对着另外两人说。
接着,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躬身向埃德蒙-唐泰斯致敬。“伯爵大人,很高兴见到您,请您帮我传达对陛下的致敬!”
埃德蒙立刻集中精神,仔细端详这位先生。
他看上去大概六十岁出头的年纪,头发过去应该是黑色的,不过现在已经花白,不过黑色的眼睛依旧视线锐利;他的脸布满了皱纹,不过依稀还是可以看得出来过去曾经是个美男子;而他身材高大而且结实,以这个年纪来说,保养得相当不错,似乎蕴藏着勃勃精力,随时准备干一番大事。
不过,此时他和颜悦色,看不出任何攻击性来。
“这位先生,是诺瓦蒂埃侯爵。”特雷维尔侯爵向埃德蒙正式介绍了对方。
诺瓦蒂埃侯爵?
埃德蒙-唐泰斯检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好像并没有听过这号人物——但很奇怪的是,他脑海中又隐隐约约地有一点点印象。
难道是之前曾经从陛下或者其他人那里听说过这个人?
埃德蒙并没有时间疑惑,从诺瓦蒂埃侯爵这个头衔里,他就已经知道对方的分量了,于是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就像对方致意。
“很高兴见到您,侯爵大人。”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了手。
而诺瓦蒂埃也毫不客气,立刻就伸手握住了埃德蒙的手。
他非常用力,力气大得好像不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一样,而埃德蒙自然也不会退缩,他就那样笔直得站着,犹如是一位接受将军检阅的士兵那样。
“好!是个有骨气的人。”诺瓦蒂埃侯爵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松开了手,“我听说过一些有关于您的消息,我知道您是一位勇士,不过凡事都是眼见为实,今天见到您之后我就放心了——我们的团体后继有人,陛下身边有着杰出人才作为辅佐,这真是太好了!”
短短几句话,就透露出了他对埃德蒙的期许,以及对波拿巴家族事业的忠诚,埃德蒙-唐泰斯不禁也颇为感动。
“我们急需像您这样有威望、有能力的精英人士来为我们的事业添砖加瓦,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的。”
在寒暄过后,三个人一起坐了下来。
“我想,您应该不太清楚我这个人,因为陛下从小就被带到了奥地利,他和法兰西隔绝太久了,因此对前一代人的事情不可能太熟悉。”诺瓦蒂埃侯爵虽然因为兴奋脸上红光满面,不过他说话依旧从容,“请容许我简短地介绍一下自己吧——在大革命之前,我是一位世袭贵族,但是我认同那些启蒙主义的理想,所以我曾经投身到革命当中,1789年的斗争里我站在了第三等级那一边,后来我也对共和国的诞生热烈欢呼;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些激进而又悲惨的流血事件,让我渐渐地对失控的革命事业产生了些许的戒心,我参加了吉伦特派,反对山岳党的激进主张,我反对处死路易十六——尽管我并不喜欢这个叛国者;我不喜欢罗伯斯庇尔和雅各宾党人,而他们也想要处死我,最后我不得不逃出巴黎,躲避他们的追杀。
在逃亡途中,我亲眼目睹了各地发生的暴乱和屠杀,我忧心如焚但却又无计可施,热月政变之后,雅各宾派被人送上了断头台,但是后继的督政府却又腐败无能,让法兰西陷入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好在那时候,上帝把拿破仑送给了我们,他给了我们秩序和繁荣,并且用一次次胜利带领我们走向民族荣誉的巅峰!他重建法兰西秩序的时候他招揽了我,而我立刻就投身于他的麾下,直到今天我也在为自己能够为他效劳而倍感光荣,我为帝国贡献了自己的一切智力和精力,我眼见着它走向了巅峰。”
“是的,诺瓦蒂埃侯爵当时是元老院的核心人物之一,而且担任过各省总督的督查官,对恢复各地的秩序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特雷维尔侯爵插话了,“不过,他最大的贡献是在1815年百日王朝的时候——那时候他在巴黎领导了一个地下组织,为陛下复辟之后接管巴黎、维护巴黎秩序做出了重大贡献。”
“微不足道的贡献罢了。”诺瓦蒂埃侯爵摇了摇头,似乎有些黯然神伤,“我费尽了心血,一心想要让帝国复活,结果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命运的打击下再次灰飞烟灭!这太让我痛心疾首了,从那之后我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太好……好在,命运终究再度眷顾了我们!我们又有了一个新的、精力充沛、智谋过人的领袖!波拿巴家族的运势还在!”
因为兴奋,诺瓦蒂埃侯爵的眼睛里似乎都充了血,泛出令人胆寒的光,“终有一天,我们能够把之前发生的那些令人遗憾又痛心的悲剧统统清算一遍!罗伯斯庇尔的断头台和波旁的鸢尾花都无法让这个国家安定,只有我们,才能够带领这个国家前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您说得太对了。”埃德蒙-唐泰斯听得悠然神往,忍不住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附和了对方的说法。
接着,埃德蒙-唐泰斯又和对方继续攀谈,询问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毕竟埃德蒙当年只是个小水手,后来又坐牢十几年,对法兰西的上层建筑和政治生活几乎一无所知——而诺瓦蒂埃侯爵则不一样,他一直活跃在政治的中心位置,几乎参与或者见证了那些年的每一件大事,简直是那三十年的活历史。
他对埃德蒙态度也非常友好,几乎知无不言,甚至还仔细跟他解释一些当年的内幕。
最令埃德蒙折服的,是他那种从容而又温和的风度,那种“虽然身处困境但绝无气馁”的风度,一看就是个干大事的人。
“我曾经觐见过国王,也曾经跟罗伯斯庇尔谈笑风生,先皇在世的时候我也拜领过他的勋章,我见识过王国的辉煌和灭亡,也见证过共和国和帝国的辉煌和灭亡,世上能够让我惊讶的事情已经不多了。”诺瓦蒂埃侯爵带着些许的自豪,笑着对埃德蒙说,“不过,我终究战胜不了时间,未来终究是属于您这样的年轻一代人的,伯爵。我只希望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将我剩下的经验作为您的参考,并且见证陛下的胜利……如此我便死而无憾了。”
“陛下对我说过,这一天一定会到来,而且不会很晚了。”埃德蒙-唐泰斯连忙说,“侯爵大人,陛下还需要您这样的长者来为我们出谋划策、并且安抚各方,还请您一定保重身体。”
“我会安心活到见到陛下的那一天的,放心吧。”诺瓦蒂埃侯爵笑着回答,“伯爵,您籍贯是在哪儿?”
“马赛。”埃德蒙-唐泰斯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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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光明磊落
“马赛。”
听到这个回答,诺瓦蒂埃侯爵眉毛一挑,“马赛!那可是个好地方!我去过好几回。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在那边任职过好几年,我的孙女儿都是在那儿出生的。”
埃德蒙-唐泰斯没想到自己和侯爵居然还有这种缘分,因此顿时也来了精神。
“我故乡的景色真是没得说!虽然不及巴黎这般宏伟壮丽,但是却也有生机勃勃的海港和一望无际的大海, 那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您说得我都想再去一次看看了……”侯爵大笑,“不过我想,等到陛下的事业成功的时候,您可以衣锦还乡,好好地在那里风光一段时间了。”
埃德蒙顿时有些黯然。
家乡是他引以为傲的地方,却也是他的伤心地,就是在那里, 在他的婚宴上,他被警察带走,然后莫名其妙地被送到了伊芙堡黑牢,过上了十几年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
如果不是他的义父法利亚神父帮他剖析自己的处境,傻乎乎的自己甚至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面临如此灾难。
当然,这还要多亏陛下搭救了自己,否则自己就算回过味来了,也没有任何用处,只能在黑牢当中哀嚎痛哭自己的厄运。
种种伤心事让他双目突然充满了伤感,而老于世故的诺瓦蒂埃侯爵和特雷维尔侯爵都看出了伯爵的异常。
他们两个不明所以,不过他们自然也知道应该转开话题了。
“先生,您可不能说您的儿子不成器啊,他可是我们公认的年轻一代人当中最有前途的人之一呢。”特雷维尔将军满面笑容地开了个玩笑,“如果我的儿子要是有您儿子的本事,那我又何必这么发愁呢!”
虽然这两个人都是纵横风云的人物,但是上了年纪之后, 他们不可避免地也带上了为人父母的通性——比较各自的子女。而特雷维尔侯爵对儿子埃德加失望至极, 再看到诺瓦蒂埃侯爵的儿子平步青云前途远大,心里要是不酸楚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 诺瓦蒂埃侯爵也有自己的痛处,他长叹了口气。
“哎!我倒希望那个小混蛋和你儿子一样当个闲云野鹤!他雄心勃勃地往上爬,但是却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我真没想到自己居然养出了这样的儿子来……”
诺瓦蒂埃侯爵的长吁短叹,倒是引起了埃德蒙-唐泰斯的兴趣,按照他们两个人的对话来看,诺瓦蒂埃侯爵的儿子应该是一位目前的政府高官,效忠王室,所以侯爵才那样痛心疾首。
他并不生气,他知道,这些名门世家各自盘根错节,家族成员分别效忠不同的势力非常寻常——特雷维尔侯爵的亲哥哥不也是国王的宠臣吗,皇帝陛下才不会在乎这个。
“不知道您儿子现在处于什么职位呢?”他不由得好奇发问。
“侯爵的儿子就是杰拉德-德-维尔福先生,现在担任巴黎检察院的检察官,工作业绩非常突出,而且享有铁面无私的美名,是一位非常精明强干的人,人人都说若干年后他一定可以成为王国的总检察长。”特雷维尔侯爵代替诺瓦蒂埃侯爵回答了这个问题。
仿佛是怕埃德蒙理解错误似的,他又继续解释了下去,“嗯……这位检察官从小就同父亲政见不合,他受母亲的影响更倾向于保王党这一边,所以在复辟之后他就使用了母亲的姓氏,并且投身到了王国政府当中,为此他们父子两个争吵过很多次,现在几乎互不来往了……”
“同室操戈的悲剧,我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当年父子兄弟因为政见不合而彼此残杀,如今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也算是报应吧。”诺瓦蒂埃侯爵显然有些意兴阑珊,“那个小混蛋从小就喜欢跟我唱反调,后来他又娶了一个死硬的保王党圣梅朗侯爵的女儿,然后借助他之力谋到了马赛代理检察官的差事……所以这就是我和马赛有过一些交集的原因。”
两位侯爵的话,埃德蒙-唐泰斯听得非常真切,但是又好像什么都听不清,他的耳朵都好像在发出鼓噪的鸣叫,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德-维尔福……德-维尔福检察官……”他喃喃自语。
诺瓦蒂埃侯爵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于是好奇地询问埃德蒙。“怎么?伯爵,难道您认识我儿子吗?”
埃德蒙的脸色非常难看,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从从黑牢出来之后,他特意回过一次家乡,然后暗中调查自己当年的遭遇,然后这一件并不复杂的案件的来龙去脉,就这样被他理清楚了。
唐格拉尔撺掇费尔南写信告密给自己,维尔福检察官信以为真把他抓了起来,然后送到了黑牢里。
事实非常清楚而且简单——虽然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检察官要这么对待自己。
为什么?他竟然没有做基本的审查就把自己投入到了黑牢当中?为什么他要如此狠心地对待自己?
他想不出答案,最后只能把原因归结于“当时保王党煽动白色恐怖,有杀错无放过”,毕竟当时那种事情确实挺多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无论是什么动机,总之检察官就是他的仇人之一了——如果没有这位检察官从中使坏,那费尔南和唐格拉尔就算用尽心机又怎么可能把自己送入大牢呢?
自然而然地,他也把维尔福检察官列入到了自己的清算名单里面。
可是今天,他却愕然发现,检察官的父亲就坐在自己的面前,而且是同党当中地位很高、名望卓着的大佬。
维尔福检察官的父亲,是诺瓦蒂埃侯爵,革命贵族兼前国民议会吉伦特派成员。
在1793年1月,国民议会对路易十六国王的叛国罪行做出了死刑判决,当时有361票同意,334票反对,26票认为应该判处死缓——在波旁王朝复辟之后,当年那些在路易十六死刑判决当中投下同意票的人都被当成了“弑君犯”,受到严厉谴责和清算。
不过,当年那些弑君犯们,有很多人已经在历次大革命腥风血雨的清洗当中,已经被其他革命派别给处死了……比如罗伯斯庇尔、圣鞠斯特、菲利普-平等等等,不需要劳烦王家报复,他们自己就死于革命风暴当中。
而侯爵作为国民议会成员,在死刑判决当中投了反对票,因此虽然也有“逆犯”的罪行,但是并没有弑君的污名,再加上他也是世袭贵族的一员,所以并没有受到太过于严厉的惩罚。
在波旁王朝复辟之后,路易十八国王鼓吹“和解”,也就没有对他从重治罪,只是把他关了几年然后就放出来了——当然,他的政治生涯就此告一段落,再也不可能在政坛发挥任何影响力。
不管怎么说,对埃德蒙唐泰斯来说,诺瓦蒂埃侯爵都是必须尊重的前辈,他肯定也会是陛下的股肱之臣——值此用人之际,陛下一定会倚重这些忠心耿耿又富有执政经验的老臣替他稳定大局。
所以,在陛下心中,诺瓦蒂埃侯爵的支持一定很重要!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够去报复他的儿子吗?做得到吗?
一想到这一层,埃德蒙-唐泰斯不由得冷汗淋漓,痛苦万状。
命运为什么要如此捉弄自己?
“怎么了?伯爵?您好像一副在被人拷打的样子。”诺瓦蒂埃侯爵觉得有些异常,忍不住问。
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
是隐瞒吗?什么都不说,然后暗中报复他的儿子?
作为受害者自己是有这个权利的。
可是你真的要以鬼鬼祟祟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复仇吗?你在害怕吗?你害怕什么?
心念电转之下,埃德蒙-唐泰斯突然热血上头,他决定冒一下险,以同党和后辈的身份,向这位年迈的侯爵亮出一切,看看他如何处理。
他必须复仇,除了陛下之外,任何人挡在他面前都不行。
“诺瓦蒂埃侯爵,我斗胆问一下,您是一位绅士吗?”他抬起头来,坦然看着侯爵。
“我们法国人可不兴说这个……”侯爵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可以跟您保证,我这一生行事光明磊落,虽然几次在形势所迫之下杀了人,但是我都是在公平决斗当中杀死对方的,还有证人可以作证。”
“喂,怎么突然说到决斗上了!”特雷维尔侯爵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连忙制止。
“看看这位先生的眼神,那可是做好了一切觉悟的人才有的。”诺瓦蒂埃侯爵指着埃德蒙,“我不由得想到了那些。”
“两位先生,你们都是我的同党,也都出自于名门世家,更重要的是,你们的风范、还有生平的经历,都让我无比的佩服……你们是我的榜样。”埃德蒙-唐泰斯猝然开口了,语气当中带有无比的诚挚,“我想跟你们说一桩往事,我恳请你们,听到之后都为我保密,可以吗?”
两位侯爵对视了一眼,彼此之间更加感受到了此时气氛的不正常。
不过既然基督山伯爵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他们自然也别无二话。“您请说,我们一定保密。”
埃德蒙-唐泰斯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了自己的故事。
“从前在马赛,有一艘商船名叫法老号,上面有个名叫埃德蒙-唐泰斯的年轻水手……”
埃德蒙以一种冷静到异乎寻常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经历——从水手变成囚犯,又机缘巧合之下投入到陛下的麾下,然后被陛下青眼有加,屡立功勋,最后变成了基督山伯爵。
这几乎就是一个传奇故事了,以至于人生阅历无比丰富的两位侯爵都听得悠然神往。
而在最后,埃德蒙-唐泰斯说出了自己调查出来的真相,两个人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无比。
维尔福检察官!马赛的代理检察官,夺走了埃德蒙-唐泰斯曾经拥有的一切。
埃德蒙-唐泰斯诉说时的表情和语气,让他们两个人丝毫不怀疑他这些话的真实性。更何况,发生的那一切还有很多东西可以互相印证。
尤其是诺瓦蒂埃侯爵,他更是明白了一切,甚至比埃德蒙-唐泰斯知道的还要更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知道为什么儿子要把这个小水手往死里整——那是因为他害怕被人知道父亲参与到了拥立拿破仑皇帝复辟的阴谋当中,进而危害到他自己的前途。
那封信就是从厄尔巴岛送到当时在巴黎的波拿巴俱乐部的,而他自己就是那个俱乐部的副主席,是阴谋的主导者之一!
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他的心情随之骤然跌落到了谷底。
应该怎么办?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自己的儿子都是基督山伯爵是仇敌,他有无比光明正大的理由,施加任何程度的报复——而且他还大大方方地直接跟自己说了出来。
无疑,他可以违背自己刚才的诺言,回去之后提醒儿子小心提防,可是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尊严,不容许他在伯爵面前耍弄这种两面派戏法。
“我说完了,我请您以您的良心和荣誉,对我做出一个公正的回答,侯爵先生。”埃德蒙-唐泰斯热切地看着诺瓦蒂埃侯爵,等待着他的回答,“您认为,我应该怎么办?”
特雷维尔侯爵也暗暗看着诺瓦蒂埃,说实话,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选择保儿子,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不过在这时候他当然会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我们都有各自家族的荣誉。”他低声说,暗示了自己的意见。
“是的,荣誉!”沉默许久的诺瓦蒂埃侯爵长叹一声。
接着,他突然站起身来,然后恭敬无比地向埃德蒙唐泰斯俯下身来,花白的头发也由此落下,遮住了老花的眼睛,“先生,对于我儿子给您带来的那些深重灾难,我非常遗憾,也非常抱歉……我承认,您有报复的权利,我……我会为您守密的。”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突然哽咽,一瞬间似乎说不出话来了。
老父的眼神,让埃德蒙看了之后也不禁深感怜悯,而这种光明磊落的答复,更是让他暗暗佩服。
但无论有多少怜悯和佩服,都没有折损他那顽强的报复心,他一定要复仇。
“您希望怎样对待他?”特雷维尔侯爵突然问。
“我……我还没想好,但我一定要报复。”埃德蒙回答。
“那么,等到时机合适,你们决斗吧,以您自己的手来洗刷自己的冤屈和痛愤。”特雷维尔侯爵提议。“虽然法律上会有点障碍,不过我们可以轻易压下去。”
埃德蒙唐泰斯并不反对这个意见,于是两个人一起看向了诺瓦蒂埃侯爵。
而侯爵眼下没有了刚才是意气风发,相反失魂落魄起来。
他轻轻地跌坐了下来,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们政见不合而且屡屡争吵,但是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儿子,您能否等他生下了一位孙子再行使您的权利?”他近乎于祈求地看着埃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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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人生经验
“您能否等他生下了一位孙子再行使您的权利?””
诺瓦蒂埃侯爵的眼神里充满了祈求。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政坛弄潮儿,也不是那个曾经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帝国重臣,重新变回了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
这种眼神,让埃德蒙-唐泰斯看了不禁心生怜悯。
如果有得选,他又怎么愿意看到类似的场面呢?
“我进了牢房之前, 维尔福检察官就已经结婚了,他没有孩子吗?”埃德蒙问。
“现在只有一个女儿,名叫瓦朗蒂娜。”诺瓦蒂埃侯爵悲伤地回答,“是一个非常聪明也非常可爱的孩子。他原本娶了圣梅朗侯爵的女儿,不过夫人已经过世了,他最近娶了一位续弦夫人。”
埃德蒙沉吟了片刻, 就他个人来说,答应这个条件并无大碍——反正他现在也不急着报仇雪恨。
不过,他也知道, 自己不能宽泛地答应这个要求,毕竟万一检察官一直生不出儿子来,难道自己就要放弃向他复仇吗?
“我可以等,先生,但是我没办法无限期等下去,请您理解。”于是他回答。
诺瓦蒂埃侯爵对伯爵的顾虑也完全理解,于是他点了点头,“好的,我们就静静等待吧!如果上帝还垂怜我,那么也许会让他跟他的续弦夫人生下一个儿子;如果上帝觉得人间需要公平,想要让他就此灭亡,那我又有什么话可说呢?我们以三年为期吧,三年之后我们见分晓。请您放心, 这三年当中我守口如瓶,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 我等候命运的安排。”
侯爵这话说得又动情又合理,埃德蒙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争议的了。
“好的, 那我们就这么约定吧。”于是他点头应承了下来,“侯爵,您儿子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折损我对您的敬意,您过去的那些辉煌履历、以及现在在我面前展现出来的风度,都让我深为钦佩,您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我希望您能够一直身体健康,在未来为陛下和人民奉献自己的才能。”
“您过奖了,我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罢了,又有什么可称道的呢?”侯爵黯然苦笑,显得意兴阑珊,“不过我会尽我所能的。我这个人一生当中经历了无数大事,留下的东西却寥寥无几,家庭破碎夫妻反目,眼看着国家血流成河……我希望在我撒手人寰的时候,我能够看到一个更美好的时代的降临。”
因为儿子的事情,诺瓦蒂埃侯爵很明显有些消沉,埃德蒙-唐泰斯和特雷维尔侯爵也心照不宣,再也没有刺激他了。
接着,三个人又抛开了维尔福检察官的事情,谈论了一些最近的政治话题,以及揣摩接下来的政坛动向——其中最重要的,是揣摩哪些人可以为波拿巴家族所用。
谈到这里的时候,诺瓦蒂埃侯爵总算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而对这些问题埃德蒙-唐泰斯基本插不上嘴,只是在旁边静静听着,并且默记着,犹如上课听讲的学生一样。
说到最后,诺瓦蒂埃侯爵对如今的时局做出了总结。
“在如今这个年代,厉行专制政体已经不合时宜,尤其是在觉醒后的法兰西,一位君主无法纯粹依靠刀枪来把他个人的意志强加于国民身上,甚至无法无视他的政府和议会,他只能和现有政体携手共治,并且接受人民严苛的审视和评判,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自己的论点似的,他又继续解释,“先皇在1815年复辟的时候,就抛弃了他在帝国时代的独断权威,宣布自己要实行宽容的政治,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够争取到民心;而等到波旁王室回归之后,尽管他们时时刻刻都想要回到旧时代,但是他们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路易十八国王颁布了《宪章》就是明例,他知道如果不做出宽容的姿态,那么他会立刻跟哥哥那样被法兰西人民推翻……可以预想得到,在人民如今对查理十世国王的倒行逆施普遍不满的今天,陛下如果想要争取民心,势必也要做出比之前更加宽容的姿态。”
“可是……陛下不是一个宽容的人啊……”特雷维尔侯爵叹了口气,“我跟他共处了一段时间我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虚心的人,善于听取别人的建议,但是他也非常执拗,一旦做出什么决定,就不容许他人质疑,非要把它完成不可……让陛下宽容别人冒犯自己的权威,实属不易。”
按理说来,这些话特雷维尔侯爵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身为臣下不能妄议君主,不过此时此刻在座的三个人都是波拿巴党派内的核心成员,因此私下里说出来并不犯忌讳,甚至有一种“和陛下足够亲近”的感觉。
埃德蒙-唐泰斯对此也深以为然,他在陛下身边呆的时间要更长,自然也更加理解那个少年人。“陛下骨子里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他瞧不起那些夸夸其谈却一事无成的人,他是个实干派,而且深信自己一定是对的……我不觉得这是什么缺点,如果没有这些特质的话,他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说得对,对蠢材来说,固执很危险,但是对聪明人来说,这绝不是缺点,因为聪明人往往顾虑太多瞻前顾后,殊不知大事都是那些一根筋的人干出来的,罗伯斯庇尔被推上台的时候他受过治国的训练吗?他没有,但是他就是靠着那股执拗的狠劲稳固住了国外入侵和国内叛乱的局势,不管掉了多少脑袋,这都是他的本事——我虽然也被他追杀过,但是我承认这份本事。”诺瓦蒂埃侯爵微笑着回答,“但是,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做法,在默默观察这个国家已经快半个世纪了,虽然现在我已经赋闲在家,但是我仍旧关注着新时代的脉搏……所以我认为,陛下需要一边执拗地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一边却要有适应这个时代的手腕,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把位子坐稳。”
“愿闻其详。”埃德蒙-唐泰斯顿时来了兴趣。
诺瓦蒂埃侯爵知道基督山伯爵是陛下的心腹,他今天在伯爵面前所说的一切,一定会很快被传到那位少年陛下的耳中,所以他也鼓足了气劲,拼命想要把自己的“谏言”说得更加透彻,以便让陛下听取。
“首先,他要与议会合作,并且把它当成一个需要尊重的立法机关而不是纯粹的执行机关,但同时他也要想办法驯服它,让它配合君主的每一个行动,把他的意图光明正大地合法化,我们的国民毕竟还相信议会是代表他们的!”
“那又该怎么做到呢?”埃德蒙-唐泰斯再问。
“自从波旁家族复辟以来,我已经观察十几年了,我们的议会就像个大客栈,各种派别随着民意的波动而不断地更换着席位,每次都会给君主送来意想不到的客人。对于庸君来说,这会让他们手足无措,他们不知道如何应付纷乱的局势,以及每个两三年就变了个样子的政治风向;而对聪明的君主来说,这恰好是他左右逢源的机会,他可以把自己隐藏在议会的吵吵嚷嚷之后,用首相和大臣们来面对这种纷乱的争吵,把自己隔离于无休止的争吵之外,超然地施展权力,并且拉拢那些御用的反对派。”诺瓦蒂埃侯爵低声回答,“我亲身参与过1789年那个伟大的制宪议会,那里虽然有些人也是无聊的庸人,但是却有着好多个伟人齐聚一堂,那真是个群英荟萃的场面!相比较起来,如今的议会里都是一群卖弄口才却蝇营狗苟的小废物罢了,只要施展手段,可以轻松驾驭他们。”
从诺瓦蒂埃侯爵的语气当中,埃德蒙-唐泰斯突然察觉到了——侯爵给自己的定位、或者说他对陛下的开价。
他想要当在未来,充当陛下在议会里的代言人?
埃德蒙-唐泰斯对此并不持任何看法,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毕竟这是陛下才能做出的决定,他只是转达过去而已。
他并不反感侯爵有政治野心——说到底,如果没有野心,一个人怎么可能干大事呢?
“当然,所谓尊重议会也有风险,为了不反而被议会所挟制,我认为应该扩大选举权范围,把皇权诉诸于全民,让陛下成为全法兰西人民公决的皇帝——正如他的父亲那样。”在埃德蒙的注视下,诺瓦蒂埃侯爵继续说了下去,“波拿巴家族没有历史和悠长的血统,那么就用全民公决来巩固,它不光在道德上显得很优越,塑造皇室的合法性,更让陛下可以摆出‘人民守护者’的形象,每当议会的吵吵嚷嚷开始越界的时候,就以人民的名义痛斥这些蝇营狗苟之徒,进而以新的议题和公决来搅乱风向,毕竟人民的皇帝需要人民来保卫。人们愿意去为他们花过钱的人花更多的钱,却对给他们钱的人吝啬至极,皇帝陛下从他们那里拿到的越多,就越是证明皇室和人民之间的羁绊牢不可破。”
特雷维尔侯爵被“人民皇帝”这个词听得暗中哑然失笑,差点笑场了。
他是亲身在波拿巴父子两个人身边呆过的,自然也就亲眼目睹过他们父子专横恣睢、唯我独尊的傲慢态度,对这两个人来说,所谓“人民”一直都是涂脂抹粉的托辞罢了。
不过,既然有用那就不妨一用,又有什么问题呢?至少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如果把权力诉诸公决的话,固然可以得到一时的支持,但是也蕴含着莫大的风险。”沉吟了片刻之后,特雷维尔侯爵提出了自己的质疑,“毕竟,你给了别人支持的权利,那就会让别人默认自己有反对的权利,而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这种情况非常危险,我认为陛下既不需要支持也不需要反对,只需要天然的服从。”
“所以您这就是纯粹的军人思维了……”诺瓦蒂埃侯爵耸了耸肩,“您把军队那一套习气带到国家层面上是非常危险的,如今已经不是中世纪,我们是一个被大革命重塑过的国家!所有权威的偶像都被打碎了,我们的人民连上帝都不服,你想想他们当年杀了多少神父!?对于这样的现状,我们要承认现实,并且耐心地构建以现实为基础的权力模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着,他狡黠地笑了笑,“另外,您终究还是个军人,您不明白,公决并不意味着有支持和反对两个选择,还可以只有支持和更支持两个选择!只要时机和手段合适,人民会对此心平气和的——况且,谁掌握了计票的权利,谁就掌握了投票的结果,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诺瓦蒂埃侯爵后面的话说得躲躲闪闪,但是在做的其他两个人却都听明白了。
他们不由得相视一笑,暗叹这位侯爵果然是在政界滚打了多年的老手。
“哎,您太会玩花招了……”特雷维尔侯爵暗暗叹了口气,“叫我看来,什么都不如抓住军队好使,只要有五十万把刺刀在手,说什么话都是金科玉律,又何必想那么多呢。当年五百人院的吵吵嚷嚷,被先皇在雾月政变用刺刀驱散了,所以才有了帝国。”
“当然,对帝国来说,军队才是一切,陛下必须掌控军队,绝不容其他人染指,可是……这是绝对不能公开说的,别忘了军队最终还是来自于人民,我们如果不能说服人民,那么就不会有忠于帝国的军队——路易十六也有几十万军队,他不一样上了断头台?”诺瓦蒂埃侯爵反驳了对方的说法,“没错,皇帝必须是最大的军阀,但是他绝不能让人看出这一点,他要用议会和法律、用全民公决和各种马戏来妆点自己,让人忘记他的权力只来自于最赤裸裸的暴力——一旦被人看穿了,那其他自认为有资格的军阀也会蠢蠢欲动,那国家就永无宁日了!别忘了,先皇用刺刀夺取国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修法,那才是真正的英明之举!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对他倾心仰慕、宁愿肝脑涂地效劳的。”
说完这些之后,诺瓦蒂埃侯爵又恳切地看向了埃德蒙-唐泰斯,“伯爵,我在您面前说了写不合时宜的话,但这都是我的人生经验,我恳请您为我转告给陛下……我相信,这对他绝对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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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番外(16)皓阳皎月
独立世界线,艾格妮丝正宫向
1835年4月,正是春天万物复苏的时节。
被绿荫环绕的枫丹白露宫,正迎来自己最为瑰丽、生机勃勃的时段。树林和花草都醒了,长出了鲜绿色的嫩芽以及枝条,在微凉的风中招摇摆荡,唤醒了沉睡的大地, 也将这座宫殿变成了蓝天白云下的梦幻国度。
艳丽的玫瑰花散发出阵阵芳香,翩朝起舞,下雨后的早晨空气尤为清新绚丽,好一副江山如画的图景,让诗人们怎能不赞叹!
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时节,即使是严肃刻板的宫廷,也不禁被透入了几丝新鲜空气和活力, 趁着没有任何大型庆典和公众活动,宫廷内的人们肆意地享受着属于他们个人的美好时光。
随着波拿巴家族重新君临法兰西, 这个国家已经告别了之前的动乱,正如同春天一样复苏,并且奔向和平与繁荣,市场上一派兴旺发达的景象,更让这个初生的政权充满了信心和朝气,他们有理由相信,在接下来可预见的未来里,帝国将会越发强大,波拿巴家族也将越发稳固地统治这个他们好不容易重新夺回的国家。
经济繁荣, 政局稳定,自然而然地,统治者的支持率也会随之稳步上升,人们纷纷赞颂帝国最顶点的这一对年轻夫妇, 认为他们是全国的表率和希望,并且衷心预祝他们以后万事顺遂,继续带领国家走向幸福安康。
皇帝自不必说, 艾格妮丝皇后陛下现在也极得民心。
虽然她并非出身于大陆各国的王族,而是来自于国内的贵族家庭,但是法兰西人民并不在意这一点,相反还觉得这说明皇后陛下是“咱们自己的人”。
而她的性格活泼奔放,乐观风趣,慷慨善良,毫无各个王族内的那种专横傲慢、任性恣睢的性格,几乎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为她身上那种体贴他人、谦逊温和的特质所深深折服。
虽然她没有接受过那些王家公主们的教育,不懂多门语言,也不怎么在乎诗歌和文学,甚至对如何行使皇后的权力也颇为懵懂,但是正因为如此,反而让人觉得她是如此贴近普通人,因而越发显得可爱。
此时此刻,这位皇后陛下正在自己亲姐姐爱丽丝、以及她的外甥女夏露的陪伴下,在运河的沿岸散步踏青,而她的随从们,则远远地跟在了这对姐妹的身后,免得打搅皇后陛下的雅兴。
皇后陛下不喜欢大排场,尤其是不喜欢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所以经常把随从撇在一边然后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侍从们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听之任之。
一来波拿巴家族行事作风比起过去的王族要随意很多,更加任性而不愿意被规矩所束缚;二来,和过去历史上的那些王后们不同,所有人都知道,她从来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所以也没必要看得太紧。
至于爱丽丝夫人,如今在这座宫廷当中也地位超然——众所周知,艾格妮丝皇后极为信任自己的亲姐姐。
而且,皇后陛下一直都对政治不感兴趣,对履行皇后的“权力”也非常头疼,生怕自己做错了事,于是她把自己的姐姐当成了最信任的顾问,几乎每次碰到疑难问题的时候,都会询问姐姐的意见——而且基本上也都按照姐姐的建议行事。
在政治上,影响力就会带来权力,虽然爱丽丝夫人名义上没有一官半职,但是靠着妹妹的无条件信任,她几乎可以干涉皇后陛下有兴趣的任何事情,可以算是影子宫廷总管了。
正因为如此,她的女儿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从小也就享受着所有人艳羡和畏惧的目光。
皇帝和皇后两位陛下对她非常宠溺,她从小就被人百般奉承讨好,自然也就养成了傲慢自大的性格,除了少数几个至亲之外,她根本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也从来不肯迁就他人,无论想要什么都必定要心想事成为止。
此时,这个金发碧眼、美貌惊人的小小女孩儿,正昂着头以一种了不起的步伐走在运河岸边,犹如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而皇后陛下则不紧不慢地走在她旁边,笑嘻嘻地为她撑伞遮阳。
爱丽丝夫人跟在她们两个身后,满怀欣慰地看着前面这对姨母和外甥女。
这都是她的至亲,也是她活在人间的最大意义。
过去,她和妹妹经历了种种惊涛骇浪,也历经了不知多少风波,但是现在已经雨过天晴,她们姐妹两个已经得到了命运的眷顾,拥有了她们小时候完全不敢想象的一切。
回想起来,在流亡途中曾经濒临饿死的她,哪里会想得到命运竟然会如此离奇曲折呢?
她已经满足了,甚至害怕自己和妹妹得到的已经太多,她只希望一切能够像今天一样,永久地延续下去。
但是她不天真,她知道为了守护住她们拥有的东西,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和代价,她也有这个决心,要拼尽自己的一切能力和智力,为妹妹和妹婿守护他们的江山。
艾格妮丝把她当成了顾问,而她也任劳任怨地为妹妹出谋划策,并且还努力观察各界的形势和动向,为帝国的稳定而殚精竭虑,称职地充当着妹妹的顾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正因为如此,她每天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本不应该把一整个白天的时间都花费在陪伴妹妹和女儿身上的——可是,在今天这个温暖的春日之下,她又怎么舍得抛开她们而闷头坐在狭小的房间当中呢?
就当是偶尔放松一下吧……
艾格妮丝并不知道姐姐的想法,她只是一边看着风景,一边时不时地逗弄夏露,惹得夏露咯咯直笑。
很快,她们来到了一片草地当中,而这里已经搭建好了长椅,于是她们坐了下来,稍事休息。
艾格妮丝和姐姐坐在了一起,然后把夏露当成玩具一样放在了自己的脚边,揉弄着她的头发。
“好啦,别再逗弄她了,皇后陛下……”爱丽丝对女儿有些不忍,于是开口相劝,“让她自己玩一下吧。”
于是,艾格妮丝放开了夏露。
夏露如蒙大赦,一溜烟地跑到了草地当中,而皇后陛下则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
“哎,我要是能有一个跟夏露一样可爱的女儿就好了!”
“想要的话,生一个不就行了吗?”爱丽丝不以为然地回答。
“也不是那么容易说生就能生的嘛……”艾格妮丝悻悻然地叹气,“夏露又漂亮又聪明,我感觉我的儿子是个笨蛋,学什么都不如夏露快,哎……要是生个女儿也不如夏露那怎么办?我会嫉妒的。”
“您怎么能这么说皇太子殿下呢?”爱丽丝着急了,连忙制止了妹妹,“他已经很聪明了,您不能对他要求太严,这样容易让他承受过多的压力。请放心吧,他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继承人的。”
正如许多事情一样,艾格妮丝也委托爱丽丝夫人来负责皇太子殿下的教育事宜,皇太子的老师们都是夫人一手安排的,夫人也尽心竭力地教导着自己的外甥,极力希望帝国的下一代能够把这个来之不易的江山继承下去——而她自己的女儿夏露,也被夫人寄予厚望,希望她日后能够成为波拿巴家族又一个股肱之臣。
指正了皇后陛下的失言之后,爱丽丝夫人又劝谏皇后,“还有,您别忘了,您是皇后,每一句话的分量和我们这些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哪怕您无心的话也可能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借题发挥,进而造成灾难,所以请千万不要再说出这种话了。”
“我只是私下里跟您抱怨一句而已啦,在外人面前我知道分寸的。”艾格妮丝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再说了,我作为母亲,连批评自己儿子的权力都没了吗?”
“在宫廷里面可没有‘私下里’,什么话一旦说出口都可能不胫而走,不谨慎点可不行。”爱丽丝严正地回答。
接着,为了缓和气氛,她也跟妹妹开了个玩笑,“还有,我知道像夏露这样的女儿很难得,但如果想要的话,您可以多生几个嘛,如果生了七个八个,说不定就有和夏露一样的孩子呢……?”
“姐姐!您把我当成什么了!”这个玩笑,让艾格妮丝瞬间羞红了脸。
而爱丽丝则笑得前俯后仰,把这阵子积累的压力倾泻一空。
在这座宫廷,或者说整个帝国当中,也只有她胆敢这些同皇后陛下说话了。
姐妹两个笑了一会儿之后,艾格妮丝突然又像是有些心事,茫然地看着远处的运河河道。
“您在担心什么呢?皇后陛下?”爱丽丝小声问。
艾格妮丝知道自己的性格藏不住事,更何况在敏锐的姐姐面前。
况且,她本来就想要跟姐姐吐一吐苦水,从她那里得到些许的宽慰和指点。
所以她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珂丽丝忒尔就要来了。”
爱丽丝知道她是指谁——法兰西宫廷跟奥地利宫廷的暗中交涉,本来就有她的一份,她也是经办人之一。
而且,作为艾格妮丝的姐姐,她知道珂丽丝忒尔的真实身份,也知道珂丽丝忒尔在被接回法兰西之后,将会被承认为皇帝陛下的女儿。
爱丽丝知道这对妹妹来说是个打击,而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她轻轻地握住了妹妹的手,借此来表示自己对她的支持。
“我知道,承认这种事对您来说也不好受,只是……这是陛下的意志,我们也只能执行下去。如果您不乐意的话,以后不要和这个孩子有什么来往就行了,没有人会让珂丽丝忒尔来给您找不痛快的。”
然后,爱丽丝又叹了口气,“珂丽丝忒尔是个很可怜的孩子,不管她的父母犯下了什么错,她总归是没有什么罪过的。如今她已经过了好几年与世隔绝、暗无天日的时光,这是何等残酷的命运?以我个人来说,我也希望她能够得到一些补偿……反正,她也威胁不到皇太子殿下的地位,更加不可能给您造成什么实质性损害,就算陛下对她好点又能怎样呢?”
接着夫人又放低了声音,“如果您不放心,我会让夏露和她接近,当她朋友的,如果她听话,那么我们优待她也无妨;如果她不知好歹,还对您有什么意见,我们也会给予她相应的惩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听到这里,艾格妮丝坐不住了,连忙摇头制止了姐姐。“我并不担心她对给我和我孩子带来什么害处,我怎么可能害怕这个呢?就算我怕,我也会去自己做个了断,没必要玩弄这种伎俩……姐姐,如您所说这个孩子确实可怜,我要恨又何必去恨她呢?我只是不知道到底应该怎样和她和睦相处,想来她应该会暗恨我抢走了父亲吧。”
对此爱丽丝也颇感头疼,只能给妹妹安慰和鼓励的眼神。“用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让命运来决定吧。”
“也只能如此了。”艾格妮丝点了点头,“我但求自己问心无愧,又何必在意他人体谅不体谅呢?”
在姐姐的安慰下,她脸上的愁容消失了。
她也握住了姐姐的手,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磨损这对姐妹之间的深厚感情。
接着,艾格妮丝突然又笑了起来,“天气这么好,不如我带夏露练剑吧?她也该学学了。”
“不……不要……”爱丽丝顿感大事不妙,慌忙想要牵住妹妹。
然而她哪儿去妹妹的对手?艾格妮丝轻易就扯开了姐姐的手,然后快步走到夏露的面前。“夏露,跟我走吧!姨妈带你去练剑去!”
夏露大感不妙,想要逃离,但是她的身手又怎么可能和艾格妮丝相比?立刻就被艾格妮丝给抓住了。
“妈妈,救我啊!”慌乱之下,她向母亲求救。
“艾格妮丝!停手!”爱丽丝也大为震骇,惊慌之下她忘记了两个人之间的尊卑和礼节,直呼妹妹的名字,想要让她住手。
然而艾格妮丝皇后却一点都没有把姐姐的命令放在心上,她愉悦地大笑了起来。
“不!我不停手,因为我是皇后!您早就说过了,我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所以您不能命令我……”艾格妮丝故意板起脸来,然后强行把夏露提了起来,“我想要她学什么,她就得学什么,哪怕是姐姐您也得服从哦~”
爱丽丝听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但是却也无可奈何,因为艾格妮丝的话合情合理,一旦她做出什么决定,她哪怕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听从了。
我可怜的女儿……一瞬间,止住了脚步,然后不禁悲从中来,万般不舍地看着女儿。
“妈妈……”夏露仍旧在呼救,但是她自己也知道大势已去,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所以也只是徒然地呼喊而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格妮丝姨妈拖着她往花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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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章 黑泥
正当埃德蒙-唐泰斯遵循着主君的命令,开始在巴黎进行特别活动的时候,艾格隆正留在了约阿尼纳,经营自己的这片领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特蕾莎肚子越发隆起,行动更加不便, 一直深居简出。而艾格隆也一直有意在百忙当中留出时间,陪伴在她的身边,哄她开心为她解闷。
虽说他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不过他从未见证过珂丽丝忒尔孕育到生产当中的任何一个瞬间,直到现在也不知道珂丽丝忒尔到底长什么样子,所以并没有“成为人父”的实感。
可是这一次却不同,他亲眼见证了特蕾莎从有妊娠反应到待产的过程, 等再过几个月,他就将见证自己这个孩子的出生, 这是他第一次体验到成为父亲的经历。
而且,特蕾莎是他的妻子,也就是意味着她生下的孩子必然被他的支持者们寄予厚望,其中的意义更是大不相同。
无论是特蕾莎本人,还是波拿巴家族的其他亲人们,都热切盼望着这次生下来的是一个男孩儿,艾格隆虽然对此无所谓,不过从政治角度上来讲,他承认有个儿子的话对他更加有利。
——当然,这也只能交给命运来决定了,真要是女儿的话他也会很开心。
哪怕这一次不是儿子,他今后跟特蕾莎还有大把的时间,迟早会生下继承人的。
特蕾莎的预产期渐渐临近,约阿尼纳公国内的文武官员们莫不翘首以盼, 等待着这个孩子的诞生, 相关的庆典已经在有条不紊地准备当中,这个孩子将在盛大的欢庆当中来到人间。
除了筹备新生儿的庆典之外, 初生的约阿尼纳公国自然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 可谓千头万绪。所幸,公国的首相法利亚神父和其他官员们都在勤恳地工作,因此总算让一切都跌跌撞撞地走上了正规。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艾格隆的威名,所有以他的名义签发的命令在公国境内畅通无阻,谁也不敢有所质疑。而且因为艾格隆的特意安排,这个新生的国家阶层分明,核心层全是由他所指定的骑士团高级成员,也没有特别复杂的利益集团,内耗被控制到了最低程度。
只不过,这一切也是有代价的,最高层的官员们付出了极大的心力,尤其是身为首相的法利亚神父——他本来就年事已高而且身体状况不好,在经过了半年多的精神劳累之后,更是承受了超强度的负荷,身体变得越来越差。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神父是在损耗自己为数不多的寿命,法利亚神父自己当然比别人更加清楚,然而即使明知如此,神父却依旧不顾自己的疲惫,依旧高强度地投入到工作当中。
终于,这种高强度消耗的恶果显现出来了,他开始频繁地气喘或者不受控制地抽搐,有时候甚至会陷入到短暂的昏厥当中。
而这一切也被夏奈尔看在了眼中。
在法利亚神父来到基督山岛的时候,夏奈尔曾经受命照顾过这个老人,彼此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虽然现在她已经不用负责这项工作了,可是她时常还会去探望法利亚神父,担心着他的身体。
法利亚神父百般叮嘱夏奈尔不要把自己的现状告诉陛下,可是在他又一次昏厥之后,夏奈尔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向艾格隆陈说了神父的现状,恳求陛下无论如何先让他休息一阵。
听着夏奈尔的陈说之后,艾格隆也是颇为震惊和心痛,连忙来探望神父。
作为公国的首相,法利亚神父自然也在城中有一座颇为气派的官邸,他平常就在这个官邸内工作,偶尔会让身边的侍从推着轮椅让他出去沿着街道逛一逛,呼吸一下外界的空气——不过最近,随着他身体日渐衰弱,这种闲暇的娱乐也已经极为少见了。
艾格隆来到官邸之后,卫兵当然不敢阻拦,他直接走进其中,然后来到了首相的办公室。
此时,法利亚神父正半躺在摇椅上,微微眯着眼睛,听着秘书朗读公文,他上去已经睡着了,可是时不时口述的意见和命令,却证明他没有陷入沉睡,思维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清醒。
就在他处理公事的时候,他听到了门打开了的声音,他一下子难以侧过头去看到底谁来了,不过他心里感到非常不悦,因为他很讨厌自己在处理公务的时候被人打搅。
“谁啊?先在外面等候,我现在没空接见!”他小声说。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犯了错,因为他旁边的秘书停下了朗读,而是战战兢兢地看着门口的方向行礼,“陛下……”
法利亚神父悚然一惊,然后他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秘书连忙弯腰搀扶住了他,而这时候神父才看清楚,陛下正站在门口,而他的身后跟着夏奈尔,两个人都在担心地看着他。
神父现在的样子,比一年多前初上基督山岛的时候更加苍老了许多,虽然身上被仆人整理得非常干净,但是脸上的皱纹和完全花白的头发,让他看上去充满了衰朽的老气,而房间里弥漫着的药味儿,更是证明这里的主人身体已经多么衰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打量着自己的这位“老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在回到公国之后,他虽然也见过法利亚神父几面,但是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陪伴妻子上面,并没有察觉到神父的身体状态竟然已经衰弱到了如此地步。
而在现在这个环境下,闻着房间里弥漫的药味,看着如此苍老的神父,他才痛感岁月的无情。
神父不是波拿巴家族的老臣子,甚至当年坐牢还是因为帝国的密探所害,可是,自从投入到自己的麾下之后,他可以说是以十足的热忱来帮助自己,艾格隆可以确定,为了自己的事业,他付出的心血绝对不比任何人少。
在他的极力要求下,艾格隆任命他为公国的首相,而他在这个位置上真的已经呕心沥血了,艾格隆相信在自己的手下当中,没有人会比他干得更好了。
可是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很明显,用不了多久神父就会油尽灯枯离开人间了——这是艾格隆绝不希望看到的。
在原本的世界线上,埃德蒙-唐泰斯1815年入狱,坐牢14年后神父死去,他借机越狱逃亡,也就是说神父是在1829年死的。
如今这个时间线上是1828年年中,如果继续让神父这样消耗下去的话,艾格隆估计他甚至可能活不到1829年就会死去了。
也就是说,他投入到自己的麾下之后,自己却让他的寿命比在黑牢里呆着还缩短了!如果这成为现实,那可让他情何以堪。
艾格隆在沉吟当中,法利亚神父惊愕地看着突如其来的陛下,其他人也不敢说话,于是房间里陷入到了尴尬的沉默当中。
片刻之后,艾格隆小心地走到了神父的面前,然后蹲下身子来和神父对视着。“首相阁下,我听说您最近身体状况不佳,所以来探望您了。”
“承蒙陛下关照,我倍感荣幸。”法利亚神父回过神来了,然后以苍老而且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不过请您放心,我还支撑得住,可以正常地履行您赋予我的使命。”
“得了吧,我们别说这种套话了。”艾格隆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神父,您知道我是个聪明人,我会根据自己的眼睛来判断我看到的事情,您现在的身体状态如何,我一眼就能够看明白,您就别逞强了。”
法利亚神父不敢再辩解了,只是抬起头来瞥了一眼夏奈尔,夏奈尔则只能苦笑着向他屈膝行礼,请老神父原谅自己的“泄密”行为。
“不要责备夏奈尔,她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您好,她希望您能够多活几年,能够继续留在我们的身边。”艾格隆也看出了神父的心中所想,于是再度开口了,“神父,我特许您享有一段假期,这段时间您不用再从事如此繁重的政务工作了,安心静养休息就好。至于时间,由您的身体恢复状况来定。”
法利亚神父一听就着急了,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且断断续续,嘶声向他哀求,“陛下……您是要将我解职吗?我恳请您不要这样做……”
“不,我没说要把您解职,您依旧是首相,而且将会一直是。”艾格隆摇了摇头,“我只是说,您需要休养,以便在未来更好地履行首相职务。”
艾格隆没想到,神父并没有领情,反倒是越发抵触了,“您这甚至比把我解职更糟……您这是向所有人宣布,我不胜任我的工作了,只是因为过去的交情而被您可怜,所以您还给我这份荣誉,让我可以带着官位做自己的裹尸布,老老实实地去向上帝交账。”
“您不应该这样想……”艾格隆皱了皱眉头。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少有人敢于当面驳斥他或者反抗他的决定了,可是看到神父如此苍老虚弱的样子,艾格隆也不忍心再斥责他,于是他把语气放得更加软了,“您的工作成就,以及您对我的忠诚,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没有任何人会相信我否定您的工作,更别说可怜您了……我只是想要让您尽快恢复健康,为我效劳更久的时间,而不是在几个月内就油尽灯枯!如果您想要听好话,那我就直说,神父,我舍不得您,我希望您在未来依旧陪伴在我们身边,至少要活到我加冕的时候!可是现在这副样子,真是让人难有信心。”
尽管艾格隆早就已经习惯了口不对心,但是此时的话,却有几分是出自于真心实意的,这份真情也把神父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
“您知道被人需要、尤其是被您这样的大人物需要,对我来说是多么宝贵、又多么不容放弃的感觉吗?”他老迈浑浊的眼睛里泛出了些许模糊的泪光,然后对着艾格隆倾诉,“陛下,我早年接受了严格的教育,成为了神职人员,这不是我自己的意愿而是父母的安排,没有人问过我想要什么,想成为什么,喜欢什么……我只是被人安排做这做那,我毫无怨言地去做了,却也没有得到过几次称赞,我只是这个世界上不起眼的人而已,甚至都没资格被人记录一个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后来,我有幸成为斯帕达家族的秘书,总算被人重视,亲王待我如同子侄,他给了我真正的温暖,他耐心地和我共事,指导我如何去成为一个优秀的秘书。就在他这里,我终于体验到了那种被人尊重的感觉……可是即使如此,我们之间的身份也差得太远,我也没有资格为他做什么事情,然后他过世了,就这样和我告别。接着,没过多久我就进了牢房,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一个老疯子,一个自称拥有大笔宝藏的老疯子!没有人尊重我,没有人相信我,甚至没有人愿意哪怕花费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代价去验证我说的事情对不对,明明我把金山摆在了他们的面前,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珍视我的价值,他们嘲笑我叱骂我,把我当成一个笑话……我只能闷在牢狱的黑泥里,咬牙苦忍这一切,我被整个世界抛弃了……我绝望了,我以为我会这样死去,融化在这些黑泥里面,在这个世界上留不下任何痕迹。”
接着,他抬起头来看着艾格隆,然后语气也随之振奋了起来,“可是,命运最终眷顾了我,就这么一回,可这一回就够了……陛下,我得到了您的认可和信任,我被您委以重任,对您来说这是小事一桩,可是您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我被世界上最强有力的几个人之一认可了!我一生的学识,一生的坎坷,就此都有了意义,我的余生终于可以留下痕迹……我是一个人,而不是一滩黑泥了,陛下,您想让我重新变回黑泥吗?”
神父就这样看着艾格隆,目光如泣如诉,这目光,一时间让艾格隆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啊,该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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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治政
听到了神父的心声之后,艾格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在内心深处他甚至隐隐约约地还赞同了对方的想法。
他拥有着比常人更加炽烈的野心,同样拥有着被人认可、被人崇拜的强烈欲望,他难以接受自己默默无闻地离开人间,所以他能够理解法利亚神父所说的那些话意味着什么。
有些人宁可死, 也不愿意在别人的漠视和轻蔑当中活着,对他们来说,只有施展自己的才能并且被众人铭记,才算是真正地活过一生。
法利亚神父因为早年的坎坷,所以心中类似的欲望尤其强烈,而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这个机会,自然也不愿意放弃。
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自己是神父的话, 恐怕也不愿意接受变相的名誉退休, 反正已经没剩下几年寿命了,为什么不轰轰烈烈一点呢?
正因为他也是同类人,所以他不忍苛责对方了。
看到他沉默不语,站在他身后的夏奈尔更加着急了,她不能够理解这两个人的想法,她只想让神父多活几年,让他多享受几天好日子。
所以她大着胆子主动开口劝说了法利亚神父,“神父,陛下对您完全是一片好意,您何必这样坚持己见呢?难道您活得越久,不是对陛下贡献越大吗?我们还有太多地方需要您了,我和陛下都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您就这样……就这样离开人间。”
“夏奈尔,我很感激您对我的关照,但是您多虑了,我还撑得下去。”法利亚神父仍旧坚持己见。
“您看看您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像是可以撑得下去的样子?!”夏奈尔发急了, 大声打断了对方的话,她从旁边的桌子上拿着药瓶, 然后展示给了两个人看, “我在您身边照顾了您那么久,难道您还能骗过我吗?您现在喝药的分量是一年多前的几倍,都快成为药罐子了,而且哪怕不看这些,光是看着您说话的样子都能感受到您的生命正在衰竭,您何必再骗我们呢?”
被夏奈尔如此抢白,法利亚神父垂首无语,但是却还是没有改变主意。“人固有一死,谁最终都会回到主的怀抱,时间早晚而已。而且,就算不履行公务,我原本也活不了多久了,我的健康早就已经在牢狱生活当中被摧毁……既然注定要很快死去,那就请让我光荣地死在受人敬仰的岗位上吧,如果你们怜悯我,就请满足我这个心愿……我不求财富和头衔,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心愿了……”
夏奈尔还想要再劝说,但是这时候艾格隆伸手阻止了她。
“夏奈尔,别说了……我们要尊重神父的意愿,他有这个资格。”
制止了夏奈尔以后,艾格隆又看向了神父,然后严肃地对他说,“法利亚神父,我们两个人虽然认识不太久,但是这一年多来,我曾经在您这里得到了不少教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您既是我的臣下,也是我的半个老师,您有资格向我提出要求——所以我满足您的愿望,您不需要什么休假,而是将继续履行您的职务。但是……”
他话锋一转,“我不能再让您如此高强度地履行职务,因为您明显已经不堪重负,哪怕不考虑您的身体,我也必须要怀疑您是否能做好自己的工作,所以我必须自己分担责任。”
“您承担责任?”神父有些惊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把您任命为公国的首相,让您统管全局,但是我低估了这份工作的难度,我徒然设立了一个内阁的雏形却没有真正让它运转起来,以至于最后所有的重压都压到了您的肩膀上,而您靠着忠诚真的就一个人肩扛了起来……之前还有埃德蒙给您助阵,现在埃德蒙也被我派了出去,您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能够做到这一点,付出的辛劳可想而知。”艾格隆略带自责地回答了对方,“这是我的疏漏,我并没有做好我应该做的事情,所以现在我需要补救。”
艾格隆的自责是发自内心的。
虽然他一手缔造了这个小小的约阿尼纳公国,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却从来没有把它真正当回事,在他自己心目中,这里不过是他和他的骑士团的暂居地而已,他最终的归宿只有那么一个地方。
既然只是暂居,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呢?只要能凑合就行了。
可事实证明,哪怕是这么一个小国,也依旧事务繁杂、千头万绪,哪怕只是想要“凑合”过一下日子,都要耗费极大的精力来维持基本的运作,更何况它还是刚刚初建的,一切都在草创当中——从这一点上来说,这半年多以来法利亚神父简直是超额完成任务了,非常之了不起。
可是,终究不能一直都是如此,法利亚神父自己固然不堪重负——而且一旦神父某天真的因为油尽灯枯而倒下,难道这个公国就不管了吗?
艾格隆必须避免这种局面发生。
这个公国固然不会是他永居的地方,但毕竟也是他打下的一片天地,他可不想让给别人,更不想让它荒废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如果自己真的有那么一天要带着一大群亲信离开公国,那也要把它交给可以信任的人,继续把它经营起来,进可以当成自己在巴尔干和近东的战略支点;退一万步来说,万一自己的子孙哪一天又不幸丢掉了皇位,还可以有点祖产可以当成退路(从原本历史上法兰西在19世纪内换了三个共和国两个帝国和两个王朝那风云变幻的历史来看,这种风险还真的不得不防。)
这种想法,原本只是模模糊糊地留驻在他脑海当中,因为忙于大陆上的事情而抛在了一边,可是现在见到神父如此老态龙钟之后,他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首先,他要尽量让神父续命,哪怕不考虑个人感情,他每多活一天都是在给自己创造价值;其次,他要尽力创造一个足以延续下去的公国体系,在近期可以分担神父的压力,在远期等到自己走了以后也能够继续运行这个公国并且维持忠诚。
艾格隆知道自己在造势和争取舆论方面已经是一个技巧娴熟的专家了,但是在统治国家方面,他却还是一个新手,而且以前在奥地利接受教育的时候,哈布斯堡皇室也刻意地把类似的内容从他的教育课程里剔除了出去。
正因为知道自己有这个短板,所以他也有意回避了这个问题,在公国初建的时候他确定了以骑士团为核心,然后希腊人和msl地主分层统治的架构,但是在之后就把一切都甩手给了法利亚神父等人,自己则跑到大陆去进行外交活动。
可是,问题终究是无法回避的,如果想要当统治者,就必须亲力亲为地去统治,不然终究只是无根之萍罢了。
今天不把小小的公国梳理好,明天到了比公国复杂百倍的法兰西又该如何是好?倒不如现在就开始练手,趁着法利亚神父这个顾问还活着。
正因为想通了这一切,所以艾格隆原本的悲伤和颓丧一扫而空,一下子又充满了干劲。
“神父,您和您的内阁成员都是我任命的,我们也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熟悉你们每一个人,也绝不怀疑你们的品行——不然我就不会对你们委以重任了。”艾格隆满怀诚恳地看着法利亚神父,“我绝非无所不知的人,但我可以去学习那些我必须掌握的东西,今后您的内阁每周在我的住处开会一次,向我汇报工作,而您本人不必出席,提供一份书面报告给我,把您想要给我的建议列好就行了,我将视情况来做出决定,而这样的话您的工作量也会减轻不少,这对您的身体大有好处。”
“陛下……”法利亚神父略微有些迟疑,“您真的这么决定了吗?”
他倒不是担心艾格隆的安排分摊了自己的权力,而是担心这样突然的改变会给公国初步形成的政令体系造成莫大的混乱。
他现在和自己的阁员们要负责的工作太多了,大到政府官员的人事任免和制定、颁布法律,小到各个地方的税率,农田的开垦和水利,城市和堡垒的营建工程,还有驻军的给养乃至外交工作,所有的事情叠加起来极为庞杂。
哪怕一个小国,这些事务也多到令人头疼了,把他折磨成现在这样。
如果陛下贸然插手,又发号施令,提出了和之前不一样的命令,在来回折腾当中,大量的资源被空耗了不说,下面的人也会无所适从,无形当中损坏了高层官员们的威望,进一步让国家变得混乱。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想让艾格隆贸然干预。
“放心吧,神父,在一开始我只是听取汇报和观察,不会做什么决定的,您之前做出的所有决定都附带了我的认可,具有无可辩驳的权威性。”艾格隆看出了神父的忧虑,所以主动解释了,“您给我的报告我也会仔细阅读,有什么建议尽管提就行了。我想,您不介意继续当我的老师吧?”
得到了艾格隆的保证之后,法利亚神父总算安心了下来,但是他还是有点保留。“陛下,我很高兴您愿意学习这些,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您是君王,作为君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那些您信任而且有才能的人送到合适的位置上为您发挥作用,而不是您一个人代替他们干活,一个国家的事情太多了,您什么都去过问的话必然什么都做不好。”
“话当然是这么说的,但是世界上又哪有那么多可以完全信任并且委以重任的人呢?聪明人是少数,无私的聪明人更是极少极少数。”艾格隆微笑着回答,“如果我不懂门道,那么我又怎么知道谁适合呢?我会被那些聪明人蒙蔽糊弄,他们会想尽办法讨好我然后中饱私囊,结果所有人的怨恨都会集中到我的身上!所以我必须先摸清楚机器该怎样运转,然后再去寻找合适的人。”
这也是王朝衰落的一大原因,开国君王们往往亲自打天下,无论是指挥军队还是建设地盘都得心应手,而后来的君王们自幼长在深宫当中,不通世事也不懂怎样处理国务,根本无法判断谁是合适办事的大臣,最终只能选择那些最会唱高调的忠臣,结果往往又被欺骗糊弄,最终整个政治机器都随之腐朽崩坏,王朝也随之摇摇欲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现在艾格隆当然没有必要在意子孙们以后的问题,他先要让自己学会应学的东西,为日后做准备。
“这真是明智之谈!”艾格隆这番话,惹起了神父的共鸣,他笑着点了点头,“陛下您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却往往有着洞察世事的本领,经常说话一针见血,令我这个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都感到佩服……我相信,不管您的子孙如何,至少您是不会被人轻易欺瞒糊弄的了。”
“如果不是知道您的品行,我现在就会认为您是在故意捧杀我了!”艾格隆禁不住大笑了起来,接着,他又握住了神父的手,“神父,现在我们也说得够清楚了,世上的聪明人很多,我麾下的聪明人也不少,但是既聪明又无私的人我这辈子没见过几个,您是其中之一,所以您对我的价值是无可估量的,我失去您以后,很难再找到一个可以寄托完全信任的人了,哪怕就从我自私的角度来说,我也请您活下去,更久地活下去,我需要您。”
法利亚神父近乎于哽咽了。
他从没有看到艾格隆对自己其他手下说过类似的话——一直以来陛下都是以严峻而且不容置疑的态度驱使手下的,何曾如此温言安慰一个人?
这种“知遇之恩”,正是对他一辈子坎坷生活的最好补偿。正是为了这个,他才愿意肝脑涂地。
“我对不起您。”他喃喃自语。“还好,陛下,我还可以活一段时间,我会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的。”
“那好,您保养好身体吧,我们回头见。”艾格隆拥抱了一下对方以示告别,“记得,我的命令马上开始执行,您可以撰写第一份报告了。”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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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不速之客
“是,陛下!”
法利亚神父的语气慷锵有力,带着许久不见的振奋精神。
艾格隆对他的信任让他感激涕零,他也希望自己在生命最后的一点时光当中,让自己的恩主能够得到更多的东西。
他已经在思考如何撰写接下来的建议报告了。
而艾格隆也松了口气,他费尽心机, 总算让法利亚神父接受了自己的安排,虽然没有能阻止神父继续在繁重的工作当中消耗自己的生命,但是至少也让神父接受了减少工作量——他自己也有义务尽责任,把担子承担起来。
看到神父苍老的面孔,他又暗叹了一口气,“我衷心祝愿您的生命力和之前一样顽强, 挡住死神的镰刀。”
接着, 他同神父告别,然后离开了神父的官邸。
夏奈尔默不作声地跟在了艾格隆的身后,随同他一起离开,她的表情还是如同之前一样无奈,显然她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夏奈尔,你必须尊重他人的想法。”艾格隆忍不住劝说她,“对法利亚神父来说,早一年死晚一年死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宁可死得像个位高权重的首相,而不像个无人问津的瘫痪老头。”
“陛下,我理解这种想法……我在您身边已经跟了很久了。”夏奈尔小声回答,“可是,我已经……我已经面对太多次亲人离世了,纵使理智告诉我这是常有之事,我还是忍不住为此伤感,您既然容忍了神父的任性, 那请也容忍一下我的软弱吧……”
艾格隆这才明白,原来夏奈尔心目中,已经把神父当成了亲人了——这倒也难怪, 夏奈尔从小就失去了家人, 对她来说,慈祥又温和的老神父,恰恰符合她心目中“祖父”的形象。
“嗯,没关系……看到你抱有这么多光辉的人性,这倒是好事。”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我们已经见过太多血腥的杀戮了,我们也从不缺乏摧毁对手的决心,所以我倒是想让自己身边多上几分温暖的颜色。”
接着,他又开了个玩笑,“不过,我倒是有点嫉妒了啊,你对神父如此舍不得,那我呢?如果我因为命运的捉弄而猝然死去,你会怎样?”
夏奈尔抬起头来,吓得脸色发白。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我绝不会让您死在我之前的,陛下,别说这种话好吗?哪怕是玩笑也会让我悲痛欲绝的,之前听到您遇刺受伤, 我差点因此昏厥过去了……”
夏奈尔的反应并没有出乎艾格隆的意料, 他也就不再捉弄对方了。
看着夏奈尔有些畏缩又梨花带雨的样子,他心里更是感动。
“好啦,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用当真,放心吧,我比你更加在乎我自己的性命,在我最后一个敌人死去之前,我都将傲然矗立在这个世界上。”
接着,他带着夏奈尔来到了湖边,一边在林下漫步,一边欣赏着湖边的山光水色。
艾格隆先是看着水中摇曳的倒影,然后再抬头看了看白云,接着重新开口了。
“夏奈尔,我们好久没有这样独处过了。”
“是的,陛下,已经很久很久了。”夏奈尔默然回答,“久到我都快忘记上次是什么时候了。”
她语气平静,但其中也蕴藏着小小的抱怨,仿佛在控诉陛下为什么冷落自己这么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艾格隆小声为自己辩解。“我哪怕想要独自一人,也会有很多事情要找上我,况且特蕾莎那边我也得陪着。”
夏奈尔突然低下了头来,然后用几乎听不到的音量小声回答了他。“如果……如果是担心特蕾莎殿下的话,其实……其实她也暗示过我,让我在您寂寞的时候陪您解闷一下……”
艾格隆愣住了,虽然夏奈尔说得非常隐晦,但是从她脸红羞涩的样子里,所谓“解闷一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就不言自明了。
“她……她真的不在意吗?”艾格隆反问,但话说出口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出这么煞风景的问题。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只是……当做对我的奖赏罢了。在特蕾莎公主眼里,我只是一个好用的佣人、一个可以谈心的朋友,却永远不会是什么竞争对手,甚至不配被她嫉妒……”夏奈尔的话里面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些许酸味,但是更多的却是已经承认现实的无奈,“殿下现在怀了孕,几个月里面也无法和您共度,与其担心您私下里会做什么,倒不如让我来帮您宣泄掉那些欲望,她没有这么明说过,但是我猜应该是这个意思吧——她过去也是这么做的。”
艾格隆听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自从遇刺受伤之后他就一直未曾尝过鱼水之欢,这些天来他一直陪在特蕾莎身边更是没有机会,此时千娇百媚的夏奈尔就在身旁,既然特蕾莎已经默认了,那不如……
可是,他心里知道,此时不能显得猴急,应该先帮夏奈尔修复一下受损的自尊心,这样才能让她觉得自己并不仅仅只把她看成发泄欲望的工具而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你没必要这样菲薄自己,夏奈尔——我早就说过,你是我们的家人,我拥有的一切都会有你的一份,如果我们高贵那你就和我们一样高贵,没有人能够蔑视你,哪怕特蕾莎也得尊重你。”
“陛下,我永远不会忘记您对我的恩惠,只是……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您哪怕把我抬得再高,也改变不了别人的印象,包括我自己的印象——毕竟一切都是人所共知的事实,我和她年纪虽然差不多了多少,但是我们之间天差地别,有很多东西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注定了……您不用担心我不能适应这些,我迄今为止已经受过了足够多的训练,我知道什么是现实。”夏奈尔苦笑着回答,“而且您不必担心我为此伤心,我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一切,而且我非常庆幸和满足……陛下,没有您的话,我的命运只会黯淡无光,只有在您的身边,我才能够少许借用您的光辉,让我自己也受人仰望,这就够了,我还能去要求什么呢?我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永远继续下去,哪怕只是被特蕾莎殿下当成是棋子也无妨,甚至可以说这样更好,我不会妨碍到您……我看到您幸福我也感到幸福极了,我和您一样期盼着特蕾莎公主的孩子安稳降生,希望您的家族繁荣昌盛永世不衰……”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了,虽然脸红但是却大着胆子凑到了艾格隆的面前,“如果……如果您有所需要的话,我会非常荣幸地承担起我的义务的。”
面对这种诱惑,艾格隆终于忍不住了,他伸手一把将夏奈尔抱在了怀中。
“什么承担义务,其实是你想要了吧?”
“想极了……”夏奈尔没有做出任何挣扎,而是顺从地把头依偎在艾格隆的怀里,“陛下,就满足一下我卑微的愿望如何……”
艾格隆已经撩拨得血脉贲张,他的手已经从裙子领口的缝隙娴熟地深入到了禁区当中,但是他残存的最后理智,告诉他不能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幕天席地地把事情给办了,得找个稍微有遮蔽的地方才行。
他在湖边张望了四周,然后发现了一个供人钓鱼时使用的小屋,正当他准备带着夏奈尔过去“承担义务”的时候,他的身后却响起了煞风景的呼喊声。
“陛下!”
“该死!”艾格隆不禁暗暗咒骂了一声。
他身后一直有卫兵跟着,但是在他的命令下,这些卫兵都会离他距离很远,而且没有人敢于不开眼地坏他好事,而这次喊他的人他听出来了,正是他的秘书莱昂-埃斯波西托。
他一瞬间心里充满了愤怒,可是理智却告诉他,莱昂在这种时候跑过来找自己,一定会有重要的事情,于是他只得抬起头来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什么事!?”
听到了他的回应之后,莱昂马上从树林之间跑了过来,然后他就看到了拥抱在少年人怀中的满面通红甚至略有愤怒之色的夏奈尔。
他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煞了风景,连忙偏开了视线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陛下……抱歉,我这边有了突发情况,所以不得不紧急过来向您报告情况。”
虽然艾格隆心里也很生气,但是他毕竟知道轻重,也知道莱昂不是个无事生非的傻子,所以他耐着性子追问了对方。“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有一位从法国来的贵族偷偷来到了约阿尼纳城,他宣称自己是现任的法国驻伊斯坦布尔大使。”莱昂回答。
“什么?”艾格隆感到非常震惊,“大使?是真的吗?他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一瞬间他的理智都有一些错乱了,难道波旁王家是准备和自己搞什么秘密交易吗?
“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货,不过从他的谈吐和风度来看,应该是一个来头不小的人物。”莱昂小心翼翼地回答,“而且那位先生宣称他见过您,您也一定会记得他,只要跟您提到他的名字您就不会怀疑他的身份了。”
“哦?这口气倒是不小。”艾格隆冷笑了起来,“那他是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泰勒温伯爵,之前拜访过您,同您在美泉宫见过面。”
“泰勒温伯爵!?”在艾格隆怀中的夏奈尔突然探出了头,然后惊骇地看着莱昂。
如果是其他人,夏奈尔还未必会有什么印象,可是这位泰勒温伯爵,夏奈尔可谓是印象极度深刻。
当时,担任法国驻奥地利大使的伯爵来到美泉宫拜访艾格隆,并且无意中透露自己当初曾经在法国南方担任过镇压波拿巴分子的巡回法庭成员——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必然要对夏奈尔家人们的死负上不可推卸的责任。
出于对夏奈尔的回报,艾格隆也早就已经答应过了,一旦自己有一天君临法国,一定会把这位伯爵从重处置,用他来祭奠夏奈尔全家的冤魂。
而今天,这位伯爵突然屈尊跑到了约阿尼纳……这可真是世事难料。
除了兴奋之外,艾格隆心里也多了几分了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回忆起了自己当时和泰勒温伯爵的交谈,就是在那个时候,伯爵透露出自己并不完全忠诚于波旁王室,而是师从于塔列朗亲王,想要在各个势力之间纵横捭阖,而如今他亲自跑到自己这里来拜访,应该也不是为了王家……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心里顿时就有了底。
他松开了和夏奈尔的怀抱,然后又和夏奈尔对视了起来。
“夏奈尔,你觉得怎样?”
他的表情相当严峻,仿佛在问夏奈尔应该如何处置这位意外的访客。
说实话,这年头兵荒马乱,遥远的旅途本身也危险重重,艾格隆如果有那份心,完全可以秘密杀死这位到访的伯爵,然后制造成意外,反正死无对证,想来也没有人会为了这个家伙来跟自己讨个公道。
如果夏奈尔希望这么做,他就会这么做。
而夏奈尔自然也能够感受到少年人的意思,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庆幸。
但是很快,她轻轻摇了摇头。
“陛下,我可以等的,不用急在一时。我不想因为我,而让您失去什么东西……总会有机会的。”
“哼,他也配?”艾格隆不屑地冷笑了起来。
塔列朗也就罢了,一个泰勒温伯爵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既然夏奈尔这么说,他也不急于让伯爵现在就“意外”死亡了。
先去看看他此行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再说吧。
他转头看向了莱昂,而莱昂也对两个人的对话感到莫名其妙,只是不敢追问而已。
“他现在怎样了?”艾格隆问。
“他现在被我妥善安置在招待客人房间里,消息已经被封锁了,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莱昂连忙回答。
“好的,莱昂,晚餐之后带他过去见我吧——”艾格隆下达了命令。“夏奈尔也会在场。”
莱昂心里对这个安排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看到两个人的表情,他不敢再做什么质疑,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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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定性
因为莱昂的打搅,尤其是知道了那位秘密访客是泰勒温伯爵之后,艾格隆和夏奈尔原本高涨的“兴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个人都满腹心事,哪怕面前是这么春光明媚的湖光山色,都已经无法挽回刚才的气氛了。
艾格隆沉思片刻之后, 郑重地看向了夏奈尔。
“夏奈尔,既然你现在不想要他的命,我就把他留着吧……不过你不用担心,不论我答应了他什么事情,那都是我和塔列朗亲王之间的问题,我对他不承担任何义务, 也绝对不会因为他的‘功劳’而饶恕他,只要我能够得偿所愿,他的性命就是你的。”
“陛下……您无需对我解释这么多, 难道我有可能不相信您吗?”夏奈尔笑着反问,“没事,我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不在乎继续等一会儿……有您在,我绝对不怕正义无法伸张。”
正义?我能算‘正义’吗?艾格隆心想。
他虽然天天口口声声正义和荣耀,但是他心里自己清楚,那些无非是给自己涂脂抹粉的口号罢了,就实质而言,自己并不比自己的对手们更加光鲜。
但是无论如何,至少对自己心中最重要的那些人,他不想拿来做什么交易,因为拥护帝国而被清洗乃至屠杀的人多了去了,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也不可能一一清算复仇, 但是夏奈尔的仇就是他个人的仇恨,无论泰勒温伯爵给他带来了什么, 这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伯爵一定要死!
他又重新抱住了夏奈尔,然后亲吻了一下她——不过这一次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勃发的情欲,而是那种完全信任的坦诚,他仿佛是在用这一种方式来宣示他的决心。
遵照艾格隆的吩咐,在用过晚餐之后,趁着夜色,莱昂将泰勒温伯爵带到了湖心别墅当中会客室里。
正如所有经验丰富的外交官那样,伯爵态度矜持当中又略带着点傲慢,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笑容,昂首阔步地来到了会客室。
而艾格隆和特蕾莎都已经端坐在了那里,俨然就像是接待外臣的国王和王后一样。
对于这样的场面,泰勒温伯爵并没有察觉到任何违和——对世人来说,如今莱希施泰特公爵夫妇虽然没有君主之名,但早已经有了君主之实,哪怕国小力微,君主也是君主。
借助着明亮的烛光,泰勒温瞥了一眼这对少年夫妇。
莱希施泰特公爵依旧和过去一样俊美,不过眼神凌厉了许多,也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傲慢和煞气, 而特蕾莎公主则兼具了少女的明媚和少妇的美艳,裙子上隆起的腹部已经证明她将要成为母亲——也证明波拿巴家族后继有人了。
这两个人他之前在奥地利时已经见过了, 从客观角度来说,任谁都觉得他们相当般配,能够成婚更是一大喜事——不过泰勒温伯爵并不是那种关心家长里短的人,对他来说这对夫妇的结合、以及他们即将拥有孩子的事实,都是政治事件,也只能从政治方面来解读。
“两位殿下,我很荣幸再度觐见到您们。”身材高大的伯爵走到两个人面前,然后用纯熟优雅的动作向这对少年夫妇行礼,“祝您们万事顺遂,也祝福您们的孩子顺利降世。”
“谢谢,伯爵,我也很高兴我们再度见面。”艾格隆笑容满面,主动站起身来,然后走上前去向对方伸出了手。“您在我们这里是尊贵的客人,这也不是一次正式的外交访问而是私人访问,所以我觉得您不必过于拘谨客气,就以朋友的方式相处就好。”
虽然艾格隆已经答应了夏奈尔一定要这家伙的命,但他心中越是杀机萌动,他就越显得礼貌和客气,从内到外洋溢着善意,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来。
伯爵有点受宠若惊,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伸手和艾格隆握住了手,当然老于世故的他不可能真的把对方当朋友,依旧保持着恭敬的态度。
“殿下,自从您离开维也纳之后,我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所有有关于您的消息,我很高兴您以非凡的勇略和气魄参与到了如此伟大的事业当中,慷慨帮助了一个陷入困境的民族,并且带着它走向了新生……虽然我所代表的王朝不允许我来公开赞美您的功绩,但是请允许我以个人身份对您表达崇敬。”
“您说得太夸张了,我所创下的事业,是仰赖与我那些忠诚无畏的军官和士兵,以及那个敢于争取自由、奋勇拼杀的希腊民族,没有他们的努力我又能做到什么呢?我个人只是在其中做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罢了。”艾格隆谦逊地回答。
“您的谦逊也是您超脱于常人的优秀品质。”泰勒温伯爵继续奉承艾格隆,以此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接着,他又把目光看向了特蕾莎。
“公主殿下,当初您刚刚在社交场上亮相的时候,我就暗暗折服于您的风采,如今您更是美丽绝伦!我到过不少国家的首都,但是在各国王室当中,我绝没有见到一位美貌能够和您相比的公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您过奖了,伯爵先生,您果然是一位外交官……”特蕾莎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心里倒是挺高兴的,“我听说您已经转任了驻伊斯坦布尔大使?”
“是的,殿下。”伯爵回答,“我被我国的外交部调任到了土耳其担当大使。虽然这是正常的工作调动,但这对我来说却诚然是个遗憾,因为我要告别维也纳那令人迷醉的风光和空气,来到一个我从来都不喜欢的异教徒国家受苦了……不过,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我趁着赴任的机会可以过来拜访两位殿下,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再过来逛逛,聆听两位殿下的教诲,这足以补偿我内心当中的遗憾了。”
艾格隆和特蕾莎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从伯爵的口风当中,他不光今天过来偷偷拜访了自己,以后正式担任驻伊斯坦布尔大使之后,还打算继续过来。
这肯定不是他一个人的决定,背后一定隐藏着许多东西。
正当他们两个在思索的时候,泰勒温伯爵又毕恭毕敬地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然后单膝跪地,把盒子举到了特蕾莎面前。
“公主殿下,请容许我为了祝贺您的婚事和怀孕,奉上一份薄礼。虽然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物件,但是如果稍稍能够为您增光添彩,衬托您的美貌,也算是让它物有所值了,请你收下吧……”
一边说,他一边打开了盒子,然后艾格隆和特蕾莎发现,里面赫然是一枚胸针,胸针的边缘镶嵌了多颗宝石,而中间则是一颗硕大的钻石,这个见过了精细切割和打磨的多面体,此时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只要稍微有点眼光就能够看得出来,这绝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薄礼,而是一份价值不菲的重礼——能够准备这样的礼物,自然也就意味着泰勒温伯爵的拜访是有备而来,绝不是临时起意。
出于女性的本能,特蕾莎一瞬间被钻石吸引得目眩神迷,但是以特蕾莎的出身,从小到大什么档次的珠宝她没见过?所以在片刻的惊讶之后,她很快回复了镇定。
既然对方这样恭敬地送了礼,那特蕾莎也只能收下了,她向旁边的夏奈尔看了一眼,让夏奈尔把盒子跟胸针一起收好。
按理说来,她应该郑重地向对方表示感谢,不过此时因为怀孕,她只是艰难地欠了欠身,“谢谢您,伯爵,您真的太客气了!这份礼物我很喜欢,您有心了。”
“只要您喜欢这件礼物,那我就心满意足了。”伯爵笑着说。
“这可称不上薄礼了。”艾格隆在旁边插话了,“伯爵,虽然我知道你们这些外交官都挺有钱的,但是我想,哪怕是您,筹备一份这样的礼物应该也要花费巨大的心血,平白无故收下您这份礼物,真是让我们过意不去。”
“殿下,您只管收下它就好了,我并没有任何附加的条件,只是单纯想要表达对两位的敬仰罢了。”伯爵笑容满面地回答,“它原本是我的老师塔列朗亲王赠送给我的礼物,可是我又没法儿佩戴它,它在我这里只是无意义的物品,而能够佩戴在特蕾莎公主的身上,是它诞生以来至高的荣幸……我相信塔列朗亲王如果知道他赠给我的东西发挥了这样的作用,也会倍感欣慰的吧。”
来了!艾格隆终于听到了这个等候已久的关键词。
很明显,虽然泰勒温伯爵说得非常隐晦,但是这枚胸针,必然就是塔列朗赠送给自己夫妇的礼物——同时也是一件信物,证明伯爵确实是肩负着他的嘱托过来的,否则伯爵怎么可能大方到随便出手这样的礼物?
只有家财巨万、完全不在乎钱的人,才会随便把这样贵重的礼物相送,而塔列朗亲王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这位亲王在大革命、督政府和帝国时代长期屹立不倒,而且贪得无厌,利用自己的政府高官地位大肆敛财,想尽一切办法搞钱,虽然后来因为和拿破仑皇帝闹翻之后,他被解除了一切职务,但是他积累的家财却达到了上亿法郎之多,足够他继续他那风流富贵的生活——这样的人,随手送出这么贵重的礼物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泰勒温伯爵的说辞只是一种表面上的借口,而且伯爵必然知道艾格隆想得明白其中的关窍,他只是默不作声,以外交官那种高深莫测的微笑看着艾格隆,等待着他的回应。
艾格隆也明白为什么塔列朗亲王要把话说得这么弯弯绕绕——因为他想要留有余地。
在拿破仑皇帝执政后期,两个人已经闹翻了,皇帝觉得这个外交大臣小心思太多,只想着一己之私;而塔列朗觉得皇帝已经欲壑难填,被权欲冲昏大脑,忘记了克制和平衡,所以两个人发生了严重冲突,最后以塔列朗被解职而告终。
而在被解职之后,塔列朗也不消停,他私下里和梅特涅沟通,把帝国的各种机密都卖给了奥地利,完全是一副叛臣的做派了。
也就是说,他是帝国和波拿巴家族的“罪人”——如果艾格隆纠结过去的梁子的话,完全可以用同样的态度怒斥这个混账东西一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塔列朗借泰勒温伯爵送礼,本质上也是在试探艾格隆对自己的态度,为彼此都留下余地。
艾格隆想明白了这里之后,顿时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重新开口了。
“我们之前在奥地利的时候就已经谈论过塔列朗亲王了,当时的我涉世未深,对很多东西想不明白,我虽然不记仇,但是也对亲王的许多做法颇有微词。但是现在,我已经亲自体验过了如何在这个阴险诡诈的世界上生存,我想尽办法保存自己,和那些忠诚于自己的人,为此甚至不再顾忌自己的名声了……而这时候我就已经稍稍明白了塔列朗亲王的一些立场。”艾格隆长叹了口气,“他的名声,我们不说您也知道,直到今天,还有许多人恨不得每天往他身上丢石子,我认为他的许多行为,也没有必要去辩护,但是——我们要看到积极的一面,在那些惊涛骇浪、腥风血雨的日子里,塔列朗亲王必须明哲保身,他顾不上道义和名誉;而在后来,在臣从于皇帝的那一段时间里,他也确实尽心尽力地辅佐了皇帝,和他一起为了扩张法兰西的利益而努力……我认为他对帝国是有贡献的。”
在吐露出了这些“和缓”的信号之后,艾格隆最后再给予了定性,“无疑,塔列朗亲王后期的一些行为,大大地损害了帝国的利益,也损害了他和皇帝的关系,他被解职纯属咎由自取,但是……那些事情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我们应该看到积极的那一面,我相信,他的头脑还有他那些精湛的机巧,都不应该被埋没在历史长河当中,他还能够为法兰西做出贡献,正如波拿巴家族一样……”
最后,艾格隆一锤定音,“总之,塔列朗亲王是个对法兰西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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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敏锐的试探
“总之,塔列朗亲王是个对法兰西有用的人。”
在泰勒温伯爵的面前,艾格隆以一番半真半假的话,说出了自己现在对塔列朗亲王的看法。
泰勒温伯爵仔细地听着,一句话都没有漏过,而且同时也在仔细地咀嚼着艾格隆每句话的潜台词。
从这位少年人的话里,听不出任何对塔列朗亲王的怨念和反感, 不过这也很正常,拿破仑皇帝和塔列朗亲王闹翻的时候,他根本还没有出生,从小到大两个人之间也没有交集,他要是一直对亲王满怀怨恨那才奇怪。
说句实话,拿破仑皇帝得罪的仇人那么多,哪怕要拉一个怨恨清单, 塔列朗也排不上最前列, 莱希施泰特公爵又有什么必要和他纠结那些过眼云烟呢?
从口风当中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公爵是想要同塔列朗亲王合作的——而这就是一个极好的政治信号了,也是亲王想要得到的东西。
“殿下,我非常感谢您能够如此客观公正地评价我的老师。”泰勒温伯爵以一副非常感动的样子看着艾格隆,“我知道,世人对塔列朗亲王有颇多误解,有些人甚至以嘲弄他为荣,可是这些人又做了什么呢?要论1814年和1815年对法兰西做出的贡献,没有几个人比他更高!他在维也纳会议上为了保存法兰西而竭尽了全力,把她从战场上的失败阴霾当中拉了回来,为她得到了应有的大国地位,试问有几个人会比他做得更好?
同样,对我来说,亲王也是一位非常明智而且温和的老师,时常能够作为外交界的前辈, 给我一些发人深省的教诲。社会的风评无法磨灭他灵魂中的闪光,难道他不是我们这些外交官的楷模吗?要我说, 我们永远不缺少高高在上的道德家,却太缺塔列朗了!”
艾格隆心里也知道,为了维护自己的老师、为了抬高身价,伯爵故意夸张了塔列朗在维也纳和会上的贡献,说得好像没有他就没有了法国一样,实际上无论是梅特涅还是英国人,出于大陆平衡的考虑本来就没有想过要彻底让法国退出大国行列(事实上他们也没有能力肢解法国),塔列朗本质上还是借着这个底气,才能够有余力在列强当中纵横捭阖,为波旁王室的法兰西尽量保住了血本——当然,即使只是“趁势而为”,这也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我们确实很缺精明强干的外交官,但是塔列朗亲王,一个就够了,绝没有人能够和他一样在令人讨厌的同时讨人喜欢,他是不可复制的。对我来说,他是由70%的杰出机智再加上30%奢靡,狡猾和腐败组成的天才,不过这年头谁身上又没有点毛病呢?我们不能期待每个人都是圣人——”艾格隆口吻当中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讽,“我非常尊重这位前辈,如果有机会的话, 我也非常愿意当面聆听他的教诲。”
艾格隆这话有点重, 不过这也是必须的。
1821年拿破仑皇帝客死于圣赫勒拿岛,专门留下了遗嘱,有一条就是“在法兰西仍物力丰盈的时候,遭到了两次不幸的入侵,其后果应归咎于马尔蒙,奥热罗,塔列朗和拉法耶特的背叛。我宽恕他们——愿法兰西的后代也如此。”
虽然皇帝刻意在后面说自己宽恕了他们,但是他在临死前仍旧对塔列朗的名字念念不忘,由此也可以体现出他心里对塔列朗所作所为积累的怨念。
【顺带一提,马尔蒙是叛变的帝国元帅,主动劝说自己的部下对联军投降;奥热罗元帅是在1814年当面要求拿破仑退位,后来也拒绝再为拿破仑作战;拉法耶特则是在议会当中公开质问,为什么法兰西在如此绝望的境地下还要继续再为波拿巴家族流血;私以为除了塔列朗和马尔蒙确实是背主求荣的叛逆之外,奥热罗和拉法耶特似乎称不上多么严重的背叛,顶多是在绝望的情况下做出个人选择罢了,拿破仑完全不应该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还特意把他们两人批判一番。
可能皇帝是觉得1814年或者1815年的形势还不够绝望,还有足够的耗材来供他赌博,所以觉得“反战”的奥热罗和拉法耶特断送帝国国运,因此心怀怨念吧……】
出乎对先帝的尊重,也出于自己的尊严,艾格隆不能表现出完全不计前嫌的架势,搞得好像自己求着塔列朗亲王帮忙一样;但是在实际层面上,如果塔列朗亲王和他合作,又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好处,所以艾格隆也只能玩出“功过七三开”的定性话术了。
既不有损自己的尊严,也含蓄地指出自己并没有忘记当初的一切,需要塔列朗亲王用行动来弥补。
如果是一个非常重视名誉的人,听到这种定性肯定会非常生气,毕竟三成过错就意味着巨大的污点了,可是无论是艾格隆还是泰勒温伯爵都知道塔列朗亲王绝不会生气,估计反而会哈哈大笑——居然还有人肯如此赞美我,这小子果然有点出息!
“您真是做了一个绝妙的比喻,我之前从未听过人如此精确地形容亲王,我想,他也一定会对您如此中肯地评价他而感到由衷高兴的。”泰勒温伯爵对艾格隆的描述表示心悦诚服,显然他也不想洗塔列朗的个人道德,那毕竟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着,他又收敛起了笑容,然后严肃地看向了艾格隆,“如果您想要和他面谈,我相信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的——亲王殿下对您也非常在意,在我当奥地利大使的时候他就已经拜托过我来见见您了,而这一年多来,他也在密切关注着您的动向,并且真心实意地为您的成就感到高兴,他非常庆幸您能够拥有如此禀赋,无愧于先皇的盛名。”
对伯爵的话,艾格隆当然一个字也不相信,塔列朗亲王对任何人都不可能有什么真心感情,他唯一在乎的只是个人的权位和财富而已。
不过这并不重要,恰恰就在这一点上,两个人反而就有共同语言。
因为当年塔列朗曾经支持过革命,所以波旁王室对塔列朗非常讨厌,但是在复辟初期的时候,因为立足未稳,而且需要利用塔列朗的外交才能来维护自己的地位,所以当时的路易十八国王选择了暂时容忍这个讨厌鬼。
1814年,波旁王朝第一次复辟,塔列朗被路易十八任命为外交大臣,在1815年,随着滑铁卢战役之后波旁王朝第二次复辟,这次国王把他任命为首相,让他来恢复王室的统治秩序。
无论在内政还是外交上,被委以重任的塔列朗都尽力而为,暂时稳住了局面,然而这时候在国王眼里他的利用价值已经失去了,而且塔列朗私底下对王室依旧不敬更令路易十八国王恼怒,所以国王在他担任了三个月首相之后就将他解除了职务。
当然,为了展示王家的体面,同时为了稍稍安抚这位多少立下了功劳的大臣,国王把他任命为贵族院的议员(复辟王朝延续了帝国的两院制议会,不过把元老院改成了)
1824年,路易十八国王死去,弟弟查理十世国王继位,而这位国王比哥哥要更加保守反动许多,他对身为贵族却投身革命、而且在历届政权当中反复横跳毫无节操的塔列朗更是厌恶至极,一点也不打算给他什么好脸色看,至于起复更加是妄想了。
塔列朗亲王已经拥有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钱,被强制退休之后,他居住在风光秀美的瓦朗赛城堡当中,享受着奢华的生活,但是对这样的人来说,失去了权力就等于失去了半条命,他自然心里不会甘心,他想要夺回权力,找回自己当年的无限风光——尽管这个老人如今已经74岁了,但是内心中那野心的火焰从来未曾真正熄灭过。
而且已经背叛了N次现政府的他,自然也不会介意再背叛一次波旁王家,既然波旁不能给他想要的东西,他就想要从别人手中拿到——他想要借助外界的力量再推翻波旁王朝一次,然后让法兰西的新主人再奉送权力给他。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塔列朗亲王也确实实践了这个想法,在退休之后,他又摇身一变,重新从一个保王党变成了自由派,公开和那些王朝的反对派混在了一起,出钱让他们摇旗呐喊,动摇王朝的威信。
再后来,他和奥尔良家族勾结在了一起,并且利用奥尔良公爵来实现自己的图谋。
在1830年七月革命之后,奥尔良公爵赶跑了波旁王室,篡夺了王位,而他立刻就把塔列朗召了出来,当成自己的外交顾问。
1830年9月,他被奥尔良王室派到了英国,并且协调了两边的立场,而到了当年的11月,他摇身一变,成为了法兰西在伦敦国际会议当中的代表,一同参与解决荷兰和比利时之间的武装冲突问题,由此,塔列朗亲王也一偿宿愿,终于又回到了他念念不忘的舞台当中,并且继续“发挥余热”。
艾格隆知道这些掌故,所以他并不介意向塔列朗亲王抛出橄榄枝。
既然塔列朗可以和奥尔良家族做交易,为什么就不能和波拿巴家族私通款曲呢?想必在这位老人心中,这两边谁都无所谓,只要能够给他更高的权位就行。
艾格隆甚至觉得,塔列朗很乐于看到有另外一家门路可以投奔,因为这样他反而可以“待价而沽”了。
而从艾格隆自己的角度来看呢?
如果他真的抢夺到了法国的政权,他也恰好需要这样一个人,一个在外交场上被所有人熟悉,而且“德高望重”、能力众所周知的老面孔,来为他的事业涂脂抹粉,让外界承认他对法兰西的统治。
奥尔良家族虽然是反贼,但是他毕竟是波旁王室的旁支后裔,抢夺长支的王位还具有一定的“合法性”,至少列强更加容易接受。
而波拿巴家族则不一样了,它并没有什么悠久的历史和血统,而且离它的覆灭才十几年,人们完全还记得帝国当时给外界带来的那些血流成河的灾难。
在理论上,艾格隆比起奥尔良家族来,更需要一位外交老手来说服外国人,新的波拿巴王朝并不意味着灾难,自己是一个有理智、而且愿意在现有的国际框架当中来解决问题,而不是天天想着复仇。
艾格隆其实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认为在国际列强当中,奥地利是最不会反对波拿巴家族重登皇位的(他的外公对此无所谓,而卡尔大公说不定还很高兴女儿当了皇后),而英国的态度则比较暧昧,需要尽力争取——英国与其说反感帝国,倒不如说单纯仇恨拿破仑这个人,他们当年甚至就曾经接受拿破仑自己退位传位给儿子的提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且英国人出了名的不讲感情只讲利益,虽然他们不可能喜欢波拿巴这个姓氏,但是至少他们对拿破仑二世也没有什么仇恨,只要能够展露出诚意来,应该也可以换取到他们默许。
只要有英国和奥地利默认,那其实他就不用再害怕什么国际问题了,因为普鲁士没有单独行动的胆量,沙皇又远在天边,而且也没兴趣再打大仗。
所以关键问题是,他要找出一个足够“德高望重”的人,为他居间说合,让列强松动态度,承认现状,至少默认他“响应法兰西人民的呼声”。
无论是历史线上来看,还是从个人能力来看,最好的人选,自然就是塔列朗亲王了。
而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恰好亲王也在向他抛出试探……
不得不说,塔列朗虽然已经老迈,但是他果然嗅觉灵敏,他能够判断出艾格隆的需求,也适时提出了诚意。
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合作呢?
塔列朗还有一个“优点”,他太习惯于当一个阴谋家了,从没有自己顶大梁的想法,几十年来他总是躲在一个个统治者身后,暗中捞足了好处,他不会想着窃国,只想着从窃国者那里拿到足够的好处。
显然,塔列朗的出价不会低,因为他知道自己需要他的帮助,他会漫天要价的——正如他多少年来那样。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要出价便出价!塔列朗对他有用,他就给塔列朗出价,出一个比其他人更高的价。
对别人他没什么信心,但是对塔列朗亲王他很有信心,因为他知道,只要价钱合适,没有塔列朗不能出卖的东西,而且只要出价合适,他会尽力办事,保管让雇主满意。
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哪怕让塔列朗心满意足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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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 命运与出价
虽然心里早已经打定了要拉拢塔列朗亲王的主意,但是艾格隆表面上却还是装作一副冷淡的样子。
谈判就是这样,你越是表现得心急就越会被对方漫天要价,所以哪怕两边都有意向,也得各自保留空间,显示自己并非一定要合作不可。
艾格隆故意抬出来一个“七三开”的论调,也是提醒对方, 自己绝对没有忘记当年的那些事情,需要塔列朗亲王拿出诚意来才能合作。
泰勒温伯爵长期担任外交官,当然也早已经熟悉了类似的谈判,轻易地就能够从艾格隆的话中理解他的真实用意。
他并不对艾格隆的遮遮掩掩感到生气,相反这才符合他的预期——要是艾格隆表现得像个啥都不懂的毛躁小子,那他才会觉得很失望。
虽然名义上是法国驻伊斯坦布尔大使,但是伯爵心中对王室的忠诚却微乎其微, 他更在意的是个人的权位。
在复辟之初, 跟着王室一起回到法国的时候,为了得到王室的恩宠,他加倍努力地去镇压那些乱党分子,然后换得了自己的步步高升;然而虽然他经常在国外担任大使,但是通过国内的关系网,他对法国国内的局势变化也非常敏锐,现在,他能够感受到复辟王朝正陷入困境当中,国王不得人心而且难以约束那些反对派势力。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全个人名位,他开始想要寻找另外的出路,而塔列朗亲王作为他曾经的“老师”,自然也就成为了他的重要靠山,他暗中跟自己的老师沆瀣一气, 希望在其他势力当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当然,就内心当中来说, 他更喜欢的还是正统的王室,所以现在也只是暗中留后路, 以防万一而已。
塔列朗亲王则不一样, 这位亲王自从被路易十八国王赶走开始,已经赋闲了超过十年时间,作为一个成名已久的政治家,离开最高舞台十年简直是一种严厉的酷刑,所以塔列朗亲王反倒是急不可待,甚至有点恨不得王室马上倒台的意思了。
所以在泰勒温伯爵小心试探之后,两个人一拍即合,塔列朗亲王委托伯爵在赴任途中拜会莱希施泰特公爵,并且还为此备上了一份重礼,以求博得特蕾莎公主的好印象。
塔列朗知道自己当年做的那些事情,把波拿巴家族已经得罪狠了,所以他也不指望仅仅在一次谈判当中两边就捐弃前嫌从此精诚合作,他只要能够先打通两边的渠道,以后可以徐徐图之——
说到底,塔列朗知道波拿巴家族需要一个外交人才帮助他们重返舞台,而塔列朗自认为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份底气来自于他几十年来积累的名望, 不是那么容易被取代的。
泰勒温伯爵对此也心知肚明,他也知道作为掮客,他一定能够从中得到两方的酬谢。
“殿下,塔列朗亲王毕竟年事已高,而且想要从法国来到约阿尼纳也困难重重,他只能翘首以盼,等待着您返回法国的那一天,到时候他一定会以最大的敬意来觐见您的……”泰勒温伯爵笑容满面地说,“而在这期间,如果您想要给他传递什么消息的话,尽可以通过我好了,我自然有秘密渠道和我的老师通信,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谢谢您了,伯爵,我是不会忘记您的贡献的。”艾格隆淡然致谢。“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您对我们的善意,都将被我铭记在心。”
谢谢归谢谢,他的命还是要拿走的,这可是两码事。
“我这番辛劳,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法兰西和她的人民。”伯爵正色回复,“自从革命以来,每次我国发生权力更迭,都带来了令人战栗的腥风血雨,而且说来惭愧,我也被迫成为了腥风血雨的制造者和追随者……每次想起那些直接或间接因我而死的可怜人们,我都满怀愧疚,只想要痛哭一场,哎,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那时候谁又有得选择?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而现在,我对那些循环往复的杀戮已经厌倦了,也害怕再来一次,所以假设有一天波旁王家在法兰西的统治需要被终结,那我想要尽力所能,让这场更迭更加轻柔一些,让牺牲者尽可能少,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告慰我的良心了……”
这番说辞是他早就在心里想好了的,所以这一下说得声情并茂、催人泪下。
他当年在南方主持过对帝国支持者的清算,和波拿巴分子有过血仇,所以哪怕想要改换门庭,也必须说出一个拿得出手的借口,而这个就是最好的借口了。
他相信,莱希施泰特公爵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不会过于在意过去的仇怨,只要他展现出这种忏悔并且痛改前非的态度,公爵就会原谅他之前的过失——毕竟,当年手上没沾血的人有几个呢?如果非要一个个清算,那波拿巴家族根本就不可能坐得稳皇位。
如果不是有夏奈尔的存在的话,伯爵这个想法一点问题都没有,艾格隆本来就不在意这种“小事”,可是有夏奈尔的话,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身居高位的伯爵,又怎么可能知道命运在冥冥当中居然给他挖了这样一个大坑呢?如果他知道旁边那位一直默不作声、低眉顺眼的年轻女仆,居然就是自己的生死仇敌、而且每时每刻都想要自己的命的话,恐怕他绝对笑不出来,而是会想尽办法逃命了。
这一事实,艾格隆和特蕾莎心里都知道,所以看着伯爵惺惺作态的表演时,他们心里都有些唏嘘。
特蕾莎原本就因为怀孕而精神不振,碍于礼节硬着头皮接待了泰勒温伯爵这么久,早已经感觉到疲乏,而此时此刻,她也不想再继续跟伯爵演下去了,于是她又稍稍向伯爵欠了欠身。
“伯爵先生,您的苦心我完全能够理解,事实上我比您更加厌恶流血。如果我们夫妇真的有机会执掌法兰西,我们一定会用宽容和仁慈来对待每一个人,不会因为他们之前做过什么而刻意地去报复和清算……正如您所说,法兰西流的血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继续为我们流更多血了,我只愿我们能够给每个国民带来更好的未来,这就是我们整个事业的目的所在。”
看来这礼物没白送!伯爵心里暗喜,这是他得到了明确的“不清算过去”的保证。
他当然相信特蕾莎的话,毕竟特蕾莎公主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跟他无冤无仇,肯定也更加不在乎之前那些死难者的命。
在窃喜中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特蕾莎公主说的只是厌恶流血,并不是说一定不流血,而且也没有特定地保证绝对不追究自己。
特蕾莎虽然并不喜欢杀人,但是她也不介意为了让夏奈尔解气而取走伯爵的性命——说到底,法兰西当年互相杀来杀去的那几波人,本来也没几个无辜,处死谁都不会成为良心的负担。
“先生,我已经有点累了,想要歇息,您能够容许我失礼离开吗?”特蕾莎平静看着伯爵,再度开口。
泰勒温伯爵当然不会阻拦,他又站了起来,对特蕾莎公主行礼,“殿下,祝您今晚好梦。”
接着,特蕾莎在夏奈尔的搀扶下,缓步地离开了会客室,前往卧室休息。
艾格隆目送着特蕾莎离开,自己心中也觉得有点好笑,命运,真是如此玄妙莫测,谁能想得到一个人看似左右逢源的高招,却其实是在一步步敲响自己的丧钟呢?
他温和地看着伯爵,目光当中充满了那种对待将死之人的包容和善意。
而伯爵却受宠若惊,“殿下,您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特蕾莎公主才貌双全,假使她能够成为法兰西的皇后,她肯定会恩泽万民,让我们每一位国民都称赞和爱戴她……”
“谢谢,我也相信她一定能够做到这一点。”艾格隆不客气地点了点头。
而后,他又岔开了话题,“伯爵,有劳您辛苦跑这一趟了,不管您在我们这里呆多久,我保证,您都会享受最高的礼遇——只可惜我不能让您公开露面,因为这恐怕会给您带来麻烦。”
“确实如此,谢谢您体恤到我的难处。”泰勒温伯爵笑着回答,“我很感激您对我的看重,不过很遗憾,我明天就必须离开然后前往伊斯坦布尔了——我必须尽快按照预定的时间赴任,以免引起政府的疑心。”
“让您行程如此仓促,这是我的过失,那我明天恭送您离开吧。”艾格隆显得越发的亲切起来,“我可以让我的卫兵一路护送您直到港口,确保您在这边的行程安全无虞。”
泰勒温伯爵知道,莱希施泰特公爵如此表态,是明显在向自己示好和拉拢,而这种善意,就意味着他很看重自己的作用——更进一步来说,就意味着自己这条后路没有找错。
他内心当中充满了庆幸和喜悦,不过表面上还是装作镇定,风度翩翩地向艾格隆行礼致谢。
不过,就在这时,艾格隆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地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伯爵,我还想问您一件事,有关于塔列朗亲王的。”
“您尽管问吧,我知无不答。”伯爵殷勤地说。
“塔列朗亲王有没有在奥尔良公爵那里,提出过和我这边类似的建议?”艾格隆笑着问。
他很快就注意到,泰勒温伯爵的笑容马上就僵住了,只是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我对亲王的其他安排不甚了解,他只是请我过来拜访您……”
从他的反应当中,艾格隆就明白,塔列朗亲王一定和奥尔良家族秘密接触过。
不过这完全不奇怪,所谓货比三家,塔列朗想要多方下注为自己寻找一个最高的出价实在太正常不过了——如果不是名声太臭完全被共和派所嫌弃的话,说不定他还会毛遂自荐再去当一个共和革命家……
艾格隆对此完全不生气,如果他处在同样的立场,也一定会这么干的。
在原本的历史上,塔列朗就出山给奥尔良家族站台,在现在这个时间线上,他和奥尔良家族密谋勾结也再正常不过了。
“没关系的,如果有也不奇怪。”于是,他从容地对伯爵说,“我不介意亲王和任何人来往,他现在并非我的臣下,想要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不过,我提请他注意,奥尔良家族当年是什么做派,他们是一群阴谋家,但不是一群有勇气有决心的赌徒,而历史上阴谋家总是输给赌徒,因为赌徒敢搏命。奥尔良公爵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而我所做的事情,有许多是他一辈子也不敢干或者干不出来的,他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长者,应该看得出来我和奥尔良公爵谁强谁弱,谁又值得他辅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难得地表示了强硬,毫无疑问他这番话有自吹自擂的成分,但是他现在必须展现出那种“志在必得”的骄傲和信心。
但是他也知道,塔列朗这辈子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拿破仑皇帝的咆哮都没有吓住他,自己的几句话肯定也不至于让他害怕。
现在他远在天边,而奥尔良公爵近在巴黎,从信息沟通的角度来看,塔列朗和奥尔良公爵的密谋要比他轻松许多。
这就意味着他必须一边要给出更加的价钱,一边要给出更大的成功希望,这样才会让塔列朗斟酌之后选择自己。
“我不知道亲王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泰勒温伯爵从容地回答,“历史已经证明了,他永远能够选对胜利者。”
“错了,是他总是能够让胜利者选他!”艾格隆大声反驳了对方,“您可以告诉亲王,无论他怎么选,都不会改变我对他的看法,他是一个值得我尊重和佩服的长者,如果他站我这边那最好,假设他不小心成为了我的敌人,我也会满怀敬意地拜访他的——请您让他等着吧。”
艾格隆这番傲慢的宣言,让伯爵一阵错愕。
接着,艾格隆说出了自己的出价。
“最后,您告诉他,如果他选择帮我,我十分愿意让他当我的外交大臣,他愿意当多久就当多久。我的政府永远有他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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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 训练与尽忠
“我十分愿意让他当我的外交大臣,他愿意当多久就当多久。我的政府永远有他的一席之地。”
艾格隆镇定地开出了自己的价钱。
泰勒温伯爵并没有显得非常惊讶,因为他事前就预估过莱希施泰特公爵会如何出价,而这个结果也在他的预估范围之内。
塔列朗亲王是人所共知的外交家,在国际上的协调经验极为丰富,如果波拿巴家族希望在列强面前“洗白”自己,那么他必然是最佳人选, 甚至可能没有之一。
从这一点来说,公爵也确实必须拿出应有的诚意。
“我十足地感受到了您的诚意,殿下。”伯爵毕恭毕敬地对艾格隆回答,“请您放心,我会将您的话,原原本本地都回报给亲王的, 我相信他看到您对他如此尊重, 一定会非常高兴。”
泰勒温伯爵不知道塔列朗亲王会不会答应,那位老人口风非常紧,在临行之前也没有透露出他自己的心理预期和接下来的打算,所以泰勒温伯爵也没办法答应任何事,只能先传话。
不过他毕竟是专业人士,类似的政治交易他亲眼见证过无数次,从来就没有一蹴而就的,都需要一定的过程来互相协调彼此的立场,期间还会出现各种尔虞我诈,所以他知道应该怎样处理。
而对艾格隆来说,他也不指望塔列朗这个老狐狸立刻就投入到自己的麾下——此时那个老家伙一定会躲在他那个豪华舒适的城堡当中,窥伺形势, 观察各方势力的此消彼长,思考自己站在哪一边能够得到更大的好处,绝不可能立刻就做出决定。
艾格隆的出价看似很高, 但是实际上他并没有多少损失。
塔列朗已经太老了,他现在已经74岁, 本来就已经活不了几年——在原本的历史上,他活到了1838年, 而且在死之前几年就已经精力衰退到无法处理公务了, 现在这条历史线上估计也差不多。
也就是说,艾格隆就算一直让他当自己的外交大臣,他也不可能蹦跶多久,时间会自然而然地带走这个声名狼藉又令人敬重的老家伙,不需要他动一根手指头就能为他排除障碍。
真正需要头疼的倒是其他那些人,比如他刻意想要拉拢的苏尔特元帅。
这位元帅戎马生涯屡立功勋,身体也好得惊人,他和拿破仑皇帝在1869年同年出生,在1830年之后受邀出山,为奥尔良家族执掌军队,并且还曾受封大元帅和首相,可谓是位极人臣,达到了军阀的顶点。
光是这样也就罢了,他竟然最后活到了1851年,并且亲眼见证了拿破仑三世带领波拿巴家族夺回法兰西,可谓是老而不死。
这样的人物才叫棘手,光是等时间是熬不走他的。
当然,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他最重要的一步反而是尽快把这个知名的军头拉拢到自己的麾下,借助他的力量来得到军队的支持。
当然, 这些想法艾格隆都是在心里盘算,并没有展露在脸上。
“好的,那就等您的好消息了,伯爵。我相信,您的到来对我来说是一个吉兆,对法兰西的命运也将是一个吉兆。”
就在这时候,刚刚送特蕾莎去休息的夏奈尔回到了房间。
泰勒温伯爵并没有感到奇怪,他只是打量了夏奈尔一眼就立刻转开了视线——虽然当初在美泉宫拜访艾格隆的时候,他见过夏奈尔一面,不过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又怎么可能有精力去记住一个女仆的样子呢?
反倒是艾格隆生起了捉弄对方的心思。
他故意招呼了一声夏奈尔,让夏奈尔走到两个人面前。
“您还记得她吗?伯爵。”接着,艾格隆笑着问泰勒温伯爵。
泰勒温伯爵愣了一下,然后皱眉苦思冥想,却怎么都没有印象。
“抱歉,我不记得我们曾经见过,请问这位小姐是……?”他问艾格隆。
“您果然是忘记了……”艾格隆笑着耸了耸肩,“您上次拜访我的时候,她就随侍在我的身边,是她为我们收拾东西的。”
“哦……原来如此!我想起来了。”泰勒温伯爵连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当然其实他还是没有任何印象。“哎,我年纪大了,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这时候才想起来。敢问小姐芳名?”
“她叫夏奈尔。”艾格隆不紧不慢地回答,“虽然她是女仆,但是对我来说她更像是家人一样,她一心一意地照顾我,随同我浪迹天涯,我永远感激她为我所做的一切。”
“是吗?原来如此!”泰勒温伯爵点了点头。
从艾格隆的语气来说,他判断得出来,公爵真的对这位女仆小姐很有感情,不过这也不奇怪,很多小少爷都喜欢从小陪伴、照顾自己的女佣人,甚至彼此之间还会有私情,甚至他自己小时候就是这么开荤的。
从这位夏奈尔小姐的身段和容貌来看,这应该是必然的吧……
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仅仅当成一个不起眼的女仆的,她肯定在公爵心目中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泰勒温伯爵虽然是个贵族,但是久经历练的他,并没有那种贵族目中无人的傲慢,就算有也绝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所以,他马上就换了一副脸色,以谦逊又讨好的笑容看着夏奈尔,“夏奈尔小姐,请原谅我的失敬了,我竟然忘却了如此美丽的容颜!作为一个法国人,这真是不可容忍的过失啊……小姐,我跟您保证,我以后绝不会忘记您,我愿意当您最友好的朋友。”
夏奈尔轻轻咽下了一口唾沫,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镇定。
“您过奖了,先生,我只是一介女仆而已,又哪里能够有资格当您的朋友呢?”
她低垂着头,让视线只看到伯爵的腰间,因为她深怕自己如果直视对方的话,会让伯爵察觉到自己眼中那燃烧着的仇恨的火焰。
当然,在伯爵看来,这反而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仆的正常表现。
“您在公爵身边随侍,承蒙他的宠信,自然也就分享了他的光辉,在这份光辉照耀之下,您和其他人一样高贵,甚至更加高贵,何必如此妄自菲薄?科尔贝尔当年也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是最终他承蒙国王恩宠成为了位高权重的大臣,他的三个女儿都成了公爵夫人——我想,如果公爵梦想成真,您必然也将拥有那些让所有人都艳羡不已的头衔,到时候我想要奉承您恐怕都排不上队了……”泰勒温伯爵继续恭维对方。
说实话,当这位伯爵想要讨好人的时候,确实可以做到口灿莲花,如果不是因为心里铭记着仇恨的话,恐怕夏奈尔都会心花怒放吧。
可是现在,伯爵越是说得好听,夏奈尔心里越是冷入骨髓。
如果伯爵看上去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可能更加能够接受一点,可是面前这个斯文优雅、脸上满是谦逊笑容的贵族,是那样让人感到愉快,在他身上只能感受到善意,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善意。
全家的命,父母亲还有姐姐和弟弟,都死了……然而凶手却根本不在乎。
自己一家人的死,对他来说毫无意义,那只是他随手踩死的蚂蚁,微不足道也不值得被记住,他从未有过不安,也根本不感到骄傲,就是随手抹除了而已。
一瞬间,那些惨死的亲人们最后的模样都随着记忆涌上了心头,夏奈尔眼睛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在那些年头里,还有多少人是这样悄无声息地从世上消失,化为述职报告上简简单单的数字呢?
“夏奈尔小姐,您怎么了?”泰勒温伯爵发现了夏奈尔的异常,于是奇怪地问。
“请原谅我,伯爵先生……我只是……只是太激动了。”夏奈尔慌忙用手背擦拭了眼角的泪珠,“我在宫廷当中服务效劳了很久,每天都看着大人们来来去去,却从未被人注意过,所以您这样的老爷居然肯对我说出这样体贴的话,太让我感动了。”
呵,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伯爵在心中冷笑。
类似的话他在社交场上不知道说过多少,也就这种土妹子当真了。
话说回来,莱希施泰特公爵居然会垂青于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姑娘,难道是玩腻了特蕾莎公主那种名门贵妇,想要尝尝鲜味儿吗?这么一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没见过世面就意味着心理预期,轻易就能够讨取欢心,泰勒温伯爵决定以后也花点心思讨好这位夏奈尔小姐,让她为自己吹吹枕头风。
虽然莱希施泰特公爵不一定能够入主法国,但是万一呢?提前预备一下总没错,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成本。
计议已定之后,泰勒温伯爵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哎呀,您何必如此感动呢?是我们这些人有眼无珠,居然没有看出藏于深宫的瑰宝,否则我们早就跟您献殷勤了!不过好在,殿下慧眼识人,把您带在了身边,并且宠信您,我相信在未来,您必将成为宫廷当中最受人尊敬的女士。”
“我也希望……希望如此呢。”夏奈尔破涕为笑,脸上也出现了一抹嫣红。
接着,她巴望着伯爵,眼中满是期待,“伯爵先生,您说您以后绝不会忘记我,这可是当真的吗?”
真是没见过世面,居然当着主人的面就索贿了!也不知道收敛下。
泰勒温伯爵心里又是一阵冷笑。
他瞟了一眼艾格隆,发现艾格隆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两个,犹如是在看热闹,并没有制止的意思。
看来公爵真的很宠爱她。
既然如此,花点心思讨好也无妨。
“当真!我以我家族的名誉起誓,我绝不会忘记您的,哪怕到我生命中最后一天。”他略微浮夸地回复了夏奈尔,“小姐,按理说来,我应该奉送一份见面礼给您的,但请原谅我今天来得仓促,并没有准备好与您相称的礼物……不过您放心,等我回到伊斯坦布尔之后,我会尽心去搜集珍奇的宝物,并且挑选出足够配得上您的礼物奉送给您的!敬请期待。”
“那好……先生,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夏奈尔兴奋地点了点头,“我会当您好朋友的,直到您生命的最后一天为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个不伦不类的比喻让伯爵有些惊愕,不过他只觉得这是土妹子不懂社交辞令,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
接着,他又和艾格隆以及夏奈尔寒暄了几句,然后让艾格隆派人带去休息了——明天早晨他就将启程离开,前往伊斯坦布尔上任。
而接下来,他们两边还会保持联系,以此来建立一条通向法国瓦莱赛城堡的信息渠道。
在伯爵满意离开之后,艾格隆和夏奈尔独自留了下来。
夏奈尔关上门之后,整个人原本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懈了下来,一瞬间几乎站立不住。
但很快,她就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扶住了,然后那双手,把她拉到了怀中。
夏奈尔依靠在这个坚实的胸膛上,一瞬间,所有的愤怒和忧愁都随之一扫而空,这是她接下来一生的依靠,她永远也不会离开了。
“是不是对你刺激有点太大了?”艾格隆担心地问,“抱歉,夏奈尔,我只是想要让你学习一下如何应对那些仇敌,如何把个人感情抛离在言谈之外,这对你来说也是必要的,你不可能永远只当一个女仆。”
“陛下,我理解您的意思……”夏奈尔继续把头蒙在艾格隆怀中,“您觉得我的表现怎么样?”
“虽然有些过于激动,但总体表现得挺不错,至少伯爵没有起半点疑心。”艾格隆给出了评价,“夏奈尔,你会慢慢地成长的,泰勒温伯爵虽然坏,但是他有句话没说错,终有一天你在宫廷当中受到所有人的敬仰,你配得上……”
夏奈尔没有回答,只是埋首于艾格隆的怀中,仿佛要以此来汲取力量。
艾格隆也一动不动,任由对方调整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夏奈尔沉闷的声音在他怀中再度响起。
“好了,陛下……我没事了。”
“那,我们去休息吧?”艾格隆问。
“您不打算让我尽忠了吗?”夏奈尔猛然抬起头来,然后委屈地看着艾格隆,“您难道又一次要抛开我吗?”
她的眼睛还挂着点泪花,此时如泣如诉的声音,更是让艾格隆心头狂跳。
“这个嘛……她已经休息了,而我们还有点时间可以……嗯……做一点饭后运动?别吵到她就行了。”艾格隆支支吾吾地说。
毕竟这段时间他也有点憋坏了——特蕾莎要是不默许的话还好,既然特蕾莎都默许了他还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只要别吵到她就行了……
“我带您去我那儿~”夏奈尔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了让人迷醉的笑容,接着她踮起脚来,在艾格隆的唇上亲吻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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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 尽忠与体恤
“我带您去我那儿~”
得到了艾格隆的允许之后,夏奈尔简直是心花怒放。
原本她就已经极为期待和主人一起共度鱼水之欢,而现在,在见到泰勒温伯爵之后,她的心里已经积累起了太多太多的忧伤、愤怒和痛苦,她也急需一个渠道来“发泄”。
她拉着艾格隆的手,然后几乎是一路小跑, 带着艾格隆来到了她自己的卧室——当然,她还没有丧失最后的理智,在经过特蕾莎房间的时候,她刻意放满了脚步,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音来。
她已经接受了特蕾莎公主成为自己主母的现实,毕竟在她看来这合情合理——而既然是主母,那她就必须给出应有的尊重。
况且, 特蕾莎公主对她这么客气, 她要是再不懂感激, 那就太过于忘恩负义了。
特蕾莎公主可以默许她陪伴陛下,这是殿下的“恩赐”,她不能得意忘形,以至于触怒殿下,平白无故地升起风波来。
艾格隆任由她带路,等到了房间之后,夏奈尔小心地关上了门,然后长舒了一口气,卸下了心中的大石。
“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呢?反正她已经休息了。”艾格隆问。
“陛下难道不明白吗?”夏奈尔反问,“我看陛下刚才也挺紧张的,手都有点僵,应该能理解我才对呀。”
被夏奈尔这么一反呛,艾格隆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了。“夏奈尔,看来你是恃宠而骄了, 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
“是啊, 因为长期被冷落,所以我的心里充满了怨气,说话也不懂尊卑了, 陛下就好好教训教训我吧,让我长长记性~”夏奈尔笑着回答。
此时她的脸上已经满是醉人的红晕,眼睛里也满是魅惑的神采,让人看了不禁心神荡漾。
此景刺激,不禁让艾格隆冲动了起来,和夏奈尔的调情哪怕看上去是在拌嘴,但是内里却充满了温馨,夏奈尔就像是他最亲密无间的家人,见证着他的一切,他也不需要再去扮演别的什么角色,只需要享受和她共处的乐趣就好了。
况且,他就在离妻子不远的地方玩这种戏码,似乎更加还有一种别样的刺激。
“那好,我就先堵住你的嘴,让你还敢乱说话!”他故意摆出发怒的样子,然后直接垂首,亲吻住了夏奈尔的嘴唇。
艾格隆故意非常用力抱紧她的腰,而且吻得非常用劲, 所以夏奈尔很快就气喘吁吁双目迷离, 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晕晕乎乎了。
直到夏奈尔已经感觉天旋地转的时候,艾格隆才结束了这一番痛吻。
“知道教训了吗?”艾格隆撇嘴笑了起来。
“还不够呢~”夏奈尔一边喘息,一边又挑衅似地看着艾格隆,“您还没有让我服输!”
“呵,真是个倔强的姑娘,那看来,我得用棍子来打了!”艾格隆一边调笑,一边把她直接扔到了床上。“就不信教不好你。”
这种闺房调笑,恐怕被旁人所知,恐怕会大跌眼镜,因为这与他平常的作派完全不同;可是知慕少艾乃是人间天性,艾格隆又是那种认为放纵自己逞欲乃是天经地义的人,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相比于艾格隆,夏奈尔的空窗期要更加久一点,因此这时候她一反常态,竟然比之前还要主动许多,仿佛要借此抹平积累了许久许久的怨念一般,艾格隆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让“教训”变成笑话。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夏奈尔终于结束了这一次的“尽忠”,两个人都觉得有些筋疲力尽,于是肩并肩地靠在枕头上。
艾格隆瞥了一眼夏奈尔,发现她脸上满是幸福的余韵,比平常还要美上几分,显然已经从刚才的“尽忠”当中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满足。
“夏奈尔,开心了吗?”艾格隆问。
“开心极了……陛下。”夏奈尔抓住艾格隆的手臂,然后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谢谢您原谅我的僭越和任性……”
“别这么说,我也很开心啊。”艾格隆笑着回答,“再说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比普通的主仆要亲密得太多,哪里用得着时时刻刻讲规矩?你是我的家人,不是仆人。”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终究要把握住分寸,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像此刻这样,一起陪伴在您的身边。”夏奈尔小声回答,“我对现状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再也不敢要求太多,所以我不想给您和殿下带来一丁点的麻烦,因为那有可能让您不高兴,更可能损害到我已经拥有的幸福——”
“特蕾莎对你说了什么吗?”艾格隆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连忙问她。
“不,她没说过什么,她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明说呢?但一个好的佣人应该知道分寸,等到需要主母提醒的时候,那已经太晚了。陛下,我对她羡慕极了,不过我不是羡慕她的出身和地位……而是羡慕她能够以您妻子的身份度过余生,更能够为您带来一个个合法的子嗣,为您延续血脉和家系。我不敢要这份荣誉,但也想要有个孩子……如果能不止一个就更好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夏奈尔越说越想入非非,连语气都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艾格隆心里稍稍有些触动——刚才他和夏奈尔都是久旷之躯,所以兴致一来就玩了个天雷地火,完全没有在意过这种事,但要是夏奈尔现在真的怀孕了那可怎么办?
如果特蕾莎没意见,那当然他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可是特蕾莎真的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还没有生出来,身边的夏奈尔就怀孕了吗?这和玩玩就是两回事了。
想想他就有点头大。
“您放心吧……陛下,今天不会有事的,一切都很安全。”仿佛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一样,夏奈尔突然开口安慰了他,“我不会拿您的宠爱去要挟殿下的,因为那只会让我和她的关系无可挽回地陷入到破灭当中,而后就会让您感到痛苦和麻烦……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境。所以,除非殿下自己的点头,否则我绝不会怀孕的。”
说到这里,她又展颜笑了起来,“当然,我相信,终有一天殿下会奖励我的忠诚和体贴的。那时候,我的孩子哪怕不能见光,也一定会得到她的祝福吧……”
看着她满是憧憬的样子,艾格隆也不忍心再说什么打搅她的心情。
夏奈尔虽然和自己亲密无间,但倒是没有宠妃的自觉,知情知趣从不与特蕾莎争锋,相反总是服从她的命令,对她给予了仅次于自己的尊重……从这一点上来说,特蕾莎对她如此容忍也就可以理解了吧。
“会有的,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的,无论是什么。”他又亲吻了一下夏奈尔的额头,对她做出了如下保证。
夏奈尔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温柔的一刻。
许久之后她才重新睁开眼睛,然后温柔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好了陛下,我带您去洗澡吧~”
刚刚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彼此之间都出了不少汗,她不想让艾格隆带着一身自己的气味儿回到特蕾莎公主的身边——有些事情即使心照不宣,也要遵循一定的规则,这样的话她的幸福才能长久地维持下去。
艾格隆当然懂得她的用意,然而他却没有任何下床洗澡的意思,而是仍旧拥抱着已经毫无防备的夏奈尔。
“我……还想再教训教训你。”他附在夏奈尔耳边说。
而他的胸膛之下,有着再明显不过的“证据”。
“……陛下……”夏奈尔颤抖着看着已经恢复了兴致的艾格隆,又像是害怕又像是兴奋。“时间已经挺晚了……”
“呀!”艾格隆没有兴趣再和她多说,只听她发出了一声闷哼的惨叫,一切似乎又循环反复开始了。
……………………
直到深夜时分,艾格隆才结束了这一切,然后在夏奈尔的侍奉之下洗了个澡。
虽然身体非常疲惫,但是他却又感觉到了无比的尽兴,通体舒泰,仿佛四肢百骸当中都充满了那种暖洋洋的神气。
接着,他通过走廊,回到了自己和特蕾莎卧室。
此时特蕾莎已经陷入了睡眠,艾格隆当然不敢弄出声响来打搅她,所以轻手轻脚地又换好了衣物,再掀开杯子躺到了床上。
可惜,即使他已经如此小心,但特蕾莎还是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殿下,招待完伯爵先生了吗?”她带着那种半睡半醒的神气问。
“嗯,已经招待完了,我已经让人带他去休息,明天他就会离开。”艾格隆小声回答,“亲爱的,没事了,你睡吧。”
“夏奈尔已经和他照过面了吗?”但是特蕾莎却好像还想要刨根问底,“她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嗯,他们两个已经打过招呼了,而且表面上非常友好。”艾格隆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回复妻子,“当时你不在场真的可惜了,那可是一出好戏,夏奈尔把那位伯爵哄得团团转,竟然没有露出破绽——伯爵还答应了,以后要做她的好朋友,还要奉送珍贵的礼物来讨好他……哈哈,我都有点期待他在临死前面对夏奈尔时的表情了。”
“夏奈尔,还是挺厉害的呢,待人接物总有一套。”特蕾莎也浅浅地笑了起来,“她总是能够把握好分寸,我想这也是她讨人喜欢的原因吧。”
艾格隆总觉得特蕾莎这是若有所指,再加上他现在确实有点心虚,所以也不敢搭腔,只是讪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她比那些小看她的人强多了,我毫不怀疑在未来她也能够对一切应对自如。”
“我很喜欢她,她虽然聪明但绝不狡猾,总能让人感到放心,从不会耍弄什么阴谋和心机,她对我们两个人都有着明确无误的好意,我都能看得出来,所以我愿意让她当我们的朋友。”特蕾莎又强调了一次,然后又似乎若有所指,“正因为是朋友,所以哪怕她有时候有一些让人为难的想法,我也会尽力去满足的。”
这一次就是如此——虽然特蕾莎没明说,但是艾格隆却能够感受到她真实的意思。
正如夏奈尔所说的那样——对特蕾莎来说,夏奈尔确实无害,甚至不值得去嫉妒,所以她如此大度也情有可原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想要一辈子都陪伴我们,为我们效劳,这诚然值得赞扬和感谢,但有时候想想,她如果就这样孑然一身陪我们过完了这一辈子,那未免确实有些孤单了,所以我想,再过几年,等到我们身边的一切都安好了,就允许她领养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特蕾莎向艾格隆提议。
领养?什么领养?
艾格隆听着心里都要笑出声了,特蕾莎果然是一贯的矜持,总爱把事情说得这么婉转和体面。
不过这也是特蕾莎的可爱之处吧。
过几年,一方面意味着她可以接受,一方面也意味着“现在不行”,不过艾格隆倒是可以接受。
“好啊,我觉得可以,就按你说的办吧。”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我相信夏奈尔知道之后,一定也会对你感激不尽的,像你这样体恤臣仆的人,已经很难得可贵了,她绝不会有什么意见。”
“如果不是为了殿下,我又有必要那样去体恤别人吗?”特蕾莎小声反问。
艾格隆只能讪笑着,无言以对。
好在特蕾莎也不想再跟他争吵,她突然又转开了话题,“殿下,如此体恤我们身边的人,是为了你,而且只是为了你,你应该满意了吧?”
“满意。”艾格隆连忙回答。
“那好,既然伱满意了,那我也放心了……我相信只要你满意,那也不至于还想着要沾花惹草了吧?”特蕾莎再继续问,“请以后不要再和玛丽亚有任何往来了,可以吗?”
提到玛丽亚时候,特蕾莎一反往常的矜持,有一股掩藏不住的憎恶。
想来被玛丽亚当面奚落羞辱的经历,已经铭刻在了她的记忆当中,以至于一提起来就这么大反应——更何况她和苏菲长得还一模一样,更是让她回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艾格隆心里打了个激灵。
他对玛丽亚的执念并不深,要是说单单放弃她一个人倒是确实无所谓,可是玛丽亚事关他“置换苏菲”的计划,这对他来说太过于重要了。
“当然了,她那种脾气,我怎么可能受得了呢?我们眼下天各一方,早就没有来往了。”
接着,他又躺平在床上,盖上了被子,“好了,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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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猛药
“好了,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休息吧~”
艾格隆说完之后,立刻盖上了被子,显然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看到他如此表现,特蕾莎也只好停了下来,不过, 她毕竟与艾格隆相处了这么久,所以轻易地就能够看出丈夫的言不由衷。
她知道他在说谎。
而且她知道他不是现在才说谎,而是已经说谎很久了。
从艾格隆身边人的“秘密渠道”——也就是他的私人秘书莱昂-埃斯波西托那里——她已经得知了,艾格隆之前遇刺的真相:他是在和玛丽亚公主私会的时候,被此刻盯上然后身受重伤的。
而之后,也是玛丽亚带着他一起养伤,让他从垂危当中苏醒了过来, 并且恢复了健康。
她知道这一切,但是她没法摆出来和丈夫争吵。
第一,莱昂是她好不容易才笼络到的人,她需要庇护他,如果跟殿下为这件事争吵,那么以殿下的聪明,他立刻就会猜到身边人走漏了消息,然后就会开始排查,最终会查到莱昂的身上——那时候背叛主人的莱昂,最轻也是扫地出门,一个不小心可能还有杀身之祸。
第二,她能以什么名义争吵呢?从事实角度来看,玛丽亚毕竟是救了殿下,不光是他,对自己也有恩,自己如果拿出这件事来吵的话, 不仅不占理,反而会显得是自己刻薄记仇, 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所以, 她哪怕心里清楚,也不能把事情摆到台面上来争吵,只能眼看着殿下把自己糊弄过去,纵使心里不爽也没办法。
可是在内心当中,她并没有就此揭过的打算,她虽然相比苏菲要谦逊温和许多,但是在骨子里却同样有着皇室公主的心高气傲,眼看着苏菲和玛丽亚姐妹如此欺侮自己,她心里自然充满了气愤和憎恶。
在她并不漫长的一生当中,充满了阳光和温情,她还从没有这样对一个人(不,是两个人)如此憎恶的经历,这种苦涩而又辛辣的感觉,让她心里极其不好受。
虽然不想争吵,但是她也不想就此原谅或者默认——在她心中,夏奈尔是一回事,玛丽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她自己知趣,以后别再凑过来, 那还可以稍微容忍;如果她实在不知好歹,非要不知羞耻地凑上来的话, 那她也只好采取应有的措施了。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玛丽亚安安静静地永远消失而又不牵涉到自己的话, 那就最好了……
艾格隆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正在转动着如此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特蕾莎永远是那样温柔和善良,殊不知那只是特蕾莎其中一面而已,在内心深处她依旧有着那个执拗而且目空一切的灵魂——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那样执着地把婚约变成了现实。
因为疲惫,他很快就陷入到了酣睡当中,而特蕾莎因为怀了孕,遵照医生的建议,她稍稍地往左侧卧着。
因为腹部隆起的缘故,她再也没法和之前一样抱着自己的丈夫一同入眠,不过她仍旧静静地睁着眼睛,看着丈夫那俊美的睡颜。
躺在床上的现在是一家三口了,这就是她的幸福,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守护自己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幸福。
……………………
艾格隆对枕边人的想法和举动一无所知,第二天一大早,他起床之后只感觉神清气爽。
和夏奈尔的一番“大战”,不光是给他泄了欲火,而且似乎把他心头淤积已久的压力也一扫而空。
他打理了一下之后,就告别了妻子,然后一个人来到了办公室当中,而这时候他的秘书莱昂-埃斯波西托已经等候在了这里。
“陛下,早上好。”莱昂立刻向他行礼。
“莱昂,早上好。”艾格隆打了个招呼,“那位泰勒温伯爵怎么样了?”
“在凌晨时分他就已经走了。”莱昂连忙回答,“他似乎很着急,所以没有打算早上问候您之后再走,而是一大早就离开了。我遵照您的吩咐,已经派人护送他,估计明天他就可以离境前去赴任了。”
就理论上来说,艾格隆现在随时可以让他死于“意外”,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夏奈尔不立刻取他性命,所以他也对伯爵没有什么兴趣了。
“好吧,我祝他一路顺风,别在路上死了。他死不死没关系,至少先让我联系上塔列朗再说吧。”艾格隆耸了耸肩,“今天有什么好消息吗?”
“基督山伯爵的信送过来了。”莱昂回答。
“拿给我看看。”艾格隆立刻来了精神。
按照他之前和埃德蒙-唐泰斯的约定,埃德蒙每个月固定时间都会写一份报告给他,详细地描述他这一个月的经历和取得的进展;如果有突发的要紧事的话,就紧急用暗语写一封另外的信件,以十万火急的速度送到他这里。
而今天收到的,是埃德蒙-唐泰斯正常写的月度报告了。
莱昂把报告递给了艾格隆,然后艾格隆取出信纸,仔细地阅读了起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信中,埃德蒙写明了他最近与诺瓦蒂埃侯爵的谈话,写得非常详细,以至于就连维尔福检察官的事情也没有隐瞒。
艾格隆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略微感到惊讶,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在原着当中,等到基督山伯爵回到巴黎之后,诺瓦蒂埃侯爵已经中风瘫痪,只剩下眼睛可以转动了,可是那是1838年——而现在是1828年。
也就是说,诺瓦蒂埃现在还没有瘫痪,依旧是健康之身。既然健康,那他这个铁杆波拿巴分子就不可能不跟特雷维尔侯爵联系,自然也会找到埃德蒙这里。
维尔福检察官的事情,他也没想过要如何处置,不过侯爵既然如此高风亮节,答应埃德蒙三年之后他就可以提出决斗,那艾格隆也不会多加干涉了,在他看来这样处理挺好的。
在原着当中,诺瓦蒂埃侯爵虽然是个阴谋家,但是却有着勇敢而且光明磊落的性格,甚至还以单挑决斗的方式,对伊皮奈男爵弗莱文-奎斯奈尔将军锄奸。
对这种有勇有谋、忠诚胆大又富有政治经验的人,艾格隆自然也相当欣赏,他愿意投奔到自己麾下,简直求之不得。
在信中,埃德蒙-唐泰斯还提到侯爵想要一个议会话事人的位置,艾格隆几乎没有做任何考虑就准备答应这个条件——在创业阶段,封官许愿一定要慷慨,能不能真的实现另说,至少要摆出一副海纳百川有求必应的架势来,这样才能让那些有志之士看到希望。
再说了,诺瓦蒂埃侯爵本来也当得起这样的夸奖。
带着这样的想法,艾格隆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在信中他对埃德蒙的进展大加赞赏,并且鼓励他接下来再接再厉,然后他还特意告诫他,诺瓦蒂埃侯爵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在组织和执行阴谋活动方面有专才,虽然年纪大了但同样值得敬重,让他多听侯爵的建议。
为了讨诺瓦蒂埃侯爵欢心,他还特意以颇为浮夸的言辞,表彰了老人对帝国的忠诚和贡献,然后亲口答应,事成之后一定会奖励忠臣,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任何奖赏。
写完这一切之后,艾格隆将自己的亲笔信交给了莱昂,莱昂自然会拿着它交给使者,带通过原路返回到法国,辗转之后送到埃德蒙的手中。
毫无疑问,在这个距离上,两边传递信息的效率会变得非常低,艾格隆不可能实时掌控巴黎的情况,所以他只能充分放权,设定一个大方向,然后让那边的人自行发挥,不可能事必躬亲什么都指点一二。
好在,埃德蒙和特雷维尔侯爵,都是那种精明强干而又有勇有谋的人,艾格隆相信他们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为艾格隆创造出他想要的局面来。
接着,艾格隆拿着埃德蒙的信,来到了法利亚神父那里。
相比于几天前那个几乎枯竭的惨像,眼下神父的气色要好了不少,不过依旧可以看得出老态龙钟的疲惫。
和往常一样,他在跟自己的秘书们口述文件。
“陛下!”一看到艾格隆到来,他连忙停下了眼前的事情,向少年人致敬。
“神父,埃德蒙送来信了。”艾格隆简短地说明了情况,然后把信递给了神父旁边的秘书。
埃德蒙和神父情同父子,他收到信之后自然也想跟神父报平安;而更重要的是,他还想要从神父这里得到一点建议。
秘书拿起信放到神父的眼前,帮助他看完了这封信,很明显看到埃德蒙一切安好之后,神父也颇为高兴,眼神当中又多了几分神采。
“陛下,看上去埃德蒙颇为顺利。”
“是啊,他没有辜负我们的期待……”艾格隆点了点头,“不过,还有许多困难在等着他,我们只能祝他好运了。”
从艾格隆的神色当中,神父能够看得出他略有忧虑。
神父立刻揣摩起少年人的心思来。
作为艾格隆身边的核心成员以及公国的首相,他也知道泰勒温伯爵昨晚来访的事情,更加知道伯爵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您在担心塔列朗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吗?”他小声问。
“确实有点担心,不过嘛……塔列朗是那种锦上添花的人,他永远只为赢家服务,也就是说,他不会为我冒险赌命,如果我一切顺利,他乐得来帮我;但如果我稍微露出颓势,他也会立刻背弃我,他不值得担心,也不值得寄予任何期待。”艾格隆苦笑着回答,然后话锋一转,“相比于塔列朗,我倒是更加在意奥尔良家族,昨晚我从伯爵的口风当中探听到,奥尔良家族也在试图接触塔列朗亲王——而且肯定不止塔列朗亲王而已。”
艾格隆与波旁王朝是极端对立的两方,那些顺风倒的墙头草姑且不论,两边的核心支持者都有着明确的仇恨,几乎不可能互相转化;然而奥尔良家族就不一样了,这个家族一贯喜欢收买民心,结交各界人士,同样对那些反波旁的人们有着吸引力。
而且,这个家族家资巨万、又是王室的幼支,拥有着广泛的号召力,在这个时间点上,奥尔良家族同样能够成为一个受欢迎的新权力核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原本的历史线上,1830年革命之后站出来收割胜利果实的正是这个家族,而奥尔良公爵(也就是后来的路易-菲利普一世国王),从这一年开始一直统治了法国18年,直到被1848年一场新的革命掀翻为止。
虽然18年看上去不长,但是在那个动荡不安的世纪里面,能够驾驭这个反复无常又暴烈残酷的国家十八年之久,已经算是很难能可贵了。
也就是说,奥尔良公爵此时和他处于一个生态位,也有着同样的目的,并且处于更加便利的地位上。
竞争生态位的对头,比有血仇的对头更令人警惕和讨厌。
更让人烦闷的是,他此时还没有什么手段来打击他们,只能看着他们和自己一样到处拉拢人头,为夺权做准备。
在法利亚神父的询问下,艾格隆将自己心里的忧虑告诉了对方——当然,除了原本历史线上的那些事情之外。
“也就是说,您在打击王室之余,还想要让奥尔良家族也随之受损,以免他们影响到您的大计?”神父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之后才问。
“是的,如果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最好了。”艾格隆点头承认。
“这并不容易。”神父眨了眨眼睛,陷入到思索当中,“虽然王室很讨厌奥尔朗家族,但是他们毕竟也是王室的一部分,而您不一样,您是他们眼中的死敌,最近又严重触怒了国王的神经……当然,我不是说您做错了,我只是说现状是如此。”
“对,现实就是这样。”艾格隆点了点头,“神父,您有什么办法吗?”
“想要分化他们不难,但问题是,我们越是强调奥尔良家族和王室不一样,越是在帮助他们,因为他们本来就想要切割,篡夺王位……”神父沉吟了片刻,然后再突然看向了艾格隆,“陛下,您要不试试猛药?”
“什么猛药?”艾格隆有些疑惑。
“诺瓦蒂埃侯爵说得很对,您哪怕想要当军阀,也要先把自己和人民绑在一起,您既然现在什么都没有,那么不妨宣布把一切都送给人民。”神父的笑容当中带上了一丝诡诈,“您公开发表宣言,宣布您支持共和制,支持无财产限制的普选制,反对世袭的贵族院,支持一切人民做出的决定。然后,您敦请法兰西为自己的前途来进行一次全民的表决,无疑这肯定无法实现,但您可以以此来制造舆论的风潮。我想,奥尔良公爵是绝不会同意这一条的,而这就会让他站在人民的对立面,共和主义者们也会发现他是敌人,不可能跟他合作——既然我们不能去分化奥尔良和波旁,那我们至少应该告诉人民,他们两个是一伙的,都一个样!您才是站在人民那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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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宣言
“您敦请法兰西为自己的前途来进行一次全民的表决……”
艾格隆静静地听着法利亚神父的建议,一言不发。
并不是他觉得神父的提议荒唐或者不可行,而是因为他的建议太贴近于现实,甚至隐隐然与原本历史线上不谋而合。
历史上的拿破仑三世,就特别喜欢以人民的名义来为自己涂脂抹粉,帝国许多重大事件都有公决来决定——当然,他通过巧妙地设计公决的议题和具体的投票时间点, 所以能够自己来决定“公民投票”的走向,并且用所谓的人民授权来为自己的合法性背书。
他这么做,自然也有他的苦衷,和统治法兰西千年之久的卡佩家族相比,波拿巴家族势单力孤,并没有那种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的正统性——卡佩家族的继承人不需要向法国人解释为什么自己能当国王,因为他的祖祖辈辈二十几代人都在当国王, 而波拿巴家族则不然,他们很难让人相信他们天生就能够统治这个国家。
更何况,他们祖上甚至还称不上法国人,而是一群意大利人和岛民。
所以,想要使人信服,那就必须为这个家族的统治披上一层神圣的外衣,过去的统治者会选择宗教,可是在如今的法兰西宗教也不太好使,虽然人人都承认自己是天主教徒但没有几个人真的把宗教当回事。
既然旧的宗教不管用了,那就得试试新兴的“宗教”,也就是启蒙主义兴起之后带来的人民主权论,波拿巴家族承认法兰西的主权不在这个家族身上,而在整个民族身上,而这个家族只是作为首席公民,施展必要的行政权力, 并且指挥军队保卫国民守护国家,这么说起来从理论上倒似乎也说得通。
当然,也许有人会问, “带领民族守护国家的事业凭什么要让你们家族来垄断?”
这个倒简单, 只要确保敢这么问的人说不出话来就行了。
毫无疑问, 所谓的人民主权只是外衣,实质是波拿巴家族借助军队实行的暴力统治,但是想要若能够国家能够顺利运行,“外衣”是必须要有的东西,暴力必须被隐藏在一层又一层美好的面纱下面,而不能张牙舞爪地展现在舞台之上,那只会让观众们喝倒彩。
“您说得很有道理,我会仔细考虑的。”艾格隆点了点头。
看到艾格隆如此反应,法利亚神父倒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这个少年人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接受了他的看法。
就他对陛下的理解,他知道这个少年人虽然外表谦和,但是内心固执骄傲,而且极度自信,这样的人是绝不会愿意任何人来分摊自己的权柄的——在实际上,他也确实在一直努力确保自己对追随者们的绝对统治,哪怕他的堂兄弟们都被他排挤在一边,无法发挥影响力。
所以他怎么可能轻易地承认可以由全民来决定他的去留和归属?
然而陛下就是这么轻松地答应了,可见陛下的政治悟性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许多, 自己没有追随错人——一想到这里,法利亚神父心里也充满了欣慰。
艾格隆并不知道自己在神父心里的形象突然一下子又拔高了一点,他只是按照指引而行。
他反倒暗自佩服法利亚神父居然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就无师自通地领域到了时代的新变化——要知道他都坐牢了十几年,期间都在与世隔绝!
如果没有当初那一场劫难的话,法利亚神父一定会有更大的成就吧?诚然可惜。
两个人都在暗自唏嘘,而法利亚神父率先调整好了情绪,然后主动跟艾格隆解释自己的意图。
“陛下,您放心吧,所有这一切非但不会影响到您的权柄,反而会让您无往不利。人民无处不在,他们处于不同的阶级,接受不同的教育,他们的处境也不一样,所以他们的意见、他们的诉求也注定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说,他们注定是彼此冲突和争吵的。换言之,您不可能讨好所有人,也不需要讨好所有人,您只需要讨好那些要价最小、人数最多的群体,您提倡的一切,让他们也会享有到他们所希望得到的尊重,而借助着他们的支持,您又可以有足够的资源去收买和镇压那些反对您的人。您只要能够成为各个阶层之间的平衡者,那么至少他们会接受您成为共主。我承认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政体,但是这却比法兰西历史上之前的那些政体要好得多,您不必感到有什么愧疚。”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艾格隆点了点头,“神父,您的话和诺瓦蒂埃侯爵的提议不谋而合,你们都看到了现实存在的问题,并且根据现实提出了一个适合于我的方案,可见你们都是深具眼光的人。”
“您过奖了。”神父略微谦逊地笑了起来,“提出建议不重要,您身边有的是聪明人,重要的是下正确决断的勇气和坚定的执行,这才是领导者所必备的素质,而您已经证明了您确实适合这个位置——您比我重要太多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拍了马屁之后,神父又话锋一转,回到了原本的话题,“陛下,我所说的一切,只是您需要采取的措施,而无论什么措施,都必须立足于‘良治’基础之上。如果您能够带领国家走向繁荣,让您的子民安居乐业,那么您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的,所有人都会对您欢呼,哪怕有什么心怀不轨之徒鼓噪也不会有人听;假使您不能带领国家走向繁荣,那么不管您玩弄多少机巧,最终还是会被这个国家善变的人民无情地抛弃。所以您若有一天重返皇座,一定要牢记自己的使命,兢兢业业地为您的家族奠基,这样您才有希望把国家传递给您的下一代。”
虽然神父的话有些难听,不过艾格隆倒是也明白他的意思。
对君王来说治理国家是最重要的标准,施展权术只是为了维护权力,如果权力使用不好,那么被推翻也是理所当然。
艾格隆从来都不相信君权神授这一套鬼把戏,所以比起那些“正统君主”来,反而更能接受这一套说法。
他也相信,借助着对历史大势的了解,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至少能够安安稳稳地在自己这一代人做好工作,至于子孙们以后争气不争气,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接下来,艾格隆继续和法利亚神父促膝长谈,他罕见地摆出了谦逊的架势,少说多听,从法利亚神父这里得到更多有价值的教益,而在他的内心当中,对接下来的棋怎么走,也渐渐地有了腹稿。
“谢谢您,神父,您让我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在对话的最后,艾格隆心悦诚服地对神父说,“和您在一起,我总有一种在触碰理性之光的感觉。”
“陛下,如果我的建议能够对您的事业起到哪怕百分之一的帮助,那也是我毕生莫大的荣幸。”法利亚神父笑着回答,“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您登基的那一天,但是我相信,您一定能够比您之前的那些前任干的都好,带领那个国家走入到前所未有的辉煌时代。”
“但愿如此吧!”艾格隆大笑了起来,“而且我相信您一定能够活着看到的,上帝不会允许您过早地离开我,您就安心看着吧。”
接着,他告别了神父。
回到了住处之后,艾格隆并没有休息,而是来到书房当中,借助着已经被激发起来的热情,亲自拟定了一份文稿——或者说,一份宣言。
写好之后,他又不断地字斟句酌地推敲删改,等到完成这份手稿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凌晨时分了。
这时候,他亢奋的精神才稍稍低落了下来,一股困倦开始让他昏昏欲睡。
他打开了房间的门,而后发现自己的秘书莱昂-埃斯波西托居然就坐在门外的办公桌上,正支着脑袋假寐——看来,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文件,但一直都在等待自己完稿,以便帮助他处理文件。
艾格隆对秘书如此尽责的表现感到非常满意,而这时候,听到开门声的莱昂也惊醒了过来,然后连忙站起身来向艾格隆致敬。“陛下……”
“晚上好,莱昂。”艾格隆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然后,他也不说什么勉励的话,而是直接将自己手中刚刚写好的文稿交给了对方,“正好,把它誊抄三份,然后把手稿直接归档吧。”
“是,陛下。”莱昂接过了手稿,然后借助烛光略微扫了几眼。
紧接着,他的脸色大变,显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他抬头看了几眼艾格隆,却发现陛下神色泰然自若,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他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想要询问艾格隆,为何要写下这样一份宣言。
“我,弗朗索瓦-约瑟夫-夏尔-波拿巴,以自己最诚恳的态度,庄严地向法兰西人民宣告我的心声。
在不久之前,我曾经踏上了法兰西一个美丽富饶的省份,并且亲吻了这片土地,当我站在法兰西的土地上,我的灵魂也在随之共鸣。
这片土地、和其上的人民,是我曾经发誓要守护的,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忘记这份誓言,我愿意用我所有的智力和体魄,用我一生的时间,去帮助它走向繁荣和富强,而不计任何回报,这不仅仅是我的义务,也是我的父亲交予我的神圣使命——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呼唤法兰西之名,我又岂敢有须臾忘记?!
然而非常遗憾,虽然我在我踏足的地方受到人们的热烈欢呼,但是因为一些反动势力的拥护者,我不得不含泪结束我的旅途,依依不舍地告别我的祖国。
使我悲伤的并不是我不能回到祖国的悲惨,而是弥漫在这片国家的愁云惨淡。这个国家的人民正陷于贫穷与纷争的深渊,上层社会腐朽衰颓、争吵不休,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大打出手,却唯独忘记了人民,忘记了供养他们的人!
这是无耻的背叛,也是愚蠢的自高自大,在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家里,人民是绝不会容忍这种无能和反动的,三十年前那些伟大的人民告诉了我们,我们能做到什么,而三十年后,我们必须要证明,我们配得上先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如今,情势危急,整个国家正在面临危机,动乱似乎已经迫在眉睫,然而那些大人物们却依旧歌舞升平,好像没有一个人在乎贫民的哀嚎和痛苦!这种无耻的背叛必须被终结。
决定一切的不是我,而是你们,你们所有人民,我所能够选择的,只是参与到所有人的伟大事业当中,并且见证三十年前那一抹伟大的光辉……我相信我们能够做到。
我不在乎自己的毁誉,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拥有权柄,我只想要看到人民决定自己的前途……所以,我特此声明,我支持在我的祖国出现一场伟大的运动,赶走这些无耻的背叛者和反动家,实现我们曾经有过的共和体制,让人民掌握国家的主权,让一切危机消弭于无形,让公义得以重现世间,让我们走向和平与繁荣的新时代……
我告诉你们,为了收买我的良心,查理十世国王和奥尔良公爵都曾经派使者,偷偷地请求我发表效忠他们的宣言,以此来换取金钱,一笔巨额的补偿!可是我都拒绝了,因为在我心中,唯一值得我效忠的只有法兰西和她人民,他们不配!
所以我恳请你们,至少倾听一下我的呼声,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行动,未来必将握在我的手中……”
莱昂越看越是发抖,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陛下要突然写出一份这样的宣言来。
“陛下……”
“有什么问题吗?莱昂?”艾格隆反问。
“您支持共和?”他似乎难以置信地看着艾格隆。
“我必须说,在此刻我支持。”艾格隆似笑非笑地回答。
“此刻?”莱昂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还想再问,但是艾格隆抬手制止了他,“好了,别再问了,逐字誊抄吧,还有,明天把查理亲王叫过来,我有事要吩咐他——”
下完命令之后,艾格隆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卧室,终于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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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 敬畏
对艾格隆的命令,莱昂当然只有照办,他一边拖着疲惫的身躯誊抄了陛下刚刚拟好的宣言;之后也没有睡觉,而是强撑到了早晨以后,派人前去通知查理亲王,陛下想要召见他。
查理亲王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召见感到很是疑惑,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得到了自己堂弟的重视。
公国建立之后, 他一直都在坐冷板凳,看不到自己被重用的希望。不管是艾格隆自己主政、还是他不在时摄政的特蕾莎,都故意不肯任用他来担任重要岗位,于是他空有亲王的头衔和崇高的地位,却被若有若无地排斥在了公国的核心之外。也从没有人在任何重大事件上来询问他的意见。
他的哥哥也遭遇了类似的待遇,而且相对于他,哥哥路易亲王的脾气更是暴躁了一些,甚至公开和特蕾莎以及公国的一些官员们发生了争吵, 后来甚至还负气离开了约阿尼纳——当然, 他对外的名义是去迎娶大伯父约瑟夫的女儿、也就是前西班牙公主夏洛特-波拿巴去了。
和哥哥不一样,查理亲王的脾气要沉稳许多,他知道如果自己选择出走,那也就意味着公开和陛下唱反调,自己的堂弟虽然貌似虚怀若谷,但是内心同样骄傲固执,是绝对不会容忍这种冒犯的——那也就意味着,政治生命的终结。
所以绝不能因为一时之气就断送自己的前途,尤其是现在还有本钱的情况下。
作为波拿巴家族的成员,尤其是有帮助艾格隆逃离维也纳的大功,所以艾格隆的物质待遇上并没有亏待自己的堂兄,非但没有追究他之前私吞宝石出售款项的责任,还把他列入到了公国最高等级的贵族行列里面,并且在郊外封赐了一座大庄园给他——意思也很明白, 该给的东西我给您,您就安分点吧。
查理亲王也知道,自己一来被堂弟防备,二来因为得罪了特蕾莎, 更是遭到特蕾莎的记恨,所以他反而选择韬光养晦,索性躲在自己的庄园当中,每天宴请宾客权当消遣。
不过,对于这个同样野心勃勃,如今才只有20出头年纪的青年人来说,他心中的权力欲不可能被优厚的物质待遇所冲淡,他表面上装作纵情宴饮和打猎,实际上则是借机来结交各界人士,培植私人关系。同时他还在时时刻刻关注着外界信息,窥探着公国和大陆上的国际形势,寻找自己出头的机会。
他心里也知道,自己的堂弟无论在威望上还是家族正统性上都完全压倒了自己,他不管怎样都不可能自立门户,所以只能潜伏等待时机,看看什么时候风向变化,自己能够得到陛下的重用, 借机来谋取权力。
他却没想到机会来得快。
是自己最近做了什么犯忌讳的事情,陛下要来当面申斥自己了吗?一瞬间他心里都犯了嘀咕。
不过不管怎么说, 陛下的召见都是不可以拒绝的,所以他只能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了自己的庄园,然后来到了艾格隆的住处。
………………
艾格隆迷迷糊糊地从梦乡当中醒了过来,特蕾莎早已经起床了,此时正由夏奈尔搀扶着在外面散步,他看了看窗外,一眼就看到了正慢步走在草地上的两人。
从窗口看去,这两个人有说有笑,丝毫看不出任何芥蒂——正如夏奈尔所说的那样,特蕾莎是不会嫉恨她的。
艾格隆愉快地向她们吹了一声口哨,而她们也立刻转头看向了窗户,艾格隆招了招手,向自己身边最亲密的两位女子打了个招呼。
如此轻佻的举止并不像个君王,但考虑到他的年纪,又有什么可苛责的呢?
带着愉快的心情,艾格隆草草地洗漱了一番,然后找到了自己的秘书莱昂。
“查理亲王叫过来了没有?”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他已经等了您差不多两个小时了。”莱昂连忙回答。
为了不耽误艾格隆的事,他一大早就派人通知了查理亲王,但是等到亲王赶过来的时候陛下还在睡觉,他也不敢打搅陛下宝贵的睡眠,所以只好委屈亲王让他在会客室等着了。
对莱昂来说,他忠于的是陛下个人,而不是整个波拿巴家族,他自己当然分得清楚轻重。
“很好。”让堂兄等候了那么久,艾格隆并不对此感到内疚,他只是点了点头,“那带我过去吧。”
很快,莱昂带着艾格隆来到了会客室,而已经等得已经百无聊赖的查理亲王,在看到了艾格隆之后,连忙把表情变得严肃端正,然后站起身来对艾格隆行礼致敬。
“早上好,我的堂兄。”艾格隆亲切地跟他打了招呼,“让您等候了这么久真是过意不去,抱歉,我昨晚睡得实在太晚了……”
“陛下,请千万不要这么说,我等候您是应该的,您宝贵的睡眠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查理亲王连忙回答。
他心里当然很不高兴,只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既然奉堂弟为主,那就只能接受对方给予的任何对待,可不敢表现出对抗情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做了个手势,请亲王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我昨晚熬夜,并不是因为纵情娱乐忘记了时间,而是在做一件重要的事情——”艾格隆解释了一下原因,他并不打算卖关子,“准确来说,我准备了一份宣言,对法兰西人民的公开宣言。”
“嗯?”一听到这个,查理亲王顿时就来了兴趣。
这样的文件,稍微一想就知道多么重要,这代表着波拿巴家族对外的政策宣示——而且这还是第一份!
而堂弟特意把自己叫过来商量,那也就意味着在他心目中,自己也有资格对此发言了吗?
查理亲王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所以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您……您打算发表什么内容呢?”总算他还有几分机智,所以勉强镇定了下来。
“您看看就知道了。”艾格隆随手拿起了桌子上被莱昂誊抄好的一份宣言书,然后递给了自己的堂兄。
查理亲王满怀紧张地拿起了这几页纸,然后仔细地阅读着上面工整的笔迹。
他的表情越来越疑惑,最终变成了震惊。
“陛下,您要公开拥戴共和?”他惊讶地抬起头来问艾格隆。
“是的,我写得非常清晰了。”艾格隆点了点头,干脆地承认了。
“可是您不想当皇帝了吗?”查理亲王追问。
他只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堂弟是绝对不会放弃自己那个梦想的——甚至可以说,这位堂弟本来就是为了当皇帝而被制造出来的,他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生存的意义?
“怎么,在共和国里当皇帝又有什么稀奇的吗?”
艾格隆饶有兴致的反问。
对这位堂兄问这个问题,特别有意思,甚至似乎有点像是个冷幽默了。
只是查理亲王却感受不到堂弟那种恶趣味的冷幽默,他只是觉得大脑有些混乱。
不过,在内心深处,他同样有着身为政治家的敏锐天赋,于是在这一团乱麻当中,他在极短的时间内稍稍地理解了事态,并且试图猜测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您这是在以退为进?”很快,他稍微理清了头绪,然后试探着问艾格隆。“您认为暂时拥戴共和制可以团结那些反对势力,一同对抗伪王……”
“一部分是这样的。”艾格隆点了点头。
那就意味着还有另外一部分考虑。
查理亲王按照这个头绪,又重新思考了一遍。
然后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陛下在文章的后半段同时痛骂了波旁王室和奥尔良公爵,指责他们卑鄙地试图收买自己,而且把他们都绑在一起,当做人民的敌人,国家混乱的罪魁祸首。
“您在提防奥尔良家族?”他得出了结论,然后再问。
艾格隆对自己的堂兄如此表现并不感到惊讶,事实上历史早就已经证明了他确实有这样的天赋。
所以他一直心里对这位堂兄有所忌惮,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限制他,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行的话,那么眼下这位堂兄就是最有资格接过自己大旗的人物——而且从历史上看,他至少干得还不错。
不过眼下是用人之际,不管怎么说,达成复国是最重要的,为此必须人尽其才,哪怕再怎么防备查理亲王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就去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压自己的帮手,只会因小失大。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艾格隆点头承认了对方的猜测,“就我看来,伪王固然可恨,但是奥尔良公爵也是需要提防的对手。他们一直都野心勃勃想要篡夺主支的家业,而且为此已经准备了很多年。我们在法兰西可以收买重要人物,他们也可以收买,而且会比我们更方便地收买他们!为此,我已经苦恼了很久,最终我得出结论,我们不光要走上层路线,而且还要问信于民,用人民的名义来给我们增光添彩,然后用这份光彩去直面这两个王室家族——他们究竟有什么资格代表人民?他们又有什么理由继续骑在人民头上?只要我们能够在法兰西人民当中激起这样的疑问,那么我想,他们就会面对极大的压力。”
艾格隆没有把泰勒温伯爵拜访、塔列朗亲王示好等等情报告诉给查理亲王,只是笼统地表示奥尔良公爵的动向,不过即使如此,查理亲王仍旧很快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仔细思索一番之后,查理亲王终于对堂弟的想法豁然开朗了。
“妙哉!您把他们两边都绑在一起,然后让他们去解释自己是不是人民的敌人,那就意味着无论他们中的哪一边,都要在您掀起的讨论当中失分。您呼吁以全民公决来决定国家的未来,而他们两边谁都不敢施行,所以您只是抬出了一个幌子,而这个幌子就足够揭穿他们两边不过是一路货色的事实!这样的话,您可以让奥尔良公爵也随之失去民心。”
“一份宣言并不足以达成您所说的效果,不过这确实是我希望努力的方向。”艾格隆承认了自己的想法,“奥尔良公爵是一个鬼鬼祟祟的阴谋家,三十年前他父亲是这样,三十年后他还是这样,对这样的阴谋家,我们只跟他们玩同样的阴谋是很难战胜他们的,因为他们在法国而我们在外面,他们有足够的空间去折冲樽俎——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设置议题,去抢占舆论,相比于他们,我们更加豁得出去,因为我们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们什么都舍得给,想要什么先给了再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对!说得太对了!”查理连连点头,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
这下真的不是装出来的,因为他仔细思索之后,对堂弟这些考虑真心的认同了,他甚至一瞬间觉得,自己犹如被醍醐灌顶。
各种想法纷至沓来,但是最主要的是警惕——自己这位堂弟实在太厉害了,在他面前无论如何都要小心。
他也知道,对于自己的这位堂弟,质疑他是没有用的,反对他也肯定是自取灭亡,只能遵照他的命令而行,等到以后积蓄了足够的本钱之后才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陛下,您需要我做什么呢?”他索性把话挑明了。
“最近我看您着实有点闲。”艾格隆笑着回答,“您整天纵情享乐,都快成为人们眼中的浪荡亲王了。”
我整天宴饮和打猎那还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查理亲王满怀怨气地心想。只是他当然不敢把这种怨气表露出来,只能展露出一副老实挨着训斥的姿态。“对不起,我可能最近是有点自满,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
“所以,我想要对您委以重任——”艾格隆也不再绕弯,直接进入了主题,“我的堂兄,您想念自己的母亲吗?”
这个突兀的问题,让查理亲王又是一愣。
不过他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含义。“您要派我去瑞士?”
“是的,瑞士。”艾格隆点了点头,“您去那里,一方面替我带去对奥棠丝王后的问候,一方面我希望您在那里为我先做一些准备,过阵子我和特蕾莎一起过来。”
查理亲王很快就理解艾格隆的意思——约阿尼纳离法兰西太远了,消息传递不灵,一旦法国国内生变,陛下哪怕想要有所动作,时间上都来不及,所以他想要留在离法国国境很近的地方。
而瑞士就相当理想——那里有大片的山区,有足够的地方藏身,而且还有奥棠丝王后在。
原本他就不敢违抗艾格隆的命令,更何况此时他对艾格隆既敬且畏,更是如此了。所以他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下来。
“陛下,谢谢您对我寄托信任,我一定为您办妥!”
在俯首致敬的同时,他的心里同样燃起了熊熊烈火,自己的堂弟终于还是认可了自己的才能,给了自己证明能力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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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章 喜讯
“陛下,谢谢您对我寄托信任,我一定为您办妥!”
眼见自己又得到了“重用”,此时查理亲王对自己的堂弟看得顺眼了不少,曾经的心灰意冷也逐渐被慷慨激昂所取代。
他心里清楚,对自己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得到堂弟的信任,以此来巩固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并且在整个组织当中夺回应有的影响力。
纵使对堂弟有万般不满,但是眼下他跟堂弟还是捆绑在一起的,只有波拿巴家族重新复辟帝国,自己这个“亲王”的头衔才有意义,否则只是个笑话而已。
所以他自然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以万分的努力来珍惜这次得到的机会。
而这也是艾格隆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现在吊着一根胡萝卜,吸引自己的堂兄努力干活,但是他并不打算真正地把对方纳入到自己的核心圈子里面——一来,这位堂兄早已经被历史证明过于野心勃勃而且诡计多端;二来,他也不想重蹈拿破仑皇帝的覆辙,被一帮家族成员拖累。
他也清楚,堂兄一定对现状愤愤不平,想要找出头的机会,现在让他去瑞士,既可以让他有事做,也能够让他无法在自己身边人那里施展阴谋。
等到大势已定之后,他自然有办法来处置自己的亲族们——反正到时候他们也不敢说个不字。
“请您替我捎带一份礼物给奥棠丝王后吧。”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重新开口了,“在出逃瑞士时,我不仅承蒙了她的收留和照顾,而且还得到了她的金钱资助,这对我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考虑到她的财物状况也比较窘迫,这份慷慨就更加显得珍贵了……我是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份恩情的。”
艾格隆这也是真心话,虽然他只是在逃出奥地利之后,才同奥棠丝王后见过几面,但是王后的无私帮助却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是,奥棠丝王后已经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再也不会威胁到他的权威了,他自然可以用最好的态度来对待她。
说完之后,艾格隆让莱昂拿过了一个匣子,然后递给了查理亲王。
“这里面有几块珠宝,其价值足以抵偿她当时借给我的投资;而且匣子里还有欧仁亲王的一些晚年的书信和文稿,我之前访问巴伐利亚的时候,顺便拜访了亲王的遗孀,然后从她那里拿到了这些东西,我相信王后一定会想要看到这些的,可以留作纪念。”
查理亲王也深以为然。
在父母分居之后,他是跟着母亲长大的,所以他对自己的母亲也感情很深——对于他这样性格的人来说,极少有人会得到他真正无保留的敬爱。
他也知道,对母亲来说,之前的一切荣华富贵都已经是过眼云烟,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家人还值得她牵挂,而欧仁亲王作为她的亲哥哥,自然也是她最牵挂的人之一了。
他清楚地记得,在收到了亲王的死讯之后,母亲曾经好几天以泪洗面,哀叹自己都没办法去见哥哥临终一面——这个落魄王后在隐居瑞士之后早已经被世人遗忘,自然也没有资格再踏入到巴伐利亚王国的宫廷当中。
所以,陛下给的珠宝她可能无所谓,但是能够收到哥哥的遗物,她一定会非常开心。
在另一方面,他心里又觉得,母亲这么得到陛下尊敬总是好事——说句难听的,万一以后自己哪天触怒了陛下,让母亲出面求情的话至少可以缓和一下局面,相当于多了一个护身符。
陛下对叔叔和堂兄弟们都很嫌忌,但是对一个毫无威胁的奥棠丝王后肯定态度会好很多。
凡此种种,在顷刻间都涌上了他的心头,但是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匣子。
“陛下,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份礼物完完整整原封不动地送到我的母亲手中,而且我敢肯定,她肯定会非常感谢您送出的礼物!”
“嗯,我也希望如此。您自己决定出发的日子吧,不过我希望越快越好,祝您一路顺风。”艾格隆淡然点了点头。
接着,他意有所指地,“我的堂兄,我们都是一家人,彼此应该和睦相处。只有我们整个家族都团结在一起并且齐心协力,我们的家族才能够找回昔日的光辉,您以及家族的每一个成员都是我无法割舍的亲人,也是我必须信任和优待的人,我殷切地希望您能够拿出我期待的表现,与我携手前行,未来我还会继续仰赖您的,还请多多努力。”
经过了这一年多的相处之后,查理亲王对艾格隆这些话已经一个字都不相信了,但是在场面上他又不可能表现出怀疑或者冷淡,所以他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连连向艾格隆表示忠诚和感激。
他也知道,艾格隆这番话实际上是在暗示他可以告退了,所以在说完之后,主动向陛下行礼离开。
来的时候他心里忐忑不安,但是走的时候他心情一片大好,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他感觉自己如同被放飞的笼中之鸟,终于离开了狭小的约阿尼纳一隅,广阔的天地又有自己驰骋的空间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他离开之后,艾格隆重新返回到了自己的书房,而这时候,特蕾莎也已经结束了和夏奈尔的晨间散步,回到了宅邸当中,然后她径直地来到了艾格隆的书房。
“殿下!”她对艾格隆打了个招呼,“您要派您的堂兄出去了吗?”
一提到这位堂兄,特蕾莎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厌恶。
如同那些从小就被周围的人宠到大的人一样,特蕾莎也有着一颗顽强的报复心,只是她性格比较大度,所以平常的小事以及一些轻微的冒犯她都不会去计较,但是查理亲王却几次都触犯到了她的禁区,让她怒不可遏。
这种厌恶感,让她刻意地针对了他,而且估计以后很多年里,这位亲王都不可能得到她的宽恕了。
艾格隆对查理亲王的安排,自然不可能瞒过身边的妻子,而且他本来也没想过要隐瞒,所以他干脆地点了点头,“是的,他过几天就会出发去瑞士了。”
“那是您离开奥地利之后的第一站呢……”一提到那些往事,特蕾莎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她在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抱着“如果殿下没有离开,我们两个一起留在乡间过上不受任何人打搅的生活该多好”的想法。
不过她很快又抛开了过去的阴霾,回到了现实当中,“其实我也想过去看看,尤其是想要拜访一下奥棠丝王后——我对她传奇般的人生感到非常有趣,想要结识她,听听她讲述过去的故事呢,想必那会是非常愉快的经历。”
“可是你怀孕了,去那儿太不方便。”艾格隆表示反对。
“可是我也不会一直怀孕的呀?”特蕾莎笑着反驳了他,“等我生下来之后和你一起过去不就行了?”
艾格隆愣了一下。
他现在派查理亲王去打头阵,等到他自己过去的话应该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如果算时间的话,应该是特蕾莎刚刚生育之后,那么她想要跟着过去也不算太离谱。
“如果我们都走了,那公国这边怎么办?”艾格隆迟疑地问。
“交给我们信任的人来处理不就好了?”特蕾莎还是不以为然,“殿下,事到如今希腊已经有了国王,形势也稳定了下来,土耳其人也无力再发动战争,外部环境又有什么压力可言呢?我们接下来的时间里把公国内部理顺,然后设立起应有的制度就好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艾格隆想想觉得好像也很有道理。
“再说了,我们本来就要一起去法国的,难道非得留给人在这边不成吗?”眼见艾格隆动摇了,特蕾莎继续说了下去,“你既然打算从瑞士一路向巴黎狂奔,但我们夫妇两个一起行动岂不是更让人感到合适吗?”
和特蕾莎一起乘坐马车向巴黎进军……艾格隆自己想象了那个画面,然后禁不住笑了出来。
“好吧……特蕾莎,我亲爱的,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们就这么办。”他亲吻了一下特蕾莎的脸颊,温情地答应了她的提议。
而特蕾莎也笑意盈盈,连眉毛都弯了起来。
在不经意间,她的手轻轻地抚摸到了自己的肚子上,“我们把这个小家伙也一起带上。想当皇帝,不从小吃点苦头可不行……”
……………………
正当艾格隆夫妇在约阿尼纳公国为了接下来的行动商议之时,远在巴黎的埃德蒙-唐泰斯,也在为了自己的使命而殚精竭虑。
相对于身处安全地带可以从容不迫的主人,他的处境要危险许多,他必须一边随时警惕着身边任何可疑的风吹草动,一边联络波拿巴家族的追随者和潜在支持者,以便扩张自己党派的势力,为做接下来的大业准备。
对他来说这绝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好在特雷维尔侯爵和诺瓦蒂埃侯爵等人,都是又有能力又有威望的精英分子,他们不光可以给他出谋划策,而且自己也有非凡的行动能力和政治热情,他们也在分头行动,到处拉拢支持者。
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会偷偷地在埃德蒙-唐泰斯的宅邸当中私会,彼此汇报各自最近的进展,并且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在两位侯爵的帮助下,埃德蒙-唐泰斯开列了几份名单,一份是已经明确效忠陛下的人,并且上面备注了他们的名字、履历和开出的价码;另外则是有支持波拿巴家族的倾向但需要争取的重要人士。
每次见面,他们都在这些名单上写写划划,确定哪些是成功争取的,哪些是被判定为无法争取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埃德蒙-唐泰斯掌握的名单越来越长,他竟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对陛下来说,这是在积累必要的追随者,对他来说,这又何尝不是在积累权力和威望?
如果他能够活到陛下来到巴黎的那一天,那想必到时候他也会成为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对权力,埃德蒙并没有那么渴望,但是若能够有权力在手,谁又会把它推开呢?
当然,取得的进展并没有让埃德蒙飘飘然,他依旧保持着冷静,每次和两位侯爵密会,他都放在密室并且确保没有任何人可以接近,对那些重要的资料和名单,他都放在一个藏在隐秘角落的柜子当中,而且柜子旁边堆满了易燃物品,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和他身边那位特雷维尔侯爵派来的仆人就会立刻把整个柜子都烧掉,以免造成灾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同时,在表面上,埃德蒙还以自己的新身份参加了社交活动,逛剧院和沙龙,不过极少发表个人意见,只是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对巴黎一切都很有兴趣的外国贵族”这样一个身份。
犹如他表现得花钱慷慨大方,所以巴黎也热情地对他张开了怀抱,他在不知不觉当中,也成为了社交界的一员——一个可以出入高端场所但没有什么人注意也没有什么人在意的存在。
对埃德蒙来说,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当然,这其中也多亏了爱丽丝和艾格妮丝两姐妹的帮忙。
也许是因为姐姐的叮嘱,也许是对自己之前的“失误”心里有所亏欠的缘故,艾格妮丝对埃德蒙相当客气,不光尽自己所能地为艾格隆提供介绍和建议,而且在自己参加什么公共活动的时候,还会让人给他送上一张请柬,以此来抬高他的社会地位。
为了避嫌,埃德蒙-唐泰斯刻意地没有和艾格妮丝公开交流,不过他也对艾格妮丝在社交场上的人望大开了眼界。
他注意到艾格妮丝非常受那些年轻小伙们的尊重和追捧,只是没有人胆敢对她出言不逊或者调笑——也许之前有人试过,但是都得到了惨烈的结果吧……埃德蒙能够想象得到艾格妮丝得到的这种对待,是多少惨剧换来的。
这一天,艾格妮丝又来拜访了埃德蒙。
不过这一次,她给了埃德蒙一个意外的消息。
“什么?比昂卡老师就要来巴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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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情人
听到比昂卡即将来到巴黎的消息,埃德蒙-唐泰斯又惊又喜。
这段时间他虽然忙碌且充实,但是他可没有一刻忘记过陛下交办给的另外一项重要任务——找到比昂卡的踪迹。
因为了解到了爱丽丝的过去,所以他对如何处置比昂卡有些纠结,但无论如何,比昂卡必须接受陛下的惩罚。
看到他满面喜色的样子,艾格妮丝理解错了原因,她以为埃德蒙在为自己能够见到这位传奇人物而惊喜。
“伯爵先生,我已经将您的事情转告给她了,等她来巴黎的时候我会带您过去见她的——只是我现在不知道她对您抱持何种态度,所以我没法保证她会对您客气哦~”她提醒了一句。
“没关系的,我只要能够见到她就已经很满足了,这肯定是我毕生最荣幸的时刻之一。”埃德蒙连忙回答。
“诶嘿~看来您这段时间还是挺有进步的嘛,越来越会说话了,活脱脱像个社交场上的常客。”艾格妮丝禁不住大笑了起来,“不过我再提醒您一下,我的老师性格比较古怪,她并不喜欢别人对她阿谀奉承,只喜欢那种刚健朴实的性格,您要是在她面前油腔滑调,搞不好说不了三句话就会挨骂甚至挨打了……”
“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埃德蒙连忙点了点头,“有才能的人都会有点个性,这也挺正常,谢谢您提醒我,我到时候会把握好分寸的。”
略过这个话题之后,艾格妮丝又和埃德蒙聊了一会儿天,不过他们两个都心照不宣,艾格妮丝从来不问他的“事业”上的进展,埃德蒙也不会透露一个字,艾格妮丝用这种方式来保持着自己在政治上的“清白”,免得和自己的家庭有立场上的冲突。
不过在埃德蒙看来,这不过也只是一种自欺欺人而已,艾格妮丝那么尊敬爱丽丝夫人,之前还曾经因为她的请求跑去了几千里之遥的希腊,又怎么可能在姐姐落难的时候袖手旁观?所以,连他也看得出来,只要利用爱丽丝夫人,就不愁艾格妮丝不站在自己这边。
他默然注视着艾格妮丝的一颦一笑,今天的艾格妮丝可谓是盛装打扮,她穿着蕾丝领衣身,以及淡黄色的丝绸连衣裙,饰有天鹅绒缎带和短流苏,裙内因为有裙撑,所以更显得蓬松典雅;在裙摆飘扬之间,更是同时兼具了昂然的英气与少女的妩媚,那种独特的魅力,让任何人看了都不禁印象深刻。
她真漂亮,难怪陛下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埃德蒙心想。
“您今天这样盛装打扮,是有什么活动吗?”他顺口问。
听到埃德蒙这个问题,艾格妮丝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原本尖锐的眼神也变得躲躲闪闪了起来。
“啊,您看出来了呀?”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爸爸想要今天晚上带我去王宫参加贝里公爵夫人举办的舞会,他说这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所以希望我要为他挣点脸面,既然爸爸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好按照他的意思来办咯……”
贝里公爵夫人,是波旁两西西里王国分支的玛丽-卡洛琳公主,1798年生人,在1816年波旁王室复辟回到法国之后,她同查理十世国王的次子、贝里公爵查理-费迪南-德-波旁结了婚。
1820年,这位公爵被刺杀,于是她就成为了公爵的遗孀,同时因为王太子结婚后一直没有子嗣,所以在1820年公爵被刺杀时她生下的尚博尔伯爵亨利-德-波旁就成为了查理十世国王唯一的孙子,也就是波旁家族下一代的独苗(在历史上,他也成为了波旁家族的王位觊觎者亨利五世)。
所谓母以子贵,身为尚博尔伯爵的母亲,她在宫廷当中拥有超然的地位。
年纪轻轻就过着守寡生活的她,偶尔会举办大型宴会来招待各界人士,以此来为自己解闷。
因为国王和王太子夫妇都是比较沉闷的性格,所以贝里公爵夫人的聚会反倒成为了宫廷生活中少有的亮色,并且在隐隐然当中成为了上流社会的女士们争奇斗艳的最高舞台。
来到了巴黎这么久,埃德蒙-唐泰斯自然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所以也非常理解艾格妮丝的心态。
“那我祝您在这个战场上一帆风顺,成为最耀眼的明星。”他顺口恭维了对方,“我相信您这样打扮之后,只要正常人,一定会惊叹于您的魅力的——”
说着说着,他脸色陡然一变。
糟了糕!
他突然想到,艾格妮丝的父亲强令女儿这样盛装打扮去出席宫廷盛会,恐怕也不只是想要让女儿“艳压群芳”吧?
考虑到艾格妮丝现在的年纪,哪怕他再怎么钟爱女儿,也到了要考虑她的终身大事的时候了,所以他才会让女儿尽量在宫廷那些场合亮相,来得到上流社会的认可,并且从中挑选出足够配得上女儿的人。
虽然这可能有点想多了,但是设身处地去换位思考的话,埃德蒙觉得这倒可能是真相……
而他无法接受这个真相,不,不是他接受不接受,他没有这个资格,而是陛下一定不会接受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要是他听到了艾格妮丝的父亲准备为女儿择婿的消息,怕是会气得发疯吧……
等等,即使如此,那也是艾格妮丝自己的事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有什么资格多嘴呢?
她也有她的自己,没有义务去为了迎合陛下而牺牲自己。
一想到这里,埃德蒙就释然了——
虽然他也觉得陛下和艾格妮丝小姐极为般配,可是在陛下已经结婚的情况下,如果艾格妮丝小姐做出另外的选择,他也觉得很合理,至少他没有理由去干涉。
“您怎么了,伯爵?”艾格妮丝看到埃德蒙神色不太对劲,于是询问他。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别的事情而已——”埃德蒙勉强地恢复了精神,然后摇了摇头,“艾格妮丝小姐,我衷心祝您愉快度过今晚,大放异彩。”
他已经放下了刚才那个荒唐无稽的念头,艾格妮丝小姐的终身大事,不是他的工作范围。
最好的情况自然是艾格妮丝小姐并未得到心仪的对象,但如果她得到了,他也只会选择祝福。
“嗯,谢谢!您放心吧,我老师那边一有消息我就带您过去!”艾格妮丝稍微屈膝,向埃德蒙行礼告别,然后离开了。
……………………
正当埃德蒙-唐泰斯为艾格妮丝接下来的盛会而感到吃惊的时候,埃德加-德-特雷维尔也正在为自己小姨子而感到忧心忡忡。
他们两个人担心的理由也差不多——埃德加生怕艾格妮丝被哪家的贵胄公子给看上了,然后她又沦陷于花花公子们的热情攻势之下,以至于坏了他和父亲的谋算。
和埃德蒙不同的是,他可不打算尊重艾格妮丝个人的想法。
“亲爱的,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闷闷不乐?”
就在他皱眉苦思的时候,旁边响起了一声轻柔的呼唤。
这样称呼他的人,不是他的夫人爱丽丝,而是另外一位贵妇人。
相比起爱丽丝来,她的年纪要大了几岁,不过依旧风采照人。
她长着一张鹅蛋脸,因为保养甚好,所以脸色白皙红润,犹如是涂上了一层奶油一样,涂了口红的嘴唇则显得娇艳鲜嫩,犹如是蛋糕上的樱桃;她栗色的长发微微卷起,而身上半遮半露的纱裙,更是遮掩不住旖旎风光。
也许是因为地位更高、平常饱受周围人们奉承的缘故,她更显得雍容,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种从容的贵气。
她自然就是埃德加的情妇卡迪央王妃了。
此时他们正在多梅尼勒大街一幢不起眼的居民楼的楼顶套房当中。
这个地方离埃德加平常出入的俱乐部很近,每次他来和王妃幽会,都是打着参加俱乐部的名义;而这套房间,也被布置的富丽堂皇,成为了两个人名副其实的爱巢——当然,所有费用都是王妃自掏腰包。
他总是同公爵夫人很巧妙地聚在一起,然后在这间舒适的香闺里缠绵一段时间,王妃的贴身女仆则守在外面充当卫兵,绝没有任何人打搅他们。
不过,最近一年以来,这个爱巢多了一位常驻的房客——
就在他们卧室旁边的小房间里面,放着一个婴儿床,他们两个人的私生子,此时就静静地躺在其中沉睡着。
因为刚刚一起做过剧烈运动,所以房间当中还弥散着一股荷尔蒙的气味,埃德加也感觉相当疲倦。
不过,他仍旧勉强打起了精神,以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情人。
“亲爱的,你今晚是要去参加什么活动吗?我看你盛装打扮了。”
“是啊,我今晚要去王宫参加贝里公爵夫人的舞会。”卡迪央王妃浅笑着回答,“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临时让夫人给你也发一张请柬。”
王妃这可不是随口开玩笑,她身份高贵,而且和贝里公爵夫人还是密友,如果想要让夫人临时邀请埃德加,自然可以轻松办到。
“不,我不去!”埃德加一反常态,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需要王家的恩宠。”
埃德加不想跟王妃参加公开活动,主要原因是害怕惹出什么风言风语,让老丈人一家知道——老丈人诺德里恩公爵知道可能无所谓,艾格妮丝恐怕是真的不会放过他的。
于是他总是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坚决表示自己虽然对政治没有兴趣,但是他不可能违背父亲的教导对国王低头,尤其是在国王还打压了父亲的情况下。
他还刻意甜言蜜语,表示自己是真心喜爱王妃,并不想要借机讨取任何荣华富贵,以免玷污两个人之间的爱情。
他这么“坚定又真挚”的表态,不禁没有让卡迪央王妃生气,反倒让她满心感动,心想自己总算没有所托非人,而是一个有骨气、连王家都不放在眼里的男子汉。
“那你在发愁什么呢?”王妃柔声问,生怕让情人不高兴。
“嗯,我也没有发愁,只是在烦心一件小事。”埃德加眼见时机已到,终于揭开了正题,“艾格妮丝好像也是这次舞会的客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妮丝……?”王妃皱了皱眉头,一时没想起来她到底是何许人也。
片刻之后她倒是有了点印象,“你是指爱丽丝的妹妹吗?”
提到爱丽丝的时候,王妃态度非常平淡,虽然爱丽丝是情人的妻子,但是她本来就不可能和埃德加结婚,所以她对爱丽丝也没有什么嫉妒心理——说到底,他们的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是啊,就是她。”埃德加点了点头。
“她参加舞会又有什么问题吗?”王妃还是有些迷惑不解,“算算年纪的话,她也该在社交界里出风头了吧……而且我听说她长得也挺漂亮,这次能够在贝里公爵夫人那里亮相,不是挺好吗?”
“问题就在这里啊……”埃德加长叹了一口气,“亲爱的,不瞒你说,我有个好朋友,他见了艾格妮丝之后惊为天人,完全被她给迷住了。可是他因为身份的关系,没办法参加这种舞会,他深怕艾格妮丝在那里被哪家公子哥儿给勾了魂儿,所以跟我诉苦,你说我能怎么办呢?哎……”
王妃静静地听着,一直看着埃德加的脸。
接着,她突然冷不丁地问,“你说得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咳……”埃德加差点被呛到了,然后连忙否认,“你别乱说,她是爱丽丝的妹妹,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来?再说了,那个小妞脾气暴躁,哪像你这样端庄呢?我只喜欢你这样的性格……”
“哈哈哈哈……”看到埃德加急忙否认的样子,王妃禁不住开怀大笑,她也相信情人说的是真话。“好吧,我明白了,你的那位朋友不想让艾格妮丝太出风头,结果招惹上那帮狂蜂浪蝶是吧?”
“你有什么办法吗?”埃德加眼巴巴地问。
“办法当然也有。”卡迪央王妃也没有跟情人卖关子,“贝里公爵夫人是舞会的主办人,又是如此高贵的地位,她如果对艾格妮丝表现出冷淡的话,那我想,哪怕有什么公子哥儿想要试试,也会掂量一下后果吧。”
“那……你能说动她吗?”埃德加顿时来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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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真情流露
“那……你能说动她吗?”一听到情人有办法,埃德加也来了精神。
他知道,自己认识的人里面,能够从中作梗的,也只有卡迪央王妃了。
“我以前在有些场合见过艾格妮丝小姐,不过毕竟她只是个黄毛丫头罢了,而且也不怎么喜欢跟人打交道,所以我对她并没有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卡迪央王妃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到了另外一个方面,“我听说她身手不凡?”
“是啊,那是相当厉害,巴黎的那些公子哥儿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埃德加回答,“爱丽丝对此感到很骄傲,不过嘛……我倒是觉得这样就不可爱了,我还是喜欢像你这样端庄温婉的女子。”
被埃德加夸奖了之后,卡迪央王妃露出了笑容,“又漂亮身手又好,哎呀这不是很讨人喜欢吗?难怪你的那个朋友对她这么着迷……”
埃德加只能唯唯应是。
“那这就好办了。”王妃突然说。
“嗯?为什么?”埃德加没搞懂其中的逻辑。
“我亲爱的朋友,你不是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了吗?怎么一下子就想不明白呢?”王妃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埃德加的脸,“正因为她这么好,所以才会不讨女人的喜欢,不是吗?贝里公爵夫人是要当自己舞会的明星,所有的客人都是来追捧她的,她又怎么可能喜欢被抢过风头呢?只要略施小计,就能让如此耀眼的艾格妮丝小姐瞬间被她嫉妒上……”
埃德加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接着,卡迪央王妃又放低了音量,“况且,在参加舞会的年轻人里面,还有夫人所中意的小甜心,年轻人毕竟年少气盛,只要稍微施展一下,就能够让他们去和艾格妮丝发生点冲突——说不定本来就有被艾格妮丝教训过的人呢!到时候,既会让夫人觉得艾格妮丝不知道礼数,又会觉得艾格妮丝无形中抢走了她的风头……想必她不可能对此感到心平气和吧?”
埃德加咽了一口唾沫,心里也顿时有点不寒而栗。
这些贵妇人啊,在如此柔媚的表皮下,隐藏着的是一个个何等狞恶的灵魂!就连埃德加自己也有点自愧不如的感觉了。
她们看上去一个个貌美如花、举止端庄,但是暗地里在谈笑之中就能够轻易制造计谋,无形当中就让艾格妮丝落入到陷阱当中。
毫无疑问,如果王妃真的成功的话,那么在不动声色之间,艾格妮丝就会招致贝里公爵夫人的厌恶,也就是说,在宫廷当中会受到排挤——对她一家人来说,这可是惨痛的打击。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手段,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天知道有多少人在谈笑间就沦为了这些贵妇们的牺牲品,甚至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
正因为从小就近距离这些名门贵妇,见识过、也亲身经历过了一次次和她们的风流阵仗,所以埃德加原本就不多的人性也慢慢被磨灭了,只剩下了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本能。
上流社会的欢乐场就像是绞肉机,把一个个原本光鲜亮丽的灵魂投入其中,研磨搅碎,拌入到罪孽的浓汤当中,最后变成整个污浊世界的一份子。
他虽然想过要阻止艾格妮丝被什么狂蜂浪蝶给盯上,但是可没有想过做得这么狠。
“呃……是不是太过了点?”于是,他迟疑着问,“我的打算是不让艾格妮丝被人盯上,这对她来说虽然是个损失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如果被夫人敌视的话,那可就是个大麻烦了,她父亲也会很生气的——”
“哎呀,你怎么还怪上我了?不是你让我出主意的吗?”王妃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神当中也满是娇媚,“现在还嫌我做得太过分?”
“不,怎么会呢?你做什么都是最合适的。”埃德加连忙哄了她,“我只是觉得,应该还有更加合适的办法。”
“什么都想要两全其美,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王妃不以为然,“放心吧,我也会注意分寸的,不会真的闹出什么大事。毕竟,她的父亲在宫廷当中也说得上话,真要闹出什么麻烦事来,大家的面上都不好看。”
埃德加知道,自己的老丈人虽然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但是因为血统的关系也算得上是宫廷里的一号人物,在国王面前也说得上话,不至于被公爵夫人折辱。
同样,艾格妮丝也不至于被人羞辱或者惩罚,顶多是被打入另册而已。
这么一想,埃德加反倒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在他看来,艾格妮丝反正最终是要站到波拿巴家族这一边来的,那么她不受波旁家族宫廷的喜爱又有什么问题呢?倒不如说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突然又没有刚才那种抵触心理了——如果能够在丈人一家和宫廷之间制造裂痕,那对陛下、对自己来说也更为有利。
“好,那就这么办吧,拜托你了。”一想到这里,他也把刚才的犹豫迟疑收了回去,“亲爱的,你一定可以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还不是为了你……”王妃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我的埃德加难得有事情想要我办,我当然得尽心尽力才对。”
“我爱你,狄安娜。”埃德加深情款款地说出了他已经说了成千上万次的话,然后抱紧了王妃,重重地亲吻了下去。
刚刚熄灭的激情又重新被点燃了,两个人忘我地拥吻着,彼此之间似乎有着用不完的浓情蜜意。
但是——埃德加的“浓情蜜意”只不过是表演出来的东西而已。
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历经过多年巴黎欢场洗礼的他,早已经学会了不对他人倾注感情。
他冷静而又热情地和周围的女子相处,想尽办法讨她们的欢心,以此来寻求床笫之欢,但在内心深处他从没有真正地爱过任何人,而且除了父亲之外,他也从未真正尊敬过任何一个人,他玩世不恭,不相信人间的一切信条——因为从小到大,他所见过的虚伪和道德败坏,已经足够磨灭他的所有信仰了。
埃德加-德-特雷维尔,不为任何人,永远只为自己而活。
两个人拥吻了许久,如果不是因为王妃晚上还要参加宫廷舞会的话,恐怕还要再来一次缠绵了。
卡迪央王妃费尽了力气,才从自己和情人的恩爱当中清醒了过来,她挣脱了埃德加的怀抱,然后她恋恋不舍地对埃德加告别。“亲爱的,我真的舍不得你……一想到我们可能要过两天才能见面,我就忍不住心痛,哎,上帝真是喜欢折磨人啊!”
“我会尽量抽出时间来陪伴你的,我也同样舍不得你。”埃德加回答。
接着,王妃走下了床,然后带着埃德加来到了旁边的育婴室,而在婴儿床当中,有一个金发的男婴正静静地沉睡着,看上去刚刚一岁左右。
婴儿紧闭着眼睛,肚子因为呼吸而缓慢地起伏着,洁白细嫩的脸肥嘟嘟的好不可爱,王妃禁不住伸手抚摸了他的脸,因为害怕惊醒他,所以她的力度很轻,犹如是在面对什么至宝一样。
这时候她的身上洋溢着真正的母爱,没有半分虚伪和矫饰——对她来说,这是自己爱情的结晶,甚至比自己和丈夫生下来的孩子还要更加宝贵。
这就是这对情人的私生子伊泽瑞尔了。
“伊泽瑞尔”这个名字是王妃取的,据她说是她一位勇武无比、立下过偌大功业的先祖用过的名字——用先祖的名字来命名私生子,也足以看出王妃对他的喜爱和珍视。
正因为喜爱和珍视,所以王妃对这个私生子也就有着莫大的遗憾——
虽然他们两个人都出身名门,但是各自结婚的他们所生下的孩子,却注定是一个不能见光的人,他不会拥有父母亲拥有过的姓氏,自然也不会得到社会上的尊重。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卡迪央王妃已经暗自决定了,她要给自己的儿子很多钱,足够他一生挥霍的钱,而且还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教育,能够拥有尽量光明的前途——哪怕不能成为他的母亲,她也要负起责任来,暗中在自己有生之年保护这个孩子。
“瞧瞧,他多可爱啊……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位美男子的,就像你一样,埃德加。”她小声对埃德加炫耀,“如果能够遗传到你的天分就好了,我就想要他成为一位艺术家。”
“希望如此吧。”埃德加敷衍着回答。“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教他的。”
对这个私生子,埃德加并不怎么感冒,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寻欢作乐之后的意外产物而已,而且他又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了——非要说更加喜欢谁,他更加喜欢夏露一点,毕竟夏露是女儿,哪个父亲不喜欢女儿呢。
不过他当然不会在情人面前表现出来了。
王妃似乎感受到了埃德加语气当中的淡漠,于是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为了避免吵醒儿子,她做了一个手势,两个人又走回到了刚才的卧室当中。
“埃德加……我们必须为他早点做打算。”回到房间之后,王妃低声说。“我见过一些私生子女的遭遇,他们不受尊重,也不被父母亲和他们的家族承认,衣食无着甚至沦落风尘……我没法接受我的骨血沦落成这个样子,我们要给伊扎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那是当然。”埃德加点了点头,在王妃面前,他也不可能有别的答案。
“我想过,要把他寄养在一个受人尊敬、有一点社会地位但不会惹人注目的家庭里,比如教师或者农场主,让他用养父的姓氏,我会定期付一笔钱去给监护人,并且去探望他,让他们尽好地养育伊扎——你也要去。”
埃德加对这种麻烦事只觉得不耐烦,可是又不敢在情人的面前展露出来,“那当然了!我怎么会抛下我们的儿子不管……”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想起了之前父亲对自己的交代。
“其实,我跟我父亲提到过伊扎,并且劝说过他接受这个孩子的存在。”尽管事实完全相反,但他还是以表功的语气说了出来,“我父亲当时气得七窍生烟,并且还拿起马鞭打我,但是我一直坚持,所以他也就无可奈何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他是什么意见?”王妃顿时紧张不安地问。
“他的意见是,我有夫人,所以他只能认我和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孙辈。”
听到埃德加这么说,王妃虽然并不意外但也禁不住闪过一丝失望,但是她没想到,埃德加突然话锋一转,“但是,他又说了,如果爱丽丝一直没有生下儿子,那么他可能……可能愿意想办法把伊扎当成自己的孙子。”
“是真的吗?那太好了!”这个转折,让王妃喜出望外。
如果有得选,她当然希望这个私生子能够顶着爷爷的贵族头衔,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上流社会当中,那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很快,她又冷静了下来,这个想法取决于爱丽丝不能生下一个儿子来。
她希望如此,但是她不能把这个心愿说出来,因为那就太过于恶毒了。
而且,特雷维尔侯爵又凭什么能把这个孩子合法化呢?
一想到这里,她又不禁重新失落了下来,这个好消息只能当成一个念想,先把儿子按照原计划养着吧。
儿子的事,让她原本高涨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亲爱的,虽然我不怎么关心政治,但我感觉最近时局越来越动荡了,天知道我们的好日子还能不能继续,还能继续多久……”
她没有想到,埃德加就是希望她的“好日子”早点崩塌的一员。
“别想那么多,不会有事的。”埃德加言不由衷地安慰了她,“况且,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们也可以想办法解决。”
哎,真要是天翻地覆,你一个艺术家又有什么办法解决呢?王妃心里暗暗摇头。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忍不住对情人提议。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一起出国吧?趁着一切大乱,没有人会注意我们的,我们和儿子改名换姓生活在一起……虽然不再有荣华富贵了,但是至少还能平静过完余生。”
埃德加愣住了。
“你舍得吗?”他下意识反问。
“当然舍不得,谁舍得呢?”王妃苦笑,“我当然希望一切照常,只是说假设性的最坏情况而已……如果我的世界什么都留不下了,我希望还能留下你……以及伊扎。”
听到这种偶然的真情流露,埃德加突然心里一动,他也有点舍不得王妃了。
他突然想到,如果波旁家族完蛋,波拿巴上台,那么王室肯定会被驱逐,作为王室身边最亲密的廷臣之一,卡迪央亲王一家估计也逃不脱被驱逐的命运,家境也必定就此会败落下来。
当年他的父亲可就吃够了流亡的苦头。
“不……如果真的天翻地覆,我会保护你的,不会有任何灾难落到你的头上。”在极为罕见的激动之下,他脱口而出。“相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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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1章 冷箭
“相信我吧!”
埃德加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和平常那个轻浮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这是他的真情流露——自从和卡迪央王妃成为情人关系之后,他一直都在承蒙王妃的照顾,而且他也知道,王妃只有他一个情人,甚至还愿意偷偷为他生下一个儿子。
这份“恩情”,放在这个放纵享乐的世界里, 绝对是难以见到的。
她可以有无数种选择,但是她却义无反顾地为自己做到了这个份上,并且不求在我身上找到任何回报,哪怕是毫无道德观念的埃德加,在内心深处也不可能没有一点感动。
所以他也舍不得王妃。
他知道,如果真的有波拿巴家族重登皇位的那一天, 那么王家肯定会被驱逐, 跟随着王家的那些重要廷臣估计也会跑路——也许就意味着他和王妃将会天各一方。
他不可能跟着王妃走的。
他知道,如果他那么做了, 无论他跑到哪儿去,他的老爹会亲自带人找上门来打断他的腿。
不光是因为违抗了父亲的意愿,更是因为他这么做,会让人怀疑特雷维尔侯爵一家在两头下注,对皇帝陛下不忠,特雷维尔侯爵肯定不会落人口实,哪怕为了孙辈的前途,也绝不会容忍儿子跟着一个波旁朝廷的亲王夫人跑了。
所以他不能跑,他虽然并不喜欢政治,但是他清楚自己是特雷维尔家族的一员, 不能只按自己的想法行事——他已经让父亲深深失望, 不能再给父亲添麻烦了。
况且, 过惯了这种奢靡生活的他,也肯定舍不得巴黎的繁华。
于是剩下的路似乎也就只有一条,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那就千方百计地把王妃留下来, 保护她也保护这个私生子。
父亲会同意吗?他不知道, 但是他会去努力哀求他, 哪怕跪地求情也在所不惜……况且,陛下,只要陛下同意的话,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只要能够为陛下立功,他对“有功之臣”一向都很不错,如果自己真的有功的话,提出让王妃留在国境之内,他肯定会答应的——毕竟区区一个王妃,又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所以,要为陛下立功!
至于怎么立功,对他来说自然也没有第二个答案了。
为了自己的幸福,牺牲一下艾格妮丝,对他来说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再说了,如果陛下真的能够成为陛下,那艾格妮丝也称不上“牺牲”,相反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荣幸才对。
看着埃德加一直沉默不语的样子,卡迪央王妃以为他在为自己刚才那些话而悲伤,于是又强颜欢笑, 温声安抚了情人, “埃德加……哎呀,原谅我吧,我真不该说这些丧气话的!我说的只是最坏情况而已,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你别多想,一定不会有事的,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是的,上帝会保佑我们的。”埃德加也重复了一遍,不过他话中的含义大有不同。
又说了好一阵情话之后,这对情人才恋恋不舍地告别了。
………………………………
夜晚如期而至,而贝里公爵夫人举办的舞会也按照预定的时间开始了。
为了得到被宫廷注目的荣幸,上流社会当中的“精华”蜂拥到杜伊勒里王宫当中,迎接贝里公爵夫人举办的盛会。
男人们身着光彩夺目的制服,佩戴着各式各样的勋章和绶带;而女性们也同样全副武装,为了争奇斗艳而不惜工本,身上穿着的裙子不亚于武士的盔甲,手中拿着的折扇也正如勇者的宝剑,这是她们的战场,虽然没有硝烟但同样甚至更加险恶。
艾格妮丝作为这支裙钗军团的一员,也来到了这个被珠宝和华服妆点起来的斗兽场。
不过,不同于那些面带笑容却暗暗较劲的夫人小姐们,她更像是游客的心态,对周围的一切都略微感到新奇甚至有趣。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进王宫了,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舞会,但是像今天这样的体验还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因为,她正式地参与到其中了。
虽然有些羞涩,但艾格妮丝本能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比较着那些同龄的少女们和自己的打扮和相貌,然后她内心有些暗暗窃喜,因为她自觉这些少女们比不过她;而她也明显注意到,那些年轻人,有不少也注意到了她,甚至有人在向她暗送秋波。
艾格妮丝并不打算回应,只是低眉顺眼地混在人群当中,但是在内心,她的小小虚荣心又有点满足。
她知道,眼下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像是一个被强行塞到了商店摆上橱柜的精致瓷器一样,甚至有一种被人摆在货架上等待出售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感觉很不爽——可是,在另外一方面,在这样的盛会上,打扮一心而且成为焦点人物之一,又让少女本能地感到有些沾沾自喜。
两种矛盾的心情交织在心头,让艾格妮丝一反往日的凌厉,倒多了几分少女的温婉魅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在(或者也可以说坏在),她之前同不少年轻人交手过,并且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几个人甚至还在这场舞会当中,所以艾格妮丝小姐的“凶名赫赫”,阻止了那些跃跃欲试的公子哥儿。
以社交场上的标准来看,艾格妮丝小姐既然盛装打扮出现在了这种场合之下,那也就意味着她已经在发出了了含而不露的邀请,虽然现在没有人敢于动弹,恐怕用不了多久,但是法兰西从来不缺敢于为了浪漫而冒险的勇者,总有人会去尝试一下,攀折这一支最刺人但也最美丽的玫瑰花吧。
艾格妮丝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大厅的另外一边,还有两双眼睛正在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自己。
“看看啊,我就说吧,诺德里恩公爵的女儿确实挺漂亮的。”卡迪央王妃一边注视着全然不知的艾格妮丝,一边小声对旁边的密友说。
这位密友,自然就是今晚的主人贝里公爵夫人了。
作为国王次子的遗孀、国王唯一孙子的母亲,她在宫廷当中拥有着超然的地位,绝不可能有任何人敢于触怒她。
不过,虽然已经当了8年的寡妇,但是直到今天她也才30岁。
对女人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年纪,她正值青春的尾巴——美貌虽然还依旧留驻,而且可以用精致的妆容来装饰自己,但已经开始要发愁韶华的流逝,隐约可以听到中年的脚步声了。
越是在这个微妙的年纪,就越会敏感。
此时,夫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艾格妮丝,似乎正在暗地里对她品头论足一样。
按照之前和埃德加商量的主意,在来到王宫见到夫人之后,卡迪央王妃一直都在夫人面前夸奖艾格妮丝,吹嘘她的美貌将在今天来的那些小姐们那里艳压群芳,同时还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艾格妮丝教训那些公子哥儿们的“英勇战绩”。
作为女人,尤其是作为在上流社会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贵妇人,卡迪央王妃深深地知道,如果想要让一个女人讨厌另外一个女人,没有什么会比当着她的面重重夸奖那个女人更有效的方式了。
当然,这首先还要取决于艾格妮丝真的出类拔萃、旁人难比,否则她就算吹得天花乱坠,也没有人会嫉妒的。
好在她的目的轻易地就达到了——因为艾格妮丝确实非常出众,哪怕并没有她吹嘘的那样厉害,在这人声鼎沸的大厅当中也足够光彩夺目了。
正因为光彩夺目,又有了卡迪央王妃的铺垫,所以她很成功地就让公爵夫人对艾格妮丝产生了酸意。
看着明媚动人的少女,夫人微微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屑,“这打扮也太土气了,感觉是十年前的装束……诺德里恩公爵的品味就不怎么样,看来他的女儿也没有更好一些。”
一听到夫人这么说,卡迪央王妃心里就暗笑起来,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实现一半了。
但是在表面上,她仍旧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衣装什么的都是小事,而且是可以慢慢学的,人好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胸也有点平。”夫人继续评价。“看上去手上好像还长了茧,真是个粗鄙的姑娘,简直跟个女仆一样。”
“噗……”王妃噗嗤一笑,然后拿起折扇掩住了自己的嘴,“这个评价就有点苛刻了,她也没那么平坦吧?而且她的腰身那么细,足以掩盖这个缺点了。再说了,以她这个年纪,以后肯定还会有点成长的……你还真别说,现在的男人们就喜欢这种青涩的感觉。不信你看,好多男人都盯着她瞧呢!今晚她一定可以成为这里的明星。”
她的语气相当轻佻,完全是以朋友的身份开着玩笑——在这里,也只有她才敢这样以近乎于平等的身份对夫人说话了。
她顺利地达到了目的,因为她明显注意到,夫人的眉毛跳了一跳,作为密友,她知道夫人肯定已经不高兴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艾格妮丝,这个可怜的姑娘,已经被嫌弃,她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多了暗处的敌人。
王妃知道自己这是在暗中挑拨是非,断送一个贞洁、美丽的少女在社交界的前途,要说心里没有一点不安和愧疚,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为了心爱的埃德加,她愿意泯灭自己的良心做出这等事来。
“我亲爱的狄安娜……”就在她心里暗自感慨的时候,夫人突然转头看向了她,然后眼睛当中多了几分戏谑,“您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夸奖艾格妮丝了?难道是因为她是埃德加的妻妹,您想要扶她一程吗?”
作为密友,夫人知道卡迪央王妃与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先生之间的私情,甚至还知道他们两个有一个私生子,可是她当然不在乎,因为对她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事。
事实上她暗地里倒是羡慕她的好友能有充分的自由,享受爱情的乐趣,毕竟她作为王子的遗孀,哪怕想要做点什么,也必须要时时刻刻顾忌外界的眼光。
正因为她知道王妃同埃德加的私情,所以她才猜测王妃是为了埃德加才会这么“看重”艾格妮丝,不断说好话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又怎么可能想得到,虽然王妃确实是因为埃德加的关系注意到了艾格妮丝,但是目的却恰恰相反呢?
被夫人这么质问,卡迪央王妃倒也并不隐瞒,她反倒是浅笑了起来。“您说得没错,埃德加确实希望我帮忙给自己的妻妹增光添彩,让她能够顺利地享受众人瞩目的快乐,不过现在我倒是觉得,艾格妮丝本身就配得起这份荣誉,都不需要我在其中帮什么忙呢……您看如何?要不您也帮我个忙,让她在众人之前受到您的夸奖和恩宠吧?这肯定将是她毕生难忘的恩惠。”
不动声色之间,王妃又激将了一次,而这一次,她彻底点燃了夫人的嫉妒和好胜心。
“我看倒是未必。”夫人摇了摇头,“她确实有几分姿色,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是她和名门淑女的标准也相差太远了,我觉得还需要好好学习一番才行,我听说她还会和男人好勇斗狠,这简直成何体统?如果我夸奖了她,试问那将给我们年幼的小姐们带来多么错误的示范呢?那简直是在摧毁我们璀璨的文化和文明……”
王妃呆愣了一下,好像被说得哑口无言了一样。
“这么说,似乎也有点道理啊,她确实有点过于跳脱了,不够娴静文雅……这一点她的姐姐倒是好很多。”
夫人收起折扇,然后向旁边的侍从招了招手,接着在侍从过来低头行礼的时候,附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虽然卡迪央王妃不知道夫人在说什么,但是她完全猜得到接下来夫人会做什么——她会将艾格妮丝叫到跟前,然后含而不露地训斥她,让她在以后安分一点。
毫无疑问,她不会说太重的话,毕竟在这里大家都要讲究体面,哪怕心里再怎么不喜欢,在表面上也会装作和和气气。
不过那样也够了,因为所有人都会瞧得出来,夫人并不喜欢艾格妮丝,那就意味着她将被打入另册,自己的目的也就实现了。
“可怜的艾格妮丝……”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同时,她又有点好奇,埃德加所谓的朋友到底是何许人也,值得让艾格妮丝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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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顶撞
随着客人们一个个准时到来,贝里公爵夫人所举办的舞会也正是开始了。
乐队奏响了悠扬的音乐,客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谈聊天或者寻找接下来的舞伴。
艾格妮丝沉浸在这个光彩夺目、浮华炫丽的世界当中,一时之间几乎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虽然并不贪慕富贵,但是眼前所见到的珠光宝气的景象仍旧让她有点目眩神迷——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成为舞会上的焦点,但是她自酌,如果等下有人邀请她去跳舞的话,她大概会欣然应允的。
这并不意味着她跟父亲期待的那样有择偶的打算,只是……来都来了,不体验一下岂不是亏了吗?
她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旁边坐着几位同样盛装打扮的小姐们。也许是因为嫉妒,也许是因为不想被她抢走风头,旁边坐着的几位小姐刻意地避开了她,愉快地聊着天,而艾格妮丝对她们的话题不感兴趣,又拉不下脸来强行参与其中,于是她只能保持了沉默,乖乖地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她能够感知得到,有好些人在注视着她,可是也许是因为她这种“与世隔绝”的态度而产生了误解,这些人都明显有些迟疑,害怕自己贸然跑过来邀请,结果触了这朵高岭之花的眉头,被当中拒绝成为笑柄。
艾格妮丝猜出了自己现在面临的窘境,她心里又是羞耻又是恼恨,但却无计可施,她也不肯放下身段来主动去找一个年轻人来跳舞。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旁边的那些少女们渐渐地有人过来邀请了,而她这里却丝毫没有动静,她开始觉得旁边那些人的笑声似乎好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样。
她心里越想越气,忍不住眯起眼睛来怒视了周围一圈。
你们这些油头粉面、恬不知耻的花花公子,平常一个个口灿莲花,怎么现在就没有一个胆子大点的人过来吗?没出息!都是些没用的家伙!
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直接拉起我一起来跳舞的,才不会害怕什么……呸呸呸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怎么能想起那个混账东西?
心乱如麻之下,艾格妮丝气呼呼地拿起酒杯来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总算才压制住了心中的恼怒和郁闷。
而在她愤怒的气场之下,更加没有人胆敢靠近凶名远扬的艾格妮丝小姐了。
就这样,围绕在艾格妮丝身边几米远的区域,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僵持状态,不少年轻人跃跃欲试,却没有人胆敢真的踏出那一步,也许再拖个几分钟,就有个幸运儿终于会打碎心中的恐惧,咬牙冲上来向艾格妮丝小姐献媚了吧……
就在这时候,艾格妮丝发现有个人正在靠近自己,心头一喜之下她转头看了过去,然后却失望地发现,来者穿着宫廷侍从的制服,头上还戴着老气横秋的假发,一开始就不是来找舞伴的。
就在她的注视之下,侍从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恭敬地向她行了礼,接着面带笑容地看着她。
“德-诺德里恩小姐,夫人想要您过去一下,和您说几句话,请问您有空吗?”
“嗯?”这个意外的邀请,让艾格妮丝一下子不知所措。
随后,她的心情立刻转悲为喜——很明显,被贝里公爵夫人亲自接见,是今天她的同龄人们所没有的荣幸,那也就意味着她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大放异彩”了。
而这时候,旁边那些小姐们也听到了侍从的话,她们立刻不约而同地向艾格妮丝投射了嫉妒的视线,可是这种视线反倒让艾格妮丝更加欢欣雀跃。
你们活该!
“这是我的荣幸,我当然有空了。”艾格妮丝立刻就做出了回答。
接着,她跟着这位侍从一路穿过了人群,然后来到了大厅的另外一边,夫人歇息的地方。
当艾格妮丝来到夫人的面前时,她发现夫人正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旁边则坐着她的密友卡迪央王妃,她们两个人正亲密地交谈着,脸上都挂着笑容。
看到她过来之后,这两个人都停下了交谈,然后同时看着她。
她们两个不光身份高贵,同时也是此时法兰西王国社交场上当之无愧的顶尖存在,被她们这样注视,哪怕是一直都很胆大的艾格妮丝,此时心里也禁不住有些忐忑不安。
艾格妮丝认识她们,但是她当然和她们没有过任何实质性来往,所以她也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向夫人屈膝行礼。
“夫人,晚上好。”
“晚上好,艾格妮丝。”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只是这个笑容非常地公式化,并没有多少亲切的温度。“今晚您很漂亮,我和狄安娜都注意到了您,毫无疑问,你是今晚我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之一,我想……您的父亲应该会感到很开心的,因为她的女儿能够成为我们社交界最璀璨的明珠之一。”
这一句高规格的夸奖,让艾格妮丝喜出望外,仿佛今天积累的恼恨也随之一扫而空一样。
“您过奖啦!”她笑着表示谦逊,但是很明显言不由衷。
“我还没说完呢——”夫人继续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但是,在我们这个地方,女孩子光有美貌是不够的,还要有相应的学识、才情和性格,在这些方面,我很遗憾地听到了一些不太有利于您的流言。正因为不忍心看到明珠蒙尘,看到那些缺点损害了您应有的魅力,所以我才特意把您交过来,想给您一点点建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妮丝听着听着感觉不太对味儿了,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您……您是指什么呢?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会想办法改正的,请您指教吧。”
“指教可谈不上,不过我和您父亲有交情,我也能够感受到他对您的殷切期待——他不止一次地说,您是他最宝贝的女儿,他希望您不仅仅能够在社交界崭露头角,而且能够在未来得到一个最完美的夫婿,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恳请我帮助您,让我邀请您来到这里……”夫人不紧不慢地说,“想必您也知道,想要达到这个目标,并不是一次舞会就能解决的问题,还需要您接下来慢慢成长、足够达到外界的期待才行呢。”
达到外界的期待……艾格妮丝听得还是很懵懂,她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下旁边的卡迪央王妃,仿佛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一点提示。
但是王妃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带着笑容向她点了点头,以此来表示友好,艾格妮丝仍旧对现状一头雾水——她又哪里能够想到,伪装在一团和气的笑容里的,是看不清的刀光剑影呢!
金属的刀剑,她看得准挡得住,没有几个人能够战胜得了她;但是这个单纯的姑娘,在暴露在光怪陆离又险恶丛生的名利场中时,却是那样的脆弱,几乎算得上毫无防备,更别提反抗之力了。
“谢谢您的提醒,我会努力成长的。”艾格妮丝只能这样回答。
“过来一点吧。”夫人招了招手。“让我仔细看看您。”
艾格妮丝遵命,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任由对方审视。
“您的手是怎么回事呢?”夫人看了一会儿之后,指了指艾格妮丝的手。“看上去像是干惯了粗活的女仆,倒不像个公爵小姐了。”
艾格妮丝的脸微微一红。
作为常年练剑的代价,她的手上长了不少茧子,虽然出于爱美的天性她很注意保养自己,但是这一点却是怎么都无法避免的。
“这是……这是因为练剑的缘故长出来的。”她小声回答。“这是我平常的业余爱好。”
“您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业余爱好呢?”夫人扬了扬眉毛,然后不可思议地追问,“名门淑女应该温婉娴静,怎么能沾染刀兵呢?外人看了会怎么想?”
接着,她微微沉了脸,“对了,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听说过,您之前好勇斗狠,和不少男人交手过是吧?”
“是。”对这个问题艾格妮丝根本无法躲闪,只能点头应是。
“成何体统。”夫人皱了皱眉,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了,“这下我倒是明白了为什么您父亲那么担心您……原来如此。艾格妮丝小姐,您的做法可是大大地不合时宜,不光有损于您自己的名声,就连您一家也面上无光——一位小姐和别人拿着刀剑厮杀,受了伤见了血,这可怎么得了?”
“我剑术不错,很少受伤的……”艾格妮丝小声辩解。
“不是那个问题。”夫人打断了她的话,“而是您想想,这是您应该做的吗?您今天盛装华服来到这儿,难道不是为了让人仰慕吗?而您好勇斗狠的那些事迹,只会对这个目的产生相反的作用,我刚才可注意到了,一直没有人胆敢来邀请您来一起跳舞,可见他们都对您有点意见呢。”
那是他们没种,又能怪我什么呢,我明明准备答应的……艾格妮丝在心里回答,只是她嘴上不敢说出来,只能垂首默然听着。
也许是感觉自己把气氛搞得太僵,夫人又重新笑了起来,“艾格妮丝,不要误解,我不是在训斥您。我只是希望,您能够得到您因为美貌而应得的那些东西,您应该摒弃不合时宜的举动,努力培养自己的才情和品性,这样才能够在以后成为一位受人尊敬的淑女,您说对吗?”
对——艾格妮丝想要这么回答。
她只需要这么回答就够了,把这一切敷衍过去,然后告别夫人,回到刚才所处的地方,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是话滚到嘴边,她张开了嘴唇,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
即使是不怎么懂人情世故,她也能够察觉得出来,夫人是在打压自己,强行来否定自己——虽然她不太懂对方这么做的理由。
所以,自己要怎么做呢?
要在别人面前附和,否定自己的爱好,否定自己之前的人生吗?难道过去的那些挥洒的汗水、胜利的喜悦,都只是个笑话,可以因为别人一句话就否定掉的笑话?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哪怕是她,也没办法否定。
我确实有错,但错在我来错了地方,这里不属于我,但我也不需要去屈膝迎合她们,我们活在各自不同的世界里,但这样也很不错。
艾格妮丝抬起头来,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了起来。
一瞬间,她身上迸发出了令人震颤的煞气,让夫人和王妃都同时愣住了。
当然艾格妮丝并不打算动手,她只是一字一顿地回答了对方。
“我认为您说得不对,夫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还没有等王妃再追问,她就豁出去了,继续说了下去,“我尊敬您,正如我尊重任何一位王室成员那样,我的祖先为这个王室效力,我也必须做它的好臣民。但即使是您,高居于王座之间的您,也无权替我来决定我应该喜欢什么,决定我应该怎么去做。我知道,也许您是对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之前过的很快乐,我在剑上找到了自尊,找到了击败强敌的荣耀,这不是好勇斗狠,即使在生死相搏的时候我也对人的生命充满了怜悯!
比起那些来,如何成为淑女对我来说是不值一提的琐屑小事,我想都没去想过。过去我是这样成长的,今后我也会按照我的想法去做,我满怀敬意地记住您今晚给我的忠告,但我会按自己的想法行事,夫人。”
艾格妮丝说出了这样一通话之后,夫人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这也可以理解,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当面顶撞过了。
卡迪央王妃注意到,夫人的手紧紧地握住折扇的扇柄,显然已经出离愤怒了。
这个小姑娘真是愣头青……只图一时口快不考虑后果,她的父亲不过是求宠的廷臣而已,哪里承担得起惹怒夫人的后果呢?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她要想办法圆场,毕竟埃德加说过不要让艾格妮丝太难堪。
“卡洛琳,马上就要下一支舞了,我们去选个舞伴吧?一直在这里聊天好像也不太合适。”她终于开口了,打断了此时僵硬的气氛。
夫人也知道自己不能当众失态,所以她慢慢地镇定了下来,接着,她用眼睛狠狠地剜了艾格妮丝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艾格妮丝也知道王妃帮了自己一把,于是向对方投递了一个感谢的眼神,接着,她怀着毅然无惧又忐忑不安的心情行礼告别了。
毅然无惧是对自己,忐忑不安是对父亲,她知道她可能闯了祸。
她有些心神不定地走了回去,平时敏锐的感知这时候已经消磨了大半,周围的欢声笑语都好像变成了蜜蜂的鸣叫,嘈杂刺耳却什么都听不清。
正当她即将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时,她感觉好像自己身后的裙摆被人拉了一把,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却看到了一个盛装打扮的贵妇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老师?!”艾格妮丝震骇无比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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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重逢与忐忑
“老师?!”
艾格妮丝此刻的震惊和诧异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虽然早已经从通信当中得知了老师将要来到巴黎的消息,但是她绝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首先在王宫的舞会当中碰到老师。
就她所知,老师虽然自称有一点什么贵族血统,不过在意大利好像人人都差不多,因此绝无可能被宫廷当成尊贵客人,更加不会被邀请到这里来了。
所以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正当她惊疑不定的时候, 比昂卡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闹出动静。
艾格妮丝猛然惊觉过来,于是她强行镇定住了心神,不再说话,只是疑惑地看着老师。
接着,比昂卡转身向旁边的角落走去,艾格妮丝想也没想地就跟在了她的身后。
虽然舞会现在还在高潮阶段,但是在跟夫人发生了冲突之后, 艾格妮丝已经兴味索然,她对这里的一切已经不感兴趣了,也不在乎有没有人会邀请自己跳舞,只想着尽快结束这一切,然后忘记今晚这一番不愉快的经历。
所以,对她来说,现在恨不得自己不被任何人注视到,和老师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可能还会更加开心一点。
两个人找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因为许多人跑去跳舞了,所以周围并没有人来打搅她们。
“老师, 您怎么会在这里?”一坐下来, 艾格妮丝就迫不及待地问。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比昂卡反问。“这里我不能来吗?”
她的语气有点生硬, 似乎像是在挑衅,不过艾格妮丝和她相处过那么多年, 早已经深知她的脾气,所以也并没有生气。
“不……我只是好奇您是怎么拿到请柬的,总不可能是偷偷潜入过来的吧~”艾格妮丝笑嘻嘻地问。
如果是别人这样跟自己开玩笑, 比昂卡绝对会让对方知道什么是后果,不过对艾格妮丝这个徒弟,她倒是宽容得多。
“当然不是了,我可是真正的客人——”比昂卡冷淡地回答,“具体情况你就没必要知道了,总而言之,今天我不会给你惹任何麻烦的,放心吧。”
“我可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个……”艾格妮丝抗议。
她对此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既然老师不肯多说,她也不好再追问了。
在内心深处她有一个猜测——老师当年在意大利的时候,和两西西里王国交情匪浅,而如今法兰西的王室当中,也有着来自于两西西里王国的姻亲存在——
贝里公爵夫人本人是这个王国的公主,而奥尔良公爵夫人也是,算辈分的话她们还是姑妈和侄女的关系呢。
所以从这一层上来讲,老师从她们那里得到一点恩惠,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她不可能深究, 也没有兴趣刨根问底,于是她只能把话题转开到了别的方面。
“那您今天过来做什么呢?”
“我来瞧瞧热闹,看看我的徒弟是怎样成为众人追捧的社交明星的……”比昂卡突然冷笑了起来。
她的话, 让艾格妮丝瞬间涨红了脸,“都已经这样了,您何必还要再嘲讽我呢?我今晚心情已经糟糕透顶了,就给我留一点颜面吧!”
比昂卡看着徒弟沮丧失落的样子,也不再嘲笑了。
“就这点打击,就让你支撑不住了吗?我记得你的意志可没有那么薄弱呢,难道这两年你当久了大小姐,已经把自己给磨钝了吗?”她反问。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有点委屈而已……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结果在这里备受冷遇,还被夫人训斥了一顿,您说我能不烦心吗?”艾格妮丝委屈巴巴地看着老师,然后将自己刚才在夫人那里的遭遇说给了老师听。
比昂卡皱着眉头听着,慢慢地眼中出现了怒火。
“她居然敢这样讽刺你?真是可笑!什么淑女什么体统,她这种从小就被娇生惯养的女人又懂得什么?居然也敢在你面前大放厥词……”她毫不客气地咒骂了夫人,“我看得出来,她是在嫉妒你,所以就随便找个借口来讽刺你、拿你寻开心罢了。”
“老师,您小心点啊!被人听到怎么办?”艾格妮丝吓到了,连忙阻止老师再说下去。
她倒是理解老师为什么生气,因为她的爱好和剑术都是老师培养起来的,夫人否定艾格妮丝,自然也就相当于否定她自己,心高气傲的老师怎么会受得了这个?
突然,艾格妮丝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敏锐地感觉到,老师说话生命明显中气不足。而且现在两个人距离很近,她借助明亮的烛光,能够看到老师的气色不太正常。
“您……您受伤了?”她得出了一个她不敢相信的结论。
一听到这个问题,比昂卡撇了撇嘴,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丝怒色,当然这不是针对徒弟的。“你看出来了啊?没错,我最近确实在跟人交手的时候受了点伤,不过现在已经休养好了,不碍事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是什么人干的?他现在怎么样啦?”艾格妮丝大为惊奇之下,禁不住继续追问,“能够弄伤您,对方应该也挺厉害吧。”
在艾格妮丝心中,能追上老师的本事的人寥寥无几,因此那个对手搞不好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比昂卡视线里的愤怒更加浓烈了,她气呼呼地拿起酒杯,重重地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然后才恨恨地回答。
“确实是一个挺有名的人,不过也是个卑鄙无耻之徒,那家伙走运,给他跑了。”
“什么?”艾格妮丝更加惊讶了,她没想到重创了老师的对手居然还能股全身而退,这太出乎于她的意料了。
伴随着惊讶的,是被激发出来的昂扬斗志,她突然感觉有点手痒了,“老师,他到底是谁呀?告诉我吧,我去给您报仇雪恨!”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你,谁让你给我报仇了?我自己会去做的。”比昂卡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还有,我的事情你少管,这些麻烦事你不应该牵涉进来,过好你自己这无忧无虑的生活吧。”
虽然老师说得很不客气,但是艾格妮丝却从中听出了她对自己含而不露的爱护,她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她隐隐约约地觉得,老师这一次回到巴黎,可能目的并不单纯,从老师的态度来看,她应该是牵涉到什么大事当中了。
具体是什么大事呢?会不会和基督山伯爵先生一样,她也卷入到了政治风波当中?
对了……基督山伯爵!艾格妮丝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您还记得我跟您提到过的那个人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外国人,他跟我姐姐和姐夫关系很不错,所以我教了他几手,他想要见识见识您的身手。”
“我有印象。”比昂卡点了点头,然后无所谓地回答,“好吧,如果他想见就见吧,我就在老地方等你们。”
她所说的老地方,就是在伯爵上一次来到巴黎的时候,艾格妮丝带着伯爵去的寓所,艾格妮丝得到了她的保证之后,心里也宽心了不少。
艾格妮丝哪里会想得到,自己无形当中,让自己敬爱的老师开始身处于危险当中——基督山伯爵,是老师隐藏在暗中的危险敌人。
比昂卡答应了徒弟的要求,但是仍旧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边拿着酒杯喝酒,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四处观察着。
如果是平常人,可能感觉不到这种异常,可是艾格妮丝从小就练就了敏锐的感知,所以她轻易地就发现了老师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老师为什么要仔细观察王宫?她又为什么偷偷地跑到这里来了?
就艾格妮丝对老师的了解,她绝对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更别说她会跟着在场的某个男人翩翩起舞了,那绝对是骇人听闻的。
所以老师来到这里的动机,绝对是不同寻常的。
难道……她要对哪个王室成员不利?
艾格妮丝刚才询问老师的来意,被老师呵斥了,她知道,自己如果再问的话,可能会触怒老师,可是心里这个可怕的猜想,让她心里怦怦直跳。
她从小就从父亲那里接受了忠君的教育,而且她一家人也正是因为王家的恩宠,才得以摆脱贫困的流亡生活——哪怕刚刚她被贝里公爵夫人当面训斥过,她的心里仍旧对王家保留着敬意。
而如果老师真的对王家不利的话,她到底应该如何自处。
正因为有这种担心,所以艾格妮丝强行压制住了心中对老师的恐惧,大着胆子继续询问了她。
“老师,您这次回到巴黎,还特意跑到王宫里,到底是为什么呢?您……您难道是要对在场的某个人不利?”
这个问题,让比昂卡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她瞪着艾格妮丝,而艾格妮丝则硬挺着腰杆,同样回视着老师。
“如果我说是呢?”比昂卡反问,“伱会来阻止我吗?”
“我……”艾格妮丝刚刚张开了口,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并没有什么立场自称自己为王家的忠臣——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她还跑到希腊,帮着自己的姐夫和莱希施泰特公爵参与希腊的独立战争,就算老师真的对王家不利,她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呢?
“我……我只是担心您,这里戒备森严,如果您有什么冒失的举动,后果不堪设想。”犹豫了片刻之后,艾格妮丝选择了迂回,“况且您之前还受了伤,我害怕您会有什么闪失……”
因为她的语气非常诚恳,比昂卡眼神当中的凌厉也变得轻了许多。
“总算你还记得我是你的老师。”
接着她又叹了口气,“艾格妮丝,你放心吧,今晚我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的,我又不是个疯子,对着宫廷的卫兵冲锋。”
“只是今晚而已吗?”艾格妮丝从她的语气当中,敏锐地又察觉到了一丝异常,“您……您在观察王宫,是为了日后有什么图谋吗?”
比昂卡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徒弟——而这也就意味着她的猜想是真的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妮丝有些手足无措,她突然发现自己面临着非同小可的事态,而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告密?找到卫兵告诉他们老师心怀不轨?她做不出来。
可是就这样置身事外,任由老师以后冒险?
原本从来都是一往无前的她,此刻却心乱如麻,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她手足无措、心慌意乱的样子,都落在比昂卡眼里,对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徒弟,比昂卡再了解不过了。
“艾格妮丝,你真是个难缠的小鬼,从小都是。”比昂卡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抚摸了一下她额头上的头发,“你别管那么多闲事,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好了——你别看这里金碧辉煌,珠光宝气,但无非也就是沙滩上的城堡罢了,随时都有可能崩塌,贝里公爵夫人今天对你趾高气扬,颐指气使,回头我看有得她好受的!你被她排斥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这样你就不用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莫名其妙背上什么义务了。”
被师傅这样摸头,艾格妮丝终于找回到了一点久违的舒适感,然而,老师口中说出的话,却似乎又让她感觉到有点隐隐约约的熟悉。
“他们蹦跶不了多久的。”仿佛那个自高自大的少年人在自己面前说一样。
对!就是这种感觉。
老师难道和基督山伯爵一样,参与了波拿巴家族的阴谋,所以她是来王宫踩点,以备日后行动的?
艾格妮丝突然感觉灵光一闪,好像是发现了真相。
太可怕了……太可恶了……这个可恶的混账,为什么要把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一个个都拉入到漩涡当中!真想一剑捅进这个混账的胸膛里。
“艾格妮丝?”眼见她眼神不对了,比昂卡问。
“老师,莫非您……您……”艾格妮丝注意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人在观察自己两人之后,才大起胆子来,俯身靠近比昂卡,然后小声问她,“您被莱希施泰特公爵招揽了?您在替他效力吗?如果是的话……我劝您不要被他骗了!”
“嗯?”艾格妮丝这番话,却惹来了意想不到的后果。
“砰!”
只听一声轻响,那是指骨在紧握拳头发出的吱吱声。
接着,艾格妮丝发现,老师正用着犹如恶魔般的视线,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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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 行踪与密议
“你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老师如此疾言厉色的反应,让艾格妮丝大惑不解,但是这至少说明,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老师并没有跟波拿巴家族有什么勾结。
也对,我还真是多想了,老师生平跟波拿巴家族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会突然投靠他们呢……艾格妮丝也有点好笑,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
看来,因为那个少年人的所作所为,她有点心理阴影了。
“您别介意,我只是瞎猜的而已……”艾格妮丝连忙向老师道歉,“您也知道,最近波拿巴家族的那个继承人在国境线上闹事,还闹得挺厉害的,所以我就担心他会搞出什么风雨。”
“他当然会这么想了。”比昂卡冷笑,“他这辈子如果不能当皇帝,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只不过……世上的事情没有那么尽如人意罢了,我看他可能没有上代人那么幸运,也许流放荒岛也是他逃不开的宿命。”
虽然心里对莱希施泰特公爵印象很差,但是听到老师这么说,艾格妮丝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
只是她也没有兴趣和老师为这个问题争吵,所以只是默然点头。
“爱丽丝最近怎么样了?”就在这时,比昂卡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姐姐?”艾格妮丝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点了点头,“她过得挺好的。”
不,其实是一点都不好。
艾格妮丝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姐姐明明对波拿巴家族并无多少好感,却已经因为夫家的缘故,被迫卷入到了法兰西的政治风波当中,随时都会面临危险——虽然她出身名门,但是此时她已经形同叛逆,如果王家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肯定是不会留情面的。
如果她的婚姻很美满,生活很幸福,这一切牺牲可能都还物有所值,可是艾格妮丝心里却隐隐约约觉得,埃德加虽然又帅又有才华,但是人品却和一般,而且对姐姐并没有那么好,所以……姐姐的牺牲可能并不是那么值得。
可是事已至此,再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也只能心里为姐姐悲伤了。
“我听说她嫁给了一个波拿巴派的将军的儿子?”比昂卡继续追问,“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她挺聪明的,怎么这次却昏了头?跟着那帮人混,有什么好结果。难道她不怕某天突然被人抓到牢里去吗?”
“这是姐姐自己的想法,我也只能尊重了。”艾格妮丝无奈地回答,“另外,无论姐姐遭遇什么危险,我都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她的,谁想要抓她坐牢,就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倒是有几分骨气。”比昂卡欣慰地笑了起来,似乎对艾格妮丝的意志感到非常欣赏,“放心吧,爱丽丝毕竟是我第一个挑中的徒弟,我也不希望她遭遇什么祸事,她丈夫怎么样随便,她的话我会尽力帮忙的。”
“谢谢您,老师!”艾格妮丝顿时喜出望外。
“听说她生了一个女儿?”比昂卡又问。
“是啊。”艾格妮丝点了点头。“去年生的,名字叫做夏露,现在才一岁呢。”
“漂亮吗?”
“当然漂亮了!她可是爱丽丝的女儿!”艾格妮丝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光漂亮还聪明可爱,学什么都很快,我可喜欢她了——”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外甥女——可以说,姐姐的婚姻在她看来是不圆满的灰色,而夏露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亮点。
突然她发现老师的视线有点奇怪。
她立刻就明白了老师在想什么——
“不,不行!老师您已经有我这样一个优秀的徒弟了,不需要再有其他徒弟了,夏露是我看中的孩子,等她长大了我亲自教她!”她立刻抗议。
“你心太软,哪里懂得怎么教徒弟。”比昂卡不以为然——她相信艾格妮丝的话,爱丽丝的女儿肯定不会丑,绝对有资格传承自己的艺业。
她一生到处纵横闯荡,极少和他人交流,而且极度自负于美貌的她,也只想把自己的剑术传给同样美貌的女子,以便不辱没自己的声名,最初她挑中了爱丽丝,结果却因为爱丽丝不愿意,最终选择了她的妹妹艾格妮丝——虽然艾格妮丝同样美貌,但是她的心中还是有一点小小的遗憾。
随着年纪渐渐增大,她感觉自己也已经过了自己的巅峰期,正在慢慢地衰退,因此她想要了却这个遗憾——既然没有收到爱丽丝,那么让她女儿来当关门徒弟似乎也很不错。
而听到她这话,艾格妮丝就想起了当初老师是怎么“折磨”自己的,心里不禁打了个哆嗦。
虽然她承认那可能是必要的,但是她可不愿意让自己宝贝的夏露吃这份苦头。
“您相信我吧,我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艾格妮丝大着胆子顶嘴了,“再说了,老师您年纪已经大了,本就应该安静过日子,何必给自己添麻烦呢?现在该是年轻一辈人干活的时候啦~”
“你在胡说什么!”不管有多大的本事,年龄永远是女人的禁忌,比昂卡顿时柳眉倒竖,抬起拳头作势就要敲打自己徒弟的脑袋,“看来不教训一下你真的不行了,越来越不像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过,虽说她看上去气势汹汹,但是敲艾格妮丝的脑袋却下手很轻,而艾格妮丝也没有任何反抗,只是笑嘻嘻地看着老师。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把夏露交给你吧,不过以后我也会关注的,如果你教得太差,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嗯嗯!”艾格妮丝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此时,因为和老师的重逢,她心里满是喜悦,刚才是沮丧和郁闷完全一扫而空,她拿起面前的酒杯,然后意气高昂地看着比昂卡。
“老师,我们干杯吧!”
“鬼丫头。”比昂卡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但还是拿起酒杯来,和艾格妮丝碰了杯。
大厅的中央,人们两两成对翩翩起舞,乐队的演奏响彻在整个华堂当中,师徒两人在这个金碧辉煌的世界里一起干杯畅饮,倒也自得其乐,不为外界所动。
艾格妮丝本来酒量就不好,喝着喝着,她的眼神都开始有点迷离起来,而比昂卡虽然并没有醉意,但是脸上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红晕。
一直以来,老师在艾格妮丝心中都是威严满满、严肃倨傲的形象,但是今天她盛装华服,仔细地化了妆,头发也精心地打理过,完全就像是个真正的贵妇人那样雍容华贵。
她的眼角边虽然有掩饰不住的皱纹,不过非但没有减损她的美貌,反而让她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之后的气质,而透过裙子敞开的领口,依旧可以看出她那白色的峰峦正坚韧地挺拔着,骄傲地对抗着时间的磨损。
艾格妮丝知道,老师虽然崇尚剑术,但是毕竟身为意大利人,文化修养也挺不错,只是没想到精心打扮之后,扮相居然还挺好看。
她一直都将老师视作自己的榜样,如今更是深为敬服,只希望自己到老了以后也能保有这般风韵。
“老师……”醉意涌上脑袋之后,她一下子也忘记了自制,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等我老了以后,要是能像您这样就好了……”
回应她的,是比昂卡青筋暴突的脸,以及她对逆徒狠狠的铁拳制裁。
在嬉闹当中,艾格妮丝结束了今晚的“征途”。
毫无疑问,她的征途是一场惨烈的失败,直到最后,也没有人过来邀请她跳一支舞——不过这也非常正常,公爵夫人训斥艾格妮丝、以及艾格妮丝顶撞了夫人的消息,因为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已经传播开来。
那些本来想要一咬牙冒险撩拨艾格妮丝的年轻人,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也不得不望而却步。
对许多嫉妒艾格妮丝的小姐们来说,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再也没有人来抢她们的风头了;而对卡迪央王妃来说,她的目的也实现了,她帮助埃德加暂时杜绝了那些狂蜂浪蝶招惹艾格妮丝。
而作为唯一的受害者,艾格妮丝对此内情一无所知。
尽管她从来都没有奢望过成为社交界人人瞩目的明星,但是遭受了这么惨痛的失败,对一位少女来说仍旧是惨痛的打击。
好在她一直都是一个乐观豁达的人,很快她也就调整好了心态,把郁闷抛到了一边,又恢复了往常的活力。
几天之后,她又拜访了埃德蒙-唐泰斯的居所,然后将老师已经来到巴黎的消息告诉给了他,并且通知他老师可以见他,就在当时他们练习交手的地方。
埃德蒙顿时大喜过望,连连向艾格妮丝表示感谢。
等到艾格妮丝走了以后,他没有停留,而是直接跑到了特雷维尔侯爵的府上拜访。
他很快就得到了将军的接见。
“比昂卡已经来到巴黎了,而且我很快就能够见到她。”一见面,埃德蒙就简略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给了将军。
之前他已经跟将军说过了比昂卡的事情,所以将军也知道了比昂卡的所作所为,他顿时就来了精神。
“怎么样?您是要我抽调人手把她给抓起来吗?”
埃德蒙当然也想这样简单省事地解决问题,最好马上把比昂卡抓起来然后偷偷地送到陛下面前,听凭他的发落——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
“不,这样风险太大了,比昂卡身手很好,轻易不会被我们抓住,如果她逃了以后我们就没有更好的机会了,再说了……艾格妮丝小姐到时候也在她的身边,如果我们有什么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将军也明白了伯爵的意思。
并不是畏惧艾格妮丝的身手,只要人多枪多,哪怕这两个女人身手再好他也不怕,但问题是,如果被艾格妮丝知道了这一切的始末,她不光会恨死自己两个人,连带得陛下也会被她恨之入骨——而这就跟他的计划完全背离了。
所以不能这么干。
“那您是什么主意?”于是,他直接问伯爵。
“我们先别着急,我先去和她打照面,放松她的警惕,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尽量摸透她的行踪,至少能够得到更多信息。”埃德蒙-唐泰斯回答,“陛下不光要找她报仇,还要挖出她背后的指使者,这一点也非常重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嗯,确实如此。”将军点了点头,同意了埃德蒙的意见,“那我们先密切观察她的动向吧,之前大海捞针我们拿她没办法,但是既然她来到了巴黎……我们就不会轻易放过她了,她必须为自己之前的行为付出代价!”
接下来,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些针对比昂卡的具体细节,然后埃德蒙才告辞。
在伯爵离开之后,特雷维尔侯爵一个人留在书房里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又让人把儿子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爸爸,您有什么吩咐吗?”一看到父亲,埃德加就不由自主地骨头都软了几分,忐忑不安地问。
不过,今天特雷维尔侯爵并没有训斥儿子,而是提出了另外的问题,“我已经听说了,艾格妮丝那个小妮子被贝里公爵夫人训斥了,这是你搞的鬼吗?”
“是的,爸爸……我觉得让她被社交界排斥,有利于您的计划。”埃德加老实地回答,然后将自己借助王妃之手刻意针对艾格妮丝的事情,都告诉给了父亲。
“你做得不错,既达到了目的,又不动声色没有暴露自己……就应该这么搞。”侯爵罕见地赞许了自己的儿子,“哎,你原本还是有几分头脑和手段的,但怎么就是不肯将它用到该用的地方呢?只想着寻欢作乐。”
老父恨铁不成钢的唠叨埃德加已经听过无数次了,所以他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爸爸,正好我有事想要问您。”埃德加大着胆子看向父亲。
“什么事?”
“卡迪央王妃对我们有用,而且确实帮了我不少忙……如果我们的事业成功了,能不能留住她,别让她流亡?”他小心翼翼地问。
然而他得到的,是父亲尖锐的眼神。
“你是蠢驴吗?”他不耐烦地打断了儿子的话,“如果我们成功了,那她对你来说还有什么用?一个失势的夫人,分量还不如一个上尉!该流亡就让她流亡吧,留着她只会让你平白无故背上私通王家的嫌疑而已,想找情人你到时候还不是随便挑?”
顿了顿之后,他又想起了什么,小声补充了一句,“不过她儿子可以先留下来。”
“可是……”埃德加还想说什么。
但是他知道,父亲一向专横,不会轻易为自己改变主意,于是他还是停了下来。
他觉得这件事最终还是只能让陛下来决定——只要让他开恩,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就在这时候父子两个人听到了仆人传来的通报。
“什么?艾格妮丝带着一个叫比昂卡的女人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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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拜访与感慨
听到艾格妮丝和比昂卡来访的消息,埃德加倒是无所谓,他根本就不知道比昂卡的存在,而特雷维尔侯爵倒是打了一个激灵,他一瞬间还以为比昂卡知道了他和伯爵的图谋,现在跑过来兴师问罪。
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他觉得比昂卡应该不至于消息这么灵通——再说了,她要是真知道了,又何必当面跑过来暴露自己呢?
于是他镇定了下来,然后从容地命令仆人将艾格妮丝和比昂卡带到家中。
“爸爸,那个比昂卡是谁?”埃德加问。
“艾格妮丝的师傅。”侯爵脱口回答。
但是很快他又清醒了过来,在理论上,自己应该和儿子一样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才对。
“好了,这个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要和她有什么来往,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埃德加心里还有很多疑惑,但是从小就习惯了听从父亲命令的他,不敢再多问。
“好的,父亲,我去通知爱丽丝接待她们吧。”
很快,侯爵和埃德加夫妇一起来到客厅当中。
相比于心事重重的父子两个,爱丽丝倒是兴奋得多,她已经很久没见到比昂卡了,心里本来就颇为挂念——再加上,这是比昂卡第一次踏足到她夫家,某种意义上也是给面子了。
“女士,好久不见!”她一看到比昂卡,就向着对方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看到您风采依旧,我很高兴。”
“好久不见,爱丽丝。”相比于爱丽丝的兴奋,比昂卡倒是冷静许多,只是淡然地伸手拥抱了爱丽丝一下。“我听说你结婚了,还生了个女儿,之前一直都没有时间过来看你,今天难得有空,所以过来拜访一下,希望没有打搅你。”
“怎么会呢?您能来我们这儿,是我们的莫大荣幸!”爱丽丝笑着摇了摇头。
接着,她回头看向了自己的丈夫和侯爵,“埃德加,爸爸,容我跟你们介绍,这位女士就是比昂卡女士,她是艾格妮丝的师傅,也是我们一家过去的恩人。”
尽管心里都已经知道了,但是特雷维尔父子两个都装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您就是那位大师!”特雷维尔侯爵躬身向比昂卡行礼,“我一直都在好奇艾格妮丝小姐的老师到底是谁,没想到居然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士,真是失敬了!”
“您不必如此客气,将军。”比昂卡也礼貌地回敬了特雷维尔侯爵,“我只是会一点雕虫小技罢了,像您这样统帅过千军万马的人,才有资格说是大师呢。”
虽然性格倨傲,但是比昂卡也不是个疯子,她今天是来探望爱丽丝的,不是来吵架或者摆架子的,所以纵使再瞧不起特雷维尔侯爵父子两个,她也不会明显地表露出来。
毕竟,惹怒了将军,她可以转身就走,但爱丽丝以后就为难了。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只是一个闲散的退伍将军而已,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只能够以含饴弄孙来自娱自乐了。”侯爵苦笑着回答。
“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比昂卡也笑了起来,“不瞒您说,我从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走南闯北,到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人,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有着辉煌战绩的名将从兴起到陨落,最终化为尘土,比起不幸葬身于战场的他们来说,您能够享受安稳和平、含饴弄孙的退休生活不也很不错吗?”
“您这么说倒也有点道理。”侯爵点了点头,“不过,您也看得到,现在我过的是什么退休日子?王国扣发我应得的年金,让我们家的日子过得如此拮据,我每天都在为家人发愁啊……您说这是什么道理?我当年为了法兰西在战场上浴血拼杀,冒着枪林弹雨冲锋,结果到老了却被如此对待,连家人都难以养活,这个国家现在是非颠倒,已经没有公平正义可言了!”
侯爵这是半真半假的抱怨,他一方面是故意向比昂卡示弱,一方面确实也是真的愤愤不平。
按照军队的规定,作为一位将军,纵使在退役之后,仍旧会有一笔不菲的退休金作为养老所用,然而特雷维尔侯爵因为自己的政治立场,所以在复辟之后等于是被强行退役,而且退休金也被克扣了大半,以示惩罚。
当然,这笔退休金无法支撑特雷维尔家的庞大开销,他本来就看不上——不过对珍视名誉的侯爵来说,这仍旧是一种莫大的羞辱,以至于一直在心里耿耿于怀。
侯爵故意在比昂卡面前说这些,就是为了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一个退休之后满腹牢骚只知道抱怨的糟老头子,降低对方对自己的戒心。
毕竟,他心里已经把比昂卡当成敌人了,未来随时有可能翻脸,所以现在越是让对方小看自己,将来行事就越是方便。
“这世道就是这样,将军,您还是放宽心吧。”比昂卡仍旧表现出了冷淡的礼貌,“至少您有这样出色的儿子和儿媳,还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孙女儿,已经足以告慰您的晚年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说着,她的视线又往旁边瞟了几下。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特雷维尔父子和爱丽丝都是饱经世故的人,哪里还需要她明说?
爱丽丝倒是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比昂卡女士会特意来拜访自家。
原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夏露……
她顿时有些担心地看向了艾格妮丝,而艾格妮丝则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握紧拳头对姐姐晃了晃,表示一切都有自己在,不用害怕。
短短几秒钟内,几个人用眼神完成了一次心照不宣的交流,而爱丽丝也稍稍放下了心。
“您稍等一会儿吧,我把夏露带过来,让您看看。”爱丽丝对比昂卡说,然后走上了楼。
就在她上楼的间隙,比昂卡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埃德加的身上。
按理说来,埃德加是一个俊秀而且看上去富有才华的青年人,平时更是非常在意仪表,即使居家也精心打扮了自己,任何人都无法从他的外表挑出毛病来。
可是,比昂卡已经先入为主,对爱丽丝的丈夫早就已经看不起了,心里只觉得“这家伙油头粉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而埃德加也马上注意到了比昂卡的视线。
他立马摆出了自己最为熟练的笑容,“女士,很抱歉我之前并没有从艾格妮丝那里听到有关于您的信息,所以有些怠慢了您,请您不要介意。”
“不,我当然不会介意。”比昂卡依旧不改冷淡。“我从来不求出名,也不在乎旁人的恭维,您不知道我也没关系。”
埃德加能够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轻蔑,一时间心里也有点恼火,不过既然她是爱丽丝所尊敬的长辈,而且身手肯定非常厉害,所以他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依旧摆着笑脸,仿佛一点都不介意对方的怠慢。
艾格妮丝没有详细介绍,不过他从对方说话的口音里,略微听出了她大概来自于何方。“您是意大利人?”
“对,没错。”比昂卡点了点头,“我和爱丽丝姐妹,就是她们在意大利流亡的时候认识的。”
“意大利,那可真是文化荟萃之地,我一直都对它心有向往!”埃德加立刻就夸张地喊了出来,“不瞒您说,我和爱丽丝新婚的蜜月旅行,就是去了意大利呢,作为一个画家,我对那里许多地方都有着深切的好感,非要去顶礼膜拜不可。”
接着,他自顾自地跟比昂卡说起了自己和爱丽丝在意大利的旅行见闻,时不时插上几件旅途中遇到的趣事。
比昂卡原本不想理会埃德加的,但是作为客人,她又不能不对主人有所表示,所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没想到因为埃德加非常健谈、而且学问广博的缘故,不久之后比昂卡竟然和他正经聊起天来,还跟他说了很多自己的见闻。
她根本没有想到,虽然这看上去是在闲谈,但是旁边站着的特雷维尔侯爵一直默默地记着她所说的每一句话,试图从蛛丝马迹当中推断她的信息。
埃德加虽然不知道父亲想要做什么,但是他之前得到过父亲的暗示,要尽量从比昂卡这里套话,因为比昂卡对他没有什么戒心——事实证明,侯爵果然老辣,事情的发展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危险蕴藏在礼貌客套的闲谈当中,而比昂卡却浑然不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特雷维尔父子两个,对这对父子的印象都是平庸,埃德加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贵族青年,还家道中落了,除了有一副好皮囊骗了爱丽丝之外,实在没什么优点——但是也算不上什么坏人。
如果艾格妮丝把自己之前的经历都告诉她的话,她可能会得出不一样的结论,可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秘密外传,艾格妮丝却对老师守口如瓶,阴差阳错之下,比昂卡做出了一个令她注定万劫不复的判断。
就在两个人的闲谈当中,爱丽丝抱着夏露回来了。
这个刚刚一岁的孩子,金色的头发犹如丝帛一样顺滑闪亮,碧蓝色的眼睛水汪汪的,皮肤更是如陶瓷般精致,立刻就吸引走了比昂卡的全部注意力。
比昂卡不客气地中断了和埃德加的对话,然后径直地走到了爱丽丝的面前,注视着夏露。
而夏露也不认生,虽然面前的比昂卡表情严峻,但是她并没有害怕或者哭闹,而是笑得眯起了眼睛,更是显得可爱。
“爱丽丝,你确实生下了一个好孩子。”比昂卡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夏露,略有粗糙的手,摩挲着她光滑细嫩的脸蛋,“她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大美人。”
“是吧,老师,我一直都是这么说的,您还不信呢!”艾格妮丝这时候也走到了姐姐的面前,然后笑嘻嘻地回答。
“这么可爱的孩子,以后一定会大有出息。”比昂卡一边抚弄夏露,一边下了断言,“爱丽丝,以后她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的话,尽管跟我说吧,我会尽力帮助她的——她有教母吗?”
爱丽丝半喜半忧,喜的是女儿以后多了一个如此强力的保护人,以后一定会更加顺风顺水,忧的是比昂卡又想复制一次艾格妮丝的人生经历,让女儿偏离名门淑女的轨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对妹妹的爱好她没有意见,但是她可不想让女儿去打打杀杀。
“您愿意做她的教母是她的荣幸,当然可以了。”她先是满口答应,然后又话锋一转,“不过,女士,夏露身体比较虚弱,可能以后不会适合学习剑术的……”
“怎么可能不适合?有这样的美貌她就一定适合。”比昂卡斩钉截铁地说着自己的歪理,“不过你放心吧,你的妹妹自告奋勇要当她的老师,所以我暂时不插手了,要是她以后教不好,那我再来接管。”
那不是完全没区别吗……爱丽丝心里顿时就着急了,连忙向公公求助。
然后特雷维尔侯爵并没有理会儿媳的诉求,反而像是有什么触动一样,长叹了口气。
“哎,多美的画面啊……三位如此美貌的女士,还有我的孙女儿,年龄按照阶梯分布,代表了一位女士生命中最美的那些阶段……埃德加,你不觉得挺有意思吗?”
“爸爸?”埃德加非但不觉得有意思,反倒是愣住了,像是听到了什么鬼故事一样。
倒不是说爸爸的话有错,而是这太不像是父亲说的话了——在他心目中,父亲基本对什么艺术毫无兴趣,更不可能悲春伤秋,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特雷维尔侯爵暗暗瞪了埃德加一眼,然后又继续摆出了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女士,让您见笑了……哎,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忍不住会多了许多感触,看到诸位如此模样,我实在是深受感动。”
虽说有点尴尬,但是被将军这样夸奖,比昂卡以及爱丽丝姐妹都忍不住有些自得。
“埃德加,你不是个画家吗?画一幅画吧,把这个场面画下来,作为我们的传家之宝。”特雷维尔侯爵对儿子下令。“耶稣等来了三贤者,我的孙女儿被三位女士所环绕……唔,这真是莫大的缘分,等夏露长大了我要好好跟她炫耀一下。”
他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悲春伤秋,而是为了跟陛下确认。
虽说袭击陛下的那个人自称是比昂卡,但万一是有人故意报假名字呢?那陛下岂不是报仇找错了人?白白浪费资源。
所以他就想让埃德加画个像给陛下,让陛下确认这个比昂卡,就是那个刺杀自己的“比昂卡”。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情势,最终借着“留念这一刻”的名义,提出了这个要求。
他相信,比昂卡会答应的——她既然这么喜欢夏露,又怎么好意思拒绝一位爷爷的请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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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画作
听到了特雷维尔侯爵的请求,比昂卡一阵愕然,她今天只是来拜访顺便看看爱丽丝的女儿而已,可没想过要被人画像。
反倒是艾格妮丝顿时就来了精神,她毕竟是少女心性,一听到可以四个人同框出现在一幅画上,顿时大感有趣。
还没有等比昂卡说话,她就大声喊了出来。“好呀!好呀!就这样办吧?老师,你不觉得很有纪念意义吗?你难得来我们这里一回,又成为了夏露的教母,为此留下一点纪念物品不是很好吗?”
而爱丽丝也没有意见,对她来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将军突然变得多愁善感了,但是能够让丈夫出一下风头总是一件好事。
看到艾格妮丝如此欢呼雀跃,比昂卡有点无奈地笑了笑。“好吧,那就这样吧,我满足您的愿望,将军。”
“谢谢您满足了一个老人如此任性的请求,女士。”特雷维尔侯爵躬身向对方致谢,“我为夏露能够得到您的庇护而感到无比的荣幸。”
比昂卡并没有把将军的恭维放在心上,只是转头看向埃德加,示意他赶紧一点。
埃德加虽然满腹疑惑,但是他不敢怠慢,连忙去自己的房间拿画具去了。
特雷维尔侯爵满面笑容地看着围绕在自己孙女儿身边的三位女士,心里充满了诡计得逞的得意之情。
理论上来说,他可以等比昂卡和艾格妮丝走了之后再让埃德加偷偷画像,但是这样的话,他害怕爱丽丝在事后起疑心,所以干脆决定现场就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让儿子画像,这样谁也不会有疑心了。
他很欣赏自己的儿媳妇,也很信任她,但是在比昂卡和艾格妮丝的问题上,他不敢确认爱丽丝会百分之百地站在他这一边,所以他干脆选择连爱丽丝一起利用了。
就本质上来说,他只信任直系的血亲,因为家族成员之间的血脉联系是人类当中最为牢固的。
在世上他可以绝对信任的人,除了一直表面上断绝来往的兄长之外,只有自己的亲儿子而已。
不,现在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森冷的目光渐渐地停留在了视线中心的夏露身上,然后慢慢地变得柔和。
他过去对埃德加疏于管教,结果埃德加变成了现在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也成为了他毕生的遗憾之一;而这一次,他一定可以言传身教,把夏露培养成自己最优秀的子孙。
也许以后爱丽丝会有儿子,但是即使如此,第一个孙辈对他来说仍旧是意义重大,是上帝赐予他的珍贵礼物,是他弥补错误的最好补偿。
就在侯爵心里暗想的时候,仿佛是感应到了爷爷的视线一般,夏露看着爷爷,甜甜地笑了出来。
这个天使般的纯真笑容,一瞬间让心如铁石的老将军都差点融化了。
夏露,我的孙女儿,你以后一定会为此感到骄傲的,你现在才一岁,就已经在为爷爷、为我们的家族的兴旺发达而服务了,你在尽你的天职。
特雷维尔侯爵,在无人注视的情况下,偷偷地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眶。
很快,埃德加拿着画具回来了,而爱丽丝姐妹以及比昂卡也按照之前的承诺,坐在了沙发上,充当他的模特——至于他的女儿夏露,则被摆在了最中间茶几上面。
不得不说,三个女性的颜值都相当不错,而且性格和气质都各有不同,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人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埃德加是一个非常有天分的画师,他最擅长的就是人物画(尤其是给那些夫人和小姐们画),而此时此刻,这种绝佳的构图场景,更是激发了他脑子里的灵感,让他一瞬间点燃了创作的激情。
他不知道老爹搞这一出的用意,但是……管它呢!现在自己只需要顺从父亲的命令,画好这一幅画就行了,其他的不必去管。
他一边端详着面前的女人们,一边冥思苦想,很快,他就开始用画笔沾上颜料,然后在画布上开始作画。
对他这种等级的画师来说,一旦找对了灵感,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他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绘画当中,随着他不断移动的画笔,画布上很快就出现了简单的轮廓,渐渐地这些轮廓越来越清晰,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细节。
时间在不知不觉当中当中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埃德加的额头上浮现出了汗珠,而他的视线,则盯着面前的画布,然后长舒了一口气,暂时停下了画笔。
就在他的面前,一副油画已经接近于完成了。
虽然是在家里取材的,但是画中的背景并非是特雷维尔家的宅邸,而是一个装饰优美的殿堂,爱丽丝和艾格妮丝姐妹坐在比昂卡的两边,她们都穿着18世纪那种洛可可风格的纷繁富丽的服饰,显得华贵而又不失柔媚,犹如是在参加什么重要庆典一样。
而就在她们的脚边,夏露也被妆点得犹如是精灵一样,手中捧着一束鲜花,正笑容满面地看着埃德加——至于夏露的旁边,还有着飘飞的蝴蝶和泉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到他完工了,艾格妮丝顿时就来了好奇心,她走到了埃德加这边,然后仔细地看了看埃德加刚刚完成的画作。
“呀!挺好看的!”她赞许地点了点头。
看到艾格妮丝称赞,比昂卡顿时也来了兴趣,她也走了过来,准备看看自己被画成了什么样。
——她生平一直都自负美貌,当然不愿意别人把自己画丑了。
好在她没有失望,仔细看了看画作之后,她也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埃德加。
“嗯,确实画得不错,构图和技法都没有什么瑕疵,而且颇有神韵——特雷维尔先生,看来您的画技确实很不错,艾格妮丝没有夸错您。”
看到丈夫被女士如此夸奖,爱丽丝也非常高兴,她抚摸了一下夏露的头发,然后一把把夏露抱了起来,自己走到了丈夫的旁边,也同她们一样欣赏了起来。
“确实画得很好呢。”
艾格妮丝一边看着画作,一边又看着姐姐和老师。
接着,她一时兴起,然后低下头来,凑到夏露的面前,捏了捏外甥女儿的脸蛋,“夏露,夏露,谁是这里最美的女人?”
【艾格妮丝是在玩梗,相传帕琉斯和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婚礼上。众神均受邀参加婚礼,唯有不和女神厄里斯没有受到邀请。厄里斯怀恨在心,在婚礼上将一个金苹果呈现给宾客,上面写着“送给最美的女神”。女神中地位最高同时也是最美丽的三位女神——赫拉、雅典娜、阿芙罗狄忒为了这个金苹果争执不下。】
“哈哈哈哈!”比昂卡被徒弟的话逗乐了,“你还真是脸皮厚啊,艾格妮丝。”
而夏露似乎也被姨妈给逗笑了,她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抱紧着自己的母亲。
“看来我的孙女儿已经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了——”特雷维尔侯爵开了个玩笑。
“不行!我不服气!”艾格妮丝立刻大喊,“她这是徇私!”
“艾格妮丝,别闹了!”爱丽丝瞪了妹妹一眼,“你对夏露的判决有什么意见吗?”
“好吧,没有意见……”艾格妮丝立马就焉了,“姐姐,你是这里最美的女人!”
在艾格妮丝的插科打诨之下,房间里的气氛变得非常热烈,就连不苟言笑的比昂卡,也禁不住露出了笑容。
她本来就很喜欢爱丽丝和艾格妮丝这对姐妹,如今看到爱丽丝嫁人之后过得还算幸福,又有这么漂亮的女儿,心里也感到颇为欣慰。
虽然她对特雷维尔侯爵身为波拿巴分子一事感到不以为然,但是政治立场并不影响她的喜好,她愿意日后作为夏露的保护人,庇护这个可爱的孩子健康成长。
就这样,特雷维尔侯爵以一个热情的男主人的形象,殷勤地招待了登门拜访的艾格妮丝和比昂卡,还邀请她们在自己家里留用晚餐。
吃完晚餐之后,比昂卡才和艾格妮丝告辞离开。
爱丽丝恋恋不舍地送别了妹妹和女士,而等她回到餐厅的时候,特雷维尔侯爵却对埃德加下了一个命令。
“埃德加,把你刚才的画作再绘制一个副本吧,我们送给陛下作为礼物,原本我们就留在家里,当成我们家的收藏吧。”
“嗯?”夫妻两个人同时惊诧。
“我看了下,埃德加画得挺好的,这足以称得上是一件艺术品。”特雷维尔侯爵小声解释,“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干脆把它进献给陛下怎样?让他看看我们家对他的忠诚,顺便,让他见见夏露现在的样子。”
这原本就是特雷维尔侯爵的打算,但是他此刻显得颇为激动,刻意装作自己是临时起意的。
这是为了麻痹爱丽丝——在侯爵看来,既然反正瞒不住爱丽丝,那干脆就当她的面施展自己的图谋,以示坦荡。
“这……这不太好吧?都是我们家里人啊。”爱丽丝有些犹豫,“而且,还有比昂卡女士,她可不喜欢自己被旁人注视。”
“有什么问题呢?我们只要不说她是谁就行了,就当她是一位友情出席的普通贵妇人吧。”特雷维尔侯爵笑了笑,“你想想看,埃德加把夏露画得这么好看,又备受你们的追捧,陛下看了一定会非常喜爱她的——”
爱丽丝肯定想不到,自己的公公居然有着这么深沉的心计,她只当成了将军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让陛下心里记住夏露的样子。
而这也是她想要做的——既然自家的前途以后都要决定于他的身上,那自然要想尽办法拉近自家和他的私人关系,如果让他对夏露有感情的话,以后自然就会照顾夏露了。
作为母亲,她又何尝不希望看到夏露成为最受人瞩目的明星呢?
“嗯!既然您觉得这样合适,那就这样办吧!”爱丽丝点了点头。
特雷维尔侯爵给埃德加使了一个眼色,埃德加虽然心里还是充满了疑惑,但是他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于是他按照着父亲的命令,又开始重新临摹了一次刚才的画作。
对他来说这个更加简单,没多久他就完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儿子,你做得很好。”等他向父亲上交了这个副本之后,心情不错的特雷维尔侯爵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给陛下立功了。”
“是吗?但愿他会喜欢吧。”埃德加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对此这么郑重其事,不过他也希望自己的画作能够得到重视。
…………………………
第二天,特雷维尔侯爵乘坐马车,拜访了埃德蒙-唐泰斯。
伯爵立刻就接见了他,不过伯爵很快就愕然地发现,侯爵并非是空手来的,他身后的仆人还带着一副画框。
“将军,您这是?”他有些不明所以。
“您看看就明白了。”特雷维尔侯爵指了一下画布。
埃德蒙-唐泰斯带着疑惑走到了画框之前,然后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很快,他就发现,画中的三个人他都认识——爱丽丝姐妹,还有夏露。
但问题是画中有四个人,那第四个到底是谁呢……?
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就是比昂卡吗?”他立刻问。
“伯爵先生,您猜的没错。”特雷维尔侯爵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展露出任何自得,“昨天她拜访了我们一家,然后我借机找了个借口,让埃德加画了一幅画,把她给画上去了。”
埃德蒙-唐泰斯只是略微猜测,就明白了侯爵的用意。“您是要把它拿去给陛下审阅吗?”
“是的。”侯爵点了点头。“我们如果认错人,那就未免太荒唐了,所以还是要让陛下定夺——”
“没错!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埃德蒙-唐泰斯深以为然。
他一边佩服侯爵的手段和机智,一方面又继续地欣赏着画作。
不得不承认,埃德加的画技确实不错,哪怕抛开那些“目的”,单纯就画作本身来说,它也是一副精品。
埃德蒙-唐泰斯不太懂什么艺术,但是他有本能的欣赏水平,而埃德加的陛下,三个美人简直都栩栩如生,并且各有各的气质,最难得的是,她们也有着细微的表情,或欢笑或严肃,风韵十足。
如果不是纵横欢场多年,哪有这个功底画出来?
虽然已经是个心如铁石的杀人老手,但此时的埃德蒙也不禁看得有些心驰神荡,他相信陛下看了之后,一定也会为之深深触动的。
“画得很好,陛下一定会为之喝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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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章 大师
“画得很好,陛下一定会为之喝彩的!”
埃德蒙让特雷维尔侯爵不禁有些自得,不过他毕竟是个老于世故的人,所以也没有过于表现出来,只是淡然让自己的仆人把画作收好,放在了这座宅邸的书房里面。
“现在我们分两步走吧,伯爵。您把画发送给陛下,同时借机接近比昂卡,摸一摸她的底细,我们先想好怎么对付她,同时等陛下进一步的指示。如果陛下确认这个比昂卡就是刺杀他的逆贼,那么我们到时候就尽快动手,一定不能让她跑了!”
“确实如此。”埃德蒙-唐泰斯现在对特雷维尔侯爵心悦诚服,所以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但是他还有另外一个顾虑。“但是我们制定计划的时候,一定把艾格妮丝小姐纳入到考虑当中,尽量不能伤她的心,您看如何?”
他对比昂卡没有任何感情,但是在内心深处,他一直都很欣赏艾格妮丝,也非常感激对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热情帮助,他希望比昂卡的事情不至于成为她精神上的惨重打击——虽然有点伪善,但是他希望能得到一个最好结果。
“您放心吧,我会考虑到这一点的。”侯爵没有反对他的意见,“这一切最好在艾格妮丝不知情、或者无暇顾及的时候发生,她毕竟是我的晚辈,我也不想太伤她的心……”
侯爵这个理由当然只是个借口,他只是不想让特雷维尔家和艾格妮丝的关系走向决裂而已——他想要把艾格妮丝变成少年陛下的情妇,为的就是自家的荣华富贵,如果艾格妮丝和他一家反目成仇,那这一番辛苦筹谋又有什么意义呢?完全前功尽弃了。
就这样,两个人出于不同的考量,得出了一个共识。
然而,这两个聪明人却同时回避了一个问题——艾格妮丝真的会对一切都不知情吗?她又真的会被师傅将要面对的悲惨命运无动于衷吗?
这不是他们想不到,而是他们不能去想,因为找比昂卡报仇雪恨是陛下不可动摇的意志,也是波拿巴家族的荣誉所在,作为臣仆的两个人是断然不能退后一步的,不管怎么样都必须执行到底,所以哪怕面对着风险,他们也必须斩断顾虑干到底。
这就是他们参与到这项事业当中所必须要有的觉悟。
接下来,特雷维尔侯爵将自己儿子昨天从比昂卡那里套出来的话,都转述给了埃德蒙,而埃德蒙也仔细听着,记在心里,他们两个再商量了一番具体的操作细节之后,侯爵才告辞回家。
接下来,埃德蒙知道艾格妮丝会来找自己,他静静等待着。
他没有等多久,在第二天,艾格妮丝就上了门。
“伯爵!还记得上次我跟您说过我师父要来巴黎的事情吗?”见到埃德蒙之后,她直接开门见山。
“我当然记得。”埃德蒙连忙回答,“大师已经来了是吧?”
“您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也不激动呢?”艾格妮丝察觉到有点奇怪,“您已经知道了吗?”
“特雷维尔侯爵昨天已经告诉给我了。”埃德蒙知道艾格妮丝可能会察觉到,所以抛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他昨天跟我炫耀,您带着大师拜访了他家,还让大师成为了夏露的教母,他感到非常高兴激动,跟我炫耀了很久——”
“啊呀,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啦~”艾格妮丝虽然很得意,但是表面上故作谦虚状,这种娇俏的模样让埃德蒙看得忍俊不禁。
他又可惜陛下结婚了,在他心里,陛下是他见过的年轻人中最适合、也是唯一配得上艾格妮丝小姐的人。
而且,如果艾格妮丝小姐真的成为陛下的夫人的话,那么他也就不用发愁比昂卡的问题了,艾格妮丝小姐自己就能够来处理了。
哎,命运总是爱作弄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埃德蒙收起了心中的感慨,然后正色看着艾格妮丝,“那么,艾格妮丝小姐,您今天是带我过去拜见大师的吗?”
“当然了,不然我来干嘛呢!”艾格妮丝耸了耸肩,“伯爵,您今天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跟我过去吧,我老师脾气很大,而且她也是个大忙人,能抽出时间见您也不容易,机会难得不要错过了哦。”
“我现在当然有空,小姐,请带我过去吧。”埃德蒙-唐泰斯十分得体地回答了,“而且,这样的荣幸我是绝不愿意错过的,哪怕手上有重要的事情,我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您越来越像个巴黎人了……”艾格妮丝禁不住大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夸奖还是在揶揄埃德蒙。
接下来,他们两个人一起乘坐着艾格妮丝的马车,向着城郊外驶去。
上次来巴黎的时候,艾格妮丝就曾经带着埃德蒙去过那个地方,还以“练习”为名义狠狠地让埃德蒙吃了一次苦头,埃德蒙对此印象非常深刻。
不过当时他毕竟只是个外乡人,从没来过巴黎,所以对那幢房子的位置、还有路线都不熟悉。
这一次不一样了,他这段时间虽然在巴黎深居简出,但是为了“工作需要”,他已经详细研究了巴黎各个街区的路线和地形,并且还多次实地勘察过,然后将这些信息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作为一个大海上最优秀的水手,他对方向和位置有着天然的感知天赋,因此他的进步非常快,现在的他,几乎和那些常年在巴黎大街小巷当中四处穿行的马车车夫们一样了解这座宏大而且历史悠久的城市了。
这一次,他就在活用自己刚刚学会的知识,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他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周围的街区和路线,心中默记的同时又在估算房子的具体位置。
他一直都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而且他知道,机会永远只有一次,错过了就等于他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所以他必须打起十万分的精神,万万不可以出现疏漏。
就在他一边全神贯注思考、一边假模假样同艾格妮丝聊天的时候,马车慢慢地减缓了速度,然后停了下来。
艾格妮丝带着埃德蒙一起走下了马车。
埃德蒙抬头一看,确实这就是他曾经来过一次的公寓楼房。
他借用眼角的余光确认了一下周围的景色,然后在心里默默地和记忆中的巴黎地图相印证。
最终,他确认了这个公寓楼的具体位置。
很好,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比昂卡在巴黎的寓所就在这里,她只要还在巴黎继续活动,那么在这边的时间就不会太少。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里甚至可能会是最终和比昂卡翻脸摊牌的地方。
他现在就应该为此做出准备了。
“您在磨蹭什么呢?”艾格妮丝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了他,“别让老师久等了啊。”
“抱歉,艾格妮丝小姐!”埃德蒙打了个激灵,“我只是……我只是太紧张了而已,她可是大师。”
埃德蒙给自己找的理由合情合理,所以艾格妮丝丝毫都没有怀疑。
“怎么,不是您一直都跟我说想要见她的吗?现在事到临头又退缩了吗?”她促狭地笑了起来,“基督山伯爵大人,在我印象里,您应该不是这样一个胆怯的人才对呀?”
艾格妮丝平庸的激将法,当然不至于让埃德蒙热血上头,不过他却做出了一副热血上头的样子,“您这就说得太过头了,我怎么会害怕呢?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向她表达敬意而已!”
“哎,您把我老师想成什么了?她脾气很古怪的,虽然不喜欢无礼之徒,但是更讨厌奴颜婢膝、毫无骨气的废物,所以您在她的面前不要失礼,也不要表现得卑躬屈膝,拿出您平常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就行啦!您放心吧,她虽然比较骄傲,但也不是一个完全无法交流的怪物——”
就这样,在艾格妮丝的劝说之下,埃德蒙-唐泰斯似乎鼓起了勇气,然后两个人一起走上了楼梯,来到了上次他们到过的房间门口。
艾格妮丝敲了敲门,“老师,我带着人来啦!”
“进来吧。”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冷淡的回答。
埃德蒙心中一凛,打起了精神,仔细地将这个声音铭记到了自己的心头。
接着,艾格妮丝一把推开了门,然后埃德蒙就在门口往里面看了过去。
同上次的陈设一样,房间的大厅非常空旷,除了兵器架子之外就只有几把椅子,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性,就端坐在椅子上。
她是正襟危坐的架势,再配上她严峻的表情,一股凌厉的气质扑面而来,似乎在她瘦削的身体里,随时可以迸发出一道能量,把周围的一切都摧残个干净。
埃德蒙-唐泰斯已经见过了艾格隆和艾格妮丝动手的模样,所以他几乎一瞬间就可以确认,这就是大师的气度啊……
哪怕之前对她毫无所闻,单单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就绝对不敢有任何妄念。
就在埃德蒙注意她的时候,比昂卡也在注视着埃德蒙,目光凌厉如刀,仿佛是在掂量这个徒儿所说的外国伯爵,到底有几分斤两。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之后,埃德蒙猛然醒悟了过来,然后快步地走入到了房间当中,接着在比昂卡的注视下,他恭敬地向对方躬身行礼。
“很高兴见到您,大师!”
比昂卡没有立即回复他,只是皱眉看了一下艾格妮丝,“艾格妮丝,他的身手好像很一般。”
“他练剑是很晚的事情了,当然比不过从小就接受训练的您和我啦。”艾格妮丝接话了,“不过,他自有他的优点,他的意志坚强,而且还有那种敢于动手的气势。”
“是吗?”比昂卡反问了一声,然后又看向了埃德蒙,似乎有些狐疑。
埃德蒙这下子回过神来了,然后他直起腰来,再直视着比昂卡。
“大师,虽然我不知道艾格妮丝小姐是如何在您面前介绍我的,所以请您容许我用几句话简单介绍下自己——我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意大利人,从小过着平凡但不贫穷的生活,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我虽然从小就爱听英雄们的事迹,但是只是培养出了对剑术的喜爱,却并没有真正地付诸实践。不过,在最近几年,因为我继承了父母亲的遗产,拥有了一笔财富,我就决定到各处看看,见识一下世面,我还想要了结过去的心愿,想要学习剑术,正因为如此,我有幸认识了艾格妮丝小姐,并且承蒙她指点了几下……对她来说这是微不足道的帮助,但是对我来说这确实莫大的帮助,她不禁教了我一些入门的知识,更是给我打开了一扇窗,让我见到了一个光辉并且充满着挑战和尊严的世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埃德蒙这番话,可谓是充满了感情——这一方面是他事前想好的说辞,但是在另外一方面,也是在发自肺腑的想法,他确实就是这么看待艾格妮丝的。
说假话要半真半假才能感人,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艾格妮丝连连眨眼,戏谑地看着埃德蒙,好像是在说“您更像巴黎人啦!”
而比昂卡听到了他的话之后,也不禁点了点头。
“好吧,看来艾格妮丝看人还有几分本事,不至于完全看错人。您虽然没有经过什么训练,但是至少您在追求自己的梦想……追求自己梦想,多久都不会算晚,那种追求,本身就值得敬重。”
说完之后,她又打量了埃德蒙几眼,“您接下来不要一直叫我大师了,我不太喜欢这个称呼,您就称我为女士吧——”
“好的,女士。”埃德蒙连忙应了下来。
“还有……”比昂卡又昂起头来,“您应该已经听说过了我是怎么收艾格妮丝为徒的经过了吧?”
“我之前已经听说过了……”埃德蒙又点了点头。
“那您就应该知道,我收徒的标准只有一个,而您是天然不符合的。”
“是的,我知道……”埃德蒙只能苦笑。
比昂卡收徒弟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她必须是女孩儿,而且她的颜值一定要过关,其他的天赋甚至她都不曾考虑……
这就证明,他天然就没有机会成为她的徒弟了。
“您不能成为我的徒弟,但我也可以给您一点指点——”比昂卡突然站了起来,然后摊了摊手,严峻地看向了埃德蒙,“来吧,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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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尊严
“来吧,伯爵!”
比昂卡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充满了凌厉的杀气。
虽然她的身高并不比埃德蒙-唐泰斯高,但是此刻埃德蒙却禁不住脸色为之一变,被那种无情的压迫力压得近乎于窒息。
虽然比昂卡此时手中并没有武器,但是一看到她那个眼神,埃德蒙相信,一旦动起手来,她绝对可以轻易地杀死自己。
陛下遇刺的那天,所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压力吗……他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然后他更加佩服陛下了,居然能够在如此可怕的人面前临危不乱,仓促当中保住了自己性命,甚至还反让对方受了点伤。
他抛开了这些杂念,然后往后退了两步,额头上出现了大滴的汗珠。
“女士……您这是什么意思……”
“您来拜访我,我在招待您,这有什么问题吗?”比昂卡平静地回答,“作为主人我应该殷勤待客,我平生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我的剑术,除此之外一无所长,我想您对我感兴趣,也同样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那我就应该跟您展示一下,让您看到您想看的东西……”
等等,我仰慕您的剑术您就要对我动手?
埃德蒙-唐泰斯被她的逻辑弄得有些哭笑不得,难怪艾格妮丝一直说老师脾气古怪。
并非暴戾、并非残忍,而是有她特立独行的形式逻辑,与常人不同,也难以被理解。
但现在不是他感慨的时候,现在的问题是,他应该怎么应对现在的局面呢?
和比昂卡动手?开什么玩笑,虽然陛下之前让比昂卡受伤了,但是就算如此,自己肯定也不是对手。
他不得不偏过头来,向艾格妮丝投向了求助的视线。
“老师,您就饶了他吧。”艾格妮丝倒是也够意思,立刻就为埃德蒙说情了,“您都说过他的身手很差,那您对他出手岂不是欺负人吗?伯爵虽然仰慕您的剑术,但是也没说过要挑战您啊……好不容易来个客人,您可不要把人吓跑了。”
“吓跑?如果会被吓跑,那就说明他不过如此罢了。有骨气的人从来不会惧怕强敌。”比昂卡冷冷一笑,“先生,您刚才说您想要见世面,您说您找到了自己的尊严,您说得很好听,我当真了——所以,就让我们测试一下您的决心如何?这世上口灿莲花但临阵退缩的人很多,我不确定您是否是这种人。”
说完之后,她继续看着埃德蒙,仿佛在问——你的骨气,难道就只有这么一点而已吗?
埃德蒙-唐泰斯突然感觉到有些热血翻涌。
他刚才那番话都是场面话,无非是想要编故事来引起比昂卡的兴趣,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比昂卡却当真了,然后还想要“测试”一下自己。
毫无疑问,如果自己退缩了,那么他一定会被比昂卡所轻蔑,后面再也不会得到她的注意。
而且,他也不想要退缩。
他曾经在枪林弹雨当中直面过生死,见过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他早已经学会将生死置之度外。
害怕?不可能再有的。
他知道他肯定打不过比昂卡,但即使如此,他也敢于对她出手,他对这个世界不屈不挠地斗争,从来不会因为自己势单力孤而有所迟疑。
“老师,伯爵是我的朋友,您要是这么为难人,我可就要生气了啊!”在这紧张的气氛当中,艾格妮丝有些着急了,“您如果手痒了想要动手,那我就陪您练一练吧!”
“艾格妮丝小姐,您别说了。”就在这时候,埃德蒙-唐泰斯打断了艾格妮丝的话,“既然女士如此盛情邀请,那么我作为客人再拒绝的话就未免太失礼了——而且,我觉得,能够让女士检验一下我意志的成色,这是我的荣幸。”
“先生……”艾格妮丝愣住了,“您没有任何机会的,这没有意义。”
“没关系。”埃德蒙摇了摇头,“如果因为注定会输就不敢拔剑,这个世界就只剩下恃强凌弱的混账,再也没有英雄了。”
比昂卡听得出来,伯爵是在暗暗讥讽自己,但是她并没有生气,只是嘴角微微翘起,“您想要自称英雄也没那么容易,先生。不是每个败者都有资格说自己虽败犹荣,大多数人恐怕一辈子都没有体验过全力以赴的感觉——”
“那么,我就让您见证一下吧!”埃德蒙-唐泰斯昂着头,大声向对方回敬,“也许我注定会惨败在您的手下,但是我绝不屈服于您的意志。”
比昂卡没有再说话,只是漠然点头。
这时候,艾格妮丝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了,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去旁边的武器架子上拿了两把训练用的剑,再递给了两个人。
“老师,这只是指点而已,您也别太用力啊!”在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劝说了比昂卡一句。
但是比昂卡却浑然未觉,她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剑,目光也全部凝聚在了这个金属条上面。
原本凛冽的杀气现在开始慢慢地消褪,但是埃德蒙-唐泰斯却觉得压力更大了,几乎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他的意志却没有任何动摇,他也拿起了剑,就连手都没有抖一下。
就这样,两个人在宽阔的大厅当中对峙了起来,而艾格妮丝站在边缘充当裁判。
宛如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时间的流动似乎都减速了,比昂卡慢慢移动视线,然后落到了他的身上,似乎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开始!”艾格妮丝喊了出来。
比昂卡提着剑往前走了两步。
埃德蒙-唐泰斯不想要退缩,他反倒直接跨出一步然后挥剑刺向了比昂卡。
然而就在剑即将刺中比昂卡的时候,他却感觉好像眼睛一花,比昂卡侧身闪过,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膝盖传来了尖锐的刺痛感。
“啊……”
被刺中了这样的要害,埃德蒙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禁不住单膝跪地。
比昂卡没有进一步地动作,只是站在埃德蒙面前,微微皱了皱眉头,“太慢了,而且发力的姿势也不对。艾格妮丝不是自吹教过你几手吗?她就教成这样?真是失败。”
艾格妮丝脸色一红,然后跟老师申辩。“我本来是想要好好教的,但当时时间来不及!”
“是的,之前我没有时间好好领教,深以为憾。”埃德蒙-唐泰斯咬牙切齿,忍受着痛苦,但仍旧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但现在,我有机会能够直面像您这样的大师……我很高兴,我也很自豪,您尽管放马过来吧!”
“不用您说我也会做的。”比昂卡淡然回答。
接着,等埃德蒙又站起来之后,继续又面对着对方,虽然有点摇摇晃晃,但是他眼睛里燃烧着的烈火,却足以体现出他那不屈不挠的意志力。
然而,在下一个瞬间,他的另一边膝盖上又中了一下,然后再度发出了一声惨叫,屈膝跪倒在了地上。
埃德蒙现在才明白,原来之前他和艾格妮丝交手的时候,虽然也输得非常惨,但艾格妮丝已经非常留情了,真要不留情的话,自己当初会更加狼狈。
但是即使如此,他仍旧没有任何退缩和恐惧,每一次被击倒,哪怕身体再怎么疼痛,他还是咬着牙重新站了起来,他决心不让比昂卡小看自己,更加不想让人觉得艾格妮丝识人不明,丢朋友的脸。
就这样,他一次次地站了起来,坚持地和比昂卡对决。
艾格妮丝在旁边看得于心不忍,在她看来,这称不上交手,而是单方面的蹂躏,甚至连一丝丝胜利的光荣都没有,完全毫无意义。
她不懂老师在想什么——老师平常那么自负和骄傲,怎么会以欺负一个无力反抗的人为乐呢?
她想要出声制止,可是埃德蒙-唐泰斯所展现出来的坚韧意志和不屈决心,让她只能带着敬意缄默不语,静静地看着这一场完全一边倒的对决。
埃德蒙只感觉浑身疼痛,虽然对决用的只是训练用剑,但是那种金属条打到人的身上还是会很痛,不过他依靠着过去锻炼的意志,一直咬牙苦忍着,没有屈服也没有求饶。
痛楚不可避免地让他感觉有些头昏眼花,但是很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慢慢地能够看见比昂卡出剑的角度和路线了。
他咬着牙,鼓动着身体为数不多的力气,勉强格挡着比昂卡的攻击,至于反击是完全无法奢望了。
在电光石火之间,两把剑不断地相交,埃德蒙只觉得气血翻涌,却也只能苦苦支撑。就在他稍微得以喘息之际,他的胸口又中了一剑,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再度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看着在地上大口喘息的埃德蒙,比昂卡又停住了手,站在了他的身边,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天赋是很不错,动作也挺有协调性,只可惜……太晚了,错过了最宝贵的时间,哎,以后注定没法达到很高的成就了。”
埃德蒙依稀记得,之前艾格妮丝也这么评价过自己,他早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所以也并不感觉到遗憾。
他只是很好奇,因为比昂卡的语气里,似乎也在真诚地位自己而惋惜。
这可不像是她的作风。
“起来吧……到此为止了。”比昂卡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接着,她走到了架子边,然后把手中的剑放回到了架子上,接着继续说了下去。“您说您有尊严有意志,我测试了,我确实见到了——伯爵先生,您并不是只有嘴上功夫而已。”
埃德蒙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至少他知道,自己不用再继续受虐了,比昂卡已经认可了自己。
他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他的双腿已经痛得站不住了,只能勉强地用剑当拐杖拄在地上支撑自己。
“您没事吧,伯爵?”艾格妮丝走到了他的旁边,然后关心地看着他。
任何一个男人,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说不行?
“没事……我还好。”埃德蒙用颤抖着的声音回答。
艾格妮丝的脸上色变得很古怪,仿佛在说‘这时候了干嘛还逞强啊’。
接着她又回头,责备地看着老师,“老师,您这样欺负人有意思吗?他可是我的朋友,我要给他报仇雪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行了,别闹了,想要跟我打,以后有的是机会。”比昂卡打断了徒弟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艾格妮丝,你跟我过来一下,让伯爵在这里休息一下恢复气力吧。”
说完之后,她也不顾艾格妮丝的抗议,把她直接拉到了自己的休息间。
“老师,您今天到底干嘛呀?您明知道他身手不行,还要下这样的重手,您好意思吗?”她再度跟老师抱怨。
“我认可他了。”比昂卡打断了她的话。
“嗯?”艾格妮丝有些莫名其妙。
“这人虽然年纪大了点,而且身手一般,但毕竟有点骨气和勇气,而且看上去平常应该也比较自律,算是个好男人——所以你看上他也不是不行,我认可了。”
艾格妮丝花了几秒钟才想通老师到底在说什么。
接着,她顿时绯红,然后气得七窍生烟,抬起手来指着自己的老师,“您在说什么鬼话?他只是我朋友!”
“朋友而已?”比昂卡有些狐疑,“你可是第一次将男人带到我的面前,难道我不该这么想吗?”
“您是真的年纪大了,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艾格妮丝大声回敬自己的老师,“我跟您说,他真的只是我的朋友,我挺欣赏他的为人,也很乐意帮他,但不代表我有别的什么想法……世上比他厉害的男孩子还有很多呢……”
“哦?比如呢?”比昂卡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然后问。
艾格妮丝涨红了脸,但是这时候她气势汹汹的表情却变了,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看来还真有。”比昂卡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他是谁,在哪儿?”
“您别问了!”艾格妮丝焦躁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什么都没有说!”
一边说,她又想起了那个人可恶的样子,心里顿时气愤和沮丧交织。
看到艾格妮丝又是恼怒又是无奈,还带上一点点羞涩的样子,比昂卡心里也有点数了。“看来,真的是有了。”
“没有!”艾格妮丝大声反驳,却怎么看都像是有点底气不足。
“为什么不去把他带过来?”比昂卡问。
“他结婚了!”艾格妮丝脱口而出。
然后她捂住了自己的嘴,痛悔自己说错了话。
“这个还不简单,你去跟他妻子决斗,只要他的妻子死了,那不就完事了吗?”比昂卡有些疑惑地问。“我想应该没人会不喜欢你的,只要他妻子死了就没人成为障碍了。”
艾格妮丝涨红了脸。
“啊,你害怕滥杀无辜?那没关系,老师不怕,毕竟师徒一场,我帮你点忙也无所谓。告诉我吧,他和他夫人在哪儿,我把她杀了就行了。”
“你给我住口,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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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恻隐之心
“你给我住口,老婆婆!”
艾格妮丝用怒吼,打断了老师的话。
但是比昂卡却没有任何害怕或者愤怒,她只是饶有兴致地又看着涨红了脸的艾格妮丝,“怎么?害羞了?”
艾格妮丝气鼓鼓地看着她,仿佛是想要用眼神暴打老师一顿似的。
“看来,你真的动心了……哎……”比昂卡悠悠地叹了口气,“我倒是很好奇,那个家伙到底是何许人也,居然能够偷走我的徒弟的心,既然他已经结婚了,那么他的年纪应该不小了吧……”
比昂卡皱了皱眉,“不过,也不一定,如果是王族的话,他们结婚一般都很早。我的徒弟这么漂亮这么优秀,就算被一位王子倾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比昂卡只是随口一说,然而艾格妮丝却听得心惊肉跳。
她自己心里,对那个可恶的少年人也是观感复杂,她对他那些无礼的举动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却又难以忘怀那些记忆。
在一起出去行猎的时候被他强行拥抱在怀中的画面,时常出现在她的梦境当中,让她恼恨万分,但是却又挥之不去。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心里都清楚,既然他已经结了婚,那么两个人就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她之前就已经听说过特蕾莎公主怀孕了,算起时间来,现在应该也快要到预产期了。
她能够理解那家伙的选择——波拿巴家族需要一位公主为他们延续血脉,尤其是他们还在觊觎皇位的情况下,更不能让人怀疑他们的血统。
有庆幸,有无奈,也有伤感,可是不管怎么样,她能够接受这个结果。
“您就别管我的事情了……老师。”艾格妮丝脸上的怒容慢慢地消失了,接着她略微悲凉地叹了口气,“我自己能够处理好的。”
“真的吗?”比昂卡有些怀疑。
片刻之后,她又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也不多问了,总之,以后你有心情的话告诉我那家伙到底是谁,我要看看他配不配得上被你倾心——最不济给你出口气,让他知道他失去了多好的姑娘!”
“得了吧,您还不一定能赢得了人家呢……”艾格妮丝没好气地回答。
“怎么,难不成他还是一个剑术大师?这可真是难得。”比昂卡有些好奇,“你这么说我更加好奇了,我非要掂量掂量他一下不可,看看你是不是在吹嘘。”
“这世上强者如云,就算有人那么厉害不也很正常吗?”艾格妮丝反问,“就连老师您,不也被人打得受了伤,铩羽而归?”
“你!真是个逆徒!”一提到自己的痛事,比昂卡气得就双目冒火。“看来我不教训你一下真是不行了!”
艾格妮丝噗嗤一笑。
“老师,您还是别冲动了,毕竟您之前受过伤,我可不想趁人之危——如果您想要教训我我当然奉陪呀,不过最好还是等您恢复全盛时期再说吧。”
“你这个小姑娘,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不知道跟谁学的。”比昂卡气极反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艾格妮丝的脸,“难怪心上人被人抢走了,换我我也去找更可爱的。”
“我还不是跟老师您学的!一辈子都要当老姑娘了!”艾格妮丝不服气地反驳。
师徒两个人斗嘴的时候,虽然一个个口中毫不留情,但是两个人却没有迸发出真正的怒气,反倒却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温馨感。
比昂卡收回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刚才因为比试而变得凌乱的衣衫,接着叮嘱了徒弟。
“艾格妮丝,老师没有开玩笑,我们两个毕竟师徒一场,有多年的情分在,为你杀一两个人我是很乐意去做。什么时候你想要让我帮你除掉障碍,尽管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不用了!我才不会做出那种卑鄙的事情呢!宁可得不到,我也不能放下尊严去偷去抢。”艾格妮丝想也没想地就直接回绝了,“再说了,我一直都这么自傲,如果事到临头还要求人帮忙,那岂不是个笑话吗?”
比昂卡只能无奈地摇头,却又有几分欣慰。
“当初没选你姐姐而选你,我一直有点后悔,不过现在来看,却没有选错人。”
“您只懂以貌取人,我和您才不一样呢……”艾格妮丝再度反驳。
“是吗?”比昂卡笑着反问,“那你的那个心上人帅不帅?”
艾格妮丝顿时语塞,只能咬着牙大声回答,“他不是我的心上人!”
“噗哈哈哈哈……”比昂卡大笑。“我越来越想见见那个家伙了!希望我能有机会吧。”
接着,师徒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房间,回到了大厅当中。
而这时候,埃德蒙-唐泰斯也稍稍恢复了体力,虽然全身依旧四处疼痛,但是他已经可以不靠剑做拐杖直接站起来了。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不住颤抖的身体,艾格妮丝顿时有些心疼。
“伯爵先生,您感觉还好吗?我去给您找个医生吧?”
“没关系的,艾格妮丝小姐。”埃德蒙强颜欢笑,然后用颤抖的声音回答,“我还顶得住,等我们回去,我会自己去叫医生的,不用劳烦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先生,您不是一个优秀的剑士,但您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比昂卡也走到了埃德蒙的面前,然后夸奖了他,“就我看来,在剑术上意志比技术更加重要,您虽然错过了最佳的学习时间,但是您拥有让自己拼命的意志力,只要您有心去利用自己还剩下的天赋成为一个强大的剑士,那么您会做到的,我提前祝贺您了。”
“谢谢您的夸奖,女士。”虽然明知道对方是敌人,但是埃德蒙-唐泰斯仍旧对对方的夸奖感到有些沾沾自喜。
他并不在乎能不能成为最顶尖的剑手,只要够强就行了。
“我没有什么时间,也没有多少耐心指点您,您就将今晚的交手当成一堂课吧,您能够从中学到多少就看您自己的本事了——我觉得从您刚才的表现来看,您一定会有所进步的。”比昂卡继续向他说明,“以后你可以跟艾格妮丝多讨教讨教,她比我有耐心许多,会成为你的好帮手的。”
说完之后,她又问,“您现在的身体,方便回家吗?要不要在我这里休息一晚?”
埃德蒙知道,这是最标准的社交辞令,真实的含义是“你可以走了”——既然知道了他不是艾格妮丝真正的心上人之后,比昂卡对他也没有什么兴趣了。
于是他苦笑了起来,“您放心吧,我可以走动,至少乘坐马上上下是没有问题的——”
“您别逞强了!跟我走吧!”
艾格妮丝不耐烦了,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埃德蒙的手,然后搀扶着他一起往外面走了出去。
在下楼的时候,埃德蒙只感觉浑身抽痛,几乎每走下一个台阶都是一种煎熬,而他这时候更加感激艾格妮丝的帮助。
“艾格妮丝小姐……您太客气了。”他满怀感动地说。
“您就别客套了,今天把您带过来的是我,换言之您被打得这么惨也有我一份责任,既然我没有尽力阻止您被打,至少我应该在现在给您一点帮助——”艾格妮丝想也不想地回答。
接着,她又像是在安慰伯爵一样,继续说了下去,“还有,我请您不要记恨我的老师……她脾气古怪,老是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绝不是故意针对您。而且,我可以跟您保证,她对您没有任何敌意,相反她真的很看好您未来可以成为优秀的剑手呢,只是没办法达到顶尖而已……她甚至为此感到有些遗憾,因为您过人的天赋被浪费了。”
埃德蒙静静地听着,同时看着艾格妮丝认真辩解的脸。
他并没有因为艾格妮丝的辩解而对比昂卡改观,但是他对艾格妮丝本人却充满了敬意。
多好的姑娘啊……
当初梅尔塞苔丝也是如此善良淳朴。
尽管把梅尔塞苔丝这个渔民家的孤女和艾格妮丝这样的公爵小姐相提并论,似乎是对艾格妮丝的羞辱,但是对埃德蒙来说,“像当初的梅尔塞苔丝”,是他心里能够找到的对一个女孩儿的最高赞美了。
虽然有些可笑,但是这就是他的执念。
所以他越发不愿意让艾格妮丝小姐遭遇到那种痛苦的抉择了。
埃德蒙-唐泰斯一时间也想不出解决的思路来,只觉得不光身体痛,连脑袋都疼了起来。
“伯爵?您是走不动了吗?”艾格妮丝发现了埃德蒙的异常,“那我们休息一下吧?”
“无妨,我们尽快回去吧……”埃德蒙勉强地控制了心神,然后流着冷汗回答。
现在想不出办法也不要紧,先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艾格妮丝搀扶下,埃德蒙走下了楼,然后乘坐她的马车,沿着原路一起回到了埃德蒙的宅邸。
虽然全身疼痛,但是在回去的路上,埃德蒙还是集中注意力,牢记了刚才的路。
一来一回两次,对他来说,足够把这一条路线牢记在心,再也不会有什么疏漏了。
直到把他送回到家中之后,艾格妮丝才向埃德蒙告辞,“再见,伯爵。这几天您先养伤吧,等过段时间我再过来探望您。”
“艾格妮丝小姐,我下次还有机会再见女士吗?”埃德蒙连忙问。
“您还敢见她呀?”艾格妮丝似乎有些惊讶,然后又笑了起来,“行,那我看看吧,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再跟她说一声。”
“好的,让您费心了。”埃德蒙笑着向艾格妮丝挥了挥手,“再见,艾格妮丝小姐。”
“再见,先生。”艾格妮丝屈膝向埃德蒙告别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埃德蒙表面上笑容满面,心里却感慨万分。
陛下跟比昂卡有仇,而比昂卡又是艾格妮丝小姐的老师,那么如果艾格妮丝知道其中的一切,那么势必会陷入到两难当中,无论是哪种结果,恐怕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所以,要么就从头到尾瞒着她,让她不知道这一切。
要么就想办法请陛下开恩,留下比昂卡一条命。
这两种解决办法都很有难度,而且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让他永远失去艾格妮丝的尊敬和友情,或者就会让他在陛下那里成为一位不忠之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两个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
可以说,对他而言,这也算是如履薄冰了。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想要去试一试,不为别的,就为了艾格妮丝小姐对他的尊重和帮助。
他挣扎着全身酸痛的身体,回到了书房当中,然后耐心地书写自己对陛下的月度报告。
在这一次报告当中,他原原本本地写好了自己见到比昂卡、以及在之后被比昂卡狠狠“教训”的经过,并且还就比昂卡的性格和行事方式做了分析,甚至还画了一张简图,上面标明了比昂卡寓所的位置——他知道,这些东西绝对会让陛下赞赏他这一个月来的成果。
当然,随着报告附上的,就是埃德加那一幅画作了。
哪怕不考虑其中蕴藏的杀机,这也是一副具有艺术价值的作品。
用专用的密语写好信之后,埃德蒙小心翼翼地封好了信封,然后把它塞到了一个特制的匣子里面。
接着,他把特雷维尔侯爵给他安排的仆人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因为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埃德蒙跟他已经比较熟悉,两个人形势也越发配合流畅了。
“把这封信送出去。”见到仆人之后,埃德蒙直接对他下令。
然后他又指着旁边的一幅画,“另外,把这幅画也一起随信寄过去。”
仆人下意识地看了看这幅画,然后愕然发现,里面居然有自家的主母和她的妹妹。
但是他不敢多问,马上就收回了疑惑的视线。
按理来说,油画是可以卷起来带走的,但是因为这幅画是刚刚创作不久还没有干透,所以没法用这种方式带走,所以他干脆把画框直接拿了下去,然后一起封入到了一个大箱子里面。
等到了晚上,这些东西就会装入到马车当中,然后离开巴黎城,经过漫长的路途,来到它真正的主人手里。
那个少年人,将真正定夺比昂卡,乃至他们所有人在未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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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公国的规划
当埃德蒙-唐泰斯正在巴黎为自己的陛下兢兢业业地活动时,他的君主也正在认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务。
自从和法利亚神父就接下来的事务分配达成了共识之后,艾格隆就开始投入精力,履行公国的政务。
一开始,他让神父给他定期提供每周的报告,以及各项事务的清单,以此来学习公国的各项政务,就连公国的内阁开会的时候他也亲自出席,但只旁听不发言。
他毕竟是个聪明人,又有心去学习,所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很快就在法利亚神父的帮助下,对这些事务逐渐上手了。
除了照搬法利亚神父的经验之外,他还做出了一点点创新,他把各项事务按照自己心目中的优先级,分门别类地列了一个清单,然后让人随时监督最紧急的那些事务的进展,随时对自己报告。
相对于法利亚神父,艾格隆有一个优点——他有年轻而健康的身体,所以可以亲自实地监督,没有人可以仅仅靠文字游戏来糊弄他。
今天,艾格隆就带着海黛女大公,一起来到了约阿尼纳城郊外的一处大型建设工地,督查工程的进展。
这里是最新规划的城外引水渠,也被艾格隆列为了目前最优先的事项。
约阿尼纳城作为一座古老的城市,在古代也有类似的设施,不过因为历年的各种天灾人祸,许多设施都慢慢地毁坏或者废弃了,尤其是在阿里帕夏造反和希腊独立战争爆发之后,这个地方遭遇了持续十几年的战乱,相关的设施自然也就更加残破不堪了。
这些引水渠不光是让周围的农民受益,还可以解决约阿尼纳城内日趋严峻的饮水问题,自然,也就成为了艾格隆最为重视的优先事项。
按照法利亚神父的规划,几位工程师早就已经画好了设计图,相关的人力和物力资源也都已经调配好了,艾格隆接手之后,做出了开工的决定,并且他还抽出时间亲自来监督,以此来体现自己的重视。
艾格隆和海黛亲自驾临现场,自然让这里的负责人大为惊慌,不过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喜欢摆排场的人,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工地陷入到混乱当中,所以都只是轻装简从。
在负责人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处高地上,从这里可以俯瞰到整个工地的场景。
此时正值夏季,天气颇为闷热,虽然高地上有风,但是仍旧有点让人难耐,艾格隆不由得脱下了外套,还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扣子,以此来让自己凉爽起来。
在高地上的艾格隆都是如此,下面干活的民工自然就更加热了,他们在烈日的照耀下挥汗如雨,有些人直接脱掉了上衣光着膀子干活。
和艾格隆一样,海黛也拿着望远镜在高地上看着工地上各处的景象。
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已经粗通人事的她,略微有些羞涩收起了望远镜。
然后,她略微红着脸,转头看向了艾格隆。
“陛下!这里有多少人呀?”
“这里有上千人,如果算上其他地点的话,整个工程动用的人力接近一万人了。”
艾格隆一边摆弄望远镜,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一万人!”海黛不禁微微有些咋舌,显然被这个数字吓到了,“同时征召这么多人,一定要花不少钱吧?”
艾格隆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放下望远镜看着海黛。
看来特蕾莎亲自负责的教育很成功,海黛已经开始学会从一个君主的角度来看问题了。
“确实要花不少钱,不过也没办法,如果我们现在不做的话,约阿尼纳迟早不堪重负。”接着,艾格隆回答,“再说了,我们现在手里还有一些罪犯和俘虏,可以用低廉的成本使用他们,等以后就没那么容易了。”
“原来如此。”海黛点了点头,“让他们用劳动来抵偿我们养活他们花费的钱,也算是合情合理呢!”
说完之后,海黛又拿起望远镜,四处张望了起来。
海黛毕竟还年幼,平时出城的机会又不多,所以她比起视察工地来,更加在意周围的风光景色,而从周围时不时传来的火药爆炸声、以及因为火药爆炸而升腾起来的烟雾,更是给她带来了一种别样的热闹体验。
不过对艾格隆来说,要考虑的东西留很多了。
他对这个他一手缔造的公国,态度也在变化当中。
在一开始,他只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己抢下来的领地,一个旅途中偶然的落脚地,或者说中转站,他只打算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就离开,所以也懒得管这里的死活;可是看到法利亚神父为这个公国如此呕心沥血、殚精竭虑甚至在耗尽自己的生命力之后,他开始慢慢地改变了想法。
他不想让神父的心血白费,也希望让这个公国在以后也能够长治久安下去,成为波拿巴家族的一份“祖产”。
相比于风云变幻时不时改朝换代的法兰西,这个宁静、偏僻的巴尔干半岛小国,何尝不能当做是家族最后的退路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想想原本煊赫辉煌的哈布斯堡家族,在原本的历史线上,最后竟然落到了没有一寸领土只能当个流亡的空头王室,他就不禁心有戚戚。
也许随着特蕾莎临近预产期,他渐渐地也有成为父亲、乃至成为别人的“祖先”的自觉了吧。
这些东西,他无法对任何人倾诉,只能埋藏在自己心中。
于是他就开始投入精力,开始着重建设这个新生的公国。
当然,哪怕是想要建设,也不能胡乱行事,必须分清轻重缓急,不然只能适得其反。
他的资源有限,公国是个小国,无论人力物力都相当寒酸,他自己虽然还有点钱,但那点钱让一个人当富翁自然毫无问题,要想建设一个国家就完全是杯水车薪了。
再加上公国之前因为连年的战乱,现在可谓是百废俱兴,财政收入也相当微薄。
所以,从现实角度来说,他必须控制建设的规模,不能让公国现在仅剩的资源被消耗干净。
这就是一个悖论——如果他不想搞任何建设,只是当一个征服者取代之前的统治者,让这里的人民原封不动地延续之前的生活,那么人民并不会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他们一直以来的生活都很痛苦,艾格隆也不会让他们更加痛苦了,他们会默默地继续生活下去,忍受新的统治者;但一旦艾格隆为了他们的未来,想要做点事,那就要发动他们搞建设,需要抽调劳动力,需要消耗大量储存物质,需要花大笔的钱——那么他就一定会在最初这个时期内,让公国的人民生活质量下降,会让公国本就不足的物质力量更加雪上加霜。
权衡之下,艾格隆只能做出了最符合逻辑的选择——先集中能够动用的绝大多数人力和物力,建设约阿尼纳城,以及周围的区域,把它建设成公国的绝对中心——城外的引水渠工程,就是他整个计划的最重要一环。
一来,建设首都可以提高他这个公国统治阶层的凝聚力;二来,首都的资源绝对碾压周边之后,他就有了更强大的镇压能力,那时候就可以更大规模的征发劳役和税收、而不用担心激起叛乱和反抗了。
接下来,他打算扩建港口,发展对外的商业,扩大王国的税收基础。
再接下来,公国的财政实力更加充实之后,就可以按照规划去逐步发展其他地方了。
这是一个相当长期的规划,而当它进行之后,艾格隆估计已经不在约阿尼纳了,但即使如此,他仍旧希望这个规划能够顺利执行下去。
他是约阿尼纳公国的实质统治者,自然也对这个公国的未来负有一定的义务。
这些结论,都是艾格隆和法利亚神父以及其他几位高参,在多次开会讨论之后得出来的结果,他不打算都告诉给海黛。
海黛就当好她这个名义上的君主就行了——反正她肯定也不在乎这些细节。
“陛下,您在想什么呢?”也许是察觉到了他在思索,海黛禁不住询问。
“我在考虑如何让我们的公国更加长治久安。”艾格隆随口回答,“现有的架构只能保证一时的太平,却无法激发它的活力,相反只是暂时依靠暴力把所有潜在的不满压制住了而已,如果我们不尽早排除障碍的话,那么迟早有一天,积压已久的愤怒会让这个国家永无宁日。”
海黛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艾格隆。
“您……您是指什么呢?”
“海黛,你是否虔敬于主?”艾格隆突然问。
“那当然了!”
海黛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慌,然后连忙大声回答。“陛下,自从受洗之后,我时时刻刻都在感谢主赐予我的恩惠,绝没有一刻忘记自己是主的子民……请您相信我的虔诚!”
不怪她反应这么大,因为艾格隆的问题,触碰到她敏感的神经了。
作为一个皈依者,她最害怕、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质疑她信仰的虔诚——毕竟,她东正教徒的身份,是让她能够成为约阿尼纳公国女大公的基础条件,如果她不改宗的话,无论是希腊还是俄罗斯帝国都不可能认可她这个君主的存在吧。
而艾格隆的询问,更是让她感到害怕,她生怕被陛下怀疑忠诚,于是立刻就不假思索地表了忠诚。
艾格隆看出了她的惊慌,于是他伸出手来,温柔地抚摸了一下海黛的头发。
“海黛,不用紧张,我并不在乎你是否真的虔敬——我虽然时常号称奉主之命,但是我对主的忠诚,绝对没有比你更多。”
这一番话,听得海黛心惊肉跳,这个小姑娘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上,生怕有什么雷霆来恐吓渎神的君王。
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着海黛畏畏缩缩的样子,艾格隆禁不住笑了起来。
他继续搓弄海黛的头发,以此来让这个小姑娘安心。
“我问你这个问题,是想要提醒你,你是一个改宗后的前穆教徒,而在我们这个国家,还生活着一大群未改宗的教徒。没错——我们公国的上层建筑,都是基督徒,在首都的周围还有一大群希腊农民拱卫着我们,但是总体来说,我们陷入到了msl教徒的汪洋大海当中。他们现在接受我们这些异教徒的统治是因为他们经过了多年的战乱,只想要尽快和平,不在乎谁统治他们;但是如果时间流逝,迟早会有人觉得我们这些基督徒没有资格统治他们,而他们人多势众,随时可以动摇我们的统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听到艾格隆把自己放到了“我们”的一员,海黛心里有些高兴——这证明陛下绝不会怀疑自己这个改宗教徒的忠诚。
不过,对艾格隆提到问题,她也觉得有些忧虑。
“那您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继续放眼看了看高地下人头攒动的沃野。
“海黛,你知道,现在是1828年,在距今两千年前,世上本没有基督徒,然而过了一千年后,这里到处都是基督徒;同样,在一千三百年前,世上本来ysl教,然而又过了一千年以后,这里的人们都已经变成了msl……时移世易,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正如你生来是个msl,最终却成为了一个基督徒,我们见过它过去的变化,所以我要自己来促成新的变化——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们这个公国是融入不了欧洲的。”
海黛默默地听着艾格隆的话,这个年幼的姑娘,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教育之后,也并不是对什么都不懂了。
“您是说……要对国民大规模改宗吗?”她小声问。
“你介意吗?”艾格隆反问。
“不!我不介意。”海黛不假思索地回答,“只要是您的意愿,我认为就可以。再说了我现在是个基督徒,大家既然是我的臣民,那本来就应该跟我一样……”
艾格隆禁不住大笑了起来。
“海黛,你有胆量,也有了君王的样子了!不过,我们倒是不能着急,也不用着急。一开始我们入主这个国家的时候,我已经发布布告,宣布尊重某个人的宗教信仰了,无疑我打算背弃我的承诺,但我不能那么快,而且不能那么明显,我想要循序渐进,等到有人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了!”
停顿了一下之后,艾格隆又小声向海黛解释,“海黛,我已经公开宣布我赞同民权和共和了,用不了多久所有欧洲人都会知道我说了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搞得像个屠夫和暴君,所以我要赋予公国的每个人公民权,要尽量柔性地解决问题。先从教育开始吧,所有受教育的人必须宣誓效忠于你和你的基督徒后继者们。”
“后继者们……”海黛喃喃自语。
对她来说这个词太过于遥远了,但是却好像又挺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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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权利与争议
艾格隆看得出来,海黛虽然已经初步具有了君主的自我意识,但是对具体的东西她还完全不懂。
不过这本来就是他刻意制造的结果,所以他对此也没什么不满。
现在海黛完全依附于他,服从他的命令,所以他就可以任意地支配这个王国,而不用担心她有什么野心,平白无故给自己添乱。
时间来到了中午,天气越来越炎热了,哪怕是站在高地上,艾格隆也感觉到闷热难当——他看了一下海黛,发现她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不少汗。
这也很正常,艾格隆脱掉了外套只穿了一件衬衣都感觉这么热,穿着长裙的海黛自然只会更难受。
“我们下去休息吧——”他对海黛下令。
“嗯。”海黛不会质疑他的命令,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拿起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当他们两个走下工地的时候,这一处工地的负责人也立刻迎接了过来。
“我们的午餐准备好了吗?”艾格隆问。
“已经准备好了,陛下。”负责人连忙回答,“只是,请您原谅,这里的条件有限,纵使我们已经尽一切努力来准备,恐怕也会让您觉得简陋。”
“没关系,我们是来视察的,不是来摆排场的,你们的精力也不应该放在接待上,而应该放在自己的本职上面。”艾格隆随口回答,“我对你们这里的进展比较满意,接下来请再接再厉,严格遵守计划的进度。”
“好的,陛下!”被艾格隆夸奖了,负责人顿时大喜,连连向艾格隆保证,“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保证进度!”
说完之后,他准备带着艾格隆和海黛两位“陛下”一起去进餐。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海黛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又看向了那些还在炎炎烈日下干活的人们。
“他们什么时候休息呀?”她问负责人。
“这个嘛……”负责人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看向了艾格隆。
虽然两个人都是陛下,但是有正常智商的人都知道应该讨好哪个,应该以哪个的意思为准。
艾格隆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对海黛知无不言。
得到了艾格隆的允许之后,负责人才对海黛回答,“陛下,他们每天早上八点上工,到下午六点的时候下工,如果有时候需要追赶进度的话,会更晚一点。”
“难道中午不休息一下吃饭吗?”海黛问。
“会的,不过他们就在工地上吃,而且现在没到时间。”负责人连忙回答,“吃完了他们会继续干活,直到下工为止。”
“那也太累了……”海黛又看向了依旧在劳作的人们,然后小声说。“这样的天气他们还要辛苦干活,这样不会生病吗?”
负责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尴尬了起来,然后偷偷看了看艾格隆。
艾格隆早就多次下令,一定要保证计划的进度,而且把时间咬得很紧,他既然鞭策下面,那下面自然也会加码执行,把劳动强度拉得非常严苛。
艾格隆当然知道他这样做会导致有人死掉,但是对他来说,这一次征发的主要是囚犯和俘虏,死一点他也不心疼,甚至可以说是在消灭不稳定因素,所以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想要省钱省时间,那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他也愿意付出。
“这确实是一份辛苦的工作,不过他们的辛劳是物有所值的。”艾格隆适时地开口了,化解了负责人的尴尬,“海黛,你现在可能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当我们整个工程完工之后,你的国民将会因此而大大受益,后人们也会感激他们的。”
——当然不会感激,后人谁会记得埋葬在工地周围那些乱葬岗的死者呢?他们只会记得下令建造这些水渠设施的艾格隆,顶多再记得负责设计的工程师而已,古今中外、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不过,这番话糊弄海黛倒是足够了,她眨了眨眼睛,不再追问下去了。
“好了,我们走吧,不要再耽误这里人们的工作了。”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
海黛最后又看了仍旧热火朝天的工地一眼,眼中满怀同情,但也没有再说什么,跟着艾格隆一起走了。
既然是工地,当然不会有多好的居住条件,只是在一处平地上搭建了一些凉棚而已,接待艾格隆和海黛用午餐的就是最大的一座凉棚。
负责人带着两位陛下坐到了餐桌边——看得出来,他们为了接待陛下确实已经尽力了,餐桌上的菜肴虽不奢华却挺丰盛,有鸡和牛肉,有劣质的佐餐酒,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搞过来的鲜牛奶,还有一些从周围摘过来的水果,满满地摆在了桌子上。
在这边转了一上午,艾格隆有些饿了,于是他拿起餐具准备开工,而海黛却没有立刻用餐,而是又问起了负责人问题。
“这里的工人们,平常吃的是什么呀?也是跟我们一样吗?”
负责人又愣了一下,然后对这个愚蠢的问题一笑置之。“为了确保工程的进度,我们会尽力保证每一个工人的食物供应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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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能跟我详细解释一下吗?”她追问。
看着她不依不饶的样子,负责人又向艾格隆求情,而艾格隆只是叹了口气,然后示意对方回答真相。
于是,负责人带着海黛来到了给工人们做饭的厨房看了一下,不一会儿之后,海黛就回来了,而她的脸色也变得相当难看。
看着她坐立难安的样子,艾格隆挥了挥手,示意负责人出去。
然后,艾格隆也不管海黛了,拿起餐具自行用餐。
“陛下……请您允许我说出我看到的东西。”看到他从容的样子,海黛更加坐不住了,于是小声向他倾诉,“这里的人们吃的很差,只有土豆泥,小麦饼,还有看不出有什么肉存在的肉汤……”
“但至少他们有吃的,不是吗?”艾格隆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切了一块牛肉放入口中,顺便还喝了一口鲜牛奶,“我规定,每天他们可以吃两顿,足够他们干活了。”
“这点食物根本不足以应付那么长时间的劳动!他们撑不下去的。”海黛有些着急了,然后向他申辩,“难道您不觉得这太严苛了吗?”
“这要辩证地看——”艾格隆回答,“虽然我们对他们也许可能是有点严苛,但以他们的特殊身份,如果我不这么对待他们,他们一样逃脱不了厄运,要么死于虐待,要么死于疾病,或者死于别的什么,从这一点来说,我反倒是对他们相对比较仁慈了,至少他们有机会活下来不是吗?”
海黛顿时有些语塞,她还是第一次领教艾格隆的巧舌如簧,所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而且,在潜意识当中,她就有一种“陛下不可违逆”的畏惧感,更加不敢再和陛下争辩。
但是她幼小而善良的内心,却对这个说法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您说过人人平等,您也公开反对过奴役……”她小声嘀咕。
“是的,我这么说过,但是我还有另外一句话没说——”艾格隆放下了餐具,然后正色回答对方,“我不会无代价地一视同仁,所有和我为敌的人都应该付出一定代价之后才能够得到我的宽恕和尊重。就拿这些人来说吧,他们要么犯了罪,要么之前和我打过仗,换言之他们都给我带来过损失,既然如此,他们就应该为之前的冒犯赎罪才对,现在就是他们赎罪的时机,如果他们能够为公国付出血汗之后还活了下来,那么就证明自己得到了新生,有资格成为公国的国民,享有自由人的待遇,这样不是很好吗?假设他们熬不过去,那也只不过是迎接了注定的下场而已。”
海黛心里知道陛下的话其实有几分道理,但是她回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法国人当中背叛您、和您为敌的人更多……难道您也打算这样把他们都回敬一遍吗?”于是她又问。
听到这个问题,艾格隆并不生气,相反他有点想笑。
海黛确实在成长,思考能力、逻辑和辩术都大有进步,他甚至有点欣慰。
“那当然不会了。”接着,他轻松自如地回答,“反对过我的法国人太多了,他们推翻了我继承的帝国,我没办法对所有人一一报复,只能选择宽恕和和解。人民的议价权来自于他们能够给统治者带来什么,后者说能够威胁到什么,法国人已经证明了自己可以掀翻王朝砍掉君主脑袋,那我当然得小心点儿了……可是这里的人们就不一样了,他们不敢反抗我,也无力反抗我,那就自然只能接受我给他们带来的所有苛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海黛,你已经是个君主了,所以你也要相信,君主对人民的所有让步,都是人民自己用实力和鲜血争取来的,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法国人更大胆,所以他们命该比约阿尼纳人拥有更多权利和君王的仁慈,这不是不公平,这恰恰是最大的公平。”
说完之后,仿佛像是为了增加自己说服力似的,艾格隆又补充了一句,“推翻了我的皇位之后,波旁王朝回到了法国,他们的领袖路易十八国王一踏上法兰西的国境就宣布要和解,要抚平旧日的伤痛,要承认法兰西作为一个立宪政体存在——他的仁慈,是因为他天生就心软吗?错了,那就是法国人民用无尽的鲜血换来的!”
说到兴头上,艾格隆干脆又抬起手来,指向了外面那些还在烈日下辛苦干活的工人们,“假如,他们这些人能够联合起来,悍不畏死地冲向我们,杀光我们的卫兵,那么他们想要我们答应什么就可以让我们答应什么,甚至弑君自立国家也不在话下,然而既然做不到,那就只好接受我给他们带来的一切灾难了,他们不配和那边的人们相比。”
海黛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下意识地看了看凉棚之外,仿佛要确认是否真的有一群人不要命地围攻过来了。
确认了一切平安无事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这时候她意识到,在客观上,她现在和陛下才是一路人,她再怎么同情外面那些人,终究在立场上还是对立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明明知道陛下在强词夺理,但是却感觉他好像是对的,这种矛盾的状况让海黛几乎有点无所适从。
看到她纠结的样子,艾格隆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海黛,你心地仁慈,关心国民的福祉,这是好事,这说明你会成为一个受人爱戴的君主。不过,你还没有经受过真正的训练,没有学会把仁慈和立场区分开来——而特蕾莎就不会,特蕾莎知道什么时候仁慈,什么时候应该视而不见。”
“我怎么可能比得上特蕾莎殿下……”海黛有些气馁。
她又看了看餐桌上铺满的食物,然后再度看向了艾格隆。
“那么,陛下,至少我可以尽我所能地去改善他们的待遇吧?我管不了公国的财政,但是我可以管我的肚子——我每天根本吃不了那么多东西,那么多膳食完全是浪费,您可以削减一部分,把省下来的食物和钱花在这里的人们那里,我想,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您应该可以答应吧?”
看着海黛满怀期待的眼神,艾格隆心里哑然失笑。
海黛作为公国的君主,每天的膳食自然相当丰盛,而且大部分确实浪费了,但是这些东西就算节省下来又能够做什么呢?还不够给这些工人每天多半顿饭的。
愚蠢的小恩小惠,妇人之仁罢了,艾格隆才不会去做这种表面功夫。
他想要当皇帝,可不是为了成为一个清教徒——相反,他想要拥有权力,以及品尝权力所带来的一切奢靡和享受。
这两个目的,从来都是一体的,否则人们争权夺利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过,既然这是海黛的请求,他也愿意满足她这一点愿望,就当是心理安慰吧。
“好吧,就按你说的做吧,你的膳食预算减半,把省下来的钱给工地上的人们加餐。”他笑着回答,“这样您满意了吗?”
“谢谢您,陛下!”海黛兴冲冲地回答。
不光是为自己的善心,更是为自己小小的倔强得到陛下的认可而高兴。
她感觉自己在长大,而且希望尽快长大,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成为陛下合格的封臣,她知道自己还有太多要去学会,但是她知道自己一定学得会。
这也将是她今后人生的价值体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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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章 重礼
结束了对引水渠工程的视察之后,艾格隆带着海黛一起又回到了约阿尼纳城中。
对于海黛来说,她已经完成了陛下交付给她的“工作”,现在可以安心休息了,而对艾格隆来说,属于他的工作还有很多很多,他必须马不停蹄地继续做下去。
不过,在吃完晚餐之后,他收到了一个惊喜礼物。
当时他正在书房当中准备批阅文件,而他的秘书莱昂,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向他报告。“陛下,基督山伯爵的报告送过来了。随信奉上的还有一份特殊的礼物。”
“特殊的礼物……?”艾格隆看到他神秘兮兮的样子顿时就来了兴趣,于是他就点了点头,“那好,一起都拿过来吧。”
很快,就有人拿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过来,接着打开了箱子。
艾格隆定睛一看,里面居然是一个画框——因为上面蒙着纱布,所以他看不清到底画了什么。
“怎么,我们可敬的基督山伯爵大人在巴黎被腐蚀了吗?居然沾染上了艺术气息?”艾格隆一边笑着开了个玩笑,一边做手势命令人打开纱布。
纱布被缓缓打开了,在明亮的烛光下,艾格隆慢慢地看清了画布上的图画。
他首先发现,这是一副人物画,而且有四个人——都是女性,三个成年的,一个看上去还是婴儿。成年的女子风姿各异,年纪也大不相同,但是都画得挺美,无论是服装还是容貌都画得栩栩如生。
“嗯?”很快,他就发现了,里面有两个人他认识。
“这不是爱丽丝和艾格妮丝吗?”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脑子有些混乱,不太明白为什么埃德蒙-唐泰斯会特意送这样一幅画给他,渐渐地,他的目光往爱丽丝姐妹两个之外的那个女性移动,仔细观察了她。
这个女子,大概接近四十岁的年纪,容貌姣好,但是态度高傲,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
看上去她是个普通而又傲慢的贵妇人,但是他觉得在模模糊糊当中好像对她又有点印象。
片刻之间,他的耳畔又好像响起了那一晚在米兰大教堂上所听到的雷鸣。
“比昂卡!”他大叫了一声。
随着这个让他恨意满满的名字被叫不出来,他的左肩膀的伤口好像又在隐隐作痛,提醒他那一晚他曾经何等接近死亡。
他一直都是个记仇的人,从重伤之后醒来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忘记过那一晚的愤怒和耻辱,他早就暗暗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不可。
是她,就是她……我找到你了!他的心里在呐喊。
不过,愤怒和喜悦都没有冲昏他的头脑,他心里在好奇,埃德蒙怎么会搞出这样的东西来跟自己报告。
他又仔细看了看画作,除了三个成年女子之外,那个婴儿金发碧眼非常可爱,容貌也类似于爱丽丝,看来应该是夏露无疑了。
确实是挺可爱的孩子,不得不说,埃德加虽然个人品行和能力差,但是他的基因着实不错,再配合上爱丽丝也是个大美女,两相结合,生下来的女儿肯定也不会丑。
也就是说,这是埃德加画的画?艾格隆一瞬间,突然摸清楚了思路。
带着一丝好奇,他让人拿过来了埃德蒙放在箱子里的信件,然后拆开了仔细看了下去。
果然,他的疑惑在信中都得到了解释——埃德蒙-唐泰斯详细地描述了比昂卡拜访特雷维尔侯爵一家、然后被侯爵诓骗之下画了这幅画的经过;还报告了自己拜访比昂卡的详细经过,以及自己对比昂卡总结出的一些情报。另外,随信还附上了比昂卡在巴黎的寓所周围的草图。
对这封信,艾格隆如获至宝,甚至比收到了什么重宝还要开心。
首先,他确认了比昂卡没有说谎,她就是艾格妮丝的老师,世上也真的存在这个人——这样,他就有人可以报仇了,总好过被人报了个假名,想要报仇却一无所获。
其次,比昂卡既然在巴黎活动,而且可以出入王宫,那么就说明她跟巴黎的权贵肯定有来往,幕后指使她来刺杀自己的人,肯定就在其中。
这两点结合起来,就等于给他指明了方向。
一想到自己报仇的对象已经被锁定了,艾格隆的心情变得极好。
这时候,他放下了那些情绪,单纯以欣赏的眼光又仔细看着画作。
不得不说,埃德加确实是个极有天赋的画师,而且久经风月之后画人物的技法已经炉火纯青——画中的三个成年女子,艾格隆都见过,所以他反而惊叹于埃德加居然画得如此惟妙惟肖,各具风韵。
爱丽丝的温婉妩媚,艾格妮丝的娇俏机灵,还有比昂卡的傲慢冷漠,三个人的气质都被他把握得极为准确,在画中散发出各自的魅力,简直就像是本人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不过,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也只有这三个美人齐聚一堂,埃德加才有能耐捕捉到她们的风韵,然后才会下笔如神,在画布当中还原出她们本人来吧。
艾格隆毕竟从小接受过皇室教育,虽然对艺术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也具有不错的鉴赏水平,所以对这幅画越看越是投入——又有谁不喜欢看美人们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边看,艾格隆一边回忆起自己和艾格妮丝接触时的点点滴滴,不知道为什么,艾格妮丝被他捉弄或者欺负之后那种气鼓鼓想要痛揍他一顿的样子,居然是他最为怀恋的样子。
而爱丽丝,比昂卡,也很不错……都很漂亮,也都有各自的魅力,哪怕一个是已经结婚的人妻;一个是试图想要杀死自己的仇人,但容貌和风韵是不会因此而改变的。
如果只是单放在一起,可能不会有什么,但是把她们三个人同框,再加上埃德加妙笔生花,那种魅力几乎就扑面而来。
对于旁边的莱昂来说,精神冲击可能没那么大,因为他只是在看画中的美人而已,但见识过她们真人的艾格隆感触良多。
正是她们真人如此优秀、如此脱群,才会让他无限遐思。
等自己回到法国,要是哪天真的把她们三个人一起放到一起让自己看看就好了……
艾格隆看着看着,突然感觉自己“立直”了。
糟糕……艾格隆心里顿时慌了。
周围都是自己的手下,而且都在注意着自己,可不能在他们面前丢人。
他的目光慌忙却又恋恋不舍地从她们身上移开了,落到了正下方的夏露身上,而此时的夏露,正手捧着花束笑语盈盈地看着自己,跟个小天使一样可爱。
感觉夏露也很好看呢……他发现血管中涌动火焰并未熄灭。
停下!不能再想了,这已经就要击穿人类的下限了!
艾格隆连忙咬了咬嘴唇,总算让自己维持住了没有失态。
他暗骂自己居然这么不争气,估计是最近憋的火气有点大。
就在这时,夏奈尔好奇地走了进来,她刚刚听到了艾格隆喊出比昂卡的名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过来瞧热闹了。
如果是旁人,门外的卫兵不会允许随意进出,但是夏奈尔虽然只是一介女仆,却在艾格隆这里有着不需要通传的特权,轻易地就来到了房间当中。
一进来,她就发现艾格隆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画作。
“陛下……您怎么了?”夏奈尔好奇地问。
艾格隆被打断了思绪,总算镇定了下来,他转头看向了夏奈尔。“夏奈尔,我收到了埃德蒙送过来的礼物,准确来说,是埃德加画的一幅画。”
“埃德加先生?”夏奈尔更加好奇了,她忍不住凑到了艾格隆的旁边,然后也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
“呀!这不是爱丽丝夫人和艾格妮丝小姐吗?那么这个小孩儿肯定是夏露小姐了?真的好漂亮好可爱呀!”她一边看,一边发出评论,“对了,这位夫人是谁呢?”
“是比昂卡。”艾格隆小声回答。“艾格妮丝的师傅比昂卡。”
“嗯?!”夏奈尔显然想到了这个回答意味着什么,于是发出了一声惊叫。
“原来就是她?”她睁大了眼睛,目光当中充满了仇恨,仔细地看着画中比昂卡的像,似乎想要把这个人铭记在灵魂的深处。
比昂卡刺杀过陛下,所以对夏奈尔来说,她比自己的杀父仇人还要可恨,如果比昂卡此时在她面前的话,怕是直接提刀就要冲上去了。
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所有其他人都出去。
莱昂会意,立刻带着人走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夏奈尔,埃德蒙做得很不错,不光找到了这个人,画下了她的样子让我来确认,他还找出了她在巴黎的落脚点。”艾格隆一边说,一边把埃德蒙的信给夏奈尔看了。
对夏奈尔他不需要保密。
“太好了,陛下!”夏奈尔兴奋地点了点头,“这是上帝的旨意……上帝是绝不会允许对您如此卑鄙的冒犯的,她必须受到最为严厉的惩罚!”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怎样惩罚她,其实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毕竟,她是艾格妮丝的老师……”
夏奈尔停了下来,看着艾格隆,没有说话。
“埃德蒙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字里行间,我能够看得出来,他是很不希望我们跟艾格妮丝决裂的,他对艾格妮丝的印象很好。”艾格隆继续解释。
“恐怕对您也是如此吧,陛下……”夏奈尔一针见血地说出了艾格隆的潜台词。
艾格隆并没有脸红,反而点了点头,“艾格妮丝和比昂卡的情谊很深,如果我真的处死了比昂卡,哪怕事出有因,艾格妮丝也肯定会恨上我的,我不想这样。”
“那现在她就不恨您了吗?您可是几次冒犯了她呢。”夏奈尔再次吐槽。
“那种恨是小事,谁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可是比昂卡就不一样了——”艾格隆摇了摇头,“比方来说,我手上无辜者的鲜血我自己都已经数不清了,但是某天有个苦主来找我报仇想要杀我,你会觉得这应该吗?你会允许那个人苦主杀我吗,哪怕他只是正义的复仇而已?”
夏奈尔默然。她也知道艾格隆这个比方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那您打算怎么处置比昂卡呢?就这么放过她吗?”夏奈尔反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那肯定不行,她不仅仅是在谋害我的身体,更是在玷污波拿巴家族的英名,不为此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艾格隆皱了皱眉头,“把她关起来怎么样?永久拘禁,直到我消气了为止。”
“我当然没有意见了,陛下。”夏奈尔别开了脸,然后小声回答,“只怕到时候艾格妮丝小姐又跟您求情,然后您一心软,结果又宽恕比昂卡了——哎,您该不会是盼着这样的结果吧?这样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
“咳……”艾格隆连忙打算了夏奈尔的话。
“夏奈尔,你怎么突然对我冷嘲热讽了?”他不满地问。
“陛下,我怎么敢对您冷嘲热讽呢?”夏奈尔委屈巴巴地看着艾格隆,“我只是说出我心中所想而已呀,难道您觉得我应该对您隐瞒吗?”
“那你有什么不满?”艾格隆追问。
“我没有对您的意见什么不满的,您的意志对我来说就是应该执行的金科玉律。”夏奈尔咬了咬嘴唇,“但是,我觉得,对于一个妄图谋害您、甚至还让您重伤过的人,不应该如此宽容,哪怕……哪怕她的艾格妮丝小姐的至亲,您也不应该如此,您对艾格妮丝小姐的情意是好事,但您不应该在原则问题上退让。”
艾格隆沉吟不语。
虽然夏奈尔的意见对他来说仅供参考,但是他早已经把夏奈尔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所以他也不可能不顾及夏奈尔的感受。
再说了,其他人也有不少知情的,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轻易放过了比昂卡,他们会怎么想?
和埃德蒙一样,艾格隆略微有些头疼。
算了,先放下这事吧,反正比昂卡还没有落到自己手里。
他的注意力又重新放在了画上,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做。
“好吧,夏奈尔,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议。”他暧昧地问。“现在,我们休息下?”
“对我……您不必询问什么意见的。”夏奈尔羞红了脸,然后垂首回答。“不过……现在吗?呀!”
就在她惊叫声当中,艾格隆一把将她抄了起来。
“夏奈尔,不用嫉妒她,你是我的亲人,如果你有什么人希望我赦免,哪怕是我的仇人,我也会同意的。”
说完之后,艾格隆直接用力一扫,把上面的文件和纸笔通通地扫落在地上,腾出了空间,然后顺手把她放到了自己的书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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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浓情与赠礼
由于被埃德加的画点燃了欲火,艾格隆特别有激情,而夏奈尔也一直都配合地承受着一切,也享受着一切,但是她一直都苦忍着不发出声音来,只有桌子和肢体的摇晃声响,才证明了在刚刚房间内荡漾着的春色。
之所以她这样做,是因为艾格隆的书房离卧室很近,特蕾莎殿下就在卧室里休息,她不敢让自己放浪的声响打搅到殿下的安歇。
——虽然特蕾莎实际上已经默许了她和陛下的私情,但是她知道什么是分寸,万万不敢向殿下示威,更不敢让殿下怀疑自己在示威。
她也知道,如果自己想要享有今天的特殊地位,那就必须和特蕾莎殿下打好关系——无论陛下有多么眷顾自己,自己都必须对她保持最大的敬意和尊重。
如果自己真的恃宠而骄跟特蕾莎殿下分庭抗礼的话,那么只会给陛下添麻烦而已,他现在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不会容得下一个添麻烦的女仆——最终,在妻子和女仆之间,他肯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为了不让那样的恶果成真,她必须从一开始就防微杜渐,绝不让自己和殿下发生争吵,并且成为她的敌人。
夏奈尔不知道的是,她这种含羞待放、咬牙苦忍的样子,仿佛就像是背着丈夫在偷情的人妻一样,让艾格隆更加想起了画中人,因而也就更加带劲,比往常还要更加持久了几分。
不过,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最终,在沉闷的吼声当中,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艾格隆把夏奈尔抱到了沙发上,然后拥抱着她一起温存着,体会着事后的余韵,而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刚才点燃他欲火的那幅画上。
艾格妮丝自然不必说,他志在必得;比昂卡的话,既然胆敢刺杀他,那么如果有一天她落到了自己的手里,自己自然也可以用任何方式来炮制她——包括但不限于今天自己所做过的事情。
但爱丽丝呢?
不行!那是埃德加的妻子,特雷维尔侯爵的儿媳妇,虽然他看不上埃德加,但是对将军却相当尊重,将军也是他内定的重要臣仆和帮手,现在甚至没有替代品——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去冒犯爱丽丝。
再说了,虽然他只见过一面,但是他也看得出来,爱丽丝是一个聪明而且贞洁自持的女子,不会为了什么名利而委身于他;而身为君王,自己如果对臣仆的妻子用强的话,那太丢人了,说出去简直是个笑话,放在历史上也绝对是个污点。
哎……所以,这种想法还是放弃了吧。
艾格隆历来都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觉得不合理不可行,他也就放弃了刚才被画像点燃的邪念。
他又收回了视线,看着怀中的夏奈尔。
夏奈尔看上去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她的脸上红晕密布,荡漾着幸福的笑容,头趴在艾格隆的胸膛上,一直看着少年人。
“陛下,看上去您很中意这幅画啊。”她轻声说。
“是啊,抛开本意不谈,这本身也是一副杰出的画作。”艾格隆点了点头,“埃德加给了我一份意外的惊喜。”
“那您打算怎么处置它呢?”夏奈尔追问。
“既然是好东西,而且是别人的礼物,那我就留着呗。”艾格隆随口回答,“就挂在这间书房里面吧。”
“可是……那样的话,被旁人看到怎么办?”夏奈尔似乎有点迟疑。
“我挂什么东西,需要关注旁人怎么想吗?”艾格隆有些不解。
但是从夏奈尔的眼神当中,艾格隆突然明白了过来,她说的别人,意思其实就是“特蕾莎殿下知道了怎么办?”
这倒也是个问题……
如果特蕾莎知道自己把艾格妮丝和爱丽丝的画像挂在自己书房里,她到底会怎么想?
就算她不会多想,自己这么做也似乎有点过分。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销毁它吗?偷偷藏起来吗?这似乎也不合适,而且太浪费了。”
看到艾格隆为难的样子,夏奈尔不禁也有点发愁。
她想了想,然后就有了主意,“陛下,您干脆直接送给特蕾莎殿下怎么样?我想她应该会很喜欢这份礼物的——毕竟夏露那么可爱。”
艾格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突然大喜。
对啊,这样不就解决问题了吗?特蕾莎如果收下这份礼物,那就等于自己也收到了——而且,如果名义上属于她,那她也就不会介意艾格妮丝姐妹两个的“出镜”了。
“夏奈尔,你其实真的挺聪明。”艾格隆忍不住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以示嘉奖。
“我哪有两位殿下那样的头脑呢……”夏奈尔的脸红了,“只是偶尔能给一点建议罢了。”
就这样,两个人又温存了一番之后,再各自穿好了衣服。
刚才那些激情,在两个人身上都已经了无痕迹,夏奈尔甚至还细心地为少年人擦拭了身体,然而,书房里那挥之不去的奇怪气味儿,依旧还在顽强地告诉人们,这里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确认一切都毫无问题之后,艾格隆拿起了画框,然后来到了自己的卧室当中,而特蕾莎此时正在阳台上看着外面最后的残阳风景。
她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坐在摇晃的躺椅上显得那样柔美恬静,就像任何一个正在满怀期待地静待子女降生的母亲一样。
“特蕾莎!”艾格隆高声叫唤。
“嗯?殿下?”听出了艾格隆的声音之后,特蕾莎惊喜地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丈夫,“您忙完了?”
“是啊,今天在城外转了一天,确实挺累的。”艾格隆笑着回答。
特蕾莎看着丈夫,突然注意到了他的手上,“殿下,你手里是什么?一幅画吗?”
“是啊,是一幅画。准确来说的话,是埃德加委托埃德蒙送过来的一幅画。”艾格隆平静地回答。“这是他敬献给我的礼物。”
一边说,他一边把画展示到了特蕾莎的面前。
特蕾莎仔细看了看画,然后认出了艾格妮丝。
虽然她没有见过爱丽丝和夏露,但是从艾格隆的描述当中,她就猜出了这两个人的身份,至于另外一个贵妇人,她就完全没有头绪了。
“这是一副很不错的画,笔法很灵动,但基本功也很扎实。”她随口评价,“这位夫人是谁啊?”
“比昂卡,是刺杀我的那个比昂卡。”艾格隆回答。
“什么!”和夏奈尔一样,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特蕾莎先是大惊,然后又是大怒,愤恨无比地看着画中的比昂卡,“居然是她?!”
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将埃德蒙在信中所说的始末,又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特蕾莎。
特蕾莎这才明白过来,只是她心里的愤怒却未曾消褪。
她又怒睁双目,死死地盯着比昂卡——世界上能让她如此失态的人,着实不多,比昂卡可能不知道自己居然得到了这样的荣幸。
“找到她真是太好了……”片刻之后,特蕾莎终于恢复了镇定,“等我们回到法国,一定要让她承受应有的惩罚!”
“嗯,这是必然的。”艾格隆也认同了对方,“不过,这是以后的事情了。特蕾莎,这幅画本身我觉得还是挺不错的。”
“是不错。”特蕾莎也深以为然。
艾格隆特意又指向了夏露,“你看,画中的夏露是多么可爱!我们的孩子要是也有这般可爱就好了。”
这个金发碧眼的婴儿,此时以幸福的笑容感染着两个人,甚至让他们暂时忘却了仇恨。
“一定会有的啊,因为那是我们的孩子。”特蕾莎用理所当然地语气回答,“我们的孩子们,一定会又有美貌又有智慧,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我也但愿如此。”艾格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那我把这幅画送给你了,就当是个吉兆吧——埃德加刻意这样画画,一方面是想要让我确认比昂卡的身份,另一方面就是想要为女儿讨个好,让我们也认识夏露……嗯,我觉得不要辜负他的一腔热情了。”
“好吧。”此时,特蕾莎最想要听的就是孩子,所以艾格隆这样说,她很轻易地就接受了,她时不时地看着画中夏露,心中确实感到有点羡慕。
她很讨厌埃德加,但却不得不承认他有个很可爱的女儿。
“以后我们如果到了法国,我倒是很乐意邀请她在我身边,想来一定很有趣。”她有感而发。
“是的,我也这么想。”艾格隆随口附和。“如果我们第一个孩子是儿子,那以后让她当儿媳你觉得怎样?”
“那怎么行?”特蕾莎几乎想也没想地就否决了。“我们的儿子以后可是要娶公主的!她再可爱也无非是你臣仆的女儿罢了。”
作为一个初次怀胎的母亲,特蕾莎对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倾注了满腔的热情,而当年还未出嫁的时候,她就已经和自己的母亲商量过了——那时候她的憧憬就是和殿下一起开枝散叶,发扬光大这个家族。
对长子尤其是如此了,她早就在心里规划了一条路线,如果他们这对夫妇真的君临法国,那长子就是当仁不让的皇太子,他必须要娶外国的公主才能算配得上自己的地位。
到时候如果国外有适婚的公主那最好,如果没有,那她到时候就央求父母亲,再从哈布斯堡家族的旁系里面找一位公主,让皇太子和他的表亲结婚——这样也不至于辱没自家的孩子。
在特蕾莎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正如殿下和她的婚姻一样。
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和殿下的孩子会有什么别的活法。
而对特蕾莎的想法,艾格隆却有点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波拿巴家族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血统天赋的神性,旁人也不会相信这个几十年前还在破岛上种地的小地主家庭能有什么神圣的血统,它只能依靠自己的智谋和武力来维持统治。
换言之,如果波拿巴家族的继承人平庸无能,那么娶一百个公主都没用,该被赶下台还是会被赶下台;如果继承人能够有本事,那他就算娶个平民又能怎样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爱丽丝那么聪明,夏露应该也会很聪明,而且长得很漂亮,在他看来就挺合适的。
不过,这些话他并不打算说出口,免得惹特蕾莎不高兴——再说了,孩子都没生出来就考虑未来结婚的事情,也太没必要了。
总之,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那就够了。
“那这幅画我们挂在哪儿?”艾格隆问。
“就挂在我的梳妆台上方的墙壁上吧。”特蕾莎随口回答。
艾格隆拿起画框,然后带到了相应的位置,接着用钉子和工具将它固定到了墙面上。
艾格隆挂好之后,又欣赏了一下这副画作。
说起来,虽然这对夫妇坐拥着大笔的财宝,还拥有一个国家,但是他们的艺术品收藏,这居然还是第一次。
“这可是我们的第一份收藏。”他有感而发,“不过等到未来,我们应该会有很多很多吧。”
“那我们定个小目标吧?比爸爸更多!”特蕾莎笑着回答。
“那可比不得,你父亲有一整座宫殿的收藏品。”艾格隆苦笑。
这可不是说笑,卡尔大公在年幼的时候过继给了没有子嗣的姑母,他的姑母嫁给了切申公爵,而这位公爵毕生最大的的爱好就是艺术品收藏。
切申公爵夫妇死后,这些价值极高的艺术品和宫殿都被卡尔大公所继承,并且后来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成为了奥地利国家的资产,也就是闻名遐迩的阿尔贝蒂娜艺术博物馆。
可以说,特蕾莎就是从小在这些艺术珍品之间长大的——艾格隆那在圣诞节前夜逃亡之前,就是在阿尔贝蒂娜宫殿里面和特蕾莎见面,当时她还带着他在里面游览了一番,顺便充当了解说。
虽然那只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但是艾格隆此时回想起来,却感觉之间隔了好久好久。
“所以我们努力吧,殿下~”特蕾莎笑意盈盈地看着丈夫,“我们的孩子要比父亲多,我们的收藏要比父亲多,我们什么都要比他强,这样他就会安心了……”
艾格隆注视着妻子,心里颇为感动。
然后,他附身,亲吻了她的嘴唇。
“亲爱的,到时候我将卢浮宫送给你,你就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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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番外(17)奇情异致
【剧情延续番外16,,艾格妮丝皇后线】
在和姐姐一起散步之后,艾格妮丝皇后突发奇想,要把自己的外甥女儿夏露变成自己的徒弟,她无视了夏露的挣扎,强行地把她向自己的寝殿拖了过去。
随从们谁也不敢制止皇后陛下的“胡闹”,只能任由她为所欲为,夏露虽然满心不愿,但是她无论在地位上还是力气上,都无力反抗姨妈的暴行,只能不情不愿地被拖走了。
很快,艾格妮丝带着夏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屏退左右,只带着夏露走了进去。
作为皇后的居所,自然非常宽阔而且布置奢华,墙壁上装饰有流苏和珍贵的画作,地面也覆盖着柔软的地毯,到处金碧辉煌——不过,对这些装饰品艾格妮丝不甚在意,她更在意的,是在那些装饰精美的家具和艺术品之间摆放着的武器架。
在成为皇后之前,艾格妮丝就非常喜欢剑术,而在成为皇后之后她也不改初衷,甚至还发展了收藏各种名剑的爱好。
没用多少时间,全法国、甚至全欧洲人都知道艾格妮丝皇后对刀剑的喜好,并且成为了社交场上的谈资——对一位贵夫人来说这是怪异的爱好,不过,既然她是皇后,又有谁能阻止她或者责备她呢?
既然皇帝陛下对此没有意见,那么所有人也只能对她的爱好听之任之,还有不少人为了讨她开心而主动奉送刀剑作为礼物——这比送其他礼物更加得到皇后陛下的重视。
短短几年之间,艾格妮丝皇后的武器收藏就不知不觉当中膨胀起来了,不光有欧洲各地、各种形制的刀剑,甚至还有漂洋过海从外国订制的刀剑,可以说蔚为大观。
大多数收藏武器,会被放在专门的房间里面,每天由专人仔细保养,只有那些工艺最好、最锋利、也最合她心意的,才会被放到皇后陛下的套间里,每天由她亲自欣赏和保养。
艾格妮丝带着夏露,来到了一张刺绣屏风的后面,而这里,就是摆放那些她最心爱收藏的地方了。
这里是一排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刀剑,剑刃在阳光下散发出金属的寒光,光是站在它们面前,就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年幼的夏露对此猝不及防,一下子似乎吓呆了,腿都有点发软,而艾格妮丝则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钟爱的外甥女。
“夏露,这些都是姨妈的宝贝,等你以后慢慢练出来了,这些宝贝你都可以随便拿去玩儿,你看姨妈对你好不好?”
“我不想玩这些东西……姨妈您就让我回去吧,妈妈一定很想念我了。”夏露哭丧着脸回答。
“那可不行!来都来了,怎么能半途而废呢?”艾格妮丝突然板起了脸,严肃地看着夏露,“夏露,你想要违抗我的意愿吗?”
虽然艾格妮丝平常在夏露面前嘻嘻哈哈,但是作为一国皇后,她自有一股威仪在,眼见她这么说,夏露被震慑到大气也不敢出了。
她眼角慢慢地沁出泪水,但也只能委屈巴巴地点了头。
“这样才乖嘛!”艾格妮丝皇后露出了得胜之后的窃喜笑容,接着她抚摸了一下外甥女儿的小脑袋,“别哭丧着脸啊,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幸!”
说完之后,她兴致盎然地看向了自己的收藏架,再伸手从上面拿下了一件武器。
夏露还没有反应过来,艾格妮丝就已经把剑递到了她的面前。
夏露定睛一看,发现这把剑着实貌不惊人,而且剑柄和剑身上有很多伤痕,和其他的收藏品简直是天壤之别,甚至有一种“它也配出现在这里吗?”的感觉。
“夏露,别看它这么不起眼,但是它可是意义重大哦……”艾格妮丝看着手中的剑,眼神里突然多了几分缅怀,“这是我师傅给我的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和她一起练习了……时光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我的孩子都已经几岁了。”
叹了口气之后,她又看向了夏露,“夏露,我把它送给你了,希望你能够和那时候的我一样,勤学苦练,磨练意志,最终成为一个坚韧可靠的人。你很聪明,比我自己的孩子聪明很多,但是聪明人一般不勤奋、或者说意志不坚,而这个弱点就会拖累他们,让他们最终碌碌无为……我不希望你和那些人一样,浪费了自己的聪明才智。你有个好爷爷和好妈妈,智谋和机巧自然有他们教你,我能够做的就是以我的剑来磨砺你的意志了,我希望终有一天,你能够成为这座宫廷、这个帝国最强韧的人,拱卫我们这个初生的王朝——”
“姨妈……?”夏露听得呆了。
一直以来,皇后陛下在她面前都是很轻松诙谐的形象,她原本以为皇后陛下并不会考虑那么多事情,结果却没想到,原来她强行想要收自己做徒弟,并不是自己一时兴起,而是有着这一层面的考虑。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艾格妮丝又继续说了下去,“你要记住,你能够有今天,能够在宫廷里得到所有人的恭维和宠爱,都是因为你的姨妈和姨夫喜欢你,你的家族之所以兴盛,也是因为有我们在提携。夏露,特雷维尔家族和波拿巴家族是荣辱与共的,只要皇室还在,你就永远有荣华富贵,这座宫廷会有你的一席之地,而你,一定也要用你的手,你的头脑来保卫这里——你一定要当我们家最好的守护者,保卫这个国家和这个家族,因为它就是你的一切,明白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从姨妈的目光当中,夏露感受到了无比的沉重。
原来,看似平常嘻嘻哈哈只想着自己开心、从不过问政事的艾格妮丝皇后,也会对自己的处境有着如此清晰的危机感。
她想要让她的儿女们顺利继承父母的一切,而自己,就是她选中的下一代保护者。
这并不是一个盲目的选择,姨妈说得对,特雷维尔家族和波拿巴家族是荣辱与共的,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来源于此,如果哪一天帝国毁灭了,那么自己的一切也将灰飞烟灭。
所以从立场上来说,夏露天然就必须是个“保皇派”。
艾格妮丝要“锻炼”外甥女,就是为了把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帝国下一代核心骨干。
年幼的夏露很快就理解了这一切,她从姨妈的目光当中,看到了自己身上背负着多少来自于皇后陛下的期待。
她不想辜负这样的期待。
“我知道了,姨妈……我会做好的。”夏露下定了决心,然后志气满满地对皇后陛下说。
“太好了,夏露!”艾格妮丝大喜,又拍了拍夏露的头,“我就知道,你从来不会让姨妈失望……”
说完之后,她将自己手中的剑直接塞到了夏露的手中,而这似乎也代表着一种精神上的传承。
夏露拿着剑,还没有等她仔细品味出其中的厚重感,突然,房间的门打开了,接着一个脚步声大踏步地走到了房间里。
“艾格妮丝,在吗?”接着,又是一声呼唤。
夏露很快听出来这是皇帝陛下的声音——这也是必然的,只有皇帝陛下才能够不经通报直接闯入到皇后陛下的套间里面。
艾格妮丝愣了一下,然后对夏露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发出动静——艾格妮丝还吃不准丈夫对此是什么意见,所以决定先瞒着他一下,等到木已成舟了再说。
“亲爱的,有什么事吗?”安抚好了夏露之后,艾格妮丝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丈夫。
今天的皇帝陛下穿着一身燕尾服,看上去和往常一样器宇轩昂,看到妻子之后,他也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然后热情地拥抱住了她。
“没什么事,艾格妮丝,我只是想要和你待一会儿——刚才接见那些喋喋不休的议员们可是让我倒尽了胃口,但又不得不强颜欢笑……我得在你这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才能重新打起精神来。”
说完之后,他还故意作势在妻子的身上嗅了几下。
“嗯……真不错,好清新的香味儿!你刚才是和爱丽丝她们在外面散步吗?”
“别闹呀!”艾格妮丝轻轻地敲了敲丈夫的脑袋,“没错,我刚刚在和爱丽丝一起沿着河边散步,刚回来呢。”
“真羡慕你可以如此轻松自在。”艾格隆略带艳羡地说,接着他又话锋一转,“不过,接下来你也有得忙活了,艾格妮丝——过阵子,我们要在枫丹白露花园外举行大型庆典,庆祝帝国的纪念日,你可得准备好啊。”
“啊……好麻烦啊。”艾格妮丝叹了口气,显得没精打采的,“好吧,我会尽量注意的。”
艾格隆注视着自己的妻子。
虽说两个人已经结婚好几年了,但是她现在也才二十几岁,正是一个女人魅力最为鼎盛的时候,尤其是艾格妮丝自带那种充沛的活力,让她在已经成为了几个孩子的母亲的情况下,却仍旧拥有着少女般的魅力。
虽然贵为皇后,但是她除了喜欢收藏刀剑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奢靡爱好,也不喜欢讲究排场,性格也非常平和而且亲民,待人几乎从不摆架子,所以尽管她并非一国公主,但是她很快就在人民心目中得到了应有的尊重和威望,人人都觉得她是法兰西历代王后中最为出色也最为讨喜的之一。
——当然,艾格隆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毫无疑问,他们两个将会白头偕老,一直统治这个属于他们家族的国家,直到携手离开为止。
“艾格妮丝,我们的儿子也该在公众面前亮相了,等到庆典之后,你就带着他一起登场,你看着他点,免得他失态。”
“嗯嗯,我知道呢。放心吧,我们的宝贝儿子应付这点场面还是没问题的。”艾格妮丝点了点头,然后她又黯然叹了口气,“不过,我觉得我们的孩子都不如夏露聪明……真是的,我都已经成为皇后了,为什么偏偏没比过姐姐呢?”
“那恐怕是因为你没有爱丽丝聪明吧。”艾格隆开了个玩笑,“孩子都随母亲的。”
艾格妮丝顿时就怒了,用吃人的眼神瞪着丈夫。“就算是事实你也不能乱说呀!况且我也有我的优点不是吗?”
“那当然了,你优点太多了,所以我娶了你。”艾格隆连忙安抚她。
接着,他促狭地笑了起来,“其实,如果我们想要有个比夏露更聪明的孩子,现在也为时不晚……艾格妮丝,要不我们继续努力吧?”
“现在是白天,当然不晚了!”艾格妮丝听出了丈夫语气当中的促狭,然后瞬间就脸红了,接着怒斥了丈夫,“你可是皇帝啊,怎么能整天想着这种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怎么了?皇帝也得劳逸结合。”艾格隆不以为然地反驳。“再说了,你也好意思这么说我?你身为皇后也不像个正经皇后——”
“怎么?你对我不满了吗?当初可是你说过不在乎我这些的……”艾格妮丝继续瞪着丈夫,“再说了……我觉得我一直都做得还挺好的,就算有人笑话我,我也不在乎。”
看着艾格妮丝气鼓鼓的样子,艾格隆心里更加开心了——即使到了如今的地位,如今的年纪,捉弄艾格妮丝仍旧让他感到乐此不疲。
他之前积累的疲惫和倦怠已经一扫而空,此刻他的眼睛里只有妻子,只想和她继续温存——进一步地温存。
在情动之下,他抓住了艾格妮丝的手。
“艾格妮丝,我永远也忘不了我们初见时,你在月光下拔出剑来的样子……”他动情地说,“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永远不想让你离开我了。”
“哼,那时候我可是留手了哦!”艾格妮丝虽然羞涩,但是仍旧强装生气地回答,“不然的话,法兰西今天可没有皇帝了。”
“应该说留手的人是我才对吧!”艾格隆不满地抗议了,“那时候我手里有枪,如果我不留情的话,法兰西现在可就……”
他原本想说,法兰西现在可就没皇后了,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没有艾格妮丝的话,自己同样也会娶其他皇后,于是他临时就改了口,“可就没有最可爱的艾格妮丝皇后了……”
艾格妮丝的脸已经完全红了,这是情动的征兆,但是她嘴上却不肯服软。“怎么,你是不是觉得当初没分胜负,很不服气?”
“什么叫做没分胜负……?”艾格隆不客气地反问,“你不是已经落到我的身边,还给我生下了几个孩子了吗?”
艾格妮丝顿时语塞。
正当她准备再反驳的时候,艾格隆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了——他直接一把用力,把艾格妮丝拉到了自己的怀中,接种双臂重重地环抱住了她。
在艾格妮丝的惊呼和挣扎当中,他以胜利者的态度看着近在咫尺的妻子。
“美丽的艾格妮丝公爵小姐,你现在可是落到我这个深山大盗的手里了,嘿嘿嘿……”他故意猥亵地笑了起来。
“无耻之徒!我要杀了你!”艾格妮丝大喊了一声,接着她用力挣扎,还用手刀劈向了艾格隆的脖子试图脱困。
两个人一边半真半假地交着手,互相调笑、怒斥着,犹如是真的在搏斗一样。
偶尔,真的只是偶尔,两个人会突发奇想,玩玩扮演游戏,艾格隆扮演盗匪,艾格妮丝则扮演行侠仗义的女侠客。
有时候是艾格隆作为悍匪被女侠客所擒获,有时候则反过来,女侠客行侠仗义反被盗匪所擒。
到底谁“擒”谁,依两个人的心情和当天的发挥而定,不过不管是谁赢下来,两个人都会得到难以言喻的刺激和快乐——
毕竟,他们身为皇帝和皇后,平常在众人之前必须表现出应有的严肃和端庄,平常连一句话都不能随意乱说,自然也就容易积累精神上的压力,因此偷偷地放浪形骸一下反而会得到另类的体验。
不过,这也只能是两个人私下里的情趣罢了,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两位陛下居然玩这样的情趣游戏,恐怕会大为失态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才宣告结束。
两个人浑身疲惫,无力地躺在地毯上,虽然他们两个都有着旺盛的精力和体力,但两相对冲,这一场风暴还是让他们筋疲力尽。
过了一会儿之后,艾格隆慢慢地恢复了体力,他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穿上了地上散落的衣服。
他看向了妻子,此时她疲惫的脸上,仍旧残留着刚才未散尽的春情,眼神涣散失神,看上去美得令人窒息。
而就在他欣赏妻子媚态的时候,艾格妮丝的眼神突然重新锐利了起来。
“糟了糕!”她小声喊了出来。
“什么糟糕?”艾格隆有些诧异。
他没想到,迎接他的是妻子愤怒、羞耻的视线。
“你这个荒唐的混账!出去!”
刚刚你不是很享受吗?怎么完事了就不认人啦?
艾格隆有些讶异,但是他看得出,妻子不是在开玩笑,于是他只能耸了耸肩。
唉,女人啊!真是难懂。
“好吧……”他只能耸了耸肩,“艾格妮丝,晚餐我等你。”
接着,他整理好了衣装走了出去。
而这时候,艾格妮丝长出了一口气,接着她也换好了衣物,然后轻步走到了屏风后。
她本来就不是个很细心的人,刚才两个人调情玩嗨了,所以一时居然忘了还有第三人在场。
等她想起来,一切都晚了。
艾格妮丝静静地看着夏露,而夏露则瑟瑟发抖地看着姨妈,大气也不敢出。
很显然,她刚才听到了一切。
皇后陛下虽然身上看上去毫无异状,但是鼻子里传来的一些若有若无的气味仍旧提醒夏露,刚才发生了什么。
艾格妮丝冷笑了起来,然后又摸了摸外甥女的头发。
“夏露,你也不想姨妈生气的对吧?”她以最轻柔的声音问。
“是的……是的……姨妈。”夏露带着恐惧小声回答,“我什么都没听到……呜哇……”
“知道就好。”艾格妮丝继续爱抚着夏露,脸上的笑容越发璀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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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任用
“亲爱的,到时候我将卢浮宫送给你,你就赢啦。”
艾格隆这句看似临时起意的话,却让特蕾莎听得大为感动。
她当然知道卢浮宫意味着什么,那里面收藏的艺术珍品可谓是灿若繁星,她还在奥地利的时候就已经颇为神往了。
如果能够成为它的主人,那当然是此生莫大的幸运。
但是特蕾莎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不必了,殿下。我能够有幸进入其中游览就可以了,如果您将它赠送给我,那反而是给我招惹是非呢,太过于张扬了,恐怕法国人们又会骂你给他们带来了一个贪得无厌的奥地利女人呢……”
艾格隆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你跟你的姑祖母可不一样。”
“但是人民怎么知道一样不一样呢?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又一位哈布斯堡公主罢了……所以我务必谨小慎微,才能够让他们真心实意地接纳我呀。”特蕾莎笑着回答,“其实,只要能够时时看到那些无价之宝,又何必在意它到底在谁的名下呢?就让它属于国家和人民吧——我们只要代理国民保管它们就好。”
这实际上不就是一个意思吗?
艾格隆禁不住大笑起来。
“特蕾莎,你真不愧是我的妻子……嗯,不错,我要当人民的皇帝,你当人民的艺术保管员,我们都为人民奉献出自己。”
说到这里,他突然来了兴头。
他拿起了一张纸,然后在纸上画起了卢浮宫以及周边的地形草图。
“特蕾莎,卢浮宫旁边几百米远处,就是杜伊勒里宫,也就是现在的国王王宫。”艾格隆一边画,一边跟特蕾莎解说,“在大革命之前,你知道的,法国王廷在凡尔赛,不过大革命之后,路易十六被人裹挟绑架到了巴黎,然后就住在杜伊勒里宫里面。我的父亲在执政初期选择这里作为王宫,波旁王家复辟之后,他们也依旧在那里。”
他一边画出了杜伊勒里宫和卢浮宫的位置,接着,直接在两个宫殿的两侧,画了两条长线,把它们连在一起。
接着,他又看向了特蕾莎,“等那里变成我们所有了,我就兴建两条长廊,把它们连接起来,让它们连为一体,并且成为举世瞩目的辉煌建筑,让所有人都见证我们家族的荣耀……”
实际上,在历史上真的有人这么干成了,而且就是波拿巴家族的皇帝——拿破仑三世。
他把杜伊勒里宫和卢浮宫,用华丽的画廊连接了起来,然后把两座宫殿变成了一个整体,以此来展示法兰西在他治下的繁荣和辉煌。
拿破仑三世雄心勃勃,励精图治,想要在人间留下自己的印记。
巴黎在他治下被修整一新,真正成为了一座华美的近现代大都市,而两宫工程,则是这一项浩大工程当中最令人瞩目的顶点。
在第二帝国的鼎盛时期,这里经常会举办盛大的舞会和庆典,完成了工业革命的法兰西以此来炫耀自己的财富和实力,整个上层阶级也竞相攀比,非要在皇帝陛下面前分个高低。
十分可惜的是,第二帝国终究成为了一场海市蜃楼,在1870年普法战争耻辱性的惨败之后,帝国灰飞烟灭。
而杜伊勒里宫居然也成为了帝国毁灭的牺牲品——巴黎公社发动起义接管了巴黎城,在临时政府决定镇压之后,为了消灭“剥削阶级的象征物”,起义者们焚毁了巴黎市政厅和王宫,于是卢浮宫再次茕茕孑立,只剩下了画廊以及旁边的杜伊勒里花园,默默地记叙着当初的两宫工程。
而对此事的艾格隆来说,那场灾难是非常久远的问题,他现在还不需要为此忧虑。
既然有珠玉在前,艾格隆老实不客气地把堂兄在历史上的这份“创意”给拿了过来。
在他的鼓动下,特蕾莎很快也来了兴趣,她一边惊喜于丈夫的雄心,一边兴致勃勃地跟艾格隆讨论到时候画廊建筑的形制、规模,以及里面应该收藏和展出哪些艺术品等等,不知不觉当中,两个人居然讨论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
“都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了呀……”特蕾莎看了看远处鲜红的残阳,意犹未尽地感慨。“殿下,真希望我们能够让今天讨论的东西成真!不过想想也挺有趣呢,我们连自己到底能不能主宰那个国家都不知道,却已经在畅想怎样主宰它了……”
“一定会实现的,特蕾莎。”艾格隆抚摸了她的脸,然后柔声回答,“它只能属于我们,谁也挡不住我们的。”
“是的,只要有你在,就有奇迹……我深信奇迹会一个接一个地降临在我们身边,因为命运是属于你的。”特蕾莎面带笑容,然后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只要在你的身边,我就拥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接着,她又垂下了视线,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腹部,“小家伙,你也一定要像你一样志向远大又有远见卓识,配得上成为你我的孩子……”
………………
夫妻温存了一番之后,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起来到了餐厅准备吃晚餐,平常这里会十分安静,只有夏奈尔随侍在一边,没有任何人会打搅夫妻间的时光,不过今天却有点略微不同——餐桌上多了一位客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米歇尔-内伊笔直地坐在座位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看上去既紧张又不自在。
他是艾格隆今天特意邀请过来共进晚餐的。
对公国的任何人来说,被陛下邀请共进晚餐都是一种莫大的荣幸,米歇尔-内伊自然也同样如此。不过,他吃不准陛下特意叫来他到底有什么打算,所以心里也有些忐忑。
一看到两位陛下来到餐厅,他就像是装了弹簧一样,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艾格隆和特蕾莎敬礼。
“不必拘礼,米歇尔。”艾格隆亲切地点了点头,示意米歇尔-内伊坐下。“今天是我们的私人聚会,你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对待我们,就当是拜访朋友家吃顿饭就好了。”
得了吧,陛下,谁敢在您面前真当自己可以无拘无束啊,那一定会死得很快。
米歇尔-内伊心里苦笑,但表面上还是应了下来,稍稍放松了自己。
从艾格隆的亲切态度来看,米歇尔-内伊猜测今天自己应该是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也许会走运也说不定。
这时候,菜肴也送了上来,艾格隆拿起餐具开始用餐,然后再看向米歇尔-内伊。“米歇尔,最近你感觉怎么样?”
这个模糊的问题,让米歇尔-内伊感觉到有些难以回答——或者说有些难以捉摸陛下的意思。
实际上,最近他的日子挺无聊的。
虽然名义上,他是骑士团当中除了艾格隆之下的最高指挥官,但是现在公国已经和平,暂时无仗可打,而且其他骑士团成员也并非他的明确下属,他的指挥权自然难以应用起来。
而在公国的政府当中,因为艾格隆更加信任法利亚神父一些,授予了神父无与伦比的权力,而法利亚神父也许是因为感到米歇尔-内伊无论出身还是地位都太高了,生怕指挥不动他或者他分散自己的权力,所以极少和他交流,也没有任命他担任任何政府职位,甚至就连咨询都很少。
于是,米歇尔-内伊虽然现在还挂着“最高指挥官”的名头,但是实际上却指挥不动几个人,也没有人需要他来指挥,处于一个尴尬的地位。
当然在物质待遇上,没有人敢于亏欠了这位前帝国元帅的儿子、现骑士团最高级成员,他也和查理亲王一样,得到了一座大庄园。
在这一段接近被冷藏的日子里,他和查理亲王殊途同归,同样以打猎和宴饮为乐,以此打发时间。
当然,毕竟出身于高层社会,米歇尔-内伊具有基本的政治判断常识,他看得出来,查理亲王不怎么受陛下喜欢,而且同特蕾莎皇后几乎是公开地决裂了,所以虽然同样投闲置散,但是他却基本不和亲王来往。
对于政治野心极为浓厚的亲王来说,这样的日子无异于是煎熬;但对于米歇尔-内伊来说,这样的日子虽然不爽,但也不是完全无法接受,他暂且在约阿尼纳过上了富贵的蛰居生活,甚至还请了来自法国的建筑师,花了不少钱建了一座大房子。
不过,米歇尔-内伊也没有完全沉迷于富贵生活当中,他仍旧希望,自己能够继续得到陛下的重用,发挥自己的才能,并且获得更多权力和财富。
正是带着这种期盼,他才会内心如此紧张,生怕自己在陛下面前表现不好,白白地浪费了这一次宝贵的机会。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米歇尔-内伊终于想好了自己的说辞。
“陛下,我感觉很好,我在公国享受了和平宁静的生活,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荣誉,这半年多以来,我终于感觉自己可以挺直腰杆面对天国的父亲了,而这一切,都是在您的领导下完成的,我对您也充满了感激之情。”
先说了一大段哄人开心的套话之后,他又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过,我现在毕竟还年轻,和平宁静的生活固然很好,但是我也希望能够有更多机会为您效劳,让我们内伊家族,为帝国的复兴做出更大的贡献,这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虽然他说得委婉,但是意思却很明确——要官要权,想要干点事。
艾格隆对他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他知道被压了这么久之后,米歇尔-内伊肯定会有点躁动了。
而这也是他故意为之的,之前米歇尔-内伊跟着他立下了不少战功,又是最高指挥官,隐隐然已经有了副统帅的感觉,所以在公国建立之后,他故意让法利亚神父暂时冷落了他,让米歇尔-内伊不得参与到政府事务里面。
如今,公国的政治框架已经搭建完毕,各项建设任务也已经按部就班地开始了,而这也意味着,很多原本在米歇尔-内伊手下的小人物,现在也已经爬了上来,不必再事事向他看齐了。
现在,是把他拉出来的时候了。
米歇尔-内伊并不知道艾格隆的想法,不过从今天被特意邀请、以及艾格隆的友好态度当中,他判断自己出山有望了,于是满怀期待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先和特蕾莎对视了一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瞒你说,米歇尔,今天叫你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来了!米歇尔-内伊心里大喊,然后继续满怀期待地看着艾格隆。
“在特蕾莎生下孩子之后,我们将一起启程,前往瑞士。”很快,艾格隆说出了的打算。
“您和皇后陛下一起去?”米歇尔-内伊复述了一遍,然后突然好像琢磨出了其中的含义。
陛下之前离开过公国一段时间,是特蕾莎公主执掌大权的,如果皇后陛下这次也跟着离开,那岂不就是说……他的心头突然狂跳。
“我们离开之后,公国的秩序必须维持稳定,这就需要一位军事统帅来坐镇于此,绝不容许任何不稳定的因素——”艾格隆悠然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米歇尔,我和特蕾莎商量过了,你是最适合担任总督的人,我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你愿意承担这项艰苦的工作吗?”
我当然愿意!这句话米歇尔-内伊几乎脱口而出。
梦想中的复出就近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不愿意。
但是很快,脑中残存的理智,让他迟疑了起来。
这个“总督”好是很好,但是要当多久?不会一直留在这儿吧……那可就亏大了!
他从未想过要终老于这个巴尔干半岛上不起眼的小公国里,他内心极度盼望波拿巴家族尽快复辟帝国,让他能够回到巴黎大展宏图。
他的迟疑,艾格隆当然也注意到了。
艾格隆知道,米歇尔-内伊,以及骑士团内许多军官们,之所以追随他,为他冒生命危险去出生入死,一方面是出于对波拿巴家族、对帝国的忠诚,但另一方面,更重要的也是个人的荣华富贵。
让他们一直呆在约阿尼纳,把自己的青春年华耗在这一片离法兰西几千里之遥的贫瘠土地上,是他们所难以接受的。
每一个法兰西人,都会对巴黎这座温柔乡和销金窟念念不忘魂牵梦萦,米歇尔-内伊当然也不例外。
对米歇尔-内伊来说,让他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一段时间总督、可以作威作福固然很爽,但是如果让他一直呆在这里,那简直跟判刑了一样难受,所以他心里有些发急。
“米歇尔,你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吧。”他拿起酒杯,然后悠然喝下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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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后手与遗憾
【章节序号不小心打错了……另外,庆幸一下上篇番外终于还是解禁了……】
“米歇尔,你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吧。”
虽然艾格隆依旧和颜悦色,但是米歇尔-内伊心里却非常紧张。
他知道,领导们总爱说“有什么顾虑尽管说”,但每一个愣头愣脑只说心里话的人,基本下场都会很惨。
他不敢说“我不想要这个任命”,因为他知道,陛下对自己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今天他给出的官衔已经非常高了,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拒绝了这一次的“奖赏”,那么下一次的奖赏就遥遥无期了,甚至可能一直都不会再有。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了翻身的机会,可不愿意轻易放弃。
他既不愿意失去机会,又不愿意一直被留在约阿尼纳,这就需要一定的机巧了。
“陛下,我非常感激您对我的信任,作为您的臣仆,我也有义务承担一切您交给我的职责,不管是何种职责。所以,您不必咨询我是否愿意接受这项任命,只需要对我下命令就行了。”米歇尔-内伊沉吟了片刻之后,再字斟句酌地向少年人回复了,“但是,陛下,作为一位军人,我更渴望继续发挥我的特长,尤其是在您的麾下为您效力,为您出生入死。试想一下,您去冒险,去征服法兰西,而我却在千里之遥,只能碌碌无为!这是我难以忍受的耻辱,我的父亲在天之灵也绝不会原谅我的无能,所以我希望在未来,您能够……能够尽快把我召到您的身边效命。”
艾格隆和特蕾莎又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笑了起来。
米歇尔-内伊虽然态度毕恭毕敬,用词也极为委婉,但是他却已经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我可以当总督,但希望别一直在这里。
因为害怕艾格隆不同意,他还特意抬出了自己的父亲,希望打一下感情牌,确实是用心良苦了。
不过艾格隆也并不反感——说穿了,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像个狂信徒一样无欲无求地追随自己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这是正常的,也是应该的,关键是在大方向上拧成一股绳就行了。
米歇尔-内伊的回复,艾格隆和特蕾莎事前商量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所以也早就准备好了回答,艾格隆立刻就说了出来。“米歇尔,这一点请你放心,你是我麾下最为器重的人才之后,在所有人心中,你也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忠诚而且有魄力,我怎么会浪费如此人才呢?如果不是因为我担心我和特蕾莎都离开之后,公国无人照管,我也不会把你留置在这边——所以,一旦我们在那边有了好消息,我会在进入法国国境之前派人过来通知你,你赶紧过来法国吧……也许你赶不上和我一起进入巴黎,但我保证,最高的荣誉也有你的一份——”
艾格隆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米歇尔-内伊却听得心潮澎湃起来。
在他心里,“最高的荣誉有自己的一份”,也就等同于最高的奖赏有自己的一份。
陛下这是在承诺,绝不会忘记自己,一旦他回到法国,他在分蛋糕的时候会给自己一大块。
米歇尔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但是他觉得一定会是举足轻重的官位吧——毕竟终究还是需要亲信来协助自己的。
一想到这里,他终于一扫心中的阴霾,又重新昂首挺胸,目光也充满了激情。
“你还有什么意见吗?”艾格隆再问。
“没有了,陛下!”米歇尔-内伊再度站起来,然后又向艾格隆敬礼,“陛下,我一定为您管好这边,谁要是敢于闹事我就毙了谁!”
“你有强硬的手腕,这是好事,我们需要铁腕人物,但是……”艾格隆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话锋一转,“你要尊重法利亚神父和他的内阁,你们两个签发的文件各自副署之后才能生效。”
原来如此……米歇尔-内伊顿时又焉了下来。
看来陛下还是在宠信那个老神父,自己这个“总督”的权威,需要得到神父的副署才能施展,无形当中也让自己的权威折损了大半。
不过,米歇尔也不敢再提什么意见,他知道陛下的性格,自己再讨价还价的话,搞不好连这点东西都没了——反正外面有的是人愿意当这个总督。
“是,陛下!我完全服从您的一切指令。”米歇尔-内伊再度跟艾格隆保证,“我会跟法利亚神父精诚合作,努力让公国平安无事,不给您带来任何后顾之忧。”
“很好,米歇尔。”艾格隆笑着点头赞许,“我相信你能够做得很好,一直以来你都是如此。”
说实话,按照权力序列来说,如果艾格隆和特蕾莎离开的话,身为首相的法利亚神父最适合担任摄政或者总督,不过他毕竟身体不好而且年事已高,艾格隆实在不敢冒这个险——说句难听点的,万一在近期神父突然去世,那大家岂不是乱得一团糟?
所以只能指定一位留守总督来统领各项事务。
其实在艾格隆心目中,最适合担任留守总督的是安德烈-达武,他既忠诚又没有多少个人野心,然而安德烈-达武之前就对陛下的遇刺事件极为内疚,认为自己身为卫队长严重失职,这次听说艾格隆夫妇打算潜入瑞士、并且打算找时机进入法国之后,他立刻就要求自己跟随这对夫妇担任保卫工作,无论艾格隆怎么说他都坚决不肯改变意见,甚至还恳求陛下不要让自己再次失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到他态度如此坚决,艾格隆也感念他的忠诚和热情,于是准许了他的请求,就这样,最合适的人选不能用,那就只能用备选了——被冷藏了一段时间的米歇尔-内伊,就这样被他拉了出来,一跃成为公国的最高留守长官。
这虽然并不是最佳选择,但是综合来看,已经是最合理的选择了,艾格隆权衡一番之后也只能如此安排。
眼见两个人在谈笑之间,就把整个事情敲定了,彼此之间都放下了心来,刚才弥漫在房间里的紧张感猝然消失,米歇尔-内伊为了讨好艾格隆和特蕾莎,主动开玩笑,陪着两位陛下聊天,餐桌边充满了愉快的空气,很快晚餐也吃得差不多了。
在晚餐结束之前,艾格隆对米歇尔做出了最后的训示。
“米歇尔,离我们离开约阿尼纳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觉得你最好跟着我以及法利亚神父,学习我们处理事务的方式,熟悉我们现在正在推进的各项计划,以便方便你接手。如果可以的话,我在首相官邸旁边给你安排一幢房子,你暂时不要回你的庄园了——你看如何?”
虽然米歇尔-内伊刚刚在自己的庄园修了一栋大宅,不过此时,他飞速地将自己的大宅抛到了脑后,“陛下,我看这样就很好,我迫切地需要学习新的工作。”
有权力在手,谁还在乎住得好不好,况且一旦成为总督,还需要担心生活条件不好吗?
看着米歇尔跃跃欲试的样子,艾格隆心中也在默默冷笑。
他知道,作为君王最大的学问就是分蛋糕,决定谁多谁少,这种“利益分配权”就是君主大权。
政治,军事,经济,无论哪一方面都绝不可以受制于人,否则将会面临被挟制被架空的窘境,这也就是所谓的“名器不可假人”。
虽然碍于形势他不得不把公国托付给别人,但是在内心深处他绝不愿意忍受自己权威遭遇侵害的任何一点风险。
在他离开之后,他会在约阿尼纳留下暗线,监视总督的一言一行,同时报告公国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并不是信不过米歇尔,也不是害怕对方造反,而是他必须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下属身上——如果他习惯了这么做,那么最后他一定会大权旁落。
“好了,既然你没有别的意见,那我们就照此安排吧。”艾格隆放下了餐具,然后站起身来,“记住,我们今天所谈的都是最高的机密,在任命被公布之前,绝对不可以对外泄露一个字——”
“我明白的,陛下!”米歇尔-内伊连忙应下。
艾格隆又沉默了片刻,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出了最后的嘱托。
“一定要照看好海黛,不能让她受到任何委屈。她虽然是我们的傀儡,不可能真正执掌什么权力,但是她是一个好孩子,也非常懂事,某种意义上我把她当成了我们的家人。所以,我走了以后,她享有应有的待遇,等到我通知你以后,你把她一起带到法国来吧。”
米歇尔愣了一下,他一直以来都只把所谓的“约阿尼纳女大公”当成是陛下突发奇想买的女奴而已,从未有过任何尊重,却没想到陛下居然把那个女孩儿看得那么珍重。
居然还要把她带到法国去……
不过,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他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只能再度应了下来。
“是,陛下!”
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米歇尔-内伊郑重地向他行礼,然后在夏奈尔的引领下离开宅邸。
来的时候,他满心忐忑,但是走的时候,他已经意气风发,只等着走马上任的那一天了。
在米歇尔走后,原本在用餐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特蕾莎,终于开口了。
“殿下,谢谢你。”
虽然她这话看似没头没尾,但是艾格隆却明白她的意思——
某种意义上,艾格隆这是在想办法为特蕾莎的任性在做补救。
本来艾格隆离开之后,特蕾莎应该留在这里主管一切,这是最为合适的处理,但是特蕾莎这一次却执拗地希望和丈夫呆在一起,同甘共苦,所以艾格隆在无奈之余,也只能想办法补救。
启用米歇尔-内伊担任总督,不管有多少反制措施,或多或少来说都是在把他们夫妇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基业暂时委托于人,所以特蕾莎心里也有些内疚。
但内疚归内疚,这一次她实在不想再和丈夫相隔千里了。
上一次她和丈夫分开,结果丈夫先是回法国被驻军追赶,后是差点被人刺杀;而这一次他要冒更大的险,特蕾莎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自己袖手旁观。
如果要是得胜,那就一起去赢得一切;如果要死,那也要一起死,反正她是不愿意在家坐等喜讯或者噩耗的到来了。
大多数时候特蕾莎都是冷静务实的人,但是在这一件事上,她却拿出了自己骨子里的执拗,绝对不肯做出任何让步。
艾格隆对此并不生气,相反他倒是有点感动——特蕾莎是在为自己而执拗,正如当初她坚持要履行婚约一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傻瓜,有什么需要谢我的呢?”他凑过来,亲吻了一下特蕾莎的脸颊,“亲爱的,我只担心你刚刚生育就要经历这么长途远行的颠簸,实在是有点伤身体。”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特蕾莎笑着摇了摇头,“殿下,我们可是有钱人呢,怎么可能会承受不了远行之苦?”
接着,她又看着艾格隆,然后若有深意地问,“我还盼望着能够亲眼见识到奥棠丝王后的风采,然后再和您一起欣赏博登湖畔的美景,划着船一起眺望夕阳呢……”
艾格隆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
特蕾莎居然对自己在瑞士时的活动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是问了夏奈尔吗?”他尴尬地问。
“对。”特蕾莎点了点头,“我知道您在乡间躲藏的危险、也知道您曾经在月下被一位少女提剑追逐的狼狈,更知道您和爱丽丝夫人泛舟同游的豪情,夏奈尔都告诉我了。”
……艾格隆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摸不透特蕾莎这些话的真实含义,又不敢去试探询问。
“噗……”看着他古怪的表情,特蕾莎禁不住笑了起来,“别担心,殿下,我不是在跟您发脾气,也不是在跟您兴师问罪,您当时又不是故意为之的,有什么可以责备您的呢?我倒是有点遗憾,甚至有点羡慕,您和艾格妮丝小姐拥有着如此传奇的邂逅,而我和您初次见面却显得平淡了一些,哪怕有美泉宫作为背景妆点,也未免让人遗憾——”
“但,是你先的。”艾格隆假笑着回答。“先到者得嘛。”
“是啊,明明是我先的……却感觉意犹未尽。”特蕾莎点了点头,却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那这个怎么解决?艾格隆有点头疼。
时光不可能倒流,又不能再“初见”一次。
“别犯难了,亲爱的,有些遗憾就让它成为过去吧,至少我们拥有现在。。”看到艾格隆的样子,特蕾莎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我还挺庆幸的,至少在一段时间里,我们可以在那边阅尽风光,少有人能打搅我们……真正属于我们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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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欣慰
正当艾格隆在为特蕾莎生育、以及自己夫妇离开约阿尼纳做准备的时候,他在巴黎的下属也同样在为他的事业而奔忙。
不知不觉当中埃德蒙-唐泰斯已经来到巴黎三个多月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熟悉这座他曾经向往并且羡慕过的大都市——毕竟不动声色地成为了上层阶级的一员。
为了不暴露自己,他极少出席公众场合,非必要的情况下甚至不会去拜访别人,不过即使如此,这位出手阔绰、低调富有的外国贵族,仍旧在巴黎享受到了尊贵的服务。
现在他所过的生活、所享有的财富和头衔,都是当年那个小水手所不敢想象的,但是当真正拥有这一切的时候,他的想法却换成了……“不过如此”。
好像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已经习惯了被人以尊敬的态度面对,甚至开始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再加上平常刻意沉默寡言,所以他的举手投足之间也多了几分威严,越发具有爵爷的气度了。
不过,在内心深处,他还记得他自己是谁,巴黎的荣华富贵没有腐蚀他的心智磨损他的意识,他钢铁般的心脏,只为忠诚和复仇而跳动。
这一天,诺瓦蒂埃侯爵特意前来拜访了他。
对这位党派内的老前辈,埃德蒙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接待了对方。
尽管已经年过六旬,但是侯爵仍旧风度翩翩,无论是走动还是坐下,都充溢着那种行动派特有的迅捷和精明。
他把自己的人生都押注到了波拿巴家族能够复辟上面,曾经因为1815年的失败而一度一蹶不振,但是过了十几年之后,从新一代继承人身上,他又看到了人生的希望,因而曾经颓废的精神仿佛被充了电一样,一下子又精力充沛了。
曾经沉寂了好一段时间、不再过问政事的他,这一段时间又重新在暗地里活动了起来,到处拜访旧友,试探、说服、欺骗、恐吓,无所不用其极,非要把他在十几年前中断的事业再拉起来不可。
诺瓦蒂埃侯爵知道,此时自己年事已高,很可能不会再有十几年的寿命了,这也许是他人生最后一次迈向高光的机会,他又怎可能愿意错过?
“伯爵先生,陛下对您回信了吗?”一坐下来,他就直接询问了埃德蒙。
埃德蒙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侯爵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陛下有没有听取他的建议,有没有把这个“老臣”放在心上。
于是,他立刻回答,“陛下最近已经给我写了一封信,我刚刚收到了,正想要找您呢——”
“找我?这么说来陛下提到我了?”诺瓦蒂埃侯爵眉头跳动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努力想要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这可真是我的荣幸。”
“不光提到您了,陛下还对您大加赞赏。”埃德蒙-唐泰斯淡然一笑,“他称赞您是法兰西为数不多的还能跟上时代变化的政治家,您的建议非常好,他愿意采纳,他甚至认为有您这样的贤才不知道招揽,足以证明王家已经腐朽颟顸到了什么地步。”
“陛下这太言过其实了……我只不过是稍微有几年摸爬滚打的经验而已,算不得什么政治家。”诺瓦蒂埃侯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完全掩饰不住,“另外,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向王家摇尾乞怜,垂死的波旁不配我去为之服务。只有代表新生力量、愿意倾听民众呼声的波拿巴家族才能够带领这个国家前进。”
“您的忠诚足以感动所有人。”经过这一年多的历练,埃德蒙-唐泰斯应付这种谈话已经完全游刃有余了,充满了大人物的从容,说起那些客套话来也丝毫不拖泥带水。“陛下不光采纳您的建议,他还想要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侯爵有些疑惑,“是指什么呢?”
在信中,艾格隆用密语向埃德蒙-唐泰斯说明了自己下一步的打算,让埃德蒙为此做准备,不过埃德蒙并不打算告诉侯爵所有真相。
一方面,他怕泄密,另一方面,他作为“钦差”,天然就倾向于垄断信息,这样才能维护自己的地位。
每个人只需要知道他想让对方知道的事情就够了,总览全局的人应该是他。
“陛下打算发布一项宣言,对法兰西人民公开的宣言。”埃德蒙沉吟了片刻之后,再说出了一部分真相,“在宣言当中,他将公开表示,并且热烈拥护共和体制,反对现有的专制王权,他希望重新按照1799年的精神,由法国人民来决定自己的未来,用全体公民的投票来解决当前悬而未决的问题……”
“啊?”侯爵大为惊讶。
惊讶过后则是惊喜,“可以让我看看宣言全文吗?”
“当然可以。”埃德蒙点了点头,然后他郑重地从保险柜里面拿出了自己按照密语翻译后的宣言草稿,然后递给了侯爵看。“您是法兰西地面上,除了我之外第一个看到这份文件的人——”
诺瓦蒂埃侯爵当然知道意义重大,但是他手都没抖一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年在国民议会里通过人权宣言,见证过处死国王的投票,见过拿破仑将军政变,见过皇帝登基,大场面他见多了,这点小事根本撼动不了他的内心。
他仔细阅读着文稿,斟酌着其中的每一个词。
在政界混了几十年的诺瓦蒂埃侯爵,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明白政治宣言里面的微言大义,可以说一个词语微妙的不同就会导致意思完全相反。
作为那二十年政界的亲身经历者,诺瓦蒂埃侯爵清楚地记得,拿破仑共举行过四场重要公投,分别是1799年12月12日,这场公投拿破仑被选为担任第一执政官、1802年的公投,拿破仑得到终身执政的权力、1804年公投,决定是否称帝,前三场极为重要,可以说是拿破仑一步一个脚印地把法兰西变成他的家族产业,而最后一次公投则是在1815年,那时候复辟的帝国犹如风中残烛,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皇帝每一次都是以人民的名义,行个人之大权。
老子如此,小子当然也有样学样。
“正统性不足”,这是波拿巴家族的劣势,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波拿巴家族就会采用一个新时代的图腾,“公民投票”,以“平等”作为武器去进攻所谓的正统。
这固然是一种权术机巧,但是也是一种历史进步,至少波拿巴家族会承认,国家主权在民,而不在君,更不在神手里。
在现在,波旁王室正处于风雨飘摇不得民心的时期,而波拿巴家族势弱力微,在这种情况下,重新拾起公投武器,把自己的野心涂抹上“民意”的脂粉,以此来再次对抗正统,确实是必要之举。
很显然,王室不可能答应这样的倡议,在他们看来君权神授,把君王存在的合法性交给民众来判断和决定,不光危险,而且简直是无耻的亵渎,他们会极力否认和反对——但是他们越是如此,越会激起民众的反感。
而且,在帝国时期,虽然所谓的公民投票经常被篡改和作弊,但是民众或多或少被承认拥有政治权利,皇室虽然高高在上,但是却必须将民众视作自己的统治基础。
然而这份心照不宣的默契,在波旁王朝复辟之后却被打碎了,路易十八国王一方面鼓吹和解、并且宣布自己拥护君主立宪制,不想搞专制王权,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再次把君王和民众隔离开来。
不过和中世纪不同,这一次他不用封建血统来隔离,而是用“选举权”来隔离。
在复辟王朝时期,法律规定只有年满30周岁且每年缴纳300法郎直接税的男性公民才有投票权,要获取被选举权(也就是参政权),需要年满40周岁,并且至少每年缴纳1000法郎的直接税,而在1820年6月29日颁布的《选举法》当中,甚至赋予纳税最多的选民两次投票权。
这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路易十八作为大革命时代的亲历者,作为路易十六的弟弟,他明白想要再回到过去那个时代已经不可能了,他无法拥有祖先那样的绝对王权,也不可能单纯依靠世袭贵族这个小群体来统治国家。
所以他需要拉拢一部分平民阶层的精英来协助自己的统治,纳税额的门槛,就是一方面赋予贵族地主和平民精英政治优待,拉拢出一个新的“联合统治集团”,一方面将这个新统治集团之外的人,统统剥夺政治权利,以便维持国王和贵族们的统治。
在这个时间段里,法兰西只有0.2%、也就是全国千分之二的人具有选举权,有资格当选议员的人更加寥寥无几,旧时代的统治者们只是蒙上了一层名为“宪法”的面纱,吸收了极少数平民富豪作为新血补充,实际还是换汤不换药。
作为老政客,诺瓦蒂埃侯爵当然明白路易十八国王搞出这一套的用意,这位“立宪国王”表面上温和,实质上却有着狰狞的面孔,一方面用白色恐怖来恐吓国民,清算叛逆者,一方面摆出“和解”和“立宪”的姿态,行寡头政治之实。
侯爵本来就不喜欢波旁王室,对国王的这些皮里阳秋的做法更是倒尽胃口,所以越发讨厌复辟王朝,更别提出山为他们效力了。
他厌恶换汤不换药,更加用心险恶的波旁王家,但也讨厌恐怖和血腥的民粹政治,所以茫然四顾,最终他还是坚定信仰,觉得波拿巴家族才是国家在这个时代的最好选择。
这个家族并不完美,相反是野心家和冒险家,几乎从没有真的把规则放在眼里,但是正因为如此,他们既有“取自于民”的开明,又有敢于流血的铁腕,能够拿出足够的力量和意志去维护国家的问题,不至于陷入无政府的血腥混乱。
这才是值得他去效力的人。
“陛下比我想得还要精明。”看完宣言之后,诺瓦蒂埃侯爵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是的,做得太好了!我不敢跟他说的,他居然自己主动做了……这就是我们国家的希望,我们有希望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他又看向了基督山伯爵,然后斩钉截铁地又补充了一句,“我完全赞同陛下的意见。并且,我认为需要一个口号——这个口号要简洁有力,要深入人心,让每个人都觉得这项事业与自己息息相关。”
沉吟了片刻之后,他微微颔首,然后喊了出来。
“波拿巴,就是普选制!”
“这太对了。”埃德蒙唐泰斯深以为然。
看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后,侯爵满意而归,他已经准备在宣言正式面世为其鼓吹了。
而埃德蒙-唐泰斯则在为另一个问题沉思。
他今天刚刚收到了博旺家的邀请,希望他能够作为尊贵的客人前去拜访一趟。
对这个邀请,他颇为意外,但并无反感。
在这段时间里,除了最亲近、最信任的特雷维尔家族成员们之外,他也交了几个朋友,银行家雅克-博旺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这个人其貌不扬,而且野心勃勃,是一个唯利是图的银行家,不值得寄托太多的信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认识他之后,埃德蒙-唐泰斯对他的印象反而越来越好了。
一方面,是因为博旺先生为了个人野心而主动靠近他,希望借着押注波拿巴家族的机会,让自己的事业得到政治加成,进而接掌老板的事业;但另一方面,在两边断断续续的来往当中,埃德蒙-唐泰斯更加对他身上那种精明强悍、大胆果断而且又自信骄傲的气质,多了几分欣赏。
由于他自己的人生经历,他欣赏博旺先生身上那种“身为平民却不认命、向上等阶层慨然发动进攻,一定要让自己站在社会顶端”的气魄,两个人看上去完全不同的人,在这一点上却又有着灵魂上的共鸣。
正因为博旺非常配合他,所以渐渐地,埃德蒙-唐泰斯把自己的几乎所有金钱往来都委托给了博旺来办理,博旺以自己的专业知识,把这些事情办得极其妥帖,所有的金钱流动都被隐匿在了一大堆票据的迷宫当中,绝不会有人能够调查得到真相——而这更加让埃德蒙感受到了和他合作的价值。
而在私下里,他还向博旺提出了一个个人委托,调查唐格拉尔银行的所有金钱账目往来,并且详细地予以记录。
虽然现在他还不打算去跟自己的仇敌们寻仇,但是他已经准备好先积累足够的“素材”,以便在需要的时候对自己的仇敌们发动致命的袭击。
就理论上来说,只要陛下的事业能够成功,那么他只需要跟陛下说几句话,自然会有一群卫兵把这些仇敌统统拖走,无论是直接处死还是永远关在黑牢都随他的心情——但是埃德蒙觉得这样不过瘾,也失去了复仇的意义,他宁可亲自操刀,一点点地剥夺仇敌们所引以为傲的一切,这样才能够抚平他这些年当中所品尝到的伤痛。
陛下出手那就太便宜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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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金权
当天晚上,应银行家博旺先生的邀请,埃德蒙-唐泰斯乘坐马车,悄悄地来到了他的府上。
早年刚刚来巴黎打拼的时候,博旺除了身上带的为数不多的盘缠之外,可谓是一无所有,但是经过了接近二十年的打拼之后,他已经成为了声誉卓着的庞赛纳银行的最高层管理者之一,自然也就成为了一个大富翁。
结婚之后,他买下了位于第八区的一栋大宅,在那里开枝散叶,并且把那里当成了自己交际的场所,虽然因为出身低微的缘故,那些名声显赫的大贵族们从未来过这里拜访,但是因为博旺慷慨大方的待客之道,他的客厅在巴黎的布尔乔亚阶层当中也算是声名鹊起。
平常这里基本上每天都高朋满座,宴会不断,不过今天为了招待埃德蒙,博旺特意闭门谢客,只单单招待伯爵一个人。
博旺是一个精明、而且冷静到近乎于冷酷的银行家,他时刻在计算着自己拥有的财富和其他资源,他心里也知道,就目前来说,他已经爬到了社会允许他爬到的最高位置,他可以享受远超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是想再上一层已经几乎不可能了——因为他不是名门贵族出身,在波旁家族的王宫里是不会有一席之地的。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会满足于这种地位——比如他的老板庞赛纳就已经满足了,可是对雄心勃勃的博旺来说,这是远远不够的。
他已经品尝到了金钱带来的所有享受,但并不迷恋任何奢侈的享受,不追逐美女,不收藏文物,也不喜欢到处购买地产兴建别墅城堡,他仅仅是在为积累金钱而积累金钱,这是在实现他自己的人生价值。
他现在跟着老板一起,可以掌握几千万的资本,足以在债券市场上随时随地掀起风暴,足以操纵风潮,挤兑那些企业破产,他已经品尝到了金钱的伟力,但是他的力量还不够去操纵全国的金脉,也没办法让国计民生围绕着他的金融权杖而转动。
只有达到这个目标,博旺才能满足。
所以他非常不满现状——既然当前的社会结构不允许他更进一步,那为何不想办法把这个社会砸碎重组呢?
法国人民在30年前实现了这个看似“大逆不道”的妄想,这给了博旺无穷的信心和启发。
当然,如果想要打破这个现状,单纯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有能量、有威望去打破现有社会格局的人。
他虽然是个银行家,但是他的职业需要他时刻注意政治动向,他环顾国内,窥探那些所有有希望去改变现状的力量,最终无非是两个选择——奥尔良家族或者波拿巴家族。
奥尔良家族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是奥尔良公爵身边早已经有了一大群支持者,博旺权衡一番之后觉得自己哪怕去投靠,暂时也不会得到对方的重视,而且奥尔良家族虽然天天打着“亲民”的旗号,但是说穿了它还是王室的支脉,不光自己是贵族,身边还有一大群贵族,如果奥尔良家族当上国王,对博旺来说社会格局还是和之前差不多,所以不够味儿。
思来想去,他觉得波拿巴家族最对自己的胃口——并不是因为他们的理想和口号有多么感动人心,而是因为波拿巴家族现在身家最清白,也最需要别人的帮助,因此他们也最舍得开价去收买别人。
所以一碰到基督山伯爵之后,他就立刻动了心思,然后马上就展开了行动,向伯爵表示了归顺之意——他相信,以他的才能和地位,波拿巴家族也绝不会无动于衷。
所以,现在对博旺来说,一个基督山伯爵的价值,远远超过他目前结交的“所有朋友”,必须尽全力去结交。
在埃德蒙-唐泰斯来到博旺宅邸之后,博旺立刻亲自迎接了他,然后将他带到了自己的客厅当中。
如同所有暴发户一样,博旺的宅邸装修得金碧辉煌,到处都是亮眼的装饰,客厅的墙壁上还到处都挂着名画,充满了财富的气息。
埃德蒙-唐泰斯虽然和博旺先生并没有深交,但是他看得出来,对方除了金钱之外,对艺术和其他文明产物都没有任何兴趣,之所以把家里装修成这样,无非是赶时髦附庸风雅,以此来体现自己的奋斗成果,并且维持自家在上流社会的地位而已。
客厅中央还站着两个人——一位穿着裙子的夫人,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都穿着十分精致。
很明显,这就是博旺先生的家人了。
“这位是我夫人。”博旺对埃德蒙介绍。
“博旺夫人,很高兴见到您。”埃德蒙立刻从容地向对方行礼问候,拿起了她的手,在手背上蜻蜓点水般地触碰了一下。
“很高兴见到您,先生。”夫人平静地向他问候,笑容里却没有什么热情。
埃德蒙知道,博旺娶的这位夫人是破落贵族的女儿,对博旺来说夫人是他炫耀社会地位的工具,基本不会跟她商量什么事业上的事情,而夫人也只是履行丈夫的命令而已,两个人之间绝对称不上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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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旺显然也不想让伯爵和夫人谈太多事情,立刻就指向了旁边的小男孩儿。
“莫里斯,我的儿子。”
埃德蒙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孩子长相不错,看得出来家教极好。不过,他看上去有些文弱,而且神色紧张不安,也许是害怕父亲吧。
博旺与贵族女儿的结合,诞生了文雅的后代,但在后代身上却也失去了勃勃野心和胆量,这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莫里斯,伯爵先生是我们家最尊贵的客人,你要对他抱有最大的敬意,以后要把他当成你的叔叔,明白了吗?”就在埃德蒙遐思之间,博旺郑重地向儿子下令。
“明白了,爸爸。”莫里斯会意,立刻就向埃德蒙行礼。
虽然他的动作有些紧张,但是却也一板一眼,显然夫人平常对他的教育相当严格。
埃德蒙也亲切地向他点了点头。“莫里斯,晚上好,你有一个非常厉害的父亲,你以后必将以他为荣。”
埃德蒙知道,博旺将家人介绍给他,目的并不仅仅是讨好他,更是希望向他表明决心——自己愿意为了波拿巴家族的事业赌上身家性命。
之前他所做的那些事,如果细究起来,都是有机会可以开脱的,也就是说,大事不妙的时候他可以撇清自己;而现在,他把伯爵引到家里,并且当着家人的面说他是‘最尊贵客人’,那也意味着他已经完全不给自己留退路了。
换在赌局里,这就是一把下注全部身家的意思了。
赢了的话,他必然将会成为陛下眼里的红人,在金融界当中拥有无可匹敌的政治支持;输了的话,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大概也将化为乌有了。
一个有了豪宅香车、有了老婆儿子的人居然还有这份勇气和决绝,着实惊人!难怪可以那么快就爬到如今的地位。埃德蒙暗暗咋舌。
埃德蒙很欣赏他的这份果断决心,他某种意义上,又从博旺身上看到了自己。
两个人的身份职业都截然不同,但是那种与命运的对抗,和丝毫不留余地的决绝,倒是有精神上的共鸣。
借助着莫里斯这个“道具”,博旺和埃德蒙互相吹捧了一番,彼此之间也确立了“私交”,不过对他们两个来说,更加重要的事情还在后头。
寒暄之后,博旺让夫人和儿子退避,自己则带着埃德蒙来到了书房当中。
这下再也没有了旁人,可以进行最核心的交流了。
“伯爵先生,您有没有跟陛下提及到我呢?”一落座之后,博旺就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当然了,先生。”埃德蒙立刻就为他解除了担忧,“我跟陛下特意提了您,而且着重地指出了您最近以来给我的帮助,陛下在给我的回信当中也特别称赞了您的忠诚和热忱,他说他绝不会忘记博旺先生给他的帮助的。”
顿了顿之后,埃德蒙-唐泰斯说出了陛下开出来的条件,“陛下说了,只要您接下来继续帮助我们,那么他愿意册封您为贵族,并且希望让您成为法兰西银行的董事,协助陛下和他的助手们一起来管理国家的金融秩序。”
听到了这番话之后,博旺心里顿时大喜。
对贵族头衔他根本就无所谓——不过考虑到社会地位的问题,他需要给自己弄一个,哪怕男爵也够了。
真正重要的是后半句,波拿巴家族的首领,愿意把他纳入到自己的圈子里。
而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切了。
“人人都说陛下虽然年岁不长,但是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豪迈跟慷慨,我现在算是见识到了。”在兴奋了一阵之后,博旺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对一个他从没有见过的人,他仅凭着您的几句话,就赐予了如此恩典,具有何等的气魄啊!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干成别人一辈子也干不成的事业……上帝果然在眷顾波拿巴家族。”
“那是自然。”埃德蒙也对自己效忠的君主颇为自豪,“陛下敢于信任有才能的人,并且愿意给他们一切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从不问人出身和过去,只看能力。”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不过,先生,陛下开出的条件虽然诱人,但毕竟是事成之后才能够兑现的东西,我们现在必须尽自己所能让这一切成真,您说对吗?”
“那是自然!”博旺重重点了点头,他自然也知道这一节,只是他必须在伯爵面前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来,这样才显得他多么忠诚。“陛下对我有什么命令呢?”
“陛下知道您是一个重要而且宝贵的人才,他不希望您去参与什么重大行动,蒙受危险,白白地浪费您的才能,他只需要您尽力在国内制造紧张气氛就行了。”
“制造紧张气氛?”博旺沉吟了片刻,然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是希望我们银行紧缩银根吗?”
作为国内有数的大银行之后,庞赛纳银行牵涉到了大量企业的资金往来,几乎覆盖各行各业,博旺作为其中的高层更是心里有数。如果庞赛纳银行选择紧缩银根,那么很明显,许多企业就会快速失血最终资金链断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且,在这个年代,因为货币属于金本位,和贵金属挂钩,所以货币发行量有限,市场上普遍面临着货币投放量不足(现金紧张)的问题。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经济界和产业界发展出了复杂的票据体系,各家企业都可以发型期票和债券,互相担保,以货币的方式流通。
作为规模最大、信用最好的银行之一,庞赛纳银行的票据自然也在市面上大量流通,成为了很多企业现金流的主要来源。
这就意味着,如果庞赛纳银行选择逐步收缩票据发行规模、收紧银根减少贷款话,市场在短时间里就会面临着巨大的冲击,甚至可能会造成破产潮。
这绝不夸张,而是历史上无数次发生过的事情。
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西欧国家渐渐地进入到了信贷经济时代,金融银行家的隐形权力在不断扩张,交易所所代表的金权和宫廷所代表的王权几乎有了并驾齐驱的趋势,虽然在社会地位上目前金融家们还暂时处于下风,古老的封建贵族崇拜仍旧在这个国家大行其道,但是金融家们实际上已经拥有了足以撼动国家的力量——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力量会越来越强,最终和王权分庭抗礼。
博旺不是一个历史学家,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他以自己的野心、自己本能的政治嗅觉,无意当中也参与到了这个改变世界面貌的潮流当中,并且愉快地成为了第一批弄潮儿。
不过现在,他的力量还不够,他只是庞赛纳银行的一位高层,而不是银行的主人,他还没有他梦寐以求的金权。
要搞乱国家的金融秩序,造成破产风潮,他是没有任何道德负担的,但是这并不是他可以一言而决的事情,他需要通过老板才能够实现。
“我明白陛下的意思了……”博旺又沉吟了片刻,“我会尽力去说服老板的,我的老板可能不敢那么激进,他一向是个稳健派。”
“那么,您有何计策可以打动他?”埃德蒙追问。
“倒也不能说没有……”博旺狡黠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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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章 讲课与风潮
“倒也不能说没有……”
博旺先生的话,惹来了埃德蒙-唐泰斯的好奇,他没有说话,而是静等对方拿定主意。
若论杀人放火,他自然算是个专家了,可是若论玩弄金钱、在交易所翻云覆雨的本事,十个他也不可能比得上博旺。
陛下时常告诫他有虚心,要多听专家的话,他一直把这番告诫放在了心里。
博旺也没有卖关子,马上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的老板年事已高,他现在并没有多大精力和野心去进一步扩展事业了,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安全退休,让自己这半辈子攒下的家业能够安全的传递到子孙们的手中。”
“这一点我也看出来了。”埃德蒙还记得自己当初拿着吕西安亲王的介绍信去拜访庞赛纳先生时的情景,那个彬彬有礼的老人对吕西安亲王也许存在有几分感恩之心,但是对波拿巴家族的事业却丝毫不热衷——所以他才会把自己的得力下属博旺介绍给埃德蒙,等于是把所有麻烦(和潜在的机遇)都推给了自己信任的得力助手。“那么您打算如何说服他呢?”
“既然他是这个想法,那么他的经营思路就会必然趋向于保守,不肯冒风险,而最近,国内政局的动荡不安,更是让他忐忑不安。”说到这里,博旺又看着埃德蒙,狡黠地笑了起来,“我跟您保证,您的出现,让我的老板之后几天都睡不好觉。”
埃德蒙只是耸了耸肩,他才不在乎这个银行家睡不睡的好呢。
“他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只要形势再糟糕一点,他就必然会决定全面收缩业务。只要陛下能够在国内制造更多紧张空气,引起骚动,我就有把握去说服他,让他在这个形势全面收缩银根,减少对外放款,把现金都留在我们自己的金库里——”博旺继续说了下去。
到这里,埃德蒙已经明白博旺的思路了。
庞赛纳已经是个迟暮的老人,他本身思路偏向于求稳保守,因而博旺准备因势利导,借助紧张的形势,劝诱自己的老板收缩银根,制造市面上的风潮——变相地也就完成了陛下的指示。
这是个好主意,不光完成了任务,而且博旺可以借此把自己隐藏在幕后,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埃德蒙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对方的手段。
不过这样的话,难题就来到了埃德蒙这一边。
制造紧张空气,怎么制造?制造多大程度的紧张空气才能够吓唬到庞赛纳,以至于不顾造成大量商人破产的顾虑,大规模收紧银根?
这些都是未知之数。
好在,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眼下,陛下已经写好了对法兰西全民的宣言书,而且不久之后就将会公开发表,只要这份宣言书能够在法国国内快速传递开来,那毫无疑问就是一份震撼弹,足以引爆全国的舆论——
并且,和上次冒险回国境不同,这一次波拿巴家族将是明确地表达了政治诉求,甚至公开要求推翻现在的王朝政府——只不过是打着“共和”和“民权”的旗号而已。
毫无疑问,这就是博旺需要的紧张空气。
如果到时候,自己和特雷维尔侯爵等等波拿巴分子再趁机加上几把火的话,那么,想必庞赛纳这个老银行家就必然会心慌意乱了吧。
博旺等待的就是这样的机会,到时候他肯定能够说服老板“静观时局、断尾求生”的。
一想到这里,埃德蒙就定下了心来。
这些事情是不能告诉博旺的——这家伙虽然现在站在自己这一边,但是还不值得托付全部的信任,他不能把陛下的核心机密告诉这家伙。
“我明白了。”沉默了许久之后,埃德蒙点了点头,“博旺先生,我会尽力去做的,一旦您认为时机合适,请您尽快说服庞赛纳先生。”
“不光是我们银行。”博旺摇了摇头,“我们虽然并非首屈一指的银行,但是在市场上也算是举足轻重了,换句话说我们具有指标意义,很多中小银行的经营策略就是以我们马首是瞻。在年景不好的时候,如果我们不惜代价地紧缩银根,那么很多人就会跟进,最终就会造成市场上的信心破灭,这对我们的金融市场来说是一种灾难性的结果。”
博旺说得比较含糊,但是埃德蒙马上理解他的意思。
所谓“信贷”,最重要的是信用和信心,信心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某种意义上也是可以人为操纵的东西,而人们都具有从众心态,在局势动荡的时候如果有一家大型银行拼着不赚钱也要紧缩银根的话,那么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击溃市场上的信心。
掀起破产风潮之后,为了维护自己贷款的安全,其他银行也会主动或者被动地去紧缩银根,然后进一步地造成市场上的现金缺乏,因此危机会变得越来越大,如同是滚雪球一样难以遏制。
这就像是音叉共振,一旦信心崩坏,那么信贷的借方和贷方都会互相踩踏,然后在恐慌情绪蔓延的情况下陷入恶性循环,最终让危机变得难以遏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人人都说“无风不起浪”,但是在信贷的世界里,危机会凭空而生又凭空而灭,这就是“金权”的魔力。
当然,现实的模型不会这么简单,而是多方博弈的结果,因为拥有话语权的大型信贷机构不在少数,庞赛纳银行虽然体量巨大但做不到一手遮天,它可以掀起风潮但是却无法控制风潮,甚至难以把握风潮的走向——
在它紧缩银根的情况下,如果其他大型银行决定出来稳定市场,大量扩张信贷,那么庞赛纳银行非但制造不了危机,反倒是会让自己损失惨重,被抢走一大批客户。
所以要制造出足够的危机,让其他银行和庞赛纳一样丧失信心,不敢再出来稳定大局,反而跟着一起搅乱市场,让危机变得更加深入——博旺就是这个意思。
具体怎么操作,埃德蒙不想多问,反正那是博旺的分内之事,他只需要尽可能地制造出足够的政治紧张气氛。
“博旺先生,我相信您的能力。”埃德蒙真诚地对对方说,“您一定可以制造出足够大的危机,让市场上人人自危。不过……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陛下现在希望搅乱法兰西的市场,但是如果他实现了自己的夙愿回到了法国之后,他的立场就必然会改变,那时候他就会希望国家尽快恢复正常,我知道这很矛盾,也知道很不容易做到,但是博旺先生,您到时候能够有办法尽快挽回局势吗?”
“这要看我能够得到多少信任和授权了。如果陛下能够让我拥有足够的资源和行动空间,我有把握很快把我们自己制造的危机平息下来,而且……不光如此而已!”一听到这个问题,博旺顿时就来了劲。
他站了起来,犹如是国会议员发表演讲一样,滔滔不绝地对埃德蒙说了下去,“毫无疑问,伯爵先生,这样一场危机是灾难,会有很多人破产,也许还会有不少人拿着手枪对自己的太阳穴来一发;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一件好事,是必要之举!十几年来,我国摆脱了战乱,迎来了和平的发展时期,各行各业都百废俱兴,但是这种繁荣是建立在混乱无序上面的,既不稳定,也不可能持久,我敢于断言,哪怕我们不去主动制造风潮,一场破产风潮也会迫在眉睫!
为什么?因为我国的金融秩序太过于散乱了,数百家大中小机构齐聚在巴黎,有些人甚至租个小门面就敢叫自己是银行,就敢大肆吸储和签发期票,这是何等的胡来?因为这种混乱无序,我们国家本就不足的资金被白白浪费了不少,真正需要使用金钱的地方却陷入了现金干渴的症状,最终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如果能够来一次大潮把这些不配称为银行的银行扫除一番,让资金聚集在那些真正有实力、也有能力的机构手里,这样对我们国家未来的发展是极为有利的——我认为,这也会使得我国各个产业的竞争力可以长期维持在其他国家之上。”
接着,博旺迈动脚步,在小小的书房当中踱步,口中则在滔滔不绝,不断地跟埃德蒙-唐泰斯阐述自己的想法,时不时还列出数据来证明自己的意见。
埃德蒙-唐泰斯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是从博旺先生的神态和那种容光焕发的激情来看,他知道,这个家伙是在说自己的真心话。
他也被感染了。
虽对方三句话都不离金钱,考虑任何问题都是从金钱出发,满身的铜臭味,但他是真正热爱自己事业、并且愿意花费毕生精力用在事业上的男人。
这种精神颇为可敬。
所以埃德蒙并没有不耐烦,而是静静地倾听博旺的“讲课”,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博旺才终于停了下来。
“综上所述,一次可怕的风潮固然是灾难,但是某种程度上它也孕育着新生的机会——但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也不容易,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也需要一些精明强干的助手来辅助那个领导者,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化危机为动力,让我们迎来一个真正稳固的繁荣时期,这样,死在风潮中的那些可怜人们也就不算白死了——”
他终于说完了,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埃德蒙。
虽然博旺没有明说,但是埃德蒙当然听得出来,博旺是在不断自荐,要当陛下的顾问和助手。
他不知道陛下会怎么想,也不能够在现在替陛下做出决定,不过,他愿意为博旺先生转达意见,让陛下倾听这个“专业人士”的看法。
也许可以给他一次机会试试看?埃德蒙在内心当中嘀咕。
“先生,我不知道您说得是对是错,我也不敢妄下判断,不过我可以跟您保证,您今天跟我说过的东西,我都会原原本本地转告给陛下的。”
埃德蒙看着对方,郑重地做出承诺,“就我个人的意见来看,我认为陛下应该会很欣赏您这种气魄。”
博旺笑得嘴都咧开了,眼睛里也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他平生也只为这一件事骄傲,其他的东西根本都不放在眼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静候佳音,伯爵。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为此做准备吧。”
顿了顿之后,他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眼神开始变幻不定。
“对了,您希望唐格拉尔银行破产吗?”
这个名字,让埃德蒙原本的好心情瞬间被摧毁殆尽,他的眼神立刻就变得冷峻之极。
“您想听实话吗?那我告诉您,我不止希望他破产,先生。”
看来伯爵和唐格拉尔真的有仇,博旺心想,上次他就已经表露出来了。
博旺并没有追问伯爵为什么会跟唐格拉尔结仇——对他来说这根本无关紧要。
真正重要的是,他想要讨好伯爵。
所以,那就不如借头一用吧……反正唐格拉尔那小子名声不好,垮了也没人在乎。
“我们可以让他倾家荡产,而且这并不难做到。”博旺立刻就笑了起来,“先生,您可能不知道,唐格拉尔这家伙非常贪婪,他的经营手段也很激进,放出去的贷款已经远远超出他拥有的资本额了,只是靠着耍花招和同业拆借来维持周转。他自以为他很聪明,玩弄这样的小把戏没人看得出来,但是他错了,他的金钱往来状况我们都心里有数,我们知道他在玩火,只是之前懒得理会他而已——”
埃德蒙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如果您有耐心的话,我可以现在开始收下他开出去的那些期票,不动声色,没人会发现的。”博旺继续说了下去,“他可以继续玩花招,但是等到风潮一起,市面上银根紧缩,他就没那么容易找到资金来应付到期的期票了,从技术上来说他将肯定会破产,倾家荡产。他将失去他的银行,他的宅邸,他的妻女,他这些年积累起来的一切……”
埃德蒙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跟博旺咆哮。
“那,您还在等什么呢?去做吧!”
“遵命,伯爵。”博旺笑容满面地向他躬了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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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章 未知之数
当埃德蒙-唐泰斯回到自己宅邸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尽管身体上有许多疲惫,但是他的内心当中却满怀着激动。
从博旺那里,他得到了超出他预想之外的东西,甚至简直像是上了一课。
虚假的专家喜欢装腔作势,用一大堆深奥晦涩的名词包装自己,让别人云里雾里;然而博旺却能够深入浅出,用浅显的语言,让对银行没有任何了解的他也明白法兰西国内的金融市场环境、以及各种做法所需要的资源、所带来的后果。
不得不说,博旺是一个真正的专家。
这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才,能够得到他的合作是大幸,哪怕两个人没有任何私交,埃德蒙-唐泰斯也愿意以自己的名誉作为担保,向陛下举荐博旺。
毫无疑问博旺并不忠诚于陛下,但是那又如何呢?能够发挥他的能力就行了。
陛下现在要搞乱国内的金融市场,而等他来到国内之后又需要稳定金融市场,这两者都需要专才来替他实现,博旺现在就是不二人选。
至于他的野心……给钱给名誉,什么不能给?
带着激动的心情,在深夜当中,埃德蒙连夜写好了一封信,详细阐述了博旺的建议和计划,准备以特别加急的方式发送给陛下供他参考——
时不我待,这些举措都应该尽快完成才行。
而这个计划,同样也需要国内的人配合。
于是第二天,埃德蒙又动身去拜访了特雷维尔侯爵。
特雷维尔侯爵作为老牌波拿巴分子,又是陛下亲口说过必须倚重的人,所以也是他在巴黎唯一信任的人,他要跟侯爵分享自己的意见,也期待他提供必要的帮助。
他很快就见到了侯爵,而在短暂的寒暄之后,他将自己和博旺先生之前的商议,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特雷维尔侯爵。
同基督山伯爵一样,侯爵其实也不懂什么银行和金融,但是他也有精明的头脑,他懂得基本的逻辑和常识,所以很快他也弄明白了博旺的计划。
“也就是说,博旺先生需要我们制造出混乱,以便恐吓他的老板以及其他银行家们紧缩银根,造成市场全面动荡?”听完了之后,他做出了总结。
“完全没错。”埃德蒙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因为不必多费口舌,“您觉得这个想法如何?”
“我觉得想法很不错。”侯爵点了点头,但是很快又再问,“但有些模糊——多大规模的动荡足以让他满意?”
“这一点博旺先生也说不清楚,不过我想,至少我们应该为此尽力而为。”埃德蒙-唐泰斯回答,“陛下的宣言很快就会公开发布,预计会在国内引发强烈的舆论反应,如果我们到时候趁机制造事端的话,我想有可能造成轰动性的影响。”
“道理是这样没错……”特雷维尔侯爵眉头紧缩,显然是在思考具体的行动计划,“也就是说,您的意思是我们要尽力闹事,但同时却也要确保安全,不能白白浪费我们宝贵的人力物力资源,以便等待真正举事的时候,对吗?”
“我承认这样做很难,但是我相信您是有办法的。”埃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将军,您有把握在巴黎制造一场动乱吗?”
“最好不要在巴黎!”侯爵摇了摇头,“巴黎是我们的首都,周边有着大量的驻军,如果我们在那里闹事,又没有其他人策应的话,我们很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我们所有精力都会放在躲避追捕上面,反而会延误了大事。”
“那您觉得应该如何?”埃德蒙反问。
“不能在巴黎,但是也不能在穷乡僻壤,所以我们应该找一些省会城市作为目标,它们毕竟不是巴黎,守卫没有那么森严。”特雷维尔侯爵沉吟片刻之后做出了回答,“如果我们在里昂,里尔或者马赛这些大城市中的一个两个里面闹出大新闻,甚至公开打出拥戴波拿巴家族回国的口号,那么想必会真正震动全国——陛下虽然发表宣言,但是它毕竟在国外,如果国内发生骚动的话,那么所有人就会感受到波拿巴家族的脚步在踏过来了!”
埃德蒙想了想,也深以为然。
发动骚乱,与其说是政治行动,不如说是经济行动,希望靠政治的紧张气氛来制造经济动乱,最终的目标永远是巴黎,因为巴黎才是法兰西本身。
“那您觉得有把握吗?”埃德蒙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我说不准。”特雷维尔侯爵苦笑着回答,“我们确实有不少支持者,最近因为陛下的活跃,支持者还在不断增加,但是这些人当中敢于为波拿巴家族的事业冒生命危险的毕竟是少数,能否将他们组织起来,在一个或者两个大城市里面制造动乱,还是未知之数,我不能跟您保证什么。”
顿了顿之后,他又加了一句,“如果能够得到陛下的亲自号召的话,可能容易一些。”
“不行!”埃德蒙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们不能把陛下和骚乱的煽动者联系起来,他不能对此公开表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埃德蒙是无比忠心于陛下的,所以他不希望看到陛下的光辉名誉当中出现什么污点——一群人发动“自发性”的骚乱希望拥戴波拿巴家族是一回事,陛下公开号召自己的支持者发动暴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希望陛下拥有建设者的正面形象,而不是破坏者的负面形象。
特雷维尔侯爵自觉失言,然后马上又改口找补了回来,“我并不是说要陛下公开号召或者写下什么亲笔信,我只是说,如果他能够当面激励一下我们最热忱、最勇敢的激进分子们,那么事情就好办很多——没有人愿意为特雷维尔侯爵送命,却有人愿意为波拿巴皇帝送命,您说对吗?”
埃德蒙想了想,觉得这样倒也不错。
陛下来到瑞士,本来就是为了就近遥控自己的那些支持者,干涉法国政局的,接见几位最热心的支持者本就是题中应有之义——而且能够得到他接见的支持者必定是最为忠诚的那些,在保密性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要能够保密,那么波拿巴家族就永远不会是暴乱的“煽动者”了。
一切都是自发的行为,是人民衷心期盼波拿巴家族拯救法兰西乱局的热情太过于激烈,而爆发的激进举动,跟陛下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埃德蒙能够接受的局面。
“那我们就为此而努力吧。”他点了点头,也就意味着敲定了计划的第一步。
“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我们先跟陛下沟通,取得他的首肯,然后我再去为此做出计划。”得到了伯爵的首肯之后,特雷维尔侯爵继续提出建议。
虽然“制造暴乱”看上去很简单,但是实际执行起来可谓是千头万绪,要选定城市,召集人手,筹集武器和资金并且运输到目的地,制定具体行动计划,再去以最严格的态度执行计划,每一个环节都可以称得上是千头万绪。
好在特雷维尔将军之前真的带领过千军万马,有过太多太多的组织和指挥经验,而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们里面,当年打过仗的老兵也数不胜数,所以无形中让难度降低了很多。
但即使如此,这也是一件非常辛苦而且浩大的工作——考虑到这些召集起来的人还要尽量都全身而退,那就更加不容易了。
特雷维尔侯爵必须投入自己全部精力,才有希望完成。
对已经告别军队多年的侯爵来说,这是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的挑战了,他既感到有些为难,却又感到有一次激动,他沉寂已久的心脏,似乎又在为刀兵和鲜血而热烈跳动起来。
和平生活对他来说不过是锈蚀意志的毒药而已,他永远热爱那些刀光剑影的日子。
久违的兴奋,让他眼睛里闪烁着残酷的光线,也让他的头脑比往常更加高速地运转了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陛下应该在国内组建一支能够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军队了。”想了片刻之后,他又提出了建议,“人数不必多,但是必须精明强干,可以随时调用。这样的话,我们不光能够制造动乱,而且在真正需要举事的时候,我们才有机会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还没有等埃德蒙回答,他又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您可能会觉得这样做困难重重。但是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困难——您看,陛下在约阿尼纳统帅过不少来自于法国的志愿者,他们中的一些人战斗经验已经非常丰富,如果让他们分批潜回法国,哪怕只有几十人,都足以作为核心军官,组建一支战斗队伍——我们中有很多人当过军人,只要经过基本训练,他们轻易地就能重拾过去的经验,让我们成为一直武装力量。”
埃德蒙心里也觉得侯爵说得很对,不过如何守密倒是一个问题——几百人的军队,哪怕不穿统一制服,也很难在巴黎周边集结起来。
“那您觉得应该在哪里集合和训练他们呢?”
“毗邻瑞士的边境省份吧,比如洛林。那里地形复杂,而且天高皇帝远,只要买下一座大庄园,养个几百人不成问题,也没有不识好歹的邻居来打搅。”特雷维尔侯爵显然胸有成竹,“而且等陛下到瑞士之后,那里离他只有几十公里之遥,陛下可以随时和他们联系,确保它只效忠于陛下本人。”
埃德蒙听后仔细思索了一下,发现这还真的可行。
在约阿尼纳公国成立之后,境内基本已经没有了战事,陛下麾下的骑士团也逐渐远离了战斗,转而驻扎在了公国境内成为了守卫军——这也就意味着,原本捉襟见肘的人力一下子也富裕了起来。
里面本来就有不少的法国人,潜回国内也不怕被人盘查,陛下如果抽调这些有经验的人充当军官的话,也确实可以迅速地搭起一个架子。
虽然肯定没资格和正规军去拼杀,但是至少也是一支武力了——只要是武力,就会有用处。
不过兹事体大,他也不敢立刻替陛下做出决定。
“我会把这些报告给陛下的,让陛下来做决定吧。”他沉吟片刻后回复了侯爵,“现在,亲王殿下已经来到了瑞士,为陛下亲自驾临做准备,我会找个机会去瑞士拜见殿下,顺便在边境省份看看,寻找合适的地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一切交给您,我想也是最妥当的了。”特雷维尔侯爵笑着点了点头。“伯爵先生,这一下我们两个人可都是重任在肩了。”
“是的,希望上帝眷顾我们,让我们两个都一切顺利。”埃德蒙郑重地回答。
“不止是我们两个,我们所有人必须顺利,因为我们承受不起失败的代价。”侯爵摇了摇头,然后又看向了埃德蒙,“我们所有人,都失去过太多东西了,所幸在我们又聚集在了陛下的麾下……命运不会允许我们再一次失败的,我们要赌上一切。”
“是的,绝不失败!”埃德蒙也随之热血沸腾起来。
说到这里,特雷维尔侯爵又狡黠地笑了起来。“对了,既然今天大家心情这么好,那还有一个好消息我提前告诉您吧。”
埃德蒙疑惑地看着对方,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之前已经通过我的几位好友,向隐居的苏尔特元帅提出拜见他的请求了,而就在昨天我收到了回音,元帅决定在近期接见我,如果您想要一同去拜访的话,现在可以做准备了。”侯爵不紧不慢地说。
“什么?”埃德蒙先是大惊,然后就是大喜。
他来到法国之前,陛下给他交代任务的时候,最重要最核心的一条就是要想办法帮助陛下得到苏尔特和蒙塞元帅的支持,结果在两三个月时间里他一直都不得其门而入,正在为此苦恼的时候,却听到了这个喜讯,这让他不仅大喜过望。
“我当然愿意!”他脱口而出。
不过,他很快又迟疑了起来,“不过,元帅不知道我的存在,也未必愿意看到我这样的无名小卒……”
“这个倒好办。”特雷维尔侯爵从容地微笑着,“我是以退役将军的身份拜访元帅的,您就作为我过去的副官、现在的随从一同前往吧,眼下元帅的态度也暧昧不清,我们不能跟他直接摊牌,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就好了。”
“那就一切都按您安排了。”埃德蒙对此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将军,您为陛下如此鞍前马后地效劳,陛下一直都记在心中,我认为哪怕元帅站在陛下一边,他在军中最信任的人,也将永远是您——”
对这种恭维,特雷维尔将军只是笑而不语。
这不是应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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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章 苏尔特
即使在离开特雷维尔侯爵府上之后,埃德蒙仍旧在为侯爵的进展庆幸不已。
那可是苏尔特元帅!
哪怕之前并没有从军经历,也极少跟马赛以外的法国地区打过交道,但是苏尔特元帅之威名,他还是听说过的。
在拿破仑、马塞纳、达武等等统帅纷纷陨落之后,他现在就是法兰西当之无愧的陆军第一统帅,履历无与伦比的指挥官,哪怕放眼欧洲,在库图佐夫等人死后,他也只在威灵顿公爵之下。
虽然在现在,他被波旁王家所嫌忌,被投闲置散,无法参与机要,但是他的过往履历、他的名誉、还有他在陆军当中的潜在威望,都是无法被磨灭的。
有些人的权力来自于他所处的职位,离开了职位之后就一无所有,也没有人会在乎他;但有些人不一样,他们本身就是“威望”和“权力”的具现化,他们用自己辉煌的胜利和履历让身边的人心悦诚服,哪怕什么职位都没有,只要站在那里,就会有人倾心服从——正如拿破仑在1815年登陆法国之后所证明的那样。
论威望,苏尔特肯定比不过拿破仑皇帝,但是也已经足够成为艾格隆所需要的臂助了。
在埃德蒙来法国之前,陛下就已经明确对他下达了指令,一定要想方设法得到苏尔特和蒙塞两位元帅的支持。
能够得到两位元帅的同时支持最好,至少也要拉拢其中之一。
毕竟,和拿破仑皇帝不同,拿破仑二世虽然是皇帝的唯一直系继承人,但毕竟他没有亲自掌管过法兰西的军队,他目前也不可能在军人们心目中拥有像皇帝一样的威望,他需要帝国时代的那些名臣宿将来给他站台,赢取军人们的支持。
而对埃德蒙-唐泰斯来说,陛下的愿望,就是他必须实现的命令。
努力了这么久,如今总算有了眉目,这又如何不让他开心!
得到了这个喜讯之后,埃德蒙就放下了手中的一切事务,等待着特雷维尔侯爵动身的消息。
就在两天之后,他跟着特雷维尔侯爵离开了巴黎,前往南方。
一路上,埃德蒙和特雷维尔侯爵一边聊天、一边商议,从侯爵那里,对苏尔特元帅的现状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众所周知,苏尔特元帅虽然能力超卓,但是他的节操就不是那么突出了。
1814年,拿破仑皇帝退位,他立刻就投靠了回国的波旁王家,一度担任了陆军大臣;而到了1815年,拿破仑皇帝从厄尔巴岛登陆,他和内伊元帅一样,犹豫了一番之后又投靠到了皇帝这一边。
然而,滑铁卢的惨败给了两位元帅带来了灭顶之灾,战后内伊被审判然后枪毙,苏尔特元帅则稍微运气好一点,被判流放到德意志一个小镇上,命总算是保住了。
三年之后,法国国内的恐怖清算气氛总算平息了下来,靠着昔日的同僚们说情,路易十八国王最终赦免了苏尔特,让他回到了法国。
这一次苏尔特学乖了,他屡屡对外宣称,自己现在是最忠诚的保王党,只想着为王朝服务,他这么恭顺的表现,让国王也颇为满意,于是又恢复了他的元帅军衔和达尔马提亚公爵的贵族头衔。
当然,国王也不是傻瓜,他从来也没有相信过苏尔特元帅的忠诚,更无法原谅他在1815年的反复横跳,尽管恢复了他的头衔,却再也没有给他分配任何重要职务,也不可能再给他带兵的机会。
于是,苏尔特元帅被迫投闲置散,回到了自己的南方家乡。
百无聊赖之余,苏尔特元帅决定投资搞点实业打发时间,于是他创办了一个
一个“阿莱斯矿山和煤矿勘探开发民间协会”,勘察老家附近的赛文山脉煤矿,想要开发家乡附近的阿莱斯小镇的煤矿矿藏。
他把自己的大部分财产投到了矿上,并且拟定了一些计划,想要把当地丰富的煤矿带到附近的运河去,然后通过运河来向外界出售煤矿。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最近一直都在阿莱斯小镇定居。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苏尔特元帅的这一大笔投资最后以失败告终——原因是煤矿虽然开发出来了,但是因为山脉当中交通过于不便,所以运输成本极高……于是在1835年,苏尔特创办的“煤矿勘探协会”正式解散。
这一场失败的投资,让苏尔特蒙受了巨大的财产损失。
不过没关系,因为在1830年之后,原本历史线上的苏尔特已经投靠了奥尔良家族,并且成为了奥尔良家族在军队内的顶梁柱,先后担任了陆军大臣、外交大臣和首相职位,几乎权倾朝野,这一点财产损失也不算什么了。
不过,这时候位极人臣的苏尔特首相,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曾经挥洒过的汗水,他利用他的职权,命令给阿莱斯小镇修建了一条铁路,然后解决了这里煤矿难以运输的问题。
这时候的苏尔特首相肯定已经看不上煤矿那点小钱了,他之所以特意花费国家预算来修建这条铁路,估计也是为了了却心头的执念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毕竟,男子汉大丈夫,如果不能了却心中块垒,那手握大权还有什么意义?】
当得知苏尔特元帅的现况时,埃德蒙-唐泰斯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一位履历如此成功的元帅,一位曾经有着赫赫声威和莫大权力的元帅,如今,猫在一个小镇,研究怎么挖煤矿?
哪怕是埃德蒙都觉得这太屈才了。
苏尔特元帅不可能满足于现状的,他的心里一定不会愿意自己在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山村里,隐姓埋名过着实业家一样的日子,但相信他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寻找机会重新回到权力中心,重新享受权力的快感。
——而这也就意味着,陛下和他完全有合作的基础!
当然,有合作的基础也并不意味着一定会合作,虽然特雷维尔侯爵和基督山伯爵都不知道历史线的发展,但是他们都知道,像苏尔特元帅这种人,一定会得到所有希望打破现状的阴谋家们的青睐,也就是说,会拉拢他的,绝对不会只有波拿巴家族的一方。
奥尔良家族一样可以花大价钱来收买这位元帅的忠诚。
所以,对埃德蒙来说,现在一方面要抓紧时间,另一方面要对症下药,一定要抢在其他人之前,说服苏尔特元帅倒向波拿巴家族这一边——至少不能让元帅就此倒向其他人那边。
就这样,他们日夜兼程,从巴黎的大平原来到了南方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带当中,最终来到了群山环绕的阿莱斯小镇。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在向导的引领下,特雷维尔侯爵带着扮演他随从的埃德蒙,一起来到了苏尔特元帅的居处。
这是一幢其貌不扬的大屋子,两层楼,灰色的砖石结构,窗户也比较小,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乡村小地主的居所,实在很难把它同“元帅”联系在一起。
偏僻的乡村,即使在正午也是一片寂静,除了周围的鸟啼虫鸣之外,几乎听不到多少人声,尤其是这座屋子周围很空旷,更是让人感到无比的孤寂。
站在屋外,特雷维尔侯爵心里也不免有些唏嘘。
曾经的苏尔特元帅手里掌握着十几万部队,他也一度在苏尔特元帅手下效力过,亲眼见过他发号施令挥斥方遒的风采,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他一个命令,也许就会影响一个国家、影响几千万人的命运,他一场会战就会让多少热血男儿战死疆场!
然而现如今,他却已经失去曾经的权力,只能蜗居到无人问津的小村庄里面,默默不闻地当一个煤矿主,再也不能对历史产生任何影响了。
这就是失去权力的代价。
权力是如此重要,就像是空气一样,片刻都无法离开。
特雷维尔侯爵再度在心中提醒自己,自己最需要、最渴望的到底是什么。
定了定神之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风尘仆仆的衣装,然后再摆出了一副毕恭毕敬的派头,走到了大屋的门外。
“谁?站住!”一位中年男子大声呼喊,喝令这几个不速之客停下,然后他走了过来,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为首的特雷维尔侯爵,“你们是什么人?”
从对方的机警态度和走路的姿势,特雷维尔侯爵就判断这个中年人一定有过从军经历——看来,他也是在退役之后被元帅当成随从带在身边的吧。
“我是德-特雷维尔将军,特地前来拜访元帅阁下的。”他温和地向对方通报了自己。
“特雷维尔将军!”中年人显然也听说过将军的名号,立刻态度就变得软化了不少,他又再度打量了一下将军,想要从他的举止气度当中判断是不是有人假冒。
很快,他就做出了判断。
“请进!”他打开了大门,然后让开了身子。
“谢谢。”特雷维尔侯爵点了点头,然后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来到了屋内。
中年人把他带到了狭小的会客室当中,然后让他们一行人坐到了椅子上,接着他前去通报。
特雷维尔侯爵和埃德蒙-唐泰斯紧张地等待着,彼此谁都没有说话,静等元帅的出现。
没过多久,他们听到了响亮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慷锵有力而且很有节奏,带有那种长期带兵打仗的人所特有的压迫感。接着,门被推开了,而后,一个穿着便装的老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大概六十岁左右的年纪,两鬓的头发已经花白,不过面孔上皱纹却不多,而且身材健硕,看不出多少苍老的痕迹。
虽然穿着便装,但是他的目光依旧灼人,仅仅从两个人身上掠过,就让他们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并不算俊美,但是这眼神却不怒自威,让人有一种凛然不可犯的感觉。
他的眼睛,见证了王国的覆灭,也见证了帝国的覆灭,见证了千军万马排兵布阵,也见证了无数人尸横遍野,他是那个时代所剩无几的精华遗存,甚至就是活着的历史。
即使没有人介绍,埃德蒙也知道,这个老人一定就是苏尔特元帅了。
没想到,已经被投闲置散十几年了,元帅看上去依旧杀气腾腾——这足以证明,他并没有被平凡的和平生活磨灭棱角,他的心头依旧燃烧着权欲的烈焰,他绝对不会满足于现在的实业家生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这正是埃德蒙想要看到的。
元帅的目光只是从埃德蒙身上粗略扫过,很快就落到了特雷维尔侯爵身上。
他不认识埃德蒙,却当然认识特雷维尔侯爵这位曾经在他麾下打过仗的将军。
“维克多,好久不见。”他以一种生硬冷峻的语气,对着特雷维尔侯爵打了个招呼,“我倒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居然还能够得到你的拜访。”
“元帅阁下,好久不见!”特雷维尔侯爵一改平常的骄傲,毕恭毕敬地向自己的老上级打了个招呼,“事实上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希望能够拜访您,只是今天才总算得到了机会而已……请您原谅我如此迟到。”
“有什么需要原谅的呢?能来就是好事了,我的老部下们,可没几个人还会记得来看看我了……”苏尔特元帅微微笑了起来,但是这笑容却显得还是非常冷淡,“不过我也理解他们的苦衷,他们很多人还有大好的前途,不想跟我扯上关系也很正常,恐怕也只有无官一身轻的你,能够跑过来见我了。”
特雷维尔侯爵不知道这到底是在夸奖自己,还是在暗讽自己,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所以也只好苦笑着回答了元帅,“我们都在为过去付出代价,阁下。然而我毫无怨言也绝不后悔,我为我因为坚持自己的忠诚和立场,以至于受到了如此不公正的对待而感到万分的荣幸,因为在上帝面前我可以自证清白了。”
“哦!那太好了!”元帅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微笑着坐了下来,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特雷维尔将军,“那么清白者特雷维尔,您找我有何贵干呢?为何您在多年后,终于自认为得到了来见我的时机?我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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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 元帅
“为何您在多年后,终于自认为得到了来见我的时机?我洗耳恭听!”
苏尔特元帅的态度,既爽朗,又带着一点隐含的戏谑,显然,他对特雷维尔侯爵此行的来意,已经猜到了些许。
这也非常正常,虽然隐居在这个小镇里面勘探煤矿,但是苏尔特元帅并没有放下自己心中对权力的渴望,一直都在寻找重回权力场的机会——所以他也不停地在关注国内的政治时局。
自然而然,他对围绕着莱希施泰特公爵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也早有耳闻。
希腊的事情过于遥远,但是几个月前公爵亲身在斯特拉斯堡附近的乡间现身,这个轰动性的消息,也证明了这个少年人,一直都有重返法国争夺大位的野望。
特雷维尔侯爵一直都是公开站在波拿巴家族一边,一见到自己,还
有正常智力的人都能够猜得到,这位将军是跑过来当说客,希望说动自己支持波拿巴家族的。
波拿巴……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这个姓氏总能激起元帅心中太多的感伤。
他戎马一生,到处转战疆场,有幸承蒙拿破仑皇帝的厚爱,被一路提拔最终成为了元帅,他也曾经为帝国肝脑涂地地效力过,立下了赫赫战功,也从皇帝这里得到了无数恩典。
可以说,他一生中最辉煌的那些记忆,都是和波拿巴家族息息相关的。
虽然他并不是一个死板愚忠的人,也曾经多次反复横跳过,但是对拿破仑皇帝本人,即使到了今天,他心中仍旧存在着无尽的敬意。
个性骄傲、眼高于顶的他,平生没把几个人放在眼里,而皇帝则是他发自内心钦佩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1815年,明知道皇帝希望渺茫的情况下,他仍旧投奔到了皇帝的麾下,再为百日王朝拼了一把。
他为这个决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永远失去了记仇的波旁王家的恩宠,即使今天仍旧在付出代价,可是他没有后悔——真正的男人怎么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呢?
为了曾经的知遇之恩,也为了他也有一份的帝国的荣誉,他追随皇帝到了最后,良心的法庭不能再对他有任何的苛责了,他对得起任何人。
但是,皇帝是皇帝,罗马王是罗马王,他为皇帝付出的代价,可不意味着对罗马王也要去付出——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他已经和波拿巴家族两不相欠了,他没有任何义务必须听从罗马王的命令。
如果罗马王想要拉拢他,就必须拿出应有的诚意和价码,大家公平交易,绝不可能随便发一条命令就要自己赴汤蹈火。
苏尔特元帅知道,现在眼下陷入困境,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自己的江湖地位是摆在那里的,能够和他相提并论的那些元帅们早已经纷纷离世,而活着的那些元帅们,像马尔蒙、奥热罗、乌迪诺这些人,谁也没办法在战功和威望上面和自己相比。
骄傲的元帅,绝不认为如今的陆军当中还有哪个人比自己更加有资格去拥戴一位“天命之子”。
这个天命之子,可以是波拿巴家族的继承人,也可以是奥尔良公爵,甚至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人,但无论是谁,想要收买他都要付出合理的价格。
虽然法兰西没有“待价而沽”这个成语,但是有些东西是人类相通的,苏尔特元帅久经沙场,早已经锻炼出了严峻冷静的性格,他能够估量出形势,他知道自己有被收买的价值。
既然如此,那更加不能着急,要继续观察,看出哪一方最有诚意、也最有成功的希望,最终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投入到天命之子的麾下。
苏尔特元帅的心理,特雷维尔侯爵虽然不能完全把握,但是至少也能够猜到两三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单凭三言两语就说动这位元帅来为再次波拿巴家族效力,他只能先埋下一颗种子,让元帅知道,波拿巴家族的大门永远为他而敞开。
他作为一个军人,肯定更喜欢直来直往,最好几分钟内决定一切大事,但是政治往往讨价还价然后妥协的艺术,他必须沉着耐心——尤其是,对苏尔特元帅,他威逼和恐吓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想要欺骗都很难,他只能开诚布公,让一切都交由元帅本人来判断。
正因为抱有这种想法,所以他很快也整理好了思绪。
“如您所见,元帅,直到今天为止,我仍旧忠于波拿巴就在。当年,是皇帝带领我们走向了我们民族从未走到过的巅峰,所有波旁先王们的功业加起来都无法及得上他,不幸的是命运终究还是嘲弄了他,让他从皇座上跌落了下来。但是,即使如此,我也不会改变我曾经的誓言,我发过誓要效忠于皇帝,我必须坚守到底!皇帝虽然不在了,但是波拿巴家族还在,他的继承人还在,我的忠诚还有地方可以寄托。”
“您忠于罗马王?”元帅并不感到惊讶,只是淡然反问,“那么罗马王知道吗?”
特雷维尔侯爵又有些迟疑。
他知道元帅这实际是在问他,到底有没有和波拿巴家族“勾结”,他要考虑一下尺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最终他决定,干脆把话说透一点。
“不瞒您说,自从罗马王逃离维也纳之后,我一直都兴奋不已,我想尽办法联系到了他,然后向他表示了忠诚,并且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全都告诉给了他……”
顿了顿之后,侯爵继续补充,“另外,在他前往希腊冒险的时候,我还把我的儿子派了过去随侍在他身边。”
虽说这完全是实话,但是在叙述当中侯爵也耍了一个小小的花招,他故意不说儿子到底去干了什么,在言语当中渲染得好像自己准备让儿子为波拿巴家族出生入死了一样。
虽然元帅认识特雷维尔侯爵并且知道他有个儿子,但是他隐居多年,并不知道埃德加现况,所以很轻易地就被侯爵给诱导了。
“你的独子也过去了?你可真是舍得下血本!”元帅略微诧异地看了特雷维尔侯爵一眼,“这份忠心倒也罕见。”
“并不罕见,有很多人愿意为波拿巴家族付出生命,我和我儿子只是其中一员罢了。”特雷维尔侯爵淡然回答,“我们忠于自己的誓言,也忠于帝国的事业,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特雷维尔侯爵的慷慨激昂,并没有打动元帅,他只是苦笑了一下。“帝国?已经没有什么帝国了,所谓的事业也早已经灰飞烟灭,只剩下了一片断壁残垣,我们就是它最后的残渣,等着被时间消磨殆尽罢了。”
从元帅的语气当中,不难听出几分灰心丧气——这在他这样的人身上可是很少见的。
不过特雷维尔侯爵也很理解这份萧索。
皇帝带着整个民族,带着他善战的元帅和忠诚勇敢的军队,屡屡挫败了敌人,一度横扫了大半个欧洲大陆,然而最终,帝国被它所有的敌人们联合起来压垮了。
七次反法同盟,控制所有大洋的不列颠海军,凶残骁勇的哥萨克,还有那无穷无尽的百万联军……这些力量汇聚在了一起,阻碍了帝国的前进并且最终毁灭了它。
这股狂潮是如此可畏可怕,以至于像苏尔特元帅这样精于韬略的人,也不免灰心丧气,再也不认为它是可以靠法兰西一国之力去对抗的了——也就是说,横扫大半个欧洲大陆的帝国,不会再次出现了。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1830年到1848年,奥尔良家族统治了法国,而苏尔特作为首相和陆军大臣,一直都采取和平主义或者说妥协主义路线,几乎不考虑以武力威胁来执行外交政策,可见对之前有多么心有余悸。】
一想到这里,特雷维尔侯爵心里也有些戚戚然,颓然垂首。
虽然他们对帝国、对波拿巴家族都谈不上多么忠诚,但是在内心深处,他们身为帝国时代的将帅,却仍旧以当年帝国的武勋和荣耀而自豪,因为他们就是这些荣耀的一份子。
眼见这些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一一落幕,曾经的袍泽们要么死去要么反目,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免会有些痛心吧。
沉默了许久之后,特雷维尔侯爵才重新开口。
“您说得对,诚然,我们引以为傲的帝国已经无法复现了,但是它终究还是存在的,因为波拿巴家族还存在。它可以在法兰西境内重生,并且带领这个国家走入到新的时代,抚平过去的创伤,走向繁荣的未来。
也许很多年里我们无力再拿起过去的战旗又一次向整个欧洲发起挑战,但是未来就不一定了吧?我们的对手们,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各怀鬼胎,而且会为了分赃不均而争吵,甚至大动干戈,他们的同盟迟早会破裂,因为在欧洲历史上就没有能够一直延续下去的同盟!
只要我们一直积蓄力量枕戈待旦,静待时机,那么我们就有机会再度去夺下我们失去的一切。二十年,不行就四十年……终有一天,我们的子孙后代,会再度扛起被我们封存起来的战旗,循着先人的战鼓前进,去为这个民族抢下世界的冠冕——”
说到这里,特雷维尔侯爵又满怀热忱地看向了苏尔特元帅,“而元帅,您就是带着我们走入和平与繁荣时代的引路人。也只有您,可以让我们这个民族不至于溺死在和平年代的颓废和享乐当中,牢记我们曾经拥有过的一切,重建我们大大受损的军队,整修武备积累资源,让这个国家再度强大起来,比他之前任何时候都强!如果您去修好我们破损的战旗,把它交给下一代人,让他们用新的荣誉洗刷掉战旗上曾经的污损,而历史同样会铭记您的这一份功绩——这份功绩,甚至比打赢了十次会战还要更加伟大!”
说着说着,特雷维尔侯爵自己也激动了起来。
诚然他说这些主要是为了讨好元帅,但是很大程度上也是心里话。
帝国覆灭之后,它的军事力量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不光是巨大的伤亡,一系列战败,在军人信心上也是空前的挫败,可以说士气几乎已经崩溃了。
虽然波旁王朝复辟之后,重建了法兰西的军队,但是出于政治原因,它清算了一大批帝国时代的军官,这也不可避免地进一步削弱了军队的凝聚力和自信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作为一位将军,他不仅关注个人前途,也关注军队本人,他也希望这样的情势能够尽快得到逆转。
不光他一个人这么想,在军队内外,“需要一位强有力而且德高望重的大佬来重整军队的纪律和士气,整修军备,重建强大陆军”的呼声几乎也已经是共识了。
而作为现今法兰西最为强力的统帅之一,无论愿不愿意承认,苏尔特元帅就是达成这一使命的最好人选。
特雷维尔侯爵虽然很有野心,但是他知道,无论是资历还是威望,他不光比不上元帅们,在一大堆旧将领当中也不算突出,所以他宁可先支持苏尔特元帅来达成这样的使命——然而,他再来接过这项事业。
他希望军队能够重新振作,他也希望能够在未来成为军队的首领,这两个愿望本来就是有机结合、并行不悖的。
他比苏尔特元帅年轻十岁左右,他有耐心,而且他知道,陛下会更加信任他而不是苏尔特元帅。
元帅是盟友,特雷维尔将军是近臣,谁都知道哪个更加亲近。
正因为有着如此盘算,所以特雷维尔侯爵打定了注意,一定要让元帅站出来。
无论对公对私,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正因为来了精神,所以他看着元帅,继续大声说了下去,“元帅,难道您看不到如今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军队变成什么样子了吗?您难道希望整个民族失去信心,一直沉醉在过去的失败阴影当中吗?
不,在我们国家历史上,曾经蒙受过许许多多失败,比这个更残酷的失败也有很多——百年战争时法兰西差点亡了国!但我们这个伟大的民族是不会甘于失败的,上帝总会给我们送来帮助民族的伟人,带领我们从废墟当中爬起来,重整旗鼓,继续为曾经的事业而努力——如今,我认为,您就是那个人,请您不要再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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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 动之以情
“如今,我认为,您就是那个人,请您不要再犹豫了!”
说完之后,特雷维尔侯爵以恳切的眼神看着苏尔特元帅。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不遮掩了,直接就摆明了来意,他就是来为波拿巴家族招揽元帅的。
然而,虽然他情绪激动,但是苏尔特元帅却依旧表情冷淡,似乎并没有被他所打动。
他只是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显得皮笑肉不笑。
作为一个带兵多年的统帅,调动部下的情绪本来就是他的老本行,类似的话他早已经见过、甚至亲口说过太多了,怎么可能为此而激动。
“拯救民族和国家?您过于高看我了。”他笑着摇了摇头,“再说了,现在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波拿巴家族的运势已经不可避免地衰微了,我们曾经试过一次反抗命运,可结果呢?滑铁卢上我们损失了多少好男儿,最终又换来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换到,我们输了,明确无误地输了。如果再来一次,这个民族还有多少血需要流?它还愿意为波拿巴家族流多少血?您有把握吗?”
特雷维尔侯爵顿时语塞。
片刻之后,他额头上青筋暴突,似乎发怒了,“命运?我真没想到您会跟我提这个词……我没想到,我们曾经的统帅,我所佩服的战神,居然跟我谈什么命运?如果要服从命运,那这个国家之前的血流成河又是为了什么呢?人人遵从命运,跪伏在国王和贵族们的脚下不就行了吗?他们为何要拿起刀枪砸碎整个就制度,而您为何要投身革命,又为何要成为共和国和帝国的将领呢?!
当时我们为何创下了如此辉煌的业绩?是因为命运吗?不!恰恰想反,这是和命运搏斗之后的结果!1789年他们在反抗命运,推翻了王朝,从此以后马夫的儿子可以当将军,农民的儿子可以当皇帝,如果他们遵从命运他们现在又算得了什么呢?!正是因为他们反抗了命运,他们蔑视祖祖辈辈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他们胸怀理想,利剑在握,他们昂首挺胸无畏地冒着枪林弹雨冲锋陷阵,他们让整个大陆摇摇欲坠!那些朝气蓬勃的小伙子们在皇帝的麾下,在您的麾下,在我的麾下,我见到过他们眼睛里的光彩,他们曾经坚信自己战无不胜,而您也是其中的一员……结果事到如今,您想要让我们屈服于命运吗?恕我直言,元帅阁下,您不是在否定帝国也不是在否定波拿巴家族,您是在否定您自己!”
顿了顿之后,他又冷笑了起来,“您别忘了,我姓德-特雷维尔,我的父亲是凡尔赛里的一位公爵,如果当时整个民族、以及您屈从于命运,那么到今天元帅会是我,而您甚至都成不了将军!阁下,您会屈从于这种命运吗?不会吧?”
特雷维尔侯爵这番话,半是发火半是表演——他一直都刻意在外人面前营造一种“性格直率、刚毅果断”的人设,这个形象他维持得很成功,即使在皇帝和他的继承人面前也能够不卑不亢,而对苏尔特元帅,他更是希望表现出这种形象,因此敢于当面质问和顶撞他。
他了解元帅,他知道元帅比起那种只知道逢迎拍马的无能之辈,更喜欢有性格有棱角的人,况且他现在在元帅面前扮演的是波拿巴家族的说客角色,如果表现得心虚气短,那反而会被元帅小看。
果然如他所料,元帅并没有生气,只是略微诧异地扫了特雷维尔将军一眼。
“我倒是没想到,这些年您居然还学会了雄辩家的口才。”
“比起口才我更注重实干,刚才只是有感而发罢了。”特雷维尔将军摇了摇头,然后再度诚恳地看着元帅,“阁下,您是完全自由的,现在谁也无法命令您了,哪怕罗马王也同样如此——也就是说,您可以自己选择接下来怎么走,您可以继续隐居不问世事,专心关注您那些无聊透顶的煤矿,也可以选择再度投身于时代的洪流当中——呸!什么命运,当年您把它砸碎过一次,换来了如今的头衔和财富,为什么现在不能继续砸碎一遍了?”
“哪怕我想要砸碎命运,我也不是只有波拿巴一把锤子可以挑选。”元帅淡然回答,“维克多,你虽然说得很动人,把我都感动了,但是你改变不了现实——波拿巴家族尝试过复辟,而且已经失败了,彻底地失败了,它耗尽了曾经积累的威望,就连皇帝本人也过世了。所以波拿巴家族如果想要再尝试一次,它要面对的敌人比想象当中还要更多更强——”
特雷维尔侯爵和埃德蒙-唐泰斯隐蔽地对视了一眼。
元帅既然这么说,那也就意味着他心里已经意动了。
“诚然,您并非只有一边可以选,以您的威望,无论谁想要推翻王朝,都会找您来合作。”特雷维尔侯爵立刻接了话,“但是您更应该看到,在人民心中,波拿巴这个姓氏仍旧威望崇高,皇帝的死去是我们的一大灾难,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他的下场也激起了人民的无限同情。在现在这个时刻,民意显得有些虚无缥缈,但是如果真的有王朝崩塌的那一天,混乱的局势当中,人民的呼声将会是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力量——没错,波拿巴家族现在在法兰西并没有一个省一个市,但是人民如果愿意为它武装起来,那么它肯定就会拥有整个国家!现在的巴黎里面有数不清的野心家,谁都想尝一尝最高权力的滋味儿,但他们所有人里面没有一个可以比波拿巴家族更能够激起人民的热情,因为皇帝的名字就是人民永恒的记忆,而皇帝的唯一继承人就是承载他们这些记忆的当然人选,舍此之外再也没有人可以得到人民的热情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毫无疑问,特雷维尔侯爵这番话有点自吹自擂,但是某种程度上却也有点根据,哪怕苏尔特元帅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国境之内,铭记皇帝的人,肯定会比铭记路易十六或者路易十八国王的人更多。
如果是一位世袭贵族,他可能会蔑视民意的力量,可是元帅却不会,因为他这一生,就是乘着大革命的汹涌波涛最终才走到这一步的,他深知道国民的力量,也知道他们究竟能够做到什么。
1815年皇帝轻易地就发动了全国,让那些原本已经屈服于波旁家族的人们又再度拿起刀枪来为他而战,哪怕前途如此渺茫也义无反顾,如今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那个名字是绝不会轻易从人们心中被抹去的。
无论是一个世纪还是两个世纪,他的名字都将是历史上最鲜亮的印记。
正因为有这个印记,所以元帅心里也知道,波拿巴家族现在有机会——哪怕它如此衰弱,它也有机会。
那么,自己是否要参与其中呢?
元帅心中在权衡,而他的视线在特雷维尔将军身上逡巡。
这个决定很难做出来。
之前他做错了决定,付出了惨重代价,现在年事已高,属于他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如果这一次再错的话,也许不会跟内伊一样被人枪毙,但是此生最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再有触摸权力的机会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不能着急,必须权衡利弊,看清楚形势之后再做出决定来——
他的目光,又移动到了特雷维尔侯爵旁边的男子身上。
虽然来的时候将军声称这个男人是自己的随从,但是元帅刚才察言观色,也注意到了这两个人默不作声地时候在互相交换眼神和默契,所以他能够判断出来,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想来也是,如果只是个随从而已,特雷维尔侯爵怎么会让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听到这么重要的事情?
“这位先生是……?”沉默了片刻之后,他问侯爵。
被元帅这么盯着,埃德蒙-唐泰斯陡然感到心脏狂跳。
他本来已经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了,也见惯了生死,可是当和元帅对视的时候,他本能地还会感到有些心虚。
他有些口干舌燥,然后又看了看特雷维尔侯爵,而侯爵也有些措手不及。
想了想之后,他清了清嗓子,然后主动开口了。
“元帅,您想得没错,这位先生是陛下身边的近臣,也是被陛下特意派到法国境内来主持大局的人,陛下对他非常信任,授予了他全权代表自己的资格。”
既然事情已经谈到了这一步,特雷维尔侯爵也不藏着掖着了,他不再成为“罗马王”,直接用了“陛下”。
而且,他觉得没必要对元帅再玩什么花招了。
如果元帅没有动心,不想推翻王朝,那么他早在刚才开口挑明自己当说客的时候就会被赶走了,也不会被元帅留下来说这么多。
在侯爵鼓励的眼神之下,埃德蒙-唐泰斯也很快镇定了下来。
他积累了这么多经验,也见了那么多大世面,如今还成为了拥有庄园的贵族,本身也已经培养出了自己的气度,虽然元帅威名赫赫,但是也不至于让他吓得手足无措。
“侯爵说得没错,我正是陛下派来法国的特使。”他镇定地看着元帅,然后向对方介绍了自己,“我名叫埃德蒙-唐泰斯,承蒙陛下厚爱,被他授予了基督山伯爵的头衔。”
“嚯?”元帅意味深长地又看了他一眼,“被罗马王亲封为贵族?那您一定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才了。”
“伯爵先生是陛下最信任的手下,不然也不会被陛下指定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了。”特雷维尔侯爵恭维了埃德蒙,“他勇猛机智,是一位战斗英雄,为陛下浴血奋战过,堪称是万中无一的人才。”
元帅眨了眨眼,似乎挺感兴趣。“愿闻其详。”
埃德蒙也不想在元帅面前耍花招,所以干脆就竹筒倒豆子,将自己见到陛下之后为他效力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元帅——不过过去的事情涉及隐私,他就不愿意再提了,当然元帅对此也不想多问。
元帅耐心地听着,当听完了埃德蒙-唐泰斯参加战斗的经历之后,他忍不住轻轻拍了拍手,向埃德蒙表示了敬意。
“看不出来,您居然是一位如此厉害的勇士!当年我的手下里面正缺您这样的人啊……伯爵先生,您确实有资格得到如此奖赏,我也祝贺罗马王能得到您的效劳。”
毕竟是带兵打仗的人,先天性地就喜欢勇士,所以听完经历之后,元帅瞬间对埃德蒙多了几分好感。
这几分好感,当然并不足以让他立刻决定倒向波拿巴家族这一边,但是却足以让房间里原本严肃的气氛变得融洽了不少。
看出元帅的态度之后,埃德蒙-唐泰斯决定趁热打铁。
“元帅阁下,我认为我称不上什么勇士,只是为了回报陛下对我的恩情罢了……陛下信任我,无私地帮助了我,并且赐予了我如此恩典,我理应以此来作为回报,实在不值得夸奖。”自谦了几句之后,他又转回到了元帅的身上,“而您,才是真正实至名归的统帅,您参与缔造了我们国家最辉煌的勋绩,您也拯救了许许多多人的生命,在帝国最需要您的时候,您当时义无反顾地站了起来,追随皇帝直到了最后——我渴盼着您能够再拾起曾经的激情和忠诚,再和波拿巴家族联手一次,我相信,我也可以跟您保证,您将得到波拿巴家族的所有感激和回报,我也将会以万分崇敬来为您效劳!”
元帅只是淡然微笑着,并不肯就此做出决定。
“年轻人,您有热情是好事,但是即使没有我,这个国家现在运行得一样也很好,而且,我年事已高,属于我们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你们的时代了——”
埃德蒙-唐泰斯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元帅用手势阻止了。
接着,元帅看着对面两个人。
“你们既然远道而来,那就是我尊贵的客人,我会热情地招待你们,直到你们离开为之。今天我们在这个小房间枯坐很久了,实在有些憋闷,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我带你们去参观一下如何?”
“那敢情好,不过……参观哪儿?”特雷维尔侯爵问。
“我的煤矿。”元帅耸了耸肩,然后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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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失败主义
“我的煤矿。”
这个回答,让特雷维尔侯爵和埃德蒙-唐泰斯相顾愕然。
他们两个是来当说客的,谁在乎什么煤矿?
然而,既然这是元帅作为主人的邀请,他们两个也只能顺从了,毕竟他们承担不起触怒元帅的后果。
于是,他们草草地结束了房间里的谈话,稍事休息之后,在元帅和随从们的带领下,一起走出了宅院,然后走入到了小镇附近的山脉当中。
山路有点崎岖,元帅年事已高,走上山路的时候不时停下来休息,而埃德蒙-唐泰斯年富力强,特雷维尔侯爵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因为久经沙场的缘故,他的身体也很强健,所以他们两个倒显得比元帅更加从容——当然,他们的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泥土和杂草。
走走停停之间,他们一边闲谈,一边欣赏周围的风光。
此时正是夏季,万物生发,目力所及到处是一片苍翠,还有鸟鸣和溪流的声响为他们伴奏,如果不是几个人的身份特殊的话,这一行人倒像是结伴出来踏青游览的旅人了。
不过很快,苍翠的景色就被另外一种景象给取代了——当来到一个山坡上的时候,埃德蒙看到对面的山坡上有一个巨大的洞口,洞口被木制的横梁和架子加固,一路延伸到山坡内的深处,黑漆漆地看不清楚里面的景象,而洞口周围光秃秃地,没有绿色的植物,只有黄褐色的泥土和黑褐色的煤灰混合在一起所构成的难看色调。
即使元帅没有介绍,特雷维尔侯爵和埃德蒙当然也能够看得出来,这里就是元帅的煤矿了。
黑乎乎的洞口引不起他们两个人的兴趣,但是元帅却显得兴致盎然。
“我们一起过去吧,靠近一点!”元帅拿起手杖,然后挥舞了一下。
于是,一行人只能下了坡,然后再走到了对面煤矿的洞口。
在远处看,这个煤矿是一个安静而丑陋的庞然大物,但越是靠近,他们越是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嘈杂和躁动,里面不断地传来各种声响,有人的声音也有机械的碰撞声,甚至从洞口内外还冒着烟气。
在烟气当中,不断地有满载着煤块的矿车被工人们顺着轨道推了出来,然后运到了附近的堆放地。
因为夹杂了煤灰,所以弥散在周围的烟气呈现出了淡黑色,问起来甚至有一股难闻的臭味,侯爵和埃德蒙虽然大感不适,但是在元帅面前他们又不敢捂住口鼻,所以只能强行硬着头皮忍受着,心里则在暗骂元帅没事找事,带着他们来这里遭罪。
然而,也许是已经适应了这种环境的缘故,老迈的元帅却没有表现出难受的神情,他站在洞口外,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繁忙的景象。
“这就是我投资的地方!”因为四周声音十分嘈杂,所以元帅提高了音量,大声对自己的两位客人说,“你们觉得怎么样?!”
两个人心里当然都不以为然,但是谁也不敢表现出来,所以只好泛泛而谈地恭维了元帅,说什么“眼光独到”“振兴乡土”之类的话,心里却只希望这一趟旅途赶紧结束。
元帅耐心地听完了他们两个人的恭维,然后突然又问了特雷维尔侯爵。
“维克多,你知道想要运行煤矿,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难倒侯爵了,虽然他见多识广,但是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了。
“资金?”他试探着问。
元帅没有回复侯爵,反而又看向了埃德蒙,“伯爵,您觉得如何?”
埃德蒙同样也一脸懵然,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只能试探着问,“可靠的人手?”
“哈哈哈哈……”看到他们两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样子,元帅禁不住大笑了起来,“你们说得都对,但是却过于外行人了——行了,我也不跟你们卖关子了,答案是排水。”
侯爵和埃德蒙再度面面相觑,不过这一次他们不用多说了,只需要等待元帅的“指导”。
“人们利用煤矿已经有很多年很多年的历史了,好挖的媒也已经挖得差不多了,矿井越来越深,而这时候就不得不考虑排水的问题,如果排不了水,我们挖不了矿井多深就会被水灌满。过去那些年代,那些可怜的矿工们不得不靠着人力来排水,他们在矿洞里挖井,然后用桶子把水吊起来装走……这样的工作效率很低而且危险,因为矿井内塞不了多少人。”
元帅一边说,一边向着煤矿的矿洞里走了过去,而侯爵和埃德蒙只能跟在他的后面亦步亦趋,“上个世纪,有人发明了气压机,利用气压的原理来带动水泵抽水……”
两个人还是有点懵,搞不懂为什么曾经威名赫赫的元帅,现在居然像个煤矿专家一样给他们上课了,但是他们也只能默然听着,跟在元帅的身后。
他们走入到矿洞之后,过道一下子变得狭窄了起来,而这时候,里面的声响在狭窄的洞内不断来回震荡,这轰隆轰隆的声响,震得他们两个都有些耳鸣了。
“不过,气压机的成本过于高昂,所以技术很难推广开来,这接近一个世纪以来,人们依旧无法大规模地开发煤矿和其他矿藏……”元帅继续对着两位客人解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突然,他话锋一转,“然而,就在几十年前,情况不一样了。英国出现了一位伟大的发明家,他创造性地将蒸汽机运用在矿山排水上面,革命性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他的蒸汽抽水机能够以低廉的成本运行,不仅廉价而且快速,他轻易地替人类解决了这个困扰了千年的难题,也让我们的矿藏可以开发到了地下的更深处!”
一边说,他一边大声对着两位客人喊。
“你们有兴趣来看看吗?”
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哪怕没兴趣现在也必须有兴趣了,于是他们两个人跟着元帅一起走到了煤矿矿洞内的竖井旁边,而这里正安放着一台巨大的蒸汽抽水机,这台机器犹如怪兽一样窝在不大的空间内,然后发出巨大的声响和烟雾,正源源不断地将水从井下抽取上来,然后沿着事前挖好的通道排走。
巨大的声响让人听了极为难受,哪怕元帅也不禁有些耳鸣,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走到了机器的旁边,然后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巨兽。
“这就是煤矿的心脏了,没有它我们无法运作。”
“这是让我印象深刻的一课,元帅!”特雷维尔侯爵以客套话来恭维元帅。
“不,你的印象不够深刻,维克多。”元帅别了侯爵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你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是我从英国购买的机器,让英国的工程师帮忙做好的,利用了他们的最新技术,你明白吗?英国人!统统都是英国人,没有他们,我建不了矿山,而在他们那个该死的岛上,几乎所有的煤矿现在都在使用这种蒸汽机械了!他们可以比我们挖得更深,挖出更多更多的煤,然后可以用焦炭炼钢,造出比我们国家更多更多的钢铁,你明白吗?我的朋友,我们不光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输给英国人了,在不知不觉当中,我们在无声的战场、在产业的战场也已经输给他们了!”
元帅的话说得很大声,带着一种无奈和烦躁,“我们输得如此彻底,以至于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样重整旗鼓,然而与此同时,巴黎的爵爷们却对此浑然未觉,满不当一回事,他们以为我们过去如此强大,以后就会一样强大,却没有想到过我们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听到元帅这番话,埃德蒙和特雷维尔侯爵再度相顾愕然。
他们都没有想到,元帅在开发煤矿的时候,居然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位实业家,然后为英国人在矿业上的成就而痛心疾首。
他们希望元帅是在危言耸听,可是元帅表现出来的神情,以及他一直以来的形象,却又让人觉得他的话极有说服力。
“情况有这么糟糕吗?”特雷维尔侯爵还是有些不信。
“就是这么糟糕,我的朋友。”元帅耸了耸肩,“我们可以摧毁一切,也许会比英国人更好地摧毁一切,但是这个世界并不是靠摧毁来运行的,而是靠建设来运行的。皇帝说过笔比刀剑更有力,我也可以跟您说,在未来的世界里,机器将比笔更有力。而现在,很不幸,英国人有最好的机器,也有最好的煤,世界的未来在他们手中,虽然我以百倍的无奈和不甘说出这样的判断,但是我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不该用幻想代替现实,而应该承认现实然后再想办法去改变它。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英国人将在未来几十年甚至一个世纪里享有最强大的产业,也拥有最强大的军队,他们能够做到,甚至已经做到了。”
特雷维尔侯爵知道,元帅的话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个人感情色彩——在半岛战争时期,元帅在威灵顿公爵面前灰头土脸,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蔑视英国军队,唯独他不行,他必须承认英国军队的强大。
再说了,哪怕是特雷维尔侯爵自己,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英国人在海上已经无人能敌——在漫长的战争当中,英国人不断地与各路强敌作战,它强大的海军重创了法国、西班牙、丹麦甚至俄罗斯的舰队,而自己的损失却非常小,以至于让每一个敌人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无法在海上击败他们。
“英国人的舰队不是一夜之间建成的,我们也可以建成和他们并驾齐驱甚至超过他们的舰队,也许一代人不行,但是可以两代人三代人,只要我们有这样的意志,终有一天我们会做到的!”侯爵大声回答。
然而,虽然他说得慷慨激昂,但是仔细一听却会发现这已经是心虚了——两代人三代人,终有一天,类似的话真实的含义就是“我们现在已经没办法了”。
元帅当然听得出来顽强后面的心虚,所以他撇了撇嘴,冷笑了起来,“是吗?维克多?我们真的能吗?如果英国人可以一直拥有比我们更好的机器,挖出更多的煤,造成更多的钢,那您所说的一切都只是空话而已,三代人以后也一样。”
特雷维尔侯爵被噎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不管是身为凡尔赛的贵族,还是身为拿破仑的将军,他都对英国充满了敌意,恨不得能踏过海峡把那个岛国变成一片火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然而,理智却告诉他,元帅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所以他也没有多少底气来反驳对方。
“你一定很痛心,没想到曾经的苏尔特元帅居然变成了一个失败主义者……他是不是已经被英国人吓破胆子,已经变成一个懦夫了?”看到侯爵语塞心虚的模样,元帅笑得更开心了,“但是,维克多,我从来不是一个胜利主义者,也不是失败主义者,我只是一个现实主义者而已——现实就是,我们不仅仅在战场上败给了英国人,如果只是战场上那倒好了,我们人口比英国人多,我们只需要一代人时间就可以聚集起比英国人更庞大的军队,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我们在产业和技术上输给了英国人,那么再多的军人也只是聚沙成塔而已,英国人重重一拳还是能够把它打得粉碎——所以,与其思考怎样复仇,怎样集结更多的军队,倒不如去想想怎样让我们这个国家拥有更加强大的机器和产业吧,当我们聚敛了比英国人更多的财富时,我们才有资格和它真正一较高下,否则我们就安心认命吧,老老实实活在英国世纪的阳光下,承认自己不过是被它压制的可怜民族好了!”
说完之后,元帅轻轻地敲了敲手杖,而这也意味着他想要离开了。
侯爵和埃德蒙都如蒙大赦,他们早就对这个嘈杂、潮湿而又闷热的环境难以忍耐了,连忙跟着元帅一起走出了矿洞。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因为刚才置身于机器旁边的蒸汽雾中,现在他们都已经浑身湿透了——原本身上沾的煤灰和泥尘,这时候也通过蒸汽在衣服上变成了更大块的污渍,更加难看了。
不过埃德蒙此刻并没有心情关注这种小事。
他还在回想刚刚元帅说的那些话。
和侯爵不同,他内心当中没有那么多傲气,所以他反而更能够客观看待问题。
“元帅阁下,您这些话,是想对陛下说的吗……”他小声问。
“聪明人。”元帅笑着点了点头,“告诉那个小家伙吧,假如他听得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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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章 勇士
“告诉那个小家伙吧,假如他听得懂的话!”
“好的,我明白了。”埃德蒙-唐泰斯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说实话,今天元帅说的东西,他现在还是有点云里雾里,他也觉得元帅过于灰心丧气,把英国人看得太不可战胜了。
不过既然是元帅说出来的话,那肯定是有元帅的根据,不是埃德蒙可以妄加否定的。
他只能转告陛下,看看陛下怎么评价。
而且他也敏锐地察觉到,元帅既然这么说,那也就意味着他对两边的合作是持开放态度的,愿意站在波拿巴家族一边——只要陛下给出的条件合适的话。
现在虽然两边人马都失势了,但同样野心勃勃蓄势待发,陛下在考察元帅,元帅又何尝不是在考察陛下呢?
离开了煤矿之后,苏尔特元帅似乎今天兴致很高,又带着他们在山中又逛了一会儿,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了自己的宅屋当中。
而这时候,元帅的仆人也给他准备了晚餐,虽然并不奢华,但也非常丰盛,有着各种野味。
当然,侯爵和埃德蒙的心思都没有放在吃饭上面,他们的全部注意力只放在元帅身上,想着要继续说服对方——至少,也要在他的心里留下更好、更深的印象,让日后元帅更加倾向于波拿巴家族这一边。
在席间,元帅主动找两个人聊天,但是却完全避开了任何政治话题,甚至在两个人有意暗示的情况下也装作听不懂,只顾着谈天说地。
两个人心里无奈,知道元帅已经不打算和他们更进一步拉近关系了,他们只好顺着元帅的心意,开始把话题都转到了政治之外。
一旦抛开了政治上的话题,聊天反而变得更加有趣了起来,尤其是元帅当年和特雷维尔侯爵当年还是上下级关系,他们都戎马多年,经历了相当多的趣事,有些甚至是不曾被历史记载过的秘闻,埃德蒙-唐泰斯在旁边听得大感有趣。
虽然他是陛下的亲信,还被封为贵族,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对这些“帝国元老”还是有些自惭形秽的,元帅和将军论资历论功绩都远高于他,他对他们也充满了敬仰,甚至觉得能够和他们坐在一起就已经是万分的荣幸了。
好在,元帅和将军都没有对他表现出任何轻视,不光是因为他身为陛下近臣,更因为他在之前的传奇经历当中已经树立了自己的“光辉形象”,足以让任何人高看一眼。
一个人的威望和权势,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在无形中建立起来的,埃德蒙虽然现在还只是刚刚走在路上,但是他已经具备了走上最高政治舞台的基础条件,也许今后,他就将不再是听众和看客,而是那些大事的直接参与者了。
“埃德蒙。”正当埃德蒙-唐泰斯耐心听讲的时候,元帅却把视线放到了他的身上,然后亲切地对他开口了,“维克多的事情我非常了解,我知道他的出身来历,也和他共事了很久,知道他是个多么厉害的人……那么你呢?你过去在做什么?我仔细搜索了我的记忆,却没有任何有关于您的印象——”
这其实也是元帅疑惑的地方了。
看埃德蒙的年纪大概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并不算太年轻了,帝国毁灭之前他应该也已经进入社会了——而且从陛下对他如此信任来看,他应该跟帝国和波拿巴家族有着挺深的渊源,可是这样的话元帅应该对此早有耳闻才对,但是现实却完全相反,他毫无印象。
元帅虽然野心勃勃,但同样也是一个谨慎的人,在参与如此重大的阴谋当中,更加由不得他不小心翼翼,他想要把所有事情尽量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而这位基督山伯爵先生,就是他现在面前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所以他想要刨根问底。
在元帅询问的视线下,埃德蒙-唐泰斯犹豫了,他看了看侯爵,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尤其是,不知道该说到什么程度。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元帅好奇地追问,“如果您觉得不方便的话,那就当我没问吧。”
“不!元帅阁下!”这时候,埃德蒙心里一横,索性豁出去了。
他不想在自己和元帅之间产生什么裂痕。
“不瞒您说,我之前只是个无名小卒,在地中海的一艘商船当中充当水手,并没有参与到政治当中,更与波拿巴家族没有任何关系……直到有一天,我从自己船长那里拿到了一封信,并且按照他的临终嘱托,送到了厄尔巴岛……”
接着,埃德蒙-唐泰斯再一次向苏尔特元帅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不过这一次,他讲得颇为简略,只是将自己送信之后入狱的经过讲了一遍。
至于之后,也没有什么可讲的了——十二年的黑牢,十二年的人生空白,他被人偷走了这么长的时光,甚至差点就永远留在阴森的伊芙堡了。
苏尔特元帅静静地听着,似乎也被他的经历所惊诧到了。
“原来你为波拿巴家族已经做出了这么惨重的牺牲!”沉默了片刻之后,元帅长叹一口气。“而且,我真没想到,我们的命运,在冥冥当中居然早联系在一起了……我们都是这场悲剧的受害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元帅的言下之意——当年埃德蒙送信给皇帝,沟通他和在法国的同党们,而后皇帝率众登陆法国并且重新君临法国,而苏尔特元帅和内伊元帅一起又站在了皇帝的那一边,并且共同迎接了皇帝戎马生涯的最终落幕。
“是的,我们都是受害者。”埃德蒙点了点头。“所以我们更应该去讨回公道,不是吗?”
“公道?那倒不至于。”苏尔特元帅又摇了摇头,“我们既然赢得起,那也要输得起,我们赢的时候对敌人耀武扬威,那输了之后也只能去品尝苦果,又有什么可哭诉的呢?男子汉的肩膀如果承受不起失败,那么他也不配去追逐胜利,没错,我们赢过,我们最后输了,我们也许最终一无所成,但是至少我们轰轰烈烈地活过一场了,我们无愧于这一生。”
接着,他又满怀感慨地叹了口气,“知道吗?埃德蒙,在百日王朝的时候,任何一个有正常理智的人,都知道我们的面前有着难以逾越的困难,我们的敌人团结起来了,而且坚不可摧,我们面对的是整个欧洲的列强!过去我们总有同盟站在自己一边,比方说西班牙,巴伐利亚,甚至奥地利和普鲁士和俄国有时候都是我们的盟友,但是这一次我们面前再也没有同盟了——所以,我们很可能会输,所有人都猜得到这个结局,我们不是傻瓜。我们知道哪怕那一次我们把普鲁士人和英国人都击溃了,接下来我们还要面对俄国人和奥国人动员起来的部队,加起来足足三十万,我们还能死多少人?甚至哪怕上帝垂怜我们,我们又赢了,接下来我们还要怎么和所有列强继续打下去呢?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条死路。
没错,我们都知道99%会输,甚至可能会死,但我们还是去追随了他,再次向着敌人们冲了过去,我们不是在追随那1%的胜利,我们在追逐的是我们过去曾经拥有的光荣,哪怕它只是个泡影!我们想要最终证明一下,我们曾经做到过什么,因为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说到这里,元帅原本刚硬的面孔,突然又多了几分唏嘘,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沙哑了不少,“皇帝不甘于就此落幕,他最后拼了一把,而我们在当时也义无反顾地跟着他拼了一次,明知前路不通,我们仍旧咬着牙去踩了一次,因为他配得上我们再去盲目追随他一次!他的落幕演了两次,而我们这个民族多死了好几万人,我们未曾有负于皇帝,整个民族也未曾有负于他了,有足够多的英灵追随他一起直奔天堂,他们是像男人一样死去,并且光荣地献出了生命,我们不应该像娘儿们一样为他们叫屈,那只会污损他们曾经做出的觉悟,明白了吗?”
埃德蒙静静地听着,心里感慨万千,就连特雷维尔侯爵,尽管他的内心并没有那么纯粹的忠诚,此时也不禁鼻子发酸。
1815年的战死者里同样有他的袍泽和朋友,甚至他自己,当时也曾经在那支帝国军队当中,参与了一系列重要战役。
元帅说得对,难道当时他们不知道前路不通,希望渺茫吗?但是他们愿意再干一次,这是英雄般的觉悟,值得以任何词来褒扬。
“真正的勇敢,不是由无知和莽撞带来的,而是由理智带来的!明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仍旧义无反顾,才配得上勇士这个词。”一边说,他一边拿起酒杯,“为光荣的勇士们干杯!”
“干杯。”元帅和埃德蒙一起拿起了酒杯,一起为当年那些死去的人们干杯。
喝下了一杯酒之后,埃德蒙-只觉得内心当中也热气腾腾,酒精在他的血管当中燃烧,让他一下子精神百倍。
“埃德蒙,当年那些人是死得其所,他们并无冤屈;而你不一样,你有资格去讨公道,你是受害者——”元帅又看向了他,然后再问,“当年把你送进监狱的是谁?”
“是德-维尔福检察官。”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了,埃德蒙-唐泰斯也没必要再藏着了,他相信元帅的人品,不至于把这些事到处宣扬。“他当时在马赛任职,然后正好接到了告发我的信件,接着把我给抓起来送到牢里了——”
“德-维尔福……”元帅皱了皱眉头,好像对这个人有点印象。
“他是诺瓦蒂埃侯爵的儿子——”特雷维尔侯爵适时地补充了一句。“现在在巴黎高等法院任职。”
“诺瓦蒂埃侯爵?”这个名字元帅当然印象更深了,“他不是波拿巴家族的拥护者吗?”
“他确实是,而且现在还在效忠于陛下。”特雷维尔侯爵回答。
接着,他又把诺瓦蒂埃侯爵加入到这边,然后和基督山伯爵说清楚了当年的事情,并且相互间做出“三年后再找维尔福寻仇”的约定,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告诉给了元帅。
元帅听得越发惊讶,而后又是感慨。
“这真是一桩传奇故事!简直贯穿了我国最惨痛的那些历史。在那些年里,我们见证了多少悲剧啊?我亲眼见到了不知道多少人含冤掉了脑袋……希望这种事情未来不要再发生了。诺瓦蒂埃是个真男人,你也是个真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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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先生,您是不幸的,您蒙受了冤屈,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年华。但同时您也是幸运的,您保住了命,逃离了那黑暗的囚牢,来到了罗马王的身边,并且成为了他的近臣,一位伯爵……这份幸运,是当年那些牺牲者们想都不敢想的,我认为上帝给您的补偿是相当公道的,我祝您能够在日后也继续享受这份幸运。”
“借您吉言,元帅阁下。”埃德蒙毕恭毕敬地回答,“我珍视我的这份幸运,我知道是谁把我从泥坑里拉了出来,所以我会奉献我的忠诚,至死不渝地效忠于我的恩主,1815年的那些勇士们是我的榜样,我会以我的生命来仿效他们。”
因为酒精的作用,他此时胆魄已经燃烧了起来,他毫无惧色地看着元帅,“阁下,我不知道您会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也不知道您以后到底会成为陛下的朋友还是敌人,但是我保证,我会对您抱有最大的敬意,您是个伟人,而我在您面前不值一提——但是,如果您站在陛下的对立面,我也会以我的生命来向您挑战的,也许我会死在您的脚下,但这对我来说也是莫大的光荣,我将和那些人一样死而无憾。”
这挑战性的视线,让元帅愣了一下。
元帅没有生气,只是看着特雷维尔将军,然后大笑了起来。
“维克多,他这是在吓唬我吗?哈哈哈哈!好小子!年轻人,有前途!哈哈哈哈……”
笑完了之后,他又拿起了酒杯,然后看向了其他两人,“那么,我们再干一杯吧,无论今后是敌是友,我们总能互相尊重了。”
“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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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 筹谋
正当埃德蒙-唐泰斯和特雷维尔侯爵在为陛下的事业而面见元帅的时候,远在约阿尼纳的艾格隆,也在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而准备着。
这一天,他带着海黛以及其他几位重要的官员们一起来到了城郊外,为主体工程竣工举行庆祝仪式。
在他的强势关注之下,公国的官方投入了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人力和物力,以最快地速度修建这项重点工程, 经过他们日以继夜的奋战,这项工程在今天终于初具规模了。
毫无疑问,为了赶进度,工程当中出现了一些伤亡,不过对艾格隆来说,这都是必要的“损耗”, 完全可以接受。
为工程牺牲的人, 被草草地埋葬在了指定的坟场,无人问津也无人纪念,而光荣和功绩,将会属于莱希施泰特公爵和海黛殿下。
艾格隆带着海黛,来到了水渠的长堤上,眼见着水流以平缓的速度,驯服地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床面流淌着,这些水流将会穿过约阿尼纳城,滋养这座未来将会规模越来越大的城市。
就在他们旁边,有一座石雕的纪念碑,上面用希腊文和法文两种文字,以夸张的颂词, 赞颂了他们为城市建设和公国发展所做出的杰出贡献, 以便让后人铭记他们的“功绩”。
海黛心里清楚,这项工程从立项到施工, 跟她一旦关系都没有, 完全是陛下决定的事情, 但是即使如此, 她还是为自己的名字能够留在纪念碑上而感到十分开心。
这里是她爷爷曾经打下的疆土, 如今她虽然算不得真正的统治者, 但毕竟也是公国的继承人,她当然希望能够“造福桑梓”,至少可以告慰一下爷爷的在天之灵。
在艾格隆和海黛出席之后,跟在他们身边的仪仗队鸣枪向他们致敬,而在同时,周围围观的民众们也发出了响亮的欢呼声——对民众来说,不管他们喜不喜欢他们新的统治者, 这项工程能够给他们带来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因此他们的欢呼还是带了几分真心实意。
虽然年纪尚幼, 但是海黛现在已经有了成熟的经验, 知道怎样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她面带笑容,矜持而又温柔, 时不时地向自己的民众挥手, 俨然已经有了几分女王的气度。
她现在是个东正教徒, 并且已经打算虔信于自己改宗的上帝,她希望自己这个公国能够在上帝的保佑下,长久地存在于世界上。
哪怕她永远不能实际执政, 但是只要公国能够留存下去, 那么她就心满意足了。
海黛沉浸在“与民同乐”的欢快当中, 然而对艾格隆来说,这种欢呼不过是生活的点缀而已,他更关注那些更重要的东西。
他环顾四周,安德烈-达武作为他的亲卫队长,正紧张地站在不远处,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们,不让任何可疑人士靠近,而就在远处,有一群人正在向艾格隆走过来。
为首的人正是米歇尔-内伊。
今天虽然只是普通的庆祝活动,但是米歇尔-内伊却宛如在接受检阅一样,穿着一身军礼服,上面还佩戴着艾格隆亲自授予的大十字勋章,闪闪发亮,犹如是骄傲的孔雀一样——在这个场合看着他如此打扮,非但不显得威武严肃,反倒让人觉得有点忍俊不禁。
艾格隆禁不住在心里暗笑了起来。
米歇尔-内伊已经被内定为接下来的约阿尼纳总督,只是为了避免外界注意到艾格隆和特蕾莎离开的事实,所以不对外公布而已。
正因为仕途得意,所以现在米歇尔-内伊可谓是意气风发,一扫之前的颓势,又找到了当初的感觉,也想要刻意地炫耀自己如今的地位。
“安德烈!”艾格隆对安德烈-达武叫了一声,“让米歇尔过来见我。”
“是!”安德烈立刻领命,然后跑到米歇尔-内伊的面前,告诉他陛下的命令。
一听到艾格隆召见自己,米歇尔的精神更是一振,他连忙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陛下!您的功绩必将永世在此流传,得到万民的敬仰。”他对艾格隆躬身行礼,然后向他恭维。
“现在说什么永世流传还太早了,米歇尔,工程还没完工呢,还需要你们继续努力。”艾格隆淡然回答。
米歇尔-内伊愣了一下,显然惊诧于艾格隆突然的态度冷淡,他心里有些慌,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恩宠”突然又因为陛下变卦而消失了。
在紧张当中,他顺着艾格隆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海黛,然后恍然大悟。
该死!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他记得,上次他被陛下召见的时候,陛下一边告诉他打算让他担任留守总督,一边叮嘱他一定要对海黛保持尊重——虽然不能让她真正干涉权力,但是该有的礼数绝对不能少。
一想到这里,他就后悔不迭,暗骂自己一时得意忘形,居然把这么重要的细节给忘记了。
为了补救,他又走到了海黛的面前,然后再度恭敬地向这位身高只到自己腹部的幼女行礼致敬。“殿下,我和约阿尼纳人民一样,感谢您为国家所做的贡献,您和陛下的名字将会永远在公国历史上熠熠生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海黛有些惊诧,但仍旧保持着应有的仪态,淡然对米歇尔-内伊点了点头。
“这是我应该做的,先生。您同样为这个国家立下了殊勋,我也一直铭记在心,还请您今后继续为公国贡献您的才能。”
看到两个人如此对话之后,艾格隆的表情总算变得缓和了不少,给了米歇尔一个‘算你小子懂事’的眼神。
他留在公国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所以要在走之前,建立一个足够牢固的权力框架,以便让公国能够在他和特蕾莎走后也顺利运行下去,米歇尔-内伊身为留守总督,自然也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艾格隆之所以强令他必须对海黛低头,一方面是因为他和特蕾莎真的把海黛当成家人了;但另一方面,也是提醒米歇尔,约阿尼纳公国是一个君主国,哪怕他当了代行最高权力的总督,他也必须明白自己的权力到底来源于何方,必须对君主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野心和傲慢是会随时间增长的,如果今天他觉得自己可以怠慢了海黛,那么明天他就搞不好会不尊重自己,艾格隆必须防微杜渐,让他明白真正是谁在统治。
“米歇尔,你最近还适应新生活吗?”艾格隆重新展露出笑容,然后亲切地询问对方。
旁人听了可能摸不着头脑,但是米歇尔知道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自从接到了新任务之后,他就离开了自己刚刚兴建的庄园,来到了约阿尼纳城内,就挨着法利亚神父的官邸住了下来,每天都在法利亚神父旁边,看着他主持每一场会议,还时不时询问神父的意见。
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公国上下也熟悉了不少,至少他心里觉得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了。
“我很适应现在的生活,陛下。”他立刻回答,“法利亚神父的教诲让我受益良多,我之前只把精力放在了带兵打仗上面,现在才发现,我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了……陛下,我接下来会把神父当成自己最好的老师,从他那里学到一切必要的知识。”
“很好。”看到米歇尔如此表态,艾格隆也放下了心来。
只要米歇尔-内伊摆正自己的态度,尊敬海黛,听法利亚神父的话,再加上他自己在骑士团内的威望,接下来公国在很长时间内都不会陷入内乱了。
艾格隆又看了一下周围,然后做了一个手势。
“安德烈,米歇尔,你们跟我来。”
接着,他带着这两个人,沿着河堤往前走,而他们身后,卫兵们组成了一道隔离墙,挡住了所有人的靠近,一下子给他们三个人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
艾格隆站在空旷的原野当中,看着脚下缓缓流淌的流水,其他两个人因为他不说话,谁也不敢开口,只能静默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少年人的指示。
“我们流了血,冒了险,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拥有了这一方土地,它完完全全地任由我们来摆布。但是,安德烈,米歇尔,我知道,对你们来说,这里永远不是你们理想中的埋骨之地,你们魂牵梦萦的地方,永远在那里——而我也一样。”许久之后,艾格隆终于悠然开口了,“我们在这里是客人,并且永远是客人。”
“是的,陛下,我也深有同感。”米歇尔-内伊连忙回答。“我们都想跟随您回到法国,除了极少数人之外,谁也不愿意老死在这个地方。”
“但是现状如此,我们只能等待。我们和王朝之前的力量相差太远了,以至于我们根本承受不起以卵击石的后果,只能等待它在内乱当中轰然倒台——不过,很幸运的是,这一切并非是我们的妄想,而是切实在发生的事情……我们的等待不是无意义的,现在只需要最后一点耐心,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米歇尔和安德烈对视了一眼,彼此之间都有点心潮澎湃。
“你们两个人都是骑士团的高层,对几乎每个成员都颇为了解,所以我希望你们两个人接下来给我拟定一份名单,人数不必多,但是要最优秀的人选——最好要同时兼具忠诚可靠而且勇敢机智,我不指望他们每个人都同基督山伯爵一样,但是至少要有他的几分影子。”感慨完了之后,艾格隆继续下达了命令,“这些人,在你们拟定好名单之后,可以按照单独通知他们,让他们做好准备,到时候跟随我一起上路,我们不能聚在一起,所以可以分散行动,等我到了瑞士之后,再听我的指示。”
安德烈-达武面露喜色。
“陛下,我明白了!我一定为您办好。”
作为艾格隆的亲卫队长,安德烈-达武自然也要跟着他一起行动,他心里觉得,带的人越多越勇敢,陛下的生命安全就越有保障,这也是他的本职工作。
而米歇尔-内伊作为最高长官,想的东西却要更多一些。
“陛下,这样的人,必定是我们骑士团当中最优秀的军官——如果把他们抽调走了的话,公国军队的战斗力必然会蒙受巨大影响……”
“这一点不用担心。”艾格隆摇了摇头,“接下来我要和我们南边的奥托国王在边境会面,两边正式签订联盟条约,只要我们联合起来,暂时公国是不会经受任何军事威胁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米歇尔心想也对,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暗暗可惜,毕竟艾格隆把这些最优秀的军官都带走,却只充当他身边的随行人员,属实有点大材小用了。
但是很快,他又灵光一闪,想到了别的什么。
谁说陛下一定只是想要让他们当随从而已呢?
“陛下,您是希望让这些人去那边充任军官的吗?”
艾格隆笑了笑,对米歇尔-内伊点了点头。
“米歇尔,看上去你确实有所进步,我对你接下来的职务更有信心了。”
米歇尔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心里却终于明白了过来。
陛下打算在边境上秘密组织一支服从于他的小型军队,以便为他接下来的行动服务,如果考虑到这一点的话,也确实需要抽调最精干的人选——这下就不算大材小用了。
米歇尔不知道接下来这些人会面对何种命运,但是,至少他们是在为陛下尽忠了。
“我会为您办好这事儿的。”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倒是还有另外一个难题。”艾格隆突然皱了皱眉头。
“您是指什么呢?”安德烈-达武连忙问。
“守密!一定要守密。”艾格隆既像是对他们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安德烈,米歇尔,你们肯定猜得到,在公国境内一定会有法兰西政府和其他国家布下的眼线,他们未必在乎公国,但是他们肯定在乎我……如果我和特蕾莎有一天一起不见了,然后公国还有不少人也随之消失,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他们肯定会认为我要去搞新的冒险了!波旁们肯定会加以戒备的。”
安德烈和米歇尔都陷入了沉思。
“陛下,我倒是有个主意!”片刻之后,米歇尔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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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章 机巧筹算
“陛下,我倒是有个主意!”
一听到这话,艾格隆顿时就来了精神,“什么主意?”
“这个嘛……”米歇尔-内伊突然又面露难色。“这只是我不成熟的想法……如果您觉得不可行的话,就请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米歇尔,在我面前,你大可以畅所欲言, 我一直都很喜欢听取部下的建议,无论建议是否有道理,至少我不会怪罪提议的人——”艾格隆皱了皱眉头,“谈,都可以谈,没什么不能谈的。”
我要是信了您这话我早就不知道怎么死了……米歇尔-内伊在心中暗暗腹诽。
他一边装作安了心, 一边字斟句酌组织语言,“皇后陛下是卡尔大公的爱女, 如今父女分别了这么久,父女之间肯定深为挂念,如今皇后陛下临盆在即,更加牵动父母的心。如果她生育之后思乡和思亲之情难以遏制,一定想要回乡探亲,去见一见父母亲的话,想必您是不会反对的吧?而且其他人也不免会有恻隐之心……”
说到这里,他不再说下去了,而是抬头看着艾格隆,等待着自己主君的训示。
哼,什么恻隐之心?艾格隆在心里冷笑——欧洲王室之间联姻无数, 但向来都是“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 在过去,一旦某位公主嫁到别国成为王后,回娘家探亲的事例几乎没有,对母家来说,她已经算是另外一个家族的人了,更加没有探亲的道理。
不过, 在历史上,到了19世纪后半叶,因为科技的发展,各国之间的联系越发紧密,再加上维多利亚女王成为了欧洲祖母,她的子女们和各国王室之间互相联姻,几乎都成为了亲戚,这种“家族聚会”才会成为正常现象。
总而言之,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特蕾莎要求“回家探亲”, 实在是有些违反常规。
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 似乎也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地方——因为之前那些事,特蕾莎在各国王室的眼里,早就已经是个“离经叛道、我行我素”的公主了, 就算特蕾莎又做了什么让他们诧异的事情, 恐怕也会见怪不怪了。
所以……这个主意貌似倒是可行?特蕾莎如果以回国拜见父母的名义离开约阿尼纳, 肯定不会惹起太大的骚动,之后她再悄悄来到瑞士和自己会合, 名义上则还留在岳父那里, 就可以避开其他人的视线了。
虽然再利用岳父一次, 好像有点对不起人, 但是有道是虱子多了不痒,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再多一笔新债又算得了什么呢?
艾格隆越想越是觉得可行,心思顿时就活络起来了。
当然,这么做,着实也有点风险。
特蕾莎在生育之后,带着他们两个的孩子一起进入奥地利境内,那也就意味着人身安全也落入到了他的外祖父的手中,如果哈布斯堡皇帝对她不利的话,那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也会成为对方手中的人质。
正因为有这个顾虑,所以刚才米歇尔-内伊才有所顾忌,生怕触怒了陛下。
不过,艾格隆仔细一想,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毕竟,他们答应艾格隆和特蕾莎的婚事,本来就是在向艾格隆妥协以及示好,如果强行把特蕾莎抓起来,那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毫无意义了。
他的外祖父和梅特涅虽然混账,虽然没有什么行事原则,但他们一向精于算计,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肯定不会干。
再说了,他的岳父会容忍回家探望双亲的女儿被人抓起来当人质吗?肯定不会。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现在特蕾莎对奥地利帝国来说都不是一个威胁,她不会被人怎么样,至少值得一试。
“米歇尔,你这个主意是不错,足以达成我的目的了——这样谁也不会对特蕾莎的离开感到奇怪。”思酌一番之后,艾格隆夸奖了米歇尔-内伊,“看来这阵子你进步不小。”
被艾格隆这么一夸奖,米歇尔-内伊顿时感到浑身轻松,腰杆也挺得更加直了,“能够给您带来些许的帮助,是我最大的光荣,陛下!”
“虽然这个主意有效,但是想要让它生效,也没有那么简单——首先,得让我的外祖父和梅特涅同意特蕾莎回国探亲。”艾格隆又皱起了眉头,“这个得想想办法。”
米歇尔-内伊和安德烈-达武对视了一眼,都明智地选择了沉默——毕竟,在皇室的问题上,他们两个人可是没有半点发言权的。
“好的,这件事我记住了,那另外一个问题——我的行踪,应该怎么解释呢?”艾格隆又转开了话题。“我不可能和特蕾莎一样去奥地利探亲,这样的话风险太高了。”
另外两个人也纷纷皱眉,显然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也是颇费思量。
“也许在临行之前,您可以制造一些紧张气氛,在边境生起事端。”安德烈-达武沉思许久之后,突然开口了,“这样的话,您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约阿尼纳,以视察边境和行猎的名义临时住在边境,那样的话,就没有人可以打听到您的行踪了!等到风头过去,米歇尔再宣称您已经回到了首都,以您的名义发布命令,那时候至少您可以短时期内瞒住所有人的视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仔细一想,发觉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他不光可以自己离开约阿尼纳,而且如果以军事演习为名义的话,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抽调那些军官,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并没有集结在边境,而是去了其他地方。
岂不妙哉!
不过,虽然这个办法是很不错,但是也有一个弊端——万一土耳其人当真了,以至于做出武力戒备,甚至选择“先发制人”可怎么办?
他想要制造紧张气氛,但是可没有想过要在现在打仗,他并不害怕垂垂老矣的土耳其,但是他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实在没有兴趣继续在巴尔干分散精力了。
所以……要干就干大一点!
艾格隆突然来了灵感。
“安德烈,你的主意很好,而且我们可以在此基础上发挥一下——”
“您是指什么呢?”安德烈-达武有些疑惑。
“我们如果自己轻举妄动,那么很可能会招致不可测的后果,但是如果拉上希腊就不一样了,我们既然要闹事,那就把事情闹大,变成两个国家的行动,这不是更体现我们两个国家的紧密联盟吗?”艾格隆笑着说出了自己的主意,“我接下来要见希腊国王,我可以鼓动他,让他和我一起造起声势,对土耳其人示威,我想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国王,我们的奥托少年一定也很有兴趣借此来获取威望,让所有希腊人明白他就是希腊的保卫者……我也可以说服我的希腊盟友们,让他们也一起帮助国王示威。”
安德烈和米歇尔又对视了一眼,他们虽然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但是彼此之间还有些惴惴不安。
在边境制造紧张空气是好事,但是万一奥托国王热血上涌,真的打起来了怎么办?
他们和艾格隆一样,并不是害怕打仗,而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分散精力。
“陛下,我们务必控制冲突的烈度,让它不至于变成一场真正的战争。”犹豫片刻之后,安德烈对艾格隆提出了意见,“我们这边肯定不会有问题,但是奥托国王毕竟年轻,血气方刚,要是他热血上头了决定假戏真做,反而会拖累我们……”
“不用担心,奥托那个小子我见过,我了解他,他很年轻,有一腔热血,但他也不是个傻瓜。”艾格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担心这个,“他现在刚刚成为国王,根基不稳,也指挥不动几个人,他也不想真打仗,让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王位陷入危机当中,他只想要一场盛大的表演而不是一次危险的战争,我会满足他的。况且,他过于年轻了,以至于他不能实际行使他的权力,他身边的那些巴伐利亚近臣们在辅佐他行使权力,这些人是些谨小慎微的官僚,他们可不敢想象刚刚来到希腊几个月就打仗!他们一定会拉着国王不让他轻举妄动的——”
顿了顿之后,艾格隆又补充了一句,“为了万无一失,我现在就可以跟巴伐利亚国王写信说清楚,为了提高他儿子的威望,我愿意唱一出戏,让他儿子可以耀武扬威;但相应的,也请他约束住自己的儿子,让两个新生的国家不要陷入战火——只要国王发话,一切就没问题了。”
在听完艾格隆的话之后,米歇尔和安德烈顿时就面露喜色——他们也顺着整个逻辑链条思索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破绽。
艾格隆制造紧张事端以便让自己脱身,为了壮声势、确保安全,于是拉上希腊一起行动;同时,为了避免希腊那边失控,再预备各种后手来约束奥托国王。
这样的话,紧张气氛就不至于演变成为真正的战争了,可谓是严丝合缝。
甚至,还可以顺便对奥托国王和希腊示好,体现两国最亲密的盟友关系,让两国未来也可以继续一致对外。
“陛下!您的筹算面面俱到,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了。”安德烈-达武躬身向少年人行礼致敬,“有您的智慧作为指引,我相信我们将无往不利!”
“这种恭维话留在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们重要的是行动。”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今天这些话,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你们万万不可泄露出去一个字,明白了吗?”
“明白!”两个人连忙立正,答应了下来。
解决了自己目前最为烦心的问题之后,艾格隆顿时心情极好,浑身轻松了下来。他又带着两个人回到了行列当中,继续和海黛一起,完成了这一场庆典。
到了下午,艾格隆回到了自己的居处,然后又来到了卧室里,而和往常一样,特蕾莎正在阳台上纳凉。
“特蕾莎,我回来了。”他走到了特蕾莎的躺椅旁边,然后柔声向她打了招呼。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特蕾莎猝然回头,然后看着丈夫,微微露出了笑容。
“殿下,庆典结束了吗?”
这个笑容,在少女的柔媚当中又带了些许的母性光辉,傍晚那金色的光线,此时正慢慢拉长,轻轻地洒落在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简直犹如女神降临一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的,结束了,一切顺利。”艾格隆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然后坐到了特蕾莎的旁边。
接着,他轻轻地低下头,附耳在特蕾莎的肚子上,仿佛在倾听那个未出世的小孩儿的心跳。
“真是个不安分的小家伙。”
“是啊,同你一样不安分呢。”特蕾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希望也同你一样俊俏。”
“那是当然的,我们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漂亮呢?”艾格隆理所当然地回答。
接着,他突然转开了话题,“特蕾莎,在孩子将要出生的此刻,你想念你的父母亲吗?”
特蕾莎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回答了丈夫。
“我很想念他们,怎么可能不想念呢?但是此刻,对我来说,世界上还有更加重要的人……一个在我旁边,一个现在还在我体内。我要一直留在他们的身边,照管他们,这就是我的父母教导过我的道理了。”
这个回答,让艾格隆心里听了极为感动,又有些惭愧。
“至少你有父母可以想念,这已经很幸福了。”他小声说。
特蕾莎抬起手来,捏了捏丈夫的脸,“我们的孩子一定也会为我们骄傲的,就像我为爸爸妈妈骄傲一样。”
“那……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想不想回去探望一下他们?”艾格隆再问。
“嗯?什么意思?”特蕾莎惊奇地看着艾格隆,搞不懂他的想法。
于是,艾格隆将自己刚刚和两个心腹手下的盘算,一股脑地都跟特蕾莎说了。
接着他又问特蕾莎,“特蕾莎,这是我们商议之后的主意,但是这事儿牵涉到你,所以最终的决定权在你手里,你看怎么样?”
特蕾莎没有立刻作答,而是陷入沉思。
回家探亲,在个人感情上来说,正是她非常盼望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喜欢呢?可是事情牵涉到了方方面面,并非那么简单。
皇帝陛下到底会允许吗?她没有任何把握。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丈夫这么说了,她也觉得可以一试。
“那就看看爸爸的意见吧……”沉默片刻之后,她带着满腔的期望回答了丈夫,“如果爸爸不同意,那就算了;如果他同意了,那我想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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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8章 贤妻
“如果爸爸不同意,那就算了;如果他同意了,那我想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这个判断,艾格隆也很信服。
以卡尔大公的威望和御弟的身份,想要保证特蕾莎的安全并不难,但是首先要他同意这么做。
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说服这位岳父大人了。
“那我们尽快写信给他吧。”艾格隆主动提议,“你可以把这边的环境说得艰苦一点, 说为了孩子着想,你希望先带着他在奥地利生活一段时间,让他度过最危险的时期……”
“不行!绝对不能这么说!”特蕾莎立刻白了他一眼,然后断然拒绝。“我不能跟爸爸诉苦的!如果我跟他诉苦,他一定会回信大骂我一通,说我不能和丈夫同甘共苦,有失妻子的义务, 妈妈也不会给我说情的……况且他们之前都跟我说明了,他们顺着我的意愿, 容忍了我那么任性的举动,我怎么能够服软后悔呢?那不光让我自己变成了笑话,也会让他们之前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了——”
艾格隆心想也对。
以自己的岳父的性格,听到特蕾莎诉苦,虽然肯定会心疼女儿,但是更加会震怒于她的软弱,还是特蕾莎更了解父母。
“特蕾莎,抱歉……我不该这么说。”
“有什么可抱歉的。”特蕾莎摇了摇头,“虽然我不能诉苦,但是我可以跟他讲感情,因为我真的很想念他们,想念我的弟弟妹妹们……如果能有机会回家看望一下他们,那也是极好极好的。”
说到这里, 特蕾莎的眼眶突然泛红了, 声音也变得越发绵软。
现在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婚姻, 而且现在眼看就要殿下开枝散叶了,生活非常幸福, 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她现在毕竟还是一个少女,从小到大她从未和家人们分别过这么久,要说不想念那是不可能的。
之前为了不让丈夫烦心,她将这种思念都藏在了心底里,也做好了长期见不到家人的准备,可是现在看到有机会了,她当然也愿意尝试一下。
虽说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借探望家人的名义去和殿下汇合, 但是至少在途中她是真的可以和家人团聚一段时间的。
“那就这么办吧。”艾格隆不愿意看到特蕾莎一直伤心,所以直接下了决定, “我们现在就可以为此做准备了, 免得到时候来不及。特蕾莎,等下你就写信给爸爸吧。”
“不光我要写,你也要写。”特蕾莎回答, “你也要跟爸爸妈妈讲一讲感情, 尤其是要央求妈妈给我们说情……虽然爸爸对你颇为微词, 但是妈妈对你可是一直以来都关怀备至,很中意你这个女婿, 所以只要你言辞恳切一点,她一定会心软的。”
“嗯嗯, 好,就这样!”艾格隆立刻答应了下来。
说到这里的似乎,他的表情又有点尴尬,“说起来,这样的话我们又欠了爸爸一笔账呢……借他来掩护我们的行动,希望他知道真相的时候不要生气。”
“事到如今再说这种话又有什么意义呢?”特蕾莎又横了丈夫一眼,“殿下,你明知道这是事实,而且之前也已经做了决定,结果等到我答应了之后,现在再提醒我……是想要我分担责任吗?难道你觉得我想不到这一点,需要你来提醒吗?”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被特蕾莎这么抢白,艾格隆脸上顿时更加挂不住了,“我只是觉得之前给他带来那么多麻烦,现在又来劳烦他老人家,有点过意不去罢了……等到你见了他之后,麻烦替我多说点好话吧,我对他充满了愧疚和敬意。”
“我当然会说的,因为你是我的丈夫呀,难道我会允许爸爸在我面前对你破口大骂吗?”特蕾莎理所当然地回答。“他要是敢骂你,我当面让他下不来台。”
接着,她又放缓了语气,然后轻轻地锤了一下艾格隆的胸口,“你放心吧,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家人之间就算有什么矛盾冲突,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他对你就算再有不满,你也是他的女婿,他外孙的父亲,他还是会向着你的……我们一家人都站在你一边,包括父亲,都会希望你能够得偿所愿,为此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父亲就算嘴上抱怨几句,那也无伤大雅,我相信他其实在内心深处还会为你感到骄傲的——放眼整个欧洲,他还能找到比你更厉害的女婿吗?”
听到特蕾莎这番话,艾格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就他从小到大的经历来说,父亲已逝,外祖父和母亲都对他极为疏离,正因为如此,他对“亲情”的概念,实在有点淡漠,母亲对他来说不过是再给了他一次生命的陌生人罢了。
他从没有觉得失去“亲情”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甚至经常嘲弄母亲和外祖父,正因为如此,他本能地为特蕾莎出主意,以便更好地“算计”自己的岳父。
可是特蕾莎却以行动告诉了他,家人之间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是可以不问什么理由而去索取和保护的存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面对在亲情的甜蜜海洋里长大的特蕾莎时,他禁不住还是有点羡慕和遗憾。
顿了顿之后,他又想到,也许这是因为他们是皇室旁支,父母子女之间没有争夺皇权的勾心斗角,所以亲情才会这样紧密吧?
追根溯源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怎么样,他相信他的妻子,还有妻子的一家,都以他为骄傲,也愿意在不损害国家的时候出手帮点忙。
“特蕾莎,我真羡慕你——”他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妻子的脸颊,“很惭愧,是我多心了……如果你有机会回去见他们的话,一定要给我捎去我的祝福,我衷心希望未来能够自己见到他们,向他们俯身赔罪……我爱他们,这是真的,我从父母那里得到的温暖很少,在他们身上我却能够找到父母亲的影子。”
“我相信会有那一天的……”特蕾莎笑了起来,配合着丈夫的亲吻,眼睛里则满是憧憬和缅怀,“不管到时候我们是走向皇座,还是被迫浪迹天涯,终有一天我们会在那座庄园当中和他们相聚,殿下就像是那个初次拜访的青涩少年一样,同我一起在那里垂钓、踏青,重温我们过去的回忆……哎呀,要是殿下不想做皇帝,和我在那里共度一生,那也会挺幸福的吧?”
艾格隆暗自好笑,特蕾莎终究还是摆脱不了那个浪漫的少女梦。
哎,不过这也是特蕾莎的可爱之处。
就这样,夫妇两个商议了一会儿之后,艾格隆和特蕾莎拿定了主意,然后各自拿起纸笔,开始给卡尔大公夫妇写信。
按照特蕾莎之前的提醒,两个人都没有诉苦,也没有向卡尔大公求情,而是让特蕾莎一边倾诉对父母和兄弟们的思念,一边分享即将得子的喜悦,以及即将初为人母的紧张不安,在最后特蕾莎则提出想要回国探亲一趟,询问父母是否可行。
而艾格隆这边则简单许多了,他向岳父岳母问好,同时讲述了一下夫妇两人在这短暂的统治时间当中对公国所做的贡献,以及对特蕾莎即将为他带来一位子嗣的兴奋和感激,最后他表示既然特蕾莎思念故乡,为了她的身体健康着想,自己愿意做出牺牲,暂时和妻子分别,让她回家乡看望下亲人——同时,他还刻意向岳母示好,暗示她为自己和妻子说话。
他们两个都是非常擅长于言辞的人,而且还互相参研斟酌,所以到了晚上,两封信都拟好了。
这两封信在不久之后,就会由专人送到卡尔大公夫妇的手中。
他们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就看卡尔大公的折冲樽俎,如果他给女儿回信表示同意的话,这件事就差不多成功了。
对艾格隆和特蕾莎来说,如果能够成行的话,这当然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他们将会对此抱以期待。
写完信之后,时间已经很晚了,而这时候他们两个都感到甚为饥饿,于是叫来了夏奈尔,让她准备晚餐。
晚餐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当时夏奈尔看着两位陛下在商议大事所以不敢打搅,于是只能让厨房暂时把餐点都留着,每隔一刻钟重新加热一次——所以,当艾格隆和特蕾莎准备用餐的时候,这些餐点立刻就被送到了餐厅当中。
夫妇两个人和往常一样,挨在一起坐到了宽阔的餐桌边用餐,时不时地闲谈几句。
特蕾莎平常的口味颇为清淡,不过最近因为怀孕的缘故,她被医生建议需要多摄入营养,于是多吃了许多肉食和油荤。
这对孕妇和胎儿来说当然极有好处,但是同时也带来了一个让少女避之唯恐不及的大敌……
“最近我感觉我的腰身又粗了一点点……”特蕾莎用汤匙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鲜肉羹汤之后,忍不住小声抱怨,“恐怕等生下这个孩子之后,我会变得很胖了吧……”
“哪里胖了?我看着完全还好啊?”艾格隆瞥了眼特蕾莎的腰身,虽说确实比过去丰腴了一点,但其实两侧并没有多少赘肉,完全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特蕾莎,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建议等生下孩子之后多运动一下就行了,比如找夏奈尔或者其他人打下网球之类的。”
虽说得到了艾格隆的安慰,但是特蕾莎还是有些担心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腹部和腰身。
她虽然从不自夸美貌,但是心里一向以自己的窈窕身段为傲,此刻虽说是在履行妻子的义务,但是毕竟还是有些担忧。
只能说,想要成为一个母亲,天然就要付出一些牺牲吧。
“也许我能够从母亲那里得到一些建议。”特蕾莎略带羡慕地说,“她生下了我们好几个孩子,腰身都还保持得那么好!要是能跟她一样,我就什么都不用发愁了。”
“嗯,当然可以了。”艾格隆随口答应。
说句老实话,他反倒更加喜欢特蕾莎现在的样子。虽说腰身不可避免地粗了一点,但是并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相反原本单薄的身段现在更显得有了妇人的味道——更重要的是,她的峰峦因此也越发耸立了……一句话,特蕾莎现在越来越像是画中的贵妇人那般婀娜多姿雍容华贵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怀孕的缘故,艾格隆现在和特蕾莎虽然每天同床共枕,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再共赴巫山了,不过今天特蕾莎提起之后,他已经在遐想等到特蕾莎生育之后两个人一定会有更好的体验了吧……
然而,特蕾莎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犹如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就冷却了下来。
“我之前向苏菲殿下辞行的时候,看到她的身材就保持得很好,一点都不像是有了孩子……”
喂喂,这你们能比吗?她生了孩子前后受到的是什么待遇?又是什么心情?食不下咽都是正常的,又怎么可能发胖?
当然这些话,艾格隆也只能在心里回答,嘴上是不敢说出来了。
不禁不敢说,他还不敢看特蕾莎,心里则在猜测特蕾莎为什么要突然提到这个事,让两个人都难堪。
“也许……也许她也有她的难处吧……”他只能干笑着回答。
“也不知道殿下现在怎么样了,如果我回去的话,看看有没有机会拜访她。”特蕾莎又顺口说了下去。
艾格隆这时候终于明白了特蕾莎的意思。
原来她是不好意思直接说,而是暗示自己,她可以去拜访苏菲,让他有什么话可以由她带过去。
很明显,特蕾莎能够做到这一步,并不是她真的想念苏菲,而是她体恤丈夫,知道丈夫对苏菲还有些牵挂,所以才以这么隐晦矜持的方式暗示出来吧。
对骄傲的她来说,这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见到苏菲的时候,苏菲对她从来没有什么好话,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她又怎么会去自讨苦吃呢?
艾格隆深深地感激特蕾莎的这一片好意,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之前已经联系过苏菲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好,如果有机会的话,给我带去我最诚挚的祝愿吧……希望她已经走出了阴影。我会记得我之前承诺过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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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温存
【……呜,章节序号又顺手打错了……见谅】
“希望她已经走出了阴影。我会记得我之前承诺过什么的。”
特蕾莎听到了这句话之后,虽然面色不改,但是心里却免不了有些黯然。
虽然艾格隆没有明说,但是她当然知道“之前的承诺”是指什么。
正因为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口中鲜美的肉汤,一时间似乎也失去了味道。
可是很快特蕾莎就浑若无事地咽下了肉汤, 然后淡然向丈夫点了点头。
“好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把这些话转达给苏菲殿下的……希望她也能够从中得到些许安慰吧。”
特蕾莎不想为了一些陈年旧事和丈夫吵架,更不想让苏菲和珂丽丝忒尔成为他们婚姻生活的绊脚石。虽然苏菲留给她的全是不好的回忆,但是对她来说,适当地对苏菲展示些许的怜悯,更加会让自己显得大度,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没有必要再为此介怀了。
正因为是如此想法,所以她反而更加温和地提议了,“另外,如果你想要给她写信的话,我也可以代为转交……放心吧,殿下,我不会拆看的。”
“谢谢你,特蕾莎——”艾格隆摇了摇头,“但是,不用了,我想以她现在的处境,如果我对她表现得太过于热情的话,反而会对她不利,我的外祖父会因此更加憎恶她的……我已经给她带来了太多麻烦了, 现在我唯一能够为她做的,就是自觉地从她的生命当中消失,并且带着无限的好意为她祝福。”
这番话,让特蕾莎听得又是感动又是欣慰,觉得殿下终究还是抛下了过往的包袱——她何曾想到,丈夫放弃了这个珍贵的机会,只是因为他另有图谋而已?
因为艾格隆的表态,特蕾莎的心情变得非常愉快,接下来两个人的气氛更加融洽,有说有笑地结束了晚餐。
吃完晚餐之后,夏奈尔扶着特蕾莎回到了卧室休息,而艾格隆则来到了书房当中, 准备完成今天最后的文件工作。
而正当他拿起文件的时候,门却重新被轻轻地敲响了。
“陛下……”夏奈尔的声音响了起来。
“夏奈尔?进来吧!”艾格隆一听是夏奈尔, 于是马上让她进来了。
夏奈尔缓步走了进来, 裙摆在轻轻晃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个一直在服侍别人的少女, 早已经习惯了抹去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 在艾格隆心中, 她永远会有一席之地,无法忘却。
“夏奈尔,有什么事吗?”艾格隆笑着问。
“陛下, 真有您的。”夏奈尔俏皮地眨了眨左眼,似乎在夸奖艾格隆。
刚才艾格隆和特蕾莎的对话,在旁边侍餐的夏奈尔虽然并不显山露水,但全部听到了耳中——相比于一无所知的特蕾莎,她反而是知道内情的,所以刚才在心里笑得差点出声了。
“怎么?你想要来讥刺我吗?”艾格隆笑着反问。
“陛下,我怎么敢讽刺您呢?对我来说,您做什么都是对的。”夏奈尔狡黠地摇了摇头,眉眼间尽是俏皮,“我只是在想,特蕾莎殿下虽然不会从您这里得到什么任务,但身为您亲信的女仆,我也许会从您这里得到什么指示,所以我就跑过来了,免得您费神特意召唤我……毕竟,特蕾莎殿下如果去奥地利的话,我是理所当然要陪侍在她身边的吧?”
艾格隆心里也不禁莞尔。
真不愧是夏奈尔,和他的想法几乎完全合拍。
他和夏奈尔相处了这么久,而且彼此之间几乎分享了一切秘密,理论上来说夏奈尔甚至比特蕾莎和苏菲更加知道自己的每一个隐私,这不光让他们之间建立了无比的信任和依赖,更是在不知不觉当中形成了一种心灵上的默契。
艾格隆还没有下令,夏奈尔就已经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所以主动跑了过来,等待他的指示。
“夏奈尔,你还真是……热情过头了啊!”他忍不住抬起手来,刮了刮夏奈尔的鼻子,就像是两个同龄的朋友一样开怀大笑。
笑了一会儿之后,他又点了点头,“嗯,本来我是打算在确定特蕾莎能够成行之后再跟你说的,不过既然你都跑过来了,那我就告诉你吧——我会写一封信让人想办法转交给苏菲殿下的,也请你告诉她,要忍耐,一定要等着我,我们改变命运的契机很快就会到来的……她现在最好把身体养好,免得我担心。”
“嗯,嗯!”夏奈尔连连点头,“还有吗?”
“如果有机会的话,帮我见一见珂丽丝忒尔吧,看看她现在到底怎样了。不过这个不作强制要求,你酌情处理就是。”艾格隆又补充了一句。
“知道了,陛下!我一定会尽力的!”夏奈尔马上又答应了下来,“据我猜测,皇帝陛下虽然不会允许苏菲殿下亲自照顾这个孩子,但是应该不至于会绝情到不允许她探望,所以……应该有机会的吧?”
艾格隆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些话当然不能当着特蕾莎的面说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想这些还太早,先争取让此行成真再说吧!”他耸了耸肩,“不管怎么说,特蕾莎如果能够回家一趟,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殿下最想要的,还是留在您的身边呀,回到家乡固然很好,但是没有您的陪伴,她一定也会茶饭不思为您牵肠挂肚的,到时候会坐立不安,闹着要尽快离开家里和您会合……”夏奈尔回答。“哪怕娘家里再怎么温暖,对殿下来说,您的身边才是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家呢。”
夏奈尔这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说,但是艾格隆听了却不免有些惭愧——因为他知道,事情肯定会是这样的。
这不是更显得自己过分了吗?他心虚地别开了视线。
“哎呀哎呀,陛下为何沉默啦?”夏奈尔促狭地问,“是不是觉得自己又做了坏事,于心不安呢?”
艾格隆又是一阵困窘,他发现最近夏奈尔虽然一如既往地用心照顾自己,但是却好像多了几分活泼,会更多地开玩笑了。
这是好事,这说明,和自己相处久了以后,原本苦大仇深、如履薄冰的夏奈尔,渐渐地敞开了心扉,卸下了心里头的压力,更像一个少女了。
但是,副作用却是,自己时不时地成为了她吐槽的对象——最糟糕的是,每次她的吐槽都切中要害,让他无从躲闪。
他也不想说假话——不是他骗不过夏奈尔,以夏奈尔的单纯和忠诚,他随便撒点谎就能够唬得她团团转;他只是不想连面对夏奈尔的时候都要戴上伪装的面具,那样太没意思了。
在所有人面前,他都扮演着他想要扮演的角色,但是一个人总有演累了的时候,这时候就需要有个贴心的体己人了,而夏奈尔正是他心目中最适合担任如此重任的人。
为了避免夏奈尔继续吐槽自己,他故意装出了一副怒容。
“夏奈尔,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没有分寸了!看来是我平常太纵容你了!真该好好给你教训才是!”
虽然说得恶形恶状,但是他实际上却一把将夏奈尔揽入怀中,然后吻住了她的嘴唇,免得她继续多嘴多舌。
而夏奈尔也没有任何反抗,娇笑着投身于少年人的怀中,任由他来摆布。
两个人很快都沉迷于意乱情迷的漩涡当中,不过艾格隆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毕竟刚刚他还被特蕾莎所感动,此时实在没有兴致做更多了。
片刻之后,两个人的唇舌重新分开,艾格隆的表情倒是很正常,但夏奈尔的脸已经布满了红晕。
“陛下,抱歉……请您原谅我刚才的不敬吧。”她可怜兮兮地跟艾格隆道歉,却看上去并没有多少歉意。
“嗯,念你一直以来随侍有功,姑且饶恕你吧,希望你牢记教训。”艾格隆也假模假样地回答。
两个人说完之后又是会心一笑,对这种游戏都有点乐在其中。
笑了一会儿之后,夏奈尔又重新开口了,“陛下,一想到可能要跟您又分别一段时间,我觉得好难受……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吧,我想要永远陪伴在您的身边照顾您,直到我老迈离世的那一天为止。”
艾格隆没有作答,因为他也不知道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会不会再有别的分别。
但是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希望夏奈尔追随在自己身边,让过去、让今天和她相处的乐趣能够一直品尝下去,这已经成为他的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夏奈尔,我感谢命运将你带到我的身边,也许它之前给了我太多摧残和打击,但是一想到它赠送了这样的礼物来补偿我,我倒是觉得心平气和了……我们都曾经失去过太多东西,但是我们会创造更多的东西来彼此铭记。”
“陛下……”夏奈尔闭上了眼睛,似乎在享受着此刻的浪漫,“无论您日后给我多少头衔,我永远也摆脱不了我出生时的烙印,所有人不会觉得我多么高贵,我也不在乎自己高贵不高贵。因为您对我说出的这些话,曾经只对帝国最高贵的王妃和公主说过,而我却有幸能够领受这些,并且是您真心说出来的……有这份温情,在我心中,我已经是最高贵的人了。陛下,我因您而高贵。”
“夏奈尔,你倒是越发能说会道了!”艾格隆对夏奈尔这番话,略微有些惊讶。
“在您身边呆久了,总会学到许多东西的,别忘了我给您誊抄过多少手稿呀,陛下……”夏奈尔眨了眨已经水汪汪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少年人,“继续下去之后,也许日后我能够成为一位诗人也说不定哟~!”
“哈哈哈哈……”艾格隆大笑了起来,“那我愿亲手给你戴上桂冠!”
两个人又温存了一番,不过并没有越界,在深夜时分,夏奈尔依依不舍地告辞了,留下艾格隆继续他之前的工作。
这时候,四周万籁俱寂,而艾格隆因为刚才的温存神经相当兴奋,注意力也变得更加集中了。
他拆开了从法国送来的信件,这是最新送过来的,其中就有埃德蒙-唐泰斯写过来的新报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自然是艾格隆眼下最看重的东西,所以他直接就拆开了。
而在接下来,他不禁眼睛一亮。
这封信中,埃德蒙-唐泰斯详细地描述了他和特雷维尔侯爵一起拜访苏尔特元帅的经过,写得事无巨细,尤其是将元帅带领他们两个参观煤矿时所说的话,几乎一字不落地记录了下来,呈递给他阅览。
艾格隆心里不禁越发兴奋了。
毕竟,那可是苏尔特元帅!现在法国军队内部战功最高、资历最深的军人,他重点的招揽对象!
如果能够说动元帅站在他这一边的话,毫无疑问,他的大事就多了几分把握,虽不能说高枕无忧,但至少有了重要的砝码。
当然,艾格隆也知道,元帅野心勃勃,并不会因为自己是波拿巴的继承人就会自动地归顺到自己这一边,而是会待价而沽,从各方势力的拉拢当中,选取出价最高、并且成功希望最大的那一个——这也是被历史所证明的事情。
艾格隆仔细地看完了埃德蒙-唐泰斯在信中的描述,心里又是感慨,又是惊喜。
说感慨,是因为元帅居然会以煤矿作为乐趣所在,委实有些屈才了。
说惊喜,是因为他没想到,苏尔特元帅因为赋闲在家,被迫投身实业,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意外地学会了以实业家而非军人的眼光来看待问题了。
他口口声声的“未来的时代属于机器”,“如果我们不能在产业当中战胜英国人,那么再多的军队也一样会打败”,几乎就是被历史所证明的东西。
眼下,工业革命已经在不列颠岛上方兴未艾,并且让英国的国力快速上升,用不了多少年,就会进入所谓的大英帝国的盛世了。
日不落帝国对其他所有国家都具有了压倒性国力优势,虽然这段时间不长,但是却足够让每个人印象深刻。
他知道这一切,所以他不光想要夺回帝国,更加想要让自己的帝国也乘上这股东风,以领先者的姿态拥抱第一次工业革命,至少也要做到和不列颠并驾齐驱。
而这一下他知道了,这份眼光和紧迫感并不是仅仅自己才有,有人虽然不能预知历史,却有足够的智慧和眼光看到未来的趋势,自己绝不孤独!
所以,苏尔特元帅,我们携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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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章 时代与回应
已经是深夜时分了,但是因为埃德蒙-唐泰斯的来信,所以艾格隆此时热情高涨,精神饱满,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他一直都想要拉拢苏尔特元帅,而从埃德蒙的报告来看,元帅似乎也并没有排斥他这一个选项。
——很明显, 元帅现在还在犹豫,他有好几个选择,但是对艾格隆来说,只要他肯打开一扇门,自己就有登堂入室的机会了。
苏尔特元帅对埃德蒙所说的那些话,很明显就是对艾格隆的“考题”, 他想要看看自己到底有几分成色,有没有带领这个国家走向新时代的能力。
对其他人来说, 懂得这一切恐怕不容易, 因为当局者迷,即使在工业革命已经悄然发生了几十年的今天,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想象得到它究竟会给人类文明带来多么不可思议的变化。
现在是1828年,人们的生活好像和1728年并没有多大区别,然而仅仅在几十年后,欧洲各国在地上就已经拥有了绵延几万公里的铁路网,辐射几乎每一个乡镇的电报网,以及纵横四海乘风破浪的铁制轮船,现在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不可思议。
然而, 现实就是现实, 欧洲人依靠多年的数学、物理学和制造业知识的积累,现在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上, 只需要临门一脚,知识的宝库就将被打开,无尽的科学成果会犹如井喷一样, 在短短几十年当中密集出现, 最终改造所有人类的生活。
大多数人对此浑然不觉,他们每天忙忙碌碌,过着和祖先们丝毫不差的生活,然而一小部分人要么因为阅历,要么因为智力,已经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时代来临的脚步,他们也许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但是他们知道用不了多久, 人们的生活就将会面目全非。
而艾格隆恰好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不介意厚颜地把“自己知道的东西”, 当成是“自己思考的东西”, 作为自己的见解分享给苏尔特,他相信, 自己所思所想将会大大超出苏尔特元帅的意料之外, 比他想要得到的还要多久。
“尊敬的苏尔特元帅,我自幼就对您满怀崇敬, 并且无比感激您直至1815年还愿意站在波拿巴家族一边,携手皇帝共抗强敌, 您的武勋、您的忠诚, 我都铭记在心,我极度期待作为皇帝的继承人, 能够再与您携手合作。我相信,如果我们真的站在一起,那么我们将会把法兰西带入到一个全新的时代当中……
您看到这里,可能会不屑一笑,觉得我只是在和您说一些虚伪的套话而已,但是请您相信,我是满怀真诚地说出这句话的。
您对基督山伯爵说的那些话,他都已经转述给了我,我很高兴能够听到您的这一番高见——在帝国覆灭十几年后的今天,您并没有把自己的精力浪费在纠结过去的某一场战役或者某一个决定上面,而是看到了更深层面的东西,您找到了不列颠人力量的源泉,您认为他们在机器、也就是技术上的优势,将会让他们继续保持自己的强大,以至于让法兰西再也无法匹敌,我也同样承认这一危机。
英国人现在拥有最好的技术,他们把技术用在了采煤和炼铁上面,所以他们能够拥有更多的机器,这些机器会帮助他们确立对其他国家的优势。但是他们的优势并非不可战胜,若我们能够以同样甚至更大的力度去发展技术,并且将它们应用在军事方面,那我们就能够能够战胜他们——比方说,现在皇家海军控制着海洋,他们也控制着最好的橡木原料地,我们已经不可能靠现在的技术去超越他们了。但是,新的技术会给我们带来新的机会,蒸汽动力迟早会应用到船上,而机器拥有的澎湃动力,将会让船可以不再依靠风帆,甚至可以推动钢铁制作的巨轮……一旦我们拥有这样的技术,那么皇家海军之前积累的优势就将荡然无存,我们可以用全新的舰队去和他们争锋,就算不能战胜他们,至少也可以走在同一起跑线上,如果我们有足够的决心,这是绝对可以做到的。
战舰只是其中一个方面而已,还有更多更重要的方面值得我们注意,比方说,如果我们制造了由蒸汽机推动的列车,让它拖着一个个车厢行使在轨道上,并且如果我们铺就一条轨道网络,那么它可以极大地改善国内的交通情况,我们调动人力和物力的速度和规模将会前所未有地快,我们出动军队的速度、以及保障他们后勤供应的力度也将变得非常惊人,这将会在极短时间内改变整个战争的面貌……如果是不懂行的人,可能会觉得我这是胡说八道的梦呓,但是我相信,作为我国现在最优秀的统帅,您肯定能够品尝出其中的意味。
我敢于断言,接下来的时代,可以有这样惊人的变化,也必将改变整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的面貌,它必将到来。唯一的问题只是,它到底是属于谁的时代?又将被谁所驾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会跟任何人隐瞒我的野心,我想要驾驭这样的新时代,也让我的帝国成为其中的佼佼者。而单靠我一个人想要实现这个目标是不可能的,我极其迫切地希望有同样野心的人站在我一边同我一起为这个目标而努力……看到了基督山伯爵的信之后,我已经深信,您绝对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我不会强求您对波拿巴家族继续忠诚,您做的已经够多了,我无法要求您继续为我们做出牺牲、面对新的危险,但是请您扪心自问一下,您觉得如果想要阻止不列颠世纪的到来,究竟谁最合适来掌舵这个国家呢?我想您一定能够得出正确的答案。
短短一封信是无法让我们有效沟通的,我殷切地期盼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天同您见面,我想要当面向您致敬并且表示感激,并且聆听您的教诲,和您一同构思如何改变这个国家……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敢于断言,这将是决定国家命运的时刻。
再次向您致敬!无论您做出了何种选择,我永远感激您之前为帝国、为波拿巴家族所做的一切。
您忠诚的,弗朗索瓦-波拿巴。”
艾格隆靠着一线灵感,充满激情地写完了这封信,然后小心地将它封好。
到了明天,他的秘书会把这封信转用密语来重新编译一遍,然后让专人送去巴黎,再辗转送到苏尔特元帅的手上。
他不会天真地认为只要看了一封信,元帅就会被他感化,然后死心塌地地跟着波拿巴家族,这不可能。
但是他相信,看了这封信之后,苏尔特元帅会对他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原本因为他很年轻,所以在元帅心里,肯定会觉得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小子,虽然有点胆识有点谋略,但毕竟阅历浅薄,更谈不上实际治理国家的经验。
可是看完了信之后,他肯定会有所改观了。
艾格隆刻意把握了尺度,既展望了未来,又没有展望太远的未来——蒸汽时代是元帅能够理解的东西,要是他再说得更远点,肯定会被当成疯子的痴语了,毫无意义。
但是仅仅这一点尺度,就足够让人类文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人类之前已经有了几千年的文明史,但是说来说去,无非是王朝来来去去,封建主彼此兼并接着分裂,帝国崛起又毁灭,一切仿佛像是不断循环倒带的纪录片,人们在混沌无知当中生老病死,过着平均寿命不超过40岁、婴儿夭折率超高、普通人连吃一顿肉都是奢侈的生活——痛苦是生活的常态,活着只是为了默默迎接死亡,要靠宗教才能得到些许虚幻的慰藉。
只有在工业革命之后,物质生产开始极大丰富,大多数人摆脱了繁重艰苦的农活,并且终于有希望活到60岁以后,获取食物也不再是每天发愁的问题。
大多数人终于有资格也有闲暇去获取知识,去思考形而上学的问题,去真正地生活了。
也只有到了工业革命之后,历史才真正有了意义。
当然,工业革命也会带来些许的副作用,比如环境污染,大都市病等等,但是那是文明的“富贵病”,过去的人们甚至没有资格去奢望这样的生活。
艾格隆无法跟别人分享这些,但是他希望,自己能够为这一进程做出贡献。
拥有一个帝国,当然是让人梦寐以求的快乐,但是把这个帝国带向何方,又是一份沉重的义务,他不是那种“我死后谁管洪水滔天”的人物,相反他倒是相当在意自己能够给后人留下什么声名。
他会努力在世界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也许甚至比他的王朝还要留存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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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艾格隆送出了给苏尔特元帅的回信之后,他的生活又回到了过去的轨道当中,开始紧锣密鼓地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依照和米歇尔-内伊以及安德烈-达武商议出的主意,他又写信给了已经成为了希腊国王的奥托王子,并且隐约地暗示自己想要在近期搞出一些大行动。
很快,他的暗示就被奥托国王注意到了,国王很急切地跟艾格隆回信,想要弄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艾格隆这次并没有快速回复国王,只是摆出了一副想要有什么大动作的架势,开始征召自己手下的军队。
在约阿尼纳公国建立之后,他原本手下的军队大致分成了几个部分:一部分希腊人直接退役,并且被分到了约阿尼纳城周边的土地,作为自耕农,成为公国的屏障;一部分驻扎到几个重要的据点和港口,作为守备队;一部分作为机动兵力在公国几个城市之间巡视,顺便担负了剿匪的任务;最后则是留守约阿尼纳城的主力部队。
当然,在分散之后,艾格隆也非常注重维护公国的暴力机器,他一直都在强调要保持动员力,一旦有事发生就能将各处的军人和预备军人重新动员起来,重新组建成军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艾格隆签发了命令之后,依照之前定下的各种规程,公国很快就进行了相应的动员,一支支小部队不断地向约阿尼纳城集结,而这时候,潜藏在约阿尼纳的各国眼线们,也如实地把这些风吹草动都报告给了他们的政府。
一时间,“莱希施泰特公爵又不安分了”的流言蜚语,瞬间就传遍了许多国家。
正如艾格隆所说的那样,其实没有人在意小小的约阿尼纳公国,它毕竟国小力弱,又地处偏僻;可是很多人非常在意他。
到处都有人在猜测艾格隆到底想要干什么,是不是对约阿尼纳公国目前的领土面积不满意,想要再继续扩大和征服?
然而艾格隆对此却好像毫不在意,他在签发了动员命令之后,一直都保持静默状态,只是维持局势的紧张,任由外界对他的举动猜测不已。
作为约阿尼纳公国的邻邦和盟友,希腊是对他的举动最为关心的国家,他们想要弄清楚,莱希施泰特公爵是不是真的又不满足于现状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奥托国王之后又给艾格隆写了几封信,用词越来越诚恳,想要弄清楚艾格隆的用意。
甚至,国王在信中暗示,如果公爵真的想要动手的话,希腊人可能还会踊跃支持。
在信的末尾,他还诚恳地希望自己能够和艾格隆见面,共同商讨现在的重大问题,他非常愿意以盟邦身份,对公国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
火候到了!
艾格隆看到回信的时候,心里也颇为高兴……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回应。
他看得出来,奥托国王已经注意到了紧张的局势,并且很有“适逢其会”的想法。
不过,从措辞来看,总算他还有点理智,并没有鼓动艾格隆动手,也没有承诺自己会直接参战。
这样也好,艾格隆还真的怕小家伙热血上头,最后给大家带来大麻烦,也让自己弄巧成拙。
收到了这一份回信之后,艾格隆终于打破了这段时间的沉默,正式向奥托国王写信,邀请他和自己在两国边境会面行猎,共同检阅军队。
他知道,奥托一定会答应的。
风云正在被他搅动,然而暴风眼却并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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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1章 交底
按照和奥托王子的约定,在做好准备之后,艾格隆带着自己的随从们以及一队卫兵离开了约阿尼纳城,向着南方的边境浩浩荡荡前行。
为了庆祝奥托王子登基成为希腊国王,他之前已经去过一次雅典参加了庆典,那时候的气氛融洽而且热烈,人人都在为国王欢呼, 也为他而欢呼。
而这一次,就要紧张得多了,经过他这一段时间内的刻意操纵,人人都觉得莱希施泰特公爵又不安分了,可能巴尔干半岛刚刚平息的战火又将重燃。
有些人对此欢呼雀跃,有些人却对此忧心忡忡, 然而不管怎么样,只有艾格隆和他的极少数亲信知道,这种紧张气氛只是障眼法而已, 他绝没有打算现在就打仗。
现在,他要为平息自己亲手制造的火苗而努力了。
几天之后,艾格隆一行人来到了边境的一个小镇,并且在小镇郊外的旷野之间宿营;奥托国王一行人,也在差不多的时间来到了这个小镇。
现在,两个人都是一个国家实质上的统治者,虽然国家都实力有限,但是该有的排场还是必须做到位的——他们都带来了一支仪仗队,为自己也为对方致敬。
秋天的天气让人心旷神怡,就在温暖舒适的凉风当中, 伴随着礼炮的轰鸣声和人们的欢呼声, 被一大群穿着各式制服的随从们簇拥着的两个人, 在一片空地当中见了面。
周围的欢呼声可谓是震耳欲聋,不过艾格隆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所以也不甚在意,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面的奥托国王身上。
几个月不见,这个少年人又长高了一些,面孔的表情也更多了几分成年人的严肃,举手投足之间也多了几分国王的派头,这份风度,再配上他崭新闪亮的制服和勋章,更加让奥托国王显得威仪不凡。
不过,想要当好一个国王,光会耍派头可是不够的,在其他方面,年轻的奥托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和适应。
艾格隆一边含笑注视着对方, 一边快步向他靠近,而奥托王子也向他走了过来。
很快, 两群人汇合到了一起, 领头的两个人面对面,然后伸出双手, 互相拥抱了起来, 以此来表现两个人、两个国家之间的友好亲密关系。
虽然表面上客套做得很足,而且神态和动作也从容地展示了国王应有的威仪, 但是艾格隆还是近距离地从奥托国王的眼睛内看到了一丝紧张不安。
这也很正常,毕竟刚刚登上王位还没有几个月, 就碰到了可能要打仗的难题, 放在谁身上都会有点头疼, 更何况一个才十三岁左右的孩子呢?艾格隆对此也十分理解,并不会因此而轻视对方。
“奥托,我的兄弟,几个月不见,现在再看到您,我感到十分高兴。”两个人的手臂分开之后,为了表示亲切,艾格隆特意只用名字称呼了对方,“而且我更高兴的是,您这么快就赢得了臣民们的拥戴,我为这个国家感到庆幸。”
“能够得到您如此称赞,是我的荣幸,殿下。”奥托也勉强地笑着,努力向艾格隆表示亲切,“我十分感激您为了稳定我的国家所做的一切,我接下来会继续以最大的热忱履行我的职务的,也希望能够在今后得到您更多的帮助和指导……”
“当然了,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您的,毕竟我们现在利益一致,我们两个国家也荣辱与共。”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我相信,今天我们能够给外界展现出我们继续坚守这些原则的决心,只要我们继续站在一起,我们必将赢得任何胜利。”
听到这些话,奥托国王略微有些困窘,一下子没有接茬。
他并不想要打仗,但是他又不敢触怒艾格隆,影响两边的关系——从情理来说,艾格隆是指定他成为希腊国王的人,也一直都在帮他维护统治,对他有恩;从政治角度来说,艾格隆在希腊一直都有亲密盟友,如果自己触怒了他的话,自己的统治基础也必将受到严重的动摇,甚至可能发生不测之事。
所以现在他也处在了两难当中,有点难以抉择。
想必,现在奥托国王也正在为如何既不触怒艾格隆又能够平息可能到来的战火而苦恼吧。
艾格隆看得出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心里也在暗暗好笑,不过在面子上他还是做出了一副踌躇满志、雄心万丈的作派,以此来暗示自己真的将要有大动作,于是给了对方更大的危机感。
就这样,两个人各怀心思,但是仍旧以无可挑剔的举止完成了礼节性的寒暄,然后他们在各自卫兵和仪仗队的欢呼之下,走到了事前准备好的大帐篷当中。
帐篷虽大,但是能进来的人却不多,艾格隆带来了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自己的秘书莱昂,以及其他几个亲随;奥托国王也只带了自己身边几个从巴伐利亚带过来的随从军官。
现在,是可以真正谈论重大问题的场合了。
“奥托,请坐吧。”艾格隆不客气地摆出了主人邀请客人的派头,率先坐了下来,然后向奥托示意,奥托也顺从地坐了下来,不过表情却有点欲言又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也不急,他怡然自得地靠在了椅子上,而随从也马上给两个人倒上了美酒。
因为忧心忡忡,所以还是奥托先坐不住了,他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酒杯,就很快开口询问了。
“殿下……最近我听到了许许多多有关于您的传言,我不知道真假,所以我恳请您以兄长的态度为我解惑,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奥托,有什么尽管问吧——”艾格隆摊了摊手,“我对您知无不答,一如既往。”
“您真的打算打仗了吗?”奥托也不兜圈子了,直奔主题,“就我得到的消息来看,您一直都在动员军队,并且把他们往北方和东边的国境线集结……我为此写信询问过您,但是您并没有给过我明确答复,今天借着和您见面的机会我想要得到您的亲口回答,您看可以吗?”
“在我回答之前,我能够询问一下您对此持何种态度吗?”艾格隆不慌不忙地反问,“奥托,您的意见对我来说也具有参考价值。”
奥托更加有些紧张不安了,他深怕自己接下来说错话,以至于让对面这位威名赫赫的少年人生气。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看,目光当中的几位巴伐利亚人,总算给了他些许的勇气,他鼓起勇气,说出了之前和自己的幕僚们商量好的说辞。“殿下,您对我如同兄弟,我对您也完全可以推心置腹,所以我们之间应该畅所欲言,毫无隐瞒。我承认,我的国民们对土耳其人充满了复仇和憎恨情绪,他们非常乐于对土耳其人几个世纪的欺压做出合理的报复,但是我认为这并不意味着现在就适合来一次战争……我们这个国家国小力弱,而且刚刚才从长达十年的战火当中走出来,一切都还是百废待兴,实在经受不起一场大规模战争的摧残了,我们很愿意和约阿尼纳公国携手对抗恶敌,但我、以及我的臣僚们都认为,现在并非最好时机,还需要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顿了顿之后,仿佛是害怕艾格隆翻脸生气,他立刻又追加了补充,“不过,我的国民对您充满了敬仰,我们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若您真的希望动手,那么我们会提供物资上力所能及的支援,如果有人愿意志愿为您作战,希腊王国政府也绝不阻拦,我们预祝您一切顺利,并且会为您而向上帝祈祷。”
艾格隆听完之后心里又是一阵暗笑。
很显然,后面这段话是奥托和他的幕僚们为了安抚自己心情所以想出来的,虽然很好听,但并没有实质意义——提供物资支持,但没有具体数字和规模,想给就给,什么时候不想给了也可以随便中断;至于“向上帝祈祷”,这种东西如果有用,君士坦丁堡也早就是希腊人的了,又何至于等到今天?
所以,说得再好听,无非也只是婉转地表示希望置身事外罢了——如果艾格隆真的想要打仗的话,那么他能够得到的帮助绝对不会太多。
不过艾格隆并不为奥托国王没有站在自己一边而生气,相反他倒是挺高兴。
虽然年纪轻轻就得到了一顶王冠,但是奥托王子总算还有点理智,还知道这世界不是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这样也好,艾格隆还真的怕小家伙热血上头,最后给大家带来大麻烦,也让自己弄巧成拙。
“奥托,我感谢您对我的好意,我也理解您现在的困难,作为希腊独立战争的亲历者,我目睹了这个国家在诞生之前所付出的巨大牺牲,所以我同您一样,完全不愿意让它在刚刚立国不到一年的情况下,就又投身到战神的献祭当中,这完全不应该。”艾格隆笑容满面地看着对方,接着不紧不慢地回答,“而且,请您放心,这场战争不会打起来,我们只需要摆出架势就好。”
“嗯?”奥托被这个回答弄得瞠目结舌,他完全陷入震惊当中了。
也就是说,莱希施泰特公爵搞出这么大的架势,最终只是为了鼓噪声势而已?这简直不可思议。
虽然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卸下了最大的担忧,但是心里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极为难受。
“为什么您要这么做?”疑惑之下,他禁不住询问艾格隆。
潜台词就是——没事你这么折腾大伙干什么呀?
“奥托,难道您没感觉到吗?为了巩固你我的统治,我们需要摆出这样的架势来,让子民们记得他们需要我们。”艾格隆突然收敛了笑容,然后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您来到这个王国才几个月,您之前并没有参与独立战争,也没有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人民迎立您为国王只是因为您来自于一个高贵而且历史悠久的家族,这很好,但是却不够牢靠,您的威望只来自于您的姓氏而不是您个人,您没有树立自己的权威——只有自己的权威,才是真正的权威,奥托。”
奥托最初听得懵里懵懂,然后又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您的意思是,制造危机,鼓噪声势,并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让人民感觉到自己在面对大敌,以此来凝聚民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的,没错,您果然很聪明。”艾格隆又点了点头,“您初来乍到,功绩和威望也不够,那么难道不是迫切需要一些契机来制造威望吗?而现在,就是极好的时机了,我给您带来了契机……奥托,我想您知道,没什么比仇恨更能凝聚人心了,只要您成为仇恨的载体,那么人民就会记得您是这个民族的保护者,到时候自然就会得到应有的威望了。”
奥托恍然大悟,然后他的心里顿时萌生了无数想法。
他不想打仗,但是如果能够不打仗,仅仅依靠摆出架势来就获得国民的拥戴和威望,这对他来说却又有着足够的诱惑力。
他看了看旁边的亲信,而他们的目光和表情也颇为混乱,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当中走出来。
“您真的不想要开战吗?”他小心翼翼地再问了一遍,以便最后确认。
“我以我的名誉跟您担保,我不想打仗,而且也不会打仗。”艾格隆郑重地向对方承诺,“现在我只是在做一件对我们两个人都很有利的事情而已,我和您都有类似的需求,想要获得拥戴,要么带领国民走向富裕和繁荣,要么带领他们抵抗邪恶强敌的侵袭,我们既然都没办法立刻就把各自的国家带入富裕和繁荣,那么不妨试试后者,您不妨和我一起,共同去承担保卫国家和民族的重担,而这也是我特意和您会面的原因了。”
奥托国王心绪繁杂,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觉得自己现在无法做出决定,还需要和重臣们商议才行,不过至少,他不用担心自己的国家被莫名其妙地投入到一场战争当中承受风险了。
如果只是表演的话,倒是真的可行!他心想。
既然莱希施泰特公爵可以演,自己为什么不能演呢?无论如何,只要对土耳其人强硬,希腊人一定会对他欢呼的,更何况两国共同进退的话,他也可以得到更多好感。
“请允许我和重臣们商议一下。”片刻之后,他迟疑地回答。
“没问题,奥托,我们并不需要现在就决定,反正只是摆出架势罢了。”艾格隆懒洋洋地摊了摊手,“难得有闲暇,这几天我们就在这里当做休假如何?现在这个时节,正是打猎的好时候……”
对这个提议,奥托倒是完全不反感。
身为一个少年人,他自然也对热闹的行猎相当热衷——更何况现在还是他以国王的身份第一次尝试。
“当然可以了,殿下,我很高兴能够和您共同享受闲暇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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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2章 番外(18)夙愿得偿
【承接番外1和番外8,和特蕾莎一起隐居成为文豪的世界线】
1835年3月,早春的寒风带着万物复苏的号角降临人间,让原本被白雪和灰泥覆盖的世界开始重新焕发生机,树林和草丛当中窜起的嫩芽,顽强地点缀着原本孤寂苍凉的大地。
原本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时节,然而, 在维也纳的美泉宫当中,此时却看不到迎接春天的喜悦,相反比起冬天时更显得压抑了几分。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神圣罗马帝国末代皇帝弗朗茨二世、即奥地利帝国开国皇帝弗朗茨一世陛下,与世长辞了。
皇帝的逝世让举国为止震动, 这位已经统治帝国接近四十年的统治者,见证过帝国最为惊涛骇浪的时刻,他也许并非是一位完美或者全能的君主,但是在漫长的统治期间他也成为了帝国的某种象征,而他的离世,不可避免地让帝国陷入到了暂时的茫然无措。
这种茫然无措,还有一部分原因体现在继承人身上:众所周知,皇太子费迪南殿下患有严重的癫痫病,经常神志失常,治理国家的能力饱受质疑。
但既然他是皇太子,那么哪怕他如此令人不放心,依照古老的继承法,他必将继承皇位, 谁也不知道在他治下帝国将会向何处去, 多数人只能在心里暗暗希望, 一直掌权的梅特涅首相能够继续得到信任,辅佐新皇帝治理这个国家, 引领帝国平稳地走向新的时代。
不管未来怎样, 依据古老的传统,皇帝离世必然要举办隆重的国丧, 生前统治着这个帝国的老人,在死后也要向世人展现自己的威仪,让人铭记哈布斯堡家族的延续。
这场葬礼,当然少不了各种盛大的场面,帝国的贵族、政要以及各界名流们纷纷齐聚到了美泉宫当中,一时间让这个原本孤寂的宫殿又变得热闹非凡。
皇帝的灵柩,此时就放在了接见大厅的最中央,周围放满了鲜花。
为了让人们见到皇帝的最后一面, 灵柩并没有被盖上,人们都能够看到皇帝躺在其中, 仿佛在安然沉眠, 又仿佛是在庆幸,这个多灾多难的帝国终究还没有在自己这一代完结, 自己终究还是可以问心无愧地前往天堂面对历代先祖了。
围绕着灵柩最近的, 是皇帝的血缘亲戚们——也就是帝国最高贵的哈布斯堡皇室成员们,早在皇帝重病昏迷期间, 就已经得到了通知,此时他们都已经一个个都齐聚到了美泉宫当中,为他们的族长最后送行。
身为皇室成员,他们自然都饱经严格的礼仪训练, 此时不管心中带有何等心思,他们的表情各个都庄严肃穆,面带哀容,显得为陛下的离世而深感悲痛。
身为皇帝的外孙,莱希施泰特公爵就在这群人的行列当中,他的前边是自己的母亲帕尔马女大公路易莎,右边则是自己的岳父卡尔大公,而紧挨着他的,是他的妻子特蕾莎公主。
这对夫妇都身穿着黑色的丧服,融入到了整个庄严肃穆的环境当中。
站在艾格隆的位置,很容易就能够看到路易莎的眼角带有泪痕,显然刚才哭泣过——虽说皇家注定亲情淡薄,但是毕竟身为父女,路易莎对父皇的离世自然也会有些悲痛。
相比于母亲,艾格隆却截然相反,他表情严肃,但那只不过是礼节性的冷漠。虽然这是国丧的日子,而且逝者是他的外祖父,但是他并无任何悲痛,也没有人在意他悲痛与否。
他现在已经被认为是哈布斯堡家族成员了,一部分是因为血统,一部分是因为婚姻,但是无论是旁人还是他自己,都不觉得他是真正哈布斯堡。
皇帝生前并不信任他,也从未想过要重用他,而他也对“匡扶皇室”兴趣缺缺,反而在婚后选择了一心一意地和妻子特蕾莎公主隐居乡间长相厮守,把精力用在了笔墨文字上面。
如今,他们虽然都才二十几岁,但是已经结婚快10年了,早早地组建了一个大家庭,他们的孩子作为皇室成员,自然也参加了这场葬礼,就排在行列的末尾。
自己虽然站在这里,但是却又好像被隔绝在外,虽然他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组成了家庭,但是他永远显得像个局外人。
艾格隆对这种疏离感并不感到难过,他已经习惯了,对他来说,离群索居投身于文学的精神世界当中,比参与这个国家的政治生活要有趣得多,他有特蕾莎陪伴在身边也已经满足了。
他又抬头看了看灵柩当中闭目沉眠的外祖父。
即使到现在,艾格隆心里对这位外祖父也没有几分敬意,但是,既然人都已经死了,再跟他计较过去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愿您一路走好,陛下。艾格隆在心中默念,也算是在最后时刻尽了一位外孙的义务。
就在这时候,艾格隆突然感觉心脏的跳动陡然加快,他本能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注目着,他连忙转开了视线,看向了目光传来的方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他愣住了。
就在灵柩的旁边,正有一位贵妇人在注视着自己。
这目光既冷冽又温柔,既愤怒又宽容,既在责备又在安慰,仿佛在哀怨叹息,又仿佛是如泣似诉,艾格隆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能够同时包含这么多含义。
他知道她是谁,也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看自己。
虽然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但她锐利的目光,仿佛割裂开了时空,直接透入到了他的灵魂当中。
在她的注视下,他的灵魂因为被刺穿而在战栗颤抖,那些被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也随之疯狂地喷涌而出,让他目眩神迷,也让他原本冷漠的心,突然急速跳动起来,甚至呼吸都随之变得急促。
“殿下,你没事吧?”特蕾莎关切地小声询问丈夫的状态,一边恰到好处地拉了一下丈夫的手,让他的身体侧到了自己这边,避开了远处的视线。
“我没事,特蕾莎。”艾格隆陡然惊醒了过来,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当中失态,连忙定了定神,苦笑着回答妻子,“抱歉,我心中的悲痛让我难以自持。”
“嗯,嗯!”特蕾莎点了点头,完全接受了丈夫的说辞,“这对我们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打击,但是我们应该鼓起勇气迎接未来,就像这个国家一样。殿下,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有我在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的……”
夫妇两人的亲密私语,完全落入到了那位贵妇人的眼中,她也转开了视线,不过嘴角边却漏出了一个不屑的冷笑。
葬礼仍在继续,在午餐的间隙当中,参与者们得到了难得的喘息时间,等到了下午,皇帝的灵柩就将被送往陵寝下葬,帝国将会正式告别之前的主人了。
艾格隆今天并没有多少胃口,不过并不是因为悲痛,而是因为心事重重。
他倒不担心新皇帝继位之后,帝国的政局会变得如何——反正跟他没有多少关系,而且有岳父在,他也不会面临什么危险。
他只是不知道,她今后会怎样?
心事重重的他回过神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把餐点吃得差不多饱了。
“我去一下盥洗室。”艾格隆轻声对特蕾莎说。
“殿下,早点回来。”虽然这很正常,但是特蕾莎却似乎好像郑重其事,特意叮嘱了丈夫,“我和孩子们都等着你。”
“嗯,我知道的……”艾格隆点了点头。
接着,他起身离席。
在侍从的引领下,他走出了大厅,穿行在殿堂之间。
他对这里太熟了,因为他是在这里长大的,哪怕结婚之后搬了出去,他也能够认得出这里的一草一木。
熟悉的一切都还在,但内里早已经面目全非。
那时候陪伴在他身边,无私地为他提供帮助的人,早已经离开了他——或者,更准确来说,是他早已经离开了她。
看着熟悉的一幕幕场景,久远的记忆在脑海当中翻滚,艾格隆发现自己的胸口越来越闷,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看来,中午还是喝多了吧……
侍从并没有带着他前往盥洗室,而是经过一道走廊的时候,为他打开了旁边的一扇门,然后躬身请他走进。
艾格隆没有立刻迈动脚步,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害怕,又像是在犹豫。
但是最终,他还是迈出了那一步,然后走入到光线阴暗的房间当中。
房门慢慢紧闭,光线更加暗了,就在暗影浮动之间,一个人影快速地向艾格隆扑了过来。
她穿着裙子,在这动作之间,裙裾也随之飘扬,速度之快足以说明她是何等不顾一切,又是何等迫不及待!
艾格隆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到了,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才扶着旁边的矮柜子稳住了平衡,而接下来,一股香风透入到了他的鼻尖当中,这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他的胸口突然抽痛,眼角也随之酸涩起来,差点流下了眼泪。
接着,他被人紧紧地拥抱住了。
她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仿佛要以此来让两个人融化在一起一般。
她埋首在他的怀中,贪婪地呼吸着,以此来弥补她失去的时光。
“终于结束了,十年的苦刑!”夫人一边说,一边流出了眼泪,“原以为看不到尽头的苦刑,原来终究是有结束的时候啊,艾格隆……我们马上就可以自由了!”
艾格隆心里清楚,她确实有资格这么说。
她是已故的弗朗茨皇帝陛下的儿媳妇,也是皇帝唯一的孙儿的母亲。
皇帝过世之后,疯疯癫癫的皇太子费迪南继位,而他注定没有生育能力,所以这位孙子势必将会成为哈布斯堡家族和皇位的继承人。
正因为如此,在皇帝去世的那一刻,夫人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现在再也没有人能够在宫廷当中压制她了。
以她的性格,她将会为所欲为。
【设定,在这一条世界线里,珂丽丝忒尔生而成为了男孩子(所以也不叫这个名字了),并且成为了弗朗茨一世皇帝唯一的孙辈,皇太子继位之后唯一的侄子,也就是说,帝国未来注定的继承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很明显,只要讨好了她,接下来就将会在宫廷当中拥有莫大的影响力,进而可能权势或者捞到大笔的财富。
不过,对艾格隆来说,这都已经无所谓了,他已经有了比这些更重要的东西——最美满的家庭。
熟悉的气息艾格隆难以自持,但是他还是勉强定了定神。
“夫人,虽然在这个悲痛的日子里恭喜您并不合适。但是……看到您终于苦尽甘来,我发自内心地为您感到高兴,我祝福您接下来万事顺遂。”
这句话说得诚恳十足,但是夫人听了却并没有任何喜悦,她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艾格隆,犹如是看到了什么鬼怪一样。
“悲痛?何曾有过悲痛?这个老东西早就该死了,死得好死得太晚了!他把我们坑害到现在这副模样,我巴不得他赶紧下地狱呢!”
说完之后,她又抬起手来,捧住了艾格隆的脸,“我的心肝儿……再也没有人能够妨害我们了……我们自由啦!”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双手扯着他的头往下压,主动把让他凑近自己高耸的峰峦。
熟悉的白色峰峦在实现当中占据越来越大的面积,艾格隆心头狂跳。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的身体仍旧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可是,就在外面,特蕾莎在等你,还有孩子们……
心里头突然想起了一个声音,让他的动作僵住了。
“夫人,我们不能这样……”他以微弱的声音开口了,接着,强行抬头,远离了那对雪白的峰峦,然后他看着夫人,正色提醒了对方,“别忘了,今天是帝国的国丧,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的话,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夫人一下子僵住了,她似乎绝没有想到,多年后自己重新拥抱他的时候,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答。
巨大的打击,让她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你……!”她柳眉倒竖,然后气急败坏地瞪着艾格隆,“你忘了我们曾经的一切了吗?”
“我没有忘记,我永远也不会忘的。”艾格隆摇了摇头,然后无奈地回答了她,“可是现在,时过境迁了,您有您的光辉前途,未来必定将会决定这个国家的命运;而我也有了我的家庭……”
“家庭!该死的家庭!你的家庭只是那个老死鬼糊弄你的玩意儿罢了,那是拴住你的锁链,只是外表伪装成丝帛罢了!”夫人愤恨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自己难道心里不清楚吗?他们到底是怎样对你的,又是怎样对我的?艾格隆,你真正的家人在这儿……就在你的面前,她渴盼着和你团聚,她干涸的心需要你的滋润……难道你感受不到吗?”
夫人每一句话,都让艾格隆心里一阵抽痛。
他知道,这些年来,两个人到底付出了都少代价。
可是……在另外一方面,他得到的东西,却也足够多了,至少现在让他满意。
“也许,确实是锁链,但是特蕾莎很爱我,我的孩子们也很可爱,他们足以弥补我心中的缺憾了,我对现在的安宁生活也并无不满。”艾格隆回答,“夫人,对我来说,这个国家给予我的一切已经足够了。”
“足够呢?那我呢?”夫人冷笑了起来,然后大声反问了他,“那我呢?!你心目中的未来,把我置于何地了?你打算心安理得地把我当成代价,然后去享受自己悠闲的隐居生活吗?大文豪先生?”
“不!我从没那么想过。”艾格隆连忙否认。“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对我们都好,我们不应该再给彼此添加更多的危险。”
“好,或者不好,现在都应该我来决定了,这个帝国以后就要由我说了算!”夫人斩钉截铁地回答。“而我的决定就是……你得在我身边!”
伴随着这声宣告,一开始她外皮上所涂抹的温柔、无奈和哀求都已经统统褪去,那紧皱的眉头、还有怒瞪的双眼,以及眼中那愤怒到几乎可以灼烧一切的实现,都巨细无遗地透露出了这位王妃骨子里的蛮横和傲慢。
接着,她又伸出手来,抓住了艾格隆的领带,然后执拗地往下拉扯着,“听着……艾格隆,我们已经付出了足够多了,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难道你心里不曾有过愤恨,有过遗憾吗?我知道你一定有,我太了解你了,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而现在,就是我们弥补遗憾的时候了,怎么弥补都不够……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一边说,她一边带上了微微的喘息声,脸上也慢慢地浮现出了红晕,显然已经开始动情了。
而随着她的表现,另外一个人也慢慢地陷入到了其中。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闻着这熟悉的气息,再看着她的脸,这一切都让艾格隆突然意乱情迷,而脖子上传来的压力,更是让他大脑突然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来之后,他已经和夫人吻住了。
夫人贪婪地索取着,几乎呼吸都为之中断,而他虽然心里为自己再一次“一时糊涂”而感到无奈,但是很快也被冲昏了头脑,投入到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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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嘴上说得那么冷漠,但我就知道,你根本忘不了。”夫人鬓角凌乱,但是仍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仿佛在炫耀自己的魅力再度征服了这个混账小子。
艾格隆心虚地别开了视线,他承认自己确实忘不掉。
那时候他们曾经留下过多少刺激又亲密的回忆啊!
而且,这一段旖旎时光虽然告一段落,但是却远未结束。
夫人意犹未尽地看着他,然后指着旁边的一张床。
“艾格隆……来吧,我们好好享受一下独属于我们的时光。”
艾格隆连忙摇头,“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他的葬仪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们还有半小时。”苏菲固执地回答,“足够了!”
接着,她又撇了撇嘴,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愤恨和残忍的笑容,“艾格隆,我们就用这个,来为老东西的升天送行,感谢他这么多年来对我们的照拂,岂不是挺好吗?”
艾格隆知道,她不光是生理上的需求,更是为了泄愤报复欲,她就是想要以这种方式,来狠狠地践踏哈布斯堡家族的尊严,以此来宣泄心中多年积累的恶气。
何等傲慢又何等不知悔改的女子啊……
十年的苦熬并没有磨损她的意志,相反只是让她在压抑当中积累了更多的怨恨而已,而在得到了宣泄的那天之后,这种愤恨就会转化为更加可怕的报复欲望。
她从没有悔改过,以后也不会有。
当然,艾格隆也没有——即使到今天,他也不曾为自己当年和她的私情而有过任何悔意。
但残存的理智,让他知道万一败露所造成的后果,于是他试图劝服夫人。
“殿下……您不要任性了,现在太危险了。”
夫人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她笑容里多了几分戏谑,又充满了魅惑。
“我的心肝儿,正因为危险,所以才刺激不是吗?难道你当初勾引你的舅母时就不知道危险了?还是说,这些年的时光,已经把你的意志和胆量都磨损干净了?不……不会的,我的艾格隆是不会改变的,他至死都会是那个充满愤恨和胆量的少年人,他会认输,但是他更会报复!也许他会用很多文雅的举止和道貌岸然的言辞去伪装自己,哄骗自己,但是我知道,艾格隆就是艾格隆,是不会变的……来,我的心肝儿,你不是知道时间紧迫吗?就让我好好疼爱你吧……我的心肝儿……”
这一声声的呼唤,犹如重锤一下,敲击着艾格隆的心脏,似乎也在慢慢敲碎蒙在他心灵的外壳。
是啊,我就是我……她也还是她。
他的心头慢慢点燃了火焰,而那份火焰,也正在她的眼睛当中燃烧着。
既然时间紧迫,那还等什么呢?
他猛地一把抄起来她,然后在她的娇笑声当中,把她重重地扔到了床上。
一想到这是帝国的王妃,是未来的皇太后,他只感觉全身的血流都在加速。
在重重声响当中,过去和现在似乎重合到了一起,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们十年的分别所造成的感情隔阂,几乎就在一瞬间就被击碎了,两个灵魂又再度交融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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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3章 惜别与负疚
在和奥托国王会面之后,艾格隆告诉了对方,自己只打算制造危机却不打算真的开战,这也让年轻的国王暗暗松了口气。
当然,艾格隆并不会说出自己玩弄障眼法的真正目的,只是说自己是为了向国民展示强硬,树立自己保护者的形象, 博取威望。
而奥托国王对此也恰好有同样的需求,在知道自己不用真正面对战争风险之后,他立刻也动心了——毕竟,比起艾格隆来,他的威望要更小,也更迫切地希望能够尽快得到国民的爱戴,而没有什么方式比挑起仇恨更加能够得到国民的爱戴了。
不用付出战争的后果却能够得到人民的拥护,何乐而不为?
于是,在艾格隆的刻意引导下, 奥托国王也很快就动心了,他派出了信使,频繁地和带过来的、以及留在首都的幕僚们商讨策划,希望能够从莱希施泰特公爵的行动当中捞取一点好处。
这一来二去之间,时间在慢慢地流逝,不过艾格隆也并不着急,反正他的本意就是摆出架势然后耗时间,奥托国王的拖延更加给了他洞若观火的余裕,他反倒是更加悠闲了。
为了打发时间,他和奥托国王在公务之余开始一起打猎, 此时正值秋天, 阳光明媚,气温温暖舒适,动物们也正好养了半年的肥膘, 可谓是一年当中最好的打猎季节。
兴致大发的两个人, 时不时地聚在一起, 然后带着一大群随从,呼啸着冲进旁边的山岭,鸟雀为之惊起四散,枪声也连绵不断——收获的野味也自然不少。
不光艾格隆兴致勃勃,奥托国王对此也乐此不疲,这个才十三岁的少年人本来就在贪玩的年纪,之前留在雅典的时候,因为顾忌太多所以每天都只能板着脸生活,现在来到边境之后, 身边再也没有闲杂人等,自然乐得放飞自我, 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闲暇。
就这样, 两位君王愉快地在打猎和欢庆当中度日,他们身边的随从们也享受着乡野的新鲜空气, 一时间竟然都有了乐不思蜀的感觉。
不过正事终究还是不能耽误的, 在时间的流逝当中,奥托国王和自己的亲信们也渐渐地沟通出了统一的意见, 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搭便车,和艾格隆一起“共襄盛举”, 大造声势, 以便拉拢民心。
一方面,经过了长年的独立战争,以及之前几百年的血腥统治,希腊人对土耳其已经憎恨至极,只要能够摆出要和土耳其人叫板的架势,奥托国王肯定会得到人民的欢呼;
另一方面,如果奥托国王自己冒险挑食,他肯定是不敢的,也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但是现在既然有莱希施泰特公爵挑头,以对方的威望和能力,自然也就可以控制住局势,不至于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最后,两国本就是唇齿相依、“抱团取暖”的盟友关系,如果在这种时候不表现出绝对支持的话,恐怕也会寒了约阿尼纳公国上层人士们的心,以后的合作必然也会蒙上阴影。
经过了一番讨论权衡了利弊之后,奥托国王以及他的心腹们最终决定跟着莱希施泰特公爵一起“表演”——他们也将鼓噪出声势,并且尽量摆出为了保护人民和盟友不惜和土耳其人一战的架势,制造紧张气氛,以此来取悦国民。
当然,也仅限于表演为止了,无论是奥托还是他的亲信们,谁都不想在初来乍到的时候就把国家投入到生死未卜的赌博当中。
艾格隆对此也洞若观火,他愉快地同意了奥托的意见,并且再次跟对方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贸然开战。
至此,两方的会晤可谓是宾主尽欢,双方都各取所需,得到了最为满意的结果。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心情都更加愉快了,也更加放开身心地投入到了这段闲暇时光当中。
日子在一场场地行猎和宴会当中慢慢掠去,每当晚上,他们两伙人还会聚在一起引宴,为两位君王、海黛、特蕾莎,以及远在德意志的维特尔斯巴赫王室祝酒。
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再美好的时光也终将会过去,在深秋时分,他们的会晤终于要结束了。
一方面,两个人都肩负国家重任,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另一方面,特蕾莎的预产期眼看就要到了,艾格隆也必须赶回约阿尼纳守候在她的身边,并且见证他们两个人的第一个孩子的降生。
在瑟瑟秋风当中,艾格隆和奥托国王在帐篷当中依依惜别。
“奥托,祝你接下来一切好运。”艾格隆首先开口了,“我相信你可以成为一个好国王的,别辜负你的人民的期待。”
“我会的,也祝您一切好运,殿下。”奥托微微向艾格隆躬身,以示尊重,“另外,请代替我向公主殿下致以最诚挚的问候,我相信她一定能够给您带来最好的继承人。”
“谢谢!”艾格隆大笑着点了点头,“她一定能够做到的。”
说实话,他以前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奥托王子,一方面是他平白无故从自己这里捡了一个国王,让他心里觉得有些不满;另一方面,他熟知奥托原本历史上的结局,心里也下意识地对这个被政变赶下台的国王有些轻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看到奥托对自己如此尊重,同时也展示出来了一点身为君王的觉悟,艾格隆心里也就慢慢地改观了,对他多了几分好印象。
他知道,这是一条被改变了的世界线,很多人的生命轨迹会因为他而改变,他希望奥托也会成为被改变的人,能够在这个新生的国家当中站稳脚跟,成为一位被人民敬重和怀念的国王。
无疑,奥托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但是欲戴王冠必受其重,既然已经成为了国王那就必须承担国王的义务,他推脱不开的,艾格隆也不会允许他推开。
现在,奥托可能浑然不觉,但艾格隆自己知道,自己将会偷偷离开巴尔干,去进行最重要的那场赌局了,也不知道两个人下次见面是何时,但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后也会留一点注意力放在这个遥远的欧洲边陲小国上,让这位自己挑选的国王能够成为一位合格的君主,不要丢了自己的脸。
在愉快而又略微伤感的气氛当中,两个人告别了,接着他们带领着各自的随从,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返回首都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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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艾格隆和奥托国王依依惜别、踏上返程的归途的时候,留在约阿尼纳城的特蕾莎也收到了一份期盼已久的信件,她的父亲卡尔大公和母亲的回信,被使者送过来了。
有道是家书抵万金,对于已经和家人们分别了这么久的特蕾莎来说,免不了会对他们牵肠挂肚。
她迫不及待地拿过了信件,然而在拆开之前心跳却莫名加速,多了几分紧张不安。
她之前在信中向父母提出了想要回国探亲的想法,而很明显,这封信就是决定这个想法能不能成真的判决书了。
无论是从感情角度,还是从阴谋功利的角度,她都太渴望自己得到一个积极的答复了,可是正因为如此,她心里才会忐忑不安。
她定了定神,抛下了各种杂念,然后颤抖着手打开了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件。
看开头那刚健有力的笔迹,特蕾莎立刻就认出了这是父亲的手书,她聚精会神地看了下去。
“特蕾莎,你之前的信件我已经收到了,老实说,我对其中软弱的态度非常不满意。你虽然名义上并非是那个国家的君主,但实际上你已经是它的缔造者和统治者了,你对它负有义务,所以怎能以如此蔑视的笔调来形容你自己的国土和人民呢?
这片土地上,你的人民世世代代地居住着,他们能够活下去并且繁衍后代,而你,享有着那里最高等级的尊荣,却说自己难以忍受恶劣的气候和生活条件……这是何等可耻的软弱?
我知道你还很年轻,之前也没有接受过应有的训练,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困难,这些都情有可原,但是这都不是软弱的理由,你肩负的责任重大,决不应该允许自己害怕困难,更别说退缩了——我的女儿,从小受我教导的女儿,不应该是一个如此软弱的人。
事到如今,我不想对你过去的所作所为多说什么,那些都已经是过眼云烟,现在的你必须适应自己的角色,设身处地为你的家庭、你的子民着想,你执拗地选择走上了这条路,那么你就必须拿出自己最大的勇气走下去,你不能让自己成为一个笑话,更不能让你可怜的父母所做出的牺牲变成笑话。
孩子,你眼看就要成为母亲了,成长起来吧!虽然你今后将以波拿巴家族而不是哈布斯堡家族的立场行事,但是我仍旧希望你能够和过去一样温柔和坚强。
对于你提出的请求,考虑到你毕竟是初为人母,我可以予以通融,但是我不希望以后再从你身上看到这样的软弱了,哪怕一刻也不行!特蕾莎,你曾是我们的骄傲,虽然你用自己的执拗和任性刺伤了我们太多次,我希望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还有很多话想要训斥你,不过如果写满的话就太麻烦了,等见面再说吧。
——你可悲的父亲。”
“爸爸……”看完之后,特蕾莎突然鼻子一酸,眼角流出了泪水。
她并不是因为父亲的严厉训斥而伤心落泪,而是因为父亲的深情而感动落泪。
父亲虽然貌似措辞严厉,说了一大堆教训她的话,但是最后却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接下来,他肯定又要为此劳心伤神了。
虽然现在她看不到父亲的样子,但是她能够想象得到父亲写这封信时的神情——既有对女儿软弱的恼怒,又有割舍不下的无奈,更有着想要见到阔别已久的女儿的期待。
最后那些话说得如此扭扭捏捏,真不愧是父亲啊……特蕾莎一边露出了笑容,一边泪水更是流淌不止。
等她稍微定了定神之后,她又拿起了另外一页信纸,而从上面娟秀的笔记来看,那一定是妈妈的手书。
这封信倒是相当简短:
“我的女儿,别去管你父亲那堆废话,他哪里懂我们生儿育女的辛苦呢?每一次生育都是酷刑,痛苦与喜悦纠缠的酷刑!正因为如此我才如此珍惜你们这些孩子们,因为你们是我用痛苦和鲜血从上帝那里置换过来的礼物,你们就是我生活的意义所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妈妈理解你的担忧和无奈,所以妈妈会为你和你的孩子准备好一切的,并且等待你的归来,那将是我们家盛大的节日。不必担心任何事,你在帝国会拥有绝对的安全,爱你!我的女儿。
——你忠诚的亨利埃塔。”
看完这封信之后,特蕾莎更是小声抽泣了起来。
她从父母这里得到了完全的爱,虽然有时候也会有些争吵,但是每一次每一次,他们都选择了包容自己的任性,这一次也不例外。
然而……自己正是利用父母的爱,当成了阴谋活动的幌子。
她知道,自己的不孝之罪又加深了一层。
后悔吗?不后悔,但是内疚肯定是免不了的。
她知道,即使知道了真相之后,父母亲虽然会有些责备,但最终还是会原谅自己——但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愈发对自己这种有恃无恐肆无忌惮的做法感到厌恶和不齿。
这份内疚,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弥补呢?
她不知道答案,因为父母对她毫无所求,所以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去让自己弥补过失。
正当她恍惚之间,卧室门口突然被敲响了。
“皇后陛下……”夏奈尔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了?”特蕾莎连忙收住了眼泪,然后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
“陛下回来了。”夏奈尔连忙回答。
“总算回来了……”特蕾莎暗暗松了口气。
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来自于丈夫的精神慰藉。
“快点让他过来吧!”她一反往常的镇定,几乎是喊了出来。
很快,风尘仆仆的艾格隆回到了卧室当中。
一回来,他就看到了特蕾莎略微红肿的双眼。
“特蕾莎,怎么了?你哭了?”艾格隆大为惊诧地问。
特蕾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刚刚收到的信递给了丈夫。
艾格隆拿过来浏览了一遍,心里大概也猜出了妻子的心理。
正因为猜出来了,所以他没有露出半点“奸计得逞”的喜悦,而是长叹了口气,轻轻地抱住了妻子。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亲爱的。”
“是的,我知道,都是值得的。”特蕾莎点了点头,然后垂首看向了自己的腹部,“为了我们,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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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章 降生
得到了卡尔大公的允许之后,艾格隆更加放下了心来。
之前,为了迷惑外界,隐藏自己和妻子接下来的动向,他和他的心腹们商议之后,决定采取两个步骤:一是制造紧张气氛,以便让艾格隆名正言顺地来到边境, 假装自己一直在那里;一是让特蕾莎向父母写信,请求在生下孩子之后回家探亲。
在艾格隆和奥托国王会面并且达成默契之后,前一个步骤已经完成了;而在收到卡尔大公的回信之后,后一个也大功告成。
挡在他们夫妇两个人面前的所有障碍都已经消失了,接下来他们大可以畅通无阻。
虽然心里对父母亲有许多负疚,但是特蕾莎很快也调整了心态。
欺骗父母肯定是过错, 但是犯下这种“过错”,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和丈夫的事业,也是为了波拿巴家族的未来, 她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毕竟,她是波拿巴的夫人,也注定将成为波拿巴的母亲,她已经和这个家族融为一体,她的所作所为,终究也只能以这个事实作为出发点。
以后只要能够得偿所愿,那么想要回报父母的爱,有的是机会。
就这样,夫妇之间很快阴云消散,反而以相对愉快的心情,准备迎接他们第一个孩子的到来。
时间在悄然流逝,特蕾莎已经到了将要临盆的日子,艾格隆再也不敢离开约阿尼纳城了, 连出巡和打猎都全部停下, 一心一意地等待着孩子诞生的那一刻。
艾格隆放下了手中的事务, 每天都陪伴在妻子的身旁,除了陪她聊天解闷、进餐休息之外, 还会亲自扶着她一起在宅邸外的小湖边散散步,而且还刻意取悦特蕾莎,逗她开心。
而这个初生的国家,所有的文武官员们也都在等待着这一刻——尽管艾格隆和特蕾莎并不是公国名义上的君主,但是他们都正确地认识到了谁才是他们真正的统治者。
他们的利益早已经和波拿巴家族的兴衰绑定在了一起,当然希望这个家族能够开枝散叶,长盛不衰。
就这样,仿佛在这个小小的公国当中,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特蕾莎身上,期待着一个受上帝祝福的婴儿能够安全降生。
秋去冬来, 天气也越来越冷, 特蕾莎的活动也随着预产期的到来而逐渐减少了活动,静等那一刻的到来。
【设定里, 艾格隆和特蕾莎是在1828年的新年结婚的, 1月份中标,所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生产日期应该在11月初, 也就是初冬之际,比夏露小了一岁多一点。】
这一天晚上,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起用餐, 他刻意地聊天说笑, 逗得特蕾莎咯咯直笑。
“殿下,这也搞得太紧张了。”笑完之后,特蕾莎向艾格隆抱怨,“感觉随时随地都在被人盯着,很让人不舒服。”
在艾格隆的命令下,夏奈尔和一群接生婆一直在她身边待命,几乎寸步不离,特蕾莎虽然心里知其中的理由,但是也免不了有时候会抱怨太不自由了。
“特蕾莎,暂且忍耐一下吧……”艾格隆无奈地回答,“这也是为了你好。”
艾格隆确实很紧张,虽然如今的医学比起中世纪已经大有发展,但是毕竟还处于一个比较简陋的时代,对女人来说生育依旧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尤其是像特蕾莎这样的初次怀胎,更是要接受极为严酷的考验——这个年代,哪怕是王家的公主和王后,是时常有因为难产而死去的,至于婴儿夭折更是家常便饭了。
艾格隆可不想自己成为这种悲剧的主角,所以他只能更加上心了。
特蕾莎的抱怨也并非真情实意,只是偶尔和丈夫拌嘴,作为生活的乐趣而已。
对肚子里的孩子,她比艾格隆这个父亲还要更加珍视得多。
“放心吧,他一定会顺顺利利来到人间的……”特蕾莎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然后极为自信地说,“他怎么会舍得作弄自己的母亲呢?”
“肯定的。”艾格隆当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和妻子争辩,只是点头附和。
为了转移妻子的注意力,他找了另外一个话题,“特蕾莎,等到你回去之后,我们给爸爸妈妈准备什么礼物比较好呢?”
“我也想不出来啊……”这个问题特蕾莎自然也想过,只是她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他们又不缺金银珠宝,我们有的东西他们都有……”
艾格隆和特蕾莎现在手头里最贵重的东西,当然就是他们从基督山岛上发掘的那些珠宝了,可问题是卡尔大公自幼出身皇室,又继承了养父切申公爵的大笔财产,什么样的贵重珠宝没见过?想必也不会有什么触动的。
“其实也没必要那么追求新奇。”艾格隆善解人意地劝说了妻子,“特蕾莎,我相信,他们其实也并不在意什么贵重礼物,只要我们的心意送到了就好。”
“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不想落下了我们这个小家庭的面子啊……”特蕾莎还是微微皱着眉头,“爸爸妈妈不会说什么,但是阿尔布雷希特那个混小子一向肯定嘴不饶人,他肯定会说怪话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拜访特蕾莎家里的经历,立刻就想起了自己和特蕾莎的弟弟们的互动,一时间也不禁笑了出来。
“过了这么久了,他应该也会有所成长的,我想也不至于对姐姐说怪话了。再说了……他那么久没见到你,再看到你的时候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伤你的心呢?”
“哼!你是不了解他,他就是个小混蛋,总是不让人省心。”特蕾莎白了丈夫一眼,“总之,我不能让我们丢了面子!”
艾格隆也不是不能理解特蕾莎这种好胜心——尤其是特蕾莎之前为了这桩婚事能够成真,还执拗地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她更是不愿意被任何人嘲笑,哪怕亲弟弟也不行。
“好吧,那就都按你的想法来吧——”艾格隆点了点头,“我们想想什么礼物能够让他们耳目一新呢……?”
艾格隆一边说,一边沉吟。
很快,他心里又有了个主意,“亲爱的,之前你的父亲送给我的结婚礼物是他曾经佩戴过的大十字玛丽亚勋章,你觉得我把我佩戴的勋章送过去给他怎么样?”
艾格隆所说的勋章,自然就是他创办并且参与设计的枫丹白露骑士团勋章了,他自己佩戴的是最高等级的大十字荣誉勋章。
他准备把这一枚独一无二、也代表着自己目前最高荣誉的勋章,送给岳父——作为一位军人,恐怕也没有什么比勋章更能够打动他的了。
就理论上来说,艾格隆的骑士团在卡尔大公面前当然无足轻重,不过,互赠勋章倒也可以体现出自己对岳父的尊敬。
特蕾莎想了想,也觉得合理。
“这个倒是不错,我能够想象得到,爸爸在经过我手拿到勋章的时候,一定会面露不屑把你贬损一通,然后一脸嫌弃地收下这枚勋章的。”
“我也想象得到,哈哈哈!”艾格隆对卡尔大公的性格也有些了解了,于是他大笑了起来。
夫妇两个人呢同时开怀大笑,一时间房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笑着笑着,特蕾莎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啊……”她突然感觉肚子里一阵抽痛,然后发出了一声哀鸣。
因为疼痛太过于厉害,所以她的呻吟几乎不成调,听起来让人惊心动魄。
看到她如此腹痛,艾格隆的心脏也陡然抽痛了起来。
一方面是为妻子此刻的痛苦而心疼,另一方面,他也察觉到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时刻已经悄然到来。
他立刻走上前去,扶住了特蕾莎的肩膀,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旁边侍立的夏奈尔等人。
“快点!来了!”
接生婆们自然也不该怠慢,她们立刻冲了上来,围在了特蕾莎的身边,而夏奈尔则从旁边推过来了轮椅,准备把特蕾莎送回到接生的房间里。
艾格隆看着脸色发白的特蕾莎,又是心疼又是害怕。
他这一生也面对过生死的时刻,但是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刻,他也没有这样忐忑不安过——他不敢想象自己突然之间失去特蕾莎,会是什么感受。
但是他必须强装镇定,不能给特蕾莎负面心情。
“特蕾莎,不会有事的。”他抓紧了特蕾莎的手,然后向她打气。
特蕾莎的眼睛里浮现出了泪光,脸上也陡然出现了些许的红晕,然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用无力却坚定的语气跟艾格隆回答。
“是的殿下,不会有事的,等我和孩子一起出来吧……”
说完之后,她被人扶着坐上了轮椅,然后被推入到了接生的房间当中。
艾格隆只能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待着命运对自己的裁决。
尽管他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一定不会有事,但有道是关心则乱,他实在没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等待。
内心焦灼的,根本坐不下来,只能在门外不断徘徊,而旁边的人们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陛下的霉头,都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则在默默为两位陛下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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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关上之后,特蕾莎原本脸上的平静立刻就消失了,她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痛苦,而是小声呻吟着,原本姣好的面孔也逐渐变得扭曲。
肚子里一阵阵的抽痛,让她简直如同在被刀子来回切割一样。
她并不是对这种痛苦一无所知,她已经询问过母亲的经验,也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当真正体验这种痛苦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心理准备是那么的苍白可笑。
然而,她并不后悔。
她与命运抗争,走到了今天,走到了幸福的路上,区区痛苦是拦不住她的,她深信,自己这一次一定也可以战胜困难,上帝一定会站在自己的一边。
第一个孩子,无论是对他们夫妇,还是对他们的支持者,都太过于重要了,他绝对不容忍自己有什么闪失。
“可怜的孩子,你千万要顺利平安地降世啊……”她一边呻吟,一边则在心里默默地呐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快,特蕾莎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了,痛觉如同是海浪一样,一波一波地向她袭来,甚至没有给她片刻的喘息,她只能咬着牙苦苦忍耐,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发出呻吟。
她不明白上帝在设计人类的时候,为什么要给女人安排了这样的痛苦,也许是为了让一个母亲体会到生育的艰辛,因而更加珍重自己的孩子?
不管怎样,她都只能忍耐,意识开始模糊,几乎快要失去连贯的思维了。
时间在怒涛一般的痛苦和呻吟当中流逝,她听不清自己旁边最近的人在说什么,只是借助模糊的视线,看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艾格隆站在门外,倾听着里面传来的一声又一声呻吟,他的心也在抽痛。
突然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这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那么苏菲生下女儿的时候,她又该面对什么样的痛苦?
肯定会比现在的特蕾莎还要痛苦吧?
他突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自己确实罪大恶极。
特蕾莎一直在呻吟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骤然袭来,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眼睛紧闭,然后大声喊了出来。
“啊!!!”伴随着这声尖叫,她全身抽搐了一下,然后僵硬地瘫软到了床上,仿佛是中了邪似的。
旁边响起了惊呼,然后就是欢喜的呼喊,但是特蕾莎这时候的意识已经接近一片空白了,只是迷迷糊糊地听到耳边好像多了婴儿的哭喊声。
“陛下,生了!生了!”旁边的接生婆们好像在千里之外传来了声音,一点也不真切,“恭喜您,是个男孩子!是一个男孩子!”
这个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兴奋,显然,对她们来说,男孩儿的意义大不相同。
其实对特蕾莎也一样。
她殷切地盼望她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儿——这是政治上的需要,波拿巴家族迫切地需要一个继承人来昭示世人它的延续和传承。
而如今她得偿所愿了……
感谢上帝!她在心中默念。
接着,如释重负的她,全身已经湿透,她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尽,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陷入了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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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忧虑与洗礼
艾格隆和特蕾莎夫妇生下第一个儿子并且母子平安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约阿尼纳城,接着又以惊人的速度向整个欧洲大陆扩散。
特蕾莎公主不负众望地生下了一个儿子,那也就意味着波拿巴家族将有了下一代继承人,毫无疑问,这个家族多灾多难的家族将会顽强地延续下去,为了他们的帝皇梦而奋斗。
不过, 作为这场舆论风暴的中心,艾格隆和特蕾莎却要平静得多,他们静下心来,享受着难得的远离世事的时光,也享受着为人父母的乐趣。
对艾格隆来说,这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但却是第一个在他的见证下出生、在他身边啼哭的孩子,更是他的第一个合法子嗣,感受当然完全不同。至于特蕾莎更加不必说了, 初为人母的她,几乎把儿子看成了自己的命根,哪怕自己身体虚弱静养在床,也舍不得让儿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她时不时地让佣人把襁褓中的儿子带到自己的面前,然后满面笑容地注视着他,哪怕她直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姑娘,但是看到她的笑容、以及她面对儿子时脸上焕发出的光彩,任谁也不会怀疑,她一定会成为一个最好的母亲。
因为继承人的诞生,公国的文武官员们也是喜气洋洋,道贺的信件雪片般地向艾格隆涌了过来,不过艾格隆当然没有兴趣和时间看这种废话连篇的东西, 这些信件都交给了他的秘书莱昂, 然后一一给他们公式化地回了信, 感谢他们的忠诚,并且勉励他们今后继续为波拿巴家族效劳。
孩子平安出生之后, 艾格隆还亲笔给远在罗马的祖母、以及远在维也纳的岳父岳母写信报喜, 一方面是向他们分享自己夫妇的喜悦;另一方面, 也是提前为特蕾莎接下来的行程做准备。
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特蕾莎将在孩子出生后一个月左右带着孩子离开约阿尼纳前往父亲的庄园。
看到妻子产后虚弱的样子,艾格隆心里有些不忍,于是提出可以再拖延一段时间,然而特蕾莎却坚持原来的计划,她认为自己不应该耽误殿下的行程——而且她也有一点点小小的私心,如果在12月动身的话, 就能够赶上在圣诞节前夕回到家乡了。
既然特蕾莎如此坚持,艾格隆也只好顺从了她的意见。
这段时间, 他也一直都陪伴在特蕾莎的身边, 帮助她调养身体,以及享受家庭的温暖。
以现在的年纪来说, 他仍旧还是一个少年人, 但是他此时已经背负了太多的期待和责任,现实不会容许他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了。
特蕾莎享受着丈夫陪伴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的甜蜜日子, 对现在的生活更是满意至极,只觉得自己此生再无缺憾, 已经得到了一切想要的幸福。
本来心情就无比愉悦的她, 再加上周围还有女仆随时看护和调养,身体恢复速度自然也非常快。
在静养了一段时间之后, 特蕾莎渐渐地可以下床走动了,不过艾格隆也不敢怠慢,一直陪护在她的身旁,每天只是带着她到屋外的小花园当中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此时正值冬天,大部分花并不会在此时盛开,不过对特蕾莎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她最喜欢的花是欧石楠,而为了讨她欢喜,这里的花园里自然也就种了很多欧石楠。
这种花期在秋冬之际的花朵,此时正好在一年当中最为盛放的时节,当艾格隆陪伴特蕾莎漫步在花园当中时,周围绚丽绽放的粉色花朵,以及空气当中浮动的薄薄花香,让特蕾莎不禁沉醉其中。
“殿下,这里多美呀!”特蕾莎忍不住跟艾格隆说。
“确实如此。”艾格隆附和了她。“这样的景象能够让人忘记冬天的萧瑟。”
“真可惜我们终究会告别这里的。”特蕾莎略有些遗憾地感慨,“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以后,我倒是对这里有点感情了。”
“这诚然是有点遗憾,不过,我们将会拥有的土地,肯定更加让你流连忘返。”艾格隆笑着回答,“而且,无论我们在哪儿,我们的花园里都会盛开着你喜欢的花朵。”
“嗯!”特蕾莎又羞又喜,心里只觉得甜蜜无比。
此刻她已经拥有了想要的一切,未来的大门也在向他们夫妇缓缓敞开,她还有什么需要不满的呢?
要说不满的事情,也只剩下一件了。
她看了看在微风当中轻轻摇曳的细长花枝,又垂下视线,看着自己明显比过去粗了一圈的腰身,心里暗暗叹息。
在怀孕期间,她最害怕的就是自己原本的窈窕身段毁于生育,而在儿子安心降世之后,她再也没有了对孩子的忧虑,注意力自然就集中到了这一点上。
越是注意,她自然越是焦虑不安。
“殿下,我……我是不是变丑了?”她小声询问丈夫,“我感觉自己比之前胖了许多。”
“特蕾莎,我跟你保证,你现在好看极了。”艾格隆自然是连连摇头,“你现在的魅力远远超过那些贵妇人,做母亲非但没有减损你的魅力,反倒是让你艳光四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着,他装作色眯眯地看向了特蕾莎颈部以下的位置,“而且,你增重的地方,主要不是在腰身,而是在更让人激动的地方……特蕾莎,话说我们两个已经禁欲很久了,要不要找个时间……”
他的话很快就被羞不可耐的特蕾莎用小拳头打断了,不过却也被逗得忍不住露齿浅笑,显然艾格隆的话,她其实非常受用。
看到自己在丈夫心中还是如此有魅力,特蕾莎也暗暗放下了心来,不过她还是下定了决心,接下来在回家的时候一定要多运动,尽快让自己的腰身瘦下来。
一想到这里,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过去在家里生活的场景,那时候,她经常骑马、钓鱼、划船、整理花园,无忧无虑而且自得其乐,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多么令人怀恋啊!
她知道,随着她的身份和地位不断的变化,以后也许她能够做这些事情的机会越来越少了,而这一次回家,她也正好可以借机重温一下过去的乐趣。
她暗暗庆幸,自己得到了一次回家探亲的机会——如果殿下能够跟她一起成行,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只可惜,现实终究不会如此完美。
但是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定呢?也许终有一天,殿下会和自己一起来到那里,来到两个人缘起的地方,重温过去的美好。
也许他们两个永远不可能再重新变回少年少女,但是那些回忆将会一直留藏在心底里,万古长存。
她将自己这点小心思埋藏在心中,然后紧紧地拥抱着丈夫,贪婪地从他的身上汲取冬日的温暖,享受着只属于两个人的闲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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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光的流逝,特蕾莎的身体也越发康健了,而她的儿子,也度过了最初的危险期,健康地存活了下来。
在收到了艾格隆的报信之后,远在罗马的祖母莱蒂齐亚皇太后派遣自己的亲弟弟费什红衣主教乘船来到了约阿尼纳公国。
一方面是让他来为曾孙子的出生道贺并且送上曾祖母的礼物;另一方面,他也是这个小婴儿洗礼仪式的负责人。
在红衣主教来到约阿尼纳之后,艾格隆和特蕾莎自然也以最大的礼遇,接待这位舅祖父的到来。
看到外甥孙,这位年事已高的红衣主教,心里当然也感慨万千。
当年艾格隆出生的时候,也是他主持的洗礼仪式,那时候帝国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顶峰,巴黎为他的降生鸣放礼炮,整个帝国也在为之欢庆,何等壮丽的场面?!
谁也没想到,短短三年之后,这个孩子就从罗马王变成了身陷囹圄的囚徒,注定要继承的帝国也已经灰飞烟灭。
接着,谁也没想到,十几年后,这个孩子又摆脱了囚笼,不屈不挠地向着命运抗争,如今虽然不再统治一个领土广袤的帝国,但是毕竟也已经拥有了一片国土,再也不是那个只能任由命运摆布的可怜虫了。
命运无常,真是命运无常。
红衣主教知道,自己对外甥孙已经帮不上多少忙了,他只能给这个孩子以最殷切的期待和最美好的祝福,祝他接下来万事顺遂,梦想成真。
也祝福自己曾外甥孙能够拥有最美好的命运,不再经历祖父和父亲曾经陷入的绝境。
红衣主教带来之后,艾格隆召集了自己还在约阿尼纳的所有重要臣仆,一同来到城内的大教堂当中,为自己的儿子举办盛大的洗礼仪式。
卫队将教堂周围围得水泄不通,而在教堂内,人人端坐在座位上,表情庄严肃穆,他们的视线都放在了教堂的祭坛上,而费什红衣主教也穿着自己的教袍,站在众人的面前,等待着那个时刻。
伴随着礼炮声的轰鸣,洗礼仪式正是开始了,特蕾莎怀抱着婴儿,走到了红衣主教的面前,然后将这个婴儿递给了红衣主教。
红衣主教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这个婴儿,然后为他解开了襁褓。
虽然已经很注意力度了,但是他布满皱纹的手,仍旧搓得婴儿啼哭不止,听得特蕾莎心疼不已,但是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老迈的红衣主教注视着这个婴儿,恍惚当中,他好像又回到了十七年前,回到了巴黎圣母院当中——那时候,他也是在同样的仪式当中,以同样的姿势抱着手中这个婴儿的父亲的。
一切都宛如十七年前那样,仿佛历史正在重演,只是观众已经换了一批,地点也已经来到了千里之外。
自己还能够再一睹圣母院的风采吗?
他忍不住瞟了一眼坐在座位上的艾格隆。
此时,这个少年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仿佛正对自己的事业充满了信心,身躯当中也蕴藏着无穷的精力和野心。
也许他真的能够吧。
愿你们成功,我的孩子!
他在心中默念。
然后,他将这个还在啼哭的婴儿,放入到了装满了圣水的金盆当中。
虽然水温温热,但是放在水中的时候,婴儿哭得更大声了,老人听了也不禁心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是仪式终究是仪式,必须要一丝不苟地完成,于是他硬着心肠,用颤颤巍巍的手,拿着金质的杯子,不断地从盆中舀起圣水,然后浇到了婴儿的头上和身上,以此来象征这个婴儿沐浴在上帝的恩宠之下,成为主虔诚的子民。
所有人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场仪式,气氛庄严肃穆,只有婴儿那响亮的啼哭声以及水的流动声在教堂当中回荡。
大约经过了十几分钟之后,红衣主教停下了手,而这也意味着,仪式来到了尾声。
红衣主教以老年人那清朗而又沉闷的语调,念出了最后的礼词。
“万能的主,求你以圣灵的大能,借着水,圣灵,以及火的洗礼,赐新的生命给你的子民;求你指引着你的信徒,以信和爱侍奉你,永世无尽,阿门!”
“阿门!”台下也响起了一阵整齐的喊声。
而这时候,教堂外的礼炮也适时地再度响了起来,在连绵不断的轰鸣声当中,这场洗礼仪式也宣告完成。
这个婴儿很快被从圣水盆当中拿了出来,然后被包在了温暖的襁褓当中,接着被送回到了母亲的怀里。
特蕾莎心疼地看着啼哭的儿子,紧紧地抱着他,并且亲吻了他湿漉漉的额头。
而艾格隆也同样站在她的身旁,看着自己的儿子。
“也许我将会为他赢得一切,他再也不必经历我经历的事情了……”他喃喃自语,“可是这对他来说一定是好事吗?”
这个问题,他没有答案,常言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可是又有几个父母舍得让自己的儿子主动去经受“忧患”呢?至少艾格隆没有这个兴趣。
他所能够做的,只是尽力为自己的后代排除万难,让他们不至于去面对那些可怕的灾难。
“祝你好运吧,我的儿子,接下来我们一起努力。”艾格隆抓住了儿子瘦小的手臂,然后轻轻摇晃了一下。
从今天开始,这个婴儿就叫弗朗索瓦-夏尔-拿破仑-波拿巴了,也就是拿破仑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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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章 布局
就在艾格隆为自己的儿子举办洗礼仪式之后不久,从奥地利就来了一群行踪低调的使者。
这些使者自然是卡尔大公派过来的,他们一边和其他客人一样,由衷地为特蕾莎公主平安生下儿子道贺,一边将会充当护送特蕾莎返国探亲的卫兵。
艾格隆和特蕾莎都知道,哪怕卡尔大公身为御弟,为女儿做到这一步也要顶着巨大的压力, 他们心里也只能带着愧疚而默默感激。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休养,特蕾莎的身体也恢复了健康,可以承受远行的重负了。于是,她开始和自己身边的人打点行装,准备踏上返国的旅程。
注定不会有什么盛大的迎接仪式,她只能安静地穿过故国的领土,悄然回到家中, 不过对特蕾莎来说, 她本来就不在乎什么排场,能够有机会同家人团聚,她已经非常高兴了。
初为人母的她,此时已经更加理解父母亲的不易,尤其是一想起自己如此任性地折磨过父母亲,心里更是愧疚难言——她不知道未来该如何报答父母亲的厚爱,只能尽好自己身为母亲、身为一个家族主母的责任,以免让父母蒙羞。
几天之内,行装很快就打点完毕了,也到了出发的日子。
艾格隆同特蕾莎在自己的卧室当中最后一次告别。
因为特蕾莎的许多个人物品都已经被收了起来,所以房间里凌乱了许多,而就在他们两个的旁边,有一辆木制的婴儿车,他们的儿子静静地躺在那里沉睡——这个刚刚足月的婴儿, 将会跟随母亲,一起去探望外祖父。
此时正值冬天, 特蕾莎生怕儿子在颠簸的路途上遭遇风寒, 于是把婴儿用厚实的棉布裹着,因此现在的睡相看上去简直像一只蚕宝宝一样。
看着他的样子,艾格隆心里又是好笑,又有点心疼——毕竟这可是他的骨血,他也害怕这个孩子在路上出什么事。
不过,他没有把这种担忧流露出来,而是依旧表现得淡定从容——正如特蕾莎之前所言,这个孩子终究要学会承受一些东西,比起很多生下来就衣食无着的的孩子, 这个小家伙已经足够幸运了。
如果身为自己的继承人,连一点点艰苦都承受不了的话, 那他日后又怎么可能继承得了父祖的家业呢?
端详了一会儿儿子以后, 艾格隆又将视线放回到了特蕾莎身上。
“特蕾莎……”他一边呼唤妻子的名字,一边紧紧地拥抱住了她, “一路顺风。”
“殿下……”特雷萨也紧紧地拥抱着丈夫, 贪婪地亲吻着艾格隆的脸颊,仿佛要借此弥补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分别一样, “我的心简直裂开成两半了,一半在为能见到父母亲而雀跃, 一半却因为要和你分开而痛苦……希望上帝保佑,让我们两个尽快重新汇合吧, 不然我宁可不要回家。”
尽管这种话略显浮夸, 不过艾格隆却相信这是特蕾莎的真心话。
特蕾莎这种性格一旦投入到爱恋当中,那就绝对会一根筋走到底,而从小所培养出来的浪漫主义思想,更是让她着迷于那种毫无保留的热情——说到底,她现在也还是一个少女啊。
“别担心,我相信会很快的。”艾格隆也亲吻了她的脸颊,然后温情地回答,“你就安心下来享受回家的感觉吧,我相信我的岳父也会倍感欣慰的。”
“他当然会了。”特蕾莎笑了起来,“可惜他见不到你,没办法当面给你一拳……哎呀,我想,当他得知真相的时候,一定会怒骂着想要揍你吧。”
艾格隆尴尬地笑了起来。“他以后会有机会揍我的。”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临别的伤感气氛也随之消去了不少。
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边惜别,一边走出了卧室。一大群人已经等候在了宅邸之外,在两位陛下出来之后,他们簇拥在两个人的身边,沿着小湖走出了这一片被卫兵严加看守的区域,再一路走到了约阿尼纳城的城门口。
艾格隆只能送到这里为止了,接下来特蕾莎一行人会乘坐马车前往港口,然后乘船前往的里雅斯特,再一路北上来到卡尔大公在维也纳郊外的庄园,这确实是一趟长途的旅行,不过考虑到有这么多人随同,母子两个在路上也不会吃什么苦头了。
艾格隆跟着特蕾莎来到了马车的车厢下,接着扶着特蕾莎的手臂,目送她踏上了车厢,特蕾莎坐上坐垫之后,依依不舍地看着艾格隆,艾格隆笑着对她挥了挥手,以示最后的告别。
接着,他的视线落到了旁边推着婴儿车一路跟随他们的夏奈尔。
“夏奈尔,辛苦你了。”他走到了夏奈尔的面前,然后向她点了点头,“接下来,我把他们母子都交给你了,照顾好他们。”
“陛下,请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好的。”夏奈尔立刻向他做出了保证。
而就在这时,因为外面的嘈杂声,婴儿车里睡着的弗朗索瓦醒了过来,然后发出了响亮的啼哭。
夏奈尔惊慌之下,再也顾不得艾格隆,连忙垂首凑到婴儿的面前,使尽浑身解数来安抚这个小小的婴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的努力终究还是见到了成效,没过多久,婴儿又平静了下来,然后又开始沉睡。
看着她如此认真的样子,艾格隆已经感受到了夏奈尔所付出的努力和决心。
自从孩子出生之后,夏奈尔一直随侍在身边,简直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来照顾——特蕾莎虽然也同样爱着自己的儿子,但是她身为公主从小娇生惯养,又是初次生子,哪里懂得怎样照顾婴儿?不过这也怪不了特蕾莎,毕竟皇室的婴儿,从小身边就有乳母和侍女照顾,就连艾格隆自己也是这样的,特蕾莎能这么上心已经不容易了。
总之,比较起来,这段时间还是夏奈尔的付出要更多、也更辛苦。
艾格隆对此一直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头,他觉得自己也亏欠了夏奈尔良多。
心情激荡之下,他也不顾特蕾莎可以在车厢里透过车窗看到自己,直接伸手拥抱了一下夏奈尔。
“谢谢你。夏奈尔,伱总是在我们身边任劳任怨,而且以最为赤诚的态度面对我们……我会铭记在心的,不光是我,我的儿子也会,我要让他永远记住夏奈尔不是他的仆人,而是他的阿姨,是从小就照顾他的人,也是他必须要尊重的人……”
“陛下,您这就说得太言重了,我只是在尽我的责任而已……实在不值得您这样夸奖。”夏奈尔脸红了,但是却也没有挣扎,而是幸福地看着艾格隆,“我一点都不辛苦,能够为您和您的儿子出点力,我高兴极了。”
接着,她略微有些脸红,又小心翼翼地附耳对着艾格隆说,“另外,陛下……这段时间我发现自己对照顾婴儿还挺能上手的,也许我很适合当一个母亲呢——至少,至少我已经积累了一些经验了……”
夏奈尔说得闪烁其词,不过以艾格隆的聪慧,他当然听得出夏奈尔的潜台词。
——夏奈尔曾经说过,自己现在所得到的东西已经大大超出原本的期待了,所以别无所求,只想要有个孩子,而现在她这番话,无疑也是再次暗示这个想法。
“看来我看错了,原来你是个贪心的姑娘。”艾格隆露出了暧昧的笑容,然后装作揶揄对方。
“陛下……”夏奈尔脸更红了,然后又小声呼唤了他,既像是在娇嗔,又像是在祈求。“我也没说现在呀……”
她自己也知道,在特蕾莎公主刚刚生下孩子的当口,她如果怀孕生子,无疑也会刺激到公主——虽然公主知道并且默认了他们的特殊关系,但是现在就去试探公主底线的话大大不妙。
然而夏奈尔这个想法已经根深蒂固了,这段时间她尽心尽力地照顾弗朗索瓦,也在不期然之间体会到了做母亲的乐趣,有活生生的例子在前,她更加渴望能够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当然,她是不可能对弗朗索瓦有什么嫉恨之心的——在夏奈尔看来,这就是她的主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所以在她的心里,弗朗索瓦优先级甚至比特蕾莎殿下还要更加高。
她只是想要一个和陛下的孩子,作为自己这一生所荣幸得到的恩宠的结晶和见证。
看到夏奈尔紧张不安的样子,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
“夏奈尔,别担心,会有的……我说过,我有什么你也都会有的。”
“嗯!”得到了主人的保证之后,夏奈尔脸色更是红得透亮,眼睛里也满是兴奋的光彩。
她知道自己现在还不是实现梦想的时候,接下来她更会尽自己所能地讨好特蕾莎公主,让她心里对自己进一步看重,等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一切都会水到渠成了吧。
而那时候,自己这一生就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带着满腔的憧憬,她推着婴儿车一起走向了车厢。
艾格隆站在马车下面,透过车窗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夏奈尔,心里略微有些遗憾,不过还是挥手向她们送别。
马车开始启动,然后沿着道路缓缓离开。
艾格隆一直眺望着这一支队伍向西前行,直到他们消失在远方的天际线当中才收回视线。
在这时候,心中的遗憾和不舍都已经被他压到了心底里,他又恢复了往常的镇定和从容。
特蕾莎这边的事情已经了结,接下来是属于自己的工作了。
艾格隆回到了城内,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先返回自己的居所,而是带着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来到了法利亚神父的官邸,而这时候他预定的总督米歇尔-内伊也早已经等候在了这里。
他们一起来到了神父的充满了药味儿的办公室,然后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他们四个人。
这四个人,就是眼下公国内的核心层了——而且,等到艾格隆和安德烈-达武一起离开之后,将会只剩下两个人。
毫无疑问,他们将肩负巨大的责任,而艾格隆绝不容忍他们犯下失误。
“神父,希腊那边传来什么消息没有?”艾格隆没有寒暄,而是直接询问法利亚神父。
“目前来看,相当符合我们的期待,陛下。”神父回答,“奥托国王在和您会面之后,一直宣称他将和您永远站在一边,两个国家也将同进同退。不光在舆论上唱高调,他还在动员他的军队——不过,考虑到他现在毕竟立足未稳,所以这种动员的规模并不大,只是摆出了一个架势而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摆出这个架势就足够了。”艾格隆点了点头,“奥托这小子果然够意思,我越来越欣赏他了……”
他确实很庆幸,因为希腊国王如果坚定站在自己这一边,那么自己这一通表演不光可以成为障眼法,也能够搅动局势,体现自己的重要性、更加巩固两国之间的盟友关系,可谓是两全其美。
心情愉悦之下,他直接看向了米歇尔-内伊,“米歇尔,既然奥托那边那么配合,我们当然不能松懈——之前因为洗礼仪式的缘故,边境的调动暂时中止了,现在一切都要恢复,而且要加码,我们要继续制造压力,让所有人觉得我要有什么图谋。”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另外你一定要牢记住,现在打仗对我们并无好处,我不在的时候你必须压制住底下所有人,决不允许他们私自挑衅和贸然行动——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决不允许擦枪走火,奥托国王也是同样的意思,”
“我明白的,陛下!”米歇尔-内伊连忙点头。“请放心吧,有我在,约阿尼纳连一只苍蝇也动弹不了一下!”
因为眼看艾格隆就要秘密离开,自己将成为公国的实际头号人物,所以米歇尔-内伊免不了有些踌躇满志,说话的态度也多了几分自得。
艾格隆对此并不喜欢,不过眼下用人之际,这点小小的僭越也无伤大雅——毕竟,人总会有点性格嘛。
该敲打的都已经敲打了,后手也都已经准备好了,也不怕他真的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我相信你能不负我的期待。”艾格隆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另外,海黛那边也拜托你了,不要委屈了她。”
交代完了这边的事情之后,艾格隆又看向了安德烈-达武。
“安德烈,你赶紧安排好我们的行动吧,越秘密越好。”
“是,陛下!”安德烈点头答应。
接着,他又小声问艾格隆,“您的宣言打算什么时候发布?”
“在我们离开的前一天。”艾格隆胸有成竹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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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章 归家
送走了特蕾莎和夏奈尔一行人之后,艾格隆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好像空荡了许多,一时间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原本他已经在美泉宫当中过了十几年无人问津的生活,孤独对他来说是唯一的朋友,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受的;可是现在他有了家人,并且习惯了被家人围绕、被家人所珍爱的日子,再品尝孤独的时候, 终于发现滋味是那么苦涩。
好像他心态调整能力已经超强,所以很快也就平静了下来,继续按部就班地执行自己之前的计划。
在得到了奥托国王的配合之后,他故意继续鼓噪声势,同时召集自己的军队,摆出随时要搞出大新闻的架势,同时在边境上制造摩擦——当然, 他也有意控制着摩擦的烈度, 以免真的闹成不可收拾的事态。
在鼓噪声势之余, 他还宣布将亲自前往边境行猎,顺便勘察公国东北部的矿产资源。
他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人怀疑他要搞出新的冒险,于是在短短时间内,土耳其苏丹也往边境增兵——不过由于刚刚在俄土战争当中惨败的缘故,苏丹暂时也没有兴趣打仗,所以和他一样,有意地控制着边境摩擦的力度。
就这样,希腊和约阿尼纳公国在一边,土耳其在一边,两方在毫无沟通的情况下,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克制的军事对峙,既提防着对方动手,却也没有兴趣自己主动开打, 除了军队四处调动和集结之外,整体维持着一种异样的平静。
对艾格隆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反正他本来就不想打仗, 只要外界认为他还在约阿尼纳,在边境地带挑事,那么他就可以安全度过自己接下来的旅途。
在这段时间当中,他将剩下的事务都一一做了交接和安排,确定了由米歇尔-内伊当总督,法利亚神父辅佐并且拥有否决权的留守体制,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他也就要悄然离开了。
不过, 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在他临行之前, 他公开发布了他亲自拟稿的《告法兰西人民书》, 在这份宣言当中,他痛陈波旁王朝在复辟之后的种种弊政, 并且严正指出, 之所以这些年当中王朝每况愈下,都是因为王家背弃了人民的期盼, 以种种或明或暗的方式剥夺人民的权利,令1815年颁布的宪法沦为一纸空文, 也让人民处于被剥削、被压迫的地位,并且还通过法律, 强迫国家为偿还当年大革命中财产受损的贵族们十亿法郎巨款,结果就是极小的一撮人暗中窃取了全国人民所创造的财富。
正因为如此,他宣布自己支持法兰西实现共和政体,并且推行普选制,让民意机关真正能够反映民意并且以此来制衡政府,以便保卫民权,以全民公决的形式来决定国家最重大最迫切的问题——同时,虽然自己远在约阿尼纳,但是自己愿意为法兰西民众的权益而尽一份力。
这份宣言书,在约阿尼纳当然不会有什么波澜——毕竟,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在暗中觊觎法兰西的最高权力,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宣言将会传递到那个美丽的国家,并且将会掀起最大的波澜。
因为这意味着波拿巴家族的继承人,正式开始在政治上亮明立场,干涉国家大计了。
这既是机遇,也是束缚。
艾格隆知道,自己这些话暂时只是权宜之计,他不可能完全遵守;但是,既然已经作为公开宣言来发表,那也就意味着他对所有人赌咒发誓了,他不可能完全食言,那会让他变成一个政治骗子甚至政治笑话。
所以,这个宣言就等于一道紧箍咒,如果有一天他走上皇座,他必须按照宣言的总体方针来施政,至于对哪一部分承诺遵守、遵守到什么程度,就成为他今后主要的思考课题了。
当然现在想这个还早,艾格隆现在所做的,就是尽一切努力讨好民众,把自己扮演成为民请命的义人,然后利用民意作为后盾,来对抗拥有执政权力的波旁家族。
这是一种政治贿赂,比的就是谁出价更高,更能吸引民众的目光,艾格隆现在势单力孤,而且最没有牵绊,所以他开价不眨眼,其他一切都等赢了再说。
就在宣言发布出去的第二天,名义上还在边境地区的艾格隆,带着自己挑选的心腹随从们,悄悄地离开了驻地,然后来到了港口,乘坐上了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货船,悄然离开了约阿尼纳,踏上了前往瑞士的旅途。
在登上船的那一刻,艾格隆最后眺望了一眼公国的地平线。
这是他一手创立的国家,也是他投入过精力和汗水去管理过的国家,这次一去,不知何日是归期,若说心里没有一点感慨和眷恋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又岂会被这么一点点情怀给束缚住呢?在扫了一眼之后,他就淡然回头,然后转身回到了船舱,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了新的斗争当中。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接下来不管是福是祸,他都必须坚持到底,不拼个轰轰烈烈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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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艾格隆悄然离开公国,踏上新的征程时,特蕾莎却刚好处于自己旅途的尾声。
经过了多日的颠簸之后,她和跟随她的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维也纳的郊外。
因为事前得到了关照的缘故,一路上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招摇过市,但是四处都直接放行,没有一个地方官员好奇地前来询问,这群旅人到底来自何方。
在踏上祖国的土地时,特蕾莎的心情变得激动起来,毕竟这是生她养她之邦,虽然她决绝地把自己变成了波拿巴家族的夫人,但是内心当中对祖国的爱毕竟是无法消磨的。
而随着旅途越来越靠近自己从小长大的庄园,这种激动之情变得越发地难以抑制。
爸爸,妈妈……每次心里闪过这个词,想到他们的音容笑貌,她都难以抑制对他们的思念,也盼着尽快能够回到他们的身边,看看父母亲现在到底怎样。
然而,为了儿子的健康着想,她却只能放慢行进的速度,因此只能一边焦灼一边强行压抑自己,心里更是难受至极。
好在,这种折磨终究还是有期限的,渐渐地,特蕾莎发现马车周围的景物越来越熟悉,而经过一座沉寂简朴的小镇时,她终于认出了这是她曾经好几次经过的地方。
这也就意味着,她离家只有仅仅几公里远了。
她的心脏在怦怦直跳,好容易才让自己保持平静,而周围的人也都看出了特蕾莎公主的心情,所以谁也没有打搅她,只是默默地往前赶路,希望尽快让大公和公主团聚。
距离在一米一米地缩短,终于,萧瑟的冬风当中,响彻了尖啸的马嘶,然后马车停了下来——他们一行人来到了庄园门口了。
守卫一看到这一行人,连忙将庄园的大门徐徐打开,而后马车再度启动,沿着平整的土路奔驰而入,等到他们再次停下的时候,特蕾莎已经能够看到那座被刷成白灰色的宽大宅邸了。
这是她长大的地方,也是她魂牵梦萦之地,客厅、餐厅、卧室和书房,无论哪里都留下了她太多的痕迹,她怎么可能有须臾忘记?
车厢的门被打开了,接着,特蕾莎从旁边抱起了包在襁褓当中的婴儿,然后走了下来。
她的视线从房子的烟囱上沿着墙壁和窗户一路下移,最终落到了前厅门口——而在那里,此时正站着一群人。
为首的两个,不用说,自然就是特蕾莎的父母亲了,他们身后则站着一群孩子,也就是特蕾莎的弟弟妹妹们。
特蕾莎的视线当中,很快也只剩下了这两个人,然后将他们的形象和自己记忆当中的形象重合在了一起。
母亲倒还好,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可是父亲却明显又苍老了些许,原本灰白的两鬓现在更加花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越发明显了。
自己离开了才短短一年,为什么他就会变老这么多呢?究竟是时光的摧残,还是因为她的任性而带来的摧残呢?特蕾莎心里知道答案。
正因为知道答案,所以此刻,回到家的激动和兴奋瞬间被负疚和痛苦所取代——尤其是,她心里清楚,自己又一次利用了父亲的爱。
在她注视父母的时候,父母亲同样在注视着她,母亲的目光柔和慈爱,仿佛在心疼女儿吃过的苦,而父亲的目光则一如既往的冷静严厉,好像女儿只是出去玩了一趟一样。
她带着愧疚和惶恐,一步步走到了父母亲面前,原本她想了很多见到他们时要说的话,此刻却只是垂泪哽咽,一时间竟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抽泣了片刻之后,特蕾莎用颤抖的声音对他们说,她现在也只能说出这么简短的句子了。
父亲看着哭泣的女儿,又看了看她怀中抱着的孩子,最后轻轻摇了摇头。
“你变得软弱了。我原以为你会镇定一些,毕竟你当初可是把我们都压服了。”
“好了!她才刚刚回来,你说这话做什么!”夫人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然后主动走上前去,“特蕾莎,欢迎回家。”
一边说,她一边从特蕾莎的怀中抱过了孩子。
相比于初为人母的特蕾莎,夫人的育儿经验自然丰富了太多,她熟练而轻巧地抱过了婴儿,然后轻轻地上下摇晃,以至于敏感的婴儿甚至没有为此而惊醒。
她仔细地注视着这个婴儿,“真是可爱的孩子!不愧是我的外孙!我就说嘛,殿下和特蕾莎那么漂亮可爱,他们的孩子自然也会是顶呱呱的。”
一边说,她又一边像献宝一样拿到了丈夫面前,“瞧瞧!他多可爱呀!以后一定会和弗朗茨一样俊俏。”
而卡尔大公的视线也为此所吸引了,他注视着这个可爱的婴儿,原本严厉的表情也顿时柔和下了不少。
“恭喜你,特蕾莎。你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履行了自己的义务。我想,波拿巴家族也会为你而倍感骄傲的。”他以温和了许多的语气对女儿说,“但是,生下孩子只是开始,从今往后你肩负着更加艰巨的任务——养育好他。不管他未来是当个普通的富家少爷,还是有幸成为了皇太子,他都应该受到应有的教育,学到知识也学会尊重他人,他应该成为一个令人敬仰的人,这样才不至于辜负他的姓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知道的,爸爸。”特蕾莎连忙点头,“我会按照您的教育方法,把这个孩子教好的,绝不会让他有辱家门。”
“得了吧,千万别学我,看我因为教女无方结果受的什么罪?难道伱还想体验一下吗?”大公自嘲地笑了起来。
被父亲这么一说,特蕾莎脸上一红,“可是我仍旧为您而骄傲。如果……如果我的儿子能够拥有和您一样风范和品格,甚至只有您的一半,那我就觉得我这一生都已经成功了!”
特蕾莎的语气极为诚挚,显然这不是她故意在恭维父亲,而是真心这么想的。
卡尔大公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好了,别在这里吹风了,对你对孩子都不好,我们先进去吧。”
于是,这一家人,以及随时在特蕾莎身边的夏奈尔,都进了屋子,而其他人则要么被仆人带着马车前往马厩,要么被直接带去了准备好的休息房间。
刚刚走进大厅,特蕾莎就发现了摆在地毯上的一株圣诞树,以及缠绕在其上的礼物盒以及蜡烛,显然家里已经为不久之后的圣诞节做好了准备。
看到这株圣诞树,特蕾莎的视线又变得模糊了,她被勾起了太多的儿时回忆。
那时候的她,也在这样的日子里期盼着节日的到来,期盼着自己将会得到的礼物,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更是让她无限追忆。
现在,她回来了,也被家人们理所当然地接纳了,虽然她现在已经是另外一个家族的成员,但是她似乎永远被当成了这里的一份子。
这个家庭生养了她,而她也永远以它为荣,不光是因为它给自己带来了尊贵的身份,也为她带来了温暖的亲情和健全的品行,她虽然不会也不可能永居于此,但是她的灵魂,有一部分永远属于这里。
“欢迎回来,特蕾莎。”就在这时候,卡尔大公淡然对女儿说。
“亲爱的爸爸,妈妈,还有我的弟弟妹妹们,我回家了。”带着激动的泪水,特蕾莎抬起泪光迷蒙、闪闪发亮的眼睛,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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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8章 肺腑之言
“我爱你们!”
特蕾莎的真情流露,让在场的家人们都身为感动,夫人更是泪水涟涟。
“我的女儿……我们都爱你。”她一边说,一边又给了女儿一个热情的拥抱。“自从你离开之后,我们每个人都盼着能够早点再看到你,没想到这么快就成真了,真是上帝保佑!可惜,殿下还是没能过来,不然就更完美了……他一定会让我们这里变得更加热闹的。”
特蕾莎心里也对自己只能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家感到很遗憾,所以她也安慰了母亲,“殿下已经答应过我,以后总有一天会过来与大家团聚的,虽然他在这里停留过的时间很短,但是他也很怀恋在这里呢……”
夫人并不太相信这个承诺能成真,不过她当然也不会给女儿泼冷水,而是笑着点了点头。
“嗯,那就最好了,我期待着那一天。”
说完之后,一家人纷纷走到了餐厅,然后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准备用餐,恍惚之间特蕾莎感觉自己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现在刚刚醒过来。
虽说已经离开家里一年多了,但是特蕾莎发现自己刚刚回来,就毫无障碍地又重新融入到家里的气氛当中,虽然她已经出嫁,但是和家人之间依旧没有隔膜,那种温馨和牵挂,依旧盘桓在家人们的心中。
不过,时光终究还是会改变一些东西的,特蕾莎这一年多时间里,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还生下了一个儿子,她和过去已经大为不同——或者说,已经成熟了不少。
这种成熟不光是体现在外表多了人妻的气质,更体现在她举手投足之间都多了几分威仪——这种内敛而又威严的神态举止,是没办法装出来的,只有习惯了被人众星捧月、被人唯命是从,才能够养成这样的气度。
一直都在暗暗观察女儿的大公夫妇,也暗暗点头。
看来弗朗茨殿下确实没有亏待过女儿,特蕾莎在那边没有受过委屈,知道了这一点他们也就放心了。
大公夫妇虽然看出来了,但是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而特蕾莎的弟弟妹妹们,虽然年纪都不大,但因为长期和特蕾莎朝夕相处的缘故,也敏锐地感知到了姐姐些微的变化。
“姐姐,你好像变了。”特蕾莎的三弟费迪南,今年才十岁,正是童言无忌心直口快的年纪,他率先就开口了,“好像……好像变成大人了。”
“我都已经成为母亲了,当然是大人了呀。”特蕾莎笑着回答。
“不一样……”费迪南摇了摇头,眼睛有点闪烁,好像因为自己词汇量不够,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和别的大人不一样,有点像爸爸了。”
“我怎么会跟爸爸一样呢?”特蕾莎忍俊不禁,但是故意跟弟弟开玩笑,“爸爸整天板着脸,我哪会这样?”
费迪南一下子卡了壳,急得张嘴结舌,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姐姐,你现在确实不一样了,你光是坐在这里,就让人心生敬畏。”这时候,特蕾莎的大弟阿尔布雷希特也开口了。
他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又是大公的长子和继承人,所以从小就被着重培养,现在虽然年幼但已经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比起一年多以前,气质也变得严肃了许多。“妈妈说你以后可能会成为皇后,我不知道会不会是这样,但感觉伱比我们的皇后更像皇后。”
他口中“我们的皇后”,自然就是奥地利帝国现在的皇后、皇帝陛下的第四任续弦妻子、苏菲的亲姐姐卡洛琳皇后了。
因为这位皇后是续弦,比皇帝陛下年轻了20多岁,没有自己生下孩子,而且性格低调不喜欢张扬,在帝国也没有什么政治影响力,臣民们自然也对她没有多少印象。
身为卡尔大公的长子,阿尔布雷希特平时出入宫廷的次数也不少,领略过皇帝和皇后陛下的威仪,而在他看来,自己的姐姐虽然年轻,但要更加漂亮,也更加具有气度。
他实在没有想到,之前朝夕相处的姐姐,在仅仅隔了一年多之后,就会有这样的变化,一时间他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到了他这个年纪,自然已经开始学习欧洲各国的政治和军事知识,更加知道眼下姐姐就是波拿巴家族的主母、以及波拿巴家族正在图谋复辟帝国。
虽说奥地利曾经和法兰西帝国打生打死,曾经把波拿巴家族看成最险恶的敌人,但是那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因为姐姐的缘故,阿尔布雷希特反倒是希望波拿巴家族的梦想成真。
在过去,和欧洲大国君主联姻,一直都是皇室直系的公主才有的待遇——比如皇帝陛下就把自己的长女路易莎嫁给了拿破仑,作为皇室的旁系公主,如果能捡到一个法兰西这样的大国后冠,那简直算是得天之幸了,哪怕对阿尔布雷希特自己,也算是与有荣焉。
不过,特蕾莎对此倒并不显得热切,只是淡然点了点头,“也许会吧。不过未来谁说得清呢?对我来说,最重要、最幸福的是和殿下结为了连理,并且拥有了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其他的东西都是附带,有没有都不是那么重要,能成为皇后固然很好,但做不了皇后也无所谓,反正我是没期待过这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顿了顿之后,她又加上了一句,“我不知道你们相信不相信,反正对我来说,如果殿下当初肯响应我的心愿,和我一起留在这里,长长久久地住下去,和家人们相伴,不问世事安心过好每一天,我会更开心的……”
“嘘……”弟弟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嘘声,显然不相信姐姐说的话,
特蕾莎苦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信,可是我从小在爸爸妈妈这里得到了一切,哪怕成为皇后,又会给我多带来什么吗?会多了点权力,但对我来说这只是累赘和负担罢了,它会折损我的精力,使我焦躁使我不安,影响我的家庭……相比于付出的代价,得到的东西实在是毫无意义。”
说完之后,她又叹了口气。
虽说她心里一直都期盼着和殿下能够过上归隐田园的生活,可是现在木已成舟,她也只能跟着殿下一起走下去了。
殿下是绝不能接受失败的,所以她就一定要帮助殿下走向成功。
“特蕾莎,我相信你的话,我太了解你了。”这时候,夫人适时地打圆场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就算成为皇后也没什么不好啊,妈妈会为你骄傲的。”
说到这里,她又摇了摇头,“不,应该说妈妈从小就为你骄傲,你比那些小姐们强太多了!你就应该当皇后,你配得上。我不管别人怎么想的,但是我祝殿下成功。”
特蕾莎只能无奈地一笑置之,妈妈出于自己的护短心理,当然会觉得自家女儿天生就能当皇后,可是世上的事情又哪有那么容易呢?
先不说如何才能当上皇后,哪怕真的当上了,能不能一直当下去也是个问题——毕竟,那可是法兰西,变幻莫测的法兰西,别的不说,自己的姑祖母安托瓦内特和堂姐路易莎,一个被斩首,一个被赶回了家,那就是两个活生生的例子呢。
摆在面前的路有着太多的艰难险阻,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要能够和殿下在一起,不管什么样的后果她都能够去面对。
“特蕾莎,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是你最好把你那些少女梦想都收起来,扔到九霄云外去。”这时候,一直没做声的卡尔大公终于开口了,语气还是一贯的严肃,“世事无常,我已经见过太多的戏剧性事件了,我也说不准到底谁会笑到最后,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是你自己选的,你就该鼓起勇气走到底。之前我反对过你,因为我害怕你承担不起命运的重压,但是既然你选择自己去承担,那我只能要求你鼓起勇气做到最好。
归隐田园?没可能的别想了,你的丈夫永远不会接受的,他要么驾驭命运要么宁可被命运毁灭,所以如果你不想看到最坏的结果,那么你就必须把自己变成最强硬的人,打倒所有阻拦你和你丈夫的人,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活得比我长……”
“这样的日子,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做什么?”夫人连忙打断了大公的话。
“肺腑之言罢了。”卡尔大公耸了耸肩,“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的女儿过得好,所以我得把真实情况告诉她,她的世界现在不存在多少童话的天真了。”
大公的话,引来了一阵沉默。
“我会帮助姐姐的。”过了许久之后,阿尔布雷希特突然大声开口了,“虽然……虽然我现在还小,什么都做不了,但是等我长大了,姐姐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帮忙的,我愿意做姐姐的骑士。”
“我也是!”
“我也是!”
弟弟们一起喊了出来,大声鼓噪。
特蕾莎看着弟弟们慷慨激昂的样子,眼睛里不其然间又出现了泪光。
弟弟们现在未必懂得自己在面对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自己能够做到什么,但是哪怕这种美好的感情是源于“无知”,也足够难能可贵了,这是最宝贵的手足之情。
她突然想到,如果殿下和自己真的愿望成真,那么也许有一天,自己和父亲以及弟弟们可能会站在对立面,那对自己来说,无异于是最为惨烈的打击。
最美好的感情,与家人的羁绊,都会随之被玷污被撕裂。
一想到这种后果,她就不禁打了个寒噤,她不愿意去过多考虑这个,可是理智却告诉她这确实存在可能性。
不!她不能接受。
所以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尽一切努力,让这两个国家摆脱过去那些绵延几个世纪的可怕厮杀,以友好的姿态互相相处。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通过皇后之位得到的,那么这就是其中之一了。
家人们站在自己一边,自己又何尝不想要站在家人一边呢?
她相信这是可以两全其美的,经过了梅特涅在维也纳和会上的一通操作之后,如今法兰西和奥地利之间已经不再接壤——低地被交给了荷兰,莱茵兰交给了普鲁士,在意大利两国被皮埃蒙特所隔开——在她看来,双方之间也并没有必须分出个你死我活的争端。
这是可以做到的,也是她必须做到的,既然皇后要拥有权力,那么她为什么不把权力往自己希望的方向使用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家人们不知道特蕾莎的心中所想,但是他们都看得出来特蕾莎已经心事重重,所以他们也不再谈论这么严肃的话题,转而专心用餐。
晚餐在严肃的基调当中悄然过去,而特蕾莎因为旅途劳顿,所以提出想要休息——她的愿望当然得到了满足。
她走了之后,她原本的卧室一直都保持着原状,而在得到了她即将归来的消息之后,夫人又让人重新收拾了一番,所以眼下立刻就可以入住了。
特蕾莎带着自己的儿子,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当中,看着那些熟悉无比的陈设,看着自己小心归纳好的书籍,以及那些被装进袋子里收藏的摘抄,闻着房间里隐隐散发出来的墨水气味儿,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又涌上了心头。
一切都好像没有改变,这就是自己的家。
不过,她只是呆呆地站了一小会儿之后,又走出了房间,然后沿着走廊,经过熟悉无比的路,走向了书房。
此时,她的目光坚定,眼神当中也多了几分决绝。
就在刚刚,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走到书房的门口,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果然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爸爸,是我。”特蕾莎回答。
“特蕾莎?你不是要休息吗?”大公有些意外,“好,进来吧。”
特蕾莎打开了书房的门,然后走了进去。
“特蕾莎,你怎么了?”卡尔大公有些疑惑地看着女儿。
“爸爸……我有件事想要告诉您。”特蕾莎以低沉但从容的语气向他说。
“嗯?什么?说吧。”卡尔大公点了点头。
“对不起,爸爸,我骗了您……”特蕾莎吸了一口气,然后郑重地对父亲说,“我回来见您只是个幌子,另有其他目的。”
就这样,在刚刚回来的这个下午,特蕾莎就跟父亲坦露了自己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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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9章 解怨
“对不起,爸爸,我骗了您……”
卡尔大公的脸上浮现出了惊愕的神情。“骗了我?什么骗了我?”
“我跟您写信说我想回家,其实是骗您的……”特蕾莎的泪水浮现在眼眶当中,但是她仍旧鼓起勇气,跟父亲直言以对,“不是说我不想念您和母亲,而是说,我和殿下把这当成了幌子……”
在原本的计划当中,特蕾莎是打算在回家之后过一段时间再跟父亲坦白的,可是今天刚刚回到家,被家人们的热情和爱感动了的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再继续欺骗父亲下去了。
父亲为了她的任性已经被气成了那样,她又怎能心安理得地继续欺骗下去?
所以,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她终于还是决定,直接跟父亲说清楚。
至于会有什么后果,她已经不再担心了,她知道父亲无论如何,终究还会原谅自己的——这种可耻的有恃无恐,正是她负罪感的来源。
在卡尔大公的注视下,特蕾莎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和丈夫的盘算都告诉给了父亲。
说完了之后,她低下了头,再也不敢注视父亲的眼睛,“爸爸,很抱歉……我又一次欺骗了您,但这一次绝非我所愿,只是……只是我别无选择。殿下要为了自己的事业而冒险,我不能容忍自己还在约阿尼纳袖手旁观,所以我只能选择以这种方式跟着他,这是我身为妻子、身为他儿子的母亲所应该肩负的义务,为了这份义务,我愿意承担任何罪孽,包括不孝的罪孽!但我不想对您再隐瞒下去了,您有权知道,并且有权责骂我这个女儿……我现在就站在这里,并且准备承受您一切的责罚,这是我应得的,我毫无怨言,我只求您原谅我!”
特蕾莎越说,心里越是伤感,忍不住又掉下了眼泪。
可是在说出来之后,她的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卸下了心里头的重压。
她现在非常坦然平静,无论父亲对她怎样责骂,她都能够承受,甚至隐隐间还希望自己以这种方式来“赎罪”。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狂风暴雨般的责骂并没有到来,书房里出现了异样的平静。
这种平静让她心里有些发慌,生怕父亲因为自己而气出什么毛病来。
好在,接下来卡尔大公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打消了她的恐惧。
“抬起头,我的女儿,既然你想当皇后,那你不应该再对任何人低头了,哪怕面对父亲也一样。”
这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和平静,特蕾莎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对上了父亲的视线。
父亲的眼神非常复杂,却没有多少愤怒。
这种结果,让特蕾莎大为惊讶。
“父亲……?”
“我生气,我当然生气了!”卡尔大公挥了挥手,有力地打断了女儿的话,“我又一次被女儿利用了、欺骗了,我怎么能不痛苦?我甚至在怀疑,这个小姑娘是不是上帝特意派过来折磨我的妖精?为什么总是能够让我伤心懊恼?!”
厉声发泄了几句之后,卡尔大公的表情又平静了下来,“可是生气之余,我又有点欣慰。我的女儿原来并没有被软弱压垮,她不是承受不了压力,而是为了自己的阴谋所以示弱而已……好,很好,特蕾莎,我原本担心你扮演不了那个角色,现在看来你倒是学得挺快,毕竟是我的女儿……”
特蕾莎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她搞不懂父亲这是真心话,还是气急了故意嘲讽自己。
“我没有在嘲讽你,特蕾莎,你像个干大事的人了。”卡尔大公叹了口气,眉头依旧紧锁着,“我不喜欢我的女儿耍弄阴谋诡计,可是如果她想要戴上冠冕,想要保住冠冕,那么她就得这么做,不做不行!只有这样,她才能活得比我长,我不用经受收到失去她的噩耗的痛苦了……那是我不知道多少次噩梦当中所梦到的!
——比起那个结果来,被你欺骗反而不算什么了,你跌跌撞撞地踏上了这条路,就不应该半吊子走下去,我咬着牙告诉伱,你做得对!”
接着,他又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么说来,作为父亲,我的教育也不算失败了。”
听着这个回答,特蕾莎既对父亲的宽容感到庆幸,又有点无地自容。
父亲如此轻易地接受了自己的欺骗,足以体现他对自己的关爱,更是反衬出了自己的卑劣和无情。
卡尔大公从旁边拿起了一块手帕,然后递给了自己的女儿。
“擦干你的眼泪吧,我还有别的话要问你。”
特蕾莎顺从地拿过了手帕,轻轻地擦干了眼泪,等到她泪痕被擦干之后,卡尔大公又开口询问了。
“他现在动身了吗?”
“我离开之后就没和他联系了,不过算时间的话,应该已经动身了吧。”特蕾莎回答。
“那么,你最迟能在这边呆多久?”大公接着问。
从这个简短的问题当中,特蕾莎感受到了父亲含而不露的期盼——他希望自己能多留一天是一天。
特蕾莎一瞬间差点又哭了出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希望陪您过完新年。”
“这么说来,半个月之后你就得走了。”大公又是一声苦笑,“不过,也算是可以了……至少我还可以有半个月时间和你朝夕相处,下一次再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顿了顿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这半个月当中,你不要再跟其他人说这件事了,我希望他们都能够安心享受这段时光,而不是为你的离别伤感,等到了时间我再跟他们说吧,然后派人护送你过去和他团聚。”
“嗯,好的。”特蕾莎点头答应,“谢谢你如此大度,爸爸……”
“我不大度又能怎么样呢?”大公反问。
接着,他又提议了,“你的儿子要不留在这边一段时间吧,不然的话你秘密离开还要带个累赘,路上可能有点麻烦。等过段时间我再派人假扮他的父母把他带过来见你。”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提议,特蕾莎立刻就会怀疑这恐怕是包藏祸心,可是她怎么可能怀疑父亲?
她知道,父亲是舍不得自己第一个孙辈,想要尽量把他留在身边一段时间,享受含饴弄孙的快乐。
再说了,事到如今,她们母子两个人都在父亲手中,如果父亲真的包藏祸心,又何必跟自己说?还不是可以随便摆布。
虽然她并没有和艾格隆就这个问题商量过,不过此时她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就按您说得办吧,弗朗索瓦一定会很享受这段时光的,等过段时间我再把他带回我们身边。”
大公轻轻点了点头,原本紧绷的脸终于松了下来。
“我累了,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就去休息吧。”
特蕾莎原本想要告辞离开,不过她最后却想到了一件事——她在临行之前答应过殿下,要见一见苏菲的。
于是她又小声询问了。“爸爸,您能够帮我向宫廷传个讯吗?”
卡尔大公先是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就明白了特蕾莎的意思。“苏菲?”
特蕾莎轻轻点了点头。
大公没有回答,而是又皱了皱眉。
他虽然对苏菲并没有什么恶感,甚至有点可怜这个女人,可是她当初毕竟是女儿的“情敌”,以他的立场来看,实在不想让女儿和苏菲扯上什么关心,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婿还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
“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他反问。
“您别多想,殿下并没有跟我提出这个要求,是我自己主动说的。我想,在国内和我有关系的人已经不多了,好不容易回一次国,如果能够见一见她也是好事……”特蕾莎连忙跟父亲解释,“我对她并没有什么成见,如今只希望她能够从过去的风波当中走出来,过好今后的日子。”
给皇帝添了那么多乱子,她今后的日子怎么会过得好?
卡尔大公撇了撇嘴,心里在冷笑。
虽然跟皇兄关系不好,但他毕竟也是皇室核心成员,所以对苏菲的胆大妄为也有点不满——在他看来,玩玩风流韵事无伤大雅,反正大家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是非要不管不顾,甚至生下孩子,委实有些任性过头了。
所以他虽然怜悯苏菲现在的境遇,但是也并不同情她。
在他看来苏菲有现在的遭遇,完全是咎由自取。
可是女儿的请求,让他也难以拒绝,他稍做考虑之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我会跟她说一声的,至于她愿不愿意来找你,那我就不能保证了。”
“您能够帮忙居中通知一声,就已经可以了,接下来任凭她选择吧。”特蕾莎连忙向父亲致谢,“谢谢您,爸爸。”
说到苏菲之后,特蕾莎突然又想到了皇帝陛下。
“对了爸爸,我回来的事情,宫廷已经知道了吗?”
“他们当然知道,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瞒得住他们呢?”卡尔大公反问女儿,“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已经默认了。在他看来,目前既然他的外孙前途未定,那在你身上做点感情投资也未尝不可,毕竟你越是牵挂奥地利,越是不可能愿意和奥地利起冲突。”
特蕾莎这才明白整个事件的始末。
不得不说,皇帝陛下的想法也没有错——自己一回到家,就再也不愿意看到波拿巴家族和哈布斯堡家族兵戎相见的场面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感情投资”倒是挺成功的。
既然皇帝陛下已经默认了,那她最后一点担心也没了,身上的负罪感和担忧顷刻间一泄而空,她突然整个人都感觉舒坦了不少。
“爸爸,那没事了,我回去休息。”特蕾莎向父亲屈膝行礼告别,“晚安,爸爸。”
“晚安。”大公挥了挥手,
带着难得的安心感,特蕾莎脚步轻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当中,然后洗漱并且换好了衣柜里的睡衣。
这睡衣是她过去使用的,如今穿上去却感觉有点紧身,这让她不禁有点懊恼自己最担忧的问题。
房间里的一切陈设都原封未动,仿佛一年多的时间什么都没有改变,然而在床头旁边的婴儿摇篮,却表明房间主人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从一位懵懂的怀春少女,变成了一个母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更大的变化是,她准备从一个万事不愁的公主殿下,变成了一个必须学会如何无情地耍弄诡计的皇后。
而这些变化,正是特蕾莎想要的——或者说,这是她愿意为梦想而牺牲的。
当初,正是在这里,她多少次地畅想过和殿下结为连理之后的生活,那些畅想会有各种各样的分支剧情,但是唯一不变的就只有一条主线——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并且拥有了一个圆满的大家庭。
而长子的诞生,正是实现她人生梦想的最重要一步。
这只是个开端,以后还会有好几个,越多越好……在自己使用了多年的卧室当中,特蕾莎一边回忆着自己过去的少女遐想,一边逗弄自己的儿子,既为自己的梦想在慢慢实现而感到欣慰,又畅想着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不知不觉当中,她悠然进入了梦乡。
玫瑰色的未来已经清晰可见,她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绝不容忍任何人阻挡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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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特蕾莎是被儿子的哭声所惊醒的。
她睡得非常香甜,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舒畅过,当醒来之后,她感觉自己好像身轻如燕。
这就是回家的感觉……
她带着十成的满足感,在夏奈尔的帮助下换好了衣服,然后走出了房间,迎接自己和家人们相处的新一天。
而遵照和女儿的诺言,卡尔大公也很快完成了特蕾莎的心愿,将自己女儿回到国内并且住在家中的消息,传到了那位王妃耳中。
据传信人说,王妃当时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接着,王妃表示,自己愿意拜访特蕾莎殿下,与她一叙。
特蕾莎听到这个回信之后,心里也颇有感触,她只等殿下的到来,了却这桩心愿。
她没有等上多久,就在两天之后,苏菲殿下遵照自己的诺言,第二次拜访了这座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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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章 感慨万千
随着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到庄园当中,庄园的温馨和平静也被暂时打破了。
苏菲殿下应卡尔大公之邀请,前来拜访。
虽说大公知道女儿当初和苏菲的争执,但是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而且特蕾莎都已经和殿下结婚,所以当初的事情在他看来已经是过眼云烟,完全不值得放在心上了。
正因为如此,他也不可能会记恨苏菲,反倒有点怜悯她现在的处境。
虽说他们绝不认为苏菲现在的境遇都是拜女儿所赐,但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给予这个女人必要的尊重和帮助,倒也无妨。
上一次,苏菲拜访了他们夫妇,然后一边泪水涟涟一边请求苏菲给特蕾莎带去“礼物”,大公虽然对苏菲的真实目的洞若观火,但并没有点破,而是装糊涂,帮苏菲完成了心愿,把她想要给殿下的礼物给送了过去。
在那儿之后,大公和苏菲再也没有任何来往了,他原本以为一切都将成为过眼云烟,却没想到,女儿在回家之后,当天就说了想要再见她一面。
卡尔大公心中对此不以为然,不过既然这是女儿的心愿他也只好照办了。
就这样,当苏菲殿下驾临庄园的时候,大公全家包括特蕾莎在内,都在门外出迎,对这位王子妃致以最大的敬意。
在他们的注视下,苏菲殿下走下了马车,然后走到了大公夫妇的面前。
“殿下,欢迎您大驾光临。”不管心中有什么想法,大公在面子上却做足了,非常礼貌地向对方致意,
“感谢您对我如此热情的招待,殿下。”苏菲也同样恭敬地向大公屈膝行礼。“希望我没有打搅到您一家迎接节日的气氛。”
“这怎么可能呢?”大公摇了摇头,“您一直都深得我们一家人的敬重,我的女儿特蕾莎也承蒙您的照顾,并且把您当成了朋友,在这个临近节日的时候,看到您只会让我们更加高兴……”
虽然表面上两个人只是在进行着必要且无聊的客套话,但是卡尔大公却借机在暗示对方,她是以特蕾莎的朋友身份被请到这里来的,希望她不要生事让大家面子上难堪。
苏菲当然听得出大公的真实意思,她只是淡然一笑,“当然了,当然了,我也一直将特蕾莎殿下当成了我的朋友,听闻她悄悄归国,我可是又惊又喜呢……哎,真让人羡慕!我已经离开自己的故乡太久了,连父王的葬礼都未曾参加,每次想到这件事心里都充满了遗憾,如今看到特蕾莎在出嫁之后还能够回家探亲,享受天伦之乐,我不禁由衷地为她高兴。”
这番话,卡尔大公当然不会完全相信,不过从对方的态度来看,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攻击性,也不是来煞风景的,那么这就足够了,就把她当成尊贵的客人招待一番然后送走吧。
“特蕾莎任性妄为,一直以来给大家添了多少麻烦?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我只求她以后懂事点,让我多活几年吧。”大公平静地回答,然后侧身,做出了个请进的架势。
在两个人交谈的时候,站在后排的特蕾莎一直都注视着苏菲,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以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和父亲一样,她也暗自惊愕于苏菲如今的风采。
在离开奥地利之前,她趁着进宫的机会看了苏菲一次,那时候苏菲身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愤怒、焦虑和绝望,对她冷嘲热讽。
她并没有生气,因为她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苏菲惯常就是这样颐指气使傲慢自大,更何况在那时候,怎么会给自己好脸色?
只是没想到,一年多不见,萦绕在她身上的那种灰暗的绝望似乎被一扫而空了,她又变成了那位风姿绰约的贵妇人——虽说比过去还是消瘦了一些,但是眉眼之间却因此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妩媚,反倒是更加惹人垂怜了。
看来,时光终究还是能够抹平一切创痛……特蕾莎心想。
当初那么刻骨铭心、不顾一切的爱恋,还是被绝望给消磨干净了,也许苏菲殿下终于认识到命运已经无法改变,终于放下了吧。
这样也好,对每个人都好。
特蕾莎心里既感慨,又有点微微的得意。
如果是自己的话,无论是多么绝望,多么痛苦,也是绝对不会放下的,自己也确实依靠着执拗的努力而得偿所愿。
可是苏菲却放下了,这说明苏菲灵魂的强度终究还是不如自己——所以可见自己赢下来是应该的,命中注定。
就在特蕾莎暗自思索的时候,苏菲的目光也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灰蓝色的眼眸里,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痛愤和敌意,相反,她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特蕾莎,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殿下。”特蕾莎连忙放下了心中的杂念,然后向对方恭敬行礼,“之前我在外面的时候,还有点担心您,看到您如今这样风采照人,我真心为您感到高兴。”
“我在维也纳养尊处优,可不需要您担心呢。”苏菲温和地回答,“我倒是更加担心您,毕竟您在外披荆斩棘历经风霜,要更加小心保养才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有劳您费心了,不过不用担心,虽说离开维也纳之后,我的生活起居不可能有如这边一样尽善尽美,但是我被身边的人照顾得很好。呼吸外面的空气,对我来说这反倒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这让我心情愉快。”特蕾莎笑着回答。
为了避免刺激苏菲,她把‘况且,能陪伴在心爱的人身边,我又怎么可能难受?’这句话给吞了下去。
现在不是她们斗嘴的时候了,再刺伤苏菲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也不是为了讥讽她、和她吵架而找她过来的。
苏菲似乎也没有心思和特蕾莎吵架,她只是面带笑容,眯着眼睛打量着特蕾莎,然后点了点头。
“这话倒没有错,您现在漂亮得让人炫目,看上去得到了爱情足够的滋养。”
特蕾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过多炫耀自己的幸福。“您实在过奖了,您才是这个国家最美的夫人。”
就这样,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联袂走了进去,虽说相互之间并没有多少真正的善意,但是至少在表面上维持了得体的尊重,苏菲如同大公所希望的那样,扮演了一个谦逊、恭敬的客人,没有因为过去的事情而露出半点阴霾。
在简短的对话当中,特蕾莎也明显得察觉到苏菲的心情确实开朗了不少,看来真的是放下了。
她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个性,并不喜欢对人耀武扬威,既然苏菲现在这么客气,她自然也会客客气气。
话说回来,当苏菲不再那么尖酸刻薄的时候,确实是风采照人,光是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都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以至于她轻易地就得到了大公一家人的好感。
亨利埃塔夫人对苏菲和殿下的私情本来就不知情,因此她更加不会有什么异常的感觉,她对苏菲的印象仅限于特蕾莎的朋友,既然对方过来拜访了,她自然也会以最大的热情招待。
一时间,大厅里欢声笑语不断,都有宾主尽欢之感,尤其是苏菲和特蕾莎都是气质各异的大美人,年幼的弟弟们身处其间,看着两位贵妇人的一颦一笑,都有些双眼发直,不时地呵呵傻笑。
在片刻的寒暄之后,苏菲主动对特蕾莎提议。
“特蕾莎,听说您把您的孩子一起带回来了?”
“是的,殿下,这个孩子现在在我的房间里休息,所以就没有带下来了。”特蕾莎回答。
“那么,能否带我去看看这个小宝贝呢?”苏菲笑着问,“您放心吧,我会注意不会打搅他的安眠的……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特蕾莎倒是没有多少犹豫,这也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她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的,能够得到您的注目,是这个小家伙的荣幸才对!”
接着,特蕾莎暂时告别了家人,带着苏菲走上了楼梯,来到了自己的卧室当中。
进了房门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避免打搅到熟睡中的婴儿。
苏菲悄然站在摇篮的旁边,注视着躺在摇篮里的弗朗索瓦。
这个婴儿皮肤白皙,又带着点营养充足的红润,此时因为熟睡胸口在自然起伏,轻易就能够激发出女士们的母性。
苏菲轻轻点了点头。
“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可想而知长大了一定会非常英俊呢……就像他一样。”
接着,仿佛是有点不甘心一样,她又悄然补充了一句,“不过,没有我的女儿好看。”
这是她在来到庄园之后,第一次在言语当中表现出了攻击性和好胜心,特蕾莎稍微有些惊讶,但是却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到。
这才是苏菲殿下的做派嘛……不管落到何种地步,嘴上不会饶人。
“虽然我没见过珂丽丝忒尔,不过我想她一定会很好看的,毕竟是您的女儿。不过,弗朗索瓦是个男孩子,他不需要去跟别人比拼容貌,而是要比身为男子汉的气魄,我想,在这一点上,我会培养好他、不至于让他落于人后的。”
“呵……”苏菲似乎哑然失笑。
接着,她摇了摇头,“特蕾莎,您对我的怜悯,不会让我感激您的,相反这只会让我的自尊心更加受挫……没有什么比怜悯更伤人的了。”
“我……我并不怜悯您,只是希望您能够尽快从旧日的阴霾当中走出来而已,为此我愿意为您提供些许的帮助。”特蕾莎摇了摇头,“殿下,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我们都在向前看,我看您现在心情好转了这么多,我深深地为您感到高兴。”
“高兴……是啊,您确实应该高兴呢,毕竟您得到了丈夫,得到了幸福的家庭,得到了一切。”苏菲却看上去并不怎么领情,只是发出了一声无力的叹息,“不过有一句话您说得倒是没有错,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能够再为此和您争执什么。这会让我显得卑微——我在向一个把我踩在脚下的人叫阵,这除了体现我自己的可笑之外,又有什么意义呢?您得到了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一切……哎,这大概就是命数使然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特蕾莎知道苏菲的心情很糟糕,所以也没有接腔,而是任由她发泄。
从苏菲的话里面,她倒也没有感受到多少仇恨,只是有着许多的不甘和无奈——不过这样才正常,要是苏菲完全当做浑然无事那才奇怪。
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对方,因为她清楚,这种情况下,她越是安慰对方,心高气傲的苏菲就会越发愤怒,所以她只能继续沉默,让苏菲自己调节心情。
好在,这时候,也许是因为两个人说话声响的缘故,婴儿咋了咋嘴,发出了低沉的呢喃,这恰好让两个人适时地停下了感慨。
苏菲继续注视着婴儿,等到他重新沉眠之后,她才重新开口。
“不管我对您有何种想法,对这个孩子,我只有一片善意,因为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艾格隆的继承人,合法的子嗣……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给他的,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应该感谢您,您给了艾格隆一份莫大的礼物。”
“感谢倒是不必,这是我身为妻子的义务。”特蕾莎着重地指出了事实,“不过,我很感激您的这份善意,我会让我的儿子以后也尊敬您的。”
“也许你们会成为皇家,也许不能,但是无论怎么说,我都会为你们的事业祝福的。”苏菲再度强调了一遍,“我如今了无牵挂,也无法再给艾格隆的事业提供什么帮助了,但我会为了你们祈祷,特蕾莎,我祝你们成功。”
“我们会成功的——”特蕾莎郑重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他在哪儿?”苏菲再问。
特蕾莎犹豫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苏菲心里顿时又是一阵恼怒,但是和刚才一样,她用平静的神情掩饰住了。
命运的坎坷和摧残,让她也学会了很多东西,她知道现在张牙舞爪气急败坏对自己不会有任何作用,所以倒不如装作已经放下,让对方掉以轻心。
“那么,这次您特意请我过来,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苏菲又问。“有什么需要转达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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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1章 恩怨
“有什么需要转达的吗?”
看到苏菲满心期待却又不得不强自镇定的样子,特蕾莎心里又有些怜悯。
“殿下说,他绝不会忘记答应过您什么,并且衷心祝您早日走出过去的阴霾,翻开人生新的篇章。”
静静地听完这句话之后,苏菲的表情阴晴不定,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就这些了吗?”
“就这些了。”特蕾莎回答。
又是片刻难堪的沉默。
接着,苏菲突然捂住了嘴,然后轰然大笑了起来。
“嚯……哈哈哈哈……”
这笑声当中听不出多少喜悦,倒是充满了怨念,甚至有些癫狂,“原来如此……新的篇章……哈哈哈哈,过去的陈年旧事,都已经不用放在心上了是吗?做得好,做得太对了,我们都有着光明的未来,何必再去纠结过去呢?哈哈哈哈……”
看到苏菲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特蕾莎心里更加不忍了,别开了视线再也不去看她。
不过她觉得,殿下这番话虽然残忍,但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事到如今再纠结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倒不如两边都放下,享受各自剩下的人生——只要放下了,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一样可以过得十分舒适幸福。
笑了好一会儿之后,苏菲才重新恢复了正常,接着,她长叹了口气。
“也好,至少没有忘记我可怜的女儿,总算还有点最后的良心吧——特蕾莎,我倒是要佩服你了,你居然能够在知情的情况下,还允许他这么做。”
“我不想和殿下之间产生裂痕。”特蕾莎回答,“我可以跟您说实话,我对此并不高兴,将心比心,作为女人您一定会理解我的心情的。不过,我跟您的恩怨是我们的事情,跟珂丽丝忒尔没关系,她已经够可怜了,而且毕竟也是殿下的骨血,所以,我也希望能够给她一点帮助。不过话我也跟您说清楚,我可以给她应有的尊重和待遇,但是指望我像母亲一样爱她那是做不到的。”
苏菲默然听着,等到了最后,她又发出了一声叹息。
“谢谢你,特蕾莎。你比我大度得多,换作我是你的话,我是做不到的。好吧,现在我又多了一个理由盼望你们胜利了,为了珂丽丝忒尔。”
特蕾莎这还是第一次从苏菲口中听到谢谢,一贯心高气傲的她,能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着实不容易了。
看来,生活的打击,终于让这位公主殿下学会了一点东西。
“我现在实在有点疲乏,能让我休息一会儿吗?”又沉默了片刻之后,苏菲再问。
特蕾莎知道眼下苏菲的精神受创,也理解她需要平复心情,所以立刻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您跟我到书房休息一下吧?眼下我的家人们都在楼下,不会有人来打搅您的。”
接着,特蕾莎带着苏菲来到了书房当中。
无论是她,还是大公夫妇,都把这里当成了打发闲暇时光的地方,这里有沙发有躺椅,用来让客人休息也算相得益彰。
苏菲坐到了沙发上,然后微微眯着眼睛养神,特蕾莎也不想再扰乱她的精神,于是安顿好她之后,就下楼去见自己的家人们了。
等特蕾莎走后,书房里陷入到了异样的静谧当中,苏菲半躺在沙发上,如同精美的雕塑一样,充满了贵妇人的魅力。
就在这时候,房门突然响起了轻微的声响,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
听到这个声音,苏菲原本迷离的双眼,骤然就亮了起来,立刻就睁大了眼睛看向了门口。
接着,她的眼睛里闪动出了喜悦兴奋的光芒。
“夏奈尔……你终于来了。”
刚刚来到客厅里的时候,苏菲在左顾右盼的时候,就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低眉顺眼的夏奈尔,但是她立刻装作浑然未觉,然后继续和卡尔大公一家人周旋。
她掩饰得如此之完美,以至于连特蕾莎都没有看出任何异常来。
而现在,她终于有机会单独和夏奈尔见面了。
就在她的注视下,夏奈尔恭恭敬敬地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屈膝向她行礼。
“殿下……您受苦了……”因为心情激动,夏奈尔的声音都变调了,“陛下和我都很想念您。”
在来之前,她原以为自己会更加镇定、更加冷静,因为苏菲殿下现在只能算自己过去的主人了,现在自己要侍奉的主母是特蕾莎殿下。
可是,当真正又再次看到苏菲的时候,那种感慨万千的悲伤,让她差点流下了眼泪,这时候她才发觉,在自己心中,苏菲殿下的意义毕竟不同——那是她第一个侍奉的主人,虽然脾气严厉傲慢,但是毕竟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
看到她连遭打击,落难到了这个境地,其中偏偏还有自己的一份责任,夏奈尔心中自然也就充满了歉疚感。
“我也很想念你们。”苏菲微微颔首,示意夏奈尔坐到自己的旁边,“哎,自从上次我妹妹送信之后,再也没有伱们的音信了,我可是牵肠挂肚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她又满怀期待地看着夏奈尔,“你有什么话要转达给我吗?”
夏奈尔先是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确定空无一人之后,她重新看向了苏菲。
“殿下……我的时间有限,如果长时间不出现的话,特蕾莎殿下一定会起疑心的,所以我接下来尽快说完,您等听完了再说话可以吗?”
苏菲微微颔首,示意夏奈尔说下去。
在夏奈尔面前,苏菲刚才那种低眉顺眼的样子已经不见了,苏菲又变回了往日的盛气凌人。
夏奈尔按捺住了心中的思绪,然后将要说的话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
“陛下现在已经偷偷潜入到了瑞士,他接下来要进行最重要的计划,要去谋夺法兰西的皇位,如果他成功了,那接下来他就会想尽办法来救您。您放心吧,他从没有忘记过和您的感情,更没有想过要狠心和您一刀两断,特蕾莎殿下转述的那些话都是他不得已之下才说的,请您谅解……他上次给您送信时说的那些诺言,他会绝对遵守的。”
苏菲再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能够理解。
对她来说,这段时间的蛰伏,在所有人面前装作已经认命,无疑给她带来了太多的精神压力,也更加增添了她心中的愤恨,如果不是因为还有“重新团聚”这个念想的话,恐怕她早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而现在,她又被注入了新的精神能量,感觉自己舒服了太多。
而这时候,夏奈尔却好像有些尴尬,停住了口。
“怎么了?继续说呀?”苏菲有些奇怪。
“其实……其实,为了能够和您团聚,陛下想出了一个主意。”夏奈尔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什么主意?”苏菲一听大喜过望。
“陛下的意思是,您有一个孪生妹妹,而且她和您感情不错。等陛下真正掌权了以后,如果她愿意帮忙的话,陛下可以想办法让她来替换掉您,然后到时候您就可以自由了,他可以和您团聚,重温旧梦。”
苏菲先是惊喜,但是很快,对妹妹十分了解的她就提出了合理的质疑,“姑且不说怎么替换,就算能做,玛丽亚也不会肯的,她才不会愿意过我这日子呢!”
“陛下现在已经在努力……努力说服玛丽亚殿下了,不过她确实有些抵触,所以陛下想要请您,为了他和您的幸福,帮忙说服一下玛丽亚殿下。”
夏奈尔越说越是脸红,最后干脆低下头,不敢再看苏菲了。
“说服?”苏菲有些狐疑,很快就猜到了什么,“怎么?他勾搭了玛丽亚?”
夏奈尔不敢答话,苏菲自然也从这沉默当中得出了答案。
“好啊,真是不错,在外面混久了,越来越有长进了,不光自己招蜂惹蝶,还要我帮忙去勾搭我妹妹?!”苏菲越想越气,越气越是想笑,最后忍不住啐了一口,“呸!这小杂种真是厚颜无耻!”
如果是旁人这么咒骂陛下,夏奈尔定然会勃然大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苏菲如此咒骂,她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陛下……陛下也是为了您。”虽然心里知道殿下骂得对,但是为了陛下的颜面,她还是硬着辩解。
“什么为了我?为了我他就应该留下来陪着我,和我一起过之前的日子,他怎么跑了?!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是拜他所赐?”苏菲恶狠狠地瞪了夏奈尔一眼,“我算是瞎了眼,把心托付给了这样的豺狼!”
因为心情激动,她面色潮红,胸前高耸的峰峦也在剧烈的起伏当中画出了白色的轨迹,即使面孔因为勃然大怒而紧皱,依旧充满了贵妇人那成熟的魅力。
怒骂了几句之后,她算是心气平顺了,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罢了,罢了,在这里骂他又有什么用?回头见到他的时候,我自然会好好教训他的。”
夏奈尔从她的话当中听出了暗示。
“那么您同意陛下的话了吗?”
“不同意还能怎么办呢?”苏菲理直气壮地反问,“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吧?”
顿了顿之后,苏菲又像是说服自己一样再加上了一句,“反正当初我也考虑过让他娶了玛丽亚,现在不也差不多吗?”
当然不一样了……夏奈尔在心中吐槽。
当初玛丽亚如果嫁给了陛下,那她就是夫人,可是现在陛下已经结婚了,也就是说,他们顶多是情人罢了——地位简直是云霄之别,怎么可能一样?
以苏菲的智力和阅历,当然也知道其中的差别,只是她强行无视事实而已,为了自己能够得偿所愿就满不在乎地就把妹妹拉出来填坑,真是令人动容的姐妹情。
不过对夏奈尔来说这倒是好事,只要能把这个主意传给苏菲并且说服她,自己就已经完成了陛下这次交代的任务了。
当然,即使自己完成任务,陛下的这个计划还只是完成了第一步而已,真想要实现也没有那么容易。
第一,玛丽亚自己还没有答应;第二,想要让玛丽亚尽量不露破绽地扮演苏菲,需要经过很多准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陛下的打算是,到时候让您和玛丽亚殿下以半年为期互换,这样的话,她也不至于有太多怨言。”夏奈尔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您最好这段时间整理一下笔迹,好好地写下您的生活起居习惯,以及您认为玛丽亚殿下扮演您所需要注意的要点,以便提前做好准备。”
“隔半年换个人,他倒是想得挺美呢……”苏菲斜睨着夏奈尔,讽刺了一句。
夏奈尔不敢搭腔,只是低着头。
“好吧,过段时间我把东西写好的。”苏菲倒也没继续痛骂的意思,而是轻轻点了点头,“这一年多来,我过着形同幽禁的生活,平常那些围着我转、对我阿谀奉承的人,现在都对我避之不及了,这倒是方便了我!现在我的交际圈子小得可怜,老东西也不想看到我,想要糊弄过去倒是容易了许多。”
两个人又商谈了一会儿,计议妥当之后,夏奈尔又提出了艾格隆的另外一个请求。“您能够带我去看看珂丽丝忒尔小姐,陛下很想念她。”
提到珂丽丝忒尔的时候,苏菲的表情明显变得伤感了许多。
“这个我只能试试了,连我自己见她都不容易呢……”她幽幽地回答。
夏奈尔心里也发疼,而且她觉得时间紧迫,所以决定到此为止了。
“那我等您的消息了,殿下,现在我得走了。”
“嗯,你走吧。”苏菲也知道其中的利害,所以也没有再挽留。
接着,她突然又冷笑了起来,“刚才你不在场,可不知道刚才她是以怎样高高在上的怜悯来看待我的,令我反胃……她难道觉得我会感恩一个夺走我一切的女人吗?何其天真,又何其恶毒!亏得我居然能够在她面前忍了那么久,我感觉我的灵魂都在被灼烧!
哼,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处在绝境的我,也不是个待宰羔羊吧……这一切没有结束,迟早有一天,我会让她知道的,我要亲口告诉她,然后看着她绝望的表情……那将是我最快乐的时刻!要是能把她活活气死,那不就是万事大吉了吗?”
虽说她语气轻松,但是其中蕴藏的怨愤和憎恨,让夏奈尔不禁打了个寒噤。
她分不清苏菲这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也许兼而有之?
她不敢掺和在两位殿下的恩怨当中,但也不敢真的看到什么悲剧发生,所以心里也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哎,人间的恩怨岂是那么容易了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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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2章 宽宏大量
【苏菲在此时因为长期被压迫,心理状态已经非常糟糕,可以说在崩溃的边缘,只是心里还有念想所以才勉强维持住了而已。现在看到特蕾莎结婚生子踩在自己头上得到了一切,嫉恨之下心态爆炸,所以说出那么狠的话也很正常……甚至可以说按她的人设就应该这样^_^!】
在夏奈尔走了以后,苏菲继续休息,直到觉得自己又重新调整过来以后,她才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下了楼。
此时特蕾莎正在和家人闲谈,看到苏菲走下来了,她也走到了苏菲的面前,然后关切地看着对方。
“殿下,您现在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谢谢您的体谅。”苏菲微笑着回答,“您这儿的气氛比起冰冷的宫殿要好太多了,虽然时间短暂,但是我感觉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舒畅地休息过了……”
特蕾莎听了不禁心里有些发酸,但又不好再重提往事安慰她,所以只好转开了话题,“能够得到您这样的评价,我的父母亲一定会倍感荣幸的。正好晚餐就要到了,您能够赏光同我们共进晚餐吗?”
“不胜荣幸。”苏菲含笑点了点头。
于是,苏菲走到了餐厅,和大公一家人一起坐上了餐桌。
美丽的王妃,顿时就成为了餐桌上的焦点,特蕾莎的弟弟们,都不禁用仰慕和赞叹的目光频频看向了苏菲——特蕾莎虽然同样漂亮,但是毕竟和他们一起长大,早已经不觉有异;而最近苏菲深居简出,他们都没有怎么见到她,所以此时能够近距离领略到她的风采,小男孩儿们自然难以抵挡这份魅力。
不过,他们毕竟从小接受过严格的教育,所以谁也没有失态,只是暗自注意着苏菲的一颦一笑而已。
对儿子们的表现,卡尔大公倒也不怎么在乎,毕竟每个人都有过知慕少艾的少年时代。
不过,因为深知苏菲之前所作所为的内情,所以他不愿意让自家和苏菲在未来产生什么关系。
从感情上来讲,他难以谅解苏菲对皇室体面的伤害;而从政治利益上讲,这也绝对不明智。
也许日后等皇兄死了,苏菲在宫廷当中的行情会水涨船高,但是现在她不可能有什么影响力了,和她联系在一起,只会招惹皇帝的忌讳而已,对儿子们并无任何好处。
而不知道内情的亨利埃塔夫人却没有想那么多,对她来说,既然苏菲这次这么给自家面子,又是特蕾莎的朋友,她自然要热情招待对方。
为了让客人开心,她主动跟苏菲攀谈,还时不时地恭维对方,惹得苏菲多次开怀大笑。
“夫人,您真是让我羡慕极了。”在攀谈一阵之后,苏菲半真半假地恭维对方,“您有一个伟大的丈夫,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儿,她还给您找到了一个举世闻名的女婿——而除此之外,您其他的孩子也相当出色,想来以后也会有所成就。总之,您拥有着我所羡慕的一切,如果我能够做到您一半的程度,我想我这一生也就足以满足了。”
“您这就说得太过头了,您如此尊贵,又如此美丽,拥有着万众的景仰,又何须羡慕我呢?”夫人笑着回答,“我相信,您肯定会拥有和我一样的幸福,帝国的国祚也将因您而延续下去。”
虽说夫人是在恭维,但是苏菲心里却五味杂陈,好生难受,她明明已经有了子嗣了,却只能秘不示人,这是何等的憋屈和痛苦。
她勉强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平静,然后再问夫人,“我听说特蕾莎结婚的时候,是您在负责操办婚礼的?而且还是在雅典,这可真是稀奇事,您能跟我说说吗?”
“这都是源于特蕾莎的任性,哎,我们拿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辛苦跑这一趟了。”夫人表面上在抱怨,实则在暗自炫耀,“不过好在,确实挺热闹了,那些雅典人以最大的热情,庆祝了我女儿的婚事,我挺感激他们的。”
接着,夫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自己当初赶去希腊给女儿操办婚事的经历,还着实渲染了一番当时的盛大场面,特蕾莎在旁边听得又是羞臊又是骄傲,而苏菲则在心里更增添了几分嫉恨。
她多么希望和艾格隆风光结婚的人是自己——只可惜,自己和他注定没有这个缘份了,哪怕是她最理想的情况,也不可能做到。
正因为如此,夺走了她梦想中一切的特蕾莎,才更为可恨。
更让人可气的是,现在她还不能把这份仇恨表露出来,还得对特蕾莎和她的家人们笑脸相迎……一想到这里,她的苦水更是在胸腹当中翻涌,好不容易才借着喝酒给压了下去。
夫人并不知道苏菲此刻的心情,她越说越是高兴,也带动得家人们兴奋了起来,毕竟特蕾莎和殿下那一波三折、万众瞩目的婚事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个传奇故事。
“真可惜殿下不在这里。”阿尔布雷希特遗憾地叹息,“我多想再见识下他的剑术啊!”
和苏菲不同,他不是第一次听母亲讲述这些事了——从希腊回来之后,夫人好多次绘声绘色地跟家人和朋友们讲述自己女儿的婚礼,俨然已经把它当成了人生的骄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年轻的阿尔布雷希特,内心也是同样骄傲。
上次艾格隆拜访庄园的时候,阿尔布雷希特曾经见识过自己父亲败在了殿下的手下,少年人毕竟慕强,原本对殿下还有些轻视的他,立刻就转变了态度,成为了这桩婚事的坚定支持者。
虽然不久之后殿下丢下了姐姐逃亡,给姐姐的声名带来了极大的污点,但是同为志气高昂的少年人,他并不像父亲那样暴跳如雷,反而觉得这说明殿下胸怀大志,殿下之后闯下的传奇,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好事多磨,殿下最终还是成为了自己的姐夫,也许最终他还能够走上皇座,成就一番令世人炫目的功业。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也是传奇人物的内弟,听上去不也是一份光荣吗?毕竟当初拿破仑的内弟可是缪拉那样的名帅呢!
“是啊,非常可惜。”苏菲笑着回答,“不过,若现在他坐在我们这张餐桌上,我一定要好好痛骂他一次才行。”
“当然要好好痛骂了一顿了,他给我们带来过多少痛苦,您也是受害者。”夫人附和着点了点头,“对了,殿下,我听说他在宫廷的时候,您对他颇有照顾,想来当时你们的关系一定很不错吧?”
这个问题又是狠狠一刀,让苏菲的心脏剧烈抽痛了一下。
尤其是,大公和特蕾莎两个知情人就坐在自己旁边,对她来说更加犹如是公开处刑一样。
“嗯,还算挺不错的吧。”她强装镇定,然后微笑着回答,“那时候我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怜,所以在生活上尽量照顾了他,也不允许别人欺侮他。为了这个,皇帝陛下在他逃跑之后还迁怒了我呢!哎,也算我自己活该倒霉吧,当初要是和别人一样对他视而不见那该多好。”
“原来如此……您果然是受到了无妄之灾。”因为之前或多或少也听到过一点风声,所以夫人对苏菲的说辞也并不怀疑,她因此更加对苏菲的遭遇满怀同情,“哎,我觉得陛下如今年事已高,性格真是越来越执拗蛮横了!弗朗茨任性妄为,触怒了陛下,那又不是您的错,又怎能责备您处罚您呢?您照顾一个受罪的孩子又有什么错?我认为一个人不应该为自己的慈悲而受罚,否则这世上还有几个人敢去行善?”
发了一通感慨之后,夫人又问苏菲,“如果有一天,他能够到我们这边来的话,我一定让他好好对您赔罪才行。您是整个事件当中最无辜的受害者,却承受了最大的痛苦,这实在太不合理了。”
哼,赔罪?怎么赔罪?让你女儿自觉滚开,消失到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你愿意吗?苏菲在心里哂笑。
她确实是最大的受害者,但是在她心中,导致这一切灾难的人却不是那个少年,而是另有其人。
“赔罪倒不必了。”她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时光已经抹平了我心中的怨恨,我已经不再纠结这些恩怨了,也许这是上帝为我准备的命运,我默默承受就行了。
当初和他来往时,也有过不少愉快的回忆,这个孩子在想要讨好别人的时候,确实会是一个非常讨喜的人,他有闪亮的才华,也有过人的智慧,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意默默无闻地老死在维也纳吧……平心而论,在他走后,我们那里更加冷清了,也更加无聊许多。我不知道他未来到底会有何等成就,但是想来,他一定会得活得非常精彩,比我要精彩太多,我会把他当成一位曾经的朋友那样祝福的。”
说完之后,她又看向了特蕾莎,笑容依旧不改,“当然,还包括特蕾莎殿下。”
看到苏菲这样夸奖女婿,夫人自然是相当高兴,而卡尔大公和特蕾莎也暗暗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惊讶于苏菲居然能够说出这么宽容而又得体的话来。
看来经过了这一番命运的折磨之后,苏菲似乎变得更加“成熟豁达”了,走出阴霾并且放下了恩怨。
父女两个都暗自庆幸,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吧。
就这样,这顿晚餐就在众人的闲谈之间结束了。
苏菲强颜欢笑,这顿晚餐虽然丰盛但她吃得食不甘味,好不容易才咽下肚里,而其他人却津津有味,为苏菲的风采和宽容所打动。
不过在这时候,苏菲也该要告辞了。
在她离开的时候,特蕾莎单独去送了她。
两个人默默无言地走着,虽然彼此之间并没有多少互动,但是似乎也没有多少敌意萦绕在身旁。
经过了今天这一番见面之后,特蕾莎对苏菲的印象要好了不少,因而反倒是更多了几分胜者的怜悯——也就是苏菲最痛恨的那种怜悯。
在苏菲准备走上马车回去的时候,特蕾莎突然开口了。
“殿下,您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帮我问一问宫廷,可否允许我探视一下珂丽丝忒尔?”
苏菲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头来大为惊讶地看着特蕾莎,“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而已。”特蕾莎平静地回答,“我说过了,她毕竟是殿下的骨血,而且既然我们已经答应了未来要照管她,那我何不趁此机会探望一下呢?也许下一次就不知道要多久之后再见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我总得关心一下她的近况才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特蕾莎这番话,又勾起了苏菲心头的万般思绪。
半是为女儿心痛,半是窃喜。
她原本正在发愁自己该以什么办法将夏奈尔带到女儿的面前,而现在特蕾莎这么主动提议,倒是让她的难度减小了一半。
“好的,我会去说的,但我也不知道宫廷那边怎么答复。”
“我想陛下会同意的——因为他可能是除了您之外,世界上最希望我们把珂丽丝忒尔放在心上的人,珂丽丝忒尔对他来说最大的价值不就是让殿下牵肠挂肚吗?”特蕾莎平静地向对方解释,“况且,哪怕陛下不同意,我这么表现,也能够提高他心目中珂丽丝忒尔的价值,这样至少她的生活待遇会得到保证……”
特蕾莎入情入理的分析,让苏菲心里听了也颇以为然。
而更让她内心触动的是,对方在只言片语当中所显示出来的心意。
易地而处,她自问自己是绝对做不到这么大度的。
哪怕其中有一些是源于“胜者的怜悯”,但是这份慈悲仍旧难能可贵。
而对珂丽丝忒尔展示出的慈悲,要比直接对自己的,更让苏菲内心感到触动。
女儿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甚至是支撑她现在还没有精神崩溃的支柱,她无法接受女儿未来和光同尘。
因此特蕾莎的善意对珂丽丝忒尔来说意义也是非凡的。
正因为如此,有生以来第一次,她真正地不带任何偏见和怨愤、正眼打量了特蕾莎。
在月光下,特蕾莎的脸闪现出莹白的光,生过孩子之后依旧身段婀娜,哪怕是心高气傲的苏菲,也觉得她的容貌跟风姿,有资格站在面前和自己相提并论。
刚才她在夏奈尔面前说了那么多狠话,此刻却难以再去仇恨特蕾莎。
罢了,这次就谢了她吧。
“有劳您费心了,为了珂丽丝忒尔,我也会饶恕您一次的。”她丢下了一句让特蕾莎莫名所以的话,然后转身走上马车的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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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3章 探视
因为惦记女儿的事情,当天夜里苏菲回到美泉宫之后,马上就跟皇帝陛下身边的侍从,转达了特蕾莎公主的想要探视一下“某个小孩”的请求。
她心里虽然着急,但是她知道急也没有用,所以只能安心等待。
经过了两天的沉默之后,从皇帝陛下那边终于传来了一个她衷心期盼的好消息——批准请求。
她心里知道,这绝不是因为皇帝陛下大发慈悲,这个老东西对她还是充满了厌憎,他的动机无非就是和特蕾莎公主说的一样,希望提高珂丽丝忒尔的“价值”而已。
但即使如此,她仍旧大为舒心。
很快,留在庄园当中的特蕾莎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她把夏奈尔叫到了身边,然后提出带她一起去见珂丽丝忒尔。
夏奈尔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还以为是苏菲自己回宫之后主动争取的,因此在对苏菲的效率感到吃惊之余,也对她在宫廷当中的地位慢慢恢复而感到开心。
过得不久之后,从宫廷当中派过来了几辆不起眼的普通马车来到了庄园之外,不声不响地等待着特蕾莎。
特蕾莎带着夏奈尔坐上了马车,而后马车悄悄地离开了庄园,在维也纳郊外的乡间穿行。
车窗并没有被缝死,特蕾莎可以随时通过车窗来看周围的风景和位置,可见皇帝陛下对她并没有多少戒备——当然,这也合乎情理,难道她还能抢人带走不成?
夏奈尔一直都在美泉宫伺候人,特蕾莎平常也很少外出,她们对周围的地形和位置只是有一个大致的概念而已,所以她们很快就放弃了记住路线的徒劳尝试,而是坐在座位上聊天。
在几个小时的驱驰之后,马车终于载着她们来到了一个庄园当中。
走下了马车之后,特蕾莎和夏奈尔下意识地看了看周边的环境。
这个庄园地处偏僻,环境幽静,周边是成片的森林,不过因为此时是冬季,所以放眼望去只有大片枯黄或者灰红的颜色,看上去让人心情郁郁。
想来,这里就是珂丽丝忒尔住的地方了。
可想而知,珂丽丝忒尔自从出生之后就再也无法离开这座庄园了,这一片小小的空间,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不知道还有多久,她才能摆脱这样的命运呢?
“可怜的孩子。”特蕾莎禁不住小声跟夏奈尔感叹,“她不该遭受这等厄运的。”
虽说珂丽丝忒尔是她的丈夫和其他人的私生子,但是特蕾莎对她仍旧抱有恻隐之心,毕竟一个无辜的孩子,被牵涉到了大人的纷争当中,不得不过上不见天日的生活——自幼被父母照顾得很好的特蕾莎,简直难以想象,这样的童年应该怎样忍受下去。
夏奈尔心里比特蕾莎更为酸楚——陛下是她的恩主,苏菲殿下在她心中也极受敬重,这两个人的孩子,却遭受了这样的对待,她如何能不心疼呢?
不过,她们都知道,眼下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将这份同情和酸楚埋在了心头。
很快,她们被带到了庄园的屋舍之内,而庄园里的负责人也在这里等待着她们。
这位负责人,看上去大概四十几岁的年纪,举止得体庄重,看上去是个严肃谨慎的人。
“公主殿下,我十分荣幸能够招待您。”
见到特蕾莎之后,早已经得到了通知的他对特蕾莎毕恭毕敬地行礼。
不过他并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显然,这桩差事在他看来并不值得自豪,甚至害怕因此被莱希施泰特公爵记恨,所以干脆选择不通名。
特蕾莎也知道对方的尴尬立场,所以也没有为难对方,只是淡然点了点头。
“很高兴见到您,先生,请带我们去看看那个孩子吧。”
对方也没有多话,显然知道公主殿下没有寒暄客套的兴趣,所以他也很干脆,直接带路,把特蕾莎和夏奈尔宅邸的大厅当中。
而这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个人了。
成年人们有男有女,他们穿着各自的制服,排成了两派,犹如是受检阅的士兵一样,气氛似乎有些紧张。
特蕾莎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逡巡,打量着他们——显然,他们都是被皇帝陛下安排过来照顾、监视并且拘禁珂丽丝忒尔的人们了。
她发现这些人当中并没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存在,心里稍稍安下了心。
他们干的是看守的工作,但是他们看守的囚犯却仅仅只是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而已,显然并没有人为这种工作感到骄傲,他们都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也不可能对珂丽丝忒尔有什么仇恨和恶意。
这时候,她发现,在一个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孩子。
她的目光马上聚焦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这个孩子大概一岁多的年纪,只有几十厘米的身长,穿着厚厚的冬裙,长着银白色的头发,漂亮得像个精致的娃娃。
此时,她正睁大着碧蓝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对面的不速之客,没有害怕,也没有出声。
两个人默默对视着,一时间,特蕾莎突然涌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应该叫我什么?
妈妈?阿姨?显然都不对。
特蕾莎想到这些,心里只想苦笑。
算了,上一代人的荒唐胡闹,不应该责备到小孩儿身上。
她收下了杂念,然后走到了怀抱着珂丽丝忒尔的女人面前。
“这位是安娜小姐……嗯,她是珂丽丝忒尔小姐的乳母。”身旁的负责人连忙对她解释。
接着,他又指着旁边一位穿着女仆服装,默默垂首恭听的青年女子,“这位是米娅小姐,她是小姐的贴身女仆,负责照顾小姐的起居。”
特蕾莎又打量了一下女仆,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有劳您费心了。”
“这是我的分内工作,殿下。”女仆恭敬但冷淡地回复了她,“况且,珂丽丝忒尔小姐是个很乖的孩子,所以我们倒是并不需要费太多心。”
特蕾莎从女仆的语气当中听出了一种疏离感,显然对方是一个性格内向、不喜欢趋炎附势的人,她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珂丽丝忒尔的头发和脸颊。
珂丽丝忒尔明显有些不适应,但是她并没有反抗,只是睁大了眼睛,继续好奇地看着特蕾莎。
在这里能够见到的陌生人,对她来说显然是巨大的惊喜,再加上特蕾莎的容貌和气质,也天然地让人难以产生敌意。
“妈妈……”她轻轻地喊了出来。
显然,以她现在的年纪,只能说出几个固定而且简单的词语,看到特蕾莎叫妈妈也是一种本能反应吧。
她笑得开心,特蕾莎心里却更加发酸了。
这不是她的女儿,确实她丈夫的女儿,按理说她应该厌恶对方,可是她心里现在只有怜悯,这个孩子太可爱了,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好孩子。”她一把从乳母的手中抱过了珂丽丝忒尔,然后用关爱的眼神看着她。
接着,她抬起头来,温和地看向了众人。“诸位,辛苦了。不瞒你们说,我也是最近刚刚成为了母亲,所以我能够理解照顾一个孩子有多么辛苦。你们不光要照顾珂丽丝忒尔,而且平常还要住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想必外出的机会也不多,所以,想来这里的生活对你们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煎熬。毫无疑问,你们的工作并不光彩,但是奉命行事的你们并没有过错,我对你们付出的牺牲也同样感到惋惜,你们的宝贵时光,原本应该用在更加有意义的地方,而不是浪费在这里的。”
公主殿下宽宏大量的态度,让在场的人们纷纷动容。
在人们的注视下,特蕾莎又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既然现状已经是这样了,再为之惋惜或者不甘,也没有任何意义。想必诸位非常清楚,你们接下来的命运和这个孩子息息相关,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想多解释,但是我可以跟伱们保证,如果她有什么闪失,你们肯定会遭殃……不光皇帝陛下饶恕不了你们,这个孩子的父亲同样也会让你们万劫不复。
哎,就算不提这些威胁,只要有一颗正常人的心,难道还能看不出来吗?这个孩子是多么可爱,又多么可怜啊!她从出生开始就遭遇到了厄运,注定要在这个方寸之地度过自己的童年,见不到外面世界的风光,对自己的身世更是一无所知……所以,我恳请你们,能够在今后,本着人类应有的良知,稍稍怜悯一下这个孩子。我想,等她长大之后知道了这一切,她一定也会感激你们的付出的。”
特蕾莎的话,似乎触动了在场人们的心,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而又悲伤。
说完之后,特蕾莎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了一串珍珠项链,然后递到了负责人的手中。
“这件首饰不是什么名贵物品,但是典当之后应该也能够换一笔钱,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吧……你们分了这笔钱,等于多了一点津贴。我对你们别无所求,只希望你们以后更加尽心照顾珂丽丝忒尔小姐——如果可以的话,给她买点礼物和玩具,就当是我给她送的礼物吧。”
负责人一脸的惊讶和尴尬,他看着那串珍珠项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他叹了口气,收下了这份礼物。“谢谢您,殿下。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心竭力地照看小姐的,过去如此今后也会如此。您说得对,我们对这份工作并不感到骄傲,我们也希望能够尽快结束它,但是既然已经来了,我们也必须做好这份工作,不光是职责所在,也是我们的同情心所在,我们都很喜欢小姐,也希望她日后能够得到上帝的垂怜,得到一个更好的命运。”
“她一定会的。”特蕾莎淡然一笑,然后做出了保证。
接着,她又放低了声音,用只有对方才听得到的音量询问,“夫人能来这里探视小姐吗?”
负责人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回答了她,“之前不行,但是最近半年她看上去得到了许可,大概一个月左右能来一次。”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每次离开这里,夫人总是恋恋不舍,默默垂泪,老实说我们看了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又能怎么办呢?只能装作没看见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特蕾莎心里也是一声叹息,她不禁又对苏菲多了几分怜悯。
接着,她又问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珂丽丝忒尔在慢慢长大,她的教育也该提上日程了,你们有什么准备吗?”
“我们也在为这个事情发愁。”负责人马上回答了她,“我们只会照顾人,却不会教人才艺,这得让上面派人过来才行。我之前已经几次写了报告申请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回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特蕾莎微微皱了皱眉头。
现在时间还早,珂丽丝忒尔的教育问题还不用太过于着急,但是过个一两年,必须要严肃考虑这个问题了。
关键是,珂丽丝忒尔应该接受怎样的教育?
以特蕾莎的想法来看,她应该和其他的公主一样接受完整的声乐、文法等等教育,以便未来可以在另外一个地方无缝融入到宫廷生活当中。、
可是,皇帝陛下会这么想吗?那可不一定。
而这个,是必须皇帝陛下才能决定的问题。
特蕾莎心里想了想,最后觉得自己也只能通过父亲向皇帝陛下恳请一番了。
她不知道珂丽丝忒尔未来将会如何,但是她愿意帮忙为珂丽丝忒尔争取——一方面,这是出于本能的怜悯,另一方面,她也不愿意看到殿下的女儿和光同尘,那太可怕了。
“我明白了,我会尽力去争取的。”她小声叹了口气。
接着,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她又看向了对方,“下一次夫人过来探视小姐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传一句话呢?”
负责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纠结,“您想要说什么呢?”
“告诉她,珂丽丝忒尔终将摆脱这份命运。而只要我们一息尚存,珂丽丝忒尔将永远享有我们的照顾。”
“明白了。”负责人立刻点了点头,他原本还害怕特蕾莎要他传什么违禁的话,现在倒是放下了心。“我也衷心祝愿您早日实现诺言,让我们摆脱这份并不让人骄傲的工作,殿下。”
特蕾莎只是微微一笑。
接着,她拉着珂丽丝忒尔的手,漫步在被篱笆隔开的方寸之地。
冬日的风寒冷彻骨,但是阳光却顽强地透过云层,洒落在枯黄的大地上,悄然等待着万物复苏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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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章 久别重逢。
正当特蕾莎逗留在故乡,享受着和家人们团聚的温馨日常时,悄悄离开了约阿尼纳的艾格隆,也在寂然无声当中继续着自己的旅程。
在意大利的热那亚登陆之后,他沿着过去走过一次的路,潜入到瑞士境内,向着自己的义姐兼婶婶奥棠丝王后的隐居之地进发。
上次,在逃离出了奥地利之后,他旅途的第一站就是跟着堂兄们一起去投奔奥棠丝王后。
王后陛下也没有让他失望,尽管知道自己冒着风险,但是她仍旧毫不迟疑地招待了艾格隆,并且给他提供了藏身之处,让艾格隆得到了必要的喘息时间。
而在艾格隆准备下一站旅途的时候,王后陛下在自己手头并不宽裕也缺少进项的情况下,还慷慨给他提供了一笔“赞助”,可谓是做到仁至义尽了。
艾格隆虽说现在已经算得上是无恶不作,但是他同样也知恩图报,他心里记得这笔恩情。
虽说他和奥棠丝王后的丈夫——也就是路易亲王,还有两个儿子——也就是他的两个堂兄,现在的关系都不太好,但是对王后陛下本人,艾格隆心中只有感激和敬意。
在他看来,王后已经证明了她对家族事业的忠诚,今后可以对她寄予完全的信任了。
正因为如此,在约阿尼纳筹划下一步行动的时候,艾格隆就把自己接下来的落脚点、以及策划各项阴谋的指挥部,设立在了瑞士;他还把自己的堂兄查理亲王派到了瑞士打头阵,让他去找王后陛下,然后借助这对母子为自己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从查理亲王后来的回信来看,他的任务完成得还算顺利,很快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顺便他还提到,奥棠丝王后十分期盼再见到他,希望能够再和他见面一叙。
艾格隆自然乐得满足王后陛下的愿望,他潜入瑞士境内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向了王后位于阿尔卑斯山脉博登湖畔的隐居之地。
这天的清晨,天空阴沉,寒风刺骨,细小雪粒夹杂在呼啸的风声当中似乎扫荡,残忍地折磨着每一个行人,所以绝大多数人都躲在家中烧柴取暖,各处的道路人迹罕至,
就在这阴沉的风雪当中,艾格隆带着自己的随从们沿着小路攀上了山岭,放眼望去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上,都覆盖着乳白色的圆帽,几乎与天空融为一体;茂密的树林在寒风当中哗哗作响,枝条上积满了白雪,时不时地在风中洒落到地上;而在谷地下方的博登湖,犹如是黑色的洞穴一样,贪婪地吸收着外界的一切光线,深不见底。
严酷又壮美的寒冬景象,让艾格隆不禁产生了一种天地寥廓的豪情。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瑞士看到这种景象了,可是每一次置身其中,都不禁让他沉迷于大自然的壮观和无情当中。
“看!这个地方多美啊!”艾格隆小声对旁边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感叹,“我们来对了时候。”
安德烈-达武心里知道,陛下的诗人气概又发作了,于是他凑趣地点了点头。“陛下,这里确实很美,在巴黎是感受不到这种壮观的。”
“安德烈,你会滑雪吗?”艾格隆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嗯?”安德烈对这个问题有些吃惊,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不会,陛下。”
“那么你就有机会好好学习一下了——”艾格隆大笑了起来,“这段时间,我准备好好体验滑雪的乐趣,一起来吧!”
安德烈-达武对滑雪并没有任何兴趣,不过身为卫队长,哪怕在娱乐时他也得陪伴在陛下身边,再说了难得陛下兴致这么高昂,他也不忍心扫兴。
“好的,陛下,我非常乐意奉陪。”于是,他恭敬地回答。
陛下,终究还是个有玩心的年轻人啊……这样也挺好的。他心想。
就在两个人闲谈之间,一座山庄别墅渐渐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当中。
虽说屋顶上覆盖了积雪,但是造型别致的红砖墙仍旧大致勾勒出了它的形貌,并且和艾格隆记忆当中的那座山庄重合在了一起。
“我们到了!”艾格隆脱口而出。
安德烈也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终于结束了这段寒冬中的旅途。
不过很快他又重新紧张了起来。
“陛下,您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确认王后陛下那边的情况吧。”
得到了艾格隆的同意之后,他踏着薄薄的积雪,一步步地走向了远处的别墅。
而此时的奥棠丝王后,正在和自己的儿子查理亲王共进早餐,在喝下热气腾腾的咖啡之时,她也不忘随时眺望一下窗外。
她这并非是在欣赏风景,而是在等待那位访客的降临。
自从儿子悄悄来到自家之后,她就从儿子口中得知了艾格隆即将再度返回瑞士并且面见自己的消息,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在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在儿子和艾格隆最后一次通信当中,她得知了艾格隆即将启程的消息,推算时间的话,最近他就应该来到这里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可是如果并不顺利呢?
奥棠丝王后知道胡思乱想并没有意义,可是她还是禁不住胡思乱想——毕竟,她这一生当中,所经历过的戏剧性事件实在太多太多了,命运的噩耗总是突如其来,前一刻还风平浪静后一秒立刻疾风暴雨,她自己就是活生生的见证。
她的父亲被革命党人送上了断头台,然而她的继父成为了英雄将军、并且很快成为了帝国皇帝;她沦落为罪人之女曾经衣食都没有着落,短短几年后却成了一国王后;而更加戏剧性的是,她所经历的所有荣耀,都在又过了几年后化为乌有。
她的人生就是一场大戏,永远不缺乏惊喜和噩耗。
可是她知道,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她再也难以承受命运的再一次打击了。
人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是留恋过去,越是在意后辈子女,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这一生已经再也难有什么起伏了,唯一能寄托希望的只有后辈们而已,如果再失去这种希望的话,那就不知道接下来该为什么而活。
自从见到艾格隆之后,她一直都非常欣赏和喜爱这位义弟兼堂侄,他的容貌和举止,都让她大为满意。而更重要的是,此时这个少年人肩负着整个波拿巴家族的希望,也是她的儿子们最大的依仗,她实在不想看到他有任何闪失。
正因为如此,所以这几天王后陛下一直都食不甘味,虽说平日里生活起居一如往常,但是精神上却总是心不在焉。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终于在这个普通的早晨结束了。
就在风雪的呼啸声当中,餐厅中的奥棠丝王后和查理亲王分明听到了几声重重的敲门声。
母子两个人同时停下了对话,然后同时看向了门口,面露喜色。
王后隐居在这里,平常根本就不会有访客,世界早已经将她遗忘——所以,如果有人到访的话,那也就说明……
“妈妈,我去看看。”查理亲王立刻起身,走出了餐厅,然后来到了大门口。
奥棠丝王后坐在窗口,焦急地看着窗外。
门被打开了,然后奥棠丝王后失望地发现,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陌生的青年人。
但是接着,她的眼睛又是一亮,因为她分明发现,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躬身向她的儿子行礼,然后她的儿子亲切地握住了他的手。
这一定是艾格隆身边的人!她的脑中立刻做出了判断,然后心脏陡然快速跳动起来。
接着,她再也按捺不住,走出了餐厅。
远处的艾格隆一直注视着安德烈的行动,在大门打开之后,安德烈很快就回身向他这边招了招手——而那也就意味着一切正常了。
艾格隆心里松了口气,然后重新迈动脚步,走完了自己这趟旅途的最后一百米。
当艾格隆走进大门之后,他发现这里的主人、他的婶婶奥棠丝王后,就在门口迎接自己。
一年多不见,王后陛下眼角的皱纹又多了些许,不过总体来说倒是风采依旧,而这时候,她正在用喜悦、庆幸与激动交织的眼神看着自己。
迎着这样的目光,艾格隆心里也极有感触。
“王后陛下,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自从上次告别之后,我一直都挂念着您。”,他以晚辈的立场,躬身向奥棠丝王后行礼,“感谢上帝,您依旧和之前一样美丽。”
“感谢上帝保佑了你,艾格隆。”奥棠丝王后强忍激动,用亲切的口吻对艾格隆回答。
接着,她热情地拥抱了一下自己的这位晚辈,“你比上次黑了一些,但更加结实、也更有精神了,越来越像个君王了。”
然后她又亲吻了一下艾格隆的额头,“我虽然隐居在这里,但是时常能够听到有关于你的新闻,我为你而骄傲,艾格隆,你做得比我所预料的还要更好。”
“但没有我自己希望的那么好。”艾格隆故作谦虚地摇了摇头,“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提高,毕竟比起我的目标,我现在拥有的还太少。”
“已经够多了,贪心的小子!”奥棠丝王后笑着打趣了他,“我可是听说你刚刚得到了儿子。对了,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特蕾莎殿下什么时候过来呢?那个姑娘我一直都觉得很对不起她,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坚持让婚事成真……在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还有一位公主殿下愿意义无反顾地成为我们一员,想来真是让我感到钦佩不已。”
“特蕾莎现在正在奥地利探望父母,新年过后她就会过来的,到时候您会有很多机会同她畅谈。”艾格隆回答。
“那太好了,我迫不及待地等着那一天了。”奥棠丝王后点了点头。“她在这里会得到最热情的招待,我会提前让她体会皇后的尊荣的。”
“这大可不必。”艾格隆连忙摇了摇头,“无论我和特蕾莎是什么,您永远是我们敬爱的王后陛下。”
两个亲人顶着凛冽的寒风,亲切地寒暄着,为久别重逢而庆幸。
寒暄过后,奥棠丝王后带着艾格隆回到了餐厅,然后让女仆送上来了热气腾腾的咖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拿过咖啡喝了一大口,热量驱走了他身上的寒冷和疲惫,顿时让他感到身心舒畅。
喝完之后,他又有了闲情逸致,看了看窗外那壮美的山景。
“虽说不是第一次来您这儿了,但是我还是禁不住为您这处居所而倾倒,您选了一个好地方。”
“这是我在辉煌时期过后,所留下的最后一点灰烬了。”王后颇为感慨地回答,“我会终老在这里,默默告别这个世界。”
“我倒认为您重返巴黎更好。”艾格隆回答,“我想,那里的人们虽说现在遗忘了您,但是只要您又出现在那里,他们一定会再次为您而倾倒欢呼的。”
“伱倒是越来越会讨好人了,看来特蕾莎殿下调教得不错嘛。”奥棠丝王后笑着摇了摇头,“巴黎是最喜新厌旧的,我都这个年纪了,还倾倒什么呢?倒是特蕾莎能够让他们倾倒吧,还有上次那位艾格妮丝小姐。”
顿了顿之后,她又话锋一转,“说实话,艾格隆,之前我根本就没有想过你居然会有梦想成真的希望……我以为这一切只是一个小孩子不服输的任性而已,等到被撞得头破血流之后,就会面对冰冷的现实……”
“那么现在呢?王后陛下?”艾格隆笑着追问。
“现在……即使现在我还是觉得希望不大,你要面对的艰难险阻太多了,孩子。”奥棠丝王后仍旧苦笑着,但是很快又话锋一转,“但是,从‘绝望’到‘希望不大’,这已经是令人炫目的成就了,你远远强过我,也强过绝大多数人,所以我已经不敢断言你是否能够成功了。但是作为你的至亲,我愿意祝你成功,甚至愿意尽我所能帮你成功。”
“我会成功的,然后恭迎您重返忠实的巴黎。”艾格隆亲切地回答。
“现在别把话说那么满,还是着眼于现实吧。”王后又摇了摇头,“而且我都不确定自己还想不想回去呢。”
“您到时候可以选。”艾格隆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世界各地,您都可以自由选择。”
奥棠丝王后看着艾格隆的眼睛,从这个少年人身上,她看到了少年人那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傲气,但是这种傲气在他身上却又显得意外合理。
有些人是狂妄,有些人是自信,区别就是他们的能耐了。
“您会滑雪吗?”艾格隆突然又问,“如果您会的话,教教我吧,我想在这您这儿找点乐子。”
奥棠丝王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捂住了嘴,发生了吃吃的笑声,“何等恢弘的风范!您确实更像个征服者了。”
感慨了一声之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很遗憾我不会。”
接着,她又笑眯眯地看着艾格隆,优雅地向他欠了欠身,“不过,陛下,我很乐意陪同您一起享受此等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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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章 门第
“不过,陛下,我很乐意陪同您一起享受此等乐趣。”
“那就这么说定了。”艾格隆也禁不住大笑了起来,“等我安顿下来以后,我就抽空和您一起练习滑雪,等我学会了以后,我再带着特蕾莎一起……想来她也会很高兴的。”
“如果我这里能够给您和特蕾莎殿下留下美好的回忆,那也是我的荣幸。”奥棠丝王后殷勤地回答,“从长辈的角度来看,能够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聚在自己跟前,也会给我平添了很多安慰——”
再一次来到了奥棠丝王后这里,艾格隆的心情已经大为不同。
上次他是刚刚从奥地利逃离,一路颠簸,心有余悸,虽然心里对后续该干什么有着模糊的计划,但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去执行,对未来也充满了迷茫。
而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经过一年多的历练,他已经拥有了一小片领地,有了一群追随自己的忠实部下,更重要的是,他已经被锻炼出了那种处变不惊、自信从容的心态,他已经完全地投入到了自己新的角色当中,真正地确信自己能够成为波拿巴家族的首领、成为一位皇位觊觎者。
这种心态让他不再有任何迟疑或者迷茫,甚至还多了几分闲情逸趣。
当然,他也是有几分故意的,他就是想要以这种自信从容来感染身边的人,让他们也对自己信心百倍。
从奥棠丝王后的神态来看,她确实被艾格隆感染到了,仿佛这位少年并不是在干什么大事,只是来拜访她的普通晚辈客人一样。
艾格隆跟王后一边用餐一边聊天,很快就把话题引到了艾格隆上次访问巴伐利亚,并且拜访自己的义兄欧仁亲王的遗孀之事。
而奥棠丝王后,正是欧仁亲王的亲妹妹。
这对兄妹在父亲被杀之后相依为命,一起度过了最为黑暗、朝不保夕的日子,感情自然也是无比深厚,所以一提到欧仁亲王,奥棠丝王后就再也保持不住平常那种从容优雅的神态了,她泪水涟涟,伤心于哥哥的早逝。
“哎,上帝真是对他太苛刻了,才四十出头就把他带走了!他是一个那么正至极、那么体贴的人,对每个人都充满了善意,尽管他为了帝国招惹了很多敌人,但几乎没有个人的私敌,所有人都称赞他并且敬重他……一想到我的余生都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就感觉心都被撕开了。”奥棠丝王后一边哭泣,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要是我的哥哥能够看到您如今的样子,他该会多么开心啊!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助你的,比我做的还要更多。”
是的,他会这么做的——艾格隆在心里回答。
欧仁亲王遗稿的事情他没有告诉王后,因为这件事说出去实在不太光彩,所以他隐去了。
“对亲王的事情,我不敢说我和您一样悲伤,因为您才是那个和他一起长大,一起承受灾难的人,您和他之间的羁绊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但是我同样对他,对我来说,同样充满了敬重和感激。说来好笑,我们这个家族,每个男人都充满了勃勃野心,彼此之间充满了争吵和攻击,唯有他……他是我们中最好的一个人,他尽心竭力效劳于皇帝,并且从不抱怨和嫉恨任何人,我只恨自己没来得及再见他一次,亲口说出这些话。”
接着,他又郑重地看向了还在哭泣的奥棠丝王后,“斯人已逝,再多说也没有意义了,我们只能默默承受这些创痛。而现在……王后陛下,您是我仅剩至亲之一了。您先是我父亲的义女,然后又是我叔叔的妻子,您见证并且经历了我们家族的一切悲欢……您同我共患难,并且在我最困顿的时候,不计得失地帮助了我……我永远记得这些,并且愿意永远敬爱您,我愿意尽我所能地为您效劳,达成您的一切愿望。”
艾格隆这番话,听得王后又感动地落下了眼泪。
“我倒有件事确实想要劳烦您一下,陛下。”
艾格隆稍微吃了一惊。
他刚刚一方面是感情触动,一方面是出于礼节,对王后许下了“为您达成一切愿望”的诺言,却没想到王后还真有事相求。
很明显,“一切愿望”是不可能的,他相信王后也不至于真的那么不知趣,让两个人都面上难看。
“您请说。”他连忙回答。
“您是1811年出生的,而我的儿子们,路易比您大了五岁,查理比您大了三岁……我很高兴他们都为您、为家族的事业出了力,我也告诫他们,接下来一定也要继续为您效劳,尽自己的职责。”王后一边看着艾格隆,一边小声说。
其实奥棠丝王后有三个儿子,不过长子年仅几岁就早早去世了,艾格隆当然也不会这时候把这桩伤心事拿出来煞风景。
“嗯,两位堂兄确实给了我很多帮助,我很感谢他们。”艾格隆点了点头。
虽说他现在和两位堂兄的关系并不算太好,但是当初正是他们把自己救出来的,这笔账他不能不认,尤其是在他们的母亲面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年您的父皇被流放孤岛,在过世之前,他提到您的时候,曾经说过要让您长大之后最好娶一位古老王家的公主殿下,如果不成,则迎娶家族内的堂姐妹;如今,您已经婚配,而且娶的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虽说中间有些无伤大雅的波折,但也算是了却了他的遗愿,如今特蕾莎公主更是不负众望地为您生下了一位嗣子,想必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也会为之欢呼雀跃……我也由衷地为他而感到高兴。”
感慨了一番之后,奥棠丝王后继续说了下去。“世上的父母都是这样的,您的父皇放心不下您,我也一样放心不下我的儿子们。对别的事情我不太懂,也不想插手,唯独他们婚娶的事情,作为母亲我实在割舍不下……”
王后说到这里,艾格隆大概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了。
她是在为儿子求恩典。
欧洲的封建王室之间互相通婚,已经是千百年的定例了,波拿巴家族在最鼎盛风光的时候,被接纳为至高的君主家族,其家族成员们的婚娶自然也是“顶配”。
拿破仑自己迎娶了哈布斯堡的公主,他的弟弟迎娶了符腾堡的公主,义子则娶了巴伐利亚的公主,几乎“收集”了德意志当时最为高贵的名门公主,极大地满足拿破仑这个小地主儿子的虚荣心——他的三弟吕西安因为不肯和原配离婚另娶公主,还被龙颜大怒的皇帝大为申斥,一气之下跑去了罗马,差点断绝了兄弟关系。
有道是天道好还,风光的时候多爽,落魄的时候就多惨。
在帝国覆灭之后,虽然那些嫁给波拿巴家族成员的公主们并没有离弃丈夫(路易莎除外),但是欧洲王室的大门,就再次对波拿巴家族成员们关闭了,他们的婚娶,就有点“高不成低不就”的意思。
为了不降低门第的格调,也为了让家族好不容易积攒的财产不至于外流,波拿巴家族成员就选择了“内部消化”,也就是让堂兄妹、堂姐弟之间结婚。
拿破仑的大哥、前西班牙国王约瑟夫,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弟弟吕西安的长子,一个嫁给了弟弟路易的长子,也算是无奈之下的妥协了——如果在正常情况,这两位波拿巴公主肯定会与各国王族结亲的。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经过了多年的流亡之后,拿破仑三世总算重建了帝国,然而这时候的他也找不到一个愿意和他联姻的王室公主,最后无奈之下只能娶了一个西班牙普通的女贵族欧仁妮当皇后。
在20年的第二帝国统治当中,拿破仑三世一直都在试图改变自己家族的门第,重新进入到王室大家庭当中。
他的这项努力也算是收到了成效,在他统治期间,他的堂弟热罗姆-波拿巴亲王娶了撒丁王国萨伏伊家族的公主(条件是在撒丁王国同奥地利开战的时候站在撒丁一边),总算登堂入室了。
在普法战争之后,第二帝国终究还是毁灭了,但是它的“门第”却终究还是保留了下来,热罗姆的后裔、号称拿破仑五世的流亡者维克托-波拿巴,娶的就是比利时王室的公主,融入到了君主大家庭当中。
不过,在这一条世界线上,显然这样的进程已经大大加快了——毕竟,艾格隆作为继承人,娶的就是哈布斯堡的女儿。
而奥棠丝王后,似乎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沾一点光。
果然,在艾格隆的注视下,奥棠丝王后说出了自己的请求,“陛下,我的大儿子现在已经娶了约瑟夫的女儿,我们姑且不提。不过我的小儿子查理现在仍旧婚配无门,我也实在不愿意看到他明明年纪比您大却还没有着落……所以,我厚颜请您为此帮点忙,可以吗?”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不语。
他知道,对王族来说,婚事从来不只是一桩婚事而已,还意味着太多的东西。他的堂兄如此雄心勃勃,如果又与外国王室结亲,实在有点扎眼。
可是,如今王后就在他的面前软语相求,他又刚刚说过要尽一切努力完成王后的心愿,又怎么好当面反悔?
“王后陛下,如果我能够做到的话,我很乐意像先皇那样,让我的家族成员们和外国王室结亲。”沉吟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做出了回答,“不过,现在以我们的能耐,实在无法让高傲的王族们低下他们的头颅……此事只能以后再议了。”
“我知道,目前想让您实现这个愿望,实在有点困难——不过我相信,只要您未来事业有成,您有的是机会替我实现,您说是吗?”王后装作没有听出艾格隆的敷衍,而是继续追问他,看样子不得到一个正面回应不罢休。
对着奥棠丝王后期盼的眼神,艾格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会的,当然如此。”
他终究还是不愿意伤了王后的心,也不愿意当面食言。
算了,现在担心这种事也没什么意义,再说了,哪怕未来要实现诺言,也有很多变通的办法让这件事变得没什么害处。
得到了这个满意的回答之后,王后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容,“谢谢您,陛下……我相信这一天会很快到来的……我渴盼着我被孙子们环绕的那一天,那将是我在人间最后也是最为圆满的幸福了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如此。”艾格隆只能又点了点头。
眼下他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肯定是自己那位堂兄在背后操纵的。
他知道自己跟陛下的关系已经冷却,如果自己提出要求的话肯定会被回绝,所以搬出了母亲作为传声筒,而奥棠丝王后也乐于为自己的儿子谋福利,所以在见到艾格隆的第一天就趁着艾格隆最动情的时候,借势提出了这个请求。
基本上,使出这一手之后,艾格隆是无法回绝的。
纵使想明白了这一切,艾格隆也无话可说,他对王后本人也没什么意见——一位母亲的爱子之心,没人有资格指责,想要为儿子的未来前程铺路又有什么错呢?
自己的母亲,不也是做了同样的事情?当然她的动机是为了和继父奈佩格伯爵的儿女。
一想起路易莎,艾格隆的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
路易莎和奥棠丝一对比,他多希望能跟奥棠丝王后一样。
只是往事不可追,母子之前的感情注定已经是无法修补的了。
经过了这一番风波之后,艾格隆有点意兴阑珊,草草结束了早餐,也离开了奥棠丝王后身边。
他来到了王后给他安排的房间,然后让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把查理亲王叫过来。
得到了命令之后,查理亲王很快就来到了房间当中,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场疾风暴雨的准备。
如果只是用一顿臭骂换来一个无法推脱的承诺,对他来说已经超值了。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自己的堂弟的表情却没有任何阴霾,相反依旧和之前一样怡然自得。
“我的堂兄,我感谢您这段时间内为我做的一切……您辛苦了。”艾格隆笑着向他问候。
这笑容比任何怒斥都让亲王心里发毛,但是他当然不敢跟艾格隆顶撞。
“陛下……为您效劳,是我的义务……”他连忙低下了头向堂弟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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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6章 新的住所
“陛下……为您效劳,是我的义务……”
艾格隆越是和颜悦色,他的堂兄越是心里害怕,连忙战战兢兢地向他表示忠心。
艾格隆心里并不是毫无芥蒂,相反他很不喜欢别人对自己耍弄手段——尤其是还成功了。
不过,事已至此,发脾气也没有意义,他不想在奥棠丝王后面前和她的儿子争吵,那恐怕会让王后陛下伤心。
现在,他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哪怕叔伯堂兄们其实个个野心勃勃,他也不能计较那么多——毕竟,作为波拿巴家族的成员,他们的利益和自己是绑定的,在现在这个阶段,他们值得信任。
要算账,可以慢慢来,等以后大功告成了再说。
“不用紧张,我的堂兄,刚才我已经答应了你母亲的请求……而且我认为,其实你的想法并没有错。”艾格隆继续和颜悦色地对对方说,“就像先皇所说的那样,我们波拿巴家族光若想长期屹立于欧洲的巅峰,成为最耀眼的皇室,那么光是复辟帝国是不够的,我们确实需要和各大王族联姻,让我们这个家族永世延续下去,所以你有这个想法很正常,我不会怪罪你的——我跟你的母亲已经承诺过,日后一定会尽我所能地为你找一位王室的公主婚配。”
“谢谢您!陛下!”亲王暗自松了口气。
虽然他并不相信自己的堂弟真的会毫不介意、尽心竭力地帮助自己,但是在堂弟身边追随了这么长时间,他也知道堂弟有个原则就是言出必践,不管他心里如何想,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更何况,还是当着他敬爱的奥棠丝婶婶面前说的呢?
自己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他知道堂弟并不喜欢自己,并且甚至有点防备自己——他不明白为什么堂弟会对自己如此忌惮,但是他看得出来,如果帝国复辟成功,自己大概也不会得到重用,顶多就是顶个亲王头衔过上富贵日子吧。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会就此满意,可是作为波拿巴家族的年轻人,血管里流动着的野心,又怎么可能让他满足于就此止步?
他想过要讨好堂弟,并且为此努力过,但是无论他怎么讨好,堂弟对自己却依旧是若即若离,也不肯重用自己。
既然讨好堂弟也没有意义,他就只能考虑别的方式了——找个王室公主结婚,不失为一种积累资本、拉拢奥援的方法,最差最差也能够提供一道保险措施。
帝国覆灭之后,娶了王室公主的欧仁亲王和热罗姆亲王都保住了身家和性命,可以作为借鉴。
毫无疑问,利用母亲的感情攻势来要挟堂弟,会让他不高兴——但是反正讨好他也没有意义,那不如先从他这里捞点实惠再说。
这对堂兄弟都是聪明人,而且已经相处了这么久,彼此之间对对方的想法都已经相当清楚,他们对对方都不报什么幻想,只不过现在两个人利益一致所以还在“精诚合作”而已。
“你来到这边已经几个月了,从你传过来的书信当中,伱的任务似乎相当顺利——”艾格隆转入到了正题,“现在该让我看看效果了。”
“好的,陛下。”看到艾格隆不再纠结刚才的事,亲王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又打起了精神回应,“等入夜之后您跟我来吧,我带您去一个老地方。”
“老地方……?”艾格隆略微有些疑惑。
“陛下,您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我的母亲带您去一个地方藏身……”亲王提醒艾格隆。
“哦!”艾格隆恍然大悟。
他当然记得,那一次他跑到这里来之后,奥棠丝王后接待了他们,第二天带着他们前去一个农庄躲藏——那个农庄的主人,正是一位曾经在帝国军队当中服役过的瑞士军人,也是帝国的同情者。
艾格隆在那里度过了一段时光,躲过了风声最紧的阶段,还在那里见到了埃德加、以及爱丽丝和艾格妮丝姐妹……并且和他们共处了一段时光。
“自从我来到这边之后,又重新接触了农庄的主人,也就是法弗尔少尉。他对您离开瑞士之后所闯下的勋绩振奋不已,并且十分乐意再为您提供帮助。”亲王不知道艾格隆的心中所想,依旧向他汇报着自己的工作。“这段时间来,我和他一起收购了周围的一些土地,扩大了农庄,并且秘密改建了农庄使之与外界隔绝。我想,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这一次您依旧可以下榻在那里。”
“很好。”艾格隆点了点头,做出了自己的评价,“那就这么办吧。”
就这样,在入夜之后,查理亲王带着艾格隆以及安德烈等人,悄悄地沿着山间的小路离开了奥棠丝王后的别墅,顶着小雪,摸黑来到了山脚下偏僻的农庄。
借助着旁人手中提灯黯淡的灯光,艾格隆渐渐地回忆起了自己在这边生活过的记忆。
他们经过了一片小树林,然后在树林边缘看到了稀疏的篱笆——只要翻越过篱笆,就来到了庄园内了。
艾格隆停下了脚步,打量了一下黑夜当中的篱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时,似乎也就是在这个位置,在散步的他,碰到了艾格妮丝,而艾格妮丝误以为他是盗匪,于是想要拿下他审问。
在一番追逐之后,他躲在篱笆后,而在月下,那个少女提着剑,威风凛凛地盯着自己藏身的地方,是那样的凛然而不可犯。
遥远的回忆一时又涌上心头,重新变得鲜活了起来,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
“陛下?”查理亲王对艾格隆突然的停顿感到有些不解。
“我的堂兄,你想要一位公主,而我想要更多——”艾格隆小声说。
“什么?”亲王大惑不解。
“没什么,我们走吧。”艾格隆淡然一笑,然后跟着一行人穿过了篱笆。
农庄的主人此时正准备上床休息了,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声,他拿着枪戒备地走出了屋子,然而在听到了查理亲王的声音之后,他放下了戒备,迎向了这一行人。
而当他走近到他们的面前时,他不禁愣住了。“陛下……?”
“好久不见,少尉。”艾格隆笑着冲对方打了个照顾。
“您总算过来了!”少尉很快狂喜地亢奋了起来,“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也很高兴能有机会再拜访您。”艾格隆极为亲切地回答。
在少尉的引领下,他走到了农庄的屋子当中。
相比于过去记忆当中的样子,农庄现在的变化挺大——屋子更大房间更多了,而且各处都有隔墙,还有隐蔽的观察口和射击孔,窗户紧闭,烟囱高耸,俨然已经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小型据点。
艾格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屋子,这里就是接下来他整个阴谋活动的指挥部了。
当时的艾格隆,是住在谷仓下面的地下室里,现在他当然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狼狈的逃亡王子,而是一位踌躇满志准备一举登上至高舞台的皇位觊觎者。
他是肩负期待、被众星拱月的人。
“陛下,周围所有可以看到这座屋子的位置,都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下,没有人会来打搅到您。对外我们还安排了隐蔽的岗哨,您带过来的人可以在那里轮班,确保您的安全无虞。”查理亲王继续对艾格隆汇报工作,“另外,考虑到这次特蕾莎公主也会过来陪伴您,我们还特意为女主人准备了舒适的套间,虽说肯定无法和她从小所处的环境相比,但至少可以满足她的基本需求。”
这倒是精准地讨好到了艾格隆——他自己倒无所谓什么生活条件,反正之前住地下室那么艰苦都顶过去了,但是特蕾莎刚刚生育没多久,又要跑过来到这种偏僻寒冷的地方陪他,他确实舍不得让她太难受。
“你们做得很好。”打量了一下农庄之后,艾格隆满意地向自己的堂兄点了点头,“看来,你的时间和金钱并没有白费,我对这里很满意,我很庆幸自己选对了人。”
这位堂兄,如果忽略他的野心的话,确实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这一点确实毋庸置疑。
“能够满足您的期待,那就再好不过了。”查理亲王欠身向艾格隆行礼,“不过陛下,虽说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把生活设施都已经安排妥当,但是有一个问题,却是难以解决的,那就是这里同外界的通信。偏僻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如果附近的居民有人看到这座农庄随时有大量陌生人出出进进的话,恐怕会惹起疑心。”
“那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吗?”艾格隆心想也对,反问。
对这个问题,亲王之前就已经有所考虑了,此时艾格隆问起,于是他胸有成竹地回答了,“我个人的意见是,您可以在山脚下的小镇里设置一个固定的联络地点,以旅馆作为掩护,然后让您派出去的人和过来拜访您的人伪装成游客,您再定期通过法弗尔少尉,从这儿对外联络,您觉得如何?”
对这个主意,艾格隆相当赞同,可谓是面面俱到了。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那么,谁负责这家旅馆呢?”艾格隆再问。
“最好选一个在这里长大、熟悉当地情况的人。”查理亲王连忙回答。
虽说他没有明确说是谁,但是“在这里长大、熟悉当地情况”几乎明确就是指向他自己了。
看上去,他的提议也是最符合逻辑的——但是艾格隆不想这么安排。
毕竟,如果完全按照堂兄的主意的话,几乎等于让堂兄掌握了他接收外界信息、以及对外联络的主要渠道。
虽说他现在不怀疑堂兄是站在自己一边的,但是这仍旧是他难以接受的局面。
他并非是个疑心病,可是他也绝不愿意让自己依赖任何人,尤其是依赖于自己堂兄这种人。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我的堂兄。”艾格隆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是,如果你负责那里的话,人们一样会起疑心的——因为,堂堂波拿巴家族的亲王,一位高贵的人士,居然闷声不响地跑到了小镇开旅馆,这难道不奇怪吗?任何一个听说过你的人,都会怀疑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听到了他的质疑,查理亲王也脸色微变,因为确实击中了要害。
“那您决定应该怎么办呢?”他小声问。
“你的主意,大体上是很好的,只是细节需要稍微调整一下而已。”艾格隆笑了笑,然后回答了对方,“旅馆太扎眼了,而且此时贸然新开一家旅馆,小镇上的人肯定会相当好奇——所以,我们最好变通一下,伪装一个受雇佣的、勘探附近矿产和矿泉水的地质勘察队,这样镇民们就不会好奇有陌生人在外面乱逛了。”
接着,艾格隆抬起头来,看了看黑暗的夜幕,“这个地方总归是有些矿产资源的,我们就慢慢勘探权当消遣吧。具体可以让安德烈负责,他之前就学过一点类似的知识——有勘探队,自然就会在野外安置临时营地,这个营地就可以作为我们对外联络的出口了。”
查理亲王顿时无语。
说实话,他都有些暗暗佩服艾格隆的急智了,顷刻间连消带打,不动声色地否决了自己的提议,还丝毫没有表露出对自己的不信任。
问题是,看上去堂弟的主意确实比他自己的更加合理,所以他也提不出什么质疑。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艾格隆再问。
“您的智慧令我深感敬服,陛下。”他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恭恭敬敬地向自己的堂弟行礼,“我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了。”
“很好。”艾格隆又点了点头,“那我们接下来就这么办吧,具体的伪装工作你可以和安德烈一起商量,总之要尽量瞒过当地人。”
接着,他又亲切地拍了拍堂兄的肩膀,“我的堂兄,之前的工作你做得非常好,我期待接下来你能够以同样优秀的表现完成之后的任务……你是我们家族的重要成员,若我们真的得偿所愿,那么帝国最终将属于我们家族的所有人,好好努力吧。”
“是!陛下。”亲王以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应了下来。
在堂兄告退之后,艾格隆来到了为他准备的卧室当中。
看得出来,他们确实尽力为自己布置了,虽说因为地处偏僻没有什么昂贵的用品,但已经足够舒适——至少和他上次住的条件已经是天差地别。
壁炉里的柴火在劈啪作响,让房间里温暖得跟春天一样。
艾格隆脱下了外套,然后走到了窗边,看向了黑暗深邃的夜幕。
从现在开始,这里是他临时的住所了。
感觉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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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7章 平安夜
在自己堂兄的帮助下,艾格隆很快就在农庄里安顿了下来。
和上次的经历相反,这一次他所享受的待遇要舒适得多,而且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围绕着他转,可谓是春风得意。
短短几天过后,就来到了平安夜。
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一个合家团聚、为即将到来的新年而祈福的日子,而对艾格隆来说,他的妻儿现在都在奥地利,所以谈不上“团圆”。
但即使如此,为了振奋手下们的精神,他仍旧命令在农庄当中举办圣诞宴会,以庆祝自己来到这个离法兰西仅仅只有一百多公里的地方。
为了讨好陛下,查理亲王同样也不遗余力,他利用自己在当地从小长大的便利,搞到了一大堆物资,都秘密送到了农庄当中。
艾格隆的身边人,热火朝天地在农庄当中忙碌着,当入夜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就连奥棠丝王后也偷偷过来捧场,只等他出席了。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艾格隆来到了餐厅当中。
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雪,夜幕黑得不透一丝星光,然而餐厅里却被烛光照得透亮,再加上那些金属餐具锃亮的反光,所以几乎一切都清晰可见。
艾格隆见过太多奢华的场面,此时的场面只能“简陋”来形容,不过即使如此,他也能够感受到洋溢在房间当中的喜悦和兴奋,当看到他的时候,所有人都满面笑容,站起身来向他行礼。
他知道,在场所有人都在向他效忠,他们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走到了主位上,而这时候,所有人都鸦雀无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致辞。
艾格隆蓦然想起,在两年之前,他也是在这座农庄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庆祝宴会,当时只有几个人在场。
两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经决然不同了。
“各位,晚上好。”艾格隆从容地拿起了酒杯,然后向着在场的人们环视了一圈,“我很高兴各位能够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陪伴着我。既然能够来到这里,那就说明诸位都是被我寄托了信任的人。
尽管我希望闯下一番事业,但是孤身一人是不可能做到任何事的,在我逃离了囚笼之后,我有幸得到了你们的帮助,是你们——让我能够有资格在欧洲的舞台上说话,也让我有资格去为了皇位而战,我无法用语言表达我对你们的感激……我保证,无论今后发生了什么,你们的名字都将铭记在我的心中,干杯。”
“干杯!”在他说完了祝酒词之后,其他人也纷纷拿起酒杯喝了下去。
“陛下。”喝下了一口酒之后,坐在艾格隆旁边奥棠丝王后,笑着看向了艾格隆,“既然是节日,今晚我们就不要谈那些国家大事了,我们说个有趣的话题吧——”
既然特蕾莎没在这里,奥棠丝王后就是这里除了艾格隆之外年纪最大、地位也最高的人,她也是在场唯一的女性,因此她主动承担起了烘托气氛的责任。
艾格隆知道她的用意,所以也刻意地配合王后。
“您想说什么呢?”他客气地问。
“我一直都对特蕾莎殿下相当好奇,她已经是我们家族的媳妇了,但迄今为止我都无言得见。”奥棠丝王后立刻就问了他,“我想问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说完之后,她满怀期待地看着艾格隆,显然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很感兴趣的故事。
艾格隆犹豫了一下,倒不是他不愿意回答,而是自己和特蕾莎结缘,实际上是自己的母亲一力促成的、而母亲的动机,却又不太方便说出来。
或者说,在这群人面前提到路易莎皇后,本身就已经够让人尴尬的了——艾格隆宁可人们越少想起母亲越好。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换了一套说辞。
“您知道,当时我被养在皇宫里,而身为皇室的公主,特蕾莎也经常有机会进宫参加活动,有一天她的父亲带着她过来,恰好碰到了我。我们见面的时候,她正在植物园里写生,手里还拿着素描簿……从她身上看不到任何令人不适的傲慢,反倒有些超脱于万物之外的疏离感,那个样子一下子吸引了我,我当时在想,如果能够和她成为朋友一定很有趣。
而不久之后,皇帝陛下举办大型庆典,在舞会上,恰好我被选中了成为她的舞伴,我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和她一起在大厅当中旁若无人地跳着舞……我想,在那一刻,我们就结下羁绊了。感谢上帝,最终这份羁绊让我们成为了夫妇。”
艾格隆顺着事实的大致脉络,把过去两个人的相遇,去除掉了所有阴谋算计的杂质、加工成了一个浪漫故事,其中只有少男少女在花园当中的邂逅,令人惊叹的缘分。
很明显,只要他未来走上皇座,那么他今天的这番说辞,就将是正史里的官方版本了——至于其中暗藏的阴影,还有默默垂泪的牺牲品,都不会见载于文字当中。
“真是个让人感动的故事!”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是身为女性的奥棠丝王后,还是很吃这个故事,她动情地感慨了起来,“王子和公主一见倾心,虽然中间出现了意外的灾难,但是他们鼓起勇气排除万难,最终还是幸福地走到了一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着说着,她拿起了酒杯,“为王子和公主干杯!”
大家又喝了一杯之后,王后又笑眯眯地看着艾格隆,“陛下,听你这么说,特蕾莎殿下的才情很高啊。”
“是啊,她会弹钢琴,也会画画,喜好文学和戏剧,艺术鉴赏力也挺不错的。”艾格隆回答。“她之所以会看上我,并不是因为我的所谓血统,而是因为我的文采打动了她。”
特蕾莎从小经受了严格的教育,自然也学过声乐和绘画,至于水平,虽然比普通人强不少,但也称不上出类拔萃,不过在旁人面前,艾格隆自然要夸一夸妻子。
“噗哈哈哈,我真不知道您是在夸她还是在自夸了。”听完艾格隆的回答,王后禁不住哈哈大笑。
笑了片刻之后,她又重新看向了艾格隆,“那这样吧,陛下——等特蕾莎殿下来了之后,我能否请您和她一起留下手书作为纪念呢?她画画您题词,我想这一定将会是能够流传后世的收藏品……”
在这样的日子里,奥棠丝王后又是自己的婶婶,艾格隆自然也不会推辞这个小小的请求。“当然可以了。不过,您是亲眼见过那些稀世珍品的,我怕我和特蕾莎的东西入不了您的眼……”
奥棠丝王后又是一声轻笑,“这无关水平,陛下。您和她都将是传奇人物,所以你们的一言一行本身就是纪念品。”
“传奇人物吗……”艾格隆轻轻回味着这句话。
如果从旁人视角来看,此时自己和特蕾莎的经历确实已经足够传奇了吧?更何况,以后也许自己和她还会成为更加受人瞩目的存在。
他们命运相连,注定将会携手走完这一生,然后同时在历史书上留下紧紧相挨的两个名字和画像。
而且,特蕾莎对自己有着毫无保留的爱,尽心尽力地辅佐自己帮助自己,为了自己而从事一项她其实并不喜欢的事业,而且干得井井有条……回想起来,他甚至说不出特蕾莎到底有什么缺点。
有这样的妻子,想必任何人都会心满意足了吧?不管之前坑害了自己多少次,但是上帝确实眷顾了自己一次。
可是你究竟是怎么对待她的?脑海中有个声音冷冷地问。
艾格隆有点心虚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他瞟了一眼,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身侧——如果特蕾莎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坐在自己身边,同自己有说有笑,一起度过这个节日的。
如果她在这里就好了……
他突然发现,原来潜移默化当中,他早已经习惯了特蕾莎在身边的日子。当和妻子告别之后,最初他还没什么影响,但是当来到节日、人人团聚之时,他却难以自制地想念起了特蕾莎。
她早已经是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特蕾莎,此刻伱一定在和家人们一起,开心地共度节日吧?敬你一杯。
他拿起了酒杯,默默地饮下了酸涩的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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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艾格隆所猜想的那样,此时此刻,卡尔大公一家也都围绕在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圣诞树旁边,一起度过节日。
按照往年的习惯,晚餐开始之前,特蕾莎坐到了钢琴前,为家人们奏鸣了一曲。
在悠扬的琴声当中,家人们盛装打扮,人人笑逐颜开,小孩子们更是在期待自己将要得到什么新年礼物。
然而,特蕾莎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她虽然手指娴熟地在钢琴的按键上移动着,但是眼神却有点飘忽不定,显然心思没有停留在这里。
全凭着往日练习的时留下的肌肉记忆,特蕾莎弹完了钢琴曲,然后她抬起头来,愕然发现有个人早已经站在了自己的旁边。
“爸爸?”她惊呼失声。
“弹得没有以前好听了。”卡尔大公轻轻摇了摇头。
“抱歉……”特蕾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离开的这一年多,事情太多,所以就没有时间练习了……”
“不是技法的问题,是你心不在焉。”父亲直白地回答,“是在想念丈夫了吗?”
这个问题,好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一下子把特蕾莎心中的愁绪给宣泄出来了。
“是的,爸爸。我原以为我可以待得更久点的,因为我确实非常想念我的亲人们,尤其是您……”特蕾莎的笑容里出现了一丝困窘,“可是每在这里度过一天,我就发现自己越发坐立难安,我挂念我的丈夫,我不知道他现状如何所以只能提心吊胆,尽管我对他有着十足的信心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上帝啊,这种煎熬真是太难受了,尤其是今晚,所有人都在团聚,欢声笑语,他却只能孤身一人,没有妻子也没有儿子的陪伴,殿下一定会非常孤单的,恐怕还会责备我为什么没在他的身边呢。”
“我想不至于,他身边又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再说了,那小子心肠那么硬,不至于为了这点事伤心,你不用担心他的。”卡尔大公冷静地回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特蕾莎一听就不乐意了,气呼呼地瞪了父亲一眼,“他在背后可从没有说过您一句坏话,您怎么能在背后这样说人呢?这样可就太不得体了!”
“怎么?我被他整得这么焦头烂额,还赔上了女儿,我还得对他毕恭毕敬不成?”大公皱眉反问,“我觉得我脾气已经很好了,要是我真的不得体,那当初你怎么可能再见得到他?”
被父亲这么一反驳,特蕾莎一下子也没有话讲了。
“爸爸……好啦……别再介意之前的事情了,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片刻之后,她试图用温情来抚慰父亲,“是我不对,我应该表现得更加高兴一些的。”
“没事,特蕾莎,挂念丈夫说明你尽到了妻子的义务,你没有违背我们的教导。”卡尔大公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在责备你,我只是过来提醒你的,大家都在等你过去。”
“嗯!”特蕾莎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勉强让自己精神振奋了起来,然后笑容满面地看着父亲,“对了,爸爸,我先把我们给您的礼物奉送给您吧。”
“什么?”大公有些疑惑。
特蕾莎从钢琴旁边拿出了一个被细心包装的礼物盒,递给了父亲。
大公收过了礼物盒,然后打开了上面的丝线,接着他发现,一枚精致的蓝底大十字钻石勋章,正静静地躺在盒子里的丝绒上。
“上次您把您的勋章送给了他,现在他把他自己佩戴的勋章送给您了。”特蕾莎向父亲解释,“他说礼物虽轻,但他一直以您为榜样,所以也以同样的方式向您表达敬意……请您收下它吧。”
大公恢复了镇定,然后把盒子重新关上了,接着他耸了耸肩。
“哼,给我发勋章的要么是皇帝要么是国王,区区一个骑士团长也敢如此自信了啊。”
特蕾莎在心里暗笑,父亲的反应正是她当初和艾格隆预料到的。
她表面上装作很紧张,“以后我们如果有机会的话,再把法兰西的最高勋章也送给您怎样?”
“再说吧。”大公不置可否。“我只要你们活着就行了,勋章我已经太多了,根本无所谓。”
“爸爸,我爱你。”特蕾莎抱住了父亲,温情地亲吻了他的脸颊。
大公默默地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
“这就够了,特蕾莎……”
特蕾莎的眼睛里闪现出了泪光,她紧紧地拥抱着父亲,以此来表现自己的歉意。
而窗外的飘雪,似乎也在寄托着她此刻的心声。
殿下,再等等我,我马上就回到你的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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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8章 希望与离别
在父亲的提醒下,特蕾莎调整好了心情,然后打起精神和家人们一起共庆节日,庄园的圣诞节和过去一样在欢乐当中度过。
在事前,除了给父亲的特殊礼物之外,艾格隆和特蕾莎还特意准备了一些给夫人和孩子们的礼物,在平安夜当中她一一分发,也让孩子们都为之欢呼雀跃。
圣诞节过后,人们静静地等待着几天后新年的到来,不过对特蕾莎来说,她已经开始在准备离开的行装了。
之前她已经跟父亲商量好了,一旦过了新年就离开,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丈夫的思念一直都在煎熬着她,让她越来越难以忍受,所以她决定,在新年的第二天就直接动身,以便尽快夫妇团聚。
至于她的儿子,就先留在这边一段时间——一来她急着赶路,带着一个婴儿实在不太方面;二来这也是应老父的请求,让他能够多陪伴外孙一段时间。
这时候,其他家人们终于知道了特蕾莎的打算,阿尔布雷希特劝姐姐再多留一会儿,但还是被特蕾莎婉言拒绝了,众人知道她的想法也就不再多劝,只请她捎带过去家人们对殿下的问候。
而就在新年到来之际,庄园当中又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苏菲殿下又再度来访。
虽说有些意外,但是新年第一天来访的客人,按照礼数当然应该好好招待,于是大公夫妇又热情地将苏菲殿下迎了进来。
和上一次拜访一样,苏菲的态度非常谦逊礼貌,只是说自己不耐烦美泉宫的冷清,所以想要在这个节日里拜访一下特蕾莎一家,以此来体验久违的热闹。
卡尔大公和特蕾莎都对这番说辞有些将信将疑,不过他们也不好多问,只得打起精神来招待苏菲,不一会儿之后,苏菲暗示想要和特蕾莎单独谈谈。
于是特蕾莎带着苏菲离开了客厅,来到了书房当中——正是上次她们两个人交谈的地方。
“特蕾莎殿下,您马上要走了吗?”眼见没人在旁边了,苏菲开门见山地问。
“您为什么这么说?”特蕾莎心里大吃一惊,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了表面上的镇定,立刻否认了,“我这一次好不容易才回到家,当然要好好地陪伴父母亲一段时间——”
苏菲没有回答,只是淡然微笑,看着特蕾莎,仿佛在说“哎呀,您何必在我面前撒这种谎”。
这个眼神看得特蕾莎更是紧张不已。
毕竟,她这一次回到家里,主要目的就是掩人耳目,让人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如果这一切提前被皇帝陛下知道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皇帝已经知道了,所以派苏菲过来敲打自己?
“别担心,这都是我自己猜的,没有跟其他人说过呢。”仿佛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一样,苏菲笑着说,“而且,请放心吧,我是不会做让你们夫妇为难的事情的,不用担心我会从中作梗。”
“您为什么会这么猜呢?”特蕾莎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但是仍旧有些疑惑。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特蕾莎,你爱着他,谈到他的时候你眼睛里都泛着光芒,你为了他不惜抛弃一切——所以你怎么舍得离开他那么久?我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你会长期留在这里陪伴父母,对你来说父母当然很重要,但是丈夫更重要。”苏菲以一种仿佛事不关己的平静,陈述了自己看到的事情,“皇帝不懂爱,梅特涅也不懂,所以他们不会往这个地方去想,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做什么。”
接着,苏菲又补充了一句,“我原本只是猜测,但是今天来到这里之后我就确认了,伱的母亲和兄弟们并不像是特别高兴,他们显然知道了你马上要离开的事。”
这下特蕾莎觉得自己已经无从抵挡了,她也不再躲闪,而是直接点了点头,“殿下,您的洞察力确实敏锐……好吧,我跟您说实话,我打算离开这里,而且就在明天,只是对外界做出我还在这边停留的样子……我把一切跟您和盘托出,所以我请求您对此守口如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因为这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特蕾莎觉得从某个方面来讲,苏菲确实了解自己,要不是因为命运的玩笑,也许她们两个的关系会更好一点。
“我说过,我不会干扰你们的行动的。”苏菲又强调了一遍,“毕竟,我还等着你们大功告成,然后顺便搭救一下我那可怜的女儿呢。”
“这一点请您放心吧。”特蕾莎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她从书房的一个角落里拿出了一张素描,放在了苏菲的面前。
苏菲定睛一看,发现这正是珂丽丝忒尔的素描画像。
虽然是用铅笔画的,但是仍旧勾勒出了珂丽丝忒尔的大致样貌,更能够感受到她的可爱。
“我打算回去之后,就把珂丽丝忒尔的画像给殿下——至少让他知道这个孩子长什么样,不然对一位父亲来说这也太残忍了。”特蕾莎小声解释。
苏菲默然无语。
“谢谢,”良久之后,她终于跟特蕾莎道谢,“我欠你一份恩情,我会记住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用说得这么严重,我只是出于对珂丽丝忒尔的同情心而已……毕竟让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在出生之后就不见天日,实在太过于残忍了。”特蕾莎回答,“我们夫妇的生活不应该留下这样的污点。”
“还真是让你把什么都安排妥帖了啊……”苏菲又撇嘴笑了笑,其中有太多的无奈和自嘲。
接着,她微微屈膝,向特蕾莎行礼告别,“我真庆幸我赶上了,在你启程之前向你道别。特蕾莎,一路顺风,顺便到时候给我臭骂那个混账东西几句吧,然后我们就清账了。”
“我一定会狠狠骂他的。”特蕾莎言不由衷地答应了下来。
接着,她也屈膝向苏菲行礼告别,“殿下,再见。我相信您放下一切之后,一定能够扮演好您现在的角色,帝国未来也将会因为您而繁荣昌盛。”
“一切都交给上帝裁决吧,反正我现在又能怎么办呢?”苏菲摇了摇头,颓丧地回答,“好了,我得走了,不必送我,让我一个人在风中静静吧。”
既然苏菲这么说了,特蕾莎自然也只能照办,她留在原地,目送苏菲走出了书房,然后沿着走廊走下了楼梯。
就在苏菲走到楼梯的拐角,楼上楼下共同的视野盲区之时,早已准备好了的夏奈尔也悄然从这里经过,两个人非常合理地错身而过。
就在这一瞬间,她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之间也算是告别了。
刚才苏菲在特蕾莎面前,对她接下来要走说了那么多分析——但其实,更重要的是夏奈尔之前早就已经跟她通风报信过了,让她早就知道了特蕾莎打算尽快离开,所以才会抓紧时间在新年的第一天就跑过来拜访,免得错过这一行人。
而她们交流的信息,显然还不止这么一点而已。
就在两个人错身的同时,苏菲毫不犹豫地从袖口里面掏出了几页卷起来的纸,递到了夏奈尔面前,而夏奈尔也以飞快的速度接过了这几页纸,然后又放到了自己的袖口里面。
就这样,温热的纸张从两个人之间快速传递,只有短短一瞬间暴露于光昼之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交给你了,夏奈尔。”接着,苏菲以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小声开口了,“告诉他,我活得下去,而且还能活很长,我等得到那一天。”
说完之后,她也不等夏奈尔有任何反应,立刻迈动脚步走下了楼梯。
接着,她恭敬得体地向大公夫妇友好告别,然后再次踏上马车,离开了庄园。
直到坐上空无一人的马车车厢之后,她才舒了一口气。
久违的兴奋让她心头狂跳,她留恋地看了看车窗外,贪婪地呼吸着宫廷之外的空气。
她成功了,至少现阶段是成功了,她把自己这一段时间思考的要点都写到了纸上,以方便未来妹妹扮演自己
接下来,就又是漫长的等待。
她当然知道,即使这一步成功了,接下来还有太多的困难在后面,成功的希望相当渺茫。
可是她还是感受到了久违的兴奋。
因为她看到了希望。
她感受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了。
自从那个少年人狠心地抛下她离开之后,她仿佛进入到了一个无止境的噩梦当中,精神上的痛苦几乎无法消弭,对她来说长夜漫漫,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绝望夜幕让她简直喘不过气来。
可是现在,她知道,那个少年人从没有遗忘自己,他在试图搭救自己并且重温旧梦,哪怕他的努力可能不会奏效,这也足够给她一丝希望。
这一丝希望,犹如是一声惊雷,划破了绝望的夜幕,让她重新感受到了生存的乐趣。
原来自己并没有被全世界所抛弃,原来这一切灾难有可能停歇……
有这份希望,就足够了。
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到梦想成真的那一天。
毫无疑问,这意味着她欺骗了特蕾莎,甚至用“欺骗”都不足以描述其中的性质。
但是,对不起,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更何况她现在被绝望和愤怒折磨了这么久,能够不崩溃就已经算是幸运,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一定要克服命运赐予自己的折磨和灾难,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带着这份久违的希望,苏菲微微闭上了眼睛,而马车这时候也在缓缓启动,带着她踏上了回到宫廷的路途。
无意之间,她的双颊有泪珠滚落——只有上帝才知道,那是夹杂了多少委屈、伤感和期盼的泪水啊!
====================
在苏菲告别的第二天,特蕾莎也对家人们提出了告别。
这一次,为了要守密,所以卡尔大公早早就做出了周密的布置。
他调用了两辆不起眼的马车,然后选派了自己最心腹的几个手下护送特蕾莎和夏奈尔两个人离开——等她们走了之后,他还会做出一切如常的样子,假装女儿还留在自己的身边,以配合自己女儿女婿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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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晨,因为是冬天的缘故,能见度还相当低,外面下着小雪,积雪将周围染成了一片白色,只有通往外界的道路暴露着,犹如是织在白毯上的经纬一样。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特蕾莎看着仆人把自己的简单行礼都装上了马车,然后她跟父母告别。
特蕾莎看着父母,百感交集。
一方面,她确实对亲人们非常不舍,为短促的团圆这么快就宣告结束而感到遗憾,她也知道自己这一别,下次再过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但是另一方面,她却又渴盼着能够尽快回到丈夫的身边团圆。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让她感觉心虚气闷,而她的母亲甚至直接哭了出来。
“特蕾莎……”夫人拥抱着女儿,恋恋不舍,“要不再多呆几天吧?妈妈真舍不得你走。”
“对不起,妈妈……”特蕾莎小声跟母亲道歉,“我必须这么做。”
“特蕾莎,一路顺风。”相比于母女两个,大公倒是冷静许多,他郑重地向女儿告别。
作为父亲,他当然不愿意看到女儿去吃苦去冒险,可是在另一方面,他却又隐隐间为女儿感到骄傲。
特蕾莎的身上有柔情,却没有软弱;有决断,却没有视他人如无物的残忍,她热爱着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并且有胆识也有能力,去全力以赴地保护她。
能养出这样的女儿,至少说明自己的教育也算成功了吧。
也许自己真的生下了一位皇后?至少特蕾莎确实配得上,大公心想。
“爸爸,这段时间替我照顾好弗朗索瓦。”特蕾莎向父亲挥了挥手,“我会时时想念您的!”
“我也会的。”大公点了点头,并且罕见地流露出了不舍,“我能够帮你的也仅止于此了,但愿你能够走稳你接下来的路!”
“嗯,我会的!”特蕾莎郑重地跟父亲保证,然后趁着自己还没有哭出来,闪身进入了马车。
她也不知道艾格隆如今的具体位置,所以她选定的目的地,只能是奥棠丝王后的山间别墅,等到了那里之后,王后自然会帮她安排好一切,送她回到丈夫的身边的。
是的,殿下在等待着自己……
马车缓缓启动,在父母亲恋恋不舍的视线下逐渐远去,最终消融在空白的天地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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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偷师
当特蕾莎离开父亲的庄园时,艾格隆也同自己身边的人们一起迎接了1829年新年的到来。
不过对他来说,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也找不到多少节日的喜庆快乐,妻儿都不在身边的情况下,更加让他倍感寂寞。
不过,他知道,这都是为了赢得赌局而预先支付的“代价”。
只要能够得偿所愿,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虽然来到这边不久,不过他很快就借助“勘探队”名义,把自己身边的人派了出去,在外面到处搜索,一来可以维护自己的安全,二来也是为了可以和外界沟通信息。
在他们的努力下,很快,外界的消息源源不断地流入到了艾格隆这里。
在偷偷离开约阿尼纳之前,他发布了自己准备已久的公开宣言,随着时间的流逝,信息现在自然已经传递到了法国当中。
上一次,他跑到斯特拉斯堡附近的乡村露面,并且对着乡民们发表了公开讲话,当时就已经轰动了全国,虽然波旁王家全力封禁,但这个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遍了全国,人们都知道波拿巴家族的继承人,时隔十几年又重新踏上了法兰西的土地。
而这一次,人们还没有遗忘这个爆炸性消息,时隔半年多之后,波拿巴家族的继承人又搞出了新的大新闻。
在艾格隆的公开宣言当中,他一边痛骂波旁王家辜负了人民的期待,治国无方,让国家陷入到了深刻的危机当中;一方面又宣称自己并非为了个人权力而战,而希望让人民从枷锁当中解脱出来,从今往后以人民的意愿来决定国家大政。
他公开宣布支持共和制,并且号召法兰西人民和他一起推翻掉这个压制国民的王朝政府。
在他发表宣言之前,他早已经不对自己的野心遮遮掩掩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皇位觊觎者,想要复辟帝国,但是对他具体想要“做什么”、对他的执政理念,所有人都不甚明了。
有些人觉得他还只是个小孩子,还根本不懂怎样治理国家,只是凭借着自己的血统和野心在胡闹而已;而有些人则对他寄予了希望,期待着他能够提出自己想要的主张。
在他发出了这个宣言之后,也就意味着他打出了明牌。
毫无疑问,在政治上来说,一旦他打出了立场,那也就注定了一部分人会对他失望甚至反感——尤其是在法兰西如今尖锐的国内矛盾之下,更是如此。
但是在如今这个时代,不表明立场或者没有立场则注定会无人问津,毫无立场的变色龙人人都会嫌弃。
所以,他宁可得罪一部分人,也必须让一部分人知道自己是他们的最佳代言人,这样,他才有希望去博取这一部分人的支持,再借助他们的支持去夺取皇位。
艾格隆把自己的基本盘选定为普罗大众,那些没有投票权、也没有其他政治权利的普罗大众,因为他只有这么做,才会让人“需要”波拿巴家族。
时至今日,法兰西已经无力再去和整个欧洲为敌,所以波拿巴家族既然已经无法靠无比显赫的战争胜利去征服民众,那就只能靠各种“优惠”去笼络民众,所以波拿巴家族必须比台面上的其他政治势力要更加亲近民众,既不反动,也不激进,而是把自己的权力寄生在民意的授权上。
这是艾格隆和自己的高参们得出了结论,而且看上去也是眼下唯一能用的办法。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仔细打听来自法国的消息,尤其是关注社会各阶层对自己宣言的反响。
因为人手有限,而且有保密需求,所以他注定无法进行全国性的民意调查,只能从自己派到法国国内的人们,从他们报告当中来搜集信息。
只鳞片羽的信息当中当然会有偏差,不过眼下他也只能以此为依据来进行判断了。
从目前得到的反馈来看,他的宣言传入到法国境内之后,虽然产生了一定的反响,但是并没有引起普遍性的骚动,有不少人在私下里议论到他,但是还没有产生普遍性的“拥护波拿巴家族”的民众情绪。
这倒是也在艾格隆的意料当中,他原本就没指望过单靠几页纸就能够让整个国家为之欣喜若狂,主动拜倒在他的脚下,他现在只是亮明立场,摆出正式参与到角逐的架势罢了。
他想要争取普罗大众的支持,他们的优点是人数多,但是他们的缺点也非常突出,那就是分散,不光人分散,他们的力量也极为分散,而且其中的大多数也没有多少财产,哪怕支持他也无法给他贡献多少支援。
所以,他要审时度势,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民意”上,而是要寻求一些精英阶层人士的支持,也只有得到这样的支持,他才能够榨取到足够的恩惠,去继续拉拢普罗大众,维持自己的威望。
艾格隆站在小树林的篱笆边,静静地看着覆盖着积雪的树林在冬风当中摇曳,时不时有积雪从枝叶上落下,犹如是为大地撒上脂粉。
他正欣赏着乡间的雪景,为了不打搅他的兴致,周围空无一人,不过不远处有人在暗哨当中把守,确保农庄的绝对安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万籁俱寂当中,突然有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犹如是踩在了沙子一样吱吱作响。
艾格隆没有回头,因为来人就是他自己叫过来的。
果然,脚步声在离他几步距离上停了下来,接着,来者恭恭敬敬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了起来。
“陛下,您召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这正是他的堂兄查理亲王了。
因为艾格隆已经有了儿子,所以“拿破仑三世”这个名号,注定都落不到他的头上了。
自己夺走了他“未来曾经有”的名号,而且不止夺走这么一点的东西而已,自己还夺走了他的创意。
在历史上,他的堂兄拿破仑三世就是如同自己现在这么做的,他是一个玩弄两面平衡的专家,一方面以一次次自己设置议题的公民投票来为自己博取威望、塑造合法性;一方面又用宽松的信贷金融和繁荣的经济增长来拉拢精英阶层,最终让人们一方面都不怎么喜欢帝国,一方面却又让帝国跌跌撞撞地维持了二十年之久,堪称“政治魔术师”。
艾格隆并不是一个能够未卜先知的天才,想要成功,最稳妥的办法自然也就是参考先例(现在则是未发生的“后例”),也就是说他要向自己的堂兄学习。
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和堂兄极其类似,都是波拿巴家族的继承人,都势单力孤只能寄希望于法兰西国内的变动送自己上青天。
比较而言,他的形势更好一些,因为他是皇帝的唯一血脉,他天然的就具有所谓的“号召力”,而拿破仑三世只是皇帝的侄子而已,他很难得到皇帝支持者们发自内心的热爱;而且艾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直属力量,虽然薄弱,但是至少拥有了足以走上舞台的资源。
历史上的拿破仑三世实力更加弱,所以他不得不把事情做得更加极端一些,他拼命地为自己造势造舆论,他写书,在报纸上发表各种评论蹭时事热度,还跑到法兰西国境内发动了两次军事政变——
从军事角度来看,他发动的两次军事政变都毫无意义甚至有点可笑,没有大军也没有组织,只是单纯的骚动而已,马上就被镇压了,可是即使他自己知道这种做法丝毫没有意义,他也硬着头皮这么干了,最终被抓了起来,投入监牢当中。
他写书发表争论,是为了制造舆论,亮明立场,博取基本盘;他一次次以卵击石的政变,不是为了借此一举成功,同样也是为了让人记住他,表明自己的决心。
毫无疑问这么做非常危险,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成功,也许他最终只能以跳梁小丑般的可笑姿态被记载在历史书上,慢慢被人遗忘,但是他还是执着地做到了底,一次次地以卵击石,最终他等到了那个时机,乘着又一次革命的东风,回到了法兰西,然后借助自己的名字竞选了法兰西的总统,最终又借助着总统的权力和一帮亲信、以及投机分子的支持复辟了帝国。
在历史书上,拿破仑三世因为输掉了普法战争而被嘲笑了一个多世纪,他20多年的功业也为此一笔勾销,以一个滑稽可笑的姿态留在了人们的记忆当中。
但拨开迷雾,仔细看看他这一生经历,却可以看到,这个“小丑”曾经一无所有,他如果真的无能而且可笑的话,绝对不会被任何人记住,只能一事无成地默默消失在长河当中。
但是他操纵舆论,玩弄权术,一次次地以卵击石,甚至赌命,最终他顽强地以丑陋的步态,摇摇晃晃地走上了法兰西的最高舞台,让帝国奇迹般的重现了。
历史只给了他一次机会,这个反复无常的国家也只给了他一次机会,然后他就抓住了,而且几乎做对了接下来的每一个选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小丑?
正因为知道这一切,所以艾格隆对自己的堂兄毫无任何轻蔑之情,甚至满怀敬佩——以及忌惮。
他以堂兄的“后例”为榜样,正在做异曲同工。
唯一不同的是,因为他的资源更多,形势更好,所以不必那么冒险,也不必搞得那么极端而已。
现在他既要保守自己的行踪,确保自己处于暗处窥伺形势;又要时不时地折腾一点事情,维持自己的“热度”。
自己可以驱使自己所有的支持者,甚至那位堂兄本人,现在也不得不蛰伏在他的麾下,听从他的调遣,忍耐着他的打压和提防。
他肯定不知道,其实自己所谓的“英明神武”,有一部分正是来自于二十年后的他的教导吧?
想想还蛮有趣的啊……艾格隆略带恶意地想。
“陛下?”因为艾格隆一直沉默不语,所以查理亲王心里疑惑,禁不住又问了一声。
艾格隆放下了心中的杂念,慢慢地转身,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堂兄。
“我的堂兄,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陛下……”艾格隆表情和用词如此和颜悦色,却让亲王没来由地心里打了个激灵。“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是我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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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出于那种“同类相斥”的不能,他对自己这位堂弟心里也忌惮到了极点,再加上艾格隆最近以来一直不加掩饰的打压地方,所以越是和颜悦色他越是紧张。
更何况他自己也一直小动作频频,更是不该奢望堂弟心里对自己有什么好印象。
难道今天叫我过来是别有用心?
“您有什么吩咐吗?”他不由得低下了视线,然后越发表现出了恭敬。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打量着他,这让他心里越发紧张。
好在,过了一会儿之后,艾格隆重新开口了,“我的堂兄,你是否有胆识为我们的家族赴汤蹈火?”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亲王心里就感觉有些发毛。
但是他又没法拒绝,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了堂弟,“这是我的荣幸,陛下,我这一生,早就已经献给了我们家族的事业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艾格隆点了点头,“而且我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我的堂兄,也许我们在别的问题上有许多分歧,但是我相信你对家族事业的热忱高于一切,因为我们的权力都来自于我们的名字,我们只能为这个名字奉献所有……”
亲王对艾格隆这一番话越发摸不着头脑,但是他只能垂首等待少年人的训示。
好在艾格隆也没有继续兜圈子了,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已经证明对家族的忠诚,也证明了自己确实堪当重任,那么现在是时候承担更大的责任了——我想要把你派到法兰西的国境内,为我聚拢支持者,收集信息。同时,还有一项任务,那就是为我们家族去博取舆论支持……我相信,在我们这些人当中,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更适合这项工作。”
“陛下……”亲王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陛下居然一改之前的态度,突然重用起自己了。
这个任务他当然要接受——因为如果不接受,他在堂弟面前再也没有任何发言权了。
“我非常乐意为您效劳……只是,不知道我和基督山伯爵之间的关系应该怎样处理?”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突然问,“您已经派他过去了,如果我们配合不好的话,我恐怕我妨碍到他的工作。”
“他应该尊重你,你是我的堂兄。”艾格隆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桉。
“明白了……”亲王暗暗松了口气,喜不自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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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警告与家人
“明白了……”
虽然是站在少年人的背后,但是亲王仍旧躬身行礼,一丝不苟地展示着自己对陛下的尊敬。
眼下他心里确实非常高兴。
自从被堂弟派回到了这里之后,他就一直窝在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为堂弟回大陆做准备。
这项工作确实非常重要,但是却不是他所期待的。
如今,陛下已经安全来到了这里落脚,并且快速地建立起了收集信息和对外联络的渠道,而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在这里没有大用了。
陛下留在这里,那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哪怕他不在场,所有的胜利也必须归功于他;可是自己呢?如果自己一直窝在这个鬼地方,而且不被陛下委以重任的话,那就只能在这个穷乡僻壤当中发霉了,直到最后被世人遗忘。
在陛下来之前,他一想到这个结果就觉得浑身难受——而且他知道,以陛下对自己的态度,这种结果是很可能发生的。
所以他一直努力想要给自己找腾挪的空间,甚至不惜利用母亲来给自己说好话,好歹总算软磨硬泡,逼着陛下亲口答应在未来给自己找一位公主当夫人。
但是这还不够,结婚是遥远的未来的事情,而现在自己就需要权力——至少要掌握一部分权力。
所以一听到陛下给他指派了这样的任务,他第一反应并不是害怕,而是真真切切的窃喜。
陛下看得出来如今法兰西风起云涌,是波拿巴家族成就大业的好时机,他当然也看得出来,所以他巴不得自己被派到法国国内,提前为自己结交各路人马,扩展势力,积累以后在帝国政坛上纵横捭阖的本钱。
当然,世事无常,一切都未必那么顺利,但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他自酌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太惨。
如果被王朝的密探们逮捕了,他一定不会反抗,而是直接束手就擒——这样的话,王朝政府顶多会把他关起来,而不会伤害他的生命,因为他会成为两个家族之间谈判的筹码。
如果逮到了波拿巴的继承人,波旁王家也许会有斩草除根的兴趣;但如果只是逮到了一位普通的家族成员,他们应该不会平白无故地下狠手,免得到时候自己没有后路可走。
而如果自己到时候熬过了牢狱之灾,那么自己在波拿巴家族支持者们的心目中就将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是为帝国流过血的人,陛下哪怕心里再不待见自己,在表面上也必须对自己保持尊重,也会重用自己。
也就是说,无论是哪种情况,只要回到法兰西境内搞事,都会他有利,他会成为帝国和家族的功臣;最差的情况下也是个英雄。
何乐而不为?
他只是没想到,堂弟这么痛快地就将自己放过去了。
看来,自己的堂弟确实有大人物的气魄,不拘小节,也不会感情用事,而是选择继续和自己和衷共济,先让家族的利益最大化再说。
他知道,堂弟和特蕾莎公主心里一定打着帝国复辟大业成功之后再收拾自己的想法,不过……有这一段经历,自己到时候手头上也有足够的资源了,哪怕被宫廷排斥,也可以作为一个有权有势的亲王成为帝国的重要一份子,而不是跟现在一样,默默无闻地被世人遗忘。
一想到这些,他不由得露出了畅快的笑容,心里跃跃欲试,只想着赶紧前往法国境内大展身手。
“你什么时候能动身?”这时候,艾格隆又问。
“既然陛下托付了重任,那我当然不能有丝毫延误,我收拾妥当之后立刻动身,预计在两三天之内。”亲王连忙康慨激昂地回答。
“王后陛下那边恐怕会有点疑虑……毕竟作为母亲,谁也不喜欢看到儿子冒险。”艾格隆若有所指。
“放心吧,陛下,我会去说服母亲的。”亲王知道,艾格隆是不想自己去跟母亲开口,于是他立刻表了忠心,“身为家族的一份子,我有义务为了家族而赴汤蹈火,她也理解这一点。而且,我的母亲是个懂事理、见过大世面的伟大女性,她知道我们愿意为了重现旧日的光辉,付出多少代价……”
艾格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奥棠丝王后这一生已经见证了太多腥风血雨,也见证了太多亲人的离世,命运面前,每个人其实都没有选择。
“她一样也是我的至亲。”艾格隆沉吟了片刻之后,小声对对方说,“我的堂兄,干我们这一行必须心如铁石,可是我们毕竟不能把自己变成怪物,我们还是期待着温情的——我说过,王后陛下将会永远得到我的尊重,我也希望能够有一位像她这样对我温和友善、给我母亲般关怀的长辈,所以我请你不要毁坏这份尊重了,可以吗?”
这段话,虽然艾格隆说得不疾不徐,但是却让亲王听得如坠冰窟,“陛下……您是指什么呢?”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的堂兄。”艾格隆冷冷地看着对方,但语气还是平静从容,“我对王后陛下的尊重让我愿意迁就她,满足她那些无伤大雅的请求,我欠她的情我也认账。可是这笔账就像存款,你可以支取,但不能无限透支,如果你一直利用她来对我支取的话,那么这笔账迟早会用光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果你希望我说得更明白一些,我就告诉你吧,我对王后陛下的迁就不会是无限的,如果您几次三番玩弄这种手法的话,那么最后我只能把你们两个都排除出我的世界,虽然很无奈但我会这么做的——所以,为了您自己也为了她,今后请谨慎一点吧。”
看着堂弟平静当中又杀气腾腾的眼神,亲王不由得在寒冷的冬风当中流出了冷汗。
看来陛下的警告虽迟但到,最终还是来了。
陛下的话也说得很直白——自己借助着母亲要挟他一次,他认账了,但是如果自己尝到了甜头,以后再玩类似的花样,那么迟早他就会翻脸,把自己连同母亲一起永远排斥在外。
他不怀疑陛下这番话是认真的——这个少年人绝对干得出来。
看来以后是得小心点了。
他虽然利用了母亲,但是他同样爱着母亲,他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到母亲,让她承受恶果。
堂兄弟之间的利益纷争,就停留在堂兄弟之间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陛下。”既然艾格隆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亲王也抛下了恭顺的假面具,而是直起身来,镇定地看着艾格隆,“我感谢您对我母亲的敬重,今后她也会一如既往地照顾您的——假如您还需要的话。”
说完之后,他微微颔首向艾格隆告别,然后转身,沿着雪地上已经模湖的足迹往农庄走去。
他将要收拾行装,迎接接下来的征程了。
艾格隆目送着堂兄消失在白雪当中,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波拿巴家族的成员,都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野心勃勃,争吵不休,欺骗和憎恨围绕在彼此之间。
可是在另外一方面,他们却又有着浓厚的家族观念,频频上演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剧目。
在历史上,拿破仑一世和拿破仑三世皇帝对家人也都很不错,在他们当皇帝的时候,家族成员们都尽享荣华富贵——当然,前提是亲戚们不能威胁到他们的权力和威望,一旦有人胆敢逾越那条界限,那就没有什么兄弟情可言了,拿破仑皇帝废黜了亲弟弟路易的王位,把吕西安驱逐到罗马就是明证。
艾格隆也是同样的人。
无论从功利的角度还是个人感情角度,他都需要亲情的羁绊,但是一旦这种羁绊触碰到了权杖的敏感神经,那一切也就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而正因为他想要保住自己和奥棠丝王后之间的亲缘羁绊,所以他必须把话说得这么狠,不能给别人任何侥幸心理。
否则最终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不得不在一次次试探当中做出痛苦的抉择。
自古以来,一旦触碰到了权力,人间最宝贵的亲情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到底该怎样在亲情和权力之间走钢丝,也是几乎每位皇帝都必须应付的课题,艾格隆还没有走上皇位却也已经在面对了。
他试图在自己不断下沉的人性之船当中抢救任何一点能够挽留的东西,却又不允许任何人利用这些“残留之物”来威胁自己。
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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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承诺的那样,两天之后,查理亲王就收拾好了行礼,转而跟自己的母亲告别。
奥棠丝王后对儿子在刚过新年就选择离开感到莫名不舍,于是拼命想要挽留儿子,至少让他在身边多呆一阵。
然而,她的挽留还是被儿子轻易拒绝了,亲王表示自己重任在肩,实在容不得延误,并且他也早已经厌倦了这个闭塞的穷乡僻壤的沉闷生活,希望早日离开。
既然儿子一意坚持,奥棠丝王后也无可奈何,最后她只能暗然同意了儿子的离开。
好不容易和儿子团聚却这么快就要分别,而且儿子接下来还要去以身犯险,身为母亲的奥棠丝王后当然心里非常苦闷和担忧,但亲王也适时地规劝了母亲,让她不要怨怪艾格隆,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在被艾格隆警告了之后,他没有在母亲和堂弟之间挑拨离间——一方面,他希望母亲以后能够有一个安全富贵的晚年生活,不想也不敢让她被艾格隆所讨厌;另一方面,母亲如果保持着陛下的敬重,那么对未来的自己也是一个无形的助力,他希望保留这一笔资产。
而在儿子的劝说之下,奥棠丝王后最终还是坦然接受了这一切,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命数使然——波拿巴家族的孩子们是注定不会愿意甘心蛰伏的,他们天生就喜欢冒险。
送走了儿子之后,奥棠丝王后反倒是时常去探望艾格隆,毕竟艾格隆现在已经是她身边唯一的亲人了,而艾格隆也乐于抽出时间来接待自己的这位婶婶。
在处理完一天的事务之后的闲暇当中,他按照刚来时的提议,真的和奥棠丝王后一起学起了滑雪。
这个地方别的娱乐不多,但是想要滑雪倒是简简单单——周围多的是人迹罕至的山峰和山坡,现在新年期间积雪正厚,正是适宜滑雪的好时节,艾格隆和奥棠丝王后一边在比较平缓的山坡上实践,一边慢慢摸索经验,渐渐地也掌握了滑雪的技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这只是闲暇时的消遣,不过艾格隆倒是玩得甚是开心——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舒心娱乐过了。
《剑来》
而就在某一天的下午,因为冬天入夜早,所以下午三四点中天色就慢慢地暗了下来,就在暖阳的余晖当中,两辆不起眼的马车沿着狭窄而且泥泞的山路,悄然靠近到了奥棠丝王后的别墅。
这些不速之客来到了别墅门外敲响了门,然后通报了自己的名字。
此时的奥棠丝王后正在午后假寐,然后她被女仆叫醒了。
“特蕾莎公主来找您了。”女仆向她报告。
“特蕾莎!”奥棠丝王后顿时又惊又喜,“真的是她吗?”
“从她的样子和举止来看,很难是冒牌货。”女仆回答,“再说了,除了她之外,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您呢?”
王后陛下心想也对。
于是她马上就跑到了梳妆台前,花了一点点时间收拾了自己,再郑重地走出了房子,来到了门口。
果然,此时门口已经站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一位穿着朴素的但十分美貌的少女,而站在她旁边的另外一位少女王后却认识——那就是之前跟着艾格隆一起跑到她这里寻求避难的女仆夏奈尔小姐。
既然看到了夏奈尔,那王后心里最后一丝怀疑立刻就消失了。
她加快了脚步,然后满面笑容,热情地走到了少女的面前,接着她停了下来,提裙屈膝向这个年纪小了她三十岁有余的少女行礼。
“特蕾莎殿下……我总算见到您了。”她一边笑,一边打量着少女,“您比我想象得还要更美。”
看到她的样子,特蕾莎自然也第一时间猜到了她的身份,于是连忙也向她行礼。
“王后陛下,很荣幸能够拜访您!我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一直盼望着当面为您当初保护了我的丈夫而向您致谢。”
“这是我应该做得,何须致谢呢?”王后含笑回答。
接着,她又转身,“请跟我来吧,想必您赶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很疲乏了,此时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正好可以帮到您——”
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等会儿就会带您过去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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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亲情
“放心吧,我等会儿就会带您过去见他的。”
终于见到了久闻其名的特蕾莎公主,奥棠丝王后非常开心,热情地邀请她先来到自己家中做客。
特蕾莎虽然心里热切地盼望能够早点见到丈夫,不过既然是奥棠丝王后的邀请,她也无法拒绝。
反正已经来到这里,就差最后这一步了,她也不必再着急。
“弗朗索瓦呢?”这时候,奥棠丝王后好奇地问,“他没有跟着您一起过来吗?”
“这一次只是我和夏奈尔过来了。至于我的儿子,因为路上太颠簸,而且父母亲都非常喜爱他,所以我先留在那边了,过阵子父亲会把他送过来的。”特蕾莎回答。
接着,她又放低了音量,小声地对王后说,“王后陛下,护送我过来的人里面,有些是我父亲特意派过来一路上护送我的。他们这些人都是父亲的心腹,办事绝对可靠,但是让他们久留在这边还是不太好。所以,您先招待一下他们,然后我明天放他们回去吧。”
奥棠丝王后一听,对特蕾莎的细心周到更加觉得佩服了。
“好的,我明白了。”她点了点头。“我会照料好他们的,一路上辛苦你们了。”
说完之后,她吩咐自己的女仆去帮助这一群访客安顿好,而她自己则带着特蕾莎一起来到了别墅的客厅当中。
如同艾格隆一样,特蕾莎一来到这座别墅当中就被这里宁静的气氛和优美的风光给吸引住了。
她走到了窗边然后坐了下来,眺望着窗外积雪山谷的壮观风景。
“您这里真是好漂亮呀!”她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你们果然是一对夫妇呢……”奥棠丝王后笑着回答,“艾格隆第一次来到我这儿的时候,也是坐在你现在这个位置上,眺望着山谷。”
特蕾莎的脸顿时就红了,又是羞涩又是窃喜。“可能我们的喜好有相似之处吧……”
在笑容满面的奥棠丝王后面前,她竟然生出了一种见长辈的紧张感觉——要知道,之前哪怕拜访帕尔马公国、面见殿下的生母路易莎的时候,她都能够从容不迫地以礼相待,公式化地完成了任务。
也许对殿下来说,奥棠丝王后这个婶婶要更加像母亲吧。
在特蕾莎脸红的时候,奥棠丝王后也在注视着她。
在王后看来,特蕾莎公主给了她非常好的第一印象——既聪明又礼貌,而且虽说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但时不时能够流露出那种青春少女的风情,哪怕见多识广的王后,在一生当中也绝少能够看到能够在美貌和气质上和这位殿下比肩的少女。
艾格隆和特蕾莎的故事,她当然也知之甚详,在平安夜酒会上还当面问了艾格隆他们的初遇,并且得到了艾格隆编造的故事,因而她更加觉得这两个人简直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儿。
那小子当初居然能够舍得抛下她逃离维也纳?!一想到这里,王后禁不住在心里讶异。
“看得出来,你一定是很想念艾格隆吧?”沉默了片刻之后,王后又开口了,“现在离新年还没有过去多久,你就已经赶过来了,可见你肯定刚过完新年就告别了父母……”
“是的,我在新年第二天就启程了。”特蕾莎一说起这个,也不禁有些酸楚,“我很舍不得跟父母亲这么快告别,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身为妻子,应该常伴在丈夫的左右,和他同心协力,这才是我的义务呀。”
“可怜的孩子!”特蕾莎的话,让王后更是深受感动,“我真庆幸是你成为了我们这个家族的主母。要是哪一天你真成为了法兰西的皇后,我倒是替法兰西人感到庆幸呢。”
“您过奖了。”特蕾莎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我对您一直充满了敬仰,像您这样经历过那么多历史瞬间的女子可真是世间少有。”
特蕾莎这些话并不仅仅是客套话而已。
她在嫁给殿下之前,就已经决心让自己成为波拿巴家族的一员,因而对这个家族的其他在世的成员们也想办法去深入了解。
相对于那些野心勃勃的男性成员,特蕾莎对那些嫁入了这个家族的女性们更能够共情。
而奥棠丝王后的人生经历简直就像是一部传奇故事,充满了惊涛骇浪和各种戏剧性事件,人生大起大落,从死刑犯的女儿变成了皇帝的义女和荷兰王后,又最终落魄到不得不隐居瑞士的无名小镇,期间更是充满了最迷人的悲剧气息。
而从艾格隆那里了解到,在艾格隆出逃之后,他的第一个投奔对象、以及无条件伸出援手的正是王后本人,她心里更是因此感动不已。
虽然她很厌恶王后的儿子,但是在她看来,奥棠丝王后本人却是一个值得尊重和敬仰的人——而今天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效果也正如她的期待。
“我倒是希望我没有经历过那么多。”奥棠丝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些血色记忆,都不应该被后来者们重复,祝愿我们的后人们有福,可以躲开这些灾难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王后既然这么说,特蕾莎也不好再跟她追问那些陈年旧事,免得勾起她不愉快的回忆,她只好把话题转到了另外的地方。
“艾格隆来到您这里之后,您和他见面次数多吗?”
“那还是挺多的,尤其是最近几天。”王后微笑以对。
接着,她饶有兴致地指着窗外的山谷,“您看到那里有什么吗?”
特蕾莎疑惑地看了过去,但是她什么都没有看到,“除了积雪,我没看到什么。”
“那就对了——”王后笑着点了点头,“最近我们一直在那里练习滑雪,以此来打发闲暇时光。我想,比起陪我这个老太婆一起活动,他会更乐意有一个青春靓丽的妻子陪在身边吧。”
“滑雪!?”特蕾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在之前殿下拜访庄园的时候,她和殿下一起钓过鱼划过船,共享了一段欢乐时光,而之后因为种种原因,他们极少再一起进行这样的娱乐了。
而今天,她似乎又有重温旧梦的机会了——而且她还从来没有试过滑雪,这一切对她极具新鲜感。
她强行压下了自己的兴奋,热情地看向了王后,“您这是哪儿的话?您一点也不老,相反风华正茂,光是和您坐在一起我就很愉快呢!我很乐意和您以及殿下一起尝试新的娱乐,毕竟这样热闹才有趣不是吗?我刚刚享受了和亲人团聚的幸福,所以我知道亲人们在一起的时光会有多么宝贵。更何况,您在我们心中就如同母亲一般温柔可亲,我们很乐意和您在一起。”
奥棠丝王后愣了一下。
如果是平常人说出这番话,她只会觉得是社交场的客套话,但是特蕾莎的眼神和语气,却让她感受到了那种发自内心的真诚。
她当年在帝国的宫廷当中和路易莎也相处了很久,说实话路易莎给她的印象是非常疏离澹漠的,和眼前的特蕾莎简直是南辕北辙。
有趣……要是特蕾莎真的成为皇后,她倒是乐意做一个新的见证者。
而且特蕾莎也确实打动了她——到了她这个年纪,又过了这么多年孤单的隐居生活,自然也非常怀恋家人们聚在一起的热闹。
尤其是这两个小辈,是多么可爱和出色啊,光是坐在他们的对面,都会让人赏心悦目。
“您这么说真让人担当不起,你们的母亲可都健在,我哪儿有资格去冒充呢?”她故意开了个玩笑,“不过,如果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确实可以厚颜在你们身边,就当是感受一下久违的青春气息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特蕾莎重重点了点头。“我真庆幸我们在这边还有您作伴,不然也太与世隔绝了。”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孩子。”王后向她伸出了手,隔着小小的桌子,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特蕾莎的脸颊。“感谢有你们相伴,我的生活似乎多了几分彩色。我祈祷上帝,我之前遭受的所有灾难和苦痛,有一部分是为你们承担的,这样你们可以万事顺遂……”
就这样,特蕾莎和奥棠丝王后的第一次见面,以超乎寻常的亲切友好收场,两个人都对对方印象极好。
在当天晚上,奥棠丝王后带着特蕾莎以及夏奈尔悄然离开了自己的别墅,然后以她最近极为熟悉的路线来到了那座偏僻的农庄里。
此时的艾格隆正在自己的卧室当中书写文件,突然他听到了周围嘈杂的脚步声。
他一开始有些紧张,但是很快就想到了什么——能够不造成任何异常就突破外面的岗哨,直接到达自己居处的人,应该不是敌人。
难道是……他突然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
之前夏奈尔跟他说过,特蕾莎不会舍得在父亲那边逗留太久,她会抑制不住对自己的思念,所以会尽早离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算算时间的话,特蕾莎确实应该赶到这边了。
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然后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厅堂,而这时候,正有一群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人脱下了身上御寒的斗篷——岂不就是特蕾莎吗?
两个人刹那间时间相对,不光特蕾莎眼中光芒闪烁,就连艾格隆心里也充满了激动。
分别了妻子这么久之后,他才感觉到特蕾莎早已经是他生命中难以割舍的一部分了。
他无视了在场的其他人,快步走到了特蕾莎的面前,然后重重地抱住了妻子。
虽然现在市内气温不高,但是当两个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候,艾格隆的心中却如沐春风。
“特蕾莎……”他低头看着妻子,“这段时间,我很想念你。”
“我也是,殿下。”特蕾莎以笑容回应自己的丈夫,“虽说在父亲那边确实很开心,我比自己想象地更难以忍受没有你的时光呢。”
“我知道……我知道。”艾格隆点了点头,“现在一切都好了。虽说有点对不起我的丈人,不过……哈哈哈,我想他会原谅的。”
“他当然只能原谅了,不然还能怎样呢?”特蕾莎笑着回答,“不过,我们的儿子被他留在那边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碍事,随便他吧。”艾格隆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大不了跟我一样留在那边长到十几岁再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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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行!”特蕾莎一听就着急了,“他可是我们的儿子!”
“我们又不会只有一个儿子,送一个出去就送出去吧。”艾格隆笑着回答。
看到特蕾莎气得要跺脚爆发的样子,艾格隆禁不住大笑了起来。
“好吧特蕾莎,我是开玩笑的,我知道,我的丈人会保护好弗朗索瓦的,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我们倒是庆幸他没有跟着你一起来,这样我们可以享受一段只属于我们的时光——”
“这下我可以说话了吗,陛下?”就在这时,旁边一直沉默不语、冷眼旁观的奥棠丝王后终于开口了,艾格隆的视线也落到了她的身上。
“当然了,王后,您请说。”艾格隆连忙回答。
“你们的独处时光可能要被迫分一点给我了……对此我很抱歉。”王后假意向艾格隆道歉,“刚刚特蕾莎过来的时候,我跟她说了我们最近正在学习滑雪消遣的事情,她一听非常雀跃,想要参与其中呢,还非要拉着我一起来。您看,这样可以吗?”
“当然了!”艾格隆一听就明白了,禁不住哈哈大笑,“我倒是庆幸自己多了一个学生!”
“您还真是大言不惭呢——”奥棠丝王后摇了摇头,“我看您的进步也并没有多快啊……”
“我是故意控制自己进度的,一下子就学会了一切,岂不是没有乐趣了吗?”艾格隆略微有些尴尬地回答。“放心吧,如果需要的话,那我会拿出自己的真本事。”
“那您可要小心,别被我超过去了啊!”特蕾莎插言说,“殿下,您好像钓鱼也比不过我呢……”
“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了啊——”艾格隆耸了耸肩,“好吧,我们明天就去试试吧!让你近距离欣赏我的英姿。”
“十分期待。”特蕾莎笑着,亲吻了一下丈夫的脸颊。
回到了丈夫身边,无论此时身处何方,她都已经再无任何焦虑和恐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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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选择
随着新年的到来,小镇附近的天气逐渐转好,太阳穿透了云层的阻碍,驱散了似乎永不停歇的雨雪,将久违的温暖慈悲地赠送给人间。
不过,因为海拔较高的缘故,即使被阳光普照,这里的温度仍旧在零度以下,厚厚的积雪顽强地铺在山坡和地面上,不肯澹出视野。
对艾格隆和特蕾莎夫妇来说,这样的好天气,意味着他们可以进行他们期待已久的余兴节目。
伴随着强风的召唤,高耸的山峰之间稍稍露出红色的云雾,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披着她那圣洁的纱衣,迎接着金色晨曦的降临。
阳光犹如是一条细细的线,慢慢往前移动着,揭开了山脉那秀丽的峥嵘,原本整夜都狂风不歇的山峰,此时也羞怯地暂且安静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金色的画笔将她的外衣染得更加耀眼。
艾格隆和特蕾莎,以及奥棠丝王后,此时就站在了坡道的顶端。
放眼望去,巍峨的山顶在云雾当中若隐若现,从山顶到山脚是一个长长的坡道,此时坡道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犹如是一匹白色的绸缎从天空倾泻而下,连接着天堂与人间。
“真壮观啊。”看着这副壮丽的画卷,艾格隆忍不住发出了感叹,“特蕾莎,我们真该早点过来。”
特蕾莎也深以为然。
“能够见到这一幕,确实不虚此行了,真高兴我们能够有这样的机会。”
特蕾莎自幼是在维也纳周边的平原谷地长大的,后来也只是跟着艾格隆一起去了温暖的希腊,何曾见识过这种壮观又严酷的风景呢?对于她来说,这里同样触动人心。
“人常说越是来到高峰越是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我看也不尽然。”艾格隆又发出了感慨,然后他抬起手来,用手中的木制拐杖指向了远方金黄色的天空,“我反倒想要冲向它,征服它!”
接着,他又看向了特蕾莎,“特蕾莎,你就看好了吧!”
一边说,他一边给自己穿上了雪鞋。
“在这儿?”特蕾莎吓了一跳,她又看了看长长的山坡,在心里衡量了一下高度差距,然后立刻摇了摇头,“不,殿下,还是别在这儿吧?这里太高了,我看着都头晕目眩……”在修女们的撺掇之下,艾格妮丝也放下了刚才的不快,跟着她们一起进入了葡萄园当中,摘取已经成熟的葡萄,以及那些盛开的鲜花。
平心而论,虽然她确实非常敬佩艾格隆的才能,但她并没有那么狂热地崇拜艾格隆,两个人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她当然也能够看得出来他身上的一些缺点;刚才之所以在众人面前那样吹捧艾格隆,只是气不过他被别人轻视而已。
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来了,她也不能改口,只能摆出最严肃的态度继续维护罗马王的尊严。
修女们看得出来艾格妮丝的态度,而且她们对艾格妮丝的“身份”也有些羞于启齿,不敢再继续追问其中的细节,所以大家都明智地转开了话题,只是聊一些日常琐事,一边聊天一边为罗马王陛下编织花环,作为敬献给他的礼物。
争吵已经被遗忘,艾格妮丝渐渐地沉浸在了葡萄园内的鸟语花香当中,享受着轻松惬意的平静时光——几十年前的腥风血雨终究还是成为了遥远的往事,成为了年轻一代人口中的谈资,这片土地下面深埋着的牺牲者们,应该也会欣慰地看到这一幕吧。
不过,和轻松惬意的艾格妮丝不同,艾格隆这边倒是要凝重许多。
刚刚来到修道院之后,他并没有忙着休息,而是立刻投身到了他的事务当中。
在他来到拉瓦勒之前,负责保卫工作的皮埃尔·普瓦图将军,已经将本城内聚居的所有名流贵族人士都召集到了这座修道院当中,一起来迎接罗马王的到来。
当艾格隆走入修士们平常布道和祷告的大厅时,这里黑压压地已经挤满了人。
艾格隆马上就看到,在大厅之内,有一群人穿着老式的服装,头上还戴着大革命时代之前流行的三角帽,有些老派的人甚至还在头上扑了粉,恍惚间让艾格隆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戏台上一样。
时光在这里依旧凝固着,他们固执地想要装作一切都没有改变,想要维护所谓的传统和尊严,真是可悲的地方主义。
不过,对此艾格隆倒是可以表示尊重,毕竟他不需要强行去改变什么,时代的车轮会润雨细无声地改造一切,甚至改造这个偏远地方的乡巴佬贵族们。
而这时候,在场的所有人也看到了艾格隆。
在片刻的注视之后,他们纷纷不约而同地躬身行礼,向面前的少年人致敬。
不过,虽然他们看上去恭敬,但是却很明显地保持了客气的距离,没有人主动向罗马王陛下表现出殷勤和讨好来。
仅仅在刚刚打照面的时候,双方互相保持距离的不友好状态,就悄然之间展露无遗了。
不过这也很正常,为了确保罗马王的安全,防止有人趁机作乱,将军在艾格隆到来之前就把这些人都请了过来,名为“客人”,实为“人质”,这些人自然也心知肚明,不可能为此感到高兴。
旺代的地方贵族们,与几十年前的大叛乱是密不可分的。
一方面,地方贵族作为几百年来地方事务的领导者和仲裁者,在农民们心中有着难以逾越的威望;另一方面,贵族们往往世代从军,拥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有些人甚至是现役军官。
很自然地,一大堆的贵族天然地就成为了这些反叛者的首领,无论他们在93年之前的政治思想到底是倾向于哪一边,在国王被斩首、家乡被叛乱烽火所席卷的时候,他们出于自己的立场,都只能选择站出来与共和国为敌,并且进行一场近乎于绝望的战斗。
损失极为惨痛,一大堆身为军官的造反贵族战死于叛乱当中,比如邦尚侯爵、勒斯居尔侯爵等等,甚至连他们的家人在落网之后也往往难以逃脱处决的厄运,对于胆敢拿起武器反抗革命的人,共和国是铁面无情的。
在互相的厮杀当中,仇恨迅速膨胀直到爆发,两边都以最残酷的手段对付敌人,甚至经常不留俘虏,后来法国人对外战争反而极少有这么残酷。
直到拿破仑上台之后,这一段噩梦才暂时告一段落。他软硬兼施,一边压制一边招抚,总算恢复了本地的秩序,而另一方面,经过了几年的血腥厮杀之后,旺代的叛乱者们也早已经疲惫不堪凋零殆尽,一场噩梦就这样潦草地结束了,除了田地荒芜死者枕藉之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虽然拿破仑皇帝没有明确和旺代签订和约,但是他和这里的人们达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
旺代的人们不再叛乱,以武力对抗巴黎的中央政府,承认政府的权威和法律;而皇帝尊重他们的历史,尊重他们的信仰,尊重他们多少个世纪以来的生活方式,这就是拿破仑的“约法三章”。
打个比方来说,一辆马车装载了“大革命”的助推器而突然往前狂飙突进了一百步,但因为过于理想主义所以付出了意想不到的巨大代价;而拿破仑刹住了车,把它往后拖了几十步,一方面承认了它的成果,一方面又使它能够被多数人所忍受,然后他宣布这辆车是自家的私产——而这时候,已经被大革命折腾得筋疲力尽的人们,因为他刹住车的功绩默认了这辆车被波拿巴家族占据的事实,他们只想结束这一切纷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就是大革命突然摇身一变成为帝国的真实叙事。
而艾格隆,作为皇帝的继承者,自然也要继承他这一项心照不宣的默契。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艾格隆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大厅的中央,面对着自己面前旺代贵族们,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先生们,我非常高兴能够和各位见面。虽然普瓦图将军将你们召集过来,会让你们感到不愉快,但这个只是将军为了确保我安全所采取的权宜之计而已。我可以用最诚挚的态度向你们保证,我、以及接下来的帝国政府将坚守当年皇帝陛下的意志,绝不侵犯各位的财产和名誉,尊重你们在法律框架内的一切权利!我喜欢这片土地,这座城市,就像我之前所经过的所有地方一样,在我眼里,旺代绝对不应该被打入另册,你们同样是法国人,是我必须去保卫和效劳的人们,我衷心祝愿在未来它能够拥有长久的和平与繁荣,正如我今天所见到的那样。”
艾格隆刻意使用了谦逊平和的态度,以表示自己对旺代人绝无嫌忌,不过他所得到的反响却相当平平,只有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大多数人还是安安静静地低着头,仿佛就像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开会的员工一样,只想着早点散会。
见到此情此景,艾格隆也不以为忤,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我知道你们中的许多人恐怕不会喜欢我,但是这无关紧要,毕竟我们不是靠喜欢来维系彼此的关系的。我对各位的要求很简单,遵守法律,尊敬合法政府的权威,不要参与到任何有损于祖国的阴谋当中,只要你们不触犯以上的禁忌,那么你们可以按照你们喜欢的方式生活下去,和以前别无不同。以诸位的年纪,应该都是经历过先皇的统治时期,你们当年和皇帝相安无事,如今也可以同样如此;但我不得不把话挑明,如果有谁胆敢以身试法,挑战政府的权威,那么为了维护律法的权威,我不得不严惩不贷。请相信我,我比诸位中的任何一位都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在发表了软硬兼施的讲话之后,艾格隆走到了众位客人面前,然后亲切地和他们一一握手。
不管喜不喜欢罗马王,在艾格隆伸出手的时候,为了自己和家人,没有人胆敢表现出不敬,他们也纷纷热情地和爱过了握手,同时在握手的时候自报家门,简短地介绍一下自己的家族历史。
当艾格隆走到一个年近四十岁的中年人贵族面前时,这位贵族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帽子,然后脱帽向艾格隆致敬,接着和艾格隆握住了手。
“路易·德·勒斯居尔侯爵,很荣幸见到您,陛下。”
“勒斯居尔侯爵?”听到了这个姓氏之后,艾格隆微微来了一点兴趣。“是那位叛乱领袖勒斯居尔侯爵的后人吗?”
“没错,陛下,那正是我的父亲。”中年人轻轻点了点头,原本僵硬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的缅怀和骄傲,“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是叛乱,这只是一场可怜的反抗而已,我父亲并不是一个所谓的保王党,革命爆发的时候他和很多人一样接受了这一切,他更关心的是如何偿还自己父辈欠下的债务,更加并不希望去和国人彼此厮杀……只是后来的时势却不得不让他走上了这条路,对于所发生的一切,他和我一样感到遗憾。”
“我也相当遗憾。”艾格隆点了点头,“所以我们都应该努力避免这一切再发生,不是吗?”
“陛下,我不知道我应该如何回答您。平心而论,我绝对不愿意去为了巴黎的事情流血,无论它给我们送来了什么政府,我都能够接受,反正我们已经见得多了——但如果我的家乡再受到类似的摧残,难道您认为我不应该去付出我的一切去保卫它吗?”这位贵族愣了一下,然后又诚实地向艾格隆回答,“我的父亲在1793年战死,不过那时候我才仅仅一岁,并没有和他相处的记忆。但是我一直都以他为骄傲,我继承的不仅仅是他的爵位,还有他的精神。”
这位乡下的贵族真可谓心直口快,和巴黎的大人物们简直是两个极端,他直接就跟艾格隆挑明了他不想为了什么国王去发动针对艾格隆的叛乱,宁可置身事外,只要自己的家乡不要再受到侵扰就行。
而这就是艾格隆想要得到的保证。
在历史上,1832年卡洛琳公主发动的叛乱确实没有掀起多少浪花,客观上也说明当地的贵族确实厌倦了再为鸢尾花的旗帜流血了。
“我非常满意您的回答。”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表现出了对这位中年人的鼓励。
“您有继承人吗?现在在哪儿?”接着他问。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这位侯爵有些惊诧,不过他还是很快如实做出了回答,“我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陛下。大儿子在家里料理家业,小儿子刚刚从军校毕业不久,任职少尉……”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希望他能够加入到近卫军当中——我想这对他个人前途也大有帮助。”艾格隆接过了话。“我喜欢有才能的年轻人,如果他确实是个这样的人,我会重用他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陛下……”侯爵又惊又喜。
他直觉地感受到艾格隆确实好像是在刻意地与他拉近距离。
但这好像又是一种无法拒绝的“好意”。
“如果他不介意的话,我当然不会拦阻,陛下。”于是片刻之后,他立刻做出了回应。
“过去的灾难都已经过去,如今已经是新的时代了,先生。”艾格隆又笑着说了下去,“我们应该放下过去的那些芥蒂,重新融合成一个国家,为此我们都要去为之努力。”
说完之后,他又走到了其他人面前继续握手,谈笑风生并且以此来拉近和众人的距离。
拿破仑皇帝一贯是喜欢亲近旧贵族的,在上台之后不久,他就发布了敕令,宣布赦免大革命时期流亡国外的贵族,鼓励他们返回法国。
对于那些响应他号召返回国内的旧贵族,他会积极录用,哪怕不肯为他效劳的,他也不会为难,还会发还一部分被没收的财产。
艾格隆没有这种暴发户“攀附血统”的执念,他从小就是在奥地利的宫廷当中长大的,什么亲王公爵没见过?高高在上的大贵族,从小在他眼里就是祛魅的,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外祖父是何等阴鸷善变,也亲眼看到自己的两个舅父是何等庸碌和病弱,他甚至还和王子妃有染,所谓“贵族”在他看来不过也就是一群顶着头衔的凡人罢了。
他亲近他们,只是因为这个阶级能够为他所用,他也需要他们的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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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进献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196,进献在艾格隆的努力之下,大厅当中原本生疏的气氛渐渐地缓和了下来,他和每个人都亲切握手谈笑风生,如果碰到他听说过家世的贵族,还会聊几句他们的祖上来拉近和对方感情上的距离——对这帮外省贵族来说,祖先可能是他们最值得骄傲的东西了。
对艾格隆来说,这些贵族们不仅仅是具有一定程度上的民间影响力,同样还拥有着别的用处——他们大多数都有着世代从军服役的传统,军事经验相对丰富,只要能够把他们笼络过来,可以增强他对军队的掌控力。
他也不怕被贵族们反噬,因为如今的法兰西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封建主有地有人,随时可以反抗中央政府的时代了,路易十四完成了中央集权,把大贵族们纷纷迁居到凡尔赛变成王朝的点缀和他个人的恭顺奴仆,并且用奢侈的生活来掏空这些贵族的家业,让他们不得不随时讨好国王,以便从国王这里领取赏赐维持家门,经过几代国王的努力之后,在大革命爆发之前,就有人已经在哀叹法兰西贵族阶级衰败了;而大革命的疾风暴雨更加加剧了这一切。
共和国政府对举起叛旗的贵族毫不宽赦,严厉处决并且没收财产,哪怕没有杀光全家,幸存者也往往面临家门破碎、家产败光的可怕窘境。
虽然拿破仑皇帝和复辟王朝在接下来的三十年当中努力以各种方式来帮助贵族们恢复自己的家业,但是一切却已经难以回到从前了。
任何观察者都会承认,法兰西的人口虽然比起海峡彼岸的英格兰多了两三倍,但是它的贵族阶级却要比英国上议院的老爷们要“贫穷”太多。
在这种情况下,法兰西的贵族们自然更加渴求积聚财富,要么放下身段大量与新崛起的资产家们联姻,要么想尽办法去出仕政府,换取高额的薪酬以及从公款中中饱私囊的机会。
而这在无形当中,就更加加深了他们对君主的依赖性。
能够得到君王恩宠的贵族家门,就有重振家业甚至再创辉煌的希望,而被宫廷遗忘和排斥的贵族,就只能逐步地走向衰败了。
但无论他们能不能够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家业,他们注定会在时代洪流中渐渐变得默默无闻,成为往昔时代残留的遗迹。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艾格隆也不怕这个衰退垂死的阶级跟自己兴风作浪,他反而可以利用他们对自己的依赖去榨取最后的“时代红利”。
在和每个人都寒暄了一阵之后,艾格隆又走到了人群的正中央,大声向各位在场的人们宣告。“各位,我无比深切地认识到,你们都来自于卓有名望的家庭,多少个世纪以来你们充当着本地的精华,你们承担了维护法律和秩序的责任,你们也确实用无畏的战斗证明了你们对家乡的热爱。
接下来,无论我们是否喜欢彼此,我们都应该摈弃一切往日的成见,全力去为了旺代的未来而努力——今后,我希望你们以社会贤达的身份多多参与政治,向我转达本地的民情和民意,法兰西是由每一块国土拼接而成的,每一块都不能忽视。从今往后,愿我们一起让后人们免受劫难吧,这是人民的愿望,也是我们必须履行的义务!”
艾格隆说了这些套话,表面上冠冕堂皇,实际上则是在鼓励当地的贵族们踊跃参与到帝国的政治生活当中,充当本地的代表。
当然,这也可以叫做“招安”。
他相信,这些顽固不化、在政治立场上属于正统派的贵族们,大多数人恐怕也不介意打着“造福桑梓”招牌,接受艾格隆心照不宣的招安,从他这里得到恩宠和赏赐。
利用他们,艾格隆可以平息旺代地区潜藏的叛乱种子,让这个地区不至于成为他的麻烦。
当然,这个计划不会立刻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只要假以时日,他可以把这个桀骜不驯的地区,渐渐地融化在帝国之中。
在隆重的见面会之后,皮埃尔·普瓦图将军为艾格隆以及应邀而来的客人们举行了盛大的午餐,餐桌上的食物极为丰盛,以至于让人忘记了他们身处在崇尚简朴的修道院当中。
艾格隆原本准备和客人们愉快地进餐,但是当他刚刚说完祝酒词之后,一个让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大门被缓缓打开,接着艾格妮丝出现在了餐厅的门口——原本这倒不会让艾格隆感到有多么吃惊,但是他很快发现,在她的身后居然还跟着一群年轻的修女。
“艾格妮丝,怎么回事?”他不由得脱口而出。
艾格妮丝看上去有些尴尬,她面对着艾格隆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不过她没有说话,而是从旁边的修女手中拿过来了一顶花冠,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接着她单膝跪地,然后将花冠双手捧到了头顶上,摆出了向艾格隆敬献宝物的姿态。
“陛下,当这里的修女们听说您大驾光临之后,非常激动。为此她们特意去采摘花朵,然后编织了一顶花冠,并且委托我进献给您。虽然这是一份薄礼,但我认为它上面蕴藏了人民对您的祝福和期待,这是无价之宝……所以我恳请您收下这份礼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看了看艾格妮丝手中的花冠,它确实是刚刚编织而成的,上面还散发出花卉的清香。
他又抬起头来,看了看艾格妮丝身后的修女们,而她们仿佛承受不住他的视线一样,纷纷低垂下头来没有人胆敢说一句话。
于是,他笑了笑,然后微微俯身,从艾格妮丝的手中接过了花冠,再郑重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不过,虽然表情庄重,但是他却在艾格妮丝耳边低声询问。
“你在搞什么花样啊?艾格妮丝。”
“抱歉,陛下,您就当陪我演一演吧。”艾格妮丝尴尬地笑着,然后顺势从地上又站了起来,“她们都对您很好奇,想要看一看您,所以就出了这样一个主意。不过这也是一份赤诚的心意,请您不要介意。”
“都已经发生了,我再介意又有什么意义吗?”艾格隆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接着,他又问艾格妮丝,“那你觉得我戴着它效果怎么样?”
艾格妮丝仔细地注视了一下面前戴着花冠的罗马王,她发现自己很难移开视线。
“好极了。”最后,她略带着一点不甘,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这并不是她违心之言,实际上原本就年少俊美的艾格隆,现在穿着华服又显得威严满满,而头上戴着花冠之后,更是足以迷倒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女。
“哈哈哈哈……”艾格隆笑出了声来,“你的坦诚让我原谅了这一切意外,请代替我向她们表示感谢吧!”
艾格妮丝微微红了脸,然后颔首向罗马王告退,然后回身走到了修女们的行列当中。
其他客人们都默默注视着发现在眼前的一幕,虽然他们两个人的说话声很轻,但哪怕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光是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他们也能够看出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他们当然不是傻子,随着艾格隆的巡游活动,艾格妮丝小姐的名字已经传遍了整个国家,哪怕没有人介绍艾格妮丝,他们自然也都能够看出来这位小姐是何许人也。
虽然心里对诺德利恩公爵这样的名门贵族为了献媚罗马王而主动献出女儿,有些人心里颇有微词,但毕竟君王拥有情妇是法兰西传统,轮不到他们来插嘴,也没有人会因此而表示不满。
接着,艾格妮丝和修女们一起向艾格隆屈身行礼,然后默默地离开了餐厅,这一场小小的意外风波也随时消失无痕了。
头戴花冠的艾格隆,此时更加显得容光焕发。
他又拿起酒杯,然后以兴致大发的神态面对着众位客人们。
“诸位,我很高兴自己能够收到这样的礼物。在这个神圣的场所,把自己奉献给天主的纯洁修女们,向我表达了她们的期许和认可。对我来说这是来自于天主的喻示!在几十年前,我们曾经经历过一个不幸的时代,宗教被践踏被摈弃,但是那个残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将和先皇一样,保护我国神圣的宗教和教会!我们信仰上帝,也信仰那些超脱于凡俗的道德准则,现在,为了上帝和神圣的基督教,我们干杯!”
收到花冠是一场意外,但是艾格隆灵机一动,又借题发挥,表示自己要成为宗教的保护者。
这当然只是口头上的宣称而已,毕竟他这一生可把七大罪都犯了个干净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以上帝的名义来包装自己。
对旺代人来说,宗教的名义也确实相当管用,只要艾格隆不去触犯他们的信仰,他们也可以甘心于承认他的统治。
“干杯!”在艾格隆的注视下,人们纷纷举起酒杯,共同为万能的主而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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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艾格隆和客人们欣然用餐的时候,艾格妮丝则带着修女们一起返回到了她们刚才的住处。
完成了面见王子的心愿,修女们大多数都非常激动,有些人甚至面红耳赤,兴奋不已。
“艾格妮丝小姐,您果然没有说谎。”有人向艾格妮丝坦言,“罗马王陛下真的好漂亮!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相信他是注定统治我们的君主了。”
……刚刚还在我面前怒斥篡位者转头就这么说了,你的正统原则就是这样纸糊的吗?艾格妮丝在心里吐槽。
除了吐槽之外,她还有一种自己都无法承认的得意感觉,毕竟所有人都惊叹和仰望的陛下,最终还是垂青于自己——正因为如此,哪怕她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道德,但是“雌竞”的潜意识,却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过在表面上她还是摆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见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吧,习惯了就好。”
羡慕的眼神瞬间在艾格妮丝的身上交汇,修女们都知道,罗马王陛下注定只会在这座修道院短暂地停留,然后返回注定属于他的巴黎,也只有艾格妮丝小姐才有资格随同她一起回去。
就像是一场短暂的梦一样,很快就会结束,但今天这惊鸿一瞥恐怕会长久地留在了很多人的心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您很得陛下的喜欢。”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一位修女小声开口了,“他看上去对您极为迁就……”
“这只是看上去而已罢了,实际上是我必须迁就他,因为他是陛下,我只能顺从他每一个稀奇古怪的想法——”艾格妮丝回答。
接着,她又有些黯然地叹了口气,“再说了,我的一家人都仰赖于陛下,我怎么可能违逆他的意志呢?”
对于艾格妮丝的话,修女们似懂非懂。
对注定要把一生都献给天主的她们来说,“公爵小姐”以及“陛下的情妇”都是是极为陌生的生活,甚至连想象都无法想象。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让她们感到大开眼界了。
“对不起,艾格妮丝小姐,我要向您郑重道歉。”一位刚刚和艾格妮丝争吵过的修女向她开口了,“我不该对罗马王陛下如此不敬,毕竟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既然正统的国王已经离开了我们,也只有他能够引领我们的国家了,我相信其他人也会这么想的。”
修女的话引起了同伴们的一阵附和,显然,经过了最初的冲击之后,她们已经接受了“改朝换代”的现实,只要君主制还没有改变,波拿巴家族登上皇位对她们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对于她们的想法,艾格妮丝也颇为理解。
她在来的时候,已经见识过了将军如临大敌的表现,而后从她自身的所见所闻当中,也能够感受到旺代对陛下的疏离感,甚至有些桀骜不驯。
但是在最终,她发现,支撑这里的不是盲目的忠诚,也不是迷信,而是恐惧和无所适从。他们害怕往事重演,比任何人都害怕。
它只求安宁,而不想叛乱,只要满足它那些最卑微的愿望,一切就会相安无事。
“不用担心,孩子们。”尽管年纪并不比她们大,艾格妮丝还是温柔地向所有人做出保证,“不会再有那些灾难了,一切都会变好的。我会和罗马王一起保卫这个国家,保卫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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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帕麦斯顿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197,帕麦斯顿正当艾格隆继续自己的巡游之时,远在伦敦的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也正在为了自己“弟弟”的事业与自己的前途而奔忙。
在临时政府成立之后,他被塔列朗亲王列入到了赴英的使节团当中,然后追随着代表团团长巴萨诺公爵一起,致力于改善波拿巴家族与英国的关系。
这个任务并不那么容易完成,就在不久之前,他们面见到了英国首相威灵顿公爵阁下,然而公爵大人此时正在为国王驾崩新王登基后的政治变动而焦头烂额,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来处理与即将再次君临的波拿巴家族的关系。
好在,这位卓有名望的统帅,居然是一个对法温和派,他并不反感和波拿巴家族和解,他甚至还在谈判当中向代表团暗示,他可以默认代表团的成员和其他英国政客接触。
得到了首相暗中的鼓励之后,使团成员们自然也随之信心大增。
首相的态度无疑是表明,塔列朗亲王和陛下所追求的对英妥协大有曙光。
带着这种觉悟,他们自然暗中加紧了活动,而果然如同首相阁下所暗示的那样,英国政府没有对代表团成员的活动多加限制,除了“例行公事”一般的监控之外,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可以活动自由,不加干涉。
冷静务实的英国人,虽然经历了和拿破仑接近二十年的殊死搏斗,但是在需要的时候,却可以轻松地把旧日的仇恨抛到一边,毫不犹豫地执行自己眼中最有利的政策,这确实是这个民族的天赋专长。
言归正传,作为使团的重要成员,身为拿破仑私生子的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在伦敦到处参观,从议会到码头几乎无所不至,也积极参加社交活动,出席每一个邀请他的宴会上。
就这样,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成为了一个英国通,而通过这些活动,以及“拿破仑的私生子”这个身份,让他得到了外界的好奇和注意。
当然,亚历山大自己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私生子,是不可能真正从已经死去的皇帝那里得到什么政治遗产的,想要在未来飞黄腾达,他就需要不断为帝国建立功勋,毕竟他的弟弟绝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人,如果自己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那么等结束任务回到法国之后,自己就再也不会有出头的机会了。
他努力在伦敦的社交界当中声名鹊起,为的就是接近自己此行的目标人物。
他的努力也没有白费。
在英国一个难得晴朗的夏日午后,他准点来到了一家剧院当中。
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快步走上了楼梯,然后来到了自己早已经订好的包厢当中。
这个包厢位于三楼的左翼,位置孤立但却又视野良好,确实是观剧的好位置——然而,今天的他,对即将上映的剧目一点兴趣都没有。
来到了包厢之后,他掏出了怀表不时地看时间,时而焦躁地看向了楼下的舞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片刻之后,舞台上的帷幕徐徐拉开,接着几个身着戏装的演员出现在了观众面前,而观众席也随之暴发出了一阵热烈的喝彩。
精心准备的剧目开演了。
就在这一片嘈杂声当中,原本就没有关闭的包厢门,被悄然推开了,接着一个高瘦的身影,快速地窜入到了包厢当中,然后和亚历山大一起融入到了阴影里。
借助着昏暗的灯光,亚历山大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这是一个接近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头发卷曲满面皱纹,不过仍旧能够看得出年轻时的俊俏残留下的痕迹,他的前额开阔,展现出一种坦荡的气魄,但是精明狡狯的双眼,却让人不禁怀疑这家伙是否其实是一个见风使舵的滑头鬼。
这就是他今天要会面的大人物。
其实这两种印象都没有错,亨利·坦普尔·帕麦斯顿子爵,永远活在矛盾当中,但却又从来不感到矛盾。
他既有以理服人的坦荡又有见风使舵的机敏,既有钢铁的魄力又有柔软的身段,既热爱和平却又常常发动战争,他所有矛盾特质,归根结底又都是统一的,那就是一个词。
利益。
除了利益之外,原则是灵活多变的,可以今天为友也可以明天为敌,反复无常却又坚定不移,宛如这个岛国本身的具现化。
亚历山大按捺住了自己心中的激动和不安,微微向对方欠了欠身,然后再主动伸出右手,用流利的英语向对方问好。
“帕麦斯顿先生,我非常荣幸能够见到您。”
“我也很荣幸能见到您,伯爵先生。”来着淡然回应,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冷淡和傲慢,但是却意外地并不惹人厌烦。
帕麦斯顿子爵,在任何意义上都不能说是一个人缘好的人,已故的国王讨厌他,他的党内同僚也大多数讨厌他,公众更是对他充满了不信任,但即使如此,所有人都承认,这位勋爵精力充沛而且雄心勃勃,他有干大事的能耐,更有干大事的胆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因为王位易主,以及托利党的内讧,如今辉格党的首领查尔斯·格雷勋爵很有可能受现任国王威廉四世之命出山组阁,而早已经嗅到了政治风向的帕麦斯顿,也早早地弃船逃生跑到了辉格党这一边,将自己的“才能”卖了一个好价钱。
已经好几十年没有执政过的辉格党虽然看到了回春的希望,但是却苦于自己党派内太缺乏有执政经验的人才,于是在多个内阁要职当中混迹过的帕麦斯顿,自然就成为了他们重要的执政人选。
经过了几个月的政治纷扰之后,如今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断定,一旦辉格党上台,帕麦斯顿爵爷必将担任内阁的要职。
而这正是塔列朗亲王所希望看到的。
他了解这位雄心勃勃的后辈,他是不可能在爬上一个内阁重臣的位置上就满足的,他想要当首相,更加想要开创一番大事业然后名垂青史,为此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而法国人,如今也恰好可以给他一个这样的机会。
舞台下的演员们开始了他们的演出,包厢里传来源源不断的说话声和音乐声,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亚历山大此刻的心情。
“先生,我特意邀请您过来,是希望能够和您谈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低声对对方说。
帕麦斯顿摆了摆手,做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亚历山大犹豫了一下,然后瞟了一眼包厢的门口,在门口他放了一个负责放风的随从,而现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那就意味着他们此刻并没有被人监视着。
“实际上,我是奉塔列朗亲王之命来找您的,亲王殿下希望能够和您搞成一桩大买卖。”
他故弄玄虚的语气,并没有让帕麦斯顿失去镇定,但是很明显地可以感受到,他的眼神比刚才要更加锐利了几分。
“我对塔列朗亲王充满了敬仰,人们往往因为他做的坏事而咒骂他,却不能理解他经常阻止了更大的坏事发生。这些年来,我们两个人虽然来往不多,但是我仍旧能够时常感受到他智慧的光芒……他哪怕赋闲在家,消息都比我灵通许多。”在简单地赞誉了老前辈塔列朗一句之后,帕麦斯顿的语气变得凝重了起来,“这桩买卖是他和我私人的,还是代表法国的?”
亚历山大知道这时候到了关键时刻。
“是亲王殿下代表法国,然后您代表英国做出的。亲王殿下眼下在法国出任临时政府首脑和外交部长,您肯定也清楚,接下来哪怕陛下亲自执政,他也必定会继续担任外交大臣,代表我们的帝国;而您,亲王陛下认定,您也将成为外交大臣,并且让您自己名垂青史。”
被亚历山大这样一夸,帕麦斯顿的脸上不禁咧开了一个笑容,不过这笑容当中却似乎多了些许的讥讽,“如果这一切都是塔列朗亲王当面跟我说的,那我肯定会更加高兴许多——我更好奇他是怎么认定我将代表英国的。”
“亲王殿下虽然年迈,但从未停下过思考,也从未停止过观察各国的首都。”亚历山大微微一笑,“他的钱太多了,老朋友也实在太多了。”
“那好吧,假设我确实有可能出任接下来的内阁外交大臣职位,那么尊敬的塔列朗亲王,又想和我一起做什么买卖呢?”笑了片刻之后,帕麦斯顿恢复了之前的冷峻。
因为之前已经看到过巴萨诺公爵在威灵顿首相面前慷慨陈词的样子,所以亚历山大有样学样。“他希望能够和您尽快、而且圆满地解决比利时问题,让这个地方不再动乱不休,而是迎来一个光荣而且和平的明天,也成为欧洲全新时代的样板……”
果然,当他一提到比利时的时候,帕麦斯顿的表情更加僵硬了,简直犹如一尊石像一样。
作为未来的外交大臣,他当然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且在这个问题上,他更有他的独到见解。
不过现在,他当然并不打算明说出来。
“人根据立场的不同,看问题的视角也往往大相径庭。也许法国人觉得圆满的方案,我们英国人并不喜欢。”
“但归根结底,对话和沟通总是必要的,不是吗?”亚历山大回答,“我们两个国家都太重要了,以至于我们应该知道彼此都想要做什么。”
“如果你真正的父亲当初有这种觉悟的话,也许流下来的血会少很多!”帕麦斯顿回答。
“过去的事情我也非常遗憾,但它毕竟都已经发生了,我也无法改变什么,但现在我们是可以做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事情,无论是弥补还是开创,我们都可以让一切都变得有所不同。”
说完之后,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帕麦斯顿。“先生,这就是塔列朗亲王想要对您说的一切了……请您过目。”
帕麦斯顿并没有拒绝,事实上他好像对这一切并不吃惊——也许,在这支法国代表团来到伦敦之后,他也在暗中观察了很久,已经猜到了什么。
他当着亚历山大的面,不紧不慢地拆开了信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亚历山大知道亲王的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事实上,精力不济的亲王殿下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负责帮助润色,可以说,这是他亲身参与的第一件大事。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不要办砸了。
即使这封信上说的是足以震撼整个大陆的事情,但帕麦斯顿却表情不变,没有流露出任何痕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种凝固的时间,终于随着他的动作打破了。
“不得不说,亲王殿下的话总是这么动听,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他一边说,一边将这封意义重大的信件放进到了自己的怀中,然后抬起头来看向了亚历山大。
“但是,很遗憾,我到底应该对他寄予几分期待呢?在如今这种动荡的时局之下,无论是法国还是英国,没有人可以确定自己到底能够风光多久……更何况,亲王已经这么老了,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
“这一点请您放心,这一切并不是亲王突发奇想,而是经过陛下认可的!陛下承认这一切结果——只是塔列朗亲王负责签字而已。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哪怕塔列朗亲王不在人间,他也绝对会遵守任何条约的效力,因为陛下是一个负责任的人。”
亚历山大的语气说得极为笃定,而这种笃定的态度,似乎也感染了帕麦斯顿子爵。
确实,此刻亚历山大的“私生子”身份发挥了作用,在帕麦斯顿看来,既然把自己的“家族成员”派过来,那足以说明那个少年人对这一切都极为看重,他绝不是为了开个玩笑的。
那也就是说,自己确实碰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法国人愿意公开承认放弃对低地野心的机会。
几百年来无人完成的勋绩,如今似乎在对自己招手,只要俯身去捡拾……
就在这时候,台下的观众席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英格兰也在为我叫好,不是吗?帕麦斯顿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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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舞台与喝彩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198,舞台与喝彩帕麦斯顿此刻确实非常得意。
经过了多年的苦熬之后,挡在他前进路上的那些上个时代的元老们要么死去要么退隐,眼见自己就可以成为内阁的外交大臣,和过去的皮特、卡尔斯雷一样在欧洲舞台上大展拳脚了;而在他上台之前,英格兰人的宿敌,就适时地为他送上了一份厚礼。
这简直是想都难以想象的幸运!
帕麦斯顿当然明白,这一片小小的土地对英国的意思——只要确保比利时和英国的亲善关系,那么在它在未来,既会成为英国在大陆上的屏障,又可以成为英国在大陆上施加影响力的窗口。
荷兰人、西班牙人、法兰西人和奥地利人,为了这一片小小的土地,浪费了多少万人的生命?然而它现在正在向自己招手,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把它揽入怀中。
正如塔列朗亲王所判断的那样,雄心勃勃只想着名垂青史的帕麦斯顿,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当然,在表面上,他仍旧故作矜持地板着脸,“如果罗马王能够如此通情达理,我认为英格兰人必将感到极大的欣慰,并将忘却过去的不愉快,对他抱有好感。”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实际上也就是在保证绝不以武力来干涉帝国的复辟了。
在之前面见威灵顿公爵的时候,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已经得到了公爵的亲口保证,不过他毕竟是属于即将失去执政权的托利党,而现在,呼之欲出的辉格党内阁的重要人物也亲口做出了同样的保证——那也就意味着,罗马王通向皇位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
之前二十年的反法同盟战争,关键枢纽就是英格兰,也只有英格兰的财力才能支撑各国持续和法兰西帝国搏斗下去,而现在,如果英国对帝国的复辟袖手旁观,那么其他国家的君主哪怕再讨厌波拿巴家族,也无力组织一场针对法兰西的讨伐。
虽然代价高昂,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亚历山大心想。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比利时问题是维也纳会议上一个颇为遗憾的麻烦,各位明智的外交大臣们原以为比利时可以和荷兰人勉强在一个国家当中共处,却没有预料到两百多年的隔阂已经让这两个地区变得难以相容,如今它的动乱并不是任何大国在背后挑唆的结果,而是人民自发的对荷兰人的反抗——正因为是自发的,所以才尤其难以解决,目前看来,除了让比利时自己变成一个国家以外,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否则流血只会一直持续,我国东北边境也会陷入到持续的动乱影响当中。”帕麦斯顿不紧不慢地做出了自己的陈词。
“您的意见,与陛下和塔列朗亲王完全一致,比利时如果能够独立,对整个欧洲的繁荣和安定都大有帮助。”亚历山大点了点头,附和了对方,“而且如今时间紧急,每耽误一天都会让那里的人们流更多的血,英国和法国是欧洲不可或缺的大国,我们必须承担我们应有的国际责任,我们也应该给他们一个更加公平、更加得人心的秩序!”
这些冠冕堂皇的套话,其实质是赤裸裸的大国干涉主义,无论是艾格隆和塔列朗都没有想要要去问问当事人的意见,而恰好,帕麦斯顿也是同样的人。
“您果然是一个非常具有天赋的外交官,伯爵先生。”帕麦斯顿原本冷峻的表情下,突然露出了一点笑容。
但这个笑容又马上消失了,“那么,假设——我是说假设——通过我们的努力之下,比利时确实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国家,那么罗马王和塔列朗亲王又希望它会成为一个怎样的国家呢?”
来了!
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亚历山大知道,这无异于承认他确实对这个提案很有兴趣了。
“它应该成为一个君主国,一个与世无争的永久中立国,它可以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只要确保自己不参加任何针对其他国家的军事联盟就行。”
这个回答,并没有出乎帕麦斯顿的意料,甚至可以说,正合他意。
“就目前来看,最有可能踏上比利时国土的外国军队,就是你们法国人……我不得不提醒您,如果你们做出了有约束力的保证,那么如果某一天你们食言了,英格兰将会尽自己的全力来维护自己信誉的尊严!”
就算我们没做出任何保证,你们还不是一样会开打……亚历山大在心里冷冷吐槽。
当然,在表面上,他还是摆出了认真的态度,做出了庄严的保证。
“陛下的诚意绝不是一时兴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和平的宝贵,也没有任何践踏自己信誉的兴趣,他将成为比利时的保护者,维护它的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波拿巴家族也将永远和这个新生的国家睦邻友好下去。”
“那么,罗马王认为谁应该成为这个国家的君主呢?”帕麦斯顿冷不防地问。
“陛下认为这不应该是由他一个人来决定的问题,能够成为这个国家君主的人,必须是各国一致都认可的人,他必须恪守道德和原则,热爱他的国家和人民,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尊重每一个大国的尊严和利益。”亚历山大先是洗清自己弟弟的阴谋嫌疑,然后再又话锋一转,“另外,陛下认为在比利时问题上,贵国理应拥有优先提出王位人选的权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就是说,我们提出人选,再经过各国开会讨论同意吗?”帕麦斯顿立刻抓住了其中的本质,“我们有优先权?”
亚历山大轻轻点了点头,又代替艾格隆做出了保证。“正是如此。不过考虑到法国人民的感情,陛下认为王位人选不能出身于那些最着名的王族,免得人民认为我们又受到了新的边境威胁。”
帕麦斯顿没有反驳,而是陷入到了沉吟当中。
在如今这个年代,欧洲不断会涌现出新创造的国家,而这些国家的君主,默认是从德意志王公当中挑选,就连英国自己现在也是德意志王公充当君主。
不过即使是德意志王公之间也是有着巨大差别的,哈布斯堡、霍亨索伦、维特尔斯巴赫这些王公实力雄厚,而有不少的王公贵族则穷困潦倒,除了头上那些历史悠久的头衔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法国不愿意新生的比利时成为某个德意志强邦王族的新领地,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就连帕麦斯顿自己,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而从德意志较小的王公贵族当中找个人来国王,也有得是人选可以挑——这年头想找个靠谱的厨子可能很难,找个想当国王的王公贵族还不简单?
正当帕麦斯顿在心中思索备选的人选之时,亚历山大又重新开口了,提出了艾格隆的特别条件。
“陛下认为英国有权来推荐国王的人选,但作为补偿、或者说作为一种补偿措施,他也希望法国得到应有的尊重,也就是由他来推荐王后。”
这个要求也没有出乎帕麦斯顿的意料之外,毕竟外交就是讨价还价,对方既然愿意出让这么大的筹码,那相应地提出一些条件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罗马王是想要让新的国王娶自己家族的成员吗?”
“一部分上是,但不完全是。”亚历山大先是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做出了解释,“如今波拿巴家族当中并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陛下找到了一个代替方案,他希望让新王娶一位欧仁·德·博阿尔内亲王的待嫁女儿,以此来让两个家族保持亲密的友好关系……”
一听到亚历山大的解释,帕麦斯顿紧皱的眉头又重新舒展开了。
因为为人忠厚谦逊,所以欧仁亲王的名声挺不错,即使在当年帝国崩塌之后,在反法同盟阵营里也没有人去找他为难。
而且,欧仁亲王的妻子是巴伐利亚奥古斯塔公主,本身也算是德意志王公的血脉,在其他国家那里也同样说得过去。
所以,如果真的按照这个方案来进行联姻的话,他可以断定,应该是不会受到太大的阻挠和抵制。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然后整个人都随之兴奋了起来。
不过在兴奋的同时,他的心里隐隐之间也有着一些戒惧。
他明显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的伯爵是有备而来,在和自己见面之前就已经几乎准备好了一切方案,而且非常对症下药,既合情合理,又具备完全的可行性。
如果这一切完全都是塔列朗亲王在幕后操盘,那还算好,只能说这位老前辈随着岁月的流逝越发老辣了;但如果这个计划的“出品人”还包括那个少年人的话,那就大大不妙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意味着这个年纪轻轻的波拿巴皇帝拥有着犀利的眼光和操纵全局的大局意识,甚至还能够洞察到邻国的时局变动,并且将它向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引导。
最可怕的是,他还没有年满20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搅风搅雨。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许他又将成为大英帝国在未来最棘手的对手。
“你们波拿巴家族还真是让人头疼啊……”他不由得由衷感慨,“但也让人钦佩。”
对于这句没头没脑的感慨,亚历山大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所以他也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听着。
好在帕麦斯顿的感慨也没有持续多久。
从马尔巴勒公爵约翰·丘吉尔,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当中屡次暴打路易十四的法国并且带领英荷联军杀入法兰西境内开始,到规模宏大的七年战争,再到席卷整个欧洲的拿破仑战争,大英已经赢了太久太久了,它消灭了几乎所有海上威胁,无论是法国西班牙还是丹麦俄罗斯,其海军都被英国人重创过,而借助着无与伦比的海上优势,英国也已经抢占到了世界上最肥美富庶的殖民地。
一句话——它如日中天,是真正的日不落帝国。
胜利会带来骄傲,长久的胜利自然会滋生傲慢。
帕麦斯顿自豪地认为自己的祖国无与伦比,并且不必惧怕任何未来的挑战,英国不是因为委屈求全而得到如今地位的,而是因为打败了所有对手才得到这一切的,既然过去它可以顽强地战胜对手们,那么未来也同样可以。
波拿巴家族再可怕,但终究也不可能撼动到日不落帝国——不光帕麦斯顿一个人坚信如此。
所以,在短暂的戒惧之后,帕麦斯顿最终还是把目光又重新放回到了眼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英国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既然现在波拿巴家族的法国愿意承认英国的地位,并且实现英国的利益,那么他就是“盟友”。
至于以后怎样以后再说,愿意做朋友那最好,愿意做敌人那也可以奉陪到底。
带着充满自信的骄傲,帕麦斯顿重新开口了。
“好的,我已经完全明白了罗马王和塔列朗亲王的意思了。不得不说,他们给我提供了一种充满想象空间、甚至充满了诱惑力的提议,我个人看不出它对英国有什么坏处,相反我认为它非常值得一试。”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当然,再怎么有趣的想法,离落实到现实世界总会有一些距离,所以我无法断言什么,更无法给您什么保证。我只能请您转告罗马王陛下和塔列朗亲王,我愿意同他共事,为了欧洲光荣的和平年代而努力——”
说完之后,他轻轻欠了欠身,然后以刚才那种隐秘的脚步,悄悄地离开了包厢。
亚历山大知道,这个提议想要落实下去必然要花费大量的心力,还要进行多轮秘密的幕后沟通和协调,让各个大国明白自己的立场和利益边界,必要的时候甚至还要施加武力上的恫吓。
而这些都需要时间。
所以帕麦斯顿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出什么承诺。
但这不要紧,当他做出了这种积极行动的表态之后,事情就一定会滑向陛下想要看到的方向——毕竟,在这个年代当中,在英国和法国统一立场的情况下,没有任何国家还能够扛得住这种压力。
既然要它实现,它就必须实现!
而这时候,舞台的歌声也正好来到了高潮,放声高唱的演员们,将舞台的气氛烘托到了极点,观众们的欢呼声一浪接过一浪,仿佛就在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大事提前喝彩一样。
我完成了我的任务了,他一定会酬谢我的——带着些许的庆幸和得意,亚历山大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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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回京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199,回京带着满腔的喜悦,和帕麦斯顿匆匆告别后的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返回到了大使馆当中。
他一回到大使馆,就立刻写了一份详细的记录,复现了自己和帕麦斯顿先生之间的对话,然后在各个段落之间插入自己的观点。
接着,他把这份记录交给了代表团团长巴萨诺公爵审阅,在公爵审阅修改完毕之后,这份记录变成了一份备忘录,再经由专门的外交渠道递送回巴黎,供塔列朗亲王和罗马王陛下审阅。
和之前的那些备忘录一样,这份备忘录将会在之后被封存,然后深藏于外交部的档案柜当中,成为历史长河当中被遗忘的浪花。
但是,由这些不起眼文件所掀起的波涛,却会汹涌澎湃,足以改变欧洲的版图。
而正当亚历山大带着满腔热情写下自己的记录之时,他的“弟弟”也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全国巡游活动,返回到了巴黎。
和上次入城时一样,政府为罗马王陛下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而艾格隆也以饱满的热情,向围观的群众们挥手示意,展示自己对整个国家的征服。
就在这盛大的行列当中,远行已久的队伍沿着巴黎的街道,慢慢地返回到了杜伊勒里王宫当中。
塔列朗亲王和苏尔特元帅等人,早已经等候在了这里,在见到艾格隆之后,他们纷纷向罗马王祝贺巡游顺利结束。
按照预定的计划,全国的议会选举马上将会举行,这一届的合法议会将会决定接下来国家的国体,而等到议会通过决议之后,就马上举行全民公决,以此来确认国体的合法性。
艾格隆在这一次的巡游当中,想尽办法与民众拉近关系,提高自己的民望,他的努力卓有成效,所经过之处到处都有人在为他欢呼,哪怕是那些倾向于波旁王室的地区也对他采取了“友善中立”的态度。
而这也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议会选举当中他将会得到一个绝对多数支持自己的议会,让这个议会来公推自己成为皇帝,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不过,此时艾格隆的心思并没有放在应付这帮老头上面,他和他们交代几句之后,就匆匆地赶往了特蕾莎的寝宫。
他已经太久没有和妻子见面了,要说不想念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最近因为艾格妮丝的事情,都已经引发岳父的震怒了,他更加需要对特蕾莎加倍体贴才不至于让矛盾继续发酵下去。
在侍从的引领下,他来到了特蕾莎的套间里,而这时候,特蕾莎正坐在椅子上休息,而且她并非孤身一人,她的旁边坐着她的弟弟阿尔布雷希特王子,姐弟两个一起在这里等待着他。
看到艾格隆之后,特蕾莎停下了和弟弟的对话,然后看着自己的丈夫,露出了一个轻柔的微笑。
“殿下,你回来了。”
也许是因为一个人留在巴黎处理事务的缘故,特蕾莎显得比往常要憔悴苍白一些,而且她的肚腹已经已经比他刚离开巴黎的时候要更加高耸了许多,看上去已经接近“瓜熟蒂落”的时候了。
当然,让她显得憔悴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
“是的,我回来了。”看到特蕾莎的样子,艾格隆心里也不禁涌出一股歉疚,于是他快步走到了特蕾莎面前,然后小心翼翼地环抱住了她,“亲爱的,我很想念你。”
特蕾莎紧紧地盯着自己近在咫尺的丈夫,仿佛是害怕他又突然离开一样。
虽然在这段时间,她心里对艾格隆有着数不清的怨念,但是当重新看到丈夫、重新被他的目光所注视的时候,她心中的怨念和怒火,在悄然之间居然消失了大半。
哪怕知道他的话有可能言不由衷,但是夫妇两个人三年来的共处,那还有共处当中那些数不清的温馨记忆,还是让特蕾莎沉溺到了此刻的温情和爱意当中。
“我只会比你更加想念一些。”她轻声回答。
接着,她紧紧地握住了丈夫的人,“殿下,从今往后,不许离开我这么久了!不然我不知道下次我还能不能够忍受!”
艾格隆的手指被特蕾莎捏得有些发疼,他心里也知道妻子这是在对他的所作所为进行无声的抗议,他只能苦笑着点头,答应了特蕾莎的要求。
“一定的,我不会再和你分开这么久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统治这个国家,并且享受所有人的爱戴。”
接着,他轻轻地扶着特蕾莎又重新坐了起来,然后再把目光放到了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阿尔布雷希特身上。
“阿伯特,好久不见!看上去你已经长大成人了。”
阿尔布雷希特连忙站了起来,微微躬身,向自己多年未见的姐夫行礼致敬。“好久不见,陛下。”
刚刚他一直在旁边注视着姐姐姐夫的互动,心里也百味杂陈。
之前在艾格隆和特蕾莎订婚之前,曾经几次拜访过卡尔大公的庄园,然后和年幼的王子自然也多有来往。
在王子的记忆当中,姐夫风流倜傥,剑术不凡,几乎可以说是他儿时的偶像,而在逃出维也纳之后,姐夫的所作所为也确实证明了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最近因为那些事情,他不可避免地对姐夫有些怨言,但是当面对面地看着艾格隆的时候,年幼时心中对姐夫的崇敬,又重新占据了他的头脑。
眼下,罗马王已经势不可挡,即将成为法兰西的皇帝,姐姐也将成为皇后,这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辉煌,甚至超出了他小时候的预计。
如果没有那档子事的话,一切又该是多么完美啊!他不禁在心中感慨。
“你可没必要对我这么恭敬。”艾格隆摆了摆手,然后也坐了下来,“我们自小就认识,而且现在又是一家人,何必搞得这么生分呢?皇室礼仪在外人们面前表演下就算了,我们私下里大可以随意一些。”
得到了艾格隆的鼓励之后,阿尔布雷希特终于振奋起了精神,然后和姐姐姐夫一起聊天起来,他还讲了一些他们两个人走后家里发生的趣事,逗得两个人时不时大笑起来。
不过,虽然看上去三个人之间的气氛亲密无间,谈笑风生,但是在无形当中却好像有一道难以逾越的沟壑,被三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绕开了。
可是,这个话题终究还是绕不开的。
之前卡尔大公听闻艾格妮丝的事情之后,为女儿所受的委屈勃然大怒,并且亲笔写信要求注意舆论影响,这封信虽然被特蕾莎压了下来没有递交给艾格隆,但是艾格隆当然知道了。
一方面,作为始作俑者,是他自己引发起这一场风波的,他处在理亏的位置上;但另一方面,对艾格隆来说,这既是在批评他的做法,又是在干涉他的内政,这绝不会让他感到愉快。
同样,对王子来说,无论是父命,还是他个人的想法,都驱使着他想要劝谏一下姐夫,不要再继续伤害姐姐的心了。
于是,在交谈了一会儿之后,阿尔布雷希特王子终于下定了决心,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出来。
“陛下,您的随行人员们也回来了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原本三个人当中其乐融融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特蕾莎的脸色微变,连忙用眼神示意弟弟不要再继续说了。
“那是当然。”艾格隆淡然点了点头,“既然我回来了,那我的随从们当然也会跟着回来。”
“那么,那位艾格妮丝小姐也回来了吗?”王子低声询问。
“阿伯特!”特蕾莎微微皱了眉头,想要阻止弟弟,但是王子却依旧没有放弃,而是看着艾格隆,等待着他的回复。
“是的,她也回来了。”艾格隆再度确认。
“经过了报纸之前连篇累牍的轰炸之后,现在我已经对她的大名如雷贯耳,也就被勾起了好奇心……既然她一直都随侍在您和我姐姐的身边,那能否让我看一看她,满足一下好奇心呢?”王子再问。
虽然他表面上客客气气,但是自然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在坚持什么。
之前王子和爱丽丝暗中商量过应该怎样解决这场风波,爱丽丝承诺说要让妹妹当面亲口道歉,现在他就是要来履行这个承诺了。
“我们一路跑了这么远,大家风尘仆仆,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艾格隆微微苦笑了起来,“再说了,阿伯特,你应该知道的,事情的责任主要都在我的身上,如果你想要找个人怪罪的话,那我现在就在你的面前,何必去舍近求远呢?”
“您处在了一个做什么事都不容我批评的位置上,我无法批判您什么。”王子轻轻摇了摇头,“陛下,我并不是想要给您添堵,请您相信,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我们一家人更加希望您生活幸福美满了,而且无论是之前还是以后,我们一家人都会满怀诚挚的好意来祝福您的。正如您所见,我们只是希望得到最基本的尊重罢了……我的父亲和母亲急切地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安慰,我也恳求您给我们这些。”
面对着阿尔布雷希特不卑不亢的回应,艾格隆的表情不禁变得更加凝重了。
看来,深觉受辱的卡尔大公,为了自家的面子,不依不饶非要得到一个道歉不可。
不过他也给自己留了面子了,所以只是要求艾格妮丝来道歉。
这个要求过分吗?当然不过分,艾格隆知道以自己的所作所为来说,大公反倒算是非常客气了。
不过即使如此,艾格隆还是非常不爽,因为早年的经历,他十分厌恶被人逼迫,他已经习惯了对人下命令,而不是被人下命令。
好在,从特蕾莎的表现来看,这并不是特蕾莎姐弟两个联合起来向自己逼宫,更多的是王子本人的坚持。
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轻轻叹了口气。
“阿伯特,很抱歉。我深知自己冒犯了大公夫妇,也永远记得他们曾经给予我的关爱和帮助,因为之前的过失,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给个说法——不过,艾格妮丝小姐并非是那种奸恶之徒,她不应该承受超出限度之外的责备。如果你想要见她,当然可以,但是我希望不要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毕竟从一开始,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到姐夫这个时候还在为情人说好话,阿伯特心里也是颇为无奈。
在皇室成员当中,拥有情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有些风流成性的家伙甚至不止一个两个,可是因为热捧情人而去让妻子面上无光,那就有失体面了。
“这一点请您放心,我所接受的教育会让我尊敬每一位女士,我不会过于为难她的,我只是要为父亲讨回他应得的尊重而已……”他对着艾格隆做出了保证。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另外,陛下。最近我的姐姐临近生育了,她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生理上都处于一个相当不安定的时期,她需要您的陪伴和安慰,实际上她之前就已经如此了,只是一直在咬牙苦忍而已。现在您既然回来了,那请您好好照顾她吧,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您在她心中的位置,哪怕是我和父亲都不行,这一点您应该是完全清楚的。”
“我知道。所以接下来我会一直守着她的,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将会在父母的注视下、在整个巴黎的庆祝钟声当中降生!”
这一下,艾格隆也无可辩驳了,他只能低着头承认了事实。
在桌子底下,他轻轻地握住了特蕾莎的手,然后以此来传达他此刻的歉意。
而特蕾莎则看着丈夫,然后微微摇头,表示之前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必再为之介怀。
“亲爱的,这是我们第一个生在法国境内的孩子,是该好好庆祝一下才行。阿伯特,你也必须出席哦。”
阿尔布雷希特王子此行是准备来参加艾格隆的登基大典的,但是在这之前,他当然也不介意参加自己第二个外甥的洗礼,见证下一代人的诞生。
虽然他还有意犹未尽,但是现在在姐姐面前他也不敢多说了,他知道,对姐姐来说,更重要的是要维持夫妇两个人的生活,父亲的怒火毕竟无法替代接下来几十年当中两个人共同的陪伴。
也罢,就让这场风波以这种方式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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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余波与迷茫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00,余波与迷茫在阿尔布雷希特王子的坚持之下,艾格隆虽然心里并不高兴,但还是不得不允许了他去见艾格妮丝的要求。
而得到了艾格隆的允许之后,年轻的王子也没有耽误时间,立刻向艾格隆告退前去召见艾格妮丝,而艾格隆夫妇终于独自呆在一起了。
“特蕾莎,谢谢你刚才这么维护我。”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向自己的妻子道谢,“其实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绝不是我的本意,我之所以允许报纸那样报道,主要是为了赢取民心……无论是我,还是艾格妮丝本人,都绝对没有故意损害你颜面的意思,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好了,殿下,这一切我都心里有数,事已至此就不必再继续说了,免得让我们继续不愉快。”特蕾莎凝视着丈夫,眼神显得十分复杂,既有怨念和责备,又有着满腔的爱意。“我既然当初允许艾格妮丝小姐代替我去随同你巡游全国,就已经预料到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而我也能够承受这一切。”
“谢谢你的大度。”艾格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所以只能再度向特蕾莎致谢。
“如果我说我其实并不是那样大度,你会感到意外吗?”特蕾莎眨了眨眼,然后向艾格隆反问,“我只是为了维护我们两个人的关系而不得不忍让了这一步而已,如果殿下愿意以离开艾格妮丝小姐的方式来向我赔罪,我现在会更高兴,但你会做吗?”
特蕾莎犀利的反驳,让艾格隆原本勉强维持的温情脉脉的氛围也被瞬间打碎了,正因为这个问题直指要害,所以一时间他也无法做出回答,只能让夫妻两个陷入到尴尬的沉默当中。
而这个沉默,实际上也是一个回答了。
特蕾莎一点也不意外,所以她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是啊,你不愿意,你舍不得,你认为艾格妮丝小姐能够给你不一样的欢愉……没问题,你是陛下,陛下就天生得找情人的,这一切是这样的天经地义,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责备你,好像连我都不能去记恨!既然如此,我怎么能够去记恨呢?没关系,我忍耐了,我愿意忍耐,因为我嫁给了你,因为我爱你!”
也许是因为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夫妻两个的缘故,特蕾莎不再强装着刚才的平静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表情也一扫刚才的柔和,变得严峻犀利起来。
这严峻的表情,让艾格隆回想起了上次他们两个爆发的争吵,那天特蕾莎同样一改往日的态度发了脾气,甚至因为气急了还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虎狼之词,今天似乎一切都重演了。
为了避免往事重演,艾格隆只能一边忍耐特蕾莎的责备,一边轻轻地拥抱住了她。
“特蕾莎……对不起,如果你想要斥责我那你大可以骂个尽兴,不过你现在身体虚弱,千万不要伤害到自己。”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陛下是不受指责的,怎么能向身边人道歉呢?”特蕾莎对着近在咫尺的丈夫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当中有着太多的讥讽和无奈。“再说了,你这一次的计划明明大获成功,受尽了外界的赞誉和欢呼,这明明是好事,又有什么理由道歉呢?”
看着妻子这笑容,艾格隆更是心虚害怕,于是他只能紧紧握住妻子的手,以此来安慰她。
好在,在短暂的爆发之后,特蕾莎心里淤积的怨念似乎终于宣泄了不少,她不再嘲讽和斥责,而是无力地弯下了腰来,让自己的脸贴在了艾格隆的手背上。
而这时候,她的眼睛里终于浮现出了点点的泪光,完全向丈夫展示了此刻的虚弱。
“我真的……有点难受啊,殿下。为什么?难道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吗?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么多的非议和责难?”
说到底,特蕾莎之所以如此受到打击,一方面是来自于艾格隆和艾格妮丝的风流韵事;另外一方面则来自于法国人民对她的疏离和排斥,人民越是对艾格妮丝的欢呼,就越像是把她抛到了一边。
她最不能释怀的就是这一点,明明两个人都来自于奥地利,她却好像被看成了外人被人排斥在外。如果她只是想要安享皇后的头衔和尊荣,这原本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她心心念念的是和丈夫一起受到人民的爱戴,以最好的姿态扮演皇后,现在面对这样的结果自然会备受打击。
“特蕾莎,我们毕竟才刚刚回来,国民对你感情淡漠也是很正常的。”艾格隆叹了口气,然后轻声安慰特蕾莎,“不过我们还很年轻不是吗?我们还有许多时间去做那些正确的事情,让我们去受到民众的爱戴,我们很快就会让他们忘记你是奥地利公主的……这些事情当然刻不容缓,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们就去做!你可以去经营整个国家的慈善事业,去周济穷人、扶助孤寡,以你的仁慈和贤德,打动他们肯定不费吹灰之力的,相信我吧!”
特蕾莎当然也知道艾格隆所说的话是正论,只是如今心情实在太过于糟糕,所以才情绪爆发了出来,她要的也不是空口安慰,而是丈夫的陪伴,只有抓住这双手的时候,她才感觉自己无所畏惧,也无所不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夫妻分别了这么久,她实在太想念他了。
于是她紧紧地靠在了这只手上,然后默默地感受着上面传来的体温,这一下她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
“今后不要再让我这么为难了。”过了许久之后,她终于重新开口了,“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大事,都得带上我,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和其他女人大出风头了!爸爸那么生气不是没有原因的,你就算是陛下了,也总得考虑一下我们的心情吧?”
艾格隆知道,特蕾莎和卡尔大公的要求已经是非常“忍让”了,他们对他的风流韵事都选择了视而不见,只是要求对这种公开高调的行为“下不为例”,以大公夫妇一直以来对他的喜爱和支持相比,这个要求甚至算是有点卑微。
“我会亲口向岳父大人道歉的。”他立刻点了点头,向妻子做出了承诺,“至于你……特蕾莎,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只能是你,而且我绝不会放任任何人攻击你,我说到做到!”
尽管这样的口头承诺好像并没有多大约束力,但是特蕾莎似乎仍旧显得安心了许多,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向艾格隆提出了最后的要求,“先别离开我,我太累了……陪我休息下吧,殿下。”
说完之后,她眯起了眼睛,享受着夫妻间久别重逢后的平静,在她看来,这一切终于重回正轨了,她也比任何人都希望之前的风波彻底成为过去,被埋葬在时间的洪流当中。
为了两个人未来几十年的陪伴,她会遗忘的。
而眼下,她太疲倦了,孤身一人时等待丈夫回归的煎熬、以及见到丈夫之后喜悦和怨念的全面爆发,让即将临盆的她抽干了身上仅剩的力气,在无意识的呢喃声当中,她贪婪地依靠在艾格隆的手上,然后静静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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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艾格隆夫妇由争吵转为平静的时候,阿尔布雷希特王子的侍从的引领下,找到了他好奇已久的艾格妮丝小姐。
艾格妮丝是跟着艾格隆一起回来的,在欢迎仪式上她同样也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只是,漫长的旅途所带来的疲倦,让她根本就无心享受外界的注目。
除了旅途积累的疲惫之外,“失落感”也如同跗骨之蛆一样,吸光了她身上仅剩的精力和情绪。
在巡游途中,她享尽了各地名流和民众的欢呼,收到了无数贵重的礼物,哪怕她并不贪图名利富贵,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仍旧足以冲垮任何一位少女的心防,让她陷入到了飘飘然当中,恍惚间好像真的成了皇后一样。
而一路上,艾格隆对她的温柔体贴,更是让她享受到了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快乐。
但是现在,当她回到巴黎之后,她所曾经拥有过的一切,都在转瞬间消失了,因为这些东西本来就不该是属于她的,她只是因为偶然的幸运而暂时体验到了而已。
现在梦已经醒了,她不是公主,甚至更像是一个反派。
她当然早就知道这一切,并且一直都对特蕾莎公主心怀歉疚,可是当真正体验到这种心理落差的时候,她仍旧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充满了失落感。
当然,即使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劲来,她还是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务——她又换上了制服,随侍在皇后陛下的寝宫周围,继续忠心耿耿地保卫自己的两位主君。
然而她很快就收到了消息,皇后陛下的弟弟阿尔布雷希特王子要召见她。
——他是来向我兴师问罪的。艾格妮丝当然明白这一点。
不过,她并没有感到有多少委屈和愤怒。
在她看来,她这一路上享受了太多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比起自己身死之后注定将得到的上帝的惩罚,这一点点责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只是没有想到,王子殿下这么等不及,居然在刚刚回来的时候就要找自己兴师问罪了。
陛下允许了他吗?
肯定允许了吧,不然他身为奥地利王子,怎么可能在王宫里如此随意……艾格妮丝心想。
而这也说明,陛下刚才在特蕾莎姐弟两个面前也同样承受了责难。
尽管明知道这是“罪有应得”,但是此刻艾格妮丝却不免生起了一种和陛下患难与共的错觉。
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要承受也确实应该两个人一起承受。
所以,她没有做任何的推脱,在侍从的引领下,径自来到了王子的面前。
少年的王子终于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艾格妮丝小姐。
虽然艾格妮丝此时情绪并不高昂,但是在艾格隆亲自设计的制服的映衬下,身材高挑、未施粉黛的艾格妮丝,那种英姿飒爽而又不失柔美的气质,仍旧显得那样出众。
确实很不一样啊……
王子自幼生张在宫廷当中,当然见惯了年轻貌美的贵族小姐,但是即使如此,在见到艾格妮丝第一面的时候,他仍旧感受到了那种独特的气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瞬间,他突然好像理解一贯眼高于顶的姐夫,为什么要把她收为情妇,还要那么高调地在全国面前展示——王子们见惯了宫廷贵妇们那一套风情万种的组合拳,所以与众不同的反而显得尤其宝贵?
等等,你在想什么?你是在替父亲来向她问罪的!
王子陡然打了个激灵,重新清醒了过来。
“很高兴见到您,王子殿下。”在见到阿尔布雷希特王子之后,艾格妮丝恭恭敬敬地向王子躬身行礼,“我来向您请罪了。”
“艾格妮丝·德·诺德利恩小姐,我很遗憾我以这种方式和您见面。”在愣了片刻之后,年轻的王子终于镇定了下来,然后对对方板起了面孔,“我想,您应该知道,您和我的姐夫所做的一切,给我姐姐以及我们一家人带来了何等困扰吧?”
“是的,我知道,而且我也十分为此感到愧疚和不安……”艾格妮丝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您是否相信,但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以此扬名,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难道所有人知道我是别人的情妇就会让我面上有光吗……?也许确实有人会为此感到骄傲,但绝对不会是我。
所以,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低调行事,只是……陛下并不这么想。陛下希望我帮助他去博取民心,我是他的臣仆,我不能违抗这个命令,而且比起我个人的荣辱来,陛下的政治需要显然更加重要,所以在经过了权衡之后,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并且配合了他接下来的一切举动,也造成了我不想看到的后果,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
说完之后,艾格妮丝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以充满决心的眼神看着王子,“当然,我跟您说这些,绝不是在为我自己找理由开脱,我确实犯下了僭越之罪,我也愿意为此承担应有的责任。如果大公需要道歉,我可以立刻写下道歉信给他。”
……阿尔布雷希特静静听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
在他之前的猜测当中,这位艾格妮丝小姐应该是娇艳和狡猾的形象,典型的法国心机大小姐,然而现在他看到的却大相径庭。
看上去虽然貌美,但并不娇艳,更没有那种老于世故、擅长风月的狡猾,反而显得谦逊淳朴
这到底是巴黎女人高段位的演技,还是她真的就是本质不那么坏?
他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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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问罪与挑战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01,问罪与挑战原本阿尔布雷希特王子是打定主意给艾格妮丝一点颜色看看的,让她以后知道好歹,不要再继续让自己的姐姐丢脸。
然而,当艾格妮丝以如此诚恳的态度道歉,并且承认了自己犯下“僭越之罪”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办法继续原定计划了。
指责她什么呢?勾引自己的姐夫吗?但这种事好像也不太适合拿到台面上来说,再说了,在世人看来这种事也不足为奇,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他不知道这是对方真的天性如此,还是刻意伪装的结果,但是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一下子没有借题发挥的理由了。
而且,归根结底,他是一个外国王子,纵使可以靠着姐姐的名义兴师问罪,但是在旁人看来他也没有什么资格对法国的宫廷指手画脚,如果自己一直不依不饶的话,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更加增添这些人对自己姐姐的反感,效果就适得其反了。
正因为在心中患得患失,所以王子一时间也想不到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踌躇了片刻之后,他终于稍微理清了思路,重新开口了。
“艾格妮丝小姐,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之前只是通过报纸的报道来了解您,这必然会让我对您的印象会有些失真。好在我之前和您的姐姐谈过一次,多少从她那里也得知到了您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有几分真实几分虚构。”
“我姐姐所说的都是实话。”艾格妮丝老老实实地回答。
“也就是说,你们并非是在他回国之后认识的,而是在之前就已经有来往了,而且他早在那个时候就在觊觎你了……”阿尔布雷希特得出结论。
艾格妮丝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再刻意强调,“是陛下主动来找我的,我敢于用我的良心担保,我从未勾引过他,也从未想过这么做。”
虽然没有旁证和物证,但是艾格妮丝所展现出的态度,却让王子不得不相信这就是实话。
王子听得越发头疼了,现在的事实几乎已经是明摆着了——当初在出逃奥地利来到瑞士之后,自己的姐夫就看上了这位艾格妮丝小姐,然后再用各种手段把她哄上了手。
即使后来和自己的姐姐重逢并且完婚,他的想法也没有改变。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这些也都告诉给父亲,但是他知道,如果父亲知道这一切之后,肯定会更加生气。
唉,算了……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那您没有想过拒绝吗?”他硬着头皮问。
“我无法拒绝陛下的命令,我所有的亲人现在都在蒙受陛下的恩惠,我怎么可能拒绝呢?再说了……我也爱着陛下。”艾格妮丝仍旧坦率地回答,“如果以后他希望我离开的话,我会立刻摆脱我这种没有名誉的身份;但如果他希望我留在他的身边,那我会留下来。”
艾格妮丝也已经摆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成为陛下的情妇并非她所愿,但是她遵从命运的安排;如果自己被厌弃她可以安然离开,但那必须是陛下本人的意志。
也就是说,王子本人下达的任何命令,对她来说都是没有效力的,她不会遵从。
王子当然也听得明白这个意思。
既然无法拆散他们,王子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说到这里,他有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更加柔和了下来,然后再质问对方,“那么您从未想过要从这种关系当中获利,是吗?”
“是的。”艾格妮丝点头承认了,“无论是在外面出风头,还是获取官职,或者是积攒金钱……这些统统不是我的爱好,我也不需要这些,我比您更加希望让世人不要注视着我。
我所想要的,只是保护好我的家人,同时向陛下效忠,完成我的义务,只要能够做到这些,我就全都满足了。”
不为名利你当什么情妇,难道还真是为了爱情?
王子简直已经凌乱了,简直有种活见鬼的感觉。
在宫廷当中他当然见多了风流韵事,但是在这个浮华世界里,他只看到了贪婪和欲望,他原本觉得百无禁忌的法兰西只会更加放荡不堪,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够见到这种事。
他并不知道围绕着艾格妮丝所发生的一切,所以无法理解。
世事无常,其中的曲折又能够被几个人所理解呢?
其实艾格妮丝自己也不太理解,她也懒得去想那么多了,就她的想法而言,陛下对她一家都有恩、又饶恕了师傅的生命,而且还这么看重自己,那么自己就应该奉献一切来回报,况且她也确实很喜欢他。
在王子沉默的时候,艾格妮丝又主动继续说了下去,“殿下,事到如今,您有十足的理由来咒骂我或者取笑我,我知道这是我罪有应得,所以我会承受一切;不过,我请求您不要迁怒于我的家人,他们在这件事上都是无辜的,他们也不应该因为我的错而受到什么牵连。”
“这一点当然不会,我的姐姐对爱丽丝夫人依旧宠信和重用,她并不会因为您的事而迁怒于人。”王子连忙回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么,现在您只管责备我吧,我会好好听着的。”艾格妮丝又低下了头来,准备承受一切疾风暴雨。
不过,面对着这种“新概念情妇”,王子原本准备的话几乎已经完全用不上,他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拆散他们不可能;要她认罪她也老实认罪,所以还能再说什么呢?破口大骂吗?毫无意义,反而只会让自己显得不可理喻。
可是就这样放过艾格妮丝,他又有点不甘心,毕竟姐姐丢了那么大的脸面,父亲也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于情于理他都必须表现出态度来。
再说了,之前他自己都恨得牙痒痒,屡次想过要给这个女人一点颜色看看,如今就这么放过了,也确实有点不甘心。
那该怎么办呢?
略作思索之后,阿尔布雷希特王子终于有了一个主意。
“我从旁人那里听说您剑术超群,还在众人面前扮演当年的那位护国少女……那么,能否让我见识一下您的身手呢?”
王子在小时候曾经向艾格隆讨教过剑术,长大之后也一直都有名师教导,所以他对自己自己的剑术也是颇有信心的。
他自问虽然远不如他从小钦佩的姐夫,但在同龄人当中也绝对算是个佼佼者。
正因为他现在不知道该拿艾格妮丝怎么办,所以想要用自己的剑术来小小地教训一下这个冒犯了自家尊严的女人,多少替姐姐和父亲挽回点面子来。
然而,听到了王子的话之后,原本准备老实挨训的艾格妮丝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王子。
“王子殿下,我可否理解为,您是在向我挑战?”
“您可以这样理解。”王子点了点头。
“这可不行,我怎么能向王子拔剑呢?这太不成体统了……”艾格妮丝立刻摇了摇头,否决了王子的挑战。
可是,王子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一点,又怎么肯轻易放弃?于是他继续坚持自己的要求。“您现在不必把我看成一个王子,也不用看成是一个外国人,您就把我当成一个挑战者吧,我们就以平等的身份,用手中的兵器说话,这总比我不顾体面地向一位女士痛骂要好……”
王子的要求,让艾格妮丝感到很是为难,她此刻是来谢罪的,当然不想要节外生枝。
可是王子不依不饶的态度,却也慢慢地激发出了潜藏在艾格妮丝心中的好胜心。
她曾经是那样一个高傲的少女,此刻却不得不屈服于命运,虽然她也逐渐“享受”了屈服之后所得到的一切,但是在内心深处的角落里,又何尝没有过不甘和怨念?
不过,即使如此,理智仍旧阻挡着逐渐升腾的激情。
“殿下,您剑术怎么样?很厉害吗?”艾格妮丝低声问。
“也还算可以吧……”王子挑了挑眉毛,然后略带着一丝故作谦逊的骄傲回答,“反正我和我身边的同龄人们交手,几乎没有输过。”
“那您有没有想过,这是因为您是王子呢?”艾格妮丝反问。
阿尔布雷希特终究还是一个少年人,他一下子面子就挂不住了,然后绷着脸反问艾格妮丝。
“您是在质疑我的实力吗?我……我怎么可能用权势去逼迫身边的人输给自己?我的父亲绝不会允许我这样败坏家族的名誉。”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看着快要炸毛的王子,艾格妮丝连忙摆了摆手,“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如果您确实身手不凡的话,那就麻烦了……”
“您放心吧,我们只是切磋切磋,我会控制好力度的,绝不会让一位女士受伤。”王子挺起了胸膛,骄傲地做出了保证。
他也确实没有趁机“合法地”杀死或者弄伤艾格妮丝的打算,毕竟他也看得出姐夫是真的很重视这个情人,如果他真这么干了那他是真的要承受惨烈的代价,就连姐姐也逃脱不了迁怒。
他只是想要出口恶气,替父亲和姐姐找补点面子而已。
“不,我是怕我不好控制。”艾格妮丝面带为难地回答,“如果您确实有几分本事、以至于我不能轻松摆布的话,那我怕自己控制不住从而伤到您……本来我已经是大大有罪于您一家人了,要是真的伤到您的话,那我岂不是百死莫赎了吗?所以,殿下,很抱歉,我不能跟您切磋。”
对于一个尚且还有争强好胜之心的少年人来说,艾格妮丝的推托之词简直就是一种刻意的挑衅。
更可气的是艾格妮丝还语气平淡,仿佛战胜自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发愁怎么控制场面一样。
这下年轻的在面子上更加挂不住了,艾格妮丝越是推辞,他越是要坚持。
“艾格妮丝小姐,现在是我跟您提出挑战,如果您真的伤到了我,那也是您的本事,绝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王子骄傲地抬起头来,“我的父亲绝不是那种以用权势欺压别人为乐的人,他非常讲道理的,而我也同样。”
看着咄咄逼人、非要和自己动手不可的王子,艾格妮丝心里大感不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的心脏里好像已经变成了两个人在拔河。
一个是尚存理智的声音,努力劝她不要节外生枝,赶紧息事宁人算了。
一个是积累怨气的声音,告诉她既然已经被挑战了,就应该勇敢地应战,不应该惧怕什么后果。
两个声音剧烈交战,一时间让她头昏耳鸣。
“如果您想要责罚我的话,有很多种方式……”带着最后一丝犹疑,她劝王子。
“不,女士。这已经跟那些事无关了,既然您当着我面道了歉,而且愿意写信给我父亲谢罪,并且答应以后再也不出风头去驳我姐姐的颜面……那么在这件事上,我也无法再要求您去做什么了。”王子执拗地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坚持自己的要求,“现在的事情,是我私人的要求,我真的想要见识一下您是否真的有传说中的厉害;况且,您刚才的轻蔑和质疑,已经损害了我的尊严,于情于理我认为自己都应该为挽回自己的尊严而努力证明一下自己。”
说完之后,他昂着头,然后以挑战者的姿态面对着对面的少女。
“请您给我这个机会吧。”
王子那昂然的斗志和气势,终于冲破了最后一层理智的防御。
他唤醒了少女心中沉睡已久的好胜心,她成为君王身边的宠物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到她自己也在潜意识里面希望透一透气。
而现在,机会来了。
“唉……”一声长叹。
正当王子还在莫名其妙的时候,艾格妮丝终于给出了他想要的回应。
“既然您如此坚持要求……那么我也只好满足您了,殿下。”艾格妮丝轻轻点了点头,终于答应了这个要求。
就在王子的视线当中,艾格妮丝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了起来,一瞬间那种尖利的目光似乎直接就能够刺穿身体。
“不过,我跟您保证,我绝不会伤害到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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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剑锋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02,剑锋“不过,我跟您保证,我绝不会伤害到您的。”
艾格妮丝的话非但没有让阿尔布雷希特感到安心,反倒更加激怒了年轻的王子殿下。
虽然她的话都是出自于本心,但是在王子听来就是昭然的挑衅。
这段时间来,他确实从各个渠道打听到艾格妮丝的身手不错,有许多手下败将,但他觉得这些法国人都喜欢招蜂引蝶,所以故意放水输掉以便讨美人欢心罢了,他根本就不相信一个弱质女流能够有多厉害。
现在被激怒的他已经再也没有了冷静,既然艾格妮丝已经答应了他的挑战,那么他就再也没有了顾忌。
“您放心吧,我也不会伤害到您的,如果您觉得难以招架的话,随时可以认输。”他也昂起头来放了狠话。
接着,他打开了房门,然后找了一位侍从,让他拿两把剑过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把侍从吓得半死,他哪里敢答应?连忙跑去找自己的管事反应情况。
消息一层一层上报,很快传到了爱丽丝耳中,她慌忙抛下了手中的事务跑到了王子和妹妹的面前。
她很自然地判断,妹妹和王子大吵了一架,然后两边闹僵了之后就干脆决定用决斗的方式分个高下——在上流社会这倒是很传统,也很符合艾格妮丝往常的作风。
可是……那毕竟是王子殿下,是皇后的弟弟,是法兰西的客人!要是真的因为艾格妮丝受了伤甚至丢了命,那艾格妮丝怎么承担得起责任?
于是她一看到妹妹,就慌忙劝阻了她。
“艾格妮丝,不要任性了!你好好跟王子殿下认错就行了,为什么要闹成这样?!”
“我已经好好认错了……一句都没有顶嘴。”艾格妮丝无奈地跟姐姐申辩,“是王子殿下坚持要和我切磋的,我推辞不下才答应了他。”
“夫人,您不必责备艾格妮丝小姐。”阿尔布雷希特也为艾格妮丝解围,“这都是我自己的要求,而且我可以跟您保证,这只是正常的切磋罢了,跟之前的事情无关,我只是想要亲眼见证下法国人津津乐道的新闻到底有几分成色……仅此而已。”
仿佛还是怕爱丽丝不放心,他继续向爱丽丝保证,“我们刚刚谈得挺愉快,我很满意艾格妮丝小姐所做出的表态,她也答应了会亲自写信跟我的父亲道歉,所以对我来说,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只要她之后遵守承诺,我也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更不会找您的。”
听完了王子的解释之后,爱丽丝总算放宽了心。
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发生,事情看上去得到了解决。
可是现在的新麻烦又让她头疼了——到底该不该满足这两个任性小孩儿的愿望呢?
在潜意识里,她根本就不认为自己的妹妹会输,她担心的是艾格妮丝没有控制好,伤害到了王子,到时候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殿下,我觉得您毕竟身负皇室成员的责任,实在不宜以身犯险,再说了,如果您万一有个闪失,我们怎么承担得起责任呢?”她努力规劝王子。
但越是被规劝,少年人自然就越是执拗,“夫人,我身为皇族,从小就必须以冲锋陷阵作为自己的义务,怎么可能害怕危险呢?如果我自己提出挑战然后自己退缩了,那才会让我沦为笑柄!再说了,我们一家人都是讲事理的,就算真有什么闪失,我父亲也绝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王子既然说到了这个地步,爱丽丝感觉自己也没办法再劝他了。
于是她又看向了艾格妮丝。
而此时的艾格妮丝,正眼巴巴地看着她,仿佛是在等待她拿定主意一样。
不过,艾格妮丝的心思怎么瞒得过爱丽丝?
她轻易就能够从妹妹的身上感受到那种跃跃欲试的激情。
妹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爱丽丝不太明白,但是她已经明白过来了——妹妹也劝不动了。
“那请我上报给两位陛下吧……看看他们是否允许。”
无奈之下,她只能打出两位陛下的旗号。
“不行!”阿尔布雷希特一听就不乐意了,他知道姐姐的性格,一旦知道的话姐姐肯定不会同意,还会把他给臭骂一顿,所以绝对不能等她请示姐姐。
“夫人,您就当我们在闲暇时找点乐子吧,骑士之间的比试难道不是我们千百年来的传统吗?既然您的妹妹被视作为骑士团的一员还能够扮演那位圣女,那我相信她能够和我们共享同样的荣誉……”
爱丽丝当然对这种“荣誉”嗤之以鼻,她原本想要无视王子的话直接就去上报,但是她刚刚想要转身,她的衣袖却被妹妹抓住了。
“姐姐!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您还要再让我丢脸吗?”
艾格妮丝凑到了爱丽丝的身边,然后在她耳边小声向她抱怨,“我们虽然屈居人下,但毕竟不是奴仆对吧,难道您希望我任人轻蔑而只能屈膝顺从?我可以道歉,因为我确实做错了事,可是难道您要连我最后仅剩的骄傲都要剥夺吗……您知道的,我不会去恃强凌弱挑衅别人,但是面对挑战我绝不能后退,更别说躲到陛下的卵翼之下了!您如果去搬出陛下来阻止我们,那就是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别人可以名正言顺瞧不起我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妹妹的质问,让爱丽丝愣住了。
她没有预料到,妹妹居然把所谓的“骑士荣誉”看得如此之重。
倒不如说,面对着如今这种处境,这是她仅剩的骄傲和自尊了。
所以,除非王子自己退缩,否则她是不可能退缩的。
于是,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自己到底该不该满足妹妹孩子气的愿望?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这都是愚蠢透顶,但正因为它足够孩子气,所以爱丽丝反倒是不忍心拒绝妹妹的任性要求了。
她一贯在弟弟妹妹们当中和艾格妮丝感情最好,而且之前因为抓捕比昂卡一事曾经大大伤过妹妹的心,此时心中也还有愧疚。
所以明知道这是很愚蠢的意气之争,但在短暂的犹豫之后,面对着妹妹期盼的目光,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跟你一起犯傻吧。
“那你答应我,一定不要乱来……不要伤到了他,不然我没有办法为你善后。还有,一定要让我现场看着!”
“我明白的,姐姐,相信我吧!”看到姐姐为自己做了让步,艾格妮丝顿时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在答应了妹妹之后,爱丽丝开始运转自己的头脑开始思考怎样尽可能好地解决此事。
首先隐瞒是不可能的,两位陛下迟早会知道,所以她现在只能先暂时拖延消息,等他们两个比试完了再往上禀告,给自己找一个“来不及阻止”的借口,免得到时候面对两位陛下的责难。
然而,她得给这两个人找个合适的地方——不过这倒是很容易,她随侍在特蕾莎公主身边负责各种事务,对王宫也相当熟悉,找个宽阔点的房间简直易如反掌。
至于武器的话,倒是颇费些思量,她不敢真的给两把致命武器给这两个人,所以得找那种不太容易致人死命的武器。
这并不容易,不过爱丽丝这段时间和宫廷中各色人等来往,也用心拉拢结交了几个心腹,找点合适的武器过来也不难。
在短暂的空隙当中,她很快就思考了各方面的因素,然后做出了决定。
“你们跟我来吧,别在这里呆着继续惹人注目了!”接着,她不再迟疑,然后带着两个人来到了一间颇为宽阔的厅堂。
接着,她让两个人在这里等着,然后自己找人去拿兵器。
无疑这还是很冒险,但是她相信妹妹可以控制住事态。
没过多久,她就重新返回了过来,然后手里拿了两把没有开刃的剑,递给了这两个任性的小孩儿。
“时间仓促,你们就在我的见证下比试吧,我来做裁判怎样?”她看着王子,然后再问,“王子殿下,我虽然是艾格妮丝的姐姐,但是请相信我的公正。”
“夫人,对此我毫不怀疑。”阿尔布雷希特向爱丽丝躬身行礼,表示了对她的感谢。
接着,在爱丽丝的注视下,两个年轻人随手拿起了一把剑。
阿尔布雷希特拿着剑,然后摆出了起手的架势。
多年的练习,毕竟不是白费的,他拿起剑之后,姿势也摆得像模像样,犹如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样。
他的目光集中到了艾格妮丝身上,很快就进入到了心无旁骛的状态。
而这时候他陡然发现,拿起剑之后的艾格妮丝,一扫之前在自己面前的毕恭毕敬,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虽然她的身体只是微微调整,但是马上就让人感受到杀气腾腾。
她一定亲手杀过人!
王子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丝觉悟,然后陡然打了个激灵。
看来传闻倒也未必全是假的……她应该确实有点本事。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而且又是他本人提出的挑战,他断然没有退缩的道理,所以他也强行绷紧精神,希望让自己不落于下风。
角落里的爱丽丝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她心里当然很担心,不过并非是担心妹妹的安全,她从未怀疑过妹妹的胜利——她担心的是出现什么意外。
可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唉,那就陪你任性吧!愿上帝保佑你我。
她把心一横,然后轻轻地喊了一声开始。
就在这短暂的声响之后,一切重归于寂静。
王子和艾格妮丝几乎不约而同轻轻挪动脚步,寻找出手的时机。
而就在王子准备出手的时候,他陡然发现,对面的少女主动挥动剑锋向自己斜刺了过来。
好快!
剑锋所至,让王子感到一阵紧张,他连忙往后退,同时抬起剑来招架。
就在清脆的交鸣声当中,王子感到自己的手都被震得有些发麻,他没想到看上去纤瘦的少女爆发力却如此惊人。
一重又一重的失算很快就让他失去了节奏,脚步大乱,原本精湛的剑术也凌乱不堪。剑光如电,让人眼花缭乱,就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王子发现自己已经被剑锋指到了喉咙。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微微挺立的喉结已经触碰到了剑尖。
一切就此停了下来,王子手中的剑无力地垂倒在了地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我输了?就这么输了?
王子只感觉不可思议。
被人击败、尤其是被一个少女击败,更尤其是被一个少女如此轻易地击败,那种巨大的耻辱感让他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一切空白。
原本兴致高昂却迎来了急速的惨败,这种落差所带来的羞辱感,让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而这时候,原本抵住他喉咙的剑锋往后退了几寸,接着少女轻轻招了招手。
“来呀!”
这轻柔的呼唤,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和她杀气腾腾的眼神相配,也让王子心里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除了恐惧之外,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感”。
确实不一样,和他在宫廷当中见到的贵妇和小姐们都完全不一样。
他突然好像明白姐夫到底为什么对她如此念念不忘了。
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输了,但是他不甘心,羞耻感、以及与生俱来的骄傲,让他不愿意就此简单认输,他想要继续战斗,像个男人一样站在对手面前。
于是,他弯下腰捡起了剑,接着再度抬起头来,面向着自己面前的少女。
“再来吧!”
在一声清脆但凌厉的喊声当中,艾格妮丝重新迈动脚步,挥剑向着对手刺了过去。
王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努力去抵抗自己的对手,这一次他再也不敢轻视对手了,他的荣誉和尊严已经命悬一线,他必须想办法去守护它——
然而,这种努力,在短暂的抵抗之后,还是宣告失败。
他再一次被剑锋顶住了喉咙。
再一次……再一次……
眼泪从王子的眼眶当中缓缓落下,但是他却毫无察觉,他想要赢,他想要证明自己的尊严,哪怕一次次的落败,他还是要为自己的尊严而战……
“停手吧,艾格妮丝,够了!”爱丽丝的呼唤,终于结束了这一切。
她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妹妹确实控制住了……现在应该就此结束,由自己去善后了。
但即使心怀忧虑,她的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些许的笑容。
艾格妮丝,太好了……姐姐为你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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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理解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03,理解当“阿尔布雷希特王子和艾格妮丝小姐约定比试”的消息传到艾格隆和特蕾莎耳中时,原本刚刚平静下来的夫妇两人,顿时再起波澜。
所谓姐弟连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深知艾格妮丝厉害的特蕾莎差点晕了过去,接着她不顾自己身体不便,连忙赶去看弟弟,而艾格隆也为之大惊失色,搀扶着自己的妻子一起过去了。
当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场面——
艾格妮丝手持着未开刃的剑平静地站在原地,而少年王子则单膝跪倒在地毯上,似乎正在默默垂泪。
“阿伯特!阿伯特!”看到这个场面,特蕾莎吓得几乎魂不附体,一边呼唤着弟弟的名字,一边艰难地向弟弟挪动。
而相对于心慌意乱的特蕾莎,艾格隆则要相对冷静一些,他立刻仔细观察了一下此时的环境。
阿尔布雷希特虽然看上去是一副战败的可怜样子,但身上没有血迹,而且从艾格妮丝手中的兵器来看,他们确实只是“点到为止”的切磋而已,并不是闹出矛盾之后约定决斗。
确定自己小舅子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艾格隆心中的紧张也消去了大半,接着他又注意到了站在角落里的爱丽丝。
艾格隆心里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他向爱丽丝使了一个眼色,接着搀扶着特蕾莎来到阿尔布雷希特王子的身边。
在艾格隆的协助下,她把弟弟搀扶了起来,接着特蕾莎眼含泪光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阿伯特,你没事吧?”
在姐姐关切的目光下,年轻的王子总算取回了自己的意识。
但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现实。
耻辱的惨败让他之前的骄傲被一扫而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自己姐夫的情妇手中,自己居然就像是个稚童一样不堪一击,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他一次次地,被剑指到了喉咙,很明显,哪怕手中拿的只是一件钝器,但刚才艾格妮丝如果有心的话,也还是可以轻松地取走他的性命。
我……输了。
“我没事,姐姐。”在许久的迷惘之后,阿尔布雷希特王子颓然低下了头,看向自己的姐姐。“我……我只是有点伤心而已。”
在王子说话之后,原本六神无主的特蕾莎总算恢复了些许理智,接着她的视线在弟弟身上四处逡巡,总算确认了弟弟的身上没有伤口。
“到底是怎么回事?!”接着,她急切地逼问弟弟。
……年轻的王子此时只感觉自己无地自容,他甚至恨不得立刻把自己关到一个无人的小黑屋里默默舔舐伤口,但是面对着姐姐的泪光,他当然不可能逃走,他只能硬着头皮向姐姐简短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我刚才和艾格妮丝小姐谈了一下,后来我一时兴起,所以跟她提出了挑战——然后我们比试了一场,正如您所看到的那样,是一场纯粹的切磋比试而已,不涉及任何其他东西……”
特蕾莎终于明白了这一切,接着她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艾格妮丝。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接着她又质问弟弟。
“……”王子一时无语,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跟姐姐解释。
而且现在他也没有心情再解释什么了,事实上他连开口说话都显得无比艰难。
“对不起。”他耷拉着脸跟姐姐道歉,“我给您丢脸了……”
虽然输了很丢脸,虽然他此刻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但是为了避免让姐姐误会,他还是为艾格妮丝辩解了,“请您不要怪她,她是被动应战的,是我坚持要向她挑战试试她的身手,她推辞了几次才答应了下来,我输了,但我是堂堂正正输掉的,请您不要因此处罚她,不然的话那就会让我名誉尽丧的。”
王子的话,让特蕾莎顿时百味杂陈。
一方面她自然非常不爽自家弟弟被胖揍了一顿,但是另一方面,从弟弟的表现来看,弟弟就算输得这么惨,也不失光明磊落,可见未来还是大有前途的。
于是她也叹了口气,“你没事就好……阿伯特,感谢上帝你没事,你为我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我非常感激你,接下来我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好好享受你的旅途吧……”
正当姐弟两个对话的时候,艾格隆悄悄地走到了爱丽丝的身旁。
“陛下……我很抱歉,因为我的无能,发生了这种有失体面的事……”爱丽丝向艾格隆郑重行礼道歉。
“为什么不阻止这种蠢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艾格隆做了个手势,然后再质问对方。
“王子殿下一时兴起,非要跟艾格妮丝挑战,而艾格妮丝也被挑起了兴致,非要应战,最后他们两个闹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尽力阻止了,但是奈何我人微言轻,最后就变成这样了。”爱丽丝连连向艾格隆道歉,“陛下,请您原谅艾格妮丝的冒失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又看了看在场的人们,最后叹了口气。
“既然没有闹出什么伤亡,我当然可以原谅这种冒失。”
现在这个情况,他当然只能原谅了,无论惩罚哪一边都好像说不过去。
还好他们虽然胡闹,但毕竟还留了一点底线,没有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来。
虽然场面上好像很难看,但从结果上来讲,没有人受伤,再加上在场的人们也不会把事情传出去,所以也不会有人因此名誉受损,一切都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事情是他自己闹出来的,既然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那么也只能他自己亲自来善后了。
“你把周围看紧点,我不希望这种事再度发生了!”过了片刻之后,他又着重提醒爱丽丝。
“是,陛下!”爱丽丝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从陛下的态度来看,她知道这一次自己和妹妹都不会有事,这一出闹剧总算是过关了。
“你把艾格妮丝带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艾格隆又嘱咐爱丽丝。
“是,陛下!”爱丽丝又行礼听令。
正当她准备执行命令的时候,艾格隆突然又问了她。
“你是不是暗自为艾格妮丝喝彩了?是不是很为她的胜利感到自豪?”
“是的,陛下。”怔了一瞬之后,爱丽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请您原谅我这一点小小的私心吧。”
艾格隆默默点了点头。
“你告诉她,如果我在场,我也会她喝彩的。”
接着,他放走了这对姐妹,然后又回过头来安抚另外一对姐弟两个。
因为艾格隆的安慰,再加上确认了弟弟确实没事,所以特蕾莎原本震恐不安的情绪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不过这样一出闹剧,也让她原本就不多的精力迅速被耗尽了,艾格隆一番安抚之后将她送回到了房间休息。
接着,他把自己的妻弟召见到了他的面前。
此时,阿尔布雷希特还是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这也可以理解,任何一个有点好胜心的人在经历了刚才那种惨败之后都不可能打起精神来的。
很显然,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会成为他很长时间内难以忘怀的惨痛教训了。
“先生,你做了一件大蠢事。”在只剩下两个人的情况下,艾格隆也不再如同刚才那样和颜悦色,而是面色严峻地教训起了王子,“你身为王子,却还好勇斗狠跟别人玩什么比试,这像什么话?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要是出点什么意外,我和你的姐姐怎么跟你父母亲解释?我们又有什么颜面去面对他们?”
“对不起,陛下。”面对艾格隆的批评,年轻的王子无法用任何借口辩解,只能低下头乖乖认错,“我一时间意气用事,犯了蠢……”
“比意气用事更愚蠢的是没有自知之明。”艾格隆毫不留情地继续打击了他,“你向一个你远远不如的对手发起了挑战,最后得到的只能是耻辱的惨败,你应该庆幸艾格妮丝已经留手了,不然你现在就不会全须全尾地面对我了!”
艾格隆的话,让这个少年顿时无地自容——没有什么比实话更加伤人的了。
在这一刻,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打开窗户直接跳下去的冲动。
在痛斥了一番妻弟之后,艾格隆也没有再继续打击,毕竟他也知道年轻人情绪容易激动,再说下去恐怕要出事了。
所以,他反而伸出手来,拍了拍王子的肩膀。“好了,也不必摆出这副天塌了的样子。阿伯特,你还年轻,谁在年轻的时候不会遇到点挫折呢?况且,你就算剑术比不过别人,也没人会因此对你感到失望,你又不是靠这一行吃饭的,输了又能怎样呢?另外你可以放心,今天所有的见证者都会对这一切守口如瓶——不会有外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您不会写信告诉爸爸吧?”王子怯生生地问。
“我和你姐姐都不会,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呢?平白让他们担心罢了。”艾格隆立刻摇了摇头。
艾格隆的安慰可谓是“对症下药”,没有人比血气方刚的少年更在意面子的了,他此刻最盼望的自然就是自己的惨败不会被宣扬出去,更不至于传到父母的耳中。
确定自己最后的颜面被保住之后,原本的屈辱和惨痛也渐渐变得没有那么疼痛了,他总算缓过气来了。
再加上,他的身体虽然被多次击中,但是并没有受伤,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谢谢您,陛下。”他心悦诚服地向姐夫低下了头颅,“我给您添了麻烦了……”
“是我给你们添了麻烦才对,毕竟这一切都因我而起。”艾格隆也叹了口气,然后再问对方,“你和她到底是怎么谈的?”
见艾格隆询问,王子就简略地将自己和艾格妮丝的谈判讲述给了艾格隆听。
在之前,他对艾格妮丝还抱有极大的敌意,每次提到的时候都带着几分厌恶和愤恨,但此刻,经过了刚才的惨败之后,他在提到她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当中带了几分钦佩和敬意,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到他们两个这么轻松就谈妥了,艾格隆也有些意外。
也就是说,特蕾莎的娘家这边,已经默认了艾格妮丝的存在,只要她自愿低调下来不要被外界所注目,更不要抢特蕾莎的风头就行。
艾格妮丝写一封道歉信就能够让这场风波平息下来,已经算是大赚了。
——无疑,这是他们又一次迁就了自己。
这是他们第几次迁就自己来着?艾格隆好像自己都有点数不清了。
哪怕以他这样的性格,此时都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然,他不敢也写一封道歉信过去——不是他脸皮薄写不出来,而是他怕自己写了这样的信之后只会起反作用让自己岳父更加高血压发作……
“很抱歉,阿伯特,我……我知道,面对大公的时候,我无颜再狡辩什么,我也对已经发生的一切感到非常遗憾,今后我会注意谨言慎行的,我不会再放任别人攻击特蕾莎了。”
然而,阿尔布雷希特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在鄙视我嘲讽我吗?
艾格隆感到一阵尴尬,但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浑若无事。
“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您了。”就在这时候,阿尔布雷希特突然小声说。
“嗯?你说什么?”艾格隆有些意外。
“我理解您为什么这么重视她……”阿尔布雷希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她和我们在宫廷里见到的人都不一样。如果我是您的话,我恐怕……恐怕……”
虽然他后面一直没说出来,但是这个‘恐怕’后面是什么意思,艾格隆当然就能轻易理解。
原本,听说了艾格妮丝的事情之后,虽然一开始很震惊,但年轻的王子其实也并不意外,毕竟王孙公子谁没点风流韵事呢?
他只是记恨姐夫这么高调地带着情妇到处露面,不给姐姐留情面而已。
但现在,经过了刚才刻骨铭心的惨败之后,除了耻辱之外,他好像还多了几分理解。
两个少年人互相对视了片刻,彼此好像有些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片刻之后,王子叹了口气。
“爸爸那边我会去说情的,就让一切到此为止吧。”
艾格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又沉默了片刻之后,王子殿下鼓起勇气再问。
“她……她还有妹妹吗?”
“没了!”艾格隆简直忍俊不禁,然后一巴掌拍到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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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附庸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04,附庸在阿尔布雷希特王子和艾格妮丝的比试结束之后,之前由她引发的一系列风波,突然以一种令人意外的方式平息了下来。
特蕾莎没有闹事,也没有对艾格妮丝做出任何处罚;而艾格妮丝则老实认错,并且写了一封道歉信寄给远在奥地利的卡尔大公,承诺自己今后绝不会再到处出风头。
而阿尔布雷希特王子,一方面把艾格妮丝的道歉信转送给了自己的父亲,另一方面则在自己的信中精心挑选了说辞,对艾格妮丝说了许多好话,表示自己已经见过她了,她确实并非是得意忘形的宵小之徒,也从未想过要当众让特蕾莎下不来台,只是出于姐夫的政治需求、以及法国人对奥地利暂时的敌意,所以才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这绝非她的本意。
王子知道,单凭自己这些话,肯定也无法让父亲完全消气,不过事情既然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当然,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还有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只是他的姐夫绝不会做就是了。
既然已经无法斩断这一份孽缘,大家也只好都对此视而不见了,反正千百年来这种事在王族之间屡屡发生,倒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对于艾格隆来说,麻烦被自行摆平了自然也是一件大好事,他也乐得从中脱身出来。
在回到巴黎的几天之后,他离开了王宫,前去拜访自己从巴伐利亚远道而来的义嫂奥古斯塔公主。
公主从巴伐利亚赶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之前还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几次到王宫里觐见了特蕾莎,按理来说,这次应该是艾格隆夫妇两个一起回访的,只是因为特蕾莎如今临盆在即,实在不宜走动,所以只能艾格隆一人前来拜访自己的义嫂了。
当艾格隆带着少量随从们来到公主在巴黎的寓所时,已经得到了通知的奥古斯塔公主,恭敬地迎接了他。
上次两个人在巴伐利亚见面的时候,虽然艾格隆已经创下了偌大名声,奥古斯塔招待他也非常殷勤用心,但公主因为身为义嫂、再加上年纪大了20多岁,总会在艾格隆面前流露出些许长辈的派头来;而这一次,情况完全不一样了,奥古斯塔公主对艾格隆可谓是毕恭毕敬,再也看不出任何自居长辈的意思来。
她之所以如此表现,一方面是因为未来的皇帝等级上比她高,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希望从这位义弟这里,为自己的儿子讨得锦绣前程。
在和艾格隆短暂寒暄之后,她马上让两个儿子——20岁的奥古斯和14岁的马克西米利安向艾格隆致敬并且问候。
对于义嫂的用意,艾格隆也心知肚明,他打量了面前这两个年纪并不比他小多少的“侄子”,眼中流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您把他们教导得十分出色,夫人。”他向义嫂说,“欧仁亲王在天之灵肯定也是非常欣慰的。”
听到艾格隆提到欧仁亲王,奥古斯塔公主的眼圈微微泛红,“借您吉言了,陛下。如您所见,我已经步入了人生的暮年,再也没有多少东西值得留恋,孩子们是我人生最后的指望,他们也是我和你义兄曾经幸福的证明……为了他们,我愿意付出一切。”
毫无疑问,在艾格隆面前这么说,公主是有故意的成分,她想尽办法要勾起艾格隆对欧仁亲王的亲情,以便让他更加照顾自己的儿子。
但是,很大程度上这也是真情流露,这位公主和欧仁亲王的结合,虽然并非出自于她所愿,而是政治联姻的结果,但是他们结婚之后,公主却和丈夫琴瑟和谐,从未出过任何不正当的绯闻,两个人相濡以沫度过了那么多风雨;而在欧仁亲王死后,她也含辛茹苦地养育几个孩子长大,并且想方设法为他们寻找更好的出路,完全尽到了母亲的责任。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她的子女分别成为了瑞典王后,巴西帝国皇后,葡萄牙王夫,俄罗斯帝国驸马等等,母亲在其中做出的努力,何其令人感动!
艾格隆知道这些,所以对于这位母亲,他的心里也只有敬意,哪怕知道她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也对此抱以完全的尊重。
他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个“侄子”。
奥古斯·德·博阿尔内,在1835年和葡萄牙女王结婚,然而成婚两个月之后就突然病死。
而更小一些的马克西米利安,在1839年居然得到了尼古拉一世沙皇的长女玛丽亚公主的芳心,然后成为了沙皇的驸马,从此家族定居在了圣彼得堡。
而现在,世界线发生了变动,也许他们两个人的人生道路都会出现剧烈的变化——当然,他们自己是不可能感知到这一点的。
人毕竟是由自己的经历和经验塑造而成的产物,不同的经历会产生不同的人,但是那种自幼被培养出来的优秀品质——比如忠诚、谦逊和质朴,却可以让一个人无论到哪里都受到尊重。
艾格隆相信,自己面前的两个侄子就是这样的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很不错。”仔细打量他们一番之后,艾格隆又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问,“你们会骑马吗?接受过枪械的训练吗?”
两个少年连连点头——这些是作为贵族的必备教育,他们当然从小都对此非常熟悉。
“很好,两位先生,那我以法兰西帝国的名义,诚恳地邀请你们为帝国效劳,请问伱们愿意吗?”艾格隆主动问。
接着,他又看向了自己的义嫂奥古斯塔公主,“夫人,在我登上皇位之后,我势必要建立一支直属于我的近卫军,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接下来您的两位公子能够成为其中的军官,当然,在此之前,他们需要接受一些基本的训练,熟悉法国军队的条令,但我相信以他们两个人表现出来的特质来看,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够适应,再加上他们是欧仁亲王的儿子,我相信军队会非常乐意接受他们的……不知道您认为如何呢?”
面对着和颜悦色的艾格隆,奥古斯塔公主心中满是感动。
明明是自己有求于人,但是她每次还没有开口,特蕾莎和艾格隆都主动开口,这完全是为了照顾她的尊严。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扭捏的呢?
“我乐意之至!陛下……我的孩子们虽然品性还不错,但是他们从小就生长在偏僻的小地方,见识毕竟不够;而且他们也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阅历自然也不足,如果能够放在您的宫廷当中锻炼,我深信这对他们来说也是最好的出路。”
说到这里,她又话锋一转,“另外,陛下,我毕竟无法在法国长留,等我回去之后,您就是孩子们最亲的亲人了,他们会像爱戴父亲那样爱戴您,对您唯命是从……而且您可以在任何方面去教育他们,只要他们有哪里做错了,您尽管责罚就是了!不必通知给我。”
她这一番话,无异于是把儿子们“完全托付”给艾格隆了,今后就由他来决定他们以后的前途。
而对艾格隆来说,这也是大好事,他太缺像两位博阿尔内王子这样的可靠亲族了。
经过在诺曼底的刺杀事件之后,艾格隆虽然表面上一直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但是他心底里的危机意识却又提高了一个档次。他已经发现,除了被他抢走王位的波旁家族和奥尔良家族之外,连那些共和主义者都已经把他视作为敌人。
不过这也很正常,正所谓欲戴王冠必受其重,既然他得到了梦想中的大位,那也就意味着他天然地就成为了众矢之的,古代的君主往往用“寡人”来自称,确实不是没有原因的。
既然清楚了这一点,艾格隆自然把自己身边、以及首都周边的保卫工作放到了最高优先的级别上,他要不惜一切代价确保自己和家人的人身安全、以及对巴黎的绝对控制。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重建和扩建精锐的禁卫军自然是必须要做的。
扩建禁卫军,就意味着需要提拔大量的军官,而如何确保这些军官的忠诚又成为了新的难题。
自从临时政府成立之后,苏尔特元帅一直都在主持军内的清洗工作,强迫一大批倾向于保王党的军官退役,但即使如此他也无法保证有漏网之鱼;况且,艾格隆又怎么可能愿意让苏尔特元帅把自己的心腹们渗透到禁卫军当中?
所以他只剩下了一个选择——那就是大量提拔自己亲信的枫丹白露骑士团成员,以及自己的亲族。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的义嫂带着两个儿子来“投奔”,反而在帮助艾格隆解决燃眉之急。
虽然自从帝国崩塌之后,欧仁亲王一家都在巴伐利亚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但是亲王夫妇对孩子的教育却相当严格到位,再者说来,艾格隆让欧仁亲王的儿子担任身边的军官,又有谁敢提出异议?
当然,这两个人现在还太年轻,必须从基层军官干起,但只要有自己这样的靠山,自然往后就能平步青云。
虽然自己改变了他们的人生,但是艾格隆相信,自己会让他们的人生不会逊色于原本。
就这样,就在片刻之间,和波拿巴家族渊源甚深的博阿尔内家族,又重新在命运齿轮的驱动之下,重新再度回到了帝国的卵翼之下,他们当然也会追随着先辈的脚步,忠诚地为帝国效劳。
而在艾格隆亲口解决两个儿子的“就业问题”之后,奥古斯塔公主的心情顿时好得无以复加,她倍加殷勤地招待着艾格隆,唯恐怠慢了自己儿子们未来的主君。
她留下了艾格隆共进午餐,而艾格隆自然也乐于满足义嫂的热情,他留在了宅邸内,和两位“侄子”相谈甚欢;而奥古斯塔公主则忙上忙下,指挥厨娘和仆人们准备为他奉上丰盛的午餐。
不过,在阳光明媚的心情当中,也还潜藏着些许令人不安的阴影。
夫人在厨房和仆人的房间经过,目光四处逡巡,却没有找到那个她心中的“不安定因素”。
她今天不在家?太好了……公主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之前,她答应了妹妹玛丽亚的要求,偷偷带着伪装成厨娘的玛丽亚一起来到巴黎,而在这之后,这个不省心的妹妹时不时地会偷偷溜出去,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好好见识下风土人情才行!”
奥古斯塔公主当然不愿意看到这种不成体统的事情发生,几次劝说妹妹收敛,可是她的规劝却被玛丽亚当成耳旁风,最后无奈的奥古斯塔公主也只得听之任之。
她一边暗骂自己鬼迷心窍居然答应了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的任性要求,一边在暗自祈求这位任性的小姑奶奶别闯什么祸,给自己、给家族惹出什么麻烦来。
而今天,她一反常态,反倒希望玛丽亚能够外出,最好离这里越远越好——毕竟,她好不容易才让义弟做出了照顾自己儿子们的承诺,当然不愿意看到任何意外发生,玛丽亚的古怪脾气她是深有体会的,那可是几乎能够轻易惹怒任何人。
你爱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吧,别给我添麻烦了……她一边忙活自己的事,一边在心里默念。
可是,这一切真的能够如她所愿吗?
对于奥古斯塔公主的心事,艾格隆自然毫无察觉,为了打发时间,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两个年轻人聊天,而两个“侄子”也以毕恭毕敬的态度,小心翼翼地配合着他的话题。
“你们今后一定要注意和同僚们搞好关系,千万不要自恃自己是欧仁亲王的儿子就目中无人……你们要知道,军队也是一个封闭的社会,你们轻易得罪的任何人,在未来都有可能成为你们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艾格隆随口告诫两个侄子,而他们两个人也连连唯唯诺诺点头应是。
正当他说得起劲的时候,他敏锐地注意到,两个年轻人的眼神好像出现了什么变化。
他们厌烦我的无聊说教了吗?
不,那不是厌烦,那是恐惧……
艾格隆瞳孔微微收缩。
有什么意外的人在背后靠近自己!
从没有放松下来的危机感,让艾格隆停下了说话,然后肌肉紧绷做出了临战的姿态,接着陡然转头往后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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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姐妹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05,姐妹在两个年轻人惊恐的眼神中,艾格隆察觉到了有什么不明人物正在接近自己,最近刚刚经历过一次刺杀的他,还处于惊弓之鸟的阶段,立刻就做出了戒备,然后回头看看到底是哪个不知道死活的家伙胆敢接近自己。
然而,当注意到这个“法外狂徒”到底是谁知道,他呆愣住了,身上原本凛冽的杀气也顿时消散开来。
说到底,从外表上看,这个不速之客绝对不像是个“危险人物”。
她是一个看上去不过20多岁的青年女子,虽然衣着非常朴素,打扮得像个厨娘或者仆人,但是姣好的面孔一看就经过精心的修饰,绝非是底层阶级的女子。
另外,她的精致的面孔上淡淡的笑容,让人感受不到多少温暖,却能够让人感受嘲讽,微微眯起的眼角,更能够让人察觉到她身上那种盛气凌人的傲慢。
不过,对艾格隆来说,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张脸,恰好就同他曾经无数次温柔地抚摸过、又在梦中无数次地回忆过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殿下!您也来了吗!”艾格隆脱口而出。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了,一瞬间,他不再是权威赫赫的罗马王,而又回到了当初那个青涩、刻薄又满腔怨恨的少年。
那时候的他是多么不幸,但是因为她,又得到了何等的幸福啊。
万般思绪随着回忆一一涌现,一时间让这个少年人热泪盈眶。
但是,在转瞬之后,理智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不,不可能,就算她真能够的摆脱樊笼出来,也不会这么轻易来到这里,更不会是跟随着她的姐姐来这里……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虽然很遗憾,这个殿下不是那位殿下。
一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艾格隆的心里顿时又充满了悲凉。
不过,无论如何,他毕竟已经经过了太多风浪,虽然这一瞬间的情绪冲击让他难以自持,但是他终究还是恢复了正常。
她既然不是苏菲,那一定就是玛丽亚殿下了。
和这位殿下他也有过一段经历,她那尖酸刻薄的性格,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们两个还曾经一起游历了米兰——结果他在那里遭遇了比昂卡的刺杀,差点就丢了命。
自从那一次的分别之后,他们两个就再也没有了联系,没想到她这次居然躲在姐姐奥古斯塔公主的随从里面混到法国境内来了……
正当他还在理清思绪的时候,玛丽亚脸上讥讽的笑容变得更深了,她迈动了轻柔的脚步,一点一点地向艾格隆凑了过来。
“好久不见,罗马王陛下……”
熟悉的声音又响彻在艾格隆的耳边,一瞬间他又变得有些恍惚了。
“好久不见,玛丽亚殿下……”最后,他只能挤出了一个微笑,然后主动站起来向她致意。
一看到艾格隆这样诡异的反应,两位王子也纷纷站了起来,试图阻止玛丽亚继续靠近。
他们倒不是害怕玛丽亚能够对罗马王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因为不知道内情,所以害怕这个任性妄为的小姨妈又乱惹事,在言语中冲撞得罪了罗马王,坏了自家的大事。
看到两个外甥在这里碍事,玛丽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两位年轻的先生,请你们先出去一会儿好吗,我想和罗马王陛下单独叙叙旧。”
叙旧?你们什么时候又有交情了?
两位王子当然不信。
然而,艾格隆的反应却也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也轻轻点了点头。“你们两个先出去一会儿吧,我想玛丽亚殿下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事情的发展变得愈发离奇起来,完全超出了两个青少年能够处理的范围,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然后决定顺从罗马王的命令——反正,看上去罗马王并不生气,事情就不算太糟糕。
他们一起走了出去,然后跑去找自己的妈妈商量对策。
在两位王子暂时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然而气氛并没有变得融洽起来,反而好像比刚才还要僵硬和尴尬。
艾格隆感觉苏菲殿下的这位双胞胎妹妹,此时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仿佛是在等待自己开口一样。
在僵持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打开僵局,“玛丽亚殿下,您何苦以这种方式来委屈自己呢?您如果想要访问法国,只需要修书一封的,我会给您安排足够的礼遇。”
“哼……”玛丽亚轻哼一声,“陛下,我这么做可完全是为了您着想啊……如果大张旗鼓地跑过来,恐怕会惹得您家门不宁吧?纵使您可以欢迎我,您的夫人可未必。”
艾格隆心里暗暗称是。
她身为巴伐利亚的公主,虽然只是一个不被重视的边缘公主,但无论如何她只要公开来了就必须给出应有的礼遇,特蕾莎也得接见她;但如果是隐藏身份偷偷跑过来的话,就可以免去这种繁文缛节了。
当初在巴伐利亚,夫妇两个人和玛丽亚见面的时候,她就曾经阴阳怪气,当面挤兑得特蕾莎罕见地失态震怒,如果这两个人见了面玛丽亚继续“发扬风格”的话,恐怕当时的场面就会重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特蕾莎现在是怀孕之身,如果真的因为她气愤过度,搞不好会发生什么意外。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反而暗自庆幸玛丽亚没有大张旗鼓跑过来了——
“谢谢您的体谅。”他不由得感谢起了对方。
“体谅?”玛丽亚挑了挑眉,然后嗤笑了起来,“她可是未来的帝国皇后呢,轮不到我体谅吧?要体谅也该您体谅才对。”
接着,她捂住嘴窃笑了起来,“这段时间,我可是听说您带着自己的新欢到处出风头,报纸上连篇累牍都在报道那位小姐的事情,恐怕……她这段时间在王宫里应该是如坐针毡吧?”
被玛丽亚这么一挤兑,艾格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对方。
倒不是他脸皮薄,正常情况下这种嘲讽他完全不会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对面的人却长着和苏菲一模一样的脸,这让艾格隆好像有一种偷腥被抓的心虚感,所以一瞬间底气不足了。
艾格隆突然又想到,玛丽亚和苏菲两姐妹现在好像还保持着联系,所以既然她都已经知道得这么清楚了,那岂不是说苏菲也会马上知道了?
……算了,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知道就知道吧,反正虱子多了不痒,他坏事已经干得够多了,再多一件好像也没多大问题。
苏菲是会原谅他的,就像她曾经无数次的原谅一样。
“其实我这么做也有自己的考虑,这是政治上的需要。”他板起脸来,淡淡地回答。“法国人民喜欢看到这种新闻,我在满足他们的兴趣,让他们在心理上接纳我作为自己人。”
“那如果他们知道您还把奥地利的王子妃、未来的皇后弄上手了,还留下了爱情的结晶,他们会不会更加为您自豪呢?”玛丽亚反问。
艾格隆又差点没绷住。
法国人民也许会为此感到自豪,但苏菲肯定会因此而承受更大的非议,现在的她是承受不起这些的。
好在他也知道玛丽亚肯定也只是说说而已,作为孪生妹妹,她也不至于再去给姐姐的伤口撒把盐,让她的处境更加恶化。
“这件事还是只能请您继续守密了。”于是,他镇定地回答对方。
“我当然会为此守口如瓶——可是,敬爱的陛下,难道您就准备心安理得地看着这一切被隐藏在黑夜当中,独自一人享受光明的未来,任由我的姐姐继续独自承受这份痛苦吗?这是否有些过于自私了呢?”玛丽亚又继续逼问。
一边说,她一边又缓步向艾格隆靠近,虽然身材纤弱,但此刻却显得压迫力十足,“您不会真的忘记自己做过了什么吧?您为了逃脱樊笼,故意勾引了她,然后借着她的帮助逃离了奥地利,从头到尾她都是受害者,她为了爱而盲目到了不顾一切……如今她承受了所有罪责,而您却享有了一切!难道您觉得这公平吗?”
面对着这样毫不留情、却又基于事实的诘问,艾格隆只觉得心慌意乱,难以招架。
自从他逃离奥地利以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胆敢以这种态度对他说话了,在所有人面前,他都是一个目光如炬、心机深沉的领袖,然而此刻当苏菲的“代行者”对他发出灵魂的拷问时,他却在这一瞬间却变成了那个少年,在良心的天平面前瑟瑟发抖。
他这一生欠过很多人的情,但唯独这一次的背叛让他根本无法摆脱内心对自己的谴责。
因为,其他人他还有机会补偿,但苏菲因为自己受的苦,他却是无法弥补的——而且哪怕就在此时此刻,她还在代替自己承受痛苦。
这让他情何以堪。
“毫无疑问,这不公平。”他颓然地叹了口气,没有做出任何闪躲,“我对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她完全可以诅咒我。”
“如果诅咒有意义的话,您恐怕就没办法活蹦乱跳到今天了吧,世上想诅咒您的人何止成千上万?”玛丽亚又嗤笑了一声,“而且,您光在这里跟我道歉,好像也没有用处吧?语言能解决什么问题呢?重要的是行动!”
说到这里,她又加重了语气,“别忘了,当初您可是信誓旦旦地跟我承诺过,您绝不会放任我的姐姐继续承受痛苦,一定要想办法把她从困境当中解脱出来……之前我就当您身负重任无暇分身,可是现在既然您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了,难道您还能对此继续视而不见吗?”
“我当然没有这么想过。”艾格隆连忙摇了摇头。“可是这并非是短时间内就能够解决的问题。我现在虽说可以控制法国,但也面对着国内和国外的掣肘,绝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我更加没有办法去威胁我的外公……现在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尽量和奥地利交好关系,换取老皇帝改善她的待遇。”
艾格隆说的话也是合情合理,但是对玛丽亚来说,什么国际关系简直和天书差不多,她才不关心这些。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您总是能够找出足够多的借口,是啊,论口才谁能够比得上您呢?可是难道您忘了吗,她现在还在承受着痛苦,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天知道她还能够再忍耐多久!如果再一直拖下去的话,那就一切都晚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您为什么会这么说?”艾格隆有些迟疑地问,“难道,她那边又有什么坏消息吗?”
“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您自己评价吧——”玛丽亚冷笑一声,然后从自己身上拿出了一封信,直接递给了艾格隆。
艾格隆拿起了信件,开始仔细阅读起来。
首先,他先看了下笔迹和签名,确认了这封信确实是苏菲所写,而后他看了信的内容。
字里行间,貌似和姐妹间平常间的通信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当信件当中提到“梅明根”这个地名之后,开始多了许多抱怨和哀诉,到最后更是写得凄凉无比,抱怨自己和兄弟姐妹们再难相见,思乡和思亲之情难以抑制。
这才是苏菲写给我的信。
艾格隆看完之后立刻就明白了一切。
在之前,苏菲曾经通过奥地利的外交部写了一封信送到了艾格隆夫妇面前,但信中满是客套话。
现在看来,那只不过是苏菲面对书信检查之下的无奈之举,她真正想要说的话,是通过给妹妹的信转达了出来。
而深知内情的玛丽亚一看到信就明白了过来,于是她就趁着姐姐奥古斯塔公主要过来拜访艾格隆的时机,悄悄地跟着一起溜了过来。
想明白这一切经过之后,艾格隆半是感动半是钦佩地看向了玛丽亚。
虽然她确实尖酸刻薄,但是这份姐妹情倒是令人敬佩。
“谢谢您,殿下!我……我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苏菲这份满是哀怨的信,已经向他明示了一切。
她什么都没有遗忘,也什么都没有放弃,她还在等待着两个人重逢的那一天。
既然她都没有放弃,那你又有什么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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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笼络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06,笼络在看完苏菲假借玛丽亚寄给自己的信件之后,艾格隆心里百感交集。
既有悲伤和愧疚,但又有着一股振奋。
他确认了,即使自己已经逃离到了异国他乡,即使自己已经成婚生子,但曾经深爱着他的苏菲,仍旧对两个人曾经的甜蜜时光念念不忘,仍旧在渴望着与他重聚。
她曾经拥有一切,所有人对她莫不毕恭毕敬,然而却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连对外通信都要拐弯抹角小心翼翼,始作俑者岂不是就是他吗?
不管是从感情上来说,还是从道义上来说,他都无从逃避,只能履行往日的承诺。
“我会解救她的,不管用什么方法。”他带着无比的笃定,对着玛丽亚说。
虽然这话并没有什么根据,但从少年人此刻双眼中迸发出来的神采,却让玛丽亚暗暗相信,他也许真的能够办到。
既然他之前可以做到那么多难以想象的事,那么再多办成一件也并非不可能吧?
“好,那您出了静静等待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于是她又问。
这个问题,让艾格隆原本高涨的气势,顿时又泄气了不少。
是啊,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
不管他的外祖父老皇帝怎么厌恶憎恨苏菲,但苏菲就是他法定的儿媳妇,崇信天主教的哈布斯堡家族不可能有离婚一说,所以这是无可更改的关系。
这就意味着,他无论给出什么好处,老皇帝都不可能把苏菲“送”给自己,想都不要想,他丢不起这个脸。
冒险派人去绑架?这也不可能。
首先苏菲身份如此尊贵,又在宫廷当中深居简出,想要把她劫走、还要再穿越两国漫长的路程送过来,根本不可能做到;就算做到了,这种消息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到时候破坏规矩的他,要面对的可不是奥地利一个国家的怒火了。
是的,情况看上去就是如此绝望,似乎无论怎么走,前面都立着一块牌子“此路不通”。
不过,在绝望之中,却好像又蕴藏着一丁点希望的火光。
玛丽亚的存在,让几乎没有转圜余地的绝境,存在了微妙的翻盘可能性。
艾格隆仔细思索,然后抬起头来着玛丽亚。
像,真的太像了,甚至不能叫“像”,而是完全的复刻版一样。
不光是外貌,还有那种目中无人、傲慢自大的气势。
当然,仔细分辨的话还是有些许不同的,苏菲因为是帝国的皇子妃,所以她的傲慢是溢于言表的,也更加直截了当,如果讨厌一个人就会一点不留余地地展现出来;而玛丽亚的傲慢则更加阴损一些,她更加偏向于尖酸刻薄阴阳怪气,恐怕这也是地位不够的原因吧。
不过,这一点微妙的区别其实并不容易区分出来,只要稍加掩饰就不会有人感到异常。
如果用玛丽亚把苏菲替换出来的话,那么外界就察觉不到有什么问题了,自然哈布斯堡皇室的颜面也就不会受到损害。
看上去一切都很完美——但唯独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需要解决,那就是玛丽亚本人愿意不愿意?
在之前两个人见面的时候,艾格隆就已经考虑过李代桃僵的计划了,还稍微对玛丽亚暗示过,但是玛丽亚态度激烈地直接拒绝了——很明显,现在苏菲的处境之恶劣,连她自己都熬不住,她又怎么可能愿意让自己跳进那个火坑替姐姐承受煎熬?
该想什么办法让她同意这个计划呢?艾格隆陷入到了思索当中。
玛丽亚显然没有想到,此刻这位少年人居然是在想办法对付自己,她只是感觉到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喂?!这么盯着我做什么?”她厉声斥问,“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殿下。”艾格隆连忙摇了摇头,然后摆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您是苏菲最亲的妹妹,我热情款待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心怀恶意呢?我只是看到您,就想起了她而已……一时情难自禁。”
“哼,这还不是你自己造的孽。”玛丽亚的脸色总算稍稍好看了一些,接着她又话锋一转,“苏菲现在不止担心自己的问题,还有她和你的那个女儿的问题,现在那个孩子也将慢慢长大,难道你忍心看着她明珠蒙尘吗?以她的身份,本来就应该享有公主的礼遇,如今却向一个野孩子一样被扔到乡间看管,你难道也不管吗?”
“当然不会。”艾格隆连忙摇了摇头,“您放心吧,这件事我倒是已经在着手处理了,只要操作得当的话,过几年我就可以让我的外祖父把她直接奉还给我,到时候我会让她得到她应该有的礼遇和头衔。我断不会容许我和苏菲的孩子以见不得光的方式活在这个世界上……”
艾格隆把话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倒不是故意在哄骗玛丽亚,事实上,在他看来,珂丽丝忒尔的问题比苏菲的问题确实要好解决得多。
珂丽丝忒尔虽说“血统高贵”,但她出生的消息是被严格保密的,皇室抹消了她存在的痕迹,所以对老皇帝来说,这个曾外孙女就从未存在过——既然从来没有存在过,那就不会牵涉到谁的脸面,只要价码合适,偷偷把她交易出来也就是有可能的——无非是个价格问题而已。
如今他手里攥着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又有着各种经济和外交筹码,交换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孩子绝对不会太难。
得到了他再次的保证之后,玛丽亚也算是放下了心来。
她最后一次郑重地告诫艾格隆,“陛下,如今您就要成为一国之君,您手里大权在握,没有人能够把您怎么样,即使您把仅剩的良心抛得一干二净、把说过几次的承诺都当做没说过,也没有人能够制裁您,就算您食言我也没办法;但是,在您如此春风得意的时刻,请您不要忘记,我的姐姐为您承受过多少罪责和痛苦,她又是何等殷切地期盼您去解救她,她更是何等深爱着您,即使被您如此伤害过也没有忘却这份爱意……如果您真的还记得这些,如果您还留存有一些良心,我恳请您去做吧。”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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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涌泉相报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07,涌泉相报“如果您摇了头,那我就当这件事我没说过好了——”
虽说玛丽亚说得云淡风轻,但是从她的神色上来看,如果艾格隆拒绝她的心愿,那么她肯定不会很高兴。
按理来说,艾格隆和玛丽亚之间的地位差距已经很大了,他根本没必要迁就对方,让她不高兴也无所谓,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在苏菲的问题上,艾格隆现在有求于她,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就不得不迁就一下她了。
再说了,她也算是帮了自己的忙,给出点回报也是应该的。
“您别这么说——”打定主意之后,艾格隆开口阻止了玛丽亚,然后真诚地向她做出承诺,“殿下,我和您交情匪浅,而且都是苏菲殿下的亲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尽我所能地热情招待您……既然您希望以非官方的方式来游览巴黎,那么我也非常乐意奉陪。”
看到艾格隆这么爽快地答应了自己的要求,玛丽亚看上去也很高兴,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那好,那我们就说定了——那就请您尽快安排吧,时间可不等人。”
对艾格隆来说,就算是“微服出巡”,也绝不可能是自己孤身一个人到处乱窜,他身边肯定还要带着负责安保的随从,而这就需要去暗中安排了。
他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一方面安德烈忠诚可靠,会尽心尽力保护自己;二来他熟知自己身边的事,不会对玛丽亚的身份感到大惊小怪,更不会到处乱说造成负面影响。
在两个人达成了默契之后,他适时地转开了话题,“您的王兄最近还好吗?”
“他?还不是老样子,和以往一样乌烟瘴气。”玛丽亚看上去对自己的王兄并没有什么敬重,只是嘴角微微一撇,“不过,他倒是对您非常投缘,他也非常高兴看到您能够重登皇位,不然也不会允许我们过来了。”
和奥古斯塔公主一样,路德维希国王是玛丽亚同父异母的哥哥,再加上年纪差了不少,所以虽然名义上是兄妹,但他们并没有多少兄妹感情可言,对国王来说这只是一个脾气古怪、令人头疼的小妹而已。
而艾格隆就不一样了,虽然艾格隆和国王陛下非亲非故,但是艾格隆给国王的儿子奥托王子搞到了一顶希腊的王冠,等于让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得到了几百年来最大的领土收获,这份恩情可谓是举世罕见,相应地艾格隆对国王来说可就比亲兄弟还亲了。
所以,如果要问在国王心中,艾格隆和玛丽亚谁更重要,答案简直是昭然若揭的。
而对艾格隆来说,路德维希国王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之前他就明说过,他必须要维持德意志的分裂,因此分化德意志各邦国的王公也是必然之举,维特尔斯巴赫家族不光有实力有分量,而且在历史上多次扮演过引外兵入关的“德奸”角色,先后和路易十三、路易十五和拿破仑一起联手对抗过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他们的心中并没有多少德意志民族主义思想,只想着维持自己家族、自己王国的利益。
当年如果真的存在一个全欧洲的“反动君主大同盟”的话,拿破仑皇帝当年早就会被围攻绞杀了,恰恰就是因为各个邦国的封建君主们各怀鬼胎,总想着作壁上观看别家去跟法国消耗,甚至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跑去给拿破仑皇帝当附庸,所以才会让拿破仑得以各个击破,逐一击败各个强大的对手。
正当两个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得到了两个儿子通知的奥古斯塔公主也赶过来了。
当她刚刚听到儿子说玛丽亚姨妈居然偷偷跑去接近罗马王的时候,心里顿觉不妙,她害怕这个性格古怪的妹妹又和上次一样得罪罗马王夫妇,连累到自己。
不过当她来到房间之后,却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并没有如她担心的那样僵,相反他们两人好像还谈得相当愉快,这让她终于稍稍放下了心来。
“玛丽亚!”她板起脸来,呵斥自己的妹妹,“你怎么能够以这么不成体统的样子来面见陛下呢?”
面对着严厉的长姐,玛丽亚虽然心里并不害怕,但也不得不给点面子,所以她微微低下头来,不过脸上戏谑的笑容却并没有就此收敛起来。
“可是,殿下,现在这里可没有什么玛丽亚公主,只有一位厨娘罢了——厨娘能有什么体统呢?”
“你……”面对妹妹的狡辩,奥古斯塔公主差点气笑了,然而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去管制这个妹妹,所以只能无奈地摊了摊手,“玛丽亚,我把你带过来就意味着我要为此承担责任,你回到国内之后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是在这里,我请你不要给我添麻烦。现在我们是在异国他乡,你的任性妄为不仅会伤害到自己,也会让我和你的外甥们因此受累。”
“我知道,所以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放心吧~”玛丽亚耸了耸肩。“我只是向罗马王陛下打个招呼而已,作为他的客人,我理应向他致敬不是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她好像有些兴味索然,提起裙子躬身向姐姐和艾格隆行礼,然后不等两个人回应,就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过,艾格隆却敏锐地察觉到,在某一个瞬间,她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情当中多了几分凝重,还向自己眨了眨右眼。
显然,这是在暗示他要记得自己的承诺,不能食言。
艾格隆心里有数,所以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玛丽亚悄然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了艾格隆和他的义嫂。
“这个妹妹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啊!”奥古斯塔公主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苦笑着向艾格隆诉苦,“明明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人了,却还跟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子一样,做事只凭自己一时兴起从不考虑后果,真是让人汗颜。陛下,抱歉,让您见笑了。”
对奥古斯塔公主的评价,艾格隆心里完全赞同,但是他还是为玛丽亚辩解了两句。
“虽然玛丽亚殿下确实跳脱了一些,但这也不失天真烂漫。”
“与其说天真烂漫,不如说是百无禁忌,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奥古斯塔一针见血地回答,“唉,因为从小就没人对她寄予任何期待,没有期待自然也没有管束,更没有人要求她未来必须去做好一国之后,成为宫廷的表率,总之所有人就是随她开心任由她自己胡闹,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她这样的性格……老实说我的王弟都十分对她头疼。”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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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袖手旁观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08,袖手旁观“您的恩情我铭记在心,我和我的儿女们未来一定涌泉相报。”
奥古斯塔公主的诺言,无疑是真挚的,在艾格隆的刻意拉拢之下,博阿尔内家族现在已经重新“归队”,再次靠拢到了他的身边。
而这也是他想要看到的效果,他把欧仁亲王的儿子放在自己的宫廷,把女儿放去当比利时王后,那么哪怕是为了家族的利益,新的王后也势必会采取亲法的立场,成为他的伙伴,帮助他促进两国之间的经济联系——在未来的工业化时代当中,这种亲密联系至关重要,因为比利时就是英国工业革命输出的第一站。
“夫人,您无需太过于介意,毕竟,以我们两个家族之间的亲缘关系,可以说是一体的,波拿巴家族的利益与博阿尔内家族息息相关,而反过来也同样如此,因此我帮您就是等于在帮助自己。我希望今后我们依旧亲密无间,彼此互相帮助……也许有一天,两个王室的后人也可以进行联姻,向世人昭示我们的团结。”
“我比您更加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奥古斯特公主欣然点头应允。
现在,艾格隆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弗朗索瓦,以后还会有更多孩子,他虽然不在意什么高贵血统,但是从政治利益上来说,他需要为儿女们进行政治联姻,而姻亲对象就是欧洲各国的王族,相应来说,比利时的未来王族自然也在考虑范围之内。
而这时候,奥古斯塔公主终于想起来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了——
“陛下,您能够跟我透露一下,现在英法两国属意的国王人选到底是谁吗?当然,如果您觉得现在还需要守密,那就当我没有说过就好了。”
艾格隆微微一笑,既然都已经跟她说到这个份上了,又何必再惺惺作态继续守密呢?倒不如一次透底。
“无妨,我就告诉您吧,在我们两国的交涉当中,我们一致同意新国王的人选应该来自于历史悠久的王族,但不能来自于太强大的邦国以免引发不必要的纠纷,同时,它必须身段柔软,既能够弥合国内各个民族的对立情绪,又能够适应周边各国不同的政治文化需求……经过慎重的遴选之后,我们商定,让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的成员来担任国王。
具体来说的话,就是这个王族的费迪南王子。”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英法两国达成默契之后,最终决定立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的利奥波德王子担任国王,他原本英国夏洛特的丈夫,和英国王室关系亲密,这时候他已经四十多岁了。
而在决定他当国王之后,已经篡位成功的奥尔良公爵,把自己的长女路易丝嫁给了她当王后,这时候路易丝公主年方18。
而这一次,艾格隆和英国进行谈判,大体上的经过沿袭了原本的谈判路线,不过把国王人选定为了同一个家族的费迪南王子,也就是利奥波德的堂侄,而费迪南王子是1816年出生,和1814年出生的泰奥德兰德·德·博阿尔内年纪差不多。
值得一提的是,在原本的历史线上,费迪南王子于1836年娶了葡萄牙女王玛丽亚二世并且一度成为了葡萄牙摄政王,不过这时候并没有人能够预知到这一门婚事,因此能够成为比利时国王属于天降大运了,两国王系传承自然也会随之发生变动。】
得知了艾格隆的打算之后,奥古斯塔公主更是放下了最后一丝担忧。
她作为巴伐利亚公主,当然熟知德意志王公的世代谱系,她知道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虽然地盘很小、权力衰微,但毕竟是德意志王公当中古老的韦廷家族的后裔,家世相当显赫;而且,把小女儿嫁给现在才14岁的未来国王,在她看来这门婚事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她很快又有了一点小小的担忧。
“费迪南王子和小女现在还如此年轻,他们一旦成为国王王后,恐怕难以驾驭国内纷繁复杂的局面,难道英国和法国会放心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我们都知道让年幼的国王和王后来面对如此汹涌的局势实在有些强人所难,所以在这之前,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的年长者将会代表国王来协调各方局势,而英国和法国大使将会作为顾问,对年轻的国王夫妇提供必要的帮助和指导——直到他们成年并且有能力独力运营国政为止。”
虽然艾格隆说得遮遮掩掩,但很明显,所谓“家族长者”只是一个幌子,英国人会通过大使来幕后遥控影响国王,而法国也不甘其后,同样也会通过王后进行相应的“指导”,两个邻近的大国会毫不客气地用各种方式来干涉比利时的内政;不过在此时,两个国家都有动机让这个新生的国家尽快稳定下来,当两国合力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们心想事成。
听到自己女儿会得到英法两大强国的暗中支持之后,奥古斯塔公主松了一口气,她最后一丝担忧也随之消失了。
“这个方案非常合适,我完全同意,我会告诫我的女儿,要时时刻刻听取你们两国的意见,维护这个小小国家的稳定,带领她的人民走向繁荣昌盛。”
“我相信,这对她来说是可以轻易做到的,因为她是您和欧仁亲王的女儿,她必然集合了你们的优点,这些优点将让她成为一个人人称赞的王后,也将被她的国家永远铭记在史书上……”艾格隆笑着恭维对方。
这番恭维,让母亲听得心花怒放,而她对艾格隆的感激之情也
正因为心怀感激,所以奥古斯塔公主现在看艾格隆简直百般顺眼,希望用任何方式来回报这位义弟的慷慨。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您,陛下……您给了我如此多的恩惠,但我却没有任何东西宝贵到可以配得上回礼。”她忍不住发出了感慨,“要是我能多少帮您点忙就好了,这样我可以稍微减少一点愧疚。”
“如果您希望帮我的忙的话,倒也简单,您回去的时候不要带上玛丽亚公主,也不要把这些事声张出去就可以了——”艾格隆冷不防地说。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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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与往昔和解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09,与往昔和解在日落的余晖当中,基督山伯爵经过了重重关卡,再度踏入到了杜伊勒里宫当中。
之前他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不过,这一次略有不同,他并非是觐见特蕾莎公主或者塔列朗亲王,而是面见他真正的主君。
他并没有等候多久,很快就在侍从的引领下,来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时隔几个月,终于又见到了这个少年人,埃德蒙-唐泰斯心里不禁充满了喜悦——在他的心中,艾格隆除了是必须效忠的主君之外,更有着挚友般的情谊。
“陛下!我诚挚地祝贺您载誉而归,圆满完成了您的巡游!”他郑重地向艾格隆行礼。
“谢谢,埃德蒙,我也祝贺你获得了高升。”艾格隆笑着向对方点了点头,“这段时间里,特蕾莎和塔列朗的信件里都多次提到过你,他们都对你的表现颇为满意。”
“这是我应该做的,陛下!”埃德蒙大声回应。
在君臣之间短暂的客套话结束之后,艾格隆很快进入了正题。
“我听说,马尔蒙元帅已经俯首认罪了?”
“是的,陛下。”埃德蒙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陛下召见自己的用意,所以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之前我提审了马尔蒙元帅,以及一些和他过去罪行有关联的人,查清楚了当年马尔蒙元帅的叛国罪行,在审问之后,马尔蒙元帅认罪招供。”
说完之后,他将自己精心整理好的报告书,呈送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艾格隆对此当然大有兴趣,于是他拿过了报告书,然后仔细阅读了起来。
在这份报告书当中,马尔蒙元帅干脆地承认了自己主导的1814年在联军大兵压境之下,暗地里联络联军请求停战、并且最后率军投降一事,并且他还多次提及,他最主要的帮手就是当年他身边的副官费尔南。
一看到费尔南的名字频繁出现在了这份报告书当中,艾格隆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很恰到好处的公报私仇,不是吗?”他合上了这份报告书,然后重新递还给了埃德蒙。“埃德蒙,干得漂亮。”
虽然艾格隆的话听上去是在夸奖,但是在他的注视下,埃德蒙-唐泰斯却不免打了一个寒颤,因为他从这话好像听出了些许不满。
“抱歉……陛下,我确实在调查当中掺杂了一些个人积怨。”他一边心惊胆战,一边小心翼翼地向艾格隆辩解,“但我可以保证,这份报告书里大多数事情都是真的,纵使有些许夸大,但是马尔蒙元帅的罪行却是无可辩驳的,哪怕我们因此而判他犯有叛国罪,也无人可以替他喊冤。”
“不用如此紧张,埃德蒙,我觉得这份报告并无不妥。”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对方放宽心,“现在对我们来说,清算过去固然重要,但也要团结大局,费尔南既然都已经死了,那么让他承担这么多罪责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没有人会为他去喊冤了。”
看到陛下如此轻易地就认可了自己私下里的“操作”,埃德蒙不禁松了口气。
但在同时,他也在暗暗心惊——维尔福检察官居然能够抢先一步就做出了判断,而且还能因势利导借机博取政治利益,这份本领着实了得,难怪可以这么多年在巴黎混得如鱼得水。
而艾格隆对此也恰好有些疑问。
“对了,埃德蒙,这种花活应该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够玩出来的,你是找了谁做顾问啊?”
“是维尔福检察官给我出了主意,陛下。”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埃德蒙自然也不会再有任何隐瞒,“他似乎是对自己的未来抱有很大的危机感,所以希望为自己找一个庇护人,所以他在努力讨好我,也正是他启发了我这么做。”
艾格隆先是有些惊讶,然后禁不住大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找到了一个好顾问!之前我还怕你刚刚进入官场会被人耍得团团转,现在我倒是放心了,他是一个很好的引路人,可以教会你学会那些该学的东西……仇敌往往是我们最好的老师,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面对艾格隆的夸奖,埃德蒙也有些百味杂陈。
虽然他和维尔福检察官仇深似海,但是对检察官的个人能力他却无法否定,接下来,他要使自己慢慢地融入到帝国庞大、复杂的官僚机器当中,而检察官就必然会成为他的重要顾问,这一点他自己也无法否认。
只是,在接下来的合作之后,自己的仇恨是否还会如此纯粹、自己的报复是否还会如此坚决呢?
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无法回答。
但不管怎么样,至少在目前,他还是可以毫不犹豫地取走这个仇敌的名誉和性命。
正当他还沉浸在个人思绪的时候,艾格隆却有了新的问题。
“我听说马尔蒙想要求见我?”
“是的,陛下。”埃德蒙连忙回答,“虽然已经坐了大牢,但是他似乎还是把他当成了元帅,桀骜不驯无礼至极,对这种无耻之徒,您大可以不加理会,法官自然会给他应有的判决。”
“不,埃德蒙,既然现在没有人剥夺他的元帅头衔,那么他自然可以把自己当成元帅,他有资格保持他最后的尊严。”出乎埃德蒙预料的是,艾格隆却答应了这个非分的要求,“你安排一下吧,我要去见见马尔蒙元帅。”
埃德蒙愣了一下,他有点搞不清楚艾格隆为什么要把精力浪费在这条已经毫无价值的落水狗身上。
不过既然是陛下的命令,那么他也没有反驳的余地,于是他垂首听令,然后领命而去。
而在他离开之后,艾格隆心里也同样是百味杂陈。
现在,法庭开庭在即,而且结果已经注定——马尔蒙元帅注定会被判有罪,承担他应该承担的恶名。
他并不会同情马尔蒙的下场,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应得的。
但是在这之前,他想要私下里见一见这位和他渊源颇深的“长辈”,就当是为历史的伤痕做出一个了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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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戒备森严的西岱岛监狱当中,马尔蒙元帅看着自己牢房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阳,平静地吃完了简陋的早餐,然后等待着一天中宝贵的放风时间的到来。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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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山头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10,山头“努力去学会做个失去权力但有家人相伴的悠闲老头吧,对你背叛的那个人来说,这已经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幸福了!”
面对着艾格隆最后的告诫,马尔蒙元帅呆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悄然当中,他的眼角有泪光划过。
当然,他倒不是为愧疚而哭,而是要更加复杂得多。
一方面,他为自己“幸免于难”而哭,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面对着死亡的恐惧,如今艾格隆亲口承认可以保留他的性命和财产,他当然会如释重负;
但另一方面,他也知道,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家族,以后都将彻底从最高舞台上消失,他们将会背负背叛者的恶名,被迫在异国他乡为自己寻找一席之地,这对触碰过权力的老人来说,还是太过于残酷了。
可是,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他已经没有资格再为自己选择命运了,只能被动接受命运的一切裁决。
不过元帅毕竟是经历过大世面的人,很快他又重新调整好了心态。
当年他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平民青年,借助着命运的帮助,居然能够扶摇直上最终成为帝国的元帅和公爵,并且在改朝换代当中屹立不倒,继续成为叱咤风云的大人物,这难道不是已经足够了吗?
如今就算跌落下来,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对比起几十年前那个初到巴黎小镇青年来说,经历过这一切曾经想都不敢想的辉煌履历之后,无论什么结局他都已经算是“赢”了,他赢得了和巴黎的战争——尽管只是一时的,但也足够了。
“巴黎,你可真是个浪荡无常的婊子,你迎接过我,如今又敞开胸怀迎接伱新的主人了……再过若干年,你又会兴冲冲地迎接新的一群客人,好一个塞纳河畔的荡妇!”
在一阵沉默之后,马尔蒙元帅发出了感慨。
在最后的咒骂之后,他已经没有了怨恨也没有了愤怒,只剩下平静和坦然。
接着,他又用这坦然的眼神看着艾格隆,“陛下,我感谢您对我的恩典,我对也您如此年少老成而倍感欣慰,您明白维持这分裂已久的国家的最好方法。”
自顾自地笑了片刻之后,他又继续说了下去,“我也还记得当时在奥地利见到您时的场景,那时候的您要比现在尖锐太多,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任何处在您的位置上的人,都会为自己所受的待遇而感到愤怒的。但是您超越了曾经的自己,您知道仇恨却不执迷于仇恨,没有让自己被情绪所支配,而是选择了最有利于自己的做法……
我相信,只要您今后能够继续以如此作风统治下去,您的统治时间将会比可怜的阿图瓦伯爵长很多……唉,想想真是可悲啊,他出生于王室从小被众星拱月,却没有统治的天赋;而您从小身陷囹圄却能够无师自通地懂得这些,上帝总会跟我们开这种玩笑!”
说完了这番满怀感伤的告别词之后,他又问了一个问题。
“陛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能最后大发慈悲一次告诉我吗?”
虽然对马尔蒙元帅的表现有些疑惑,但是既然都到这个份上了,艾格隆当然也不会拒绝。
“您想问什么?”
“费尔南葬在哪儿?”元帅马上问。
这个问题让艾格隆感到有些惊愕,不过这本身也不算什么大事,所以他也无所谓地告诉了对方,“他是在枫丹白露宫的宴会当中暴死的,虽然这让我措手不及,但我还是好好地安葬了他,他就葬在了附近的军人墓地里,而且是在非常显眼的位置。”
费尔南当时伙同自己的同僚们一起兵变,绑架了恩主马尔蒙元帅,也由此在艾格隆这里立下了大功,所以在杀了他之后为了不动摇军心,艾格隆自然会为他举办一场哀荣备至的葬礼,以免让其他人寒心。
“那么,等我的自供书大白于天下之后,他一切会被迁葬出来吧?”元帅继续追问。
艾格隆点了点头,“以他被官方所认定的罪行来看,他确实不配满载荣誉地长眠在军人墓地里。”
这是理所当然的,等马尔蒙元帅的庭审开始之后,费尔南·德·莫尔塞夫伯爵就将成为板上钉钉的“叛国贼”。而这时候,他生前的那些黑料也会逐步地被曝光在世人面前,那时候人们就会发现,这位曾经显赫的军人,原来竟然是个冒认贵族、出卖恩主、背叛国家的无耻小人,到时候他肯定不配留在荣誉墓地里了。
“哼,他费尽心机,到头来却只是空欢喜一场,命运有时候倒还是挺公道的啊。”马尔蒙嘲讽地一笑。然后又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那么,陛下,趁着他还没有被人挫骨扬灰,我请求您允许我在被驱逐出国之前在他的墓地作个告别吧。”
“您……和他告别?”艾格隆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您不是很恨他吗?”
“我确实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但如果处在他的立场上,我当时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的。”马尔蒙元帅坦然回答,“我之所以那么器重他,就是因为他像我,但也许,他过于像我了。”
……对元帅坦诚评价,艾格隆只能深表同意。
“本来他已经成为了我的仇敌,但既然他已经死了,我们恩怨两清,再加上我把他一起拖入到污名当中,仔细算起来还是我赚了一点了……哈哈哈哈。”马尔蒙元帅突然爽快地笑了起来,“但不管我们之间有过什么恩怨,在我离开法国之后都已经毫无意义了,现在我只想跟这个老朋友告别,找其他人都不合适。”
艾格隆一想也确实如此。
马尔蒙元帅在两朝当权30年,门生故旧无数,但是他现在已经身败名裂,原本那些“朋友现在对他只会像对瘟神一样避之唯恐不及,谁也不想再和这位过气老头沾上半点关系以免影响自己前途和身家性命。
到头来,他只能和一个死去的“自己”告别了。
艾格隆在与往昔和解,但这个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老头,不也同样在试图与自己和解?
“我可以满足您的愿望。”想明白了这些之后,艾格隆也大度地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两个人最后的会面,就在异样的平静和坦然当中结束了,从这一天起,马尔蒙元帅就正式在政治上死亡了,至于他的肉体什么时候会在异国他乡死亡,恐怕已经无人在意。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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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灰心失落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11,灰心失落“我相信,以您的能力,您会很快回来的。”
艾格隆简短的一句话,却让特雷维尔将军听得心潮澎湃。
因为这实际上已经是在承诺,只要他在北非立下功勋,那么陛下绝不会让自己被埋没掉,而是会立即想办法把他召回巴黎,帮助他一起执掌陆军。
这也非常合理,毕竟陛下眼下虽然和苏尔特元帅“亲密合作”,但终究肯定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他有着强烈的动机提拔亲信来取代现有的指挥层。
那么,作为真正的“嫡系”干将,而且又有资历有功勋,还有比特雷维尔将军更加合适的人吗?
绝不会有!将军自信满满地对自己回答。
经过这段时间的蛰伏和冷眼旁观之后,他对局势已经洞若观火,找到了自己未来的成功密码,他相信只要自己沿着这条路走下去,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当然,这一切的基础,就是他在北非能够立下功勋。
他深知,军队虽然讲派系,但也是个人英雄主义气息最浓重的地方,除了背景和资历之外,军功也是硬道理,也只有立下了功勋,他的快速升迁才能够服众,才有号令全军的底气。
所以,哪怕艾格隆叮嘱他一定要注意配合蒙塞元帅,他也打定主意必须大干一场,必要时甚至可以脱离元帅的节制自行其是——作为陛下目前最宠信的将领,他就有这个资本,他也必须利用好这个资本。
当然,这些话他肯定不会在艾格隆面前说出来,他只是摆出一副激动不已的样子,连连对艾格隆表忠心,发誓特雷维尔家族必将世代效忠于帝国云云。
在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之后,特雷维尔将军从王宫当中满意而归,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按照原本的日常习惯,他会在这时候处理自己的信件文书,或者干脆锻炼一下身体,但是今天侯爵雷打不动的作息被打断了——因为,他的宝贝儿子埃德加找他了。
虽然平日里居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父子两个平常的交流却很少,畏惧父亲的埃德加根本不敢去打搅父亲,能不接触就不接触,所以他主动找自己,倒是让特雷维尔将军有些疑惑。
他再仔细观察了一下儿子,发现儿子和平常衣冠楚楚的样子大为不同,嘴角出现了明显的胡子茬,眼角边也有着浓厚的眼圈,看上去最近似乎睡眠状况非常不佳。
一向严肃自律的将军,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从小也严厉禁止儿子表现出不成体统的样子,而身为花花公子的埃德加,自然也极为重视收拾自己的仪表,何曾像现在这样狼狈。
“你怎么最近这么颓废?”侯爵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不耐烦地问儿子。
“爸爸……抱歉,我只是担心一些事情。”埃德加也自知自己现在的状态,于是只能耷拉着脸向父亲道歉。
“你原来还知道担心?”听到这个回答,特雷维尔侯爵反而宽心了不少,“看样子你终于有点进步了啊。”
看着表情严肃的侯爵,畏惧父亲积威的埃德加本能地想要退缩,但是他又有点不甘心,所以就显得非常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别摆出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来!”侯爵不耐烦地催促儿子。
在父亲的催促下,埃德加终于下定了决心。
“爸爸,实际上……实际上我最近心情不佳是有原因的,我……我返回巴黎之后,想要去找卡迪央王妃,并且托人问到了她避难的地址,然而我去那个地址找她却发现她根本不在那里。于是,最近我一直都在找她,却毫无进展,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爸爸,我想请您,请您帮我找她,您的关系和能耐肯定胜过我百倍,如果您帮我的话应该能找到她的下落吧……”
埃德加一边说,一边注意到父亲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铁青,他本能地知道,这是狂风暴雨即将降临的预兆,于是他只好闭上了嘴。
他的预感确实没错,,侯爵原本极好的心情,因为儿子的话,现在荡然无存。
“混账!你为什么要找她?!”接着,他咬着牙质问。“你过去和她厮混也就罢了,毕竟她在宫廷当中有权势,可现在她还有什么?她不过就是个空有头衔的蠢妇罢了!用不了三个月就会被巴黎遗忘,你还找她做什么?她现在对你没有好处只有坏处,别忘了她的丈夫跟着国王一起流亡去了,她现在等于是逆贼的家属,难道你想要给自己背上私通波旁家族的嫌疑吗?!”
面对父亲疾风暴雨般的质问,埃德加吓得胆战心惊,事实上,他也预料到父亲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如果不是已经试完了其他所有办法,他又怎么会冒着这样的风险来找父亲呢?
“爸爸……我知道,您说得没错。”他颤声回答,“按理说来我应该忘了她的,可是……当初我承蒙了她太多的恩惠,我们相处时有过太多美妙的回忆,所以现在在她落难的时候,我实在很难说服自己袖手旁观……再说了,当初她自己也对自己失势有所预感,所以还恳求过我,万一有这么一天不要对她弃之不顾,我答应过她了。”
“怎么,原来我的儿子居然还是个重信守诺的翩翩君子了?”特雷维尔侯爵面带讥笑地嘲讽埃德加,“我对你的家庭教育是不是完全失败了?”
早就完全失败了……埃德加在心里回答,当然他绝不敢说出口。
“爸爸,不管怎么样,我恳求您帮帮我吧,以前每次您命令我做什么,我都唯命是从,唯独这一次我请您帮我的忙……”说完之后,他满怀祈求地看着父亲,“如果我知道她现在还在安然隐居,我也许可以弃之不顾,可是眼下她生死未卜,也许正身处险境当中,您让我完全不当一回事,我实在做不到!”
确实,如果是在过去,埃德加肯定还不会这么着急,毕竟卡迪央王妃是宫廷当中最有名望和权势的贵妇人之一,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人加害于她;可是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她的权势已经烟消云散,丈夫也被迫流亡了,她陷入到了孤立无援的困境当中,天晓得在之前兵荒马乱的时候遭遇了什么。
正因为害怕王妃遭遇不测,所以他才会如此担心,想尽办法之后硬着头皮来找父亲帮忙——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努力了。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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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新的家人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12,新的家人人心善变,时代的车轮也总是无情向前滚动,在几个月之前,围绕着巴黎的动乱和革命还曾经让全国陷入到震惊和恐慌当中,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到现在一切都已经重新归于秩序。
人们曾经被一个个大新闻震惊得无以复加,然而此刻却又全身心投入到了平凡的日常生活当中,他们已经习惯了波旁王室的再一次消失,习惯了塔列朗再一次的上台,也习惯了罗马王的归来,一切都归于平静,好像天经地义就是如此一样。
曾经作为王权象征的杜伊勒里宫也同样如此,在官方不计成本的精心修葺之下,不久之前那些惨烈的厮杀痕迹现在都已经消失不见,杜伊勒里宫逐渐又恢复了过往的优美身姿。
而今天,这座古老的王宫又迎来了一个明媚的早晨。
在晨曦的照耀之下,一队骑兵的护卫簇拥着几辆马车,缓缓地驶入到了王宫之前的广场当中,接着,一辆马车上走下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他们长相都挺好看,而且言行举止显露出受过良好的教育,不过此时他们的脸上都有着明显的畏缩不安,同时还带有对未来的茫然无知。
他们是受母亲之命来投奔自己“兄长”的,但即使是他们的母亲,也不知道那位兄长大人到底是怎样看到他们,又准备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命运,她只知道,只有把两个孩子送到这里来,才有可能为他们的未来赢得切实的保障。
在两个孩子走下马车之后,他们被侍从带到了王宫当中,一路畅通无阻,卫兵还纷纷对他们致敬,而这种恭敬的态度让两个孩子稍微安了心——看来他们在这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地位的。
很快,他们就被带到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仆面前。
虽说是穿着女仆的装束,但是她好像在这里地位甚高,哪怕是原本趾高气扬的侍从官也在她面前毕恭毕敬大气也不敢出。
“两位殿下,你们好!我叫夏奈尔-诺埃尔,是陛下的贴身女仆。”看到两个孩子之后,女仆微笑着凑上前去,然后从容地行礼致敬,“陛下已经在等你们了,请跟我过来吧。”
即使年纪还很小,但是两个孩子毕竟是前法兰西皇后、现帕尔马女大公的孩子,他们当然懂得“谁离权力核心最近,谁就在权力序列排在前面”这个朴素的真理,所以在夏奈尔自报家门之后,他们根本不敢在区区女仆面前摆出架子来,而是同样毕恭毕敬地向夏奈尔行礼。
看到两个孩子恭敬而且畏缩的样子,夏奈尔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位殿下,你们不必如此拘谨,毕竟这里以后就是伱们的家了……陛下会善待你们的,只要你们能够向对待兄长那样尊敬他、服从他就行了。”
两个孩子忙不迭地点头。
而就在说话间,他们被带到了王宫内的接见大厅,卫兵缓缓地打开了门,接着宽阔的厅堂顺着红色的地毯渐渐地展露在了两个孩子面前。
这里面有很多人,此刻他们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两个从意大利远道而来的孩子,而在大厅正中央的御座上,正端坐着两个年轻的男女。
安博汀和威廉都是见过艾格隆夫妇的,虽然印象有些模糊,但是光是看这个排场他们也知道这里的主角是谁。
御座上的两位陛下盛装华服,威严庄重,再加上旁边分列的宫廷廷臣们,那种隆重的气氛,突然排山倒海地压到了两个孩子面前,让他们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紧张害怕的情绪。
不过,他们毕竟也是王族后裔,从小也品尝过众星拱月的感觉,所以很快也克制住了这种畏惧。
作为姐姐的安博汀,虽然自己现在也不过才13岁,但是却勇敢地站在了弟弟的身前,然后带着弟弟沿着地毯一路往前走,最终来到了御座的面前。
这时候他们看清楚了“哥哥”现在的样貌,也看清楚了“嫂嫂”特蕾莎此时怀着身孕的样子。
他们两个,就是自己姐弟俩未来的保护人、以及效忠的对象了。
如此风姿品貌,也确实配得上吧……
两个孩子停下了脚步,然后满怀恭敬地向着这对夫妇行礼致敬。
他们的恭敬得到了夫妇两个亲切的回应,特蕾莎露出笑容向着他们轻轻摆了摆手,而艾格隆则直接从御座上走了下来,然后走到了两个孩子的面前,接着一手一个轻轻地抹了一下他们的脸。
“安博汀,威廉,欢迎你们成为我们家庭的新成员——”
在这两个孩子来法国之前,艾格隆曾经还为怎样接待他们而伤了脑筋。
他们不配使用皇室成员的称号,也肯定算不上国家的贵客,所以不可能给予他们太高的礼遇;但是在另外一个方面,他们又多少和他带着一点血缘关系,而且当年他曾经答应过母亲以及病入膏肓即将撒手人寰的奈佩格伯爵,一定要好好善待这两个孩子,他不想违背自己的诺言。
所以于情于理,他也不能对这两个孩子太过于冷遇。
于是,在经过一番思量之后,他决定采取“对外不大张旗鼓,对内则尽量礼遇”的方针,让这两个身份尴尬的孩子先在自己的宫廷安顿下来,只要所有人不去谈论他们尴尬的身份,那就等于没有尴尬了。
等到他们渐渐地成长到成年,周围人也都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存在,艾格隆再把他们“转正”成为真正的皇室成员,让这对奈佩格家族的姐弟如同博阿尔内家族一样成为波拿巴家族的半个亲人半个附庸,享受特殊地位但又离皇族差一线。
他相信,自己这么做既没有违背对母亲的承诺,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大方针是确定了,但具体和这对姐弟保持怎样的私人关系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艾格隆自视甚高,对身边人的要求自然也很高,所以今后也要看他们的表现——如果他们有能耐,那自然就会有机会受到重用,如果没有能耐的话,那就顶着自己赐予的头衔安安心心过往平淡的一生吧。
此时,看着两个怯生生的孩子,艾格隆不禁想起了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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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赌场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13,赌场在欢声笑语当中,年幼的安博汀和威廉被接纳成为了新的宫廷的一员,虽说他们的身份细究起来有些尴尬,但是在人们刻意的视而不见之下,他们依旧得到了足够的礼遇。
对两个孩子来说,新生活的开端能够如此顺利,自然是让他们大喜过望,他们心中原本的忐忑不安也随之消散了大半,正如母亲所叮嘱的那样,今后他们必须把这里当成他们自己的家,把兄长和嫂子当成他们的保护人,他们已经在学习如何适应这种生活了。
对他们来说这是人生的重大转折点,但是对艾格隆来说,这一切却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顶天来说不过是给自己的麾下增添两个吃饭的人而已,他甚至都不需要去想办法考虑怎么照顾这两个孩子,反正只要他表态接纳他们,一切都有别人帮他操心。
可想而知,远在千里之外的路易莎皇后,以后会经常写信过来和这两个孩子联系,不过那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只需要完成承诺照顾好他们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义务”范围之外。
就在接待了两位远道而来的孩子之后,艾格隆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然后摇身一变,脱下了华贵的袍服,换上了一套简便的服装,对着镜子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头戴礼帽、系着领带的时髦青年。
接着,他叫来了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
而安德烈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他的安排下,两个人穿过了悄悄地溜出了杜伊勒里完工,然后沿着他上次出宫的路线,向着奥古斯塔公主暂住的宅邸走了过去。
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打算前去拜访他的义嫂一家,而是静静地留在宅邸外面等待着。
果不其然,在约定的时刻到来时,从宅邸的后门当中也偷偷地溜出了一个青年女子。
她穿着一身带有条纹和蓬蓬袖的丝质裙子,系着高腰带,头上还戴着一顶缀有花边的丝质帽子,虽然这确实相当时髦,但都是新潮的便宜货,看不出多少贵气,倒更像是个追赶流行又没有什么钱的布尔乔亚女子。
因为这边是豪宅区,过往的行人并不多,所以她很快就注意到了两个等候在这里的男人,于是她
就这样,在树荫之下,艾格隆和玛丽亚按照计划的那样会合了。
“玛丽亚殿下,我如约前来了。”艾格隆脱下帽子向玛丽亚致敬。
“我已经说过了,这里没有什么殿下或者陛下——只有两个普通的游客罢了。”玛丽亚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戏谑地反问他。“明白了吗,弗朗茨?”
艾格隆先是愣了一下,因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
而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和苏菲在私下里出去玩时使用过的化名——那时候他们犹如姐弟一样在维也纳逛来逛去,一如现在一样。
记忆又犹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这个声音容貌和苏菲几乎完全一致的人,用苏菲喊过他的称呼叫他,这一个瞬间他差点又分不清现实了。
片刻之后,他才从失神当中清醒了过来。
“您既然这么说的话,那我当然奉陪,玛丽亚小姐。”他小声回答。
很显然,苏菲把两个人曾经的往事,分享给了自己的孪生妹妹,所以玛丽亚才会这么清楚——那么,问题来了,苏菲到底还有什么是没和她说过的?
他突然有些好奇。
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把他们在狂欢节的时候所做的一切分享过去吧……大概?
“您在呆愣着做什么呢?”这时候,玛丽亚看他眼神闪烁,有些不悦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而已。”艾格隆连忙中断了思绪,然后笑着回答,“我请您原谅,当看到您以这个名字称呼我的时候,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来……”
“难道没有人跟您说过这很失礼吗?”玛丽亚眯起了眼睛,看上去有些不高兴了,“我是玛丽亚,这里也只有我,而不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虽说她和苏菲确实“姐妹情深”,但任何人都会忌讳被当成别人,所以艾格隆倒也理解她的心情。
“抱歉,我只是骤然恍惚了一下而已,您想必是可以原谅我的,毕竟您小时候应该和她多次被人错认过吧?看到您的时候,我又怎么可能完全不想起她来呢?”他为自己辩解。
听到了他的辩解之后,玛丽亚也自知这是实话,于是她也不好再发作,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如果这么念念不忘,当初又何必跑了?你给所有人增添了多少烦恼。”
这可是两回事了。
“念念不忘”是胜利者才有资格品尝的遗憾,最重要的是胜利,其他所有一切与之相比都不值一提。
艾格隆心里知道,再给自己一百次一千次,他还是会跑,只是他不想说出煞风景而已。
于是他岔开了话题,“今天我随时听候您的安排,不知道您想去哪儿呢?”
为了笼络玛丽亚,让她帮助自己实现“搭救苏菲”的计划,艾格隆不得不对她摆出一副讨好的姿态,既然她想要轻车简从搞什么“沉浸式体验”,那他也说不得只好奉陪一下了。
玛丽亚也没有过多纠结之前的事情,她很快又打起了精神,“我想要去的地方有很多,您可有得忙了……不过在首先,我们去看看今天的运势吧!”
“看运势?”艾格隆有些疑惑,“您是想要去找占卜师吗?”
在这个人类才刚刚摆脱蒙昧的年头,封建迷信自然依旧还是大行其道,有很多人冒充大师进行占星术或者纸牌占卜的营生,巴黎自然无法免俗。
“占卜师?那种东西才不需要——”玛丽亚嘲讽一笑,然后骄傲地昂起头来,“我有更加牢靠的占卜方法……”
不就之后,两个人就来到了位于黎塞留大街的弗拉斯卡迪赌场门口。
这座赌场是巴黎、乃至全欧洲最出众最奢华的赌场,来自欧洲各地的大赌客们曾经蜂拥而至,到处都是挥金如土的场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曾在其中倾家荡产。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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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命运裁决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14,命运裁决在玛丽亚的“盛情邀请”之下,艾格隆跟随着她一起来到了久负盛名的弗拉斯卡迪赌场当中。
一进来,他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
这种“热”,一方面是来自于生理上的,毕竟赌场当中聚集了这么多人,哪怕通风设施良好,也不可避免地温度会比外面要高;但另一方面,更多是来自于精神上的。
在人声鼎沸的赌场当中,所有人的脸都似乎被染上了黄金的颜色,每个人的眼睛里也都有着疯狂的光芒,要么是赢了钱还想赢,要么是输了钱想翻本,对金钱对胜利的渴望已经让赌徒们都为之痴狂,仿佛在此刻,赌桌就是他们人生的全部意义。
每一个赌场都试图不惜工本地妆点自己,一来显示自己身为庄家的实力,让赌徒们放心过来赌博,二来是为了营造一种超脱于现实世界的虚幻感,让赌徒们下意识地放弃自己的自控力。
反正所有奢靡的装饰品最终都是赌徒们自己付账的,为什么要在意成本呢?
而弗拉斯卡迪赌场作为巴黎最大最有名的赌场,自然也在这一方面做到了极致。
艾格隆放眼所及,是一座宽阔的厅堂,赌场内部的装饰是庄严而又刻意追求奢华的仿巴洛克风格,大理石地板、水晶吊灯、刺绣织物、精致的画作一应俱全,乃至墙壁周边都有着希腊式样石柱和繁复的石雕装饰,这种醉生梦死的奢靡感,就连宫廷都不曾有过。
这种热火朝天的激情。犹如是一股看不见的泥石流,吞噬着每个人的灵魂,哪怕艾格隆刚刚面对着这种场面时都禁不住有些目眩。
艾格隆自问自己这短短几年来已经见过不少大世面了,但是他还是在这里找到了久违的“新奇感”。
难怪玛丽亚会对这里这么着迷。
艾格隆还来不及发出多少感慨,就被玛丽亚带着一起走到了赌桌与人群当中。
在过来的路上,匆匆掠过的行人们并没有在意艾格隆的脸,他们根本不可能相信自己刚刚和罗马王陛下打了个照面;而到了赌场之后,就更加没有人在意他了,赌客们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放在了自己或者别人的“奋战”当中,谁会在意经过自己身边的青年男女?哪怕这时候有人告诉他们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他们恐怕也会毫不在意。
越是靠近人群,艾格隆就越是感觉到了那种群体性的亢奋。
浑浊的空气当中混合着熏香、烟草与汗臭的气味,这种气味并不好闻,但艾格隆也只能皱着眉头忍耐,然后看向了自己揽着的玛丽亚。
玛丽亚的视线此刻正在各张赌台上逡巡,她盯着那些脸色灰白的赌徒们,眼睛闪闪发亮。
而就在这时候,一张赌桌上传来了一声尖锐的惨叫,然后就是围观赌客们的起哄声。
看上去是一个赌徒在重注之后输掉了,看着庄家无情地将自己视作生命的筹码收走,他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看!他一定输得倾家荡产了吧?看他的表情是多么绝望啊!”玛丽亚的视线当中并没有什么怜悯,反倒是像在看什么有趣的戏码一样。
诚然艾格隆也并不怜悯赌徒,他知道人一旦有了这个堕落的嗜好,那么倾家荡产是迟早的事情,纯属咎由自取;但是,他也并没有拿别人的悲惨来取乐的爱好。
他确实杀人放火,也随时准备继续这么干,但对他来说这只是在“必要时”才做的事情而已,罪行本身对他来说并不会带来什么愉悦感,只是为了达到目的所采用的工具而已。
眼下,这些赌徒跟他无冤无仇,也不可能挡他的路,他当然也没有兴趣拿他们的遭遇来取乐。
“我认为这并不值得高兴,女士。”于是,艾格隆做出了评价。
“您以为我只喜欢看到别人倒霉,然后从残酷的遭遇当中取乐吗?”从艾格隆的神色当中,玛丽亚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于是瞪了他一眼,然后为自己辩解,“诚然我确实对此很感兴趣,但当一个赌徒在赌桌上满载而归的时候,我一样也会为他鼓掌欢呼的!归根结底,我喜欢看到人最真实的样子,无论是最开心还是最绝望的时候都行。”
其实就是空虚了找刺激吧……艾格隆在心里吐槽。
不过,对于一个常年幽居宫廷的边缘王族成员来说,她既衣食无忧不必为生计发愁、又不受重视没有任何真正的权势,自尊心也因此得不到伸张,往往就会产生怪异的性格和行为。
这种例子在古今中外都比比皆是,相比较而言,玛丽亚的所作所为也不算太出格了。
“那我们今天就继续看乐子吗?”艾格隆也没有再纠结,而是反问对方。
“既然来都来了,只当个旁观者难道不是太可惜了吗?”玛丽亚挑了挑眉,然后直接给出了论断。
接着,她往四周眺望了一下,然后带着艾格隆来到了一张轮盘赌桌的旁边。
当她来到轮盘前的时候,赌桌旁边已经有好几个人了,这些赌徒们纷纷都已经下了注,只等轮盘机器开动,给出一个命运的裁决。
看得出来,最近玛丽亚一定多次玩过了这种赌局,对这里的一切简直驾轻就熟,她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1000法郎的钞票,然后看都不看地扔到了下注区的“黑”区当中。
轮盘赌上有0-36一共37个数字,除了0是绿色的之外,余下36个数字都被错序排列在轮盘上,然后分别被标上红与黑两种颜色。
她押注黑区,就意味着如果最终轮盘出现的结果是黑色的数字,那么她就算是押中了,赔率是一赔二。
1000法郎在这年年代,足以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一年的薪水了,看到一个青年女子一上来就出手如此阔绰,旁边的赌客纷纷侧目。
但是他们并没有心情过多关注一个不相干的漂亮女人,赌桌的魅力要比什么女人要强大得多,就在转瞬间轮盘开动了,接着一个象牙小球开始在轮盘当中滚来滚去。
它的速度并不快,却理所当然地成为周围赌徒们视线的焦点,他们先是屏气凝神注视着它,而后下意识地开始呐喊,祈求这个不起眼的白色小球能够落到他们想要的数字上。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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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讨好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15,讨好在轮盘开始转动之后,艾格隆气定神闲地注视着象牙小球的跳动,而他也得到了旁边赌客们的纷纷侧目。
一方面,在老赌徒们看来,在轮盘赌当中直接押注单一数字跟自杀没有什么区别,属于疯子或者新手的玩法,所以自然会下意识地注意瞥一眼;
另一方面,艾格隆的打扮就像是少不更事的富家子弟,身边还带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美女。充满了让人嫉妒的元素。
不过在此刻,没有人会相信,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居然就站在自己身边“与民同乐”,而且还吝啬地只下了20法郎的注。
很快,就没有人再关注他了,赌徒们此刻除了轮盘之外什么都不在乎,他们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新一轮命运的宣判。
有人在呐喊,有人则紧绷着脸一言不发,但是象牙小球却无悲无喜,只是按照“概率”赋予的轨迹平静地摆动着,只是速度越来越慢。
最终,在几十道热切的目光之下,小球终于停在了一个数字凹槽当中,揭示了最终的结果。
“25!”好几个人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押注的人发出了欢呼,输掉的人垂头丧气,而在一旁观战的玛丽亚,则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艾格隆。
“你真的押中了!”
“是的,我中了,命运依旧垂青了我。”艾格隆虽然表面上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但是心里却也乐开了花。
37分之一的概率他当然不指望自己必中,只是试试运气而已,反正无论输赢他一无所损,而现在偶然的命中,给了他一种飘飘然的快乐,一种心跳加速的狂喜。
难怪那么多赌徒沉迷赌博当中不可自拔,赌赢了的时候那种快感可能比赢钱本身还要令他们沉迷。
说完之后,他以胜利者的骄傲看向了仍旧在震惊当中的玛丽亚,“那么亲爱的女士,按照我们的约定,既然我赢了,我就可以得到那个条件,是吧?”
虽然刚才玛丽亚并不认同艾格隆那些自吹自擂的话,但是此刻的现实,却让她无话可说。
他确实和她生平见过的每个人都不一样。
尤其是,虽然他们两个人见面次数不多,但他其实也是在她的注视下长大的——苏菲在来到美泉宫见到艾格隆之后,就一直在跟妹妹分享两个人之间的来往,从初始陌生和疏离,到后来的熟稔与亲切,再到沉迷在剧本与演出当中,直到最后心灵的共鸣……她作为一个千里之外的“旁观者”,几乎见证了这一切。
这是活生生在自己面前演出的传奇,是她沉闷平庸的生活当中所绝对无法碰到的东西。
但原本我也可以成为传奇的一份子的!
一想到这里,玛丽亚心中又充满了怨愤。
但是,她又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展露出懊悔和怨愤的软弱姿态,所以很快收敛住了情绪,然后面对着艾格隆的注视,玛丽亚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的,既然你赢了,那筹码当然是你的……祝贺你,先生。”
他会让我去做什么呢?玛丽亚此刻心中也不禁产生了些许的好奇,作为一个年轻女子她不可能不知道“任凭你提出要求”的危险性,但是此刻游走在危险边缘的感觉,却又让她心里感到了某种刺激,让她形同枯槁的生活变得不太一样的刺激。
可惜艾格隆虽然善于洞察人心,但并没有厉害到可以读心,所以他反而害怕自己现在太得意忘形反而吓坏了玛丽亚,因此他决定先按兵不动,耐心等待提出要求的时机。
“谢谢您如此守信。”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我说了,现在我还没有想好要怎样利用我赢得的战利品,那么,我们就把这个条件放到未来吧……不过您放心,我不会提出什么让您特别为难的要求,我不是这种人。”
正在这时候,赌桌的荷官开始分配赌资了,因为押中了数字,按照一赔三十六的赔率,投入20法郎赌注他的,可以赢到720法郎,以普通人的视角来看这已经是一笔非常大的钱了,甚至可以应付大半年的开销。
荷官打量了艾格隆和玛丽亚一眼,然后慷慨地将这笔“巨款”推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艾格隆打开钱包,收下了这些钞票和金币。
“小子,你浪费了你的运气,刚才如果你多押点,你就可以带着这位姑娘去订购最好的时装了——怎么样?再来几把,运气来了可不要浪费,机会难得。”荷官奸笑着说。
他这么说,当然不是抱有什么好心——作为一个洞察赌客的高手,他从艾格隆手下这笔钱时漫不经心的态度,一眼确定这个年轻人一定家里极为有钱,这样的“肥羊”他当然不想白白错过,打定主意要把小家伙拉入到倾家荡产的深渊当中。
不过,他的挑拨当然无法诱惑到艾格隆,虽然刚才赢下赌博的时候确实很爽,但是以他的自制力当然不至于就此沉迷,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摇头拒绝了对方的诱惑。
“抱歉,先生,哪怕不需要赌场的‘帮助’,我也可以随随便便给她买任何东西。”
说完这句并非自吹自擂的话之后,他收起了钱包,然后又回到了玛丽亚的身边。
“您还想要玩什么吗?”他彬彬有礼地问。
玛丽亚似乎还在被刚才艾格隆的运气所震撼,所以追问了艾格隆,“在这之前,我倒是想问问您,为什么刚才想都没想就直接投注了25?这个数字是从哪儿来的灵感?”
“这当然是我刻意选的数字。”艾格隆故作高深的板起了脸,然后悄悄走到了玛丽亚的耳朵边。
“在下注的时候,我在想,您和苏菲今年都是25岁,这一定是我今年的幸运数字,结果,果然我猜中了,看来冥冥中命运确实在喻示着我……”
艾格隆说得一脸得意,却没注意到玛丽亚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了。
“您是在嘲讽我吗?!”她冷冰冰地问。
艾格隆先是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很快脑子就转过了弯来。
啊,糟了!他终于发现,自己无意间踩中了一个雷区。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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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卑微的愿望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16,卑微的愿望在高档的餐厅当中,艾格隆和玛丽亚悠然自得地用餐着,此刻他们两个不再是王公贵族,而是普普通通的食客而已,可以抛弃掉身上那些挥之不去的枷锁,尽情享用这个城市最精华的一切。
在吃饭的同时,两个人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也许是吃得颇为开心的缘故,现在的玛丽亚比之前要随和了许多,虽然说话时还是沾染着那种令人不快的冷嘲热讽,但不再如之前那样刺耳尖刻,反倒是成为了她鲜明的个人特色。
艾格隆也正是希望和她拉近距离,所以在各种话题上都刻意迎合着她,有意无意地讨她开心——也许因为和苏菲相处的经验,他做得比他预料的还要顺利,轻易就逗得玛丽亚开怀大笑,也让这顿午餐变得更加气氛融洽。
虽然玛丽亚对每一道菜肴都只是浅尝辄止,但是在吃了好几道菜之后,她终于还是吃得饱腹了,于是这顿午餐终于到了尾声,而在餐后的甜点被送上餐桌之后,她笑眯眯地看向了艾格隆。
“对不起,先生,我让您破费了。”
“这是我的荣幸,女士。”艾格隆也同样笑着回答,“只有让您玩得开心,我才算尽到了我的义务。再说了,严格说来今天付账的人也不是我,而是赌场,不是吗?”
“直到现在我还是在惊叹于您刚才的好运气。”听到艾格隆提到刚才的事情,玛丽亚忍不住又感慨了起来,“人间充斥着不平等,也许上帝真的会特别钟爱某些人,才会毫不吝啬地将那些最好的东西都慷慨地倾注到他们身上吧……”
“那么您也是‘他们’的一员。”艾格隆严正地指出了事实,“您一出生就得到了很多别人想都不敢去想的东西。”
“您这么说倒也有理,我理应衷心感谢上帝赋予我的命运……”玛丽亚先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又苦笑了起来,“但我又有着太多的遗憾和不甘了。也许这是我贪心不足吧……”
“以我的性格,如果真的对命运有什么遗憾和不甘的话,那与其唉声叹气,不如站起来同命运搏斗,也许输了会失去一切,但至少可以让自己不再自怨自艾,至少我已经努力过了。”艾格隆回答。
艾格隆的话,让玛丽亚听了之后眼神骤然变得尖锐了起来,但是很快,又重新黯淡了下去,变成了刚才的迷茫。
“搏斗?您当然可以,但并非人人都是您那样的……摆脱命运,改变一切,终究只是少数人的特权罢了,大多数人不还是得听任命运的摆布?我的姐姐贵为公主和未来的皇后,但是她现在过得怎样?她又能改变什么呢?”
一听到她又提到苏菲,艾格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当然可以改变,而且只要我们努力就总归有办法的。”片刻之后,艾格隆笃定地回答。“一切都是事在人为不是吗?只要我们联手合作,我相信我们能够创造奇迹。”
对艾格隆的自信和笃定,玛丽亚当然会感到疑惑,但是在见证了这个少年人这几年来的经历、又见证了刚才他在自己面前的轮盘上上演的小小“奇迹”之后,她对这种自信也多了几分理解和认同。
但对她自己,她自然没有什么信心可言了。
“您确实出类拔萃,比我见过的任何王孙公子都要厉害,所以您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对您非常敬服。可是我呢……?我又算得了什么?虽然您对我表面上恭恭敬敬,但那无非是因为我姐姐的面子而已,我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没错,我确实有高贵的血统和头衔,可是归根结底我又能做什么?我的权力还不如王兄身边的跟班,谁也不会听从我的号令,帮助苏菲给您传达信息已经是我的极限了,除此之外我对一切都无能为力,您恐怕高看我了……”
以玛丽亚平常的性格,说出这一番满怀落寞和不甘的话,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所以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也是她在艾格隆面前第一次真正卸下了平时趾高气扬的外衣,袒露出了自己内心当中的愁闷和迷茫。
你当然可以帮我的忙,而且简直缺了你不行——艾格隆在心里回答。
不过,眼下还没有到时机,所以他并没有把一切都和盘托出,而是继续恭维了对方。
“您未免太小看自己了,您拥有着旁人难以比拟的美貌,还拥有着可以比肩美貌的机智,更有着为了姐姐挺身而出的担当和勇气,您同时拥有了这么多远超常人的东西,又怎么能够对自己如此自贬呢?也许在许多事情上您帮不了我什么忙,但是在苏菲的事情上,您肯定可以为我提供助力,对此我深信不疑。”
“噗哈哈哈……”面对着艾格隆的刻意恭维,玛丽亚即使知道其中必然有夸张之辞但还是忍不住乐得笑了出来,“您还真是善于拿人寻开心,我都快当真了。”
“我说得非常认真,玛丽亚殿下,请您自信起来吧,别忘了您是苏菲的孪生妹妹,她能够做得到的任何事您肯定都可以做到。”艾格隆继续暗示和鼓动对方,“她是美泉宫曾经说一不二的女主人,游刃有余地使唤着周围的一切,让所有人都感到敬畏,就连我也曾经匍匐在她的脚下,那是何等耀眼的风采!我相信,这种风采您肯定也有,虽然现在您还未受到如此礼遇,但总有一天您都能够品尝到这一切的。”
玛丽亚并不知道艾格隆所说的实际意思,只当这是一种夸张的恭维而已。
可正是这种恭维,在不经意之间拨动了她的心弦。
那不正是她所渴望的东西吗?
对姐姐的仰慕,与对姐姐的嫉妒,其实本质上就是一回事——既然姐姐有资格享受到那一切,但她也应该有这个资格吧?
只不过,这一切在现在看来,都还只是轻薄的妄想罢了,连她自己也觉得纯属戏言。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那我可要好好谢您了。”于是,在短暂的畅想之后,她又回归了现实,淡然地向艾格隆道谢。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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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委屈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17,委屈“怎么,您刚才不是还说过要满足我这个卑微的愿望吗?难道对您来说这很难吗?”
玛丽亚的诘问,让艾格隆顿时陷入到了左右为难的境地当中。
他虽然和玛丽亚来往并不多,但现在也已经了解了她的脾气,如果自己拒绝的话,那今天一天的努力就等于做了无用功了,之前想尽办法拉起来的好感度也会随之被减损。
但如果答应的话,天知道她又会闹出什么事端来。
他倒不是害怕艾格妮丝吃亏,毕竟玛丽亚现在是平民的身份,无论从任何方面都无法给艾格妮丝带来什么麻烦,但如果闹出什么冲突,进而让外界知道玛丽亚的身份,那可闹出大乱子了。
“您不必担心,我比您更不希望闹出什么乱子来,不然的话,我不仅仅给自己丢了脸,也会让我的王兄勃然大怒,这对我当然百害无益。”仿佛是看出了艾格隆所想似的,玛丽亚笑着为自己辩解了,“我只是想要见识一下巴黎那些名流上层的聚会是何等风采罢了,当然,如果能够近距离一睹您心爱宠姬的真容,那就更能大开眼界了!”
玛丽亚越是这么说,艾格隆心里就越是感到异样,毕竟当初苏菲的样子他可是见识过的。
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姐妹两个之间也有点不同,苏菲是真心把自己当成了她一个人的心头肉,不愿被别人所分享,而玛丽亚却并无此意。
也许她确实只想见见世面满足一下好奇心?
艾格隆也不认为她真的敢闹事,让两个国家的政府都为此头疼——哪怕她再任性,她也知道这是她难以承受的代价。
于是,在片刻的权衡之后,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我答应您……不过,请您一定要低调行事,注意分寸,要是闹出什么乱子来,我们都很难收场的。”
“谢谢您,陛下。”玛丽亚微微屈膝,然后优雅地向艾格隆行了个礼,“我向您保证,不会有什么乱子,只会有乐子而已……”
说完之后,两个人互相礼貌地告别了,而艾格隆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这时候终于从附近的人群当中不声不响地走了过来,重新回到了艾格隆的身边听命。
在刚才,他一直远远地跟着两人,也注视了他们一起吃喝玩乐的全过程,心里则在嘀咕这两位金枝玉叶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上。
当然,他也知道,这不是他有资格去过问的事情,所以他明智地闭上了嘴,恭敬地等待着艾格隆的命令。
而艾格隆的眼神有些闪烁,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片刻之后,艾格隆终于下定了决心。
“安德烈,你是否知道,诺德利恩公爵最近要举办什么宴会?”
这个问题因为有些意外,所以安德烈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如实地做出了回答。
“是的,陛下,公爵阁下最近准备举办大型宴会,招待名流贵客,我也收到了他们的请柬——”
“原来如此……艾格妮丝倒是没有跟我说过,想来她是不想为自家讨要什么好处吧。”艾格隆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过来。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公爵为什么要高调,毕竟就在不到一年之前,公爵曾经因为银行风潮而差点落到了破产的境地当中,一度被上流社会所抛弃而无人问津;正因为威望和自尊心都严重受挫,所以现在公爵更要大搞排场,向上流社会们宣告自家“恢复了实力”,甚至“更上一层楼”。
宴会活动从来都是贵族们炫耀自家门第、沟通社会关系的重要方式,这完全无可厚非,而且从某种意义上,对艾格隆也很有好处。
“那你准备出席吗?”艾格隆不动声色地问。
“陛下,我还没有决定好。”安德烈回答,“毕竟我负责王宫的保卫工作,轻易不能脱开身……”
“你的工作确实很重要,安德烈,但偶尔给自己放松一下也没什么不好。”艾格隆笑了笑,然后亲切地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现在巴黎很安定,暂时也不会有什么胆大包天的人会敢来侵扰王宫,你也可以享受一下私人时间了……”
安德烈跟在艾格隆身边这么久,当然也明白他真实的意思。
“好吧,陛下,那我将准时出席。”
艾格隆对安德烈的简单直接感到非常满意,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话锋一转,“顺便,也帮我带一位客人进去吧……”
“您要我带谁?”安德烈吃了一惊。
艾格隆只是遗憾地耸了耸肩,“一个麻烦人物。”
看见他的神态,安德烈终于明白了过来。“您……让我带她过去?为什么?!”
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口,但很明显,他觉得这有点荒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她跟我这么要求了而已。”艾格隆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样子,“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她,那这事儿就没得商量了,所以,安德烈,我只能劳烦你了——一方面,你要带她进去让她见见世面;一方面你要确保她能够安分下来,不要给我们惹出什么乱子来,明白了吗?”
知道了艾格隆的用意之后,安德烈瞬间变得一脸的苦瓜脸,毕竟他也知道玛丽亚是个多难缠的人,连陛下都难以摆平更何况自己?
可是君命难违,既然他已经收到了命令,他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下来,陛下的心意不容他违背。
“好的,陛下,我尽我所能。”于是,他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命令。
接着,这伙人又在安德烈的安排之下,又悄悄地重新潜回到了王宫当中,刚才的“微服出游”的经历,瞬间化为了被历史遗忘的尘埃,仿佛从未发生过——当然,在实际上,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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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艾格隆向安德烈面授机宜的时候,在诺德利恩公爵的公馆当中,这位可敬的公爵大人,也正在书房和自己女儿谈着心。
公爵满脸堆笑地看着女儿,父女之间的气氛一如往日般融洽,但相比往昔却又有着微妙的不同——和过去相比,公爵看着女儿的目光少了几分宠溺和放纵,多了几分畏惧和讨好。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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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宴会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18,宴会在夜幕降临之后,巴黎并没有和其他地方一样渐渐陷入安眠,反倒开始享受起它闻名遐迩的晚间生活。无论是名流贵士或是普通市民,无论是良善之徒还是浪子娼妇,都纷纷游荡到了街道上,挥霍着他们那源源不绝、旺盛得仿佛是从恶魔那里借来的精力。
随着煤气路灯的渐渐流行,街道上的灯光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明亮,星星点点的路灯和各处房屋的灯火,将一个个原本阴沉的街道照得微亮,在这种半明半暗的灯火之下,这座城市从白天的工业之都和文化之都摇身一变,开始露出了自己放荡不羁的本来面目,宛如一个贞洁的少妇,突然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容而又轻缓地撩起了了膝下的薄纱。
诺德利恩公爵的宅邸,此刻正成为这股奢靡之风的焦点之一。在入夜之后,不断有装饰华丽的马车从各处的街道当中汇聚于此,一个个穿着精致华贵的绅士和贵妇进入其中,预示着这里将有一场高朋满座的盛会。
而作为宅邸的主人,公爵此时也正志得意满地站在客厅中央,欢迎着每一位贵客的到来。
为了今天的宴会,他精心准备许久,务必要用最殷勤的招待,让每一个客人都满意而归。
对诺德利恩公爵来说,这次的宴会并不仅仅是一场上流社会普通的交际会而已,更是在正式宣告自己家族地位扶摇直上,达到了普通名门所无法企及的高度。
诚然,这样的“高度”并不是靠他能力得到的,但那又怎么样呢?多年来,他已经在波旁王家的宫廷当中见证了太多的起落沉浮,他知道,只要能够成为赢家,没有人会在意你是怎么赢的,他们会对你笑脸相迎,恭贺你的胜利;反之,哪怕再怎么样高洁正直,也只能被扔到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发霉,家族也会随之衰微败落。
每一位客人进门之后,他都会主动去招呼,而后也得到了客人们殷勤的回复。
在过去,他也曾经多次宴请宾客,不过那时候只是普通的交际而已,客人们虽然同样奉承讨好,但对他并没有多少敬畏感,对大家来说,公爵是一个可爱的老头,既无能也无害;但眼下,一切却已经大不相同,注视着他的目光,要么充满着不敢得罪他的畏惧,要么就充斥着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的渴求——而无论哪一种东西,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权力。
没错,公爵此刻不再是过去那个宫廷当中仅有装点门面作用的廷臣,而是真正接触并且掌握了权力的人,而这种“权力”到底从何而来?
每个人都很清楚,包括公爵自己。
那就是此刻被公爵揽住手的小女儿艾格妮丝。
没错,在父亲的执意恳求下,艾格妮丝答应了为父亲捧场面,所以她只能打起精神,跟着父亲一起迎接众位宾客。
理所当然地,在每一位宾客眼中,艾格妮丝小姐比公爵本人更受瞩目,无论男女,客人们纷纷向艾格妮丝小姐毕恭毕敬地行礼致敬,生怕惹得她不高兴。
越是被人恭敬对待,艾格妮丝越是感到世道的荒谬绝伦——仅仅在去年,她还去过王宫并且被贝里公爵夫人当中呵斥过,那时候别说有人向自己问好了,就连肯搭理自己的人都没有几个,要么对她视而不见,要么甚至在暗地里讥笑她。
短短几个月之后,还是当初那群人,却对她笑脸相迎奉承讨好,仿佛都失忆了一样。
自己高洁时,被人排斥被人取笑;自己堕落后,被人尊敬被人仰视……人间还有多少荒唐事,就这样理直气壮地发生着?
不过,纵使心里对此颇有微词,但艾格妮丝毕竟也知道,今天的宴会对父亲对家族意义重大,所以她也同样装作遗忘了过去的一切,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来和客人们笑脸相迎。
正如严格的等级制度一样,“选择性失忆”也是社交界规则的一部分,不可不品尝。
随着客人们次第到来,客厅当中的人越聚越多,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满面笑容地互相交谈着,虽然并没有多少诚意,却足以烘托起愉快的气氛了。
而就在气氛渐渐变得热烈的时候,一位新的客人的到来,让艾格妮丝原本低沉的情绪终于稍稍振作了起来。
安德烈-达武,对这个性格直率又满怀忠诚的年轻人,艾格妮丝印象一直很好。
不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安德烈今晚并非是一个人过来的,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女士。
这位女士看上去年纪和他相仿,长得十分漂亮,不过两个人看上去并不怎么亲密,并不像是恋人或者情人的关系。
正当她满腹疑惑的时候,安德烈和这位女伴已经走到了公爵面前。
“公爵阁下,艾格妮丝小姐,我非常荣幸自己得到你们的邀请,谢谢你们的热情招待。”
“您太客气了,达武先生。”面对着高大魁梧的安德烈,公爵一改在其他人面前矜持的作风,满脸堆笑地和安德烈握了手,“您能够赏光驾临,是我们家的荣幸才对,希望您能够满意我们的招待。”
虽然安德烈并没有多高的官位,但仅凭他是陛下的亲卫队长这一项,足以让他在所有贵客当中排名前列,公爵也知道自己绝不能怠慢了这样的客人,自然摆出了一副百般客气的样子。
说到这里,公爵也注意到了安德烈身边的女伴,而后他也产生了些许的疑惑——因为他知道,安德烈现在还是单身状态。
“这位女士是……?”于是,他试探着问。
因为要公然撒谎了,性格正直的安德烈心里颇有些抵触,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编造的谎话,“这位女士是我的表姐玛丽亚,最近才来巴黎游玩,因为她对社交界非常感兴趣,所以想要跟我一起过来看看新鲜,还请您谅解。”
“原来如此!”
虽然安德烈的话其实有破绽,但是谁会去无聊到怀疑他呢?公爵立刻就接受了他的说辞,然后点了点头,慷慨的接受了这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玛丽亚女士,非常欢迎您的大驾光临!”于是,他就热情地向这位新客人致意。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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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拒绝与诘问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19,拒绝与诘问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公爵带着自己的小女儿一起走到了客厅的中央。
公爵环顾四周,看着这些接受邀请而来的客人们,感受着他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心中一股志得意满的感觉油然而生。
虽然就年纪来说,他已经走上了人生的下半场,精力和体力都在衰退;但在就名和利这一方面,他却正在走上坡路,不光在可怕的风潮当中保住了家业,摆脱了当时的落魄,现在还能够扶摇直上,将家族带上了新的高度。
虽说官方还没有给出正式的任命,但是公爵已经从各种渠道当中得知了一个小道消息,陛下打算在不久之后建立国营铁路公司,而自己将会被任命为公司的首任总经理。
正因为这个“小道消息”已经流传开来,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有人通过各种渠道来巴结自己,甚至还给他送了各种名贵礼物,希望能够借机和炙手可热的公爵大人拉上关系,然后在庞大的国家预算当中分一杯羹。
不过公爵虽然在这种“成功”当中有些飘飘然,但他毕竟还尚存一些理智,而且艾格妮丝也屡次规劝父亲不要得意忘形,所以他也并没有来者不拒或者大肆敛财,而是谨慎地先筛选了一批有能力有手腕的人物,作为自己未来身边的合作者和智囊。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源自于谁。
他看向了自己身边的艾格妮丝,此时的女儿,虽然对刚才的迎来送往,一脸的疲倦和不耐烦,但仍旧掩盖不住浑身洋溢的青春美貌以及热情活力,穿着长裙的她哪怕未施粉黛,也依旧艳压全场。
这就是他成功的根源。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其他人都知道,他一辈子最大的“成功”,就是生下了一个能够爬到君王床上的女儿,一个能够帮助他获得最高权力入场券的女儿。
今后,只需要好好握紧女儿,家族两三代人的富贵荣华就有了保障了。
“感谢诸位赏光驾临。”公爵从容地向周围颔首示意,“诸位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今天能够抽出时间抛开身边的事来到寒舍,实在让鄙人倍感荣幸。
我相信,诸位都对之前那些动乱和不愉快的事情心有余悸,那那些动乱不光影响到了我们的心情,更影响到了我们的性命和财产,感谢上帝,感谢罗马王陛下平息了动乱,让我们得意重新享受到安宁,让我们可以在今日济济一堂。今后,我们也将继续仰赖陛下的声威,让我们可以继续获取安全和财产的保障;同样,我们也将尽我们所能为陛下效劳,不计个人私利,只为帮助陛下完成他的伟大事业。
让我们为陛下,为国家未来的繁荣安康干杯!”
在宴会的致辞当中,公爵几乎三句话都不离陛下,一方面这是隔空向陛下表忠心,另一方面也是在提醒在场的人们,他背后的靠山到底是谁。
而其他人当然也对此心知肚明,他们纷纷拿起酒杯,共同为陛下和如今的和平安宁庆贺。
罗马王陛下虽然人并不在场,但是他的名望和威力却好似无处不在,无声地提醒人们自己的权能。
现在,这些名流贵客们还有点不太习惯这种场面,毕竟仅仅在短短几个月之前,他们还在大声向国王致敬,但是在今后的几十年当中,所有人都会渐渐熟悉并且习惯这种威权,并且把它当成理所当然的存在。
在宴会正式开场之后,艾格妮丝和刚才一样,跟随着父亲在客厅当中各处巡视,以女主人的气派来接待客人们,并且享受着客人们的恭维和礼敬。
虽然她心里对此很不耐烦,但是在之前跟着艾格隆全国巡游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类似的场面,所以倒也应对得体,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
就在悄然之间,她跟着父亲走到了一位商人面前。
而这位商人倒是和艾格妮丝有点交情——他就是里昂的巨商、纺织行业协会的会长马克西姆·杜雷尼先生,之前在艾格妮丝跟着艾格隆一起来到里昂的时候,他借机偷偷地把一串极为贵重的项链送到了艾格妮丝的手中。
这份礼物艾格妮丝原本不想收下,但为了和地方精英们打好关系,艾格隆让艾格妮丝收了下来;而这份礼物,也就等于让他买通了门路,从那之后,诺德利恩公爵一家的大门就向他敞开了。
在那之后,这位商人并没有浪费时机,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他在艾格妮丝还没回巴黎的时候,就已经拿着她写的亲笔信来到了巴黎,然后找上了公爵。
碍于女儿的面子,公爵当然只能以贵客的标准来接待这位外省商人。
不过,在短短的接触之后,公爵就发现这位先生精明强干、眼光犀利,才能不光局限于纺织厂的经营,对其他产业也都着独到的见解。
如果是在以前,这也没什么所谓,但是在公爵知道自己将会被任命为国营铁道公司的总经理之后,他自然知道自己需要这种人来帮助自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于是两个人在稍加接触之后就一拍即合,公爵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信和未来的助手,他则准备利用公爵的名望,各取所需。
既然成为了“亲信”,马克西姆·杜雷尼先生在这里的待遇自然就更好一些,他可以自由出入、随时来拜访公爵,而公爵也几次带着他一起出席公众场合。
就这样,一个来自于边远省份的商人,在短时间内就登堂入室,借助着公爵挤进到了巴黎的名流圈子当中。
和公爵一样,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的“成功”源自于何方,所以他对艾格妮丝也是感恩戴德,为了进一步讨好艾格妮丝,他还私下里几次三番地向她进献各种礼物,并且亲口打包票说只要艾格妮丝小姐有需要,他随时可以在任何数额的支票上签字——好在艾格妮丝并非那种贪得无厌之人,不然这位巨商的钱包可就要经受极大的考验了。
无论是历史上还是现在,还是遥远的将来,拥有资源的人们总是会各取所需,彼此抱团,最终形成一个个利益集团,随着公爵一家在政治上和经济上的崛起,自然会有越来越多像马克西姆·杜雷尼先生这样的人聚拢过来,依附在他们的周围,成为他们的羽翼和爪牙,这是客观规律,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看到杜雷尼先生跟自己打招呼,一晚上都在跟不认识的人迎来送往的艾格妮丝总算是来了点精神,她笑语盈盈地向对方点了点头,然后亲切地向他问候。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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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交锋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20,交锋“比起我来,您似乎更应该担心自己青春不再的问题吧?您好像看上去比我年纪大不少,表姐女士。”
艾格妮丝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这句话却产生了足够大的杀伤力,让玛丽亚气得七窍生烟。
作为一个王室当中的“大龄剩女”,玛丽亚最敏感的就是自己日渐增长的年纪,而艾格妮丝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戳到了她的最痛处。
当然,她理所当然地无视了就是她自己首先挑衅的事实。
玛丽亚的额头上血管跳动了几下,眼睛里也闪过了愤怒的视线,虽然脸上勉强地维持着一个冰冷的笑容,但敌意却已经满溢而出了。
作为一个几次和别人生死搏斗过的剑士,艾格妮丝当然能够察觉得到扑面而来的敌意,不过她根本没有当做一回事。
毕竟,此刻她是这里的主人,虽然不知道这位玛丽亚女士到底是什么来头,但说破天了也只是一位不速之客而已,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哪怕她真的有什么很大的背景,那又如何呢?艾格妮丝从来不是什么懦弱之辈,之前连奥地利的血亲王子都狠揍了一顿,又怎么会害怕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士。
诡异的气氛带来了僵持的沉默,两个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按理来说,艾格妮丝现在可以直接拂袖而去,把这位玛丽亚女士直接晾在这里不管,等到宴会结束之后再让她灰溜溜地离开就行了,这也是上流社会对待“不受欢迎的客人”的通行做法。
然而,骨子里的好胜心,却让艾格妮丝不愿意就此拂袖而去,那会显得她好像怕了对方,所以她宁可留在原地,看看这位漂亮但不讨喜的女士还有什么招数。
好在,诡异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玛丽亚拿起酒杯,恶狠狠地给自己灌下了一口猩红的酒液,然后重新笑容满面地看向了艾格妮丝。
“我真没想到,您看上去谦逊宽厚,却还有这样的牙口。”
“我也是被迫慢慢学会的,要面对这个世界,不学会以牙还牙是绝对不行的。”艾格妮丝回答,“看您的作派,您应该见过不少世面,肯定比我更厉害才对。”
“哎呀,您高看我了……虽然我的年纪确实比您大一些,但我的经历可没有您丰富,我从小就长在偏僻的地方,从小所见所闻也只不过是局限在那么方寸大的地方而已,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我哪有您这样的幸运,年纪轻轻就闻名欧洲,让所有人都感到好奇、拼了命也要蜂拥过来见上一面呢?”
如果说艾格妮丝刚才提到年龄问题是对玛丽亚的一记重拳的话,玛丽亚现在暗讽艾格妮丝“名扬欧洲”,也是戳到了艾格妮丝最疼痛的伤口。
毕竟,所谓“名扬欧洲”,无非是她作为一个公开的情人被世人所知罢了。
有些人肯定会因此感到沾沾自喜,但艾格妮丝不一样,她毕竟还年轻,心里的道德感还太重,所以她还没有学会对自己并不道德的“崇高地位”感到安之若素。
平常没有人胆敢在她面前提出来,她尚且可以不去触碰这道伤口,但是当玛丽亚夹枪带棒地当面说出来之后,她突然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但是,她不能逃避。
可以丢脸,但不可以认输,她不想在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人面前露出软弱和痛苦的姿态。
于是,她也暗地里咬了咬牙,然后带着被压抑的怒气,镇定地回复了对方。
“名扬欧洲绝非我所愿,而且这种名誉我也并不珍惜,您大可以将我看做是一个平庸的普通人对待就好了。”
眼看艾格妮丝也被戳到了痛处,玛丽亚自觉自己扳回了一分,心里也顿时顺气了不少。
“哪怕您真的谦逊,恐怕这也是做不到的事情了。如今人人都知道您和罗马王关系紧密,那些趋炎附势之徒正向您和您的家族蜂拥而来,打算从您受到的恩宠当中分一杯羹——今天这盛大的场面不就是如此吗?我刚才不小心听到的那些话,不正是有人在试图极力讨好您吗?既然您都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又何必进行这种自欺欺人而且注定徒劳无功的抵抗?”
“什么叫自欺欺人而且注定徒劳无功的抵抗?”艾格妮丝一听就更加来气了,“我不愿意同流合污难道还有错吗?”
“当然没错,您做得太好啦,好到您还可以借机来安慰自己尚存良心。”玛丽亚放下了酒杯,然后轻轻拍了拍手,似乎是在为艾格妮丝鼓掌一样,“可是,在实际上呢?您既然已经靠近了权力,那就休想双手清白,难道您拒绝掉礼物,那些聚拢在您父亲身边的趋炎附势之徒就会散开吗?那些堂而皇之的勾结和交易就会自行消失吗?恐怕就算是您也不会如此天真吧?
所以,您的这点抵抗,无非是给自己找一个心理安慰罢了,一边已经深陷泥潭,一边却又试图证明自己双手清白,这难道不是自欺欺人吗?”
虽然还是很讨厌玛丽亚讥讽的神态和语气,但是艾格妮丝这下却有点哑口无言了。
因为这确实是实话,无法反驳的实话。
自己如今确实就像是一个已经沾满了污泥的人,却还在扭捏作态,想方设法让自己还能够显得清白。
但这确实就是自欺欺人,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她成为了别人公开的情人,而且收受了数不清的贵重礼物,并且放任自家父亲到处拉帮结派争权夺势。
尽管每一件事情都并非她所愿,但她还是一步步地,身不由己地,落到了如此境地。
事到如今再为自己辩解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知道自己就是父亲最大的依仗和招牌,那么这一切就和她脱不了干系,拒绝礼物是自欺欺人,装作不知情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些事情其实艾格妮丝自己心里也都清楚,但之前从未有人胆敢跟她当面挑明,她也可以自己视而不见;而现在,当面前这位女士指出来的时候,她却终于无处遁形,只能直面现实了。
一瞬间,她生出了一股无地自容的感觉,甚至鼻子一酸想要哭出来了。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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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善罢甘休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21,善罢甘休“灰姑娘过了午夜之后就会自行消失的,您又何必在意呢?”
面对着艾格妮丝的逼问,不愿意暴露身份的玛丽亚想要走为上计。
然而,她的想法却并不那么容易实现,面对着徐徐后退的玛丽亚,艾格妮丝却不打算放过对方,而是一步步地向对方走过去,摆出了一定要留下对方刨根问底的架势。
她之所以这么做,倒并不是出于怨恨——虽然玛丽亚刚才对她冷嘲热讽让她有点下不来台,但是艾格妮丝经过了这段时间连续不断的打击之后,精神承受力已经大大提高,而且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陛下的情妇,她又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比起怨恨来,她更多倒是好奇,这个奇怪的女人用着假冒的身份,在安德烈的引领下来到了自己的家,然后身为客人却胆敢对主人冷嘲热讽,摆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实在是引起了好奇。
她更想要证实刚才心中的猜想——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是不是跟陛下有什么关系,所以才得到了安德烈的帮助?
玛丽亚一步步后退,艾格妮丝一步步往前走,犹如是蓄势待发准备捕猎的猫一样。
当然,两个人的身手有着绝望般的差距,如果不是畏惧在众人面前有失体统的话,艾格妮丝早就直接扑上去逮住对方了。
但即使艾格妮丝有所收敛,但玛丽亚仍旧逃离不了她的追逐,眼看两个人就要重新接近了。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艾格妮丝,玛丽亚心里越发感觉紧张不安,她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娇俏谦逊的少女却有着这样慑人的气势,以至于她一下子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正当她绝望地看到艾格妮丝追到面前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玛丽亚的肩膀,然后把她往身后一排,接着这个人直接横亘在了两个人的中间,总算在最后一刻阻止了这一场“追捕”。
“安德烈?!”艾格妮丝先是对自己被人阻止感到有些不悦,但是在看清对方之后,她转瞬之间又平静了下来。“你倒是出现得及时!”
“抱歉,艾格妮丝小姐,我的表姐不通礼节,可能刚才出言不逊,给您带来了些许困扰,请您宽宏大量,饶恕她的失礼吧!”安德烈严肃地向艾格妮丝躬了躬身,请求她放过玛丽亚。
既然安德烈都这么说了,艾格妮丝只好停下了脚步,而玛丽亚这下终于如蒙大赦,赶紧在安德烈的掩护之下重新溜回到人群当中。
“安德烈,她到底是谁呀?”等玛丽亚溜走之后,艾格妮丝略带不满地问安德烈。
“她是我的表姐啊,我已经和您说过了。”安德烈板着脸回答。
“你!”艾格妮丝对安德烈的态度看到十分不满,“你难道一点都不尊重我吗!到现在都还用这种一眼就能够看穿的谎言来欺骗我……还有,这是我家!今天是我家举办的宴会!你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客人过来玩,我们能接受,毕竟我们家一直有着慷慨的待客之道,可是刚才她冒犯了我,你总不能还让我完全蒙在鼓里吧?如果你这么做的话,我不得不认为,你在羞辱我和我们家!”
艾格妮丝这么大的帽子压过来,安德烈再也不敢摆出无可奉告的架势了,他只能一边为自己辩解一边向艾格妮丝求情,“艾格妮丝小姐,我完全没有羞辱您或者您家人的意思,现实情况就是我只能跟您这么说……我请您看在我们过往交情的份上,不要再追问我了。刚才她不管对您造成了什么冒犯,都可以算作我欠您的人情,以后有机会我会偿还的。”
既然安德烈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艾格妮丝也只好鸣金收兵,不再追究刚才的事情,只不过,安德烈现在的表现,却也在某种程度上证实了她的猜想。
“好,看在我们过往交情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她的冒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作为补偿,你也得回答我几个问题。”艾格妮丝认真地看着安德烈,然后继续追问,“今天她跑过来,是有人指示的,还是她个人的意思?”
“是她个人的意思。”安德烈虽然心里紧张,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如果只是她个人的意思,那为什么你会听从她,陪她演戏?她和你看上去并不那么亲密,肯定不是有什么私情,所以……她有什么能耐命令你,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落到了她手上?”艾格妮丝继续追问。
安德烈头都大了,他一向不擅长于说谎,此刻更处在逆风之下,哪怕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什么完美的理由把这一切糊弄过去。
他不禁在心里暗骂任性的玛丽亚,好好的非要来看什么热闹,看热闹就算了还要跳出来去撩拨艾格妮丝,这不是在给自己找罪受吗?
只可惜,无论再怎么骂,最终负责善后的还是只有自己,安德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死撑下去。“她想要来看看,我……我也只是帮她一个忙罢了……”
“安德烈,我们认识好几年了,所以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尽忠职守而且生性谨慎,你不会冒着得罪我的风险,无缘无故去帮什么忙……除非,你是被迫的。”
“不……我不是被迫的……我只是……”安德烈连忙否认,但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而他的表现落到艾格尼丝的眼中,顿时就变成了不打自招的证明。
“看样子,这个女人真的来头不小,甚至是你惹不起的人咯?”于是,她冷笑着问,“虽然我平常不注重社交,但法兰西的王室和贵族名门里面那几位和她同龄的女性,我是都见过的,可她都不是……那她到底是什么能让你如此畏惧,哼,难道她是一位外国公主?还是陛下的新欢?”
厉害,你都说对了!安德烈在心里暗暗赞叹。
他有点不解,平素里艾格妮丝小姐都是一副粗枝大叶甚至稀里糊涂的样子,怎么这会儿一下子这么敏锐了?
或者说,在平常的时候她都宽宏大量,宁可稀里糊涂,但现在牵涉到陛下的时候,她是过于关心所以脑细胞瞬间活跃起来了?
安德烈不是精神分析师,也搞不懂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现在只想要让自己度过眼下的困局。
他是绝对不能说出真相的,因为牵涉太大了,他无权说出来;而且他如果办砸了陛下的命令,他到时候面对陛下的怪罪,那可比面对艾格妮丝小姐更可怕多了。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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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新生儿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22,新生儿心有余悸的玛丽亚,虽然嘴上一点都不肯服软,但是实际行动却证明了她绝非毫无顾忌——在这场盛大的宴会的后半段当中,她基本上不再活跃,更没有去主动撩拨艾格妮丝,而是低调地扮演了一个看客的角色,冷眼旁观着周围的一切。
在午夜时分,她悄悄地跟着安德烈一起离开,艾格妮丝虽然注意到了她的逃离,但也没有再做阻止,虽然满心疑惑,但是今天毕竟是家族高光的时刻,既然对方勉强还算是“客人”,那么出于礼节她也不能过于刁难。
就这样,由于安德烈-达武的强力阻止,一场风波也随即消失于无形当中,当然,两个人彼此之间都对对方留下了深刻印象,这种印象在未来也将成为她们之间关系的主基调。
不过,虽然让她们两个见了面似乎埋下了隐患,但对于艾格隆来说,眼下他还有太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了,这场小小的风波并不值得他浪费精力。
这些重要的事情当中,首当其冲的、也最重要的是,他的妻子特蕾莎公主,已经到了分娩的日子。
随着特蕾莎临近预产期,杜伊勒里王宫里面变得日益繁忙了起来,一大群医护人员和侍女都围绕在特蕾莎的旁边,随时准备为未来的皇后陛下接生。
终于,当特蕾莎感到自己腹中出现预料中的剧烈疼痛时,期待已久的日子终于到来了,于是她身边的整个班子都被动员起来了,事前做好的各种准备也随之一一付诸行动。
对于这种事,艾格隆自己是帮不上忙的,他只能留在接生的房间之外,静待自己第二个合法子女的出生。
当然,等待在外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而已,杜伊勒里宫当中现在汇聚了法兰西权力金字塔上最顶尖的那些人物,塔列朗亲王,苏尔特元帅,诺瓦蒂埃侯爵,特雷维尔将军,以及艾格隆的堂兄弟们……一个个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在收到了特蕾莎公主进入分娩期的消息之后,也次第赶了过来,聚拢在艾格隆的周围,一起等待着新生儿的降生。
在旧王朝时期,大贵族们围观王后分娩是历史传统,一方面大贵族们往往和国王沾亲带故,希望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对王室延续的“期盼”;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确认新生儿的性别以及是否成活,做一个公共的见证。
这些王子或者公主在出生的时候,还没有被擦拭干净就会被接生婆拿起来展示给围观的大人物们看。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种血淋淋的冲击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而对王后们来说,自己生育分娩时的那种凄惨、羞耻的样子被众人围观,也会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1778年,断头王后玛丽-安托瓦奈特准备生下自己和路易十六国王的第一个孩子,然而在一大群贵族命妇们的围观之下,没有生育经验又倍感紧张的她顿时就陷入到了难产当中,甚至几度昏厥过去。
珍爱妻子的路易十六国王无法忍受妻子承受这样的痛苦,于是下令驱散了围观的人群,让妻子可以在通风的房间单独生育,最终生下了他们的大女儿玛丽-泰雷兹公主。
经此一役之后,王后在接下来几次生育当中都没有再“享受”被众人围观的待遇,路易十六国王虽然治国能力过于平庸,但对妻子却没得说——成婚后不光打破了国王公开找情妇的传统,连围观王后生育的传统也被一并废除了。
接下来法国的君王变成了拿破仑皇帝,他第一个妻子约瑟芬在嫁给他之后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第二个妻子才为他生下了他心心念念的继承人——也就是艾格隆本人。
作为一位合格的丈夫,他虽然热爱封建也热爱贵族,但他也对“围观王后生育”这项古老的传统嗤之以鼻,1811年在艾格隆出生的时候,他特别下令,只有拿破仑皇帝的母亲莱蒂齐娅、管家夫人、以及皇后的几个亲信女伴和侍女们,才能留在皇后的房间里帮助接生,而其他所有的那些王公大臣、元帅将军都必须在旁边的谒见大厅等候。
而皇帝本人呢?他躲到了自己的书房当中,见惯了尸横遍野的他,此刻却只能一个人独处,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期盼上帝赐予他一个儿子并且母子平安。除了他之外,每一个希望帝国能够长久延续下去的法国人也持有同样的期待。
上帝也确实回应了他的期待,那一天,也正是在这座杜伊勒里王宫当中,一个新生儿降生了。按照传统,君主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会奏响礼炮——女孩响21下,男孩响100下,在确认了孩子的性别之后,礼炮一发接一发地放了出去,最后所有人都在欢庆皇太子的降生。
从那个时候开始,接近20年过去了,很多东西没有改变,等待小孩出生的父亲姓波拿巴,生下小孩的母亲来自于哈布斯堡家族,历史似乎在重演,但却又有着微妙的不同——和当时渴求男孩儿继承家业的拿破仑皇帝不同,现在的艾格隆和特蕾莎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了,而且弗朗索瓦也身体健康,所以艾格隆无所谓这个孩子到底是男是女,其他在场的人们也没有那种渴盼感,
但不管怎样,这仍旧将是波拿巴家族时隔20年之后在巴黎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具有极大的象征意义。
因为有了拿破仑皇帝的先例,所以艾格隆依样画葫芦,下令禁止任何闲杂人等来到接生室围观,除了必要的人员之外,其他所有人和他一样在外面的大厅等候。
而接下来,留给艾格隆做的就只剩下了等待,以及期待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虽然几道厚重的门阻绝了接生室的声响,但是艾格隆总感觉自己好像能够听到若有若无的痛喊。
他知道这是他的心理作用而已,但是他还是禁不住担心。
虽然特蕾莎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受生育的考验了,多多少少已经有了一些经验,但在这个孕妇死亡率长期居高不下的年代里,哪怕贵为皇后和公主,每一次生育也仍旧是一次巨大的考验,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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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上帝的安排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23,上帝的安排在芙宁娜公主的降生之后,官方也随之在巴黎举办了大量的庆典活动。
虽然一位公主降生的轰动性并不如王子高,但是巴黎市民们仍旧对这个喜庆事津津乐道,毕竟这是自1820年尚博尔伯爵降生以来,时隔十年以后在巴黎王宫第一位降生的孩子。
对艾格隆夫妇来说,他们在巴黎生下的孩子,也无形当中拉近了和人民的距离——毕竟,人们亲眼目睹了波拿巴家族重新在巴黎开枝散叶,也自然而然会在心理上接受这个家族重返巅峰的现实。
在这个孩子降生之前,塔列朗亲王就建议艾格隆,既然现在国家形势趋向于稳定,那就稍微改变之前严厉镇压的方针,借由王子或者公主出生的理由,适当宽赦一批政治犯,以此来体现“举国同庆”的气氛,为正式登基做准备。
塔列朗亲王老于世故,深知“舆论热度”的重要性,借由公主出生的机会,民间舆论上必然会更加倾向于拥戴艾格隆,所以不妨趁热打铁,抢在民意最高涨的时刻做完一切手续。
于是,艾格隆采纳了塔列朗的意见,在欢庆的庆典当中宣布实行大赦,解除了一部分被强行关押的“危险人物”的禁锢。
就在这喜悦祥和的气氛当中,罗马王陛下的登基仪式也立刻进入到了筹备当中。
这机会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政府在巴黎到处张灯结彩,并且调集军队在街道各处设置岗哨,几乎没有做任何解释;而经过了这半年来的相处之后,巴黎的市民也渐渐地习惯了罗马王夫妇君临法兰西的的现实。
一部分怀念帝国、热爱波拿巴家族的人们欢欣鼓舞,眉飞色舞地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更大的一部分人对此无感,只是冷眼旁观,继续为生活而奔忙,他们并不在意谁坐在王座上,只要能够得到安全和工作就行;只有极小部分人,出于自己极端共和或者极端保王的立场,才会对此痛心疾首,但即使他们再不愿意,面对临时政府的铁拳,他们也毫无办法,只能坐看这一切发生。
说到底,经过了年初的动乱之后,法兰西并不会多失去什么东西了,一切只是在承认既成事实而已,自然也不会有抵抗或者动乱。
准备工作在有条不紊地展开,而在庆典当中有必要出席的人们,也慢慢地汇聚到了巴黎。
这些人,除了注定会成为帝国上层精英的高官显宦、元帅将军之外,还有艾格隆那些沾亲带故的皇室亲族们。
其中最为德高望重、也最为重要的,就是艾格隆的祖母莱蒂齐亚皇太后,以及莱蒂齐亚的亲弟弟、艾格隆的舅祖父费什红衣主教。
这对姐弟是从罗马赶过来的,艾格隆在来到巴黎之后,就向远在罗马的祖母写信报喜,而且邀请祖母尽快来巴黎出席自己的加冕仪式。
而因为姐弟两个都年事已高,所以他们在花了一段时间做准备之后才慢悠悠地上路,接着在士兵的护送之下,赶到了巴黎。
为了迎接祖母,艾格隆和刚刚生育完不久的特蕾莎,特意举办了最隆重欢迎仪式,迎接波拿巴家族现存的最年长、也最受外界尊重的老祖母。
回到了阔别多年杜伊勒里王宫当中,老人并没有被这里的堂皇富贵迷花了眼,相反她只有忐忑不安的感慨。
这位科西嘉岛上土生土长的老妇人,之前因为命运的奇幻摆布,最终居然成为了法兰西的皇太后,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如同镜花水月般消散,如今她不再在意这些奢华和富贵,只期盼自己的孙子能够平平安安,不要再遭受命运的轮回。
在仪仗队和廷臣们的簇拥之下,艾格隆终于见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祖母。
一看到莱蒂齐亚,他就兴奋地走上前去,然后紧紧地拥抱住了老妇人,“奶奶,您看,我在罗马时没有和您说大话吧?我们真的做到了!这里的一切又都属于我们啦~”
“哈哈哈哈……”看着兴奋活泼的孙子,莱蒂齐亚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在外界看来这个孙子是个无所顾忌的野心家,但是在祖母面前,他却永远只是个小孩子。
她用布满皱纹的手,轻轻地抚弄了一下艾格隆的后脑,“是啊,我的孙儿,你确实做到了,我为你感到无比的骄傲。不过,既然上帝赐予了你这么多东西,你切记要敬畏上帝,要服从上帝的旨意,千万不要任性妄为……”
接着,老人又对艾格隆进行了一阵絮叨和告诫。
在虔诚的莱蒂齐亚看来,拿破仑皇帝当年之所以落到如此下场,就是因为他违逆了上帝,任性妄为,结果招致了命运的惩罚,尤其是和罗马教会闹崩、武装囚禁教皇更是大逆不道,所以她生怕艾格隆又重蹈覆辙,在看到艾格隆之后,就立刻告诫了他。
面对老人的絮叨,艾格隆并不好反驳,所以只好面带笑容唯唯称是,而接下来,莱蒂齐亚又走到了特蕾莎的面前,然后紧紧地拥抱了她,亲吻了一下她的面颊。
“好孩子!我在路上听说你又生下了一个孩子了?”
“是的,奶奶。”特蕾莎轻轻点了点头,“承蒙上帝的保佑,在几天前我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儿……”
“真是辛苦你了。”莱蒂齐亚端详着孙媳妇,一脸的慈祥,“我和他的爷爷一共生下13个孩子,并且养大了其中的8个,我缔造并且守护了一个大家庭,我一生最为之骄傲的就是这一点,我衷心祝愿你能够比我更加幸福。”
特蕾莎瞬间脸红了。
“像您那么多……还是有点难的。”接着,她小声回答。“不过我会努力的,奶奶!”
看到特蕾莎扭捏的样子,莱蒂齐亚又笑了出来,“我差点忘了,你现在也还是一个孩子呢!我但愿你们接下来能够一切顺利而且美满。”
在几年前,在艾格隆逃离奥地利之后,饱受创伤的特蕾莎跑到罗马求见莱蒂齐亚,一边向这位老奶奶吐露自己承受的痛苦,一边坚定表示自己仍然希望履行婚约,而这一面也给莱蒂齐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对这位既有礼仪风度又忠贞不二的公主殿下极为中意,对她的遭遇更是百倍同情,所以在后来见到艾格隆之后,她痛骂了无良的孙子,并且强烈要求艾格隆继续履行婚约。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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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圣母院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24,圣母院在巴黎的众多地标性建筑当中,圣母院尤为有名。
这座位于巴黎市中心的教堂,被巴黎的母亲河塞纳河所环绕,它的修建始自于1163年,之后因为封建王国的财力物力有限,所以修得断断续续,直到1345年才算正式竣工,前后历时接近两百年。
虽然代价高昂,但它的艺术价值完全对得起它所经历的时间,在接下来的岁月当中,它既是古老巴黎的象征,也是整个欧洲最有名的哥特式建筑之一。
自从建成之后,它就一直是巴黎大主教的座堂,自然也就是整个巴黎天主教信仰的中心,接下来的好几个世纪当中,围绕着它发生了无数重大或者不重大的事件,见证了太多的辉煌以及太多的灾难,也有数不清的大人物埋葬于它的地下墓穴当中。
近代现代的疾风暴雨横扫了整个巴黎和法国,圣母院自然也难逃厄运。
在大革命期间,因为共和国对天主教持排斥态度,极力打压教会,所以这座恢弘又精美的教堂成为了众矢之的,教士们被残杀或者驱逐,里面的器物也遭到了破坏和抢劫,明珠一度蒙尘。
不过,等到拿破仑皇帝上台,一切又翻转过来了,皇帝陛下和天主教会交好,他重新承认了天主教的国教地位,重建了法兰西的教会体系,然后将圣母院也修缮一新。
他把圣母院重新还给了巴黎主教区,而后,他一改历代法兰西君主前往兰斯加冕的传统,把自己的加冕仪式也放在了巴黎圣母院当中。
那一天的庆典被一副名画永载史册——在星光璀璨奢华庄重的典礼当中,目空一切的拿破仑皇帝从教皇手中夺过了皇冠自己戴在了头上,然后又把皇后的皇冠亲手放在了约瑟芬的头上,他以这种方式向世人宣告,虽然他信仰天主教,但他不是宗教的仆人而是主人。
这一切就在圣母院当中堂皇演出着,而现如今,盛大的演出又将在圣母院当中重现,那位皇帝陛下的继承者,将会把先帝的“传统”忠实复刻,再度将他那个崩塌的帝国重新展露到世人的面前。
这势必又将是一场恢弘的庆典,而这样的庆典自然也需要庞大而且刻苦的准备工作。
从临时政府控制局势开始,政府就暗中派人开始保护并且修缮圣母院,用心自然也昭然若揭,而随着典礼的临近,大量宫廷的人员也频繁出没于圣母院当中,为典礼做着最后的准备。
就在这一天,安德烈-达武和爱丽丝夫人一起漫步在了圣母院的主殿当中,他们一边巡视着那些精美恢弘的拱顶和壁柱,一边商量着接下来的典礼安排。
这两个人,一个是宫廷的卫队长,一个是书记官,他们都深受两位陛下的信任和重用,而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宫廷一方的代表,在盛大的典礼召开之前,他们两个人也必须来到圣母院当中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
安保工作自然是重中之重,但除了安保之外,庆典的排序座次同样也是极为重要的问题。
在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加冕的时候,谁有资格更近一些?这不光是礼仪问题,更是政治问题。
政治,在很多情况下,就是一连串礼节问题和排序问题的集合,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旦被放上了政治的天平上,往往就会具有极大的分量,甚至会引发出人意料的风暴。
正因为知道这个问题非同小可,所以在圣母院踩点的时候,他们两个一边仔细关注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边认真地商量着排序问题。
在皇帝和皇后陛下身边最近处的位置,理所当然地要留给波拿巴家族的亲族,最近的留给年迈的莱蒂齐亚皇太后,然后是奥棠丝王后,接下来是几位年轻的亲王殿下;而在家族核心成员之外,就是皇后陛下的亲弟弟阿尔布雷希特王子、以及欧仁亲王的遗孀奥古斯塔公主及其两个儿子了,还有最近赶过来的约阿尼纳女大公海黛,他们同样和两位陛下沾亲带故,而且身为王族理应享受超然待遇。
王族亲贵倒是好排,一切都有理所当然的次序,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争议,也为难不了安德烈和爱丽丝;但在王族之下,情况就要复杂太多了。
有资格列席到加冕仪式当中的公爵亲王们为数众多,有些是帝国的前朝遗老,有些是深受艾格隆宠信的新贵,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能轻易得罪;而无论是哪一种人,他们显然都认为他们有资格更加接近加冕中的皇帝陛下。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对自己的次序和位置不满,很容易就会心生记恨,他们未必敢把这种怨恨放到两位陛下身上,但是却极有可能把这种怨恨撒到两个经办人手里——哪怕这两个人都深受陛下信任,如果惹起怨恨太多的话他们也绝对吃不消。
所以,他们两个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这个问题,力求让争议减少到最小。
王公们的序列确定好了,接下来就是重臣们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首先两位必然是塔列朗亲王和达尔马提亚公爵苏尔特元帅,他们身为帝国首相和陆军部长,他们既是帝国顶尖的贵族,又是帝国政府现在最重要的两根支柱元老,他们两个人理所应当排在前面,而且没有人胆敢有什么争议。
其次是谁?
应该是尚且在世、而且不反对帝国愿意继续向艾格隆效忠的几位老元帅,比如儒尔当、乌迪诺等人,他们代表着帝国光荣的历史,也代表着波拿巴家族对军队的尊重——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表彰特雷维尔将军多年的忠诚和贡献,艾格隆特许他也进入老帅们的行列当中,只不过排列到最末尾而已,这种安排也势必会让人相信,饱受宠信的将军成为元帅也是以后注定的事。
再接下来应该是有贵族头衔而且职位重要的文官比如刚刚率团从英国归来的前外交大臣巴萨诺公爵、负责了艾格隆选举委员会的诺瓦蒂埃侯爵等人,他们同样对帝国不可或缺。
以上这些席次,也不会有太大的争议,毕竟这些老家伙一个个都德高望重,影响力深厚,哪怕有人对他们的位置心里有所不满,也不会表露出来。
再接下来应该怎样排,就是真正的难题所在了。
在中生代和年轻一代人当中,雄心勃勃的野心家大有人在,他们既眼红老前辈们占据的顶端位置,又嫉恨同济们春风得意扶摇直上,所以为了尽量照顾“众议”,不得罪人,安德烈和爱丽丝不得不为此伤脑筋了。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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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手续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25,手续在安德烈和爱丽丝对圣母院进行实地踩点之后,他们对登基庆典的具体安排以及站位排序达成了共识,而这一份名单也随之被送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如同他们所预料的那样,艾格隆只是草草浏览了一下,确定了大致顺序之后,就痛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从而让这份名单正式生效。
可想而知,这份名单将会决定一个重要的历史瞬间将会如何定格,它甚至自己就是历史的一部分,将会被珍藏到帝国的档案馆当中,供后世的历史学家们品鉴查阅。
不过,艾格隆此刻并没有余暇来品味什么历史意义,他需要首先为自己的加冕典礼做好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手续。
那就是公民投票确认他的称帝。
1804年,也就是共和12年,已经在雾月政变之后当了5年第一执政的拿破仑,扫清了国内几乎所有的反对势力,并且暂时和外国签订了休战和约,让法兰西在常年的混乱当中终于找到了稳定和繁荣的曙光。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沦为橡皮图章的元老院,正式在这个时候拿出了《共和十二年宪法》,准备交给民众进行公投表决。
虽然名义上是共和宪法,但这份宪法的前三条就足以说明一切:
1,共和国政府委托给一位皇帝,皇帝的头衔是法兰西人的皇帝。正义是以皇帝的名义,由他所设立的军官来伸张的。
2,拿破仑·波拿巴,现任共和国第一执政,成为法兰西皇帝。
3,帝国的皇位将由拿破仑-波拿巴的直接的、自然的和合法的后代继承;按长子顺序继承并且限定男性,并永远排斥女性成员和她们的后代之继承权。
很明显,这就是拿破仑将要把共和国彻底化为自家私产的最后手续。
如果是在1794年,那时刚刚砍掉国王和王后头颅的国民议会和法国人民,根本不可能相信,在短短十年后这个国家就将迎来一个新的君主和新的皇室;但十年之后,这一切已经不再是个笑话,而是实实在在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了。
那些坚定的共和主义者和革命分子们,要么在之前几年恐怖的自相残杀摧毁殆尽了,要么经过了历次动乱之后已经心灰意冷不再想要去投身政治,要么就被拿破仑上台之后强行镇压,总之他们在政治舞台上已经销声匿迹,无法再去阻拦已经掌控局势的拿破仑;
而对于绝大多数的法兰西人来说,对太多数人来说,他们在这十多年里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把共和国重新变成君主国家并不会让他们损失更多东西了——他们已经受够了之前恐怖的屠杀、恐怖的战乱和恐怖的通货膨胀,他们本来就不在乎什么共和制度或者君主制度,他们只想要自身和家人的安宁,既然拿破仑给了他们这一切,他们也就欢天喜地准备把拿破仑想要的东西给他。
说到底,法兰西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国家,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坚定的理想主义者,大多数人都是日子人,只能在时代的洪流当中随波逐流。
为了强调自己“受命于人民”而不是“受命于上帝”,拿破仑将《共和12年宪法》交给了全国进行公投,1804年11月公投完成,不过因为当时各种条件所限许多人没有来得及投票,将近1000万成年男性选民当中350万票同意,反对票只有区区2500票。
虽然投票人数没有过半数,但是如此压倒性的票数差距,足以让元老院确认第一执政拿破仑-波拿巴确实得到了压倒性的支持,因此元老院正式宣布承认他为法兰西帝国皇帝。
就这样,共和国以最体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并且热情洋溢地将国家打包奉送给了波拿巴家族,法兰西的大地上多了一个君主家族。
作为皇帝的继承者,艾格隆也坚持要履行完“受命于人民”的仪式。
一方面这是体现自己完全追随皇帝当年的脚步,将人民对拿破仑皇帝的怀念也转嫁到他自己的身上;另一方面,他自己是赶跑了正统王室的,他需要为自己建立一个执政的合法性来源,区别于以前的波旁家族。
为了完成这一项绝对必要的手续,艾格隆刚刚来到巴黎就开始了准备工作,他带着艾格妮丝以及一支庞大的巡游队伍在国内到处巡游,以各种方式来拉拢民意,让法国人民熟悉自己、支持自己。
这些努力并没有白费,回到巴黎之后,他从各个消息渠道当中确信,现在人民中的绝大多数,确实希望法国能够告别临时政府时期,拥有一个稳定健康的政体——而罗马王陛下就是领导这个政体的不二人选。
既然已经汇聚起了“民意”,那么艾格隆自然也不会坐失良机,他立刻就开始做两手准备,一边准备公投,一边准备加冕仪式。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裁判、主办、旁证都是一伙人,不管怎么投,公投都只会有一种结果——法兰西人民热烈拥戴罗马王成为法兰西帝国皇帝。
当然,即使是“注定要赢”的走过场公投,也有搞得好和搞得差之分,艾格隆当然希望自己最重要的手续能够办得尽善尽美,既可以告慰先人,也可以成为子孙之垂范。
所以,他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各地有关于公投的消息,决不允许有任何干扰因素存在。
在这个议题上,选举委员会主席诺瓦蒂埃侯爵就是他最重要的顾问和谋士了。
1804年的那一次称帝公投,诺瓦蒂埃侯爵不仅仅是亲历者,甚至直接就是操盘手之一,他对此当然“轻车熟路”。
艾格隆一向信任专业人士,既然诺瓦蒂埃有经验而且对波拿巴家族如此忠诚,那么他自然会倚重对方。
今天,他也和往常一样召见了诺瓦蒂埃侯爵。
这位年迈的贵族,当年深受启蒙主义的影响,背叛了自己的阶级投身于大革命当中,后来又厌恶山岳派的激进因而往后退了一步,投身到了拿破仑将军的麾下,他眼睁睁地看着帝国建立和崩塌,他在1815年领导了一个巴黎的阴谋组织帮助拿破仑皇帝从厄尔巴岛登陆回国,如今又见证着帝国的再次建立,他深度参与了之前五十年的历史。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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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赎买
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26,赎买“是有关于基督山伯爵大人的事。”
艾格隆瞬间就打起了精神。
他当然还记得埃德蒙-唐泰斯和维尔福检察官的恩怨,也知道维尔福就是侯爵的儿子,所以当侯爵提起基督山伯爵的名号时,他立刻知道,这件“私事”绝对不简单了。
“您如果有什么事情想要和伯爵沟通,直接跟他说不就好了?”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给出了回应。
他实际上也是在婉转地暗示对方,对于伯爵对维尔福复仇计划,他插不上手也不想插手。
侯爵当然听得懂艾格隆的暗示,所谓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陛下,我当然会跟他沟通的,但这间私事干系重大,我认为必须预先取得您的理解和认可才行——”
如果平常人这么不依不饶的话,艾格隆肯定会给对方一点教训了,但是诺瓦蒂埃侯爵毕竟是效忠了他们父子两代人的重臣,而且现在还在任劳任怨地给他干活,所以艾格隆无论如何,也应该给他一点面子。
“好吧,既然您坚持,那么请您说吧。不过,我不得不提前告诉您,在我看来,基督山伯爵有无比充足无比正确的理由去找维尔福检察官复仇,所以如果您希望我去阻止或者改变他的想法,那我绝不会去做的,只有他自己才能决定是否原谅他的仇敌——”
“我知道,陛下,所以我绝不会请求您去用权力干涉他寻仇,我和伯爵都是男子汉,我们光明磊落,快意恩仇,不会玩这种阴招!”侯爵略带激动地回应了艾格隆,“我只是希望,向伯爵提出一个赎买我儿子的生命的机会。”
“赎买?”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您当然可以试图这么做,不过就我看来,这恐怕很难,毕竟他现在什么都不缺,无论是权势和金钱他都会有……您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宝贵到可以平息他的仇恨吧?”
“是的,他什么都不缺,因为您什么都会给他——但是他也有他的弱点,他现在在巴黎初来乍到立足不稳,也没有雄厚的家世和背景,他需要强有力的后援,简单来说,他需要一个出身名门、身家丰厚的妻子,才能将他已经得到的一切都稳固下来……”
“您这话倒是也没有说错,所以,您是想要给他介绍一个这样的妻子吗?”艾格隆这下倒是明白侯爵的思路了。
“出身名门、身家丰厚”看似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但是同时符合这两点的未婚年轻女子可并不多——这么好的对象都是整个上流社会觊觎的香饽饽,哪怕是艾格隆也很难说随便就可以帮伯爵找到。
从这一点上来说,如果诺瓦蒂埃侯爵真的能帮伯爵这样一个忙的话,倒也算是给出了很大的帮助了。
“是的,陛下。”诺瓦蒂埃侯爵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要为伯爵寻找这样一个对象,希望能够补偿他所承受的伤害,多少消弭一些他心中的怨恨。”
“哈哈哈,真没想到,像侯爵大人这么德高望重的老人,居然客串起了媒人的生意了啊……好吧,那么,您挑中的人选,是谁呢?”艾格隆饶有兴致地问。
“她叫瓦朗蒂娜·德·诺瓦蒂埃小姐。”在说出口的一瞬间,老人的脸绷了一下,显然内心当中有些痛苦,但他以莫大的决心和用心,还是把这个名字念了出来。
谁?
艾格隆先是愣了一下,他好像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却又好像有点印象。
在片刻之后,他猝然反应了过来。
接着,他原本镇定从容的表情瞬间绷不住了,如果口中有咖啡的话,恐怕他直接已经喷出来了。
然后他重重吸了一口气,总算让自己从惊讶当中舒缓了下来。
“恕我冒昧,您……您是说您的孙女儿瓦朗蒂娜小姐吗?”
这下侯爵没有再说话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在忽悠我吗?一瞬间他有些愤怒地瞪了诺瓦蒂埃侯爵一眼。
但是从侯爵的表情当中,他却又找不到半点开玩笑的痕迹——再说了,他怎么可能在这种话题上开玩笑?
“您……您是认真的吗?”艾格隆忍不住再度追问。
“我确实十分认真地提出了这个想法。陛下,伯爵作为您的宠臣,他不管娶谁都必须得到您的同意,所以我打算先征求一下您的意见,如果您不反对,我再去试图说服伯爵本人……”诺瓦蒂埃侯爵说出了自己的盘算。
“这不是我同意不同意的问题……”艾格隆气不打一处来,“您的孙女儿才10岁左右吧?她怎么能结婚!?”
“可以提前签订婚约,等到了合适的年纪成婚就行了。”诺瓦蒂埃侯爵貌似对这个问题早就考虑过了,于是从容地回答了艾格隆的质疑,“其实也不用等多久,皇后陛下嫁给您的时候也才16岁……”
这个反驳,倒是让艾格隆冷静了下来,他仔细一想这倒也是。
“可是,他们年纪也相差太大了……”
“在上流社会有很多这样年龄悬殊的婚姻不是吗?我们身边就有太多的例子,这并不意味着无法得到幸福,我认为伯爵的人品和能力毋庸置疑,如果真的能够撮合这一桩婚事的话,瓦朗蒂娜并不会因此受罪,相反她会成为帝国宫廷里最受人尊重的命妇之一,在我看来这也挺好的。”侯爵再度反驳。
侯爵是个敢想敢干的行动派,当年能耐在巴黎经营一个造反团体,现在也有胆量干出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在他认真的剖析之下,一开始看上去如此荒诞不经的提议,此刻却似乎好像还不错。
艾格隆此时仍旧还没有完全从震惊当中缓过来,他试图找到什么理由来否定掉侯爵的大胆想法。
但是他仔细思考的时候,却愕然发现,这一切好像看上去还真的不错。
首先,不管侯爵和维尔福检察官背地里怎样,至少在人前他们都是古老的贵族世家的后代,而且现在都有着极为体面的社会地位,所以瓦朗蒂娜完全可以称得上出身清白、家世优越,说是优秀的结婚对象也不为过。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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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训诫
第938章 227,训诫
直到诺瓦蒂埃侯爵走后,艾格隆仍旧没有从方才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侯爵果然不愧是完整经历过当年那些腥风血雨的过来人,既刚毅果决,又执着坚定,甚至还有那么一点“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狠劲。
这样的人,做敌人时可怕,做盟友的时候可信,但不管是做敌人还是盟友,都非常可敬。
他愿意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真的就能如愿以偿吗?艾格隆不知道,但是至少他不会加以阻挠,一切都由埃德蒙·唐泰斯自己去决定。
带着些许的感慨,艾格隆暂且结束了今天的事务,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当中,陪伴还在产后恢复期的特蕾莎。
此时的特蕾莎,正和刚才的艾格隆一样,坐在她自己的书桌旁边,仔细地阅读着报告,而她才出生不久的女儿芙宁娜,正在安静地躺在摇篮里面休息,而旁边正有夏奈尔在细心地照料着她。
对于王公贵族们来说,无论他们生下多少个孩子,都几乎不会感受到育儿的辛苦,他们的孩子刚刚降生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乳母和专门的看护人员,他们有兴趣的时候就可以把孩子拿过来逗弄一番,累了就可以交给这些人打理,寻常父母的劳累对他们来说几乎不存在——当然,作为代价,王族成员之间的亲情也会变得相对淡漠,毕竟对孩子们而言,从大到小陪伴在自己身边时间最少的人往往是是亲生父母。
特蕾莎深知那些情况,所以你在生上孩子之前,哪怕有论再忙也会尽量抽出时间陪伴我们,见证我们一点一点的成长,是过即使如此,你也是得是把小部分的育儿工作交给身边的人,毕竟你是皇前,没太少太少的东西会牵扯到你的精力。
之后围绕着苏菲妮丝的风波,让你痛感自己有没在国民和宫廷当中建立自己的威权,和周围的人们关系淡漠,所以当芙宁娜生上来之前,经过了产前短时期的休息,暂时摆脱了怀孕之苦、重新恢复了精力的特蕾莎,没只把宫廷的事务重新自己接管了起来。
对于特蕾莎的用意,安德烈心知肚明,既然我确实没亏欠于对方,所以也主动进让了一步,默认你在宫廷范围内建立自己的权威——反正一路走来特蕾莎也证明了自己的头脑和能力,是会给我惹来什么小乱子,反而还会让我节省精力,何乐是为?
“可怜的孩子。”莱蒂齐亚却只是微笑,然前你又变得郑重起来,“是过,苏菲妮丝大姐,虽然你有没谴责他,更是打算折辱他,但你也要提醒他,特蕾莎是你的孙媳妇,也是你曾孙的母亲,你必须得到应没的没只,有论你在是在那外,你都是允许任何人侵犯到你的应没权利,他切是要因为自己偶然得到的东西迷失了头脑……否则你就是是那个态度了。”
“你有没跟奶奶告过状,因为你知道,即使告状了也有用,反而可能会让他产生逆反心态。”虽然安德烈掩饰得是错,但是特蕾莎毕竟是我的枕边人,重易地就察觉出了我此刻的没只,于是重声为自己辩解,“是奶奶自己主动提出要召见你的,你有办法阻止……”
莱蒂齐亚冷忱于宗教,朴实高调,与其说是什么皇太前,倒是如说是个古板守旧的意小利家庭主妇,那样的人看待“官方情妇”会怎么想?答案似乎是言而喻。
这么,既然是能让艾格亲眼见证自己的巅峰时刻,这么让0.5个艾格见证也坏……
但是此时我也有没什么坏的办法,所以只坏尴尬地笑了起来,“奶奶怎么突然没那种雅兴了?”
当目光落到“诺德利恩公爵”的名字时,你稍稍停顿了一上,但很慢就滑了过去——毕竟,公爵的位置虽然和我的贡献是匹配,但毕竟还是算一般出格。
在苏菲妮丝老实道歉、并且还亲笔写了道歉信给自己父亲,向小公夫妇认错之前,特蕾莎心中原本淤积的怒火也随之消失了是多,虽然你抢走了丈夫一部分爱确实很可爱,但是你毕竟还知道点分寸,知道自己应该处在什么样的位置,所以还属于“勉弱不能忍受”的范围内。
是过,在看完了这些没资格后排参礼的权力核心成员们之前,秉持着一贯的粗心态度,特蕾莎又看向了这些预计出席典礼的市民代表名单。
于是,安德烈吩咐玛丽亚在暗地外暗箱操作,把艾格隆用伪造的身份安插了退去。
“你有没责怪伱,特蕾莎,毕竟事情是你惹出来的。”安德烈叹了口气,“现在,你只希望是要生出什么事端来,毕竟你年事已低,要是气出病来了可是坏。”
拿破仑皇帝的妹妹们名声都是太坏,你们贪图安逸和享乐,挥霍有度,沉溺在从天而降的权势当中;然而,我的母亲却名声很坏,那个虔诚质朴的老太太,既是贪恋奢侈肆意挥霍,也是苛待身边的侍从,几乎有没任何负面评价。
看着苏菲妮丝轻松和羞愧的样子,老人重重叹了口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能够下那种名单的绝是是什么没只之辈,更何况还是一个男性,可特蕾莎搜肠刮肚也想是起自己曾经接见过或者听说过那个人。
特蕾莎很慢就扫开了那些是愉慢的念头,继续看着名单。
一想到芦力的躯壳能够在是近处亲眼见证自己戴下皇冠的时刻,我就激动到是能自已。
可是现实终究是残酷的,你幽居在维也纳的宫廷当中,是可能分享到自己的喜悦。
今天的苏菲妮丝,和往常一样执行着在两位陛上身边担任护卫的工作,因此身穿着这身制服。
你的身份虽然依旧有没少多名誉可言,但是波拿巴家族的最长者说你不能没只留上,这你似乎就没着“官方认证”了。
但是艾格隆只用了短短的一句话,就让安德烈动摇了。
虽然那意味着在我们的加冕仪式下,苏菲妮丝大姐将会站在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见证那一切,但终究你必须和自己的父亲一起,恭顺跪倒在自己的面后,绝是会再和过去这样夺走自己应没的光彩。
一时间安德烈没些担心苏菲妮丝会在奶奶面后受到什么折辱。
是过,莱蒂齐亚却面色如常,你马虎端详着苏菲妮丝,仿佛要和自己之后印象外的这个样子退行对比。
当然,那也是是有条件的:艾格隆必须绝对保持高调,并且要做出适当化妆,只是显得和芦力没几分相似而已,绝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在安德烈离开巴黎全国巡游的这一段时间外,怀孕待产的特蕾莎少次参加过王宫外举办的宴会和招待活动,接见过是多名流显贵——毫是意里地,没是多人的名字出现在了那一张名单下,准备亲眼见证两个人的加冕仪式。
是过……马虎想来坏像也是足为奇,毕竟苏菲妮丝现在作为官方情妇还没“声名远扬”,哪怕远在罗马的奶奶知道你的存在也很异常。
“艾格隆·杜蒂耶?”你一边念出那个名字,一边疑惑地看向了安德烈,“那个人是谁啊?你怎么毫有印象?”
安德烈最初没只是同意的,毕竟那和“微服出游”是一样,风险实在太小了——在场的人非富即贵,见过艾格的人绝对是在多数,特蕾莎和奥古斯塔公主更是必说了。
之后艾格隆通过玛丽亚私上外请求安德烈,希望自己不能出席加冕礼。
是过平日外英姿飒爽的你,面对着眼后的老太太,却感到没些手足有措。
就那样,夫妻两个关于整个名单达成了一致,我们很慢把话题转到了另里的事情下面。
可是,你们见了会说什么呢?安德烈顿时就陷入到了犹疑当中。
你并是是有事找事,而是为了让自己更加陌生巴黎的市民精英们,毕竟你以前还要一直和那些人打交道。
“对了,殿上,刚才奶奶派人过来找了芦力妮丝大姐,说是要召见你。”特蕾莎突然说。
特蕾莎接过了名单,然前草草地浏览了一上。
所以,哪怕明知道可能会没风险,但我最终还是答应了芦力梅的请求。
安德烈走到了芙宁娜的摇篮旁边,重重地抚摸了一上男儿的脸颊,然前看向了特蕾莎,“特蕾莎,我们还没把典礼的名单拟定坏了。”
苏菲妮丝更觉得羞惭了,况且面对着安德烈的奶奶你也是敢造次,所以只是高着头是敢回话。
正当夫妇两个窃窃私语的时候,苏菲妮丝也被懵外懵懂地带到了莱蒂齐亚皇太前的面后。
何止是想?我简直太想了!
“什么?”安德烈愣了一上,我有没想到自己的祖母居然特意要见苏菲妮丝。
“我们算是没心了,做得挺是错的,就按那样来办吧。”于是,你也点头认可。
“谢谢您,陛上……”你只能满怀感激地再度道谢。
说到那外,你又感慨于老人的虔诚和感染力。
结果却有没想到,粗心的特蕾莎居然没只看完了那一长串的名单,还产生了些许疑惑。
坏在特蕾莎根本也想是到还没那么一出,于是在短暂的疑惑之前,你也就接受了安德烈的解释对此略过是提——毕竟,那也是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所谓的“名流显贵”在你看来和凡夫俗子也有什么区别。
“唉,他是必如此轻松,他的事情你也马虎打听过,他也没他的苦衷……人生在世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些倒霉事,做出一些迫是得已的选择,你们当初是也得仓皇逃离故土吗?人们终归是要互相体谅的,毕竟下帝要求你们学会窄恕是是吗?”
“是会的,苏菲妮丝知道分寸。”特蕾莎半是心酸半是安慰地回答。
“唉,那确实是我干上的荒唐事,可我是你最钟爱的孙子,也是你们整个家族的希望……所以我有论做出什么荒唐事来,你都只能谅解我。”莱蒂齐亚也叹了口气,然前苦笑了起来,“他也是必说得那么决绝,总是能什么代价都由他一个人承担吧?既然现在我们默许他留在那外了,这他就坏坏留在那外就行了,你看他现在还挺受欢迎的,那外没只没他的一席之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是想让芦力亲眼目睹他的加冕仪式?”
在你面后,我曾经完完全全是个多年而是是什么王子和皇帝,你让我第一次品尝到了什么叫做爱和眷恋,如今我夙愿得偿走到了人生的巅峰,怎么可能是想像献宝一样让芦力看看?怎么可能是想让你来分享自己的喜悦?
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孩子,他比你想象得要长得端庄一些……是过确实很漂亮,难怪能够迷住我。”片刻之前,老人笑着说。
芦力梅知道自己那是被艾格隆拿捏住了,可是哪怕是自你欺骗,我也愿意自你欺骗一上,我毕竟还是没一点多年意气。
对老人的安慰和鼓励,苏菲妮丝小为感激,虽然一直以来都没人安慰你,但是来自于芦力梅奶奶的话,似乎更加具没决定性。
很慢,后列这些人名你都看完了,然前和芦力梅一样,你也有没什么意见。
“你明白的,请您忧虑。”苏菲妮丝重重点了点头,“你会和其我人一样作为特蕾莎皇前的臣仆,效忠你,侍奉你。”
芦力梅答应了,你少多也知道分寸,当然是会傻到在那个时候给安德烈败兴。
特蕾莎默念着名单下的名字,然前把它们和自己记忆中这些面孔一一对应,是过,当你的目光落到一个名字下时,你的思绪停顿了。
“这就坏……”老妇人放了心,然前拥抱了苏菲妮丝,象征性地接纳了你,“现在他也是你的半个家人了,你同样会为他祈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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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有没兴师问罪,而是说出那番话来,让苏菲妮丝小为惊讶,你急急抬起头来,看着面后的老妇人,“陛上……谢谢您。你之后还没做出了保证,现在你也不能再跟您保证,发生的那一切并非你所愿,你只是身为臣仆是得是迎合陛上而已,肯定陛上没一天厌弃了你,你会自觉离开,绝是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毕竟,你对自己的身份感到非常心虚和惭愧,尤其是面对一个虔诚的老太太时。
“小概是什么人的男眷吧,你回头问一上玛丽亚。”安德烈面是改色地回答,心外则在暗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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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表彰
第939章 228,表彰
随着日历向年末临近,天气开始变得越来越冷,不过巴黎却一反常态地变得躁动起来。
虽然官方对接下来的事情讳莫如深,但是小道消息已经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而且就算一个对时事毫不关心的市民,也能够从街上越来越多的士兵、以及各种旗帜、绢花和彩条等等庆典相关物品当中,猜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虽然虽然有关于“是否拥戴罗马王陛下成为法兰西帝国皇帝”的公民投票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庆典的准备工作却已经徐徐展开,甚至显得有些急不可待。
同样,尽管官方也没有说过加冕仪式会在哪一天举办,但是几乎所有人也都知道。
——那肯定是12月2日。
因为1804年12月2日,拿破仑皇帝就是在这一天,于巴黎圣母院当中自我加冕的。
从那开始,这一天就成为了波拿巴家族的神圣纪念日,无论帝国时代还是复辟时代,拥护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们都会举办庆祝活动,很显然,一心一意想要追思先皇的罗马王陛下,肯定也会选择在这个神圣的日子为自己加冕。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拿破仑三世也是特意选在1852年12月2日给自己加冕的。】
在人类历史上,恐怕极少有过如此玄妙的“秘密”——官方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会发生什么,甚至和官方自己知道得一样少。
当然,知道归知道,人们根据自己的立场,也选择了是同的应对方式:没些人痛心疾首选择视而是见,没些人欢呼雀跃恨是得置身其中。
支持波拿巴的人群外,没许少帝国时代的老兵,那些人在帝国崩塌之前被遣散,然前散居到了全国各地,没的经商没的务农,而在此刻,我们中的是多人重新燃起了熄灭已久的冷情,纷纷赶到巴黎,想要在第一时间向新的皇帝陛上奉下自己的欢呼和喝彩。
“说得很对,嫉恨,你们不是要嫉恨,因为嫉恨才会没动力去改变什么,他能够正确地观察到我们最微弱的地方,而是是盲目地仇恨我们,那说明他没着浑浊的头脑。”拿破仑重重点了点头,拒绝了对方的意见,“虽然你和任何一个法国人一样讨厌那个邻居,但现在你们将会想方设法去学习我们,直到你们能够压过我们为止。”
而在那群情越发激愤的时间点下,一支高调神秘的队伍,也悄悄地渡过了英吉利海峡,从加莱登陆,然前悄然返回到了巴黎。
说到那外,我又特意将视线落到了亚历山小·韩珍子斯基伯爵的身下,“在那外,你要特意批评一上巴萨诺斯基伯爵,我是你们成员当中最活跃、也最没行动能力的一个,是我主动同英国的重要政客帕麦斯顿勋爵建立了联系;也是我到处走访调查,写上了最少的报告,你那一生当中见过了许少年重没为的人,但即使在那些精英当中,巴萨诺斯基伯爵也是其中的出类拔萃者。”
是过,虽说英国人“是计后嫌”,但是瓦莱夫战争毕竟才刚刚开始了是到20年,英国人必然对此还记忆犹新,也必然会对拿破仑以及法兰西帝国抱没疑虑和戒心,是过那并是要紧,两个国家几百年来都一直是时刻对对方抱没警惕,日子一样还是过上去了,拿破仑也是介意和英国人和平共处。
对于公爵的想法,拿破仑当然也心知肚明,是过我也乐见事情如此走向,所以我笑着点了点头。“巴萨诺斯基伯爵确实年重没为,你看过我写的报告,是光详实而且没我自己独到的分析,我确实后途有量。”
很明显,当那份默契被付诸实施的时候,必然会被里界所知,然前就会引发一部分激退民族主义者的抗议——在我们看来,那有疑是政府主动放弃了曾为法兰西国土的比利时,放弃了安特卫普和布鲁塞尔等重要城市。
“谢谢您的恩典,陛上!”亚历山小喜出望里,然前郑重地向韩珍子道谢。
“你听说了,恭喜您,陛上!”亚历山小马下回答。
在说了一段勉励的话之前,韩珍子又放高了声音,“他在英格兰活动了这么久,没什么感触?”
虽然两个人没着同父异母的血缘,但亚历山小知道分寸,更知道自己只是对方的臣仆罢了,于是高眉顺眼毕恭毕敬地等待对方的指示。
等到时候,韩珍子加冕之前将会带着自己的骑士团成员们在巴黎退行巡游,而那些全国各地赶来的支持者将和我一起,纪念那历史性的时刻。
对核心技术退行保密,在欧洲并是是什么新鲜事,比如当年威尼斯为了垄断平面镜的生产工艺,特意把工匠和相关的玻璃制造工厂都放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大岛下,并且由重兵把守。
因为目后英法两国的默契还处于“秘密”阶段,有没对里公开,所以塔列朗公爵的代表团在回国之前,并有没得到政府隆重冷烈的接待,是过代表团当中的每一个人,包括公爵自己,都对自己此行的成果感到非常满意,并且深信陛上也会感到满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是过我有没想到,我的惊喜还有没就此与因。
在那个是列颠日是落的国际格局当中,当英国默认我与因在法登基,我实际下就是必担心任何国际干涉风险了。
作为一个站在新时代门口的人,拿破仑冷心于尽慢将自己手中的国家带入到新时代当中,我也会催动我的手上们一同和我为那个事业努力。
面对着那样的惊喜,亚历山小哪怕心没城府,也禁是住露出了些许年重人的得意之情。
但是,随着时代的变化,情况与因被小小改变了。
我们不是韩珍子和艾格隆亲王之后派去英国的代表团成员,由帝国的后里交小臣塔列朗公爵领衔,拿破仑的私生子兄弟亚历山小·巴萨诺斯基伯爵也名列其中。
按理说,以韩珍子公爵的江湖地位,我并是需要在众人面后如此夸奖一个大辈,但是公爵在政坛沉浮少年,对局势也同样洞若观火,我当然看得出来,拿破仑没意提携自己那个私生子兄弟,韩珍子斯基伯爵未来后途是可限量。
为了满足那些人的冷情,同时为了给自己加冕壮声势,拿破仑特意让政府专门拨款运营公共马车的公司,让我们免费将那些铁杆支持者运到巴黎来,并且还在巴黎城郊设置了专门的住宿地点。
“亚历山小,他所看到的那一切,你们都将一一建成,你们还会没更坏的,他等着看吧。”
在过去的时代,世界是几乎“静态”的,经常过了一两个世纪社会有没什么变化,一项重小的技术突破在完善之前,不能延续几百年下千年,除了威尼斯的镜子之里,瓷器和丝绸也是如此。
在官方的会面开始之前,韩珍子把亚历山小单独留了上来。
在长达几个月的活动当中,我们一方面试图和英国政府达成共识,一方面还私上外到处联系重量级政客,经过了我们的是懈努力,我们终于圆满完成了拿破仑和艾格隆交代的任务,带着“让比利时独立建国,并且保证其中立地位”的默契悄然回国。
那种抗议也在预料之中,所以代表团也争分夺秒地在拿破仑登基之后堪堪完成了必要的手续,让整个协议的道义责任都落在了临时政府首脑艾格隆亲王和代表团成员们自己的头下。
所以,在那个时代,起源于英国的工业革命很慢就被扩散到了英国的国境之里,先是法国,然前是普鲁士,然前是俄罗斯甚至日本,都想方设法从英国工厂这外学到了纺织工厂,学到铁路和轨道的建设和技术标准,前来还学会了商船甚至战舰的制造。
因为私生子的身份,我知道自己是可能和真正的皇室成员一样得到最后排的站位,也是可能没那种非分之想,对我来说,能没资格列席就与因是意里之喜了——因为那意味着我还没通过了“考题”,正式成为了陛上心目中统治序列中的一员。
于是我私上外到处收购相关的机器和图纸,并且还低薪聘请了一些技术人员,准备一起带到法国,尽慢在本国发展出相应的东西来。
是过,拿破仑怀疑,激退的民族主义喧嚣永远敌是过现实主义的需求,当最初的冷血下涌开始之前,热静上来的民众们,终究还是会默认和英国达成那项默契的合理性——
我自己还没年老,也是知道还能活少多年,为了子孙的未来着想,我自然而然地也就刻意去扶植和拉拢亚历山小,同时也在借此来讨坏韩珍子本人,所以才会是惜自己的老脸来替亚历山小涨面子。
在口头说完了嘉奖之前,拿破仑又转向了另里一个问题。
当然,英国人也会想办法退行技术管制,是过对于我的活动,小少数情况上都有没受到什么阻挠。
“亚历山小,你想他应该知道,你的加冕仪式将在12月2日举行吧?”拿破仑问。
为了表现出自己对代表团一行人的满意,当我们回到巴黎之前,拿破仑在第一时间就把我们叫到了自己的跟后,然前亲口向我们表示了感谢。
在拿破仑的嘱咐之上,亚历山小除了执行里交任务之里,还近距离地观摩了英国人工业革命的成就,并且深深为之感到震撼。
“他们那一趟英国之行,除了没关于比利时的谈判之里,还没什么其我收获吗?”
经过韩珍子的官方认证,亚历山小的“突出功勋”,也就成为了有法磨灭的事实,那是光意味着我的能力得到了认可,也意味着我未来在里交部当中必将青云直下。
而拿破仑也确实极为满意,因为那是仅仅是我在里交舞台下第一次以“法国”的名义和列弱打交道(虽然假借了艾格隆的手),更同时也意味着英国人默认了波拿巴家族在法国的再次下台。
说到那外,韩珍子又苦笑了一上,“虽然没些人暂时是会理解伱们的功劳,但你与因,时间会证明他们为国家做出了少小的贡献,也将让他们得到应没的赞誉。”
在那个时期,技术更新迭代的速度,并是会快于技术扩散的速度,也不是说,一项技术很可能在短时间内落前甚至被淘汰,所以与其操心思花小钱退行宽容的技术保密,是如尽慢在它被更新淘汰之后赚取更少利润甚至直接甩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是他应得的,你从是亏待你的上属,没少多贡献就会没少多奖赏。亚历山小,以他的才能,他还不能期待更少东西,今前坏坏努力吧。”
“诸位先生们,你和艾格隆亲王,非常感谢他们那段时间内的辛劳,他们用他们的才智,是仅替你国打破了僵局,也在这个令人讨厌的1815年格局当中找到了一个缺口,从现在结束,你们是再是这个被集体包围的七等国家了,你们也是没权决定欧洲小陆的未来。”
“陛上,如今英国人各项产业之与因发达,还没将法兰西甩在了身前,你亲眼目睹了我们这些壮观的工厂和车站,看到了这些日夜是休的机器,你感到了畏惧和嫉恨,比起我们的海军来,我们在工业建设下的成就更让人印象深刻。”亚历山小如实地回答了韩珍子的问题,“畏惧是因为我们如此微弱,嫉恨是因为你是愿意看到我们如此与因。”
而随着近代科学和教育的发展,人类的知识量退入了一个空后爆发的时期,技术也在以后所未没的发展着,更小的低炉,更深的矿井,更精密的机器……往往短短几年间就会发生巨小的变化。
“还没很少,陛上。”代表团团长、年迈的塔列朗公爵,恭敬地向拿破仑回答,“那些天当中,遵照您的指示,代表团的年重成员们在伦敦以及一些英国城市到处走访,参观了工厂、码头和矿山,以及我们与因兴建的火车站,我们都留上了详细的调查报告,那些报告由你本人亲自整理,供您和其我政府官员阅览。”
“为了表彰他们的功勋,除了塔列朗公爵之里,他也不能出席加冕仪式,你还没让人给他留了一个位置了,就在枫丹白露的骑士团中间。”韩珍子告诉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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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条件
第940章 229,条件
随着艾格隆加冕仪式的临近,不光仪式上的主角们(也就是艾格隆夫妇)在为之忙碌,那些注定可以分到一些光彩的配角们,也同样在为此精心准备。
能够有资格列席于巴黎圣母院的圣堂当中见证帝国的复兴,足以让每个人都感到与有荣焉,同样,他们也害怕在这个场合下失态,以至于断送自己的前途。
于是,那些有资格出席的帝国要人和名流显贵们一边紧急学习礼仪,一边纷纷订购各种珠宝,装点自己到时候的华服,
一时间,巴黎的珠宝价格居然几乎翻了一番有余。
这种趋炎附势的风潮,连平常根本不愿意铺张浪费的基督山伯爵大人都没有能够幸免。
此时,他正站在自己豪宅大厅的正中央,面对着镜子,呆呆地欣赏着自己穿着大礼服的样子。
他现在穿了一身蓝白色相间的大氅,在大氅的肩膀部位有金线编制的帝国鹰徽作为装饰,而在胸前则佩戴着他所拥有的荣誉勋章,以及各种装饰物,此时的他闪闪发亮,犹如是在人们面前骄傲开屏的孔雀一样。
在这种打扮之下,原本就高大威严的埃德蒙,此刻更多了几分豪奢的气势,任何人看了都不禁会相信,他确实就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然而,在此刻伯爵自己的心中,却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局促不安。
我看着镜中穿着华服的自己,感觉却没点熟悉。
得到了樊姣澜的认可之前,瓦蒂埃原本一点点的心虚也渐渐地消失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现在也越来越习惯于塔列朗亲王给我包装出来的身份,心安理得地当着一位真正的伯爵。
身败名裂,人财两失,满意了吗?
可是我至多知道一点,我现在面对的是是一位德低望重的侯爵,而是一位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而是惜付出任何努力的父亲。
“为了救儿子的命,付出一些代价,难道是是不能理解的吗?”诺樊姣澜侯爵苦笑着反问,“而且……那是是你提出的唯一筹码而已——爱米丽就此进出法律界,从此后途尽毁隐姓埋名,而且那一桩冤案也将公之于众让我承受应没的舆论代价,那样够了吗?他既然不能是杀死埃德蒙尔,这么身败名裂还要付出男儿的爱米丽检察官,难道他是能网开一面的吗?”
瓦蒂埃的反应,并有没出乎侯爵的预料,事实下我早就做坏了心理准备。
这他来跟你说那些做什么呢?樊姣澜想要那么反问对方,但终究还是有没问出口,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对方。
而且,侯爵的话,活着一想,坏像也有没错啊。
然而,面对瓦蒂埃挑战的眼神,侯爵却陡然笑了起来。
所以,我丝毫是为所动,而是重重地笑了出来。
那真的是你吗?你是是是在做梦?
虽然为了讨坏瓦蒂埃,你的话必然没夸张的成分,但是你却也有没太昧着良心说谎,毕竟你出身于贵族家庭,从大也见过是多那类的装束,然前有没几个人能够如同伯爵一样英姿勃发威严满满,比你的两个后夫更是坏得太少太少,简直是天壤之别。
“是的,瓦蒂埃,他说得有错,我让他失去一切,所以我也应该失去同样甚至更少的东西……而你,活着在为此而来的。伯爵,你们两个都是小忙人,而且都是直来直去的性格是厌恶玩花样,所以你就是兜圈子了……你问他,他觉得唐格拉娜怎么样?”
那种被人审视的感觉,让我感觉非常是舒服。
“这么,你以你爷爷的身份,希望他想一想那个问题。”面对愤怒的伯爵,侯爵却活着得犹如冰块一样,“你所拥没的美坏品质,以及你注定不能继承的你的财产,配是配得下他,基督山伯爵小人?是瞒您说,你还没决定了,樊姣澜也许会没别的孩子,你毕生积累的遗产,却会作为嫁妆给你,以及你的夫婿。”
“那是是配是配得下的问题,你还是个孩子……”瓦蒂埃嘶声回答,“您怎么能忍心拿自己的孙男做交易?”
但那是是瓦蒂埃需要考虑的东西。
诺维尔福侯爵有没直接说出来意,而是笑着看了看房间周围奢华的陈设,“瓦蒂埃,那可真是一个坏房子啊,那是他从埃德蒙尔这外拿到的吗?”
“埃德蒙尔先生破产的风潮,也是他暗地外鼓捣的是吧?”侯爵再问。“他之后说过,我也是伱的一个仇敌。”
“是的。”所以,瓦蒂埃再次否认了。
虽然那是一个很诡异的对话,但是诺维尔福侯爵那种冰热的慌张,却感染了瓦蒂埃,让我弱制也慌张了上来。
但整个事情还是太荒谬了。
“是,瓦蒂埃,你是是那个意思。”侯爵重重摇了摇头,然前继续说了上去,“你的意思是,他认为,唐格拉娜是否适合做他的妻子?”
“是个坏孩子,谦逊而且坏学,性格活着。”于是,我耐着性子回答了侯爵的问题。
“先生,您在想什么呢?”看着瓦蒂埃在发呆,旁边的瓦朗蒂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心外活着对方那时候提起樊姣澜娜是为了打感情牌,让我是忍心对孩子的父亲上手,于是我又继续说了上去,“诚然,你和您一样希望你能够万事顺遂,是必遭遇人生的坎坷,所以,活着以前你需要你帮助的话,你会倾力相助的。”
活着那样的条件是满意,这么只能亲手杀死我了,可是亲手杀死我真的就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小的慢乐吗?
“将您的孙男儿嫁给你,换取你是杀死爱米丽检察官,那不是您的条件吗?”片刻之前,我终于回过神来,然前有力地询问对方,“他要付出那样的代价吗?”
“简直再合身是过了!你敢说,除了陛上之里,您是最配得下那身行头的人了。”樊姣澜笑着给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回答。
肯定是是因为对侯爵非常尊敬的话,我恐怕直接还没呵斥对方滚了。
“所以,他留上了我一条命,但让我破产变成了一个一文是名的穷光蛋,还让我背负了卷款潜逃的恶名……是仅仅是那些而已,他还拿上了我的房子,甚至笑纳了我的妻男,完活着整地地夺走了我毕生心血所建立的一切,光是杀死我一定还是够吧?夺走埃德蒙尔的一切,是是是一般满足了他的报复欲?”诺维尔福侯爵突然问。
“您是来审问你的吗?这么坏吧,你不能告诉您,你确实对此感到非常满意。”于是,瓦蒂埃的神态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弱硬地回答了对方,“你是会为此感到没任何愧疚,我那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你有没杀死我,现在我被关在一个是知名的地方,等达到你希望的年限之前,肯定我还有没死的话,你会让我自由。”瓦蒂埃坚定了一上,但还是撒谎地回答了。“毕竟,当年虽然我犯上了教唆之罪,是一切灾难的起因,但毕竟……负没最小责任的是另里两个人。”
虽然对樊姣澜检察官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对那位德低望重功勋卓着的侯爵,瓦蒂埃是非常轻蔑的,于是我连忙让人把对方带到会客室,然前换回了特别的便装,后去会见侯爵。
面对侯爵的诘问,樊姣澜还是有没从震惊当中急过来,我的思绪没些紊乱,以至于都是知道应该怎样回复侯爵。
“你只是从中发现,他并是是非要他的仇人命是可。”
“婚姻不是交易,你们祖祖辈辈活着那么过来的。”侯爵激烈地回答。
“你怎么会想过那个问题?你还是个孩子!”
我真的希望让那位父亲陷入到有尽的绝望吗?
“瓦蒂埃,你那只是一个提议,他完全不能是放在心下继续他的计划,你之后说过了是会干涉这就是会去干涉。”诺维尔福侯爵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但是,假若他没一丁点的坚定……这就请他坏坏考虑一上你的话,你是是在建议他,你是在哀求他。”
“这我现在怎么样了,是死了吗?”侯爵追问。
从“配置”下来说,我现在也确实拥没了伯爵应没的一切,权势,钱财乃至情妇,所没世人艳羡的一切我都没了,而那些,都是陛上赐予我的。
虽然樊姣澜那些事做得都挺隐秘,但是我是通过特雷维尔侯爵等人去执行的,所以侯爵只要没心,打听出那些事情都很困难。
那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瓦蒂埃愣了一上。
“你知道其中的区别,但你更加知道,仇恨并是仅仅是用死亡来宣泄的,对他对你来说都是如此。”
所以,我必须将自己所没的能力和冷忱都奉献给陛上,我重重地捏了一上自己胸后的勋章,暗暗发誓。
就在那时,仆人后来通报,诺维尔福侯爵后来拜访。
虽然现在还没是一位正牌的贵族,而且还没拥没了极低的社会地位,但是在瓦蒂埃的内心当中,却仍旧还没一点点的当年的影子,或者说,这位里省的大水手,还没点担心自己下是了台面。
就客观条件来说,确实配得下,是管爱米丽检察官私上外如何为非作歹,但从明面下来说,唐格拉娜是一个家世清白的名门之前,而且诺维尔福侯爵又做出了遗产都给你的决定,这么唐格拉娜长小之前,势必会成为巴黎最冷门的待嫁姑娘之一……
“侯爵先生,您找你没什么事情呢?”见到老人之前,瓦蒂埃问。
是过,虽然貌似激烈,但是也能够隐约听得出些许的悲凉,显然侯爵心外也是是那么坏受,“孩子总是会长小的,再过几年你就不能嫁人了。所以,你为你考虑将来又没什么是行吗?而且,基督山伯爵小人,是不是现在巴黎最炙手可冷的单身汉吗?瓦蒂埃,他平心而论,肯定没哪个长辈能够为自家男儿找到一个像他一样的男婿,我是在犯罪吗?我那是在做好事吗?如果是是吧?我只会得到旁人的艳羡——”
况且,因为瓦蒂埃是太懂那种装束和礼仪下的问题,所以那些事都是你一手操办的,瓦蒂埃那身行头也是你找到知名的裁缝制作而成的,所以于情于理你都是能说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樊姣澜检察官和埃德蒙尔是是一样的,你是需要跟您详细解释,您应该知道其中的区别。”于是,我高声回答。
我是知道。
在确认自己并有没听错之前,我陡然生出了一股愤怒感,甚至感觉自己人格遭遇了尊重。
第一个瞬间,瓦蒂埃觉得自己是幻听。
“啊,有什么。”瓦蒂埃回过神来,然前又问瓦朗蒂,“你那样打扮,合身吗?”
“您之后是是说过是会干涉此事的吗?”眼见老人那么说,瓦蒂埃终于来脾气了,于是弱硬地瞪着对方,“坏吧,你也理解,毕竟是父子,您有法真正对儿子视而是见,那有什么,你是会责备您的。但是你必须告诉您,你是想在那件事下做出妥协……您也是一个女子汉,你是需要再少解释什么了吧!”
“瓦蒂埃,是必如此轻松,你并是是来指责他的,你反倒是认为他做得对,干得漂亮!他像一个女子汉一样报仇雪恨,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侯爵犀利的诘问,让樊姣澜一时间搞是明白怎么回事。
空气瞬间冻结了起来,瓦蒂埃坏像终于察觉到对方真正的来意了。
瓦蒂埃感觉口干舌燥,我本来就是擅长于舌辩,面对常年在政坛下混的侯爵,重易地就落了上风。
“是的。”虽然对侯爵莫名其妙的问题没些疑惑,但是瓦蒂埃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当时埃德蒙尔破产潜逃,我的房产自然要被拿去抵债,然前这个时候你花钱把它买了上来。”
笑了片刻之前,侯爵重新绷紧了脸,然前重重叹了口气。
作为自己的老后辈,在其我事情下,我很乐意卖侯爵一个面子,但是唯独在那件事下,我是能做出让步。
说实话我确实认识唐格拉娜,之后在指控奥尔良公爵的时候,为了活着期间,我把爱米丽父男放在那外安置,也活着说唐格拉娜曾经在那外寄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外,虽然我们来往并是少,但足以让我对那个孩子建立起初步的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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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退路
第941章 230,退路
“假若你有一丁点的犹豫……那就请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我不是在建议你,我是在哀求伱。”
面对老人的哀求,埃德蒙张了张嘴,但最终却怎么也无法说出话来。
他确实有了“一丁点的犹豫”。
但这种犹豫,不是来自于对瓦朗蒂娜的家世和财富的觊觎,而是来自于对老前辈的怜悯。
回想侯爵当年作为一个国民议会议员,在大革命当中纵横捭阖,面对山岳党的追杀面不改色,何等英雄了得,却没想到到了暮年,却要低下腰来如此哀求自己。
他如此想尽办法为维尔福保命,作为一个人,他肯定道德有亏,但作为一个父亲,却又合情合理。
正因为对这位老前辈尊重和怜悯,所以埃德蒙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决绝的话来。
“您……您今天所说的话太过于意外了,我没有做好任何准备,我……我没有办法给您回答。”过了许久之后,他终于用干涩的嗓音做出了答复。“我们现在情绪都不太稳定,等以后再谈论这个问题吧。”
“我明白了。”侯爵缓缓点了点头。“那好,我们以后在合适的时候再谈,反正现在三年之约还没有到期,我们还有时间。”
虽然表情凝重,但是他的心里却舒了一口气,毕竟虽然刚才伯爵第一反应是暴怒,但最终却并没有斩钉截铁地同意自己,那就意味着我的内心当中产生了些许的动摇,是管那种动摇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反正至多说明我的意志并是是是不能撼动的。
你脸下这种社交礼节性的笑容陡然消失了,然前瞪了侯爵一眼。
“您到底想要说什么?!”你被迫重新转身,然前怒问对方。
其实那些话你自己也非常美我,但是你心外毕竟还抱着些许的侥幸,那段时间你也在想尽办法“洗白”自己,是光借助山伯爵检察官洗掉了“唐格拉尔夫人”的头衔,还刻意地和过去这些事情一刀两断,眼上的你简直美我用“贤良贞淑”来形容了。
和刚才的伯爵一样,包婕眉一时也震惊得说是出话来,你第一反应是没些坏笑,但是面对着一脸认真的侯爵,你却怎么也笑是出来。
“他觉得自己还没什么选择余地吗?”侯爵仍旧热言热语,“你还没说过了,两位陛上绝是会允许我娶他,他注定成为是了伯爵夫人。这么相对来说,包婕眉娜现在尚且年幼,他还没坏几年的时间来为自己准备前路,至多攒够他未来安身立命的资本——那一点你倒是不能帮助他。”
“请留步。”侯爵虽然说了请,但语气却是是容置疑,“肯定您现在就胆敢离开你的视线的话,这你敢保证,您会为此前悔一辈子,你说得出做得到。所以,为了您自己坏,请给你站住,听你坏坏说完。”
以社交界的标准来说,你那句话也算是在破口小骂了,显然维尔福此刻还没气缓攻心,根本顾是下什么风度了。
包婕眉的眉头陡然跳动了一上。
完了……全完了。
“您那是哪儿的话?没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你就坏了。”
“什么档次,也敢跟你那么说话。”眼见维尔福哑口有言,诺爱米丽侯爵敬重地热笑了一声,也是屑于继续再吓唬维尔福,直接转身离去。
“你当然没你的理由,但你有没必要告诉他。总之除了你跟他说过的事情之里,他是需要知道别的东西——”侯爵打断了维尔福的话,“男士,现在你还没把你的打算告诉给他了,而你希望他能够帮助你实现自己的愿望。”
“瓦蒂埃娜。”侯爵理所当然地回答。
是重要,都还没是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知道。
是过,侯爵在告别伯爵之前有没立刻离开那座原属于唐格拉尔的豪宅,而是悄悄地走到了包婕眉面后。
那座豪宅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从阳台下,美我以绝佳的角度,将旁边的大花园尽收眼底,此时,阳台下吹着冰凉的风,花园外则盛开着山茶花和水仙花,姹紫嫣红坏是丑陋。
面对彻底破防、状若疯癫的维尔福的视线,侯爵置若罔闻,我见过的小场面少了去了,怎么会害怕一个妇人。
当侯爵说到了维尔福内心最隐秘的软肋之前,原本气缓攻心的维尔福,骤然之间就失去了一切气力,再也有法抵抗对方的气势。
“就算如此,这又跟您没什么关系?”维尔福忍住了心中的悲痛,然前颤声问对方,“看你的笑话让您感觉很愉慢吗?”
在之后因为伯爵没意遣散仆人,造成豪宅的维护人手是足,所以花园没些破败,是过自从罗马王退京、小局已定之前,维尔福是再没所顾忌,又重新招募了必要的人手,几个月时间外那幢豪宅又重新焕发了生机,甚至比之后还要更加显眼。
维尔福涨红了脸,肯定是是畏惧对方的身份地位的话,恐怕你还没直接一耳光甩过去了。
我一直是个执着犹豫的人,有论认准了什么都会坚持到底,当年我在国民议会当中没勇气赞许罗伯斯庇尔,现在自然也没必要的勇气去在暗中解决掉面后的困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丽丝,山伯爵,诺爱米丽侯爵,那美我是第八次被人用同样的把柄威胁了,然而每一次维尔福却有从抵抗,因为那个把柄太致命了——尤其是你还希望留在伯爵身边的情况上。
“男士,您能否为你抽出一些时间?”我彬彬没礼地问。
肯定是过去,因为害怕山伯爵也因此身败名裂所以我还会没所顾忌,但现在我都是在乎了,这维尔福怎么可能反过来威胁到我?
你抬起头来,用仇恨的视线注视着侯爵。
“过去有关系,但现在小没关系了。”侯爵蛮横地说,“因为,你们家预定了基督瓦朗蒂夫人的头衔,非要把它抢到手是可。”
“水性杨花的交际花,果然,他有论怎么装腔作势,都永远脱是了这一身淫荡的习气!坏吧,这你就给他点教训,让他永远别忘记他是在和谁说话!”
维尔福虽然过去曾经在巴黎社交界当中混得如鱼得水,但面对着那位赫赫没名的老贵族,还是明显心虚气短;再加下侯爵现在位低权重,你哪外敢同意?于是连忙点头。
“……呸!”维尔福忍是住笑出声来,然前啐了一口,“你凭什么帮助您?您想要把自己的孙男儿嫁给谁,跟你没什么关系?”
“这么,您是承认你所说的话咯?”面对维尔福的怒火,侯爵是光有没任何进缩,反倒是继续追问。
说完之前,我站起身来,礼貌地向伯爵微微躬身,然前悄然走出了书房,而伯爵却坏像还沉浸在震惊当中,继续留在书房当中沉思。
“坏了,你觉得你们坏像有没什么必要再说上去了,祝您心情愉慢。”说完之前,你提裙行礼,准备告别那个美我的老东西。
年迈的侯爵瞪小了眼睛,然前温和地注视着面后美貌的贵妇人,“肯定你所知是差的话,他当年应该和你的儿子偷情,气死了他第一个丈夫,还偷偷生上过一个私生子……他可真行啊,小半个巴黎的夫人都有没他玩得花,他是是是要为此感到自豪?”
【在原着当中,山伯爵检察官是身败名裂之前,目睹自己续弦妻子带着儿子自杀的凄惨场面,然前精神崩溃疯掉了,基督瓦朗蒂在满足了自己的报复欲之前并有没杀死对方,甚至还自你相信‘你是是是报复太过头了’,伯爵确实是个坏人……】
但是,维尔福却终究还要承受来自过去的报应。
那甚至是能算做牺牲瓦蒂埃娜,毕竟倘若你真的在未来嫁给了伯爵,这么除了年龄差距小一些之里,那桩婚事根本挑是出任何毛病来。
被激怒的侯爵,那上也是再退行任何的掩饰了。
然而,是管你怎么努力,过去的事情终究还是有法改变,你哪怕拼尽全力,也有没办法和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你终究还是要为自己当初的纵情欢乐付出代价。
“你要说的事情很复杂,您成是了基督瓦朗蒂夫人,那一点是确定有疑的,那是是你一个人的看法,那是两位陛上的意见——我们是会愿意看到自己最亲信的重臣,娶一个曾经没过两个丈夫、而且还名声可疑的夫人,那有异于将成为帝国和宫廷的笑柄,所以我们绝是会接受,您明白吗?”
我知道,现在我身处在困局当中,我既是想要像一个懦夫一样阻止伯爵退行合理的复仇;也是想要自己的儿子真的在复仇当中丧生,所以现在提出的那些条件,还没是我面对眼上困局当中能够找到的最坏办法了。
“为什么……?瓦蒂埃娜还这么大,您为什么要做如此打算?你否认,伯爵确实是一位极坏的结亲对象,但您也有需付出那么小的代价来笼络我吧?巴黎在未来没的是和你适龄的青年才俊……”
有论以任何标准来说,那是在当面揭短,摆明了在冒犯自己。
我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那一切?是从山伯爵口中得知的吗?还是自己打听出来的?
维尔福的脸下顿时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有比。
“你的意思是是很明白吗?”诺爱米丽侯爵热笑了一声,“维尔福男士,就你所知道的情况来看,您一直都在谋求让自己成为基督瓦朗蒂夫人,为此还曾经拜托你的儿子给您办妥了婚姻有效手续,摆脱掉了讨厌的唐格拉尔夫人头衔……”
虽然背着着老人,但是包婕眉却仿佛感受到了我冰热的视线,是自觉地打了一个热颤,脚步也上意识地停顿了上来。
事在人为,只要肯投入足够少的代价,有没什么是是能办到的。
“谁?您要我娶谁?”维尔福连忙问。
“那跟您又没什么关系!”眼看对方继续在揭自己的短,维尔福一听就火冒八丈,于是小声呵斥了对方。
诺爱米丽侯爵现在的面庞苍老但又庄重,和刚才在伯爵面后苦苦哀求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包婕眉心如刀割,眼角当中也沁出了眼泪。
“你是太明白您是什么意思,先生。”
“利害关系你还没跟他说美我了,他美我听你的,这就没很少时间留在我身边,为自己谋点资本,说是定你苦闷了,还允许他留在那座宅邸外继续做他的男主人;他要是是老实……你顷刻让他一有所没,你说得出做得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您说得那么理屈气壮,这犯上罪孽的是止你一个人吧,他的儿子是也一样?说起来这也是他的孙子啊,一出生就夭折您一定很是坏受吧……哈哈哈哈……”
维尔福懒得听那个糟老头子废话,转身就想离去。
“您很幸运,那算是因祸得福了吧?”面对着楼上的大花园,诺爱米丽侯爵重声说,“您摆脱了这个除了没点钱之里一有是处的唐格拉尔,转身得到了仪表堂堂、才能出众的基督瓦朗蒂小人的爱宠,甚至连房子都是用挪动一上……”
“别以为你稀罕他的钱,他那个粗鲁有礼的老家伙!”维尔福怒火中烧,直接怼了回去,“您刚才对你那样的态度,现在却还想要你帮您的忙?想都别想……!瓦蒂埃娜要是没本事做什么伯爵夫人,这你自己去做啊,难道还要你给你下几堂课,指导你怎样迷住女人吗?”
“侯爵,您毕竟出身名门,你原以为您至多知道什么叫做礼节,却有想到您竟然如此粗鲁有礼!您面对一位强男子,却说出那样阴损刻薄的话,难道您是觉得可耻吗?!”维尔福气呼呼地怒视着对方,你的措辞,以巴黎社交场下的标准来说,还没近乎于辱骂了。
“是,您理解错了,你恰恰是在美我您,男士。”然而,就在维尔福准备离开之时,侯爵却热热地开口了,“比起虚情诚意的客套话,冰热的戒备才是真正的侮辱。你一生当中还没见过太少因男人而死的倒霉蛋了,几句风月场下的挑拨,或者几句故意逞强的哀求,曾经害死过少多才华横溢的人啊!所以,对您那样风姿绰约的下流社会男士,你绝有半分美我,相反却没太少的敬畏……”
自己给出的价码美我足够没假意了,几乎是付出一切来换儿子一条命,哪怕我的报复心再怎么顽弱,也没理由得到满足了。
自己到底还要为当初的孽债付出少小的代价?
于是,两个人一起走到了阳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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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加冕
第942章 231,加冕
虽然一直在暗地里做着保全儿子的活动,但是诺瓦蒂埃绝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
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艾格隆终于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合法性手续”。
在11月的全民公决当中,法兰西国家的合法选民们,以700万对15万的悬殊票数,热情地确认了“邀请罗马王陛下登基成为法兰西帝国皇帝”的全民公投,而这也意味着这一幕大戏终于走完了最后的流程,来到了它应有的尾声。
于是,在1830年12月2日,注定属于波拿巴家族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在这一天,巴黎的天气甚是寒峭,猎猎寒风在大街小巷当中来回扫荡,空气中甚至还飘荡着细小的雪点,轻轻地撞击着行人们的面庞。
然而,在宽敞的圣母院礼拜堂当中,却丝毫感受不到外界的寒意。
穿着制服的卫兵、穿着大礼服的帝国重臣、以及穿着各式华服的名流显贵,此刻都济济一堂,让这座平日里孤寂的教堂变得人声鼎沸。
人们的呼吸仿佛化作了白雾,飘荡在了穹顶和墙壁之间,让这座神圣的厅堂变得更加飘离于尘世。
虽然各自在窃窃私语,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仿佛生怕自己在这个历史的瞬间留下什么令人遗憾的记录似的。
他们都在静静等待,等待着今天两位主角的到来。
而这两位主角此刻在哪儿呢?
他们正在杜伊勒里王宫当中,做最后的启程准备。
在侍从们的注视下,特蕾莎亲自给艾格隆整理好了衣物。
此时的艾格隆穿着一身自己定制的枫丹白露骑士团制服,身上还佩戴着自己设计的大十字荣誉勋章,勋带、穗带、颈饰样样俱全,充满了盛气凌人的招摇气势。
而相对来说,特蕾莎的穿着要简单一些,她佩戴着耳环和项链,身上穿着白色的礼袍和镶嵌金线的丝缎披风,并不如艾格隆一般沉重。
不过不要误解,这并非他们两个人的“最终形态”,等到了圣母院的加冕仪式上,艾格隆要穿上属于皇帝的大礼服长袍,而特蕾莎还要按照传统穿上长裙,作为皇后的大礼服,它不光装饰华贵,而且长长的裙摆还有好几米长,必须有人在后面捧着一起走。
而到时候身为艾格隆皇后陛下亲信女官的爱丽丝,就跟在特蕾莎的身后,为皇后陛下捧着裙摆,也由此亲身、近距离地参与到了这一个历史性瞬间当中——至于艾格隆的贴身女仆夏奈尔,则作为骑士团的礼宾以官方身份参与其中,成为了罕见的传奇。
在确认丈夫打扮妥当之后,特蕾莎仔细地打量着丈夫,眼睛里充满了溺爱和骄傲。
“殿下,好看极了。”
“你也一样,我亲爱的。”心情甚佳的艾格隆,也以同样温柔的语气回应了妻子,“今天我们配得上这个国家,甚至可能还有余。”
确实如此。
艾格隆自己固然称得上英姿勃发,特蕾莎也同样美貌端庄,才堪堪虚岁20岁就已经成为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不光有着青春的魅力,也有着属于母亲的稳重,而身上从小养成的威严和深沉,更让她理所当然地拥有着皇后的气度。
所有人都相信,她将是骄傲的母亲,也将是一位称职的皇后,她也将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将这个命运多舛的国家带入到崭新的轨道当中。
很快,在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在上午10点,随着礼炮的轰鸣,艾格隆和特蕾莎登上了华丽的马车,然后从杜伊勒里宫启行,向着不远处的圣母院进发。
除了大量的卫兵之外,在这条短短的路上,还有着数不清的群众,这些人群既有看热闹的巴黎市民,也有从全国各地涌到巴黎来的波拿巴家族支持者。
当礼炮响起、马车轰隆隆地驶出宫门进入他们眼帘之后,他们不顾低温和寒风,热烈向马车挥手和欢呼,响亮的“皇帝万岁!”的欢呼声,很快就汇聚在了一起,响彻云霄——一如26年前那样。
如此热烈的欢呼声,马车当中的艾格隆夫妇也深受触动。
“何等热忱与忠诚!他们当初无怨无悔地为了我们的家族流过血,现在也在矢志不移地支持我,我们必须满足他们的期待才行啊……”艾格隆低声说。
“法国人民会见识到我们的努力的。”特蕾莎抓住了丈夫的手然后轻轻一捏,以此来表示对丈夫的支持。
“但愿我们的子孙也能够在同样的欢呼中走入圣母院!”艾格隆看着窗外那座越来越近的精美建筑,然后发出了最后的感慨。
因为要尽享民众的欢呼,所以马车的移动速度非常慢,直到接近一个小时之后才到达了圣母院礼拜堂旁边的大主教宫殿,艾格隆夫妇先进去更衣,而后正式进入到众人簇拥的圣母院之中。
尽管时间在不断流逝,但在圣母院教堂当中,人们却不见有多少焦急的情绪,所有人都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大门缓缓地打开了,接着,这对至高无上的夫妇联袂出现了在众人的面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此时的艾格隆,按照古老的仪式规则,穿着一身镶嵌着黄金和宝石袍服,外面套着内衬貂皮的绯红色天鹅绒披风,唯一不同的是,在过去那些加冕的国王们的披风上,绣着属于王室的鸢尾花纹样,而这一次,披风上却有着蜜蜂的纹饰。
这一身行头相当沉重,哪怕艾格隆年轻力壮却也感觉到肩头压力巨大,这仿佛也在暗示着他——你今后承受的不仅仅是权力,也是堆积如山的压力。
而特蕾莎,也换上了大礼服长裙,身后好几位女官为她手捧裙摆,跟在了她的后面。
夫妇两个身上都佩戴着大量的装饰品,这些珠宝的璀璨光华让他们显得如此显眼,足以让每个人都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人群自动分列两旁,为夫妇两人让开了道路。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夫妇两人缓缓前行,一路走向了祭坛的台阶——负责此次加冕仪式的艾格隆舅公费什红衣主教,此刻也正等在那里。
艾格隆一步步地朝前走着,两旁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他却置若罔闻。
终究,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尽管为此付出了不少代价。
这一切是值得的吗?当然,完全值得。
回首往事,仅仅在数年之前,那个在美泉宫当中孤身长大的少年,那个阴鸷而且满腔怨愤的少年,他曾经多少次诅咒过命运带给他的一切灾难,他也曾经多少次暗暗发誓要把自己失去的东西都夺回来。
终于,透过他的努力,以及命运的机缘,他终于抓住了那个属于他的机会,走到了圣母院当中,走到了权力之巅。
会有人咒骂他,也会有人祝福他,当这无关紧要,他这一生,绝不愿仰赖他人,他只迷信自己,别人的评价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只为自己的信条而活。
此时,宽阔的礼拜堂当中已经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向皇冠缓步前行的少年夫妇,他们也同样百感交集。
站位离祭坛最近的是艾格隆的祖母莱蒂齐亚太后,她将亲眼见证孙子的加冕,也将了却自己这一生最后的遗憾。
1804年因为二儿子拿破仑和三儿子吕西安闹翻了,她站在了吕西安这一边,选择跟拿破仑皇帝赌气,因此留在罗马没有参加皇帝的加冕仪式,后来皇帝命令画师在作画的时候硬把自己的母亲画在了自己旁边见证自己的加冕。
随着时光的流逝,以及圣赫勒拿岛上悲剧性的结局,曾经的家族恩怨都已经化为了过眼云烟,只剩下了天人永隔的遗憾和悔恨,她无数次地为此懊恼,叹息自己应该多和这个可怜的儿子相处。
为了不再次品尝这种遗憾,莱蒂齐亚不顾自己年迈体弱,千里迢迢地从罗马赶到了巴黎,只为了亲眼目睹孙子重新戴上原本就该属于他的皇冠。
上一次的遗憾,这一次将会被了却,上一次的短促,也将由这一次来弥补,她深信,有着特蕾莎辅佐的艾格隆,将会谨遵上帝的教诲,不再重蹈覆辙,而是将这顶皇冠安然地流传于后人。
就在老人的注视之下,艾格隆夫妇终于走到了祭坛之下,走到了她的身边。
在这对出类拔萃的少年夫妇面前,莱蒂齐亚与其说面对着皇家的威严,到是更多地抱有那种那种血脉相连的亲近感,她已经行将就木,也许不久之后她就必须蒙上帝的恩召前往天堂——但是这不重要,她的骨血将会借由子孙的延续而延续,她将永远被后人们传颂,这就够了。
喜悦与悲伤,骄傲与遗憾,兴奋与酸楚……重重思绪纷至沓来,让这个虔诚而且顾家的老太太留下了
老人感动留下了眼泪来。忍不住摸了摸挂在胸前的十字架,然后喃喃自语。
“我的儿啊,愿你安息!”
艾格隆并没有注意到老人的眼泪,此时他的目光,已经集中在了金盘里的皇冠之上。
这个国家如今已经被装上盘子奉送给了他,只等他亲手接过就行。
是的……很快了,很快了,只需要最后一点手续罢了……他按捺住了内心的骚动和焦急,以庄严的姿态面对着自己的舅公费什红衣主教。
而红衣主教此刻也怀着和他一样的激动。
作为神职人员他并没有后代,所以他早已经把姐姐的孩子们当成了自己的后裔来看待,也早已经和波拿巴家族同呼吸共命运,他在拿破仑皇帝得势的时候青云直上,也曾在帝国毁灭之后受尽冷眼,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他唯一心心念念的,只是这些孩子们能否在命运的泥沼当中重新站起来,创造外甥当年做到的奇迹。
而令他欣喜若狂的是,他的外甥孙真的做到了。
这个孩子的胜利,就是他的胜利,他真心实意地为孩子感到骄傲和自豪。
当艾格隆走到他的面前时,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但嗓音仍旧有着些许的颤抖。
“我的孩子,我将为伱祝福。”
说完之后,他为艾格隆的额头和双手涂抹三层圣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喜好洁净的艾格隆来说,这种头上黏糊糊的感觉当然不舒服,但是既然这是必要的仪式性“手续”,那么他也能够忍受下来——就像当年的拿破仑皇帝一样。
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红衣主教耐心地为艾格隆做弥撒,为他祈求上帝的保佑,同时也希望上帝保佑这个奉他为君的国家。
当祝福的祈祷词说完了之后,红衣主教仅仅地拥抱了自己的外甥孙,接着喊出了那句经典的“皇帝万岁,永垂不朽!”
老人中气不足,哪怕鼓足力气这一声也喊得虚弱无力,但是这就足够了。
艾格隆从红衣主教的旁边那个金盘上,自己拿起了皇冠,然后轻轻地为自己戴上。
这一个仪式是古所未有而由拿破仑皇帝亲自独创的,26年后,他的继承人沿袭了这一条规矩——在他们两个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皇冠并非由上帝赠予,而是由他们自己亲自拿到手中的。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的子孙在登基之后,也将沿袭着祖先的方式,自己为自己戴上皇冠——这将成为家族最严格的历史传统。
就在他戴上皇冠之后,所有人都发出了欢呼,祝贺着法兰西新君主的诞生。
“皇帝万岁!”
“帝国万岁!”
按照之前已经确定好的流程,所有人都喊出了同样的欢呼口号。
响亮的喊声在圣母院当中久久回荡,甚至让艾格隆的耳朵都有些发疼。
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情,因为……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效果。
他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妻子。
此时,特蕾莎正如他忠实的臣仆一样,跪倒在他的面前,当然她并不是臣子,而是在等待另外一个仪式流程。
艾格隆从金盘的旁边,又拿起了另外一顶皇冠,这是属于皇后的冠冕。
接着,他微微屈身,将这一顶冠冕,轻轻地放在了特蕾莎的头上。
帝国就在这一刻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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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1)分庭抗礼
【珂丽公主返回到法国的正统世界线,承接番外10和20】
这是1837年8月的某个平凡的日子。
一向以风景优美着称的枫丹白露宫,此时正迎来自己最为迷人的时节,它刚刚已经从盛夏的炎热中走出来,却还保留着春夏的勃勃生机,无论是花园和树荫此刻都散发出了大自然最纯正的清香;温柔恬美的塞纳河,也在静悄悄地从它身边流过,更加把它妆点得清新宁静。
身为这座王宫的主人之一,珂丽丝忒尔公主正坐在自己卧室的窗户边,双手托腮,静静地眺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塞纳河。
虽说今天气候宜人,风景优美,但是她此刻却似乎另有心事,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片令人惊叹的美景当中。
时光荏苒,对小孩子来说尤其如此,不知不觉当中现在离她来到这里,已经过去整整两年了。
这两年当中,她不光年纪从8岁变成了10岁,也完成了“默默无闻的林中女孩”到“一国公主”的阶级跃迁。
虽然一开始她并不适应生活的剧烈变化,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还是渐渐地习惯了自己的生活,也习惯了自己身边新的家人、新的朋友。
不过,总的来说,“家人”和“朋友”对她来说就和自己的身份一样暧昧不清,她好像有着许多兄弟姐妹,但好像从未被他们接纳到自己的生活当中;她在皇宫当中也好像有着许多同龄的朋友,但这些朋友又像是跟她若即若离。
她既像是这里的主人,又像是客人,既得到尊重,但又好像被人们心照不宣地排斥在外,虽然她周围到处都是人,但却仿佛还是和过去一样孤单地活在森林当中。
唯一让她感到安心的是,她终究还是在这里拥有了一个可以真心以对的朋友——那自然就是她的亲密玩伴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
也许是出于皇帝陛下的嘱咐,也许是出于对珂丽尴尬地位的怜悯,自从两个人结实之后,夏露确实对珂丽丝忒尔公主十分照顾,并且时常陪伴在她身边带着她一起学习和玩乐。
也正是有了夏露的陪伴,珂丽丝忒尔才能够如此顺利地融入到新的生活当中,并且在这种生活里得到乐趣——以及更重要的,对未来的希望。
不过,虽然平日里夏露一直在珂丽的面前表现出了积极强势、乐天派的一面,但是敏锐的珂丽丝忒尔也能够察觉得到,在夏露的笑容当中也隐藏着些许的阴霾,她也同样有着发愁的事情。
两个孩子在平常的来往当中,对各自的烦心事都心照不宣地自动回避开了,夏露从没有追问过珂丽丝忒尔的母亲,珂丽也不会去问她家里的事情,她们虽然年纪轻轻,但都已经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烦恼,注定是不应该倾诉出去的,只能够独自承受。
不过,即使不能为好友排忧解难,但是珂丽仍旧想要为自己的友情去做点什么——
比如,为夏露准备10岁的生日礼物。
虽然离那个日子还有一点点时间,不过确实需要精心准备了。
在不久之前,珂丽丝忒尔公主过了自己的10岁生日,她的父皇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庆祝宴会,整个宫廷都在为之欢声笑语,她也在那个时候收到了许多礼物,几乎堆满了一间屋子。
虽然在内心当中并不在意这种被人注视和追捧的气氛,但是珂丽丝忒尔却也非常乐意和好友分享她的“光辉时刻”。
所以,在那个庆祝宴会当中,她特意安排夏露坐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上,甚至还让夏露和自己一起分切了那个巨大的生日蛋糕——如果不是夏露坚定拒绝的话,她甚至还想要把自己收到的礼物也分一部分给夏露,反正她也用不完。
而现在,就要轮到夏露生日了。
珂丽丝忒尔再怎么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自己和夏露的“官方阶级”是不一样的,夏露再怎么在父皇面前得宠,也不可能得到和自己一样整个宫廷盛大庆祝的资格。
所以,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为自己最好的朋友争取更多的“光芒”了。
因为从小孤身一人长大的缘故,珂丽丝忒尔并不擅长、也并不喜欢社交,甚至和陌生人交谈的时候她还会感到莫名的紧张,平时也是沉默寡言的风格。
所以,这意味着她要做很多的麻烦事,但这不要紧,只要她能够让好友开心,并且稍稍回报她这两年来的照顾和关心,她就满足了。
就在她沉思当中,门被侍从轻轻地打开了,接着,一个矮小的身影,轻盈地走入到了她的卧室当中。
虽然她脚步很轻,踩在地毯上更是没有什么声响,但是敏感的珂丽丝忒尔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到来,然后她转身面向了这位被自己邀请过来的客人。
“芙宁娜,午安。”
映入到她眼帘当中的,是一个年纪和身高都比她略小的女孩儿。
这个女孩儿有着和特蕾莎皇后一样的柔顺棕发,面孔精致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她的身上穿着蓬松的裙子,裙摆上还有各种珠宝堆砌成的星星形状作为装饰,既华美又充满了堂皇的贵气,与之相比甚至就连珂丽丝忒尔都显得有些朴素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帝国皇帝和皇后陛下的长女芙宁娜公主。
此时,被邀请过来的芙宁娜公主殿下正看着珂丽丝忒尔,既疑惑又有点冷淡的疏离感。
虽然珂丽丝忒尔和芙宁娜确实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关系,但是她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比较恶劣。
不过这倒也可以理解,芙宁娜一方面自恃自己是合法的婚生子,瞧不起“来历不明”的私生女珂丽丝忒尔;一方面,又嫉恨她的到来分薄了父皇对自己的关爱,所以从珂丽丝忒尔一到枫丹白露宫定居开始,她就在有意地疏远这位“姐姐”。
对芙宁娜来说,自己原本和父皇母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结果某天突然来了个来历不明的“姐姐”,堂而皇之地享用了公主的头衔还被父皇百般照顾,不怀恨在心才怪吧?
而珂丽丝忒尔对妹妹的敌意也心知肚明,所以她也主动远离芙宁娜,平日里两个人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感。
对珂丽丝忒尔来说,她在面对芙宁娜的时候,内心里也忍不住会有些许的自卑感——毕竟,她是真正的公主,被父母视若珍宝留在身边、集万千之宠爱的存在,她从小到大不曾经历过任何孤独和磨难,被众星拱月享受着所有人的注视和恭维。
如果在平常的话,珂丽丝忒尔宁可躲这个妹妹躲得越远越好,更别说主动邀请她来自己这里了。
可是,今天不一样,为了自己的好友,她愿意自找麻烦。
“午安,珂丽丝忒尔。”面对珂丽的问好,芙宁娜只是冷淡地回应了一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我有些事想要和你商量。”面对妹妹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珂丽丝忒尔有些踌躇,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哦?我可不知道我们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呀。”芙宁娜微微歪了歪头,然后嘴角一撇,嘲讽地笑了出来,“如果是想要我帮什么忙的话,那就直说出来吧,我心情好的话会考虑一下哟~”
……
珂丽丝忒尔的内心里微微抽痛了一下,芙宁娜身上没有任何对姐姐的尊重,她虽然早就知道这一点,但当对方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的时候,她仍旧还是感觉难受。
好在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也没有当做一回事。
“好吧,我确实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唔,我就说嘛~”芙宁娜没有任何意外地点了点头,“那要我帮你做什么呢?先说好,我没有说答应哦,只是考虑下而已。”
“过阵子就是我的好友夏露的生日了,所以我想要给她举办一个庆祝会……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请你出席一下,至于礼物你可以不用准备了,我会帮你准备的。”珂丽细声细气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珂丽丝忒尔提出的请求,芙宁娜微微感觉到有些意外。
不过,她立刻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吗?为什么?”珂丽丝忒尔有些失望,然后追问对方。
按照她过往的性格,被别人这样对待的话肯定就会立刻放弃了,只是此刻她却不愿意就此放弃——毕竟,芙宁娜才是宫廷里真正的长公主,如果她不给夏露这个面子的话,那么自己的努力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了,其他人肯定也不会凑热闹的。
“这跟我愿意不愿意没关系。”面对着珂丽丝忒尔的追问,芙宁娜没好气地回答,“怎么?就你们是朋友吗?我和她也是朋友啊,如果要为她庆祝生日的话,我为什么要假借你的名义呢?更别说,还要你帮我准备礼物了……可笑。”
妹妹的无礼并没有激怒珂丽,反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因为芙宁娜如此表态,反而让她的想法实现难度大大降低了。
“原来你也想要给她祝贺生日啊,那太好了,这下我们站在一起了!”
“谁跟你站在一起了?”芙宁娜不耐烦地反问了她,“我可不像你一样有那么招摇的爱好……”
这简直是凭空指责了,珂丽扪心自问,论性格招摇,在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当中,又有谁比得上芙宁娜?
然后她马上明白过来了,肯定是之前自己生日的时候父皇那样大肆为自己庆祝,惹起了她的嫉妒了。
“我只是因为满10岁所以被父皇特别庆贺了而已……等你满10岁的时候,一定会比我更加耀眼的,因为,你有母亲留在身边,有她在的话你还用发愁什么呢?”她幽幽地为自己辩白。
与其说辩解,倒不如说在指出一个事实,其中又夹杂着许多的酸楚。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面对着突然忧伤起来的珂丽丝忒尔,芙宁娜骄傲地昂起头来,但终究也没有说出更加伤人的话来。
于是,两姐妹沉默了片刻之后,芙宁娜貌似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好啦……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那我已经知道了,到时候我会给她庆祝的,礼物我也会为她准备的,我的哥哥也会在场……她会有很多东西,但这不是因为你而得到的,完全不是!明白吗,完全不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珂丽丝忒尔想要笑,但是面对妹妹嫌忌的眼神,她还是忍住了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反正对她来说,只要能够实现这个目的,具体怎么得到的,已经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她为夏露争取一个盛大的庆祝会的努力,没有白费。
“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芙宁娜又问她。
“没有了。”珂丽丝忒尔摇了摇头,“谢谢你……”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因为我没有为你做任何事情!而且也不会为你做任何事,这只是我为朋友所做的事情而已!”芙宁娜又认真地强调自己的立场,尽管好像没什么意义。
“嗯嗯,我知道。”珂丽丝忒尔点了点头。
“哼!”眼见自己在气势上完全压过了这个讨厌的“姐姐”,芙宁娜似乎终于心满意足,她轻轻地提起裙角,然后转身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出了珂丽丝忒尔的房间。
在芙宁娜离开之后,珂丽丝忒尔又重新看向了窗外的风景。
此时,她既有喜悦也有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感慨。
在宫廷当中两年的生活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她已经渐渐地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听到那些漂亮话之外的弦外之音,学会了怎样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当中生存——也许这就是长大吧。
其实她也能够理解这个妹妹为什么特别不喜欢自己,可是这一切都并不是她能够选择的,既然命运把她带到了这里,那么不管再怎么样,她都只能安静地在这里生活下去,并且试图在这里创造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其中必定有许多酸楚和痛苦,但必定也会有许多的希望和快乐,因为这里有爱自己的父亲,也有照顾自己的好友。
而她,现在就在尽力为自己,也为自己身边的人创造快乐。
这就是她为自己找到的生存之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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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2)两小无猜
时光在悄然当中流逝,转眼间,就来到了夏露的“大喜之日”。
就在这一天的早晨,夏露兴冲冲地来到了自己的好友珂丽丝忒尔公主的居处,打算邀请她前去参加自己的生日庆祝会。
虽然一个孩子的生日其实并不重要,但10岁毕竟是一个象征性的门槛,所以她的母亲爱丽丝夫人非常重视,特意在百忙当中抽出空回到特雷维尔家族的宅邸当中,为女儿布置生日宴会,和她最亲近的艾格妮丝姨妈也会参加进来。
而一向不喜欢热闹的夏露,这一次也来了兴致,打算将自己在宫廷中的好友们、以及堂姐和妹妹都叫到一起,来一次热热闹闹的庆祝,给自己的“童年”留下一个无法忘怀的美好回忆。
正因为出于这种考虑,所以一大早她就兴冲冲地来到了好友这里,准备把她当成自己第一个客人邀请。
虽然一开始她接触珂丽是“皇命难违”,不得不承担起照顾这位私生女的重任,不过在这两年的相处当中,她对珂丽渐渐地也产生了深厚的友情,不光是出于完成任务的心态而和她相处,本身对她也产生了怜悯的情绪——虽然珂丽名义上已经是公主之尊,但终究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女,宫廷和外界只是以礼貌而疏远的态度对她敬而远之,她也注定不可能像婚生子女那样得到和其他国家王族门当户对的婚姻。
正因为有这种怜悯,所以她平常一直对珂丽照顾有加,两个人的关系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亲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大概就会是一辈子的“闺蜜情”了。
不过,最近夏露却感觉珂丽好像有事瞒着自己,有时候面对自己的时候会躲躲闪闪的,好像在私下里搞什么事情一样。
珂丽丝忒尔虽然有着父母遗传的聪慧,但她与人来往的经验很少,自然也不善于隐瞒和说谎,所以她的异样当然瞒不过早熟而又聪慧的夏露。
不过,夏露也没有太在意这种事,毕竟哪怕再亲密的朋友也会有彼此各自的秘密,反正她不相信珂丽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如同往常一样,珂丽身边的侍从们热情地接待了夏露小姐,夏露直接就一路闯到了珂丽的起居室门口,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珂丽!我来找你啦!”
“夏露!快进来吧!”珂丽丝忒尔听到是好友的声音,连忙叫好友进来了。
门刚刚被打开,夏露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好友。
虽然是公主之尊,但是她身上只穿着一条素白的裙子,并不显得富贵招摇,反倒显得极为文静恬淡,而她的一头银发更是柔顺地飘散到身后,此刻正在微风当中轻轻摆动,大大的淡色眼瞳正对着夏露,深邃得犹如泉水一样。
好漂亮。
尽管已经是无数次看到珂丽的外貌了,但是夏露仍旧不禁在心中感叹——她虽然从小到大也一直被周围的人们称赞漂亮,但面对珂丽的时候她却时常有自愧不如的感觉。
不过她很快把这种杂念抛到了脑后,然后比出了一个剪刀手,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接着笑眯眯地对着珂丽大喊。
“登登登登!珂丽,猜猜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吧。”珂丽马上冷静地给出了答案。
“嗨……你就不能演一下吗,这也太冷静了。”夏露顿时就泄气了,不过很快她又打起了精神,“好吧,这也是你的风格嘛……”
接着,她又重新抬起头来面向着珂丽,“珂丽,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玩什么花样了……跟我走吧,一起去我家,我是来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庆祝会的,你可不要不给面子哟!”
“不,我不跟你过去。”珂丽轻轻地摇了摇头。
夏露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一时间她的表情变得极为滑稽。
“我……另外有别的安排。”好在珂丽也没有故意逗她的意思,而是揭晓了答案,“跟我来吧!”
嗯?她早已经在为我的生日做了准备了?原来最近她鬼鬼祟祟的就是在忙活这个呀?夏露终于差不多明白了一切。
但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珂丽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拉住了她的手。
接着,她带着夏露往门外跑了出去。
此时,她的脚步极为轻快,和平常慢吞吞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甚至有一种“渴盼已久终于释放”的兴奋感。
夏露无奈只能牵着手跟在她的身后,这一刻她想起了当初她们两个见面的第一天,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欢快地拉着珂丽在这座宫廷当中旁若无人地飞奔的。
时光仿佛倒转了,但主角和配角却反了过来——而更重要的是,那种纯真无暇的友谊也已经比那时候深了太多太多。
夏露心里在猜测珂丽到底为自己准备了什么,她等待着接下来答案被揭晓的时刻,不过她相信,反正不管怎样,她都会非常开心——因为比起礼物来,她对自己的一腔好意才更加贵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样……不也挺好吗?她在飞奔当中微微眯起了眼睛,然后迎着前面裙摆散发出来的清香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没跑多久,珂丽逐渐停下了脚步,这时候她已经气喘吁吁,毕竟她一直都不是体力很好的类型,刚才的跑动已经耗尽了她的气力。
她原本苍白的脸变得通红,额头上面还出现了汗珠,不过此刻她的眼睛里却荡漾着喜悦,显然对自己精心准备的计划顺利实施而感到极为高兴。
“夏露,你看!”她指向前方,然后往旁边稍稍移动,让开了视线。
夏露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此刻置身于一片草坪上,而草坪上正有一支制服整齐的乐队正在整装待发。
当珂丽丝忒尔抬起手指时,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样,乐队开始演奏庆祝的乐曲。
而就在同时,在草坪周围突然冒出了许多的人影,夏露很快就认出了他们——毕竟,都是一些老熟人,甚至还有陛下一家人。
哇,这阵仗真是浩大啊……我这是被围捕了吗?夏露突然冒出了一个滑稽的想法。
不过她很快就没有心思再多想了,因为人群已经慢慢地向夏露围拢了过来,很快就将她围得无处可逃。
为首的自然是陛下一家,身穿着便装的陛下满面笑容,然后从旁边的侍从手中拿过了一束花,送到了夏露面前。
“夏露,生日快乐。”他笑着向这位可爱的孩子祝贺。
虽然陛下笑容可掬,但是一贯对陛下敬畏有加的夏露却不敢怠慢,慌忙接过了这束花,然后屈膝向陛下行礼致谢。
“很抱歉,因为我也是临时得到了请求,所以一时间没有准备好礼物……夏露,你想要什么?”陛下再问。
“陛下能够亲自给我庆生这已经是我无法言表的荣幸了,我哪儿配得上您来为我准备什么礼物……”夏露连忙回答,“还请您别开我的玩笑啦,陛下!不然回家以后我会被妈妈说教了……”
“你可真是个机灵鬼。”陛下听得笑出了声,然后俯下身来,友好地亲吻了一下夏露的脸颊,然后趁势在她耳边说,“一直以来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我十分感谢你对珂丽的照顾……这让我庆幸自己两年前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所以,夏露,你理所当然应该得到我的感谢,你虽然是个孩子,但我也不会赖账的,你应该得到应有的奖赏……”
夏露听得又是激动又是好奇,心里猜测所谓的奖赏到底是什么。
而陛下似乎卖了个子,也没有再继续解释。
“好了,你就好好享受今天吧……祝你玩得开心。”
接着,他转身离开,而皇后陛下也走了上来,轻轻地抚弄了一下夏露的头发。
虽然特蕾莎皇后对夏露也一直算是恩宠有加,但是相比于陛下和夏露那种类似于“忘年交”的亲切,她却显得有着正常的距离感,她只是如同长辈那样面对着夏露。
“生日快乐,夏露……祝你玩得开心。”
“谢谢您,陛下!”夏露也连忙屈身行礼,做出了礼节性的回复。
接下来是皇太子殿下,他年纪比夏露小一点点,性格也十分温和,所以哪怕身为帝国的继承人,但平常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他反而属于弱气的那一方。
此时他也笑着向夏露祝贺,“夏露,生日快乐。”
“嗯,谢谢您殿下。”
再接下来,是芙宁娜公主了。
相比于文静斯文的皇太子殿下,芙宁娜公主可是强势太多,她昂着头,一脸自命不凡地看着夏露然后傲慢地向她邀功。
“哼,你可别以为是她给你挣下来的面子,她没有这样的能耐使唤这么多人,是我……是我请动了父皇和母后,你可要好好感谢我呀!”
虽然语气不太中听,但好像是事实,夏露知道,自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恩遇”,反正就她所知,在枫丹白露宫廷当中,除了皇室成员的孩子之外,没有一个孩子——哪怕ta的父母地位再高——得到过这种待遇。
一直以来她就备受宫廷的宠爱,拥有着巨大的特权,但今天这一幕,更是让她奠定了“宠儿”的地位。
“那也谢谢你了,芙宁娜殿下!”夏露笑眯眯地向致谢,然后轻轻拥抱了一下芙宁娜。
“你知道就好!”芙宁娜禁不住得意地笑了出来。“她才不如我呢!”
皇室成员一一向夏露祝贺,而皇帝和皇后陛下在短暂的祝贺之后就离开了,只有孩子们继续留在这里与夏露同乐。
而到了最后,终于轮到珂丽丝忒尔了。
就在悠扬的乐声当中,珂丽丝忒尔怯生生地走到了夏露的面前。
“夏露,你开心了吗?”
“这还用问吗……?”夏露笑着反问,“我太开心了,谢谢你!”
仿佛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一样,她陡然紧紧地拥抱住了自己的好友。
在这热情的拥抱当中,珂丽也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既然夏露满意了,那这就证明了她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一切都是值得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生日快乐……夏露。”她闭着眼睛,然后微笑着向夏露祝贺,“对了,我还没有把我的礼物送给你呢。”
“什么礼物呀?”夏露早就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了。
而这时候,珂丽从自己的身旁拿过了一个盒子。
夏露打开了盒子上的丝带,然后仔细地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这……这样不太好吧?”她发出了惊讶的疑问。
因为她赫然发现,里面居然躺着一顶小王冠。
这一顶王冠算是参加礼仪性活动所佩戴的,上面的装饰比较简单,只有银质的底座上镶嵌着几颗钻石而已。
但即使如此它也足够贵重了。
“这是……你在生日庆祝会上佩戴的公主王冠吧?”夏露的记性一向很好,所以她在片刻的疑惑之后,很快就认出来了它的来历。
“是的。”珂丽丝忒尔点了点头。“就是那顶,我一直想要送你我最好的礼物,最后发现只有这个了……”
“这可不行啊!我可不能要。”夏露一听就急了,虽然她一向骄横跋扈,但是她也分得清轻重,这种东西可不能随便要。
“你不必担心僭越……我已经跟父皇说过了,他也同意了,就说是给你的奖赏,也算是我们两个人永久的纪念。”珂丽向夏露解释,“他说只要你别时时戴出来招摇就行了,今天他恩准你把它戴上。”
哈……?夏露听得呆住了,她没想到陛下居然对她如此恩重。
正当她还在发愣的时候,珂丽丝忒尔已经抬起手来,轻轻地将自己戴过的这顶小王冠戴到了夏露的头上。
金发的少女,在钻石的璀璨光华之下,一下子变得堂皇贵气,熠熠生辉。
“真漂亮呀……”珂丽丝忒尔看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还是你更加漂亮。”夏露回答。“哪怕没有王冠做陪衬,你都超过我们所有人啦……”
被夏露如此夸奖,珂丽丝忒尔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等下一起去我们家吧,我妈妈她们还在等着呢!”夏露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笑声也越来越大了。
“嗯!”珂丽丝忒尔轻轻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个意料之中的邀请。
“别忘了我啊!我也要去!”芙宁娜一听就不乐意了,“明明是我贡献最大的!”
“当然了,都去,都去!”夏露连连点头,然后她面对着高空中的太阳,轻轻举起了手,小小的王冠在阳光下为她沐浴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让她小小的身躯在顾盼当中神采飞扬,“让她们见识见识我这模样!妈妈一定会吓坏了吧,哈哈哈哈!给她一点震撼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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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依依惜别
随着艾格隆给自己以及皇后戴上皇冠,浮华喧嚣的庆典来到了顶峰,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为这对少年夫妇欢呼。
而在那之后,戴上皇冠的夫妇两人又重新换上了常礼服,然后乘坐了专用的马车,再在巴黎的街道上巡游,接受街道上民众的夹道欢呼。
而就在这一天,法兰西所有城市和乡村的教堂也将一直响彻钟声,向国家新的君主致敬。
就这样,狂欢几乎持续了一整天,直到深夜才稍稍平息,夫妇两个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杜伊勒里王宫。
草草吃完晚餐之后,他们甚至已经没有精力再彼此祝贺了,只是匆匆地洗漱之后就一同就寝,结束了这个原本意义非凡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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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晨的阳光洒落到王宫当中奢华的套间时,艾格隆终于醒了过来。
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息之后,年轻健壮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充沛的精力。
此刻,美丽的妻子酣睡在他的怀中,周围的陈设也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一切一如往常,不曾改变。
这是他成为“皇帝”的第一天,好像和之前的日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
但人生,就是由这样一天一天微小的量变积累而成的,不管以任何标准来说,昨天都是他人生的里程碑,他在戴上皇冠的同时,已经正式接过了这个国家,从今往后,他的生死祸福都与这个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他要承担一切荣誉,但同时也要承担一切责任,也许会走向荣誉殿堂,但也许会走向断头台,这都是有历史先例可以佐证、也可以提供教训的。
他虽然还没有满20岁,但也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
当艾格隆醒过来并准备起床穿衣的时候,特蕾莎也堪堪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视线聚焦到了身边的丈夫身上。
“殿下……”尽管如今夫妇两个已经站上了权力的顶峰,但她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用殿下来称呼自己的丈夫,“我们……这就成为皇帝和皇后了吗?”
看来,在这一如往常的早晨当中,她也有同样的疑惑。
“哈哈……”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重重地亲吻了一下妻子的脸颊,“千真万确,现在我有幸亲吻的脸,是属于一位皇后陛下的了!我多么为此感到荣幸啊。”
特蕾莎被他的玩笑话逗乐了,忍不住莞尔一笑,接着她重重地亲吻了一下丈夫的脸,然后也开了玩笑,“我有幸能和一位皇帝陛下同床共枕,在年幼的时候爸爸妈妈肯定是意想不到的呢!他们那时候觉得能够在我长大之后把我塞给一位国王就算是撞大运了……”
夫妇之间一边互开玩笑一边起床洗漱,然后开始了这一天的正式活动。
他们的早餐也和往常一样,是夏奈尔亲手准备的,还是和之前并无不同——如果说有的话,为了庆祝两位陛下正式君临法国的第一天,夏奈尔特意多准备了几块蘸上了果酱的马卡龙。
艾格隆吃下了这几块意义非凡的马卡龙,照例称赞了夏奈尔的手艺,而后,已经被补足了能量的他开始正式投入到属于他的工作当中。
而特蕾莎和夏奈尔等人也没有机会闲下来。
此时她们两个正忙着将宫廷的全班人马迁移到枫丹白露宫的一应事务。
——在登基之前,艾格隆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在接下来自己戴上皇冠之后,一家人平常时间就在枫丹白露宫生活,只有在重大庆典或者仪式活动的时候才返回杜伊勒里宫当中。
一方面,巴黎毕竟是一个拥挤的大城市,空气和卫生状况都肯定不如几十公里外的枫丹白露;不过更重要的是,这样可以避免在意外情况当中,被巴黎的“乱民”突然挟制。
熟悉法国历史的人都知道,自从大革命之后,巴黎就时常陷入到街垒和起义当中,一旦起义群众顺利占领了首都,那么巴黎王宫当中的君主就会面临被“斩首”或者被隔绝外界信息的处境当中,国家中枢也会随之陷入到猝死的境地。
当王宫和外界隔绝了消息之后,那些失去了主心骨的外地官员和驻军,出于自保的考虑往往就会选择犹豫和观望,最后就变成了改朝换代,速度甚至快得让人无法想象,哪怕就算有他们在地方上支持的势力也来不及勤王救主,只能徒叹奈何了。
波旁王族在复辟之后,也选择了使用杜伊勒里王宫作为主要的宫廷所在地,而1830年的教训也就是一个深刻的例子。
在原本的历史上,1848年2月,同样也是几天时间里,奥尔良家族就失去了他们的王位。
正因为有了这些历史教训,所以艾格隆当然不会希望重蹈覆辙,他做出了和路易十四一样的选择(恰好这位仁兄也曾经在小时候的投石党之乱之中,面对巴黎乱民的威胁,跟着母亲一起逃出了巴黎……),把宫廷搬到了巴黎远郊外。
唯一不同的是,路易十四把宫廷搬到了他自己兴建的凡尔赛宫,而艾格隆不想搞得那么奢靡浪费,他选择了住在已经存在的枫丹白露宫当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过,虽然做决定的是艾格隆,但是“移宫”的具体细节当然不需要他来一一处理,这些事情就落到了特蕾莎和夏奈尔的身上。
虽然这些事并不算重大,但是却也相当繁杂琐碎,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完成的,尤其是相比于他们“进京”之前,现在服务于他们的宫廷人员已经膨胀了许多,现在已经是一个庞大机构,非要相当大的精力来管理不可。
特蕾莎并不是那种喜欢当甩手掌柜的人,而且之前的教训也让她明白了手握威权的重要性,于是她就亲自把这些事接手了过来,艾格隆也乐得对此不管不问。
特蕾莎一边听取各个侍从女官们的报告,一边清点各种必要的账目文件,或者需要一起带过去贵重物品,在她的努力下,整个宫廷也快速运转了起来,为不久之后正式的“移宫”做准备。
不过,在移居枫丹白露之前,特蕾莎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送别自己的弟弟阿尔布雷希特王子。
作为奥地利非正式代表团的一员,年轻的王子以艾格隆妻弟的私人身份对巴黎进行了访问,自然也作为奥地利皇室的代表参加了姐夫和姐姐的加冕仪式,他的出席,本身也是在用一种含蓄的方式告诉外界,奥地利皇室和官方对法兰西帝国复辟的默许态度。
而如今,既然加冕仪式已经办完了,他也向姐姐提出了告辞。
特蕾莎如今身处离家千里之外的巴黎,思乡和思亲之情颇为浓烈,她自然舍不得弟弟就这么回家去了,所以面对弟弟的时候,她诚恳地提出了挽留。
“阿伯特,你要不还是在这里多呆一阵吧,过阵子我们就去枫丹白露了,你也正好可以跟我们一起过去,体验体验那里的风景……”
“不了,姐姐。”王子婉拒了姐姐的盛情邀请,“我来巴黎已经太久了,爸爸妈妈那边一定也挺想念我的,我得早点回去见他们。再说了,属于我的任务我都已经完成了,那我也没有理由再强留在这边了。”
特蕾莎也感到有些无奈,她知道弟弟说得也没有错,毕竟他身为皇室成员,一举一动不光是他自己的事情,也要服从于本国的政治安排,而很显然,弟弟也不适合一直留在这里。
对皇室来说,亲情终究还是太过于奢侈的东西。
既然弟弟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再纠结,于是点了点头,允许了弟弟的离开。
“好吧……阿伯特,既然你也有你的顾虑,那我就不强留你了,祝你一路顺风吧,也顺便回去之后,向爸爸妈妈转达我的问候。”
得到了特蕾莎的允许之后,阿尔布雷希特王子也松了口气。
虽然来到巴黎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对于他这个一直留居在维也纳的少年人来说,这也算是一次难以忘怀的经历了。
这段经历有好有坏,好的一方面,他见识到了这座让许多人念念不忘的名城,并且以客人的方式得到了官方的接待,游览了几乎整个城市;但是从坏的方面来说,姐姐之前所碰到的舆论风波,也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
好在,这一场风波也终究是平息了下来。
之前,为了平息父亲的怒火,让艾格妮丝写了一封道歉信送到了奥地利;而过后,他也收到了父亲的回复,在信中卡尔大公对艾格妮丝小姐的态度相对来说比较满意,所以气也消了许多,也不再责备阿尔布雷希特,措辞温和了许多。
而这也意味着,大公夫妇终究还是以“眼不见为净”的态度,接受了女婿拥有自己情人的现实。只要艾格妮丝小姐低调行事,不要抢女儿的风头,也不要惹起外界的舆论,就属于“勉强可以容忍”的范围内。
说到底,这也是王公贵族们千百年来的传统,他就算想要反对,也无从谈起。
诚然,这并不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完美结局,但是风波终究还是平息了下来。
在王子看来,姐姐和姐夫如今已经头戴皇冠,在以后几十年当中还要继续共度下去,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将继承他们的事业;至于插足进来的其他人,终究不过是他们生命长河当中的过客而已,改变不了什么。
为了避免触及到姐姐心里的伤疤,他也不再在姐姐面前提及艾格妮丝小姐,而是转而谈及了他最近的所见所闻,以及奥地利传来的内幕消息。
之前因为巴黎的动乱以及临时政府的建立,原本的法国驻维也纳大使被免除了职务返回到了国内,而奥地利为了观察形势,也一直没有再恢复正常的邦交关系。
随着艾格隆夫妇的登基,形势自然也就“大局已定”,因此两国之间恢复正常邦交往来自然也就成为了重中之重。
而对艾格隆夫妇来说,他们也迫切需要他们的帝国,被接纳到君主国家的国际大家庭当中,奥地利作为列强一员,它如果能够和自家把酒言欢,那么所谓的“国际孤立”自然也是不攻自破。
因此,特蕾莎就提出阿尔布雷希特回国之后,让父亲帮忙去找梅特涅疏通,尽快让两国关系正常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梅特涅亲王依旧深受皇帝陛下的信任,但这么大的事情,没有皇帝陛下点头是不可能的。”阿尔布雷希特王子回答,显然,他——或者说背后的大公本人——早就猜到了特蕾莎会有这个要求,也做好了预案。“按理说来,这对我们两国来说都是水到渠成的好事,但皇帝陛下毕竟年纪大了,他有些固执和倔强也在所难免,之前姐夫不告而别,惹得他龙颜大怒,所以最好先让他下一个台阶……”
虽然他没有明确说清楚,但是特蕾莎却当然听明白了,这是希望艾格隆能够放低身段说几句软话,这样大公才有把握说动自己的皇兄。
以特蕾莎对艾格隆的了解,虽然他平常是非常骄傲,但是也绝不缺乏变通,在该放低身段的时候他绝对会放低——当年想尽主意讨好教皇就是一个证明。
所以,既然现在对自己有利,他当然也不会在乎对自己的外公说几句不值钱的软话。
“我会让殿下写一封亲笔信,就当年的不愉快向他做出解释和歉意的,毕竟,皇帝陛下是他的外公,从小到大也给了他应有的照顾和教育,于情于理,不告而别都有些不合适……阿伯特,你回去的时候,就拿着殿下的亲笔信送给陛下吧。”
在轻描淡写之间,艾格隆当年的“逃亡”就被涂抹成了不合礼节的“不告而别”,这也是两方最能够接受的立场了。
得到了特蕾莎的保证之后,王子也是松了口气,现在他临别之前的所有事情都已经办完了,可以安心回家。
这时候,他突然好像又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于是笑着跟姐姐分享。
“对了,姐姐,昨天我在参加你们加冕典礼的时候,看到教堂里宾客们当中,有个女人长得好像我们的苏菲王妃啊……”
“什么?”听到这个名字,特蕾莎本能地敏感了起来。
但很快她又放松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只是像罢了。“世界上长得像的人挺多的。”
“是啊,我只是觉得有趣而已。”王子笑着摊了摊手,“如果她真的在那儿就好了,听说她和殿下当初关系不错,对他照顾有加,我想,姐夫应该也会希望她能看看自己的辉煌时刻吧?”
……
“是啊。”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特蕾莎笑着点了点头,“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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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开刀
正当特蕾莎还在和自己的弟弟依依惜别之时,艾格隆则在亲切接见他的首相塔列朗亲王。
虽然这几个月来他们已经“亲切共事”了很久,但这一次,是他们第一次以君臣的名分面对彼此。
在之前,他是罗马王陛下,但塔列朗亲王作为临时政府首脑反而在名义上凌驾于他之上,两个人私下进行密谈,在理论上来说,他只是在“受邀”参知国事而已。
不过,现在这种扭曲的情况终于已经结束了,他已经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国家元首,塔列朗亲王则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的首席辅弼大臣——但哪怕是首席,终究是受雇于他的臣属。
当他走入到首相的办公室之时,包括塔列朗亲王在内,所有人纷纷向他致敬行礼,他也终于正式地享受帝皇的“威权”了。
“陛下,感谢上帝,让我可以将这个国家平稳地交给您。”塔列朗亲王以一种亲切的笑容,面对着刚刚成为自己主君的少年人,“它确实是个美丽的玩具,祝您玩得开心。”
对见惯了世面的塔列朗亲王来说,面前这位少年人是他第不知道多少任主子了,他已经见过了太多大人物崛起和毁灭,路易十六,罗伯斯庇尔还有拿破仑,每一个人都曾经以绝对的权威统治着这个国家,但每一个都下场凄惨地先他而去,他的内心里只剩下了见惯了一切的玩世不恭,对君王们已经没有了任何敬畏。
所以哪怕面对第一天成为皇帝的艾格隆,他也禁不住以漫不经心的态度开个了玩笑。
虽然他的玩笑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下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却也冲淡了房间里那种凝重的气息,对艾格隆来说,他也在慢慢适应自己新的身份,因此老人的玩笑也算是应了景。
艾格隆知道,帝皇的真正威权并非体现礼仪上,而是体现在实际行动当中,那些拥有着大位的君主们,如果没有驾驭权力的能力,那么大权旁落的也比比皆是,无非只是旁人恭恭敬敬面对的泥塑木偶罢了。
所以,他也用轻松的语气回应了自己的老臣。
“您还没有到撒手不管时候,首相阁下。这个玩具还得您先手把手地教我怎么玩才行——”
“那您可是找对人了,没人比我更加熟悉这个。”塔列朗亲王哈哈一笑,一点也没有故作谦虚的意思,“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会倾我所有来教会您的。”
很多时间……真的有很多时间吗?艾格隆心想。
他暗暗打量了塔列朗亲王一眼。
此时的塔列朗亲王脸上密布着皱纹,虽然涂了粉但仍旧能够看得到几块老年斑,他的头发完全花白,走路一瘸一拐,握住拐杖的手一直在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因为害怕被人怀疑“已经过于老迈不能行使权力”,所以塔列朗亲王一直刻意对外界展示自己身体健康,但是岁月终究是无情的,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比之前更加衰老,哪怕和年初艾格隆和他刚见面时相比,都显得老了不少。
在临时政府时期,虽然艾格隆表面上将大权都委托给了元老们,但是他也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们,所以他知道,最近以来,塔列朗亲王一天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在睡大觉,再扣除其他吃喝玩乐的时间,顶多只有三四个小时在处理政事——也就是说,他的精力只剩下这么点了。
长此以往当然不行,不过对艾格隆来说,反正塔列朗亲王作为他的首相只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过渡时期,所以他并不在乎对方“磨洋工”。
甚至反过来说,他如果精力充沛、满怀干劲,艾格隆反而会不开心呢……
等艾格隆坐定之后,塔列朗亲王轻轻挥了挥手,旁边的秘书立刻会意地将一大叠文件递交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陛下,这是我每天收到的各部简报,现在会誊抄一份给您。您如果有什么指令,也可以交给我们去办……”塔列朗轻轻摊了摊手,“总之,现在所有的大门都对您敞开,一切都是您的了。”
这种场面话艾格隆当然不会相信,哪怕他还没有真正领教过官僚机构应付上级的本事,但他也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种在文牍当中玩花样的技巧,更别说他现在面对的还是塔列朗亲王这样的驰名欧洲的奸猾之辈。
所以,塔列朗亲王交给他的简报,他粗略地浏览了一下就直接放了下来。
“先生,如果我们在这些注定报喜不报忧的废纸上寻章摘句,那么我们就什么都做不了了,现在我希望您不仅仅是帮我运作帝国的政府,还要帮助我去开创一些新的东西。”
“新的东西?那您是指什么呢?”塔列朗亲王反问。
“一些促进经济繁荣,扩大我的财政实力并且让国民更加富足的东西。”艾格隆想也不想地做出了回答,“现在,我们不仅仅手握着政府,还有着一个绝对站在我们一边的立法机关,我们必须要趁着这个绝佳的机会,把国家推进到我所希望看到的轨道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自从大革命之后,无论法兰西换了何种政体,“宪法”和宪法派生出来的议会都是绕不开的东西,立法机关的权力或大或小,但终究掌握着国家预算的审议、掌握着质询政府大臣的大权,甚至还可以在自由辩论当中公开指责君主。
哪怕拿破仑皇帝拥有如此崇高的名望、拥有宪法赋予的绝对权力,但是在帝国时代中后期他也不得不面对议会当中的温和反对派,比如他一直都不喜欢的拉法耶特侯爵就是其中之一,反对派议员们多次在议会中发表批评性言论,他也听之任之。
毕竟,在启蒙时代开始之后,“民权”的思想已经逐步深入人心,以前那种只需要对上帝负责的绝对君主,已经不合时宜了,为了装点门面,统治者们必须学会当一个“立宪君主”,也就必须面对一个并非绝对服从自己的政治体制,必须学会容忍反对派的存在,顶多以强势的姿态来把反对派边缘化。
在法国历史上,议会也经常会因为民意而脱离君主们的掌控,进而引发政治上的僵局,政府垮台甚至国家陷入动乱——这一点,不久之前波旁王家和国民议会闹翻进而引发巴黎的动乱,就是活生生的教训。
所以,政府和立法机关的团结时期,对艾格隆或者任何一个统治者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时期,也是决定了他们统治上限的时期。
1815年,随着帝国在滑铁卢战败,波旁王家再度回到了巴黎复辟了王政,因为残酷的清洗报复,各地支持波拿巴家族和共和派的力量受到严重削弱,议会自然被极端的保王党分子所充斥,四百零二个议席中有三百五十席属贵族、上层教士和极端保王派。
王室的拥护者们欢呼雀跃,宣称这一届议会是“无双议会”,大有众正盈朝之风采。
而这一届“无双议会”也确实响应了保王党的呼声,推动了许多极端反动的报复性政策,将国家带入了一个白色恐怖时期。
不过,“无双议会”的存续时间却并不久,极端的反动政策和报复清洗并不得人心,在局势稳定之后,法国人也逐渐抛弃了这些极端的保王党分子,一大批态度温和的自由派被选举成为议员,这些议员也经常和王室唱反调,造成了多次政府内阁垮台。
现在艾格隆也可以欢呼自己拥有了一个“无双议会”。
在不久之前,他为了加冕称帝而在法国各地举行了称帝公投,而就在同一时间,临时政府以“上一届议会应该自然解散”为理由,也进行了帝国第一届的议会选举。
艾格隆借着全国巡游的民意高涨,同时借助各种各样的“辅选手段”,拿到了700万支持自己称帝的公投选票;而他的收获也不仅仅如此而已,热情高涨的民众,在支持罗马王称帝的同时,自然也非常乐意支持那些公开忠诚于波拿巴家族的议员候选人。
在议会选举当中,负责操盘称帝公投的诺瓦蒂埃侯爵也没有过多插手,毕竟要在几百个议席作假不光工程量太过于浩大,而且也很容易引起整个地方精英势力的反感。
所以,在相对公平的选举环境当中,艾格隆还是借助高涨的民望拿到了他想要的大胜。
在帝国第一届国民议会当中,铁杆波拿巴支持者加上公开表态拥护皇帝陛下的议员,拥有着超过八成席位的压倒性优势,也就是说,至少在现在这个时期,帝国政府想要推动预算案、想要推动新的立法,基本上都会得到议会的支持。
当然,这种情况不可能是永久的,人民终究是健忘而且善变的,尤其是法国人民更是如此,艾格隆虽然有信心能够通过自己的“统治成绩”来夺取大多数国民的支持和认同,但是这种压倒性的绝对多数支持,恐怕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所以,在这一届议会的几年时间里,他必须抢在自己和国民、议会的“蜜月期”,利用自己支持者暂时占据的绝对优势,尽快通过他想要的那些立法,然后利用政府机器去强行推动,才能解决那些悬而未决的问题,并且进一步让自己的支持者获得足够的权力和财力,巩固波拿巴家族的统治。
“亲王殿下,现在在战胜一切因循守旧和迟疑不决的最好时机,如果错过了,天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正因为带有这样的想法,所以艾格隆以笃定的姿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要抓紧时间。”
对于艾格隆的急不可待,塔列朗亲王也没有太意外。
毕竟,他们之前已经交流过许多次了,他也知道这个少年人不止有着对皇位和权力的极度渴望,也有着创下一份事业的宏愿。
他甚至在和艾格隆的交流当中,也差不多知道了他想要做什么。
而且,已经风烛残年的他,也不想要成为其中的障碍。
“当然了,陛下,我已经说过了,现在权力就在您的手中,您想要如何使用它是您的自由,我作为您的臣仆,会尽我所能把您的意志落实下去——”塔列朗亲王轻轻点了点头,做出了他的保证,然后等待艾格隆的下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想要做什么?
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如今虽然经过大革命的洗涤,以及拿破仑皇帝的《法典》,法兰西已经迈过了近代化的门槛,向着一个全新的国家迈进,但是它毕竟还有着太多太多旧时代的残余,它离现代化还有很长的距离。
它的产业尚且简陋原始,农业也衰弱不振;各地的税制不一,而且经常有不同的商业壁垒;运河要么年久失修,要么就干脆还只停留在纸面上;海外贸易经过几十年战争的摧残,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元气;它的税收改革也势在必行……太多太多了。
而这些都不是一口气就能够做完的,艾格隆也不打算一口气解决,他知道轻重缓急。
他想要把铁路作为自己的大玩具,为此需要巨额的预算,需要提前立法解决征地和资金的问题,还要制定《交通规制法》、《金融促进法》等等法律来用国家政策扶植这个玩具。
……而这也不是第一项优先事项。
“既然国民议会已经有了新一届,那么贵族院也该展露于世人之前,现在我们应该直面如何改革它的问题。”艾格隆说出了他的第一项施政举措。“既然皇帝都是被人民公投选举出来的,而有些人却只凭着血统就可以世代占据一个重要的政治席位,这并不合理,恐怕不会为人民所接受。”
在波旁复辟王朝时期,帝国的元老院也被随之改造,规定大贵族可以世袭其中的席位,可想而知,里面自然充斥着极端保王党和旧贵族。
现在艾格隆上台了,情况当然必须要为之改变。
在他看来,自己不需要一个既对他桀骜不驯又可以自行世袭席位的贵族院。
所以他上台之后第一刀就要砍向这个地方。
“那里所有的贵族议员,现在需要人人过关,谁拒绝向我、向帝国宣誓拥戴,谁就被视为自动放弃席位,腾出来的席位我将亲自册封人来填补——塔列朗亲王,我们首先要树立我们的权威,拿他们开刀再好不过了!”
“我明白了,陛下。”塔列朗亲王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点了点头。“整治这些小爬虫,就包在我身上吧,谁要是不服您,谁就得流亡或者隐居,我们绝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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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阶级跃升
“谁要是不服您,谁就得流亡或者隐居,我们绝不含糊。”
面对着艾格隆的要求,塔列朗亲王满口答应了下来。
他也确实不会含糊,虽然他出身于名门贵族,但是从来不惮于拿本阶级的人们献祭来换取个人的私利。
当年大革命风起云涌的时候,他就作为“革命神父”积极投身到了第三等级这一边,并且主动宣誓效忠共和国,虽然受尽了保王党的诅咒和痛骂,但是他根本就没当做一回事。
几十年后,他又面对着几乎相同的处境,而且愉快地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轻轻松松地卖掉了一大群也许和他沾亲带故的贵族,只为了讨取艾格隆的欢心。
无疑这又会让那些人更加憎恨他几分,但这怎么样呢?
诸君只管唾骂,好官我自为之。
就这样,作为“帝国新政”的开端,议会贵族院的改革就正式出台了。
如同艾格隆和塔列朗所预料的那样,这一项举措并没有引发舆论的震动和反感。
毕竟,作为一个经过大革命洗礼的国家,法兰西的平民百姓们本来就看不惯那些高高在上的“反动贵族”,更加不服气他们能够拥有上议院的世袭席位,所以当这项措施正式公布之后,绝大多数人都对此无感,甚至不少人还拍手叫好。
不光舆论上没有阻力,而且在政治方面也同样阻力很小。
会拒绝对帝国、对艾格隆宣誓效忠的那一部分最极端、最受王家信任的旧贵族,要么已经跟随王室流亡,要么之前面对混乱的局势主动选择了隐居,他们本来就不可能反对艾格隆的决定。
既然这些保王党“核心分子”无法跳出来阻挠,那么其他受害者就算心有怨言也只能默默忍受,无法形成合力来对抗帝国。
说到底,1789年的大革命,已经重创了古老的封建制度,王室和贵族们的经济基础和政治基础受到了极为严重的破坏,哪怕1815年借着外国刺刀的帮助重新复辟,并且进行了反攻倒算的报复,但这也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在大革命时期和帝国时期新崛起的资产阶级和官僚精英们,悄无声息地接过了原本属于贵族们的权柄,他们在交易所、在政府部门、在法兰西银行当中纵横捭阖,控制着整个国家的大权。
1830年的动荡,彻底将波旁王室赶出了法国,也意味着之前15年所有反攻倒算的努力都宣告失败了,时代终究是无可逆转,而艾格隆就要去做那个顺应时代的人。
他要把自己的统治基础建立在新的精英群体当中,这就意味着要无情地排除和抛弃一部分原有的统治集团成员。
所以这也艾格隆的政治算计,刚刚上台的他,既需要想办法树立权威,又不希望搞出大乱子,于是他必然会拿已经“行将就木”的贵族院开刀——一方面打击保王党最后的残余势力,一方面让他们腾出空间来拉拢新的统治集团成员。
可以预想得到,在宣誓令下达之后,流亡、隐退、拒绝宣誓的贵族院议员们失去了他们的席位,这一下就意味着他至少有了几十个重要的“官缺”,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喜好把任何人册封为贵族,然后再把他送进贵族院——就像历史上英国国王经常对上议院做的那样。
贵族头衔加上议员席位,哪怕是个有名无实的“上议院”,自然也会有不少人趋之若鹜,毕竟一个人混到了社会上层之后,他本来地就会希望能够拥有什么头衔来体现自己的阶级地位,这是人性的一部分。
他用官爵来拉拢收买社会精英人士,而这些精英人士用他们的才智和资源为艾格隆服务,这肯定是极为划算的交易。
银行家雅克·博旺,就是第一批享受到这种收买的“幸运儿”之一。
当听到自己被陛下召见的消息之后,博旺提前结束了自己的工作,然后满怀着受宠若惊的心情,来到了杜伊勒里王宫当中。
经过了漫长的等候之后,侍从终于传召他前去觐见,他连忙跟着侍从一起走入到艾格隆的会见室当中。
这并不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了,但是,此刻面对着拥有了至高无上头衔的少年人,博旺仍旧忍不住屏气凝神。
虽然这一生已经有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成就,但是他也知道,面前的少年人现在掌握着生杀大权,足以轻易地让自己的一生心血化为乌有,自己绝不能触怒他。
“陛下!”他深深地向艾格隆躬身行礼,“我很荣幸得到您的召见。”
“不必拘礼,博旺先生。”艾格隆笑着向对方摆了摆手,示意他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这是你第一次来到王宫里吗?”
“是也不是,陛下。”博旺先是坐了下来,然后轻声回答,“我刚来到巴黎的时候,那还是共和国时期,我来过王宫游览过;但自从王室复辟之后,十五年来我不曾有幸得到这样的机会——”
他之前是庞塞纳银行的高层职员,手里掌握着大笔资金,在金融界拥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但即使如此,平民出身的他也还是未曾得到过进入宫廷觐见的机会,哪怕他有着如此辉煌的履历,哪怕他娶了一个贵族的女儿当妻子,他最终还是没有被接纳到宫廷的圈子当中,只是被当做一个铜臭的商人看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也许,博旺暗地里投靠了艾格隆,并且出钱出力来支持波拿巴家族,未尝没有一点“报复社会”的想法。
“所以,那些泥古不化的老古董早就该滚蛋了。”艾格隆冷笑了一声,“他们只会以最狭隘的眼界去评判一个人,让杰出的俊才被忽视被埋没,让整个国家衰朽颓废……”
在痛骂了一番自己的政敌之后,心情愉悦的艾格隆又话锋一转,“博旺先生,我今天把您叫过来,是想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请问是什么好消息呢?”博旺凑趣地问。
“您应该听说了吧,现在我正在贵族院推动改革。”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问。
“是的,我确实略有耳闻。”博旺老实地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成功的银行家,他当然明白政治的重要性,所以一直都在通过各种渠道来观察政治风向,艾格隆上台之后对贵族院开刀的事情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相比于那些痛心疾首的保王党分子,他倒是乐见其成,甚至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当初那些看不起自己的老古董们如今一个个遭遇劫难,足以满足他顽强的报复心。
“在这个国家百废俱兴的时候,我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万众一心地团结在一起。然而,有些鼠目寸光之辈却拒绝效忠国家!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艾格隆虽然语气平淡,但仍旧带上了一丝令人胆寒的杀气,“所以,他们应该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我会毫不犹豫地废除他们的贵族院席位、以及任何世袭这些席位的权利。”
“我完全赞同您的意见,陛下。”博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对于那些不识时务的人,我们就该使用雷霆手段,这样才不会让人对您的权威怀有误解。”
“拒绝宣誓的人被清退,这必然会让贵族院的席位产生大量空缺,因此——博旺先生,我需要让一批卓有名望的社会贤达进去填补空缺……”艾格隆一边看着博旺,一边慢悠悠地说。“而博旺先生,我认为您正是社会贤达中的翘楚,理应作为第一批被封爵的成员,不知道您是否有如此兴趣接受这份礼物?”
以博旺的才智,当然明白过来了,陛下这是在表示他想要册封自己为贵族并且塞进贵族院。
他的心里陡然一热。
难道我,雅克·博旺,一个曾经一文不名的穷小子,现在就要成为一位贵族老爷了吗?
他的人生,经过三十年的努力奋斗,通过一次次的投资和冒险,终于有资格出入宫廷,并且和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平起平坐了?
虽然他的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此刻他仍旧感觉脚下有些轻飘飘的,简直就像是吸了过量的鼻烟一样。
哪怕像他这样冷静的人,此时也不禁为自己的人生成就里程碑而感到头晕目眩。
但是,他终究还是博旺,无比务实的银行家,他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这只是你应得的东西而已,你还有能耐得到更多……
“陛下,我不知道有谁会拒绝您如此的恩典,但肯定我不会。”他平静地回答,“不过,我自问自己才识浅陋、名望不足,所以害怕承担不起您赋予的重任……”
“既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那您就没必要做出如此无谓的谦逊姿态了,先生。”面对对方的套话,艾格隆只是付之一笑,“您既然能够把一座大型银行运作得井井有条,那么在我看来,您肯定就能够胜任贵族院议员,甚至绰绰有余——毕竟,在之前,它的大部分成员甚至连自己的财产账目都算不清……”
艾格隆如此厚待博旺,不光是希望借用他的社会影响力,同样也是在酬功。
之前博旺主动和他的代理人基督山伯爵靠拢,想尽办法为他提供了大量资金和社会资源,在艾格隆返回法国之后,他还偷偷出借了几百万法郎给艾格隆,算是帮助艾格隆解决了燃眉之急。
论功劳,他虽然未曾为艾格隆放过一枪一弹,但比起许多战功卓着的人帮助更大。
所以,为了显示自己“有恩必还”,树立言而有信的形象,艾格隆一上台就给博旺封爵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至于把他塞进贵族院当议员,也算是让他有个更耀眼的头衔来提高社会地位吧。
“陛下,既然您如此相信我,那么我将满怀荣幸地接受您的恩典。谢谢您对我的看重,我将在以后竭尽所能为您效劳,无论是在我的银行里还是在贵族院当中。”既然艾格隆都这么说了,博旺自然也就不再故作谦虚地推辞,直接答应了下来。
“很好。”艾格隆满意地笑了起来。“那么,从明天开始,您就是德-博旺男爵先生了,或者您如果喜欢的话也可以另外换个姓氏。”
在这个年代当中,平民一跃成为贵族也不乏其例,有些人讨厌自己原本沾满泥土味的姓氏,于是就会在某个地方买一块地,然后用这块地所处的地方作为姓氏,变成德·XXX,彻底摆脱原生阶级,所以艾格隆有此一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不必了陛下,我认为德·博旺男爵这个头衔挺好。”博旺毫不犹豫地就做出了决定,“越是用博旺这个姓氏,越是能够提醒我自己,我是付出了何等努力才走到现在,才得到这一切的。”
“那好,就是德·博旺男爵吧,册封您的诏书明天就会送到您的家中。”艾格隆从善如流,接着他又有些遗憾地摊了摊手,“很遗憾,先生,为了避免无谓的舆论,所以我只能封赠您为男爵,不过只要您以后继续为国事效劳,那么我也会做出应有的酬功,我想您成为德·博旺伯爵或者德·博旺侯爵也是指掌之间的事……”
“在这方面,我已经很满足了,陛下。”博旺躬了躬身,“您赐予我的恩典已经足以让我对子孙们夸耀,就让我的头衔到此为止吧。”
对他来说,一个低等级男爵头衔本身并非多么贵重,重要的是他从此也踏入了“贵族”的行列,足以登堂入室,这就够了。
有个贵族头衔当然很好,方便他的事业,但是他也并不是那么在意贵族头衔的等级。
对他来说,男爵和伯爵,甚至和亲王,又有什么区别呢?自己如果握有金钱的权杖,那么哪怕一国皇帝也会对自己客客气气,相反自己如果失去了调度金钱的能力,那么就算有个亲王头衔那也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废物而已。
反过来说,如果他拥有了过高等级的头衔,那么不可避免地就会受到外界更多注意,反而很多不能见光的操作就会有暴露的风险,这对他并不划算。
博旺知道,自己社会等级的跃升已经到了一个自己足以满足的地方了。
五光十色的社交界只是人生中微不足道的点缀,他的征途依旧在账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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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时代的门槛
从艾格隆这里拿到了切实的“回报”,博旺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从一开始,他对波拿巴家族(或者其他任何王族)都没有忠诚可言,之所以花那么大力气来赞助波拿巴家族,自然只是为了政治投机而已。
眼下,投机算是成功了,他花了几百万法郎和难以计数的精力,帮助罗马王坐上了王位,但是这个世界上忘恩负义的人比比皆是,他也吃不准在这种情况下,对方是不是真的会回报自己,还是把自己抛到一边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果是后者,那他当然也不会去自讨没趣,跟艾格隆讨要封赏,他只会把仇恨放在心里,然后再静待时机,等待下一次政治投机的机会,再用自己的金钱来完成一次畅快淋漓的复仇。
所幸,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封赏。
男爵头衔加上贵族院议员席位,哪怕以他的挑剔眼光来看,也已经足够了。
博旺的野心和虚荣心都同时得到了满足,他现在已经成了为了帝国的“栋梁之材”,自然也有动机在维护自己的利益的同时去维护这个帝国。
当然,这还不是博旺野心的终点。
他想要成为法兰西银行的总裁,正式掌握这个国家的金融命脉,用印钞机制成的权杖来指挥整个国家的经济,正如艾格隆把法兰西的皇冠当成自己的终点一样,他也想要成为金融家们的魁首。
这甚至已经不是为了给个人捞好处了,而是为了实现“个人抱负”,在历史上留下他不可磨灭的痕迹。
“博旺先生,既然您对我给予的赠礼感到满意,那么就我看来,之前我们的交易已经两清了——您花了一大笔钱,而我让您走入到了贵族和议会的殿堂。”正当博旺还沉浸在喜悦当中时,艾格隆又重新开口了,“但是,我深信这不是我们之间合作的结束,恰恰相反,我认为这是我们之间合作的新开端!没错,我用的是合作,虽然我现在成为了皇帝,我可以命令您做一些事,但是我认为对俊杰之才来说,靠命令是没有办法发挥出他们的才能的,我需要他们的通力合作,需要他们真心为我贡献自己的才智去实现共同的目标……所以,博旺先生,我们继续合作吧——”
“陛下,您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吧。”博旺连忙回答。
“我之前从基督山伯爵那里听到过您的一些构想。”艾格隆不紧不慢地说。
果然如此!博旺心里顿时了然。
之前他为了国营铁路公司的事情,在朋友基督山伯爵面前说了一大堆他对此的构想(主要是从金融角度)。他说这些,自然也是想要通过伯爵这位陛下的宠臣,把他的话传达到陛下耳中。
从现在来看,伯爵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真的把话传过去了,而且真的引起了陛下的兴趣。
“是的,陛下,我确实对我听到的信息发表了一些个人看法。”博旺谨慎地回答,“因为我所知道的信息有限,所以可能我发表的意见并不正确,如果我说错了什么,请您付之一笑吧——”
“不,恰恰相反,我认为您的想法都挺有道理。”艾格隆断然回答,“不光目光远大,而且也细致入微,充满了对现状的深思熟虑……考虑到您确实接受到的信息有限,那么您的想法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在给对方戴了一顶高帽子之后,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正如您所分析的那样,我确实希望尽快、而且尽力推动我国的铁路事业,这将极大地推动我国的经济和产业发展,而成立国营铁路公司是第一步。我想您应该非常清楚,建设铁道的耗资极为巨大,单靠政府来进行投资是完全不可能满足其需求的,而且风险太大。所以从满足资金需求和分摊风险的角度来考虑,那就必须巨额的民间融资,而这就是您的专业领域了。博旺先生,我需要您尽力为接下来的国营铁路公司发行债券,而且利息越低越好……”
博旺从事银行业已经几十年了,他深知客户们的既要又要还要的心态——又要数额巨大,又要利息低,还要筹资速度快,他们恨不得蹬一脚就原地上天,现实哪有那么容易。
可问题是,向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是陛下本人,这是“国家任务”,那么无论任何,他都要交出尽量让陛下满意的答卷,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一步步做出“业绩”,最终得到政界和财界的认可,成为众望所归的法兰西银行总裁人选。
所以,他并没有吐槽艾格隆不切实际的想法,反而昂首挺胸,以一种打包票的姿态对艾格隆做出了承诺,“陛下,自从入行以来,我早就在等待着为国效劳的机会了,您把这样重大的任务交给我,我当然不会辜负您……我愿意用我们银行的全部资源来为您承销债券筹集资金,如果有必要的话动用我们的本金也在所不惜。只要给我一点时间……”
说到这里博旺停顿了一下,显然心里在默默地计算着自己能够短期内筹集到的资本,“我可以先行为您认购两千万到两千五百万的债券,然后我自己再行承销,这样您也免除了等待资金募集的时间,您看如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毫无疑问,这是一笔极为巨额的资金,甚至足够武装一支小型的军队了,艾格隆只是稍稍拿出一点胡萝卜,就榨出了两三千万的巨额资金(当然,实际上是储户们的钱),这当然让他极为高兴。
只是,对于庞大的建设投入来说,仅仅这么一点钱还是不够的,艾格隆也不可能到此就满足。
一个博旺不够,他可以再找几个博旺,反正在原本的历史上,在这个时期,本身就有不少银行家被封为贵族,以奖励他们对国家做出的“贡献”,
艾格隆也可以有样学样,多封几个银行家作为贵族,一方面拉拢这些社会精英把他们绑上帝国的黑船;一方面还可以用名位来刺激他们,鼓励他们互相竞争,尽可能地多榨出钱来供他自己使用。反正对他来说,爵位和荣勋是根本没有成本的东西,他想发出去多少就可以发多少。
当然,这样做也会有风险——随着时间的流逝,金融家们的社会地位和实力会急速蹿升,最终影响到整个国家的权力,让法国变成未来那个为人们所熟知的“高利贷帝国主义”,不过那是遥远的以后了,艾格隆现在只能专注于解决现在的问题,以后的问题以后再解决。
再说了,受制于一群雄心勃勃的银行家,总比受制于一群目光短浅思想极度保守的土地贵族要好,依靠这些人的复辟王朝,短短十五年就被推翻了,国祚还不如后面的政权。
“那好,我就拜托您了,博旺先生。”艾格隆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站了起来,主动向博旺伸出了手来,“我虽然非常自信,但我绝不盲目自大,我知道我正在带领国家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但是具体怎么走,我必须依赖专业的人才来辅佐我,孤身一人是无以为王的,我不需要成为一个士兵,一个教师或者一个银行家,但我需要发挥他们的本领,让他们站在合适的位置上为国家服务——博旺先生,您的才能我已经熟知,我相信您今后一定能够不辜负我的期待,为国家创造更大的功绩;同样,只要您做到了这一点,那么您无论想要得到任何奖励,我都会慷慨地赠予给您……”
这是在许诺我可以爬到那个位置上吗?博旺心头一热。
他当然不会误解那些冠冕堂皇的套话之下,所隐藏的赤裸裸的权力和利益。
多年的职业生涯已经让他见惯了各种人性的悲剧,所以他不再相信浅薄的情感,只信奉“利益”的冰冷原则。
现在,他觉得,“帝国”对他的出价,成功地打动他。
他要在未来为陛下的宏图想尽办法去筹集资金,无论是几千万还是几亿,他都要去倾囊以购,当然,这并不是他白白送钱而已,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自己一定可以从这些投资当中赚到大钱,并且借机让自己的银行更上一层楼,变成整个欧洲范围内举足轻重的巨头。
他虽然生性谨慎,但只要利润合适,他从来都不怕去赌,而现在,这个赌局就到了他愿意全心投入的地步。
也许是被艾格隆激发出了激情,平时内敛低调的博旺,现在目光炯炯,在艾格隆面前涛涛不绝地说出了一大堆自己的构想,如果拆分债权、如何发行、承销债券,如何为国有铁路事业贮备融资和储备金……涉及到了几乎整个方面。
艾格隆静静地聆听者银行家的“布道”,只有偶尔才会提出几个补充性的意见和问题——毕竟,他不是专业人士,在这些专业问题上,他说得越多反而会越露怯。
在聆听之余,他心里也在暗自感慨。
他之所以相信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只是因为他有着先人一步的时代印象,历史已经证明了什么是对的,他只需要照本宣科指出应该走的路就行,某种意义上和得到了“天启”的巫师没什么区别;但是,博旺这种人,是在历史的迷雾当中,凭借着自己的敏锐眼光和惊人的气魄,真正地窥见了时代的大门,并且无师自通,自行找到了应该走的路。
毫无疑问,他的理论必然还有错漏的地方,但是超越时代必然会出现一点错误,只要在后续的执行当中慢慢修改就行了,关键是他能够站在时代潮流的前排,也注定了他一定可以乘上浪头爬上巅峰。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努力,人类才会在这个工业化的门槛时期,以惊人的速度改变了整个社会的面貌——欧洲大陆上(尤其是西欧)铺满了铁轨,几乎每一个市镇都有铁路相通;轮船连接四海的商路,将全世界的商品互相交换;甚至还有绵延几万公里的电报网络,而这一切前人难以想象的“奇迹”,都是一群凡人在短短几十年之内完成的。
这个世界总有高人啊……艾格隆心里再度发出了感慨。
不过,他并非是嫉贤妒能的人,他认可博旺的才能,反倒是更加说明他本人“慧眼如炬”,为自己的帝国发掘了这样的人才。
很明显,在这个科学和数学都已经高度发展的“前工业化”时代里,一定还潜藏着各种各样的精英人才,这些人都等着被他发掘和使用,并且化作他的助力,帮助他巩固他的统治,并且实现他对国民许下的诺言——带领国家走入前所未有的繁荣时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带着这些感慨,艾格隆听完了博旺的解说。
“博望先生,您说的这一切都非常好,让我受益匪浅,我希望您回去之后能够写一份详细的备忘录,列举并且完善您所说的这些观点,这些可以作为政府的参考——”
“我回去就写,陛下。”眼见自己的才能被陛下如此认可,博旺心里自然也非常高兴,立即满口答应。
而在同时,博旺也知道,自己告辞的时候也到了。
说实话,这次接见的时长已经超过了大多数人,算是难得的殊荣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准备向艾格隆行礼告辞。
在最后,艾格隆还有一件事向他交代。
“对了,我忘了告诉您了,预定的总经理是诺德利恩公爵,您可以提前和他沟通,这样也方便你们日后的合作。”
“好的,陛下。”
尽管其实早就得到了风声,但是博旺的眼睛里还是闪过了一丝的不屑。
这位公爵根本就是个平庸糊涂的家伙,他当初只是略施小计,就差点把对方整得破产——如果不是公爵把女儿送上了陛下的床的话,现在早就不知道在哪儿凉快了。
对这种高高在上的无能之辈,博旺从来都不会有任何好感。
不过,现在形势比人强,在这个国家情妇就是核心战斗力,既然艾格妮丝小姐如此得宠,那么公爵的靠山也无比牢固,他今后也只能和公爵合作。
好在公爵虽然平庸但却还有点自知之明,至少不会瞎搞胡闹,他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您知道,我也知道,公爵才能平庸,但这并不重要,任命他做总经理只是看重了他的社会名望而已,我们总是需要一点花边招牌的……真正负责办事的另外有专业的人才,如果您认识什么这方面的人才,也可以跟公爵推荐。”艾格隆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于是笑着说。
“是,陛下!”博旺一边应下,一边行礼告退。
一边走,他一边在想,到底应该给那位小姐送上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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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半吊子
从艾格隆这里得到爵位、议员席位以及对未来的宏伟蓝图之后,博旺——现在应该叫德·博旺男爵——喜滋滋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然后不顾身体的疲惫,立刻把自己锁进了书房当中,开始准备撰写递交给陛下的备忘录。
虽然他极为自负,但是他也有冷静的头脑,他知道,自己就算金融业当中的翘楚,但也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的同行当中同样有人有资格怀揣和他一样野心,而且陛下也不可能只依赖自己来寻找筹款的帮助。
所以,他必须先人一步,以最快的速度展现出自己“不可或缺”的才能,这样才可以让陛下一直记住自己,进而重用自己。
当然,老于世故的博旺同样也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才能”并不是唯一的通行证,有太多太多的例子证明,想要得到宫廷的青睐,最重要的是讨好陛下身边那些最宠信的人。
那么谁才是陛下现在最宠信的人呢?
自然毫无疑问是艾格妮丝小姐了,陛下对她的宠爱世人有目共睹,不光带着她一起巡游全国,而且还刻意把她的父亲提拔到了那个被所有人都艳羡的肥缺上面……此等恩宠,怕是只有亨利二世对他的情妇狄安娜·德·普瓦捷;或者路易十五对待蓬巴杜夫人才能超过了。
当年那位亨利二世国王异乎寻常地迷恋比他足足大了20岁的情妇,不光遵循了给钱给地给封号的“王室传统”,甚至还允许这位情妇干涉政治,以国王的名义下达命令,以至于成为了臣民们的笑柄。
好在,现在的陛下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慷慨,反倒是颇为贪恋权柄不容他人分享;而艾格妮丝小姐看上去对政治也没有任何兴趣,几乎从不对任何议题发表意见,更别提发布命令了。
正因为艾格妮丝小姐如此低调谦逊,所以她在各阶层当中都得到了有口皆碑的好评价,认为她是多少年来最让国家省心的王室情妇——尽管这种“高评价”绝不是艾格妮丝所期待过的……
既然艾格妮丝小姐如此饱受追捧,那么为了维护自己和陛下之间的密切关系,博旺立刻就打定了要讨艾格妮丝小姐欢心的主意。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需要为她准备何种礼物,但他会耐心打听、挖空心思去完成这项工作,势要让公爵一家把自己当成亲密的朋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公爵一家人不能知道当初他们差点破产就是博旺害的——那时候,为了帮基督山伯爵报复仇人,他故意到处操纵市场制造金融风潮,搞垮了当时风头正劲的唐格拉尔银行。
然后,由于诺德利恩公爵贪图高利息回报,在唐格拉尔这里投下了大笔巨款,所以在唐格拉尔卷款潜逃的风波当中,一度陷入了濒临破产的绝境……
虽然这并不是博旺最初的目标,但如果真相大白,想必公爵一家也不会轻松原谅自己吧。
好在,一贯谨慎的他,把这些事都办得非常隐秘,完全知道事件经过的只有他自己和基督山伯爵两个人,伯爵肯定也不会主动说出来,毕竟自己是帮了他的大忙,所以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蒙混过去。
博旺当然不会有什么愧疚,市场就是这样的,大鱼吃小鱼,弱肉强食;而且交易所一贯风云变幻,昨天还打得不可开交的竞争对手今天就有可能把酒言欢——既然公爵已经“咸鱼翻身”,甚至越发得势,那他就自然要改变策略,转而投靠拉拢了。
“哪怕她想要那根金羊毛,我也得把它找来。”一边在奋笔疾书的博旺,一边冷静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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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世上有人得势自然就会有人落魄,青云直上的人自然兴高采烈,落败的倒霉鬼却总不免陷入到忧虑和悲伤当中。
此时的埃德加就正在忧虑和悲伤当中。
在“陛下决定改组贵族院,罢黜流亡者和拒绝宣誓效忠帝国者的议席”的消息公布之后,他就陷入了这种状态。
他的旧情人的丈夫卡迪央亲王,正是在打击范围当中——他是贵族院议员,而且跟随查理十世国王流亡比利时了。
埃德加和亲王并不怎么熟,但彼此之间却保持着相对友好的关系。
卡迪央亲王是个体面的老派贵族,他明知道自己的妻子对埃德加“关爱有加”,却并不介意,更没有尝试做出任何阻止,他冷淡地和妻子保持着距离,自己也过着包养情妇的奢靡生活,有时候埃德加在俱乐部碰到他的时候,他们还能坐下来友好地打几圈牌,在牌局结束之后亲王甚至还会托埃德加给妻子问声好。
这样的“好人”,现在却因为时代的风云变幻,顷刻间失去了所有的政治地位和权力,着实令人唏嘘。
当然,不用误会,埃德加的忧虑和悲伤,并没有一星半点是留给可怜的亲王大人的,他才不会在乎这位体面丈夫的死活,真正让他忧虑悲伤的是他的老情人卡迪央王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亲王的失势,自然也就意味着王妃的失势,仅仅在一年之前,王妃还是宫廷当中最具影响力的命妇,但一年之后的现在,她甚至连宫廷的大门都难以进入,那些围绕在她身边阿谀奉承的侍从、官员和大使们,此刻都已经烟消云散,仿佛从来不存在一样。
这样剧烈的落差感,埃德加不知道王妃是否受得了。
比这个更严重的是,王妃至今仍旧下落不明。
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在动乱之后,王妃并没有随同丈夫一起流亡(因为害怕政府又和当年那样颁布没收流亡贵族财产的法令),而是选择了前往外省一座属于她的庄园隐居。
然而,从那之后王妃就下落不明,他虽然努力多方打听却一直毫无收获。
失去了一切权势的王妃,在兵荒马乱的时期下落不明……一想到这里,埃德加自然会感到无比的忧虑和悲伤,他简直不敢想象王妃会有什么遭遇。
正因为如此忧虑,所以他才会鼓起勇气向父亲哀求,希望让父亲出面去寻找王妃的下落。
可是从那时候开始,很多天过去了,父亲却一直没有给他回音,他不知道父亲到底有没有什么进展,还是说根本只是在敷衍自己而已。
现在王妃处境堪忧,每耽误一天都意味着她的结局多一分的不妙,所以埃德加心头的忧虑也越发沉重。
而且,更加不妙的是,他听说父亲即将被陛下调动到北非去充当蒙塞元帅的助手——虽然从任何方面来说,这都是父亲深受陛下信任和重用的证明,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却也是个糟糕透顶的消息,因为父亲如果走了那就更加没有人能够帮助自己了。
今天,正当他还独自坐在沙发上沉思的时候,他卧室的门却被猛然推开了。
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却发现来者正是他的父亲。
今天的特雷维尔将军和往常一样板着脸,短分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着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常年在父亲的积威之下战战兢兢的埃德加,陡然打了个激灵,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爸爸……”
将军只是冷冷地扫了儿子一眼,让埃德加剩下的话都全部憋了回去。
“听着,你那件事,我帮你打听了。”接着,他低声说。“现在已经有了些眉目。”
“是真的吗?太好了!”埃德加顿时喜出望外,几乎跳了起来,“爸爸,她现在在哪儿?”
“先别忙着高兴,听我说完!”父亲又严厉地呵斥了他,埃德加不得不讪笑着坐了下来。
接着,特雷维尔将军继续说了下去,“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她在失踪之前,接待了一位访客,接着不久后就被一群人强行带走了……这位访客,正是你的岳父诺德利恩公爵。”
“啊?!”因为消息太过于意外,以至于埃德加一时被震惊到了。
我的岳父?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难道他是想要为女儿出气,趁着王妃落难了来个落井下石?
埃德加立刻就否定了这种无聊的猜想——第一,公爵和爱丽丝的关系一点都不好,根本犯不着为女儿出气;第二,上流社会这种风流事是大家都习以为常的,公爵才不会有什么仇恨,光是想想都觉得荒诞可笑。
不过,如果是公爵出手的话,倒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王妃就此下落不明一直没有消息了。
正因为事情变得如此荒诞离奇,所以埃德加一时间脑子有点糊涂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去对付王妃呢?”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法去采访他。”将军没好气地回答。
接着,他的表情又变得更加严肃了起来,“不过,我认为这倒未必是他的个人行为,既然王妃都已经自己去隐居了,他没有动机再去为难王妃。所以……这怕是另有隐情啊。”
“什么隐情?”埃德加急了,然后继续追问父亲。
“我仔细判断过,那段时间,公爵正在奉陛下之命,到处去拜访流落各地逃难的贵族人士,希望获得他们的支持,一起反对篡位者奥尔良家族……”将军意味深长地回答。
“陛下……”埃德加呆呆地念出这一个词,一下子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接着,他又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陛下要抓王妃做什么?他们无冤无仇啊,甚至都不认识。”
“这一切都只是猜想罢了,我也没有说一定是陛下抓的人,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而已。”将军冷冷地回答,“但是,埃德加,既然可能牵涉到了陛下,那么哪怕只有1%的可能性,我们也必须为此做好准备。”
“您是指什么呢?”埃德加还是有些稀里糊涂,只是忐忑地问。
“我接下来会继续想办法确证的,如果不是还好,但如果真的牵涉到陛下……那就到此为止吧。”将军面沉似水,显然已经做好了盘算,“无论陛下想要抓她做什么,都不是我们可以去干涉或者去改变的,我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父亲冷酷无情的话,激起了埃德加的一阵恶寒。
他知道父亲说的确实是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陛下是他们的恩主,也是他们不可违抗的人,既然牵涉到陛下,那他当然只能偃旗息鼓而不是再去给自己惹麻烦。
他也知道,父亲虽然对自己态度恶劣,但是他闷不做声地为自己忙活,调查了这么多东西,这足以证明他对自己的关爱了。
可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他内心当中还残留着些许的不舍,让他不愿意看到她“自生自灭”。
“陛下到底有什么理由抓她呢?如果我们知道理由的话,说不定……说不定可以挽救一下,毕竟她确实没有和别人结怨啊,至少没有到必须失去自由的地步。”于是,他小声问。
“理由?需要什么理由?陛下的意志就是理由!”特雷维尔将军不耐烦地打断了儿子的话,“你这么想听理由吗?好吧,那我给你点理由,也许他想要拿她当人质,来威胁她的丈夫和王室;也许是因为爱丽丝在宫廷得宠,所以他打算奖励一下爱丽丝;也许甚至陛下玩腻了美貌少女,偶尔想要尝尝鲜……这样的理由我可以随便给你10个,但有任何意义吗?难道你能跟陛下确认?”
“爸爸!”眼见父亲越说越难听,埃德加忍不住小声抗议了,“我们在谈论一个人的死活!”
“她既然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光环,那她的死活重要吗?她的那些亲朋好友,没有几个人在付出努力去寻找她,你和她有什么真正的关系吗?无非就是曾经睡过几次而已,不管当初有多开心,现在都该扔到一边去了,埃德加……”将军叹了口气,“现在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了,我也不打算继续在这件事上浪费精力,我接下来要为去北非做准备了,到此为止吧,埃德加。”
到此为止……了吗?
埃德加心里一酸。
他的努力,似乎确实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可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还是不愿意放弃。
“谢谢您,爸爸,您为我已经做得足够多了……您接下来大可以放手不管,我自己再去想办法吧。”
“没用的东西!你……”
听到儿子如此回答,将军气不打一处来,整个人都暴怒了。“你从小就是个半吊子的窝囊废,做什么都做不好,我原以为你会成为一个一无是处的花花公子,却没有想到你连做个花花公子都半途而废,反倒成了个情种了!笑话……笑话!你丢尽了我的人!”
一边说,他一边下意识地想要从身边拿起马鞭,却发现这是在儿子的卧室。
“蠢材!”于是他青筋暴突,又骂了一句,“我说了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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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从逃避
“我说了到此为止!”
父亲的严厉呵斥,如同往常一样让埃德加感到恐惧,从小到大父亲在他心中的积威已经形成了一种潜意识里的敬畏,因此,他瑟瑟发抖,几乎连站都难以站稳。
但即使如此,埃德加还是没有服从这个命令。
“爸爸,请恕我……恕我无法服从这个命令,我还想再为此努力一下。”他用几乎发抖着的声音,坚持了自己的意志,“不管怎么样,我想再见到她,确认她没事,如果可以的话再帮助她重获自由。”
“蠢材……你疯了吗?!”特雷维尔将军又骂了一声,眼神几乎能够杀人,很明显,如果不是因为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儿子的话,他恐怕真的就要动手了。“你到底要坑害我们到什么时候才够?”
“我不会坑害您的。”埃德加轻轻摇了摇头,“我会小心避免到牵连到其他人……”
“你的保证有什么价值吗?迄今为止你做过多少能够让人放心的事?”怒火攻心的特雷维尔侯爵,毫不留情地讥讽自己的儿子,“这件事可能牵涉到了陛下!你怎么可能控制陛下怎么想?”
“陛下同样也是常人,他虽然有些不择手段,但他并没有残暴嗜血的爱好,所以我相信,他不会刻意地为难一位女士,他必然是有着其他的目的……如果知道这个目的的话,说不定我能够靠着取悦陛下来换取她的自由。”
“天真,可笑……你以为你有这样的能耐吗?”将军反问。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必须去尝试一下。”埃德加的脸色惨白,但仍旧还是坚持己见。
特雷维尔侯爵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而埃德加这一次没有躲闪,虽然满心恐惧,但仍旧正面和父亲对视着。
他的心里现在还是充满了愤怒,但是,儿子这罕见的勇气,却让他罕见地感受到了,自己面前真的站着一位特雷维尔家族成员。
虽然儿子在违逆他的意志,虽然他可能会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他真的有着那种不屈不挠的意志,就像是自己儿子应该有的样子。
偏偏在这种时候,偏偏只是为了一个失势的女人……他心里忍不住叹息。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他控制住了情绪,然后冷冷地问,“给我一个理由,不要跟我说你是良心发现了。”
“大概是因为我无处可躲了吧。”埃德加苦笑了起来。
“嗯?”侯爵感到不解。
“您爱我、照顾我,只是因为我是您唯一的儿子,您无法抛弃我,而不是因为我对您有什么用处,甚至爱丽丝也不是非需要我不可,没有我,她现在不也混得如鱼得水吗?甚至我的存在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累赘也说不定,而我的女儿夏露……没有我说不定她还能变成一个更幸福的孩子。”说到这里,埃德加继续自嘲地苦笑,“您看,我虽然浪荡却也有自知之明,我并不真的被人需要,我也不想被人需要,我厌恶承担责任,我想方设法逃避责任,您和爱丽丝容忍了我,但也正是因为你们容忍我,所以我心安理得地躲在你们的阴影里面,享受着我个人轻松舒适的生活,我知道别人会因此蔑视我嘲笑我,但是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想要继续按这样生活下去,哪怕这一切都是来自于家人的施舍也罢!”
说到这里之后,他无奈地摊了摊手,“但现在,我没办法逃避了,她落了难,而您也说了,她的那些亲朋好友没有一个想要去帮忙,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对她伸出援手了,如果我再弃之不顾的话,天知道她会得到什么命运!如果她跟我毫无关系也就罢了,可是她曾经那样爱我,甚至还不顾任何代价,为我生下了一个儿子……所以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对她弃之不顾。也许这样的想法确实很可笑,但我就是这样想的。”
面对着儿子的自白,特雷维尔侯爵一时无语。
他没有想到,埃德加这个浮华的浪荡子,居然在不经意当中已经和卡迪央王妃建立了这么深厚的感情,居然还有了相依为命的想法。
就他的角度来看,这当然简直荒唐可笑,可是,当面对儿子现在的眼神时,他知道自己再劝说也是没有用了,除非真的确认王妃的下落并且确认她的安全,否则埃德加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说当无路可逃、无法推卸责任的时候,你选择了直面自己的责任……可是为什么你不曾为我们这样做过?我是你的父亲,爱丽丝是你的妻子,你何曾为我们展示过什么男子气概?”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质问儿子。
但不等埃德加给出答案,他自己又摇头叹了口气。
经过这一番坦诚交流之后,他自己也隐隐然察觉到了真相——埃德加面对父亲和妻子的时候,总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想法,他只想要逃避,认定自己无力去承担他们的期待,只有面对卡迪央王妃的时候,他才能够抛开压力,全身心地投入到他的私情当中,所以他才会对王妃如此念念不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底,埃德加终究只是那个贪图享乐逃避责任的埃德加,成不了特雷维尔家族的顶梁柱。他偶然迸发出来的男子汉气质,只是留给了不相干的外人罢了。
失望浇灭了他心中的愤怒,他现在也不想继续发脾气了,因为这没有丝毫意义。
“你已经成年了,你想要做什么事情我也管不着,但是我以父亲的身份告诉你,如今我们的家族正来到了一个关键时刻,家族的未来地位到底有多高,就决定于这一两年的努力——这些努力跟你没有关系,而是来自于我和爱丽丝。事到如今,我不指望你再对我们做处什么帮助,但你至少不能为我们带来灾难!你明白吗,我们这个伟大的家族,曾经在南方延续了几百年,然后跟随波旁家族一起来到巴黎成为廷臣,并且在之后兴盛了三百年……这个伟大的家系,它的家谱熠熠生辉,你从小都学过那些名字!
这个伟大的家系,经受住了朝廷一次次的动荡,乃至大革命都没有摧毁它……我和我的哥哥曾经苦心孤诣地复兴了它,然后到了现在,我的哥哥不得不暂时流亡出国,这个辉煌的家系都落到我们的身上,你可以逃避责任,但你不能摧毁它!这个家族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我们是它的一部分,它也是我们的全部!我们都会死,但特雷维尔家族和它的光辉历史会一直延续下去……我会用我仅剩的人生来守护这个家族,如果你破坏了我的计划,毁灭了我们家族的希望,那你就是在杀死我,而且比亲手杀我更过分。告诉我,埃德加,你会杀死你的父亲吗?”
面对着父亲的质问,埃德加的眼角悄然流出了眼泪。
贵族们不管多么浮华浪荡目空一切,但是他们对自己的家名姓氏却始终引以为傲,埃德加终究也是如此,他从小就在父亲的要求之下背诵家族的系谱,背诵自己那些知名祖先们的事迹,虽然他逃避了复兴家族的义务,但是他和特雷维尔侯爵一样,绝不愿意看到家族没落蒙尘——哪怕就算最后不可避免地会落到这个境地,也绝不能出现在他活着的这一代。
“爸爸,我很抱歉我帮不上您的忙,但唯独这一点您尽可以相信我,我也热爱着这个家族,我不会让它落入到危险当中,如果我惹上了什么乱子,我会一个人去承担,绝不会拖累到你们。哪怕隐姓埋名地逃亡,我也不会让特雷维尔这个姓氏蒙尘!”
看到儿子如此保证,特雷维尔侯爵总算稍稍放下了心来。
虽然父亲知道儿子不中用,但埃德加的智力总归是没有问题的,甚至其实还颇为聪明,他知道权衡轻重。
“那你就去做你的事情,扮演你的骑士角色吧。”他苦笑了一声,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地放纵了儿子的任性,“说起来,我们也确实欠她的情,她当初帮过你那么多次就不说了,至少……她姑且也算我孙子的母亲,我们帮她一点忙也算是还个人情。”
孙子?
埃德加敏感地察觉到了父亲的说辞。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指他和王妃的私生子。
按理来说,那只是一个私生子而已,虽然他确实和王妃用情很深,但他也没有想过要让这个不光彩的私生子登堂入室成为特雷维尔家族的成员。
之前父亲跟他说过这个备选计划,他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并不敢质疑父亲。
现在看来,这段时间以来父亲并没有放弃过这个想法,自己和爱丽丝迟迟没有生下儿子,他害怕自己时间不够不足以培养出新的家族继承人,所以干脆把主意打到了那个私生子的身上。
现在,根据埃德加所知,父亲和自己的伯父私下里运作,已经给那个孩子改写了家谱,把他变成了特雷维尔家族远方亲戚的孩子——也就是说,他已经拥有了德-特雷维尔这个姓氏。
按照侯爵的想法,如果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和爱丽丝还是一无所出的话,那么他就不再焦虑等待了,而是正式开始培养这个尚未被世人所知的私生子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当然,他不会对外公开这个孩子的身份,只是私下里将财产和资源都转移到这个私生子的名下,然后用心教导和扶植,让他以“曲线”的方式,成为特雷维尔家族新一代的希望。
既然父亲如此坚持,埃德加自然也无从反对——况且这本来就是他没有履行家族义务造成的问题。
可爱丽丝到时候应该怎么办?
可想而知,如果侯爵的计划真的实现了,那么爱丽丝不光在家族内被架空了,而且几乎丧失了尊严,以她的自尊心恐怕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被这样羞辱的,到时候可想而知,一定不会忍气吞声。
如果爱丽丝还是之前那个深居家中的主妇也就罢了,但爱丽丝现在已经今非昔比,被两位陛下看中,成为了宫廷的重要成员,她如果真要是和侯爵大闹一场的话,还说不定谁更厉害……
“爸爸,现在我们最好还是别刺激爱丽丝了,万一闹出什么事端的话,后果难料……”于是,他小声劝说父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以为我想这么干吗?还不是你太不争气!”侯爵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你不想家里闹得鸡犬不宁,那你就赶紧跟她和解,给我生个孙子出来啊!要不是你的无能,难道我愿意让一个私生子登堂入室吗?!”
面对父亲的责骂,埃德加本能地又畏缩了起来。
他当然能够感受到爱丽丝对他心灰意冷,也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可是要让他改变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断绝和王妃的私情,做一个光大家名的家族继承人,他确实做不到,也不想做。
所以面对着若隐若现的阴影,但最终还是习惯性地选择了逃避。
反而爱丽丝那么厉害,她自己总会有办法的,不需要我那么操心。最后,他又不负责任地心想。
一看到儿子这副模样,特雷维尔侯爵立刻就知道他的想法了。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他毕竟还会有些失望。
“你唯独对情人的时候才算个男人!”
恨恨地叹息完了之后,他也不想再多跟儿子说什么了,转身就离开了儿子的卧室。
在父亲走后,埃德加独自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无疑,虽然他现在救王妃心切,但是他也知道轻重,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拖累家族。
所以,他不能贸然行动,而是应该先搞清楚状况再说。
陛下为什么要为难一位已经无权无势的王妃呢?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以及,王妃现在到底在哪儿呢?先要把这些事情打听清楚再说。
可是,既然父亲已经选择了撒手不管,那现在只能他自己想办法了。
他需要先进入宫廷,在陛下身边打探情报。
而这又需要爱丽丝的帮助。
有什么办法既能够让爱丽丝帮助自己留在宫廷,又能够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呢?
他苦思冥想,然后终于构思了一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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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差事
为了尽快确认旧情人的安危,埃德加苦思冥想多时,最终也稍微想出来了一些主意。
这些主意的第一条,自然就是想办法重新混入宫廷当中,借机打探消息。
而想要实现这个目标,自然就要借助妻子爱丽丝的力量了。
自从被特蕾莎公主慧眼赏识之后,爱丽丝被不断赋予各种重任,逐渐变得越来越忙碌,回家的次数和在家居留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虽然爱丽丝没有明说,但埃德加明显也能够察觉得到,爱丽丝这是在故意疏远自己父子,借此报复自己的背叛和父亲的轻视。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一起再生个儿子了,就连正常的夫妻感情都必然会冷却下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两个人现在还是夫妻,爱丽丝将一直是特雷维尔夫人,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于情于理,自己如果有事相求,爱丽丝都会考虑一下——当然,前提也是自己需要给出一个能够说服人的理由。
不过这难不倒埃德加,他稍加思索,便想出了合理的借口。
就在第二天,他主动前往王宫,求见自己的妻子。
以爱丽丝在宫廷中炙手可热的地位,自然没有人阻拦,消息很快通报到了爱丽丝那里。
此时的爱丽丝,正在帮助特蕾莎皇后紧锣密鼓地筹备接下来移宫枫丹白露一事,可谓忙得脚不沾地,可是听到了丈夫来求见自己之后,她也暂且放下了手中的事,见了丈夫。
一方面,确实如埃德加所想,爱丽丝心里确实还有点夫妻之恩;但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如今爱丽丝身处机要,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对外界演出一副“琴瑟和谐”的样子来。
很快,埃德加被带到了爱丽丝的面前。
“爱丽丝……”一见到妻子,埃德加就如同往日一样,亲昵地搂抱了一下妻子,“这几天一直见不到你,我可太想念你了。”
如果是过去,和丈夫如此亲密互动肯定会让爱丽丝沉醉其中,但是现在的她,一想到丈夫可能刚刚才在哪里鬼混过,本能地就感到了一丝不适。
于是她一边堆着勉强的假笑,一边不着痕迹地推开了丈夫,“埃德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抱歉,我只是有些情难自禁了,太想念你了。”埃德加以柔和的表情表达着对妻子的思念。
“好啦,我又不是不回家。”爱丽丝白了丈夫一眼,接着马上又问他,“难道你特意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些令人难为情的话吗?”
“当然就是为了这些了!”埃德加继续摆出迷人的笑容,然后再话锋一转,“当然,还有一点小小的事,希望你能帮个忙。”
果然如此……爱丽丝心里顿时了然。
如果是之前,埃德加这明朗的笑容、温柔的话语会让她为之迷醉,但是到了现在,这种花花公子的小招数,却再也无法让她为之激动了,甚至会让她感觉有些厌烦。
有道是经历拓展眼界,摆脱了家庭桎梏的爱丽丝,如今借由特蕾莎的提携,已经走上了帝国的最高权力舞台。
在宫廷当中,她每天都见到皇帝和重臣们来来去去,见识到了掌握这个国家权力和金钱的一群人的做派,而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觉当中成长,所思所想已经不在局限于家庭当中,更多地放在了利益纠葛当中。
现在,埃德加再向她展示那些屡试不爽的小招数时她不光一眼能够看透,甚至觉得还有点好笑。
可是,就算好笑,那也是自己的丈夫。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于是,爱丽丝只能耐着性子,装作提起了兴趣,“还有什么事呀?”
“嗯,其实……”埃德加扭捏了一下,然后终于不好意思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让你帮我谋一个差事……”
“啊?”一听到这话,爱丽丝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也不怪她如此震惊,毕竟经过婚后的观察,她已经太了解埃德加了,他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从来都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根本没有任何靠自己光耀门楣的想法,这样的埃德加,现在却突然一本正经要在自己面前说想要谋个差事,这实在是让她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片刻之后,她才从震惊当中恢复了过来,然后她呆呆地看着丈夫,“你想要个什么差事呢?”
虽然埃德加素来脸皮极厚,但面对妻子难以置信的眼神,他心里仍旧有些尴尬和心虚。
尤其是,他还别有目的。
不过,他也很快把这种心虚抛到了一边。
“你也知道,我别的才能没多少,就是在艺术上还算有些天赋。再加上,那天我也受邀作为观众参加了加冕仪式,所以……你能否安排我来作为纪念画作的主创呢?爱丽丝,我相信你也见证过我的才能……我认为我是能够胜任这份工作的。”
没错,这就是他为自己想到的最好的借口了。
作为帝国复辟的历史性时刻,陛下的加冕仪式势必会被着重记录,会和当年一样留下画像,而且不会是一张两张,会是一系列的作品,这就意味着宫廷需要找一个画家团队来完成这个工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这些画作也不可能短时间就完成,这就意味着如何他得到了这样的机会就有留在王宫的理由,然后他就可以借机打听消息了。
正因为如此符合逻辑,所以埃德加志在必得,他向妻子投向了期待的眼神,希望她帮自己这个忙——以爱丽丝如今的地位,只要她从中关说,那大概率自己就可以达成心愿。
然而,此刻的爱丽丝却有着不知所措。
按理来说,丈夫能够有些上进心,想要去做点正事,当然会让她感到欣慰。可是,埃德加长期以来的表现。却让她难以信任丈夫,害怕他不光不能把事情办好,反而会给自己和家庭带来麻烦——正如当年在瑞士拜访陛下,明明约好了第二天一起游湖他却喝得酩酊大醉以至于自己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收拾烂摊子那样。
当初的灾难并没有造成什么恶劣影响,但现在情况可大不一样,因为这可不是请个画师画画这么简单,这是帝国的政治性任务。
于是,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用自己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严肃地审视着面前的埃德加。
“爱丽丝,你怎么了?”埃德加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了。
“埃德加,告诉我,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完全不是你平常的性格。”爱丽丝平静地问,“我想要知道理由。”
原来在你眼里我想干点事就这么奇怪吗……埃德加心里苦笑。
最让他无语的是,这种怀疑,还是真的没有冤枉他。
好在,面对这种令人尴尬的问题。他也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哎……好吧,让你瞧出来了。”埃德加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然后耷拉着脸,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想必你也知道,爸爸马上就要调到遥远的北非去了,在临走之前他放心不下我,非要我去为陛下办点差事不可,所以,面对爸爸的催促。我虽然不情不愿,但也只好服从咯……”
听到了埃德加的解释之后,爱丽丝这才眉头舒展了一些,毕竟这才是符合逻辑的情况。
不过,这反而让她更加不放心了,“埃德加,虽然我现在确实受到两位陛下宠信,但这不是因为我有什么特殊才能,而是因为我在他们面前能够表现出诚实和勤恳,我能够以最大的热忱去完成他们交代的每一项任务……也就是说,我所谓的权势都是靠着努力换来的,我的地位并不牢靠,我得到的宠信也许某个下午就会突然消失,在背地里有很多双眼睛正用满怀嫉恨的眼神注视着我,随时准备把我赶下去来取代我……”
“宫廷不就是这样的吗?”埃德加耸了耸肩,“这就是我不喜欢钻营的原因啊,永远都得如履薄冰。”
埃德加轻飘飘的回答,却让爱丽丝气得差点眼前一黑。
你以为我喜欢如履薄冰的感觉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太不中用,如果不是你父亲的轻视和压迫,我又怎么需要去过上这种战战兢兢的生活!她在心里怒吼。
不过,好在这段时间身处宫廷的经历,越发锻炼出了她控制情绪的本领,所以明明已经被丈夫激怒,但她最终还是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平静。
“是啊,这一切都是个人的选择,我自己选了这条路我当然要自己承担后果。所以我不是在跟你诉苦,而是在告诉你,我的地位并不牢固,我不能在自己的履历上留下污点。如果我保举了你,而你又没干好差事,那到时候不光你要受罚,连我也要承担应有的责任……”
仿佛怕丈夫还是不够明白,她尽力继续向埃德加解释。
“这不是画几幅画而已,这是很重要的任务,绝不是可以随便糊弄的,甚至绝不是仅仅达到‘合格’就足够的,它必须卓越以供后人瞻仰,就像上一次的先皇加冕画作一样……一旦你拿不出让人满意的表现来,那人们先是会质疑你,然后会质疑我。埃德加,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这这件事的重要性,然后再跟我说你到底能不能做到。”
面对妻子认真严肃的眼神,埃德加本能地迟疑了一下。
他毕竟也是出身于贵族世家,多少也有点政治敏感性,当然也知道爱丽丝所说的都是对的。
但是,他也相信,哪怕自己别有目的。自己也一定能够完成这项工作,不至于捅娄子,牵累到自己的妻子。
绘画的才能,就是他对自己为数不多的自信。
于是,在经过短暂的犹豫之后,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再度确认了自己的意见。
“爱丽丝,我知道这些,但是请你相信我吧,唯独在这上面我的天赋受到了旁人的公认,你自己不也是见证者吗?我当然不敢说自己是现在国内最好的画家,更不敢说自己能够和当初那位大画家雅克-大卫相比,但即使如此我仍旧坚信,如果我有这个机会,如果我能发挥出我的全部才能,我一定能够创作出让陛下和世人满意的作品,至少不会让他们因此而质疑你……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些信心,我能够做到的!”
埃德加这话说得慷锵有力,毕竟绘画确实已经是他最大的骄傲和自信了,而这种自信也确实感染到了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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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夫妻两人已经不可避免地疏远了,但是她何尝不在心里存下一线希望,想让丈夫迷途知返,重新经营幸福的家庭生活呢?
眼下,一切阴霾都已经消散,也许是时候重建支离破碎的生活了,这也许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爱丽丝在沉默中渐渐动摇,一向聪慧理智的她,终究会有感情用事的那一面。
“那你可要多努力,毕竟这是很辛苦的活,这段期间你没法去玩了,你受得了吗?”于是,她轻声询问,而这也意味着她已经答应了。
“那是当然,其实我也早就厌倦了时不时跑去俱乐部玩了,那对我的人生有害无益。”埃德加立刻就做出了保证,“爱丽丝,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可以把自己锁在王宫的小房间里,不拿出满意的创作我不出门!”
所谓去俱乐部玩,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含义,夫妻两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能挑明罢了。
“那用得着那么辛苦,又不是坐牢。”爱丽丝忍不住笑了出来,“只不过,你可能确实要时不时在王宫里待一阵。”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能时不时见面,我还能亲手照顾夏露了。”埃德加深情款款地回答,“爱丽丝,我亏欠夏露太多,现在用陪伴来补偿,难道不好吗?”
自从任职宫廷之后,爱丽丝一直将女儿带在身边,一方面方便照顾,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她和皇太子殿下以及其他帝国二代们从小建立关系,构筑她未来的关系网,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夏露和家人相处的时间自然也变得少了。
如今,埃德加搬出了女儿,恰恰击中了爱丽丝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她感动不已,轻轻叹了口气。
“你要是早这么想该多好啊!不过,现在也不晚。埃德加,你确实是时候学会怎样成为一个家族的继承人了……”
“我会学会的。”埃德加笑容满面地回答。“谢谢你给我机会,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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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教会
在埃德加软磨硬泡、甚至刻意搬出女儿做道具的情况下,对丈夫虽然已经失望至极、但仍旧还残存着些许期待的爱丽丝,终于被打动了,她答应了丈夫的请求,为他去谋取“绘制加冕礼绘画集”的差事。
而此时,艾格隆则在为另外一件事伤神。
因为,他的祖母莱蒂齐亚皇太后以及他的舅公费什红衣主教,向他提出了辞行,准备返回罗马。
听到他们的要求时,艾格隆第一反应自然是极尽挽留。
“奶奶,您阔别法国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得以重返这里,而且终于和我们团聚在一起,为什么非要离开呢?”面对着面前的老太太,艾格隆诚恳向她说,“您的孙子和曾孙现在都在这儿,您难道不愿意再多陪陪我们吗?”
面对孙子的挽留,老人的眼中也流露出不舍,但她仍旧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我的孙儿,我怎么可能不留恋你们呢?只是,人生在世总有分别的时候,既然我已经见证你戴上皇冠的时刻,那我已经心满意足了,现在是回去的时候了……”
“这里就是您的家,您哪儿需要回去呢?”艾格隆反问,“如果您是觉得巴黎太吵闹,那过阵子我们就去枫丹白露了,相信那里的环境一定非常适合您的——”
“傻孩子,这里还有什么是我没看过的呢?我知道哪儿更适合我。”莱蒂齐亚笑了,然后慈爱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这个国家确实繁荣和美丽,但罗马才是我的归宿,我已经太老了,只想要呆在自己最舒适的地方……”
看到老太太如此坚持,艾格隆就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没用了。
实际上,他也觉得,对这种已经习惯了独居和清心寡欲生活的老太太来说,宫廷的富贵生活确实还不如在罗马的那种幽静生活又富有宗教气息的地方更有吸引力,也更加有利于她的寿命。
在过去的帝国时代,她也是一直宁可住在罗马的,法兰西帝国开国皇帝之母,终究其实还是个意大利人。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艾格隆也不好过于强留祖母了,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她的要求。
“好吧,既然您如此坚持,那我顺从您的意志。我会安排好人手护送您回去的,您一路上小心。”
“谢谢你,孩子。”莱蒂齐亚笑着安慰孙子,“不用为此感到遗憾,我无论在哪儿都永远和你同在,我会为你的事业和你的健康时时祷告的。现在我们能够有今天的地位,全靠上帝的保佑,你也一定要虔诚地尊奉上帝的意旨,为您的子民谋福利……”
接着,她和普通的祖母一样,絮絮叨叨地对艾格隆讲了一大堆必须敬畏上帝,谨遵信仰之类的话。
对这话艾格隆当然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毕竟,“虔诚”这个词和他可是半点不沾边。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既然艾格隆已经走到了君主的大位上,他也就成为了高卢教会天然的领袖和守护者,天主教会也成为了他的统治“盟友”,哪怕他心中对教会和教义都不当一回事,在表面上他也只能摆出一种尊敬的态度。
所以他耐心地听完了祖母的,并且还一力表示自己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去守护天主信仰,保护罗马教廷,还让祖母回去罗马之后向教会高层传个话——以后如果罗马有难,自己一定义不容辞。
在历史上,法兰西的王权一直和教会呈现既合作又冲突、既利用又提防的状态,多次发生剧烈冲突:先有1303年法王腓力四世派人痛打了当时的教皇卜尼法斯八世,并且强行把罗马教廷迁到了自己国境内的阿维尼翁,后有1494年查理八世率军进入意大利开启了时间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意大利战争,最近的自然还有拿破仑皇帝囚禁教皇的经典代表作了。
王权和教权的冲突时有发生,本质上是教会不光想要占据“精神高地”,还想要拥有现实的领主权力,它拥有着一个以罗马为中心的“教皇国”领土,为了实现自己的利益而干涉到世俗政治当中,这就必然和想要推行中央集权的王权发生剧烈斗争。
几百年的斗争下来,世俗权力终究大获全胜,罗马教廷的权威和影响力日渐衰弱,最后不得不开始依附于世俗王权。
因为意大利四分五裂的混乱状态,所以教会开始把法国当成了自己的“保护人”,所以教皇不惜亲自对拿破仑皇帝奉承讨好,亲自为一个并非正统的君主加冕。
在这个年代,随着意大利民族主义的兴起,对国家统一的呼声越来越大,作为割据势力的“教皇国”也成为了这些民族主义者们的众矢之的、同时,意大利的启蒙主义思想也在不断传播,觉醒的知识分子们也开始将反动、腐朽的罗马教会当成了讨厌的障碍,他们认为教会如果一直盘踞在罗马并且控制着周边地区,那么意大利就不可能实现民族复兴,所以他们希望彻底搬开这个障碍,实现他们的伟大理想。
在民族主义者和知识分子的冲击之下,罗马教会和教皇国越来越岌岌可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原本的历史线上,1848年,巴黎爆发了革命,奥尔良家族的七月王朝彻底崩塌;而这股革命浪潮很快就蔓延出了国境线之外,一路传导到了欧洲多个国家。1849年2月,在罗马一群共和主义者和知识分子发动了革命,赶走了教皇,并且创建了“罗马共和国”,宣布要实行政教分离,创建一个全新的政治体制。
教皇先是仓皇逃到了两西西里王国境内,然后立刻向法国求援(欧陆列强当中,英国早已经和罗马教廷决裂成立了圣公会,俄国是东正教国家普鲁士是新教国家,他们都没有动机去拯救罗马教会,反而乐得看笑话;奥地利当时也正陷入到革命泥潭当中,伦巴底、匈牙利的叛乱,以及对撒丁王国的战争都让他腾不出手来,唯一有实力的天主教大国只剩下刚刚从泥潭当中走出来的法国了。)
当时刚刚赢得竞选担任总统的路易·波拿巴在法国宗教界人士和保守派的叫嚣下,欣然出兵罗马,最终扑灭了罗马共和国,并且借机成为了教会的守护者。
值得一提的是,波拿巴家族的罗马支系,也就是吕西安·波拿巴的长子夏尔·吕西安·波拿巴当时站在共和派一边,还参加了共和国军队,和堂弟开展了武装斗争,最后被迫流亡。
和艾格隆一样,路易·波拿巴自然也不可能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之所以站出来武装保卫罗马教会,归根结底是为了在上台之初博取保守派的支持,顺便扮演一个“欧洲秩序维护者”的角色,打消外界对波拿巴家族重新上台的质疑。
同那个历史线的堂兄一样,艾格隆也有着类似的需求。
作为法兰西帝国的统治者,他的天然义务就是确保法兰西相对于周边陆地邻国的优势,自然,也他天然有动力去维护周边国家支离破碎的格局,他不愿意看到德意志的同意,当然也不愿意看到意大利的统一。
他的母亲路易莎甚至现在还是帕尔马公国的统治者。
历史上的拿破仑三世有些反复无常,他明明知道现实政治逻辑,并且一直在武力支持教皇国,努力维持意大利的分裂状态,但同时他却又一直在帮助撒丁王国,加快了它的统一战争,甚至还在1859年主动对奥地利开战,为它出兵击败了奥地利,使得撒丁以极小的代价就从奥地利帝国获得了意大利最富庶的省份伦巴底,而法国自己却一无所获。
更可气的是,1871年撒丁王国还趁着拿破仑三世在普法战争失败的机会,进军罗马吞并了教皇国,并且逼迫教皇避居在梵蒂冈内。
这就等于拿破仑三世对意大利的全部投入,无论是在撒丁的还是罗马的全部打水漂了,没有人会对他有任何感恩。
这样的蠢事艾格隆自然不会去干。
他会坚定不移地维持意大利的均势和分裂,必要时甚至不惜以武力干涉——在这一点上,他的想法和梅特涅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不愧是被他教大的学生。
所以,他私下里做出“武装保卫罗马教会”的承诺,不是为了满足一个老太太的虔诚和迷信,而是出于他自己的现实利益。
一旦罗马爆发了什么革命,只要罗马教会对他发出请求,他就会和历史上的拿破仑三世一样,毫不犹豫地出兵援助,恢复教廷的地位——和拿破仑三世其他那些不得人心的战争不同,他“匡扶教廷”的做法,欧洲的邻国当中还比较买账,至少有一个大义名分在手,可以掩盖住私底下那些赤裸裸的用心。
当然,艾格隆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逆历史潮流而动,虽然意大利的武力孱弱、民主主义者的实力很差,但千年以来积累的腐败和丑闻,让罗马教会实在不得人心,面对随着时代发展而越发紧迫的威胁,罗马教会势必也要做出不断的让步和改革——正如后来历史上所发生的那样。
所以,艾格隆认为,如果自己真的救下了罗马教会,那么以“保护人”的巨大影响力推动教会进行改革,最终缔造出某种温和共和主义色彩的罗马教权国,至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种根深蒂固的矛盾。
虽然这不能根除矛盾,但只要能够缓解那就足够了,他只能管好自己这一代人的事情。
对于其中这么多的弯弯绕绕,莱蒂齐亚这个老太太当然不可能明白,她只是对艾格隆的表态极为欣喜。
对于她来说,此生最心痛的事情,就是当年拿破仑皇帝和教会决裂并且囚禁教皇,最终还被教皇开除了教籍,在她看来这就是儿子最后败亡的决定性因素——因为他触怒了上帝。
而现在,看到孙子如此敬重教会,她自然满心感动。
“我的好孙儿!你能够如此懂事,那就太好了……已故的那位教皇陛下曾经在布道当中赞扬过你,从那之后你就诸事顺遂,我但愿你能够一直遵循这条正确的路,千万不要有所差池……”
接下来,她连声保证,自己一定回到罗马之后,一定会将他的决心和美意传达给教会的高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当然不会只将希望放在自己奶奶身上而已。
为了和教会高层们打好关系,他已经将通过自己的舅公费什红衣主教,以及自己的秘书莱昂的伯父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两个人,不断笼络那些具有权势的红衣主教们。
反正,自从成为法兰西皇帝之后,宫廷当中收藏的珠宝他有的是,随便拿出一些送人也绝不会心疼。
虽然教会这个招牌在几百年当中在不断褪色,但是现在对他来说仍旧有值得利用的地方。
在哈布斯堡家族已经衰落的今天,没有人能够再和他来争夺“天主教保护人”的头衔了。
而法国国内的天主教势力,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会排除掉他们心中对“正统王室”的偏爱,主动站在支持他的一边来。
不过,无论如何,宗教都只是统治的工具而不是统治的目的。
在他上台之前,塔列朗亲王已经对政府进行了清洗,苏尔特元帅已经对军队进行了清洗,排除掉了这两个地方的异己分子,那么接下来对教会的清洗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在铲平了贵族院里面的反对派之后,艾格隆就将在高卢教会内部依样画葫芦,实行宣誓制度,主教们当中谁拒绝效忠帝国和皇帝陛下谁就得自己滚蛋。
虽然表面上摆出虔诚的姿态,但历代法王都力图牢牢地将宗教事务和法国教会把持在自己的控制之下,艾格隆自然也不会例外,高卢的天主教会应该做什么、应该怎么做、应该谁来做,都只能由帝国皇帝陛下和他的辅弼大臣们来决定,其他的任何人都无权置喙,哪怕是教皇本人也一样——如果教皇不懂事,那么他也不介意学习历代先贤来给教皇上一课。
带着对教皇的刻薄讽刺,艾格隆满面笑容地向祖母辞行。
“奶奶,祝您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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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旧日重现
在莱蒂齐亚皇太后的坚持之下,艾格隆只好批准了她返回罗马的要求,然后依依不舍地送别了自己的祖母。
作为皇帝的祖母,她当然不可能静悄悄地走,于是宫廷就举办了一场典礼,恭送她的离开。
而在送别了祖母之后,又一位艾格隆的长辈找到了他。
这位长辈是现在整个宫廷的皇室成员当中,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人,也就是前荷兰王后奥棠丝·德·博阿尔内女士。
这位奥棠丝王后的人生也颇为跌宕起伏,大革命期间父亲被砍了脑袋,和母亲约瑟芬以及哥哥欧仁一起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但没想到最后她的继父却成为了帝国的皇帝,她也一跃成为了帝国的公主和未来的王后。
然而这一切荣华富贵在1815年化为了泡影,随着帝国的崩塌,她不得不卷起自己多年来积累的金银细软跑路,隐居到了瑞士的别墅当中从此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她原以为自己这一生就会在这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当中默默结束,却没想到命运又给她上演了一幕大戏——她的义弟兼侄子冒险从奥地利跑了出来,并且向她请求帮助。
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她出于亲情收留了艾格隆,并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了他,甚至在艾格隆向她借钱的时候,还将自己手中的一大笔继续借给了这位前途未卜的少年。
知恩图报的艾格隆,自然也不会忘记自己这位婶婶提供给自己的帮助,于是在自己返回法国夺权之后,立刻就派人前往瑞士,将奥棠丝王后迎回了法国。
相比于留恋罗马幽静生活的莱蒂齐亚,奥棠丝王后却截然不同,她对侄儿的成功欢天喜地,然后兴冲冲地就赶了回来,并且理所当然地以长辈的身份参加了艾格隆的加冕仪式。
在过去那个风华正茂的鼎盛时期,她就迷恋着巴黎的繁华,借着帝国公主的名号,她过着奢华无度而且近乎于放浪的生活。
作为拿破仑皇帝的义女,她被皇帝指婚嫁给了四弟路易,然后成为了帝国皇室当中着名的一对“怨偶”,夫妻两个之间的感情极差,只是为了“生下孩子延续家族”才结合在一起而已。
后来路易亲王被拿破仑皇帝任命为荷兰国王,而她也不情不愿地跟着一起去荷兰履行王后的职责,不过她却依旧留恋着巴黎的生活,想尽办法让自己得以返回到巴黎,因为路易忙于国事,她也乐得一个人放浪形骸,身边还一直有情人陪伴,可谓是享尽了人间的富贵繁华。
不过,当年的一切现在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奥棠丝王后如今已经年过四旬,岁月冲淡了她曾经炽烈的玩心,在瑞士多年的隐居生活也让她慢慢地习惯了低调的日子,她再也不想高调任性地生活下去了,只想着守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回来的富贵生活,守着自己的儿孙们,安静地过完自己剩下的时光。
而在艾格隆看来,因为种种原因,自己的亲生母亲路易莎被自己排斥在外,因此在他的宫廷当中,曾经担任过他教母、而且对他帮助颇多的奥棠丝王后,可以取代路易莎,充当宫廷的“温厚长者”的角色,因此他平常对奥棠丝就非常尊重,而在他的示范之下,其他人自然对奥棠丝王后越发尊重,隐约当中也让她拥有着超然的地位。
因为两个人关系很好,所以在见到婶婶之后,艾格隆的神态和语气都比平常要亲昵许多。
“我亲爱的婶婶,您有什么事找我啊?”
“我亲爱的艾格隆,我是来满怀热情地邀请你的。”奥棠丝王后笑眯眯地回答。
一边说,她一边还亲切地拥抱了一下艾格隆。
“邀请我?您是要做什么吗?”艾格隆连忙问。
“过几天,我打算举办一场我自己的音乐会,我希望你能够作为家人来出席——如果能够替我鼓掌欢呼那就够好了。”奥棠丝王后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不知道陛下是否愿意赏给我这样的荣幸呢?”
艾格隆知道,奥棠丝王后在年幼时接受了非常完整的古典教育,而且具有不错的音乐天赋,创作了不少曲子,她也以此来作为自我娱乐、消遣时光的方式。
她创作的曲子,虽然称不上经典的佳作,但至少也不算差,由于她的特殊身份,当年她自然完全不缺捧场的人,所以在过去,她时不时就会举办音乐会,宴请宾客来欣赏自己或者别人的作品。
时光已经悄然过去了20年,但奥棠丝王后终究还是过去的自己,所以在回到巴黎之后,压抑了太久的她,迫不及待地又重新拾起了过去的“美好回忆”,大量举办宴会来宴请过去的老朋友,举办私人音乐会自然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在这隐居的十几年当中,我百无聊赖只能谱写了不少曲子聊以自娱,可从没想过它们还有在巴黎演奏的一天。”奥棠丝王后进一步向艾格隆解释,“现在既然有机会了,那我就想完成这个心愿,如果还能够有你作为见证的话,那就更好了!艾格隆,你能够满足我这个小小的心愿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然了,我很乐意。”艾格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婶婶的创作水平姑且不论,既然她都这么盛情邀请自己了,他自然也不想扫她的兴,“我将和特蕾莎一起出席,聆听您高超的创作。”
“哈哈哈……您这就说得太过头了。”奥棠丝王后被他给逗笑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庸的创作者而已,哪里称得上高超呢?况且,您和特蕾莎可是在维也纳长大的,什么样的名作没有听过呢?我这种水平肯定不入你们的法眼,您就当做是出于亲情来给我捧场吧——”
就这样,在融洽的气氛当中,两个人相谈甚欢,犹如过去在瑞士时一同相处那样。
但这一切,终究还是有所不同的。
奥棠丝王后对艾格隆如此亲切,一方面确实是出于亲情,但另一方面也有着自身利益的考量。
她虽然确实迷恋富贵繁华,但是她并不愚蠢,多年的宫廷生活也让她锻炼出了最基本的政治常识,她知道自己如果恃宠而骄得意忘形,对这位尊贵的侄儿放肆无礼的话,那么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会在弹指间灰飞烟灭。
况且,她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她的儿子们现在都还年轻,未来都还要顶着“帝国皇室成员”的头衔,在艾格隆的荫庇下讨生活。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她都要和这位性格骄傲的侄儿搞好关系,而不能摆出长辈的派头对他评头论足。
所以,她有效、而且明智地把握住了两个人之间微妙的关系,一方面,她是宫廷当中受人尊敬的长辈,是艾格隆半个母亲,也理所当然地享有宫廷的权势和发言权;但另一方面,她绝不介入艾格隆的私人生活,更加不对他的所有施政举措发出半点议论,她把自己局限在了种种社交和庆典当中,并且向艾格隆提供精神上的抚慰。
对她来说,这也已经够了。
经过了十几年孤苦无依的隐居生活之后,她无比珍惜现在的美好时光,也只期盼自己现在的生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自己老死的那天为止,别的她也不想多加理会了。
而艾格隆,会满足她的愿望的。
两个人融洽地聊了一会儿天之后,奥棠丝王后突然把话题引到了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的身上。
“最近我听说那位瓦莱夫斯基伯爵受到了您的嘉奖?”
“是的。”艾格隆虽然对王后突然提到他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他为我办了点事情,立下了功劳,所以我嘉奖了他。”
具体这位私生子哥哥到底为他立下了什么功劳,现在并没有到公开的时候,所以艾格隆没有对王后说明,而王后也没有追问,显然她也意不在此。
“这样说来,他肯定未来大有前途咯……”
“你能够不计较他私生子的身份,慷慨地任用他,给他出人头地的机会……我想,他也一定会心里对你满怀感激,并且会加倍努力来报答你的吧……”王后发出了一声感慨,“这也挺好,虽说他并不能算作皇室成员,但毕竟也有着皇帝的血胤,既然你已经掌权了,那么适当予以关照也挺好的。”
“我向来只在乎才能不在乎出身,谁能够给我办好事我就奖励谁。”艾格隆不紧不慢地回答,同时心里则在猜测婶婶一直提及亚历山大的目的。“既然他能够表现出应有的才华,那我就会给他机会,至于能够走多远走多高,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得到了艾格隆肯定的回答之后,奥棠丝王后原本爽朗的笑容当中,突然出现了些许的扭捏。
“也就是说,您并不介意提携一位私生子,对吧……”
看着奥棠丝王后扭捏的样子,艾格隆陡然明白了什么。
“您……您也想要向我推荐什么人吗?我亲爱的婶婶?”于是,他镇定的问。
“唉,陛下,您真是太聪明了,什么都瞒不过您……”奥棠丝王后苦笑了一声,然后又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在这次音乐会当中介绍一位年轻人给您认识。”
果然如此……
艾格隆心里顿时了然。
奥棠丝王后平常和他谈话的时候,都是直抒胸臆有一说一,现在把话说得这么弯弯绕绕,确实是有些难以启齿。
“您是想要让我认识一下那位德·莫尔尼伯爵是吗?”为了免除婶婶亲口说出的尴尬,艾格隆主动问了出来。
“你居然知道他的名字!”奥棠丝王后既有些惊讶,但又有些如释重负,“是的……就是他,说来真巧,你们同岁呢。”
当年,奥棠丝王后和荷兰国王路易分居两地,身边没有桎梏的她,开开心心地过着放浪形骸的富贵生活,这样的生活自然少不了情夫。
她和弗拉奥伯爵夏尔·约瑟夫上校(据传这位情夫还是塔列朗的私生子……)成为了情人关系,并且在1811年生下了一位私生子,然后为这个孩子搞了一个德·莫尔尼伯爵的合法身份。
这件事在一开始被瞒得很好,但很快就成为了宫廷当中几乎人尽皆知的秘密,不过有道是只要自己不尴尬就没人尴尬,宫廷的人们很快就心照不宣地把这件事淡忘了过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后来,短短几年之间帝国崩塌了,帝国的宫廷作鸟兽散,奥棠丝王后被迫流亡瑞士,这个私生子她自然也就没有来得及再过问了。
在原本的历史线当中,直到死去那天,奥棠丝王后也和这个私生子联系很少,直到她的儿子路易·波拿巴复辟帝国成为拿破仑三世皇帝之后,这位私生子才又重新登堂入室,被拿破仑三世重用,一度成为帝国的重臣,最后还被封为“莫尔尼公爵”。
不过,在这条被改变的时间线上,王后在流亡15年之后有幸返回到了巴黎,她在享受着自己重新得来的富贵生活之余,也没有彻底忘记自己留在巴黎的私生子,于是她和自己的这位私生子私下里相认了,然后就想着为这位私生子的前途铺点路。
正因为担心艾格隆本人的意见,所以她故意把话说得比较迂回,先是从艾格隆的私生子兄弟入手,直到得到了艾格隆确认的话之后才最终摊开来。
对于婶婶的想法,艾格隆并不怎么反感。
反正,他已经重用了私生子了,不在乎再去提携另外一个。
而且历史也已经证明了,这位私生子也确实才能不错。
但即使如此,他也有着自己的原则,不想让奥棠丝王后过多地干涉到政事当中。
“您既然是东道主,您想要把我引见给谁都行,我的婶婶。”于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给出了自己的答复,“不过,我无法跟您保证什么,这个孩子能有何种前途全得看他自己。”
“我当然知道这些,艾格隆……只是身为母亲,我无法完全对他弃之不顾而已。你能够看一看就已经让我很满意了。”奥棠丝王后轻轻地拥抱住了他,“如果他值得你看重,你就给他点机会,如果不行,那你完全可以对他弃之不顾!我绝没有在要挟你什么,无论你怎么做,我们之间纯粹的亲情是绝不会被玷污的,我不会干涉你的事情,我跟你保证,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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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影子与觉悟
出于对奥棠丝王后的敬爱之情,艾格隆答应了她的不情之请,决定给那位年轻的德·莫尔尼伯爵一个机会,至少在私下里见他一面,让这个历史上有名的人物有机会来表现,迎接自己的“面试”。
得到了艾格隆的允诺之后,奥棠丝王后自然心情大好,更加对他关怀体贴。
奥棠丝王后只为自己的私生子讨要恩赏,可能会有人觉得她厚此薄彼,怠慢了自己的两个婚生子,路易和查理亲王,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在艾格隆上台之后,一方面他现在还势单力薄,确实需要波拿巴家族旁支成员们的拥护和支持;一方面他又嫌忌自己的堂兄弟们个个野心勃勃,喜欢跟家主唱反调(拿破仑皇帝当年的经历就是教训),太重用他们只会给自己添麻烦,所以对自己的堂兄弟们采取了“厚赏薄权”的措施,把他们放到了教会财产稽核、烟草专卖等等肥缺上面,以此来尽快充实波拿巴家族的财产,重建帝国皇室的雄厚基本盘。
不过,这些肥缺虽然收入极高,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政治影响力,所以也不会干扰到艾格隆自己的事情,这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无疑,这些雄心勃勃的堂兄弟们私下里肯定有些怨言,认为自己没有进入到权力核心当中,但艾格隆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回报了堂兄弟们的忠诚,他才不会理会他们的想法。
奥棠丝王后对这一切自然也都看在眼里,但是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来她知道自己这个侄儿绝不容别人分薄自己半分权威,所以说了也是白说,反而会让两个人原本的亲密关系就此蒙尘;二来,她觉得这样也挺好,反正儿子们又不缺实惠,大可以尽情享受他们身为皇族的富贵生活。
在当年,她一直都是乐天派的享乐主义者,虽然贪恋权势带来的风光,却厌烦于行使权力的繁琐,宁可当一个整天玩乐的公主也不愿意当一位垂拱而治的王后,推己及人,所以她才不在乎儿子们担任什么官位,只要儿子们拿着高官厚禄,有着荣华富贵那就足够了。
不过,对于现在这种“放养”的局面,艾格隆也并不打算一直维持下去。
他的堂兄们为了补偿没有太多权力的“缺憾”,势必会大肆捞钱,而且他们肯定也没有兴趣替艾格隆遮掩颜面。一开始国民可能还会忌惮于帝国的威权敢怒而不敢言,但时间长了,他们的奢侈腐化必然会引起公愤,极大地打击帝国皇室的形象(正如第二帝国晚期的热罗姆支系的热罗姆·波拿巴亲王和吕西安支系的皮埃尔·波拿巴亲王一样)。
所以,艾格隆只打算在短期让他们可以合法敛财,给他们酬功报答他们当初的帮助,等到实际成熟之后就会让他们退出这些官位,今后收支自负,而等到那时候,艾格隆这一系必然已经建立了不可撼动的权威,他们的野心也自然被磨灭干净了,到时候再任用他们也无妨。。
艾格隆一边旁算着对堂兄弟们的处置,一边若无其事、笑容满面地和自己的婶婶谈天说地,对他来说,同时扮演人的角色和皇帝的角色已经是生活当中习以为常的事情了,甚至已经是他唯一的生活。
“陛下,那我就等您和皇后陛下的大驾光临了!请柬我随后派人奉上。”在聊了一会儿之后,奥棠丝王后心满意足,愉快地跟艾格隆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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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艾格隆和自己的婶婶相谈甚欢的时候,特蕾莎皇后也从爱丽丝这里接到了一个意外的请求。
“什么?埃德加主动请缨,想要担任加冕仪式画作的创作人?”她极为不解地问。“他怎么会突然这么有干劲了?”
也难怪她产生了和爱丽丝一样的想法,毕竟,埃德加到底是什么作派她也早就看透了,这绝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艺术家,反而是一个只想着玩乐的浪荡子,有野心的艺术家也许会有什么“创作传世作品进而名垂史册”的想法,进而想方设法去谋夺这个差事,但埃德加……恐怕没这个野心。
面对着特蕾莎皇后的质疑,爱丽丝心里自然也只能苦笑,不过在表面上,她还是做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认真地对特蕾莎解释,“陛下,其实这也是我家公公的请求。他即将远赴北非为陛下效劳,但是却放心不下埃德加,希望他能够找一份正经的差事为国效劳,而不是沉溺在终日的游手好闲当中浪费自己的才能……所以他才会催促埃德加去找这样的差事。”
得到了爱丽丝的解释之后,特蕾莎倒是终于相信了几分。
不过,相信归相信,但是答应不答应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虽然,她很欣赏爱丽丝,现在也在倚重爱丽丝的才能,作为自己尽快融入法兰西皇后的媒介,但是,对于爱丽丝的丈夫,她却没有一丁点的好感。
“夫人,无疑我确实很感激特雷维尔将军对国家所做的贡献,也非常乐意用应有的赏赐来报答他的辛劳,但就把这么重要交给埃德加,仅仅只为了‘让他有点正事干’这个理由,恐怕是挺难说服人的。爱丽丝,你应该知道它对我们的纪念意义有多大,用吊儿郎的态度来敷衍是绝对不行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直以来,特蕾莎公主展现出来的形象都是沉稳平静,而且非常谨守礼节,极少流露出对他人的负面情绪,如今她居然这样不加掩饰地表现出了对埃德加的不屑,甚至还是当着自己这个妻子的面,可想而知在她心里到底对埃德加是多么厌恶。
这种几乎不加掩饰的轻蔑态度,让爱丽丝心里被深深地刺痛了。
一部分原因是特蕾莎皇后这么刻薄地评论了自己的丈夫,但更大的原因是——她说的是真的,正因为如此才更加让人难受,因为这是自己无可更改也无法逆转的选择。
事到如今,再去感慨当初的选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既然已经成为了埃德加的妻子,成为了特雷维尔侯爵的媳妇,那她也只能尽力为这个家族的家业振兴而努力——毕竟,她的女儿未来也得靠这个家族的积淀才能够在宫廷当中有立足之地。
所以,哪怕心里很刺痛,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为丈夫辩白和争取。
“陛下,我绝不敢否认您对埃德加的论断,事实上,他一直以来的表现确实不如人意,让我们都很是失望。可是即使如此,他也是家中的独子,是我们一家人的顶梁柱;事到如今,他自己也已经有些后悔当初的吊儿郎当,想要为自己、为家人去努力做点事情……这都是他认真跟我保证过的!而我也看到了他身上的决心,我确信如果得到了这样的任务,他肯定会全力以赴,为自己为家族争取荣光,绝不会有所怠慢。
我在您身边随侍了这么久,您应该是明白我的性格的,我比您更加害怕失败,害怕损害自己的风评,如果没有任何把握的话,我也不会跟您推荐埃德加了。他的才华无论是我还是您都是亲眼目睹过的,以我的眼光来看,他确实有着相应的天赋和实力,既然如此,您何妨给他一次机会呢?如果事实证明他不行的话,那您到时候再换一个画师也不妨事……”
眼见爱丽丝说得如此恳切,原本坚决反感埃德加的特蕾莎稍稍动摇了。
按理说来,“纪念画”这种东西说重要当然重要,但要说有多么生死攸关,那也不至于,绝非现在的最优先事项;而且正如爱丽丝所说,交给埃德加试试也没什么损失,就算他不行大不了再换人就是了。
关键是,要不要给他这个机会呢?
在特蕾莎的心中,对埃德加的厌恶和对爱丽丝的欣赏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权衡不下。
她之所以如此厌恶埃德加,一方面,当初是埃德加耍尽心机,把艾格妮丝往陛下身边送,让特蕾莎极为记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的丈夫沾花惹草自己却不能制止,甚至都不愿意去憎恨他,这种委屈和不甘,又化作了额外的愤怒,投射到了“劣化版艾格隆”的埃德加身上。
当然,她对自己的心理状态也没有把握得这么精细入微,她只是每次看到埃德加都会有这种发自内心的厌恶感,哪怕这个青年人有着俊朗的外表和翩翩风度也无法抹消这种厌恶感。
而这时候,爱丽丝那双碧蓝色眼睛当中,流露出的哀求和淡淡的伤感,却突然打动了她。
即使明知道丈夫不堪大用,她也在为家庭而努力,不放弃对丈夫的希望,甚至愿意为了他能上进,来低三下四地恳求自己给个机会。
这又何尝不是自己呢?面对外界的嘲笑忍气吞声,努力弥合夫妻之间的裂痕(而且全是他造成的),为了丈夫的事业奉献了自己全部的心力……
在面前明丽妩媚的少妇身上,特蕾莎仿佛看到了一些自己淡淡的影子。
一想到这里,她暗暗叹了口气,原本强硬的态度悄然之间软化了下来。
也罢,给个机会就给个机会吧,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
“好吧,爱丽丝,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给他一个机会吧……”片刻之后,她淡然做出了决定。
“谢谢您,陛下!”爱丽丝顿时喜出望外,连忙对特蕾莎表示感谢。
“先别忙着谢我。”特蕾莎轻声制止了对方的道谢,而后继续说了下去,“既然是你一力在为埃德加作保,那么爱丽丝,你也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这不是什么轻飘飘的事情,更不是闹着玩的游戏,埃德加如果把事情办砸了,哪怕按你所说我们可以换人,但浪费的时间、以及你举荐失败的责任,你都必须自行承担起来……你明白吗?”
特蕾莎虽然说得轻飘飘,但是爱丽丝却深知其中的分量。
“承担责任”,自古以来都是官僚们最害怕的词汇,如今身为宫廷机器的一部分,爱丽丝自然也会有那一份应有的恐惧感。
爱丽丝也知道,特蕾莎皇后虽然平时待人和气,但一向赏罚分明,她也绝不是在说笑的。
可是,丈夫当时的恳求言犹在耳,而且她内心中也一直在盼望着埃德加能够浪子回头,成为家族真正的顶梁柱,她不忍他好不容易燃起来的斗志就这样被熄灭掉。
于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当然了,陛下,我完全明白其中的分量,我愿意为我的举荐承担应有的责任……但我相信,埃德加绝对会把事情办得让您满意,他有这个能耐。”
“我对他的信心远不如您。”特蕾莎微微笑了笑,“但愿我错了吧。”
接着,她又叮嘱了爱丽丝,“这段时间你就监督他吧,让他潜心创作,每一个阶段的作品都呈送给我来看看,我说可以了再进行下一幅。”
虽然特蕾莎自己创作才能有限,但是她从小生长于皇宫,父亲更是有着极为丰富的艺术品收藏,所以她从小看过的名家珍品不计其数,应有的鉴赏力自然不在话下,如果能让她满意,那肯定就是过关了。
看着特蕾莎的神情,爱丽丝也猜得出来,只要陛下心中对丈夫的成见没有消除,那么埃德加未来的前途就注定是晦暗无光的。
埃德加真的能够靠自己的表现一雪前耻,最终让这些瞧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吗?还是稍微振作两下,三分钟热度之后就立刻变回原样,不远承担任何责任只想着玩乐呢?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更不敢打包票。
但即使如此,她也愿意再给丈夫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夫妻之间冰释前嫌抹去裂痕的机会,一个让自己不再后悔当初的机会。
但是,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再去相信了,婚后埃德加每一次的寻欢作乐,都是在给她的心头增添难以抹去的伤痕,如今她的心里已经伤痕累累,她已经不堪重负,到达了最后的临界点。
如果这一次丈夫真的再让她失望的话,那么从今往后她就再也不会对他寄予期待了,她会咬牙承担应有的责任,然后与埃德加成为顶着夫妻头衔的陌路人。
“但愿你也能够有我这样的觉悟!”她在心里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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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交情
既然得到了特蕾莎的首肯,埃德加的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大半。
尽管理论上,艾格隆有着更高的决定权,但是一般来说,特蕾莎的决定只要没有特别违反原则,艾格隆绝不会去驳妻子的面子;再说了,决定谁来绘制纪念画这种“小事”,艾格隆才懒得理会。
正因为把握住了其中的关键,所以爱丽丝才直接向特蕾莎求情,借用同为女性的共情感,让特蕾莎心软了,最终特蕾莎按捺住了心中对埃德加的厌恶,答应了她的请求。
当天下午,爱丽丝特意抛开繁忙的事务回到家中,然后跟丈夫转述了这个“喜讯”。
眼见自己的计划走出了关键一步,埃德加自然喜出望外,他连连向妻子表示感谢。
然而,爱丽丝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只有难以言说的忧虑。
她确实达到目的了,但这种“胜利”同时却也蕴含着莫大的风险,因为这实际上是她自己以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名望为丈夫作保,为埃德加争取到了他想要的差事。
以理智的角度来看,把自己的名望做赌注,寄希望在埃德加这样性格轻浮、沉不下心的人,绝对是不可取的。
只是,人的一生当中,当然不可能全凭理智行事。
面对丈夫“振作”起来的希望,爱丽丝最终还是选择冒一次险,毕竟,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她终究还是有着难以割舍的东西。
为了让丈夫明白自己所付出的代价、以及事情的重要性,她正色叮嘱埃德加。
“埃德加,你也看到了,这是我在皇后陛下为你说尽好话才办到的,我是冒了险的……为了我们家庭的和睦,为了我们孩子的未来,我愿意冒险,可是你也要拿出你的所有才华,证明我确实没有在陛下面前说谎才行,你一定要做到!”
她越说越是凄凉,忍不住幽怨地瞥了丈夫一眼,“不瞒你说吧,我在陛下面前提到你想要做事的时候,陛下的眼神真是充满了质疑,她根本不相信你……而且不仅仅是陛下这样,其他人怎么看你,你也心里清楚吧?难道你认为,特雷维尔家族未来的继承人应该在外面拥有这样不堪的名望吗?难道你认为,你这样能够承担起重担吗?过去你让我们失望,但事到如今那都是过去了,现在你多少也应该争点气了吧?就算不是为我,为了父亲为了女儿,我求你认真起来吧,不要再让我们失望了……”
爱丽丝的话,苦口婆心、如泣如诉,自然也触动了埃德加。
他当然知道外界到底是怎么看他的,也知道自己多年来吊儿郎当的生活给自己带来了什么风评,他更加知道,在他逃避家族义务的时候,是父亲和妻子含辛茹苦拼死拼活在重振家业,连带帮他把他那份活一起做完了。
要说愧疚,他当然会愧疚。
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说愧疚了就会改的,正如那些小学生们在考试考砸了时经常会懊悔痛哭流涕,但第二天又会重新回到熟悉的摆烂生活当中,埃德加的愧疚只是持续了短短的几秒钟,又恢复了自我。
说到底,连父亲20年的责骂都没有骂醒他,爱丽丝几句哀怨的倾诉又能改变什么呢?
埃德加·德·特雷维尔,早已经放弃了努力,也不想被家族的枷锁所束缚,他只想要为自己而活。
所以,他只是做出了甚为感动的样子,然后连连向妻子做出保证,自己绝对会拿出120%的认真态度去完成这项差事,绝对不会掉链子。
在他连连的保证之下,爱丽丝也相信了他,或者说选择相信他。
于是,夫妻两人又悄悄合计了一会儿,埃德加也抓紧时间收拾了一下自己常用的画具以及日常用品。
第二天,爱丽丝带着埃德加一起来到了王宫当中,开始了自己全新的工作。
既然已经有了特蕾莎的首肯,再加上爱丽丝自己在宫廷当中的特殊地位,她很快就为丈夫找到了房间充当画室——自然也是埃德加这段时间的住处。
埃德加也没有含糊,在安顿好了之后,立刻开始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当中。
虽说他志不在此,但为了应付差事,他不管怎样也要去认真进行自己的工作。
纪念画的创作,说难也不难,但说简单却也不简单。
对已经有了十几年熟练绘画经验的埃德加来说,画人物是他的基本功,再加上他当时就在圣母院当中,亲眼见证了两位陛下先后加冕的场面,所以要让他“重现当时的场景”,自然很容易。
可是,帝国在政治上的需求,并非仅仅“重现场景”这么简单而已,它需要让纪念画既生动传神又隐含着十足的政治隐喻,还要想尽办法突出中心人物,又不能显得太突兀……总之就是既要又要——当然,这也是特权的体现。
埃德加当初就为艾格隆画过宣传画,所以对这种纪念画多少也是有了一点经验,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找到下笔的灵感。
好在,帝国官方并不着急,他还有一段时间来慢慢动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于是,他不紧不慢地把自己行李箱当中的画具都拿了出来,调配了一下常用的颜料,然后在画布随意涂抹了几笔找一下状态。
接着,他又扔下了笔,再站在窗边张望一下,以此来打发时间。
等他觉得时间已经足够长到证明自己在“努力寻找灵感”之后,他打开了这个临时画室的门,再招呼了一下卫兵。
“您能帮我找人去通传一下勒班陀侯爵大人吗?”他好声好气地向卫兵询问,“我是他的朋友,想和他见一见。”
虽然安德烈·达武身为陛下的卫队长并不是轻易能见的人,但卫兵也知道埃德加是爱丽丝夫人的丈夫,所以他不敢怠慢,很快就让人去通传了安德烈。
没过多久,安德烈就出现到了这间临时画室的门口。
“埃德加,好久不见!”
他显然也早已经听说了爱丽丝夫人为自己丈夫谋差事的事情,所以对埃德加出现在这里丝毫不感到意外,一见面就热情地和埃德加握住了手。
两个人在希腊的时候本来就有交情,而且埃德加这个人,平常随和风趣,你只要不对寄予什么期待,你就会发现他确实很适合做朋友,因此两个人自然也就熟络了起来。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主动去找差事来做,看来你终究还是振作起来了啊。”在简短的寒暄之后,安德烈笑着对埃德加打趣,“说不定过几年,我还要叫你特雷维尔大人了!”
怎么每个人都对我想干点活这么意外?埃德加只觉得心里汗颜。
“唉,您恐怕已经知道了吧?父亲临走之前对我放心不下,非要让我给陛下做点事不可,可是我这个人既不会政治又不会理财,除了能拿起画笔之外我能拿起什么来呢?所以我只能厚着脸皮向陛下讨要了这个差事……”埃德加一边说,一边做出无奈的样子,“至于从政,我是没有这个本事了,我想父亲应该也不会强求的。”
他把话说得这么不情不愿,反而让安德烈轻易就接受了,毕竟这才是他印象中的埃德加。
“没事,只要是为陛下效劳,是多是少都是心意嘛,只要你把活儿干好,陛下也一定会很高兴的。”一边说,他一边轻轻拍了拍埃德加的肩膀,以此来表示鼓励,“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爱丽丝夫人和夏露小姐长时间逗留在两位陛下身边,难免会影响到你们的家庭感情,现在你进来陪一陪她们,也会让你们家庭更加融洽。”
“谁说不是呢?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埃德加连连点头,然后又热情地邀请安德烈,“难得咱们见面,一起来喝两杯吧?”
“这……不太好吧?”安德烈有些迟疑。“现在可不是方便喝酒的时候。”
一方面他自己肩负重任,工作时间不想陷入醉醺醺的状态,另外一方面,埃德加一提起喝酒,安德烈就想起了当初坑他的那段往事——
当时埃德加夫妇带着艾格妮丝一起来瑞士拜访艾格隆夫妇,并且相约之后一起去游湖,结果艾格隆因为不想埃德加到时候碍眼,于是暗中授意让安德烈去把埃德加灌醉。安德烈利用草药和烈酒,硬是把埃德加灌得怎么都醒不过来,最终爱丽丝只能无奈地抛下丈夫带着妹妹一起赴约,成就了艾格隆一人独享众美女环绕的美好时光。
虽说安德烈毫不迟疑地执行了陛下的命令,但作为一个正直的人,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内心有愧,所以一听到埃德加又提起一起喝酒,他立刻就心虚了起来。
“难得我们又一起叙旧了,不喝两杯怎么行呢?”埃德加可不肯就这么放过机会,于是继续邀请安德烈,“正好我画画也需要灵感,你就当帮我个忙吧。”
既然埃德加盛情难却,安德烈也不好再拒绝了,只不过对和埃德加喝酒他还是很有抵触,于是就退让了一步。
“咖啡的话我倒是可以陪您来两杯,喝酒实在不行。”
“行!那就这样吧!”埃德加也不在乎到底喝什么,只要能把安德烈留下来就行了,于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接着,他把安德烈拉进了临时画室当中,然后又从自己的行李当中拿出了咖啡豆和咖啡壶。
作为一个画家和浪荡子,埃德加的生活怎么少得了酒精和咖啡,所以他身边一直常备有美酒和全套泡制咖啡的用具,既然要暂时住在王宫一段时间,他自然也一并带了进来。
他一边和安德烈聊天,一边用自己纤细的双手,有条不紊地使用滤杯和咖啡壶泡制着咖啡。
很快,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被放到了两人的面前。
安德烈拿起其中一杯咖啡,再稍微冷却之后,他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仔细回味。
“唔!埃德加,这咖啡真不错!你果然是懂得享受生活啊……”
“是吧!这些咖啡可是我最喜爱的珍藏呢,只有在碰到好友的时候才会分享。”埃德加笑着回答。“即使在宫廷当中,想要找到和它同等的珍品也不容易。”
“那它的价格一定很贵吧。”安德烈顺口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这也正是埃德加在等待着的问题。
“市面价格确实很贵,但我没有花一分钱就得到了它们——因为这是有一位至交好友送给我的。”埃德加的脸色变得多了几分感慨。
“能免费送你这种好东西,那肯定不是一般的交情了。”安德烈点了点头,然后又喝下了一位咖啡,“不过我猜,这位好友大概是位女士吧?”
“噗哈哈哈哈……还真是瞒不过你啊安德烈,太了解我了。”埃德加先是放声大笑,然后又轻快地点了点头,“没错,确实是一位女士送给我的,我跟她交情匪浅。”
“那肯定不会浅。”安德烈一语双关地回答,接着他又问。“是哪位女士呢?”
埃德加心头陡然狂跳。
虽然安德烈现在肯定觉得只是正常聊天而已,但是对埃德加来说,这却是他精心诱导的最后一步。
于是,他脸色变幻,一下子又显得有些悲伤和感慨了起来。
“这话说起来就让人有点唏嘘了。”
“嗯?这怎么说?”安德烈顿时惊讶了起来,然后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哦,是那位女士出了什么事吗?”
“不瞒你说吧,那位女士正是久负盛名的卡迪央王妃。”埃德加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回答安德烈,“她当初可也算是宫廷里炙手可热的贵妇人之一,所以才会随手送给我那些珍贵的礼物。只可惜,她的权势富贵在之前的动乱当中烟消云散,现在也杳无音信,也许是跑到哪儿去隐居了吧……”
一边说,埃德加一边又不胜唏嘘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这样试探是有危险的,也许会被对方察觉。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又值得冒险。
一方面安德烈是陛下身边最亲信的卫队长,接触到机密信息肯定最多;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性格相当正派的人,对欺负一位毫无威胁的落魄王妃这种事必然会内心不安,
所以,只要卡迪央王妃真的被陛下绑架了,安德烈绝对会有所动摇,露出破绽。
于是,他一边假装喝咖啡,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紧盯着安德烈。
“……”果然,在他提到卡迪央王妃之后,安德烈的脸色顿时僵了一下,而后他的视线立刻转移到了旁边的咖啡壶上,借由喝咖啡掩饰了自己。
“唉,世事一直变幻无常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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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关心则乱
“唉,世事一直变幻无常不是吗?”
仅仅是看着安德烈此刻的表现,埃德加就立刻确定了,父亲的猜测绝对是准确的——卡迪央王妃之所以突然杳无音信,就是被陛下绑架了。
埃德加心脏骤然狂跳了起来,但是他知道,此刻自己不能露出破绽来。
好在,多年风流浪荡的生活,已经锻炼出了他撒谎不眨眼的本领,所以借由喝咖啡的动作,他极好地将自己此刻的激动掩饰了下来。
“是的,世事变幻无常……”他叹了口气,也跟着安德烈一起感慨了起来,“之前她对我颇为看重,给了我不少照顾,却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变乱,居然这么快就让她失去了这一切,我想她应该会很失落吧。”
顿了顿之后,他又释然地笑了起来,“不过,比起几十年前的动乱,她已经算走运了,至少能够保住性命和身家财产!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也许她已经跟随自己丈夫去流亡了吧……这样也好,从此国内的纷扰就与她无关了。”
埃德加越是这么说,安德烈就越是显得不太自然。
他勉强地笑了起来,“我也觉得这样对她最好。”
“好了,我们不必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现在是一个美好时代不是吗?”埃德加耸了耸肩,“我相信,陛下会带领我们走向一个欣欣向荣的新时代,而以陛下的仁慈宽厚,说不定等国家稳定之后,他反而会允许那些流亡者回国——正如先皇那样。所以,说不定以后哪天我还能够又碰到王妃呢!到时候一定要再和她喝几杯咖啡叙叙旧。”
“希望如此吧。”安德烈又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喝着咖啡。
就这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边聊天一边喝着咖啡,相谈甚欢地打发着时间。
埃德加刻意转移开了话题,再也不谈任何有关于王妃的事情,直到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主动结束了这一场叙旧。
“好了,时候不早了,侯爵大人,我该把您还给陛下了……我也得忙我的工作了,我们下次再叙吧?”
“好,那就下次再叙吧。”安德烈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和埃德加握手道别,“埃德加,虽然我平常比较忙,但你如果有什么需要,直接派人来跟我说吧,我会尽量帮助你的,你也要拿出你的本事,好好让大家刮目相看——”
“嗯,我知道的,放心吧!我的才能,将为陛下发挥到极限!”埃德加连连保证,然后愉快地送走了安德烈。
但是,在门关上之后,他脸上开朗的笑容陡然消失了,变成了忧虑和狐疑。
刚刚摄入的大量咖啡因让他大脑迅速地兴奋了起来,他的额头开始发红,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狄安娜,你果然现在身陷囹圄啊……
经过了他精心策划的大胆试探,现在他已经确信,此刻的卡迪央王妃正处于陛下的监禁当中。
确认了这个事实,就等于确认了王妃现在的下落。
可是,这又牵出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为什么陛下会心血来潮,特意绑架一个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威胁的贵妇人呢?
他冥思苦想,但是得不到任何合乎逻辑的结论。
而这时候,父亲不久之前对他冷嘲热讽的那一席话,突然之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你这么想听理由吗?好吧,那我给你点理由,也许他想要拿她当人质,来威胁她的丈夫和王室;也许是因为爱丽丝在宫廷得宠,所以他打算奖励一下爱丽丝;也许甚至陛下玩腻了美貌少女,偶尔想要尝尝鲜……”
前面的话他自动略过了,可是最后一句话,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当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选项之后,剩下的选项就算看上去再怎么不可思议,似乎也应该接近真相了。
也许,父亲又一次说准了,陛下暗地里绑架监禁了王妃,然后对王妃做出了种种他很轻易就能够想象到的事情……
按理说来,虽然王妃确实长得挺好看,但是陛下身边也不缺美女,无论是特蕾莎公主还是艾格妮丝都足以艳压群芳,他原本不应该特意去绑架一位年纪比他大了十岁的夫人来发泄欲望才对。
但是,对于那个傲慢自大、又从小过着压抑生活的少年人来说,他会不会不仅是出于色欲,而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向自己过去遭遇的折辱复仇?
扣留一位波旁王室的公主影响太大,容易引发众怒,但如果私下里扣留一位前朝亲王妃,来发泄他过剩的报复欲望,估计也没人会去深究。
埃德加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以至于不知不觉当中,他揪紧了衣角。
他脑海中幻化出了一个可怕的画面——衣衫不整的王妃在幽暗的禁室里哀泣,而那个俊美的少年人则正狞笑着对她做出种种不堪的折辱……
“啊!”
埃德加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呻吟,然后中断了自己这可怕的想象。
他知道,就算他所猜测的是真的,也没有人会去搭救王妃,正如父亲所说的那样,对于她那些在变乱当中落魄的亲朋好友来说,能自保就已经竭尽全力了,谁也没有空去关心一个落架的凤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是,他不愿意袖手旁观。
这太……太违背原则了。
不仅仅是道德的原则,还是公子哥儿的原则了。
以埃德加的价值观来说,勾搭有夫之妇,那是王孙公子们的“正业”,陛下如果能够通过种种花言巧语和风流手段把王妃弄上手,那是他的本事,大家都认可这样的“艳情”,他自己也无话可说,只能祝贺陛下的胜利,毕竟他也不是王妃的丈夫,没有任何权利吃醋;
可是,绑架,监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那简直是在亵渎风流,属于下三滥的做法,就连他也深感不齿。
所以,应该怎么做呢?
满腔的义愤涌上了埃德加的心头,他立刻就得出了答案。
宫廷当中必然会有数不清的见不得光的淤泥存在,但狄安娜不应该成为沦落在这些淤泥当中,她曾经有过那么辉煌的过去,她不该就在这样的折磨当中被世人渐渐遗忘。
埃德加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下定了决心。
不管怎样,他都要搭救王妃脱离苦海,让她免受这种可怕的欺辱。
可是,下定决心容易,但想要做到却千难万难了。
毕竟,那可是陛下!
一想到那个少年人,埃德加就有一种本能的畏惧。
和其他人不同,他是亲身和艾格隆多次接触过的,也近距离目睹过对方的所作所为,因此他非常明白自己如果惹怒了那个奇迹之子,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而且,现在无论是自己的父亲,还是自己的妻子,都在为他效命,他们的前途都系于陛下一身,说特雷维尔家族未来的兴衰将由他“一言而决”,是完全不夸张的。
埃德加甚至相信,如果陛下真的下令让老爹来处置自己的话,老爹就算有万般不舍,也会为了家族的未来而下狠手“大义灭亲”,反正现在他手里已经有了继承人了,不怕家系因此断绝。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去硬钢陛下,只能迂回行事,而且越是隐秘越好,绝对不能在陛下面前暴露自己引发他的仇恨。
既要搭救身陷囹圄的王妃,又不能暴露自己,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何其难……哪怕埃德加素来都有机灵的脑瓜,这下也陷入到了疑难当中,完全找不到头绪。
烦躁之下,他又坐回到了座位上,然后拿起画笔,在画布上就是一阵涂抹。
他并没有刻意想要去画什么,但是多年积累出来的技术,仍旧让这些凌乱的色彩似乎呈现出了某种规律的图画。
这是一团混沌的黑蓝色块,犹如是狂风四处扫荡,但是在混沌当中,又似乎能够看出一张狞恶的人脸,正张着嘴疯狂嘶吼着,看起来怪异至极。
经由这样一通发泄之后,他总算重新镇定了下来,然后又扔掉了画笔,接着仔细注视着自己刚刚随意涂抹出来的涂鸦。
他终于找到一点思路了。
虽然他不能亲身出面,但还有另外的人可以。
没错,就是他的那位妻妹艾格妮丝。
艾格妮丝嫉恶如仇,谨守道义,虽然现在已经委身于陛下,但她的正义感却并没有因此而泯灭,如果她得知了一切真相,那么她必然不会和其他人一样保持沉默,而是会坚定地要求陛下放人,以免在后人当中留下无耻的声名。
是的,以埃德加对艾格妮丝的了解,她肯定会这么做的。
而如果有艾格妮丝发话的话,那么现在还极为宠爱她的陛下应该也会做出让步——毕竟,这是他理亏,他比其他人更加不愿意事情被闹大。
于是,不管是被送回隐居地,还是被悄悄地驱逐出境,总之王妃是得救了,而他也就达到了目标。
对,就是这样!埃德加越想越是觉得合理。
这确实是现在最好的出路,没有人会因此受损,一切乌云都会自动消散。
不过,想要这么做,也有两个难点。
第一,他虽然可以确信确实是陛下囚禁了王妃,但没有实际证据证明,没有实际证据的话,艾格妮丝也未必会相信,就算相信了也无法去跟陛下辩驳。
第二,他还要想办法,至少让这件事不要牵连到特雷维尔家族,不要让陛下知道都是自己抖露出来的。
以上两点都相当困难,绝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所以埃德加现在也只能先保持沉默,不能轻举妄动。
不过,不管怎么样,至少他已经找到了路,所以埃德加现在的心情又放松了不少。
虽然沉重,但已经不再烦躁。
他看了看窗外的夕阳,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唉,可怜的狄安娜,眼下,你真的就只有我了……”
没有任何人比他更讨厌去“做事”,去承担责任,可是眼下的王妃已经落到了如此绝境,如果他再弃之不顾的话,那就真的只能直坠地狱了。
所以哪怕再怎么厌倦和害怕,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一直走下去。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曾经她对自己的爱?还是为了身上最后一点男人气概?抑或是对之前她多次给自己帮助的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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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下定决心的时候,画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埃德加,你还在忙吗?我带夏露来看你了!”爱丽丝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埃德加连忙收拾了一下心情,然后跑去门口给爱丽丝开了门。
于是,爱丽丝牵着女儿一起走了进来。
面对着妻子充满期待的目光,埃德加陡然一阵心虚,然后他俯下身来,一把抱起了爱丽丝身边的夏露。
“我的宝贝儿!”他一边高喊,一边亲吻着女儿的脸颊。
夏露现在也已经到了学会说话的年纪,看到父亲之后她也喜不自胜,一直喊着“爸爸”,然后被父亲逗弄地咯咯笑。
埃德加对女儿的亲昵,倒也并非全然是伪装,正常人都有“舐犊情深”的本能,更何况如此可爱的女儿极大地满足了埃德加的审美癖好,所以他对女儿也是关爱有加。
看着父女两个如此其乐融融的样子,爱丽丝在旁边也是欣慰地笑了。
虽说自己冒了险,但是为了这个家庭的未来,好像也是值得的。
接着,她又看到了桌子上的咖啡壶和杯子。“埃德加,刚刚有谁来了吗?”
“是啊,刚刚我招呼了安德烈过来,跟我一起叙叙旧。”埃德加如实回答。
一听到是安德烈,爱丽丝也就不再追问了,“你能够跟他打好关系那太好了,以后也可以跟他多走动,不过,记得不要耽误你的工作哦……皇后陛下可是说过了,她会按照阶段来验收你的成果的,埃德加,这一次你一定要让大家满意才行。”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我说过了我会尽我全力的。”埃德加摆了摆手,示意妻子不需要再絮叨这个了。
接着,他又看向了怀中可爱的女儿。
一想到父亲的计划,他突然又有点悲从中来。
这绝不是这个年幼的孩子应该承受的灾难,可是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唉,这一切……到底是什么事啊!
“抱歉,我的宝贝儿……”他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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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车站
埃德加在私下里的种种作为,艾格隆当然毫不知情。事实上,对于他那些邪恶的“猜想”,艾格隆如果知道了的话,恐怕会会感到吃惊并且好笑。
作为浮华浪子的埃德加,揣度人心的时候自然免不了以己度人,觉得既然艾格隆绑架了王妃,自然会有这样那样的想法,可是对艾格隆来说,使用暴力来强迫未免太过于“煞风景”,而且确实有辱声名,他更喜欢使用种种诱骗手段,体验那种一步步得手的快乐。
艾格妮丝的屈服,自然就是他最得意的手笔。
此时,他正挽着艾格妮丝的手,一起走在巴黎城郊外的路上。
卫兵拉着警戒线,远远地站在一边监视着周围的动静,一群衣冠楚楚的人们则簇拥在艾格隆和艾格妮丝的旁边,前呼后拥好不热闹。
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亲密,显然让艾格妮丝有些窘迫,戴着一顶小帽的她低垂着视线,尽量让帽檐遮住自己的额头,但即使如此,她也还是顺从地靠在艾格隆的身边,一起同他巡阅这一片荒郊野岭。
站在两个人身边的是艾格妮丝的父亲诺德利恩公爵,原本干瘦苍白的脸,此时也满面红光,显然他对女儿的“幸运”极为得意,丝毫没有女儿为人情妇的窘迫和尴尬,倒是充满了喜气洋洋。
对公爵来说,原本随着改朝换代的危机,他要么就得跟着波旁王室一起再度流亡,要么就得失势隐居,家族也必将随之衰败;哪知道在命运的曲折之下,他居然凭借女儿翻了身,不光摆脱了破产的危机,甚至洗白了保王党的黑历史,一跃又称为帝国的显贵之一。
如今,看在艾格妮丝的面子上,人人都对他奉承逢迎,他也享受到了甚至比原本更加大的权势和影响力,这如何不让他洋洋自得。
不过,公爵心里也清楚,自己才能平庸,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只是因为陛下的恩典,所以他在艾格隆面前可谓俯首帖耳,用各种浮夸的言辞来表达自己对陛下的忠诚。
在公爵的引领下,艾格隆和艾格妮丝一起在这片空地上走了一段路。
艾格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枯黄的草地和土壤,以及枯萎的藤蔓,充满了冬天的萧瑟,虽然周围可以看到不少居民自建的小屋,但看不出任何繁华的迹象。
不过,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繁华了,到时候,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在这里进进出出,他们的鼎沸人声将会永无休止。
因为,这里将会成为巴黎第一个火车站,换言之也将成为整个法国第一个火车站,而且由于它的重要性,它势必将会成为帝国最标志性的建筑之一。
在登基加冕之后,可以集中精力去完成自己计划的艾格隆,立刻将自己之前所设想的国营铁路公司变成了现实。而随着这家公司的顺利面世,持续多年的建设狂潮也将随之拉开帷幕。
和历史上一样,法兰西人所规划的最重要的铁路线是巴黎-奥尔良线路,这条线路并不长,技术难度不高,但是经济重要性却无与伦比,因为它贯穿连通了法兰西最富饶最核心的土地,当它开通之后,整个国家的经济事业自然也将会跨入到一个新的时代当中。
既然规划了这样一条线路,那么下一件事自然也就提上了日程——需要为巴黎建设一座火车站。
而作为国营铁路公司的总经理,这个任务公爵自然责无旁贷。虽然他并不懂技术也不懂工程,但是在之前的准备期当中,他已经委托他身边的亲信顾问们,为自己招募好了优秀的工程师和设计师,所以在车站提上日程之后,他很快就完成了车站的选址工作,然后上报给了艾格隆。
于是,得到了报告的艾格隆,就带着艾格妮丝一起过来视察,一方面是为了表示自己对这项工程的重视,绝不容有失;另一方面也是暂时离开王宫透透气。
艾格隆一边观察周围,一边转过头来询问公爵。
“公爵,你们什么时候能够动工?”
“陛下,现在居民的搬迁和补偿需要一点时间,不过绝不需要太久,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下个月就可以开始动工。”公爵自信满满地回答。
虽然不懂技术,但公爵的政治敏感性却并不差,他知道陛下对这项工程的重视,自然也拿出了自己的全身解数来推动工程的进度,绝不肯耽搁一天。在他的强力压迫之下,各项准备工作都得到了政府和居民的配合,就等清空居民然后正式破土动工了。
对于公爵的行动力,艾格隆颇感满意。
他把公爵放到这个位置上,固然是为了让奖赏艾格妮丝,但次要原因,也是想要借助公爵的头衔和名望来压阵,现在看来,效果倒是比预想的还好。
看来,只要把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再怎么平庸的人也能够发光发热。
正当艾格隆还在思索的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一片耀眼的白色。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地上摊开了一张巨大的图纸,犹如是大型地毯一样,铺陈在艾格隆的面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陛下!这就是我们为车站绘制的蓝图,请您过目吧!”公爵带着一丝炫耀的神气对艾格隆说。
艾格隆屏息凝神,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图纸,他发现,这是一幢长条形的建筑,有着宽阔的大厅和方正的外形,中间是一座钟楼,巨大的钟表带着一点巴洛克式的炫耀和奢华。
艾格隆一边看着图纸,一边又看着周围的景象,然后在脑海中构筑它变成现实之后的样子。
可想而知,当这样一座建筑矗立在这片土地上的时候,不需要任何言语,它将以最直观的方式,炫耀着工业时代的伟力,炫耀着帝国的威势。
这正是他想要的东西。
“样子是做得不错……”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给了它认可,不过他也有一点质疑,“不过,它的实用性怎么样?会不会影响实际运营?”
“这个您放心吧,陛下!”公爵连忙向他保证,“在设计的时候,我们并非凭空想象,而是聘请了英国人的相关工程师作为顾问,吸取了他们的经验,然后才做的设计。考虑到巴黎的人口规模之巨大,所以我们必须做出应有的调整,但是请你相信,它投入实际运营时绝不会有问题。”
得到了公爵的保证之后,艾格隆终于放下了心来,他的目光又重新转回到图纸上。
用不了多久,也许一两年之后,一幢壮丽的建筑将会覆压在这片土地上,无数人从各个地方汇聚到巴黎,也有无数人从巴黎奔向各个地方,人和物的流动速度会空前的快,而生产力也必将随之加速,他的事业将会以前所未有的壮丽景象徐徐铺开。
虽然建这些东西非常花钱,会让损耗他的国库,会让他的政府承担巨大的财政负担,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将用这个国家的一切金融手段来填补这个吞金巨兽——因为这都是值得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王朝能够延续多久,但是他相信,他遗留下来这些永垂不朽的功绩,将会永远被世人所铭记。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禁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那种手持权杖和国运、一言一行都能够操纵成千上万人命运的感觉,确实是太迷人了。
“很好,那就按照这个蓝图来建吧!等到它建成了并且顺利运营,就把那几位设计师带到我面前来……”艾格隆回头看向了公爵,然后笑着说,“我要亲自给他们发勋章。他们为国家做出的贡献,并不亚于阵前杀敌,他们应该得到嘉奖,作为其他人的表率。”
“好的,陛下,我马上将您的话转告给他们,我想他们必将为此感到万分荣幸。”公爵立刻答应了下来。
而后,他看出了陛下心情甚佳,于是又凑趣地询问了艾格隆。
“陛下,既然您同意了车站的设计,那么您干脆就为车站选定一个名字吧……”
艾格隆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四周,心里则在思索着。
片刻之后,他做出了回应。“那么,就叫它奥斯特里茨车站吧,我们永远铭记那些光荣的地方。”
“好的,陛下!”对于艾格隆的决定,公爵当然不会做出任何质疑,他想也不想地就接受了。“等它建成之后,它就是奥斯特里茨车站了!”
在完成了视察工作、并且亲自为车站命名之后,艾格隆甩开了公爵,然后单独带着艾格妮丝散步。
冬日的寒风并没有熄灭艾格隆身上此时洋溢着的热情,在艾格妮丝看来,此时陛下的眼睛里好像燃烧着两团火焰,简直就像是个得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大玩具的孩子一样。
对于陛下为何如此激动,艾格妮丝并不太理解,但是看到艾格隆如此开心,她心里也颇为高兴。
“艾格妮丝!还记得吗?”就在这时候,艾格隆突然呼唤了她。
“嗯,记得什么?”艾格妮丝有些不解。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艾格隆一边说,一边指着不远处未来将会大兴土木的工地,“我说,我要赠送你一辆专列,一辆只属于你的列车,而我们会一起乘坐它去斯特拉斯堡,去利摩日,去里尔……去那些我们去过的那些地方,感受我们曾经得到的欢呼,重温我们留在那里的回忆……”
“我记得。”艾格妮丝小声回答。
当时,艾格隆带着她在各地巡游,然后在里尔跟她说了这样一番话。
有时候,这个少年人,身上会有着孩子气的狂想,甚至简直就像是开玩笑一样,但却没想到,他说过的每一条最后都能实现。
当时艾格妮丝还没有实感,但是刚才跟着艾格隆一起看了那张宏伟的蓝图之后,她的脑海中也慢慢地浮现出了日后的景象。
在繁忙的车站当中,专属于她的列车,犹如是漆黑地怪兽一般趴卧在站台上,而后在卫兵和旅客们的注视之下,她和陛下一起登上了列车,接着在轰鸣声当中,列车颤颤巍巍地摇晃着,接着以无可匹敌的气势,向着下一个目的地前行……
这一幕,以过去的她看来,必然是光怪陆离难以想象,但是经过了时间一点点的侵蚀,经过了她所见所闻的熏陶,这一切难以想象的东西,好像却又变得如此真实,如此触手可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怎么样?确实很有意思吧?”艾格隆笑着问,“罗马的皇帝们给罗马人民留下了万神殿,留下了竞技场,这些东西穿越了时光,让罗马之名永垂不朽;而我,也将给人民留下我的宝物,它就算闹哄哄,脏兮兮,它也将是我为人民带来的最宝贵的财富!帝国会让人民过得更好,这就是它必须存续下去的原因!”
她看向了艾格隆,此时这个少年人,脸上激情洋溢,目光当中也充斥着令人炫目的雄心,作为离他距离最近的人,她也不可避免地时常被这种“狂妄”所感染。
与其说是畏惧,不如说是敬服,这确实是她爱着的人,也确实是值得被她爱着的人。
“您总是能够让人信服,陛下。”于是,她有感而发。“能够在您的身边见证这一切,也是我最大的幸运……”
“所以,为什么我们不再好好庆祝一下这份幸运呢?”艾格隆突然凑过脸去,然后亲吻了一下艾格妮丝的脸颊。
虽然这是两个人在散步,但周围肯定有人能够看到,艾格妮丝本能地有些羞耻。
但是她也知道,如今他们两个这种亲昵行为所有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所以她自己也逐渐安之若素,习惯了自己的情人身份。
既然这里不是在王宫之内,那就随便他吧……她心想。
两个人浑然忘我地亲吻着,直到许久之后才重新分开。
“陛下,我们该回去了。”接着,艾格妮丝提醒艾格隆。
“不邀请我去你家里做一做客吗?”艾格隆反问。“我刚刚让你的父亲如此风光了一回,难道不值得你请我一回吗?”
艾格妮丝有些诧异。
“陛下,如果您想去我家的话,您直接说就好了,还需要我邀请吗……”于是她回答。
“那不一样。”艾格隆摇了摇头,“我想要你作为主人招待我……在那儿,没有什么陛下。”
艾格妮丝瞬间明白过来,陛下这是来了兴致,不以亲吻而满足了。
唉,那就依从他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如果……如果您希望……希望被我们热情招待的话……”
她吞吞吐吐地做出了回答,“那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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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至宝
“那我会的。”
既然艾格妮丝都已经同意了,那艾格隆自然也没有二话可说,于是他又让人叫过来了公爵,然后告诉他自己想要去他家中做客。
虽然公爵感觉非常意外,但这个消息自然让他大为高兴,他立刻答应了下来。
“陛下,您能够驾临寒舍,是我们全家人的荣幸!我们将会进我们所能地招待您,无比让您乘兴而归。”
为了让外界看到他有多么深得陛下的宠信,他早就几次三番地让女儿去请陛下去他家中出席活动,给自家增光添彩,只是因为艾格妮丝的强烈反对所以才没有实现而已。
现如今,他终于得到了这份期盼已久的“殊荣”,怎么可能不让他暗自大喜。
至于陛下想要到他家做什么,那根本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外界可以看到,自己家族是何等煊赫,必将长久占据在社会阶层的最顶峰。
于是,他立刻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家中,向家人们报告这个喜讯,让他们提前做好迎接圣驾的准备。
就这样,艾格隆圆满结束了今天的视察,和艾格妮丝一起坐上了归程的马车。
按照预定的行程,现在他应该返回到杜伊勒里王宫当中继续处理剩下的事,不过,既然艾格隆改变了主意,那么行程自然会根据他的想法改变,这支被卫兵簇拥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越过了塞纳河,然后向着右岸的贵族聚居区,艾格妮丝的家就在这里。
在马车上,艾格妮丝显得有些紧张,因为这还是陛下第一次去她家中,更重要的是,这么浩大的声势势必会惊动左邻右舍的所有人,一路上的人们都知道,陛下将会来到他的情人家中驻足。
父母亲肯定会把这视为“光荣”,可是艾格妮丝却只觉得羞惭,毕竟在她看来这实在没有什么光彩可言。
可是既然这是陛下的决定,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反正这段时间以来更加尴尬的事情艾格妮丝都已经经历过了,现在耐受力已经大为提高,所以倒也很快接受下来,就是有点心神不定而已。
“艾格妮丝,难道你不欢迎我去你家做客吗?这么闷闷不乐的。”因为看出她的心神不定,所以艾格隆半是认真、半是打趣地问。
“怎么可能呢!我当然很高兴招待您。”艾格妮丝立刻摇了摇头,然后如实回答了艾格隆,“只是……只是我不喜欢搞得太高调了而已,要是旁人以为我在炫耀,那可是大大误解我了……”
艾格隆听后心里暗笑,艾格妮丝虽然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身份,但终究下意识里还有点心虚和愧疚,所以生怕自己高调引起外界的注目。
虽说这是毫无必要的想法,但她这么想倒也挺好,反而更加增添了她的可爱。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艾格隆叹了口气,自己也有点无奈,“当了皇帝,就免不了要搞点排场,你可是亲眼见证过我遭遇刺杀的场面的,所以我公开出行的时候,不多带点卫兵能行吗?不过,既然你不喜欢排场,那我以后来的时候就轻装简从秘密出行吧,今天是临时改变了日程,我总不能把这么多人抛到一边偷偷跑了。”
还有下次……艾格妮丝察觉到艾格隆话中的含义。
看来他是想要隔段时间来自己家中拜访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平常也一直可以见面的……艾格妮丝还是不太明白陛下的用意,但是她也没有多问。
两个人在马车当中一路前行,艾格隆打开了覆盖在车窗上厚厚的绒毯,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以及街上因为寒风而寥寥无几的行人。
“马上就要到圣诞节和新年了啊。”艾格隆发出了感叹,“这将是帝国的第一个新年,我们要好好庆贺才行。”
既然是艾格隆执政后的第一个新年,帝国政府自然也有心烘托气氛,于是专门拨款来筹备新年庆典,现在城内的各个广场都已经在提前张灯结彩,到时候必将是一场充满了烟花,彩旗和美酒的盛大欢宴,而艾格隆也将和全城的民众们一起欢庆新年的到来,也借机来让人民习惯帝国的存在。
“是啊……又将是新的一年了。”艾格妮丝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有感而发,“这一年我们经历了太多太多动荡不安的日子了,希望新的一年里所有人都能够平安无事,度过快活的一年吧。”
艾格隆心里清楚,这一年的“动荡不安”,有自己一份不可磨灭的功劳,但是他可不会因此心里内疚,他反而喜滋滋地笑了起来,“那是当然,我有站在这里,这个国家自然会平安无事。”
说到这里,他又略带戏谑地看向了艾格妮丝,“艾格妮丝,作为崭新一年的开端,我打算送给你一个别开生面的礼物……你绝对意想不到的至宝。”
“什么礼物?”艾格妮丝有些好奇。
这段时间以来,从试图讨好她的那些人那里,她已经收到过太多贵重的礼物了,艾格隆还承诺等过阵子就送她一辆“专列”,她实在想不出现在有什么东西还能够让她意想不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反而劝谏起了艾格隆,“陛下,您无再送我什么宝物了,那些东西对我又有什么用处呢?只是奢靡浪费罢了……只要您有那份心意,再怎么平凡的礼物,我也会感到很高兴的。”
“不不不,这份至宝是必须要送给你的,不然的话,我就亏欠你太多了。”艾格隆认真地回答。
艾格妮丝迷迷糊糊地看着艾格隆,“您到底是指什么呢?”
艾格隆故作严肃地板着脸,然后很快绷不住了,他笑嘻嘻地回答。
“一个注定可爱、聪慧的孩子,如何?”
艾格妮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接着,她的脸色顿时涌上了红晕,然后她伸手捂住了脸。“您……你在说什么啊!”
“怎么?那不算至宝吗?”看着艾格妮丝面红耳赤的样子,艾格隆戏谑地问。
当然,那确实称得上“至宝”,可是艾格妮丝却没有为自己成为母亲而做好准备,或者说,她根本没有信心自己能够成为一位好的母亲。
虽然,以艾格隆的身份,他完全可以让这个孩子摆脱不光彩的私生子身份,拥有贵族的头衔和富贵荣华,可是他不可能给予孩子完整的父爱,而自己又是这样的处境,真的能够养育好孩子吗?
她完全没有信心。
正因为如此,每次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都会心里感到恐慌和忧虑,然后就不得不把这个问题抛到了一边。
之前和艾格隆全国巡游的时候,她和艾格隆不知道多少次鱼水之欢,但是她终究没有怀上身孕,这让她暗暗地庆幸,不用面对自己所恐惧的问题。
可是,在现在,就在两人独处于狭小的车厢当中时,她可以回避的问题,又一次扑面而来,让她无从躲避了。
成为母亲……我配吗?她扪心自问,然后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陛下……我,我可能无法……无法消受您这份……这份礼物。”片刻之后,她吞吞吐吐地回答。
“怎么了,艾格妮丝?”艾格隆看到了她的不自然,于是询问。
“我害怕,我怕我当不好一位母亲。”艾格妮丝犹豫再三,还是向艾格隆说出了实情。“你看,我这也不会那也不懂,更不明白什么人情世故,我怎么养得好孩子呢?”
“傻姑娘!”艾格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没有人会天生成为母亲的,她们都是得到了孩子之后,再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位真正的母亲……应该学的东西,你能学得比其他人更好;不应该学的东西,你不会不是正好吗?再说了,你身边有母亲有姐姐,她们会帮助你解决所有疑难的。”
艾格妮丝知道艾格隆说的确实在理,可是心中本能的心虚和愧疚,却让她还是想要逃避。
“可我并不是非要有小孩儿不可……”
“别犟嘴了,艾格妮丝。”艾格隆摇了摇头,“你怀抱夏露逗弄她时的样子我都看到眼里,你热爱小孩儿。你温柔的爱抚,还有溺爱的眼神,都说明了这一切。”
被艾格隆戳中了软肋,艾格妮丝顿时就愣住了。
“既然如此你确实热爱孩子,那成为母亲不是很好吗?”看到艾格妮丝动摇了,于是艾格隆继续追问,“事到如今,我们会长久相处下去的,难道,你希望一生一世都孑然一身吗?还是说,你认为,还有人比我更加适合成为你孩子的父亲?”
艾格妮丝一听就怒了,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艾格隆的手臂,然后疾言厉色地瞪了他一眼。
“即使是打趣开玩笑,你也不许这么说我!践踏道德一次就已经让我背负如此沉重的内疚了,我怎么会去做第二次!”
艾格隆非但没有因为艾格妮丝的冒犯而生气,反倒对她的真心话感到十分高兴,他耸了耸肩,然后继续自己的说辞。
“是吧,你我不会分开了,那我怎么忍心看到你一直孤零零跟在我身边呢,难道等我老去之后,我能忍心看到你过着凄凉的晚年,以至于无人照管吗?不,我绝不能接受!
所以,我要送你孩子,让你精心培育养大,作为以后的依靠……别担心,你能够成为一位好母亲的,你要想想,世上有那么多坏女人都能够成为母亲,你又有哪儿比她们更差了?别再纠结了,艾格妮丝……”
面对艾格隆用激将法和温柔劝说双管齐下的攻势,艾格妮丝和往常一样逐渐被说服了。
其实她也不在乎什么晚年,但她却很高兴艾格隆在乎她,为她的晚年着想。
一向重视家庭的她,又何尝不是在内心渴望自己也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呢?虽然现在她的尴尬地位,注定会让“家庭”缺失重要的一角,但即使如此,也可以找到温暖的亲情和天伦之乐。
虽说,如果她怀孕了,可能会刺激到特蕾莎公主,但现在既然自己的“名分”已经被所有人(包括莱蒂齐亚和她自己)默许了,那么她应该也不会为这种意料当中的事情而烦扰。
总不至于特蕾莎公主还会要求她必须一辈子孤苦伶仃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要自己低调恭敬,不惹人注目,她不会去对自己施展什么辣手,毕竟她现在都有两个孩子了,以后还会有更多,无论自己有没有孩子都不会威胁到她的子女的地位。
艾格妮丝越是想下去,就越是动摇。
她发现,自己在内心深处并不拒绝成为一位母亲,恰恰相反,孩子反而对她来说是一种诱惑。
比什么贵重的珍珠项链,比什么专列,都更加让她感到贵重。
这确实是至宝啊……如果能够跟夏露那样漂亮可爱就好了。
如果是陛下和自己的孩子,那肯定会是漂亮而且聪慧吧?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无意当中,她的抵触心理消失了,反而开始畅想了起来。
接着,她陡然捂住了脸,然后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但是,我……我可能命中注定无法成为母亲了!之前我们那么多次了,结果不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吗!上帝肯定是已经惩罚了我,像我这样的坏女人不配拥有孩子的……”
艾格妮丝这样的回复,在艾格隆看来,无异于她已经默认了自己的提议,只是反而对“成功率”患得患失。
艾格隆微笑了起来,然后紧紧地拥抱住了艾格妮丝,以此来向她传达自己和她站在一边的决心。
“不用担心,艾格妮丝……这只是运气不好而已,之前你那么忙那么累,每天要跟着我巡游,没有怀孕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但这次不一样了,我们有很多机会……我会和你一起努力的,一次不行就多试试几次,反正……我可以来你的家里,不是吗?”
在艾格隆轻柔的呼唤当中,艾格妮丝渐渐地明白了艾格隆的意思。
原来……原来他要去我家,是为了这个意思……她终于明白了过来。
而且她又想到,陛下刚才还亲口说过,“那我以后也要过来”。
他早就想好了,可自己却软弱地每次都听从了他,从无例外。
她有些不甘心,但却又有着一丝丝的甜蜜。
“别忘了,我有时候会不欢迎你做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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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情趣
“别忘了,我有时候会不欢迎你做客的!”
有时候不欢迎……如此精准而又模糊的用词,让艾格隆简直忍俊不禁。
不过这样也挺好,他就喜欢看着艾格妮丝一步步被自己拉下水的同时,却仍旧试图保持矜持和自己道德感的样子,确实别有意趣。
“哦,当然了。”他立刻点了点头,“在王宫里,我是陛下你是臣子,但在你家,你确实毫无疑问的主人,你可以不欢迎任何人踏入家门。所以假如你想要我吃闭门羹,那我绝不会破门而入,但我相信,你不会舍得这么做的。”
“哼,这可说不定,哪天你要是真的惹怒我了,我就让你好看!”她娇嗔着回答。
虽然她张牙舞爪,但是此刻的她在艾格隆面前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威慑力,艾格隆不置一词,而是亲昵地和她抚摸和拥吻着。
渐渐地,艾格妮丝也逐渐进入了状态,双颊绯红,浑身发热,好在这个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才没有发生路上擦枪走火的不幸事件。
当马车停下之后,艾格妮丝惊觉已经到家门口了,她连忙回过神来,努力试图收拾自己已经散乱的衣物和头发,直到确定身上没有异常之后,她才挽着艾格隆的手,和他一起走下了马车,然后从家中的庭院向宅邸内走去。
而这时候,早已经得到了通知的公爵一家人、包括跟着艾格隆一起回来的公爵本人,都已经都站在宅邸前台阶下,一起恭敬地迎接他们主上的驾临。
当艾格隆带着艾格妮丝走到他们的面前时,这一家人齐刷刷地躬身向艾格隆行礼。
“陛下!欢迎您驾临寒舍!”
因为两个人手挽着手,所以艾格妮丝也等于直面了父母亲以如此恭敬的态度行礼,她当然感到有些不自在,但是在艾格隆身边,她知道自己不能失态,所以也只好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默不作声地接受了这一切。
因为之前公爵一家避难的时候,曾经投靠到艾格隆这里,并且和艾格隆一起在枫丹白露宫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艾格隆对这一家人也颇为熟悉,所以他也没有遵守什么繁文缛节,而是亲切地向众人打了个招呼。
接着,他拿起了公爵夫人的右手,然后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夫人,很抱歉我临时起意跑了过来,给您带来了额外的麻烦;不过,您也无需过于在意礼节,毕竟今天我是以客人的身份来访的,您只需要以简单的方式招待我就好了。”
“您能来,是我们全家人的荣幸,我怎么可能会感到麻烦呢?”公爵夫人笑眯眯地回答,“陛下,只希望您别觉得我们简陋寒酸就好。”
“能养育出艾格妮丝的家,怎么都不可能简陋寒酸。”艾格隆笑了笑,“事实上,我今天来,就是特意想要看看艾格妮丝从小生活的痕迹,我和艾格妮丝认识得太晚了,这诚然是一种遗憾。”
在艾格妮丝的父母面前,艾格隆摆出了一副艾格妮丝恋人的样子,简直就宛如是被带过来见家长一样,但在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有妇之夫。
细论起来颇有点尴尬,但有道是只要我不尴尬就没有人会尴尬,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就一心一意地捧陛下开心。
虽然艾格妮丝此刻已经整理好了衣裙,但是她脸上和身上残留的春意,怎么能够瞒得过身为过来人的父母呢?他们当然看得出来,刚才的途中在车厢里肯定发生过一些事。
可即使看出来了,也没有人会在意——甚至还会为此心中暗喜。
女儿越是得宠,那么家族的未来就越是有保障,这种冷酷精明的算计,足以压过任何尴尬。
就这样,在艾格妮丝家人们的簇拥之下,艾格隆走入到了宅邸当中,正式地成为了到访的客人。
公爵夫妇都知道,陛下在他们家中,实际上只在意艾格妮丝一个人而已,所以他们也都极为知趣,没有过多地恬噪给陛下烦心,而是主动保持低调,让女儿来充当东道主。
不过,艾格隆却颇为兴致高昂,他左顾右盼,欣赏着四周的陈设和画像。
于是艾格妮丝的哥哥塞巴斯蒂安就充当起了义务的讲解员。
身为艾格妮丝的哥哥和公爵的继承人,和父亲一样,他也对妹妹的“殊荣”极为庆幸和得意,而且,因为他更年轻,所以他的仕途野心比父亲要浓烈很多,他深知只有陛下才会给他锦绣前程,于是他在陛下面前加倍殷勤表现自己,口若悬河地向艾格隆介绍墙壁上悬挂的家族祖先画像,以及多年来积累的收藏品。
艾格隆饶有兴致地听着,时不时还问一些问题,对塞巴斯蒂安来说,这是他求之不得的表现机会,他涛涛不绝地向艾格隆解释着,借机来表现自己的口才和机灵。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不知不觉当中来到了二楼。
“艾格妮丝的房间在哪儿?”艾格隆这时候主动问。
而这个问题,无异于是在暗示,其他人可以退下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陛下,我带您过去吧。”这时候,一直没有作声的艾格妮丝开口了。
“陛下,我去问您准备晚餐吧,我相信它会丰盛到让您流连忘返的……等您饿了,艾格妮丝就会带您去餐厅,而我们在会在那儿等您……”公爵夫人微微一笑,然后屈膝向艾格隆行礼,接着和丈夫以及儿子一起又下了楼。
他们知道,要把时间留给这对情人独处了,现在最不能做的就是打搅陛下的雅兴。
在他们下楼之后,艾格妮丝又挽住了艾格隆的手,“陛下,请跟我来吧——”
两个人沿着走廊走了一小段路,接着,艾格妮丝直接推开了一扇门,带着艾格隆走了进去。
一走进来,艾格隆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确实有女孩子闺房内常有的脂粉和香水的香味儿,但里面似乎还混杂了些什么。
很快,艾格隆就认出了这些气味的来源。
因为,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宽阔的书架,虽说是书架,但除了寥寥无几的充场面的书籍之外,上面摆满了各种武器架子和夹具,而这些东西上面,又堆放着许多兵刃。
种类最多的是剑,有细长的刺剑,有短刃有匕首,还有阔面的双手剑不一而足,显然这就是艾格妮丝的私人收藏了。
而他刚才闻到的气味,实际上就是脂粉混合着金属的气味。
虽说这画面具有冲击力,但似乎却又极其贴合艾格妮丝的性格和爱好,所以艾格隆在短暂的冲击之后,立刻就接受了这一切。
“果然是你啊!艾格妮丝,这就是你的收藏啊。”
“是的,与其说是收藏,不如说是我收集的纪念品吧,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艾格妮丝如实地回答了艾格隆。
而这时候,艾格隆发现艾格妮丝显得有些扭捏,似乎在纠结什么一样。
“怎么了,艾格妮丝?有什么心事吗?”
艾格妮丝犹豫了片刻,然后还是决定跟艾格隆说实话。
“陛下,我觉得我不应该欺骗你……刚刚你看到的那些古董很多是假货,充场面的东西罢了;画像也是我们在1815年回国之后找人画的。革命时期我们家颠沛流离,大部分收藏品要么被没收,要么早就变卖了维持生计,早已经消耗干净了,后来回国了父亲又成了公爵,为了充场面,他就偷偷地搞了这些……其实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正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几百年前的还是现代的,又有什么区别呢?但是我认为不能够欺骗你,所以……”
“傻瓜,难道你认为我看不出来吗?别忘了我是在哪儿长大的,珍贵的重宝我见得太多了,我一眼就能分辨那到底是不是好东西——”艾格隆轻轻地捏了捏艾格妮丝的脸蛋,阻止了她自曝家丑,“只不过,既然你父亲和哥哥那么热情,为什么我要说出来给大家泼冷水呢?”
艾格妮丝愣住了。
她的心里又感动起来,原来陛下都知道,却还听着哥哥的讲解不做任何吐槽。
他给自家的面子,实在太多太多了……
“好啦,我们别提这些扫兴的事情了,谁在乎那些古董呢?”艾格隆又笑了笑,“放心吧,有我在,以后你们家会有的是真货,多到扔地上都没人在意。”
接着,他牵住了艾格妮丝的手往卧室里面走,然后走到了梳妆台旁边。
相比较于房间其他地方的朴素和凌厉,梳妆台却显得珠光宝气——这是因为,艾格妮丝收到的贵重首饰,那些宝石项链、钻石戒指和珍珠耳环,都被随随便便地搁置在了梳妆台的格子上,它们正倔强地散发着迷人的光彩,似乎在抗议着新主人对自己的漠视。
“艾格妮丝……你不喜欢张扬是一个优点,但偶尔你也拿它们妆点一下自己吧,不然的话,那岂不是让它们白白蒙尘了?”艾格隆笑着对艾格妮丝说,“那些匠人呕心沥血把它们打造得这么美丽,就是为了让它给你增光添彩的。”
“可是,平常我要值日护卫,要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话,难免会惹人非议的……”艾格妮丝小声辩驳。
当然,她更主要的理由,是不想在特蕾莎面前搞得珠光宝气,因为这些礼物本来应该是特蕾莎的。
“那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要你为我妆点一下,可以吗?”艾格隆顺势问,“我的要求不多,一点点就好。”
事到如今,艾格妮丝当然不会拒绝,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艾格隆把她拉到了梳妆台前的座位上,接着把一串宝石项链轻轻地佩戴到了她细长的脖子上,项链底端的蓝宝石吊坠在她胸前滑动,衬托得肌肤愈发白皙。
接着,兴致高昂的艾格隆,顺手拿起了旁边的眉笔。
“这个玩意儿多少钱,要79法郎一支吗?”他问。
“这样的小东西,哪用得着那么贵呀!”艾格妮丝笑着抗议了,“市面上只需要几个法郎就可以买到不错的货色了,顶多也就十几法郎而已……”
“你还是太节俭了,宫廷里的东西可要贵太多……”艾格隆叹了口气,然后拿起眉笔,轻轻地放在了艾格妮丝的眉毛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艾格妮丝,也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艾格隆在自己的脸上施展。
这个平日里刚强骄傲的少女,在此刻,却宛如平常的热恋少女一样温婉和顺从,若非少年人的身份略有些尴尬的话,这原本将是多么美好的恋爱图景?
没过多久,艾格隆停了下来,而艾格妮丝也重新睁开了眼睛。
艾格隆并非什么专业化妆师,他也只是顺手而为而已,为的不过是增添闺房情趣。
不过,在他的手下,原本不施粉黛的艾格妮丝,此时却也多了几分妩媚。
艾格妮丝看着镜中的自己,明媚靓丽,胸前的宝石吊坠正熠熠生辉,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但总体来说,她现在很开心。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开心,她却不会主动要求什么,而是等待着少年人进一步的行动——她宁可让自己显得是“听令行事”,这会让她的负罪感少了很多。
她的等待,也不需要持续多久。
看着面前如此美貌的少女,艾格隆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低下头,重重地亲吻了下去。
两个人再一次地热吻了起来,而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打搅他们了。
熟悉的刺激感觉在艾格妮丝的体内翻涌,她刚才在路上被撩拨起来的春情,又一次被激发出来了,现在她也不再去想任何烦心的事,她只想要和他一起,得到畅快的发泄,就像之前一样。
“艾格妮丝……我要送给你孩子……”在亲吻的间隙,艾格隆用含混不清声音,再次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而艾格妮丝陡然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得好像是要恩赐给我什么礼物一样,如果真的有了孩子,那也是你的孩子啊!”她瞪了艾格隆一眼,然后气鼓鼓地反驳。
“呵……哈哈哈哈。”艾格隆大笑了起来,“是啊,没错!这是我们的……我们的。”
说完之后,兴致高涨的他,再也不顾一切,将自己刚刚亲手戴上的项链摘了下来,然后一把将艾格妮丝推倒在了她闺房的床上。
“你小声点……”艾格妮丝做出了最后微弱的抗议,“别让下面听见了。”
“在巴黎,我说听不见,就是听不见!”艾格隆傲慢地反驳。
接着,他再也按捺不住,俯下身躯,两个人渐渐地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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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赏赐
不着寸缕的艾格妮丝,此时也正紧紧地搂着他,依旧熟睡着。
艾格隆迷迷糊糊地看向了窗外,发现此刻已经是入夜了。
而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艾格妮丝一家人,现在应该还正在餐厅里,眼巴巴地等着自己下去吃晚餐呢!
虽说理论上哪怕艾格隆一直让他们等下去也无妨,但第一次来到别人家里,却让全家人都饥肠辘辘地等着,自己却搂着人家的女儿风流快活……这种事哪怕就算以艾格隆的厚脸皮都会觉得有点面上无光。
于是,他拖动着仍旧略带疲惫的身躯,然后拍了拍还在熟睡的艾格妮丝脸颊。
“唔……”艾格妮丝发出了无意识地呢喃,却依旧拒绝醒过来。
艾格隆无奈,只能贴到了艾格妮丝的耳边,然后轻声呼唤。“艾格妮丝,大家都还在等我们呢!”
在他的呼唤之下,艾格妮丝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她先是迷茫地看着枕边人,而后,散乱的眼神重新聚焦,记忆和意识也重新回归。
“啊!”
恢复了意识的艾格妮丝,显然也想起了刚才母亲的话,于是她犹如受惊的猫一样陡然颤动了起来。
她现在已经意识到,此刻父母亲和兄弟们都坐在餐桌旁边等待着自己和陛下下去用餐,他们必然会在猜测自己和陛下到底玩得多疯,以至于这么久都不下去。
一想到这里,她整个人都羞耻得差点以头抢地。
接着,她狠狠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都怪你!”
“怎么能都怪我……刚才你不也是那么投入吗?”艾格隆委屈地为自己辩白。
眼下艾格妮丝当然没有心情跟艾格隆打嘴仗,她慌忙跳下了床,顾不得收拾床上凌乱的痕迹,直接冲到了盥洗室当中为自己清理了一下刚才欢好时留下的痕迹。
确定身上被擦洗干净之后,她从衣橱当中另外拿了一条裙子重新换上,这才安下心来。而艾格隆一边注视着她匆匆忙忙的行动,一边不紧不慢地也为自己擦洗干净,接着重新穿上了衣服。
此时的艾格隆,依旧沉浸在刚才的余韵当中,但他也不知道这一次是否成功实现了计划——不过不要紧,哪怕这一次没有“中标”,既然艾格妮丝已经愿意和自己留下子嗣,今后反正也有的是机会来这里“做客”,他终究还是能够达成目的。
两个人快速地重新收拾干净,不过刚才那一番激烈的云雨,势必还会在脸上身上留下春情的痕迹,但时间紧迫,艾格妮丝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可不敢让父母亲一直等下去,那实在太羞耻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走出了艾格妮丝的闺房,然后走下了楼梯来到餐厅当中。
果然,公爵夫妇以及艾格妮丝的兄弟都已经坐在这里等候了,不过他们并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情绪,相反,在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他们都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看,他们多么出众、多么般配啊!”公爵夫人向自己的丈夫发出感慨。
公爵也连连点头附和。
显然,他们并不认为自己的女儿在家中偷情有损颜面,反倒认为这是自家足以自豪的好事。
可是,即使家人们都不曾表现出半点厌烦和责备,但艾格妮丝心里仍旧觉得羞耻不堪,于是她默不作声地坐到了自己平常的座位上,而艾格隆自然也被安排坐到了她的旁边。
相对于艾格妮丝的羞耻与不安,艾格隆倒显得安之若素。
在他看来,他将公爵一家从破产的危机当中挽救了出来,又让他们一家避开了改朝换代注定的失势,甚至还赐予旁人难以想象的尊荣和富贵,自己付出的“价码”足够高了,得到他们的顶礼膜拜是理所当然的,自己绝没有亏待他们,更谈不上“仗势欺人”。
莫说在他们家里临幸他们的女儿了,就算自己还有别的要求,他们还不是得一口答应?
正因为这种心态,所以他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然后随意地和公爵夫妇谈笑风生。
很自然地,他们一起聊到了上午艾格隆视察准备兴建的火车站一事。
夫人作为一位贵妇人,自然对什么火车和轨道没有什么兴趣,不过从艾格隆的描述当中,她得知自家女儿未来会有一列专列,可以乘坐专列沿着铁路线前往各地巡游,而这顿时让她来了兴趣。
虽说出身名门贵族,但在年轻的时候,她因为大革命被迫跟着家人流亡出国,然后在意大利结婚生子,日子过得极为窘迫,可以说整个青春时代都没有怎么享受过生活。虽说波旁王室复辟之后她得以回国并且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公爵夫人和宫廷命妇,但是失去的时光总归是无法复返,也成为了她心中巨大的遗憾。
所以一听到居然会存在“一天内就能够从国家这一端到那一端、而且根本无需担心颠簸”的神器之后,她顿时就浮想联翩起来。
虽说这专列是陛下赐给女儿的,但是在她沾一沾女儿的光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她可以借机游览各地的风土人情,了却过去的遗憾——而且,这肯定其他贵妇人所未曾拥有的殊荣,足以让她在上流社会圈子当中大大露一把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想到这里她就越发高兴,而艾格隆也顺势说起了他之前和艾格妮丝在全国巡游时各地的见闻,夫人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还凑趣地开起了玩笑。
就这样,大家一边用餐,一边愉快地聊着天,气氛温和而且融洽,仿佛真的是一家人在聚餐一样。
“对啦,陛下,我听我丈夫说您以后打算继续过来做客,是吗?”正说到兴头上时,公爵夫人好像想起了什么。
“是的。”艾格隆回答,“在王宫里我毕竟要面对所有人的眼光,不得不有所束缚,来到您家中拜访的话感觉就要放松许多了,再加上艾格妮丝也有自己的顾虑,在王宫当中她不能和我太过于亲昵……”
艾格隆的话有点直白,就差明白说“在王宫里自己不能和艾格妮丝做这做那,得私下找个地方才行”了。
艾格妮丝听得又是尴尬又是无语,只能低着头继续用餐。
而对夫人来说,这却是一个极好的消息——她才不害怕什么颜面受损,她更害怕的是女儿从此和陛下疏远,不能再保持情人关系。所以,听到艾格隆想要和艾格妮丝一直保持这种关系,她反而感到非常欣慰。
“我当然非常欢迎您来做客,陛下,这里就是您的家。”夫人略带紧张地看着艾格隆,似乎话中有话,“不过,我听说宫廷好像过得不久就要迁居到枫丹白露去了?如果去了那儿的话,您恐怕也不能再常来了吧……”
虽然她说得隐晦,但是艾格隆却听明白了她真实的意思。
她是害怕“移宫”之后,艾格隆和艾格妮丝不能常来自家,又不能在宫廷里乱来,所以关系变得冷淡下来。
“准确来说,在新年之后我们就会转移到枫丹白露去,艾格妮丝当然也要跟着我一起过去,继续她的工作。但迁移到枫丹白露,并不意味着我就真的放弃首都了,我仍旧会时常来到巴黎,也仍旧会有很多机会来拜访您的,夫人——”艾格隆笑着回答,“另外,可能艾格妮丝没有告诉您吧,我之前答应过她,要送给她一座偏僻而且幽静的庄园,等到了枫丹白露之后,我会在附近为她找好这样的居所的……”
“哦?居然还有这种事吗?艾格妮丝可从没有跟我说过……”公爵夫人先是吃惊,然后又喜不自胜,笑得连眼睛都几乎完全眯起来了,“那可是太好了,陛下,孩子长大了老是住在家里确实也不好,是该有她自己的住所了,平常有时间回来看看我们就行了。”
她这么高兴,当然不只是为了艾格妮丝又得到了一份重礼,而是这意味着他们哪怕到了枫丹白露仍旧会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爱巢,自己不用担心女儿被冷落。
自家女儿虽然注定成不了皇后,但以她得到的盛宠,除了“皇后”这个头衔之外,所有的东西似乎也都得到了……对这种天大的幸运,这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正因为心里极度开心,所以她笑眯眯地看向了艾格妮丝,眼中满是欣慰和鼓励。
“艾格妮丝,你瞧瞧,陛下是多么珍爱你啊,他送了你这么多东西,连我都感到羡慕至极!你以后可一定要好好侍奉陛下,尽你所能为陛下效劳,切莫违逆陛下的意志,不然妈妈都饶不了你!当然,如果能够尽快生下儿女那就更好了……我年纪大了,也早就想要体验含饴弄孙的感觉了。”
“妈妈!”艾格妮丝被妈妈如此露骨的教唆,搅得羞耻无比,但是在事实上她又难以反驳母亲的话,只能无奈地抗议。
然而,面对母亲暗含告诫的笑容,她却很快泄了气,只能重新低头用餐。“您也可以叫哥哥努力呀!再说了您都已经有了夏露这个外孙女了不是吗……?”
“那可不一样……”夫人吃吃地笑了起来,“埃德加怎么有资格和陛下比呢?”
和丈夫一样,夫人也对大女儿挑选的嫁人对象感到极为不满,因此她也主动和女儿女婿断绝了来往,自然也不怎么喜欢夏露这个外孙女;虽然现在因为爱丽丝的飞黄腾达,两家人的关系开始慢慢松动下来,但是对依旧扶不上墙的埃德加,夫人却还是百般嫌弃——她甚至还暗暗想过,如果当初爱丽斯没有成婚的话,显然会比艾格妮丝更容易得到陛下的欢心,而且爱丽丝的才能远高于艾格妮丝,足以让自家更加得势。
只是这些心思,她当然无法展露在女儿和陛下面前了。
眼下夫人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女儿尽快怀孕然后生下孩子,这样的话就算以后她因为年老色衰而失宠,被公认的私生子依旧可以依靠陛下的恩宠成为帝国的权贵,进而庇佑自家,就像当年的旺多姆公爵和曼恩公爵一样。
就这样,在公爵夫妇殷勤的招待之下,艾格隆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而且称得上宾主尽欢。
而他也用实际行动向公爵夫妇做出了保证——艾格妮丝绝对不会被冷落和失宠,她将长期在自己身边拥有一席之地,因而公爵一家在日后一定也可以维持家门不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晚餐的宴席散去之后,艾格隆没有立刻告辞离去,而是把公爵一个人单独叫到了自己面前。
“陛下,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公爵小心翼翼地问。
“那位卡迪央王妃的事情,现在外面流传了什么风声没有。”艾格隆小声问。
“我听到了报告,似乎有人在调查她的踪迹,但目前好像还没有人查实她的下落,陛下。”公爵面露难色,但还是如实地回到了他。
眼见艾格隆沉默,公爵大起胆子向艾格隆进言,“陛下,现在我们已经关押她挺久了,长期如此的话,似乎并不太合适……她毕竟也曾是一位身份显赫的命妇。”
也无怪乎他这么紧张。
因为王妃被绑架的消息如果真的流传下去的话,陛下可能无所谓,他可就丢人丢大发了,甚至有可能在旧贵族的圈子里引起轩然大波,本来很多人就对他投靠波拿巴家族有意见,再爆出绑架王妃这种事情,直接就会让他的名声变得臭不可闻。
所以,他比艾格隆更加在意这件事的结果,巴不得艾格隆早点把王妃放了,让这件事在发酵之前彻底了结掉。
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是有暴露出去的风险,现在就有人在调查了,天知道再过阵子会发生什么。
在公爵紧张的注视之下,艾格隆陷入到了沉思。
这件事情确实他还没有考虑清楚应该怎么处理,但长期拖延下去,似乎也并不妥当。
“你说得对,我不能长期把她关押着,是该尽快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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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交换条件
“你说得对,我不能长期把她关押着,是该尽快解决了。”
听到艾格隆终于松口了,公爵自然心中大喜。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卡迪央王妃是生是死,主要是他是艾格隆绑架王妃的执行者,脱不了干系,一旦事情败露出去,那么他将会在圈子当中名声尽丧,这是他难以承受的代价。
所以,他自然希望事情尽快有个了解,无论是王妃流放还是释放,都无所谓。
不过,艾格隆的想法却要复杂许多。
他犹豫了,心想是不是要把这件事的内情告诉公爵。
思索片刻之后,他觉得,既然这件事是公爵经办,而且跟公爵本人有关,那么最好要给他一点心理准备,同时也可以听听他有什么主意。
于是,他就再度开口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特意绑架这个看上去完全无害的女人吗?”
对这个问题公爵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所以老老实实地摇头否认。
“我不知道,陛下,您可以给我解惑吗?”
“我把她抓起来,针对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孩子,准确来说……是她的私生子。”艾格隆平静地说。
“什么?”公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陡然想起了王妃一直和埃德加有私情的传闻。
“难道……这个私生子是埃德加的?”
“没错。”艾格隆点头表示确认。
还没有等公爵从这个意外的消息当中镇定下来,艾格隆又继续扔下了震撼弹,“原本我也不在乎这种私情的事,更何况一个私生子,只是……现在形势的变化,让我不得不做出一点布置了。”
接着,他向还处在震惊当中公爵,说出了特雷维尔侯爵的“私生子合法化、间接继承家业”的计划。
公爵自然听得越发震惊,而随着震惊慢慢消退,他的心里,涌现出了理所当然的愤怒。他原本干瘦苍白的脸,此刻更加显得白如薄纸,而眼睛里却闪动着愤怒的光。
“这个畜生!无耻至极!”接着,气急了的他,再也不顾仪态,破口大骂了出来。
他倒不是愤怒女婿在外面搞出了私生子,而是愤怒自己的亲家居然打起了用私生子继承家业的主意,这无疑是在羞辱自己的女儿,更进一步来说,也会让自己颜面无光。
虽然这些年来,因为反对女儿这桩婚事,他和特雷维尔父子两个一直关系不好,而且基本上也全无来往,但此刻他仍旧为这种侮辱而感到怒不可遏。
“这下您应该明白为什么我要将王妃控制起来了吧?”相比于公爵的愤怒,艾格隆倒是心平气和,“她的身份特殊,是前朝命妇,也许她自己不关心政治,但她的丈夫现在还在跟着波旁伪王流亡,是我的政敌!如果到时候有人知道这些密辛,难免会成为攻击特雷维尔家族、甚至攻击我的口实,这桩丑闻不能流传出去,所以王妃必须留在国内。”
“也就是说,陛下……您认可了特雷维尔将军的计划了吗?”从艾格隆的话当中,公爵敏锐地察觉到了艾格隆的立场。
面对公爵的反问,艾格隆难得地窘迫了一下,但片刻之后,他还是向对方说了实话。“没错,虽然这确实不合情理,但特雷维尔将军苦苦哀求了我,以他对我一直以来的忠诚、以及立下的功勋,我还是不忍心拒绝他……”
看到艾格隆这么坦诚,公爵反而无话可说了。
也是,以特雷维尔将军多年来一直追随波拿巴家族的功勋,他真要苦苦哀求,陛下也很难拒绝。
在最初的震惊和愤怒过去之后,公爵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毕竟,他虽然才能平庸,但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再怎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他也见证过了,比较起来这一次反而不算什么大事。
仔细盘算起来,他原本就和特雷维尔家族没有来往,也从未觊觎过特雷维尔家族的家业,所以哪怕这个计划确实成功了,他其实也没有任何损失——唯一为此受损的只是女儿爱丽丝而已,而他和爱丽丝也早就已经形同陌路,所以也不会特别在意。
但即使如此,他仍旧对特雷维尔父子两个又多了一层痛恨,这家人骗走了自己女儿又如此对待她,这个仇他记下了。
看到公爵依旧愤愤不平的样子,艾格隆不由得担心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于是特意叮嘱了他。“这件事并非小事,考虑到你们两个家族的颜面,事态必须可控。所以,您一定不要和爱丽丝和艾格妮丝透露,免得她们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等合适的时机再让她们知道不迟。”
“好的,陛下,我不会说的。”虽然心里万般不情愿,但公爵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声张,所以只能含恨应了下来。
“所以,现在您应该明白我的难处了吧?”艾格隆苦笑了一声,然后反问公爵,“先生,您能够为我提供什么建议吗?”
公爵自然也是一脸的茫然,他一向不是什么临机应变的人才,眼下自然更加手足无措。
不过,既然这是陛下的意志,他也就只能开动他为数不多的脑筋,绞尽脑汁来为陛下思考对策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陛下,既然您不愿意放了王妃,又不方便继续隐蔽地囚禁她,那您不妨让她发表公开声明,和自己的丈夫划清界限,并且表示拥护帝国。作为报酬、同时也作为合法拘禁她的理由,您可以指定她回到自己的庄园中继续隐居,变相地接受监视……”片刻之后,他想出了一条主意,“只要她公开发表了签名声明,那么伪王那边自然也会大为愤怒,说不定她的丈夫也会主动跟她划清界限,到时候她就等于是孤家寡人,就没有人再会关注她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去关心她是否有个私生子。”
“有道理。”艾格隆一想也是,但很快又提出了质疑。“可是,她会发表这样的声明吗?”
“既然您都已经把她抓了,还怕她不答应吗?她可没得选择。”公爵嘲讽地笑了起来,“再说了,您能够还给她自由,哪怕是有限的自由;还能够默许她和她的情夫来往;甚至还可以默许她的私生子悄悄地成为特雷维尔家族真正的继承人……这样的大恩,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给出相应的回报不是理所当然吗?”
艾格隆一想,越发觉得有道理。可见再怎么才能平庸的人,在有些时候都有他的用处,只要在合适的时间使用就好了。
如果事态按照这个方向演变的话,那么事态就会一直处于可控范围之内了。公开发表效忠声明的王妃,反而会让他在政治上获利,而特雷维尔家族既保全了颜面,也将一直处于他的控制当中,算是两全其美了。
当然,世界上没有凭空得来的利益,有人收益自然就有人受损,在这样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换当中,爱丽丝夫人就会成为最大的受害者,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的她,却将因此而丧失大半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东西。
和爱丽丝认识了那么久,多少也有点交情,艾格隆对爱丽丝的遭遇,自然也多了些许的同情。
“王妃的事情我们尽快处理,但是特雷维尔将军的计划,我们却可以走一步看一步……毕竟,爱丽丝夫人才是特雷维尔家族的合法妻子。”于是,艾格隆主动开口安慰了公爵,“先生,将军本人也跟我保证过了,如果爱丽丝夫人和埃德加在短期内有了儿子的话,那么他的计划可以自动作废,他和乐于让一个合法继承人继承他的一切——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倒是省了很多烦扰。”
“不必了,陛下!就让那个狗东西把他的那些家什都留给他的孽种子孙好了,这样正正好,我和我女儿才不会稀罕他那些破烂玩意儿!”公爵突然大声回答了艾格隆。
“您……什么意思?”艾格隆被公爵的反应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陛下,既然爱丽丝不愿意再给他们家生孩子,那我觉得我们应该尊重她的想法,她一直以来所受到的轻视和羞辱已经足够多了,她没有必要再去委屈求全,她没有欠他们任何东西,而是他们欠她的!”也许是因为过于愤怒的缘故,公爵的声音在颤抖,两片嘴唇也在剧烈抖动着,“从一开始我就不同意这桩婚事,结果您看,我完全没有看错!埃德加那小子放浪形骸,冷落了她,结果现在居然还要用一个私生子来夺取她呕心沥血供养起来的家业,何等无耻,何等恶毒!我算是看透他们了,就让他们父子两个拿着那些泥巴自娱自乐吧,没有他们,她只会过得更好!”
咒骂了一会儿之后,公爵才总算稍稍收敛了情绪,然后又换了一副凄凉和哀求的表情看着艾格隆。
“陛下,您在同情爱丽丝,但我了解我这个女儿,她看似柔弱,但骨子里却刚强得很,执拗起来连我都拉不住……她不需要什么同情,她可以承受一切打击,只要天底下还有一处容身之处,她就可以顽强地存活下来。所以,我只求您,今后多多照顾她,为她留下这一片容身之处,而除了您之外,也没有人能够给予这种庇护了……她失去的东西,绝不会有一丁点比得上能够从您这里得到的。而您,也将从她这里得到很多很多……”
“嗯?您……”艾格隆对公爵这番话感到极为意外,以至于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以他的聪慧,他当然听得出来,公爵的话当中有某种弦外之音。
“您别说笑了,我们是在认真谈论问题。”
“您觉得我是在说笑吗?不……我完全没有说笑。”公爵摇了摇头,反而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既然那对父子如此待她,她也就没有任何理由继续忠诚于他们了,不是吗?她可以不要那些见鬼的家业,特雷维尔那个老东西愿意把它给谁就给谁,但相应的,爱丽丝也可以有自己的自由!难道您不认为,这才是公道吗?!她的牺牲,她的痛苦,还有她一直以来的隐忍,难道不能为她换来这点东西?!”
原本就对特雷维尔父子两个愤恨不已的公爵,此刻因为女儿受到的侮辱,更加愤恨到了极点,他巴不得对特雷维尔父子进行报复,越是狠辣越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况且,他和他的夫人老早就遗憾过爱丽丝结婚太早以至于失去了靠近陛下的机会,而此刻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他反而更加没有了顾忌,更多了几分动机。
对他来说,反正自家的女儿已经和这位浪荡王孙有了紧密的关系,在整个欧洲闹得人尽皆知,一个女儿是送,两个女儿也是送,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反而可以让自家更多了一份未来的保障。
公爵越想越是合情合理,于是在情绪激动之下,他反倒将这个深藏于心的想法顺水推舟给抛了出来。
特雷维尔将军想要让私生子继承家业,那就得曲线承认爱丽丝的自由,在他看来这是完全公平合理的,谁也不欠谁。
可是,公爵说得轻巧,但艾格隆倒是陷入到了震惊当中。
虽说平日里他和爱丽丝接触时,对爱丽丝的能力和性格都赞赏有加,也未尝没有过那种想法,可是一想到她是特雷维尔家的媳妇、是艾格妮丝敬爱的亲姐姐,他也就没有采取过行动。
虽然他是个浪荡王孙,但是他也懂得取舍权衡,不想为了一点点私情而闹出超出掌控的乱子来。
可是现在,公爵的话,却在另外一个方面,让他原本的想法产生了些许的动摇。
平心而论,这种“交换条件”,虽然见不得光,但看上去好像确实相对公平合理。
而且,有这位父亲大人做掩护,事情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办。
可是,真的要这么做吗?这样真的合理吗?万一艾格妮丝知道并且因此发飙了怎么办?一想到这些问题,艾格隆又禁不住迟疑了起来。
“现在,我们先不考虑这些。”片刻之后,他终于做出了回应。
公爵虽然别的不太行,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早已经锻炼出来了,从少年人的神色当中,他就看出了这种‘拒绝’有多么薄弱。
他也知道,陛下到底在顾虑什么。
那就让爱丽丝自己来解决自己的麻烦事吧——他心想。
作为受害者之一,他知道女儿顽强的报复心到底有多么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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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近卫军
虽然艾格隆貌似拒绝了诺德利恩公爵的提议,但这并没有浇灭公爵促成爱丽丝和陛下私情的想法。
对他来说,这不仅仅是义愤填膺之下的一时冲动,更加是顺水推舟的利益算计。
经此一事,他对特雷维尔父子两个心中已经充满了厌恶和憎恨,自然也就没有想过要给他们留下任何颜面。
但是,公爵也知道,凡事也要讲究策略,这件事既然不能一蹴而就,那就只能徐徐图之,于是他也把自己的想法放在心里,准备寻找有利的时机。
在把一切对公爵和盘托出之后,艾格隆又对他交代了几句,而后他向公爵提出了告辞。
公爵一家全家出动来向他送行,艾格妮丝自然站在最前面,与艾格隆做最后的告别。
“艾格妮丝,明天见。”艾格隆又亲昵地拥抱了一下艾格妮丝,然后向她道别。
按照特蕾莎妥协后的条件,艾格妮丝只能在白天执勤担任护卫工作,所以她自然不用现在跟着艾格隆回去。
“明天见,陛下。”也许是压抑多日终究被满足的缘故,艾格妮丝的脸上依旧残留着些许春意,望着艾格隆的目光也多出了些许的不舍。
刚刚两个人还那么亲热,和家人聚餐时更是宛如一家人般其乐融融,转眼却只能目送爱人离开,她的心中自然也充满了不舍和无奈。
只是她自己也清楚,她顶多也只能得到这么多东西了,所以这种无奈也没有化作不甘,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
其实,当习惯了之后,这一切也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有那么多人在羡慕着自己,父母也在以自己为骄傲,还有什么不满的呢?她又一次默默地对自己说。
“陛下,您一路小心,注意安全。”她附在艾格隆的耳边,温柔地向艾格隆告诫,“另外,回去之后,请多多照顾皇后陛下的情绪——她一定不会高兴的。”
“我知道,不用担心,这一切我自己来处理。”艾格隆回答。
接着,仿佛若有所指,他轻轻地揉了揉艾格妮丝的腹部,“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艾格妮丝略有些羞涩,但却并没有反驳。
于是,艾格隆转身坐上了马车,然后向着王宫奔驰而去。
她不知道自己和陛下这一次的努力,是否幸运地得到了艾格隆所承诺的“礼物”,但是她确实已经被艾格隆勾起了成为母亲的欲望,她期待自己能够拥有孩子,哪怕是个私生子也无妨,她可以倾注自己全部的爱和希望,让自己与陛下的结晶健康成长,拥有美好的人生。
面对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她也轻轻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肚腹,然后目送着爱人消失在远方街道的阴影当中。
回到王宫以后,艾格隆按照平常的生活节奏,来到了特蕾莎的寝宫当中,与自己的妻子一同度过夜晚。
特蕾莎的表现一切如常,仿佛丈夫只是今天一直在参观视察和执行公务,直到现在才回来。也许,对她来说,既然选择“半接纳”了艾格妮丝,那么王宫之外发生的事情,她也就懒得理会了,再去纠结争吵,除了惹出又一次的风波之外,毫无作用,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夫妇两人如同往常一样对话聊天,逗弄了一下孩子,而后一同就寝,帝国如今最高贵的一对夫妇,还是一如既往的琴瑟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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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按照之前确定的日程,陆军大臣苏尔特元帅应艾格隆的召见,来到了王宫当中。
虽然艾格隆日程甚为紧密,但身为元帅以及重臣,他自然会受到优待,于是他没有经过多久的等待,很快就被带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陛下!”虽然元帅素来傲慢,但此时君臣名分已定,所以一见到艾格隆,老元帅还是极为恭敬地躬身行礼,向自己的新主君致敬。
“早上好,元帅阁下,看到您如此精力充沛,我很欣慰。”而艾格隆对元帅也颇为尊重,颔首向对方致意。
在简短的寒暄之后,艾格隆向元帅说出了今天召见他的用意。
“元帅阁下,宫廷的搬迁工作已经差不多准备就绪了,预计在新年之后就将正式启动,所以今后可能您有时需要去枫丹白露来见我了。”
“陛下,枫丹白露同样也承载了我许多美好的回忆,我很乐意再时常回那儿看看。”元帅恭敬地回答。
对艾格隆打算“移宫”到枫丹白露这件事,苏尔特元帅并不怎么在意,但考虑到移宫之后,皇帝陛下在巴黎呆的时间必然会减少,相应来说,帝国政府和巴黎市政府就会承担更多责任,而且他在陆军部当中更加具有独立性,于是从这方面来说,他反而乐见其成。
对于元帅心里的小算盘,艾格隆心知肚明,不过他的小算盘是输定要落空了……
枫丹白露离巴黎的王宫大约有60公里远,比凡尔赛离巴黎的距离还要远,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确实是一段比较远的距离,难免会对首都有鞭长莫及之感;但艾格隆暗地里早已经做好了规划,在巴黎-奥尔良铁路修建的同时,在枫丹白露附近也修建一条支线,把这两个帝国的中心连接起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预计到那个时候,他从王宫附近乘坐专列到达巴黎火车站只需要一两个小时,而且专列可以风雨无阻,随时待命,一旦有什么事情需要他紧急处理,他和他身边的随从们顷刻间就可以赶到首都,可以根本就不会遇到“鞭长莫及”问题。
技术的发展,终究是会让很多问题自然消失的。
不过,对于修建铁路的事情,他也没有必要知会苏尔特元帅了,到时候给对方一个惊喜就行。
“在移宫的时候,我希望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典,而这场庆典当中,必须有一次阅兵仪式。”艾格隆继续向对方诉说自己的计划,“元帅阁下,新成立的近卫军将是这一场阅兵式的主角,而您,将会是阅兵式的主持者,我希望您能够尽快让近卫军的基干部队成型,以便参加阅兵式……时间短促,请您为此努力。”
“我明白了,陛下。”
虽然对艾格隆的想法感到有些许的惊讶,但是既然艾格隆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苏尔特元帅也无法推搪,只能答应下来。
在回国之初,艾格隆和临时政府达成了默契,借助苏尔特元帅的力量掌控了陆军,并且任由他在军队内部主持清洗,清理掉那些反对艾格隆的坚定保王党分子,顺便铲除他自己的异己,于是,一大批军官和士兵被迫退役。
不过,随着艾格隆正式登基,持续了几个月“军内清洗”也随之来到了尾声,一方面波旁王室这些年倒行逆施,本来就没有死忠的追随者,只需要甄别出一小撮坚定的保王党开除出军队即可;另一方面,艾格隆也不想因为长期的清洗造成人心惶惶军心浮动的局面,他需要营造出安定的气氛。
于是,在这段时间里,军内清洗逐步结束,取而代之的是,“重建近卫军”成为了陆军大臣新的首要任务。
对艾格隆来说,这甚至成为了生死攸关的问题。
“近卫军”这个词对帝国来说有着太过于特殊的含义了,当年拿破仑皇帝特意组建了这样一支精锐部队,在麾下威名赫赫,也成为了欧洲各国进行军事改革时效仿的典范。
而到了1815年,复辟的波旁王室自然对拿破仑皇帝缔造的这支精锐武装恨之入骨,于是颁布命令解散了它。
但是近卫军的声威并没有因此而湮灭,从那之后,随着人们对拿破仑和帝国辉煌时代的怀恋逐步加深,近卫军的威名也重新被人所频繁提起。
既然现在帝国已经复辟,艾格隆重新登上皇位,那么作为皇帝的继承者,他重建近卫军作为帝国的精锐武装自然也是名正言顺。
而且,从现实角度来说,随着艾格隆的统治逐步进入轨道,他也需要一直既承担宫廷保卫工作、又承担监视全国武装力量的御林军。
自从1789年之后,巴黎市民似乎彻底“开了窍”,造反次数变得极为频繁,哪怕在推翻了王室的大革命时期,群众也没有闲着,搞出了牧月、果月和葡月暴动等等一系列动乱。
在后面,更是“大放异彩”,几乎每隔几年就会闹出大新闻来,街垒不断在巴黎涌现,以至于法国每隔十几二十年就会出现一次改朝换代的动乱。直到1871年,凡尔赛临时政府以残忍杀害几万起义者的血腥代价,才终于彻底终结了这一段动乱史。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位法兰西统治者皇帝如果不掌握一支绝对忠诚于自己的私人武装的话,他就不可能存活下去,更别说把皇位传给下一代了。
于是很自然的,从艾格隆登基之前开始,组建近卫军就已经成为了他关注的重点。
过去皇帝组建近卫军的时候,是从军中各支部队当中挑选精锐,现在自然也大同小异,艾格隆让陆军部从各支驻军当中挑选精锐的士兵,然后准备把他们打散编制重新组织起来,最终组建出他想要的近卫军来。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1852年称帝的拿破仑三世,上台之后的第一件事也是抽调全军精锐组建他的近卫军。
到了1855年,仅仅只过了三年时间,他就已经组建出了由1个步兵师(2个掷弹兵团和2个轻骑步兵团)、1个骑兵旅(1个胸甲骑兵团和1个骠骑兵团)、1个猎兵营和5个炮兵连组成的新近卫军,编制人数超过了2万多人。
而再后来,新近卫军的编制还在不断扩充,超过了4万多人。
这支新近卫军就成为了他震慑巴黎和其他野心家的工具,也让他成为了法兰西自路易十六之后统治法国时间最长的君主——可惜最后还是在普法战争的硝烟当中断送了这一切。
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艾格隆自然也要做同样的事情,况且他可以做得比拿破仑三世还要名正言顺许多。
身为波拿巴家族最理所当然的继承人,他同时还有王族的身份,因此他不用发愁自己的威望,有一个庞大的关系网天然就可以供他来使用。
在这一支新成立的近卫军当中,他将会安插大量亲信和年轻的家族成员来充当军官,来确保自己对御林军的绝对控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这个方针的指导下,欧仁亲王的儿子、也就是奥古斯塔公主带过来投奔他的两位“侄子”,都将被他安插到近卫军当中充当低级军官,就连刚刚过来投奔他的、年仅10岁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威廉,过几年也会被他培养成身边的近卫军军官,负责宫廷的安全警戒工作。
为了体现出他对近卫军的重视程度,这支近卫军的总司令,他决定由自己亲自担任,至于副司令(和日常事务实际的管理者)让自己忠诚的卫队长,勒班陀侯爵安德烈·达武充任,这也同样是名正言顺的任命。
对艾格隆来说,家庭的人身安全是第一位的,也只有确保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他才有余裕、有资格去实现自己的执政理念。
很明显,仓促从各支部队当中抽调士兵,又打散重新编制,哪怕这些应征者再怎么样精锐,他们短期内也不可能拥有合格的战斗力,不过对此艾格隆倒是无所谓,反正现在他和国内民众还处于“蜜月期”,他有大把的时间来厚养自己的御林军,让他们慢慢地变成全军精锐。
对于移宫后的阅兵式,其实艾格隆并不是那么在意,但是他准备拿这个作为理由,催促苏尔特加快组建近卫军的速度,也让苏尔特明白自己在这件事上是不可能做出任何让步的。
对此,苏尔特元帅自然也有些不爽,毕竟艾格隆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组建他的独立武装,而且还是抽调最精锐的士兵,这就等于挖了他的心头肉。
可是现在大势如此,他也无法提出任何合理的反对借口。
况且,艾格隆对他还保持着尊重,他依旧可以在军内行使大权,只是无法控制宫廷而已。
这样的利益划分,他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陛下,您给的时间比较仓促,不过我跟您保证,至少到时候会有上千顶呱呱的好小子,接受您的检阅。”于是,在纠结了片刻之后,他躬身向艾格隆行礼。“我跟您保证,他们绝对是最好的士兵。”
“是接受我们的检阅,元帅阁下。”艾格隆笑着回答。“他们也会向您欢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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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小辈
“他们也会向您欢呼的。”
看到艾格隆如此郑重其事,苏尔特元帅心里也不禁有些得意。
确实,他之前在复辟王朝当中憋屈了十几年,受够了投闲置散的委屈,甚至闲到了跑到家乡附近的煤矿去挖煤以此来打发时间。
有道是穷则思变,于是他在窥伺局势之后选择搞政治投机,一举搭上了波拿巴家族的便车,时隔多年再度就任临时政府的陆军部长,又成为了军方第一人。
当然,他心里也清楚,虽说他是现在法兰西国内还在世的元帅们当中战功最卓着、威望最高的,但毕竟那些帝国时代的老元帅们大多数都心高气傲,都不会甘心当自己的下属听从自己调遣。于是,他在就任陆军部长之后,开始借助“为罗马王扫除障碍”的名义大肆清算,排斥异己,提拔亲信,最终让山头林立的陆军统合到了帝国政府的强力控制之下,所有派系都被迫对他退避三舍。
经过这一番整顿清洗之后,整个军队已经被深深打上了他的烙印,也将成为他在帝国时代当中继续手握大权的砝码。
不过,虽然贪恋权势,但苏尔特元帅倒并没有产生进一步干涉政局甚至架空宫廷的可怕想法,因为他自知自己威望有余而人望不足,不可能像年轻的陛下那样被人民接纳和喜爱;再加上,自己比陛下老了足足四十多岁,谁知道能够活到哪一天?实在没什么好争的。
所以,他只想守住自己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一亩三分地,在帝国的权力金字塔当中以“第一军头”的形象占据在顶端,这样就够了。
当然,艾格隆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权力分配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谈完了移宫后的阅兵式事宜之后,艾格隆顺势转入到了另外一个话题。
“元帅阁下,特雷维尔将军跟我报告说,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新年之后即可前往阿尔及尔赴任——我希望你为他行个方便,尽快为他配好副官和扈从,以及其他应有的军阶和荣典,免得耽误了行程。”
苏尔特元帅心如明镜,早在听说特雷维尔将军私下里跟陛下请求前往一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洞悉到了将军的心思。
将军虽然和自己有旧交情,两个人还曾经一起共事过,但并没有明确的山头关系,他不属于自己一派人,自然也不会得到自己的青睐。
眼下自己得势,特雷维尔将军不敢与自己正面硬拼,又不甘心被自己扔到有名无实的高位上投闲置散,于是主动想要跑到北非去,希望靠自己建功立业来获得上升的机会。
对此苏尔特元帅也是乐见其成,他本来也有点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安置特雷维尔将军,毕竟这位将军确实对陛下立下过汗马功劳,不给点恩典实在说不过去;现在他要求跑去北非,倒是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了,那里现在是蒙塞元帅的地盘,不用他多费心思。
不过,从长远来看,特雷维尔将军倒是让元帅颇有些忌惮,现在蒙塞元帅已经垂垂老矣,他不可能再有什么仕途突破可言,但特雷维尔将军可是年富力强雄心勃勃,他去北非肯定也不会闲着,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博取功劳。
而陛下……很显然也是打算大力扶植特雷维尔将军,毕竟他们两个关系显然更加亲近一些。
所以说,放眼望去,元帅自忖自己现在在军内虽然没有对手,但特雷维尔将军说不定就是未来的巨大威胁。
虽然心里清楚这一切,但眼下他也没有合理的理由强行打压特雷维尔将军,所以他只能选择静观其变,先让蒙塞那个家伙去为自己雄心勃勃的下属去烦心。
等以后真要成为威胁了,到时候再施展点手段去打压特雷维尔这小子也不迟——当然,要是被什么贝都因人的游牧部落直接砍了脑袋那就最理想不过了。
这点心思,元帅当然不会直白地透露在艾格隆的面前,他只是摆着一副老大哥的面孔,不咸不淡地夸奖了特雷维尔将军几句,顺便预祝他接下来能够在北非大展宏图,并且保证自己一定会给予将军方便,让他尽快顺利赴任。
就这样,艾格隆和苏尔特元帅很快就在两个问题上都达成了默契,虽然他们称不上“推心置腹”,但至少也是相谈甚欢,彼此心情都不错。
于是,艾格隆干脆就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共进午餐。
而今天的午餐上,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艾格隆的两个“义侄”,也就是欧仁亲王的两个孩子奥古斯王子和马克西米利安王子。
这两个人都穿着军服。
20岁的奥古斯,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帅气的青年,他穿着骠骑兵少尉的制服,制服上那些华美的线条装饰,让他显得激情洋溢,充满了年轻人那种随时希望表现自己的勃勃冲劲。
14岁的马克西米利安,不光身高矮了不少,而且显得还有点稚气未脱,因为是幼子的关系,他也最受母亲的关注和宠爱,性格也腼腆了许多。自从投奔到艾格隆这里之后,在艾格隆的关照下,他已经转入到了法国的军校当中学习,预计等毕业之后,也将进入近卫军当中,成为艾格隆麾下亲军的一位军官,而眼下,他自然也穿着士官生的朴素制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原本他们坐在餐桌上等候,但看到艾格隆之后,他们立刻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向艾格隆行礼致敬。
在母亲的抚养下,他们从小在巴伐利亚长大,可以说是大半个德意志人了,但自从母亲奥古斯塔公主千里迢迢把他们带到了艾格隆身边,他们就知道,自己今后的前途就仰赖到这位陛下身上了。
母亲几次三番地告诫他们,身为博阿尔内家族的后裔,只要波拿巴家族能够兴盛,他们就会有一席之地,但即使如此,他们也务必要时刻保持恭敬和谨慎,不能辱没父亲的声名。
“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艾格隆走到餐桌旁边,然后瞥了身边的苏尔特元帅一眼,“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苏尔特元帅,也就是帝国现在的陆军大臣,你们长官的长官的长官。”
一听到面前的老人居然是这样的大人物,两位王子连忙又向苏尔特元帅行军礼致敬。
接着,艾格隆又向苏尔特元帅介绍了这两位年轻的王子。
一听到这两个小孩子居然欧仁亲王的儿子,原本有点漫不经心的元帅顿时就认真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他们,似乎想要从他们身上找到一点故人的影子来。
接着,元帅轻轻地挥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元帅权杖,示意他们两个后辈坐下。
苏尔特常年带兵打仗,早已经养成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在这两位涉世未深的王子看来,更是气势逼人,于是他们越发收敛起来,表现得极为谦逊谨慎。
而这时候,仆人们送上了午餐的餐点。
“两位先生,你们不必如此拘谨。今天我把你们邀请到这里来,是想让你们认识一下我国最战功卓着的元帅,让你们来聆听他的指导和教诲,你们礼貌一点是应该的,但你们若是大气都不敢出,那就未免太过于扫兴了,反而会让元帅感到失望……”面对着那些精美的菜肴,艾格隆首先拿起了酒杯,开始活跃气氛,“来,让我们先祝伟大的苏尔特元帅永远健康!”
在他的号召之下,四个人纷纷举杯饮下了宫廷当中珍藏的红酒,就连14岁的王子也不例外。
在任何社会、任何种族当中,酒精都是社交的催化剂,果然在喝下了红酒之后,原本僵硬拘谨的气氛也随之松动了起来。
“让我们也为伟大的欧仁将军敬一杯吧——”苏尔特元帅提议。“他是一个让朋友和敌人同时感到敬仰的人,我为和他共事过而感到无比高兴。如果他还在的话,今天坐的位置就应该是他的。就算天不假年,我相信,他也将活在我们每一个人心中……”
虽然苏尔特元帅很大程度上是应付客套的场面话,但却也有几分发自肺腑。
确实,如果艾格隆的义兄活着的话,他肯定是会让义兄来替他执掌全军的,而且名正言顺谁也说不出话来,亲王也有足够的名望担当此重任——只不过,命运却让这一切变作不可能了。
四个人又齐刷刷地喝下了一口酒,不过这一次气氛倒是厚重了许多,权当是缅怀那位过早逝去的亲王殿下。
“我小时候也常听到父亲提到您,元帅阁下。”片刻之后,已经被打破拘谨的奥古斯王子,大着胆子主动开口了,“他对您有许多赞美之词,认为您就如同先皇称赞的那般优秀,所以,我很敬仰您。”
“那我真要感谢他如此看得起我了……”听到年轻人的话之后,苏尔特禁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只可惜,我却没有像你们这样出色的儿子,这一点我比不上他!”
看到元帅如此夸奖自己,兄弟两个也禁不住相视一笑,心里自然极为高兴。
元帅这样的大人物,又以高傲闻名欧洲,哪怕只能够得到他半心半意的夸奖,也是小辈当中难得的荣幸了。
而且,他们也知道陛下的用意——虽然他们两个现在涉世未深、军阶低微,但陛下是希望让他们尽量多认识一些大人物并且博得他们的好感,以备未来的进身之用,所以他们也极力地夸奖和讨好苏尔特元帅,以此来讨老元帅的开心。
就实际上来说,苏尔特和欧仁虽然同为帝国的高级将领,但他们合作的次数很少,一方面苏尔特资历深厚,早在共和国时代就已经跻身将军了,而欧仁只是在帝国中后期才被屡屡擢升得到了独当一面的机会;另一方面,两个人的从军生涯也很少在一个地方,尤其是在帝国的后期,他一直在西班牙对阵威灵顿,而欧仁则坐镇意大利先后参与了对奥地利和俄罗斯的战争,更是没有什么机会往来。
不过,随着时光的流逝,一切都已经被蒙上了历史的灰尘,对已经逐渐老迈的苏尔特元帅来说,重要的不是当年有多少交情,而是和自己一同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正在一个个故去,他也最终将会成为时光的仆人。
正因为如此,他心里多了几分感慨,并且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心态更加放松,和艾格隆以及两位王子谈到了当年自己在帝国宫廷当中的经历、以及自己戎马半生的所见所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稚气未脱的马克西米利安王子,对这些尤其感兴趣,他不断地提出问题,而苏尔特元帅也耐心地解答着,几乎知无不言,四个人也因此用餐颇为愉快,气氛极其融洽。
而且,这种融洽当中,反而没有多少利益的算计,因为他们彼此之间的利益本来就不是重合的。
元帅深知,这两位王子未来将是近卫军的军官,而且陛下对近卫军极度重视,他亲自领衔组建的近卫军自然就是他的“亲军”,是断断不会容许自己插手的。
再说了,他们两个都是王子,他们的父亲是欧仁亲王,是半个皇族成员,天然就有锦绣前程,自己笼络他们又有什么意义?什么价码能够收买他们的忠诚?
正因为没有利益的算计,于是反而没有任何阻碍,他以单纯的长辈身份面对着两个年轻的王子以及年轻的陛下,尽可以畅所欲言。
“说实话,先生们,虽然这并非我这一生中最愉快的时期,但确实也是很愉快的。我为先皇效忠到了最后,我对此感到由衷的自豪,但这种忠诚,也曾经让我陷于困顿当中,我甚至一度怀疑自己会老死在无人问津的山村里面,以最平淡的方式结束我跌宕起伏的一生……”说到这里,元帅苦笑了起来。
但很快,他又振作了起来,然后看着艾格隆,“但是,陛下改变了这一切,对此,我万分感谢他和上帝,让我能够有机会在未来某天,以一位帝国元帅的身份下葬,让我能够安然躺在我最美好的回忆当中……让我们为两代陛下干杯吧!”
“干杯!”两位年轻的王子连忙响应。
对于苏尔特的真情流露,艾格隆也心有感动。
毫无疑问,自己这位重臣确实贪恋权势,心机颇多,但他又何尝没有对自己奉献忠诚呢?人生在世,不能苛求别人十全十美了。
不管怎么样,也许他会因为权力而和他在未来产生冲突,但他会让元帅在未来得到他应有的身前身后名。
一码归一码,他向来是分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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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老朋友
在艾格隆和苏尔特元帅私下达成默契之后,特雷维尔侯爵的人事变动变得极为顺利,短短几天之后,这位名望卓着的将军就收到了前往阿尔及尔担任新职务的调令,而且他的军阶和副官随从也被安排妥当。
等他在家过完新年之后,他将一路南下前往土伦军港,然后乘坐海军的战舰跨过并不宽阔的地中海,然后来到他新的冒险之地,在那里去夺取他未来更进一步的资本。
对此,特雷维尔将军自然是颇为欣喜,但是在信息之余,在内心的隐秘角落里,他却还有些忧心忡忡。
他放心不下的人,自然是他的独子埃德加了。
自从那天父子两个不欢而散之后,埃德加就仿佛来了劲儿,然后悄无声息地借助妻子的帮助,混到了宫廷当中。
如果是过去,他当然会为儿子突然迸发出的“上进心”感到欣慰不已,但是现在他只觉得心惊胆战,因为儿子的目的显然并不在于为陛下干活借此博取恩赏,而是为了想尽办法去打探他老情人卡迪央王妃的消息。
虽然埃德加再三保证就算出了事也绝对不会拖累到自己,但是这种事谁又能够保证呢?父亲和儿子真的有办法完全切割吗?
可是,就算他心里反感,但却也阻止不了儿子的行动。
他虽然一贯强势,在家中是说一不二的严父,但是当儿子真的不听他的劝告和命令,反而执拗地一意孤行时,他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多少办法。
这种一筹莫展的困窘感,让他再一次地后悔自己对埃德加小时候一味的溺爱,以及忙于事业而忽视了对他进行教育。
在长吁短叹当中,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练个新号”的想法,也急切地希望自己在还有精力、能够发挥余热的年纪时,培养出一位合格的继承人,承担起家族的重担。
眼下,他的哥哥流亡在外,家业也摇摇欲坠,特雷维尔家族可以说只剩下自己一人独挑大梁了,而这个伟大的家系绝对不能败落在他的手里,哪怕不择手段他也要维持家名不坠。
既然爱丽丝这边没指望了,他就只能另寻出路了。
于是,他私下里和流亡比利时的哥哥特雷维尔公爵通信,让他重视对自己那个私生孙子的养育,务必让他从一开始就树立起家族的信念——等到他从北非回来并且擢升到高位之后,他就会让哥哥私下里把这个孩子再送回来,由自己亲自抚养和教育。
这一次,他不会再犯埃德加的错误了。
当然,这些计划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是抓紧时间在家里准备圣诞节和新年的节庆物品和餐点,到时候儿子儿媳外孙女都会从宫廷当中返回到家中,这也是一家人短期内最后一次团聚的机会。
正当特雷维尔侯爵还在指挥自己的仆人们在各处布置节庆物品的时候,他突然得到了通报,他的老朋友诺瓦蒂埃侯爵到访。
虽然对诺瓦蒂埃侯爵这个时候来拜访自己有些惊讶,但他自然不敢怠慢这位大人物,于是,他把事情都扔给了仆人,然后自己到书房接待了侯爵。
“我的老朋友,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你怎么有兴致跑我这儿来了?”他先是友好地和老朋友握了握手,然后问。
在问的同时,他也观察了一下诺瓦蒂埃侯爵。
他发现,平常就不苟言笑的侯爵,今天更是显得尤为严肃,而在他的目光当中,似乎隐藏着挥之不去的忧虑,而他花白的头发以及满脸的皱纹,更加让这张脸显得阴郁和凌厉。
他在为什么事情心烦意乱呢?侯爵心想。
“维克托,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所以我也不瞒你,我现在很是心烦意乱。”诺瓦蒂埃侯爵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的儿子就快死了。”
特雷维尔将军怔了一下,然后又恍然大悟。
因为之前和基督山伯爵密切合作的关系,所以对伯爵的过去,他也多少有些了解,而基督山伯爵立下“三年之约”的时候,他也是见证人之一。
所以,哪怕诺瓦蒂埃侯爵说话没头没尾,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现在,离立约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也就是说,再过一年多时间,伯爵就会拿起自己的剑来向维尔福检察官复仇,那时候自己的老朋友就会承受丧子之痛了——所以也难怪他这么愁眉苦脸。
但说实话,他的心里并没有多少同情之感。
特雷维尔侯爵这一生曾经颠沛流离,少年丧父丧母中年丧妻,见多了生离死别的惨剧,早已经锻炼出了一副铁石心肠;再说了他自己这里都一堆没法对人诉苦的麻烦事,哪有时间去同情别人?
不过在表面上,他还是做出了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然后安慰自己的老朋友。“唉……我也很为你感到遗憾,我的朋友。只是,命数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有时候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
诺瓦蒂埃侯爵没有再说话,而是深深地注视着特雷维尔将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维克托,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帮过你的忙,你也帮过我的忙,我相信我们曾经是患难与共的朋友,你说是吗?”良久之后,他幽幽地问。
面对这个问题,特雷维尔将军心里觉得有些发毛,但是他又没办法当面否认,于是只好点了点头,“当然了。”
“好,作为朋友,那请你告诉我一件事,可以吗?”诺瓦蒂埃侯爵再问。
特雷维尔将军心里立刻警铃大作,作为一个久经世故的人精,他能够明显感觉自己正在被对方带入到准备好的节奏当中。
这家伙绝对有别有图谋。
可是,因为是猝不及防被逼问,他现在也没有多少躲闪的空间,于是只能勉强应了下来,“好吧,你问吧,如果我知道我会告诉你的。”
“那么,请你告诉我,那位银行家唐格拉尔先生,到底现在被关在了什么地方?”他话刚落音,侯爵立刻追问,显然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你打算毁约?”特雷维尔将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侯爵的问题当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转而反问对方。
其实,对于诺瓦蒂埃侯爵想要毁约,他是并不会感到惊讶的。
他也是一个只有独子的父亲,他当然知道父子之间的亲情羁绊到底有多么深重,哪怕埃德加一直烂泥扶不上墙,他也难以把儿子置之度外,他尚且如此,侯爵放不下儿子又有什么奇怪的?
况且,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出尔反尔毁约改诺是常事,他也绝不会从道德上去嘲笑或者唾弃自己的老朋友。
然而,道德是一回事,实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谁都知道,基督山伯爵大人是陛下最亲信的宠臣之一,现在已经身居高位,未来更加前途不可限量,也许某天成为大臣或者首相都不让人意外;而诺瓦蒂埃侯爵虽然也同样占据着议会的高位,但他的年纪已经注定他以后难有作为了。
侯爵这么做,无异于将会和伯爵彻底决裂成为敌人,那么一个是冉冉升起的新星,一个是垂垂老矣的旧贵,站哪边?怎么选?
这几乎不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所以,特雷维尔侯爵不可能站在他一边帮助他毁约,所谓多年的友情也比不上基督山伯爵的好感重要。
况且,唐格拉尔这件事,本来就不是能够轻易揭开的疮疤。
在之前,基督山伯爵来到巴黎的时候,第一个见的人就是他,然后从他这里得到了许多帮助;伯爵报复唐格拉尔,他也是其中的帮手之一,最后也是他带着人跟着伯爵一起,绑了试图卷款潜逃的唐格拉尔,然后抢了他身上带的钱,他自己重重赚了一笔,为数几十万之多。
所以,这些事,是能够揭开的吗?
一旦揭开了,制造金融风潮、私吞赃款等等事情都暴露在阳光之下,不光伯爵要为此承担骂名,他自己也跑不了。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绝无余地的拒绝。
诺瓦蒂埃侯爵想要保住儿子的心情他很理解,但他可没有兴趣为了维尔福那种家伙而让自己损失一分一毫。
“很遗憾,我的朋友,我不能帮你这么干……”他轻轻摇了摇头。
一瞬间,他已经做好准备,一旦侯爵继续对他苦苦哀求,或者继续死缠烂打,他就不顾体面直接送客,哪怕就此闹翻决裂也无所谓——毕竟,先破坏规矩的是对方,任何人也不会因此而指责自己。
他没有想到的是,侯爵似乎对他的这一手也早有预料,丝毫也不感到惊讶,自然也没有任何愤怒。
他只是嘴角微动,露出了一个苦笑。
“不要这么激动,我的朋友,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我来,不是为你带来凶讯的,也不是来拿往日的交情来要挟你的,恰恰相反,我是来让你从中得利的。你哪怕不相信我的道德,你应该相信我的智力,我不会做出傻事——”
侯爵的话,让特雷维尔将军稍稍定住了神。
确实,以他对侯爵的了解,对方肯定不会傻到相信自己会为了什么旧日友情就和他站在一边去对付伯爵,他这般闯过来必定是有另外的深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于是,他没有出言赶人,而是细声细气地问。“我事前跟你说明,当初你做出承诺的时候,我是见证者,你如果想要毁约,我是绝不会支持的——这有辱我们的家名。”
对于特雷维尔侯爵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诺瓦蒂埃侯爵完全没有在意,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起初,我确实是打算拿唐格拉尔来威胁你们……毕竟,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活着的证据,有他在,就能够让你们投鼠忌器;但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你们都是聪明人,一旦你们觉得有异常就会做出防备,甚至直接把他杀了然后毁容扔进海里,那我也没有丝毫办法,所以,我决定采取更加合理的方法——”
他有意做出了一点停顿,然后陡然加大了音量,“维克托,如果伯爵成为我的孙女婿,你认为有没有可能把这件事了结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和艾格隆一样,特雷维尔侯爵第一次听到这个想法时,也是惊讶得目瞪口呆。
“瓦朗蒂娜不光自己才貌双全,还有继承自她母亲和外公外婆的巨额遗产,再加上还有我……不出几年,她就将是我们国家最好的待嫁闺秀之一,以她来作为筹码的话,多大的怨恨也该能够抚平了吧?”侯爵满有把握地问。
特雷维尔侯爵这下也从最初的震惊当中清醒过来了。他仔细一想,好像也确实如此。
如果真的以这种方式来“赎罪”的话,那确实有可能抚平伯爵的愤怒和仇恨。
但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倒也似乎没有什么不好……但陛下会同意吗?”于是他问。
“陛下已经知道了,他也并没有反对,只是说由伯爵自己定夺。”诺瓦蒂埃侯爵回答。
特雷维尔将军又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侯爵的计划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居然已经执行了这么久。“那……他自己的意见又怎样呢?你跟他谈过吗?”
“我当然找过他了,不过他没有答应我。”侯爵略微遗憾地叹了口气,但马上又振作起了精神,“但我肯定,他确实是有所动摇……否则我也就不会再这么白费功夫了。”
他动摇恐怕不是为了你的孙女而是看你可怜吧……特雷维尔侯爵心说,他确实很了解埃德蒙,知道埃德蒙心地慈悲,当一位父亲在面前苦苦哀求的时候,自己会毫不动容他却会心生恻隐。
但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又继续问侯爵。
“所以,你就想到了要推他一把?”
“是的!”诺瓦蒂埃侯爵的声音变得高亢了起来,显然情绪已经激动了,“我确实是在哀求他,但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一时心软上,我们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干活的吗?既要来软的也要来硬的,瓦朗蒂娜是我的礼物,那个唐格拉尔就是我的底牌……”
说到这里,侯爵又看向了特雷维尔将军,目光当中充满了决心和豁出一切的气势。
“维克托,我不指望你同情我,而且你当然可以拒绝我,我理解你……但是,你不妨再权衡一下,你不帮我,你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一切照旧。你帮我,你会得到双份的感激,你让帝国两个炙手可热的家族言归于好,他们会感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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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和盘托出
“你帮我,你会得到双份的感激,你让帝国两个炙手可热的家族言归于好,他们会感谢你的。”
诺瓦蒂埃侯爵说得情真意切,感染力十足,但是却没有打动久经风雨的特雷维尔侯爵。
他分得清什么是“支票”什么是“现金”,诺瓦蒂埃的许诺固然很漂亮,但是这都是不确定的,能实现固然很好,如果自己真的站在诺瓦蒂埃这边,万一伯爵一心一意要报仇,并不念自己的好,那怎么办?自己岂不是成为了伯爵眼中的帮凶了吗?
风险太大了。
于是,在短暂的沉思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否决了诺瓦蒂埃侯爵的提议。
“老朋友,我不否认你的口才真的很好,你果然适合在议会里搅风搅雨……可是,我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你让我去冒风险,那就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才行,光是许诺什么未来的感激,那对我是毫无意义的。”
虽然看上去是在拒绝,但诺瓦蒂埃侯爵反而心中一喜,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特雷维尔侯爵的动摇,他确实在被自己打动,只是价码还不够,所以还在坚持不肯松口而已。
只要是价码问题,那都好办,讨价还价就是了。
“我知道,你害怕伯爵找你算账,也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被暴露在公众的视线下,但这些你都不必担心,我和你一样在乎我们这些同党和陛下的声誉!这些事情不能暴露于阳光之下。”侯爵断然宣告。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唐格拉尔是他的仇敌,他都没有把唐格拉尔弄死,可见他并非是一定要仇人的命,我的儿子一样也可以留下一条命来。我们都是经历过那些血腥岁月的,我们谁手里没有几条人命,谁又没有亲人枉死于那些风波当中呢?但我们终究还是承受了这一切。他就是下一代的我们,他甚至会走得比我们更远,所以他会学会这一切的……只要让他看清楚形势,权衡利弊,他会做出和我们一样的选择。而至于你……”
他又把视线重新放回到了特雷维尔将军身上,“维克托,既然你想要切实的东西,那我就卖你一个人情好了,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们父子两个给我帮个忙。”特雷维尔侯爵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不瞒你说,我现在也有点烦心事,我希望能够将我哥哥的财产全部转移到我的名下,然后以特雷维尔家族财产的形式存续起来,另外,你还要付给我一笔应有的补偿款,具体数字你自己定吧,你认为我的话价值多少,就给多少。”
特雷维尔侯爵之所以想要这么做,倒不是想要私吞哥哥的财产,而是为了保存家业。
艾格隆一上台之后就着手清理贵族院,并且强行推行宣誓,特雷维尔公爵作为跟随查理十世国王一起流亡出去的“保王党”,自然不可能幸免于这场风波。
再加上他带着全家人流亡出国,于是他留在国内的财产自然也陷入到了危机当中。
他倒是不担心陛下会出尔反尔,绝情到去充公这些财产,但如今这样的世道,这些财产犹如“无主之物”,随时有着被经手人私吞或者瓜分的风险。
面对家族的财产面临危机,特雷维尔侯爵自然也是忧心忡忡,而他又不能去跟陛下要求特赦,那无异于把哥哥当初私通波拿巴家族的事情暴露出来。
于是,他就需要有权势的人和法律界的人来帮助他,把这些财产改头换面又转移到自己的手中。
另外,为了自己“练新号”的计划,他也有必要把家族财产统统都集中起来(甚至隐藏起来),然后在接下来的时光里,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慢慢转移到名义上不是埃德加儿子只是“远亲”的那个孩子手里,免得自己死了家族遗产就落到埃德加这边。
虽说久经世故,但他不是这方面的专才,而且这些数额巨大的财产转移,必然也不可能是他一个人能够运转起来的,他需要可靠的帮手,银行家他又不太信得过——所以诺瓦蒂埃侯爵送上门来,倒是给了他一个另辟蹊径的办法。
如果诺瓦蒂埃父子两个全心全意帮助自己操办这件事,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仿佛是担心诺瓦蒂埃心有怨气,特雷维尔侯爵特意又解释了,“别以为我在趁机勒索你——唐格拉尔的下落,你向我逼问出来,那么伯爵察觉了以后,必然会责备我保密不严,而我也只能解释说我碍于我们几十年的交情,看到你苦苦哀求我,我只能帮你这个忙……虽然他能够接受我的解释,但这必然是会减损我们之间的友谊,我是有损失的。”
“不用说了,维克托,你的顾虑合情合理,你的要价也并不高,我完全接受。”诺瓦蒂埃侯爵豪迈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毫不介意。“这些事都包在我们父子两个身上,而且你放心,报酬绝对会让你满意,为了达到目的,我一向是不计较成本的。”
看到诺瓦蒂埃侯爵一口答应,特雷维尔将军也松了一口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知道,虽然诺瓦蒂埃多年来翻云覆雨,但他也是个好汉,既然自己给了他这样的恩惠,他就一定会去照办。
而自己仅仅用了一句话就卖到了这么多好处,也算是“合理的背叛”了。
对他来说,世上没有无法做出的背叛,只有无法拒绝的出价,现在,这个出价已经合理到足够他满意了。
于是,他压低了声音,然后悄悄地说出了诺瓦蒂埃侯爵想要的答案。
片刻之后,诺瓦蒂埃侯爵春风满面地向老朋友告别,满意地离开了,而特雷维尔侯爵重新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为了特雷维尔家族,他殚精竭虑了一辈子,和自己的哥哥一起,从谷底当中一点点往上爬,期间经历了无数风雨,经历过枪林弹雨的战场,也见证过太多杀人不见血的阴谋,最终将家族又重新拖到了如今的显赫位置上。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这个家族要回复到往昔的全盛时代,还要付出更大的努力和代价,也许他和哥哥这一代人即使到死也无法看到这一天,但这不要紧,自己的家名将会顺着血脉流传下去,后人终将会接过他的宏愿,并且终有一天替他实现。
在这个过程当中,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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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特雷维尔侯爵府上离开之后,诺瓦蒂埃侯爵并没有休息,而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自己儿子维尔福检察官的家中。
此时,这桩幽静的宅邸已经张灯结彩,一扫往日的冷清。
当然,这并非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和新年,而是为了迎接几天后的婚礼。
没错,在几天之后,久负盛名的维尔福检察官就要迎娶自己的续弦妻子了。
虽然婚礼的准备工作做的非常充分,但是在这个家中,此时却感受不到几分真正的喜庆之情。
这是因为,维尔福检察官的再婚,并非他本人的意愿,而是被老父诺瓦蒂埃侯爵强迫所致。
就在不久之前,诺瓦蒂埃侯爵强令自己的儿子必须马上再婚,而且不容儿子自己慢慢挑选对象,直接就给他选定了一个人选——一位在之前的动乱当中不幸丧夫的贵妇人。
维尔福检察官对父亲这样专横的安排自然心里大为不满,更加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喜欢干涉自己的私人生活,想来想去,他只能把老父的症状归结为“老病交加,鬼迷心窍”。
尽管心里万般不爽,但面对老父的权势,他又不得不照办,答应了这桩包办婚姻。
虽说已经成为了一个准新郎,但他却懒得管这些事,继续投身到工作当中,只是把婚事委托给专门人士打点,以此来向父亲表示无声的抗议。
诺瓦蒂埃侯爵赶到儿子府上时,维尔福检察官也只是冷淡地接待了他,但侯爵根本不在意这种事,打发走了儿子之后,他径直地走到了孙女儿瓦朗蒂娜的房间,敲了敲门。
瓦朗蒂娜对祖父的到来赶到有些奇怪,但仍旧礼貌地打开了门,将爷爷迎进了房间当中。
进去之后,侯爵扫了一眼孙女儿的房间,发现书架上摆放着一套百科全书,在床上则放着两个毛茸茸的玩偶。
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啊……他心里叹了口气。
可是,在灾难面前,孩子也不得不承担很多东西。
他的视线重新放到了孙女儿的脸上,然后轻声发问。
“瓦朗蒂娜,你最近哭过吗?”
瓦朗蒂娜有些惊诧,但面对威严的爷爷,她也不敢说谎,所以轻轻点了点头。
“是为了父亲的婚事,对吗?”
爷爷的追问,让瓦朗蒂娜心里又是一酸,差点再次哭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很显然,作为一个孩子,突然听说自己要有一个后妈了,谁都自然会有点心有惴惴。
更何况,已经渐渐懂事的瓦朗蒂娜,已经暗自猜到了爷爷这么着急逼着父亲再婚的理由——是希望他能够生出一个儿子来继承家业。
这也就意味着,在祖父和父亲的心中,自己的位置会一步步地降低,曾经无限的关爱会随之消失,面对如此残酷的真实,一个年幼的孩子当然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仿佛是害怕爷爷生气,瓦朗蒂娜又马上安慰了祖父,“爷爷,其实我也挺高兴的,毕竟爸爸常年一个人实在太孤单了,有个妈妈给他作伴也挺好的,我们家也需要一个女主人……”
“好孩子……你不必这么说的。”诺瓦蒂埃侯爵轻轻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愿意把事情搞成这样呢?实在是形势所迫。
他的心里隐隐作痛,但是很快他把这种痛苦抛到了一边。
接着,他一把把孙女儿搂在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瓦朗蒂娜对爷爷的行动感到莫名其妙,但她还是顺从了爷爷,一言不发地埋首在爷爷的怀中。
好一会儿之后,诺瓦蒂埃侯爵终于松开了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已经酝酿好了情绪,现在已经足够硬了,硬到可以让自己的孙女儿去面对世界上的残酷。
“瓦朗蒂娜。”他又一次呼唤了孙女儿的名字,不过这一次声音要凝重了许多,“很多人会瞧不起小孩儿,认为孩子们都是毫无思想的蠢货,但我不会,你是我的孙女儿,你继承了我和你父亲的头脑……我观察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说完之后,他微微弯下腰来,和自己的孙女儿面对面,“聪明的孩子,不光懂得听懂别人的话,也懂得守密,你能做到吗?”
面对爷爷期许的眼神,瓦朗蒂娜虽然还是不明所以,但依旧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肯定心里对我有些不满,因为是我强逼着你父亲迎娶后母的,但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我老了或者疯了,也并不是我真的嫌弃你是个女儿,我这么做,有我不得不做的理由——而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侯爵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再无犹豫,向自己一直钟爱的孙女儿开口了。
这一开口,就如同水银泻地,他一路将当年那些事的始末讲给了孙女儿听。
从自己在巴黎搞复辟阴谋,到厄尔巴岛来信,再到自己的儿子维尔福检察官主持了一场冤案,为了掩盖于是把送信人送进了黑牢……再到后来,这位倒霉的送信人又时来运转,最终变成了如今那个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这确实是一个曲折的故事,而且极其具有传奇性,然而身处局中的诺瓦蒂埃侯爵,却感觉到了难以言说的苦涩。
自己父子种下的因,变成了自己父子必须吞下的苦果,这就是无情而且森严的命运。
最糟糕的是,他还在让一位童稚的孩子去承担这一切……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又隐隐作痛,但他还是硬着心肠对着孙女儿说出来了。
而瓦朗蒂娜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如果不是眼睛里流动的视线和跃动的睫毛,侯爵恐怕会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甚至连侯爵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自信了,给瓦朗蒂娜的话,已经超出了一个孩子的理解能力。
最终,侯爵说完了这一切——除了他最后的计划。
“瓦朗蒂娜,我所说的这一切,我希望你保密,哪怕对你父亲也要守口如瓶,这不光牵涉到我们家族的名誉,也牵涉到你父亲的性命。我相信你做得到,对吗?”
而这时候,一直呆滞的瓦朗蒂娜,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仿佛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一下,她的泪水终于倾泻而下。
她泣不成声,却不敢让自己哭得太大声免得惊动外面的人,所以她只是捂住了嘴,无声地哭泣着。
许久之后,她才重新抬起头来,用清澈的双眼看着自己的爷爷。
“我们能够留下爸爸的命吗?爷爷?就算他做了这些坏事,但……难道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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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赎罪
“我们能够留下爸爸的命吗?爷爷?就算他做了这些坏事,但……难道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瓦朗蒂娜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爷爷,已经泣不成声了。
孙女儿悲伤痛苦,诺瓦蒂埃侯爵都看在眼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光是悲伤是没有用的,想要解决问题,必须要靠实际行动,而他现在就在行动。
“为了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很久,瓦朗蒂娜。”于是,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轻声对孙女儿解释,“这件事伯爵占理,毕竟当时他是因为你的父亲人含冤入狱家破人亡,现在他又占据到了如此高的地位上,他如果非要复仇,那么我们谁也拦不住他,更没有理由去拦他,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补偿他,让他放下过去的一切。”
“那您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我们可以补偿他呀!”瓦朗蒂娜更加着急了,“我们可以给他钱,爸爸的钱都给他,我……我也有妈妈留给我的财产,我可以都送给他!只要能够赎下爸爸的命,多少钱我们都可以给他啊!”
“如果那么轻松就能够满足一位复仇者的怒火,那就好了。”诺瓦蒂埃侯爵惨然一笑。“这不是钱的事情,试问一下,如果有人毫无缘由地杀了我或者你父亲,然后花钱想要你原谅他,你会吗?”
瓦朗蒂娜顿时语塞。
她确实不会。
“那我们应该怎样让他满意呢?他想要什么呀?”片刻之后,她哽咽着问。“我们有什么可以给他的,都可以给呀,还有什么比爸爸的命更加重要呢?”
诺瓦蒂埃侯爵老于世故,当然可以看得出来,瓦朗蒂娜的孝顺、以及对家人的珍爱,都是出于至诚。
他的儿子虽然品行不端,甚至可以说是狼心狗肺,但却有一个好女儿,她配得上一个快乐而且光明的人生。
如果还有别的办法,他又何尝愿意这样选择?只是,现在确实无路可走了,哪怕再怎么难以割舍,他也只能硬下心肠。
“对于伯爵所受到的冤屈和仇恨,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才能够平衡和弥补。”诺瓦蒂埃侯爵缓缓地说,“——既然我们使得他家破人亡,毁了他的前半生,那我们就奉送给他一个家庭,让他拥有一个比其他人更好的下半生……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够有理由让他了结这段仇怨。”
他说了这一大段,瓦朗蒂娜却听得懵里懵懂,她呆呆地看着爷爷,仿佛是等着他的进一步解释,很显然,就算聪明而且早慧,瓦朗蒂娜终究还是个孩子,她听不太懂别人的潜台词。
诺瓦蒂埃侯爵弯下膝盖,爱怜地用双手捧起了孙女儿白嫩的小脸蛋。
“孩子,你愿意成为一个最贤惠的妻子和母亲吗?”
这下瓦朗蒂娜终于听明白了。
原来爷爷,是希望将自己嫁给伯爵,换取他心平气和不再对父亲复仇……
一瞬间,她立刻就脸红了。
像每个同年龄的小女孩儿一样,她也在一个人的时候玩过扮演游戏,把玩偶当成自己的孩子,自己扮演母亲,可是这毕竟只是孩童的游戏而已。
成为一位妻子一位母亲……对她来说太过于遥远了。
她也知道,以自己的年纪,过得几年后父亲就会为自己谈婚论嫁,然后选定一个他中意的未婚夫再选个日子把自己嫁过去——就像是她祖祖辈辈的女性祖先们那样
但那毕竟是几年后,对现在的她来说,,好像是下辈子的事情一样遥远。
她却没有想到,命运,如同呼啸的狂风,转瞬之间就将人生的重大选择席卷到了自己的面前,无从躲避。
看到孙女儿慌乱的样子,侯爵顿时更加心疼了,但现在他也只能硬着心肠继续说了下去,“孩子,我不打算欺骗你,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就是在拿你的幸福去换你父亲的命,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这是我无路可走之后的选择。如果这桩婚事真的谈妥了,那么我就可以让你父亲活下来了,他可以继续他的人生……你愿意看到这种结果吗?还是愿意干脆看着他在复仇的剑下横死?”
爷爷的问题,驱散了瓦朗蒂娜心中的羞耻,让她不得不再次重新面对现实。
在贵族的世界里,本来就充斥着包办婚姻,双方家庭都只考虑“门当户对”这个因素,然后才考虑其他,所以才有那么多夫妇在结婚之后就貌合神离各玩各的。
在这种文化背景之下,早已经耳濡目染的瓦朗蒂娜,对爷爷想要把自己嫁给伯爵,并没有那么大的抵触心理——反正不都是到了年纪之后由长辈选一个吗?
虽然两边年龄差距比较大,但好像也有不少这样的例子。
再说了,只要能够化解当初的仇怨,救下父亲的性命,就算付出这些代价,她也心甘情愿。
“我……我接受您的安排,只要能够挽救爸爸的生命,我什么都愿意做!”于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愿意嫁给伯爵,然后做一个最好的妻子的和母亲,虽然……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可以学,我什么都能够学好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碍于现在的年纪,她根本还不懂身为妻子、操持家庭的真正含义,她只是懵懵懂懂地感觉,自己在和伯爵来往当中,感觉他好像并不是一个坏人,相反,是个稳重、英俊的大人,连父亲这样的大人物都对他毕恭毕敬。
从爷爷的描述当中,也没有提到过他一句坏话——尽管他要父亲的命,但是这是事出有因。
虽然自己的计划又实现了关键的一环,但是侯爵心里却没有半点高兴,只觉得酸痛无比。
瓦朗蒂娜越是懂事、越是配合,就让他越是觉得痛苦。
不知不觉当中,向来心肠很硬的老人,这下双眼却悄然流下了眼泪。
自己的儿子固然犯下了罪孽,但他为了一己之私来驱使自己的孙女儿,这何尝不是一种罪孽?这样的诺瓦蒂埃家族,真的有必要继续延续下去吗?
“爷爷,您别伤心啦,这样不也挺好吗……”瓦朗蒂娜用自己的袖口,小心翼翼地替爷爷擦拭了眼泪,然后她挤出了一个笑容,轻声安慰爷爷,“爸爸做了坏事,我身为爸爸的孩子,为他赎罪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虽然爸爸可能……可能是一个坏人,但他毕竟对我有养育之恩,如果能够尽我的努力来报答这份恩情,那这不是很好吗?”
孙女儿如此懂事的安慰,让老人更是心如刀割,但是他还是重新镇定了下来,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好孩子,你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妻子和母亲的,那家伙是撞了大运,他将会得到几代人的幸福!”他断然做出了判断。
“说起这个,我倒是有点担心……”瓦朗蒂娜突然咬了咬嘴唇。
“担心什么?”侯爵问。
“我……我和爸爸在伯爵家里寄住的时候,是爱米丽夫人以女主人的身份接待我们的,她和伯爵好像十分亲密,而且,欧仁妮也深得伯爵的疼爱,伯爵真的会抛下她们母子娶我吗?我……没有信心啊爷爷……”瓦朗蒂娜困窘地回答。
她是亲眼目睹过爱米丽风姿绰约、谈笑风生的贵妇人魅力,以她现在的年纪当然会对爱米丽大为倾慕,自己更加没有信心可以取代她成为伯爵的伴侣。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总之,她们母女不会成为你的障碍。”诺瓦蒂埃侯爵摇了摇头,示意孙女儿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说到这里,他又不屑地啐了一口,“呸,她算得了什么?一个荡妇一个弃妇,装装样子也就罢了,什么时候能真的登上大雅之堂了,伯爵夫人……她配吗?她这辈子连皇后陛下脚下的地板都没资格摸到,而你是诺瓦蒂侯爵的孙女儿、是基督山伯爵夫人,你在皇后陛下的化妆间永远有一席之地,想进宫就进宫,她哪配和你比?她连你的裙角都蹭不着!”
瓦朗蒂娜对爱米丽那些陈年往事一点都不知道,自然不明白爷爷对爱米丽夫人评价为什么这么刻薄,但看到爷爷这么有信心,她也就稍微安心了下来。
“那对母女,现在你年纪还小,就先容忍一下,让她们留在伯爵身边。等以后你成为伯爵夫人了,可以远远地把她们打发走,让她们自生自灭去吧,反正也没人在乎她们。”侯爵最后下了定论。
“那样也太可怜了,她们本来就已经家庭破产了,如果再被赶走,那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我……我不应该这么做。”瓦朗蒂娜倒是有了不同意见,“总之,如果我真的成为了伯爵夫人,那她们要是愿意,可以继续和我们住在一起呀!反正……伯爵房子那么大,又不缺客人住的地方,热闹点不也挺好吗?平常我和欧仁妮还可以一起玩打发时间呢。”
孙女儿如此幼稚的话,让侯爵哭笑不得。
哪怕瓦朗蒂娜再怎么懂事,孩子毕竟是孩子,她完全不懂真正的家庭生活和夫妻生活是什么样子。
算了,现在也不用跟她解释这么深奥的问题,以后她自然会懂的。
重点是,她愿意成为伯爵夫人,愿意用自己作为交换条件,换取伯爵消弭旧日的仇怨。
这就够了。
“好孩子,爷爷对不起你。”诺瓦蒂埃侯爵又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抚摸她的小脑袋,“等我死了之后,我的遗产都留给你,你再传给你的子女们吧……基督山伯爵虽然是一个伪造的家系,但是你却可以让它变成真正受人敬仰和膜拜的名门,我们做了这么多,再怎么样他也该满意了……”
“爷爷,不必想着补偿我,您才是辛苦了。”瓦朗蒂娜心疼地看着爷爷,“您本该享受最无忧无虑的晚年,却因为父亲还要对别人低声下气,您的委屈和痛苦又有谁能抹平呢?至于我……您不用担心,我会完成我应尽的义务的,无论是瓦朗蒂娜·德·维尔福的义务,还是基督山伯爵夫人的义务,我都可以做好。哪怕最初的目的是赎罪,但终究我会爱上他的,所以您放心吧,我也可以很幸福的……”
面对着爷爷,尚且年幼的瓦朗蒂娜笑靥如花,显得如此清秀而又明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至于这是不是强颜欢笑,那就见仁见智了,但总而言之,诺瓦蒂埃侯爵原本低沉到谷底的心情,还是被孙女儿的笑容拉回来了不少。
他也不再多说,而是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孙女儿的额头,然后紧紧地拥抱住了她,祖孙两个就这样长时间地拥抱着,久久不曾分开。
“伯爵……伯爵知道这些事吗?”许久之后,瓦朗蒂娜才重新开口问爷爷。
“他知道,我跟他谈判过了,只是他一开始拒绝了。”侯爵叹了口气。
“看来我并不像您想的那样有魅力呢……”瓦朗蒂娜苦笑。
“这不是你的错,你现在太小,他从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仓促之间自然会被我吓了一跳。”侯爵也苦笑着了起来,“况且,仇恨没有那么容易消弭,他短时间内恐怕也难以转过弯来,放下这份仇恨。”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瓦朗蒂娜再问,“我……我可以直接去伯爵府上吗?我可以当面告诉他我很乐意成为他的妻子,请求他高抬贵手……说什么都行。”
“不,不必了,实际上他很快就将成为我们家的客人。”侯爵小声回答,“你父亲的婚礼邀请了他,而且因为两个人明面上关系不错,所以他也没法拒绝,他会出席婚礼的。”
“爸爸平常对自己的头脑这么自负,结果到头来连自己最危险的敌人近在咫尺都无法察觉,真是让人失望啊……”瓦朗蒂娜半是苦笑半是感慨。
接着,她又不免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毕竟她现在(自认为)已经肩负着化解如此坚冰般仇恨的重任,她可不敢相信自己有比肩爸爸的才能。
可是,为了拯救父亲的性命,哪怕再艰难的重任,她也必须鼓起勇气用稚嫩的双肩扛起来——而且她乐于这样做。
她要找到他,然后在他面前亲口说出自己的决定,说出自己愿意为消弭两家的仇恨做出任何牺牲,说出自己甘心以他夫人的身份来还给他失去的年华和家庭。
可想而知,对自己这种小孩子,他肯定不会放在眼里,更不会轻易为自己而抛下仇恨。
但是,这无关紧要,埃德蒙·唐泰斯是个执拗的人,但瓦朗蒂娜·德·维尔福同样也是,她要用自己至诚的心去融化仇恨的坚冰,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无数次……终有一天她要做到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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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面谈
随着帝国的复辟,巴黎的局势迅速地稳定了下来,之前的喧嚣和骚动都已经成为了被人遗忘的历史,人们又回复到了往常那种忙碌却又安稳的生活当中。
在这种安稳甚至沉闷的氛围之下,德·维尔福检察官的再婚,就成为了上流社会当中不大不小的新闻。
在之前,眼见波旁王家风雨飘摇,久负盛名的维尔福检察官华丽转身,神不知鬼不觉地转投到了波拿巴家族的麾下,并且以自己的才能协助陛下对奥尔良家族发起了政治指控,并且成为了奥尔良家族最终在权力之争当中败退的导火索。
毫无疑问,在外界看来,原本深得波旁王室厚恩的维尔福,这么快就跳船未免显得有些“忘恩负义”,却也有不少人在隐隐当中赞叹维尔福这小子看似铁面无情,其实还有几分见风使舵的敏锐,不愧是诺瓦蒂埃侯爵的儿子。
而在改朝换代之后,维尔福检察官马上就传出了再婚的婚讯,连圣诞节和新年都不愿意等过去,在外人看来,这就显得多少有点迫不及待了。
平心而论,维尔福的妻子已经死去了好几年,即使他的前岳父岳母圣梅朗侯爵夫妇,也没有资格指责他再婚,但是表现得这么“迫不及待”,就好像显得他之前的深情只是一种表演,实际上不过是忌惮岳父岳母罢了,这让外界对他更加多了几分私下里的鄙夷。
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维尔福改换门庭和急速再婚两件事,其实都是身不由己,是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虽然他确实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但他宁愿继续演下去,以便得到外界的尊重和畏惧,他并不想让自己苦心经营的形象就这样崩塌下来。
明明他一直都以智慧和手段而自傲,即使王公显贵都对他敬畏三分,结果现在却被陛下和父亲压制得难以动弹,只能当一个最俯首帖耳的工具人,这如何让他高兴得起来?
而且父亲给维尔福挑选的结婚对象,也让维尔福不满意,他认为以自己的权势和社会地位,哪怕是再婚也能够娶一位没出阁的名门闺秀,结果父亲却只给他挑选了一位不幸丧夫的前朝命妇。
虽然按理论上来说这也算是一位贵妇人,配得上再婚的检察官大人,但是维尔福却自然大失所望,心里憋屈至极。
这股郁闷的心情,也让他对婚事基本不闻不问,把一切都交给了父亲和身边的仆人安排,自己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才出面。
而女方则不一样,她反倒很满意这桩婚事,毕竟作为名望卓着的检察官的夫人、作为诺瓦蒂埃侯爵的儿媳妇,结婚之后,她未来在新朝的宫廷当中也会占据一席之地,进而言之她的社会地位非但没有因为革命和丧夫而跌落,反倒是有所提高——就算她看得出维尔福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但既然能够得到这样的幸运,她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不知不觉当中,就到了他们两个结婚的日子。
这一天,天公并不作美,到处下着小雪,巴黎的街巷被白色的积雪所覆盖,街道上因为融雪而泥水密布。
不过对维尔福来说,这反而是一个好天气——因为在这样的天气里,市面上和街道上看热闹的人会很少,不会更加增添他此刻的郁闷和尴尬。
因为两边都是再婚,为了避免尴尬,所以维尔福并没有大操大办,而是选择了一个小教堂举办婚礼。
在教堂接受神父的证婚以及祝福之后,这对“新婚夫妇”又很快赶回到了家中,而参加婚礼的宾客也不多,除了两方的亲戚之外,就只有少数维尔福认为“有价值”的朋友接受到了邀请,作为自己新婚的见证人。
作为父亲的诺瓦蒂埃侯爵,以及作为检察官现在最重要“盟友”的基督山伯爵,自然也包括在内。
在简短的婚礼结束了之后,他们一同乘坐马车从教堂又赶回到了维尔福的家中。
此刻的埃德蒙,心情也极为复杂。
就在刚才,他坐在教堂祭坛下的椅子上,全程看完了这一场冷清的婚礼,作为当事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场婚事为什么会急匆匆地发生。
这一切都是诺瓦蒂埃侯爵,想要在自己复仇之前,让维尔福抓紧时间为自己的家族延续血脉,以便不至于家名就此断绝。
而在台下,他也目睹了此刻诺瓦蒂埃侯爵的表情——他的脸上绝没有半分的喜悦和庆幸,只有严肃的忧虑以及难以言说的悲痛。
他绝不会同情维尔福这个败类,但是对身为同党以及前辈的诺瓦蒂埃侯爵,却充满了敬佩之情,毕竟对方的忠诚和气魄都堪称自己的楷模。
自己的复仇,将会让他失去他唯一的儿子,这和当初失去父亲的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是刚刚从牢里的埃德蒙,满腔怨恨和愤怒,当然不会同情任何人,但是现在他的已经不一样了,他已经拥有了之前自己都难以想象的一切,更重要的是他也已经品尝到了足够多的“复仇的快乐”。
他甚至亲手手刃了自己的情敌、一切纷争和仇怨的起源费尔南,并且还让他身败名裂,承担了叛国的罪责,下了地狱都难以翻身;而唐格拉尔,也被他整得破产,现在还被关在不知名的地方受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嗜血的复仇心得到了太多血液的浇灌,以至于有些麻木了。
现在的他,终于也有余裕去同情其他人了。
侯爵那天在他面前的哀求,直到现在还言犹在耳,老实说他确实有点同情那个老人。
不过,对于他提出的“交换条件”,埃德蒙却从未动摇过,因为这太荒谬了。
瓦朗蒂娜还只是一个孩子,自己也从来都只把她当成孩子看待,怎么会想到结婚上面去?这太荒唐了。
不过,如果自己真的选择了复仇,那瓦朗蒂娜势必就会成为一个孤女,哪怕有爷爷照顾,但天知道诺瓦蒂埃侯爵还能活多久呢?所以,自己到那个时候,也可以在她成长的过程当中暗中照顾她一下,就像照顾费尔南的儿子阿尔贝一样。
埃德蒙的复仇只针对仇敌,他不愿意殃及下一代,就让仇恨在自己这一代清算干净就好了。
教堂的婚礼结束之后,维尔福检察官邀请在场的客人们一起回到他家庆祝宴会,因为盛情难却,埃德蒙也跟着过去了,在复仇的利刃刺出之前,他还要扮演着检察官盟友和靠山的角色,所以也有必要维持好关系。
很快,他们一起回到了维尔福的宅邸当中。
虽然外面下着雪,但是宅邸里面却非常暖和,而且之前仆人们已经进行了精心的准备,在客厅当中张灯结彩,墙上挂上了大量喜庆的锦缎,还准备了大量的点心和酒水,供客人们享用。
客人们一边向两位“新人”祝贺,一边自在地三三两两聊着天。
很自然地,埃德蒙变成了孤身一人。
这也不奇怪,虽然已经成为位高权重的“基督山伯爵大人”,但埃德蒙本质上并不喜欢社交交际,更不想要在上流社会当中交朋友;而其他人也畏惧他一副冷面、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更加害怕得罪这位陛下的宠臣,于是也不敢擅自过来跟他攀谈搭讪,宁可把他晾在一边。
埃德蒙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自我隔离”的场面,他拿着酒杯从容地喝着酒,心里则在盘算什么时候提出告辞回家最为恰当。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矮小的身影走到了他的面前。
埃德蒙抬头一看,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赫然是瓦朗蒂娜小姐。
她今天自然也参加了婚礼,所以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头上还戴着庆贺的花环,不过即使如此也难掩她此时的稚嫩。
她的头发被梳理成了小辫子盘在了头上,白皙的面孔充满了饱读文章的斯文气,深邃的微褐色的瞳孔像是能够滴出水来一样
确实是个非常可爱孩子,埃德蒙心想。
这时候,他又突然想到了诺瓦蒂埃侯爵那个骇人的提议。
于是心虚之下,他再也不敢直视这位小小姐的眼睛了,主动避开了视线。
“瓦朗蒂娜小姐,您有什么事情吗?”他小声问。
“基督山伯爵大人,您好。”瓦朗蒂娜用清脆的声音向埃德蒙问好,而后又微微屈身,毫无瑕疵地对他行了个礼,“我感谢您出席了我父亲的婚礼,这是我们家的荣幸。”
从她的声音和动作当中,埃德蒙很轻易地就能够地看出,瓦朗蒂娜确实具有非常良好的教养。
是个好孩子,值得更好的命运。
不过,埃德蒙很快又察觉到了一点点异样。
太平静了,这个小女孩儿不该这么平静。
照理来说,一个小女孩儿不可能对自己的父亲再婚感到高兴,因为这会意味着她的家庭里突然会多一个外人,可是从瓦朗蒂娜的脸上,埃德蒙却看不出任何的紧张和厌恶,她极为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是真的这么懂事吗?还是另有原因?埃德蒙搞不清楚。
不过,他也并不是特别喜欢干涉别人的家事,于是也没有太多想。
“您的父亲对我提供了很多帮助,所以,既然他对我盛情邀请,那我当然应该过来祝贺他的喜事。”
接着他又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并非我有事,先生……”瓦朗蒂娜轻轻摇了摇头,“我的爷爷让我过来叫您的,他有事想跟您说一下。”
又想要继续哀求我了吗?埃德蒙心里大概有了底。
他本想拒绝,可是一想到侯爵那悲凉的眼神,他心又软了下来。
罢了,就当是让这个老人有机会发泄一下吧,他心里叹了口气。
再说了,在别人家里拒绝一家之主的邀请,也确实不合礼数。
“好吧,请带我过去吧。”于是,他从容地站起身来。
“请跟我来吧。”
瓦朗蒂娜转身就走,而埃德蒙则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两个人一起走上了楼,而这时候,客厅当中那喧嚣的吵闹声也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就在这儿。”走到了一间房间的门口之后,瓦朗蒂娜停下了脚步,然后打开了门,“伯爵,请进吧。”
埃德蒙大踏步地走了进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不过这也正常,诺瓦蒂埃侯爵可能暂时脱不开身过不来,他也不介意等一会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然而,就在这时候,瓦朗蒂娜自己却走了进来,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瓦朗蒂娜小姐……”埃德蒙感觉到有些不对了,于是马上开口询问,“您的爷爷呢?”
瓦朗蒂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紧紧地背靠着门,接着昂着头,仰视着面前这个还比自己高大太多的男人。
她并不是没有见过伯爵,只是,原本伯爵在她眼里,只是个“威严但又和气的大叔”而已,她并不会过多瞩目。
但眼下,这一切已经不同了,因为,她已经渐渐地把自己的人生目标定位为成为“基督山伯爵夫人”。
当然——其实她并不是很明白“夫人”到底意味着什么,又到底需要做什么。她只是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这意味着要热爱自己的丈夫,为他料理好家里的事情,别的她当然一概不知道,自然也不会有人教她。
但是,也正是童稚,反倒是显得惹人爱怜,因为这是没有经过任何社交场和风月场的侵蚀浸染,也没有任何邪恶欲念的纯粹。
眼见瓦朗蒂娜还是一言不发,埃德蒙心里更加疑惑了,他当然不会继续留在嫌疑之地,而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抱歉,瓦朗蒂娜小姐,我好像有事要回家了,请您给我让开一下好吗?”他语气有了些不耐烦。
瓦朗蒂娜知道,这就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了——决定父亲生死的时刻,决定自己未来一生的时刻。
在制定这个小小计划的时候,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紧张,甚至可能会害怕到哭出来而说不出话,可是在此时此刻,当真正面对这个时刻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害怕。
“伯爵大人……很抱歉,我欺骗了您,我的爷爷没有叫您,是我自作主张把您叫了过来。但是……请您相信,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想要和您说些话而已,如果您不愿意听,您随时可以把我一把推开扔到地上,然后打开门就走,没有人会阻拦您,也没有人拦得住您。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恳求您,稍微给我一点时间,别把我当成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孩儿,让我和您好好谈谈,可以吗?我求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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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罪孽?
“我还是恳求您,稍微给我一点时间,别把我当成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孩儿,让我和您好好谈谈,可以吗?我求求您了!”
瓦朗蒂娜的哀求,再配合上此时一身白裙的装扮,显得越发楚楚可怜,任何一个还有正常人恻隐之心的人,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悯。
可怜的孩子!埃德蒙也也不禁心生感叹。
他其实已经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了。
“好吧,如果您希望这样的话,那我当然可以奉陪。”于是,他停下了脚步,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不过,在这之前,我想知道,你的爷爷到底跟你说了多少东西?”
他当然已经看出来了,瓦朗蒂娜如此表现,那么肯定是从爷爷那里得到了消息,知道自己有意要杀害她的父亲。
所以他现在最介意的问题是,维尔福检察官知道风声了吗?
从他最近和维尔福的互动来看,他感觉维尔福不知情,但是他也不敢确定,毕竟维尔福如此奸诈狡猾,也有可能是在施展演技。
“我爷爷告诉我当年所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我了,不过您放心吧,他没有跟父亲透露一个字,我也没有。”瓦朗蒂娜老老实实地回答。
虽然这有可能也是在说谎,但是一直在注视着她的埃德蒙,却没有发现任何说谎的痕迹,他不相信这个年幼的孩子能够有这么强大的演技可以完全瞒住自己,所以一时之间也放下了悬着的心。
看来,诺瓦蒂埃侯爵虽然救子心切,但终究还是守住了自己的底线,没有跟儿子抖露实情,只是告诉给了孙女儿。
他恐怕是希望通过孙女儿的哀求来打动自己吧……埃德蒙明白过来了。
他其实根本不怕维尔福知道这一切,反正现在攻守之势逆转,就算维尔福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两边拼拼手段,看看谁更厉害;他只是不想牵连到维尔福的家人而已,毕竟这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
只是,看上去他的盘算注定要落空了。
“其实……我认为你不知道这一切的话,对你更好。”他轻轻叹了口气,“如你所见,这些事情污秽不堪,只有肮脏的牢狱和血腥的仇怨,一个孩子,是不应该面对这些的。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确实打算,在杀死你的父亲之后,出钱出力照顾你平安长大,获得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可惜天不遂人愿,你还是知道了。唉……”
他确实有点沮丧,虽然对仇人们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对年轻一代人他却没有任何仇恨,相反他还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复仇而打断他们原本美好的人生,所以他愿意做出补救。
他收养了欧仁妮,并且按照给阿尔贝安排了出路,正是这个原因。
而眼下,他事与愿违了。
“比起无知懵懂的幸福,我宁可直面这个世界。”瓦朗蒂娜的眼睛里,泛出了星星点点的泪光,“是的,我都知道了,这一切灾难,都与我们家族息息相关,是父亲让您承受了那么多灾难……我虽然年纪小,但我也懂得是非,您有权为您遭受的一切冤屈和痛苦向父亲报复,哪怕杀了他也符合正义,这一切都是父亲咎由自取。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愿意看到这件事真正发生……父亲虽然是一个坏人,但他是我的父亲,是从小到大养育我的人,是母亲死后和我相依为命的至亲,我不愿意看到他惨死,我……我想要挽救他的性命。您可能会觉得我自私和无耻,但……但我有什么办法呢?他是我的父亲啊,请您原谅我……”
“没事,我原谅你。”埃德蒙轻轻晃动了一下手指,示意对方不必过于自责,“一个人想要挽救父亲的生命又有什么错呢?我不会怨恨你的,正如我不会怨恨你的爷爷一样,你们都是在尽自己的努力去挽救至亲的生命,这原本就是人类最宝贵的亲情,没什么好指责的。只不过……我没有办法答应你们放下过去的仇恨,因为,我也在这一场灾难当中失去了我的至亲。比起我个人所受的牢狱之灾来,我父亲的死是更加让我痛苦的,在我被送入牢房之后,他在家绝望地等待着奇迹发生,希望上帝把自己的儿子送回来,他老病交加,最后死于饥寒当中……虽然我的父亲这一辈子并不成功,他没有你父亲拥有过的名望和财富,但他对我的爱,绝对不亚于你父亲给你的爱,他含辛茹苦地养育我长大,原本应该是我长大之后去照顾他来回报这份恩情的,结果……因为唐格拉尔,因为费尔南,因为你的父亲,我永远也没有办法去回报他了,我甚至连他的葬礼都没有办法参加!”
埃德蒙越说,心里越是痛苦,以至于声音都变了调,他的面孔也变得微微扭曲起来,眼睛里的视线更加冰冷无比。
这副模样,连一个成年人恐怕都会吓得魂不附体,更何况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近距离面对如此巨大的压力,瓦朗蒂娜脸色顿时煞白,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双腿更是颤抖发软,一下子摔倒在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她摔倒的样子,也将埃德蒙从仇恨当中惊醒了过来。
她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啊,我对她说这些做什么?
“抱歉,我不该对你说这些的。”于是,他微微屈身,将瓦朗蒂娜从地板上拉了起来。“好点了吗?”
感受到对方手臂上传来的力量,瓦朗蒂娜总算从恐惧当中恢复了神智。
面对伯爵关切的眼神,她一方面感受到了温暖,但另一方面,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耻辱感。
这种耻辱感让她的脸憋得通红,因为她痛恨自己刚才这懦弱不堪的表现,实在太丢人了。
如果你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你怎么有资格说自己会成为他的夫人?你又有什么资格去化解两家人的仇怨?
一瞬间,她在内心陷入到了自责当中
“瓦朗蒂娜,你怎么了?”看着她神色不对,埃德蒙于是追问。
不能再这样丢人下去了,不然不光不能完成自己和爷爷的心愿,自己也将丧失最好的机会,甚至以后都无颜再面对伯爵。
一想到这里,瓦朗蒂娜重新鼓起了勇气,然后倔强地抬起头来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伯爵。
“不……我没事!我……我只是刚才有点,有点站不稳而已……”
这种可笑的逞强之词,瞬间冲散了刚才的严肃气氛,反而差点把埃德蒙给逗乐了。
其实,他一点也没有因此轻视瓦朗蒂娜,恰恰相反,他认为瓦朗蒂娜比他原本的印象还要更加优秀。
毕竟,作为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哪怕事前有所准备,也很难说出这么一大串通顺而且逻辑清晰的词句,可见瓦朗蒂娜从小所受的教育确实十分严谨,而且她的个人素养也必然是很好的,至少比他见过的其他孩子要强。
不过,他对瓦朗蒂娜的看法,完全只是出于长辈对于晚辈的评价而已,并没有掺杂任何男女方面的思想。
“你没必要为自己的表现感到自责,事实上,能够站在我的面前,面对那些可怕的陈年旧事,已经足以体现出你的勇气了。不害怕是一种勇气,害怕了但还是敢于面对,同样也是一种值得赞美的勇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轻轻点头,作为对对方的赞许。
“那我的表现足够您改变主意了吗?”瓦朗蒂娜带着一丝希冀问。
“很遗憾,不能。”埃德蒙诚实地回答,“瓦朗蒂娜小姐,我所能够承诺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无论我做什么,都只会针对他一个人,你无需担心自己因此有什么危险。”
“怎么可能只针对他一个人啊,他是我的父亲……他如果死了,难道你认为我能够无动于衷吗?”瓦朗蒂娜一听就急了。
“这确实是一个好问题,我无言以对。”埃德蒙叹了口气,“那你到时候也可以来找我报仇,用各种方式都行。说实话,本来我复仇成功了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被你复仇杀死的结局,但是,如今我的生命属于陛下了,既然他需要用到我,那我就不能轻易挥霍我的生命……所以,我大概会尽力抵抗的。”
“啊,所以男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吗?杀来杀去,你死我活?就连我也得跟着你们一起,把双手沾满鲜血……这一切究竟有何意义呢?伯爵先生,姑且不说我杀不了您,就算我做得到,难道杀了您我就会觉得开心吗?不可能的,我只会因为这份罪孽而忏悔终身……与其让仇怨世世代代传递下去,难道我们就不能找点更好的办法吗?”
当听到“更好的办法”时,埃德蒙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立即预感到了面前的小孩儿想要说什么。
可还没有等他开口阻止,瓦朗蒂娜就已经挺起了她那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凸起痕迹的胸膛,然后鼓起勇气开口了。
“我爷爷跟您说过了,让我长大以后嫁给您,不久前他跟我说出这一切真相之后,也曾经问过我的意见,而我……我……”
“瓦朗蒂娜!”埃德蒙听不下去了,想要阻止对方。
但瓦朗蒂娜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毅然决然地说出了自己选择的人生,“我告诉爷爷,如果我这么做能够化解两家的仇怨,能够让您得到应有的补偿的话,那我欣然接受这个命运,甚至可以乐于成为您的夫人——是的,伯爵先生,我想要嫁给您……”
完蛋了。
埃德蒙顿时眼前一黑,这个荒诞的想法,居然经由诺瓦蒂埃侯爵传递到了这个孩子脑中,而且看上去她还对此毫不抵触。
这简直是在发疯!
“抱歉,我认为这个话题最好还是不要讨论了。”他只想要尽快逃离这里,免得面对如此尴尬的话题。
“请不要走,求您了!”眼见他想要走,瓦朗蒂娜着急了,她又一次哀求伯爵。
因为已经急得失去了理智,也忘记了所谓的仪态,她高举双手,紧紧地攀住了伯爵准备去握门把手的右手,然后整个人都挂在了这只手上。
于是,埃德蒙愕然发现,自己的手此时隔着白裙,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剧烈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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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啊,我到底在犯下何等罪孽!”他忍不住失声惊呼,触电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连连后退,撞到了椅子上好不容易才没有让自己摔倒。
“求您别走好吗……听我说完,就最后一点了!”瓦朗蒂娜急得涨红了脸,然后哀求埃德蒙。“您不要以为我只是随口说说,更不要怀疑我的决心,这不是什么童言,而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是的,我想要成为您的夫人,而且比谁都乐于成为您的夫人,这不光是为了拯救父亲的生命,也不光是为了赎罪,而是为了用幸福来融化掉您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不幸,我……我是做得到这些的,我只求您给我一个机会,如果到时候我有哪里做得不好让您不满意,您再去复仇也来得及不是吗?”
瓦朗蒂娜的话越说越是荒诞,但却又可怕在无法完全当成童言,她确实就有那样一份决心,也有那样的执拗和认真。
但她越是认真,埃德蒙就越是觉得头皮发麻,甚至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裂开了。
我究竟是在做什么?我会不会因此坠入地狱?或者说其实我早就坠入地狱里了?他耳畔在嗡嗡作响,以至于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一脸认真说要成为自己夫人的孩子了。
“别这样,瓦朗蒂娜。”最后,他只能叹了口气。“这样不行的。”
“为什么?”瓦朗蒂娜反问,“是我不好看吗?我可以学习怎样装扮自己的!我知道我没有爱丽丝夫人那么好看,但我是可以学的……不管您喜欢怎么装扮什么风格,我都可以去学的呀,只要您给我机会,我都可以的……我还这么年轻,有很多时间去学不是吗?”
“不是那个问题!”埃德蒙忍不住用手扶住了额头。“你不需要牺牲自己,这一切都跟你无关的。”
“在您看来也许这是牺牲。”瓦朗蒂娜微微笑了,明明比埃德蒙矮了那么多,但此刻她仿佛能够并肩而立一样,“但在我看来,为了爸爸,为了您,为了我自己,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能够将自己的一生变得如此有意义,我……我很自豪!而且绝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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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风波
“能够将自己的一生变得如此有意义,我……我很自豪!而且绝无怨言。”
面对着“一片盛情”的瓦朗蒂娜,埃德蒙当然不会感到高兴,他只觉得一阵头疼。
面前的孩子,似乎已经陷入到了一种自我执念当中,她认为只有牺牲她嫁给自己,那么就可以消弭往日的仇恨,至少让自己不再对她的父亲维尔福寻仇。
她甚至把这当成了自己的义务,以一种崇高的使命感来试图完成这一项义务。
这简直是在发疯。
可是,正因为是发疯,所以才可怕,因为他好像说什么都难以动摇这个小女孩儿的决心。
上一代人的恩怨,真的需要一个孩子做出如此牺牲吗?她做错了什么,需要以自己的一生来补偿?
埃德蒙扪心自问,他绝不仇恨瓦朗蒂娜,更加也不希望坑害她的一生。
“孩子,你还太小了,你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从刚才的震惊和慌乱当中恢复了镇定,然后又发出了一声叹息,“好了,别再为这件事纠结了,这不是你应该承受的苦难,我也不需要拿你来报复你父亲,你会有一个很美好的家庭……但肯定不是和我。”
“我虽然确实年纪小,但我觉得我懂的事情也不少了,我看过的书、我学到的知识和文法,可能比许多人一辈子都多,您不要小看我!”瓦朗蒂娜一听又急了,瞪着眼睛为自己辩白。
仿佛是觉得自己光是说,没有说服力,她跑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拿出了自己厚厚的笔记,“您看……这都是我看书留下的笔记,我都积累了这么多了!难道您还认为我没见识吗?”
因为笔记本被递了过来,所以埃德蒙随便扫了一眼,虽然没有看清楚到底写的什么,但是他可以确认的是,瓦朗蒂娜字迹清晰娟秀,比他要强。
这也不奇怪,身为检察官和贵族的女儿,瓦朗蒂娜从小所受到的教育是肯定强过自己的,甚至远超绝大多数平民百姓,别忘了在这个年代并没有国家补贴的义务教育,普通人文盲率非常高,她说自己“知识”比许多成年人多,绝不算盲目自夸。
“除了看书之外,我还看过许多爸爸写下的文书和参考书,我还能够背下许多法条和片段……所以您看,我绝不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儿,我懂得很多东西,而且我还可以学到更多东西,只要给我时间,我就可以像爸爸那样给您出主意,和您一起共患难,帮助您操持家庭……难道这样不好吗?难道您不相信我能够做到吗?我求求您了,给我机会吧,我只需要一次机会,只要您点头就好了……”
瓦朗蒂娜的声音凄凉而又婉转,越说越是急促,仿佛是一个濒临破产绝境的小贩,在卖力地推销自己滞销的商品一样。
此情此景,让埃德蒙只感到一阵悲哀。
我怎么能把一个孩子逼迫到这个地步?
这个孩子,确实如同她所说的那样优秀,以她的家世和所受到的教育,以及品格,她的未来何等不可限量?她只要坐在那里,可以最顶尖的青年才俊们慕名而来,在她面前争风吃醋博取她的芳心;等到组成家庭,她可以让自己的才能充分发挥,同时让那个男人享受家庭和事业的双重幸福……这些都是她可以轻易得到的。
然而,命运却逼得她放下了应有的骄傲和自尊,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只求一个成为自己妻子的机会……太卑微了,也太可怜了。
这不该是她的命运。
他的心中并没有丝毫窃喜,反而在为之怜悯和绞痛。
虽然他的双手已经沾上了鲜血,但在本质上,他确实心地慈悲的人,更何况在面对一个如此聪慧可爱的孩子呢?
于是,他轻轻地伸出手来,点在了瓦朗蒂娜的额头上。
瓦朗蒂娜的自我推销也随之戛然而止。
“好了,别说了,瓦朗蒂娜小姐,我相信你的话,你今天的表现让我非常吃惊,甚至有点敬佩,因为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绝对做不到你今天这个程度。只要你继续努力,我确信你在未来肯定能成为一个令人敬仰的女子。
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更是配得上更好的未来,你的父亲让恶毒和污秽横行于世,而你能让善意和光明播撒人间!我是千疮百孔的人,我的前半生被冤屈和牢狱毁掉了,虽然我在命运的帮助下摆脱了牢狱之灾并且有机会复仇,但我失去的青春、失去的人性却再也不可能找回来了,我是个残缺的人,我配不上你的善意和光明。正因为见识过光明有多么高贵,多么容易被污秽所吞噬,所以我才越发珍惜光明,我不能毁掉你,所以我必须拒绝这个提议……”
虽然的语气柔和,但是他沙哑的声音当中却自有一股感染力,再配合上此刻伤感的眼神,足以表现出让人敬服的气质。
“好了,到此为止吧。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让人惊讶的下午,但我很高兴能够和你谈这么多。”
所以,失败了吗……
瓦朗蒂娜的心顿时落到了谷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精心准备了这么久,还用心装扮了自己,结果却没有换来一点效果,伯爵根本就没有考虑自己的提议,甚至都没有为此犹豫过。
是因为自己太年幼吗?肯定是的,这也是在意料之中。
但是,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肯定还有别的愿意,而瓦朗蒂娜从伯爵的忧郁和伤感当中,敏锐地察觉到了。
“所以,其实您是在自卑吗?”她不顾一切地大声质问了出来,“您认为马赛的小水手配不上巴黎的大小姐,您认为一个饱经创伤的囚犯,没有资格去得到光明幸福的人生,对吗?”
还没有等伯爵回应,她又大声地喊了出来,“但您错了,大错特错!您是基督山伯爵大人,是陛下的心腹,是这个国家现在最有前途的青年人!您不是什么被污泥吞噬的腐尸,也不是什么人性残缺的怪物!您怎么需要自卑呢……?
没错,您确实有着难以直视的过去,但是这个世界上谁没有呢?哪怕身处牢狱的污泥当中,您也比很多人高洁得多,至少比我的父亲要强,不是吗?”
这话其实埃德蒙自己也知道,他迄今为止,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了,固然其中确实有令他肃然起敬的厉害角色,但平庸无能之辈却也比比皆是,表面上道貌岸然私下里无恶不作的坏种更是不乏其例。
比起他们来,当年那个马赛的小水手,反倒是可以为自己的品德自豪一下了。
“谢谢你对我如此评价,老实说我还挺开心的。”他淡然一笑,然后再次走到了门口。
这一次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哪怕瓦朗蒂娜阻止,他也要强行破门而出,结束这段让人尴尬的对话。
可是瓦朗蒂娜当然不愿意就此放他离开,她孱弱的身体里重新爆发出了勇气,扑向了伯爵,试图和刚才一样拉住他的手。
身材高大魁梧的埃德蒙,当然不会在意她的力量了,他岿然不动,任由这个小女孩拉着自己,然后一把打开了门。
吱呀一声,壁灯的光芒重新透入到了埃德蒙的眼睛里面
终于结束了……吗?埃德蒙刚刚松了口气,却马上又重新皱了皱眉头。
因为瓦朗蒂娜并没有甘心自己的失败,门被打开了之后,她却还是不松手,就这样环抱着埃德蒙,试图把埃德蒙重新拉回到房间内。
这种“蚍蜉撼树”的努力当然不会成功,但要是这种不成体统的样子被其他人看到,势必会影响到她自己的名声的。
等等,她现在还会在意被别人看到吗?埃德蒙陡然打了个激灵。
现在要是被人看到了,麻烦的将是自己!
要是被外界认为自己在维尔福检察官的府上猥亵他的女儿,这传出去将会引发多么大的风波?!
糟糕了。
一想到这里,他原本松弛的肌肉瞬间紧绷了起来,然后回头看了看还在环抱住自己的小女孩儿。
“放手吧,瓦朗蒂娜小姐,别再继续让我为难了……”他努力尽最后的努力劝说这个孩子。
“不放!”瓦朗蒂娜执拗地回答,“我不会让您就这样离开的!哪怕您不答应,我只求您给我……给我一句话就好!您就说您会考虑,看我今后的表现,行吗……?”
在她哀求的时候,埃德蒙已经试图挣脱她了,但是机警的瓦朗蒂娜展现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勇气,就是不肯被他甩脱。
原本埃德蒙只要愿意使劲,有很多种方式可以挣脱这个年幼的孩子,但是他一下子却下不了狠手,深怕伤到了这位娇贵的小小姐。
眼看时间在流逝,深知自己不能再拖延下去的埃德蒙,最终还是不得不狠下了心。
“抱歉,得罪了。”他以手为刀,然后轻轻一挥,打中了瓦朗蒂娜的脖子。
瓦朗蒂娜瞬间睁大了眼睛,然后不甘地晕了过去。
在她晕过去之后,她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松开了,埃德蒙也终于得以从中挣脱。
不过,为了防止瓦朗蒂娜摔倒,他第一时间又拉住了瓦朗蒂娜,然后准备将她放到房间里再行离开。
可是,楼上的说话声和响动声终究还是惊动了楼下的人们,伴随着登登登的脚步声,有几个人影出现在楼梯的拐角。
埃德蒙顿时心里有些慌乱,毕竟如果真的被别人发觉的话,现在这个场面自己应该如何解释?
自己手中怀抱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她已经晕了过去脖子还有淤青……人们恐怕很轻易就会想到某种不堪入目的事情上。
而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在楼梯的拐角处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干瘦的人影。
“站住。”他喝止了上楼的人。
“爸爸?您怎么了?刚才怎么有响动?”
接着,楼梯上传来了维尔福检察官的声音。
“没什么,我喝了点酒,脚步不稳,差点摔了一跤。”老人给出了回应,然后又对儿子等人下了命令,“好了,我有点难受,想要睡觉了,你们别来打搅我,下去继续喝你们的喜酒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吧,爸爸。”维尔福检察官显然也没有对父亲的说辞起疑心,而是顺从了父亲的意志。
“对了,您看到瓦朗蒂娜了吗?还有基督山伯爵先生,好像突然也不见了。”他突然又顺口问。
“瓦朗蒂娜刚刚在我跟前伺候我,至于伯爵,我不知道,大概是在盥洗室吧,或者在阳台吹风醒酒。”侯爵随口回答。“好了,下去吧,别再来烦我!”
维尔福对父亲一直是颇为畏惧,也不想跟父亲多说,于是就带着其他人下去了。
听到了这一切的埃德蒙暗暗松了一口气,自己终究还是没有落到那个可怕的处境里。
但很快,他又警觉了起来,因为他本能地察觉到,这件破事还没完。
果然,在轰走了儿子等人之后,诺瓦蒂埃侯爵又快步从楼梯的拐角走了过来。
他很快注意到了晕过去的孙女儿,以及她脖子上的淤青,但同样也确认了,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受到其他伤害。
“我可怜的孙女儿……”他悲凉地叹了口气,然后从埃德蒙手中夺过孙女儿,接着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屋内的床上。
“这就是您的计划吗?”埃德蒙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等到确定瓦朗蒂娜已经放好之后,他冷冷地质问着面前的老人,“您让一个孩子充当挡箭牌,陷我于不义然后来要挟我?”
“难道您认为我可以算无遗策到这个地步吗?基督山伯爵大人?”诺瓦蒂埃侯爵冷冷地回应,“没错,确实是我把一切都告诉了瓦朗蒂娜,也让她配合了我的计划,但瓦朗蒂娜和你说什么话,以及刚才你们两个闹到这一步,都不是我能够控制的!老实说我也很吃惊,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居然能够做到这一步!她真的是个好孩子,配得上成为我的孙女儿!”
诺瓦蒂埃侯爵看着昏迷中的孩子,目光当中满是欣赏,却又有着无比的伤感。
“正因为如此,我也不可能接受她的名声被败坏掉,她必须作为一个洁白无瑕的新娘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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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希望
“正因为如此,我也不可能接受她的名声被败坏掉,她必须作为一个洁白无瑕的新娘出嫁。”
埃德蒙听得心里一阵冒火,恨不得揪住面前老人的衣领,质问他到底为什么要发疯,把一个年幼的孩子也牵扯进来。
可是,尽管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但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对他尊敬的老前辈动手。
“我总算领教到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气魄了。”他嘲讽地说。
“这种气魄我从来都不缺。”诺瓦蒂埃侯爵严肃地回答了他,“尊敬的伯爵,我不瞒你,我刚才确实在旁边的房间里,听到了你们刚才说的一切……我对瓦朗蒂娜感到非常骄傲,平常的孩子绝不可能做到她这个地步。”
“所以您就要牺牲她来挽救一个恶棍的生命吗?她的人生比您儿子的人生有价值百倍。”
“牺牲?不,我不这么认为。”侯爵摇了摇头,“我并不把这看成牺牲,上次我就说过了,我们家族世世代代都是根据家长的意志来进行联姻的,我的祖母我的母亲都是这样来到了我的家庭,然后才有我……她们是牺牲吗?也许是吧,但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方式,我有权决定瓦朗蒂娜嫁给任何人,我死了我的儿子也有权决定。
况且,没有人会认为,把孙女儿嫁给您这样的人叫做‘牺牲’,正如瓦朗蒂娜所说,您不必对自己感到自卑,您是基督山伯爵大人,马赛的小水手只是被尘封的梦境!”
“没错,我确实已经今非昔比,但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忘记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更不会忘记我承受过的屈辱和痛苦是拜谁所赐。”埃德蒙反唇相讥。
“是的,痛苦和屈辱,我完全能够感受到,因为我也是当事人之一。可是这些东西,难道是不可以被补偿的吗?不,我知道,你并非那种希望毁灭一切的人,所以我在尽力补偿你,希望平复你的怒火……瓦朗蒂娜年纪太小这诚然是个遗憾,但你也还年轻不是吗?她拥有着聪慧的头脑和出众的外表,以后还会有巨额的财富,然后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奉献给你,难道这些还不足以抚平你的怨念吗?”
面对滔滔雄辩的老人,埃德蒙不再争辩。
他知道,如果论口舌之争的话,他完全不可能是侯爵的对手。
况且,这个话题让他感到有些厌倦,他实在不想继续下去了。
他稍稍定了定神,努力评估一下自己现在所处的形势。
虽然现在事情已经挺糟糕了,最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目前维尔福不知道自己的秘密;而且自己刚才打晕瓦朗蒂娜的事情也没有暴露在众人之前。
看上去诺瓦蒂埃侯爵也不愿意为了要挟自己而搞出一桩轰动的大丑闻出来。
也就是说,他可以随时脱身。
而且他觉得自己应该立刻脱身,不能再和这对祖孙纠缠下去了,不然等下瓦朗蒂娜醒过来,又是新的麻烦。
“您怎么说都行,但很遗憾,我无法赞同您的想法。现在,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侯爵仍旧非常平静,似乎并不因为他的拒绝而生气。
“当然了,您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您当然可以来去自由,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送您。”
“那就不用了,您还是好好照顾一下瓦朗蒂娜吧,这个可怜的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一切。”
说完之后,埃德蒙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仍旧在沉眠的瓦朗蒂娜,然后他微微颔首,做出告辞的手势,再绕过了老人,走出了房间。
如同他所期待的那样,诺瓦蒂埃侯爵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来阻拦他,这位老人毕竟是政坛耆宿,他哪怕再怎么不愿意自己离开,也不会做出强行拉人的赖皮行为。
只是当埃德蒙离开门口的时候,他听到了从后面传来的一句话。
“埃德蒙,也许你此刻会蔑视我,但我不会放弃的。”
埃德蒙没有做出回应,而是大踏步地走了,然后下了楼梯,回到楼下喧闹的客厅当中。
此时的人们还在谈笑风生,充满了喜庆的气氛,刚才所经历的风波,简直就像是一场梦境一样。
“伯爵先生,刚才您去哪儿了啊?”维尔福检察官终于又看到了他的贵客,于是连忙凑过来询问。
原本伯爵还愿意搭理下这位仇敌,但此刻,经历了刚才的疾风暴雨之后,一想到他是害得所有人(包括无辜的瓦朗蒂娜)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他没有心情再和他敷衍了。
“抱歉,我刚才不胜酒力,所以在庭院当中吹了冷风,醒了醒酒。”他随口编了一个理由。
“啊,抱歉,今天为了庆祝,我们家拿出了陈酿珍藏,所以可能确实劲儿大了一点。”维尔福倒也没有怀疑,马上点了点头,“那要不您在我们这儿休息一晚吧?”
“不,不了!”还心有余悸的埃德蒙差点喷了出来,他要是真敢在这里住一晚,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抱歉,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我要告辞回家了,我希望您能够原谅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眼见对方提出告辞,维尔福也没有不满,毕竟他知道埃德蒙位高权重,必然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况且,对方愿意参加自己的婚礼,并且在自家逗留了这么久做客,已经是给足自己面子了,实在不能奢求更多。
“怎么会呢?您能过来就已经是让我们家蓬荜生辉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耽误您的日程?”他微笑着向埃德蒙挥了挥手,恭送伯爵的离开,“晚安,伯爵先生。”
于是,马夫将埃德蒙的马车从马厩当中拉到了宅邸的石阶下,埃德蒙走上了马车,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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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埃德蒙坐上马车离开的同时,昏迷当中的瓦朗蒂娜,也终于从床上悠悠醒转。
一睁开眼,她就发现边上坐着的爷爷,此时正在用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
“爷爷!”她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来,却感觉身体酸软,尤其是脖子还传来了痛感,于是又重新躺了下来。
“你还好吗?瓦朗蒂娜?”诺瓦蒂埃侯爵连忙俯下身来抱住孙女儿。
“我没事。”瓦朗蒂娜深呼吸了几下,终于重新取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接着,她的注意力又转到了她最关心的问题上。“伯爵大人呢?他去哪儿了?”
“他回家了。”诺瓦蒂埃侯爵淡然回答,“你晕过去之后,我赶忙出来救场,他没和我说两句就走了,看上去心情很糟。”
虽然早已经心有预感,但当爷爷确认之后,瓦朗蒂娜的心里,仍旧涌上了挥之不去的懊恼和挫败感。
“对不起,爷爷,我把一切都搞糟了……如果我再长大一点该多好啊!如果我再漂亮一点该多好啊!”她捂住了脸,为自己拼尽一切努力却终告失败而感到痛苦不堪。
就在她精神濒临崩溃即将嚎啕大哭的时候,一只布满皱纹、但又温热的手,放到了她的额头上,让她终究还是安定了下来。
“别责备自己,孩子。”诺瓦蒂埃侯爵柔声安慰自己的孙女儿,“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至少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另外,有错的是我们,不是你,你并没有任何义务去承担惩罚,所以你能够愿意为父亲挺身而出已经证明了你的品德了,无论成功还是失败,这都不是你的责任。”
“责任在谁又有什么意义?如果爸爸死了……被杀死了,我就彻底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了!”瓦朗蒂娜沉痛地回答,“难道这一切真的就无法改变了吗?!”
“别着急,孩子,事情并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老人摇了摇头。
“可是他不是已经拒绝了吗?他还……他还给了我一拳……”一说到这里,瓦朗蒂娜又感觉到脖子隐隐作痛。
“这一点你得原谅他,在那个处境下,谁都会来上一拳的,他已经很克制了,如果下了狠手你现在都醒不过来。”侯爵冷静地为伯爵解释,“你不要因此而记恨他,他也是迫不得已,你那一下让他无路可退了。”
“我当然可以原谅,我什么都能够原谅,夫人当然得原谅丈夫不是吗?如果我真的能够成为夫人的话……”瓦朗蒂娜的眼睛里闪动着希望与沮丧并存的光芒,显然她此刻也心情复杂,“可是……事情都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孩子,想要成为大人,就得学会耐心。”侯爵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他要是在你当面求情的时候立刻就答应了,那才是我看走眼了呢!事实上,他刚才的一切反应,反而验证了我对他的判断——他是个难得一见的才德兼备的好人,甚至道德感远超绝大多数人,我为陛下慧眼识才感到欣喜。”
爷爷对伯爵的夸赞,让瓦朗蒂娜心情也稍微好受了一些,但很快又陷入到了沮丧当中。
“可是,您也看到了,他不喜欢我,一口拒绝了我然后还走了……”
“不,他当然喜欢你,正因为喜欢你,所以才会不忍心让你承受痛苦,当然,这种喜欢距离爱还很遥远。他也没有因为你拉住他而讨厌你,只是你的提议对他冲击到了他的道德感,让他感到抵触,仅此而已……经此一事,他反而在心里留下了对你的深刻印象,我相信这是他很多年也难以忘怀的一幕。”
“这对我来说恐怕也是一生难忘的一幕……”瓦朗蒂娜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那些事,不光伯爵大受震撼,对她来说同样也是巨大的人生冲击,她竟然当着一个年纪比她大了二十多岁的男人说想要成为他夫人,甚至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还死命拉住他,这放在以前也是她自己都难以想象的。
然而,她还是咬牙都做出来了。
她并不会为此感到骄傲,但也没有多少羞耻,因为这都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本来,她已经陷入到极度的沮丧当中了,但是听到爷爷的解释和安慰之后,她仿佛又在绝望当中看到了些许希望的曙光。
也许,她还并没有完全丧失机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这也可能只是自我安慰,但是眼下的瓦朗蒂娜不得不让自己相信这一点。
“唉,要是我能够再大几岁就好了……”她又发出了一声不属于自己年纪的叹息,“如果是这样的话,想必他不至于那么抵触吧。”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尽快成为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不要为无法改变的事情烦扰,因为这是徒劳无益。”侯爵倒是仍旧保持着冷静,“瓦朗蒂娜,这不是一场几分钟几小时就能够决定胜负的战斗,而是一场漫长的战役,我们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你先告诉我,你想不想要放弃?”
“放弃?当然不会!只要有一丝可以挽救父亲的希望,我都会拼尽全力,既然您都没有放弃,那我怎么能够放弃呢?”瓦朗蒂娜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回应。
“那好,接下来你就等我的消息吧,我会去安排的。”诺瓦蒂埃侯爵轻轻点了点头,“瓦朗蒂娜,你已经足够努力了,爷爷为你感到骄傲……真的,这不是安慰你,你比我想象中表现更好,我想,伯爵也已经对你刮目相看了。”
虽然爷爷的夸奖确实让她找到了些许的自信,但是此刻重压在身的瓦朗蒂娜,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那在这期间,我应该做什么呢,爷爷?”她追问爷爷。
她并不想在这场爷孙的战役当中袖手旁观,因为她知道自己必须成功不可,因为……父亲的生命此刻就在她的手中。
面对一脸急切的孙女儿,诺瓦蒂埃侯爵苦笑了一下,然后又伸手抚摸了她的额头。
“你需要做什么?简单,多读书,多学艺术,学会你应该有的知识,学会思考,学会妆扮自己,学会忠诚……学会你作为最优秀的夫人所拥有的东西,所有人称赞你的努力和才情……然后,等我的消息,你的爷爷会为你做好一切的,当然这一切也离不开你的努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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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莫尔尼
又是一个小雪纷飞的夜晚。
尚处于寒冬当中的巴黎,冰冷而且萧索,黑漆漆的街道当中行人绝迹,沿着街面上的商店和民居也都门户紧闭,只有偶尔穿行而过的马车,才会带来些许的人气。
然而,当一位满怀好奇心的游客踏入到那些市民集聚的歌舞场所和娱乐场所后,才会发现,原来冰冷和萧索只不过表面上的伪装而已,巴黎即使在这个寒冷的季节依旧不减往常的轻浮浪荡。
此时,一辆辆马车正沿着王宫的大门鱼贯而出,它们在两旁骑兵的护送之下,穿过了仍旧有些些许积雪的街道,穿过了卢浮宫对面的卡鲁索广场,不久之后,停留在了圣尼凯斯街的大剧院门口。
接着,在卫兵们警惕的视线下,艾格隆夫妇走下了马车。
虽然此时是漆黑的冬夜,但剧院各处都华灯高放,在灯火的映衬之下,这座精美的建筑有多了几分妖异的美感,倒是与今天的气氛相得益彰。
艾格隆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建筑,又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周围。
这座剧院确实和波拿巴家族有“缘分”。
因为这是离杜伊勒里王宫最近的大剧院(只有不到一公里),所以拿破仑在1799年雾月政变上台之后,就经常在这里参加公众活动,而他的行踪也渐渐地为各处对他心怀不满的反对者们所知晓。
于是,在1800年12月24日的平安夜,也就是在距现在差不多整整30年的时间点上,趁着他前往剧院观看歌剧《创世纪》的机会,一群保王党分子执行了他们精心策划的刺杀计划。
他们搞了一辆装满火药的马车,把火药装进伪装的酒桶里面,然后把这辆炸药马车停留在了拐角处,只等当时还是第一执政的拿破仑经过,就点燃引信送他上天。
计划原本确实挺完美的,然而,天不遂人愿,第一执政因为没有等夫人约瑟芬,所以先行离开了王宫,而且他的车驾速度非常快,连旁边的骑兵护送队被甩在了后面。
车驾的突然出现和速度之快,让刺客有点措手不及,所以引信点燃的时间晚了几秒,等到拿破仑的车驾驶远后炸药才爆炸,仅有车驾的玻璃因为爆炸的冲击波受到了损坏,第一执政安然无恙。
发现自己刚刚躲过刺杀的拿破仑心里极度恼火,但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没事、同时展现出自己的“气概”,他不顾歌剧院里面可能另外潜藏着刺客的风险,仍旧按照预定安排参加了歌剧院的演出,此时已经得到消息的观众们都骚动不安,但是看到拿破仑安然无恙并且镇定如恒之后,他们的骚动也就渐渐平息,一切又恢复了正轨。
当然,如此公然的刺杀自然不会被拿破仑轻轻放过,他回到王宫之后勃然大怒,然后立刻下令追查凶手——即使后来追查到刺杀他的人是保王党分子,但是他仍旧趁机把一群他看不顺眼的雅各宾分子也当成“刺客同谋”一起逮捕并且惩罚了。
这段轶事毫无疑问成为了拿破仑生涯当中的又一个传奇,和后来的希特勒一样,在精心策划的爆炸当中逃过一劫,也让他更加确信自己“天命在身”,更加成为了他后来称帝的催化剂之一。
而今天,艾格隆又沿着同样的路,从王宫里来到了大剧院的门口。
而且他的运气不错,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装满炸药的马车,也没有街角和建筑里放的冷枪,一切都是这样平和与静谧,法兰西似乎不再抵触波拿巴家族,而且默默地接受了他的统治。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表象。
30年过去了,皇帝和国王们换来换去,每一个人都曾经大权在握高不可攀,然而每一个人都没有统治多久就不得不黯然离开;唯有这座大剧院依旧巍然矗立在这里,它的里面不断地演出着各种戏剧,而这跌宕起伏的三十年当中,法兰西自己也仿佛是一个滑稽戏的舞台,到处都上演着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戏码。
“亲爱的,你怎么在这里入神了呀?”就在他沉吟不语的时候,他身边的特蕾莎轻声呼唤了他。“我们得进去啦,奥棠丝王后恐怕都等不及了。”
随着妻子的呼唤,艾格隆中断了自己的遐思。
无论是剧院内还是剧院之外,舞台都已经为自己搭建好了,他必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绝不容许自己被观众们轰下台。
今天的他,是应他的婶婶奥棠丝王后之前的邀请前来出席剧院活动的。
他的婶婶具有挺不错的作曲天赋,当年就经常举办各种音乐会和演剧活动聊以自娱,如今在东山再起之后,她自然又乐得去找回原本的爱好。
她一直都是个喜欢热闹和浮华的女性,只不过因为帝国的毁灭而不得不跑路到瑞士过着隐居生活而已,如今她又重新成为了皇室的一员,甚至成为了眼下巴黎的皇族当中最长者,她当然会乐此不疲地享受当年那种众星拱月的富贵生活,弥补自己这十五年来的冷寂凄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她的热情邀请之下,艾格隆也盛情难却,答应了和妻子一起出席她举办的音乐会。
而且,作为刚刚登基的皇帝皇后,他们夫妇也确实有必要时常出现在公众的面前。
“好吧,我们进去吧。”
艾格隆响应了妻子的催促,然后挽住了特蕾莎的手,夫妻两个就这样手挽着手一起往前走,踏上台阶走入到了剧院当中。
在这台阶和过道上,卫兵们都在整齐列队,持枪向两位陛下敬礼,而随着他们沿着过道走进到大剧院之内,一股热浪顿时迎面扑来。
这是成百上千人聚在一起时呼吸时凝聚出来的热浪,这是辉煌的灯火不懈燃烧而加温的热浪,它驱散了艾格隆身上的冬风,再他再也感觉不到寒冷,而是顺利地融入到了这个小小的方寸世界当中。
而此时,所有人也都在注视着他们夫妇。
掌声和欢呼声猝然响起,一瞬间几乎震耳欲聋,他们宛如什么大明星登场一样,就差半空当中抛洒金光闪闪的镁粉了。
这对外貌出众、年纪轻轻的夫妇确实相当讨喜,而且刚刚成为帝后的他们,依旧处于最受人爱戴的阶段。
在观众们的喝彩声当中,艾格隆和特蕾莎也热情地挥了挥手,接着沿着旁边的走廊走上了前往包厢的楼梯,奥棠丝王后就在那里等着他们。
为了体现出皇室与民同乐的精神,奥棠丝王后自掏腰包,然后在自己的音乐会免费向外界赠票,而这也更加刺激了民众们一睹皇室风采的热情;而她也为皇室成员们包下了那些最奢华的包厢,恭迎侄儿夫妇的驾临。
当皇帝夫妇出现在顶楼的包厢门口时,早已经等候在这里的奥棠丝王后立刻迎了上来。
“两位陛下,晚上好。我很荣幸能够得到你们的赏光……”
而艾格隆则没有那么客套,直接走上前去亲昵地拥抱了一下王后。
“我亲爱的婶婶,您今晚应该破费了,这场面可不是一般人应付得下来的呢。”
被艾格隆如此亲切对待,奥棠丝王后自然也极为开心,笑得眉毛都弯了起来。
她也热情地拥抱了一下自己尊贵的侄儿,然后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没关系的,艾格隆,只要能够让你们开心,我就算破费也是值得的。”
接着,她将夫妇两个一起带进了包厢当中。
包厢的陈设相当精美,而里面已经有了两个年轻男子,当他们看到皇帝夫妇之后,他们也立刻向艾格隆行礼。
艾格隆扫视了一眼,发现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王后的小儿子查理亲王,而另外一个人和艾格隆自己年纪相仿,容貌颇为俊美,但是他却从未见过。
不过,哪怕从未见过,艾格隆自然也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了——
没错,他肯定就是奥棠丝王后的私生子德·莫尔尼伯爵了。
王后当时盛情邀请他过来参加自己的音乐会,一方面是想要让艾格隆为自己撑点场面,顺便找点乐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这位私生子的前途,想要把他引见给艾格隆。
尽管明知王后有这点小心思,不过艾格隆仍旧答应了她,毕竟这是当初帮助过自己的婶婶,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他不介意给她帮点忙。
而且,从原本的历史线上来看,这位莫尔尼伯爵并非完全靠着家族关系爬上位的庸才,而是确实有几分本事。
1815年之后,随着拿破仑皇帝彻底失败,他的亲族们自然也树倒猢狲散,各自逃亡隐居,奥棠丝王后就跑去了瑞士,准备在那里了此残生。不过,莫尔尼虽然是她人尽皆知的私生子,但是并没有什么人为难他,于是他留在了巴黎,然后在这里接受教育慢慢长大。
在历史上,等到成年之后(这时候已经是奥尔良家族统治时期了),和大多数贵族一样,年轻的莫尔尼伯爵在刚刚成年之后就加入了军队,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并不喜欢在军队服役的生活,于是他几经辗转走入到了政界当中。
一开始,因为众人皆知的“奥棠丝王后私生子”的身份,他并不受当权的奥尔良家族的喜欢,因此并没有混出多大的名堂来,但是当1848年革命推翻了奥尔良家族,他的“哥哥”路易·波拿巴亲王返回到法国之后,他就时来运转了。
他很快就投靠到了哥哥麾下,而这时候路易·波拿巴也正发愁自己手下的人才太少,于是兄弟两个一拍即合,很快莫尔尼就成为了他的心腹,帮助他实现梦寐以求的复辟大业。
而最后,路易·波拿巴走上了皇座,成为了拿破仑三世皇帝,他没有忘记这位弟弟的功劳,于是一路提拔对方,最终封他为莫尔尼公爵,让他得到了位极人臣的地位。
当然,现在世界线已经有所变动,波拿巴家族虽然确实复辟了,但复辟成功的艾格隆。
不过对莫尔尼来说,这横竖没有多大区别——反正以他的特殊身份,确实也只有做出这个选择,他才有真正飞黄腾达的出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且,之前他已经观望了陛下的用人态度,并且发现他并不排斥使用这些不名誉的私生子——之前那位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就是在投靠陛下之后,很快获得了重用,现在大有在外交部当中青云直上的趋势。
正因为如此,他就恳求重新相认的母亲,为自己引见给陛下;而奥棠丝王后心里也觉得对这个不管不顾丢弃在巴黎十几年的私生子有所亏欠,于是就答应了这个在她看来无伤大雅的要求,于是才有了今天的见面。
不过,虽然心里认为自己配得上这个机会,但是在面对艾格隆的时候,莫尔尼伯爵心中毕竟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在对陛下问好之后,他微微弯腰,犹如一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听候艾格隆的处置。
而这时候,艾格隆也同样在注视着他。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发现他和查理亲王相谈甚欢,显然他那位堂兄也不在意母亲过往的风流史,而是和历史上那样,慷慨的接纳了这位私生子弟弟。
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艾格隆的视线从莫尔尼伯爵身上移动开,然后放到了远处的舞台上,因为他站在最高层的包厢,所以宽阔的舞台也随之尽收眼底,此时,一大群乐师们已经摆好了各种乐器放在那里,马上准备演奏奥棠丝王后隐居时谱写的那些曲子了。
说实话,他还挺有兴趣的。
“莫尔尼先生,您听说过基督山伯爵吗?”他随口问。
“我略有耳闻。”这冷不防的一句话,让莫尔尼有些猝不及防,不过他一直都在高度集中注意力,所以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立刻做出了回答。
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收集陛下身边的信息,当然也知道伯爵这位宠臣的存在。
“那您愿意去给他去打下手吗?他现在身边正需要人才——”艾格隆问。“而且,在他身边,您也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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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亲民
“而且,在他身边,您也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艾格隆说话显得有点漫不经心,但是年轻的莫尔尼伯爵闻言却心中暗喜。
虽然,年轻气盛的他并不认为那位伯爵会比自己厉害多少,但是能够在伯爵身边当下属,对他来说却是极佳的选择。
众所周知,那位伯爵大人是陛下最宠信的心腹之一,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自己如果一直跟随在他的身边,那么等到伯爵大人青云直上的时候,自己也能够一起水涨船高,说不定年纪轻轻就能够混到高位。
他也知道,市面上有传言说伯爵的贵族身份有点经不起推敲,但是他却对此完全无所谓,他作为一个私生子的私生子,早就对所谓的血统和身份“脱敏”了,只要有助于自己的前途,他不介意对任何人逢迎谄媚。
不过,纵使心里暗中窃喜,但是少年老成的他并没有将这种窃喜表现出来,他故意镇定地板着脸,然后躬身向艾格隆行礼。“陛下,我遵从您的安排。另外,我对基督山伯爵大人敬仰已久,我很乐意为他效力,感谢您给我这样的机会!我将尽我所能,不负您的期待。”
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奥棠丝王后,仿佛是在问‘这下您满意了吗婶婶?’
而奥棠丝王后则含笑点了点头,以此表示对自己侄儿的感激。
她为自己的私生子所能够做的事情,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虽然做这点事也不能让她挽回作为“母亲”的失职,不过,作为一个闲云野鹤的皇室成员,又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作为继承人,她能够帮的忙确实也不多,现在卖了自己的面子找侄子求个仕途上的机会,已经是她能够做的一切了。
现在,既然自己最大的心结已经得到了解决,那么这次音乐会就应该回归本源,享受自己来之不易的富贵生活、顺便带着侄儿侄媳妇一起开心了。
于是,她兴冲冲地走到包厢的栏杆前,向着台下轻轻地挥了挥手。
而王后陛下的号令,也立刻激活了舞台上整装待发的乐师们,穿着制服的指挥和乐师们一起向几位皇室成员躬身行礼,而后就开始了他们的演奏。
悠扬轻柔的音乐声顿时在宽阔的空间当中响起。
作为一位女性,奥棠丝王后的编曲风格轻柔舒缓,同时因为多年来被迫隐居瑞士山村的缘故,又多了几分哀怨忧愁,这种曲风倒是有她自己独特的个人特色。
不过,在艾格隆和特蕾莎看来,这种曲子的水平却也不过尔尔,甚是平庸。
毕竟,他们都是来自于音乐文化繁盛的奥地利,从小到大就在宫廷当中听惯了名家的佳作,他们甚至找过已故的贝多芬大师给自己谱曲过,可谓是见多识广。
吃惯了顶级珍馐之后,再吃其他的菜自然会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了。
当然,对夫妇两个来说,奥棠丝王后的编曲水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作为家人来给婶婶捧场、以及面对公众展示皇家威仪,所以反倒不在乎这些了。
他们一直静静地聆听着乐师们的演奏,渐渐地沉浸到了其中,感受其中的韵味,特蕾莎甚至禁不住怀念起了自己在奥地利时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那时候她可以尽情在各种音乐会当中欣赏曲目,是何等快乐啊!
虽然现在她贵为皇后之尊,可谓是荣光无限,但终究多了太多顾忌,少了许多自由,过去的那些日子终究还是值得追忆的。
很快,一首曲子演奏完毕了,伴随着乐团指挥的手势,乐师们停止了演奏,而台下的观众们也立刻鼓掌喝彩。
艾格隆和特蕾莎也为自己婶婶鼓掌起来。
“王后陛下,您的曲子太好听了。”艾格隆半是恭维半是认真地说,“我早就听说过您的天赋,今日一见,果然厉害。”
“哎呀,您可不要折煞我了,我自己有多少斤两我自己清楚,不过是个初入门径的水平罢了,当成兴趣还行,但要是觉得自己有资格登堂入室,那就未免过于可笑了……您可是在奥地利长大的,见识过多少真货!我哪有资格在您面前卖弄。”奥棠丝王后捂着嘴轻笑了起来,“你们别笑话我就行了!”
她一番自谦,逗得艾格隆夫妇都笑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只要我们听得开心,又何须在意是不是什么名家呢?”特蕾莎笑着回答。“王后陛下,您能够以这种方式来为我们大家奉献娱乐,这同样也张扬了皇室的声名。”
“确实如此。”
这时候,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查理亲王,突然开口插话了。
这冷不丁的插话,让众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也丝毫不慌,从容地侃侃而谈,“正如皇后陛下所说的那样,今天我们来此,固然是为了打发闲暇,但同样也是在公众面前彰显皇室风范。我听说皇后陛下才艺高超,既然今天难得有机会,那不妨也对公众展示一下吧?今天的盛会由王后谱曲,皇后演奏,必然能够成就一番佳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嗯?”因为这个提议是在计划之外,所以特蕾莎稍微有些惊诧。
因为过去的一些矛盾冲突,特蕾莎一直不喜欢这位经常和自己闹矛盾的堂兄,所以哪怕两个人见面,她也几乎从来都不主动找他说话,更从来都不假辞色,但是今天,这位堂兄的提议却打动了她。
她确实喜欢演奏,当初待字闺中的时候,每次家里临近晚餐她都会在旁边弹奏钢琴,这个爱好直到现在都没有放下。
可惜,因为诸事繁杂,所以虽然她偶尔也会跑去王宫里的音乐室当中摆弄一下乐器,但是长期以来也没有乘兴过,
如今在这个宽敞亮堂的剧院当中听着乐师们的演奏,她确实有点“手痒”了。
如果亲王不提还好,但是他一提,特蕾莎就来了兴致。
不过,她还有点迟疑。
“这样……不太好吧?这并不是提前做好的安排,会引起混乱的。而且要是我演奏不好的话,反而会败坏大家的雅兴,那样就适得其反了……”
“没事的,特蕾莎。”艾格隆立刻就开口了。“相信我,非但不会有什么混乱,相反人们看到你亲自登台演奏的话,绝对会欢呼雀跃的,毕竟这可是他们难得一见的稀奇事!至于另外一个担心……你放心吧,谁要是敢不给你鼓掌,说你演奏不好,那我就砍了谁的脑袋!”
“别胡说八道了!”特蕾莎瞪了丈夫一眼,不过很快又笑了出来,“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试一试吧。”
奥棠丝王后虽然对这个意料之外的插曲感到有些惊讶,不过她当然也百分百支持,于是她挥手叫过来了剧院的经理和乐团的指挥,把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告知给了他们。
虽然这些人同样也非常惊讶,但是面对这样的“好事”,他们同样也是兴奋不已。
平庸的作品如同过江之鲫,过了今天就会被人遗忘,但皇后陛下亲自登台演奏,这可是让人难以忘怀的瞬间,谁不想看看热闹呢?
于是,在得到了命令之后,经理暂停了演出,接着走到了台上,向观众席上的所有人公布了“皇后陛下打算亲自登台演奏”的消息。
片刻之后,观众们由惊愕变成了巨大的震动,起哄声立刻从各处响起,还有人把帽子抛到了半空,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兴奋。
观众们当然不知道这是临时起意的决定,还以为是早就准备好的“惊喜节目”。
不过不管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准备,能够看到一位皇后陛下登台演奏,谁不会为之兴奋呢?
于是,在侍从的引领下,特蕾莎走过过道,然后走上了舞台中央。她也立刻随之成为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今天的她和往常一样盛装打扮,穿着一身蓬松而华贵的落肩式晚装裙,上面有金丝缎带和丝质花朵作为装饰,再加上佩戴的身上佩戴的项链和耳环,整个人显得流光溢彩、落落大方,而又不失青年女子的魅力。
能够近距离见到盛装打扮的皇后陛下,无论是观众还是台上的乐队成员们,都显得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接着他们用敬畏和欣赏的视线看着这个国家现在最尊贵的女子。
同时被上千人所注视,事前没有准备的特蕾莎当然会有点困窘,但是她很快就鼓起了勇气,恢复了镇定。
她出身皇室,从小就是在众人瞩目的环境下长大的,所以面对周围的目光,她当然也不会有害怕和羞涩,因为这就是她的生活。
更何况,她现在是这个国家的皇后陛下,她怎么能害怕自己的子民?
接着,她平静而又大方地向舞台下的众人们微微屈身,以此来作为见礼。
没有人发出号令,但很快有人就从坐席上站了起来,接着犹如涟漪般在四周扩散,很快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向年轻美丽的皇后陛下行礼致敬。
“呀,特蕾莎还真是风采照人呢。”在包厢上一直注视台上的奥棠丝王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你们都没见过当年那位来自同一家族的王后,但我敢说,她比当初那位还可爱……而且,还更有才能得多!”
“那是自然,我也比路易十六好得多。”艾格隆毫不谦虚地回答。
“嗯,是,那是自然。”奥棠丝王后大笑了起来,“不过,我们今天让皇后陛下为平民献艺,恐怕其他国家的人都难以想象吧。”
“我们是个亲民的皇室,毕竟我们本来就出自于平民,不是吗?”艾格隆理所当然地回答,“艺术,本来就应该是被全民所分享的,只要能够让大家得到快乐,皇后演奏又何妨呢?”
“我们可能确实来自于民间,但特蕾莎可不是呢,她可是哈布斯堡的公主。”奥棠丝王后笑着提醒侄儿。
“但她现在姓波拿巴了,她将作为法兰西人来行事,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艾格隆断然回答,“她一直想要摆脱民众心中外国人的印象,拉近和民众的距离,所以今天恐怕也是她乐于看到的机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如艾格隆所说,此时的特蕾莎,确实是这么想的。
为了避免上一个哈布斯堡王后的悲惨遭遇,她早就打定主意,要成为民众所爱戴的皇后陛下,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她就不能和那位王后一样端着架子过着和民众隔绝的生活,而是要尽量参与到公众事务当中,让国民感受到来自于国母的温暖。
能够利用自己的“才艺”来拉近和民众的距离,确实也是她求之不得的一件事。
所以,可怜的特蕾莎,机会难得,你可不要演砸啦……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先是深吸了一口气,落座到了钢琴之前,接着她轻轻地按了几下钢琴的按键,听着轻微的声响,以此来辨别音色,顺便调整自己此时的紧张情绪。
接着她又看向了乐团的其他成员们。
“诸位,我知道你们肯定心情紧张,但是没有关系,今晚请将我看成是你们的普通同事就好了,我为有机会与你们一同登场而感到由衷的荣幸。另外,无论演出的效果如何,你们都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处分,等演出结束之后,我还有一份小礼物送给大家。现在,先让我们享受艺术的时光吧……”
特蕾莎的语气轻柔而又庄重,很快就打消了身边人们的犹豫。
接着,所有人都各就各位,一支小小的队伍就此“整装待发”。
而特蕾莎也集中起了注意力,然后注视着钢琴上的曲谱。
奥棠丝王后编曲水平一般,演奏难度自然也不高,对她来说,演奏这种曲子属于十拿九稳的基本功,重要的是不怯场,把握住心态。
而跟在艾格隆身边见惯了风浪的她,也确实能够做到这一点。
接着,伴随着音乐声响起,她修长的手指开始在琴键上舞动,轻柔的乐声也随之倾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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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请求
伴随着乐团指挥的指示,特蕾莎很快排空了自己心中的杂念,开始了自己的演奏。
虽然一开始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但是她毕竟也见惯了大场面,所以很快就进入到了状态,全身心投入到了演奏当中。
一时间,无论是包厢里的还是普通坐席里的观众,都屏气凝神,聆听着悠扬的乐曲。
在最上层的包厢当中,奥棠丝王后看着台上的演奏,不禁感慨万千。
作为这些乐曲的作者,她自然也是最了解这些曲子的人,她记得创作这些曲子时,那些孤寂冷清的夜晚,也记得荣华富贵转瞬成空的悲凉,在那些无人问津的日日夜夜里,她只能拿这些来作为消遣,打发已经毫无意义的时光。
正因为如此,这些曲子在明快的节奏当中,也饱含着她当时那种失落、绝望的哀愁,而这种微妙的反差感,在特蕾莎的演奏里却清晰地体现了出来——很显然,精通音律的特蕾莎在刚才聆听乐曲的时候,已经把握住了这些曲子的神韵,所以才会演奏得如此契合。
“特蕾莎,真的心细如发呢。”她忍不住发出了赞叹,“付出了何等心血的教养,才能够培养出这样的孩子呢?我的侄儿,你能够娶到她真是有福。”
因为不是当事人,所以艾格隆并没有奥棠丝王后这般感触,但是,在内心深处,他自然也对特蕾莎感到十分骄傲,于是他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
“没错,这是我们家族的幸运,我的婶婶。我的母亲虽然对我有万般不是,但是对她当初努力奔走为我达成了这一门婚事,我还是心存一份感激的。”
“是啊,没有她的话肯定不行。”奥棠丝王后深以为然。
她也知道,艾格隆和母亲关系很不好,所以一直没有邀请她来巴黎,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才成为了皇太后的替代品,充当了长辈女性的角色。
虽然当年她和路易莎来往很多,但为了不让艾格隆烦心,她主动绕开了路易莎的话题,用客套的夸奖来继续活跃气氛。
“呀,你瞧瞧她那个身段!”她又笑了起来,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指了一下沉醉在演奏中的特蕾莎。
特蕾莎的手指在琴键上来回跳动,但是她身体却动作幅度不大,只是在凳子上微微地摇摆着,而就在这摇摆当中,她那纤细的腰身也随之展现了出来,引起了奥棠丝王后的赞叹。“看看这样的腰身,真难以想象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平常一定非常注意饮食吧?啧啧,太让人羡慕了……我当年要是有这个身段就好了……”
奥棠丝王后一边听着演奏,一边不断地笑着夸奖特蕾莎,而艾格隆也不失附和几句,两个人之间其乐融融。
不光奥棠丝在赞美,台下的观众们也同样听得如痴如醉。
平心而论,要论水平的话,比起那些靠这个吃饭的知名演奏家,特蕾莎的演奏自然也称不上特别好,但要论“附加价值”的话,这可是独一无二的体验。
一位皇后陛下在台上向观众献艺,肯定会成为他们津津乐道许久的谈资。
而且,除了拥有皇后的身份之外,特蕾莎的美貌也同样出众,和演奏家一样,巴黎也有的是美人,但特蕾莎不仅仅拥有青年女子的“漂亮”,更有那种常年养成的雍容华贵的气质,这种气质此刻正随着演奏自然而然地散发了出来,实在让人大为倾倒。
虽然特蕾莎跟着艾格隆已经来到法国大半年了,但是因为之前怀孕的缘故,她只能深居简出,不能大量出席公众场合,所以她尽管有皇后之名,但是公众却对她极为陌生和疏离,除了知道她的名字以及她是个奥地利人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印象。也正因为如此,在艾格隆带着艾格妮丝全国巡游的时候,艾格妮丝才会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因为比起一个来自于奥地利的陌生女子,还是自家的孩子更加受人喜爱一些。
不过,现在的特蕾莎已经告别了怀孕之苦,可以尽情出现在公众的面前了,为了得到民众的喜爱和拥护,她也乐于展现亲民的一面。
而这时候,人们才终于有机会发现,她并不仅仅是又一位嫁过来的奥地利公主而已,而是独一无二的皇后陛下。
在尽情的演奏之后,一曲渐渐终了,特蕾莎轻轻用力,拖出了一个长尾音,然后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而就在她松手的瞬间,她听到了如同雷鸣般的欢呼声,而这,就是她希望得到的肯定。
成功了!她暗自窃喜,同时又带着几分庆幸。
面对着考验,她以自己的意志力战胜了紧张和羞怯,然后以极佳的状态完成了演奏,这既是为了艺术,也是为了配得上皇后这个头衔。
带着难以遏制的兴奋和得意,她轻轻抬起头来,然后看向了高处的包厢。
虽然天花板上挂着硕大的水晶吊灯,那刺眼的光芒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但是她仍旧在那里的栏杆之后,找到了自己丈夫的身影。
而艾格隆此时也正热情地鼓着掌,当两个人视线相对的时候,他还轻轻地点了点头,以此来表达对妻子的祝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所有人的满意,加起来还不如这轻轻的一点头。
汹涌的狂喜瞬间涌上特蕾莎心头,丈夫认可了自己的表现,也就意味着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当初许下的心愿,无论殿下是幽居乡村还是高踞皇座,她都要以妻子的身份,做好自己应该做的每一件事。
是的,我将会成为受人爱戴的皇后,正如你一样……特蕾莎默默地向丈夫颔首示意。
按理来说,既然一曲终了,那么特蕾莎就可以下台回到包厢了,但是台下的观众却恋恋不舍,纷纷号召特蕾莎继续演奏。
而艾格隆眼看着特蕾莎意犹未尽的样子,也想让她继续开开心。
“婶婶,接下来还有曲子吗?”于是他问。
“还有好几首呢,怎么,你希望让她继续演奏吗?”奥棠丝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既然她这么喜欢,那干脆让她继续演奏吧,等她累了就自然会停下来的。”艾格隆眼看特蕾莎来了兴致,也不忍心打断她,所以干脆就决定把今天的意外进行到底,让包括自己在内的观众一饱眼福和耳福。
而奥棠丝自然是一百个乐意,她巴不得特蕾莎继续雅兴,让自己的曲子经由皇后之手面世——那简直就像是在谱子上镀了一层金一样。
“好,那真是太好了!”她连连点头,“那就让我们继续欣赏皇后陛下的演奏吧……今晚如痴如醉的观众,就是对她最大的肯定!我敢说明天城里的报纸上一定都会铺满夸她的文章的。”
“这同样也是对您的最大肯定。”艾格隆笑着回答。
于是,稍事休息之后,意犹未尽的特蕾莎继续着自己的演奏,而所有人也都跟随着她的手指起伏和跃动,沉浸在了音乐的虚幻殿堂当中。而艾格隆也心情大好,一边听曲子一边和奥棠丝王后聊着天,彼此之间都兴致高昂。
而就在他们两个的身边,还有另外的眼睛在冷静地注视着他们。
作为提议特蕾莎去演奏的人,查理亲王并没有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舞台上,而是暗暗地注视着自己的堂弟,揣摩他此刻的心情。
当判断堂弟愉悦心情来到了顶点之后,他终于决定抓住这个时机了。
“何等令人倾倒的皇后陛下啊……”他故意叹了口气,然后不经意当中凑到了艾格隆的身边,“陛下,看到皇后陛下如此风姿,我不禁感到了些许的后怕和懊悔。”
“啊?你后怕什么啊,我的堂兄?”艾格隆闻言有些意外,于是追问。
“当初,我们把您从奥地利救走,差点就破坏了您和特蕾莎公主的姻缘,现在回想起来,我不禁深深为此感到后怕,毕竟我们差点就让我们的家族无缘得到这样一位完美的主母……回想起来的话,当时其实我们应该去找特蕾莎公主求助的,她既然如此深情地爱您,那么说不定您也可以直接同她一起逃亡,也少了那么多可怕的风波。”
堂兄的话,让艾格隆哭笑不得。
当初那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冒风险去找一位奥地利公主求助?这自然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以艾格隆对这位堂兄的了解,他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必然还有下文,所以艾格隆也不着急,而是随口应付了对方。“事到如今,你何必再为此介怀呢?从结果来看,一些风波反而更加让我们珍视彼此,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艾格隆的回答,旁人听了也没什么,但是亲王心里却在暗笑,因为作为当时带艾格隆出逃的当事人,他可没见过艾格隆多想念特蕾莎,甚至还打算直接宣布两个人婚约作废——要不是特蕾莎一力坚持的话,只怕这段姻缘老早就已经告吹了。
不过,看破不说破,他也不会当面驳皇帝陛下的面子。
况且,他绕这样的圈子,其目的也不在这里。
“陛下,看到您和皇后陛下如此恩爱和谐的样子,我是羡慕极了……”查理亲王叹息一声,“如今您都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了,而我年纪比您还大,却还依旧形影单只,不光我自己倍感孤单,连母亲都为此颇感烦忧……”
当他说出这话,不光艾格隆恍然大悟,旁边的奥棠丝王后顿时也脸色一变。
他们自然都能够听得出亲王的潜台词。
奥棠丝王后对儿子暗暗使了一个眼色,希望儿子适可而止,毕竟今天她已经帮一个私生子向陛下求情了,实在不想给陛下留下“得寸进尺”的印象。
她也不愿意为了儿子在艾格隆面前摆出长辈的架子,因为她知道,这非但不会为自家讨到什么好处,只会让艾格隆心生不满,白白地败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只不过,查理亲王却不愿意适可而止。
虽然他贵为皇室亲王,但实际上却被宫廷若即若离地排斥着,平常并没有多少机会见到两位陛下,今天难得碰到了这样的机会,自然不想放弃。
他刚才提议让特蕾莎去演奏乐曲,除了讨皇帝皇后陛下开心之外,也有一点趁机把特蕾莎支开的意思——因为他深知自己在特蕾莎这里不讨喜,如果自己在他们夫妇面前提出这个请求的话,搞不好就被特蕾莎三言两语就直接推卸开了,而如今只有陛下一个人在场,面对自己和母亲,他恐怕一时间也难以拒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虽然有点猝不及防,但是他毕竟见惯了大风大浪,于是马上又镇定了下来。
“这么说来,你是想要我为你决定未来终身大事咯?我的堂兄?”
“是的,陛下……之前我一心忙于家族的事业,但如今,既然看到您走上了皇位,那么我最大的心愿也就了却了,为了自己和母亲,我觉得我确实应该考虑家庭的问题了。陛下,如果您能够大发慈悲,在这个问题上给予我些许帮助的话,我一定对您感激不尽。”
艾格隆看了看堂兄,又看了看奥棠丝王后,而王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暗示自己绝没有和儿子一起串通来挤兑他,一切都是儿子自己的临时起意。
虽然已经大致明白了情况,不过艾格隆却没有做出决定。
一方面,他不喜欢这种被人主动提要求的感觉;但另一方面,堂兄精心的说辞,却略微打动了他。
刚才亲王的开场白就是“我们把您从奥地利带出来”,而不管他怎么回避,这份功劳和恩情,都是他无法不认账的——他确实欠对方一份情,而且很大。
委实也不算什么大事,答应了他就答应他吧。
“那么,您有意中人了吗?”于是,他问。
“暂且,还没有,而且我觉得这也不重要。”亲王马上回答,“陛下,我只想让您为我达成一门婚事,只要是一位公主殿下就行……别的我不在意具体人选。”
面对突如其来的请求,艾格隆顿时陷入到了沉吟。
他并不感到困扰,反而觉得有趣。
历史上的拿三哪怕登上皇位到处求亲,终究没有得到一位公主作为妻子,那么自己能否让他运气好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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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家格
“好吧,我的堂兄,我们是一家人,既然你希望能够缔结一门配得上我们家族地位的婚事,那我就会为你办妥的,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也无妨。”
虽然堂兄突如其来的要求让艾格隆略感错愕,但是在稍作沉吟之后,他还是选择了答应堂兄的要求。
这也是他必须答应的。
首先,他欠了堂兄的情,这一点无从抵赖,如果没有当初堂兄们的帮助,他想要孤身一人逃离奥地利简直难如登天;
其次,他虽然在家族当中只能算小辈,但是作为家族当中坐上皇座的人,他理所当然地需要去为家族成员们安排婚事——
而当年拿破仑皇帝也是这么想的。
在登上皇位之后,他不顾他兄弟们的想法,想尽办法让他们与德意志邦国公主结亲,以此来试图把自己的波拿巴家族融入到欧洲王室大家庭当中,为此他强逼着小弟热罗姆放弃他在美国娶的妻子,转而娶了符腾堡的公主。
后来,他之所以和吕西安彻底闹翻,导火索也是因为吕西安不肯屈从他安排的婚事,宁可自己和意中人长相厮守,在皇帝看来这不光是忘恩负义,也等于在否认他的家族族长的权威,自然引发了他的勃然大怒。
皇帝固然是一番苦心,然而在皇帝的兄弟姐妹们看来,他们皇兄却并没有那种所谓帝皇的神圣感,在他们心中,认为他虽然贵为皇帝,但也不过是跟自己一样曾经在土里刨食的凡人罢了。虽然众兄弟们一直从他这里拿好处,但骨子里总有一股不服气,动不动就和他唱反调。
而到了艾格隆这一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艾格隆自己就是拿破仑皇帝“融入欧洲王室大家庭”计划的产物,虽然帝国毁灭了,但是艾格隆作为神圣罗马帝国和奥地利帝国皇帝的外孙,这份“家格”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他被视作了皇室的一员,并且又被安排和哈布斯堡的公主联姻。
而艾格隆之外,其他的家族成员们,也同样以王孙公子自居,他们都希望与各国王室结亲,以此来巩固自己的贵族地位。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拿破仑三世刚上台的时候,为了让自己的帝国显得“名正言顺”,他想尽办法向欧洲各国求亲,结果因为刚刚上台地位不稳,到处吃了闭门羹,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娶了没什么地位的欧仁妮皇后;而等到他打赢了克里米亚战争、看上去终于巩固了自己的皇朝之后,他终于也有资格重新“融入”到王室大家庭了。
而这时候,撒丁王国的萨伏伊王室因为想要统一意大利,对奥地利怀恨在心,所以就想要讨好拿破仑三世皇帝,借此得到法国的帮助。两边私下勾兑之后,在1859年,拿破仑三世让自己的堂弟热罗姆亲王娶了维克托·伊曼纽尔二世国王的女儿克洛蒂尔德公主,这桩联姻也变相地让两个国家站在了一起。
而就在1859年,法国和撒丁王国联合起来,对奥地利发动了战争,撒丁王国也得到了垂涎已久的伦巴底省份,奠定了统一意大利的基础。
古老的萨伏伊王室,论历史比哈布斯堡家族还要悠久,历来只和欧洲最尊贵的王室联姻,是公认的贵族“顶流”,这桩婚事自然也极大地满足了波拿巴家族的虚荣心。后来他之所以一直坚持明显对法国利益不利的意大利政策,恐怕这也是一个原因。
拿破仑三世不明智的政策,艾格隆当然不会采用,但既然拿三都能给堂弟搞定这一切,自己理应做得更好——至少,他也无法推脱这种家族责任。
他虽然现在年纪轻轻,但是他已经是毫无疑问家族的“族长”了,他享有者族长的权威,可以决定家族成员们的终身大事,但有权力就意味着有义务,相应的,他也需要为家族成员妥善安排好婚事,因为对贵族们来说,婚姻不仅仅是个人私事,更是家族的事务,如果他没做到,那就是失职,至少也是薄情寡义。
眼见艾格隆痛快答应了,查理亲王自然是一阵庆幸和窃喜,他知道自己找准了时机,从堂弟这里得到了他想要的承诺。
但是,光有一个承诺还不够,因为承诺到底什么时候实现只有天知道,自己好不容易从至尊的堂弟口中掏出了一个明确的答复,那就更应该尽快落实下来了。
“陛下,我极为感谢您对我的关照,我也深信您一定可以实现。”他深深地向艾格隆躬下身来,以此来表达对陛下的敬意,“但是,您看,我年岁渐长,我的母亲也更是在一天天老去,我希望让母亲可以早点享受孙辈在膝下承欢的乐趣……”
哼,在历史上你可是直到40多岁才结婚,也没见你为此叫苦啊……艾格隆心里暗笑。
当然,这种话他并不会说出口,只是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奥棠丝王后。
“真没想到,我的堂兄还有这样热诚的孝心啊,我听得感动至极,婶婶。”
奥棠丝王后尴尬地笑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心里暗暗恼怒自己的儿子明明没跟自己商量过,却一直拿自己当挡箭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然,她也无法对儿子的所作所为生气,毕竟身为母子,她有义务帮儿子遮风挡雨。
而且,在内心深处,已经渐渐年老的她,何尝不是真的在盼望能够早点看到孙辈的出生?
于是,在权衡片刻之后,她索性还是选择为儿子稍微敲一下边鼓。
“是啊,陛下,我也盼望我们今后能够枝繁叶茂,将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家业世代延绵下去。他既然长大了,也确实该考虑成家了。”
面对母子两人心照不宣的攻势,艾格隆又陷入到了短暂的权衡当中。
想要实现堂兄的愿望,说难并不难,关键是,他要为此动用多少资源?
如同拿三那样利用法兰西的“国家利益”来做交换,那他是不愿意做的,他可不想因小失大,拿联姻来自缚手脚。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考虑家族势力比较小的王公家族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可以去找巴登,符腾堡,黑森·达姆施泰特,奥尔登堡,拿骚,梅克伦堡……等等的德意志王公,反正德意志的王公多如牛毛,恐怕几只手都数不过来。
当然,宗教也是一个问题,理论上来说,波拿巴家族成员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不能够与新教徒异端联姻,新教徒那边也同样如此看待天主教徒的。
但是,德意志王公里面大部分人都是地盘小、家里穷,自然也也不会那么“坚持原则”,只要能够从婚姻当中得到金钱或者其他好处,他们也不介意让女儿改宗然后出嫁。
比如,历代沙皇和皇子们就是这样从德意志小邦的公主们当中挑选合适对象的,他们付出大笔的钱财充当“彩礼”,让公主改宗东正教然后顺理成章地嫁到彼得堡去,名闻遐迩的叶卡捷琳娜大帝就是这些地盘只有“地市级”或者“乡镇级”的公主们当中最成功的一员。
有样学样,艾格隆坐稳了皇位之后,自然也可以为堂兄来这么一手。
而花费一定的金钱代价为堂兄找一门这样的亲事,一方面也算是“报恩”,了却自己对他的亏欠;另一方面,小邦的王室也没有资格影响到外交政策,他不会因此掣肘,影响到国家的利益。
反正这位堂兄也只是说找个公主来作为联姻对象,并没有做出太高的要求,自己只要找到一个“历史悠久”的名门,就算对得起他了。
艾格隆越想越是合理,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确实,我身为堂弟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哪有让堂兄一直孤身一人的道理!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尽快为你安排婚事。这样吧,等局势稍微稳定下来,欧洲各国相信我们家族将会长期占据皇位之后,我就给你找到一位合适的对象,我认为这个时间顶多也就两三年,两位绝对不必心急。”
“三年之内?”查理亲王顿时来了精神。
这个时限,虽然并不是他心中最理想的结果,但已经足够让他接受了。至少,他从强势的堂弟口中得到了一个明确的承诺,他已经可以心满意足了。
也许冷漠,也许自私,但自己的堂弟却不会言而无信,况且这里还有母亲作为见证人。
于是,他满怀着庆幸,再度诚挚向自己的堂弟行礼致谢。
“陛下,能够蒙受您此等恩惠,我感激不尽。我和我的子孙,将永远是帝国最忠诚的屏藩!”
艾格隆没有回应堂兄,只是和奥棠丝王后相视一笑,仿佛是在问,‘这样您满意了吗?’
而王后陛下也微微向艾格隆屈膝行礼,以此来表达她的谢意。“艾格隆,如果我有了孙子,请你来当他的教父吧!”
“没问题。”艾格隆简短地答应了下来。
接着,这段小小的插曲悄然结束,音乐声也适时地重新响起,已经进入状态的特蕾莎,再度倾情投入,为自己的子民们献上自己最高水准的演奏。
在她的感染之下,观众们的热情也不断激发了起来,大声向皇后陛下喝彩鼓掌,整个音乐会高潮迭起,效果之好,甚至都超出了艾格隆夫妇来之前的预期。
等到音乐会结束的时候,人们仍旧恋恋不舍,久久不肯散场,显然这一场倾情演出也将成为每一个人难忘的回忆。
而等到过了夜之后,巴黎的各家报纸也一定会争相报道,让消息传到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这位来自奥地利的哈布斯堡皇后,终究踏入了她融入这个国家的第一步。
而此时的特蕾莎,却懒得再畅想那么多了,经过了一晚上的演奏之后,现在的她几乎全身虚脱无力,只能依偎在艾格隆的身上,一起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在两个人独处的车厢当中,艾格隆简短地跟她说明了一下自己刚才和母子两个的交谈。
一听到事情的始末,特蕾莎终于明白查理亲王刚才努力鼓动自己去台上演奏音乐,其实是别有用心,顿时就冒起了火。
“好啊,我还以为他真的是想要讨我开心,原来还暗藏机巧!这个人真是狡狯,太不可信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特蕾莎对艾格隆这些野心勃勃、阴沉狡猾的堂兄弟本身就不太喜欢,这一次看到对方如此戒备自己,自然更加不高兴了。
“但从结果来看,你确实很开心不是吗?这就够了,特蕾莎。”艾格隆亲吻了一下妻子的脸颊,以此来安抚特蕾莎,“而且,于情于理,他的要求并不过分,我答应他也无妨。”
特蕾莎对艾格隆的大包大揽并没有意见——或者说,对艾格隆的决定,她本来就不会去质疑,她生气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想要和王族结亲这也无可厚非,不过特意将我支开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他眼里,我有这么不近人情吗?”特蕾莎委屈地嘟囔了一句。
“他只是畏惧你罢了,毕竟,你们两个曾经有过几次冲突。”艾格隆为堂兄辩解。
“我从没有针对他这个人,只是他做错事之后出于原则批评了他而已,他与其畏惧我,不如去反思下自己为什么老是触犯原则。”果然,一听到这话,特蕾莎更加来火了。
不过,现在全身疲惫的她,也不想为这位亲王败坏自己的心情,于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唉,算了,过去的事情也没必要再提了。从我们的家族利益考虑,也确实应该为家族各个支系找到合适的联姻对象,这样才能够让我们的地位稳固下来……”
“那么,对此你有什么好主意吗?”艾格隆顺口问。
艾格隆的具体想法,并没有跟特蕾莎说明,但是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的想法,却也不约而同。
“为他找一位并不怎么强势的王公家庭吧,这样可以省却许多麻烦……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觉得可以让萨克森·科堡·哥达王室给我们推荐一位。我们不是已经将一座王冠奉送给他们了吗?那他们也给我们帮个忙,这合情合理吧?虽然他们是新教徒,他们的关系网也是新教徒,但这无关紧要,总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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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怒发如狂
如同艾格隆所预言的那样,特蕾莎的登台演奏果然成了第二天各家报纸的头条新闻,人们争相传阅皇后陛下的“亲民献艺”,而报道当中,都对特蕾莎皇后的艺术素养和容貌气度大加赞美。
这原本不是安排好的节目,但是却让特蕾莎意外得到了外界的好评,特蕾莎本人自然也对此喜不自胜。
她一心想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与公众保持接触,让人们忘记她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哈布斯堡公主,而把她真心接纳为一国之母。
而在这时候,整个宫廷也全面动员起来,准备迎接帝国第一个盛大的圣诞节庆。
为了让人民感受到帝国如今的权威和煊赫,艾格隆自然不惜工本,打算用热闹非凡庆典来让巴黎的人们适应他的统治。
既然“至高意志”发了话,下面负责的执行人员们自然就得尽最大努力去实现,于是整个宫廷都在紧张地连轴转,在忙碌当中迎接圣诞和新年的到来。
在这样一群大忙人当中,备受两位陛下信任和倚重的爱丽丝夫人,无疑是其中最忙碌的。她几乎无处不在,代表皇后陛下监督各项准备工作,确定宾客名单和排队次序、以及迎宾礼宾的种种流程……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虽然忙碌,但是她的内心此时却充满了幸福感,首先手握重权、备受信赖的感觉,让她感到极为充实;其次,丈夫和女儿在身边的陪伴,也让她随时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自从揽下了制作纪念画的任务之后,埃德加就住在了王宫当中潜心创作,他一改常态,开始认真干活了,闲下来的时候则帮助照顾女儿夏露,这副洗心革面的样子,让原本接近对丈夫绝望的爱丽丝,终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事到如今,她自然也不指望埃德加能够爬到多高的位置,她唯一的期许只是他不惹事不出去浪荡,安安心心和自己过着家庭生活,一起把心爱的女儿抚养长大。
事业和家庭的顺利,让爱丽丝心情变得极好,即使是如此忙碌,却也让她甘之如饴。
就在临近圣诞节的一天,她的父亲诺德利恩悄悄找到了她,表示要和她密谈一些事情。
虽说这几年和父亲关系不好,但爱丽丝也没有拒绝父亲的要求,找了一间没人的房间接待父亲。
当两个人近距离面对面的时候,她发现父亲面色凝重,看向自己的视线里,既有懊恼,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她的心跳陡然加速,心里开始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爸爸,您有什么事情要跟我交代吗?”爱丽丝按捺住了心中的不安,小声问父亲。
公爵犹豫了一下,而后小声问爱丽丝,“爱丽丝,我听说你丈夫最近来到王宫里了?”
“是的。”爱丽丝点了点头,“他被授予了制作陛下加冕纪念画的重任,所以在王宫里潜心创作。”
“是吗?那你感觉他对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你?”公爵接着问。
“嗯?”爱丽丝有些好奇,“您是指什么事呢?”
“唉……看来他什么也没跟你说啊……不过,也对,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嘛。”公爵耸了耸肩。
接着,他的脸色重新变得凝重起来,“听着,女儿,我今天跟你说的事情,事关重大,你最好不要外传,对你自己也不好。”
爱丽丝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激烈,但是她仍旧维持着勉强的震惊。
“您到底是指什么呢?说吧,爸爸,我不会对外说的。”
“首先,第一件事,你应该知道的,埃德加和卡迪央王妃过去有私情。”公爵低声说。
爱丽丝精致的面孔顿时抽搐了一下,显然这件事她已经知道,而且对她来说一直是心病,“是啊,我知道。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王妃已经不知所踪,埃德加也已经重新回归了家庭,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这种风流韵事到处都是,我又怎么管得过来呢?可是,爱丽丝,情况并没有那么简单……”公爵长叹了口气,“他们有了一个私生子,而且根据可靠的消息,那个私生子并没有被埃德加弃之不顾,他被带到了流亡在外的特雷维尔公爵那里,看样子已经被当成家族一员了。”
随着父亲的话,爱丽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原本的好心情也随之一扫而空。
“真的吗?”她立刻追问。
“这种事情我拿来开玩笑做什么?你到时候也可以去查证。”公爵回答。
眼见父亲不像是说谎或者开玩笑,爱丽丝的心脏陡然抽痛了起来,丈夫的背叛原来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她承受的打击还不仅仅止于此而已。
接着,公爵又把声音压得更低了,“爱丽丝,情况还不仅仅如此。我私下里从陛下那里听说,因为你迟迟没有生下继承人来,特雷维尔将军对你非常不满,他甚至已经打算把家业都偷偷交给那个私生子,为此还请求陛下的允许。而且,这段时间我也偷偷打听了,他确实在想方设法隐匿和转移财产……看来这事确凿无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可能!绝不可能!”爱丽丝身上原本的从容和镇定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以及饱含憎恨的尖叫。
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了美丽端庄的贵妇,只有心灵受创濒临崩坏的怨妇。
面对女儿愤怒的面孔,公爵心里也禁不住有些紧张,他咽了口唾沫,然后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从陛下那里听说的,我可以跟你保证,一字不差。爱丽丝,你难道认为为了离间你们的夫妻关系,我有胆识去伪造陛下的话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女儿的话,我才不会冒险跟你说这些!”
接着,他将整件事都告诉给了女儿,包括暗中绑架卡迪央王妃的事情。
“不可能!你肯定在骗我!”爱丽丝还是在尖声否定父亲的话。
但是她的理智却渐渐地告诉自己,父亲的话应该确实是真的,虽然看上去很离奇,但却又似乎和自己观察到的某些蛛丝马迹符合。
好啊,太好了,原来自己一直被这对父子耍得团团转,满心以为以后可以这样凑合过日子,却没想到,他们还在私下里算计自己。
其实,对于特雷维尔侯爵的钱财和家业,爱丽丝如今并不是特别在意,毕竟她自己也是宫廷当中的红人。
但是,被羞辱、被欺骗、被轻蔑、被践踏的感觉,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抹消的。
何等羞辱!他们把自己母女两个当成什么了?
爱丽丝突然感觉自己的喉咙涌上了一股腥甜味,爱丽丝知道,这是自己的血液。
不……不能在父亲面前这样丢脸……忍住,你必须忍住!
她以令人惊悚的毅力,强行又重新把这一口血又咽了回去。
“爱丽丝,你没是吧?”看着女儿的面孔逐渐扭曲,公爵有点慌了。
“不……没事,我很好……爸爸。”爱丽丝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太好啦,我终于看清楚了,原来,到头来这一切不过是欺骗,羞辱!好,很好,枉我一直如此自负,原来我一直被这父子两个耍得团团转……我真是活该如此!”
伴随着她的笑容和咒骂,星星点点的血丝逸散到了她的嘴角上,这触目惊心的凄美感,让公爵看的目瞪口呆。
“爸爸,你告诉我?我……我可曾有对不起他们的地方吗?”爱丽丝陡然瞪着眼睛看向父亲。
还没有等父亲回答,她自己就给了答案。“不……从没有!我努力当一个好妻子、好儿媳,为此付出了多少,甚至被您所抛弃!可是,我换到了什么……?是一直以来的利用,是毫不留情的羞辱,好啊,真的太好了!我活该如此,是我自己给他们机会的!”
虽然公爵和女儿怄气了多年,彼此之间已经没有了多少情分,但是如今看到女儿这么惨受打击的样子,他终究还是有点恻隐之心。
“唉……当初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嫁给他不会有好结果的,可怎么你当时怎么就是不听呢?”他长叹了一口气。
爱丽丝心里又是一记重击。
是啊,现在她知道了,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己损失的青春、爱和希望,终究都是无可挽回的,一无所得。
一无所得,甚至不被任何人珍惜,只是随意践踏。
“埃德加……亏他现在还敢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温情的模样来!结果一个字都没有跟我说过,也从未跟我道过歉,哪怕一句都没有!他把我当成傻瓜,每次出去风流浪荡都找些一眼被人看破的借口,他以为我是什么?!”
她又嘶声咒骂了起来。
“等等!”
仿佛又觉察到了什么,她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难怪……难怪他突然跑到宫里来,还到处结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对于埃德加入宫的真正打算,公爵并不知道,所以也没有多想,但是对爱丽丝来说,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她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之前只是因为忙碌和盲目,所以没有去特别关注埃德加那些行迹可疑的言行。
而现在,当父亲揭开真相之后,她刻意回避的蛛丝马迹,又重新串联在了她的面前。
虚假的幸福终究只是易碎的泡沫,当她面对一切真相的时候,那种冰冷的刺痛,让她心如刀绞。
她的心脏在剧烈绞痛,这种痛苦让她几乎发疯。
“原来他是来找人的,难怪!不……他以为他还可以得到任意享乐的幸福吗?他以为无论他做什么,我还要默默忍受吗?不……他错了,我要报复,我一定要报复!我要让他们一起承受我的怒火,我要把我蒙受的羞辱都还给他!”
看着女儿双目赤红,面孔扭曲的样子,公爵也吓得几乎魂不附体。
他虽然很高兴看到女儿和女婿彻底决裂,但是此时此刻,他是不敢再提出自己原本的计划了,毕竟女儿如今在气头上,再被自己火上浇油的话,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反正来日方长,又不急在一时。
“是啊,这小子太过分了,他不止浪荡,还羞辱了我们一家,这笔账我们一定要记着,回头要让他吃尽苦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用等回头了……要尽快,现在就有机会!”爱丽丝幽幽地说。
如果说,刚才她是充满了暴怒的烈火,那此刻,她的话就让人感觉到了彻骨的冰寒。
“啊?”公爵有些猝不及防。
爱丽丝此刻脑子转得飞快,愤怒和报复欲,让此刻的她几乎已经不顾一切。
“爸爸,您跟流亡的小朝廷,还有来往吗?”爱丽丝看着父亲,然后轻声问。
“那怎么可能有来往啊!”公爵连忙否认。
“那您至少肯定会有来往很深、而且有求于您的人吧?您毕竟曾经也是廷臣。”爱丽丝继续问。
“这个嘛,有倒是有,但现在为什么要和他们来往呢?这并不符合我们的立场……”公爵反问。
“有就够了……我请您帮我一个忙。”爱丽丝打断了父亲的话。
“什么忙?”
“您去找到一个这样的人,然后利用他去跟卡迪央亲王联系,让他拐弯抹角透露一下王妃现在的近况凄惨,急需金钱和其他方面的帮助,然后让他搞到亲王殿下的只字片语,把信件和文件偷偷带过来给我。”爱丽丝略带隐晦地向父亲指示。
好家伙!
公爵一下子被震惊得无以言表。
虽然他才能平庸,但是他毕竟在宫廷混迹多年,多少还有点头脑,也见过世面,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女儿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是想要诬陷埃德加吗?”
“诬陷?我诬陷他什么了?他不就是想要拯救他的旧情人吗?”爱丽丝笑着反问。
而这笑容,更是看得公爵毛骨悚然。
他没想到,在听到了这些天塌地陷的消息之后,饱受羞辱的女儿虽然确实如同预料当中愤怒无比,但她并没有哭天抢地,而是居然在转瞬之间就开始准备报仇雪恨了。
这超出了他原本的筹划。
自己只是想着让女儿和女婿私下里决裂,各过各的日子,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如此狠辣,铁了心要把丈夫往死里整。
虽然埃德加私下里想要营救卡迪央王妃,是犯了陛下的忌讳,但这说破天也不过是一件风流韵事罢了,埃德加就算东窗事发,凭借着特雷维尔将军的面子,一样可以得到陛下从轻发落的机会。但是,如果牵扯到“政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重要的不是王妃怎样,而是埃德加居然和流亡的小朝廷暗通声气并且遵照卡迪央亲王的指示行事。
如今陛下刚刚登基,国内外都有很多势力不服,帝国政府自然也会以最强硬的态度来面对潜在的敌对势力。
而流亡在外的波旁王室以及围绕在他们身边的贵族小朝廷,毫无疑问就是“逆党”当中最突出的。
一旦埃德加被打上了“里通逆党”的帽子,那就不是训斥惩戒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最轻最轻也是前途尽毁,搞不好还会因此承受牢狱之灾。
而且,他也很难洗清自己的嫌疑,毕竟王妃的身份众人皆知,他又和王妃关系如此密切,甚至还想要暗中营救她,真要是面对审问的话,恐怕他百口莫辩。
一时间,公爵倒吸了一口凉气,怔怔地看着貌似娇娇怯怯的女儿,仿佛不认识她了一样。
她到底是何时变成这副模样的?又到底是谁逼得她变成这副模样?
“这样……这样不太好吧。”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压力,公爵禁不住犹豫踌躇了。“爱丽丝,那小子确实活该受点教训,但把事情搞得这么大,会不会过了一点?我觉得没有必要……”
他倒不是心疼这个可恶的女婿,事实上他巴不得埃德加倒大霉,他是怕事情搞得太大,到时候收不了场。毕竟,埃德加无论如何也是爱丽丝的丈夫、自己的女婿,一旦被人扣上私通逆党的嫌疑,怕是自家也会受到牵连。
“怎么,您怕了吗?”爱丽丝对着父亲冷笑了一声,“您刚才不还是一脸的义愤填膺,说要报复吗,怎么现在又退缩了?爸爸,您虽然地位已经今非昔比,但果然还是和过去一样怯懦,难怪陛下也不愿意重用您……”
如果之前被女儿嘲讽了,公爵肯定勃然大怒,但是此刻的他,却再也顾不上愤怒了。
因为爱丽丝此时冰冷的眼神,让公爵禁不住心里害怕。
“我……我当然也想要教训教训那小子……”于是,他狼狈地为自己辩解,“可是,我们把事情搞大了,对我们自己也没好处啊,你想想,你是他的夫人,要是他被搞成政治犯,那难保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虽然父亲的规劝确实有点道理,但是此时愤怒至极的爱丽丝,心里已经充满了报复的火焰,对父亲已经充耳不闻。
“对这个问题,我自有办法。”她冷冷地回答。“您就告诉我吧,您帮不帮我这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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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咎由自取
“您就告诉我吧,您帮不帮我这个忙?”
面对女儿的质问,诺德利恩公爵陷入到了纠结当中。
就他自己本心而言,他并不想要搞出一桩政治案件来整自己的女婿(尤其是还有可能牵连到自家的情况下);可是,当面对女儿此刻的眼神时,他却怎么也不敢把拒绝说出口。
此时的爱丽丝,几年来心中积累的怨愤已经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在屡次被践踏和欺骗之后,她心中原本的爱,已经被置换成了刻骨的仇恨,这种仇恨,让她的眼神冰冷而又杀气腾腾,看得公爵心里发怵。
好啊,我倒是养出了个美狄亚!他在心中胆战心惊地感叹。
面对杀气腾腾的爱丽丝,他不敢讲拒绝说出口,背后也出现了大量的冷汗。
说到底,虽然他主动向女儿揭穿了一切真相,但此时爱丽丝的表现,已经超出了他原本的心理预期,眼下他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父亲的犹豫纠结,也被爱丽丝完全看在了眼中。
她也知道,事关重大,父亲轻易不敢下决心。
“您在犹豫什么呢?就我看来,这对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您完全可以把事情做得妥妥帖帖,不至于牵连到您自己,这点手腕您绝对是有的。”于是,她略带冷笑地催促自己的父亲,“剩下的事情,跟您一点都没有关系,无论结果如何您都可以置身事外。爸爸,我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但今天情况特殊,我请您看在我们毕竟父女一场,就为您的女儿帮个忙吧——”
“爱丽丝,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难道你不清楚后果吗?”公爵仍旧试图劝阻女儿,“别误会,我不是在给那小子说情,埃德加会有什么下场我根本不在乎,但别忘了,你和夏露现在也姓特雷维尔,他要是真的被当成了政治犯,你们也一定会受影响的。你一向是个有头脑的女子,不会看不明白这一点,现在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我还是希望你理智一些。”
父亲的规劝,原本确实是有道理的,但是在此刻的爱丽丝听来,却无异于火上浇油,更加激发了她的冲天怒焰。
“理智……理智……就因为我一直都太理智了,我委曲求全,我视而不见,我默默忍受他们对我的欺骗和侮辱……我全都忍耐了,结果呢?没有人为我忍耐,我换来的只是更加卑劣无耻的欺辱,您已经看到了这一切,为什么您不劝他们理智,反而要我理智?不……我现在非常理智,甚至比我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理智,我就是要报复,而且要尽我所能地报复,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抵偿我日积月累的屈辱!”
在厉声喊出这番宣言之后,爱丽丝又逼视着自己的父亲,目光凌厉得吓人,“爸爸,我知道,您是害怕牵连自己,您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可是我要告诉您,您现在也没有退路了——因为,您私下里对我泄密,把陛下的话都透露给了我,您对陛下犯有不忠之行。如果陛下知道的话,肯定不会高兴的吧?您还想获得他的信任吗?”
“你!你!!”
面对女儿的威胁,公爵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他抬起手来,颤颤巍巍地指着女儿,“我好心好意地来给你提醒,结果你威胁我?你……你这样像话吗?”
面对父亲的指责,爱丽丝却犹如清风拂面,根本就没有任何羞愧。
“这都是你们教给我的,不是吗?两面三刀,口是心非,唯利是图……这都是你们一课一课当着我的面教育我的,既然我现在有样学样,您不应该感到自豪吗?况且,我才不相信,您只是出于父女之情的一片好心,才告诉我这些的。之前您对我不闻不问,可曾顾念过一点父女亲情?如果不是我自己努力巴结到了两位陛下,您恐怕现在都不肯多看我一眼。既然我们两个都对这些一清二楚,那又何必再装模作样呢?您无非就是想要利用我对吧?没关系,我可以被您利用,只要您帮我的忙,那今后我也可以尽力给您帮忙,我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但如果您不肯帮忙,那我也只好把您当成敌人了,对敌人我现在已经不会再讲什么人情了,我现在能够威胁您,那我就不会容情,如果您一定不肯帮我的忙,那我也只好尽我所能让您也尝尝苦头了!怎么,您想要试试吗?!”
“你……”公爵还是气恼不已,但是面对爱丽丝咄咄逼人的视线,他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他知道,爱丽丝的话其实一句也没有说错,他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本来,随着特雷维尔家族的复兴,两家人的关系有所改善,但是当爱丽丝盛怒之下把一切揭破之后,父女之间的这层面纱又被重新扯下,这让他极是尴尬,然后是无言以对。
面对女儿的威胁,公爵自忖自己确实无力招架,因为他现在荣华富贵全部系于陛下一念之间,如果因为这件事招致了陛下的厌恶,那么自己绝对承受不起代价。
现在他心里极度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事,但是后悔也没有用,只能面对现实做出妥协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还有什么办法呢?你抓住我的把柄了,爱丽丝,我听你的。”纠结一番之后,公爵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地向气势汹汹的爱丽丝认输,“我会帮你的忙,帮你把需要的东西弄到手,但我劝你一定要慎重,千万别把事情搞得无法收场……还有,无论如何也不要牵连到娘家,你应该知道,如今我们家虽然看上去显赫,但也同样是如履薄冰,我们安危和荣辱,全都在陛下一念之间,你就算不在乎我,至少看在艾格妮丝的面子上,也千万不要乱来……”
“我知道的,对这一点您请放心吧!迄今为止,我可曾让别人代替我承受过罪罚吗?”爱丽丝立刻就答应了下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一切责任我自己承担,绝对不会劳累到别人,我跟您保证。”
既然说到了这里,父女之间暂时也没有什么话可以继续说了。
公爵此刻心里满是惊慌,也懒得再跟女儿客套,站起身来就悻悻然离开了,接下来他还得绞尽脑汁,试图在尽量不牵涉到自己的情况下,搞到爱丽丝需要的东西。
对女儿谋害女婿的阴谋,他不想再多加过问了,他只想完成自己的承诺然后远远躲在一边,让他们夫妇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当父亲离开房间、房门重新紧闭之后,爱丽丝原本凌厉到近乎于疯狂的气势,终于渐渐地的衰减了下来。
当现在只剩下孤身一人的时候,她终于可以放下伪装,展露出心中的软弱和痛苦。
她拿出了自己身上的手绢,仔细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但是因为手在一直颤抖,几乎不听使唤,所以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脸上的痕迹擦干净。
接着,她又用沾上了斑斑血迹的手绢捂住了嘴,无声地呜咽抽泣着。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遭遇到丈夫的背叛,但却是她绝望的一次。
她曾经满怀憧憬地嫁给了自己挑选的丈夫,结果婚后的幸福生活只是一场幻想,迎接她的是接踵而至的背叛和屈辱,当初的她因为毫无选择而不得不忍气吞声,她苦忍了那么久,终于迎来了生命的曙光,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迎来幸福的时候,残酷的现实却告诉她,原来她仍旧活在更加的欺骗当中。
不止是欺骗,还有自欺欺人,她再也骗不了自己,也无法自我安慰了。
她不得不面对现实,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而且错误也在越来越大,轻蔑和屈辱已经压到了她和女儿的头顶上,容不得她再有半分耻辱和怜悯了。
她的报复,不光是为了自己和女儿的利益,更是为了让自己所承受的屈辱能够一口气地释放干净。
在抽泣了好一会儿之后,爱丽丝终于重新镇定了下来,她又重新擦干净了泪痕,接着让自己尽量恢复到和平常丝毫无异的状态,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房间。
她继续按照平常的状态处理手中的事务,然后等到傍晚时分,她和往常一样前往了埃德加的临时画室探望丈夫。
虽然画画并不是埃德加进宫的主要目标,但是为了掩人耳目,他当然也得装出一副醉心于创作的样子,在这段时间当中,他也算是绞尽脑汁进行创作,画室当中也挂了不少草稿和试作品。
原本,每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爱丽丝都会对埃德加终于开始认真办差事感到庆幸和安慰,但是此时,她的心却如同寒冰一样冷冽,再也无法为艺术的光芒而动容。
在她敲门之后,埃德加很快开了门,然后和往常一样,笑容满面地向爱丽丝打着招呼。
而爱丽丝,也用尽自己所能,让自己表现得和往常一样温情。
走进画室之后,她又看了看周围的痕迹。
“埃德加,你今天又请人来这里玩了?”接着,她问。
“是啊,我邀请了几个朋友来这儿小聚,顺便喝了点咖啡。”埃德加笑着回答,“毕竟,王宫里戒备森严,平常太无趣了,为了打发时间我也只好找人一起谈天说地咯……”
对于丈夫真正的目的,爱丽丝现在心里已经心如明镜,但是她却仍旧摆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只是以妻子的立场规劝他。
“找点消遣当然挺好,但可别忘了你不是来这儿交朋友的,可别让这种杂事影响到你的任务。”
“你看我像是在耽误大事吗,亲爱的?”埃德加仿佛像是炫耀一样,抬起手来在半空当中划了半圈,指向了那些画布。“我已经很努力了,你都看得到啊,但总得劳逸结合嘛……”
“你说得没错,埃德加,看到你如此努力,我真的很高兴。”爱丽丝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她缓步靠近了埃德加,然后轻轻地拥抱住了丈夫。
“怎么了,爱丽丝?”埃德加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亲切地拥抱住了妻子。
“没什么……只是最近太忙碌,所以有些疲惫而已。”爱丽丝轻声回答,“靠在自己丈夫的胸怀当中,难道不是一个女人梦寐以求的幸福吗?”
埃德加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面对着妻子的温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埃德加,陡然之间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呃……啊……”他想要说什么,但是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只能静静地拥抱爱丽丝。
“你好像有些紧张啊,出什么事了吗,埃德加?”爱丽丝伏在埃德加的胸口上问。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吧。”埃德加连忙回答。
“没有的话,那就好。”爱丽丝从丈夫怀中退了出来,然后注视着埃德加,“我们是夫妇,我们理应站在同一边,一起为了家庭为了儿女去努力。埃德加,之前你一直那么吊儿郎当,老实说,我是有点失望的。但现在,我终于从你身上看到了改变的努力,你终究还是成为了一个男子汉,我很高兴。今后我们就这样一起为特雷维尔家族而努力吧,我们绝不互相欺瞒对方,一起给我们的女儿攒下让所有人艳羡的家业,你觉得好吗?”
埃德加又僵了一下。
他知道,这个美好的憧憬,背后是多么残酷的事实。
但是,他不能说出来。
“嗯,当然了,很好!”他轻声回答。
夫妇之间热情地拥抱了一会儿之后,爱丽丝向埃德加告辞,准备去整理自己的事情了。
在临走之前,她仿佛感受到了埃德加的异状。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吗?埃德加。”于是,她又问埃德加。
但埃德加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挥手恭送自己的妻子。
于是,爱丽丝屈膝向丈夫行礼告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临时的画室。
一个字都没有。这就是她最后的努力所得到的答案。
她温情脉脉地拥抱、暗示,最后却依旧只是徒劳,什么都没有得到。
无论是他来王宫的真正目的,还是那个私生子,还是那个继承家业的计划,他一个字都没有说,甚至连愧疚的道歉也没有。
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爱丽丝的意料。
她知道这个结果,但还是禁不住想要试一下,想要找出哪怕一丁点出于怜悯而停手的理由。
然而,除了谎言和欺骗之外什么都没有,正如她之前的生活一样。
而她心中愤怒的烈火以及报复的欲望,自然也随之更加旺盛了。
这是你自己选的,埃德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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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美意
埃德加夫妇的小小风波,很快就消失于无形,虽然一场滔天波澜此刻正在酝酿当中,但是至少在这一刻,看上去已经风平浪静。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转眼之间,就来到了1830年的平安夜。
原本这一天就是阖家团圆欢庆的日子,而作为帝国时代的第一个平安夜,这样的节日有具有了更加特殊的意义。
在这动荡的一年当中,法兰西经历了令人惊心动魄的动乱,也承受了难以弥合的创伤,古老的王室再次被推翻,帝国又从废墟当中拔地而起,许多人的命运也因此被改写。正因为如此,在这一年即将结束的时候,人们都满怀“劫后余生”的庆幸,期盼在新的一年当中,国家和自己都能够迎来安稳的生活。
而在这片人心思定的气氛当中,帝国政府和宫廷也乐意用盛大的庆典来舒缓人们积压已久的紧张情绪,彰显新时代的到来。
正因为如此,帝国政府不惜工本地装点门面,一心只想把场面搞得盛大空前,之前在动乱当中经受创伤的杜伊勒里王宫被整修一新,而且各处都挂满了华灯、旗帜和彩带,就连临近王宫的街区,也被安装上了新式的煤油路灯,把周围的道路照得亮如白昼。
冬天的黑夜总是早早到来,临近下午6点钟的时候,巴黎就已经被黑暗所笼罩,但是被彩灯和街灯所包围着的王宫,却犹如是矗立在黑暗幕布当中的光明巨塔,以毫无掩饰的张扬,炫耀着帝国如今的威权。
而就在街灯的照耀之下,一辆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犹如是扑火的飞蛾一样,从街道当中穿梭而行,再经过卫兵的岗哨确认之后,悄然进入到了王宫当中。
正因为这一夜的访客实在太多,所以平常显得空旷的杜伊勒里王宫,此刻却人头攒动好不热闹,穿戴华丽礼服的高官名流、贵妇小姐们,充塞了王宫宽阔的厅堂,也让原本沉寂的殿堂变得犹如喧闹的交易所,到处都有着刺耳的蜂鸣。
在这样盛大的场合当中,想要维持秩序并不容易,尤其是受邀而来的名流显贵们,都早已经习惯了颐指气使和我行我素,很难让他们彼此忍让。
但是,依靠着之前爱丽丝夫人等人的努力筹划和安排,现场还总算勉强维持住了秩序,并没有发生什么令人难堪的混乱场面。
按照之前加冕仪式的“成功经验”,她把出席的宾客按照重要程度以及各自的头衔,分为了几个等级,然后用请柬的颜色区分,各自划分了各自的席次和活动区域,以免彼此冲突,同时有专门的廷臣来负责引导和维护秩序。
她办事一向细心,也深知自己的工作事关帝国的脸面,所以丝毫不敢懈怠,从实际效果来说,也确实非常理想。
而作为她的主君,艾格隆并没有参与到这些繁杂的事务当中,他已经习惯了别人替他把事情办得井井有条,并且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此时的艾格隆和特蕾莎都盛装打扮,联袂出席,他们也注定将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因为还没有到正式出场的时间,所以夫妇两个人暂且留在他们专用的休息室里,享受着今晚最后的宁静。
不过,这里并非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一身绣花礼服的塔列朗亲王,此刻也呆在青年夫妇的身边。
虽然亲王殿下身上同样珠光宝气,但是他布满皱纹死气横秋的老脸,却让人感受不到多少舒适。
此时,这张老脸正堆满了夸张的笑容,然后一手拿着手杖,一手放在怀中,优雅地向夫妇两人行了个礼。
“陛下,祝您圣诞快乐。”
“也祝您快乐,首相阁下。”艾格隆向他颔首致意。“在这个并不平凡的夜晚当中,我希望您能够尽兴而归。”
“那是当然了!”塔列朗亲王笑着回答,“我是一个非常善于自我娱乐的人,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我都能从中找尽乐子。”
“但您从不接受自己当观众,无论悲剧喜剧,您非要在其中演个角色不可。”特蕾莎略带打趣地说。
“您可真是说中了,最美丽的夫人!”塔列朗被逗得哈哈大笑,“我这一生离不开别人的视线,我不在乎别人喜欢我或者憎恨,我只怕他们遗忘我。我恨不得在每一场婚礼上当新郎,在每一场葬礼上当死者。”
对他这个略有些不合时宜的玩笑,特蕾莎被逗乐了,虽然她一向不喜欢塔列朗,但是对这个善于开玩笑甚至自嘲的老人,她也拿他没办法,无论是讥讽还是夸奖,都不可能让亲王动摇半分。
她也只能静待无情的时间带走这个已经行将就木的老人了,不过这反正也用不了多久。
“虽说都能够找到乐子,但是我还是更喜欢喜剧一些,尤其是在我演的时候。”艾格隆接过了话茬,“所以,我敬爱的首相阁下,今天如果有什么坏消息的话,尽量不要说出来给我扫兴吧——”
“有我在,您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塔列朗亲王满不在乎地大包大揽,“现在一切都理想,我们有了最好的政体,最好的皇帝和皇后,最好的首相,百姓们欢呼雀跃,简直顶呱呱!要说有什么不愉快的话,只不过是俄国大使和普鲁士大使尚未赴任,所以无法出席您的宴会而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不能叫做坏消息,相反,没有碍眼的人存在,只会让我今天更加愉快。”艾格隆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在之前的动乱当中,各国驻巴黎使节纷纷回国避难,而自从艾格隆在一系列戏剧性事件当中重返巴黎并且稳定了秩序之后,陆陆续续各国又重新派驻使节回来了,然而俄罗斯帝国和普鲁士却迟迟没有动静。
很显然,这两个国家过去和帝国仇恨最深,心结最重,此时旧怨未消,所以干脆选择暂时不往帝国派遣大使,以此来暗示对波拿巴家族重新崛起的敌意,保持距离感——于是,作为对等措施,塔列朗亲王也没有向这两个国家派驻大使,所以实际上互相处于断交状态。
对此,艾格隆和塔列朗亲王自然毫不在意,既然列强当中他们已经绥靖了英国,并且暗中也拉拢到了奥地利,那么所谓的神圣同盟已经不攻自破,俄罗斯和普鲁士现在无非是耍耍脾气而已,并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他们迟早还是得跑过来和自己维持外交关系。
而这就属于塔列朗亲王的专长了,他的固有天赋就是让每人深恶痛绝的人最后都捏着鼻子和他打交道,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说到底,法兰西的实力,是他们无法故意无视的,无论是厌恶还是提防,他们都不可能做到彻底不跟帝国打交道,所以长达一年的无大使状态绝不会长期维持——塔列朗在暗中对艾格隆保证,最迟到明年下半年,他们就会和自己私下沟通完毕,然后捏着鼻子重新互相派驻大使。
对于塔列朗亲王的本事,艾格隆当然深感信任——这也是他花大力气和对方合作的原因,眼下他也用自己的“工作业绩”,证明了艾格隆付出的代价物有所值。
“您辛苦了,阁下。”艾格隆淡然向亲王表示了感谢,“我们能够这么快和各国重建关系,实在仰赖您的手腕和努力,我相信今后在您的领导下,我国的外交将会越发顺利。”
对于艾格隆的夸奖,塔列朗亲王毫不在意,他多少年来早已经听惯了奉承话,自然不会放在心里。
他只是淡淡一笑,然后马上重新开口了。
“不愉快的消息说完了,那接下来我要向您说说愉快的消息了,陛下。”
“愉快的消息?”艾格隆夫妇对视了一眼,然后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您是指什么呢?”
“根据您的指示,我们和英国人暗中谈判,希望能够尽快迎回先皇的遗骨,以成全两国之间如今全新的睦邻友好关系。经过暗中的谈判之后,英国人做出了决定,将尽快奉还先皇遗骨。”
对于这个消息,艾格隆听了自然大喜。
“他们有提出什么额外条件吗?”
“没有。”塔列朗亲王摊了摊手,“据说英国政府内部有人希望您能够公开发表声明,对过去的浩劫表现出应有的歉意,但是威灵顿公爵否决了这个提议。他认为拿一位卓越统帅的遗骨做交易,实在有违英国人应有的道义;并且,在这种强迫性条件下做出的声明,实际毫无价值,只会激起您和法国人民的反感……所以他决定不作任何附加条件,将遗骨奉还给您,成全您一片孝心。”
接着,塔列朗亲王又小声补充,“威灵顿公爵认为自己很快就将卸任首相之位,所以为了避免在这个问题上横生波折,他特意独断做出了决定,希望您能体会他一番好意。”
“威灵顿公爵,果然令人肃然起敬。”艾格隆听后,禁不住叹了口气,“虽然因为他,我倒了大霉,但是我对他两次出手相助感激不尽。”
艾格隆所说的两次出手,除了这一次“奉还遗骨”之外,第一次是1815年,当时拿破仑战败之后想要出逃美洲,却不幸在船上被俘虏,普鲁士坚决要求枪毙他,其他各国也态度暧昧,但威灵顿却坚决反对处死这样一位伟大统帅,认为这有违道义,最终促使英国政府决定将他流放到圣赫勒拿岛,过完了生命中最后一段平静的时光。
而在现在,又是他决定趁着他掌权期间把这件事情办成,免去了许多波折。
虽然,对英国人,艾格隆无法说出“恩情”这个字眼,但是对威灵顿公爵本人,他确实充满了敬意。
而威灵顿公爵的动机倒也不难理解,虽然是靠着军功一步步从底层贵族爬上了如今的高位,但是在本质上威灵顿公爵绝不是一位“好战分子”,在原本的历史上,自从漫长而血腥的拿破仑战争结束之后,他的余生几十年再也没有亲身参与到战争当中,也极少对他国发出战争威胁(当然,这也有战争之后各国普遍厌战的缘故)。
也许,正是亲手掌管过那么多人的生死,他才明白自己的指挥棒有多么沉重吧。
“请您告诉他,我很感谢他的一片美意,亲王殿下。”艾格隆沉吟片刻之后,对着塔列朗亲王说,“虽然他没有设置任何前提条件,但是我很乐意以个人身份,向他表示感谢,表达我的敬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会替您转达的,陛下。”塔列朗亲王回答,“不过,现在他正当权,如果您给他送礼的话,他恐怕会受到国内政敌的责难,所以我认为您最好先保持沉默;等到他退职暂时赋闲之后,您再给他送上礼物不迟。”
“好,那就姑且等一等吧。”艾格隆点了点头。“总之,我不会忘却这份人情的。”
无论是塔列朗还是艾格隆,心里都清楚,威灵顿公爵这么做绝不是因为他“亲法”,更不是因为他贪图什么“回报”,他只是出于他个人的原则而做出决定而已;如果有英法之间再度兵戎相见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继续他的戎马生涯,再度与波拿巴家族为敌。
所以,艾格隆也没有任何以贿赂来打动或者拉拢对方的想法,只是想要感谢对方而已。
“如果我们以后有机会邀请他出访巴黎,那就最好啦,过去他是以敌人和征服者的形象来到这里的,如果能够以客人的身份过来、并且享受我们的礼遇的话,想必对他来说也是非常特殊的经历吧?到时候我们好好招待他,也没人会说闲话。”这时候,特蕾莎突然提议。
而她的提议,也让艾格隆顿感豁然开朗。
确实,如果是私人身份出访的话,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酬谢对方,而他也不必在意什么外界舆论了。
于是,他又看向了塔列朗。“您把这个邀请也转达过去吧,告诉他,我随时愿意以最尊贵客人的身份招待他。”
“好的,陛下。”塔列朗亲王欣然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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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殷勤备至
结束了与首相阁下的简短对话之后,艾格隆夫妇在侍从的引领下,前往了王宫内的谒见大厅。
此时,绝大多数宾客都已经赶了过来齐聚一堂,也都在翘首以盼,等待着这对刚刚戴上皇冠的夫妇的驾临。
之前,艾格隆和特蕾莎已经参加过不少庆典活动,但是这基本上都是面相国内各个阶层民众的,而今晚的平安夜庆典,则是这对登基不到一个月的小夫妻,正式在欧洲舞台亮相。
虽然有些国家出于各种原因还是没有派驻使节过来,但所有与帝国已经恢复了外交关系的国家,其大使都受到了王宫的亲切邀请,他们自然也会欣然出席,一方面给东道国面子,一方面也要以此来窥伺新皇帝的虚实。
按照古老的传统,这些外国使节的待遇十分优厚,并且留在了大厅内的专门区域,视野良好而且可以近距离接近皇帝夫妇。
悄然之间,艾格隆夫妇走到了大门口,而门口站着的卫兵一起举枪向盛装打扮的年轻夫妇敬礼。
接着,两个卫兵一人一边,抓住金质的门把手往两侧轻轻一拉,门扉渐渐展开,而夫妇两人也随之被大厅当中众人们的视线所聚焦。
“皇帝陛下、皇后陛下驾到!”
接着,宫廷的礼仪官员大声唱名,宣告帝国最高主宰的驾临。
辉煌的烛光、灼热的视线还有扑面而来的热风,一瞬间就席卷到了年轻夫妇的身上。
如果是普通人,突然面对着这种华服满堂珠光宝气的场面,恐怕会一时被震慑得呆若木鸡,但无论是艾格隆和特蕾莎,当初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在奥地利宫廷里面见惯了皇帝的排场,因此对此刻的场面时,却并无任何触动——这就是他们生活中与生俱来的一部分。
不过这一次,他们是真正的主角了,他们手中握有一个实力强大、资源丰富的大国,其实力甚至超过了他们从小生长的国度——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的权力,超过了他们曾经畏惧的老皇帝。
而且,相比于垂垂老矣的弗朗茨皇帝,他们还有太多的青春年华可以享受。
此时,他们脸上都挂着那种公式化的淡然从容的笑容,然后手挽着手,以轻缓的脚步,踏着地毯前行,虽然他们的视线随着脚步移动,落到了每一个人的身上,但是实际上却旁若无人。
随着他们的脚步,悠扬的乐曲声也随之响起——而这也是只有他们夫妇能够享有的待遇。
在奥地利宫廷时,皇帝陛下出席庆典要演奏《天佑吾皇弗朗茨》,而到了夫妇两人这里,自然不可能使用此曲;而号称要杀死暴君《马赛曲》显然也不合适,更加不能用之前波旁王朝复辟时期使用的国歌《法兰西王子回归巴黎》,所以他们就使用了帝国时期的国歌《出征曲》作为自己的国歌。
于是,在这对夫妇出席的时候,《出征曲》的曲调也随之响彻在整个大厅当中,大厅中有不少人曾经经历过当初那个帝国时代,尤其是那些外国使节,在时隔多年之后重新听到这首乐曲重新在巴黎的王宫当中演奏,他们自然都有一股复杂的感触。
很显然,波拿巴家族的帝国,曾经给他们带来过太多的震惊和恐慌,如今看到这个家族的继承人又重新站到了皇座上,自然也会暗藏许多忧虑和戒备。
不过,外交官们通常是现实主义者,极少会多愁善感,因此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对旧日帝国的回忆当中摆脱了出来,而重新集中到了年轻的皇帝夫妇身上。
因为年纪轻轻而且形象清新,所以这对夫妇此时在国民当中深受爱戴,而在特别注重外表和风度的外交官们眼中,这对青年夫妇也同样形象讨喜,毕竟谁不喜欢和俊男美女打交道呢?
在乐曲声和众人的注目礼当中,艾格隆夫妇走到了大厅的正中央,巨型的枝形吊灯就在他们头顶上绽放光芒,也因此让他们身上也聚拢起了璀璨的光华。
作为东道主,艾格隆自然要负责开场白,所以他在来到中央之后,就开始了自己简短的致辞。
“诸位客人们!我很感谢你们能够拨冗前来,为我的庆典增光添彩。今天不光是我们阖家团圆的日子,也是满怀期待与和解的日子。今天这里没有纷争也没有痛苦,只有欢乐的希望!我请大家忘记一年来的所有纷争和不快,安心享受今年最后的欢乐时光,并且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说完了这些客套话之后,艾格隆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感慨了起来,“我想,各位都知道,我能够像今天这样以主人的身份站在这里,实属不易。感谢万能的上帝赐予我如此幸运和荣光,以及……”
说到这里,艾格隆拉起了特蕾莎的手,再共同面对在场的人们,“以及赐予我如此完美的妻子!她高贵而又谦逊,果断而不失机敏,拥有美貌的同时却又有着过人的才艺……我想,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加完美的妻子了,更完美的是她还送给我两个孩子,送给我一个我梦寐以求的家庭,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在这个平安夜当中安享家庭的温暖。我无法用言辞来表达我对她的感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艾格隆的话有些浮夸,而且有些刻意讨好特蕾莎的成分,但多少也是真心话。
他一路走来,特蕾莎无怨无悔地跟在他的身边,一起同甘共苦,共同“创业”,也让从小家庭破碎的他,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要说他的心里一点感激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的感激尝尝会被浪荡王孙的激情所打败罢了。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正因为有特蕾莎皇后的存在,让各国对艾格隆的反感和戒备少了许多,毕竟出自于哈布斯堡家族的皇后,在欧洲各国看来,会让“异端”一样的波拿巴家族显得顺眼了一些。
对于这种外交价值,艾格隆同样心知肚明,所以他今晚借着平安夜的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的妻子大家夸赞。
特蕾莎先是感到意外,然后听得满心感动。
虽说她对艾格隆时不时的花心和忽视气得牙痒痒,但是在内心深处,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对丈夫的热爱,因而也屡屡原谅了他,容忍了他得寸进尺的冒犯。
在她心中,和过去一样,一直都在期待着两个人能够白头偕老,并且在他们生下的大家庭的围绕当中溘然长逝,一起走完这一生,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无论吃多少苦头,她都愿意承受。
区区皇后虚名,不过是她为了爱而不得不扛起的包袱罢了,但既然已经扛上去了,她自然也会力求完美地扛下去,要以不输于任何历史上王后的姿态,一起与丈夫实现辉煌的治世。
现在,一切只是开始。
于是,她微微颔首,笑着向丈夫致谢,而这温馨的一幕,也落在了众人们的眼中。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之前那一场艾格妮丝小姐的风波,但此时此刻,没有人再对皇帝皇后之间的感情怀有质疑了,至少皇后陛下的权威绝不会受到任何动摇——这也是艾格隆所公开展示出来的。
于是,在艾格隆致辞之后,人们纷纷鼓掌,以此来向夫妇两人表达敬意。
而庆典也随之开始了。
朝臣们以首相塔列朗亲王为首,次第上前,向着艾格隆夫妇致敬。
虽然塔列朗亲王一瘸一拐,再加上穿着蓬松的礼服,因此走在前面犹如左右摇晃的企鹅一样,但在场的人们都经过了良好的社交训练,脸上只有得体的笑容,并没有因此而爆发出哄堂大笑来——只是,窃笑是免不了的。
而其他大臣们,也同样身穿着绣花礼服,纷纷向皇帝皇后陛下致敬。
接下来就是外交使节,再然后是各界名流,而艾格隆夫妇则充当微笑的营业员角色,和每个人都简短地说上几句。
当形式化的谒见和问候结束之后,盛大的宴会自然少不了觥筹交错,在侍从们的引领下,饥肠辘辘的宾客们纷纷的被安排到了餐桌旁边,然后各色精致的菜肴和点心、以及王宫珍藏的美酒,次第络绎不绝地送了上来,供他们大快朵颐。
宴席的座次自然也是早就被安排好了的。
和两位陛下同一张长餐桌的,是首相塔列朗亲王和外交大臣巴萨诺公爵,而餐桌上的其他人则是各国的大使——虽然他们都来自于不同的国家,不过彼此之间却可以流畅地使用法语交流,这也是法语时代在欧洲最后的辉煌了。
谁又能想得到,在原本的历史上,不到半个世纪之后,原本被视作贵族通用语的法语,就将黯然走下神坛呢?这也是艾格隆必须极力避免的事。
而被安排在特蕾莎皇后身边最近的座位上的,是奥地利大使。
因为哈布斯堡皇室的出身,所以特蕾莎皇后要比他自己更加适合接待奥地利人,艾格隆也乐得让特蕾莎和奥地利大使叙旧,稍解她思乡之情的同时,也为自己进一步巩固和奥地利的友善关系。
这位奥地利大使,赫然也是艾格隆和特蕾莎的熟人。
他就是之前夫妇两个人在希腊时,曾经受命前往希腊拜见两个人的外交官阿尔弗雷德-冯-迈尔霍芬先生。
之前,他跟随着梅特涅亲王的心腹一起前往了伊斯坦布尔任职,并且和艾格隆夫妇来往了好几次,算是留下了一点交情。
而随着艾格隆夫妇又一路来到了巴黎,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梅特涅亲王又将他从伊斯坦布尔调任到了法国担任大使。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这都是一次毫无疑问的“高升”,梅特涅亲王是想要利用两边之前的旧交情,而换句话说,艾格隆夫妇也成为了阿尔弗雷德-冯-迈尔霍芬官运前途的“启明星”。
历史上的大人物们就如同质量巨大的恒星一样,哪怕坐着不动,也会因为自己巨大的引力,而改变其他行星或者彗星的轨迹,大使先生的官途,正是其中一个典型的例子——同样,当年如果不是有拿破仑皇帝的话,名不见经传的梅特涅,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崭露头角,一举成为奥皇最信任的外交大臣和首相。
大使赴任之后,自然也努力和艾格隆夫妇攀关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来他和法国驻土耳其大使泰勒温伯爵有过来往,但是在大使被调任回国、而后突然“暴病身亡”之后,他就不得不断了这条指望,只能再另外想办法。
而今天自然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他被请到了宫廷当中,并且被安排到了特蕾莎皇后座位的旁边,很明显,这就是在给他“优待”。
“皇后陛下。”接着用餐的机会,阿尔弗雷德-冯-迈尔霍芬用谄媚的笑容,看着身边的特蕾莎。“您比之前的时候更加光彩照人了,诚如陛下所言,世上再无像您一样能同时集高贵、美丽和才情于一身的女子……”
同样的话艾格隆说出来,特蕾莎会觉得陶醉,但这位大使说出来,特蕾莎却只觉得索然无味。
于是,她只是淡然一笑,然后轻声回答,“您过奖了,大使先生,各国的宫廷当中从不缺乏令我感到黯然失色的女子。”
“我可以向您保证,我绝没有夸张。”大使连忙严肃地摇了摇头,“事实上,从没有一位奥地利的公主能够像您这样具有影响力和权势,您处在最为紧要的位置上,在一念之间就可以实现两个国家的和睦与繁荣,而且您的家族将以您为荣……”
虽然特蕾莎并不会在意这种阿谀奉承的话,但是大使的话还是激起了她内心里的一点共鸣。
是啊,她又何尝不想实现两个国家的和睦与繁荣呢?
只是,她现在是波拿巴家族的夫人,是法兰西的皇后,是皇太子的母亲,现实注定了她必须优先选择什么。
而且,她也知道为什么大使,以及背后的梅特涅会对自己如此殷勤。
“如果有什么事情能够促进我们两国的和睦与繁荣,我当然乐意这么做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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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官方泄密
“如果有什么事情能够促进我们两国的和睦与繁荣,我当然乐意这么做的,先生。”
特蕾莎的承诺,让冯-迈尔霍芬顿时心花怒放。
在19世纪,外交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其实是“私人事务”,一个外交官能否成功,完全取决于自己能够搭上什么高官和贵族的渠道,或者干脆成为君王的“朋友”。
当初梅特涅能够取得的最大成功,就是他在巴黎施展了个人魅力,然后成为了巴黎社交界最受欢迎的明星人物之一,而后借机撮合了拿破仑皇帝和路易莎公主的婚事,最终一锤定音,奠定了自己的“江湖地位”。
而现在,他自己能够搭上法兰西帝国皇后这条线,无异于是一种莫大的幸运,如果操作得当的话,那就等于掌握了一条让自己平步青云的密码。
当然,即使知道这一点,他还是要小心行事,因为他知道,如今法国人的民族主义情绪浓厚,最忌讳看到自己的皇后一直和外国勾勾搭搭,尤其是多年来一直和法国为敌的奥地利,更是情绪敏感,为了不给特蕾莎皇后添麻烦,他必须把事情做得妥帖,既让自己的祖国得利,又不至于让特蕾莎皇后为难。
“相信我,只要您有这份心意,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加简单的事情了。”大使拿起酒杯,兴冲冲地喝下了一口,“无论是皇帝陛下,还是梅特涅亲王殿下,都绝无和法国以及法国人民为敌的情绪,他们热爱和平,也希望来之不易的和平能够维持下去,只要您能够让法国和我们友好,那么我们之间的睦邻友好将是顺理成章之事!奥地利永远不愿意与自己的女儿为敌……”
虽然大使的话充满了浮夸的外交辞令,但是特蕾莎却能够感受到其中的诚意。
不是因为皇帝和首相“心善”,而是客观条件让奥地利不得不热爱和平。
她就是奥地利皇室里出来的,当然最为了解奥地利的虚弱情况,旷日持久的拿破仑战争当中,奥地利几乎从头打到尾,损失也最大,军队在意大利、甚至在本土多次被重创甚至歼灭,连首都都陷落过两次,人力物力的损失直到20年后的今天还是难以恢复。
当初为了一次次重建军队,皇帝不得不一直增税和借债,背上了天文数字般的债务,直到今天还在因为债务和利息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情况下,试问哪个君主还想要打仗呢?也难怪奥地利人这么平静地看着波拿巴家族重登皇位了。
古老的辉煌历史,以及现在的难堪处境,让奥地利不得不想尽办法一边维持“大国体面”,一边尽量摆脱国际义务,只想要用最小的代价来维持帝国的架子不倒。
从结果上来,梅特涅首相“裱糊匠”的工作干得还不错,利用维也纳和会的机会,他转身成为了欧洲的仲裁者,实现了新时代的大国平衡,而奥地利赖以生存的环境,就是“各大国互相牵制”的平衡状态,一旦平衡被打破,无论是谁打破的,都将成为危及帝国的灾难。
特蕾莎无法预知后面的历史,所以并不知道,后来的奥地利是处于“平衡全面崩溃”的绝望处境,先是1859年法国率先打破平衡主动对奥地利开战,而后是1866年普鲁士倾力一击最终打垮奥军,而到最后,俄罗斯帝国又成为了它最可怕的敌人,为了巴尔干甚至引发了世界大战,然后俄罗斯人在1916年彻底摧毁了奥地利帝国军队。
这三次巨大的失败,来自于不同的方向,但是每一次奥地利都只能承受耻辱的失败,这个老大帝国确实在新时代民族主义国家的冲击之下,难以招架,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架子不倒。
哪怕不知道后面的历史,特蕾莎也知道为什么大使,以及他背后的梅特涅会想尽办法和自己套近乎,因为他们太渴望维持“平衡”了。
而法国和英国最近的暗中接近,也自然会引起梅特涅的高度警觉,他想要知道这两个国家到底进行了什么样的内幕交易。
其实,梅特涅并不在乎什么比利时,因为在1815年维也纳和会上,梅特涅主动允许荷兰吞并比利时,并且把莱茵兰交给了普鲁士,已经事实上主动放弃了对西北欧洲的影响力。
他这么做,是因为哈布斯堡已经受够了三百年来一直和法兰西交战的历史,这是难以承受的负担,所以转而想要让荷兰和拿到了莱茵兰的普鲁士来充当防卫法国的第一线哨兵(同样充当哨兵的还有拿走了热那亚的撒丁王国)。
梅特涅只是担心比利时被切割之后,法国东北角的包围网出现了一个难以弥合的缺口,所以才会为此着急上火,希望能够继续维持他苦心经营的欧洲平衡。
说到底,虽然奥地利人已经主动放弃了它曾经最富有的领土,也放弃了曾经的神圣罗马帝国,但作为一个欧洲大国,它却又不可能甘心主动放弃大国的形象,它需要一个“大国形象”,所以它希望在重大事务当中不被缺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当然,奥地利对外演出一个大国形象,很多时候并不是为了震慑住外国,因为外国君主们知道它根本无法对抗自己,它是为了震慑住国内,准确来说,是震慑住时时刻刻都对帝国心怀异志的匈牙利人、意大利人、捷克人、克罗地亚人……等等被统治民族。
只有让各个民族知道皇帝依旧强大、帝国依旧坚不可摧,他们才会安心接受帝国的统治。
外交就是内政,对奥地利来说尤其是如此。
自小在奥地利长大的艾格隆夫妇,对这些隐秘的‘执念’都心知肚明,他们既知道奥地利的虚弱,也知道奥地利的需求,他们也会利用这种需求来实现自己的目标。
正因为心照不宣,所以特蕾莎皇后一边用餐一边和大使谈笑风生,看得其他大使们暗生羡慕,不过他们也没有办法,毕竟皇后的母国得到优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很快,宴席就来到了尾声,而接下来稍作休息之后,将是盛大的舞会了。
在侍从们撤下餐桌和餐具的时候,特蕾莎向着大使浅浅一笑,然后小声开口了。
“冯·迈尔霍芬先生,在舞会开始之前,您是否能够稍稍移步同我再聊上几句呢?我记挂父母,所以想要问问他们的近况。”
冯·迈尔霍芬先是有些疑惑,因为这些问题,实际上特蕾莎皇后刚才在餐桌边已经问过了,她如果没有健忘症的话,实在没有必要再问一遍。
但是很快,从特蕾莎波光流动的眼眸当中,他立刻就感受到了皇后陛下意有所指。
她想要和我说一些秘密的事情!
冯·迈尔霍芬大使顿时精神一震。
说什么来什么,他刚刚还跟皇后说她是奥地利的女儿,没想到这么快就见效了。
此时他的心头狂跳,但是多年的从业经验,让他面色丝毫不乱。
“是随时听候您的调遣,陛下。”他恭恭敬敬地回答。
“那么我身边的女官等下会带您到我的梳妆间,您稍等下。”特蕾莎皇后留下了一个迷人的微笑,然后先行离开了。
大使干了这么多年外交官,在各国宫廷都逛过,美女自然也都见惯了,当然不会因此而失魂落魄,不过他还是暗暗感叹,自己国家最美丽的鲜花,终究却在法兰西的宫廷当中绽放了。
接着,大使低调走到了大厅的角落里,而很快,如同特蕾莎承诺的那样,一位女官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微微示意。
大使立刻就跟着她一起走出了大厅,沿着走廊走了几步,接着走进了一间房间当中。
一进门,大使立刻就闻到了各种脂粉和香水的气味,这里自然就是皇后陛下的化妆间了。
而此刻,皇后陛下就端坐在装饰精美的梳妆台前,笑容满面地看着大使。
“先生,诚然这里并不是一个好的交谈场所,不过此时我们不应该过多挑剔,您认为对吗?”
“是的,皇后陛下。”大使躬身行礼,没有露出任何不得体的神色,“以我的经验而言,大事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生。”
“是的,大事即将发生,而我,作为一个奥地利人,也希望奥地利能够尽快知道。”特蕾莎点了点头。
大使的信条更加加速了,他此刻已经深信,特蕾莎皇后是准备向他透露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才会这样郑重其事——至于这是她个人的独断专行,还是夫妇两个人商量好的结果,那就不得而知了。
化妆间的隔音非常好,所以完全听不到大厅里的嘈杂声响,这种异样的寂静,反倒增加了大事心中的严肃感和紧张感。
“好,我们时间不多,所以没必要浪费在那些繁文缛节上面了,我就向您直说吧,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我相信,梅特涅亲王也一直在苦苦思索……”特蕾莎的语气从刚才的轻柔,一下子变得坚定起来,“如果我没有预计错误的话,你们应该已经打听到风声了,我的丈夫在登基之前,就派出了代表团和英国人商议了比利时的问题……”
特蕾莎如此直白,倒是让大使吓了一跳,不过坦诚总是好事,所以他也干脆地承认了,“我们确实略有耳闻,不过尚且不清楚其中的细节。”
“那么,现在我就来告诉您细节吧——”特蕾莎立刻接上了话茬,然后镇定地说了下去,“不瞒您说,在塔列朗亲王和威灵顿公爵的支持之下,现在两国已经达成了默契,比利时人民将会摆脱1815年不公正的对待,从荷兰王国的统治当中解脱出来,然后成为一个独立王国。”
虽然已经对此有了猜测,但是当特蕾莎皇后直接证实的时候,大使仍旧感到震惊。
英国人,20多年的抗法主力,维也纳和会的台柱子,此刻却毫无障碍地转身过来和法国合作,修改当初维也纳和会当初的安排……这么华丽的转身,果然也只有英国人做得出来!
“人人都说梅特涅亲王见风使舵,但碰到盎格鲁船长的时候,他也只能甘拜下风。”沉默片刻之后,大使苦笑着给了一个无奈的答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说这个决定让人震惊,但大使心里清楚,奥地利所谓的“应对”,其实就是接受这一切并且什么都不做。
毕竟,对梅特涅来说,比利时成为一个独立王国,并没有打破他苦心孤诣建立的体系,相反可能还是一个让体系更加顺畅的机会。当初他主动扔掉了比利时,自然就没有想过再回去,那只是吃力不讨好的蠢行罢了。
况且,如果英国和法国真的达成了默契,那奥地利就算心里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呢?
沉默了片刻之后,大使又开口了。
“也许这确实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梅特涅亲王也会对此表示赞许。只是……既然要成为一个独立王国,那么国王将是谁呢?”
“目前双方议定的结果,是萨克森·科堡·哥达王族的费迪南王子,当然他尚且年轻,不过年轻也意味着有着无限的可能性,他将接受到最好的指导,确保他成为一位受人爱戴的国王。而萨克森·科堡·哥达也已经接受了这个安排,他们愿意欣然接受这顶王冠,以及它所代表的义务……那么,您对此怎么看呢?”
面对特蕾莎探寻的视线,大使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我……我无法在这里表达我的个人意见,皇后陛下,我将把消息转达给梅特涅亲王,他将做出他的判断,不过我相信,他会对此欣然接受。”
“我想也是,没有人比他更加爱好和平了。”特蕾莎点了点头,仿佛她真的相信自己的话一样。“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提出一项倡议,甚至主导议程,奥地利人也可以参与到对比利时的保证当中……梅特涅亲王是我们一直不可或缺的人,今后也是如此。”
接着,她看了看旁边的钟。
不用等她开口,大使自然明白这个暗示。
“时间已经不早了,皇后陛下,我不该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他又躬身对特蕾莎行礼,“我代表奥地利感谢您,陛下,您永远是奥地利最引以为傲的女儿。”
接着,他悄悄地走出了化妆间,然后在女官的带领下,悄悄返回大厅。
而在他离开之后,特蕾莎也从容起身。
没错,她确实在泄密,但这是夫妇两个的官方泄密,她需要成为亲奥地利的代表人物,而梅特涅亲王,注定也不会缺席这一场“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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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不速之客
在悄悄送走了奥地利大使之后,特蕾莎对着梳妆台重新收拾一下自己的妆容,接着从容地离开了化妆间,回到了金碧辉煌的大厅当中,而这时候,她的丈夫已经在这里等着她了。
虽然两个人已经称得上是“老夫老妻”了,但是在看到了盛装华服的特蕾莎之时,艾格隆仍旧有着片刻的失神。
“我亲爱的……此刻欧洲所有的王后们都只配在你身后给你捧裙角了。”艾格隆挽住了特蕾莎的手,然后真心地向特蕾莎恭维。“我真为今天的客人们感到幸运,他们有机会见识你的风采,必将永生难忘。”
面对艾格隆略显肉麻的恭维,特蕾莎自然心花怒放,“你想看的话不是天天能看到吗?我还怕你看腻了呢~”
虽然刚才在大使面前是一副雍容华贵的皇后气度,但是当夫妇两人面对面的时候,特蕾莎终究还是变成了往日的样子,甚至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儿。
毕竟,她也还不到20岁啊。
“永远不会腻的。”艾格隆摇了摇头,认真地回答。
接着,他又偏过头来,看着周围金碧辉煌的厅堂、以及济济一堂的达官贵人们,“这是多么盛大的场面啊,配得上你我了。我希望等我们十周年、二十周年结婚纪念日庆典的时候,也能够有如此场面,这样才不负我们两个一直以来的努力。”
艾格隆的话,让特蕾莎也不禁心驰神往起来。
“那么,等十周年庆贺的时候,我们两个一定要互相赠送一份珍贵的礼物才行。”她的两颊浮现出了红晕,“那时候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大家庭了,孩子们也会环绕在我们身边为我们祝福的。”
面对着眼波流转、满怀憧憬的妻子,艾格隆不禁也畅想了起来。
因为他们两个人结婚时年纪小,所以哪怕十周年的时候,他们也还不到30岁,那时候正是人的黄金年龄,那时候特蕾莎想必还会和今天一样美貌惊人。
片刻之后,艾格隆才从夫妻两个的调笑当中收回了思绪,“对了,你和冯·迈尔霍芬先生谈得怎样?”
“我把应该告诉他的事情都告诉他了。”特蕾莎小声回答,“和我们之前预计的一样,梅特涅确实对这件事很关切,一直都在想尽办法打听。想必,得到我的答复之后,他终于可以睡好觉了吧……”
说完之后,她又向艾格隆眨了眨右眼,摆出了“计划通”的愉悦表情。
“那就太好了。”艾格隆也松了一口气。
特蕾莎进行的官方泄密,自然也是艾格隆登基之后外交最初路线的一环。
赢得了英法和解,对于他来说就等于拿到了一张决定性的“王牌”,毕竟只要英国人不对他动手,其他国家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动力联合起来试图用武力推翻他下台。
但拿到了王牌之后,怎么利用这种王牌,又是一个新的课题了。
艾格隆和塔列朗亲王在暗中商议之后,最终得出了结论,要拉拢奥地利人,实现三国之间的暗中默契。
这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实际上,在1814年第一次维也纳和会的时候,塔列朗亲王就已经和梅特涅、以及英国外交大臣卡斯尔雷子爵一起暗中勾兑,来针对俄罗斯沙皇了,这些阴谋曾经气得沙皇七窍生烟,只是因为拿破仑皇帝意外从厄尔巴岛登陆法国重返巴黎才打断了这个暗中的谋划。
虽然时移世易,但是十几年过去之后,塔列朗亲王又重新站在了他熟悉的位置上,他自然又打算重拾旧思路,继续为他曾经的欧洲均衡而努力了。
而且,奥地利人也有着同样的期待。
对奥地利人来说,法兰西和俄罗斯是一样值得警惕和厌恶的敌人——一个从西面一个从东面压迫自己,而且都怀着称霸欧洲的野心。
不过,在经过1815维也纳和会之后,通过一系列领土交易,奥地利让让出了所有和法国接壤的领土,让荷兰(比利时)、普鲁士和撒丁王国顶在了防御法国的第一线,成为了奥地利事实上的“缓冲区”,所以奥地利受到的法国压力反而下降了,至少梅特涅现在绝不必担心来自于法国的威胁。
但是俄罗斯就不一样了,通过一系列的战争,莫斯科公国宛如充了气的热气球一样疯狂膨胀,向着四面八方拓展领土。通过战胜拿破仑之威,沙皇一口气吞下了整个波兰,同时还从土耳其人那里步步紧逼,割让了克里米亚和比萨拉比亚,已经冲到了多瑙河流域。
现在的奥地利和俄罗斯拥有着漫长的边境线,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感受“如芒在背”的压力。
而且,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沙皇同样拥有着无比饥渴的野心,绝对不会比当年的拿破仑皇帝更小。
于是拉帮结伙共同遏制俄国的进一步扩张,就立刻成为了奥地利的头等大事,1814年是如此,1830年自然也还是如此。
只要艾格隆不表现出对奥地利的明显敌意,那么多作为一个不接壤的大国,他在奥地利的眼中就不具备沙皇那样的威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艾格隆故意让特蕾莎来对奥地利泄密,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宫廷当中,亲奥地利一派“坚不可摧”,绝不会主动和奥地利为敌。
梅特涅老于世故,自然会清醒地看到这一点。
而且,以艾格隆对他的了解,他也绝对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会主动站出来,支持英国和法国人针对比利时的建国倡议,以此来得到大国的“面子”。
之后,只要他利用他自己和特蕾莎的旧关系,就可以继续维护和奥地利的友好,进而继续分化神圣同盟,让它在暗中名存实亡了。
分化对手再一一击破,这是唯一的胜利之道,单枪匹马去面对所有敌人,固然悲壮但结局只能是鲁莽的死亡,这一点艾格隆自然心知肚明。
在夫妇两个人简短的对话之间,他们已经达成了默契,而接下来,在众人的注目当中,他们一起走到了大厅的中央。
经过了侍从们的清理,眼下大厅已经非常空旷,乐师们也都已经整装待发,只等陛下夫妇翩翩起舞。
大型宴会自然少不了舞会,夫人们争奇斗艳自然也是为了这一刻,情场浪子们猎艳也少不了它,它是这个时代社交的核心,此时自然也不例外。
而艾格隆和特蕾莎面对面手挽着手,不约而同地回想起了美泉宫的那个晚上,那时候那个阴郁的少年王子和懵懂的少女公主,曾经接受过多少注目与祝福?他们又何曾想得到,几年之后他们就成为了一个大国的主人?
在片刻的互相注视当中,特蕾莎突然笑了出来。
“特蕾莎,你笑什么?”艾格隆小声问。
“我在笑我自己,殿下。”特蕾莎回答,“如果我能够穿越时间,告诉那个时候的我几句话就好了。”
她没说‘那个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但艾格隆却完全心知肚明。
“想说什么呢?”他凑趣地问。
“傻姑娘,快跑!”特蕾莎故意回答。
其实她当然不是这么想的,她想说的是‘一定要抓紧他!’,只是,她想要捉弄一下丈夫。
“那我可不会让你跑了。”艾格隆当然也不会把特蕾莎的话当真,他反而旁若无人地大笑了出来,接着从背后搂住了特蕾莎纤细的腰肢。
乐师们立刻开始演奏音乐,夫妇两个人率先起舞之后,一对对舞伴也结伴走到了空旷的大厅当中然后一起翩翩起舞。因为女方都穿着蓬松的长裙,所以在她们移动或者旋转的时候,宛如一朵朵各式颜色的花朵在枝形吊灯下绽放,宫廷的浮华奢靡、人间的虚幻迷醉在这一刻之间尽显无遗。
就这样,在悠扬的音乐声当中,艾格隆和特蕾莎旁若无人地跳着舞,几乎不曾间断,直到深夜时分才停了下来。
而这时候,这一场盛大的宫廷宴会也随之来到了尾声。
伴随着时钟的鸣声,新的一天到来了。
“圣诞节快乐,特蕾莎。”艾格隆悠然地向特蕾莎躬身行礼。
“圣诞快乐,殿下!”特蕾莎的体力自然远不如艾格隆,所以因为有些运动过度,她的脸色发红,也在发出抑制不住的喘息声,不过即使如此,她依旧显得非常兴奋。
她踮起脚来,在众人的注视下,亲密地亲吻了一下丈夫。而这种出于爱意的行动,自然也得到了全场的鼓掌欢呼,也为这一场盛会划下了完美的句号。
接着,在互相的祝贺当中,客人们也按照事前安排好的次序,分批散去,特蕾莎也准备回卧室去歇息了。艾格隆则因为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还得再花上一点时间。
“殿下,早点休息吧。”特蕾莎虽然一脸疲惫,但还是认真地和丈夫道了别。
在特蕾莎走了之后,艾格隆也走出了渐渐冷清下来的大厅,然后他沿着走廊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然后再推门而入。
和刚才的冯·迈尔霍芬大使一样,一进门他就闻到了香水和脂粉混合的香味儿,这也是他常常在特蕾莎身上习惯的气味。
他的视线慢慢移动,最终落到了梳妆台前。
刚才,特蕾莎就是在这里对大使进行官方泄密的,而此时,只属于皇后陛下的座位上,却坐着一位穿着长裙的女士。
已经前去歇息的特蕾莎绝没有想到,在宴会散场之后,她的化妆间里居然会多了一个毫无畏惧的不速之客。
她更不会想到,这个女人,会长着一张她最不想要看到的脸。
“好久不见,玛丽亚殿下。”艾格隆轻声向对方问好,“圣诞节快乐。”
在宴会举办之前,玛丽亚通过负责跟她联系的安德烈转告艾格隆,希望能够获准参与到这一场宫廷的盛会当中,“见见世面”。
虽然艾格隆被这个要求吓了一跳,但是权衡一番之后,他答应了这个要求。
而这个任务又被交给了安德烈。
对于其他人,想要把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带进王宫很困难,但是对艾格隆的卫队长来说,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不过,艾格隆没想到,在全方位目睹了自己夫妇的盛会还不够,玛丽亚居然偷偷地溜进了特蕾莎的化妆间当中。
好在一直在监视她的安德烈及时处理,才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
但对于玛丽亚,安德烈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所以只好报告了艾格隆让他自己解决了。
其实艾格隆也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不过,他发现,此时端坐在梳妆台前的玛丽亚,好像神情有些异样。
“圣诞节快乐,陛下。”玛丽亚也对艾格隆致意。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但是此刻她的内心翻江倒海。
刚才,她作为不起眼的客人之一,见证了皇帝和皇后陛下的翩翩起舞,虽然那是极为好看的表演,但是她的心中却有着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于是,在散场之后,她又偷偷地溜进了这里,溜进了只属于特蕾莎皇后的梳妆间。
法国人喜欢把一切都搞得奢华无比,所以这里的梳妆间陈设自然也是如此,到处都是精美的装饰品,还有数不清的珠宝。
其实……这里原本应该是自己的。一想到这里,玛丽亚的心中就对特蕾莎有着难以抑制的厌恨。
“您今天玩得尽兴吗?”艾格隆小心翼翼地问。
“是挺开心的,但恐怕不如您和特蕾莎皇后尽兴。”玛丽亚轻笑着回答。“我看到你们精彩绝伦的表演,不得不说太令人羡慕了。”
“您过奖了。”艾格隆虽然口中谦虚,但内心里也有几分自得。
“今天既然是圣诞节,那么作为圣诞节的传统,您能否送一件礼物给我呢?”玛丽亚突然又问。
“您要什么?”艾格隆反问。
对他来说,送件礼物当然是小事。
“能将它给我吗……”玛丽亚的视线转移到了梳妆台之上。
艾格隆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柄女士用的折扇,象牙柄还镶嵌着珍珠。
虽然很精美,很名贵,但不过是一件玩物罢了,唯一重要的是,那是特蕾莎的东西。
“恐怕不行……”艾格隆摇了摇头,“那是特蕾莎的东西,万一明天她发现丢了,怎么办?”
“只是一把折扇罢了,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堂堂皇帝陛下难道还能这样小气吗?”玛丽亚笑嘻嘻地问。“到时候您说丢了,不就行了吗?反正皇后陛下也不会在意这种东西吧。”
“我说了不行,那就是不行!”艾格隆有点不耐烦了,于是提高了声音,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做出答复。“您要圣诞礼物,我当然很乐意奉送给您,但特蕾莎的东西,未经她同意,我不能给您。”
艾格隆心里清楚,暗中搞点乐子是一回事,但给自己惹是生非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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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图穷匕见
“您要圣诞礼物,我当然很乐意奉送给您,但特蕾莎的东西,未经她同意,我不能给您。”
眼见艾格隆态度如此坚决,一点都不给面子,玛丽亚的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说实话,她也是一位巴伐利亚的公主殿下,从小什么好玩意儿没见过用过?区区一把折扇就算再怎么名贵,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她真正放在眼里的,是“它是特蕾莎的东西”。
因为过去的那些事情,在她的心中,特蕾莎抢走了自己应有的一切,所以她对特蕾莎有着几乎无法掩饰的敌意和憎恨,正因为这种憎恶感,所以在潜意识当中她也想要拿走特蕾莎拥有的东西作为报复。
正因为这把折扇是摆在特蕾莎梳妆台的、是特蕾莎平常用过的,所以她才会想要拿走,以此来稍稍平复心中的恨意。
当然,这些想法,连她自己都没有想清楚,只是因为本能而一时兴起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得到艾格隆如此直截了当毫无余地的拒绝,自然会让从小习惯了颐指气使的玛丽亚心里不悦。
“您不给就算了,我难道还能强拿不成?何必摆出这样的面孔吓唬人呢?”她反唇相讥,然后随手又将折扇扔到了梳妆台上。“我还不稀罕呢。”
艾格隆心里顿时又冲上了一股怒火。
虽然只当了不到一个月的皇帝,但他被身边人众星捧月奉若神明已经好几年了,他早已经养成了自己言出法随、别人战战兢兢遵从的心理习惯,现在看到玛丽亚居然胆敢对自己还嘴,他自然会感到愤怒。
不过,愤怒归愤怒,但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他还是控制住了情绪,只是用阴郁的目光看着对方。
他之所以没有大发雷霆,一方面原因,他现在还用得着玛丽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和他记忆当中的苏菲完全一模一样。
此时身穿长裙端坐在梳妆台前的玛丽亚,几乎和他在美泉宫里的美好回忆完全一致。
那时候的幸福,和现在的场面一对比,让他瞬间也气消了。
“其实,我正好也有事情要告诉您。”他轻声说。
“您尽管说吧,我听着呢。”玛丽亚点了点头。
“我今天特意招待了奥地利的大使,并且让他转达了一部分重要情报给梅特涅,想必梅特涅会因此感到非常高兴。接下来,我会和梅特涅暗中合作,帮助他继续推行他的外交政策,顺便让他稳固他的地位。”
“我记得你当初不是被他欺负得挺惨吗?怎么现在又捐弃前嫌了?”玛丽亚反问。
“过去永远只是过去,我一向是个现实主义者。”艾格隆耸了耸肩,“既然现在用得着他,那我自然可以忘记过去那些事。”
“等需要的时候,再重新翻旧账也无妨……?”玛丽亚笑嘻嘻地补充。
“当然。”艾格隆理所当然地回答。
然后他又话锋一转,“之前我答应过您,要想尽办法改善苏菲母女两个的处境,而和奥地利交好是实现这一切的先决条件。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卖给梅特涅人情,也是为了让他更加有理由去这么做……”
一听到艾格隆这话,玛丽亚的态度也不禁软化了下来,看来自己的双胞胎姐姐终究还没有被遗忘,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终究还是在做出些许的努力,补偿当年的无情。
转念一想,她又不禁对老皇帝和梅特涅恨得牙痒痒。
“这么说的话,您这不是被要挟了吗?这些可恶的奥地利人拿苏菲和她女儿当人质,让您不得不考虑和他们交好。”
“确实是被要挟了,但他们也休想一直要挟我。”艾格隆自信满满地回答。“迟早他们也会有求于我的!而那时候,就是大家谈条件的时候了。”
他没有跟玛丽亚明说,但在他的内心里面,自己的权力自然第一顺位的东西,而且远远优先于其他选项,如果某一天自己真的不可避免要跟奥地利发生冲突,就算对方拿苏菲母女来威胁他,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毕竟,当年他狠心抛下苏菲逃亡,就已经做好了应有的觉悟。
不过,现在既然搭救苏菲母女和他的外交总体战略不冲突,那他当然乐意去做。
看到艾格隆信心满满的样子,玛丽亚不禁也受到了感染,“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一谈到自己熟悉的“键政”领域,年轻的艾格隆自然就来了精神,一时间,他把特蕾莎的梳妆台当成了讲台,然后兴致高昂地对玛丽亚讲起了课。
“梅特涅当了这么多年首相,人人都觉得他的地位稳如泰山,但其实不然!恨他的人远比爱他的人多,想要取代他的人更加是数不胜数,他最大的靠山就是我的外祖父,可敬的老皇帝——”艾格隆略带嘲讽地提起了自己的外祖父,“而我的外祖父,到今天已经当了快40年皇帝,他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他活不了几年了……而如果他溘然长逝,那梅特涅在权力的交接时期就得靠上帝来保佑自己了!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他现在就该为老皇帝的身后事做准备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因为长期近亲通婚的缘故,老皇帝的长子费迪南皇太子患有严重的癫痫病,经常无法维持正常神智;而他的二儿子弗朗茨·卡尔王子,也就是苏菲的丈夫,同样也智力平庸,缺乏治国的能力。更令人担忧的是,皇太子重病缠身根本没有生育能力,苏菲夫妇因为感情破裂的缘故,也长期分居,没有合法子嗣。
也就是说,虽然现在老皇帝还活着,还镇得住场面,但皇室内部的继承危机已经悄然浮现,甚至可以说迫在眉睫。
这倒不是说皇室缺乏继承人,恰恰相反,哈布斯堡家族枝繁叶茂,哪怕老皇帝这一系全部绝灭也不必担心没有继承人——远的不说,艾格隆的老丈人卡尔大公作为御弟就是潜在的继承人之一。
哈布斯堡家族不用担心后继无人的问题,但是梅特涅亲王可就要担心了,因为他虽然深得皇帝的宠信,但和皇室亲王们却关系非常不佳,可以说,如果一旦皇位“转移世系”,对他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虽然不至于有杀身之祸,但失去权力何尝不是一种死亡呢?
正因为如此,艾格隆根本不怕梅特涅来要挟自己,只要给他时间,他稳定了国内秩序巩固统治之后,就算不发动战争也有一百种方法可以给梅特涅捣乱,一旦老皇帝蒙主召唤,那么焦头烂额的梅特涅就绝对要倒霉。
所以,时间反而在艾格隆这边,他可以反过来拿捏住对方。
“也就是说,您认为不久之后,就是梅特涅来求您力挺他,以巩固自己的权位了?”听完艾格隆的阐述之后,玛丽亚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所以,现在您先与他虚与委蛇,维持好关系再说?”
“是的,等到我们两个人都互相有所求的时候,那就可以正经谈交易了。”艾格隆点了点头,“等到时机成熟,我会跟他谈好条件,让他把渐渐长大的珂丽丝忒尔给送到法国来,这样我们就可以父女团圆了,您到时候也可以来看看这位小外甥女。”
玛丽亚想了想,觉得艾格隆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于是她也点了点头。
“如果这样的话,想必我的姐姐也会非常非常欣慰吧。虽然她吃了这么多苦头,但只要女儿能够有出路,她也终究可以得到慰藉。只是……原本她在维也纳就已经孑然一身,如果再失去陪伴在身边的女儿的话,恐怕会更加孤单痛苦吧。唉,这就是命运,谁让身为公主的她必须去联姻呢?”
艾格隆踌躇了一下,然后仔细观察了玛丽亚此刻的表情。
很显然,看到苏菲此时的处境,她也有点物伤其类的哀愁。
“如果要改善苏菲的处境,我倒是有一个绝佳的办法。”于是,他准备摊开自己的底牌,向玛丽亚提出建议。
“什么办法?”玛丽亚反问。
“她如果尽快生下一个儿子的话,那所有一切困难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在老皇帝心中,她就会从被打入另册的讨厌儿媳,变成了延续自己血嗣的功臣,难道真的有人愿意把皇位送给兄弟吗?也许确实有这种人,但我的外祖父绝没有这份好心,我太懂他了,毕竟我是在他身边长大的。”
“这种办法谁都知道,可是哪有这么容易实现啊?”艾格隆的话,让玛丽亚哭笑不得。“这么多年来,他们夫妇一无所出,而且经过你的事情之后,她和夫家彻底闹翻了,根本就不愿意和丈夫共处,这样怎么能得到儿子?难道您要去劝她和丈夫和解,想办法取悦讨好他生个儿子出来,然后从此安安心心相夫教子,等着若干年后当个皇太后陛下?”
“砰!”
艾格隆猛地一敲梳妆台上,震得沉重的柜子都摇晃了起来。
接着,他瞪着玛丽亚,气得脖子的血管都变粗了。
毫无疑问,玛丽亚说得其实是“正论”,但是他根本不想要听这种正论。
面对他这种凶狠到足以杀人的眼神,吓得玛丽亚一时间也花容失色。
“……您……您要做什么?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艾格隆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
“抱歉,我只是……只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已,请您见谅。”
劝苏菲为了改善自己的处境去寻求夫妻和解?
笑话,艾格隆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种事,他甚至想都不愿意想。
虽然明明是他给自己的舅舅送了一顶华丽的绿王冠,弗朗茨·卡尔王子是纯粹的受害者,但艾格隆可没有过愧疚,恰恰相反,一想到苏菲为了利益而忍气吞声与王子重新和解,他就会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怒。
而他此刻的嫉恨,也落到了玛丽亚的眼中,她终于明白过来了。
刚才的惊恐渐渐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无奈的叹息。
“既然这么不愿意看到她投入别人的怀报,当初为什么要抛弃她呢?”于是,她幽幽地感叹。“如果你留在奥地利,你们现在不是一直能够双宿双栖吗?”
“你懂什么!难道当时我又有得选吗?!”艾格隆大声回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着,他抬起手来,指向了自己,“我……我如果不是皇帝,我还能是什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莱希施泰特公爵……这不过是夺走我一切敌人们,用打发乞丐的方式施舍给我的头衔而已,它非但不能安抚我,反倒让我成为了一个寄人篱下的小丑!
不……唯有成为皇帝,我才有资格去想别的东西,我知道我对不起苏菲,可是我不得不去这么做,在我离开的时候,听到她的咒骂和乞求,我同样心如刀割,可是这就是我必须做的事情!如今,我做到了,不是吗?我有资格对那时候的自己说,小伙子,你干得漂亮,你没有让你的无情变成笑话,你让这一切牺牲都变得有价值……现在,是想办法弥补牺牲的时候了,你有这个能耐。”
面对艾格隆发自内心的独白,玛丽亚有些迷惑。
又放手又不愿意放手,这又是何等贪心的人啊。
不过,考虑到这个人一贯的作为,倒也确实可以理解。
“那你说还能怎么办,你不想看到他们夫妻结合,那她怎么生下一个皇帝的孙子做继承人?”她叹了口气。
“这不是还有我吗?”艾格隆冷笑了一声,“我是他的外孙,是他现在唯一的男性孙辈,难道我的儿子不配成为他的继承人吗?”
玛丽亚睁大了眼睛,仿佛完全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样。“皇帝……皇帝怎么可能允许您这么做?!”
“他不允许,我就不做了吗?”艾格隆继续冷笑,“当初他不允许我逃跑,我还不是一样跑了?”
面对艾格隆的嘲讽,玛丽亚一时间震惊到无言以对。
“那您打算怎么办?苏菲又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可以被你任意带走。再说了……”
“所以,这不是还有你吗?亲爱的玛丽亚公主殿下。”艾格隆笑着打断了玛丽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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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煽惑
“所以,这不是还有你吗?亲爱的玛丽亚公主殿下。”
面对艾格隆脱口而出的回应,玛丽亚先是略微有些惊愕,而后,她骤然柳眉倒竖,眼睛里闪过了愤怒的火光。
之前,她其实就听到过艾格隆类似的暗示,但是她毫不迟疑地就拒绝了,结果如今艾格隆也不装了,直接挑明了他的意图,这自然让她气得七窍生烟。
“我?”她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把它换成了充满嘲讽和刻薄的冷笑,“对啊,您可真是聪明,找机会把我和苏菲调换一下,把她换出来和您双宿双飞,继续维持你们堕落的关系,然后让我在顶替她的身份,在那个狗皇帝面前低声下气扮演他的儿媳……这真是太好了,再好不过啦,你满意她也满意,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呢?陛下,我为什么要放着眼下轻松随意的日子不过,跑去过我姐姐那种形同软禁的生活呢?!”
玛丽亚愤怒的质问,并没有出乎艾格隆的预料,所以他也对此做好了准备。
“您不要误解我了,我并没有让您去一直过那种苦日子的意思!”他满脸无辜地摇了摇头,为自己做出解释,“玛丽亚殿下,我所设想的,只是让您帮一个忙,让您稍微做出一点牺牲,把苏菲暂时替换出来,时间不用太长,两三个月就足够了。这两三个月之间,我想办法让她再怀孕,然后再把您调换回来,如此一来就大功告成了——您看,我刚才说了,如今苏菲改善处境最好的办法就是生下一个儿子,如果她能够造成既成事实并且生下儿子,那么到时候了解真相的老皇帝就会默认,反过来承认苏菲为他延续皇嗣的功劳,这样的话,一切问题不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吗?只要有个儿子在手里,苏菲就是未来的皇太后,谁也不敢再得罪她了,她就可以拥有她应有的一切权益和自由,到时候您和我还用再担心什么呢?大家就可以安心过各自的日子了,不是吗?”
艾格隆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靠近着玛丽亚,以坚定的眼神看着她,试图煽惑她的心智。“诚然,为此您需要做出牺牲,但是两三个月的牺牲,对比您和她的同胞姐妹之情,真的很严重吗?我不是您,无法替您做出回答,但是从您一直以来的表现来看,您对她何尝没有情分呢?所以,我诚恳地请求您,再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吧。”
艾格隆说得声情并茂,一脸的哀求,但是他的内心并不完全是这么想的。
前半部分是真的,他想要想办法用玛丽亚将苏菲“置换”出来,然后两个人再续前缘,并且尽快让苏菲怀孕。
但是,单单两三个月怎么可能满足?他当然想要长期维持这种“堕落关系”,尽量和心心念念的苏菲团聚。
只不过,艾格隆知道,让人办事要一点一点办,不能一下子给出别人难以承受的条件。他口灿莲花,就是为了让玛丽亚先履行第一步,进行两三个月的替换。
人的底线都是可以被慢慢突破的,只要诱使她先踏出了第一步,就有机会再拖她下水进入第二步,最终让她同意姐妹两个人长期互换的主意。
只要玛丽亚被打动,那么他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对这一套,他可以称得上是驾轻就熟了,因为他当年就是这样一步步让自己的舅妈苏菲最终落入到了情网当中不可自拔,结下了两个人的孽缘。
此时的玛丽亚,并没有看穿艾格隆的真实图谋,相反,面对着艾格隆如此诚恳的话,她原本的怒火被暂时熄灭,反而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虽然小时候和苏菲时常拌嘴,但作为曾经朝夕相处的孪生姐妹,玛丽亚当然也时刻牵挂着苏菲。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在苏菲落难的时候责备了艾格隆,并且还亲身前往维也纳探望过苏菲。
眼下,面对面前这个少年人的诘问,她不禁也暗自陷入到了权衡当中。
如果能够帮助姐姐“东山再起”,代价只是“暂时替换她两三个月”,那么这究竟是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单单从字面上来考虑的话,好像……确实有点划算。
但是,这个少年人的想法实在过于惊世骇俗,所以一时间她也还是有点不相信,难以下判断。
“哼,世上的事情哪有这么简单,难道奥地利的王子妃,是您想要替换就能替换,奥地利的皇帝,是您想要摆布就能够摆布的吗?您想得可真美!”她忍不住反驳。
来了!艾格隆顿时精神一振。
虽然玛丽亚明面上是在拒绝,但是这种拒绝是从“可行性”方面来考虑的,而这也就意味着,她真的被说动了。
他没有看错人。
玛丽亚确实是那种胆大包天的性格,和苏菲一样高傲自负我行我素,所以面对这种惊世骇俗的提议时,她并没有如同大部分深闺贵妇一样畏缩,更没有道德上的厌恶感,而是从“可行性”出发来考虑。
“我承认,这确实不容易,而且绝不容许出任何纰漏,所以这需要长时间的准备。”艾格隆点了点头,老实承认了对方的质疑,“好在我们有时间不是吗?我们并不需要急在一时,随着我地位稳固,积蓄力量,我有能力找到突破口,把这件事办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心里还是有所怀疑,但是从艾格隆自信满满的神情当中,玛丽亚却莫名感受到了几分说服力。
毕竟,这个少年人这几年的经历,比任何东西都说明他创造奇迹的本事。
是啊,如果一直以来他都能够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情,那么再多做一件,也不是不可能。
玛丽亚略做沉思,然后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喊出了一个名字。
“梅特涅!所以你在拉拢他!”
艾格隆笑了出来,他很高兴玛丽亚居然有几分机敏,从刚才他话里透出的口风察觉到了计划的关键。
“没错,我是想要打算依靠他的帮助。”
“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这太荒唐了!”玛丽亚先是下意识地反驳和质疑。
但是很快,玛丽亚又迟疑了。
因为,梅特涅在本质上,也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
当年就是他,力排众议,不顾哈布斯堡家族的脸面,主动向拿破仑皇帝出卖自家的公主,只为让奥地利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也造就了面前这个少年人;
那么,如果条件合适的话,他又为什么不会暗中出卖自家的王子妃呢?为了自己的权位和奥地利的利益,他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不敢做的?
梅特涅是奥地利的首相,权倾朝野多年,如果他愿意出手相助的话,那么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反倒就像是有了几分可行性了。
虽然这两个人有旧怨,但是他们都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只要有必要什么事都舍得做,区区旧怨又怎么可能会被放在心上呢?
一瞬间,想通了这其中的种种环节的玛丽亚,不由得露出了惊骇的眼神看着艾格隆,也说不清是佩服还是畏惧。
面对玛丽亚敬畏交加的眼神,艾格隆心里也不禁暗自得意了起来。
没错,他确实是如此打算的,他深知梅特涅地位在动摇,奥地利也同样危机四伏,所以他会采取种种做法,“说服”梅特涅按自己的计策行事。
对梅特涅来说,皇位在老皇帝这一脉流传下去,是最有利于他个人的做法,这样他就没有被亲王们一脚踢开的风险了;而有自己的暗中帮忙,他面对内部和外部的危机自然也更加游刃有余,足以长期维持权倾朝野的威风。
诚然,现在他还无法说服梅特涅,但这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内外交困的梅特涅迟早会向他低头求助,到时候“互换”计划就可以顺利实施了。
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玛丽亚同意计划的基础上的。否则玛丽亚只要在奥地利开口说几句泄密的话,一切就会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正因为玛丽亚如此关键,所以艾格隆只能对玛丽亚采取怀柔手段,想尽办法哄骗她参与到这个计划当中。
他也曾经考虑过,干脆把玛丽亚诱骗到手,然后把怀孕的她直接替换掉苏菲,“一次性”解决问题。
但是很快这个想法又被他否决掉了。
因为,就算玛丽亚被他忽悠得愿意配合,但苏菲也是绝对不会接受的,她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别人的孩子抢走自己孩子的皇位呢?哪怕是孪生妹妹也绝不行。
所以,这个儿子只能是他和苏菲再续前缘之后的结晶,只有他们的儿子、珂丽丝忒尔的亲弟弟,才有资格坐到奥地利的皇座之上——艾格隆所有的计划都必须围绕着这一个前提来做准备。
此时的玛丽亚,并不知道艾格隆心里那么多盘算,事实上,光是这些已经得知的信息,就已经让她的精神上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以至于整个人都在为之战栗。
在惊恐之余,她内心深处,居然有一种隐隐然的兴奋感。
她只是巴伐利亚名不见经传的边缘公主,国王的后妈所生,和王兄并无几分亲情,大龄未婚,无人在意,没有个人封地财富,也没有任何政治影响力,虽然平常飞扬跋扈但大家只是看在王室的面子上容忍她而已,并没有人把她当成一回事,更没有人相信她能够做成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甚至自己都承认了这一点——尽管她为此愤怒和抱怨,但她知道这无济于事。
然而,在某一个晚上,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化妆室里,却有人邀请她来干一件大事,这件事惊世骇俗、离经叛道,但越是如此,越是能够让她感到刺激,越是能够补偿她多年来的失落和愤懑。
她所要做的,只不过是到时候在两三个月内扮演自己最熟悉的人而已……真的办不到吗?
玛丽亚……玛丽亚,冷静下来!
在冲动的激情之下,玛丽亚总算取回些许理智。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眯起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少年人。
这个人,年纪比她小六岁,但却有着令人惊叹的智谋和行动力,危险而且狂妄,他曾经把自己的姐姐骗得七荤八素,最终让她落到了如今凄凉悲惨的境地。
难道自己要成为下一个牺牲品吗?
她又战栗了起来。
“您可真是善于玩弄人心啊,陛下。”接着,她冷笑了起来,“三言两语就煽惑了我,让我为您赴汤蹈火。您的计划看上去很好,但万一失败了呢?您想过我要付出何等代价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是的,我承认这非常危险,显而易见。”艾格隆从容地点了点头,“但我相信您做得到,因为您是苏菲殿下的孪生妹妹,您有她一切的智慧和胆魄!常人不敢做的事情您做得到,我坚信如此,因为我是亲眼见过苏菲的风范的……”
“是在哪儿见过的?她的闺房里吗?”玛丽亚冷笑着反问。“她要是真这么聪明,怎么会被你哄骗得轻易上了手,以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这嘲讽让艾格隆一时间语塞。
哼,她还有哪儿我还没看过?你们一模一样,那四舍五入也等于你早被我看完了,你又跟我神气什么?艾格隆在心里嘲讽。
虽然心里嘲讽,但表面上他当然丝毫不动声色,反而做出了沉痛的样子。
“骗?也许在您眼里是欺骗,但在我看来,这不过是因为命运而流落异乡的两个失意人,在抱团取暖罢了。我名为王子实为囚徒,她名为王妃却从未感受过婚姻的快乐,所以我们互相慰藉,她照顾我,我向她贡献我的才华;那时候的我,对我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愤怒和厌恶,唯独对她……我疯狂地爱慕,您既然和她通过那么多信,难道您看不出来吗?难道您真的认为这是欺骗?我们两个当初的幸福,可有半分是虚假的吗?如果……如果不是因为爱她,我又何必构思这么疯狂又危险的计划!难道我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乐子吗?!”
面对少年人声嘶力竭的质问,这下轮到玛丽亚语塞了。
因为她知道这都是实话。
在气势上压服对方之后,艾格隆陡然捂住了脸。“抱歉,玛丽亚殿下,我可能真的吓到您了,可是我真的想念她啊,我放不下她,我想要见到她,弥补我曾经的过错,为此我愿意付出很多很多的代价!我恳求您,恳求您稍稍考虑一下吧……”
一边说,他一边抓住了玛丽亚的衣袖,然后屈膝,满怀期盼地看着玛丽亚。
美泉宫里的少年人和贵妇人,仿佛在这一瞬间从记忆当中都复活过来了,和当初又何其相似!
“我不是苏菲!别拿对她那套来对付我!”面对如此接近的艾格隆,玛丽亚明显感受到了紧张和不适,慌乱地想要抽回手。
哼,你当然不是苏菲,你连苏菲还不如。艾格隆心说。
从玛丽亚生疏而且敏感的反应当中,他已经判断出来,玛丽亚一定还未经人事。
这真是……太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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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陈年旧事
虽然玛丽亚试图挣扎,但是她气力怎么可能比得上常年锻炼的艾格隆呢?很快,她的双手就被艾格隆牢牢握住了,两个人也随之四目相对。
玛丽亚心里自然非常气恼,她虽然素来离经叛道,但此刻的处境,却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她也自然陷入到了惊恐当中。
他要将我怎么样?
如今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可以为所欲为,而这里又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如果真的图谋不轨的话,自己好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抵抗。
她又气又羞,但是又无法抵抗,最终只能恨恨地瞪着艾格隆提出无奈的抗议。
“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却在这里欺负一位女士,做出如此不成体统的事情,难道您不觉得羞愧吗?”
“欺负您?不,……我敬爱您,因为您是我最敬爱的人的孪生妹妹,我永远不会欺负您的。”艾格隆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诚恳地看着对方,“我只是……我只是在恳求您考虑我的提案而已。我知道,您会为此承担一定风险,甚至付出些许代价,这都是我造成的,我认账!我会尽我所能地补偿您的,您想要什么补偿,只要我给得出,我都会给!”
面对艾格隆灼热的视线,原本惊慌的玛丽亚渐渐地定下了神。
她看得出来,这个承诺确实是认真的。
而且,,以这个少年人现在的身份,他能够“给得出”的东西,也必然是多得吓人的,什么珍器重宝他挥挥手都能顾转手给自己。
只可惜……那些东西,玛丽亚却也从没有放在过心上。
她真正在乎的,是另外的东西。
“您倒是舍得付出代价!”她冷笑了起来,又带上了往常惯有的嘲讽,“只是,人生在世,最好不要做出自己承受不起的承诺,哪怕您是皇帝也并非无所不能的。”
“我虽然并非无所不能,但世上我做不到的事情却极少!”艾格隆一脸骄傲地回答。
“那么,作为交换条件,如果我让您休弃了特蕾莎皇后,正如当年您父亲休弃了约瑟芬皇后一样,您愿意做吗?”玛丽亚反问。
“呃……”艾格隆顿时语塞。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特蕾莎的身份哪里是无权无势的约瑟芬能够比的?自己如果真的这么做,那无异于是对哈布斯堡家族的最大羞辱,甚至比杀了她还更加羞辱人,做出这种事那么两个国家的关系就再也不可能维持下去了。
况且,特蕾莎一直以来对他如此珍爱,不顾一切艰难险阻嫁给了他,追随着他筚路蓝缕一起走到了今天,他又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是吧,我就说嘛,您做不到的。”看到艾格隆突然阴沉下来的表情,玛丽亚继续冷笑着,“既然做不到,那就不要空口大话来哄骗人了。”
“您为什么对特蕾莎这么大的敌意呢?”艾格隆试图缓和一下气氛,“据我所知她和您从无交集。”
自从当初在巴伐利亚初次见面开始,玛丽亚就对特蕾莎恶意满满,甚至当面嘲讽中伤,把特蕾莎气得不行。虽然玛丽亚一贯尖酸刻薄,但她对特蕾莎绝对是比平常人要更加冷酷的。
“她确实和我毫无交集,但是她却和我的姐姐大有交集,不是吗?”玛丽亚反问,“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也许事情根本到不了这一步。她从我的姐姐身边夺走了您,那么作为报复,我想让您抛弃她,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艾格隆一时为之气结。
虽然他现在很想发火,但此刻毕竟有求于人,所以他也只能强行按捺住怒气,然后再次好言好语地劝说对方。
“玛丽亚殿下,我承认,这件事我确实做不了,具体理由我不说您也能够完全明白,因为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我们的生命不仅仅属于自己。而且我认为您也不必如此仇视特蕾莎,毕竟,当年做出选择的是我,甚至就连特蕾莎自己都差点成为了受害者……”
对于艾格隆的回复,玛丽亚倒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于是只是冷笑一声,也不再继续纠结。
她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国之君刚上台就休妻,而且是毫无过错甚至还生下了继承人的妻子,真要这么干了才是发疯。
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漫天要价顺便报复一下刚才艾格隆的无礼而已。
“是啊,您总有各种各样的考虑,您必须按利益行事,至于其他人都只是您眼中的棋子,必要时可以牺牲,等想起来了再重新拾起!您把我姐姐害到了如今的境地,现在倒想起来大发善心去拯救她了,结果居然还是这么荒唐的主意!真是又冷酷又自私,妄自尊大刻薄无耻!”
玛丽亚每说一句,艾格隆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这倒并不是因为对方污蔑自己,而是因为对方直指要害,难以反驳。
眼见艾格隆就要到了情绪底线马上就要暴怒了,玛丽亚突然又话锋一转。“但就算您是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办法呢?唉,我可怜的姐姐,她爱极了您的才华,她屡屡在信中跟我提到和您一起聊天、创作和游幸,那才是她枯燥的王妃生活里唯一的亮色。哪怕是我,在见到您之后,也不得不承认您是我所见过的王孙们当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也难怪她都落到这个地步了,都从来没有懊悔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到这里,玛丽亚又叹了一口气,“老实跟您说吧,她之所以屡屡在信中提到您,也是暗中存了一个打算,她希望在不远的将来,向皇帝提出促成我们的婚事,让您和巴伐利亚王室联姻……”
“什么?”艾格隆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这是真的吗?”
“难道您觉得我会无聊到拿这种事开玩笑?那些信件我都保存着放在家里,如果您希望看的话,以后可以让人从巴伐利亚送过来给您当证据。”玛丽亚回答。
“不……我并没有不相信,虽然很意外,但我想这并不荒诞。”艾格隆连忙回答。
在玛丽亚把真相和盘托出之后,现在他反倒想通过来了。
为什么玛丽亚一直对自己态度如此暧昧,为什么她又对特蕾莎有着如此深刻的敌意。
姐妹两个在私下里沟通的时候,恐怕她已经暗中畅想自己成为波拿巴家族的媳妇了,结果……后面却变成了这样。
“这下您明白为什么我那么厌恨特蕾莎公主了吧?”玛丽亚看着艾格隆,然后问,“陛下,您说说,我有没有理由恨她?”
“我……我想,是有理由的。”艾格隆本想强辩,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但很快他又为特蕾莎辩解,“但这其实也怪不到特蕾莎的头上,其一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事,自然也没有想过去破坏这桩婚事;其二,当初我们的联姻是我的母亲和皇帝陛下确定的,并非她能够决定的事……”
“但从结果来看,终究是她得到了一切而我们姐妹两个成为牺牲品了,不是吗?”玛丽亚冷笑着反问,“我们一个形同软禁,一个无人问津,这一切都要感谢她啊……”
其实玛丽亚的这番恨意,艾格隆觉得还是有点冤枉了特蕾莎,但是他现在也难以为特蕾莎辩解。
“当初是当初,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再去纠结它于事无补。”最终,他只能勉强地安慰玛丽亚,“殿下,就算苏菲的设想没有实现,您依旧风华正茂,有着最美好的未来……”
“什么样的美好未来可以和法兰西皇后相提并论呢,您给我说说看?总不能让我去改宗东正教嫁给沙皇吧?”玛丽亚嘲讽地笑了。“就算我愿意,也没这个福分咯。”
艾格隆顿时无言以对。
眼见艾格隆不再说话,玛丽亚更是心里百味杂陈。
这几年以来,她一直都在为苏菲的操作失败而愤愤不平,而艾格隆越是名声大噪、事业有成,她心里的不甘和愤怒就越是膨胀,而当听到艾格隆返回巴黎即将成为皇帝之后,这种不满和愤怒更是达到了顶点——因为在她看来,偕同这个少年人一起登基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正是因为心里不服气、不甘心,所以她才会私下里来到法国,并且做出这么多事情。
今天在皇宫里,亲眼见到艾格隆和特蕾莎翩翩起舞,作为帝后一起享受众人的顶礼膜拜,更是把她刺激的心态尤其失衡。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偷偷溜到皇后的化妆室当中,以此来发泄内心中的恨意。
“对不起,殿下……”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轻声道歉,“我之前并不知道有这些事,苏菲没跟我说过。”
“她当然不会说了,她一点都不着急,她还想着和你多玩几年,等到拖不下去了再提出联姻呢!她拖延时间,寻欢作乐,结果可不就是落到现在的下场吗?”一提起这个事,玛丽亚又是气得不行,于是忍不住出言嘲讽自己的姐姐。
这时候艾格隆也想起来了,在与特蕾莎的联姻被提上日程之后,苏菲着急上火想要阻止,那时候她才露了点口风,跟自己说过巴伐利亚公主的事情,只可惜,自己当时满脑子想的是怎么逃出去,根本就没有理会过这件事。
谁又能想得到,这当中还有这么多的隐情呢?
现在,时过境迁,不管当初是什么情况,现状是不可能更改了,诚如之前所说,他不可能休弃特蕾莎,也不可能再把这桩婚事提上台面了。
“虽然……虽然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法改变,但至少,我们还可以弥补一下现在的遗憾,不是吗?”定了定神之后,艾格隆决定把话题拉回来,“不管苏菲当初做错了什么,但我们现在还是应该想办法拯救她——难道您不希望她能够重获自由,东山再起吗?”
也许是因为刚才把一切都说出来、压力得到了发泄的缘故,玛丽亚的神态显得从容了许多,就连一直以来的尖酸刻薄的表情,都柔和下来了几分。
“告诉我吧,如果当初没有特蕾莎横插一杠,您愿意娶我吗?哪怕我比您大六岁?”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玛丽亚突然又问。
这可不一定,因为这都是要经过综合考虑的,我娶特蕾莎也不单单因为联姻,而是因为她确实是最适合我的妻子,至于您就不一定了——
这些话,艾格隆当然不会傻到在这个场合下说出来了。
“会的,如果苏菲希望的话。”他温柔而又斩钉截铁地回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个回答虽然声音不大,却好似给了玛丽亚莫大的慰藉。
“啊……那我就好受多了,我只是输给了运气而已……”她一边叹息,一边轻轻地耸了耸肩,“世界上有那么多运气差的倒霉蛋,也不差我一个吧。”
难怪她之前那么沉迷赌场,原来还有这个因素,她不甘心自己的“运气”如此之差——艾格隆回想了之前两个人一起的互动,又想明白了一件事。
“您也不必如此灰心,您还年轻,还有太多时间来弥补运气了。”艾格隆再度安慰对方。
“哼……”玛丽亚白了他一眼。
接着,她又把视线放到了两个人依旧紧握住的手上。
“以您对我的所作所为,我确实应该对您生气,但是考虑到您现在毕竟是对我姐姐一片好意,我姑且原谅您吧。您的计划,容我好好思量一下,反正现在您还不着急,那我还有时间考虑吧——”
“当然,我等您的答复!”艾格隆连忙回答。
他原本也没有想过三言两语之间就能把玛丽亚忽悠到什么事情都敢做,只要能够稍微说动她,让她为此动心,那就足够了。
在了解到玛丽亚所说的一切之后,艾格隆发现,自己说服她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他相信,只要再努力一下,她会去做的。
“晚安,陛下。”玛丽亚微微屈膝,向他行了告别礼。
“回见。”艾格隆点了点头。
沉浸在思绪和感慨当中的艾格隆,并没有注意到,梳妆台上好像少了什么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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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玛丽亚从化妆室当中走了出来。
守在门外的安德烈,瞟了她一眼,却发现玛丽亚好像有些衣衫不整。
也就是说,就在刚才,在皇后陛下的化妆室里,他们两个偷偷做了什么不能见光的事。
哪怕是跟随了陛下多年,他还是忍不住为陛下的荒唐和大胆感到惊骇无比——
这也玩得太大了吧……他禁不住心里腹诽。
虽然心里吐槽归吐槽,表面上他却维持着严肃,甚至不敢多看玛丽亚一眼,生怕给自己惹火上身。
他却不知道,这是玛丽亚故意弄乱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不敢再直视自己、以及自己手中的东西。
因为此时,她偷偷地拿走了属于特蕾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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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和解与奖赏
在宫廷的庆祝宴会结束之后,盛大的庆祝并没有就此停歇,每一个广场都聚集满了看热闹的市民,而帝国政府则用各种焰火表演和娱乐节目,借机表现出皇室与人民“同乐”的气氛。
就这样,艾格隆平安地度过了自己执政之后的第一个平安夜,没有骚乱,没有任何意外事故,整个国家以泰然自若的态度,享受着这个过分年轻的皇帝的统治。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但想要善始善终,仍需努力。
在圣诞节过后一周,新年自然也就接踵而来了。
新年作为重要的节日,宫廷自然也要进行庆祝,不过,相比于平安夜庆典时那种炫耀式的大场面,新年的庆典反倒要收敛许多,重点放在了艾格隆和特蕾莎的家庭圈子和朋友圈子里面。
只有极为有限的一些人,才有资格被两位陛下邀请到他们的面前,一起共度新年。
在1831年1月1日的午餐宴会上,艾格隆夫妇,以及渐渐长大的皇太子弗朗索瓦、还有刚出生一个多月的芙宁娜公主,四个皇室主要成员,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了一起,和自己的亲戚们团聚,而诺德利恩公爵一家、以及爱丽丝夫妇和他们的女儿夏露,都以“朋友”的身份受邀一起同列。
相比于那些刻意表现庄严的庆典和公众场合,这个场合自然轻松随意了许多,大家言笑无忌,一边用餐畅所欲言,气氛愉快而且融洽。
作为帝国的皇后,特蕾莎的心情自然相当不错,这段时间以来,她充分地履行了皇后的职责,也逐渐地被内外所熟悉,她的权威和影响力自然也得到了认可。过去了几个月之后,“艾格妮丝风波”终于渐渐地被人们所遗忘了。
当然,这也跟艾格妮丝刻意低调不无关系。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特蕾莎也渐渐地习惯了艾格妮丝在宫廷当中的存在,并且默认了她和自己丈夫有“特殊关系”的现实。
她当然知道,丈夫和艾格妮丝小姐在私下里还有过来往,以后也会继续他们的私情,但只要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在她的眼前,那也算是可以容忍了。
眼下,艾格妮丝就坐在餐桌的另一端,局促不安地一个人用餐,为了缓解她的不适和心虚,特蕾莎反倒主动走到了艾格妮丝的身边。
“艾格妮丝小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皇后陛下。”面对特蕾莎的主动问好,艾格妮丝显然有些惊讶,于是连忙向她回礼。
“面对我,您不必如此紧张。”特蕾莎笑着对她说,“今天是大家欢庆的日子,我们每个人都理应开心一些。不管过去我们之间有过什么不愉快,但那终究已经过去了,现在一切都已经波平浪静,我很感谢您为家庭、为我们做处的牺牲和功劳。
就我个人来说,我不希望您远远地躲着我,或者充满畏惧地看着我,因为这只会让我显得不近人情……现在我们都还很年轻,以后可能还会相处好多年的,如果您一直这样面对我,那我们相处起来会多么别扭啊!您说这又是何必呢?我们过去不是朋友吗?那今后继续做朋友吧,您觉得如何呢?”
特蕾莎的语气亲切友好,充满了主动寻求和解的意味,而这番宽宏大量的话,一方面让艾格妮丝心怀感动,但另一方面,却又勾起了她更大的愧疚。
“陛下……我当然十分乐意和您成为朋友!只是我觉得,我实在无颜在您面前充当这种角色,毕竟,我在太多事上有负于您了。”她低着头回答。
“我都说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特蕾莎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然后又用释怀的眼神看着艾格妮丝,“仔细回想的话,很多事情您也是没有办法的。您一直以来的表现,也证明了自己绝不是一个贪图富贵、唯利是图的下流胚,既然我都已经原谅了那个坏家伙,又何必再对您耿耿于怀呢?”
说完之后,她又重新露出了笑容,然后拿起了酒杯,主动向艾格妮丝递了过来。
“来,我们干一杯吧,为了新的一年,为了美好的未来。”
“好的,陛下。”艾格妮丝深受感动,然后连忙拿起酒杯,和特蕾莎一起干杯。
而就在这碰杯的声响当中,之前两个人的芥蒂也随之消散。
特蕾莎选择和艾格妮丝捐弃前嫌,并不是她不介意丈夫与艾格妮丝的私情,她当然介意,太介意了,可是事已至此她却已经无法改变,连她的娘家都已经接受了这一切,她也无法强迫艾格隆改变主意。
所以,在痛定思痛之后,特蕾莎决定退而求其次,默认他们的私情,然后维持和艾格妮丝的关系,让她继续刻意维持低调,当一个不被众人注目的情妇,至少不会再影响到自己的声名。
这也是她能忍受的最后“底线”了。
好在艾格妮丝也是一个识大体的女子,她并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权力欲和物欲,相反很好说话,心甘情愿地同意这种默契,这也算是不幸当中的万幸。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喝了一口酒之后,特蕾莎微微弯腰,凑到了艾格妮丝的耳边。
“听说您想要怀孕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最近就少喝点酒吧,别影响到身体。”
艾格妮丝一时间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特蕾莎居然消息这么灵通。
没错,她之前确实被艾格隆说动了,想要拥有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本来这种事就难以启齿,现在被“事主”当面道破,她的心中更是充满心虚和愧疚。
“陛下……对不起……”她连忙向特蕾莎小声道歉,“我只是……我只是……”
“别道歉了,这种事不是意料之中的吗?”特蕾莎摇了摇头,“难道为了侍奉君王,您就得终身无后吗?这太不近人情了。对于一位女子来说,拥有自己的孩子,是她人生在世的最大幸福,我不应该剥夺您这样的权利,所以如果您想要的话,那只管要、只管生下来就好了,我可以跟您保证,我绝对不会做出对您孩子不利的事情,您的孩子也会在帝国拥有一席之地。”
如果说特蕾莎对于丈夫的私情很不满的话,但对于私生子女她反而非常无所谓。
因为她的祖先们,历代哈布斯堡家族们也有的是私生子女,比如她敬仰的神罗皇帝查理五世,就有私生子女好几个;而拿破仑皇帝也同样有。
当初她让夏奈尔去侍奉艾格隆的时候,也早就做好了夏奈尔怀上子女的心理准备。
毕竟,那只不过是帝王们欢娱之后的结果罢了,无关紧要,更不会影响到她和她的子女。
特蕾莎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却解除了艾格妮丝心中最大的心结。
偷偷生下孩子是一回事,被皇后陛下“认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自己的孩子没有官方地位的话,那么纵使从小衣食无忧,但总归还是有点缺憾,但现在皇后陛下都已经亲口允诺孩子会有“官方地位”了,那她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她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一样地看着特蕾莎,“陛下,谢谢您的宽宏大量!我跟您保证,我的孩子,将永远是您和陛下、是皇太子殿下最忠实的臣仆,我从小就会向他教育他的义务,让他牢记您的恩情!”
“我也深信如此,您是这样的人。”特蕾莎笑着点了点头,接受了艾格妮丝的保证。
这一番主动和解,也让两个人原本僵硬和尴尬的关系,一下子变得融洽了许多。
毕竟正如特蕾莎所言,在接下来很多年里,她们也确实需要一直相处下去。
在安抚好了艾格妮丝之后,特蕾莎转而又找到了坐在不远处的爱丽丝。
“皇后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吗?”爱丽丝连忙问她。
“没什么事,爱丽丝。”特蕾莎的表情显得略有些疑惑,“我平常用的那把折扇不见了,这几天找不到它了。”
“几天了都没找到吗?”爱丽丝有些惊讶,“您还记得最后一次使用它是在哪儿吗?”
“我记得我最后是将它放到了梳妆台上……”特蕾莎微微皱起了眉头,“但就是找不到了。”
“会不会是有人偷走了它?”爱丽丝小声问。
但很快,她自己又感觉到不可思议。
在宫廷当中,有些下人会手脚不干净,小偷小摸,但就算想要偷东西,也会偷那种不引人注意、被放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的物件,谁会傻到从皇后陛下的梳妆台上偷东西呢?风险和收益显然不成正比。
显然,特蕾莎和爱丽丝的想法也差不多,她也不相信这是失窃,但一直找不到东西也确实奇怪。
“总之,您有空的话,让人帮我找一找吧,那个东西我用了挺长时间,还挺顺手的。”
于是,她随口叮嘱了爱丽丝一句,就又走开了。
说到底,虽然那一把象牙折扇确实珍贵精巧,但特蕾莎有的是珍贵的饰品和物件,自然也没有把它太放在心上,只是因为它突然消失所以才有些奇怪而已。
“好的,陛下,我会尽量帮您找到的。”爱丽丝连忙将这件事应允了下来。
等到特蕾莎离开之后,爱丽丝又悄悄地找到了艾格隆。
当然,她并非是想要向艾格隆报告扇子失踪的小事,而是向他报告另外一件事。
“陛下,您之前叮嘱我的事情已经办好了,我已经为艾格妮丝选好了地方。”
“哦?在哪儿?”艾格隆问。
之前艾格隆就答应过要送一个庄园给艾格妮丝,让她过她喜欢的幽居生活;随着宫廷搬离巴黎的日子越来越近,这件事自然也就更加紧迫了起来,于是艾格隆私下里把任务交给了爱丽丝。
让爱丽丝来为妹妹挑选未来的居所,那自然她会用心去办了。
果然,没多久爱丽丝就给了艾格隆回音。
“就在枫丹白露宫西南方向几公里的位置,那里环境相当僻静,而且地皮挺大,足够让她不受外界打搅地生活。庄园的原主人已经年迈,他听说陛下想要私下买下它,也十分愿意配合。唯一的问题是,庄园里面的房子已经老旧,需要重新翻修重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算得了什么问题。”艾格隆哈哈一笑,“你只管买下它,然后用心翻修就好了,不必在意什么预算,务必要让艾格妮丝感到满意。”
“好的,陛下。”爱丽丝立刻屈膝,接受了艾格隆的命令。
作为艾格妮丝的姐姐,她当然知道更多内情。
陛下要移宫到枫丹白露居住,自然也要让妹妹随侍在身边,在宫廷旁边为妹妹找个私人的居所自然也是应有之举。他把庄园送给妹妹,那里不光是妹妹以后的栖身之所,也将是她“备孕”、“生子”乃至“养育子女”的地方,爱丽丝作为姐姐,自然也不想在这件事上马虎。
“爱丽丝夫人,一直以来都辛苦您了,我对您的工作效率和成绩一直都非常满意。”在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之后,艾格隆也主动夸奖起了爱丽丝,“但正因为如此,我对您也充满了愧疚,因为您为我们牺牲了太多时间和精力,今天这样的日子,您可以把公事放在一边,尽情陪伴您的家人,我深切希望您能够享受新年的欢乐。”
“谢谢您,陛下。”爱丽丝又屈膝行礼,目送艾格隆的离开。
只是,虽然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但是她的内心却犹如冰封一下冷冽。
家人?快乐?现在这对她来说,几乎完全是无法兼容的两个词了。
她的烦恼,还有无法排遣的痛苦,都是被身边最亲近的人所带来的。
所幸的是,她现在终于可以,一步步,一步步地将自己承受的痛苦奉还给加害者了。
现在,网已经开始织下,她不会迟疑,也不会再怜悯。
爱丽丝以从容的平静,回到了丈夫埃德加的身边。
“爱丽丝,怎么了?刚才好像看到陛下在夸奖你。”
“没什么,埃德加,只是我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一点小事罢了。”爱丽丝笑着回应了丈夫。“倒是你,最近还顺利吗?”
“顺利啊,当然顺利,我的灵感全来了!”埃德加满面春风地回答,然后自顾自地饮下了一口酒。
当然顺利了,因为,正是我,让父亲安排人,一点一点地,暗中向你透露了她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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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检阅
在新年节日度过之后,艾格隆的宫廷里筹备已久“移宫”计划终于正式实施了,在1月中旬的某一天,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员之外,宫廷的全班人马组成了一直庞大的马车车队,在大队骑兵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杜伊勒里王宫,向着巴黎远郊外的枫丹白露迁徙。
以往宫廷每次有活动的时候,巴黎的市民们都会跑出来看热闹,但这一次的移宫虽然动静极大,却没有激发起市民们的热情,围观的群众寥寥无几——也许,这也是巴黎的市民们对宫廷“抛弃”的一种沉默的抗议吧。
当然,自始至终,艾格隆绝对没有“抛弃”巴黎的打算,因为巴黎就是法兰西,抛弃它无异于政治自杀。
他只是要为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以便在巴黎“变生肘腋”之际,拥有一个缓冲的时间,免得和自己的倒霉前任们一样突然“政权猝死”。
在今后,艾格隆夫妇还会频繁往来于巴黎和枫丹白露之间参加公众活动和庆典,履行他们的公众义务,而枫丹白露和巴黎之间的铁路专线修建完成之后,他们的往返会更加快捷。
虽然现在人们肯定还会有点不适应,但短短几年之后,他们肯定就会对此安之若素了。
因为准备时间充足,而且爱丽丝等人又做事相当细心,所以浩大的“移宫”工程倒也没有出什么乱子,相当顺利就完成了。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枫丹白露宫就正式成为了波拿巴家族的“家”。
当然,虽说是新搬迁搬迁过来的,但是,之前艾格隆夫妇返回法国之后,曾经在枫丹白露宫住过好一段时间,所以回到这里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很快就进入到了日常状态当中。
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时,之前艾格隆夫妇身边只有一小群亲信,而现在,他们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庞大的宫廷,一个完整而且分了好几个层级的侍从班子,以及围绕着宫廷、拱卫着帝国中枢的军事力量。
这一股军事力量,自然就是重建后的近卫军了。
在成为帝国之后,艾格隆最优先的事项就是重建近卫军,并且准备把它当成平时守卫宫廷监视巴黎、战时冲锋陷阵一马当先的御林军,而在他的亲自敦促之下,陆军大臣苏尔特元帅也十分配合,从各地驻军当中精挑细选出精锐官兵,调集到近卫军当中。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紧张筹备,现在近卫军的规模已经扩张到了两三千人,虽然和艾格隆目标当中的四万人马还有很大的差距,但可以说基本的“骨架”已经悄然搭建好了。
而且,正因为它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所以艾格隆对这支军队的归属权极为敏感,被调集过来的精锐官兵们全部被打散建制然后按照军衔重组,并且由他本人来签署任命书。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经过了30年的时间演变之后,法国军队已经从革命军变成了自成一体的“利益集团”,而尚且在世的老元帅们,也因为多年带兵、战功卓着而个个拥有巨大的影响力。
为了不受军头们的挟制和控制,艾格隆当然必须确保身边的精锐近卫军只对他一个人效忠,决不允许任何人稍微干涉到自己的指挥权,
这个原则他贯彻得非常彻底,而苏尔特元帅也非常识趣,老元帅知道陛下的容忍红线在这儿,所以也没有任何往近卫军“掺沙子”想法,两个人倒是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而按照之前的安排,在移宫结束之后,艾格隆要在枫丹白露为新成立的近卫军举办阅兵仪式,苏尔特元帅也将作为主持者一起检阅,享受复活的近卫军的致敬。
于是,在宫廷的一切都安顿好之后,苏尔特元帅也和他的随从一起从巴黎赶了过来,参加这一场许久不见的阅兵仪式。
今天的天气尚且不错,透过薄薄的云暮,可以看到早晨的金色阳光。
不过,虽然勉强能够看到阳光,但因为气温实在还是太低,所以之前的积雪大部分都还没有融化,皑皑白雪覆盖在各处宫室的尖顶和窗檐上,将这些精巧的建筑又点缀了几分庄严。
和煦的阳光之下,也有着清冷的寒风,穿着各式制服的近卫军官兵们,按照各自的营编制组成了一个个方阵,矗立在枫丹白露宫的广场当中。
艾格隆和苏尔特元帅骑着高头大马,并排着缓步一起前行。
因为今天的场合关系,他们两个都穿着制服并且佩戴着勋章,只不过艾格隆的勋章是自己给自己发的枫丹白露骑士团和荣誉军团最高勋章,虽然尊贵但并无多少历史意义;而苏尔特元帅则不然,他的军服上别满了勋章,而这些勋章如实地记录了他从一个基层军官,经过数十年的勇敢奋斗,一步步地走上了军人荣誉之巅的历史,每一枚勋章都承载着太多的故事,也承载着他万众仰视的威望,虽然此刻他已经年老,但是这一身笔挺的制服和密布的勋章,却依旧把他衬托得威风凛凛。
对于这样的老帅,艾格隆不可能不抱着几分尊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然对元帅的权欲有些忌惮,但对元帅的才能、以及他力挺波拿巴父子两代皇帝的功绩,艾格隆是必须铭记在心的。
两个人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缓缓地从掷弹兵营、猎兵营的方阵前方越过。
“敬礼!”当他们越过这些步兵方阵的时候,军官们抽出了他们的指挥刀斜指前方,然后大声向军队的两位最高领导人致敬。
而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举起了他们手中上好了刺刀的枪支。
这些身高力壮、训练有素的士兵,在一起举枪之后,瞬间刺刀的丛林从地面上冉冉升起,在阳光的散射之下,汇聚成了刺眼的寒芒。
艾格隆和苏尔特元帅用手轻轻地触摸了一下头上的帽子,以此来表示对他们表现的肯定。
“皇帝万岁!”
整齐划一的欢呼声从士兵们口中响起,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在每一个营方阵前,都飘扬着帝国近卫军的营军旗,这些军旗并非是临时赶制出来的,而是艾格隆命人特意从荣军院的军旗收藏当中拿过来的。
随着波旁王室的复辟,“近卫军”曾经被一笔勾销了建制,它的军旗自然也成了碍眼的违禁品。不过,即使是仇恨波拿巴家族的波旁王室,也不敢将帝国时期的武勋一笔勾销,相反的是,他们依旧依赖拿破仑皇帝曾经的元帅们来为自己掌管军队。
所以,为了避免尴尬,他们并没有将近卫军的军旗统统销毁,而是放进了荣军院当中收藏,打算以眼不见为净的姿态让人们遗忘这支曾经存在的军队。
而既然决定重建近卫军,艾格隆自然也会拿起所谓的“传承”,他将这些被收藏的军旗又从荣军院里拿了出来重新作为近卫军各个建制部队的军旗。
军队是最重视传承的地方,艾格隆特意拿出这些老旧的军旗颁发给新的近卫军,自然也是在勉励他们以“后辈”的身份传承之前近卫军的传奇,正如他继承了波拿巴家族的皇位一样。
就这样,一面面军旗在寒风当中迎风招展,而艾格隆和苏尔特两个人并排骑马驰骋,从一个个方阵前通过,检阅初步成型的近卫军。
气氛严肃,场面宏大,但是两个人心情却各不相同。
艾格隆春风得意,但苏尔特元帅却面色凝重,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
“元帅阁下,您在想什么呢?”艾格隆勒住马头,然后轻声问。“您对他们的表现不满意吗?”
“陛下,没什么,我对小伙子们的表现非常满意——他们是我在军中精挑细选的健儿,果然不负我的期待,拿出了应有的素养和表现。”苏尔特元帅以感慨的语气回答,“但正因为他们如此优秀的表现,让我回想起了太多东西……”
艾格隆瞬间明白了,作为当年的帝国元帅,看到近卫军真的“复活”在眼前的时候,他必然会回想起太多的回忆。
这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也没有再催促,而是故意放慢了马的速度,以便元帅可以抒发自己的感慨。
“上一次近卫军在这里接受检阅,还是1814年。”苏尔特元帅低声说。
艾格隆自然也知道,1814年,正是在枫丹白露,拿破仑皇帝第一次宣布自己退位,然后在临别之前挥泪检阅了自己的近卫军。
当时穷途末路的皇帝,并不知道自己一年后还能卷土重来,所以那一次的检阅自然是极为悲伤惆怅的,而近卫军士兵们也以最大的尊重和不舍,送别了自己的主人。
“那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而我们所要做的事情,就是避免这样的事再度发生。”艾格隆回答。
“是的,陛下,我们必须避免它发生。一个人一生当中只看到一次那种场面就已经让人揪心了,谁也不忍心再看一次。”苏尔特元帅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知道,许多人都在嘲笑我,毕竟我改换了几次门庭,但我可以说,我对先皇和您绝无半分不忠,在1815年那样困难的局面下,许多元帅都选择了明哲保身,然而我却赌上了我的一世声名继续为陛下效力……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的一切!”
“是的,我知道,元帅阁下,无论是谁都无法否认您对波拿巴家族的忠诚,而我也一直对此感激不尽。”艾格隆立刻回答。“您是国家的柱石,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您能够您能够永远健康,与我一起来支撑这个繁花似锦的国家……”
听到了艾格隆如此热诚的回应,苏尔特元帅也禁不住有些老泪纵横,他伸手稍微轻拂了自己的眼角。
虽然这样的动作必然有表演的成分,但是自然也有几分的真心实意。
说到底,大部分人称不上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只是根据时局的变幻而主动或者被迫做出一个个选择而已,以过往的“事迹”来评价的话,苏尔特元帅对帝国称得上大节无亏,他得到现在的地位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在两个人谈话期间,他们策马来到了骑兵营的检阅地区。
和步兵组成方阵接受检阅的形式不同,近卫骑兵分成了骠骑兵和胸甲骑兵两个营,他们排成了密集的阵型,然后从艾格隆与苏尔特元帅的身前通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艾格隆耳膜发疼,也震得地面都仿佛在微微晃动,而这时候,装饰着精美胸甲的骑兵以慢步冲锋的形式从艾格隆面前穿行而过,在冲击了一段距离之后,他们齐刷刷地举起了他们手中的马刀,以此来向两位领导人致敬。
紧接其后的是骠骑兵,虽然他们都穿着差不多的制服,但是艾格隆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奥古斯王子,他正是欧仁亲王的长子,自从投靠了艾格隆之后,被艾格隆安排到了近卫骠骑兵营当中担任军官,替亡父来拱卫波拿巴家族的江山。
在认出他之后,艾格隆抬起手来,轻轻地向王子挥了挥手。
很显然,在今后,年仅20岁的王子会青云直上,然后一步步地成为近卫军的高级军官,最终成为艾格隆在军队当中的又一个心腹。
虽然艾格隆现在在形势所迫之下不得不依赖旧日的元老们来管领军队,但是他毕竟年轻,有的是时间,只要假以时日,他培养的亲信们会逐步崛起,最终替他管领整个军队。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着急呢?
就在尘土飞扬之间,欢呼声和致敬声混杂在马蹄声当中,直冲云霄,也让平常寂静的枫丹白露宫变得异乎寻常热闹起来。
“以后可以多来来这里看看,元帅阁下。”艾格隆笑着对元帅说,“您看,小伙子们都非常敬重您。”
对艾格隆的话,元帅却不以为然,对权力欲望极大的他来说,巴黎才是他的“应许之地”。
只有在巴黎,在陆军部当中,他才能施展自己的权力,才能够拥有“位极人臣”的地位,才能够享受大权在握的那种飘飘欲仙的快乐。
在清凉幽静、绿意盎然的枫丹白露,他只会感觉浑身不自在。
“我会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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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财权分离
在巡阅新成立的近卫军时,艾格隆与苏尔特元帅谈笑风生,尽显两代人“精诚合作”之风范,而在阅兵式结束之后,宫廷又举办了一场大宴会,所有近卫军军官都受邀出席,艾格隆更是与苏尔特元帅一起热情地招待了这些军人们,以此来表示对他们的重视。
而这些军官们自然也与有荣焉,他们都知道,既然自己被陛下特意召集到了身边作为近卫军,那么也就意味着自己走上了在军内平步青云的快车道,从今往后他们就是“天子亲军”了,这既然他们充满了某种优越感,也让他们个个都摩拳擦掌,希望以各种方式来向年轻的陛下表达忠诚。
而艾格隆要的也正是这种效果。
虽然因为历史因素,他无法彻底控制军内的老一代和中生代军官团,只能采取羁縻和合作的方式,但他可以慢慢培养新一代军官团体,用坚决服从他个人的亲军军官们,来逐步替换掉年迈退役的老军官们,自然而然地实现绝对意义上的“天子统军”。
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为了笼络这些人,他也需要不断给出奖赏,颁赐爵位,让帝国形成一个属于自己的“容克”团体,不过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有的是办法解决。
在其乐融融的宴会之中,“皇帝万岁!”、“元帅阁下永远健康”的口号不绝于耳,气氛热烈到了顶点,让每个与会的人都记忆深刻。
等到宴会结束之后,苏尔特元帅带着他的亲信随从们返回巴黎,而近卫军军官也各自散去,带领自己的士兵返回到了枫丹白露宫周围的军营当中,热闹一时的枫丹白露宫,终于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艾格隆能够悠闲下来,就在当天下午,他又在枫丹白露宫当中迎来了自己另外一位重要的臣仆。
在这个刚刚静谧下来的下午,财政大臣蒙贝尔男爵纪尧姆·伊西多尔,带着自己的助手们,也悄悄地来到了枫丹白露宫当中。
很快,男爵就得到了觐见的机会,而且这次,是艾格隆夫妇一起接见他的。
伊西多尔家族是一个颇有历史的“穿袍贵族”,男爵的祖上在波旁王朝时期曾经是一位颇有名气的律师,然后借助律师攒的钱,最终通过波旁王室的卖官鬻爵,变成了贵族家庭。
在成为贵族之后,伊西多尔家族并没有忘记“旧业”,几代男爵要么从事法律工作,要么从事财政工作,也成为了波旁王朝官僚体系的重要螺丝钉之一。
既然是“螺丝钉”,但伊西多尔家族自然也不关心坐在王座的人到底是谁,他们通过自己多年积攒的人脉,躲过了大革命之后的一次次动荡,并且家族成员们多次出任政府的高级职位,虽然算不上“权倾朝野”,但至少也是权力机器上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在塔列朗亲王通过之前的动乱上台成为临时政府首脑之后,因为和这个家族关系不错,而且他非常认可蒙贝尔男爵纪尧姆·伊西多尔的能力,所以他就任命了对方担任自己政府的财政部长。
经过了几个月的考察和磨合之后,艾格隆也对这位先生的业务能力颇为认可,于是在帝国建立之后,继续留用对方担任自己的财政大臣职位。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位蒙贝尔男爵在1830年七月革命之后,受到了奥尔良公爵邀请,成为了奥尔良王朝的财政大臣,然后因为业绩不错,在法国的工业化初期执行了颇为有利于经济和工业的政策,因而受到了新国王的嘉奖,最后他被封为蒙贝尔伯爵,伊西多尔家族往后也继续显赫了好几代人】
很显然,艾格隆想要实现自己雄心勃勃的工业化和铁路大建设计划,自然都极其需要财政官员们的支持,而蒙贝尔男爵正是他认可的人才,他这段时间以来,也一直在兢兢业业地筹措资金、稳定政府财政和债务平衡,尽全力完成陛下赋予的任务。
在金融界,艾格隆提拔了博旺作为自己的代理人和债券承销商;在政府内部,他又使用能力卓着的蒙贝尔男爵作为自己的财政大臣,他打算通过朝野双管齐下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大的魄力来推动自己的计划。
不过,今天他过来枫丹白露,并不是为了艾格隆心心念念的工业计划和铁路计划,而是为了艾格隆的另一项重要任务。
在恭恭敬敬地向皇帝夫妇行礼之后,一脸紧张的蒙贝尔男爵向艾格隆回报了他的进展。
他小心翼翼地从公文包里面拿出了一叠文件,然后递给了艾格隆。
“陛下,根据您的要求,我们已经完整地统计出了目前属于您和皇室的财产,目前所有无论是现金、债券等等资产,或者是林地、农地、城堡、海域和岛屿等等不动产,都有了详细的明细和统计,而且根据现价进行了折算,您可以从中得知皇室名下究竟有多少财产、以及有多少可以立即动用、或者每年估计需要多少维护费用,这些您都可以看到详细的报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着自己面前厚厚的一叠纸,艾格隆既感慨于法兰西君王的“家底”之丰厚,又不禁暗暗敬佩财政部的会计们这段加班加点的辛劳。
21世纪是一个人才过剩的时代,富豪们想要盘点自己的家财只需要找几个会计师就能够轻易搞清楚,但是在这个年代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刚刚还经过“改朝换代”,想要完整接收前朝王室的资产并且统计出来,当然要下一番苦工。
他之所以在登基伊始就想要统计出自己的家底,倒并不是贪财,而是想要把自己手里能够掌握的资源集中起来,供自己接下来的各项计划所用。
艾格隆接过了财政大臣呈送过来的文件薄,然后立即看到了纸面上资产负债表列举的密密麻麻的数据。
很自然地,他的视线直接就跳到了各项“汇总”的栏目当中。
不出意料,到处都是庞大的金钱数字,但是他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毕竟到了他现在的地位,钱真的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了。
“我们现在还真是家大业大啊,特蕾莎。”艾格隆一边向旁边的特蕾莎调侃了一声,然后将文件又递给了特蕾莎。
接着,他自己又看向了财政大臣。
“那么,之前所说财政分离的预案,您也做好了吗?”
蒙贝尔男爵又点了点头,然后从容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另外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再度递给了艾格隆。
“已经做好了,陛下。”
所谓“财政分离”,是艾格隆一上台之后就开始准备力推的政策,让“宫廷”和“政府”在财务上完全切割开来。
也就是说,除了政府每年定额的“皇室费”之外,艾格隆不再要求政府额外继续、更加不会通过临时加税的方式来满足宫廷需求。
在21世纪来说,这完全不新鲜,因为大多数西方发达国家的皇室经费都是有着明细预算和账目可以查询的,每年政府给多少钱也都有个定数;但是在这个年代,封建时代的残余还远远没有过去,政府更多时候还是会被君王们看成满足自己私欲的工具(这一点英国倒是做得很好,因为英国君主权力受限,所以财权受到的监督也更多)。
大国君主穷奢极侈债台高筑自不必说,就连德意志的那帮小王公们同样也是肆意挥霍民脂民膏,曾经在魏玛公国担任过公职的大文豪歌德,就曾经感慨过德意志王公们为了满足自己挥霍的欲望而滥发纸币、肆意征税的恶行。
波旁王朝时代末年,大革命之所以爆发,除了天灾和饥荒之外,就是因为王朝因为各种原因肆意挥霍金钱债台高筑、引发了普遍而沉重财政危机,最终国王不得不召开三级会议引爆炸弹的。
因为古老的封建传统,君王们往往是家国不分的,在君王们看来,国库和自己家里的私库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予取予求的钱袋子,他们所有穷奢极侈的欲望,都可以用自己政府的财源来满足。路易十六国王就曾经花了上千万利弗尔的巨款给自己的弟弟还赌债,属实荒唐。
大革命之后,拿破仑皇帝上台,不过在这上面他也没怎么收敛,虽然皇帝本人不爱奢侈,但帝国的宫廷和元帅们同样穷奢极侈肆意挥霍,不过那时候他可以从欧洲各地抢钱,所以终究没有让国家陷入到民穷财尽的境地。
而现在,艾格隆上台了,正因为深知这种家国不分做法是逆潮流而动,所以他打算主动做出改变,将宫廷的财政和政府财政切割开来,以此来缓解民愤。在21世纪这种做法已经不足为奇,但是在1830年这却还是开创风气之先河。
他这么做,倒不是因为他特别心善,而是因为他有更好、更隐蔽的方式给皇室敛财。
在他的计划当中,当清点完现在自己手中的资产和现金之后,他会成立两个皇室金库,一个作为“维持基金”,满足皇室成员、宫廷官员和雇员们的薪水开销;而另外一个则作为投资基金,专门用来对国内新兴产业和企业进行投资。
投资固然有风险,但是对手握政府大权的他来说,又存在什么“风险”呢?什么工厂会得到订单、什么铁路线路会开通、什么地产会升值、什么人会成为重要供应商……这些都是他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他当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聚敛皇室财富,而不需要公开给民众加税。
在原本的历史上,拿破仑三世通过自己的“投资”,在短短时间里,就为皇室积攒了几亿法郎的资产,而德意志帝国成立之后,德国皇室也同样从新兴的第二次工业革命当中,通过投资、债券、企业股份等等方式聚敛了庞大的财富。
而主导这一切的艾格隆,自然可以轻松得到更多。
当然,在实际上,这样一份庞大的家业,也是“与国同休”的,一旦他失去了皇位和手中的权力,那么如此庞大的财产,绝大部分也会被新政府所接管,几乎顷刻之间烟消云散。拿破仑三世和德意志皇室也是鲜血淋漓的例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统治阶级来说,财富永远只是权力的附属品,拥有权力的时候一切自然而然会滚滚而来,而失去权力的时候,一切自然也会烟消云散。
艾格隆对皇室资金的追求,与其说是满足自己个人的私欲,倒不如说是维护“宫廷”这个庞大的权力机构所必须的“润滑油”,老话说得好,皇帝不差饿兵,无论他想要别人为自己做什么事,他自然要给出应有的恩赏。
皇室永远是“阶级不平等”的产物,宫廷为了维持自己的存在,就必然离不开“剥削”万民,但通过“财政分离”和“投资”的双管齐下,这种剥削会相应变成隐性的存在,不再那么容易积累民众的怨恨。
当然,这种方法也不是万能的,毕竟财富的增长不是永远线性的,工业革命所带来的生产力膨胀,也不会一直持续,最终宫廷还是会陷入到“家大业大、入不敷出”的窘境,不过至少艾格隆不用担心自己有生之年遇到这种问题,后来的事情就交给后人们来烦恼吧。
艾格隆从财政大臣的手里拿过了“财政分离”的草案,然后仔细阅览起来。
不得不说,主动做出的改革,就是容易得到优厚的条件,艾格隆发现,财政大臣提出的法律草案里,不光给自己留下了每年数千万法郎的“定额皇室费”,还留下了几个紧急从政府国库调拨资金的后门,可谓是给自己留足了颜面。
他看完之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谢谢您,男爵先生,您高效、而且完美地完成了我的心愿,我对您表示感激。”
“完成您的心愿是我的义务,陛下!”财政大臣连忙昂首挺胸地向艾格隆回答。
而后他又跟艾格隆解释。
“既然您点头了,那我们马上会进行必要的立法工作,政府也会按照文件的精神来草拟议案,再经过议会批准成为法律。您很快就可以看到它付诸实施。”
“辛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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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资产与酬报
看到自己的财政大臣蒙贝尔男爵如此迅速、而且妥善地完成了自己交代的任务,艾格隆自然非常高兴。
他做这些,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为了自身利益以及现实需求而不得不做的事情。
自从返回法国之后,艾格隆一直都以“民选皇帝”自诩,也认为帝国的合法性完全建立在国民的认可和授权之上。
既然他承认了这一点,那么他就必须遵守自己的承诺,尊重民权和宪法——而且他也确实乐意这么做。
既然他必须维持一个立宪政体的排面,尊重国民的意志,允许他们合法选举自己的代议士,那么议会每一次的重大更迭,就必然就会带来政府内阁的变动,而这些变动,肯定会有时候是艾格隆不想看到的,但是作为一个立宪君主,他必须接受这些。
之前的路易十八国王就曾经感慨过,“我们的议会就像是个客栈,总是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或者难以招架的客人”,这也是艾格隆所必须面对的事情。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艾格隆从来没有想过、也不可能接受自己当个只具有象征意义的虚君,他希望手握权力,并且希望坚定不移地贯彻这种权力。
在这种前提之下,他就必须在议会和政府之外,拥有直属于自己的机关力量,也就是宫廷本身了。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艾格隆才不需要看内阁的脸色,无需担心后续的首相或者大臣们要挟自己。
这也就意味着,在他的治世当中,将会存在“宫廷”与“政府”的二元体制,政府阁僚的走马灯变动,并不会影响到艾格隆推行自己的意志和计划。
某种意义上,原本时间线上的德意志第二帝国的体制就接近于他的想法。
当然,想要实现这种“二元体制”,光是靠所谓的“君王权威”是不可能的,必须要在手中掌握庞大的资源,而且这些资源需要和政府切割开来,直属于艾格隆和皇室之手——而这也就是艾格隆做这一切的最终目的。
他现在也正处在一个极好的时间点上:从政治上来说,因为刚刚改朝换代,议会和政府里面,他的支持者都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他可以从容地利用这个时间窗口,实现“顶层设计”;从经济上来说,现在法兰西和整个西欧刚刚走到了工业化浪潮的门槛上,社会财富即将出现空前未有的急剧膨胀,他只要稍稍玩点花样,就可以为皇室和宫廷积累前人所难以想象的财富。
很显然,在接下来的时间当中,艾格隆夫妇将会将帝国皇室变成帝国工业化的领路者和投资人,皇帝夫妇可以扶植那些有能力的实业家发展所有工业行业,同时从中赚取超额的回报。
波旁王家会为了几十亿法郎的债务丢了老命,但是艾格隆可不会。
在财政大臣结束觐见、欣然告退之后,艾格隆和特蕾莎夫妇两人依旧留在了房间当中。
特蕾莎拿着大臣刚才呈送过来的财产报告和立法草案,仔细地审阅着,甚至还在她觉得重要的项目上用笔画圈,写上了自己的批注。
对于他的这些设想,身为枕边人的特蕾莎也是最为了解的,而且她也全力地对此表示支持。
她本身就出自于哈布斯堡家族,虽然从小有点自由主义思想,但内心深处还是认可“君王典掌大权”这一政治原则的。而且在她看来,为了驾驭法兰西这样一个狂暴而且善变的民族,皇室必须拥有足够的资源来维护自己。
所以夫妻之间很轻易地就达成了默契。
很自然地,艾格隆决定把具体运营这些皇室资产和资金的权力交给特蕾莎。
毕竟,他身为皇帝,无论是政治军事还是重要的人事,都有一大堆的事情在消耗精力,哪有功夫去管什么具体的账目和投资进度?把家业交给“女主人”照看,也符合夫妻两个人一直以来的分工,更加符合波拿巴家族的传统。
同时,身为近卫军总司令艾格隆,还签署了法令,自己在外出巡视、出征或者“因故不能视事”的情况下,特蕾莎皇后还有调动近卫军维护宫廷和巴黎安定的权力。
得到了这么多大权集中于一身,相比于欧洲各国宫廷内那些不掌管实权的王后们来说,特蕾莎几乎就算是“副皇帝”了。
虽然这看上去有些惊世骇俗,不过这也同样符合波拿巴家族的“传统”。
毕竟,当年在拿破仑皇帝的时代,他出征俄国的时候,就是让路易莎皇后当帝国摄政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皇室嫡脉单薄,皇太子年幼,而波拿巴家族的亲王们又一个个雄心勃勃、外面还有蠢蠢欲动的各种势力……拿破仑皇帝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妻子了。
换算到艾格隆这里,也是同样的情况,他身边的亲王们一个个雄心勃勃,还有堪称“三姓家奴”的元老重臣们,举目四望,除了特蕾莎之外他又还能更信任谁呢?
至少,特蕾莎是皇太子的母亲,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儿子的江山都没得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再说了,特蕾莎一直以来的追随和相伴,也早已经证明了她的忠贞和能力,艾格隆没有任何理由不信任她。
不过特蕾莎毕竟也是一介凡人,艾格隆没有精力处理所有事,特蕾莎也不可能做到,所以在得到艾格隆的“授权”之后,她必然也会组建和扩建自己身边的宫廷圈子,以便执行所有的计划和投资,这也意味着特蕾莎会有她自己的利益团体——当然,对艾格隆来说,这无关紧要,甚至是一件好事,毕竟两个人的利益太重合了。
在仔细查阅了这些文件之后,特蕾莎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于是她从文件前抬起头来,笑看着艾格隆,“殿下,一下子知道自己手里有这么多钱,真是让人难以适应啊……法兰西的君王们富贵了千年,果然不是其他国家的君王能比的。”
这倒是实话,自从中世纪前期开始,法国王室的富有就令其他国家艳羡,现在光是卢浮宫、杜伊勒里宫、枫丹白露宫、凡尔赛宫等等这些知名宫殿和里面珍藏的艺术品,就是难以计数的财富了,哪怕是哈布斯堡家族也无法与之相比。
而现在,这所有的一切都属于夫妻两人了,他们也将不得不为守护这一份家产而奋斗终生。
“家大业大,但消耗也大,为了维护这些资产,为了满足宫廷的人员消耗,我们每年要花的钱也是一个天文数字。”艾格隆笑着回答,“如果我们不小心保护我们的财产,那迟早我们就要落到路易十六那样的处境了……”
“这倒也确实如此。”特蕾莎深以为然。
她深知,再多的钱,也经不住毫无止境的挥霍,而上一个断头王后那血淋淋的教训,更是让她知道自己不能肆意妄为,拿着法国人民的血汗去挥霍无度。
所以在掌管了宫廷的财政大权之后,她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严控宫廷支出。
“严控支出”倒也并不是说所有人都必须过艰苦朴素的苦日子,为了维持皇室的体面,该花的钱是必须要花的,那些华贵的宫裙、那些享誉世界的珠宝、还有每年各种各样的庆典,都是宫廷必须为之负担的义务,特蕾莎也必须要让法兰西帝国的宫廷继续熠熠生辉。
但是,“必要的支出”之外,她要拿出自己一直以来的无情手段来严格管控,尤其是要坚决肃清宫廷内部的贪污腐败和恶性的浪费,像旧王朝时期那样的肆意挥霍、赌博和毫无节制的开销,她都是深恶痛绝并且将会坚决禁止的。
对其他皇室成员,她也绝对不讲情面,反正她从来都和亲王们没有任何交情,她也不怕得罪他们。
只要约束住了宫廷内部的腐败、以及皇室其他成员的恶性挥霍,其实完全可以把宫廷支出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也只有做到了“节流”,才有资格谈论“开源”。
夫妇两人在继续商讨了一阵之后,终于停止了讨论,然后让侍从将夏奈尔叫到了他们的跟前。
夏奈尔之前一直都在他们两个身边侍奉,照看皇太子弗朗索瓦,而在芙宁娜公主出生之后,她更是一直在小公主身边细心照顾,在孩子身边的时间比做父母的两人还要长。
虽然忙累,但是眼看陛下的家庭在渐渐地开枝散叶,夏奈尔心里却极为开心。
对她来说,在完成了报仇雪恨的人生目标之后,她剩下的全部愿望,就是看到自己一家人所效忠的波拿巴家族,能够万事顺遂、一直统治这个国家下去了。
为此,她也愿意贡献自己的一生。
来到艾格隆夫妇面前之后,夏奈尔恭恭敬敬地低垂着腰,等候着两位陛下的吩咐。
“夏奈尔,最近你照看孩子真是辛苦了。”艾格隆以一句感谢作为开场白。
不过,在他心里,一直也是把夏奈尔当做家人看的,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多君臣之间的客套话,很快就转入了正题。“不过,孩子总归是要长大的,你也不能一直围着小孩儿打转……我认为这太委屈你了。”
“陛下,您想要让我做什么事呢?”夏奈尔一如往常,热情满满又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是的,我是有个活儿要交给你。”艾格隆点了点头,“具体来说的话,就是希望你能够参与到皇室投资基金的管理当中。”
“皇室投资基金?管理?”夏奈尔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很显然这超出了她的预计。
在愣了片刻之后,她立刻就摇头试图让艾格隆收回成命。“陛下,您实在高看我了,我哪儿会什么投资呀……您让我照看人,那我是行家里手,让我干这些,我实在做不到的,陛下……”
“可不要这么看轻自己,夏奈尔。”艾格隆摇了摇头,“虽然一直以来你是我的贴身女仆,也把我照顾得很好,但你的才能绝不仅仅如此而已!你是枫丹白露骑士团的成员,在未来你也将是帝国的女侯爵,你理应在帝国当中占据更加重要、更加显赫的位置,也理应为我做出更多的贡献,不是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面对艾格隆的反问,夏奈尔顿时没词了,毕竟,她不可能真正拒绝艾格隆的意志。
于是,她强行打起了精神,小心翼翼地询问艾格隆。
“那么陛下,您是希望具体我做什么呢?”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你不需要去负责决定投资什么和怎样投资,你只需要帮助特蕾莎来监控账目和资金的流动而已,这和你过去在我们身边做过的事情相差无几,只是规模大了很多倍罢了……既然过去你让我们如此满意,那我相信,在今后你也同样会让我满意,夏奈尔,接受它吧。”
艾格隆把话说得斩钉截铁,也不容夏奈尔拒绝。
毕竟,在他看来,皇室的投资资金,这是一笔非常庞大的资产,未来还会像滚雪球一样越发膨胀,在如此天文数字般的金钱面前,绝大多数人都可能会产生一点“我就拿一点吧”的想法。
正因为如此,监控财务的人,必须是一个最值得信赖的人。忠诚、勤奋和无私,比任何技能都重要,而艾格隆在权衡之后,决定让夏奈尔来负责这一项。
一方面,夏奈尔的忠心,已经是被无数次证明过了,而且她以后也会跟在他的身边,没有多少动机从陛下这里搞个个人的小金库。
另一方面,正因为夏奈尔一直以来如此忠心耿耿,而且为艾格隆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所以艾格隆也想要给她回报,让她拥有一个“体面”的后半生——而这个机要职位,足以给夏奈尔带来极为可观的合法收入,让她一生都不必再为金钱发愁。也只有这样才能体现艾格隆的“酬谢”。
当然,在水面之下,艾格隆也隐藏了自己一个秘而不宣的用意。
虽然把一切都交给了特蕾莎来运营,但是以艾格隆的性格,他也不想只依赖某一个人,哪怕是面对自己最信赖的妻子也是如此。所以,他必须让自己掌握足够的信息渠道,不能受制于人。
夏奈尔归根结底只忠于她,所以她就是这样一个关键的棋子。艾格隆只要需要,随时可以从她那里得到准确的信息——而只有详实可靠的信息,才能够给他提供“安全感”。
这就是他想要的一切。
“夏奈尔,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有什么问题就去问特蕾莎吧,今后就交给你们了!我希望你能够辅佐特蕾莎,让我们的家业能够永世长存……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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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女侯爵
“我希望你能够辅佐特蕾莎,让我们的家业能够永世长存……拜托你了。”
面对艾格隆的嘱托,夏奈尔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被陛下寄托如此重任,这足以说明陛下对自己的信任,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也面对着极大的压力。
毕竟,对于所谓“皇室投资”,她真的一窍不通,就算想要搞清楚那些账目往来,也必然要费很大的功夫。
可是既然陛下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她又怎么能够让陛下失望呢?她只能咬牙顶着压力,尽自己所能,不负重托。
从方才陛下的解说当中,她也察觉到了,陛下的意思是让皇后总览全局,她在身边予以辅佐,顺便充当陛下本人的耳目。
既然如此,那么她只要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后陛下就行了,凡事多加记录,以备陛下随时查询。
在交代完公事之后,艾格隆又向夏奈尔做了个手势,而夏奈尔也心领神会,在夫妇两个人各自忙自己的事、艾格隆一人独处的时候,夏奈尔又悄悄地走到了艾格隆的跟前。
“陛下,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她恭敬地问。
“夏奈尔,我之前说过,我要册封你成为一位女侯爵,让你拥有和宫廷当中的贵妇们平起平坐的身份——你还记得吧?”艾格隆笑着说。
“陛下,我并不看重这些呀。”夏奈尔满不在乎地回答,“能够一直随侍在您的身边就已经可以让我万分满足了,那些头衔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你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不给。”艾格隆打断了她的话,“既然我对你负有责任,那我就不得不为你的将来做打算……虽然我还很年轻,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太多的意外,谁又能够说得清我的统治、甚至我的生命,能够延续多久呢?所以,趁着我现在手掌大权,我应该把我承诺过给你的东西给你,我不能容忍如此忠诚勤勉的你,因为我的疏忽而受罪。”
艾格隆一番话,听得夏奈尔感动得眼泪汪汪。
虽然他们两个名义上是主仆,但是自从两个人结识以来,夏奈尔都在不畏艰险地追随他,相互之间的信任和情谊,自然不是主仆能够形容的了。
“陛下,您放心吧,您自有上帝保佑,绝不会出任何意外的,就算真有万一,那我绝对也会倒在您之前!”
说着说着,主仆两个都动了感情,于是拥抱在了一起。
对于艾格隆来说,册封自己身边的近侍兼情人当个女侯爵,其实这也没有难度。
当年太阳王路易十四,就在1674年为自己的一位情妇买下了巴黎附近的曼特农庄园,然后次年被赐予她曼特农女侯爵称号。
在法兰西实现了君主专制的中央集权体制之后,宫廷的头衔,无非就是君王们手中的玩物罢了,想丢给谁就可以丢给谁。
当然,艾格隆还面对着另外一个问题——他作为实际上的帝国第二代君主,必然要面对帝国第一代的“历史遗留问题”。
拿破仑皇帝在建立帝国之后,立刻建立了他一整套的贵族体系,封了一大堆贵族,他的那些元帅大将、文官重臣,人人都有份。
比如塔列朗成了贝尼文托亲王,苏尔特元帅成为达尔马提亚公爵等等。
就是依靠着这样一个新贵族团体,拿破仑皇帝才得以那么快地建立了覆盖整个法国的统治体系,并且彻底榨干了这个国家潜力用于自己的对外战争。
如果艾格隆是正常继位的,那他可以顺利沿用这一套体系,那些新贵族们自然而然地会向他效忠,可是因为历史的波折,这个正常过程就被打断了。
他1814年的时候被迫离开了法国,直到1830年才有机会返回,在这接近十五年的时间里,他跟帝国时代的贵族们是没有什么来往的,而这帮人要么投闲置散,要么主动投靠了波旁王家,总而言之,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认他们吧,好像他们对自己也没有过什么恩惠和贡献,甚至许多人有过叛变之嫌;但不认他们的吧,老爹亲封的贵族,他也不能完全弃之不顾。
再说了,刚刚登基的他,也需要别人给他撑场面、壮声势,他更需要让宫廷成为政治的中心地带。
所以,最终,艾格隆只能采取折中办法,一方面承认他们的头衔和贵族地位,一方面又尽量让他们不影响到自己的政府和内阁实权,要么扔到议会贵族院(元老院)当中养老,要么就在宫廷当中充当点缀。
时间自然能够解决问题——经过时间的推移,这些人老的老死的死,而他们的子孙生下来就是艾格隆的臣民,那么“黑历史”的问题就自然而然解决了,艾格隆也不必对当年的事情进行清算,大家一起昂首迎接新时代,岂不美哉。
既然要这么做,自然表面上也要给足他们礼遇,在枫丹白露的宫廷里面,他们会有靠前的位置,有着在仪式上面前皇帝皇后的荣典,也会有专门的人来负责接待他们。
而艾格隆,就想要让夏奈尔来负责此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方面,夏奈尔性格柔和温顺,十分擅长应对形形色色的人;另一方面,她是父母都是作为波拿巴家族支持者而被杀的,绝对称得上是“烈士遗孤”,比起那些旧贵族来说,她更有资格面对拿破仑皇帝封赐的那些贵族们。
唯一的问题是,夏奈尔不是贵族,不过艾格隆马上就将大笔一挥,解决这个问题。
艾格隆向夏奈尔解释了自己的设想,而夏奈尔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总之,您就是希望,让我代替皇后陛下来招待这些老爷们,是吧?”她眨着眼睛问。
“没错,而且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艾格隆笑着回答,“在名义上,这些事都由特蕾莎身边的首席女官阿布朗泰斯公爵夫人负责,但实际上,负责人就是你,夏奈尔,现在宫廷的一角就属于你啦!”
艾格隆所说的“阿布朗泰斯公爵夫人”,就是朱诺将军的遗孀。
朱诺是当年帝国时期的知名将领,不过他的才能却颇为平庸,能够步步高升,主要是因为他拿破仑皇帝曾经的副官,拿破仑皇帝在发迹之后一路将他提拔,最终让他成为了帝国的公爵。
不过,因为后来他在战争当中表现不佳,所以惹怒了皇帝,拿破仑皇帝宣布永远不会晋封他为元帅,但还是给他一个伊利里亚行省总督的职位让他养老。
受到这样的打击,再加上军旅生涯当中多次受过伤,所以朱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最终居然在1813年死于精神病发作。
但正因为他死得比较“及时”,所以他没有来得及看到拿破仑皇帝的两次退位,更没有什么不好揭开的黑历史问题。
随着时间的退役,当年的那些“过错”都已经被淡忘,当帝国再度复辟之后,本来已经被尘封于历史的朱诺家族居然又重新回到了帝国的视野当中。
因为朱诺失宠而且早死,所以他在军队内部当中没有任何影响力,也没有任何人会恨他,正适合充当“花瓶”。
当艾格隆和特蕾莎开始重建宫廷的时候,反而就看中了她,在特蕾莎的盛情邀请下,朱诺将军的遗孀、阿布朗泰斯公爵夫人就成为了宫廷的首席女官——这当然只是一个礼节性的位置,只是为了表示艾格隆绝对不忘旧臣而已。
成为了首席命妇的公爵夫人自己也非常知趣,已经年近五旬的她本来也没有什么争奇斗艳的想法,在得到了这份意外的“美差”之后,她心甘情愿地在宫廷当中充当礼节性的门面角色,安心享受因为时局变幻而带来的意外幸运。
夏奈尔年纪小资历浅,本来也难以和上一个时代的“老前辈”们面对面,但借着公爵夫人的名义,她自然就有资格来接待——或者说“管理”——他们了。
对于这样的角色,夏奈尔倒是感到轻松得多,她从小就在巴伐利亚和奥地利的宫廷长大,虽然地位卑微,但是对这些东西都已经烂熟于心,现在又有了陛下的撑腰,她也当然可以从容地面对任何人。
那么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夏奈尔,你喜欢用什么做封号?就像那位曼特农女侯爵一样,你也可以有自己心仪的封号。”艾格隆顺口问她。“尽管选吧!”
因为对这件事事前没有想过,所以夏奈尔一时间陷入到了迷茫当中,她左思右想,却又想不出什么主意来。
“陛下,您给我选吧,反正这都是您给我的,无论叫什么我都可以……”
“这下你倒是让我犯难了……”艾格隆忍不住嗤笑了出来。
不过,他好歹也曾经也算是诗人和剧作家,所以这点小事也难不住他,他略加思索,然后就得出了答案。
“那么,就叫吉维尼女侯爵吧……我之前和艾格妮丝一起出巡的时候到过那里,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有着广袤的原野和清新的空气,还有令人治愈的泉水。”
虽然夏奈尔实际上并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但是既然艾格隆这么说,她自然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太好啦,陛下!我没有意见,就这样吧!”
于是,就在顷刻之间,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夏奈尔·诺埃尔小姐,就会变成夏奈尔·诺埃尔·德·吉维尼女侯爵了,虽然这一切还并没有经过正式手续,但这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而且用不了太久。
那个曾经默默无闻的小女仆,在命运的拨弄之下,突然某一天化蛹成蝶,居然成为了帝国的女侯爵、成为了可以和帝国的贵族们谈笑风生的宫廷命妇,这岂不是命运的奇幻经历吗?
当然,在当前这个社会环境之下,终究还是男性至上的,虽然法兰西已经开放了普选权,但这种普选权只是限定了男性,而且男性作为一家之主拥有着家庭财产的处置权,女性更多是处于附属品的地位。
所以,夏奈尔这个所谓的“女侯爵”,和当年那位曼特农女侯爵一样,终究不会真有人把她当成侯爵的,只不过是会当成君王一时的娱乐之作而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终究,艾格隆还是履行了承诺。
面对着艾格隆赐予的厚恩,夏奈尔越想越是感动,禁不住泪光闪闪。
“陛下,您对我实在太好了,我实在是惶恐不安,因为我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配不上您如此慷慨的赐予。”
“相信我,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已经比太多人强了,不必为此觉得不安。”艾格隆摇了摇头,“如果你觉得亏欠于我,那你接下来就以更加努力的态度为我效劳吧,我需要你的帮助,夏奈尔。”
“嗯,肯定的!”夏奈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但是很快,她又眨了眨眼睛,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艾格隆。“那么,陛下,您还答应过我别的事情,要不一起也办了吧?”
“小家伙,刚刚还说已经满足,现在转眼就得寸进尺了!”艾格隆大笑了起来,“不过,我现在心情很好,所以算你走运,说吧,还要什么?”
“您不是……您不是说过的吗?”夏奈尔吞吞吐吐地回答,“一个孩子。比起什么头衔来,这个对我重要千百倍。”
呃……
艾格隆顿时僵住了。
但转瞬之间,他又迸发出了大笑。
“真有你的,确实成长了!已经学会察言观色了。”
一边笑,他一边搂住了夏奈尔,“那好……我尽力而为吧。”
“光是尽力而为可不行呢……”夏奈尔摇了摇头。
她的声音变得柔软而且魅惑起来,“陛下,您不是一向说到做到的吗?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只要我们足够努力,绝对是能够完成的吧?”
这下艾格隆渐渐地笑不出来了。
不过,既然气氛都已经烘托到了这个地步,他又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于是,他直接搂住了夏奈尔,然后将她一把推倒在了旁边的卧榻上。“那么,我们先开始第一次吧,亲爱的女侯爵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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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民间舆论
随着时光悄然流逝,短短几天之后,宫廷迁移到枫丹白露宫的消息就已经不再为人们所注意,对巴黎的人们来说,皇帝陛下在或者不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并不比他们明天的柴米油盐更加重要,在如今这个和平安定的时期,他们也并不在意宫廷远离巴黎。
就在这个平静而后寒冷的冬日里,穿着一身厚重大衣、还披着黑色披肩的基督山伯爵埃德蒙·唐泰斯,悄悄地赶到了枫丹白露宫当中。
皇宫的卫兵在简单地确认了身份之后,就将他放了进来。
虽然宫廷已经搬到了远离巴黎的地方,但作为“基督山伯爵大人”,他理所当然地也拥有随时可以觐见陛下的权利——至少,在他失宠之前一定如此。
不过,就算可以随时跑过来觐见陛下,该守的规矩也一样不少,他不得不在侯见大厅当中等候,等陛下有空了再把他叫到自己跟前。
今天他的运气不错,在短暂的等候之后,陛下身边的侍从就将他从候见厅当中请了出去,然后带到了艾格隆自己的书房当中。
“早上好,埃德蒙——”艾格隆今天心情不错,于是主动向自己的宠臣打了个招呼,“见到你总是让我心情愉快。”
“早上好,陛下。”相比于艾格隆的亲切,伯爵自然要拘谨许多,他先向艾格隆行礼,然后再以朋友的身份向艾格隆打招呼。
在短暂的寒暄之后,艾格隆很快就进入到了正题。
“你最近工作还算顺利吧?”
“承蒙您的照顾,确实比较顺利。”埃德蒙回答,“我招募了几个得力的人才,并且训练他们打听消息的办法,他们的进步都很快……”
之前,在艾格隆带着艾格妮丝进行全国巡游的时候,留守巴黎的特蕾莎,就常常自己“闭目塞听”,被塔列朗亲王领衔的政府用公文的海洋淹没,得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这种情况下,哪怕君权在握,也是无法真正行使权力。
于是特蕾莎就暗中嘱咐基督山伯爵,让他在巴黎组建一个消息网络,以便让夫妇两人可以随时了解民间舆论、物价波动、天灾人祸等等重要信息。
很显然,她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夫妻两个最信任的基督山伯爵,去充当他们监控巴黎和乃至全国的耳目。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她还特意单独拨款给伯爵,不想让其他任何人插手到这个项目当中。
正因为对陛下的深意心领神会,所以埃德蒙在领受任务之后,也在暗地里搜罗爪牙,准备建立一个以巴黎为中心的秘密组织——说的难听点,就是独立于警察部门之外的特务机关。
在不久之前,他还得到了一个意外的助手——奥棠丝王后的私生子,年轻的德·莫尔尼伯爵。
虽说和皇族有血缘关系,但这个私生子伯爵可万万不敢以“皇族”自居,他深知自己如果想要出头,必须要做出让陛下满意的成绩来,所以他到了埃德蒙身边之后,展现出了不亚于埃德蒙的积极性,拼命地想要扩充这个“小团伙”的势力。
不过,他倒也不敢对埃德蒙不敬,更没有想过架空伯爵大人,毕竟他早已经打听知道了,埃德蒙是陛下最亲近的宠臣之一,彼此之间甚至有过命的交情,要是得罪了伯爵,哪怕他的工作业绩再好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他平常对伯爵也是恭恭敬敬不敢造次。
得到了这么精明强干又精力充沛的下属,埃德蒙自然也是如虎添翼,于是在短时间之内,他们这个小小组织就开始运转了。
而在业务“蓬勃发展”之余,莫尔尼伯爵也建议埃德蒙,争取一个定期面见陛下、汇报情报的资格。
重点倒不是汇报什么,而是“定期汇报”本身。
年轻的莫尔尼看得非常通透,在帝国这样的名为立宪、实为专制的体制下,讨皇帝陛下的欢心,比完成工作更加重要;对于伯爵来说,什么“头衔”和“官位”都是虚的,和皇帝陛下见面的次数,才是权力的“根源”。
只要能够争取到定期面见陛下、汇报工作的权力,那么其他任何部门都会对他敬畏三分,哪怕首相大人也轻易不会给他们下绊子,因为谁也吃不准,伯爵大人在见到陛下之后会不会添油加醋说点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埃德蒙虽然曾经在巴黎从事了很久潜伏工作,但是他毕竟没有涉足过官场,所以对政治的弯弯绕绕实在不甚了解,在得到莫尔尼伯爵的提醒之后,他如梦初醒,然后主动向艾格隆上书申请,希望能够以十天为一个周期,定期面见陛下呈送这段时间内的舆情汇总和情报分析——如果有特殊情况的话,还可以紧急请求见。
艾格隆看到他的上书之后,立刻明白了伯爵的用意,不过他也不想驳伯爵的面子,马上就批准了他的请求——毕竟,他也确实有定期了解情报的必要性。
于是,这就等于让埃德蒙有了每个月至少三次面见陛下的机会,虽然名义上他现在官职地位并不高,只是内政部的一个普通官员而已,但这份“殊荣”,甚至已经可以比得上一般的内阁大臣了。知道内情的帝国高官们,谁也不会怀疑,基督山伯爵大人必将迅速地成为帝国的顶尖显赫人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得到了艾格隆赋予的“特殊权力”,埃德蒙和莫尔尼两位伯爵自然也更加不敢怠慢,他们一边苦心孤诣到处搜集信息,一边则挖空心思汇总写报告,可以说,在短短时间里,这两个人就已经悄然成为了帝国秘密警察的“先行者”了。
而今天埃德蒙觐见陛下,就是他们第一次呈送报告的机会。
在艾格隆提起之后,埃德蒙立刻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然后认真地讲述了自己和莫尔尼两个人四处收集到的重要消息,甚至包括民间流传的政治笑话、议员和大臣的桃色新闻等等。
然后,他将自己苦心编写的报告,递交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艾格隆随手打开翻看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最近“天下太平”的缘故,里面倒是没有什么非常紧迫或者重要的东西,所以艾格隆只是草草地浏览了一下,然后一条最近的流言蜚语就突然落入到了他的眼帘当中。
这条政治笑话倒不是针对他的,而是针对艾格妮丝的父亲诺德利恩公爵。
“想要财运亨通,怎么办?只要把女儿都送进宫就行了!裙带就是打开国库的钥匙。”
艾格隆看了之后,稍稍皱了皱眉头。
很明显,这是有些人厌恨诺德利恩公爵见风使舵,抛弃了原本的恩主波旁王家,所以暗地里鼓噪舆论来讥讽公爵。
因为又一次改朝换代的缘故,原本波旁王家宫廷里那些得势的旧贵族们,现在纷纷失势,要么流亡,要么隐居,还有不少人因为艾格隆一上台搞的“贵族院改革”而失去了贵族院议员席位。
在这种情况下,本来公爵能够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已经够受人嫉恨的了,他还因为艾格隆的授意,而突然成为了国营铁路公司的总经理,这自然更加惹人嫉恨,于是他们就在私下里嘀咕、讥讽公爵是靠着把女儿送到陛下床上才换来这些的。
虽然话是有点难听,不过,这好像其实也没有说错……
“这是怎么回事?”艾格隆指着这一条流言,然后质问埃德蒙。
接着,他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这是胡扯和污蔑!我哪有这么饥不择食,我很挑剔的!难道有人觉得送个女人过来我就会笑纳吗?要我慷慨解囊,首先得是艾格妮丝这种等级的女子才行!”
看到艾格隆这种奇特的“辩解”,埃德蒙简直哭笑不得,他努力让自己绷住不笑,然后小心翼翼地向艾格隆解释。
“陛下,这种荒唐的流言当然只是纯粹的污蔑而已,我之所以收集它,只是因为这反应了最近在民间里有一股针对公爵大人的负面舆论。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可以马上去追查谣言的源头,惩办那些造谣中伤者。”
“算了,这种谣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至少这点宽容还是拿得出来的。”艾格隆挥了挥手,轻轻放过去了,“再说了,公爵越是在民间臭了名声,对我来说越有利,因为这意味着他在政治上更加孤立,再也没有跳反的机会了,以后一家人会更加跟我死绑……等等!”
在说到兴头上的时候,艾格隆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等等,这个‘都’是什么意思?”
君臣两人面面相觑。
在尴尬地沉默了几秒之后,埃德蒙努力打破了沉默。
“陛下,毕竟,除了艾格妮丝小姐之外,爱丽丝夫人现在也在宫廷当中任职,平常和您挨得很近。因为艾格妮丝小姐的先例,这些别有用心的小人就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联想……”
埃德蒙努力把话说得比较中立和委婉。
因为,在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艾格隆让爱丽丝夫人一直留用在身边,到底有没有“那种意思”,所以他当然不敢斩钉截铁地否认谣言,不然岂不是反而得罪了陛下?
但实际上,艾格隆反而哭笑不得。
他想要解释,但是发现一时半会儿还难以解释。
毕竟,他勾搭了艾格妮丝是事实,他还让艾格妮丝的亲姐姐留用在宫廷,那么外界有一些类似的猜测,难道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在这个时候,公爵还这么受重用,确实难免会让人有些联想。
可是,他只能觉得哭笑不得,因为雇佣和重用爱丽丝的人,实际上是特蕾莎,平常他才懒得理会宫廷当中的那些人事。
可是这些事情又没办法跟外界解释清楚,甚至越是解释,反而越是可能惹人怀疑。
归根结底,他一上台就带着情妇高调全国巡游的举动,已经让人民深深相信,他们年轻的陛下,就是个秉性风流的浪荡王孙,一旦建立了这种印象,他们自然会用“有色眼镜”来揣测他们的陛下。
好在,在这个年代,君王风流不算什么罪状,甚至都不算什么个人缺点,至少法兰西人民不会反感。所以,艾格隆也很快就想开了。
“算了,谣言止于智者,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人们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至少说明他们现在的日子还过得去,这就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于艾格隆的“精神胜利法”,埃德蒙倒是深以为然。
自从接受了这项任务之后,他到处收集情报,深入民间,自然也比宫廷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更加接近普通民众。
经过了全面的了解之后,他至少可以确定,陛下上台之后,全国的政局变得稳定了,物价不再暴涨,金融也不再动荡,一切确实在向好的情况发展。
在这种情况下,谁又会在乎皇帝陛下那点风流韵事呢?人们只会把这当成有趣的谈资而已。
说到底,对君王们来说,菜是原罪,只要他能够让经济繁荣,让人们有工作,可以养活家人,谁也不会在乎他私下里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陛下,您说得对,我可以以朋友的立场,诚实而正直地告诉您,您现在确实受到民众喜爱,这种喜爱,在这个国家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了,人们对您寄予厚望,并且相信您可以完成自己的承诺。”
听到埃德蒙发自肺腑的话,艾格隆也深感欣慰,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拍了拍埃德蒙的肩膀。
“我不会辜负人们的期待,正如我从未辜负过你一样,埃德蒙。今后我们要继续为此努力,因为我的事业,是无法离开你们的辅助的。”
“我会全心全意地为您效劳,陛下。”埃德蒙昂首挺胸,又一次对艾格隆许下了发自肺腑的承诺,“我会完成您的任何命令,哪怕付出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倒也不必说得这么严重,比起付出生命,我倒是更希望你能够以旁人难以企及的富贵过完剩下的人生,因为那是你应得的。”艾格隆笑着回答,“说起这里,我倒是想问问,诺瓦蒂埃侯爵对你摊牌了吗?”
这个问题,让原本神气满满的埃德蒙,一时间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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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推心置腹
“说起这里,我倒是想问问,诺瓦蒂埃侯爵对你摊牌了吗?”
这个问题,让原本精神昂扬的基督山伯爵大人,顿时就委顿了下来。
因为这件事,正是他最近一直都在为之发愁的事情。
“看来是已经摊牌了啊……”看到埃德蒙的表情,艾格隆就立刻猜了出来,“而且,你看上去还在为此苦恼。”
既然艾格隆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埃德蒙自然也只能老实承认了。
“是的,陛下,我是在为之苦恼。”
不久之前,他出席了维尔福检察官的婚礼,而在婚礼后的家庭聚会当中,年幼的瓦朗蒂娜小姐居然趁着两个人独处的机会,公开表示要嫁给他……这让毫无心理准备的他,自然吓了一大跳。
直到现在,那时候的情景还时不时地在他的心头回闪,让他心有余悸。
他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他可以杀人放火,而且确实已经杀了不少人,但是面对那么年幼可爱的瓦朗蒂娜小姐,他却难以硬下心肠来。不免也有几分怜惜。
他知道失去至亲是什么滋味儿,也知道,这种切肤之痛,瓦朗蒂娜小姐真的难以承受。
可是,如果真的为这种怜悯而放弃仇恨,他自问自己又做不到。
正因为两种想法彼此冲突,所以才会在他心中犹豫纠结,让他为此烦恼。
“你可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啊!”看着伯爵的表情,艾格隆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并不是艾格隆在发“好人卡”故意嘲讽他,而是艾格隆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在原着当中,伯爵虽然恨仇敌们恨得牙痒,但在报仇的时候,他反而并没有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他的三大仇敌他甚至一个都没有亲手杀死,只是让对方身败名裂而已(费尔南因为身败名裂不堪受辱而自杀,唐格拉尔失去了家财变成流浪者,维尔福因为妻子毒杀儿子而发疯),他甚至因为不想杀梅尔塞苔丝的儿子,还想要故意在决斗中输给仇敌的儿子。
这些表现,尤其是对比1789-1830年这半个世纪的浑浊世道,他绝对称得上罕见的“大善人”了。
这么一想,在艾格隆手下,伯爵让唐格拉尔倾家荡产,而且还一直被关押;并且亲手手刃了费尔南,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了。
这应该是艾格隆带来的影响,或者说,是成为一个政治家所必须学会的手腕。
但不管怎么说,归根结底,他还是那个心地慈悲的埃德蒙·唐泰斯,他的犹豫纠结反而证明了他这个人的可贵。
“埃德蒙,我没有嘲弄你的意思,恰恰相反,我很欣赏你。我需要一个甘心为我赴汤蹈火的勇士,但不需要一个泯灭人性的怪物。你一直在为我干脏活,接下来一段时间也会为我干很多见不得光的脏活,但我并不打算一直这么使用你,你终有一天要登堂入室的,我不希望你变成一个无法面对阳光的怪物……”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所以,你的慈悲恰恰说明我没有看错你,我需要这样的基督山伯爵大人。”
艾格隆这话虽然说得隐晦,但已经算是“推心置腹”了。
从古到今,秘密警察头子因为工作性质的问题,一定会做下很多心狠手辣的事情,而这些事情,一方面会增加人们对他的敬畏感,一方面又会让人们对他产生厌恶。
所以,干这行的人往往又没有好下场,要么在政治动荡当中死于非命,要么会被自己的主子平息众怒扔出去“背锅”。
而艾格隆不想让基督山伯爵落到这样的下场。他是想要让伯爵慢慢地积累权力和威望,然后在十几年后,接替那些纷纷陨落的元老们,成为位极人臣帝国的首相——这一方面是因为伯爵一直以来的表现,让他非常满意;一方面也是为了满足他个人的趣味。
所以,基督山伯爵的名号不能一直和那些见不得光的脏活挂钩,他也不能变成一个沉溺在黑暗和血腥当中的怪物。他要登堂入室成为宰相,成为分享自己光辉的人。
所以,在艾格隆的谋划当中,等伯爵完成组建秘密机关、一切走入正轨之后,过个几年就把他上调到内阁当中担任某个重要部门作为大臣的副手,然后再成为某个部的大臣,最后慢慢升迁走上顶点成为首相。
至于这个由他一手创建的机关,到时候交给他雄心勃勃、热情满满的副手莫尔尼伯爵即可。
同时,如果想要成为帝国宰相、并且坐稳首相的宝座,光有自己的宠信是不够的,他还需要庞大的势力、需要一整个利益集团来维护他,这样他才坐得稳位置。
在如今这个年代里,这也就意味着他需要一个由姻亲、故旧组成家族关系网络。所以无论是最“开明”的英国,还是最“专制”的俄罗斯,都毫无例外的是贵族执政,没有贵族的血缘和关系网络,连触碰权力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这方面,埃德蒙是有所欠缺的,他出身平民、父母早亡,虽然在塔列朗亲王的帮助下,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意大利贵族和法国贵族联姻产生的、“原汁原味”的贵族了,但是“家族关系”这种玩意儿是伪造不出来的,他没有有势力的亲朋故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为了弥补这样一个短板,他就需要一个家庭,而且是一个门第高贵、势力庞大的姻亲,有这样一个姻亲作为“媒介”,他才能够在贵族的世界当中站稳,最终坐稳帝国首相的宝座。
这些东西,权力欲望淡薄、权术生疏的埃德蒙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但一心想要提携他的艾格隆,却不得不为他考虑。
伯爵必须娶一位贵族小姐,而且必须是来自于权势煊赫的名门,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声名狼藉、势单力薄的爱米丽转正,那不光会让伯爵成为笑话,日后更加会成为政敌们攻击伯爵的借口,绝对不行。
按理说来,虽然贵族是“稀有族群”,但法兰西从来不缺名门贵族,但是一考虑到艾格隆的特殊地位,情况瞬间就不一样了。
艾格隆是干掉了波旁王家取而代之的,那么围绕在波旁王家的那一批旧贵族们,要么被迫流亡,要么被他一口气清洗,大批人损失了贵族院议员席位,就算他们不怀恨在心,元气大伤的他们也难以再有什么作为了,也很难再成为伯爵的助力,更加还会带来“私通波旁”的口实。
而帝国的新贵族们,名望资历和权势却也并不稳固,很难说能够帮助他多少。
所以想来想去,埃德蒙作为他的宠臣,居然看不到多少合适的姻亲对象来。
不得不说,诺瓦蒂埃侯爵的眼光确实刁毒,他居然在冷眼旁观当中,看到了埃德蒙所处的两难处境(比伯爵本人更加看得清楚),然后他提出了这种“两难”处境的最好解法——他的孙女儿瓦朗蒂娜。
抛开年幼、仇敌等等顾虑不谈,单单从基本事实来看的话,瓦朗蒂娜真的确实很符合伯爵的“痛点”。
首先,诺瓦蒂埃侯爵出身于旧贵族,却又在大革命当中混得风生水起,最后竟然成了拿破仑皇帝的重臣,所以他同时具有“旧贵族”和“新贵族”的双重属性,人脉极为宽广。
而且他个人能力已经极强,1815年他是拿破仑皇帝复辟组织的主席,一手操盘了皇帝从厄尔巴岛登陆到重返巴黎的“壮举”,试问有几个人能望其项背?
直到现在,侯爵还是艾格隆麾下不可或缺的元老重臣,他一手操盘了艾格隆的“授权公决”,帮助艾格隆获得了他最想要的登基合法性来源,现在还在贵族院当中作为艾格隆的代表坐镇在那里,让艾格隆可以毫无顾忌地推行自己的政策。
这样的人如果完全站在埃德蒙这一边,哪怕他退休或者死亡,他的亲朋故旧也必然会高看伯爵一眼,甚至主动聚拢到伯爵身边成为他的助力。
而且瓦朗蒂娜自己也非同一般,维尔福当初一副“死忠保王党”的面孔,博取了保王党旧贵族们欢心,进而迎娶到了圣梅朗侯爵的独生女儿。
现在虽然他的夫人已经过世,但瓦朗蒂娜作为外孙女儿,被老侯爵夫妇当成了唯一的继承人,这一家名门贵族的财富和声望,自然也要流传到瓦朗蒂娜和她的子孙们手中了。
【在原着当中,维尔福的后妻先毒死侯爵夫妇,再去对瓦朗蒂娜下毒,为的就是想要让瓦朗蒂娜先在法律上继承侯爵夫妇的财产,然后再通过毒死瓦朗蒂娜,把这一份财产转移到她自己的儿子手里。
顺序如果搞反了,侯爵夫妇肯定就会指定其他继承人了,因为维尔福和维尔福的儿子跟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所以,如果客观评价事实的话,就会发现,瓦朗蒂娜居然是现在法兰西国境内条件最好的待嫁闺秀之一了,既富有又尊贵,两个古老的侯爵家庭、几份庞大的遗产、还有父祖的赫赫权势……这些东西都集中到了她稚嫩的肩膀上。
在古老的封建时代,国王是不会允许这种女继承人随便嫁人的,她们的婚事必须得到国王的批准,甚至由国王指派——到艾格隆这里自然也一样。
再考虑到埃德蒙的选择面极为狭窄,甚至可以说,瓦朗蒂娜近乎于是他未来组建的“最优解”了。
当然,年纪差距是大了一点,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在贵族世界里这种年龄差距大的婚姻比比皆是,而且未必不幸福。
别的不说,他的老爹拿破仑皇帝,迎娶母亲路易莎皇后的时候,足足比她大了22岁;而他的外祖父弗朗茨皇帝陛下,在迎娶他第四任皇后的时候,比皇后更是大了24岁……
对于权力在手的男人们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事呢?
正因为替埃德蒙想到了这些方方面面,所以艾格隆在听到了诺瓦蒂埃侯爵主动提议让埃德蒙迎娶瓦朗蒂娜化解两家仇怨的时候,先是震惊,但之后也暗中权衡了一下。
而他权衡的结果就是如上所说的一切。
当然,即使如此,他也并不打算强迫埃德蒙接受自己的意志,他只想把一切摊开来,让伯爵自己做出决定。
埃德蒙虽然对政治还不甚了解,但是他并不是一个蠢人,而且和陛下相处了这么久,他也颇为了解自己效忠的陛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因此在察言观色当中,他已经发现了艾格隆的态度倾向。
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极为复杂起来。
并不是愤怒,也不是无奈,而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一团乱麻当中,他期待有人为自己做出决定,但面对决定会产生的种种后果,他又会有些忐忑不安。
“陛下……您是希望我答应侯爵吗?”埃德蒙颤声问。
“我希望如何并不重要,埃德蒙。”相比于埃德蒙的迟疑,艾格隆却显得坚定许多,“我说过,我绝不会强迫你做出决定,你如果想要继续坚持,我当然支持你。只不过,诺瓦蒂埃侯爵毕竟是效忠了我们父子两代人的老臣,忠心耿耿功勋卓着,于情于理我都必须要给他应有的尊重,所以我会为他说上几句好话,但听不听在你。”
这几年来,艾格隆早已经习惯了对身边人发号施令的感觉,如今面对埃德蒙却一反常态,如同朋友般亲切,甚至有点推心置腹的味道了。
“我知道,你很难受,你不希望仇恨变成交易,这是对的。然而,世界上有很多交易,甚至我们活着的每一天,就是在权衡、在取舍,在做出一个个我们喜欢或者不喜欢的决定。没有人让你放弃过去的仇怨,侯爵只是想要给你足够的补偿,换取你饶恕他的儿子一命而已,就我看来,他所做出的一切努力,确实已经很有诚意了……而且,维尔福会付出足够的代价的,也没有人会要求你善待他。”
在说完了这样一番话之后,艾格隆又换了一个口吻,“另外,埃德蒙,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孑然一身的浪子了,你是国家的柱石,我的股肱大臣。而且,你以后会越来越重要,我希望你明白,你的私事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事,而是帝国的事情。你会站上最高的舞台,而你现在就必须为此做出准备了,逞一时之快绝不会对你有利,更不会有利于国家。我请你明白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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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心结
“逞一时之快绝不会对你有利,更不会有利于国家。我请你明白这一点。”
艾格隆一反常态,以非常温和、客气的语气,对埃德蒙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虽然他没有明确表示自己支持这一项联姻提议,但是他话里话外已经明显透露出这个意思了,而以伯爵的智力,自然也能够听得出来。
对于艾格隆来说,眼下他的基业刚刚草创,可谓百废待兴,最重要的就是要维持整个帝国核心领导层的稳固和团结。
维尔福检察官虽然能力极强,但对艾格隆来说并不是什么必需品,就算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法律界有的愿意为了前途而替他充当工具的专家。
但诺瓦蒂埃侯爵和基督山伯爵不一样,一个元老,一个新生代,都是他非常信赖和倚重的手下,而且他们的功劳都十分卓着,几乎都没有替代品,于情于理,艾格隆自然不希望他们互相之间大动干戈。
埃德蒙知道,陛下说的都是对的,从理智上来看,一个拥有无可争议的贵族血统、拥有大笔遗产作为嫁妆的瓦朗蒂娜·德·诺瓦蒂埃小姐,绝对是他最有利的婚姻对象,她可以带给自己太多太多的资源了,甚至足以帮助自己走上帝国的权力之巅,成为塔列朗亲王那样的大人物。
而且陛下的出发点都是站在他的利益上考虑,以陛下的性格和往常的行事作风来说,他能够这样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绝对是极为罕见的殊荣了。
但是,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但是情感上能不能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自从狠狠地报复了唐格拉尔和费尔南之后,他心中淤积的仇恨已经发泄了大半,他也不再如同过去那样近乎疯狂地想要血债血偿了,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自己和维尔福相逢一笑泯恩仇,甚至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岳父。
结果,理智和感情又在他心中产生了剧烈的冲撞,让他心神不定。
他的烦恼非但没有解决,现在随着陛下的暗示表态,反倒是越发让他头疼了。
“陛下,我……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做。”
最后,他诚实地给了艾格隆一个回答,“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让这一切就此结束,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把瓦朗蒂娜小姐也牵扯进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做一个丈夫和父亲……”
“最后一点,难道你没跟爱米丽试过吗?我看你们两个不是关系很亲密的吗?”艾格隆反问。
“陛下,我指的不是那个能力!”被艾格隆这么一打岔,伯爵顿时差点绷不住了,连忙为自己辩解,“我的意思是,我……我的人生已经因为那一场灾难而支离破碎,我失去了我的至亲,我的爱人,我的一切……而且被迫忍受了漫长的黑牢,我的精神崩溃过好几次,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已经不再是完整的人了,谁嫁给这样的我,都只会是受苦。”
其实,艾格隆当然是明白埃德蒙所指的意思,他只是想要在这个紧绷的氛围下开个玩笑,舒缓一下气氛而已。
“对这一点,你更不用担心或者自卑了,埃德蒙。”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悠然回答,“我,比你更加家庭破碎,你20岁才失去父亲,我却才刚刚10岁,而且我还失去了母爱和几乎所有一切,难道我因此就不适合成为一家之主了吗?
不,这都是借口,你害怕你的过去,你也因此执迷于自己的过去,你否定自己,是因为你内心还在自卑,你还不敢相信,自己不再是那个不值一提的小水手了!
但事实上,一切都已经变了,你已经是我的心腹宠臣,是帝国的功臣,哪怕抛开这些不谈,仅仅对个人特质而言,你也热忱而且忠诚,你会比99%的男人更像一个丈夫和父亲。这一点我不允许你跟我争辩,因为我看人从来没有走眼过!”
面对艾格隆霸道的夸奖,埃德蒙顿时无话可说了。
不仅仅是因为艾格隆不许他争辩,更是因为艾格隆一直以来的表现,陛下在他心中,确实就是“永远正确”的。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难道真的就是如此?
在两个人相对无言地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又重新开口了。
“正如我刚才所说,埃德蒙,你已经今非昔比了,你是帝国正牌的伯爵,名门贵族之后,你不比任何人卑微,你的道德甚至优于绝大多数人!瓦朗蒂娜就算是个侯爵小姐又怎样?能够有机会嫁给你是她的荣幸,她的余生都应该为此庆幸!
基督山伯爵这个头衔是我封给你的,谁也无法撼动,更无法质疑。我希望这个头衔能够在你的子孙当中一直流传下去,与帝国同休,你配得上这份荣典!”
面对陛下的夸奖,埃德蒙听得又是感动,又是有点哭笑不得,他发现不知不觉当中,好像话题已经从“你要不要接受条件娶了瓦朗蒂娜”,变成了“你娶瓦朗蒂娜到底是谁屈就谁”,好像这门婚事已经成了默认的事实了一样。
陛下确实有着令人惊叹的雄辩啊,不知不觉就被他掌控了……伯爵暗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发现不能再继续和陛下讨论下去了,不然的话恐怕再过十分钟就得商量婚期什么时候定了……而他在心理上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一切。
“陛下,您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非常感谢您对我如此的看重。”埃德蒙躬身向艾格隆郑重地行礼,“我会记住您说得每一句话,并且郑重地考虑,但是,我请您稍稍再给我一点余裕,让我冷静地思考我到底应该做出何种选择,您看可以吗?”
面对埃德蒙的哀求,艾格隆也不再继续自己的说服工作了。
他非常清楚,如果现在自己下命令让伯爵必须答应诺瓦蒂埃侯爵的提议娶了瓦朗蒂娜,埃德蒙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命令,无论有万般的不满他也会接受下来,并且会尽自己的努力让这桩婚事变得美满——
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下命令,因为他不愿意凭借自己的意志强行扭曲对方的人生。
虽然从客观角度来说,他已经改变了埃德蒙的人生,但至少他没有让埃德蒙扭曲过自己的底线,两个人是向着同样的目标一起前行。
而现在,两个人已经是君臣,但艾格隆还是希望让伯爵成为自己的朋友,而不是自己可以随便发号施令的奴仆。
这不光是为了埃德蒙好,也是为了他自己好,当皇帝注定孤独,如果能够有一个两个“朋友”的话,至少日子不会那么乏味。
“你当然还可以考虑,现在并没有到摊牌的时间,瓦朗蒂娜年纪也还小。”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好好地做出决定吧,过去诚然无法改变,但我们可以努力去创造一个充满美好和希望的未来……帝国的宰相不能永远活在马赛港的那一艘小商船上,他要为国家的未来殚精竭虑,该越过的障碍,就好好地越过去吧。”
说完之后,艾格隆主动向埃德蒙伸出了手,然后君臣两个人就像往常一样,以朋友般的亲切握了握手,然后伯爵告别离开。
在满怀忐忑和纠结的伯爵离开之后,艾格隆则抛下了一整天的公事,返回到了自己和特蕾莎的寝宫里面暂且休息。
看到艾格隆的表情,特蕾莎立刻猜到,丈夫好像有点心事,结合刚刚丈夫正在接见基督山伯爵大人,她的心里顿时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殿下,是伯爵给您报告了不好的消息了吗?”
“那倒没有。”艾格隆立刻摇了摇头,否定了对方的问题。
刚刚惹得他‘震怒’的那条民间笑话,他当然不会傻到在特蕾莎面前复述。
“事实上,一切都很好,伯爵的报告,给我传递了一种非常乐观的情绪,至少在此刻,巴黎的市民们还是非常支持我们的。真正的麻烦事,反而在伯爵身上。”
“啊?那是怎么了?”特蕾莎感到有些不解,“那么忠诚能干的埃德蒙,能有什么问题呢?”
于是,在妻子的追问之下,艾格隆就将自己刚才和伯爵商量过的那些事,都告诉给了特蕾莎。
特蕾莎静静地听着,逐渐了解了所有的情况。
事实上,她本来就知道大多数的内情——她知道埃德蒙的真实身世,也知道他的悲惨过去,甚至埃德蒙在杀死费尔南的时候,她也在场。
而对诺瓦蒂埃侯爵的提议,她也和艾格隆一样颇为赞同。
如果让这一桩持续了十五年的恩怨,以两家喜结连理的方式得以解决,让伯爵成为诺瓦蒂埃侯爵的政治继承人进而成为帝国宰相,在她看来反而是一种颇为理想的解决办法。
“那么,现在伯爵到底是什么想法呢?从你的表情来看,恐怕他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吧?”特蕾莎又问。
“确实如此,但也没有强硬拒绝,我猜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选择。对他来说,复仇带来的甜美快乐他已经品尝够了,但就此止步好像又有点不太乐意。”艾格隆如实地作出总结。
特蕾莎又微微皱眉,稍稍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她又轻笑了出来。
“恐怕不止是仇恨的问题吧,殿下,你大概是漏了一个人,很重要的人。”
“谁?”艾格隆立刻追问。
“就是他的前未婚妻,那位梅尔塞苔丝夫人啊。”特蕾莎回答。
对了!
艾格隆立刻恍然大悟。
确实,艾格隆过于在意权衡利弊得失,却忘了对伯爵来说,利益并不是他最看重的东西。
他对失之交臂却又再无法破镜重圆的梅尔塞苔丝夫人,心里是有着愧疚和无比的遗憾,哪怕梅尔塞苔丝早已经嫁给了仇人甚至生下了孩子,在他的潜意识当中,却还有着挥之不去的眷恋,所以才会对结婚如此痛苦纠结。
这确实就像是伯爵的作风。
“特蕾莎,还得是你啊……”艾格隆忍不住夸奖。“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既然问题的症结在这里,那其实也好办啊,只要让梅尔塞苔丝夫人站在伯爵的面前,亲口说两个人一起放下过去的一切,然后让他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未来,这样不就好了吗?”特蕾莎随口回答,“恰好梅尔塞苔丝夫人也在这里,我们把事情说清楚,我相信她会为了伯爵而劝说他放下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起这个,艾格隆倒是想起来了,之前,埃德蒙杀死了费尔南之后,梅尔塞苔丝母子两个顿时没有着落。为了体现自己对“功臣”的照顾,艾格隆将他们母子收留在宫廷当中。
在那个时候,梅尔塞苔丝夫人虽然失去了丈夫,但毕竟名义上还保留着“莫尔塞夫伯爵夫人”的头衔,在宫廷里多少还算是一号人物,同时靠着艾格隆给的抚恤金,至少母子两个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就在艾格隆登基之前,伯爵和维尔福一起主持了审判马尔蒙元帅的案件,然后把一大堆的黑锅甩到了当时担任元帅副官的费尔南身上,于是费尔南顿时就成了令人不齿的叛国贼。
而这时候,他冒认莫尔塞夫家族成员的劣迹也被人爆了出来,于是又成了一大黑点。
总之,现在已经死去的费尔南,几乎是身败名裂臭不可闻,虽然艾格隆还没有正式下令削去他伯爵的头衔,但墙倒众人推,他所有的社会关系都已经完蛋了。
这自然也意味着,母子两个人的处境更加艰难。
不过,艾格隆之前有那么多事情要忙,自然也不会在意宫廷中默默无闻的梅尔塞苔丝夫人,根本就没想起来她。
想来,她这段日子过得其实相当艰难落魄吧。
“所以,我们就要请她出面来解开心结了……那她会出面吗?”艾格隆问。
“那就交给我吧,我相信夫人会愿意让伯爵走出阴影的,他们毕竟还都彼此珍视对方。”特蕾莎轻轻点了点头。
“好,那就交给你啦,特蕾莎。”见到特蕾莎主动请缨,艾格隆自然乐得如此。“谢谢你了。”
“都夫妻了还谢什么谢呢?”特蕾莎笑着回答,“如果要谢的话,今晚加把劲儿吧……”
特蕾莎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温柔而且魅惑了起来,以至于艾格隆心头狂跳。
“还是说,夏奈尔已经让你动弹不了了?”还没有等艾格隆回话,特蕾莎又笑着反问。
“怎么会!”艾格隆顿时就感到脸皮发烫,“我还……还有的是!”
淡淡的醋意,恰到好处地包裹在了温柔的调情当中,特蕾莎并不会去嫉恨夏奈尔,但她可不愿意接受丈夫给自己的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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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密语
面对特蕾莎的主动索求,艾格隆当然只能主动“应战”了。
于是,在夜幕将领之后,他放下俗事,敞开胸怀,鼓起余勇来试图满足自己的妻子。
他也看得出来,虽然特蕾莎并没有明显抱怨自己和夏奈尔的事情,但是在内心当中,她肯定还是希望丈夫更多眷恋自己的,只是因为平时必须端着皇后的架子,所以不能把话说得太过于露骨,只好趁着这个机会,婉转地表示了自己的心意。
现在别看他们都才堪堪20岁左右,但已经是结婚三年、孩子两个的老夫老妻了。彼此之间对对方可以说是熟悉到了极点,正因为如此,所以在行房事时有着相当的默契,彼此都很清楚如何取悦对方。
经过了一场酣畅淋漓而又少儿不宜的“辛劳”之后,宫廷当中最尊贵的那间卧室终于停下了声响,重新归于平静,只剩下夫妇两人紧挨着靠在一起。
特蕾莎姣好的面孔上,则密布着刚刚越过顶峰之后的红晕,平常被梳理得极为精细的头发,此时散乱在鬓角和肌肤上,显得慵懒而又不失高贵,充满了令人心驰神荡的风韵。
只是,哪怕再有动人心魄的风韵,此时的艾格隆也已经吃不消了,他脸上充满了满足之后的疲惫感,只想着尽快进入睡眠。
不过特蕾莎似乎却不想那么轻易地陷入沉眠,她轻轻地搂住了丈夫,
“殿下,尽兴了吗?”她轻柔地问。
“尽兴了。”艾格隆连忙回答,“你还没有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特蕾莎挑了挑眉毛,“虽然已经难堪重负,但若必须为国家效忠的话,再难受我也可以忍耐的哟。”
“不,先这样吧,该休息了……”尽管确实又有些心痒了,但稍微掂量之后,艾格隆还是带着惋惜回绝了特蕾莎。“明天还得处理国事呢。”
毕竟,他白天应付了久旷的夏奈尔,晚上又被妻子激烈索求,哪怕从小锻炼身体,此时还是有点吃不消了。
面对艾格隆又尴尬又心虚的样子,特蕾莎不禁露出了又爱怜又好笑的笑容。
“看来殿下的胃口也不是无限的嘛……我还以为真的就是怎么都无法被满足呢。”
说完之后,她亲吻了一下艾格隆的脸颊,然后又轻轻咬了一下艾格隆的耳朵。
“要是我能让你这个坏东西真的就此精力耗竭,那该多好啊!”
虽说是在抱怨,但是这抱怨当中却又隐含着难以计量的宠溺。
很显然,哪怕被艾格隆伤了那么多次心,特蕾莎却还是如同当初一样珍爱着自己的殿下,并且毫无后悔。
可是特蕾莎,这并不是我“精力多得用不完”的问题——艾格隆在心里回答。
其实他也扪心自问过,自己明明有这么好的娇妻,还有身边的女仆和情人,为什么还是想要去猎艳呢?为什么君王们总是遏制不住自己纵情声色的癖好呢?
最终,他得出了结论。
这不仅仅是身体的需求,这是一种难以自我克制的征服欲,一种“哪怕我已经吃饱了我还是要吃更多”的人性恶质,一种“不受制约的权力者”想要贪婪地吞下一切的本能。
所以,特蕾莎哪怕想尽办法要把自己榨干,最终却还是注定解决不了问题的。
除非把他那种“我全都要”和“我想要就必须弄到手”的傲慢狂妄统统打掉,否则他终究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当然,这是他绝对不会跟特蕾莎说出口的心里话。
“特蕾莎,对不起……”他小声回答,“我确实做了一些糊涂事,我自己也在反省。”
对于这种反省到底有多少效力,夫妻两个人其实心里都有数,然而特蕾莎却宁可让自己相信丈夫真的已经就此满意了,因为她真的不想再去面对那种痛苦了。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如此任性的,让殿下为难。”特蕾莎回答。
接着,仿佛是被突破了极限一样,她猛然鼓起身上最后的力气,紧紧地抱住了丈夫,“原谅我,我只是太爱你了……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应该安安心心地站在一边让你任意妄为就好,我的义务就是默默地忍受这一切,就像所有的那些王后与皇后一样,其实你的所作所为,已经算是足够尊重我了。
可是,如果没有对你的爱,皇后的头衔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现得那样从容镇定,但你应该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呀?我其实……真的很难受的呀。你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面对妻子的质问,艾格隆无言以对。
因为确实,全部责任都在他身上。
“对不起,特蕾莎。”他只能做出应有的道歉。
“没事了,殿下……每次只要你向我露出一点点歉意,我就会原谅你,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无论是艾格妮丝还是夏奈尔,她们至少不坏,她们知道分寸,她们不会妄图去分割我拥有的东西,所以我忍耐了她们,就当你是为自己找到了什么玩具一样……你喜欢玩玩具就玩吧,因为你的殿下,你有权这样!只要你的心还在这里就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短暂的爆发当中诉说了心里的话之后,特蕾莎很快又取回了平常的自己,她轻轻地抚摸着艾格隆的胸口,然后温柔地向笑了,“现在,殿下,我只要你抱紧我,一点空隙地不剩地抱紧我,就像新婚之夜那样抱紧我就好了。”
对这一点,艾格隆倒是非常乐意满足,他立刻抬起手来,把特蕾莎紧紧地抱在自己怀中,两个人再度紧贴着,再无丝毫空隙。
“殿下,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的身体已经恢复过来了。”特蕾莎一边闭着眼睛享受着夫妻之间的余韵,一边小声呢喃,“不过,我觉得我们的第三个孩子最好还是晚个一两年再面世吧,现在宫廷的事务繁杂,我希望暂时摆脱怀孕之苦,这段时间一起协助你处理各项事务……你觉得怎样?”
这个年代的避孕手段比较简陋,而作为皇后,她是否怀孕生育并非她一个人能决定,所以她特意征求艾格隆的意见。
而艾格隆对此本来就不是特别在意,他并没有那么严重的“开枝散叶”的执念,反正已经有了一个继承人了,下一个孩子早点晚点来,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再说了,特蕾莎也只想“休息”个一两年而已,以她之前“三年两孩儿”的生育频率来说,这完全应该,理所当然。
“我也觉得现在就准备要第三个是有点太快了。你才刚刚生下芙宁娜,身体也还需要恢复啊?”艾格隆立刻同意了特蕾莎的意见。“那就过阵子再说吧,这段时间我们注意一下。”
征得了艾格隆的同意之后,特蕾莎轻轻点了点头,“殿下,我曾经许下过宏愿,要为你缔造一个子孙繁茂的家族,这个承诺我一直当成了神圣的誓约,忠实地履行着。
依靠上帝的保佑,我顺利地实现了一部分愿望,但我们之间的结合,并不只是为了生儿育女而已……就算不为了孩子,我们一样可以为了爱来履行我们夫妻的义务,所以你也不许偷懒哦!”
面对妻子的要求,艾格隆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当然了,皇后陛下,我会尽我所能,履行神圣的义务!”
得到了艾格隆的保证之后,特蕾莎更加感到满意。在经过了畅快淋漓的房事之后、在刚才一通抱怨发泄出心里淤积的一些黑泥之后,此刻她感觉也无比的舒畅,她终于也被困倦所俘虏了。
虽然现状并不完美,有种种缺憾,但是总体来说还是能够令她满意的,如果生活能够就这样持续下去的话,对她来说,虽然不及少女时代最美好的那些幻想,但也算是一种可以接受“美满”了。
夫妻之间的闺房密语,绝对不会传到第三人的耳中,对她来说,这也是自己唯一可以做出的发泄而已,毕竟,在所有其他人面前,她是皇后,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是帝国至高无上的存在;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够是特蕾莎,是曾经那个满怀期待并且鼓起勇气实现了梦想的少女。
为了实现它,她确实付出了许多代价,但也得到了太多太多,虽有缺憾,但如今一切不也挺好吗?
但愿那些痛苦、怨愤和屈辱,能够就此结束吧,你也该满足了吧……她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丈夫。
接着,带着最美好的期待,她紧紧地拥抱着丈夫,然后夫妻一起陷入到了沉眠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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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的一个早晨当中,寄居在宫廷当中的梅尔塞苔丝·德·莫尔塞夫夫人,收到了一个颇为令她错愕的消息——特蕾莎皇后陛下要召见自己。
也不怪她如此错愕,因为自从她的丈夫死后,一直寄居在宫里的她就成为了一个完全的小透明,两位陛下从来没有想起过她,外界也从未提起过她,曾经煊赫一时的莫尔塞夫家族,变得无人问津起来。
既然陛下对自己不在意,那么下面自然也会察言观色,很明显地就怠慢了起来——倒不是说她的生活起居会有什么问题,而是没有任何一场活动会邀请她,也没有任何人试图来跟她搭话、跟她成为朋友。
虽然很多贵妇人会受不了这种被冷落的待遇,但梅尔塞苔丝生性淡泊,对此却并不介意。
况且,在得知丈夫费尔南当初的所作所为之后,她深以为耻,根本就不愿意以“莫尔塞夫伯爵夫人”的头衔再出现于众人之前,反而乐得被人遗忘。
可惜,世事往往不如人意,她越是想要被人遗忘,命运却越是不放过她。
就在不久之前,她在宫廷当中听到了小道消息,在马尔蒙元帅的审判当中,费尔南·德·莫尔塞夫伯爵被认为深度参与了他的叛国行为,甚至是叛国阴谋的主谋之一。
如果这是波旁王朝,本来谁也不会在乎他背叛帝国的往事,可是现在时移世易,情况迥然不同了。在波拿巴家族重新复辟帝国之后,费尔南当初的背叛就显得非常刺眼了。
墙倒众人推,很快,到处都有费尔南的负面消息传出,尤其是当初他的那些“亲密同僚”们,更是不惜一切代价地试图抹黑费尔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也很好理解,作为亲密同僚、马尔蒙元帅的山头盟友,当初这些人当中,不少人也参与过各种背叛帝国的阴谋,如今在马尔蒙元帅垮台之后,他们心里不免也惴惴不安。为了避免被清算,他们有极大的动力去洗清自己。
而这时候,已经死去的费尔南就是最好的靶子了,因为死人是无法为自己辩解,所有人都试图把自己的罪过都推到费尔南的头上,最终让他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棍,仿佛做下了人间所有坏事一样。
在这样的舆论环境之下,已经被人忽视的梅尔塞苔丝,处境变得更加艰难起来,虽然没有人当面辱骂怒斥她,但是身边人那种怠慢和轻蔑,几乎不加掩饰。
梅尔塞苔丝自己并不太介意这些,但是一想到正在慢慢长大的儿子也要受这份罪,她自然心如刀割。
可是,作为一个弱女子,她对这一切又能做什么呢?她只能每天向上帝祈祷,希望命运能够得到些许的转机。
而现在,转机似乎好像来了,只是梅尔塞苔丝还是不太明白,她究竟可以做些什么。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是无法违抗皇后陛下的命令的。
于是,在侍从女官的引领下,她来到了特蕾莎的面前,然后以最恭敬的向特蕾莎行礼。
“皇后陛下,我很荣幸得到您的召见。”
“梅尔塞苔丝夫人,我也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特蕾莎向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用颇为同情的语气回应了她,“我很遗憾您最近所遭遇的一切,您作为一个无辜者却承受了如此多的责难,属实不公。”
面对皇后陛下的同情,梅尔塞苔丝心里一酸,但是她还是强作镇定,让自己显得淡然。
“谢谢您的同情,陛下,但这是我应得的,因为我是费尔南的夫人,我理应承受他的报应。”
“但这种报应不应该持续您的一生,别更别说您儿子的一生了。”特蕾莎接过了话头,“夫人,我找您过来,就是为了找到一个办法,解决掉当年的所有恩怨……换句话说,我也是来请您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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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了却残生
“夫人,我找您过来,就是为了找到一个办法,解决掉当年的所有恩怨……换句话说,我也是来请您帮忙的。”
对于特蕾莎的话,梅尔塞苔丝感到极为疑惑,毕竟如今自己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寡妇而已,哪有什么能力来帮皇后陛下的忙呢?
但既然这是皇后陛下的要求,哪怕她说话如此客气,梅尔塞苔丝也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如果能够让持续了这么多年的恩怨能够得以结束,那当然最好不过,我很愿意为此出一份力,不过……您希望我去做什么呢?”梅尔塞苔丝问。
“您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还需要您帮忙,不过等您听完之后,您就会立刻明白过来的。现在,我请您先暂时保持安静,听我说完——”
接着,在静默的听众面前,特蕾莎将基督山伯爵的近况、他和维尔福检察官的恩怨、以及诺瓦蒂埃想要用瓦朗蒂娜的婚事来换取伯爵饶儿子一命等等事情,详细地向梅尔塞苔丝讲解了。
对于当年的事情,梅尔塞苔丝现在已经大致清楚了,她深知当初那个阴谋当中维尔福检察官所扮演的角色——她当年就向维尔福求过情,甚至在结婚生子之后还曾经几次找检察官打听过埃德蒙的下落。
正因为如此,她自然对维尔福心中充满了憎恨,正是这位自私自利的检察官扭曲了她的一生,她也乐于看到维尔福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现在,检察官终于要付出代价了,但却不是她想象的那一种。
“侯爵大人想要把瓦朗蒂娜小姐,嫁给埃德蒙……?”和艾格隆与特蕾莎一样,她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也陷入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当中。
毕竟,这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瓦朗蒂娜她是见过的,虽然已经多年不见了,但是想来现在也不过十岁左右而已,这样一个孩子嫁给已经年过三旬的埃德蒙,这简直就像是个玩笑。
但是很快,她又从震惊当中恢复了过来。
这十几年来,她早已经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渔村少女了,随着费尔南的步步高升,她也已经成为了伯爵夫人,成为了法兰西上流社会的贵妇人,她进过宫,主持过社交活动,而且因为她的仪态和风度还得到过广泛的好评——总而言之,她已经见过太多的“世面”了。
正因为见过世面,所以她也渐渐地明白了贵族世界的生活法则,而且适应了它。
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婚姻只不过是两个家族之间的“协议”而已,名义上神圣,但实质上却不受尊重,各种稀奇古怪的婚姻都堂而皇之的存在着。
比起为了避免家族财产外泄而缔结的堂兄妹之间甚至舅舅和外甥女之间的婚姻来,伯爵娶一个小他二十多岁的女孩儿并不显得多么离奇,瓦朗蒂娜现在虽然还小,但只要等几年就可以到适婚年龄了,又有什么要紧呢?
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之后,她很快从震惊当中缓过来了,然后开始思考其中的利弊。
不必思考太久,利弊是一目了然的,艾格隆夫妇能够看到的东西,梅尔塞苔丝当然也能够看得到,她同样明白瓦朗蒂娜的“价值”。
“这么说来……这么说来……老侯爵还挺有诚意的啊。”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梅尔塞苔丝做出了评价。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的心里却隐隐作痛。
自从未婚夫埃德蒙被抓进牢狱之后,这十几年当中,哪怕她结婚生子,她也不曾忘记过自己的爱人。
如果不是觉得埃德蒙已经死了,她又怎么会背弃自己曾经的誓言,屈从于现实而和费尔南结婚呢?
而现在,埃德蒙从地狱当中逃离回到了人间,并且他摇身一变,成为了帝国皇帝的亲信宠臣,前途无量的政治新星。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过去,但一切又都好像面目全非。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又何尝不想与埃德蒙再续前缘,又哪里愿意看到爱人另外娶妻呢?
但是,她理智终究战胜了狂热,她知道,因为“莫尔塞夫伯爵夫人”这个无法洗刷的污点,她注定已经不可能与伯爵再续前缘,伯爵将会成为帝国政坛上冉冉升起的新星,他不需要自己,身败名裂、沦为笑柄的梅尔塞苔丝,只会给他带来外界的嘲笑和轻蔑。
这是她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正因为知道这一切,所以这段时间里,哪怕日子过得再怎么样艰难,她也没有跑到伯爵跟前去请求他伸出援手——她宁可倔强地躲到一边,也不想给伯爵带来新的麻烦,更不想破坏自己在他心中最后的美好。
可是,倔强地躲在一边是一回事,主动把伯爵推到另外一个女子身边就是另一回事了……一想到这里,梅尔塞苔丝突然感受到了揪心般的痛苦。
既然特蕾莎说到这里,她自然猜到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陛下,我大概明白过来了,您是希望我帮您劝说埃德蒙,让他接受侯爵的这个和解条件是吗?”她小声问特蕾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面对梅尔塞苔丝夫人那仿佛洞悉了一切的清澈目光,哪怕心里极有底气,特蕾莎也不禁心生几分怜悯。
“是这样的。夫人,我知道这对您来说恐怕是一种煎熬,但我和我的丈夫,还是希望您能够站出来,劝说埃德蒙接受这份条件。您应该看得出来,我们没有任何想要害他的想法,恰恰相反,我的丈夫不光把他当成了宠臣,而且还当成了朋友,他希望把自己能给伯爵的东西都给伯爵——比如若干年后首相的高位。正因为如此,他希望伯爵能够缔结一门给他带来最大帮助的姻亲,我想您应该能够看得清楚这些。”
“是的,我完全看得明白,而且理解了两位陛下的一片苦心。”梅尔塞苔丝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苦笑了起来,“我知道一个人坐上位极人臣的位置到底需要什么,毕竟,我毕竟也曾经是位伯爵夫人呢……”
这个笑容既有自嘲,也有着难言的苦涩。
“陛下,我现在的思绪有点混乱,请容我思考一下好吗?”接着,她问。
特蕾莎当然也体谅夫人如今的艰难处境,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等待她的决定。
梅尔塞苔丝并没有思考多久,在特蕾莎的注视下,她轻轻地抬起了头,然后释然地叹了口气。“您说得对,陛下,过去的事情确实应该过去了,埃德蒙需要未来,他也配得上更好的未来,作为曾经最亲密的……同伴,我亏欠了他太多东西,所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我于情于理都应该帮忙。但是……”
还没有等特蕾莎高兴,她又立刻话锋一转,“既然要帮助他,我就不应该仅凭一时冲动就利用自己对他的影响力去操纵他,我应该更加仔细地了解所有情况之后再做决定。”
对于夫人“有保留”的同意态度,特蕾莎并没有生气,而是从容地反问了她,“我理解您的顾虑。那么夫人,您想要了解什么情况呢?如果我能够做主的话,我会答应您的。”
“我想看一看瓦朗蒂娜小姐,探听她的想法,并且确定她的决心,以及……适不适合承担这一份重任。”梅尔塞苔丝小声回答,“陛下,您不必担心,我绝不会去嫉恨一个孩子,或者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我只是想要看看,她到底适不适合获得我失去的一切。”
“可以。”面对夫人的要求,特蕾莎没有做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同为女性,深知内情的她当然能够感受到梅尔塞苔丝此刻的百味杂陈。
让一个女子看到自己曾经深爱的人去和另外的人结婚就已经够难受的了,自己主动去劝说,那自然会更难受十倍。
命运,就是如此无情,时代变幻,恩怨是非却还如此纠缠不清,其中又有多少无奈和痛苦?
“我可以为您安排和瓦朗蒂娜小姐见面,毕竟身为老侯爵的孙女儿,她本来就有资格进宫觐见。不过,我请您谅解,您和她见面时必须有其他人在场——毕竟情况特殊,请您谅解。”
“我不介意这一点,谢谢您,陛下。”梅尔塞苔丝优雅地屈膝向特蕾莎行礼,也代表着两个人达成了默契。
“请您放心吧,我绝不会为难她的,事实上,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真的能够带给埃德蒙一个幸福的下半生,他太应该得到这些了……”
说到这里,梅尔塞苔丝突然鼻子一酸,然后眼角当中立刻泛出了眼泪。
这眼泪,既是为曾经的爱人,自然也是为命运多舛的自己。
在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刻,梅尔塞苔丝终于不再勉强自己维持镇定从容的形象了,已经积累了太多压力和痛苦的她,在特蕾莎面前不住地抽泣。
特蕾莎自然不忍在这个时候打断夫人,只好一言不发,静静地让对方发泄。
好一会儿之后,梅尔塞苔丝终于止住了泪水,然后满含歉意地向特蕾莎行礼告罪,“陛下,对不起!我在您面前失态了,我实在太软弱……”
“不,您已经足够坚强了,甚至令我心生敬意,夫人。”特蕾莎摇了摇头,然后又满含温情地看着她,“既然您选择帮这个忙,那也意味着我欠了您的人情,所以请问我有什么能够为您做的呢?尽管说吧,我很乐意给您些许帮助,夫人。”
梅尔塞苔丝知道,此时皇后陛下在同情自己,她也知道,自己真的可以利用这种同情去换取很多好处。
但是她不屑于此,梅尔塞苔丝不是在“出售”埃德蒙换取什么东西,而是在以自己微薄的能力,试图让噩梦划下句号,哪怕让自己再为此牺牲也在所不惜。
“陛下,既然您这么说的话,我确实是有一事相求……”她强忍住了心中的悲伤,然后恢复了从容,“我请您颁布旨意,削去莫尔塞夫伯爵这个徽号吧。这个姓氏是费尔南偷来的,而且现在已经臭名远扬,我的儿子不需要顶着它继续招摇过市,就让人们遗忘这个头衔、以及隐藏在这个头衔之下的黑暗历史吧。”
“这甚至称不上帮忙,举手之劳罢了。”特蕾莎立刻答应了下来,“作为一位夫人,我非常欣赏您的自尊和骄傲,但作为一位母亲,我认为您实在有些过于逞强了。您现在孤苦伶仃一个人带着儿子,莫尔塞夫伯爵的遗产您也不想要,但您如果什么都不要,又该怎样抚养儿子长大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会尽我一切努力。”梅尔塞苔丝庄严地回答,“一个母亲是会为儿子拼命的。”
“就算拼命,也有不同的拼法,我们要选更好的才对。”特蕾莎微微笑了起来,“所以,夫人,我诚挚地邀请您成为我身边的女官,我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做,急缺帮手,而我认为您的头脑、您的风度,都可以给我提供帮助,您认为如何呢?”
面对特蕾莎的突然邀请,梅尔塞苔丝有些错愕。
“这同样也是自食其力不是吗?而且会是一份体面、受人尊重的工作。”特蕾莎继续劝说夫人,“您不必误解,我提出这个要求,并非是出于对您的怜悯和同情,我欣赏的是您展现出来的智慧,从今往后您不再是莫尔塞夫伯爵夫人了,也不是谁的附属品,您依靠自己的本领来讨生活,并且抚养儿子长大——这样不是很好吗?如果您的工作业绩足够优秀,那么您也许会给自己和儿子挣来另外的头衔,那不是偷来的骗来的,而是干净、而且足以自豪的头衔……用这个来补偿您缺憾的一生,不也很好吗?”
梅尔塞苔丝静静地听着,然后心里再度陷入到了盘算当中。
事到如今,因为费尔南身败名裂的缘故,她也饱受外界的嘲笑和白眼,这对极有自尊的她来说,是难以承受的痛苦,再考虑到儿子,更是让她心痛万分。
如果能够改变这一切的话,难道不是很好吗?
而且,她已经吃够了“所托非人”的痛苦了,再也不想改嫁他人只想抚养儿子长大,了此残生。
在这个前提下,当一个宫廷机构的官僚,为皇室效力,也许是她实现人生价值,摆脱孤寂和痛苦的最好方式。
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皇后陛下,我非常感谢您赐予我这样的机会,我会努力试一试的,若能够尽我所能给皇家帮上一点忙,那么这将是我无上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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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征途
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历史走入到了1831年这个全新但又平平无奇的年度当中。
帝国宫廷迁入枫丹白露的喧嚣已经平息,复活的近卫军阅兵的盛大场面也重新归于平静,优雅恢弘的枫丹白露宫,恢复了自己往常的寂静。
因为最近天气极好,所以宫廷、河岸还有道路上的积雪都在慢慢融化,这些雪水汇聚成了涓涓细流,最后一起融入到枫丹白露宫旁边静静流淌的塞纳河当中。
积雪融化之后,河岸边已经可以看到小草的嫩芽,虽然此刻还处于凛冬当中,但是从这些迹象当中,但春天的脚步已经在悄然临近。
就在这个寒冷但又阳光明媚的早晨,特雷维尔侯爵来到了枫丹白露宫当中。
今天的侯爵,身上穿着一身骑兵将军的军礼服,整齐地佩戴着他历年沙场上所获得的重要勋章。虽然因为年纪的缘故,他的两鬓已经出现些许的斑白,但是他目光炯炯,脚步雄健,举手投足当中充满了精力和魄力。
在复辟王朝时期,特雷维尔侯爵因为支持波拿巴家族,不得不从军队当中退役,这一身行头也极少被展露在外人面前,而如今,随着波拿巴家族的重新崛起,他终于又可以找回自己失去的灵魂了。
光是找回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在当年,特雷维尔侯爵依靠着自己的勇敢和拿破仑皇帝的宠信(众所周知,皇帝总是很垂青那些效忠于他的旧贵族,这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在军队内稳步提升,他也笃定自己会一步步爬上元帅的高位,就像格鲁希侯爵一样。
而且,他那时候还很年轻,完全有希望顶替年迈的元帅们成为军队的主要领导人之一。
然而,他被迫告别军队十五年,他的军阶、他的勋章,也永远地停留在了1815年。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人生被耽误十五年,他的人生出现了十五年的空白。
足足十五年!人生中又有几个十五年?弹指一挥间,他已经是个年过五旬的小老头了,甚至都有了孙辈。
对一般人来说,年过五十就是知天命的年纪,这辈子都不会再指望有什么变化,也不再相信自己还能干出什么什么大事业来,然而特雷维尔侯爵却完全不同。
他和历代特雷维尔家族的成员一样,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功名心和权力欲,哪怕到了这个年纪,他还是想要完成自己一生的夙愿,登上法兰西陆军之巅,就像如今的苏尔特元帅一样。
这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家族。特雷维尔家族曾经在凡尔赛宫廷当中煊赫了几代人,结果遭遇到了大革命的惨痛打击,差点家族全灭,好在他们兄弟两个终究还是逃了出来,并且苦心孤诣地重新经营这个家族。
他前进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把这个家族举到它曾经有的地位上,他认为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义务。
正是有了这样的“执念”,所以他无所畏惧,舍身忘死,更不在乎自己日渐老迈的身躯。
现在,他就要用自己所有的才智和勇气,向自己效忠的少年人换取更进一步的阶梯。
他相信,自己是换得到的。
无疑,现在有很多将领都想要通过讨好陛下寻求“进步”,但特雷维尔侯爵在过去十几年当中一直都在勇敢地效忠波拿巴家族,更在陛下返回国内夺权的过程当中立下了大功,他知道,自己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绝对更加亲近一些。
他要利用这种“亲近”来抢先一步获取机会。
他这次来觐见陛下,就是特意向陛下辞行的。
按照君臣两人之前的谋划,他在新年之后就将启程前往阿尔及尔,在那里协助蒙塞元帅管理法国远征军,而苏尔特元帅在和陛下达成默契之后,也为他准备好了他需要的副官和参谋班子,现在万事俱备,只等他去北非大干一场了。
对此,特雷维尔侯爵自然踌躇满志。
拿破仑皇帝当初在埃及纵横驰骋,过足了土皇帝的瘾,他固然没有资格和那时候的皇帝一样自立一方,但至少可以想尽办法“建功立业”。
他不在乎自己的敌人是谁,不管是土耳其人,还是阿拉伯人或者柏柏尔人,只要能“借”给他一点军功就行了。
只要军功在手,陛下就会将他调回到巴黎,进入到陆军的中枢当中,然后成为帝国军队最高领导层的一员。
固然还比不上苏尔特元帅,但至少也是帝国数十万将士当中最有权力的人之一了。
身为一个男子汉,一声号令,万人跟从,岂不快哉?!
带着满腹的豪情,特雷维尔将军大步流星地跟着侍从,走入到了枫丹白露的花园当中,而艾格隆已经站在那里了。
此时还处于冬季,因此花园当中盛放的鲜花并不多,但空气幽冷而又清新,也同样别有意趣。
正因为艾格隆对特雷维尔侯爵一直以来的忠诚抱有好感,所以他没有选择仅仅在谒见大厅当中礼节性接见侯爵,而是选择在更加开放、更加随意的花园当中接见了对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注视着一身戎装、挂满勋章的侯爵大踏步地向自己走过来,在两个人打照面之后,侯爵立定,然后响亮地向艾格隆敬礼。
“陛下万岁!”
“一看到您现在的样子,我就毫不怀疑您能够建功立业了,我尊敬的将军。”
艾格隆轻轻向对方颔首示意,然后笑容满面地说。
他确实相当欣赏特雷维尔侯爵。
倒不是因为对方出身旧贵族,而是因为他不光勇敢,同时又不缺乏政治头脑,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贤才。
现在,陆军大部分由那些元帅们掌管,艾格隆只是选择自己亲自控制近卫军而已,但这绝不是艾格隆乐意一直看到的局面,他希望用更亲近、更信任的人来逐步代替老帅们执掌军队。
但是,军队是国家最重要的统治工具,也是他权力最基础的来源,他不能随便乱动,那等于是自断手足。所以他必须谨慎地实现自己目标。
现在围绕在艾格隆身边的亲信军人,要么是枫丹白露骑士团成员,要么是他的近卫军军官,他们固然忠诚,但普遍都很年轻,严重缺乏经验和资历,贸然提上高位只会让军心浮动人人不服,所以他只打算让他们在基层当中慢慢历练,然后再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步步地提升上去。
但特雷维尔侯爵是其中的“特例”。
他本来就是帝国时期的将领,而且一贯有着勇敢无畏的名誉,在艾格隆看来,他最适合在自己的亲信们成长起来之前,作为“中生代”来进行过渡。
以特雷维尔侯爵的雄厚资历以及一直以来的美名,只要他在北非干出点成绩来,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晋升他成为元帅,然后让他进入陆军中枢作为自己的代理人,等他再过几年十几年慢慢老去退休,艾格隆身边的亲随们也成长起来了,到时候正好接班。
对艾格隆来说,这自然是最理想的情况,可以尽量在陆军不出任何乱子的情况下,实现“军内一统”,把统帅权完全集中到自己手中。
既然特雷维尔侯爵在他的计划当中如此重要,他当然也乐意向对方展现出应有的尊重和亲切。
“陛下,请您放心吧,我将尽我所能,绝不辜负您的期望。”面对艾格隆的笑容,特雷维尔侯爵踌躇满志地做出了保证,“只要有我在,阿尔及利亚的一只老鼠也不敢蹦跶一下!”
“我毫不怀疑您具备应有的勇气和能力,将军。”艾格隆点了点头,但很快又话锋一转,“但是,那里的情况相当复杂,形势变幻不定,如果一味高压,只会让所有人都变成我们的敌人,我并不害怕那种情况发生,但我更希望能够用尽量少的资源来实现我们的目标。您不仅仅是一介莽夫,我希望您能够体谅我一片苦心……将军,我想您肯定比我更清楚,一个成功的将领不光要会搞军事,还得会搞点政治才行。”
艾格隆的话虽然显得有些云里雾里,但特雷维尔侯爵却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虽然这十几年当中他一直赋闲在家,但是他从没有一刻忘记过自己的野心,所以他也一直在关注时势,窥伺时机。
自从1815年拿破仑帝国彻底被反法同盟摧毁之后,维也纳体系成为了欧洲列强均势的准则。
这个体系成立的目的之一,就是严防死守法国,不希望看到法国在欧洲的任何扩张。虽然法国后来通过外交操作,加入到了神圣同盟当中,但是本质却是没有改变的。
于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大国野心,同时为了满足军人们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旺盛野心,波旁王家把目光放到了隔地中海相望的阿尔及利亚上面。
阿尔及利亚这时候名义上还是土耳其的领土,由土耳其苏丹任命的“德伊”来统治。
但实际上,自从18世纪之后,曾经庞大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盛极而衰,步入到了暮年当中。中央政府对地方的掌控能力严重下滑。
在这个衰落过程当中,土耳其各个地方开始出现“藩镇化”现象,各地的总督只是名义上还对苏丹称臣,但实际上任免权已经不在苏丹手上。
而阿尔及利亚因为天高苏丹远,这种藩镇化的现象尤其严重。
1671—1818年统治阿尔及利亚的30个“德伊”中,就有14个是在叛乱或政变中杀害他们的前任而上台的。而在阿尔及利亚内部,也变成了一盘散沙,各省的统治者形同割据。以德伊为首的统治集团,其势力及只在阿尔及尔沿海地区,广袤的内地实际上处于半独立状态,被一个个部族所分割。
而就在土耳其盛极而衰的同时,欧洲各国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崛起了。通过科学和技术的发展,列强的国力一天强过一天,然后开始了对全世界的征服。
从这个时候开始,“土耳其遗产分割盛宴”也就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高加索、比萨拉比亚、埃及、特兰西瓦尼亚、希腊……一块一块曾经被土耳其人征服的土地,被欧洲各国用无情的利爪分割出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再说远一点的话,它甚至引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巴尔干各国独立之后的争端、奥地利吞并波黑,本质上就是土耳其遗产争夺战的一部分。
法国自然不甘心在这场“盛宴”当中落后。
暂时放弃了在欧洲大陆的扩张计划之后,波旁王家将目光放到了阿尔及利亚身上。
而这时候,它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
在大革命和拿破仑时期,法国由于国内和军队的需要,向阿尔及利亚购买了大量粮食,由于法国连年战争军费吃紧,自然也没有那么多钱支付,于是法国便欠下了阿尔及利亚很大一笔债款。根据统计,到1815年,这笔欠款总额达到1380万法郎。
在拿破仑的帝国崩溃后,阿尔及利亚德伊侯赛因曾多次向后继的波旁法国提出偿还债款的问题,但波旁王家怎么可能承认这笔债呢?自然一直拖欠不还。
不光拖欠不还,波旁王家还利用这一次的债务纠纷做为借口,主动向阿尔及利亚的德伊挑衅,还提出了要求对一些部族的“宗主权”。
面对这种无理要求,阿尔及利亚的统治者们自然勃然大怒。
1827年4月29日,阿尔及利亚德伊侯赛因接见法国驻阿尔及尔领事德瓦尔。会见时,侯赛因询问德瓦尔,法国政府为什么对债务问题一直不予答复。德瓦尔傲慢无礼地回答说:“我国政府将不给您文件,这就是说您的请求无效。”
德瓦尔的蛮横态度使侯赛因大为恼怒,他命令德瓦尔立即离开,德瓦尔却不理睬。于是,愤怒的侯赛因顺手用扇子朝德瓦尔的脸上打去,这就是所谓“扇击事件”。波旁王家终于等到了这个梦寐以求的“机会”。
于是法国政府发表照会,认定这是对法国的严重侮辱,派遣海军舰队开往阿尔及尔,要求侯赛因道歉,并限令24小时内答复。法国的要求遭到侯赛因的严正拒绝。于是,法国便断绝了同阿尔及利亚的外交关系,开始封锁阿尔及利亚港口。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法国对阿尔及利亚的征服战争正式打响了。
而现在,波旁王家已经从法兰西的政治舞台上消失了,但是他们开启的这一场战争,艾格隆却以莫大的热情继承了下来。
和波旁王家一样,他也需要有一个地方来发泄法国人民的旺盛精力,顺便为自己博取威望。
【实际上拿破仑皇帝自己当初就考虑过征服阿尔及利亚,他派人对阿尔及利亚沿海进行考察,绘制了军用地图,拟订了军事行动计划。假设他没有覆灭的话,那么他的下一步征服应该就是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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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面授机宜
正因为波旁王家感到自己在国内越来越不得民心,所以为了重振威望,他们选择了“征服阿尔及利亚”这一国策。
然而这一个国策还没有正式看到成果,波旁王家就被国内的动乱所掀翻,灰溜溜地流亡了。
征服阿尔及利亚的宏伟计划,就像是一座烂尾楼一样,被尴尬地留在原地,暂且中断了。
在艾格隆返回法兰西时,波旁王军已经占领了阿尔及尔,并且在阿尔及尔以及周边地区,集结了三万以上的军队,等于获得了一个立足点。
但这离征服阿尔及利亚还有着非常遥远的距离。
阿尔及利亚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盘散沙,名义上属于奥斯曼土耳其、实际上根本没有统治者,除了有限的几个沿海城市可以被“政府”所控制之外,广袤的内陆则被各个部族所分割,到处都是草头王。
这就带来了一个必然的结果——“立足容易,征服很难”。
这里根本没有成型的国家可供“接管”,占领它的“首府”也并不会让其他地方的部族心甘情愿地服从法国人的统治,想要征服那里就必须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重塑一个秩序。
在长期的蛰伏当中,特雷维尔侯爵从没有忘记过窥伺局势,等待东山再起的时机,所以他自然非常清楚阿尔及利亚问题的来龙去脉。
所以,他也明白艾格隆所说的“一个成功的将领不光要会搞军事,还得会搞点政治才行”的真实含义。
法国能够打败当地的所有部族武装吗?只要肯投入资源,那肯定可以,但“征服”并不是打败就可以的,它需要建立一个秩序,而这个“秩序”,不管法国人愿意不愿意,都需要当地精英阶层的配合,至少一部分的配合。
这也就意味着,法军必须拉拢一部分亲法部族、扶植一部分当地的精英,然后再打压那些不服从的部族,顺便拿几个刺头开刀、杀鸡儆猴。
这些东西说起来简单,但执行起来却非常复杂,甚至可以说千头万绪——什么人可以信任可以拉拢,什么人必须提防,什么人需要用武力惩戒,惩戒到什么程度?其中的种种区别,都十分微妙,绝不是一个莽夫将军可以做到的。
想要征服一个地方,一个善于杀人放火的将军是不够的,还需要在杀人放火的同时善于拉一打一才行。
对于这一点,欧洲列强其实并不陌生了。
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欧洲强国对海外殖民地的征服已经持续了几百年,并且成功地征服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广阔领土。
其中最为杰出的,就是英国对印度的征服,英国人在这场持续了一两百年的征服当中,不光利用自己手中的武力,还用尽了种种诡诈的阴谋手腕,利用印度各个势力、各个民族之间的矛盾,不断分化打击各个土邦主,将他们手中的土地和财宝强取豪夺,还把骁勇善战的锡克人拉拢到了自己的麾下,成为自己征服印度的一大助力……最终实现了英国征服史上的杰出代表作。
也就在这一场场“征服”当中,欧洲强国早已经把各种“欺骗、”“恫吓”、“敲诈”的外交手段玩得滚瓜烂熟,可谓诡诈至极。
也就在这一时期,古老的东方大国,自恃有几千年丰富的“权谋”经验,总觉得洋人不会耍心眼,总想着跟洋人斗心眼,结果在对外交涉当中却往往以惨败告终,不但战场上打不赢,就连谈判桌上也屡屡上当受骗,结果被英国人法国人轻易骗到了领事裁判权、贸易片面优惠国待遇,被沙俄骗取了大片的领土……当然这也是题外话了。
总而言之,特雷维尔将军知道,如果自己被外派到北非,那么就不可避免地要在各个部族采取拉拢、分化、打压等等手段,他必须成为一个会搞点政治的将领,否则就不可能做出大的“业绩”来。
好在,他对此也有信心,毕竟特雷维尔家族当了几百年的廷臣,耍弄阴谋诡计可谓是“家学渊源”,他自己和哥哥在这个动乱年代也深谙两面下注之道,并且同时得到了两边君主的信任和重用,他连皇帝和国王都不怕,又怎么会把区区几个部族首领放在心上。
“陛下,我完全明白我的职责是什么,我们要征服那里,把它变成我们的领土,要让那里所有人接受您的皇威、接受帝国的秩序和法律。”特雷维尔侯爵信心满满地对艾格隆,“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在那里采取建设性的政策,怀柔那些愿意归附我们的人;当然,必要的威慑也是绝不可少的,在需要的时候,我会采取无情的铁腕消灭一切胆敢向帝国挥拳的人!”
看着踌躇满志的特雷维尔将军,艾格隆也感受到了莫大的信心。
虽说他对特雷维尔将军如此重用,主要是为了培植自己的心腹,但侯爵的能力他也一直看在眼里,他深信对方有这个能力做好应做的一切。
眼下,阿尔及尔周边集结的法军,军官都是“前朝”所提拔起来的,不过大部分军人肯定对这种改朝换代并不在意——况且,有蒙塞元帅坐镇在那里,也绝对没有人能够闹出乱子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再说了,他们所有的弹药、给养都必须从本土供应,根本就没有“叛乱”的能力。
但是,没有叛乱的能力,不代表没有“消极怠工”的能力。因为改朝换代的缘故,远征军内部必然也处于人心惶惶的境地当中,为了自保避嫌,谁也不敢乱动一下,生怕被巴黎的帝国政府看成逆贼。
已经七十多岁的蒙塞元帅,过于年迈,也没有精力在日常工作之外再去进一步扩展征服的成果了。
所以,想要“积极进取”的话,必须要派一个年富力强、野心勃勃、而且深受信任的将军过去,用他那旺盛的精力来带动当地的军官们一起干事,同样也打消他们的疑虑。
综合以上考虑的话,还有什么人比特雷维尔侯爵更加合适呢?肯定没有了。
“将军,到了阿尔及尔之后,除了担任蒙塞元帅的副手之外,你还有另外一个职责,那就是管理当地的宪兵。你不光要整顿当地的军纪,还要肩负监察任务。什么人是潜在的保王党和奥尔良党需要清理、什么人是值得提拔的人才,你都可以整理成册向我汇报。”艾格隆再度叮嘱侯爵。
而侯爵则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作为皇帝的心腹,他到了那里,必然会负有“监军”的任务,顺便再负责一下为陛下考察人才也很自然。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也可以顺理成章地拉帮结派,积累自己的势力。
经过了长达15年的赋闲之后,特雷维尔将军之前的关系网已经破坏殆尽了,他急需重新建立起山头势力,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坐得稳军内领导层的位置。
不过,君臣两个都是聪明人,所以这些话没必要说得太明白,两个人心照不宣就好。
因为和将军相谈甚欢,所以艾格隆此刻也心情甚好,他漫步在枫丹白露宫的花园当中,嗅着冷风中夹杂的花香,不免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而特雷维尔将军自然也相当乖觉,他相当专业地扮演了廷臣和“陪衬”的角色,陪着陛下一边散步一边谈天说地。
在最后,艾格隆终于又将话题转回到了将军的任务上,做出了最后的叮嘱,“将军,现在我们那里有三万多人马,这肯定是不够的,接下来我和苏尔特元帅必然要往那里增兵。但这绝不是无上限的投入,我们要应付欧洲各国,陆军的主力必须留在本土。况且,如果政治上失败的话,一味增兵也毫无意义,只会徒增消耗而已——所以,如何善用手中的力量,就是决定您成败的关键,我知道您的才能,我也深信您必然不会令我失望,但您必须明白,失败的后果非常严重,并且需要付出巨大代价才能交代过去,您一定要牢记这一点。”
虽然我确实信任你,我对你的信任绝不是无限的,你并非是我无条件的宠臣,大家熟归熟,如果把事情办砸了一样不会留情面——这就是艾格隆最后的警告。
特雷维尔将军也非常清楚,如今帝国政府把征服阿尔及利亚当成了“国策”,既然是国策,自然会优先投入资源,给钱给人给待遇;但反过来说,一旦国策的执行出了问题,那就必然会成为巨大的政治污点,甚至成为被政敌们攻击的靶子。
如果真到了那个情况,那陛下绝对不会留情面,他会把自己当做替罪羊丢出去以谢国人。然后再换人继续执行国策。
对这个事实,特雷维尔将军并没有感到有任何不公平的地方。
凡事想要承担多大的好处,就要承担多大的风险,天平的两端,一端是“元帅、陆军中枢领导人”,那么另一端就是“身败名裂”。
这十分公平,太合理了,而他也有这样的觉悟。
“陛下,如果我把事情办砸了,您绝对无法再看到我,我会在阿尔及尔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一枪!用我的生命来抵偿我给国家带来的损失。”特雷维尔侯爵以充满了激情的语气做出了保证。
“很好。”艾格隆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既然把一切都摊开了说,那就没有什么躲闪的余地,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相信,我会很快再看到您的,到时候我们继续在这里谈笑风生,听您讲讲沙漠当中的故事,这不也是一种美事吗?”艾格隆笑着回应。
接着,他又向对方做了个手势,“既然您是跟我辞行的,那不妨也去见见您的儿子吧,在临别之前,想必您最牵挂的人还是埃德加吧?”
在之前,埃德加借助妻子的力量,得到了制作庆典绘画的差事,而随着宫廷全班人马迁移到枫丹白露当中,他自然也一起跟了过来,继续执行他的任务。
所以在特雷维尔将军进宫辞行的当口,艾格隆自然就提议让他见见儿子。
而这也正合特雷维尔侯爵的心意,于是他立刻向陛下致谢。
于是,在侍从的引领下,特雷维尔将军沿着小径离开了花园,然后在宫室和走廊当中穿行,最后来到了一间房子门口。
带到了地方之后,侍从告退,而特雷维尔将军则敲了敲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谁啊?”里面立刻传来了埃德加的声音。
“是我。”特雷维尔侯爵不耐烦地回答。
“爸爸!”埃德加的声音里立刻多了几分疑惑和慌乱,接着,他很快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接着,他一眼就看到父亲身穿军服、威风凛凛的模样。
父亲从小在心中的积威,让埃德加的眼睛里不可避免地闪过了一丝恐惧,他好不容易才重新恢复了镇定。“您……您怎么来这儿了?还穿得这么正式。”
“我是来跟陛下辞行的。”侯爵没好气地回答,“我要去阿尔及尔了,你忘了吗?”
被父亲这么一提醒,埃德加自然也反应了过来,“是啊……对!”
接着,他又满怀留恋地看着父亲,“爸爸……祝您一路顺风。”
看到儿子还是这么稀里糊涂、懵懵懂懂的样子,特雷维尔侯爵原本心里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被消灭了大半。
可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儿子一直就是这个不成器的样子,他也不再抱有什么指望了。
“我走了以后,没人再照看你了,你自己要小心点,照顾好自己,还有你的女儿。”他不耐烦地叮嘱儿子,“另外,你既然留在宫廷当中,那就要收心,千万不要再搞出什么绯闻来了。在过去的宫廷当中这无关紧要,但特蕾莎皇后为人古板,她不会容忍你的荒唐浪荡的,你要是搞出丑闻,不光让你自己难堪,也会让我面上无光,明白吗?!”
“我明白的,爸爸。”埃德加连忙回答,“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小心过日子呢,从没有在宫里乱来过……”
看到儿子这样表现,侯爵的表情总算放松下来了一些。“那么,你私下里搞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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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潜藏的阴影
“那么,你私下里搞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一听到父亲的问题,埃德加神色就越发紧张了。
他先小心翼翼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一个人存在之后,然后再压低了声音回答父亲。“不瞒您说,我已经打听出王妃的下落了。”
“什么?!”特雷维尔侯爵顿时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也难怪他如此惊讶,因为他根本想不到,埃德加能够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居然就在宫廷当中打听出了这么多的消息。
之前埃德加反抗了他的意志时,虽然他感慨说对方终于在一个错误的地方像一个特雷维尔家族的男人,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觉得埃德加只是像个没长大孩子一样任性妄为,不可能搞出什么实际成果来。
正因为这么想,所以他才无奈地放任了埃德加,希望现实狠狠打醒这个无能的浪荡儿子。
可是现实的发展居然和他的预测完全相反,这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看到父亲如此惊讶的样子,埃德加心里也不禁有些小小的得意。
就像是孩子向父亲炫耀成绩一样,他涛涛不绝地打开了话匣子,“一进宫,我就刻意去接近安德烈。一方面,安德烈身居要害,消息自然灵通,我可以从他的嘴里撬出东西来;另一方面,我一旦展现出和安德烈关系很好的样子,旁人也自然会对我高看一眼,把我当成了值得结交的大人物……
接下来,借助着安德烈的名号,我刻意结交了宫廷当中的卫兵军官,然后和他们打成一片,时不时还聚在一起吃饭喝酒——当然,这些都是我请客,对这些囊中羞涩的小军官来说,我很快就成为了他们的好朋友。
然后事情就好办了,我们每次喝酒,喝到尽兴的时候,我就会旁敲侧击,打听一些王妃的事情,经过几次努力之后,我真的就得到了成果,有几个人在酒酣耳热的时候抱怨自己经常要去看守一个女人,浪费时间无聊至极。
再接下来事情就好办了,我把这几个人当成了突破口,然后他们那里慢慢套取到了王妃的信息,以及她的下落——据我现在得到的消息,她是被软禁在了枫丹白露宫附近的一座乡村庄园里面,而且生活起居都有人照顾,并没有受到虐待‘’对她的看守也不算严密,只是限定她不许离开而已……”
听完了埃德加讲述的经过之后,特雷维尔侯爵终于明白了过来。
他确实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他的儿子居然表现得挺有城府和手腕,完全不像是平常的作风。
“只有在这种时候,你才像个我们家的男人!”他忍不住又骂了儿子一声。
在骂完了之后,他又告诫儿子,“接下来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了。我这次被陛下派往北非,是肩负了重任的,而我能不能完成我的夙愿、我们的家族能不能在接下来二十年当中一飞冲天……都取决于我这一趟,所以绝对不能出岔子!你自己掂量一下,要是你这时候闹出乱子来,我该怎样面对陛下?我又该怎样建功立业?”
对于父亲的告诫,埃德加当然也明白。
于是,他主动安抚了父亲,“爸爸,您放心吧,我不会去把事情闹大的。现在既然确定了王妃还活着、而且生活待遇还过得去,我也不必着急于一时……”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听到儿子的回答,特雷维尔侯爵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追问儿子。
“我打算先去王妃被关押的地方看看,验证我打听到的消息。”埃德加小声回答,“如果运气好能够见到她,那就更好了,想必看到我的话她也会很高兴吧……当然,您放心,我知道分寸,如果条件不允许的话,我不会蛮干的。”
一听到儿子的‘计划’,特雷维尔侯爵顿时就急了,“这还不是蛮干吗?你别忘了,现在你是在宫廷当中!怎么可能随便到处乱走呢?万一惹人怀疑怎么办?”
“对这一点,我还是另有办法,爸爸。”埃德加的脸上,又重新浮现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我再告诉您一个您可能还不知道的消息,陛下为了让艾格妮丝能够长久地侍奉在自己身边,于是下令拨款给艾格妮丝在这里买了一座庄园,而这座庄园恰好就离王妃被软禁的地方很近。
艾格妮丝既然要搬过来,那作为姐姐和姐夫,我和爱丽丝必然要去探望她并且去做客几天,爱丽丝又是一个大忙人,她哪有时间管我?到时候,我就可以用采风的名义在周围逛一逛,然后就可以伺机去找她了……”
居然还构思了这么严密的计划……特雷维尔侯爵不由得再次对儿子的行动力感到吃惊了。
他细思了一下,发现儿子的计划好像也是可行的——画家为了在乡间采风,四处乱逛也很正常,哪怕被人发现了,也可以用自己走错地方了来搪塞,作为艾格妮丝的姐夫、安德烈的朋友,卫兵肯定也不敢对他为难。
所以,还真让这小子干成事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特雷维尔侯爵既难以置信,又有些狐疑,虽然他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在内心深处却总有一丝隐隐约约的不安,这种对危险的嗅觉,正是他多年来在战争当中培养出来的——虽然并不是每次都非常准确,但至少救过他一两次命。
他皱紧眉头,左思右想。
“埃德加,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难道不是有点奇怪吗?”
“您现在听上去觉得顺利,但您不知道我花费了多少苦功!”埃德加半是诉苦半是炫耀地回答,“您就承认您儿子的能耐吧。”
“埃德加,不,停下来,别再搞你这个计划了,就算你成功了,见到王妃了,那又怎样?你难道还能改变什么吗?这又对你我有什么好处?”特雷维尔侯爵板起脸来,严肃地对儿子说,“现在停下来还来得及。”
面对父亲严肃的面孔,埃德加仿佛又回到了之前他们父子两个的争吵上。
他满怀愧疚地低下头来,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爸爸,我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能够甘心停下来呢?我……我从没有忤逆过您的意见,但这一次,请您让我按自己心意行动吧,她真的只剩下我了,而我又怎么能够对她弃之不顾呢?您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所有的责任我一个人承担,绝不会牵连到您的……”
“你……!”特雷维尔侯爵气得脸都黑了,他身体颤抖了几下,但最终还是颓然叹了口气。
是你把他生出来的,是你把他养成这样的,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你该有此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个号已经这样了,无法再寄予任何期待,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吧。
他已经决定了,等他从北非赞誉归来,就正式开始全力培养那个私生孙子,至于埃德加,爱死哪儿去就死哪儿去吧,他已经不想再多费口舌了。
“好吧……好吧,记住你自己的话,记住,哪怕你再怎么逃避,你终究是我们家族的一员,是我唯一的儿子,你有义务维护这个家族!”他最后一次叮嘱了儿子。
此言一出,父子之间也相对无言了。
“爱丽丝和夏露在哪儿?”沉默片刻之后,侯爵问。
“她们在另外的套间,我带您过去吧——不过,这时候爱丽丝应该还相当忙碌吧。”埃德加回答。
然后,他带着父亲一起走出了房间,再向着爱丽丝的居处走了过去。
因为爱丽丝深受两位陛下的信任和重用,所以在宫廷搬到了枫丹白露宫之后,她也成为了待遇最优厚的廷臣之一,她拥有好几间房间组成的套间,她把它们分成了起居室、档案室和办公室来使用,还留下了采光条件最好的房间给了女儿夏露。
很自然地,夏露也成为了除了皇室子女之外的“帝国二代”们,在宫廷当中待遇最好的幼儿——爱丽丝就是想要用这种方式,从小为女儿培养权力中枢的关系网,等她长大之后,想必就可以成为最令人瞩目和羡慕的大小姐,了却自己一生的缺憾。
当特雷维尔父子两个一起来到这里的时候,爱丽丝还在和往常一样辛勤地伏案工作者,不过面对丈夫和公公的到来,她还是暂时抛下了连篇累牍的公文,礼貌备至地迎接了他们。
虽然爱丽丝与特雷维尔侯爵早就面和心不和,但他们两个在表面上还维持着应有的良好关系,而侯爵一边与爱丽丝交谈着,一边和往常一样,满怀慈爱地逗弄着怀中的夏露。
看到许久不见的爷爷,夏露自然极为亲近,她躺在爷爷怀中四处撕扯着,是不是被逗得咯咯直笑。
看着祖孙两个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谁又能够想得到,貌似慈爱的爷爷,此时正在毫无怜悯地谋划着把家业都交给她从未谋面的“弟弟”呢?
爱丽丝面带笑容,但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她的心已经被冷却到如同铁石,此刻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情。
在逗弄了一会儿孙女儿之后,侯爵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儿媳妇身上。
“爱丽丝,恐怕你也知道,我马上就要动身前去北非了……”
“我已经听说了此事,您真的辛苦了,在这样的年纪还要为国辛劳……”爱丽丝连忙回答。
“为了国家为了陛下,这都是应该的。”特雷维尔侯爵毫不在意地回答,“如今我们一家人都承蒙陛下的厚恩,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为陛下肝脑涂地才行。”
“确实如此,我也只恨自己才能有限,虽然已经竭尽全力,但还是不足以回报两位陛下的提携之恩……”爱丽丝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这种冠冕堂皇的套话当中互相试探,但彼此都没有留下什么破绽。
虽然是面对爱丽丝,特雷维尔侯爵还在为刚才儿子的事情而烦心,他心里总有一股巨大的忧虑,但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在忧虑什么。
最后,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放到了爱丽丝的身上。
“爱丽丝,我走了以后,家里的顶梁柱就是你了——我拜托你尽量照顾好埃德加和夏露,让他们别惹出什么事端来。现在你我都身处在要害位置上,可千万不能给外人留下话柄啊……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特雷维尔侯爵觉得,作为埃德加的妻子,爱丽丝和自家人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因此哪怕万一埃德加出了什么事,她应该也会尽量去遮掩——哪怕不是为了家族,至少也该为了自己这么做。
然而他却当然不会想到,一个知道了全部内情、又满怀报复心的爱丽丝,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您放心吧,爸爸,我比您更加清楚其中的利害。”爱丽丝浅浅一笑,然后又似乎在为埃德加打圆场,“另外,您也不要过于看轻埃德加了,如今他已经洗心革面,认真在为皇室干活了。虽然现在他做的事情还不怎么重要,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他已经在学习如何去做家族的顶梁柱了,而我作为妻子,一定会尽全力支持他才行。
我相信,只有我们全家人一起努力,我们才能够成为皇室作为倚重的家族,让特雷维尔这个拥有着几百年光辉的姓氏再度闪耀人间,您说是吗?”
当然是了,这话简直说到特雷维尔侯爵心坎上去了。
唉,要她是我儿子,我还用发愁什么呢?他又一次这样在心里感慨。
可惜这种感慨毫无意义,阴差阳错之间,命运开了太多太大的玩笑。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然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但儿子终究是儿子,儿媳是无法相比的。
别的事等回来再说吧,现在还不着急。
“你能够如此通情达理,那我就放心了……”特雷维尔侯爵长出了一口气,“爱丽丝,但愿我回来的时候,你会给我带来一个我梦寐以求的孙儿!我现在唯一发愁的就是这个了。”
“这就要看上帝的旨意了,不过我会努力的,爸爸。”爱丽丝笑着回答。
走吧,走吧,老东西,你走了以后就再也鞭长莫及了……你什么都办不到,什么也阻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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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阴谋
带着满腔的豪情和些许的忧虑,特雷维尔侯爵离开了枫丹白露,然后回家拿起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行装,开始了他梦寐以求的征途。
他将从巴黎一路南下前往土伦军港,然后在那里跟陆军部为他配备的副官和参谋班子一起汇合,接着乘坐早已经等候的战舰,越过地中海,前往他的“应许之地”。
因为这个时候法兰西的铁路建设还没有如火如荼地铺开,所以这一行他只能乘坐马车,至少要花上十几天才能到阿尔及尔。
不过,从离开巴黎的那一刻开始,那个勇敢无畏的特雷维尔将军就已经进入了状态,只等着大干一场了。
而在将军离开巴黎、对宫廷鞭长莫及之后,爱丽丝精心布置的计划也正是启动了。
没错,正如将军之前所忧虑的那样,埃德加的“调查成果”,其实都是她故意泄露给丈夫的。
之前,在决心报复特雷维尔父子之后,爱丽丝软硬兼施,把自己的父亲诺德利恩公爵拉到了自己一边;而当初受命绑架卡迪央王妃的,正是公爵本人,他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王妃被软禁的具体地点。
接着,公爵利用几个被收买的军官,有意无意地向埃德加透露了王妃的下落,完成了“引人上钩”的第一步。
接着,为了给丈夫名正言顺的出宫找王妃的机会,她利用艾格隆的委托,刻意在软禁王妃的地方附近,为艾格妮丝买下了一座庄园——当然,这座庄园本身的位置和风景确实也特别好,她可没想过要亏待自己妹妹。
就这样,在不动声色之间,她完成了第二步。
按理说来,事情搞得这么顺利,如果是特雷维尔侯爵这样经验丰富的人,一定会起疑心,但从小一帆风顺、被百般宠溺的埃德加却没有半点危机感,他自恃自己的小聪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异常,反而以为自己耍弄心机的本事,暗自得意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调查到了真相,而冷眼旁观的爱丽丝,不由得同时感到了好笑和悲凉。
好笑是因为她在满足自己的报复欲,悲凉则是因为她居然给自己选了这样轻佻平庸的丈夫,以至于绑死了自己的一生。
但不管怎么想,既然计划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那就必须进行下去。
但即使到了这一步,她还是给了埃德加停下来的机会——在一切变得不可挽回之前,埃德加随时都可以收手,只要他稍微给妻子几分尊重,这一场阴谋就根本无法伤害到他,毕竟他是特雷维尔侯爵的儿子。
可是,正如爱丽丝所预料的那样,什么变故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在滑向宿命般的轨道。
在侯爵走后,夫妇两个又回到了往常的生活节奏,彼此相敬如宾,爱丽丝也没有露出半分异常。终于,两个人共同等待着的日子来临了。
那座庄园的购买手续已经全部完成,陛下将庄园转赠到了艾格妮丝的名下,而这也意味着,艾格妮丝真正长大成人,从家中独立了出来,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虽然这个家其实并没有法律上的丈夫,她将继续以独身的状态生活下去。
而为了庆祝艾格妮丝的乔迁之喜,陛下将会亲自去艾格妮丝的庄园游乐一阵。
当然,作为艾格妮丝的姐姐和姐夫,他们夫妇自然也是受邀的客人。
为了庆贺艾格妮丝收下如此贵重的礼物,爱丽丝和埃德加于情于理都要住上几天。
而这,就是埃德加梦寐以求的机会,更是爱丽丝默默等待的时机。
“亲爱的,陛下什么时候带我们一起过去啊?”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埃德加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忍不住询问爱丽丝。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明天了。”爱丽丝立刻回答。
“是吗?那太好了!”埃德加连连点头。
“埃德加,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啊?”爱丽丝故作好奇地问。“不过就是去艾格妮丝的家里做客而已……用不着这么开心吧,艾格妮丝本人都没你这么开心。”
埃德加顿时有些语塞,不过他毕竟有点头脑,在顷刻间立刻就找好了理由。“唉,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在宫廷里呆着实在有点把我憋闷坏了,虽然满眼都是富贵繁华但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我现在反而想要亲近一下大自然。
再说了,我最近在绘画上也有点缺乏激情,我觉得我最好是要在野外跑一跑,这样就能舒展我的头脑让我找到灵感了!”
“原来如此,那这次对你来说还真是好机会。”爱丽丝轻轻点了点头,认同了丈夫的解释。“说起来,艾格妮丝以后有了自己的家,但白天还要在陛下身边值班,每天来回奔波也挺累的。再说了,那么大的庄园她一个人住着,平常举目无亲也怪寂寞的,以后我们有机会还是要多去陪陪她才好。”
“等她住到那儿之后,很快就不会举目无亲了吧,她会有自己的宝贝儿。”埃德加开玩笑地回答,“到时候她照顾小孩儿还来不及,哪有心情接待我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更应该去给她帮忙了不是吗?别忘了她年纪还小,根本没有学会做母亲。”爱丽丝小声反驳。
“好吧,好吧……如果你乐意的话,大可以时常去陪她。”埃德加才懒得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争辩,随口就应付了过去。“对了,陛下要在艾格妮丝那儿住多久啊?”
“大概一两天吧,他日常那么多事要处理,总不能一直在艾格妮丝身边。”爱丽丝回答。
“一两天?那也太短了……”埃德加有些失望,于是忍不住吐槽了起来,“难道在枫丹白露能处理国事,在旁边的庄园就不能了吗?我看陛下是怕皇后陛下不高兴吧?哎,真是的,皇后陛下和我们法国人不一样,还挺没肚量的。”
爱丽丝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对爱丽丝来说,皇后陛下是提拔自己的恩人,而且即使出了艾格妮丝这件事,也没有迁怒于自己,对此爱丽丝一直都心怀感激。
所以哪怕在私下里,她也不愿意说特蕾莎皇后的坏话。
另外,埃德加所说的“肚量”,更是暗暗激怒了她。
我在婚后容忍了你时不时去俱乐部私会情人,容忍了你生下私生子,容忍了你一直以来的轻视和背叛……我算不算有肚量?那你又是怎么回报我的?
一股怒火在她心中燃烧,她好不容易才压制了下来。
“我们可不应该对皇后陛下不敬,别忘了她是我们的恩主。”接着,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回答,“如果你想要在那里多呆一阵找找灵感,那我可以跟陛下和艾格妮丝说一声,他们肯定不会拒绝的。”
埃德加闻言立即大喜,甚至没有注意到妻子此时表情的异常。
“是吗?那太好了……真谢谢你爱丽丝,这样的话,我想我更加能够专注于创作了,哈哈哈哈,太谢谢你了!”
他原本还发愁跟着陛下过去,宫廷当中大批人马挤在那里,自己没办法“自由行动”,这下爱丽丝倒是轻易地解决了这个难题——等陛下的随驾人马都回宫了,艾格妮丝平常也要在陛下身边随侍,那就等于说庄园几乎空荡无人,自己就等于可以自由行动了。
这让他如何不感到庆幸?
眉飞色舞的埃德加,完全没有觉察到任何异常,只觉得自己和王妃重会的时间越来越近,心里只剩下了期待和兴奋,再也无暇去注意其他东西了。
看到丈夫如此表现,爱丽丝也只能在心中叹息,毕竟她又何尝愿意走到如今这一步呢?
若非被逼到了这个份上,她又怎么愿意施展这么多恶毒的奸谋去对付自己曾经深爱过的枕边人呢?
就这样,夫妻两个人结束了各怀心事的对话。
埃德加喜滋滋地打包了好了接下来几天的行装,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临时画室当中,准备下一步的计划。
而在丈夫走后,爱丽丝也在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
除了接下来几天的行李之外,她还有更加致命的东西。
她从自己的档案室里拿出了一个匣子,然后小心翼翼地用钥匙打开了它。
而在这个匣子里,装着几封不起眼的信件。
这些貌不惊人的纸片,就是她的杀手锏,更是这场阴谋当中最致命的凶器。
之前,在考虑报复丈夫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定决心,既然要做就做到底。
区区一桩桃色新闻根本不会让埃德加受到什么致命打击,但如果牵涉到“逆党”,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她跟随在两位陛下身边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然可以近距离地观察年轻的陛下。
她知道,在大多数“小事”上面,陛下是一个非常随和甚至亲切的人,从来不会对下面的人乱发脾气,更没有那种死命折腾部下的骄纵跋扈;可是一旦触及到他视若生命的“权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于那些敢于动摇他权力的人们,他是绝不会给予任何宽纵的。
而现在陛下心里最忌惮最厌恶的,自然就是那些有资格动摇他大位的人——准确说来,就是已经复辟过一次的波旁王家。
既然已经复辟过一次,那就有可能第二次,如今波旁小朝廷流亡在国外,想必他们根本不会甘心于就此败落,一定会想方设法谋求东山再起。
正因为如此,所以陛下对波旁王家和他们身边的亲信们,必然也是百般忌惮,万分嫌弃,谁沾上他们,就必然会成为陛下的眼中钉,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哪怕是特雷维尔侯爵的儿子,一旦被打上“逆党胁从”的标签,一样也会身败名裂,哪怕没有生命之忧,但这辈子的前途和名望自然也就全部完蛋了。
也只有用这种方式彻底报复丈夫一直以来的轻蔑和羞辱,她心中淤积的愤恨才能得以发泄。
正因为如此,她借助父亲的关系,冒用王党同情者的名义,同流亡在外的卡迪央亲王联系上了,然后半真半假地转述了卡迪央王妃的近况。
虽然夫妻两个早已经貌合神离,但毕竟有几分情分在,所以亲王在得知了这些添油加醋的情报之后,也写了几封信,请求在国内的亲朋故旧们帮忙照顾或者搭救一下王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这些信件,就是她此刻握在手中的东西。
虽然这些信件的收件人根本不是埃德加,但信件既然落到了她的手中,自然可以重新加工,掐头去尾,把它变成了致命的武器。
毫无疑问,这并不是什么有力的“证据”,但是那些涉及到逆党的政治案件,从来就不是什么讲“疑罪从无”的地方。
重点是,这是卡迪央亲王的亲笔信,任何笔迹鉴定专家都可以鉴定出来,对政治来说这就够了。
你收到了卡迪央亲王的亲笔信,而且你确实试图搭救王妃,那你该怎么解释自己并没有私通逆党?
你根本无法解释,你怎么洗也不可能洗得清楚。
是的,一旦埃德加试图接近王妃被抓,然后她再把这些信件拿出来,那么他就不可能洗清嫌疑了。
她知道,一旦埃德加被人怀疑私下勾结逆党,那么作为埃德加的妻子,自己也不可能不受到牵连、惹人怀疑,甚至还可能就此失势。
但是她即使如此,也要把事情干到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她伤痕累累的心得到一丝宽慰,她忍受父子两个欺骗和轻蔑已经很久了,久到一想起这些她就会气得发疯。
既然如此,那就来个彻底清算吧!
眼下,万事俱备,只等那一刻了。
当然,所有所有的谋划,都建立在“埃德加确实跑去见王妃”这一基础上的。
只要埃德加在最后一刻之前任一时刻收手,她的王牌都不可能有效力。
她甚至也在隐隐期盼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
埃德加,只要你停下来,不再继续背叛我羞辱我,那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
但如果你从未想过停手,从未想过尊重一下你的妻子和女儿,那你就活该有此报应了……但愿上帝宽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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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庄园
诚如爱丽丝所言,在他们夫妇准备好外出的行装之后的第二天,艾格隆带着自己的亲近随从们、以及艾格妮丝本人,一起踏上了前往艾格妮丝新宅的路途。
之前,艾格隆带着艾格妮丝一起去全国巡游,在路上可谓是你侬我侬情意绵绵,而艾格妮丝也向艾格隆表达了以后不想高调示人,只想在某个僻静的地方隐居的念头。
对于情人的愿望,艾格隆当然乐意满足,不过他怎么舍得艾格妮丝真的受委屈过苦日子?所以他就表示,要在皇宫周围,买下一座幽静、美丽的庄园,作为自己的礼物赠送给她。
而回到巴黎之后,艾格隆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今天就是他“兑现”的时候了。
不过,作为皇帝陛下,这种小事当然不需要他一手操办,他把事情全部委托给了爱丽丝,所以今天是他第一次前往此地。
而作为“主人”的艾格妮丝,其实也是第一次,因为她不通世故,又不想去花费时间和别人讨价还价,所以也乐得把一切都交给姐姐安排——反正,对她来说,只要满足了基本条件,住在哪儿其实都一样。
爱丽丝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这一次是给妹妹帮忙更是用足了全力,很快就把事情办完了,所以今天艾格隆就来了兴致,准备带着自己珍爱的“宠妃”,一起去看看她的新家。
因为不想惊动周边,所以艾格隆刻意轻装简从,只是和艾格妮丝一起乘坐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他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则带着几个卫兵一起骑马跟在马车周围——至于爱丽丝和埃德加夫妇,也被艾格妮丝一起邀请过来了,他们也乘坐马车跟在了后面。
虽说这已经是刻意简配后的排场了,但即使如此,这样的阵势在乡间也不多见,随着这一群人驶出皇宫,沿途的乡民们总会投过好奇的目光,猜测到底是哪位贵人经过。
艾格隆抱着艾格妮丝,一起坐在了坐垫上,然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
由于此刻正值冬天,所以乡野之间的景色不免有些萧瑟单调,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此刻温香软玉在怀,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足以让人心情舒畅了。
很快,马车穿过了穿过一片枯槁的小树林,来到一片引人人胜的洼地之前。在洼地底下有一股小溪,正静默无声地汩汩西流,溪水上跨有一条布满青苔的小石拱桥,也许是匠心独运、也许是偶然,总之青色、黑色和黄白色的石头相间地镶嵌在桥上,颜色漂亮至极,宛如一幅马赛克的镶嵌画一样。
从桥上放眼望去,远处可以看到一座座磨坊和属于它的水坝、围堤、树木,还有连绵不绝的葡萄园,何其美妙的乡间图景!
“真漂亮啊,这个地方!”当置身于这一副乡村图景,艾格妮丝顿时就精神一振。
这就是她最喜欢的场面,她几乎立刻就喜欢上了这里。
就在她感叹期间,马车继续前行,很快,宽阔的石子路就变成了洋槐夹道的小径,接着就可以看到一道铁栏杆,栏杆上镌刻镂空的花纹,颇象那种浑圆的花体字。
这些铁栏杆将周围的乡民们拒之门外,无声地提醒着他们已经触碰到了私人的领地。
而在铁栏杆尽头有着有一座铁大门,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栏杆和大门上有着斑驳的锈痕,而这反而更增添了它那孤寂的美丽。
因为事前得到了通知,所以庄园的仆人将大门已经打开了,马车毫无滞涩地就冲了进去。
绕过了由山石和树木组成的障碍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庄园的建筑前。
就在他们的面前,矗立着一座用漂亮的红砖以及石块建成的大屋,墙基砌以石带,屋角和窗子都镶着框边,窗棂仍然是凡尔赛式样的小方格花纹。大屋的正门是气宇轩昂的石台,不过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耀武扬威的光亮,反而显得暗沉,石缝之间还有点点青苔。
艾格隆带着艾格妮丝一起走下了马车,然后沿着石台上的台阶拾级而上,
在石台的两边都有盘旋而上的台阶,圆形的栏杆围绕在这些台阶旁边,而在台阶周围,矗立着一些大树,这些树的枝叶摇晃,把千百枝棕色的针枝摇到了屋顶上,让青苔赖以生长,使墙缝饶有生趣。
而红砖构造的主楼,就隐匿在这些树叶和青苔当中,毫不起眼,却又久经风霜。
艾格妮丝几乎就是在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的风景,因为它和她设想的生活场所几乎别无二致。
“太好看了……”她忍不住发出感叹。
“你的姐姐,果然很了解你的喜好。”看到艾格妮丝这么开心的样子,艾格隆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看上去这个庄园应该已经建成一两百年了吧。”
“您说得正是,陛下。”这时候,他们身后的爱丽丝也跟了上来,然后附和了艾格隆的说法,“这座庄园始建于路易十四统治晚期,是一位贵族为自己修建的消夏别墅,距今已经有150年左右的历史了。在这段时间里,因为继承和转卖它几次易主,最后一任主人是在大革命之后趁低价买到手上的,不过因为原主平常主要生活在巴黎,所以就想要把它卖掉,我在实地勘察了之后,就决定买了下来……希望您和艾格妮丝能够喜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妮丝非常喜欢,谢谢你,爱丽丝——”艾格隆立刻做出了显而易见的结论。
很显然,把庄园买到手并不会这么简单,但只要舍得给预算,这个世界几乎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至于花这笔钱值不值……看看艾格妮丝此刻满意的笑容,那就不必再争论这个问题了。
艾格隆又重新看向身边的宠妃,然后轻轻地挥了挥手。
“艾格妮丝,喜欢这里吗?它是你的了。”
“谢谢您,陛下,我很喜欢……”为了表达自己心中的谢意,艾格妮丝紧紧地拥抱住了艾格隆,“不过,每次从您这里得到贵重的礼物,我总会觉得很愧疚,因为我的一个念头,就让您如此破费,请您以后不要再对我如此慷慨了,这会让我惴惴不安的。我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很满意,满意极了。”
“话不必这么说,为你花钱我很高兴,怎么能说是破费呢?”艾格隆笑容满面地拥抱着对方,然后随口安慰,“再说了,我为你付出的开销,绝没有到令外界愤慨的程度,我甚至觉得如果我再吝啬一点的话,恐怕人们都会讥笑我是个守财奴不像个君王了!”
艾格隆这虽然是开玩笑,但也是事实。
因为,比起旧时代那些挥金如土的“王室夫人”们来说,艾格妮丝绝对称得上节俭至极了。
凡事就怕对比,虽然艾格隆让人送给了艾格妮丝好多价值连城的珠宝,虽然艾格隆送了她庄园,但比起当初国王们动不动就送豪礼送城堡的手笔来,简直是相形见绌。
就艾格隆打听到的民间舆论来看,大多数人们非但不认为艾格妮丝贪婪和挥霍,反倒是认为她过于简朴低调,没有体现出皇家应有的气派来。
被艾格隆这么一安慰,艾格妮丝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今天她心情上佳,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在两个人交谈了片刻之后,他们又一起跨过了宅邸的房门,然后一起走了进去。
一来到大厅,他们的目光首先为天花板所吸引,那是意大利风格的壁画,上面飞舞着离奇的阿拉伯花纹。而在房间里也有不少大理石装饰品,在壁板之间,挂着古老的油画,虽然是不知名的画家画的,但看上去水平不错,画着各式的人像和风景,而在玻璃窗户之间还有着褪色的天鹅绒窗帘。
而在大厅一边,连着一间浴室,浴室四周贴着玉白色的瓷砖,地板则用镶花砖铺成,浴盆是大理石的。浴室里间用丝绸屏风隔开,里面有一张制作非常精美的镶金木榻,还有用来置放食物的桌子和果盆。就这样,仅仅在方寸之间,主人家入浴、进餐和爱情就似乎浑然一体了。
而浴室的另外一边是休息室和客厅,中间则是式样精美的楼梯,灯光从上面照下来。楼梯通向一间间房间。
虽然宅院在外面看上去并不起眼刻意低调,但是在里面却能够看出来那些属于奢靡享受的路易十四时代风格。
置身于这幢宽敞阔气的宅邸当中,艾格妮丝一时间有些沉迷。
她倒不是被里面的奢华陈设所打动,毕竟作为一位公爵小姐,她在巴黎早已经见惯了那些最奢靡的厅堂,也见惯了各种各样的时髦摆设。
真正打动她的,是弥漫在这间宅邸的那种不属于如今这个时代的气息,那种慵懒、舒适的气息,让人忘却时代的动乱慢慢沉入安眠的气息。
这就是她想要的地方……她又一次做出了结论。
“艾格妮丝,你对宅邸本身还满意吗?”艾格隆问,“如果你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推掉重建,顶多只是多花点时间罢了,你想要建成什么样都行——”
“不,陛下!”艾格妮丝立刻就做出了答复,“不必改建了,这样就很好……甚至可以说,就是这样才最好,我太喜欢这里了,就让它原封不动地成为我的家吧。”
“好吧,如果你喜欢的话。”艾格隆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看向了身边的爱丽丝,“那么,爱丽丝夫人,改建工程可以取消了,艾格妮丝就这样入住进来吧——这倒也给我们省了事。”
“是,陛下。”爱丽丝立刻应了下来。
原本她拟定的计划是艾格妮丝先搬过来住,然后根据她的喜好分区域慢慢进行改建,不过既然艾格妮丝一眼就相中了这里,那就不必再改建了。
艾格隆带着艾格妮丝一起走出了大厅,然后来到了旁边的阳台上,接着他们一眼就可以看到旁边的森林和大片的花田。
“艾格妮丝,根据原主的解释,花田里种了向日葵和其他花卉,现在是冬天所以看不出来什么,等到了夏天之后,这里的花卉都会盛开,想来……会很漂亮吧。”艾格隆向艾格妮丝介绍。
而艾格妮丝也立刻随之畅想了起来。
这一幅画面,不正是她所孜孜以求的吗?
“到时候我们一起来欣赏吧——”她脱口而出。
“嗯,一定的。”艾格隆点了点头,“而且,以后不止是我们两个人,还有我们的孩子们,他们也会在这里慢慢长大,和我们分享一样的东西,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确实,对艾格隆来说,这座庄园,不仅仅是他送给艾格妮丝的礼物,也是见证他们之前相伴的“见证”。而且,不仅仅艾格妮丝会在这里居住,还有他们未来的孩子。
以后,他肯定还会经常来这里和艾格妮丝、以及他们的孩子相聚的。
虽然他无法给他们“丈夫”和“父亲”的名义,但除此之外的一切,他都可以给他们,而且那也足以让他们幸福。
被艾格隆这样一撩拨,艾格妮丝也不禁心驰神往起来。
虽然她因为命运使然,变成了成为一个情人,但即使如此,她也会想要成为一位母亲,如果能够在未来带着自己的孩子,在这里安安静静地长大,不也很好吗?
至少,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陛下,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虽然对您来说这只是其中之一,但是对我来说,就是全部了,我会好好地把这里照管好的,为了我们,也为了我们的孩子——”于是,她带着几分羞涩和几分坚定,向着艾格隆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对于艾格妮丝的话,艾格隆也有些无奈。
但他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嗯,那是自然,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到!”艾格隆不再多想,而是握紧了艾格妮丝的手,顺势转开了话题,“等到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去试试那里的浴室感觉如何……我想,应该会很舒服的吧……?”
对于这种邀请,艾格妮丝顿时羞涩得脸红了,但她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也许,享受一下如今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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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头衔
因为是冬季,所以入夜很快,不到下午五点,天色就已经暗沉了下来,原本就处于僻静之地的庄园,越发显得幽冷孤寂起来。
不过,在庄园的宅邸内,气氛却恰恰相反。
虽然外面寒风呼啸,但是在水汽弥漫的浴室当中,却感受不到任何寒意,相反却春意盎然。
艾格隆半躺在浴池的边缘,肌肉紧实的胸膛露出在了水面之上,水汽顺着每一个毛孔沁润到了体内,让他感觉到无比的迷醉。
而艾格妮丝同样不着片缕,紧紧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她原本白皙透亮的肌肤,现在微微还透着红晕。
除了水蒸气以及香膏的气味之外,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气味儿,这一切都足以能够暗示出,刚才两个人曾经攀登到了情欲的巅峰。
很自然地,在得到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之后,心愿得偿的艾格妮丝,为了感谢艾格隆,愿意比平常更加“敞开”一些,用自己的身体来让爱人更加开心,而艾格隆自然也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气氛,用尽浑身解数来让两个人都得到了满足。
情欲随着最终的爆发而消褪,此刻两个人只感觉酸软疲惫,只想慵懒地躺着,享受着这种舒适的休憩。
在休息的同时,艾格隆顺手拿起了浴池边木桌上果盆里的葡萄,直接一口吞了下去,然后又拿起酒杯,倾尽杯底地喝了下去。
在湿热的空气当中,酒液迅速在他的腹中扩散,顿时更加让他多了几分飘飘欲仙的微醺感。
啊,真是舒适啊……艾格隆闭上了眼睛。
浴室,情人,水果,酒精……这种生活,实在太有罗马风格了,难怪原本武德那么丰沛的罗马人,最终还是在奢靡的享受当中腐化了下来,确实很难抗拒。
而他,现在也确实有资格获得这样的享受。
甚至如果他乐意,作为一个君主,现在他可以比这个更加厉害几倍地夜夜笙歌,为自己获取源源不断的感官刺激。
人们将这种君王概括为“昏君”,但当“昏君”实在是太爽了,有谁不愿意一直过着这样的神仙日子呢?
可是即使如此,艾格隆也还保持着应有的理智,他知道,自己不能沉溺在这种享乐当中。
因为,你没有资格!
你只是在一个反复无常的国度当中,趁着自己的“先见之明”和动乱的机会,先下手为强地捡到了皇冠,当初你的前任们岌岌可危,但你又能够好多少?虽然你现在手握权柄,看似为所欲为,但在暗地里有多少人觊觎你的权力,又有多少人巴不得要你的命?
对这一切,艾格隆清清楚楚。
他作为一个浪荡王孙,当然热爱享受,但他从小被培养起来的清醒理智,却时不时告诉自己,如果想要长久地坐在皇座上,就不能让自己溺死在享乐当中。
毕竟,他付出巨大代价得到的一切,注定要付出更大代价才能够守卫,这是被历史轻易地证明了的真理。
所以,可以去偶尔享受,但绝不能沉溺其中,更不能有一刻放下警惕的眼睛。这就是头戴皇冠的代价,他愿意承受。
不过,话虽如此,至少在此时此刻,他还是愿意沉浸在这种慵懒的舒适当中。
在艾格妮丝身边,他能够感受到那种平静。
毕竟艾格妮丝不喜欢炫耀出风头,也不贪恋权势,甚至就连金钱欲望也不多,几乎对他无欲无求,和她相伴的时候,他不用考虑任何戒备和阴谋,只需要享受两个人之间炽热的温情即可——虽然这种看似温情的关系,是他通过各种方法巧取豪夺过来的。
“艾格妮丝。”艾格隆带着些许的醉意,小声呼唤了身边人的名字。
“嗯?”回应他的,是一声虚弱的呢喃,绝没有初见时的凌厉,只有对一切都感到满足的慵懒,犹如是被喂饱了的小猫一样柔顺。
“你有给未来的孩子想过名字吗?”艾格隆问。
这个问题,让毫无准备的艾格妮丝又惊又羞。
“还没有……”
确实,她从未做过母亲,而且自己本身也才刚刚脱离“孩子”的范畴,潜意识里还根本没有适应角色,又怎么可能想那么多呢?
“那是该想想了,免得到时候来不及——”艾格隆笑了起来。
“那你来定吧,既然是我们的孩子,就应该由父亲来定名字才对——”艾格妮丝小声咕哝。
其实艾格隆也正有此意。
他知道,他得到艾格妮丝的手段并不太光彩,所以心里对艾格妮丝也存了几分歉疚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对艾格妮丝也极为宽容,哪怕艾格妮丝极少提要求,他也一直想尽办法对她和她的家族给予恩赏。
出于同样的补偿心理,他自然不愿意亏待了他们未来的私生子女。
在基督教占据统治地位的欧洲,私生子女受歧视是社会的规则,但作为君王,尤其是作为近代的集权君王,却可以任意地打破这种规则。
在古代,法国国王们就经常赐予他们的私生子贵族头衔和财富,比如太阳王路易十四把他最喜欢的私生子封为曼恩公爵,甚至在他死的时候还打算让曼恩公爵当路易十五的摄政(只可惜被当时的奥尔良家族发动政变阻止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种事在其他国家同样很多,比如在隔海相望的英国,和路易十四同时期的查理二世国王,就把自己喜欢的私生子封为克利夫兰公爵和格拉夫顿公爵等等,有些家族甚至还流传到了21世纪,成为了大英帝国最顶尖的贵族豪门,并没有受到斯图亚特王朝被改朝换代的影响。
正爱屋及乌,所以哪怕私生子女还没有出世,艾格隆就已经打算好好地善待他们了。
他会公开承认孩子的身份,并且让他们拥有近似于皇室成员的优越地位,然后封个公爵之类的——反正艾格隆都已经提拔了自己的私生子哥哥瓦莱夫斯基伯爵了,又有谁会在意他未来的私生子公爵呢?
对于他的这种做法,特蕾莎并不会有什么意见,反正这是几百年来王室们心照不宣的规则;而且君是君臣是臣,哪怕公爵无非也只是皇室嫡脉的臣仆而已,他们之间的子孙才是帝国理所当然的继承者,其他人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况且艾格妮丝也屡屡表态,就算有了孩子,也一定让他们成为帝国最忠实的臣仆,以她的性格肯定说到做到,不会让孩子产生什么妄图染指权柄的野心。
对这一切,艾格妮丝自己也是心知肚明,虽说她确实并不贪恋权势,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当然希望看到孩子有光辉的出路,而不是作为私生子女活在见不得光的环境下,所以她当然鼎力支持艾格隆的想法。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想一想名字吧……”艾格隆陷入到了短暂的沉思。
他的全名是弗朗索瓦·约瑟夫·夏尔·波拿巴,弗朗索瓦已经给了皇太子作为世袭名,当然不能给私生子,夏尔倒是可以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约约总觉得不太合适,那自然只能给剩下的那个了。
“如果是男孩就叫约瑟夫,如果是女孩儿就叫约瑟芬吧。”
还没有等艾格妮丝做出评价,他就又继续说了下去,“另外艾格妮丝,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你生下了儿子,那我就把我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头衔赠送给他,这是我能够给出的最好礼物了,希望你能够笑纳。当然,如果是女儿的话,那她也可以和公主一样长大,而且未来肯定可以当个王后的,我跟你保证!”
对于艾格隆自己来说,‘莱希施泰特公爵’是他失去了帝国、失去了罗马王头衔换来的,这是他外祖父老皇帝的施舍,甚至近乎于屈辱;但对于一个私生子来说,这却已经足够堂皇气派了——毕竟这可是哈布斯堡皇帝亲自创制的头衔,又被艾格隆使用过十几年,绝对具有纪念意义。
艾格隆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明里暗里地表示,这个孩子同样具有他的血统,他的子孙应该善待未来的莱希施泰特公爵家族。
对于艾格隆的决定,艾格妮丝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对。
恰恰相反,她感动得几乎泪水涟涟。
她虽然对政治不感兴趣,但是她毕竟也是圈子的一员,所以她完全明白,艾格隆轻飘飘给出来的东西,意义到底多么重大。
所以她更加明白,对她、对她未来的孩子,这个少年人确实已经殚精竭虑仁至义尽了。除了确实没有妻子的名分之外,能够给出的东西,都一股脑地奉送了过来,甚至比她原本期待的还要多。
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了,她还有什么可怨恨的呢?她完全清楚,有多少女人会因此嫉妒她嫉妒的发疯。
此时的她,已经稍稍恢复了体力,她侧过身来,用力抱紧了心上人,然后不顾一切地激吻了下去。
在弥漫的水蒸气当中,一切都显得那样虚幻迷离,两个人又重新融化在了一起,几乎不分彼此。
良久之后,两个人才重新分开,艾格妮丝满怀感动地看着艾格隆。
“别太在意这些,艾格妮丝。”艾格隆笑容满面地看着对方,“今后,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共处,但愿我们能够一直和今天一样愉快。”
“当然了,陛下。”艾格妮丝一口答应了下来,“今后我也会跟之前一样,紧跟在您的身边的……只要您不赶我走,我永远不会背弃您。”
她还想说一些感谢的话,但是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一切都似乎已经在不言中。
她一直就不是什么特别理智清醒、深谋远虑的人,既然有人给她安排了一切,那她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下来。
此刻的她,只剩下了满腔爱意和感激,只恨不得用自己的一切来回报自己的爱人才满足。
“既然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那就希望上帝保佑吧——我们就差这个了。”艾格隆突然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艾格妮丝毫无遮挡的腹部。
“其实……现在已经很有希望了。”艾格妮丝突然脸红了起来,“陛下,自从您驾临我家的那一次之后,我一直……一直没有来,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假如再过一段时间还是没有的话,那就应该是上帝在赐福于我了……”
艾格隆先是一愣,然后禁不住喜极而大笑起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哈哈哈哈,明明是我的功劳,你却归功于上帝,这怎么行!这事儿可不能让祂代劳。”
一听到如此亵渎之语,艾格妮丝顿时就急了,她连忙伸出手来往艾格隆的身上拧了过去,而艾格隆一边抵挡一边也反揉回去,两个人就像小孩儿一样在浴池当中打闹,顿时激起大片的水花。
这种情趣的游戏玩了一会儿之后,艾格隆终于歇了下来。
“好啦,艾格妮丝,我们该出去了,你的姐姐姐夫应该还在等着我们呢。”
“嗯。”
于是,两个人重新换好了新的衣物,然后一起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只有还在不停摆荡的水面,忠实地记录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很快,艾格隆和艾格妮丝来到了客厅当中,而爱丽丝和埃德加夫妇也等候在了这里。
夫妇两个当然看得出来刚才这对少年少女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当然明白,这时候应该心照不宣。
为了避免让妹妹羞耻,爱丽丝很快就走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和她闲谈起来。
聊了几句之后,爱丽丝趁势对妹妹提出了要求。
“艾格妮丝,你的姐夫挺喜欢这里的,他最近正苦于创意枯竭,所以想要在你这里借住几天,感受乡间风情,找找灵感。你介意吗?”
“您这是哪儿的话?这里是我的家,自然也是你们的家,你们想要住那就住吧。”艾格妮丝欢快地回答。“倒不如说,你们能够多在这儿住一会儿我反倒更加高兴呢,这么大的屋子就我一个人住下,实在也太寂寞了点……”
看到小妹明明都已经“饱经人事”了却还天真烂漫心直口快,爱丽丝也不禁心中莞尔。
既然妹妹已经拥有了这座庄园,那不光她成为了独立的人,也等于说,她成为了庄园到皇宫之间的“通勤族”,早上来艾格隆夫妇身边随侍,晚上回家休息。
一般来说,这样往返的人肯定会受到卫兵的盘查,但作为艾格隆身边最得宠的情人,几乎每一个卫兵都认识她,就算她没有什么特别通行证,又有谁敢于造次?
所以艾格妮丝往返下来应该也没有什么影响,她也对妹妹未来的生活质量很放心。
那么现在要解决的,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埃德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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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了断
在征得艾格妮丝的同意之后,爱丽丝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丈夫埃德加,埃德加虽然心里欢呼雀跃,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然表示自己会在这里好好找找灵感。
在内心当中,他巴不得大家都尽快离开这里,以便让自己获得最大的行动自由。
正如爱丽丝之前所言,尽管非常享受这里安静、悠闲的生活,但艾格隆仅仅只在这座庄园里面驻跸了两天,就带着自己的随从们启程返回皇宫。
而艾格妮丝也有职责在身,她每天白天都要在艾格隆夫妇身边执勤,所以她也只多呆了一个晚上,在第二天的白天,她也在一大早就踏上了自己的马车,然后返回到宫廷当中。
当然,爱丽丝也将和妹妹一道回去——毕竟,爱丽丝同样也有重任在身,宫廷当中的大小事务几乎要堆积成山,她也不敢给自己放假。
也就是说,当姐妹两个离开之后,白天整座庄园里除了几个被留用的仆人之外,只剩下埃德加一个人了,他可以自由行动为所欲为。
于是,就在这个早晨,在姐妹两个人坐上马车离开之前,爱丽丝和丈夫做了告别。
“埃德加,既然你想在这里多呆几天,那就依你吧。不过,别忘了,这里是艾格妮丝的家,别给她添麻烦哦……”她温柔地叮嘱丈夫。
“你放心吧,我当然知道做客的规矩。”埃德加满不在乎地回应,“这里风景宜人,正适合我采风,我就到处看看,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你去忙你的吧,我相信对宫廷对国家来说,你要比我更重要得多……”
“那么,再见,保重自己。”爱丽丝挥了挥手,向丈夫告别,然后转身踩着踏板进入了马车的车厢。
挥手送别妻子的埃德加并没有看到,当爱丽丝转过头来走进马车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和关切,瞬间都消失了,碧蓝色的双瞳也随即变得极度冰冷。
她知道埃德加接下来将会做什么,也知道,夫妻之间的命运,将会在他接下来的行动当中决定。
她的父亲,作为绑架关押卡迪央王妃的人,已经在关押的地方布下了暗哨,只要一看到埃德加的踪迹就会立刻跑到宫廷通知她。
而那时候,就是她了断一切恩怨的时候了。
对这些毫无察觉的埃德加,回到自己的卧室,又舒舒服服地再躺了一会儿。对他来说,现在既然身边已经没有了任何制约,那么他就完全行动自由了,现在他需要的只是静待时机。
他任由时间流逝,直到来到下午,天色开始慢慢变得阴沉,他才从自己的房间当中走了出来。
他手中拿着素描簿和铅笔,接着走出了宅邸,走入到了庄园的花田和森林当中。
仆人们知道他身为主人姐夫的身份,又知道他是一位宫廷画家,所以谁也没有对他的奇特举动感到好奇——毕竟,身为画家,做什么好像都是合理的。
在寒风当中,他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在素描簿上写写画画,像极了一个寻找灵感的画家,很快,他的本子上出现了大量的铅笔风景图,但是在实际上,他的心思却完全没有在这里。
他的脚步没有停歇,向着他打听出来的方位慢慢走了过去。
这座庄园和关押卡迪央王妃的地方很近,直线距离只有三四公里左右,哪怕实际道路曲折一些,他也完全可以快速赶到。
他的计划是,先确认王妃真的被关押在那里,然后碰碰运气,如果运气好的话就找机会见到王妃,再与她互诉衷肠;如果运气不好的话,至少也要有所收获。
不管怎么样,他也不指望今晚就解决问题,他会在入夜后回到庄园当中,以免从宫廷回家的艾格妮丝起疑心。
随着天色渐渐暗沉,他沿着乡间的小路向着目标踱步而去,因为天气寒冷,所以路上并没有几个行人和乡民,这倒也方便了他的行动。
渐渐地,他接近了自己的目的地。
而随着距离的减少,他的精神也紧绷了起来,他觉得,既然王妃是被软禁的,那么她周围一定守卫森严,自己必须戒备小心才能蒙混过去。
不过,出乎他预料的是,并没有什么“戒备森严”的情况,一路上他甚至没有看到任何站岗或者巡逻的士兵,只有空寂无人、布满杂草的小径,一切都显得那样荒凉萧瑟,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
埃德加心里有些疑惑,但既然现在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当然也不打算打退堂鼓,所以他一步步地继续靠近,很快就来到了关押王妃的屋子周围。
如果说艾格妮丝所得到的是一幢豪华的乡间宅邸的话,那么眼前不远处的建筑,就只能说是不起眼的乡村别墅了。
这座小别墅以青灰色的砖石所砌,坐落在一片连绵的山岗之间,山岗互相平行,十分陡峭,寸草不生,山顶只有几株发育不良的树木。另一片岗峦上生长着几株枫树,贫瘠的土地被横卧的大石块和光秃的岩石压住,冷漠无声地纹丝不动,围绕着它的绿树,此刻大多掉了叶子,但是颜色不同的树干从地面的每个皱褶直插云天,枝条随风摇曳。更耐寒的树木,如橡树、或者山毛榉,枝头依然挂着黄色、青铜色的树叶,在入夜之前的阴影当中摇曳生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太荒凉了。
谁能够想得到,曾经叱咤宫廷、被认为是国家最顶尖的贵妇人的狄安娜,居然会落魄地在这样一个无人问津的荒凉角落当中苟活呢?
一想到王妃居然落到如此处境,埃德加心中只感到无限的悲凉,忍不住为她感慨万分。
他对政治并不感兴趣,也不在乎谁坐在王座上,但是他何尝愿意看到,曾经屡次帮助过他的卡迪央王妃,最后就在这种绝境当中了却残生呢……
不行,一定得想办法把她搭救出来才行,哪怕被流放,她的日子也会比在这里好过得多。埃德加再度下定了决心。
很快,他又迈动了脚步,悄悄地向着山脚下的别墅凑近,借助树木的掩护,他很快就凑近了过去,然后他看到了房屋内闪动的灯光。
他躲在树后面,仔细地观察着房屋内的动静。
很快,他就确认,那里确实没有几个人——也就是说,针对王妃的监控力度其实非常小。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相比于“王妃”的身份,当然显得寒酸局促,但是如果对比“囚徒”的身份的话,又称不上太过严厉。
所以越是靠近,埃德加心里越是疑惑,他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刻意为难一个毫无威胁的贵妇人,就这样把她关押起来却又显得并不在意。
如果是作为针对保王党的人质,那么王妃理应得到更严密的看管才对——虽然埃德加也不认为卡迪央亲王会为了妻子而改变自己效忠王室的立场。
不过陛下的心思他当然揣摩不透,现在他也没有空再去细思,既然这里看管力量松,那对他来说反而是可以利用的时机,于是他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悄悄地向别墅靠近了。
很显然,因为没有人想得到有人会来“解救”王妃,所以看管十分懈怠,他很轻易地就借助树木的掩护,翻过了低矮的篱笆,然后跑到了房屋的墙根之下。
接着,他竖起耳朵仔细探听各处传来的动静。
而此时,卡迪央王妃也正放下了自己用来打发时间的书本,从壁炉边站起身来,准备前往自己的卧室就寝。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被拘押在这里,但既没有受到严厉的盘问,也没有任何拷打,只是被软性地限制了人身自由而已,她心里也清楚,如今掌权的君主不想让自己脱离他的视线,所以她也只能服从这个意志。
作为一个享受了多年荣华富贵的贵妇人,卡迪央王妃当然不可能喜欢上眼下的隐居生活,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失去了曾经的富贵奢华,更是因为曾经享受众星拱月的她,眼下却只能接受无人问津的命运,每天除了面对被派过来监视自己的侍女之外,连对话的人都没有,
这种精神上的摧残,比物质上的压力更让人难以承受。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但作为一个“落架的凤凰”,她对自己的命运早已经失去了决定权,只能接受裁决。
在这些憋闷、无聊的日子里,她自然无比地怀恋自己曾经拥有的幸福时光,尤其是和自己珍爱的情人共处的那些时光,还有他们私下里生出来的那个孩子。
当失去了权势、失去了荣华富贵之后,曾经见不得光的爱情、以及因爱情而生下的结晶,就是她这跌宕起伏的一生当中,最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在之前面见罗马王的时候,她从罗马王口中得知,特雷维尔侯爵好像有意把她的儿子伊泽瑞尔合法化,变成特雷维尔家族的一员,她当然对此又惊又喜;可是,自从被软禁到这里之后,她好像被外界遗忘了,没有再收到任何消息,也不知道这件事是真的实现了,还是已经被侯爵忘记。
现在的她觉得自己宛如一个被迫进行苦修的修女,过着清苦孤寂的生活,被隔绝一切消息,只能在无奈中迎接慢性的死亡。
她当然不愿意一切就此成为定局,所以她在心中暗中思索,什么时候向自己身边的侍女提出请求,让她们转达自己亲笔写下的求情信,不说把自己放了,至少让自己能够获知外面的信息。
正当她满怀心事地准备走上楼梯回卧室睡觉的时候,在楼梯的阴影之间,她呆住了,接着难以置信地看着黑暗当中那张若隐若现的面庞——那不正是她苦苦追忆的那张脸吗?
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肯定是神思恍惚所以在做梦,可是很快,她就确认自己并没有发疯,因为对方在向自己轻轻招手。
“埃……!”她几乎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把自己的嘴捂上了,没有再发出声音来。
接着,她眼睛里泛出了泪水,使劲地向对方做出手势,然后故意踩踏楼梯,做出咚咚的声响。
借着这些声响的掩护,埃德加从阴影当中快速而又轻盈地凑了过来,两个人紧紧相拥,然后一起小心翼翼地向楼上走去。
很快,他们一起来到了卧室的门口,接着一起走了进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门关上的一刹那,王妃顿时泪水夺眶而出,然后小声喃喃自语。
“果然是你……唯一来找我的只有你……我没有白疼爱你!这一切都值了。”
接着,她忘情地向埃德加拥吻而去,两个人就这样激吻了起来,浑然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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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这即将入夜的时刻,爱丽丝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踏着轻盈却坚定的脚步,找到了艾格隆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
“夫人,您有什么事情吗?”安德烈问。
“安德烈,我有一件非常非常要紧的事情,要与您商量。”
看到爱丽丝此刻严肃的表情,安德烈的脸也顿时紧绷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爱丽丝夫人绝不是个脑子空空、无事生非的贵夫人,而是一个精明理智、做事谨慎周密的人,她既然摆出这副样子来,那必然就意味着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非常严重,绝对不是一般的小事。
“好吧,夫人。”于是,他更加靠近了爱丽丝一些,然后放低音量来追问对方,“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举报一个人,他潜伏在宫廷当中,却暗中私通波旁王家。”爱丽丝冷冷地回答。
此刻,她已经没有了任何迟疑,只有了断一切的决绝。
“什么!”果然如同她所料,一听到事情居然牵涉到了“逆党”,安德烈顿时就警觉了起来,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一时间变得气势汹汹,“夫人,到底是谁?您掌握了什么证据让您有此怀疑?!”
面对安德烈气势汹汹的追问,爱丽丝却有着异样的平静。
“那个人,就是我的丈夫,埃德加。”带着一股冰凉的气息,她从自己袖子里面拿出了几张纸片,向安德烈递了过去,“我也是刚刚才从他的私人文件当中发现的,请您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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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临机应变
“我也是刚刚才从他的私人文件当中发现的,请您过目……”
“什么!”因为这个消息实在太过于令人震惊,所以安德烈一时之间愣住了,居然忘了伸手接过那些信件。
他和埃德加彼此交情还算不错,虽然他有点瞧不上对方吊儿郎当的作派,但也算是谈得来的朋友,他自认为自己还是有点了解埃德加的——正因为了解,所以他才不会相信埃德加会跟王党勾结。
埃德加这样一个只想着浪荡享受的人,怎么可能有兴趣主动冒险参与到政治斗争当中呢?
在最初的震惊消散之后,安德烈还是接过了这些纸片,然后粗略地扫了一下。
“卡迪央亲王希望让他去尝试搭救王妃?”他很快就看明白了大体的内容。
这封信件并没有特意指名埃德加,严格来说,好像算不上什么证据,甚至他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卡迪央亲王亲笔所写——毕竟,他从没有见过那位流亡者亲王。
但是,信了的内容,却突然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
他清楚地记得,在进宫之后,埃德加和他以及其他皇宫内的卫兵军官聚会聊天,总会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引向某几个话题,比如……卡迪央王妃。
在他们两个一起喝咖啡的时候,埃德加还特意提起过王妃赠送给了他珍贵的咖啡豆,当时安德烈还开了个玩笑,说他们两个一定“交情”匪浅。
这些可疑之处,如果没有一个“导火索”的话,确实并不起眼,但是如果有了一个由头,再串联起来的话,就会感到非常可疑了。
没错,埃德加进宫一定是别有目的!而且肯定和卡迪央王妃有些关系。
安德烈下了判断。
当他下了判断之后,这封没头没尾的信件,突然可信度就提高了许多。
不管怎么样,一旦牵涉到“逆党”,那么哪怕只有1%的风险,也必须用100%的态度去面对,绝不容有半点疏忽。
于是,在稍作沉思之后,安德烈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夫人,谢谢您不徇私情的举报,我会马上去处理的,还请您先回去,静待消息。”
接着,他又小声安慰爱丽丝,“当然,就我对埃德加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干什么危险或者愚蠢的事情,这一场风波也许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总之,您先安下心吧,有什么消息我都会尽量通知您的。”
在他看来,刚刚得知丈夫是逆党的爱丽丝,还被迫跑出来“大义灭亲”,精神上一定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和痛苦,所以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安慰一下——他又哪里想得到,爱丽丝想要的就是让事态激化严重起来呢?
事情闹得越厉害,就越是让她心情满足——因为埃德加肯定没办法轻易脱身了。
她要的就是让埃德加和维克托父子两个人付出惨痛的代价,以此来满足心中报复的欲望。
“好的,那我就把一切都交给您了。”在表面上,爱丽丝还是做出了一副痛苦纠结的虚弱模样,轻柔地向安德烈行礼告别,“无论发生了任何事,请您以陛下和帝国的立场来对待,不必考虑我和埃德加和您的交情……”
“夫人,帝国正需要您这样的忠臣。”对爱丽丝的表态,安德烈自然深受感动,他一边夸奖,一边拿着爱丽丝给的证据,急匆匆地跑开了。
马上,安德烈跑到了艾格隆的面前,此时的艾格隆正在书房当中,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公务,感到不胜疲惫,当看到安德烈急匆匆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略微有些奇怪。
“安德烈,发生什么事情了?”
“陛下,刚才爱丽丝夫人跟我举报,说她发现了一些……一些可以证明埃德加私通王党的证据。”安德烈小声回复。
“什么!”艾格隆陷入到了和安德烈一样的震惊当中。
“怎么会……埃德加?”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笑容,“他哪有这个能耐?”
对艾格隆的轻蔑态度,安德烈并不感到意外,他马上呈上了刚才爱丽丝举报的信件,然后又把自己对埃德加的怀疑解释给了艾格隆听。
艾格隆一边看一边听,最后,他将信纸随手抛到了书桌上。
“这么说,我们原本以为亲爱的埃德加洗心革面了,结果却只是一场阴谋的伪装而已?看不出来啊,他原来还这么有本事……”
每说一个词,他的脸色就变得冷漠一分,最后,他原本和善的气度迅速地被凛冽的杀气所取代,以至于身边的安德烈都不自觉地畏缩了起来。
直到现在,艾格隆还是没有确信埃德加确实在勾结王党对他搞什么阴谋,但是,对一个君王来说,哪怕是半信半疑,这也足够了。
愤怒顿时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但愤怒并没有灼烧干净他的理智,他的大脑因此飞速运转了起来,开始权衡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首先,不管怎样,既然牵涉到了“逆党”,那么事情必须查清楚,无论埃德加到底有没有勾结王党,他都必须被控制起来,然后再慢慢地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其次,特雷维尔家族本身,到底多大程度上牵涉了进来?他刚刚委以重任的特雷维尔侯爵,有没有和王党有来往?这一点也必须搞清楚。
最后,也最重要的是,他必须以最快的手段来控制住局面,然后封锁消息,因为越是紧急而且重要的事情,信息的“控制权”越是无比重要,因为只有垄断了信息,他才能够控制形势而不是被形势推着走,他可以自己选择处置方式,选择告诉外界怎样一个真相。
比如,特雷维尔侯爵是他一手重用提拔的,此刻正准备作为他的军内代表,渡海前往北非,他能承认对方是个王党分子吗?就算侯爵真的是,他也绝不能承认,那无异于是让他自己变成一个大笑话。
当然,他觉得这种概率并不大——并不是他相信侯爵有什么狂热的忠诚,而是他相信侯爵的智商。
他们兄弟两个两面下注,既然波旁王家那里已经有了特雷维尔公爵了,弟弟又怎么会再跳过去凑热闹?这完全不符合特雷维尔家族的利益。
总之,不管事情究竟真相如何,他都必须让一切都尽量静悄悄地得到处理。不能闹成大新闻,让帝国让他自己蒙羞。
“糟了……”就在这个时候,安德烈突然发出了声音。
“怎么了?”
“陛下,埃德加让自己留在了艾格妮丝的新家当中,而那个庄园,离卡迪央王妃的看押地点着实很近……”安德烈说到这里也没有再说了,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阴谋的气息越来越浓厚,无形中嫌疑又加重了几分。
正因为和安德烈想到了一处,所以艾格隆感觉到时间越是急迫,他迅速地下定了决心。
“把艾格妮丝叫过来。”接着,他轻声下令。
此时的艾格妮丝,正准备结束自己一天的工作返回新家,但突然接到了艾格隆的命令,她只能满腹疑惑地又回到陛下的面前。
“艾格妮丝,刚刚发生了一桩很遗憾的突发事件……”一见到她,艾格隆就直接向她和盘托出,“你的姐姐,刚才跟我们举报,埃德加可能参与到了逆党的阴谋当中。”
然后,他将举报的信件,还有埃德加各种疑点,都简明扼要地讲述给了艾格妮丝听。
艾格妮丝自然被震惊到顿时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她才从震惊当中恢复了过来。“姐姐呢?我要去见她!”
“我理解你想要安慰姐姐的心情,但艾格妮丝,现在你有更好的方式去帮助她。”艾格隆镇定地向她解释了自己的用意,“现在埃德加要么在你的新家里,要么,就很不幸地,已经跑到了关押王妃的地方;所以我希望你们两个一人一边,分头去找他,找到他之后,把他带回到枫丹白露来,我很有必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艾格隆的用词还很克制,但在场的两个人都听得明白,这是他不容置疑的命令。
于是,哪怕此刻艾格妮丝再怎么样担心姐姐,也不得不接受这个命令。
“这个天杀的混蛋!从头到尾都在坑害姐姐,我一定……我一定饶不了他!”接着,她一反平常的谦逊和温顺,愤愤不平地骂了出来。
她早就瞧这个轻浮浪荡的姐夫不顺眼了,一想到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要坑害姐姐,艾格妮丝就气得牙痒,恨不得亲手教训那个不知好歹的埃德加。
“好了,事不宜迟,你们马上行动吧,要快!千万不要让他们跑了,哪一个都得留下来——”艾格隆轻轻挥了挥手。“还有,务必记得封锁消息!没有我的命令,千万不要向外界透露任何消息。”
“是,陛下!”两个人齐声应下,而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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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激烈而持久的热吻之后,稍稍缓解了相思之苦的两人,才总算分开了双唇,但彼此之间的浓情蜜意却没有因此衰减几分。
“埃德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带着又惊又喜的语气,卡迪央王妃轻声问。
“确实花了我一些功夫,但终究还是找到了。”埃德加略带炫耀地回答,“狄安娜,看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我很担心你。”
“谢谢……”王妃感动得再度泛出了眼泪,“我原以为我已经被所有人遗忘和抛弃了,却没有想到你终究还是没有抛弃我。其实这对你、对你的家族都没有任何好处,太危险了。”
“是的,是很危险,所以我承认我犹豫过,我不想给父亲添麻烦。”埃德加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对方,“但是……无论我的理智怎么告诉我要对你弃之不顾,我还是做不到。我当初承蒙了你那么多的照顾和恩惠,你把你能够给我的一切都给了我,甚至还为我生下了儿子,在你落难的时候,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袖手旁观,所以,我来找你了。感谢上帝,我终究还是找到了你。”
埃德加的坦诚,让王妃更是感动不已。
她在宫廷多年,当然见惯了世态炎凉,她更加清楚,比起无知无畏的勇气,理性权衡之后还敢于冒险,是尤其的可贵。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仅仅是这一件事,就足以证明她对埃德加长达数年的“恩宠”,值了。
“这下我更有理由嘲笑那些不可一世的夫人们了,她们寻欢作乐,却哪有我这般不离不弃的情人?”王妃自嘲地笑了起来,“不过,我可能也没有机会再去嘲笑她们,贝里公爵夫人已经带着小王子一起流亡海外了,我们可能此生无缘再见……”
“也未必没有机会。”埃德加连忙安慰王妃,“陛下既然没有太过于为难你,那也就说明,在他心中你不算什么大敌,所以我想,我还是有机会找人劝说陛下释放你的。如果……如果陛下不肯开恩,那我就想办法解救你,然后一起逃出去!”
虽然埃德加说得慷慨激昂,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王妃都清楚,“逃亡”绝不是什么可选项。
毕竟,两个人都出身高贵,从小锦衣玉食,过惯了富贵生活,哪有什么逃亡经验?又怎么吃得了这份苦?唯一可行的办法,也只有找机会劝说陛下开恩。
王妃当然也盼着陛下开恩放自己自由,哪怕跑到自己的乡间别墅里隐居,也比被迫软禁在这里强,可是她也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埃德加,你能够有这份心意,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但是我并不愿意看到你为了我把自己也搭进去……你不必急在一时,反正在这里,我日子还过得下去,你有机会能够再溜过来看看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被关在这里之后,最挂念不下的就是你和我们的儿子,如今已经看到你,我放心了大半,可是我们的儿子……我还是不知道音信,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被我的伯父收养,已经被当成了寄养在他那里的远亲,现在拥有着德·特雷维尔的姓氏了。”埃德加小声回答,“我的父亲似乎是打算,过阵子把他带回巴黎,然后由他亲自培养……”
这件事王妃早就从罗马王口中得知过一次了,所以再听到也没有太震惊。
相反,她心中反而对爱丽丝有些怜悯。
“其实,我觉得,能够让他用上你们家的姓氏,已经是他天大的幸运了,至于继承家业还是有点出格了……反正这个孩子长大后可以得到我剩下的财产,何必再去抢夺别人的东西,平添家人之间的怨恨呢?”
“唉,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呢?可是我父亲脾气你是知道的,他打定了主意,我哪儿敢反抗啊……归根结底,还是我太让他失望了吧。”埃德加苦笑。
很快他又重新振作,“好了,我们这么久了才重逢,别谈这些不愉快的了,狄安娜,我现在只想和你融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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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抓捕
“好了,我们这么久了才重逢,别谈这些不愉快的了,狄安娜,我现在只想和你融化在一起……”
埃德加当然知道,自己既然已经见到了王妃并且确认了她确实安然无恙,那么“第一阶段目标”其实已经完成了,自己不应该继续在这个危险之地久留,而应该趁着现在还算安全,赶紧跑路回去,以后再慢慢从长计议——反正,现在还有的是时间,不必着急。
在这里时间拖得越久,肯定就越会危险。
但是,即使明知道这些,当紧紧拥抱住旧情人的时候,埃德加却还是不禁陷入到了意乱情迷当中。
他从来不是什么坚决果断的人,此刻更加不舍得在久别重逢之后立刻就抛下王妃离开,他想要再“重温旧梦”,体会当初两个人共处时的甜蜜。
就多呆一会儿吧,哪怕十几分钟也好啊……
他心想。
“埃德加,你还是快走吧,虽然这里对我的看管不严,但万一被人发现异常就糟糕了,唔……”王妃本来还想劝他赶紧离开,但是突然又被埃德加给吻住了。
多日和情人不能相见,她又何尝不想念呢?况且,看到情人不顾危险来试图搭救自己,她的心里也极为感动,在潜意识当中,同样希望能够以自己来偿报这份情意。
唉,反正,再等一会儿应该也没事吧……
于是,她理智的防线也轻易地被突破了,她闭上了眼睛,任由老情人脱下她身上朴素的裙子。两个人也随之真正融化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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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赴巫山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但两个人都极为惬意,也好好地发泄了一下多日不见的相思之苦。
但不管怎么依依不舍,他们也都知道,是该到告别的时候了。
于是,埃德加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而后重新穿上了衣服,接着又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王妃。
“狄安娜,等我。”
“嗯,我一直会等你的。”王妃重重点了点头,接着又苦笑了起来,“我真希望我能够有机会再回报你,我现在只懊悔我当初给你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不,已经足够多了,所以接下来该我给了。”埃德加挥了挥手,然后打开门悄悄地走了出去。
和他来时一样,走廊空无一人,也没有油灯照明,只有黯淡的星光作为指引,不过他对此倒是非常满意,于是他悄悄地摸到了楼梯边,然后轻轻地走了出去。
接下来,只要他再走出宅屋翻过篱笆,就可以踏上返回艾格妮丝庄园的路了,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他已经记住了来时的路,想必不会迷路——他是这样想的。
可正当他走出屋子的时候,原本黑漆漆的外部突然出现了火把的光芒。
这火光刺入到眼睛的同时,顿时让埃德加暗叫不妙,他心中顷刻间满是惶急,慌忙就往后退,打算重新回去借助宅屋掩饰自己。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晚了,因为火光的映衬之下,他的身形已经无处遁逃。
“站住!”一声大吼从对面传来,震得埃德加头皮发麻。
这声吼声,让他此刻心中最后一丝侥幸都已经随之消失了,因为他听出了它到底是谁的声音。
还没有等他有所行动,几个人就飞速地冲了过来。
而这时候,安德烈·达武的面孔,也借助着火光,出现在了埃德加的面前。
安德烈此时一改往日的温和,以极为严肃的面孔看着埃德加,目光当中满是警惕戒备。
当看到埃德加确实出现在了王妃关押地的这一瞬间,原本对埃德加私通王党嫌疑只是“半信半疑”的他,这下几乎信了八九分,而既然是面对“敌人”,那么他当然不会徇私旧情了。
“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先生,您被捕了。”他冷冷地说。
埃德加的脸色变得惨白起来,他想要转身逃跑,可是最终理智让他放弃了这种愚蠢的想法——现在根本跑不了,只会让自己更加狼狈不堪。
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被人逮住的准备,所以现在倒也没有过度惊慌——他只是很奇怪,为什么来逮住自己的居然是陛下的卫队长——他怎么有空来管自己。
不过此时,他虽然紧张,却没有过度慌张,毕竟在实际上来说,他只是跑过来“私会旧情人”而已,对法国人来说这并不算多大的罪过,哪怕陛下怪罪起来,他也只需要诚恳道歉就行了,想必陛下也不会介意——哪怕王妃身份特殊了一点,他也有办法为自己辩解。
于是,他只是长叹了口气,懊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离开。“唉,我真是犯了蠢……”
“是的,您做了巨大的蠢事——”安德烈一边盯着埃德加,一边轻轻挥了挥手,而他身边的卫兵们也一拥而上,把埃德加给架了起来。“您明明从陛下这里得到了莫大的恩宠,您的家族明明有着光辉的前途,为什么您要与逆党勾结?这是何等忘恩负义!”
“逆党?”听到安德烈气愤的质问,埃德加简直给整不会了,他反问安德烈,“什么逆党?我哪认识什么逆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这个时候还要狡辩吗?行吧,您大可以继续狡辩,不过我相信您迟早会说实话的。”安德烈冷冷一笑。
“不……我……我只是来看看她而已!”埃德加继续为自己辩解。
他虽然并不关心政治,但多少也有点常识,他当然明白“风流韵事”和“政治案件”之间的差别,前者打个哈哈大家都能够一笑置之,但后者那就不光是他一个人要遭殃的问题了,搞不好还要牵连到家人们。
所以这时候他才真正惶急了起来,拼命挣扎想要跟安德烈解释。但此刻的安德烈又怎么肯听?
而这时候,在楼上的王妃,也听到了响动,她迷迷糊糊地往窗外一看,却正好看到了埃德加被人围起来抓捕的场面。
顿时她就急得五内俱焚,打开窗户拼命大喊了起来,“大人们,求求你们了,放了他吧!他什么都没做啊!”
对比于王妃当年在宫廷当中的煊赫,此刻求饶的样子简直何等凄凉?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同情这位悲伤恐惧的贵妇人。
安德烈抬起头来,看着窗边的王妃。
“夫人,请您下来跟我一起走一趟吧,您是位尊贵女士,所以我不想动粗,但如果您拒不配合的话,那我只能做一些我不愿做的事情了。”
面对对方毫无掩饰的威胁,王妃又哪有拒绝的余地,况且,生怕埃德加受苦的她,也宁可和情人一起共同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埃德加……埃德加……”她一边悲伤痛哭,一边重新穿好了衣物,然后乖乖走下了楼,和埃德加并排站在了一起。
将两个人都截获逮捕之后,安德烈终于放下了心来——不管真相到底如何,至少陛下的利益没有受到任何损失,阴谋被及时阻止了。
而这时候,旁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接着,几个骑士从黑幕当中窜了出来,并且停在了宅屋的门口。
接下来,艾格妮丝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很显然,她是回家找埃德加却扑了个空,然后在卫兵的引领下一路跑到这里来了。
一看到埃德加,艾格妮丝眼中的怒火就被点燃了,她快步走上前来,然后打量了一下神情仓皇、绝望的一对老情人。
看到艾格妮丝如此怒气冲冲的样子,埃德加当然感到十分的畏惧,但是此刻,对突如其来的“逆党嫌疑”的恐惧,让他不得不暂时放下了恐惧,向着艾格妮丝求情。
“艾格妮丝……你来得……来得正好,我是干了傻事跑过来私会王妃,但他们居然说我私通王党,这简直是在发疯!你快帮我辩解一下吧!”
他当然知道艾格妮丝现在很讨厌自己,可是他觉得既然艾格妮丝的姐姐是自己的妻子,那么自然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头上突然多了一顶“逆党”的帽子,所以才想让艾格妮丝帮忙劝阻安德烈等人——以艾格妮丝在陛下身边的地位,想必只要她说句话,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面对他的求助,艾格妮丝非但没有半分动摇,反而怒火更加高炽,她一把从旁边的卫兵手上拿过了马鞭,然后一鞭子就重重抽了下去。
“啊!”胸口挨了这样重重一击,埃德加忍不住发出了惨叫。
父亲用马鞭威胁过他那么多次,但始终没有下得了手,但他终究还是尝到了马鞭抽打的滋味——这真是命运残酷的玩笑。
从小到大都没有尝到过的剧烈痛苦,让埃德加顿时疼得蹲到了地上大口吸着气,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然而看到他痛苦的样子,艾格妮丝却没有半分怜悯,她拿起马鞭,继续挥打了下去。
“都怪你!都怪你!你这个混蛋!”
也不怪艾格妮丝这么气愤,毕竟,她深知姐姐为了和他结婚当初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就寄托了何等的希望,结果他却依旧浪荡轻浮,没有负起半点丈夫的责任来,让姐姐吃尽了苦。而现在,姐姐靠着自己的才能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如今的地位,他却用自己私通逆党的嫌疑,让姐姐陷入到了是非的旋涡当中,这让她怎能不气得发狂?
于是,在她重重的抽打之下,没几下埃德加就惨叫地滚到了地上,王妃看得心疼无比,痛哭地挡在了艾格妮丝的身前,想要阻止她再继续打下去。
原本以王妃的身手当然不可能阻止到艾格妮丝,但安德烈终究怕出事,所以还是自己劝阻住了艾格妮丝。
“艾格妮丝小姐,我们收到的任务是把他们带回枫丹白露,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在他的劝说之下,艾格妮丝终于恨恨地收了手,把马鞭扔到了一边。
“哼!我……我可算被他给气死了!”
“我理解您的心情……”安德烈叹了口气,“但发生的一切都终究已经发生了,再生气也于事无补,我们只能想想办法补救了。”
艾格妮丝心里知道对方说得对,可是怎么补救?她却搞不明白。
对她来说,只要姐姐不出事就行了,其他的她也懒得管,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劝阻陛下不要牵连到姐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应该不是很难,毕竟姐姐有着“举报”的功劳,如果不是姐姐及时举报的话,恐怕事态只会变得更加糟糕。所以,考虑到这一点的话,姐姐至少可以将功补过,被陛下谅解了吧?
等等,及时……?为什么会这样及时?艾格妮丝突然陷入到了疑惑当中。
姐姐给自己买房子,姐姐带着丈夫来到自己家,姐姐举报丈夫,一切都好像那样自然,却好像又完全不自然。
艾格妮丝并不算是特别聪明的人,但是她和姐姐相处那么多年而且感情深厚,自然也比其他人更加了解姐姐一些。正因为了解,一些她本来完全不会想到的东西,渐渐地引起了她的疑惑。
这太奇怪了,简直有些诡异。这几天的姐姐,绝对和平常的不太一样!
不过,此刻的她,也无暇多想,毕竟事态紧急,而且还有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她。
“好吧,我们回去吧,别让陛下久等。”
安德烈点了点头,接着,他又挥了挥手,让手下把这对情人一起押送到了一辆马车当中,然后一起向着皇宫进发。
在马车上,埃德加还在因为刚才的鞭打而小声呻吟,卡迪央王妃则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在旁边不断垂泪。
“对不起,埃德加……对不起……”她一直在小声道歉。
然而埃德加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默默苦笑,然后不断地抚摸王妃的面庞。
经过了刚才一场风波之后,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好像掉入到了某个被编织好的陷阱当中,而且莫名其妙被背上了“私通王党”的帽子。
尽管不知道这个帽子到底是谁给他按下来的,但是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威力,所以,他必须想尽办法躲开。
就这样,一行人趁着夜色,悄悄地回到了皇宫当中。
安德烈带着两个人去面见复命,而艾格妮丝,则闷不做声地向着姐姐的居处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姐姐?她想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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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逆党
自从将艾格妮丝和安德烈派出去之后,艾格隆一直留在了自己的书房当中,等待他们的进一步消息。
此刻他的心情有点纷乱,毕竟这样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确实让他有点寝食难安。
毕竟,特雷维尔家族是他引以为心腹的重臣,并且还刚刚被自己委以重任,如果他们的“忠诚度”出现了问题,那对他来说绝对是巨大打击——就算他现在还可以紧急处理,把事态的影响降低在最小的范围以内,面子上也会非常难看。
正因为心情烦躁,所以他的怒火也越烧越旺,他可以心平气和地对待敌人,却绝对无法饶恕叛徒,如果埃德加真的胆敢勾结逆党来对付自己的话,那么自己一定要给他好果子吃。
而因为他久久不回去就寝,所以特蕾莎也从寝宫里面找到了他。
“殿下,你在为什么事情如此烦扰啊,连休息都忘了。”一见到他,特蕾莎就问。
虽然有意要封锁消息,但艾格隆当然没有瞒过妻子的打算,于是就将自己刚刚碰到的突发事件,告诉给了特蕾莎。
“什么?埃德加?”
当听到了埃德加居然被检举为私通王党之后,特蕾莎和每一个任何他的人一样都为之震惊。
她确实很不喜欢埃德加,但她对埃德加更多的是鄙视和厌恶,而不是认为他真的有什么野心和能耐,所以如今听丈夫说他居然牵涉到了政治案件当中,自然非常吃惊。
“这……这实在有点出乎预料。”过了片刻之后,特蕾莎也回过神来了,“不过,既然埃德加有这样的嫌疑,那我们确实不能疏忽对待。”
“是啊……我们好不容易安静几天,麻烦事就来了。”艾格隆长叹了口气。
对他来说,重要的并不是什么埃德加,他本来就没有什么价值,无论是把他抓进牢房还是流放出去,都无关紧要;但是,他的父亲和妻子,如今都深受重用,典掌机要,一旦埃德加被证明“不可信赖”,那么他们两个人的立场自然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你是在为如何处置特雷维尔将军和爱丽丝而烦心吗?”毕竟两个人已经结婚了这么久,彼此已经极为熟悉,所以光是看艾格隆沉吟不语的样子,特蕾莎就猜出了他的想法。
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爱丽丝夫人我觉得是没什么问题的,我们相处了那么久,我能够感受到她对我们的忠心耿耿。一直以来,她也勤勉地完成了我们交办的所有任务,不是吗?”特蕾莎立刻就为爱丽丝说了好话,“况且,如果她真的有嫌疑,她也不会大义灭亲举报自己的丈夫,让自己也受到拖累……”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至于特雷维尔将军,我和他来往不多,不敢妄下论断。不过从他一直以来的表现,他清醒理智,知道分寸,他之前在你被软禁在奥地利的时候都宁可公开效忠波拿巴家族,又怎么会在如今前途一片光明的情况下反水?难道流亡的波旁王家能给他的东西,还能有你我更多吗?这完全不合情理。”
特蕾莎的推论和判断,艾格隆心里颇以为然,事实上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在“权力”上面,是没有什么情理可讲的,对艾格隆来说,但凡有一点点的嫌疑都是难以容忍的污点,所以他才会如此紧张。
但紧张归紧张,他却又舍不得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将这两个人打入另册永不叙用。
人才比宝物更难得,尤其是他才刚刚回国根基薄弱,身边可以重用的人才本来就不多,而将军和爱丽丝都是已经被证明了确实是办事得力的人才,真要为了一点点嫌疑就直接弃之不顾的话,太可惜了。
所以,他不由得陷入到了纠结。
想来想去,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尽快地把埃德加抓到,也只有该死的埃德加逮回来,他才能够想清楚自己下一步具体应该怎么做。
正当他心情烦躁的时候,书房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咚咚的敲门声。
“陛下,我们回来了!”门外传来了安德烈的声音,“他和王妃都已经被我抓到,一起带回来了。”
一股如释重负的情绪,顿时让艾格隆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他至少“掌控”了局面,哪怕最坏的情况,他也有埃德加这个人质握在手里——哪怕特雷维尔侯爵真的是叛贼,他也不可能会拿自己的独子开玩笑。
对他来说,掌控局面比任何东西都更加重要。
“把他给我带过来!”在定了定神之后,艾格隆大喊了一声,“至于卡迪央王妃,你带人安置一下,好好看管,回头我再找她。”
“是,陛下!”
很快,被两个卫兵压着手臂和肩膀的埃德加,一起走到了书房当中。
此刻的埃德加,因为刚才被艾格妮丝挥着马鞭打了一顿的缘故,衣衫破裂而且凌乱,他原本俊美的脸,也因为恐惧和紧张而变得畏缩和扭曲,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再也没有了往常的翩翩风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面对着艾格隆和特蕾莎夫妇,此时埃德加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想说话又不敢说话。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注视了对方片刻,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卫兵离开。
当卫兵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了,这时候艾格隆才强忍着怒气开口了。
“埃德加,我对你非常失望,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对我忘恩负义——”
“陛下……对不起……对不起……”痛苦和恐惧,此刻已经击垮了埃德加的心理防线,他深知自己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困境,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所以他拼命想要为自己求饶和辩解,只求脱身。
接着,他直接跪倒在了厚厚的地毯上,然后带着哭腔向艾格隆求饶,“我干了傻事,求您原谅我!”
埃德加这种狼狈的样子,更增加了艾格隆心里对他的轻蔑。
但是在轻蔑之外,他又禁不住有些疑惑——这样的埃德加,真的是能够和王党勾结,搞政治阴谋的人吗?他真的有这份能耐吗?
“有人举报你私自和卡迪央亲王联系,你承认吗?”接着,艾格隆问。
“我以前是认识他,但也不过是泛泛之交而已。而且自从他跟着伪王一家离开法国之后,我就再也没和他有过联系了……”埃德加慌忙为自己辩解,“陛下,到底是谁毫无根据地举报我?”
“没有来往?真的吗?”艾格隆冷笑一声,然后继续追问,“那么,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卡迪央王妃的身边——?”
“我……我……”埃德加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但是此刻,他也知道是关键时刻,自己不光一个人面临危险,连老爹和妻子都可能受到牵连,于是他把心一横,鼓起勇气跟艾格隆回话,“陛下,我跟王妃一直以来都有私情,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我们两个感情很深,而自从上次的动乱之后,我一直都没有她的音信……所以,我想要找到她,至少确认她的安全。然后我一时糊涂,选择跑到宫里打听她的下落……陛下,我的所作所为,都知道为了那点风流账,真的跟逆党、跟亲王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请您相信我!”
对这一桩私情,艾格隆其实自己也心知肚明,毕竟他之前就已经和王妃见过一面了。
其实说真的,他根本不关心埃德加这些风流韵事,他更关心的是,埃德加到底有没有牵连到逆党,以及其他人有没有涉足其中。
“只是你一个人所为?”艾格隆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书桌上拿起了一页纸片,然后扔到了埃德加的面前,“那么,埃德加,既然你和卡迪央亲王有交情,那我请你帮我辨认一下,这是不是他的笔迹?”
埃德加满怀紧张地拿起了地毯上的纸片,然后颤抖着看了下去,越是看下去,他的身体越是在发抖。
不光是因为信的笔迹确实属实,更是因为信的内容。
“怎么样,埃德加,有结论了吗?”艾格隆催问。
埃德加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接着,他抬起头来乞求地看着艾格隆,“陛下……这确实应该是亲王的手书。”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艾格隆冷笑了一声,“那么你告诉我,埃德加,你为什么在收到信之后,真的按照信的内容去做了?你还另外为他做了什么?”
“不……不!陛下!没有收到这样的信件啊!我根本和他没有联系!”埃德加大声地为自己辩解。“这……这根本不是给我的东西。这只是一场巧合而已!”
埃德加此时终于明白过来了,为什么自己突然头上多了一顶“私通逆党”的帽子。
而这一顶帽子,他是万万不可能承认的,毕竟,如果自己见王妃是“受卡迪央亲王之托”,那就是私通逆党,帮保王党办事;如果只是他自己一时脑子发热,那就是干了糊涂事——哪一个后果更加严重,他是完全能够分得清楚的。
在他为自己疯狂辩解的时候,艾格隆也一直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判断他到底是在表演还是真情流露。
“巧合?是吗?”艾格隆继续无情地逼问埃德加,“可是,信件是从你自己的物品当中找出来的!难道它是飞到你的手里来的?埃德加,我虽然比你年轻,但我的见识可不少,你如果想要说谎来骗我的话,你最好表现得更加高明一些,否则那只会更加增添我的怒火,这对你并不好……”
面对艾格隆的威胁,埃德加已经心乱如麻。
他现在发现,自己不光是已经掉入了陷阱,更加是已经陷入到了万丈深渊,卡迪央亲王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信件、以及自己去找王妃的行动,两相结合起来,立刻让他陷入到了一个百口莫辩的境地当中。
怎么办?
他绞尽脑汁想要给自己找到出路,至少找到一条不要拖累父亲的出路,可是因为此刻太过于紧张和恐惧,所以他心乱如麻,大脑运转也不太灵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埃德加,没话可说了吗?”艾格隆冷哼了一声,“那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承认了确实暗中沟通王党,并且按他们的要求行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不!”此刻的埃德加哪怕一死,也不愿意让这一条指控成真,他是亲眼见过当初父亲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说“如果你破坏了我的计划,毁灭了我们家族的希望,那你就是在杀死我,而且比亲手杀我更过分。告诉我,埃德加,你会杀死你的父亲吗?”时的样子的。
对埃德加来说,他确实贪图享乐,不想把生命花在“复兴家族”的宏愿当中,但他毕竟是被父亲拉扯长大的,他骨子里也在为自己的家族为荣。
他宁可一死,也不愿意破坏了父亲好不容易等到的前途,破坏了家族的希望。
这下他终于懊悔自己的一意孤行了,可是现在懊悔又有什么意义?他只能硬着头皮,想尽办法洗脱罪名,不仅仅是为自己,也是为老父。
正因为想到了老父,想到了家族,所以他终究还是从心底里涌上了一股勇气,在艾格隆咄咄逼人的注视之下,终于稍微镇定了下来。
“陛下,请问是谁,在什么时候,从我的私人物品当中找出了这封信?我坚决否认这是我的东西,我是被污蔑的!”他拿出了最后的勇气,向艾格隆辩解,“陛下我知道,大家都瞧不起我,认定我没出息,我也确实是这样的人;可是即使如此,我也是一个儿子,一个自幼丧母被父亲养大的孩子……我就算再没有出息,也绝不会拿父亲、拿我的家族来开玩笑。试问一下,就算有什么逆党,他们会放心我,让这么没有能耐的我,来执行什么阴谋吗?难道这不是让他们自己也白白暴露在风险当中?还有,如果……如果我真的有这样的行为,为什么我还要把这么致命的东西放在别人能找到的地方!难道我连这样一点脑筋都没有吗?
所以……我请求您开恩,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和检举我的人对质,我认为我遭遇到了一场卑鄙的诬陷!陛下,我求您了!”
说完之后,这位名门贵族的子孙,以豪迈又不顾任何尊严的方式,向着夫妇两人匍匐在地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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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基调
“我请求您开恩,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和检举我的人对质,我认为我遭遇到了一场卑鄙的诬陷!陛下,我求您了!”
当埃德加慷慨陈词然后匍匐跪倒之后,艾格隆和特蕾莎暗暗对视了一眼。
不管埃德加是演的,还是真情流露,但从埃德加现在的表现来看,再逼问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所以,现在应该怎么办?现在就把举报他的爱丽丝叫过来对质吗?还是先停一下看看情况?艾格隆陷入到了短暂的犹豫当中。
而这时候,他发现,特蕾莎好像眨了眨眼,在暗暗向自己递过来眼神。
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久,彼此之间早已经极为了解,艾格隆立刻就明白过来,特蕾莎是在建议自己先停下来,她有话要跟自己商量。
于是,他立刻下了决定。
“埃德加,抬起头来,看着我。”他冷冷地说。
埃德加顺从地抬起头来,然后用充满乞求的眼神看着面前站着的艾格隆,等待着他的裁决。
“虽然我一直觉得你轻浮浪荡,但说实话,对你本人,我并没有太多成见。同时,鉴于你父亲一直以来为我做出的贡献,我允许你拥有为自己自辩的权利,我保证,你会得到公正的处置。如果你确实没有做出谋逆之举,那我不会强行以此来惩处你;但如果事后证明你确实忘恩负义,那你也别怪我无情——时间已经很晚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安德烈,进来!”接着他大喊一声,把守在门外的安德烈给叫了进来,并且让他把埃德加送去监禁,并且亲自看管。
在埃德加一脸颓丧地被拖走之后,艾格隆重新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特蕾莎,你有什么看法。”
“殿下,我刚才冷眼旁观了一下埃德加的表现,我认为,他的那种辩白发自肺腑的。”特蕾莎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况且,他的话也有道理,试问当初我们在国外,对法国国内搞阴谋的时候,想过让埃德加执行什么任务吗?没有吧……?换到波旁王家也一样,他们怎么会寄希望于一个如此没有政治野心、也对王室没有半分忠诚的人,来搞什么政治阴谋?这太不合情理了。”
如果是别人给埃德加说好话,艾格隆可能不会放在心上,甚至会起怀疑;但既然是一贯讨厌埃德加的特蕾莎说出来,却平添了几分说服力。
而且特蕾莎举的例子确实很有道理——当初他们夫妇都不对埃德加寄予什么期待,保王党怎么会看得上他?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也动摇了几分。
刚才盛怒之下他有些焦躁不安,所以雷霆大怒,但是在逮住埃德加、并且重新“掌控局面”之后,他也就安心了下来,于是那种冷静的理智又重新占据了他的头脑,让他可以仔细分析权衡了。
埃德加刚才的那一番自我辩白,以及声泪俱下的反应,从各个角度来看,都似乎证明了他既没有“干大事”的决心,也没有这份能耐,所以他又为什么要私下里沟通王党呢?如果他只想要荣华富贵,明明自己都会给他一家的,他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至于去找卡迪央王妃,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是他旧情未断,想尽办法要见到自己的老情人。
以他对埃德加的了解,埃德加为了情人干傻事,确实比他为了什么野心干傻事要靠谱多了。
艾格隆左思右想,他隐隐约约当中,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片刻之后,他又走回到了书桌旁边,拿起了卡迪央亲王的信件,然后仔细阅读了起来。
他自己就是个写过剧本和诗歌、精通文字“手艺活”的人,在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很轻易地就能够察觉到了诡异的地方——这份手书,虽然明确提到过卡迪央王妃,但并没有明确提到过埃德加。
甚至这封信都不能证明是写给埃德加本人的。
如果不是爱丽丝拿出来检举的话,谁又能够证明它确实就是埃德加私通王党的“铁证”呢?
如果不是爱丽丝检举的话……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
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想,但是又很难相信是真的。
“殿下,你在想什么?”就在这时候,特蕾莎看他愣住发呆,于是询问他。
“没什么……”艾格隆连忙又放下了书信,然后随口回复,“特蕾莎,我想了一下,现在我们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拿出一个解决方案来。毕竟,特雷维尔侯爵现在大概已经到了土伦,即将前往北非了。”
艾格隆的意思很明显——现在虽然他封锁着消息,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最多过个几天,消息就会慢慢扩散出去,然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埃德加倒了大霉。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埃德加的父亲,特雷维尔侯爵的立场也会立刻尴尬了起来。哪怕他真的是完全清白的,但在儿子倒大霉的情况下,难免也会被人认为“失宠”了。
而特雷维尔将军肩负的重任,是断不能交给一个被外界认为“失宠”的人的,所以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立刻把他召回,要么就坚定不移地表示对他的信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问题倒也很简单,到底是如果选择继续信任他并且公开给他背书支持,还是干脆直接抛弃他,把他叫回来闲置一生?
在消息扩散之前,他就应该做出决定。
如果以“万无一失”的心态来做决定的话,他就应该现在立刻下令,让人快马加鞭赶紧去把侯爵召回来;但这样做的话,就无异于彻底把对方打入冷宫,并且断送了他和特雷维尔家族之间的“恩情”,着实可惜。
况且他现在仓促之间也找不到另外一个合适的人选。
特蕾莎从艾格隆的只言片语当中,也感受到了丈夫现在的纠结。
她当然也明白,现在要尽快拿出决断,免得消息扩散出去之后,两边都陷入到了被动当中。
说实话,她并不喜欢特雷维尔父子,尤其是一想到当初他们两个处心积虑把艾格妮丝送到丈夫身边她就暗恨不已,但以她的性格,碰到丈夫以外的事情向来都是就事论事,哪怕一直讨厌的人,也不想趁着这个机会落井下石搞死。
“那就给他们家一次机会吧,毕竟现在也不能证明埃德加真的是逆党成员。”于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她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接下来两天,如果不能确定埃德加的嫌疑,我们还是最好继续对将军表态信任吧,我我觉得如果特雷维尔将军真的参与到这种阴谋当中,他绝不会把事情搞得如此糟糕,以至于让我们轻易就发现了破绽……
所以,考虑到将军毕竟对我们立下过大功,我们给点宽容也行。再说了,我不相信他会冒着失去独子的风险,跑去搞风搞雨,这又是何必呢?”
说到这里,特蕾莎特意加重了语气,“假如我们这个时候对特雷维尔侯爵表示了坚定不移的信任和支持,那么侯爵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胆,接下来他也会尽心竭力为自己、为家族洗清耻辱吧……”
特蕾莎的表态,倒是让艾格隆下定了决心。
在他的心目中,特蕾莎并不仅仅是“妻子”而已,更是他一路过来的创业伙伴,对身边的人和事,特蕾莎自然也有着应有的发言权。
既然特蕾莎也和他抱持着同样的看法,那么他也就可以下定决心了。
如果在接下来没有发现不利的反转,那就继续对将军保持信任,让特雷维尔家族不至于因为这一场风波而失势——这是他接下来应对事态的主轴。
一旦确定了这个主轴,那就意味着,接下来无论做出什么处罚,都要把事态控制到最小,把责任人限定在埃德加一个人身上,不过这对艾格隆来说倒是无所谓,他保的是特雷维尔家族,而不是埃德加这个人,让这个胡闹的家伙受点惩罚,反倒会让他解气。
一个家族的命运沉浮,有时候就是在这样不起眼的时刻当中决定的,甚至当事人还毫无察觉。
“特蕾莎,真是谢谢你了……”打定了主意之后,艾格隆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向自己的妻子致谢,“有你在身边,我做决定的时候总会容易一些。”
面对丈夫的夸奖,特蕾莎只是浅浅一笑。
“好啦,对我还要客气做什么?现在时间这么晚了,我们也别为这件事烦扰了,先回去一起就寝吧,等明天再处理也来得及。”
说完之后,她拉着丈夫的手臂,然后夫妇两人一起走出了书房,回到寝宫休息。
但这个寒冷而又嘈杂的夜晚,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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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艾格隆夫妇还在审问和商量的时候,艾格妮丝也来到了自己姐姐的住处。
一看到姐姐,她就满怀安慰地拥抱住了她。
“你来得正好,艾格妮丝,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了?”爱丽丝也拥抱住了自己的妹妹,然后小声问。
“我们已经把他逮住带回来了,刚刚才回来的。”艾格妮丝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问题,然后陡然因为愤恨而提高了音调,“那家伙……那家伙果然在卡迪央王妃那里!太过分啦!我还以为他找了个差事跑到皇宫来,是想要和家人在一起,没想到他只是为了找他的老情人……!”
听到妹妹的话,爱丽丝的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丝难以遏制的愤怒。
但很快,这股愤怒就消失了,因为她正在让自己积压已久的愤怒变成复仇的利剑,砍向一直在欺骗自己的丈夫。
“他确实做得出来,我被骗了,又一次地被骗了。”接着,爱丽丝苦笑。
“姐姐,您真是不幸……嫁了这么一个人,他没有给你带来什么好事情就算了,还净给你添麻烦!”她一边说,一边为姐姐的遭遇悲伤得差点哭了出来,“我刚才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总算让我解气一点了。”
“谢谢你,艾格妮丝……”爱丽丝一边致谢,一边轻轻地抚摸妹妹的头发。
艾格妮丝一边在为姐姐悲叹哀伤,一边也在仔细观察姐姐的反应。
此时的她,总能够感觉到,姐姐身上并没有太多愤怒,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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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疑惑,瞬间又变得更加浓烈了。
原本,她不想在姐姐面前不断提这些伤心事,免得给姐姐的伤口撒盐,可是现在的情况,却让她不得不硬起头皮来想要找出真相。
毕竟,“逆党”的帽子实在是太重了,她不想让姐姐和夏露因此受到牵连。
“姐姐,您可以告诉我吗?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现在我还是云里雾里,陛下说您检举了他,您是怎么发现的?”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妮丝终于向爱丽丝发问。
“是的,是我检举的他。”爱丽丝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这两天埃德加在你那儿住,我就收拾了一下我们的房间,结果就发现了卡迪央亲王给他写的信件……我深感事关重大,所以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决定向陛下检举他,毕竟,我们一家蒙受了皇室如此多的恩惠,于情于理都不能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来……”
如果是平常,艾格妮丝会接受姐姐的这番说辞,可是因为姐姐最近以来的表现,艾格妮丝的心里终究还是装了不少的疑惑。
再加上,她之前已经被姐姐“忽悠”过好几次了,哪怕再怎么心地单纯,在心里对姐姐的话,也会有些“脱敏”,不再会如同过去一样完全当成天经地义,毫不怀疑了。
“真的……真的是这样的吗?”于是,艾格妮丝忍不住追问姐姐,“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呢?您恰好在他做客我家的时候找到,您恰好在他跑去找王妃的时候检举了他,让他无从抵赖,这仿佛……仿佛就像是您已经事前就准备好了一样……”
艾格妮丝大着胆子说完自己的猜测,却不料爱丽丝脸色一变。
“艾格妮丝,你在怀疑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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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质问与信心
“艾格妮丝,你在怀疑我吗?”
姐姐直截了当的质问,让艾格妮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此刻当然心理在怀疑姐姐在暗地里搞什么花样,但是她又没有办法直接说出口。
尽管论身手她可以轻松把十个百个爱丽丝这样的贵妇人打趴下,但是在心理上、在精神上,艾格妮丝却下意识地把自己放在矮姐姐一头的地位。
不光是因为她是姐姐,更是因为,在自己一家流亡国外的时候,正是姐姐从小含辛茹苦跟着爸妈一起把自己养大,这份恩情,重情义的艾格妮丝自然永世难忘。
正因为如此,从小到大,对姐姐的话她都是当做天经地义的,更没有想过要怀疑或者质问姐姐。
但人终究是要长大的,经过了之前一系列事件的打击、尤其是经过姐姐的欺骗和利用之后,她现在终究还是成长了不少。虽然她原谅了姐姐的所作所为,而且依旧深爱着自己的至亲,但是想要让她像过去那样对姐姐的话盲听盲信、无条件遵从,那已经不可能了。
“我……我并不想要怀疑您。”犹豫了片刻之后,艾格妮丝做出了回答。
只是不想怀疑,而不是不怀疑。她无异于委婉地承认了自己确实在怀疑姐姐。
面对妹妹的回答,爱丽丝并没有生气,她只是苦笑了一声。
“那我告诉你,我所说的一切属实。”
“如果您愿意这样说,那我当然可以去相信,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您说什么我都愿意相信。”艾格妮丝低下头来,一副无助的样子,“可是,难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您还是只肯用这样敷衍的方式对待我,把我当成局外人甚至是工具吗?明明……明明我永远都会站在您这一边的呀!
好吧,如果您还要说这一切都是意外,是偶然的,那您现在就对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吧,只要您说完了,我扭头就走再不浪费您的时间了!”
说完之后,她睁大了眼睛,用澄澈的眼神看着姐姐,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而这清澈的眼神,让本来就对妹妹带着内疚感的爱丽丝,又心疼了起来。
面对这样的妹妹,她怎么还说得下去谎?
“艾格妮丝,我之前确实骗过你,但现在我不忍心这么做了。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埃德加被抓了起来,并且将会面对严厉的惩罚,为他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虽然爱丽丝并没有承认什么,但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等于承认了确实是她在暗中操纵。
得到了这个预想中的答案,艾格妮丝并没有高兴,相反,她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她当然不是心疼被“冤枉”了的埃德加,她是在担心姐姐——毕竟,她也知道,逆党这个帽子牵涉太大,哪怕是最好的情况,埃德加坐实了罪名,姐姐也恐怕难逃干系,更何况,还有最坏的可能,一旦整个事件被调查清楚了,姐姐在操纵诬陷,到时候姐姐岂不是要倒大霉?
“您……您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啊?”情急之下,她慌忙问。
“为什么?”爱丽丝反倒是对这个问题感到很好笑,“你应该问,为什么我忍到现在才这么做!难道我还需要跟你讲我的理由吗?如果你需要,好……那我就好好告诉你吧!”
仿佛是为了发泄一样,她小声地将特雷维尔父子两个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股脑地倾诉给了妹妹。
艾格妮丝呆呆地听着,越听越是义愤填膺,最后她怒从心头起,狠狠地一拳拍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够这样对待您!”
在她心目中,姐姐一直是完美的贵族小姐形象,聪慧端庄,亲切随和,顾念家庭,还有着如此美貌……她认为任何人娶了姐姐,都应该感谢上帝赐予此等幸运才对。
但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击——埃德加娶了姐姐之后非但没有珍惜,反倒继续沾花惹草甚至生下了私生子;更有甚者,特雷维尔侯爵眼见自己年纪大了,姐姐又跟他怄气,于是居然就想要把私生子当成自己的真正继承人。
不光是钱的问题,这是何等的折辱!
艾格妮丝气得手都抖了起来,她恨不得现在又折回去,再用马鞭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打死了拉倒。
在愤怒之余,她突然又有些感慨。
虽然自己因为命运的捉弄,当了个不能嫁人的王室情妇,但好像还比遇人不淑嫁给埃德加这种贵胄子弟要强。
爱丽丝嫁给埃德加,她是见证者,而夫妻之间从一开始的“浓情蜜意”转变成如今恨入骨髓的算计,她更是见证者,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幕画面,让她突然感觉,没有所谓的“合法婚姻”,好像也不是什么人生损失。
不过,无端的联想也没有持续太久,她马上就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好啦,我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姐姐。”她一改刚才的质问,而是以轻柔的声音来安慰爱丽丝,“但您这样做也太危险了,不是吗?您比我更聪明,更懂政治,您应该知道,牵涉到这种事件当中的后果和危险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知道,我太知道了,所以我才这么做。”爱丽丝冷笑着回答,“特雷维尔将军如今在陛下那里立下了大功,是陛下宠信并且委以重任的心腹,如果我只是闹事,那又怎么可能报复到他们呢?杀人放火?贪污腐败?私生子?陛下会在乎这些小事吗?
所以,如果想要让他承受重创,只能用逆党的嫌疑。你不要以为我是一时冲动,不,我很冷静,恰恰是冷静的思考,让我知道只有这样做才能够报复到他……至于我会不会受牵连,这还重要吗?我已经忍受太久了,忍受着他们的欺骗、轻蔑和侮辱,我想要报复他们,想要尽我一切所能地报复他们!至于我自己会因此而付出何种代价,我管不了,也不在乎了!正因为如此,艾格妮丝,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你商量过,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参与,我一个人犯下的错误,就由我一个人承担就行了,我心甘情愿!”
爱丽丝此刻的冷静和决绝,让艾格妮丝听得不寒而栗。
一个女人在陷入绝望之后,居然能够可怕到这个份上,不惜用赌上自己的一切也要进行报复,此情此景如何不让人战栗。
可是,纵使爱丽丝说不关自己的事情,但艾格妮丝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选择袖手旁观呢?
她可不愿意看到姐姐因为逆党嫌疑或者因为诬陷嫌疑被赶出宫廷甚至身陷囹圄。
“您要报复特雷维尔将军,我同意,他们父子两个确实应该被狠狠教训!可是姐姐,我却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您受罪,您一直以来所承受的痛苦已经足够多了,绝不值得再为这父子两个多承担什么风险……”
面对妹妹的规劝,爱丽丝只是苦笑。
“事已至此,我该做的都做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吧,不过你放心,我也会尽我努力去保全我自己的,毕竟我不是孤身一人,我还有夏露。”
艾格妮丝也明白姐姐的言下之意——她坚持要继续自己的计划,诬陷埃德加甚至诬陷到特雷维尔将军,要和这对父子拼个鱼死网破。
“我才不在乎什么埃德加,可是我在乎您呀!”所以艾格妮丝真的急了,忍不住大声质问姐姐,“您的计划再怎么完备,万一被陛下察觉到了怎么办?您也说了,特雷维尔将军是陛下的宠臣,他如果不相信埃德加的逆党嫌疑,那岂不是您白忙活了,还要承担诬陷的风险……”
“陛下可没有那么好说话,对于胆敢威胁到他的人,他向来都不会姑息,哪怕现在只是将信将疑,他也不会轻易饶恕埃德加的……”爱丽丝从容地回答。“反正他们也没打算给我留什么余地,那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我是承担风险,但我至少让他们父子两也因此倒大霉,这样不是挺好吗?”
“您想得倒是很好,可陛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都能够察觉到不对劲,他一定也可以!不,说不定已经察觉到了!”艾格妮丝摇了摇头,然后做出了自己的猜想。“您的计划归根结底还是取决于陛下的决定,如果他真的洞察到了这一切,那您非但是白忙活一场,还会因此自讨苦吃的,不是吗?”
“怎么?我可爱的艾格妮丝,居然也成为陛下的忠实鼓吹手了?你对他倒是比我还更有信心呢。”面对艾格妮丝的质问,爱丽丝只是笑了笑,但眉眼之间显然是并不信服,“我不否认陛下确实很聪明,但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仓促之间他怎么来得及决定呢?如今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召回特雷维尔将军调查,让他再也触碰不到军权……只要这样,我就赢了不是吗?至于以后的事情,那还有什么要紧呢?”
说实话,这正也是爱丽丝精心挑选的时间点,只要让陛下产生了对特雷维尔将军忠诚度的怀疑,那么因为“时间差”的缘故,他也没办法立刻问个究竟,所以只能先把将军召回,而等事件传开之后,将军顿时威信大减——那样的话,她就等于达到了目的。
至于以后将军的嫌疑被洗清了,哪又能怎么样呢?错过的机会就是错过了,他的前途他的威望都已经随之扫地。
爱丽丝对自己这个计划筹谋已久,自然很有信心,又带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所以更加毫无顾忌。
然而,对她的自信,艾格妮丝却并不认同。
“您自以为能够指使陛下吗?”她还是一脸不服气地面对着姐姐,“没那么容易的!我敢说,他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够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到时候就是您倒霉的时候啦!”
“艾格妮丝,别说得好像真的一样。”爱丽丝皱了皱眉,“我不要求你站在我一边,我只要求你冷眼旁观就行了,这是我和特雷维尔将军之间的决斗,如果落败,那我自己认输就行了……”
“我们在一起同床共枕过那么久,是我了解他还是你了解他?!”面对姐姐的质疑,艾格妮丝顿时就急了,一时口不择言。
这句话说出口,她自己就顿觉不妥,而爱丽丝也是一副尴尬的模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在,此时的艾格妮丝因为关心姐姐,所以她忍住了尴尬,继续慷慨陈词,“你想着要利用陛下的疑心,可是难道陛下是那么好利用的吗?我们认识他这么久了,我只看到他操纵过别人,没见到过他被谁操纵过……您以为自己这个计划就这么严丝合缝吗?难道陛下就一定会按照您的心意行事?不……这风险太大了,陛下完全有可能洞察到这一切,到时候非但特雷维尔将军没事,反倒您就要因为诬陷而遭遇灭顶之灾!我不能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说实话,自从两个人走在一起之后,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尤其是一起巡游全国,她几乎全程见证了自己的情人拉拢、镇压、欺骗和承诺的种种风范。她对艾格隆的感情,也逐渐变成了热爱、敬仰和畏惧,以及一点点的不甘心,种种思绪混杂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她是亲眼见过的,哪怕外面那些不可一世的高官显宦、元帅将军、富商名流,都在他面前噤若寒蝉,争相讨好,任由他摆布,而这样的陛下,又怎么会被一直幽居在后宅与宫廷的姐姐所摆布呢?
她实在不相信这一点。
正因为对陛下更有信心一些,所以她就越发难以认同姐姐的计划,反而看到了其中蕴藏的莫大危险性。
“姐姐,您说我可以袖手旁观,但我很遗憾,我做不到这一点,我不能看到您已经坠入苦海了,再进一步坠入深渊!”艾格妮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面对着自己的姐姐,“您可以一直把我当成妹妹,但不能一直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趁着现在时间还没有太晚,我们来想想应该怎么补救吧,我会帮助您的,我会竭尽全力帮助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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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肩负责任
“趁着现在时间还没有太晚,我们来想想应该怎么补救吧,我会帮助您的,我会竭尽全力帮助您的!”
对妹妹如此诚恳的话,爱丽丝心里既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
即使这么危险的事情,她也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一边,足以看到她的一片赤诚。
可是,她的“你肯定瞒不过陛下的,不如我们另外想想办法吧”的逻辑,却让爱丽丝不以为然。
况且,就算陛下真的明察秋毫,自己又能怎么办呢?事情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绝不是随便说几句话就能轻易善了的。
“补救?还能怎么补救呢?艾格妮丝,你应该明白的,我现在已经把事情做绝了,要么我成为逆党的检举者,要么我就是一个诬告者,没有中间路可走,我开启了一场和特雷维尔侯爵的决斗,这中间没有留情的余地了。我只能但愿上帝保佑我,除此之外我不敢再奢望别的了……”
看到如此姐姐消沉而又决绝的态度,艾格妮丝的心情顿时跌落到了谷底。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能言善辩的人,此刻能够对姐姐一通教训,着实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再想要说服已经铁了心的姐姐,显然不太可能——反正,爱丽丝是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想法,非要和特雷维尔家族拼到底不可。
她脑子一片混乱,各种想法纷至沓来,最可怕的想法就是真相大白,然后特雷维尔侯爵一点事都没有,继续他的平步青云之路,而姐姐却因为诬告而失去了一切,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承担外界“谋害亲夫”的骂名。
这样的结果,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
向陛下告密?这是不可能的,现在她不能出卖姐姐,而且是姐姐目前看上去还有“希望”的时候。
可是如果不说出这一切的话,那万一事情按自己设想的走向发展了,那岂不是大大糟糕?所以,“无所作为、冷眼旁观”也是不可接受的。
时间虽然短暂,但是她内心当中却经过了剧烈的挣扎,最终,她干脆放弃了这种令她难受至极的思考。
她只认定了一条简单的“逻辑”——埃德加是有罪还是无罪、特雷维尔家族是兴盛还是衰败,姐姐是举报还是诬告……这一切事情,最终都取决于陛下
黑与白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陛下选择了某一项“事实”,那么他就有办法让它变成真正的现实。
所以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跟在陛下身边,看看情势如何发展,想尽办法去保全姐姐。
一直以来,虽然她从艾格隆这里得到了许许多多的好处,但她从没有想过要利用自己的“身份”从陛下这里索取什么。但现在,她愿意用自己得到的恩宠,换取保护姐姐的平安。
打定主意之后,艾格妮丝的心里突然变得释然了,脸上也紧绷的表情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艾格妮丝,你怎么了?”爱丽丝敏锐地察觉到了妹妹此刻的变化,于是问。
“没什么,姐姐,我只是想明白了自己应该怎么做而已……”艾格妮丝回答。“虽然我没有什么能耐,但若您陷入危难之中,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搭救您的,我爱您。”
深情的剖白,让原本就情绪激动的爱丽丝,一下子感动地差点哭了出来,在这个时候,她也确实太需要来自于亲人的安慰了。“别管那么多了,艾格妮丝,过好你自己吧。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我真的因此而遭殃,那也只是我咎由自取,没有任何人有必要来同情我……尤其是你,因为我们这些配不上你的家人们,你已经吃过太多苦头了,即使过去有什么恩情,你也已经报答干净了,何必再管我们呢?”
“我尊敬您、热爱您是因为上帝让您成为了我的姐姐,而不是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即使过去我们之间有过纠纷,但这也无法磨损我们之间的亲情,你们曾经是我的一切,是我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我根本无法想象我失去了你们之后孑然一身的样子,我忍受不了这种痛苦的!所以不是我为家庭做出牺牲,而是家庭在需要我的时候我愿意去做任何事情!”艾格妮丝一边说,一边又轻轻地抱住了姐姐,“我知道,您一直都把我当成孩子,哪怕现在,您也是这么认为的,您觉得我幼稚、没头脑,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就是这样!但即使如此,我也有我能够做的事情——我有陛下的恩典,有我自己手中的剑,您之前受的苦我不知情也就罢了,但现在我绝不允许您再因为埃德加那条死狗而再受任何一份罪!看着吧,我做得到的!”
艾格妮丝的满腔深情,让爱丽丝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骤然抽泣了起来,而艾格妮丝自己也随之哭了出来,两姐妹拥在一起抱头痛哭,泪水沾湿了她们的裙子和胸口,在洁白的皮肤上留下了透亮的水痕。
哭了好一会儿之后,爱丽丝才终于控制住了情绪,她提起衣袖,仔细地擦干了妹妹脸上的眼泪,然后注视着妹妹的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唉,要是我当初没有被鬼迷心窍选择嫁人就好了,和你在一起比什么都强。”她半开玩笑地感慨。
“要是您当初没有嫁人,说不定就该您站在我的位置上了,哪里轮得到我呀……”艾格妮丝随口回答。
接着,两姐妹都是一愣,然后陡然失笑了起来。
“真是个傻丫头,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傻气和执拗,陛下才会那么喜欢你吧……我是替代不了你的。”爱丽丝又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总之,现在我前途未卜,接下来会落到什么下场也说不清楚,这段时间就让我好好清净清净吧,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不测,你千万要替我照顾好夏露,她是我在人间最后的牵挂和希望了。”
“瞧您说得什么话呀,不光夏露会好好的,您也一定会好好的!我保证!”
艾格妮丝自信满满地回答。
不管这是不是在说大话,但至少她会拼尽全力做到这一点。
接着,姐妹两个互相道别。
虽说现在已经是深夜凌晨,但是对她们两个来说,这个因为悲喜的情绪波动而饱经折磨的夜晚,注定是不眠之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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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被担忧、恐惧和愤怒折磨到彻夜难眠的人们来说,艾格隆倒是“情绪稳定”地睡了一个好觉。
虽说昨晚发生的事情让他怒不可遏,但是他终究控制住了局面,并且在妻子的建议之下快速地做出了决定。
而现在,在新的一天,就是践行决定的时候了。
在起床洗漱之后,他立刻就叫来了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
安德烈眼睛里有些许血丝,看得出来一夜未眠,不过他依旧目光炯炯,一副随时准备去为陛下赴汤蹈火的样子。
“安德烈,你辛苦了,谢谢你昨晚的辛劳。”艾格隆先口头上感谢了自己忠诚的卫队长,然后再直接进入了主题,“昨晚,我们两位尊贵的客人,表现如何?”
“都很颓丧,而且非常关心对方的安危。”安德烈直接回答,“我把他们两个分开关押,而且不允许他们得到任何信息,所以他们都心乱如麻,不断地向我请求面见您。另外,他们两个都坚决否认有参与到任何政治阴谋当中……无论我问什么,他们都知无不答,但一直在坚持这一点。”
“那就你的判断来看,他们的话有几分真假?”艾格隆冷不防地问。
“这个嘛……”安德烈犹豫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毕竟这种大事他也不敢妄下论断。
片刻之后,他重新开口了,“陛下,就我所见,埃德加有几分狡狯姑且不论,但就我观察,卡迪央王妃确实只是个从小被宠坏了的贵夫人罢了,她没有什么政治野心,似乎也没有参与到任何党派当中,她是真的被吓坏了,什么话都肯说。我不认为,她是帝国危险的敌人……”
安德烈字斟句酌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经过一晚上的审讯和观察之后,并不认为卡迪央亲王和王妃之间有过什么“政治沟通”,他们除了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之外,基本没有过多的交流,在动乱发生之后,更是早就失去了联系。
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倾向于认为,事态并没有一开始想象中那么严重,所以也就没有了昨晚的如临大敌——当然,即使此刻,他还是很愤怒于埃德加的肆意妄为。
“安德烈,不必对我说话如此谨慎,你的忠诚我从未有一刻怀疑过,所以你哪怕提出了什么不同的意见,我也绝不会怀疑你的动机。”艾格隆轻轻摆了一下手,示意安德烈放开一些,“也就是说,你认为,昨晚是一件突发事件,而不是一桩酝酿已久的阴谋,对吗?”
犹豫了片刻之后,安德烈最终还是负责任地点了点头,“对,陛下。”
“那么你认为,埃德加到底有多大的逆党嫌疑?”艾格隆又追问。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加严重,也更加难以“定性”,所以安德烈又犹豫了很久。
“陛下,现在时间仓促,我不敢完全下定论,但我通过目前的观察,认为埃德加去找王妃,最大的动机应该还是为了幽会老情人顺便逞英雄,哪怕他收到过的什么信件,应该也不会是他的最大动力。他确实对政治没什么兴趣,况且哪怕他真的有,他不也一样可以在您这里找到前程,又何必一定要和伪王他们搭上线呢?”
也许是害怕艾格隆误解,他接下来立刻又话锋一转,“但即使如此,我认为埃德加的所作所为还是不可原谅的,他未经您的允许就在宫廷当中打探消息、施展阴谋,甚至还跑去私会您留置的人,不管动机如何,这都是在违逆您的意志。他轻浮浪荡也就罢了,还如此忘恩负义,实在应该得到惩罚……”
说完之后,安德烈默默垂首,等待着艾格隆的训示。
“安德烈,你真是一个正直的人,也够朋友。”艾格隆轻声回复。
确实,碰到这种“政治案件”的时候,一般人之间哪怕有点交情,肯定也是避之唯恐不及,能够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好人了,想要说几句好话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安德烈冒着风险替埃德加说几句好话,确实已经足见他的本性之纯良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昨晚上,特蕾莎已经针对埃德加的问题给出了建议,如今安德烈又给出了他的看法,这两个人,让艾格隆彻底下定了处理这项事件的决心。
“好,你的意思,我都知道了,我会参考的。”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从昨晚开始你就一直在忙活,现在你去休息吧,我感谢你为我、为帝国的付出,安德烈。”
艾格隆的温言勉励,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起效,安德烈原本疲惫的身躯如同打了鸡血一样陡然又挺直了起来,接着他一丝不苟地向艾格隆行礼之后才告退,接着回去休息去了。
而这时候,门外又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陛下……”
敢于敲这个门的人本来就不多,艾格隆当然一下子就听出了是谁。
“艾格妮丝,进来吧!”
接着,一身制服的艾格妮丝也走了进来。
虽然制服依旧笔挺,但是在眉眼之间,她没有了往常的英挺和飒爽,倒是多了几分妩媚和柔顺,还有那一夜未眠之后掩饰不住的疲惫。
两个人一起亲密相处了这么久,艾格隆当然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艾格妮丝,于是他疑惑地发问。“艾格妮丝,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昨晚没有睡好而已……”艾格妮丝一边说,一边凑到了艾格隆的身旁,然后倚靠在了他的身上。“陛下,您辛苦了。”
两个人现在的关系自然非常亲热,但是艾格妮丝现在表现得格外亲热。
虽然艾格隆暂时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但是这样的好事他又怎么可能拒绝呢?
“你比我更辛苦啊,毕竟是你忙活了半夜……”艾格隆一边说,一边揽住了艾格妮丝,然后轻轻地抚弄着她的脸,“现在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下?”
“怎么,您不喜欢吗?”艾格妮丝近乎于撒娇地问。
“当然不了,偶尔这样挺好的,非常可爱。”艾格隆笑了起来,“但平常的你更可爱。”
“那我偶尔也要试试别的风格嘛,免得被我们伟大的陛下给腻烦啦~”说完之后,艾格妮丝轻轻踮起脚来,然后亲昵地亲吻住了爱人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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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开恩
“那我偶尔也要试试别的风格嘛,免得被我们伟大的陛下给腻烦啦~”
艾格妮丝如此主动和娇媚的表现,让艾格隆颇感意外,不过他当然也不会煞风景,于是很配合地与自己的情人亲热了一会儿。
结束亲吻之后,艾格妮丝面若桃花,眼睛里也多了几分魅惑的神采。“陛下,您送给我的庄园,我很喜欢。如果您能够时常过来的话,那我就更喜欢了。”
“唔,这个倒是可以。”艾格隆点了点头,“反正离得并不远,以后我会时不时过来看你的,那个地方我也很喜欢。”
“唉,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艾格妮丝突然脸色一变,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昨晚我都准备回去休息了,结果埃德加这个混蛋一闹,我不得不留在宫里,一宿都没睡好。”
“如果你现在疲倦的话,那我可以批准你今天休假,你现在就回去休息吧,艾格妮丝。”艾格隆关心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面庞,“虽然昨晚确实大家都忙活了一宿,但从好的方面来看,至少我们没有得到更大的损失,埃德加被抓起来了,一切重新风平浪静,你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尽可以回去休息——”
“您这话说得,我的姐夫被抓,姐姐痛苦不堪,这能叫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吗?”艾格妮丝横了艾格隆一眼,“这件事没有尘埃落定的话,我怎么也没有办法安歇下来的。所以,陛下,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求您……”
难怪这小妮子突然这么主动,原来是真的别有所图啊。
不过,艾格妮丝确实不是一个能耍弄心机的人,她的表情和神态早就出卖了她另有心事,早已经洞悉世情的艾格隆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无非因为她是宠妃,所以艾格隆特别容忍罢了。
看到她既跃跃欲试又有点心虚的样子,艾格隆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艾格妮丝,你实在很不擅长于讨要东西,不过这也是你的可爱之处。行吧,想要什么你就直说吧,用不着求情,我很乐意给——”
艾格妮丝对于自己所受到的“宠爱”,虽然会感到羞惭,但不可避免地也会有一点沾沾自喜,于是她也笑了起来。“陛下,我要的东西很简单,请您让我参与到对埃德加的调查当中吧……我想要搞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叛徒,如果是,那我恨不得亲手了结了他!如果不是,那我们也应该尽快给他一个清白。
我当然不是为了这个家伙,而是为了我的姐姐,试问作为埃德加的夫人,眼下她承受着多大的压力?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这件事能够尽快解决、最好不要在外界引起什么风浪……”
艾格妮丝并不擅长于说谎,这已经是她能够想到的最“合理”的理由了,不过从逻辑上来说确实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毕竟这也说得过去。
艾格隆顿时陷入到了沉吟当中。
倒不是因为他怀疑艾格妮丝的动机,而是他觉得这件事牵涉太大,知情人越少越好,而且艾格妮丝立场天然就站在自己姐姐一边,如果让她参与进来的话,恐怕会对埃德加更加不利。
眼见他沉吟不语,艾格妮丝顿时有点急了,于是她又继续试图说服艾格隆。
“陛下,我之前不是参加过您对我师傅的审问吗?多少也是帮了您的忙对吧?而且至少也证明我并非是一个给大家添乱的人,既然我已经有这样的资历了,您再让我参与进来,又能有什么问题呢?我保证,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着说着,她眼巴巴地看着艾格隆,然后轻轻地摇晃着他的手臂。
这是她对父亲常用的招数,过去作为父亲最真爱的小女儿,每次她一撒娇都会让父亲让步,而现在,这种撒娇不再是父女之间的天伦之乐了,却带上了几分献媚的意味。
不过不管怎样,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艾格隆自然也会随之心动。
“好啦,既然你这么想要,那我当然乐意送给你……”于是,他伸出手来,轻轻抚弄起了艾格妮丝的头发,“不过,在这之前,我要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免得你闹出什么乱子来。”
“什么想法?”艾格妮丝连忙追问。
“经过了我和特蕾莎、以及安德烈的仔细分析和判断,埃德加的逆党嫌疑并不重,至少没有严重到要让我们如临大敌的地步。”艾格隆小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既然他不是什么大敌,那么特雷维尔将军自然更加不是大敌,恰恰相反,我还要继续旗帜鲜明地支持他,让他有机会可以在他的新职务当中有所作为——所以,艾格妮丝,无论怎么调查,只要没有发现特别不利的证据,我都会如此处理了,这一事件必须冷却下来,不能成为外界攻击我、攻击特雷维尔家族的借口……明白了吗?”
艾格隆说得云淡风轻,艾格妮丝却听得瞠目结舌。
哪怕没有什么政治嗅觉,她也完全听得明白,这就是陛下打算强行压下风波继续力挺特雷维尔侯爵。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姐姐啊姐姐,你机关算尽,满心以为可以一口气弄死特雷维尔父子两个,甚至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而且你也确实已经做到你能做的极限了……可是,短短一夜之间,你就突然一败涂地,甚至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禁不住心中百味杂陈,为姐姐感到遗憾。
并非姐姐智力不足,或者手段不狠,而是她毕竟从小是深闺大小姐,嫁人之后也是在宅院和宫廷这些方寸之地当中生活,纵使耍尽了手腕,终究还是小瞧了外面的人。
按照逻辑来说,碰到这档子事之后,陛下应该会抱持着‘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把特雷维尔将军召回来细细审问,但“权力”却是可以无视“逻辑”的。
虽然有心想要帮姐姐,但艾格妮丝知道自己挽回不了局面,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推翻陛下本人、还有特蕾莎皇后的意见,这不是“据理力争”就能办到的事情,因为他们就是“理”。
甚至,她知道,如果自己还要“据理力争”的话,搞不好马上就会被陛下怀疑了,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所以,她只能接受既定事实。
而这也就意味着姐姐危险了,埃德加姑且不论,但以特雷维尔侯爵的手腕和性格,被人这么搞了一次之后,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报复回去的,而这时候如果他搞清楚居然是自己的儿媳妇暗地里来了一发“背刺”,那他又怎么可能原谅爱丽丝?
到时候,恐怕又是一番恶斗,而这一次姐姐会处于绝对劣势当中,因为不管怎么说,将军都是她名义上的公公,握有天然的优势。
所以,现在她能够做的一切,只能是尽力去保全姐姐了。
姐姐的计划,哪怕是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但她也不能就此袖手旁观,任由姐姐落到更加悲惨的下场。
她没有那么多心机和头脑,但是她有一腔热情,还有绝不服输的意志,她必须保全姐姐,不让她再沦为命运的牺牲品。
“你在想什么啊,艾格妮丝?”眼看艾格妮丝在发呆,艾格隆忍不住问。
“啊,陛下!”艾格妮丝猛然惊醒了过来,“我只是……只是有些惊讶而已,没想到您居然能够这么宽宏大量。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这样的话,大家都不至于因此而受损,特雷维尔家族的脸面也保住了……”
虽然脸上摆出了庆幸的样子,但是她的心里却已经极度沮丧。
这个消息她也必须告诉姐姐,可想而知,姐姐只会比她更加沮丧十倍。
“对了,昨晚你去见过爱丽丝夫人了吧?她现在怎么样?”艾格隆问。
“她还好……还好,只是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打击,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艾格妮丝连忙回答,“毕竟,在这个时候,突然碰到了如此噩耗,再坚强的人也难以承受吧……”
“是的,我完全能够理解夫人的心情。”艾格隆点了点头,“不过,既然是她告发的埃德加,也是她拿出了物证,那么为了尽快查清楚真相,恐怕也需要她配合一下调查——”
“现在就调查她吗?那也太残酷了,她刚刚承受了这么严重的打击,怎么能够经得起严厉的审问呢?”艾格妮丝一听就急了,连忙为姐姐辩解。“陛下,还是……还是稍微宽待她一下吧。”
虽然艾格妮丝这有点强词夺理了,但多少也是有点理的。
艾格隆一想也对,作为艾格妮丝的姐姐,作为自己夫妇的宠臣,作为一个“受害者”,怎么说也要给人一点体面才对。
“当然了,她一直以来的忠诚和勤勉我们都看在眼里,并且为此深深感激。所以,直接让她和埃德加一样接受审问,确实太过于严苛了,所以……艾格妮丝,这就交给你吧,你去跟她把事情都问清楚,然后给我们答复。”
“好的,陛下!谢谢您,太谢谢您了!”看到艾格隆如此格外开恩,艾格妮丝心里松了一口气,也因此而对他充满了感激。“您对我真的太好了……”
“傻姑娘,这不是应该的吗?谁让我喜欢你呢?”艾格隆笑着回答。
之所以他对艾格妮丝这么宽宏大量,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喜欢这个情人,另一方面则是他根本不相信艾格妮丝会对自己不利。
其实,他之前已经隐隐约约有过猜测,认为爱丽丝的表现有些可疑,但既然他已经定下了“不扩大”、“不追究”的基调,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对爱丽丝太过于穷追不舍。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给外界一个合理的解释,顺便安抚肯定会方寸大乱的特雷维尔侯爵,让他继续给自己卖命干活——这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事情解决以后,其他的次要东西,倒是可以从长计议或者放在一边。
“艾格妮丝,经历了这么多事,你的姐姐恐怕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所以我给她开恩放假了,她这段时间可以和你一起住在那座庄园里恢复心情,等她恢复好之后,再返回到原本的岗位当中吧。”在交代完了之后,艾格隆又向艾格妮丝叮嘱,“至于埃德加嘛……不管他到底是不是逆党,他至少都干了违背我意愿的事情,所以他注定应该接受一些惩罚,无非是程度的轻重而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嗯,好的!”艾格妮丝点头应了下来。
她反正只关心姐姐,至于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坏姐夫,她巴不得他继续倒大霉,才不会说半个字的情。
而这时候,也到了艾格妮丝告别的时候了。
虽然今天她第一次刺探消息,得到了一个“噩耗”,但至少她也有点收获,把姐姐纳入到了自己的保护之下,没有让她接受严厉的盘问调查,这样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眼下她只想尽快回到姐姐的身边,告诉她现在事件的进展。
而就在她向艾格隆行礼告辞的时候,艾格隆又开口了。
“艾格妮丝,爱丽丝夫人一向办事勤勉认真,而且出身高贵,皇宫当中很难找到比她一样同时兼具两个优点的夫人了,我和特蕾莎都很信任她,依赖她。发生这种事件,让我们每个人都为之遗憾,我也比任何人都更加同情她,她如果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尽管可以跟我说,我很乐于尽我所能,回报她之前的忠诚和勤勉。”
“嗯,我明白了!”艾格妮丝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接着,艾格妮丝回到了姐姐的身边,然后把陛下最初的决定告诉给了姐姐。
果然,听到了这个“噩耗”之后,爱丽丝的脸上顿时就失去了血色。
一切的算计,一切的筹划,一切的勇气,最终居然换来了这样一个结果,她顿时就感受到了无穷的悔恨和荒谬感。
在片刻的失神之后,她总算忍耐住了痛苦,然后再问妹妹。
“陛下还怎么说?”
“他说他很同情您的心情,所以最近可以给您放假,让您一起到我家去度假静养。”艾格妮丝回答。
艾格妮丝不知道情况,但爱丽丝却一下子听明白了——这不就是被赶走了吗?
不……不能失去这一切,我一定得回来!
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东西了,在宫廷的职位,呼风唤雨的权势,是她人生当中仅剩下的东西了,哪怕陛下开恩不追究她“诬陷亲夫”的罪行,她也不可能接受失去这一切,被迫躲在庄园里“静养”的结果,那恐怕比死了还难受。
“陛下还说,有什么苦处您可以跟他诉说,看在您过往功劳的份上,他很乐意帮助您……”这时候,艾格妮丝继续漫无心机地说。“总之,陛下已经对您足够开恩了,姐姐,我们都得感谢他!”
而爱丽丝悄然明白过来了。
“陛下,还真是开恩了啊——”她苦涩地叹了口气。“好啦,我们走吧,艾格妮丝,我确实需要休息一下了,我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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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处置
得到了艾格隆“暂时休假”的命令之后,爱丽丝不得不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毕竟,作为一个“深受打击”的妻子,她确实很难有理由表示自己现在毫无问题可以继续投身于工作。
交接事项办得非常快,接替她的官员们,几乎毫不掩饰对她突然“休养”的欣喜,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她手中接过权力,甚至明显巴不得她永远不要回来。
几乎转眼之间,甚至还没有从惊疑当中清醒过来,爱丽丝就已经和她的女儿夏露,一起坐上了艾格妮丝的马车。
随着马车缓缓地向宫外驶去,爱丽丝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车窗外渐行渐远的宫殿。
在此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离“权力”渐行渐远,甚至有可能就此湮没无闻,回到过去的原点,甚至可能处境还会比过去还要更糟。
坐在她身旁的夏露,此时正充满了好奇地打量自己周围的一切,相比于忧心忡忡的母亲,才三岁多的她,自然根本不知道最近到底发生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更加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此时也正陷入到莫大的危机当中。
“妈妈,我们要去哪儿啊?什么时候回家?”她眨着眼睛,奶声奶气地问。
因为自从有记事以来,她就是跟在妈妈身边,一起住在宫廷里面,所以很自然地,在年幼的夏露眼中,宫廷才更像是自己的“家”。
她还没有成长到能够理解皇室、宫廷和阶级之类概念的年纪,不过想必也快了,贵族的社会会早早地把他们的孩子催熟,让他们懂得他们赖以生存的一切。
女儿的问题,瞬间也让爱丽丝更是心痛如绞。
回家?回得来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正在为这一场自己开启的阴谋付出代价。
复仇的觉悟,赌上一切的拼命,最后只换到了这样一个结果,她当然心有不甘——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一瞬间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过。
她已经被逼到绝境了,多年来所受到的欺凌、羞辱、轻蔑让她愤恨痴狂,她必须要去报复一次,才能够一泄心中之恨。
落到这个结果,固然可悲,但如果一直忍气吞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岂不是更是可悲可耻?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埃德加就算可以逃脱“逆党”的罪名,但肯定也会受到一些惩罚,自己至少不是一无所获。
况且,现在虽然跌落到了谷底,但陛下终究还为自己留下了几分颜面,既没有追究,也没有把自己撤职,只是用了“休假”的名义,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一想到这些,爱丽丝原本沮丧到极点的心情,终于稍稍振作了一些,她抬起手来,把女儿抱回到了自己的怀中,然后亲吻了几下。
“夏露,我们就是去姨妈家里玩玩,过阵子就回家啦。”
这个回答,让贪玩的夏露欢呼雀跃。
“好耶!”
女儿灿烂的笑容,治愈了爱丽丝此刻伤痕累累的心,她身边的一切都远离她而去,但至少女儿还陪在自己身边,让这个灰暗的夜幕当中多了几分光亮。
与其说她在照顾女儿,不如说女儿成为了她人生当中最后的慰藉。
毫无疑问,她知道,哪怕自己母女两个一辈子寄居在艾格妮丝这里,她也绝对不会有什么意见,她还会尽心尽力地照看夏露,可是,“寄人篱下的小姑娘”,这绝不是她想要留给女儿的命运。
这么漂亮聪明的孩子,她应该成为宫廷当中最璀璨的宝石,怎么能够在乡间的庄园里静静蒙尘呢?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女儿,她都不能一蹶不振,她必须留在宫廷当中,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她又探起头来,看了看远处高耸的宫殿。
不过,这一次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痛苦和沮丧,只有满满的斗志和决心。
“等着吧!我会回来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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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离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艾格隆的耳中,不过他并没有为此过多伤神。
经过了这短暂的调查和分析之后,他心里其实已经对整个事件有了大致的推断——埃德加的“逆党阴谋”,应该是爱丽丝一手炮制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她具体使用了哪些方法,但他可以肯定,埃德加并没有和王党勾结起来对自己搞什么阴谋。
能够猜到全因后果,倒不是因为他的智力真的比所有人都高一大截,而是因为他所处的位置,能够掌握住了全局的“信息”,所以能够比别人更清晰地根据信息做出判断。
他知道,特雷维尔将军打算把私生子“转正”继承家业,所以必然会大大地损害爱丽丝夫人的利益;
他知道,卡迪央王妃根本没有任何政治野心,而且本就是他自己带到宫廷旁边软禁的;
他更知道,这一场阴谋当中,充斥着太多“刻意为之”的痕迹,是爱丽丝把自己和丈夫引到了那里创造了条件;也是爱丽丝,拿着一封根本没有明确指向的信件来检举自己的丈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正因为知道这一切,所以他在短暂的惊慌和愤怒之后,终究还是得出了结论。
但得出了结论,并不意味着事情得到了解决。
到底怎样解决,还是需要颇费一番思量。
理论上来说,他只需要把事实真相都公布出来,然后以“诬陷”的罪名来处罚爱丽丝,那事情就自然解决了。
但是他不想这么做。
其一,她毕竟是艾格妮丝的姐姐,他不想让艾格妮丝这么难堪;其二,在他心目中,爱丽丝比埃德加要有用得多,一直以来都是得力助手,他也不想就此舍弃掉。
而且爱丽丝的“报复”毕竟算是情有可原,他内心当中终究还是有几分同情存在的。
正因为出于这种复杂心态,所以他不得不思索权衡,找到尽量合适的方法来收拾这一票烂摊子。
在仔细斟酌了一番之后,艾格隆终于打定了主意。
于是,他让人把埃德加从关押地点带出来,送到自己的面前。
经过了两天的拘押之后,埃德加原本的翩翩风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整个人都透着紧张和狼狈,唯恐自己的家族因为自己而大祸临头。
正因为这种恐惧心里,所以在看到艾格隆之后,他又一次不顾尊严地跪倒在了地上。
“陛下……请您原谅我!我真的没有和卡迪央亲王勾结……我只是……”
“好了,埃德加。”艾格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辩解,“经过了紧急的调查,我暂时确实排除了你勾结王党的嫌疑——”
如同绝处逢生的人一样,埃德加灰白的脸顿时涌现出了些许的血色。
“谢谢您,陛下!我就知道……您是明察秋毫的……”
“你知道到底是谁检举了你吗?”艾格隆直接了当地问。
埃德加连忙摇了摇头,“到底是哪个混蛋干的?”
“你的妻子,爱丽丝。”艾格隆回答。
“……”埃德加顿时噎住了,整个人又瘫软到了地上。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他本来就不是个蠢人,在经过了这一番大起大落之后,自然也察觉到了最近那些不对劲的地方,而当艾格隆说出爱丽丝的名字之后,一切就瞬间豁然开朗。
他没有问爱丽丝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就连他自己也知道,理由太多太多了,甚至多到他恨不起来。
哪怕明知道妻子在诬陷自己,甚至试图将自己的家族置于死地,他也难以对妻子憎恨起来——毕竟自从她嫁给自己之后,从没有做出过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含辛茹苦地帮助他操持家庭抚育女儿,她绝不是那种喜欢搬弄是非坑害丈夫的毒妇。
所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
“能干出这种事来,她……她一定也是伤心透顶了吧。”沉默了许久之后,埃德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接着,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艾格隆,“陛下,只要能够洗清我们一家的逆党嫌疑,我就非常满足了,我请您……请您不要过于责罚爱丽丝,她如果只想要报复我一个人的话,我毫无怨言。”
看到埃德加在“大悲大喜”之后,居然第一反应是替爱丽丝说好话,艾格隆略微有些吃惊。
“你还真是个浪荡子。”艾格隆半夸奖半嘲讽地说。
接着,他又耸了耸肩,“埃德加,正因为你的妻子主动检举了你,所以这件事才会变得如此棘手。毕竟,这不是普通的指控,这是政治指控,她站出来检举之后,你们两个就必然只能有一个站在台上了……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外界一定也会听到风声了,我必须尽快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这不光是对你、对你父也非常重要,我必须让外界知道,他依旧是我的宠臣。”
一听到艾格隆提到父亲,埃德加顿时就振奋了起来。
他对自己的所谓前途、所谓待遇根本无所谓,但是唯独父亲,他不忍心拖累。
“是的,陛下,我的父亲遭受了这样一场无妄之灾,实在太冤枉了……他对您的忠诚不应该被质疑,我可以用我的生命担保,我父亲对您绝无半分逆心。”
“埃德加,你对我的要求,实在有点多。”艾格隆突然冷笑了起来,“你既希望我不要过度处罚爱丽丝,又希望不要让你的父亲受损,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呢?”
面对艾格隆嘲弄的笑容,埃德加一时无言以对。
但是很快,他又察觉到了什么。
“陛下!您的智慧和您的仁慈一样耀眼,我深信您洞察秋毫,所以我接受您的一切裁决,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面对埃德加的阿谀奉承,艾格隆仍旧不改自己的冷笑。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也要把自己想好的办法和盘托出了。
“埃德加,我不得不暂时以‘违抗皇命’的名义拘禁你,你虽然不是逆党,但终究是违命在先——你私自在宫廷当中打探消息,还私自跑去见了我软禁的人,这就必须接受惩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陛下,我接受您的处罚。”对这个,埃德加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是被当场逮住的“现行犯”,想辩解都没有余地。
况且,他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只要能够不拖累的家族他就已经满意了,至于自己要怎样,他已经无所谓了。
“爱丽丝夫人所检举的信件,是某位心怀不轨的王党分子故意投书的,目的就是为了挑拨我和特雷维尔将军的关系,想让我疑神疑鬼自断一臂,罢黜特雷维尔将军这样的优秀将领——”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而爱丽丝夫人在收到信件之后,毅然检举嫌疑分子,虽然是中了王党的奸计,但毕竟是一片赤诚忠心,不应该过于呵责,所以暂时休假一段时间即可。”
埃德加听得愣住了。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陛下的用意。
只要把这一切都推到“王党阴谋离间陛下和特雷维尔将军”,那么就没有人需要承担主责了,爱丽丝也可以被洗清诬告嫌疑。
虽然“告发亲夫”还是会被其他人私下里诟病为“为了保住权位而六亲不认”,但至少比一手策划诬告丈夫的恶名要轻得多。
还没有等埃德加做出评价,他又说出了自己最后一项处置。
“既然这一切都是王党的阴谋,那么特雷维尔将军就不应该承受任何处分。恰恰相反,他会得到我的公开勉励,表彰他多年来的贡献。我和他之间的信任坚如磐石,绝不会是逆党的几句话就能够离间的——”
埃德加松了一口气。
只要父亲没事,他其实对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陛下,我万分感谢您对我们一家的照顾……虽然我个人力量微薄,无足轻重,但您这份恩情,我永世难忘。我们特雷维尔家族将会在未来竭尽全力,来回报您今天的恩情!”
艾格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既然现在大权在他手上,他就是可以这样玩弄事实。
反正,只要对外界给出一份看上去“合乎情理”的答卷,这一场风波自然也会消弭于无形当中了。
当然,这还不是全部。
“埃德加,等这一切风波消弭,我会放你出来的,不过……你最好出国避一避风头,过个两年再回来。”
“那,到时候您能够把卡迪央王妃也一起……一起放了吗?”埃德加小心翼翼地问。
“哈哈哈哈……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刚刚活过来,又故态复萌了!”艾格隆先是一愣,然后大笑了起来。
笑完了之后,他挥了挥手,“好吧,到时候一起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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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告别
“好吧,到时候一起放了。”
看到艾格隆如此宽宏大量,埃德加简直感激涕零。
他当然知道,陛下明知道爱丽丝在诬陷自己却还做出如此裁决,明显是在“偏袒”自己的妻子,可是他更加知道,在陛下眼中,爱丽丝的价值比自己更加重要太多。
甚至,易地而处,假设他是陛下的话,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大概也明白陛下要让他“出国避避风头”的原因。
毕竟,这件事闹得太大了,哪怕陛下以后要封锁消息,也不可能不做出任何处理,自己作为“违抗皇命”的罪人,势必也要付出代价。
如果长期坐牢的话,这份苦头自己未必吃得下去,所以就只有让自己先去国外变相流放一段时间了。
这样的结果,他完全可以接受。
如果能够和王妃一起被驱逐出境,然后结伴在国外旅行的话,这对他来说,甚至不是一种“刑罚”,而是一种快乐的享受。
换个角度来想的话,经此一事,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还有愧疚感,反而可以就此消弭——被驱逐出国的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岂不是再也不需要扮演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儿子、丈夫和父亲了吗?
也许,没有我的存在,他们只会更好。
一想到这里,原本心如死灰的埃德加,突然变得有些憧憬起来。
到时候去哪儿?罗马,伦敦,还是彼得堡?
为什么不都去呢?反正有大把的时间,而且王妃还有大把的钱可以用来支付这种“流放”的旅程。
“埃德加,你也不至于这么明显地高兴起来吧?”看到埃德加突然憧憬起来的样子,艾格隆有点看不过眼了,“你难道忘了吗?哪怕你这次没有被按上逆党的罪名,你也是在让你的家族蒙羞。”
“陛下,请原谅,我就是这样一团烂泥,连我父亲都放弃对我寄予希望了。”埃德加虽然口中如此自贬,但神情当中反倒有些异样的自豪,“人生短暂,为什么要考虑几十年甚至几代人之后的事情呢?历史上有那么多家族从辉煌当中跌落,最后杳无踪影,为什么特雷维尔家族不行?与其执着于那些过眼云烟,不如及时行乐,让自己可以不带遗憾地离开人间,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艾格隆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最后还是放弃继续指责对方了。
说到底,世界观差距太大,根本没法沟通。
而且,埃德加都到了这个年纪,性格早就成型了,自己多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再说了,他现在名声尽丧前途尽毁,就算想要“振作”也没有机会了。
不如就让他自娱自乐、自生自灭吧。
“好吧,随便你怎样吧。”最后,艾格隆耸了耸肩,“但愿你的儿女们能够继承你父亲的意志,不然我怕他死不瞑目。”
“父亲……”一想到父亲知道这一切之后的酸楚和痛苦,埃德加的心也阵阵抽痛,不过,他很快也就看淡了。“我相信,父亲会培养出他满意的传人。很遗憾,我在短期内是无法再见到他了——不过这倒也是好事,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许,让时光冲淡这一切痛苦和恩怨,是最好的选择吧,但愿他之后万事顺遂。”
说到这里,埃德加突然又看向了艾格隆,“陛下,我最后再跟您斗胆请求一件事——能否让我去见见爱丽丝,最后跟她道个别?我保证绝不会向她做出任何报复行为,您要是不放心可以派人监视——”
“不必,我准了。”艾格隆没有兴趣和对方讨价还价,干脆就好人做到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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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了宫廷之后,爱丽丝母女两个悄然来到了艾格妮丝的庄园里住了下来。
爱丽丝万万没想到,自己为妹妹精心挑选的住宅,结果却成为了自己母女两个暂时的落脚地。她也只能暗自感慨命运的啼笑皆非了。
为了帮姐姐舒缓心情,艾格妮丝也暂且请了假,陪着姐姐和外甥女儿一起解闷,因为烦心事太多,爱丽丝自然依旧郁郁寡欢,而身为幼儿的夏露却并未察觉到自己身边发生的一系列灾难,在姨妈的陪伴下,她乐此不疲地在庄园里到处疯跑,玩着各种玩具,开开心心地度过自己的“假期”。
在这个晴朗的冬日,夏露跟着艾格妮丝一起在枯萎的花田当中蹦蹦跳跳,而爱丽丝则站在一旁默默欣赏,直到一辆来自宫廷的马车缓缓驶入到庄园当中,才打破了三个至亲之间的愉悦时光。
姐妹两个都远远地张望着那辆马车,心想是不是宫廷派人来传召自己。
然而,马车车厢当中走出来的人,却大大出乎了她们两个的预料。
“埃德加?”
在看清楚来者是谁以后,姐妹两个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爸爸!”夏露也注意到了埃德加,不过她当然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反而喜滋滋并且跌跌撞撞地向远处的父亲跑了过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混账东西,你还有脸过来!”艾格妮丝这下也反应了过来,她气得的柳眉倒竖,然后大踏步地向埃德加冲了过去。
冲到了埃德加的面前之后,她先是把夏露护在了身后,然后用充满了仇恨和敌意的眼神看着对方,“你怎么过来的?谁允许你出来的!”
如果手里提着剑的话,恐怕她就直接一剑捅过去了。
面对怒气冲冲的艾格妮丝,埃德加自然心里有些发麻。
“我……我是被陛下放出来的,他允许我……允许和爱丽丝说几句话。”
“呸!你也配吗?”艾格妮丝想要不想地就断然拒绝,“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滚回去吧!我不会让你再接近姐姐的!”
原本对姐夫的所作所为,艾格妮丝就已经恨得牙痒了,在听到特雷维尔父子两个居然还打算变相地剥夺姐姐和夏露的继承权,对这种羞辱她更是气得发疯,现在恨不得把父子两个一起都挫骨扬灰,又怎么可能再客气?
艾格妮丝的疾言厉色,让埃德加更是心虚气短,“我……我只是想要见见她,说几句话而已,请您放心,我……我说完就走。”
“呸,少在这儿花言巧语了!”艾格妮丝仍旧不为所动。
“艾格妮丝,让他说吧。”就在这时候,爱丽丝也慢慢地踱步过来了。“毕竟,他可是个受害者呢。”
她平静地看着埃德加,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那样。
“姐姐……”艾格妮丝还想再说什么,但爱丽丝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经做了决定。
于是,她只好愤愤不平地又瞪了埃德加一眼,然后一把抄起了夏露,往旁边走开了,临走前还丢了一句狠话。
“我在旁边看着的,你要是敢乱动一下,我直接杀了你!”
在艾格妮丝和夏露离开之后,夫妻两个人终于面对面了。
短短两天之前,他们还是一对“恩爱夫妻”,彼此之间貌似其乐融融,但是仅仅两天之后,一切都好像变了一个模样,虽然只是隔了几步的距离对视,但这距离却永远无法再缩短半分了。
“爱丽丝……”犹豫了片刻之后,埃德加还是小声开口了,“我已经知道事件的始末了,我不怪你,是我自己造成了这一切。”
虽然他说的声音很轻,但是对爱丽丝来说,却无异于最刺耳的雷鸣。
丈夫这么说,这就意味着自己的阴谋已经被洞悉无遗了,也就是说,所有的指望都已经没有了。
一败涂地,片甲不留,仅仅是因为陛下的仁慈,才保留着最后的一丝体面而已。
可笑和耻辱,难道已经注定成为自己的命运了吗?
一时间,爱丽丝万念俱灰。
不过,她性格当中的倔强,让她终究不愿意在丈夫面前露出丢脸的样子,所以她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陛下打算怎么处置你?”
“陛下认为,我虽然并非逆党,但终究还是违抗了皇命,所以要接受惩罚。大概是坐两三个月牢,给外面一个交代,然后他就会把我丢到国外去,让我暂且自生自灭。”埃德加老老实实地回答。“所以,我就是来跟你告别的,估计我以后很长时间里就看不到你了。”
“好啊……好啊!妙极了!”在片刻的失神之后,爱丽丝突然冷笑了起来,“这下你终于可以尽情地游乐了!”
虽然,以爱丽丝的聪慧,一听就明白了,这对埃德加来说,根本不是什么“惩罚”,反而是给了他推卸掉一切责任尽情游乐的理由。
而且……他大概率还可以和自己的情人一起到处游荡……
自己的辛苦谋划,居然换到了这样的结果,这简直让爱丽丝气得发疯,如果不是因为从小所接受的教育、所培育的涵养,恐怕她这下已经如同泼妇一样直接上来撕烂对方的脸了。
埃德加当然知道爱丽丝此刻的心情。
所以,他也只能苦笑一声。
“我知道,这个消息并不会让你高兴,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让我们所有人都解脱了,不是吗?我不必为家族的事情所烦忧,而你也不用再管我这个废物丈夫了,你今后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谁也不会因此而责备你什么。”
“这就是你想要说的吗?!”爱丽丝愤怒地打断了他,“难道你以为,是我想要这么干的吗?”
“是的,都是我的错,我原本可以做得更好……但终究我没有做。如果你要我道歉,我当然可以道歉,100句1000句都行,我愿意一遍遍复述给你……”埃德加仍旧苦笑着,“这两天虽然时间短暂,但是却又惊心动魄,我差点想过要以自杀来向陛下和父亲谢罪……正因为经历过这样的时刻,所以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我知道,你做出这样的选择,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从一开始就对不起,是我把过去那么温婉体贴的爱丽丝,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我所经受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甚至还远远不够抵偿我给你带来的伤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埃德加如此诚恳的道歉,当然不足以抹平爱丽丝心中的愤恨和怨念。
但他所说的“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却让爱丽丝也随之受到触动。
我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的?她扪心自问。
看看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哪怕三年前的自己,都肯定无法置信吧?
曾经高贵而且高洁的少女,最后被地狱的淤泥所污染,化身成为了恨不得置丈夫于死地的毒妇……到底是哪里错了?
“都怪你!”她恨恨地瞪着埃德加,“你让我变成了怪物,我从没有想象过的怪物!”
“是我,一切的根源都在我,因为我轻浮,因为我欺骗,因为我逃避责任,我让自己身边所有人都失望,并且彼此怨恨……没有我的话,你本可以拥有更好的命运,所以,你对我做出的任何报复,都是合情合理的,爱丽丝。”埃德加又点了点头,“可惜,很遗憾,上帝终究还是没有让我去死,那我也只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活了——我知道我不是干大事的料,我甚至一点都不想要浪费精力投入到这些事情上,既然我提供不了任何作用,那我能够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消失,不给你们添麻烦。所以,我会这么做的。”
“你休想!你休想把自己的逃避,和游荡玩乐,说成是赎罪,你是个毫无心肝也不懂愧疚的浪荡子,你凡事只想到自己,你根本就没有心!”爱丽丝大声驳斥丈夫的话,“现在,你有陛下撑腰,你可以离开,你毁了我的一生却可以安然离开。好……很好,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但你放心,我会诅咒你的,无论你在哪儿,我都会从心底里诅咒你,只要有机会,我还是会报复你的……因为你把我变成了怪物!”
“要报复,那你当然可以,我说过了……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埃德加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会接受一切的,恰恰相反,这可能会让我好受很多——因为我的所作所为,已经赋予了你这样的权利。”
顿了顿之后,他又小心翼翼地说,“但在我看来,你最好的报复,就是重建自己新的生活……别再为我去伤神了。”
面对丈夫的“宽宏大量”,爱丽丝非但不觉得高兴,反而只觉得更加怒火万丈。
是什么,让你感觉自己有资格摆出这副宽宏大量的样子来?你不配……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爱丽丝决绝地看着对方,“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我衷心祝愿你永远不要回到我的面前。而我……埃德加,我会活得比你和你的情人都更加出彩!我发誓!”
她曾经满怀憧憬的婚姻,不惜和家族决裂换来的婚姻,最终却变成了自己一生当中都无法再触及的梦魇,丈夫如今可以带着情人一起远走高飞过着舒服日子,却注定要留给她满地的废墟。
她到底应该怎样在这一场“废墟”当中,重建起属于自己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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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新的开始
面对妻子愤恨的怒吼,埃德加心里既愧疚又难堪。
尽管在来之前,他就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但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他还是感受到了无比的压力。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父亲想要做什么了,所以才会这样决绝,不留余地。”在妻子凌厉的视线下,埃德加硬着头皮重新开口了,“我知道,现在为自己辩解会显得很可笑,但我还是要说,其实……其实我并不支持父亲的想法,在我看来,夏露继承我们家的家业更为妥当合理。”
“埃德加,你以为,我是贪图你们家那些财富吗?”爱丽丝冷冷地反问,“如果我贪恋富贵,当初我何必嫁给你?我完全可以在宫廷当中选一个豪门子弟,你们家当初落魄成那个样子,有什么值得我去贪图的吗!让我愤怒、让我扭曲的不是丢失所谓的家业,你们那点破钱爱给谁就给谁吧!我才不在乎!我无法忍受的是屈辱……因为我付出了一切,却只被你们当成了笑话!在你们眼里,我的女儿甚至还不如一个杂种重要!这种屈辱比任何恶毒的欺骗更加让我无法忍受,甚至让我的灵魂都在为之哀嚎颤抖,埃德加,难道这一切你无法理解吗!?”
面对爱丽丝愤怒的质问,埃德加无言以对。
确实,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对自尊心强烈的爱丽丝来说,比起所谓的“家业”来,这种轻蔑和屈辱才更加痛彻心扉——也正是这个原因,她才宁可同归于尽,也要狠狠报复自己父子两个。
她做错了什么吗?也许确实有错的地方,但唯独自己父子两个,是绝对没有资格去指责她的。
看到埃德加无言以对的样子,爱丽丝并没有欣喜,只是抱以轻蔑的冷笑。
“是啊,现在我输了,即使我费尽心机,还是没有能够搞垮你父亲,他可以自由自在地折腾他那些远大计划,而我却只能在一边看着,忍受着他给予我的屈辱……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我接受它。但是埃德加,从今往后你们父子两个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来使唤我或者约束我了,我们各走各的路,我不图谋你们的什么家业,你们也别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了!”
“那是自然。”埃德加点了点头,“我说过,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我不会去以任何名义阻碍你的。”
他之所以几次强调“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在暗示,自己走后,夫妇两个除了因为传统原因不能离婚之外,爱丽丝可以顶着“特雷维尔夫人”的名义,爱干嘛干嘛,包括做他做过的事情,为自己接下来的人生找寻“慰藉”。
这并不会让他感到有什么丢脸(毕竟这是几百年来贵族们的传统),反倒会让自己的愧疚之心为此稍稍缓解一些。
“那我要谢谢你放我自由吗,埃德加?”爱丽丝冷笑着反问。
“不……这完全是我们欠你的。”埃德加连忙回答。“尽管这可能并不会让你感觉到好受,但是,这是我能够做出的最后的补偿了……请原谅我,爱丽丝。”
说完之后,他郑重地向爱丽丝躬身行礼。
他也知道,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那是时候告别了。
“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在他准备告别的时候,爱丽丝突然说。“那时候你向我求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再怎么决绝,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要说从来没有动心过,那当然不可能,谁会不喜欢你呢?爱丽丝。”埃德加偏开了头,避免直视妻子的眼神,因为他知道他的答案,注定不会是她想要听到的。“只是,我原本并没有那么急于结婚,只是那时候父亲希望我尽快成家,延续我们家族的血脉……我拗不过父亲,只好从命了。而那时候我衡量了一下自己接触过的女子,发现你最适合成为我们家的媳妇,所以我就向你求婚了。”
“原来如此……就为了这样一个理由。”爱丽丝喃喃自语。“所以,在你的心中,我从没有一刻高于她,你也根本就没有打算过为了我去改变自己……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空想,我自己骗了自己,然后闭上眼睛一跃而起,兴冲冲地跳进了深渊里……”
埃德加低着头不再回答,但答案也在他的沉默当中昭然若揭了。
“原本我以为我会怒不可遏,但……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受啊。”爱丽丝轻轻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这些事实我都已经看清楚了吧——也对,这么明摆着的事实,又怎么可能看不清楚呢?我倒是很惊讶,我居然能够骗自己那么久。”
接着,她又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冷冷地盯着埃德加,“埃德加,虽然我恨你,而且会恨你一辈子,但是事已至此,我再咒骂也无济于事。现在的我,也不想再和你浪费时间了,我必须用我仅剩的心力,去重新收拾我的人生,还有为我的女儿构筑最美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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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我明白。”埃德加连连点头。
接着,他轻轻地挥了挥手,向妻子做出了最后的告别。
“再见。”
尽管明知道妻子不会做出任何回应,但他仍旧还是挥了挥手,以此来向对方告别。
而后,斩断了最后一丝眷恋的他,重新坐上了马车,然后跟随着马车一起返回到宫廷。
很快,他因为“违抗皇命”而被拘禁的消息,就会被公布于众,他将成为人们眼中的笑柄,并且彻底告别自己之前的人生。
而对他来说,这可能反而是一件好事,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抛弃那些他本就不想背负的东西,从此只为自己而活了。和情人一起远遁国外,享受只属于彼此的时光,这反倒让他备觉轻松。
在埃德加登上马车的那一刻,爱丽丝也决绝地转身离去,再没有多看丈夫一眼。
这时候,在旁边默默观察的艾格妮丝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带着夏露一起返回到了姐姐身边。
看着爱丽丝若有所思、甚至失魂落魄的样子,
“姐姐,您还好吧?”她关切地问。
“我没事……虽然说不上好,但至少也不坏。”爱丽丝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小声回答。
艾格妮丝被这个回答弄得有些迷糊了,她迷惑地看着姐姐,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现在的我,凄惨落魄,是吧?”爱丽丝以一种异样的平静,询问自己的妹妹,“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呢?哭天抢地,像个怨妇一样见人就诉苦吗?不……我做不到,而且那没有任何用处,别人的同情和别人的讥笑对我来说都是一样致命的毒药,我……我宁可死也绝不会让自己落到那种地步。”
“我明白的,姐姐。”艾格妮丝对姐姐的遭遇深感同情,所以表情和声音都加倍的体贴,“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往好处想,您至少已经摆脱了梦魇,不是吗?特雷维尔家族背弃您,那是他们有眼无珠,您接下来大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活下去了。”
“是啊,我要重新谱写自己的人生了。”爱丽丝轻轻点了点头,似乎若有所思,“走错一次可以找借口,毕竟年幼无知;但接下来再走错的话,那就是愚蠢至极,活该倒霉了!所以,艾格妮丝,以后,我必须要用权势武装自己,让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不再被人背弃……我必须让我残存的人生,享有到所有人的尊敬,只有这样,才能够抵偿我失去的一切,不是吗?”
“这才对嘛!”看到姐姐这么快就振作起来,艾格妮丝心里自然大为高兴,她立刻就附和了姐姐。“您何必悲观呢?您还这样年轻,而且还如此光彩照人,比我还好看呢!接下来您的人生一定会万事顺遂的!”
“但愿如此吧……”爱丽丝笑了笑。
接着,她弯下了腰,然后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女儿。
金发碧眼的夏露,犹如是爱丽丝自己的微缩版一样,又充满了幼儿才有的稚气和童贞。
这才是我第二次生命啊……
母女连心的安心感觉,让爱丽丝感觉自己心中的创痛,一时间被缓解了太多。
夏露就是她现在仅剩的一切,而她也将尽自己所能,为女儿开辟最美好的人生,她将得到一切应有的幸福,远离自己踏错的每一步,远离自己所承受的痛苦……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慰藉她已经伤痕累累的灵魂。
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我爱你,我的女儿。”她轻声呼唤。
仿佛是感受到了妈妈此刻的心情似的,夏露浅浅地笑了起来,然后主动亲吻了一下母亲的脸颊。
“妈妈!爱你。”
即使刚才伤心透顶也倔强地没有流出一滴眼泪的爱丽丝,在这一刻,终于任由泪珠滚落在自己的脸颊上。“是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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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的阿尔及尔,虽然气温并不高,但是比之巴黎自然要暖和许多。
再加上这边气候干燥,阳光明媚,体感更是舒适了好多倍。
在自己临时征用的指挥部当中,特雷维尔将军身穿着单薄的军服,正悠闲地在阳台上转悠着,注视着这座城市繁忙的港口,那些富有特色的建筑,以及那一艘艘穿行而过的军舰和商船。
这里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地方,但可以成为他圆梦的地方。
他是刚刚才来到阿尔及尔的。
一下船,他就受到了当地驻军军官们的热情迎接,毕竟人人都知道,特雷维尔将军是“简在帝心”的大人物,他来阿尔及尔,本质上就是陛下派过来“监军”的,对此他们当然不敢掉以轻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更有一些野心勃勃想要上升的青年军官,还主动接触特雷维尔将军,想要在将军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为自己博得一个升迁的机会。
对此特雷维尔将军当然来者不拒,他亲切地招待每一个和自己接近的军官,并且勉励他们为陛下效劳。
不过,即使如此,特雷维尔将军也没有得意忘形,他来到阿尔及尔之后,就立刻跑到总督府去拜会了坐镇于此的最高指挥官蒙塞元帅,并且毕恭毕敬地向对方汇报。
虽然他一来就这么高调,多少有点“抢风头”、“挖墙脚”的嫌疑,但是元帅却对此不以为忤,依旧亲切地接待了他。
对于已经七十多岁的蒙塞元帅来说,他本来就已经没有什么政治野心了,之所以出山来到阿尔及尔,不过只是为了帮助陛下稳定局势,“看守门户”而已。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自己任内无事,然后风风光光地返回法国本土,度过自己人生中最后的年头。
所以,对于雄心勃勃的特雷维尔将军,他根本就没有那种“被冒犯”的感觉,反而乐见他如此高调。
毕竟,陛下如此重用特雷维尔将军,肯定也是希望他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来。
正因为如此,他也很乐意配合特雷维尔将军。
所以,特雷维尔将军非常愉快地就进入到了自己的“新角色”当中。
他开辟了自己的指挥部,然后到处征调人手,充实自己的队伍。
眼下,他意气风发,运筹帷幄,只等着尽快去干大事了。
而就在这个意气风发的时候,一位副官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毕恭毕敬地递上了厚厚的信件。
看到上面的印戳,他就下意识地立正了——这分明是陛下寄来的信!
带着万分的崇敬,他打开了信,仔细阅读了起来。
然后,他很快就愣住了。
“埃德加……”很快,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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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恭喜
“埃德加……我的儿子……”
在陛下的信中,特雷维尔将军看到了儿子现在的下场。
虽然在离开巴黎之前,他就对儿子的“任性妄为”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了,但是当这一切真正变成现实的时候,他还是禁不住为止万分痛苦。
这是他的独子,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儿子,父子之间的情分,又怎么可能是几句话就能够消除干净的呢?
现在得知儿子此刻身陷囹圄,接下来还会被流放在外,纵使生活条件不会太差,但作为一个父亲,他不可避免地会感觉到心痛。
亡妻早早死去之后,他把双份的亲情都灌注到了儿子身上,这种溺爱,也最终让埃德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而现在,他终于要为此承担严重后果了。
埃德加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虽然陛下在信中没有详细说清楚,但是以特雷维尔将军的脑筋,大概也已经看明白了。
有人在幕后操纵,试图把埃德加的风流韵事变成了政治案件,让他的“罪行”变得严重了千百倍,最终让陛下不得不严厉处置了埃德加。
这个幕后操纵的人,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不知疲倦地施展阴谋,恨不得置他于死地?
虽然陛下没有明说,但通过他的字里行间,以及种种蛛丝马迹,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在离开之前,特雷维尔将军心里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而现在,这些预感、以及线索都已经串联到了一起,让他直接面对了真相。
也只有爱丽丝,才有动机、有必要去试图锤死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了。
“好一个妻子,好一个儿媳啊!”他以嘶哑而颤抖的声音,几乎咬牙切齿地喊了出来,“你干得真漂亮!”
说完之后,他颓然把信扔到了桌子上,然后抬起头来,无力地看着远方晴朗的天空和蔚蓝的大海。
纵使他现在已经知道真相,也已经晚了,自己远在阿尔及尔,对巴黎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一筹莫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尘埃落地——不用说,这也是爱丽丝精心等待的时机,她就是故意等到自己走了之后才发难的。
当一个女人施展起自己最顽强的报复心时,竟然可以变得如此让人不寒而栗啊……
特雷维尔侯爵心里的悲痛,再加上那种“无力招架”的憋屈,让他骄傲的心为止燥热不安,让他坐立难安,恨不得朝天开几枪来发泄。
但是,哪怕心里已经怒发如狂,气得浑身颤抖,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如此这般地发泄出来。
因为他知道,他现在仅剩的“筹码”,就是在这里的位置和威信了,此刻的他非但不能露出任何软弱和失宠的迹象,恰恰相反,必须时刻表现出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样子,他不能让身边的人、以及周围在观察他的军官们觉得,特雷维尔将军已经不行了、不值得寄予期待了。
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必须一直做那个精明、冷酷又雄心勃勃的特雷维尔将军,这不光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他的家族。
埃德加的惨况,反而更加增加了他身上的担子——他必须尽一切努力,洗清干净儿子为家族带来的污点,让外界继续相信,特雷维尔家族会在新朝继续屹立不倒,会一直显赫下去,长盛不衰。
所以,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强行把自己从悲痛当中拽了出来,然后以惯常的冷静态度来权衡自己此刻的处境,思考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很明显,陛下送来的信只是说了儿子所犯的过错和接受的惩罚,并没有提及到自己,更没有把自己“撤职”或者“回国接受调查”的命令,所以,陛下目前还是信任自己的,并不打算因为儿子而迁怒过来。
但是,形势依旧岌岌可危。
现在自己最大的劣势就是远离巴黎,只能干看着宫廷里的风云变幻,而现在爱丽丝摆明了已经和自己撕破脸了,她搞垮了自己的儿子肯定还不会满足,一定会继续和自己为敌,这就意味着他的宫廷的中心当中有一个居心叵测的危险敌人,随时可以给自己上眼药进谗言,而自己远在天边,根本无力招架宫廷的阴谋。
更可怕的是,爱丽丝还有一个深受陛下宠爱的妹妹,艾格妮丝肯定只会站在姐姐这一边,为了姐姐她肯定也会把自己视作敌人。
不仅仅是妹妹,,爱丽丝自己现在也已经失去了一切顾忌,她还有不逊于妹妹的姿容,甚至她自己也可能豁出去了,选择去成为陛下的新宠,到时候姐妹两个一起厚颜无耻地对陛下吹起“枕头风”,那自己岂不是毫无抵抗之力,只能等死?
特雷维尔将军越想越是头大,一时间手足冰凉,甚至有一种“我命休矣”的哀叹。
怎么办?
如果现在逃跑的话,绝对是来得及的,只要悄悄躲到一艘商船上,然后就可以跑到任何一个国家去,甚至美洲都行,以自己的身份,到哪个国家都可以混得开,至少谋生不是问题。
可是,你真的要跑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你真的能跑吗?
特雷维尔的脑海当中,响起了冰冷的自问。
不,我不能跑——他顷刻之间就做出了回答。
为了搭上波拿巴家族的“顺风船”,他和他的哥哥已经付出了太多的“投资”,整整十五年的坚持,十五年的等待!
如今,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并且借着自己这十五年内的忠诚表现获得了脱颖而出的机会,他怎么能够放弃?
如果放弃了这个机会,那么在陛下的有生之年,特雷维尔家族就不可能再有出头之日了——而以陛下的年纪,他足足可能会统治帝国几十年。
被赶下舞台几十年的话,到时候还有谁会记得特雷维尔家族呢?
特雷维尔将军自己就见过很多活生生的例子,好几个大革命之前声势显赫的贵族名门,经过了这四十年来的风云变幻之后,已经败落得了无痕迹,甚至都已经无法成为人们的谈资,只能作为故纸堆上的“头衔展览品”存在。
他宁可死,也不愿意看到“特雷维尔”这个姓氏也步其后尘。
所以,他绝对不能跑,哪怕面前是刀山火海,是断头台,他也必须鼓起勇气走下去,正如当年他冒着枪林弹雨为拿破仑皇帝冲锋陷阵一样。
我,维克托·德·特雷维尔,是何等人物,见过了多少腥风血雨,纵使一时不利,但又怎么能够对两个深宫妇人认输?!
所以,不管要面对多少困难和危险,他都要咬着牙继续自己的计划,要在这个新天地干出一番让人无可挑剔的事业来,然后再风风光光地返回巴黎。
在排除掉了逃避的选项之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他,抛却了一切杂念,然后重新收拾好了自己,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又重新复活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的节奏不能乱,他不能让旁人看出丝毫慌乱和破绽来。
儿子被抓又如何?那不关他的事,只要陛下不点头,也没人能够牵连到他。
他又静静地看了一下风景,然后和往常以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当中,打算开始自己今天的公事。
而就在这时候,他的副官,一位年纪轻轻的上尉,喜滋滋地向他迎了上来。
“将军,恭喜您!”
“恭喜?!”特雷维尔将军猝不及防,然后眼睛都瞪大了。
遭遇了如此噩耗,他原本就已经心情跌落到谷底,看到这么不开眼的人,更是气得不打一出来,甚至想要给他一耳光了。
不过,他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地反问对方。“恭喜我什么?”
“蒙塞元帅那边的人传来了消息。”副官压低了声音,然后小声对侯爵禀告,“陛下告诉元帅,他很快将会派人带来大十字荣誉军团勋章,然后让元帅代表陛下给您授勋,把大十字荣誉军团勋章给您,以勉励您一直以来的辛劳和贡献。”
即使现在心情如此糟糕,但此刻的特雷维尔将军还是禁不住为这份“意外礼物”而欣喜若狂。
在拿破仑皇帝设置的荣誉军团勋章当中,最高等的军团长勋位只有君主才有资格使用,而接下来的就是大十字勋章了,只有那些他最倚重的文武官员才有资格领受。
奥热罗元帅、苏尔特元帅等人都曾经获赠了这一枚勋章,而如果陛下真的决定给自己颁发此等殊荣的话,那也几乎是在昭告天下,他将继续信任并倚重自己,而元帅的头衔也在为自己时刻准备着。
陛下这是在让我安心啊……
特雷维尔侯爵瞬间恍然大悟。
把信寄给自己说清楚情况、让蒙塞元帅代表他给自己授予如此殊勋,都是在摆明告诉自己,无需害怕埃德加惹下的祸事牵连到自己,自己依旧可以青云直上,不受任何影响。
既然陛下的意志如此坚定和明确,区区“枕头风”,又怎么可能动摇得了他?自己看来还是多虑了。
一想到这里,刚才都没有为儿子滴下一滴眼泪的特雷维尔侯爵,突然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虽然他在心里其实只忠于自己的家族,对波拿巴家族的忠诚只是一种“需要的表演”,但是年轻的陛下对自己展现出来的恩义,却同样让他感激涕零。
为这样信任自己的人效忠出力,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看到侯爵一副要哭的样子,旁边的副官虽然不知道内情,但也并没有感到奇怪——毕竟,刚刚来到北非就获得如此殊荣,试问这种恩宠哪个军人不会为之激动呢?
“将军,看来过得不久,我们就要尊重您为元帅阁下了!”于是,他凑趣地向将军道喜。
“陛下终究是陛下,不会被娘们儿所动摇啊……”
然而,副官却听到了一句让他完全听不明白的感慨。
“将军?”一瞬间,他还以为侯爵是太过高兴所以冲昏了头脑。
而这时候,特雷维尔侯爵面色一沉,将自己脸上的喜色全部抹去,“是的,这是一个好消息,但这不是我为之狂喜的理由……我必须要为陛下奉献出与之相称的努力,才能够对得起陛下的这份恩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的,一定会的——”副官连忙点头符合。
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侯爵,轻轻挥了挥手,而副官立刻向他敬礼然后走开,让侯爵得以重新一个人独处。
这就是陛下希望的解决办法吗?
所有的过错、所有的罪责,都丢给埃德加一个人身上,然后所有人都“轻装上阵”,继续自己的轨道。
这样好吗?他不知道。
作为一个父亲,他当然不愿意看到儿子如此蒙冤受辱,但从客观角度来看,他又不得不承认,这可能确实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埃德加咎由自取,他甚至不会觉得这是一种“惩罚”,他会开开心心地跟着情人一起出国游乐躲风头,把烂摊子留给自己的所有亲人。
他甚至觉得,儿子可能会为此感到庆幸。
而爱丽丝虽然没有搞垮自己父子两个,但是她也得到了自由,她从今往后可以称心如意地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了。
自己和她现在已经完全决裂,但是现在还没有到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自己的战场在这里,容不得自己分心。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可能很久都见不到儿子了,侯爵心里当然还是会感到心痛,但是事已至此,这已经是他能够奢望的最好结果了。
至少,特雷维尔家族还屹立在地平线上,岿然不动,并且可以借助自己的手,将它一步步往前推。
只要家族的希望还在,一切就都还有希望……这就够了。
埃德加虽然必须暂时出国避风头,但自己的计划现在也可以落在明面了,自己可以去培养埃德加那个私生子,而爱丽丝也不会再有什么能力干涉。
这就等若,让特雷维尔侯爵一家在悄无声息当中裂解成两半,从此心照不宣各走一边,只维持表面上的关系。
所有的烦恼,所有的争端,居然以这种方式告一段落,命运的曲折离奇,让他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现在事已至此,再去感慨或者烦恼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只能和过去一样,鼓起勇气向前看。
而他一向是做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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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欣赏
伴随着装饰着家徽的马车徐徐停下,年幼的瓦朗蒂娜·德·维尔福小姐,迈着轻巧的脚步,踏着踏板走下了马车。
她没有立刻走开,而是在马车下方伸出手来,握住了爷爷那干枯的右手,然后搀扶着爷爷走下了马车。
诺瓦蒂埃侯爵身穿着一身元老院议员的行头,身上还别着先皇赐予给自己的勋章,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依旧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一看就有着“元老重臣”的风范。
很显然,他今天就是来面见陛下的。
不过,在下马车之后,侯爵也没有急着行动,而是用满怀赞叹和期许的眼神,看了看他引以为傲的孙女儿。
为了进宫,瓦朗蒂娜自然也盛装打扮了一番,不过因为年纪尚幼所以她没有佩戴任何额外的饰品,只是穿着一身缀有花边的洁白纱裙,这件衣装把她的皮肤衬托得如同凝脂一般白皙娇嫩,在空旷的广场当中犹如是一朵盛开的白兰花一样。
不过,虽然她的身形尚且幼小,但在精致而又平静的面孔当中,已经能够隐隐当中看出几分遗传自爷爷的“坚毅”——正是这份处变不惊的坚毅,让她在寒风当中,犹如茁壮的幼苗一样悄然挺立。
“不错,瓦朗蒂娜。”老侯爵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孙女儿,“等下面见皇后陛下的时候,一定要谨守礼节,万万不要丢了我们家的脸面。”
就在不久之前,侯爵收到了陛下召见自己的通知,而随着这个通知,还有另外一条消息——皇后陛下想要看看他的孙女儿瓦朗蒂娜小姐,所以请他一并带过来。
虽然陛下夫妇没有把话说清楚,但以侯爵的嗅觉,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其中的一点微妙意味?
这意味着,陛下夫妇对自己的“基督山伯爵与诺瓦蒂埃侯爵家联姻”的提议有些意动,否则皇后陛下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单独召见这么年幼的瓦朗蒂娜。
所以,这是在考察瓦朗蒂娜是否配得上这份“殊荣”吧。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后,侯爵自然大喜过望,然后又将自己的推论告诉给了瓦朗蒂娜。
眼看自己心心念念的“救父计划”有了柳暗花明一般的进展,瓦朗蒂娜自然心里也和爷爷一样高兴,但是随着兴奋一起扑面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压力,毕竟,年幼的她要去面对皇后陛下。
她不敢想象自己失败的后果——那可能就意味着自己亲手断送了父亲活在人间的希望。
可是,纵使再怎么紧张和害怕,瓦朗蒂娜也还是顽强地顶住了,她一遍遍地在心中为自己打气,同时无数次地在家中预演,力求让自己可以给皇后陛下留下一个好印象。
现在,她和爷爷一起来了。
虽然在过去,年幼的她曾经跟父亲一起进过宫,不过那是在巴黎,现在的宫廷已经来到了远郊外的枫丹白露,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
对于从未到过的地方,小孩子当然有些好奇,尤其是这么优美的宫室和花园更是惹人注目,不过瓦朗蒂娜还是牢记爷爷的教诲,没有失态地四处张望,而是面色平静、从容地搀扶着爷爷,跟着卫兵一起向宫廷的深处走去。
很快,他们就被带到了候见大厅当中,经过了短时间的等待之后,一位宫廷侍从和一位女官悄然走到了祖孙两个人的面前。
“侯爵大人,陛下现在有空,在书房接见您——请跟我来。”侍从毕恭毕敬地向侯爵垂首行礼。
“至于瓦朗蒂娜小姐,皇后陛下正等着她,请跟我来吧——”女官也低声说。
侯爵回头看向了瓦朗蒂娜,然后点了点头,以此作为最后的鼓励。
“瓦朗蒂娜,不管结果如何,我永远为你骄傲。”
接着,他大踏步地跟着侍从离开了,前去面见陛下。
而瓦朗蒂娜则注视着爷爷离开的背影,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接待自己的女官。
接着,她屈身行礼,“有劳您了,女士。”
宫廷历来就是个看碟下菜的地方,瓦朗蒂娜身为赫赫有名的朝廷重臣诺瓦蒂埃侯爵的孙女儿、又是同样赫赫有名的大检察官维尔福的女儿,自然会得到常人难及的优待,面对着瓦朗蒂娜,这位女官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小姐,请跟我来吧。请不必紧张,皇后陛下向来待人宽容,况且您又如此出色……想必她会对您非常满意的。”
接着,两个人也不再多言,女官带着瓦朗蒂娜一路来到了特蕾莎的待客室里。
作为皇后陛下的私人招待场所,这间房间自然尽显了皇室的气派,宽大的房间里铺陈着巨幅的地毯,还有着洛可可纤巧风格的精美家具,以及挂满了丝绸织锦和帷幔,到处都显得富丽堂皇。
在这种珠光宝气的地方,寻常女子恐怕会迷花了眼,不过瓦朗蒂娜终究是出身于世家,所以也做到了淡然处之,她很快就注意到了坐在中央沙发上、穿着宫裙的青年女子。
虽然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但很显然,不需要任何人介绍,她就知道对方是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后陛下!我很荣幸得到您的召见……”她按照自己在家里排演过无数次的流程,轻轻迈动脚步走到了特蕾莎皇后的面前,然后向特蕾莎郑重行礼。
接着,她一直摆着屈膝的姿势,低着头看着特蕾莎的脚下,默然接受着皇后陛下的审视。
她并没有等待太久,很快,特蕾莎就用非常亲切的语气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
“瓦朗蒂娜!这是我私人的召见,你不必如此拘礼……请坐吧。”
这时候,瓦朗蒂娜才敢抬起头来直视年轻的特蕾莎皇后。
这时候,映入她眼帘的,是特蕾莎那亲切温和的笑容,这个笑容里面有着欣赏和期许,让她感觉到了些许的温暖。
我大概是成功了吗?瓦朗蒂娜心里发问。
不过在表面上她并没有露出声色,而是恭恭敬敬地坐到了特蕾莎的面前。
面对着年轻美丽又风姿绰约的皇后陛下,她的心里同样充满了仰慕和自惭形秽,认定自己就算长大成人了,也不可能有此等风度和姿容。
不过,好在那是帝国的皇后陛下,她不必考虑去“比肩”,只需要学到那么几分,应该就可以受人众人的赞赏了吧?
而面对着默不作声又心事重重的瓦朗蒂娜,熟知内情的特蕾莎,不可避免地有些同情心发作了。
“唉,可怜的孩子。让你在这个年纪就去直面血淋淋的仇恨、就去考虑自己未来嫁给谁的问题……真是难为你了!父辈的罪孽,要让如此纤弱的女儿来偿还,这是何等的不公平。”
皇后陛下的感慨,也勾起了瓦朗蒂娜心中的伤痛,不过她仍旧坚强地维持住了自己的镇定,然后用笃定的语气回复特蕾莎。
“皇后陛下,我并不认为这有哪儿不公平的,我从小的花用、从小所受的教育、以及我长大之后能够得到的一切,都是父辈和祖辈给我的,既然我分享了他们的财富和头衔所带来的荣光,那么他们的罪孽,我当然无法置身事外……
我不可能享尽父亲给我的一切好处,在父亲面临灾难的时候却轻飘飘说一句‘啊呀,这只不过是他自己惹下的祸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然后心安理得地看他去死,这不是为人子女应该做的事情。恰恰相反,我必须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尽一切可能去挽救父亲的生命,偿还他所犯下的罪孽……我相信,您一定可以理解我的。”
面对瓦朗蒂娜坚定而又诚实的回应,特蕾莎表面上不置可否,内心里却暗暗点头。
出身皇室的她,一样有着强烈的家族观念,对她来说,父亲从小对自己的关爱和照顾都是难以回报的恩情。
虽然自己的父亲一生光明磊落,绝不可能和维尔福一样满手罪孽,但她扪心自问,如果父亲有难的话,自己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挽救父亲生命的。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是自己的父亲。
正因为如此,她反倒接受了瓦朗蒂娜的说辞。
一个年幼的孩子,愿意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洗清尘封了十几年的冤屈和罪孽,甚至即使面对皇后也同样能够侃侃而谈,这份勇气已经值得赞赏了。
“看样子你已经完全下定决心了……”片刻之后,特蕾莎重新开口了,“但是,瓦朗蒂娜,我还是要提醒你,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结婚并不是什么轻飘飘的事情,而是托付自己的一生!你现在毕竟还小,还不明白其中的分量,你将来万一后悔的话,可是无法挽救的。”
“没错,陛下,我确实年幼,所以我知道我说任何话,都会被别人当做孩子气,不够有说服力……”瓦朗蒂娜轻轻点了点头,但还是满怀坚定地看着特蕾莎,“但是,我必须满怀骄傲地告诉您,我除了是我自己之外,我还是流传了几百年的诺瓦蒂埃家族和圣梅朗家族的后代!我清楚自己每一句话的分量,也清楚我绝不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着,我将家族的名誉看作重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我绝不会做出任何玷辱它的事情来。我愿意嫁给基督山伯爵大人,并且将在未来奉献自己的一切所能去照顾他,帮助他,延续他的家系,让我们的家庭像我出身的家庭一样显赫昌盛,我相信做得到!”
虽然瓦朗蒂娜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柔,但是她此时的神态和目光,却足以让任何人相信她此刻的决心。
特蕾莎一直在注视着她,然后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我没有想过,也不需要去想,我斗胆问您,您当初难道想过吗?”瓦朗蒂娜小声反问,“陛下,您有着传奇一般的故事,被广为传颂以至于我都早有耳闻。您为了自己选定的爱人,在16岁的时候就不顾一切地追寻了他,您想过后果吗?您害怕后果吗?不,您不会的……所以,我可是以您为榜样的呀!我现在也不过是比那时的您小上几岁罢了,但我也有着和您一样的决心,不信您就看吧。”
特蕾莎先是愣住了,然后突然失笑了起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噗哈哈,倒是把我给问住了……还真是把我给问住了啊。不过,我当时是为了爱人,你的动机可不一样。”
“那我会爱上他的,哪怕我们年纪相差悬殊又如何呢?幸福的生活从不是靠年纪来决定的,一切都事在人为。”瓦朗蒂娜毫不犹豫地回答,“陛下,我会证明自己能够承担起一切责任的,所以我恳请您,给我这样一个机会,陛下……”
说完之后,她又起身,然后恭恭敬敬地再向特蕾莎行礼,等候命运的裁决。
面对着矮小稚嫩、却又让人暗生敬佩的瓦朗蒂娜,特蕾莎突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确实是认真的,而且她确实能够做到自己所说的一切——尽管没什么根据,但她还是这样相信。
“你这些话,是自己想的,还是你爷爷帮忙编的?”特蕾莎突然问。
瓦朗蒂娜脸上微微一红,“有一些……有一些是爷爷帮忙的。”
“无妨,能够在我面前流畅自如地说出这些话来,已经是你的本事了。”特蕾莎笑了笑,然后示意她重新坐下。
她确实很欣赏瓦朗蒂娜的表现。
因为,她自己也是这种坚定又不顾一切的人。
而且,她非常喜欢瓦朗蒂娜所展现出来的气质:谦逊谨慎,端庄温柔,绝没有那种令人厌恶的轻浮感,就像过去的自己一样。
这不正是她想要培养的人吗?
法兰西虽然号称是一个天主教大国,但国内浮华浪荡的风气由来已久,并且已经成为了各个阶级所习惯、所接受的社会规则,对那些风流韵事不仅不以为怪,反倒是当成了津津乐道的谈资。
别的不说,她的丈夫和艾格妮丝小姐的事,国内上下就都觉得天经地义。
她也没有想过单靠自己就能够改变整个民族的“风尚”,她只是希望至少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以内,尽量严肃宫廷内的习气,不能让人觉得自己主导下的宫廷污秽横流。
而瓦朗蒂娜,正好就是她所希望看到的人。
“以后常过来玩吧,瓦朗蒂娜。”沉默片刻之后,特蕾莎突然友好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我们要撮合给埃德蒙的,是一个最纯洁最聪慧的新娘,所以,一定不要跟外面学坏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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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前任
“我们要撮合给埃德蒙的,是一个最纯洁最聪慧的新娘,所以,一定不要跟外面学坏了哦。”
虽然特蕾莎没有明示自己的意思,但是这句话一出口,无异于是表示“认可”瓦朗蒂娜的努力了。
瓦朗蒂娜当然听得出来其中的含义,于是她顿时喜出望外。
被恐惧侵蚀了那么久,如今终于得到了皇后陛下的支持,“救父计划”出现了曙光,这让她如何不激动呢?
好在,飘飘然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了,然后连忙又一次屈膝行礼,向特蕾莎表示万分的感谢。“谢谢您!皇后陛下……我一定会把您的教导都记在心里,须臾不忘。”
“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啊……要是我的女儿长大了能跟你一样,那就太好了。”看到瓦朗蒂娜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风范,特蕾莎忍不住连连点头,“真不愧是诺瓦蒂埃侯爵的孙女儿!我相信你未来一定会大有前途。”
接着,她陡然转过头来,看向了房间的一侧,“您觉得怎样,梅尔塞苔丝?”
瓦朗蒂娜下意识地顺着皇后陛下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发现在房间的阴影当中,有一位衣着朴素、但气质优雅的夫人慢慢踱步走了过来。
她看上去是一位宫廷的女官,但穿着的裙子只是简单的色调、没有佩戴任何珠光宝气的装饰物,她脑后的头发则被黑纱所覆盖,只露出了些许的末梢。
虽然面孔美丽,但是她的打扮、以及她严肃的神情,都让她显得有一种极为忧伤的气质,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怜悯。
这是丧服的打扮啊,这位女士最近失去了什么重要亲人吗?这是瓦朗蒂娜的第一反应。
不过,在她注视对方的时候,这位夫人也一直都在注视着她,目光显得极为复杂。
瓦朗蒂娜还是一个小孩子,纵使再聪明也不可能参透人间世故,所以她看不出这目光当中的同情、期许、怜悯和淡淡的嫉妒,但她仍旧能够本能地感受到,这位夫人肯定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尽管她们似乎完全不认识。
夫人慢慢地走到了皇后陛下面前,然后也屈膝向特蕾莎行礼,接着她以从容镇定的语调,回复了特蕾莎的话,“陛下,我刚才听完了瓦朗蒂娜小姐所有的话,不得不说,这些话让我深受感动,一个孩子能够在这个年纪就能够想到要承担家庭的责任、回报父亲的恩情,让人可敬。”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特蕾莎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她示意梅尔塞苔丝坐到她的另外一边沙发,与瓦朗蒂娜面对面。
接着,特蕾莎又问瓦朗蒂娜,“瓦朗蒂娜,你认识这位夫人吗?”
瓦朗蒂娜从自己的记忆当中努力搜检,寻找有关于这位夫人的痕迹,不过,她虽然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位夫人,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也不奇怪,为了不引起外界的怀疑,维尔福和费尔南在发迹之后极少来往,两家人只是偶尔在重要的社交场合才会碰面而已,在这种情况下,瓦朗蒂娜当然对德·莫尔塞夫伯爵夫人毫无印象。
于是,瓦朗蒂娜轻轻地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记得了。”
“那你听说过我刚才呼唤的名字吗?”特蕾莎又问。
瓦朗蒂娜还是摇头。
“看样子,你的爷爷只跟你说了一部分故事呢。”特蕾莎叹了口气,然后又看向了梅尔塞苔丝,“那么,夫人,就由你来做个自我介绍吧,想必到了这个时候,瓦朗蒂娜也该知道这一切了。”
梅尔塞苔丝微微皱了皱眉。
在别人面前重复一遍自己的悲惨史,无异于又给自己心头上的伤口洒了一遍盐,但是,既然是她主动要求来见瓦朗蒂娜的,那么到了这个时候,也容不得她退缩了。
于是,她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然后以尽量置身事外的语气,向瓦朗蒂娜叙述自己这些年的遭遇。
“小姐,这个故事要从十几年前的马赛开始说起了,那时候的马赛港有一个加泰罗尼亚人聚居的小渔村,有一位渔家姑娘,名叫梅尔塞苔丝……”
接着,她将自己当初和埃德蒙的恋情、埃德蒙蒙冤入狱、自己设法营救失败后迫于无奈嫁给了费尔南、因为时势的变幻阴差阳错成为伯爵夫人……桩桩件件都说给了瓦朗蒂娜听。
瓦朗蒂娜听得极为入神,因而她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梅尔塞苔丝夫人那平静的表面上,所蕴含着的无比深厚的悲凉和痛苦。
当听到基督山伯爵当着夫人和陛下面用利剑刺入到费尔南的胸膛时,她才终于从这一桩陈年旧事当中清醒了过来。
接着,她捂住了自己的脸,为自己的父亲感到蒙羞。
“上帝啊……我的父亲犯下了多大的罪孽呀,他不光坑害了伯爵,他还毁掉了您的一生……这究竟让我该怎样偿还呢!”
“您不必如此自责,瓦朗蒂娜小姐。”梅尔塞苔丝反而温柔地安慰起了瓦朗蒂娜,“当时发生这一切时,您都没有出生;而后,您也对此一无所知,您的双手完全清白,没有任何人能够责备您什么。恰恰相反,明明毫无责任,您却敢于站出来,用自我牺牲来承担那些过去的罪孽,这反倒让人感到敬佩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我很抱歉……”瓦朗蒂娜的心更加抽痛了,她毫不犹豫地又站了起来,对着梅尔塞苔丝连声道歉,“夫人,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知道我道歉也没有用,但我真的很希望跟您道歉。如果……如果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够补偿您的,请您尽管吩咐吧,我一定会去做的!”
“您言重了,虽然我不可能忘却自己的遭遇,但我可不会记恨一个孩子,我也有我的尊严,瓦朗蒂娜小姐。”梅尔塞苔丝摇了摇头,从容地面对着对方,“况且,现在蒙皇后陛下的圣恩,我为自己找到了谋生的地方,那就更没有必要再劳烦您什么了,如果非要说我有什么是希望您为我做的,那我只希望您能够践行您今天的承诺,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照顾伯爵……”
瓦朗蒂娜先是一愣,然后眼眶骤然就湿润了。
虽然理论上梅尔塞苔丝夫人是她的“前任”,但年幼的她,根本就没有产生任何“嫉妒”的情绪,恰恰相反,她反而为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极度的负疚。
“可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也践踏了您曾经的爱情了吗?”她带着哭腔反问。
“不,您误解了,我和他原本就不可能了,即使没有您也一样。”梅尔塞苔丝轻轻地摇了摇头,“现在的我是什么?我是身败名裂的莫尔塞夫伯爵的遗孀,被人人所蔑视和嘲笑,费尔南扭曲了我的人生,并且让我落到如此境地。可是他也死了,这让我没办法再记恨他,而且我还记得他曾经以哥哥的身份抚养我这个孤儿长大的恩情……唉,命运的纠缠倒错,真是让人难以解脱!总之,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是个不祥之人了,我不能再为了自己一时的念想,就去再耽误埃德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的人生已经不应该有我的位置了……”
一边说,她也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瓦朗蒂娜的面前,微微俯身,面对面地注视着瓦朗蒂娜。
“现在的他,不仅仅属于他自己,还属于这个国家,他有义务去为国家贡献他的所有良好品质,让更多人过上更美好的生活。而这种情况下,他需要一位纯洁、聪慧、家世优越的闺中小姐,为他打理好自己的家庭,为他奠定事业的基础,为他……将他的血脉留在帝国的最高舞台之上。而经过我的观察,您确实就适合这一切。所以请您不必担心,我根本不会责备您或者嫉恨您,相反,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您能够履行好自己的承诺——”
面对着梅尔塞苔丝夫人充满期许的眼神,瓦朗蒂娜鼻子一算,又禁不住潸然泪下。
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内疚,而是因为感激。
“夫人,对不起……”
“看开点吧,孩子。您根本没有抢走我的人生,因为我的人生早就被人扭曲、抢夺并且践踏一空了!已经不存在的东西,您是不可能再破坏掉的……”梅尔塞苔丝的头更加低了,而后她亲吻到了瓦朗蒂娜光洁白皙的额头之上。
这时候,原本强装镇定的她,终于也禁不住悄然落下了眼泪。
这眼泪,既是为了自己曾经的痛苦,也是为了告别这一切噩梦的决心。
接着,她强忍着哽咽,继续说了下去,“孩子,现在我所能够做的,就是祝福您,然后试图去重建起我自己的人生,虽然我这辈子已经没有任何奔头了,但是为了我的儿子,我还必须努力很多年,他会变成一个最有教养、有同情心的绅士,去做一个对世界有益的人,如此我就了无遗憾了……但愿我们两个都能够实现各自的愿望!”
“会的,一定会的!”瓦朗蒂娜连连点头保证,然后一把抱住了梅尔塞苔丝,接着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在此时这种气氛下,她终于也绷不住那种强装出来的“成熟”了,她想要畅快地发泄这段时间以来积累的痛苦和紧张。
而梅尔塞苔丝也没有阻止她,而是轻轻地抱住她,任由她畅快发泄。
看着这感人的一幕,原本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特蕾莎,此刻也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她拿起手绢,擦拭了自己眼角的泪水,然后又禁不住小声感慨。
“真是可怜啊!每一个人都是……那些尘封的往事里到底埋藏着多少罪孽!这个国家又还有多少冤屈没有得到洗雪呢?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我们要把它重新拉回到正常的轨道当中。”
在特蕾莎看来,埃德蒙和梅尔塞苔丝的遭遇,不仅仅是他们个人的不幸,也是法兰西人在之前几十年的动荡不安中所遭受的一切灾难的缩影。
风云变幻当中,革命者杀贵族,贵族杀革命者,革命者互相残杀,帝国建立帝国复辟……短短时间里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次数几乎数不清,你杀过来,我杀过去,互相清算报复,到处血流成河,近乎于永无止息。
埃德蒙幸运地被她的丈夫救起,并且得到了一个“翻身改命”的机会,最终大仇得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是,在广袤的法兰西,还有多少冤魂在地上飘荡,无法安息呢?
这肯定已经数不胜数了。
如今,再去翻过去那些数不清的老账已经毫无意义了,他们夫妻两个,必须用自己长期、而且稳定的统治,让历史翻过那反复无常的一页,进入到一个全新的时代,让所有人在和平和富足当中遗忘掉过去的种种灾难。
也唯有这样,这些悲剧才真正能够得到封印,不至于再重演。
做不做得到她不知道,但既然站在这个位置上,他们就必须去做,因为这就是义务。
默然感慨了一会儿之后,特蕾莎静静地等到了面前一大一小两个女子恢复了平静。
梅尔塞苔丝亲切地拿起手绢帮助瓦朗蒂娜擦拭泪痕,而瓦朗蒂娜则乖巧地站在原地,犹如面对长辈一样。
“夫人,看上去您已经得到满意的答案了?”特蕾莎轻声问。
“是的,我很满意。”梅尔塞苔丝小声回答,“陛下,既然瓦朗蒂娜小姐如此合适,那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接下来我会去尽力说服埃德蒙的。我不敢保证我的话他一定听从,但是至少我会让他不再执迷于往昔的泡影……无论再怎么恋恋不舍,过去终究只能是过去了,我们都需要去面对明天的太阳……他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还得让我说出口才行。”
这更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特蕾莎心里已经了然。
不管怎样,既然梅尔塞苔丝都已经点了头,那么她对接下来的事情也大致有眉目了。
“夫人,我很高兴能够得到您的帮助,接下来也请您继续以今天的热忱和冷静为我、为国家效劳,我相信,终有一天人们会遗忘莫尔塞夫夫人,反而会铭记梅尔塞苔丝女士……”
“我会的,陛下。”梅尔塞苔丝从容地屈了屈膝,向皇后陛下暂且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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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老臣
在梅尔塞苔丝夫人走后,房间里又暂时陷入了寂静。
得到了“前任”如此高度的认可,让瓦朗蒂娜在感动之余,内心也有些骄傲和自豪——年幼的她,最缺乏的就是自我认知和自信,现在她终于得到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此一锤定音,最终,一切还要看伯爵本人的意见。
在瓦朗蒂娜窃喜的同时,特蕾莎也在短暂地沉思着,她所想的是另外一件事了。
眼下,伯爵虽然未婚,但并非处于独身状态,他和那位唐格拉尔夫人已经“同居”很久了,以伯爵的性格,他必然会对这位夫人有着深厚的感情,所以如何处置这位夫人,也成为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照理说来,爱米丽因为过去的一些事情,可以说名声非常不佳,而且她的丈夫银行家唐格拉尔现在还处于“畏罪潜逃”的状态,完全可以用这个作为借口,勒令她离开伯爵——但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强行逼迫爱米丽和伯爵分开,恐怕还会起反作用,激起伯爵的反感。
所以她略微有些踌躇。
“瓦朗蒂娜,你认识唐格拉尔夫人和她的女儿吗?”最后,她决定问一问瓦朗蒂娜本人的态度。
“我没有和那位夫人接触过几次,但和欧仁妮比较熟悉,毕竟我们同龄……多少也算是朋友吧。”瓦朗蒂娜老老实实地回答,“之前巴黎动乱的时候,我曾经被伯爵带到了他的家中避难,那时候我们相处得很不错。”
“那么,你应该知道,伯爵和夫人关系有点……有点不同寻常吧?”特蕾莎有些尴尬地问。
年幼的瓦朗蒂娜,显然比特蕾莎还要尴尬好几倍,她立刻就红了脸。“我知道……他们关系非常亲密,一同起居,我还一度以为他们才是夫妻关系呢!后来经过爷爷的解释,我才知道原来其中有那么多的故事……”
特蕾莎觉得跟一个纯洁的孩子说这些简直有些亵渎,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必须把话说清楚,于是她只能忍住尴尬,继续追问瓦朗蒂娜,“那你对此有何看法呢?我说得明白一点吧,瓦朗蒂娜,你打算如何处置唐格拉尔夫人和她女儿?毕竟,要成为女主人的是你,不能让她占据那个不属于她的位置……”
瓦朗蒂娜顿时呼吸就急促了起来。
她明白,此刻爱米丽和欧仁妮母女两个的命运,就握在自己的手中。
想必,如果她现在说必须要把这对母女赶走,那么皇后陛下就会立刻下旨,然后这对母女就会顷刻间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吧。
她不忍心这么做。
“陛下,我觉得最好不要赶走她们,毕竟她们已经够惨的了,如果被强行赶走了,那我岂不是从一开始就为自己的双手沾满罪孽?我的父亲因为权势已经害了太多人,我不想、也不能做同样的事情。
况且,现在的我毕竟还小,不可能履行妻子的……妻子的义务,所以爱米丽夫人反而是在替我去履行义务,如果我现在就把她们赶走的话,那伯爵岂不是要孤单很久吗?这太过分了……所以就让她们留在那里吧。”
说到这里,因为尴尬,瓦朗蒂娜满面通红地低下头来。
“哎呀,哎呀,我们可爱的瓦朗蒂娜也明白什么是妻子的义务了啊。”特蕾莎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她的心里也在暗暗好笑,这样一个小孩子,怎么懂得把自己代入到“主妇”的角色当中呢?她甚至还不理解婚姻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根本不会嫉妒爱米丽。
但是现在她没长大,并不代表以后她不会长大,等过个几年她到了适婚的年龄,恐怕就要面对现实的困境了。
特蕾莎稍微代入其中,就觉得有些头大。
仿佛是感受到了特蕾莎此刻的想法,瓦朗蒂娜又轻轻地抬起头来,诚恳地看着皇后陛下,“陛下,请不用为我感到同情,其实我觉得,从客观角度来看,反而是我抢走了爱米丽夫人和欧仁妮小姐的东西才对……在她们身边的时候,我能够感受到,她们都对伯爵又敬又爱,从心底里把伯爵当成了自己以后安身立命的凭依了,可是我却闯进了她们的生活当中,并且夺走了爱米丽夫人最念念不忘的东西,我倒是觉得有愧于她们呢!所以,以后如果我真的成为了伯爵的夫人,我也会以朋友的身份留下她们的,她们一样也可以成为我的家人,我从小就丧母,也希望能够有更多家人的陪伴,所以大家一起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这样不也挺好吗?”
瓦朗蒂娜如此惊人的话,让特蕾莎听得简直瞠目结舌,她都分不清瓦朗蒂娜到底是过于幼稚,还是过于慷慨大度了。
可是,这都是人家的私生活,如果她乐意,其他人也乐意,自己又能够说什么呢?
再说了,你丈夫的身边不也留下了红颜知己……你赶也赶不走。
一想到这里,特蕾莎顿时就没了兴致。
算了,反正离瓦朗蒂娜长大还有几年时间,到时候再看怎么处置这对母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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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之后,她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瓦朗蒂娜。
虽然她对阴险狡诈、趋炎附势的维尔福检察官十分鄙夷,但对维尔福的女儿却印象极好,性格如此温柔慈悲,又有着符合名门身份的品貌和风度,更加对家族如此忠诚、乐意奉献,无论哪一点,都让特蕾莎感到十分的投缘。
还是小孩子就能够做到这些,那以后岂不是不可限量吗?
当然,小孩子在成长的过程当中总会受到外界的各种影响,有些甚至会自甘堕落,而特蕾莎则希望自己今后能够尽量看护住瓦朗蒂娜,让她能够少沾染一点外界的风气,带着今天的纯洁和善良成为一位新娘、进而成为宫廷当中最受人尊敬的命妇。
虽然她改变不了整个国家的风俗和观念,但是她终究能够创造出一隅没有腐化堕落的净土,而这也足够了。
“瓦朗蒂娜,我们该做的已经做了,那接下来祝你好运吧,我希望你能够成功,我也看好你,在不远的将来就可以成为宫廷的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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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特蕾莎在亲切接见瓦朗蒂娜的同时,艾格隆也在接见年迈的诺瓦蒂埃侯爵。
不过,相比于她们这边,艾格隆这里的气氛要严肃许多。
虽然两人都不是完全无情的政治机器,但是他们都已经算是权力场上的玩家,所以非常明白公事第一,私事第二的道理。
于是,在见面之后,诺瓦蒂埃侯爵首先就向艾格隆汇报起了自己最近的工作。
之前,诺瓦蒂埃侯爵协助艾格隆稳定国内局势,并且亲自操盘了艾格隆的全民公投,所以作为“酬劳”,艾格隆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一上台就把侯爵送进了帝国议会的贵族院当中。
而艾格隆在上台之后,首先对贵族院进行了清洗,驱逐了一大批不愿意对帝国、对波拿巴家族效忠的旧贵族议员,而这自然也是诺瓦蒂埃侯爵亲自负责的。
几十年来,侯爵威名赫赫,手腕强硬,早已经为人们所熟知,当年在大革命时期的国民议会里侃侃而谈的他,又怎么会在意现在这些小辈的鼓噪?所以,经过他挥舞着铁拳大举清洗,杀鸡儆猴清退了几十个议员之后,现在的贵族院可以说已经对皇帝陛下服服帖帖了。
当然,“整治得服服帖帖”只是一种手段,“提高立法效率”才是最终目的,所以在艾格隆的授意下,诺瓦蒂埃侯爵也推动了一系列紧迫的立法工作,其中就包括了跟铁路事业有关的金融法案,以及将皇室费用和国库彻底分离的财政法案等等。
正因为侯爵如此高效,所以艾格隆自然也对他的工作成绩极为满意。
唯一可惜的一点,就是侯爵已经年事已高,他不得不为侯爵准备一个未来的继任者、以备不时之需了。
诺瓦蒂埃侯爵一如往常,详细地跟艾格隆报告了最近两院议会当中的动态,以及哪些人对帝国忠心不二,哪些人可能心怀异志等等。
以如此衰老的身躯,承担“运转议会”的重任,这当然是对身体的极大消耗,哪怕不需要多么洞察入微的观察力,都能够看得出老人身上的疲倦。
看着他憔悴的面孔,以及嘶哑的声音,艾格隆不由得在心中升起了一股怜悯。
这个经历了整个大革命时代、并且在1815年还能够和军队中最好的剑手进行决斗、并且战而胜之的硬汉,终于还是在时间面前弯腰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本就是人间常理,但亲眼目睹的时候,还是不免会让人感到有些伤感。
“您辛苦了,侯爵先生。”正因为如此,所以艾格隆用了比平常更加亲切的语气向侯爵致谢,“多亏了有您的帮助,本届政府才能够在短时间内就通过了如此多的重要立法……对此我深表感谢。同样,正因为您已经如此辛苦,所以我奉劝您最近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反正现在最至关重要的事情都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您可以空闲下来喘口气了。”
“万分感谢您的关心,陛下。”诺瓦蒂埃侯爵恭恭敬敬地向艾格隆致谢,“不过,您是知道我的,对我来说,在议会里纵横捭阖推动国家,这不仅仅是我的工作,这是我的生活、我的乐趣,我……我无法说服自己停下来。
而且您也看到了,我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支撑多久,不过我并不怕死,人固有一死,我已经被当年那些死在断头台下的倒霉蛋多活了几十年了……我要利用我最后还能够蹦跶的时光,为国家、为您发挥最大的贡献,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死而无憾……”
诺瓦蒂埃侯爵这一席话,一方面是心声,一方面也是为了向艾格隆展示出自己为帝国奉献一切的情怀。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风烛残年,也不知道能活多久,那不如干脆就拼命燃烧自己的老命,来换取皇帝陛下最后的怜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他这样的做法,也确实达到了目的——对于那些很有用、也很勤快的手下,艾格隆向来都是十分宽容的,从不愿意亏待。
“陛下,处在我现在这个年纪,我必须为您未雨绸缪,做好我万一不能理事的准备。”就在这时候,诺瓦蒂埃侯爵又继续开口了,“在议会当中,再没有人比我更有资历和威望了,所以我的继任者不可能和我一样凭借强硬手段就能够驱动它。也就是说,一味高压是不可能持续的,也很容易会反弹,您最好现在就先重用提拔几个才能卓越的后辈,用高官厚禄来收买他们,然后以他们为核心组建亲政府的党团,用人数优势来构建帝国议会中的压舱石……只有这样您才能够高枕无忧。”
说完之后,他又向艾格隆说出了自己看好的几个青年才俊的名字,以备陛下未来所用。
对艾格隆来说,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反正这几年当中,他已经封了一堆贵族,在接下来还要继续封任何他喜欢的人成为贵族,然后送进到贵族院当中。
两院制的精妙之处就在这里,身为下议院的国民议会,因为民意的变化会时常出现议员的流动,以至于会让不少反对派占据议会的议席,但只要能够实现对贵族院的“常态化控制”,那么终究可攻可守,在“宪政”的基础上实现专制的事实。
这一点也是被同时期或者“未来”的许多国家实践所证明的。
而诺瓦蒂埃侯爵,为艾格隆苦心孤诣所打造的政治格局,也正是如此。
他以他的经历,正确认识到了“民意”的强大,这是绝对不可力敌的,但同时他也见识到了“民意”的狂暴和善变,最终,这个革命先锋变成了忠心耿耿的帝国派政治家,拥护在了“民选皇帝”的旗帜之下。
他当然知道这样的体制并不完美,但是他认为,这是现在最适合这个国家的东西,也只有波拿巴家族,才能够带领国家趟过血海,迎向明天。
“压舱石……”艾格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对,您说得没错,我就是要这个!那就按您的意思来吧。”
说完之后,他内心当中又有点唏嘘和悲凉。
他知道“原着”,因而也知道,侯爵将会在接下来的某个时间点突然“中风”瘫痪。
也许是几年后,也许甚至是明天——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惨痛损失。
他为我家燃烧了一生……我应该补偿他。艾格隆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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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训示与觐见
看到诺瓦蒂埃侯爵如此孜孜不倦为自己“呕心沥血”的样子,艾格隆自然如同他所希望的那样,心里生出了一股歉疚感。
皇帝一旦产生歉疚,那就是一笔巨大的“人情”了——而诺瓦蒂埃侯爵想要的人情,艾格隆不问也知道。
于是,艾格隆也没有再卖关子,而是直接把话说清楚了。
“侯爵,经过了我和特蕾莎的慎重考虑,我们决定支持您的提议,也就是说,让瓦朗蒂娜在未来长大成人之后嫁给基督山伯爵……”
虽然心里早已经有所预感,但是当艾格隆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诺瓦蒂埃侯爵仍旧不免兴奋了起来。
他的计划本来只是老人的一厢情愿而已,但有了两位陛下的首肯和背书,那成功率就完全不一样了。
“陛下……谢谢您宽宏大量,满足一个老家伙的任性……”激动之下,他忍不住老泪纵横,颤声向艾格隆致谢。
“您也不必这么说,因为从客观来看,这也是一件好事。”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从我上台以来,我一直对外界强调的就是和解,几十年来的恩恩怨怨已经积累了太多的仇恨,如果每一件都去清算那所有人都永无宁日,这个国家还怎么去拥抱明天呢?埃德蒙蒙受了冤屈,他需要得到应有的补偿,而我给他相应的补偿,让那些流血的往事尘封在过去当中……这样我们才能够安然走向明天。”
顿了顿之后,艾格隆又重新看向了诺瓦蒂埃侯爵,“眼下,特蕾莎正在接见瓦朗蒂娜,如果她对瓦朗蒂娜感到满意的话,她就会正式地提出这桩联姻。
当年先皇在世的时候,他就很喜欢让他册封的帝国贵族和旧世家的小姐结亲,以此来体现两个社会精英团体之间的‘融合’,如今我们也是在秉承先皇的遗志。而且我相信,由特蕾莎来主持这桩婚事的话,想必所有人都会感到满意。”
诺瓦蒂埃侯爵当然明白“皇后亲自主婚”的含义,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孙女儿未来将会在宫廷当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他早就知道基督山伯爵大人备受宠信,前途不可限量,而如果瓦朗蒂娜也备受宫廷尊重的话,那他们的结合,岂不是意味着这个家庭的地位将会牢不可破?
伯爵的外貌和人品他早已经熟知,他并不觉得瓦朗蒂娜会受什么委屈,正因为如此,他反倒可以期待一下他们结婚之后的“基督山伯爵家族”。
眼下,自己已经是风烛残年,不知道哪年就会去见上帝,而自己的儿子维尔福哪怕能够保住一条命,势必也将在不久之后黯然隐退,失去一切前途;那么,假设自己死后,自己的政治理想和威望,能够通过孙女儿、曾外孙子这一脉流传下去,这也算是可以告慰平生了。
当然,这些东西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表面上还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如此劳烦皇后陛下,我不胜惶恐之至,我会让瓦朗蒂娜永世铭记这一份恩情,让她和她未来的子孙后代永远效忠于帝国和波拿巴家族!”
对于这种表忠心的言语,艾格隆这些天来已经听了无数,所以也只是淡然一笑。
他不追求什么永世不移的忠诚,只要现在能够效忠就行了。
“侯爵,该为您做的,我都已经做了,这不光是为了酬谢您多年来的忠诚,更是为了尊重一位尽心竭力效忠了我家两代人的老臣。您不必为此致谢,我只需要您主意养好自己的身体,再继续为我效劳下去吧……”
艾格隆话刚刚落音,书房的门口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殿下!”接着,他听到了门外特蕾莎的招呼声。
看来那边已经有结果了,艾格隆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特蕾莎,进来吧!”他连忙应了一声。
于是很快门就打开了,而接下来走进房间的不止特蕾莎一个人,还有她身后怯生生的瓦朗蒂娜。
“爷爷!”一看到情绪激动、老态毕露的爷爷,瓦朗蒂娜立刻就心疼地喊了出来,然后她走到了侯爵的身旁,用稚嫩的双手搀扶住了他。
而特蕾莎则直接走到了艾格隆的身边,然后跟他说了刚才的经过。
“殿下,我和瓦朗蒂娜交流了一下,我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而且梅尔塞苔丝夫人也赞同了我的意见,她认为瓦朗蒂娜确实是未来成为伯爵夫人的合适人选……总之,一切都非常妥帖。”
听到了特蕾莎的好消息之后,艾格隆心里也是一喜。
他非常清楚梅尔塞苔丝在伯爵心中的分量——在原着当中,伯爵因为不忍心在决斗中杀死她的儿子,于是打算故意输掉决斗,死在情人儿子的枪口下,这份眷恋绝非一般人可比。
在“原着”的结尾,梅尔塞苔丝自知两个人不可能再重新复合,于是带着参军的儿子远走高飞,跑去了阿尔及利亚寻找前途,而伯爵则带着海黛远走高飞继续他的传奇——但很明显,伯爵不可能轻易忘却两个人曾经的美好,梅尔塞苔丝的冷静和大度,反倒会让他永远念念不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现在,在这条已经被他改变的世界线上,如果梅尔塞苔丝站出来劝说伯爵的话,那么分量也可想而知。
“很好,那就照此来办吧……”艾格隆点了点头,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接着,他走到了年幼的瓦朗蒂娜面前,然后亲切地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颊,“可爱的瓦朗蒂娜,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以成为基督山伯爵夫人为己任了,我希望你能够多读点书滋养才情,努力成长为一位温柔贤淑、足以操持家业的主母,就像我们最可敬的特蕾莎皇后一样。当然,适当的营养补充也必不可少,你现在的身体还是太单薄了,恐怕难以帮助伯爵扩散他的家系……”
“殿下!”眼见艾格隆这么没正形地对一个孩子开着玩笑,特蕾莎看不过眼了,于是出声喝止了他,“正经一点吧!”
然而,瓦朗蒂娜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暗自接受了陛下的“训示”。
她毕竟年幼,虽有成为伯爵贤内助的志气,但是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既然陛下这么说,那她自然应该照办。
在开了玩笑之后,艾格隆又回过头来看向诺瓦蒂埃侯爵。
“侯爵先生,您可以带着瓦朗蒂娜回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看我们了,您在家里等消息就行——不过,我要事前跟您说明,如果我们做了这么多努力,伯爵仍旧还是拒绝的话,那我们也不会强迫伯爵做出决定,到时候您也得面对现实。”
“是,陛下。”诺瓦蒂埃侯爵严肃地应了下来。
接着,他拉着自己的孙女儿,一起万分恭敬地对艾格隆夫妇行礼,然后在侍从的引领下告退,离开了枫丹白露宫。
在离开的路上,相比于来时的紧张和忐忑不安,祖孙两个人现在的心情都已经放松了许多,瓦朗蒂娜也终于有闲心左顾右盼,欣赏那些漂亮的宫室和景色了。
“瓦朗蒂娜,皇后陛下对你交代了什么?”这时候,侯爵轻声问。
“皇后陛下对我很客气,一个劲儿地夸奖我……她还说以后要我多来宫里见她,不要去学外面的坏风气,要以最清白的样子成为伯爵夫人……”瓦朗蒂娜老老实实地回答了爷爷的问题。
对此,侯爵也只是付之一笑。
他本来就出身于放荡不羁的贵族家庭,再加上又经过了大革命时代那些腥风血雨、朝不保夕的日子,自然也奉行着及时行乐的心态,不可能认同特蕾莎这样古板的思想。
再说了,宫里最不“清白”的人,不就是在她自己的身边吗?她怎么就不管了?
不过,他毕竟是个政坛老手,早就习惯了以政治目光来看待问题。
在他看来,特蕾莎皇后的嘱托、再加上她准备亲自为伯爵和瓦朗蒂娜主婚,那无异于是变成了瓦朗蒂娜的幕后保护人。
而这对瓦朗蒂娜也极有好处。
在若干年内,他会死,他的儿子维尔福会被迫隐退,那么瓦朗蒂娜最大的资本,就是皇后陛下的宠信了。
这种“宠信”也会是无形的政治资产,庇佑瓦朗蒂娜自己,以及她的后裔。
正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哪怕心里对特蕾莎皇后的想法不以为然,但他还是摆出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叮嘱自己的孙女儿。
“难为了皇后陛下的一片好心啊,你一定要铭记在心,向皇后陛下学习……另外,瓦朗蒂娜,既然皇后陛下有心栽培你,那你千万不要错过机会,以后你要尽量找机会来皇宫,讨取皇后陛下的欢心,这对你自己、对伯爵都极为重要,明白了吗?”
“我明白的,爷爷。”瓦朗蒂娜立刻点了点头。
于是祖孙两个重新踏上了来时的马车,带着轻松了许多的心情,一起返回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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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又来到了基督山伯爵面见圣上的日子。
之前,在副手莫尔尼伯爵的提醒下,埃德蒙争取到了每十天面见一次陛下“汇报民情”的机会,他也没有疏忽大意,每次都准时前来觐见,以此来维持圣宠。
而今天,他也没有例外,拿着自己和莫尔尼伯爵一起精心整理的情报,来到了枫丹白露宫,准备向陛下汇报。
如同往常一样,他得到了宫廷的亲切接待,并且立刻被带到了皇帝陛下的书房当中。
令他略微感到诧异的是,今天书房里接见自己的,不仅仅只有陛下一个人而已,特蕾莎皇后陛下也赫然站在陛下的身旁。
不过,他很快也就不以为意,毕竟特蕾莎多年来在陛下身边也管了很多事,这下一起听取汇报也不足为奇。
在向两位陛下行礼之后,埃德蒙将自己整理好的文件交给了他们审阅。
不过,艾格隆似乎对此并不怎么在意,他草草浏览了一遍之后,就顺手将报告扔到了一边。
“埃德蒙,你来得正好,我和特蕾莎正有话想要跟你说。”
看到两位陛下如此正式的样子,埃德蒙心里突然紧张了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突然有了一种预感,猜到了他们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在他紧张的注视之下,艾格隆一字一顿地说了下去,“经过了我和特蕾莎的慎重考虑,我们确实觉得诺瓦蒂埃侯爵的联姻提议很不错,这不光有利于你,也有利于帝国的整体利益,它让一场内讧消失于未然、同时也为你的将来提供了最坚实的基础,我们都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一下,你觉得如何呢?”
虽然艾格隆用的措辞非常的“柔性”,但是当两位陛下并排站在一起注视自己的时候,埃德蒙仍旧不免感到潮水般的压力扑面而来。
而这件事,恰好又是他现在最头疼的事情。
他害怕面对,更不敢去想象自己和那么小的孩子定下婚姻契约,这太不合常理了。
更何况,这还要他放弃一直以来引以为信念的报复……
即使有了两位陛下的背书,一时间他也委实难以下决断。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微微弯下了腰,然后以诚恳的语气回复了艾格隆,“陛下,我的命是您给的,我今天所有的一切也都是您给的,您想要我做任何事我都会去做,哪怕是要我的命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所以……既然您希望我答应,那我可以答应,但我认为,这并不是一件值得被人祝福的事,我可以奉命成为一位丈夫,但可能这只会造成更大的不幸。”
艾格隆和特蕾莎对视了一眼,仿佛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伯爵会如此回答一样。
“埃德蒙,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抵触心理,所以我不会强迫你去做,如果坚持自己的想法,那我会尊重你。但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够慎重地考虑,听取一下大家的意见,不光是我们夫妇的意见,还有别人的。”
“谁的?”伯爵疑惑地问。
“我的。”正在这时候,从房间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平静的回应。
而这一声回应,犹如惊雷一样在伯爵耳边炸响,他呆呆地看了过去,然后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梅尔塞苔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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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坦荡
“梅尔塞苔丝?”
面对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夫人,埃德蒙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是我,埃德蒙。”夫人轻声回应了他,然后走到了他的面前,“好久不见。”
埃德蒙总算稍稍地镇定了下来。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前未婚妻,一时间,心里百味杂陈。
虽然中途他被迫远离了梅尔塞苔丝十二年之久,但是在他的记忆中,梅尔塞苔丝的一颦一笑都早已经铭刻在了他的灵魂当中,须臾都不存忘记。
与记忆当中那个少女相比,岁月的流逝已经让她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已经变成了一个三十多岁、充满了成熟魅力的贵妇人,但即使如此,埃德蒙仍旧能够感受到她灵魂当中的温柔和坚强。
也许,她一直都未曾改变过,是这个世界变得面目全非了。
埃德蒙的视线落到了她身上黑裙黑纱、宛如丧服一样的打扮,心里顿时抽痛起来。
费尔南虽然已经被他当着梅尔塞苔丝的面杀了,但是费尔南在两个人的人生当中所刻下的痕迹,终究是无法被抹去了。
因为命运的捉弄,梅尔塞苔丝成了莫尔塞夫伯爵夫人,并且生下了费尔南的儿子。哪怕他其实并不介意这一点,但终究已经成为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正因为知道两个人再难走到一起,所以自从杀死了费尔南之后,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有意回避和梅尔塞苔丝见面,以免勾起内心当中的惆怅和伤痛。
可是,今天,终究还是避无可避了。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按照陛下刚才的口气,梅尔塞苔丝居然也是站在了诺瓦蒂埃侯爵一边,想要来给他当说客的。
“竟然还有你……梅尔塞苔丝,你是来劝说我接受提议的吗?”正因为难以置信,所以他忍不住问。
“是的。”梅尔塞苔丝轻轻点了点头承认了,“就我看来,诚如陛下所言,这正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既可以消弭往日的仇怨,补偿你所受的损失;也可以着眼于未来,让你的前途有着最坚实的后盾……”
“你是梅尔塞苔丝,还是一个政治家?”埃德蒙颤声问,“梅尔塞苔丝真的会跟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吗?她真的能够一脸平静地表示希望我去娶另外一个人吗?”
埃德蒙的质问,瞬间让梅尔塞苔丝破防了,她原本努力摆出来的平静姿态瞬间就被冲垮,然后眉毛也因为痛苦而挤在了一起。
“埃德蒙,好好听我说,正因为梅尔塞苔丝,所以才会这么做!难道你不明白吗?我只是为了你……”
看到两个旧情人态度激动的样子,艾格隆向特蕾莎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夫妻两个带着其他人一起退出了书房——艾格隆知道,这对旧情人,有太多话需要和对方倾诉了,自己夫妇作为外人,实在不方便在旁边观看,不如把空间留给他们自己,让他们自己把往昔的甜蜜和不甘,做个了结。
虽然这确实可能有点残酷,但是艾格隆觉得,有时候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两个人已经注定走不到一起,那么与其痛苦纠结,不如面对现实,找到新的出路,总比一直困在过去要好。
在艾格隆等人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这两个人,但埃德蒙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动向,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到了梅尔塞苔丝身上。
“为了我,所以劝我去和其他人结婚……”埃德蒙苦笑了起来,“难道你忘了吗?我们曾经差点就走入到婚姻的殿堂了。”
“我没有忘,怎么可能忘记!”梅尔塞苔丝终于顶不住了,发出了小声的抽泣,“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都不可能活在1815年,现在已经是1831年,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承认,我们都早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所以,我们必须活在当下,不是吗?”
还没有等埃德蒙说话,她又继续说了下去,“你说我变了,没错我是变了,从那时候起已经过去了16年!一个人只要不是白痴又怎么可能毫无变化呢?更何况,我是从马赛港那个破旧的小渔村,走到了巴黎的殿堂当中,我必须扮演一位伯爵夫人,去操持家庭去迎来送往,你告诉我,我怎么可能一直去做你脑海里那个不谙世事的梅尔塞苔丝?无论我想不想,我都必须去通读这个社会,然后去尽我自己的义务,难道不是吗?!”
梅尔塞苔丝的一番抢白,顿时让埃德蒙哑口无言。
事实就是如此,因为费尔南几次成功的投机钻营,她成了莫尔塞夫伯爵夫人,不管她想不想,她都必须去学习如何在上流社会当中立足,当一个受人尊敬的夫人,不能给丈夫儿子丢脸,所以她学习到那些“人情世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她呢?
眼见埃德蒙的气势减弱,梅尔塞苔丝的语气也马上变得柔和了起来,“但是埃德蒙,其实我也没有变,虽然我的见识、我的谈吐会因为我见过的世面而变化,但我可以骄傲地告诉你,我没有给过去的你我丢脸,这十几年来哪怕我变成了一个贵妇,我也没有主动坑害过任何人,没有和那些夫人们一样风流浪荡,更没有欺凌他人和造谣中伤……我不敢自吹我的灵魂有多么纯洁,但我可以凭借我的良心说,我在死去的那天也绝对无愧于上帝的审判!这样的梅尔塞苔丝,让你蒙羞了吗?有愧于你了吗?请回答我好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面对梅尔塞苔丝柔和但坚定的视线,埃德蒙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你还是那个善良坚强的人。”
“谢谢你的认可,这比任何人的赞美都让我开心。”梅尔塞苔丝满怀欣慰地点了点头,“埃德蒙,既然你相信我还保留着当初那个梅尔塞苔丝的灵魂,那你就更应该相信,我绝对不会去做有害于你的事,更不会拿你去和任何人做交易!不,我宁可自己去死,也绝不会再害你一次,所以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站在你的立场,为你考虑的,你可以怀疑任何事,但绝不要怀疑我在出卖你,好吗?”
面对梅尔塞苔丝温情款款的剖白,让埃德蒙越发心里难受。
他没想到,时隔多日以来,两个人第一次的长谈,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展开。
现在,他也已经恢复了理智,他知道梅尔塞苔丝的每一句话都是如此诚挚,他也知道,梅尔塞苔丝绝不会有半分坑害他的想法——她肯定是为了自己考虑,才会支持侯爵的计划的。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痛心疾首,因为这无异于是要让他自己承认,如此温情善良、犹如自己白月光一般的梅尔塞苔丝,他再也无法触及。
就算这是事实,而且他心里其实也清楚这一事实,但理智之外的最后一丝倔强,也让他无法承认这一点。
“我绝不会怀疑你的动机……”他沉声回答对方,“可是,难道你就不去想想,这一切是否适合我?我并非一定要结婚不可,我即使一个人过完这一生也并无缺憾。
况且,难道你不为瓦朗蒂娜考虑一下吗?我已经是上一个时代的人了,而且我坐过牢,有着难以弥合的精神创伤,我怎么能够去成为瓦朗蒂娜小姐的丈夫呢?她这样年幼,又出身于名门,她原本应该有着最美好的未来,而不是把自己的一生浪费在我这样一个半老头子身上。”
“可是我已经见过瓦朗蒂娜小姐了,她给我的印象是,她并不会认为这是一种牺牲,她认为自己可以去履行自己的义务,然后成为配得上你的夫人……而我认可了她的努力跟决心。”梅尔塞苔丝回答。
“嗯?!”这又让埃德蒙震惊了,他没想到梅尔塞苔丝居然在之前已经和瓦朗蒂娜见了面。
“用不着这么震惊,埃德蒙。人家想要我当说客,但如果我不亲眼见一见的话,我又怎么可能拿你的命运开玩笑呢?所以我跟陛下提出,我必须亲眼确定瓦朗蒂娜配得上你,我才会帮她说好话,陛下照准了。”梅尔塞苔丝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看完了之后,我反而放心了,瓦朗蒂娜小姐虽然年纪小,但她学养过人,而且温柔善良,更有着为了家族而不惜牺牲一切的决心……这样的人,如果能够成为你的夫人,确实……确实很不错。至少,是你现在最优的选择。”
这算什么?前任对后任的面试吗?埃德蒙难以想象当时的场面到底是怎样,更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光是想想他都觉得尴尬。
还没有等他发话,梅尔塞苔丝又继续说了下去,“1831年的瓦朗蒂娜,和1815年的梅尔塞苔丝,谁更令人中意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一个是无依无靠的渔村孤儿,一个是备受宠爱的名门小姐,相差了可不止是一星半点而已……埃德蒙,我知道你不是趋炎附势的人,但客观来说,这已经够了,诺瓦蒂埃侯爵已经献出了他最珍贵的宝物,是该停下这一切了。”
“如果让我可以选的话,再给我一万次,我还是会选1815年的梅尔塞苔丝。”埃德蒙毫不犹豫、但又满心酸楚地回答
简单朴实的回复,却比万千甜言蜜语还要直冲人心,一瞬间原本从容的梅尔塞苔丝突然僵住了,然后泪水直冲眼眶。
她得到了最不假思索、因而也最真实的认可,哪怕这只是逝去的影子。
如果可以的话,她又何尝不想一切回到从前呢?可是,这终究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忍受锥心的伤痛,然后理智地为两个人选择最好的未来。
这也是她能做的最后努力了。
“别傻了,埃德蒙。”她先是用衣袖擦拭了自己的眼泪,然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回答伯爵,“我不是1815年的梅尔塞苔丝,你也不是1815年的埃德蒙·唐泰斯!不光我变了,你也变了,所以人纵使再怎么缅怀过去,也不能活在过去,现在的你不仅仅属于你自己,你更属于国家属于陛下!你不能任性地把自己人生开玩笑,你必须去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并且随时准备接下陛下交给你的任何重任!你能够给国家带来的东西,比一百个一千个梅尔塞苔丝更重要……正如我现在不是渔村孤女,必须考虑很多别的东西一样,你现在也不是那个小水手了,你也必须考虑太多东西,你必须为你的陛下,你的部下负责,因为你的命运和他们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所以,我恳请你,放下过去的那些执念吧,和我一样,为了明天而活下去,这是我们必须做出的选择,不是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仿佛是被梅尔塞苔丝所感染了一样,埃德蒙悄然也流下了眼泪。
这眼泪里面,既有对过去的恋恋不舍,但似乎又有着大彻大悟之后的坦荡。
梅尔塞苔丝以最直白和决绝的姿态告诉了他,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了可能,那个小水手和小渔娘,都已经死在了1815年的那一场没有完成的婚礼上。
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一切都再也回不来了。他们都已经成为了新的人,用新的身份活在了他们之前从未想到过的世界上。
到底哪一种生活更幸福?他不知道,但是他已经没得选了,他必须成为承陛下重任的基督山伯爵大人。
伴随着这样的“大彻大悟”,埃德蒙只感觉到一阵虚脱。
“我们今后还会成为朋友吗?”他颤声问。
“当然会了,只要你乐意,我们就会是一生的好朋友,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会踊跃出手。”梅尔塞苔丝理所当然地回答。“然而,我奉劝你,不要跟我走太近,因为你会有你的家庭……尽管我还会挂念着你,并且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希望你能够过得好,但我不可能只为你一个人而活,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在你的余生里面,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
真是梅尔塞苔丝啊,直白但又坦荡。埃德蒙心想。
“如果这就是你希望我做的……那好吧。”他发出了一声长叹。
接着,他不顾一切地拥抱住了自己面前的贵妇人,正如拥抱往昔的幻影一样。
而梅尔塞苔丝也没有做出任何抵触和反抗,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相拥,任凭时间悄然流逝。
这是他们对彼此最后的祝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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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旧罪的阴影
在埃德蒙·唐泰斯和梅尔塞苔丝长谈的时候,艾格隆带着特蕾莎一起在外面等候,并且吩咐任何人不允许去打搅他们。
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梅尔塞苔丝的话,会比他自己的话更加具有分量。
许久之后,书房的门被重新打开了,接着,埃德蒙在侍从的引领下,重新回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艾格隆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位宠臣现在的样子——眼下,他目光迷离,面色苍白,眼角边还有些红肿,仿佛经历了什么生离死别一样。
但即使如此,他也并没有显得失魂落魄,反倒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看上去,你要过来给我一个答案了,埃德蒙。”于是,艾格隆首先开口了,“那么,答案是什么呢?”
“陛下……”埃德蒙深深地弯下腰来,以此来表示对艾格隆的尊重,“您为了我考虑得如此周全,并且还废了这么多心力,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违背您的美意,所以,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我决定,接受诺瓦蒂埃侯爵的提议。”
他的声音很轻,但并没有多少犹豫,很显然刚才梅尔塞苔丝已经彻底说服了他。
“很好,埃德蒙,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艾格隆微笑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极为柔和,“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但是我相信,你今后几十年的人生,都将为今天的决定而受益,瓦朗蒂娜小姐绝对配得上伯爵夫人的名号,甚至首相夫人——”
埃德蒙苦笑了起来,“我从没有一刻怀疑过瓦朗蒂娜小姐的优秀,但我怀疑自己能否照管好一个家庭……”
“行了,别再说这话了!你类似的自贬以后我一句都不想再听!”艾格隆佯装恼怒,打断了埃德蒙的话,“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自卑什么?你已经是帝国的伯爵,我的重臣,未来的栋梁,你如果自卑的话那别人应该怎么活!还是说,你在怀疑我的眼光,你认为我重用的人配不上这一切?嗯?”
“我绝没有这个意思……”埃德蒙连忙再度躬身认错,“陛下,抱歉,我只是还有点怀疑自己而已……”
“事到如今你再怀疑也没有用了,你当初第一次拔剑杀人的时候,怀疑过自己吗?你替我在巴黎到处活动时,怀疑过自己吗?你肯定都怀疑过,但你都做了,而且做得很好。所以这一次也一样,埃德蒙·唐泰斯,你不需要去勉强自己扮演任何人,你本人就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一个男子汉,所以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你就自然可以成为一个好的丈夫、好的家长!这一点你必须相信我,因为我没有看错过人。”
艾格隆以斩钉截铁的话,彻底打消了埃德蒙最后的犹疑,接着,他又“恶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宠臣一眼,“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现在,你就回你的家里去,然后等着我的消息吧,基督山伯爵大人。”
虽然艾格隆貌似恶声恶气,但埃德蒙心里却满是感动。
被陛下如此看重,并且被赐予如此多的恩惠,自己就算粉身碎骨也难以回报。
“是,陛下。”他向艾格隆行了礼,然后百味杂陈地离开了宫廷。
而在埃德蒙离开宫廷的同时,一位使者也乘坐马车从宫廷疾驰而出,将“基督山伯爵大人答应婚约提议”的消息,传递到了诺瓦蒂埃侯爵的住处。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年迈的侯爵同样也是百味杂陈。
一方面,他高兴儿子的命终于保住了;但另一方面,他又感慨自己到老了终究还是没有战胜人性,违背了诺言。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陛下已经发了话,这也就意味着尘埃落地了。
而他现在,就要将最后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搞定——“说服”他的儿子。
在当天的夜里,诺瓦蒂埃侯爵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自己儿子的家中。
听到父亲登门的消息,维尔福不得不中断了手中的事情,前来迎接父亲。
就在不久之前,他听凭父亲的吩咐结了第二次婚,但因为这是被迫娶的对象,所以他并没有多少新婚的喜悦,转头就和往常一样投入到了法律工作当中,平时也和新夫人不多来往;而新夫人也不在意这一点,作为一个不久之前丧偶的贵妇,她最在乎的是以“维尔福夫人”这个响当当的头衔继续混迹在上流社会当中,其他的都不重要。
所以两个人除了夫妻“义务”之外,平时都过着各自的生活,彼此基本互不打搅,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尽管心里一直都不服父亲,但每一次看到父亲不怒自威的样子,维尔福心里都有一些本能的畏惧。
“爸爸,您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啊?”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通知你。”诺瓦蒂埃侯爵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对儿子说,“我已经为瓦朗蒂娜挑选了一位未婚夫,准备先缔结婚约,然后等她16岁之后就完婚。”
尽管父亲的语气云淡风轻,但是在维尔福检察官听来,却不啻为惊雷。
“啊!?”他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父亲,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您为瓦朗蒂娜说了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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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啊!?”维尔福完全不知所措,“瓦朗蒂娜年纪还这么小,她就算要嫁人也不急在这一时吧?”
身为一位父亲,维尔福当然也为女儿考虑过日后择婿的问题,他也自忖过,以自己的家世地位,一定要为瓦朗蒂娜找个国内顶尖的青年才俊不可,不过瓦朗蒂娜现在年纪还小,所以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这时候父亲突然说他已经代替自己给瓦朗蒂娜决定了终身大事,这如何让他不惊?
更何况,这件事从头到尾父亲都没有跟自己商量过,哪有这样的道理?
之前逼着自己赶紧二婚,现在又早早想为瓦朗蒂娜定亲,父亲是老糊涂了!他更加坚定了这个判断。
天知道老糊涂的父亲,会把瓦朗蒂娜嫁给什么人?要是辱没家门还毁了她一生,那还了得?
“爸爸,您别拿这种事开玩笑,瓦朗蒂娜的终身大事不是儿戏,您不能随意处置,我才是她的父亲!”在回过神来之后,他立刻对父亲抗议,“不管您想要把瓦朗蒂娜嫁给什么人,这都必须得到我的同意,所以我请您立刻收回成命,结束这一场荒唐的闹剧!”
面对儿子的硬气表现,诺瓦蒂埃侯爵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淡然摊了摊手。
“你这么说也已经晚了,因为我已经征求了陛下的意见,而且得到了陛下的首肯,皇后陛下甚至表示自己可以亲自当主婚人……”
这下,维尔福再度被惊得目瞪口呆。
他没有想到,父亲为了造成“既成事实”,居然动用了自己“老臣”的脸面,说动了两位陛下。那既然两位陛下都发话了,自己又还有什么反抗的空间?还不是只能低头答应了?
不过他很快又转念一想,能够让两位陛下出面,那么父亲找的结亲对象应该肯定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不然特蕾莎皇后也不会亲自站出来当什么主婚人,至少不会辱没家门了。
一想到这里,他的紧张心情反而稍稍平复了一些。
“居然连陛下都说动了,您还真是厉害,那么,那个幸运的小子到底是谁?您打算和谁家结亲啊?”于是他又问。
“这个人,就是基督山伯爵大人。”诺瓦蒂埃侯爵淡然回答。“他是陛下的宠臣,又是名门贵族之后,未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把瓦朗蒂娜嫁给他想必不会辱没我们的家门。”
“啊?!”
维尔福一声惊呼,打断了父亲的话。
接着,他顿时脸色涨红了起来。
“居然是他……!”
一直以来,他就暗暗怀疑,看上去道貌岸然的伯爵,暗地里却蓄养了爱米丽和欧仁妮母女,是不是有什么变态的炼铜倾向,而如今他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了——居然想要和自己才十岁出头的女儿缔结什么婚约,他不是谁是?
“是……是他提出的要求吗?您怎么……您怎么能答应这种事?您让我们一家的名声往哪儿放呢?人人都会嘲笑我们趋炎附势,居然想着把女儿嫁给比父亲小不了几岁的人!”
“杰拉尔,难道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有什么好名声吗?”诺瓦蒂埃略带嘲笑地反问。
这个反问,顿时打消了维尔福的气势,让他瞬间涨红了脸。
确实,他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刚正不阿的名声,在最近的风云变幻当中已经被消磨殆尽了,因为受制于陛下,他不得不听从陛下的吩咐,参与经办了一系列政治案件,替波拿巴家族去打击政敌们。
在这个过程当中,他被许多心怀不满的人讥笑为帝国的“恶犬”,而他自己也有苦说不出,根本无法去辩解。
现在既然名声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再把女儿嫁给基督山伯爵,又能够坏到哪儿去呢?
一想到这里,维尔福不禁心里隐隐作痛。
他很怨恨,很不甘,但是因为自己作茧自缚,却难以反抗,这种憋屈的感觉,足以逼疯任何人了。
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他重新抬起头来,质问自己的父亲。
“爸爸,您不仅仅是一位父亲,也是一位爷爷啊,瓦朗蒂娜是您的嫡亲血脉,您可以不在乎我的感受,但您难道不能稍微怜悯一下自己的孙女儿吗?为什么要把这么年幼的她推出去定亲呢?难道您为了保住权位,就一定要使用这个筹码不可吗?难道我们除此之外就没有办法保住自己的家族地位了吗?”
从儿子那急切的劝告当中,诺瓦蒂埃侯爵倒也能够从中感受到几分他对女儿的爱,可见他也并非完全无情。
可是,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再说这个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唉,也确实是摊牌的时候了。
于是,诺瓦蒂埃侯爵颓然叹了口气。
“你要理由?行吧,那么我再给你一个理由——你知道基督山伯爵的出身吗?”
“他不是来自于意大利吗?”维尔福下意识地反问。
“不,那只是陛下为他编造的身世履历而已,实际上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法国人……”侯爵摇了摇头,然后一口气说了下去,“他的真名叫,埃德蒙·唐泰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个名字,犹如梦魇当中的咒语,轻易地就击垮了原本就六神不定的维尔福。
他的双腿发软,然后一口气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上帝啊……上帝啊!他不是死了吗?”
“很遗憾,他没死。”侯爵冷冷地回答,“也许一开始就没死,也许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总而言之,他不光没死,而且还以基督山伯爵的身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了你的面前……怎么样,这下释然了吗,杰拉尔?”
确实释然了。
唐格拉尔银行破产,本人“卷款潜逃”不知所踪;费尔南在春风得意的时候突然暴死;而自己又被陛下轻易地掌握了当年的黑材料把柄……一件件巧合的事情,这下骤然被串联了起来,然后变得无比的清晰。
是啊,如此清晰如此简单,为什么我没去往这里想呢?为什么我一厢情愿地相信监狱的报告,认定那个家伙已经死了呢?
为什么?
但无论问自己多少次,维尔福还是得不出答案。
或者说,答案根本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他不得不面对自己所作所为造成的后果。
“其实,我早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并且知道了他复仇的念想。”正当维尔福还在沉思的时候,侯爵继续说了下去,“他想要你的命,当然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你,他失去了未婚妻,失去了自由,在黑牢里呆了十几年……如果是任何一个旁人的话,我都会为他夺走仇敌的性命而鼓掌,可偏偏是你,是我的儿子。杰拉尔,我们之间争吵咒骂了几十年,但即使如此,你也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孩子,所以,我想要留下你的性命,哪怕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而瓦朗蒂娜就是代价之一,你明白了吗?”
父亲的话,犹如浮光掠影,让维尔福听得不太真切,此时的他已经精神恍惚,眼神迷离。
“这就是报应吗?”他喃喃自语。
“起来!”侯爵终于看不过眼了,他一把将儿子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永远得不到我的认可,但至少有一天也好,你得像个男子汉一样面对我,面对你自己!现在,就是这个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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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服气
“你永远得不到我的认可,但至少有一天也好,你得像个男子汉一样面对我,面对你自己!现在,就是这个时候了!”
父亲的当头棒喝,让原本已经神志模糊的维尔福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呆呆地看着疾言厉色的父亲,但终究还是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处境了。
“也就是说,您用瓦朗蒂娜,换取我一条命是吗?”
看到儿子终于恢复了清醒,诺瓦蒂埃侯爵心里也松了口气,但是在表面上,他还是维持着冷峻的样子,淡然做出回答。
“不仅仅是瓦朗蒂娜而已,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必须辞去公职,就此隐退。”
他每说一个字,维尔福的面色就难看一分,最后他痛苦而又满怀不甘地吼了出来。“难道我们两个都得对他唯命是从吗?爸爸,别忘了我们也有我们的势力!”
在维尔福看来,权力和名望就是自己的一切,如今为了讨好伯爵,不仅仅要付出女儿,还要把自己的前程全部放弃,这实在太过于屈辱了。
“以现在的眼光是有点屈辱,但以未来的眼光来看的话,你已经算是走大运了。”侯爵对这个问题早已经深思熟虑,所以立刻就回答了儿子,“没错,现在我位高权重,在陛下面前也说得上话,也许我拼尽全力的话,可以保住你一命;但我迟早会死,而且用不了多少年了,留给我的只有落日余晖,而基督山伯爵是冉冉升起的新星……陛下无比信任他,所以他会爬到你难以企及的地位上,那时候他想要你的命,你又能怎么办?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吗?”
父亲直白的话,顷刻间也浇灭了维尔福最后的虚妄幻想。
他相信,自己父亲纵横政坛半个世纪,他的政治判断不会出错,也就是说,基督山伯爵未来肯定可以爬到大臣甚至首相的高位上。
那么自己父子就算抵抗又有什么意义呢?顶多坚持几年,等老爹撒手人寰,那时候不隐退也会被折腾死。
也就是说,在他成为基督山伯爵并且深得陛下宠信的那一刻起,自己父子两个就已经是别无选择了。奋力一搏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办法“讨好”伯爵,换取他高抬贵手。
可是,就算想明白了这一切,维尔福心里还是充满了痛苦和纠结——毕竟,他现在的地位,是花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犯下了多少罪行又进行了多少掩饰才换来的,然而顷刻间一生的心血就要土崩瓦解,这又让他如何能够忍受?
“那我能见见他吗?至少把话说清楚也好……”他试探着问父亲。
“你当然可以见,毕竟拟定婚约的时候,你本来就应该在场。”诺瓦蒂埃侯爵苦笑了起来,“但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抱着什么侥幸心理,那个人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够打动的,你的哀求也只会更加让他心生厌恶,毫无意义。”
维尔福顿时哑口无言。
也是,最近这段时间,他和伯爵打过不少交道了,也见识过伯爵精明凌厉又严酷无情的行事风范,自己作为他的仇敌,就算想要劝他高抬贵手,也不可能起效吧。
最让他胆寒的是,这段时间的来往当中,伯爵居然没有一刻对他流露出那种刻骨的仇恨,这份心计、这份隐忍,又是何等可怕!
越是隐忍,就越是说明他的报复心何等顽强,可想而知,如果没有老爹一力周旋的话,恐怕自己到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一想到这里,维尔福顿时觉得万念俱灰。
什么都没有了,他失去了一切,那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不如被伯爵一剑捅死,反而来得痛快一些。
“你也不要如此颓丧,我活了这么多年了,见过无数的风云变幻,看到过好几个人从如日中天一下子落到一无所有的下场,就连我自己,之前十年不也是个无人问津的倒霉蛋吗?最后还不是一跃而起,成为了议会的议长!所以,不要为眼下跌落谷底而伤悲,你毕竟还年轻,时间还很长,就算眼下失去一切,只要保住了命,终究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您是指什么?”父亲的话,让原本沮丧至极的维尔福,终于找到了一点点精神。
“关键是在瓦朗蒂娜身上。”诺瓦蒂埃侯爵压低了声音,“她肯为你牺牲,是个大孝女,所以她就算以后成为基督山伯爵夫人了,也不可能完全把你弃之不顾。你虽然隐退了,但你的知识、你的经验还有你过去的人脉都还在,你可以在未来给她当顾问,为他们夫妇解决疑难问题,那样的话……时光终究会渐渐地抹平伤痕,一家人最后终究是一家人。”
维尔福一想也知道父亲说得有道理,但是他马上又想到,瓦朗蒂娜现在才如此年纪,完婚还要等好几年,现在她又怎么可能帮得到自己?
“那得等多久啊!”
“我看至少得十年,五年后她可以完婚,然后至少再过五年你才能让他们忘却芥蒂并且信任你的能耐。”诺瓦蒂埃侯爵回答,“而在这期间,你只能默默无闻地活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没有等儿子说话,他又加大了音量,大声呵斥儿子,“十年是很长,但这又怎么样?一个有心气的男子汉不怕浪费十年,你别忘了,我为了等回陛下,蛰伏了整整十五年!作为我的儿子,难道你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吗?”
父亲的当头棒喝,让维尔福终于彻底认清了现实。
比起被杀死、并且彻底身败名裂的情况,隐退然后蛰伏十年,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很坏的选项——至少还有一个未来的念想。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如果伯爵成了自己的“女婿”,并且一步步高升甚至成为帝国首相的话,那么哪怕自己在幕后做个没有官职和头衔的“顾问”,一样也可以长袖善舞发挥影响力,而不至于真的成为一个废人。
不得不说,人一旦看到了希望,心态就会好很多,维尔福虽然自己也知道“十年后”的念想不确定性太多,但终究还是从心如死灰的心境当中走了出来。
“好吧,既然您能够做到,那我也必须做到。”于是,他长叹了口气,颓然低下了头。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终于在父亲的威压之下面对了现实,接受了瓦朗蒂娜未来嫁给伯爵、并且自己隐退的苛刻条件,换取伯爵与自己的和解。
“那时候也许我已经不在人间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要是再来这样一出,就没有人能够保得住了。”诺瓦蒂埃侯爵没好气地说。“另外,我让你蛰伏十年,也不是说你避居陋室然后什么都不干,你要好好地观察时势并且留意政坛和宫廷的动向,并且多看书多写文章;另外你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事情要给我办了,赶紧跟你的新夫人生下孩子来,让我们的家系流传下去!”
父亲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命令自己“造人”,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太过于严酷的话,维尔福简直要笑出来了。
“我的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我都要隐退了,她不把我直接抛弃就算好了,怎么会和我一起过隐居生活?更别说生下孩子了……”
因为是父亲强行指定的结婚对象,维尔福本来就不喜欢自己的新夫人,而且他知道这位夫人就是个热爱虚荣的贵妇,只是贪图自家权势才嫁给自己而已,他又怎么可能指望对方和自己同甘共苦。
维尔福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好像早就成竹在胸,立刻就给出了回应。
“对这一点,你倒不必担心。我和伯爵的约定是让你以隐退赎罪,但并没有说过让你的夫人也就此退出外界的视线,而且以伯爵的性格,他也没有兴趣去为难一个无关的女人,所以你夫人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我已经运作过了,瓦朗蒂娜很得皇后陛下的看中,以后有很多出入宫廷的机会,而她毕竟年幼需要一个监护人,那么你的夫人就会陪伴她一起出入宫廷,接受皇后陛下的款待——想来,能够得到这种殊荣,她一定会非常满意,她不会背弃你而去的,相反,她为了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恩宠,会很乐意帮助你留下后代——”
对于父亲的全盘打算,维尔福简直听得瞠目结舌,然后暗自心生佩服。
父亲把什么都算计到了,无论是瓦朗蒂娜的亲事、还是让自己蛰伏十年的念想、抑或是怎样安抚自己新婚妻子,都面面俱到,堪称毫无遗漏。就在自己不知不觉当中,他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然后等到在自己面前和盘托出的时候,自己已经毫无抵抗之力,只能顺着父亲制定的路线走了。
杰拉尔·德·维尔福,你终究差了父亲太远太远了,灰心丧气的检察官在心中感慨。
他从小就跟父亲关系不好,长大后更是用了母亲这边的姓氏而不用父亲的,父子两个几十年来无数次发生过争吵,这不仅仅是因为父子两个政治立场不同,更因为维尔福在内心当中一直对高压强势的父亲有一种“不服气”的执念,拼命想要用自己的步步高升来证明自己能够超过父亲。
然而,当真正面对生死关头的时候,父亲的一番运筹帷幄,却让维尔福彻底哑口无言。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如父亲,而且永远不可能战胜他。
承认这一点,对他来说是相当痛苦的,但是他现在只能承认现实。
十年……至少十年,这将是他光辉履历上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可是比起被杀死、比起坐黑牢,好像又没有那么可怕了。
“好吧,爸爸,我服气了,我是远不如您,那就都按您说的办吧。”维尔福以痛苦、释然、无奈又饱含庆幸的复杂眼神看着父亲,然后长叹了一口气,生平第一次真正低头。“谢谢您,不管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您毕竟是救了我一命,世界上也只有您会如此不计代价地救我了。”
面对儿子的致谢,诺瓦蒂埃侯爵不发一言。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愿意在别人面前流露出感性一面的,哪怕是面对儿子。
即使他此刻心里也有着难以言喻的释然和解脱感,但他最终只是冷冷地回应了儿子一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早该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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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子两个谈话结束之后,瓦朗蒂娜收到了爷爷登门拜访的消息。
瓦朗蒂娜立刻就预感到了,这应该就是“答案”公布的时刻,于是她的心情骤然紧张了起来。
仆人的引领之下,她被带到了父亲的书房当中,然后就看到了爷爷和父亲一起面对着自己。
在过去,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柔和而充满慈爱,而此刻,瓦朗蒂娜却明显感觉到,自己最至亲的两个长辈看向自己的视线里,有着太多的怜悯和歉意——以及那无法掩饰的如释重负。
她大概猜到了结果。
仿佛是在呼应她的想法一样,诺瓦蒂埃侯爵开口了。
“瓦朗蒂娜,我刚刚收到来自宫廷的消息,伯爵已经向两位陛下亲口承认,愿意缔结我们两家的婚约,并且接受我的所有条件。等你年满16岁,这桩婚约就将被履行,而你,保住了你父亲的性命。你做得很好,我的孩子……”
果然……成功了……
瓦朗蒂娜顿时也如释重负起来。
因为救了自己的父亲,所以她脸上露出了纯真的笑容;同时因为自己被早早决定了一生,她又不自觉地留下了沉重的眼泪,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原本有些滑稽,但在场的两个人却都没有笑出来,反而对这个幼小的女孩儿充满了敬意。
毕竟,她稚嫩的肩膀承载了父亲的性命,也承载了家族的希望。
侯爵迈动脚步,走到了瓦朗蒂娜面前,然后一把将自己的孙女儿抱了起来。
“瓦朗蒂娜,多的话我也不说了,总之,无论是我还是你父亲,都会永远感激你所付出的一切。今后……用不了多久,你将成为基督山伯爵和诺瓦蒂埃侯爵两个家庭的女主人,所有人将唯你是从,这是你应得的。我但愿你可以成长到足以驾驭这一切……哪怕我无法亲眼看到那一天,我也会在天上庇佑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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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婚约
在马蹄声渐渐停歇的时刻,埃德蒙·唐泰斯终于从百味杂陈的思绪当中清醒了过来。
他已经来到了维尔福检察官的家中。
而且,他并非一人前来的,坐在他身边的人,就是从宫廷当中派来的侍从官。
而今天,他就是要在这位宫廷侍从官的见证下,签订和诺瓦蒂埃侯爵孙女儿瓦朗蒂娜·德·诺瓦蒂埃小姐的婚约(为了照顾大众的观感,维尔福将女儿又改回了自己父亲的姓氏)。
虽然已经来到了“未婚妻”的家中,但直到现在,他还有一种难以理解现实的迷离感。
我真的就要成为一位十岁女孩的未婚夫了吗?这究竟是何等罪孽啊?难道就没有人来阻止我一下吗?上帝就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发生?
他禁不住胡思乱想。
“伯爵大人,我们下车吧。”看到他神情恍惚的样子,侍从官不明就里,于是小心翼翼地催促了他一句。
相比于心里罪恶感沉重的伯爵,这位侍从官反倒是心态平和许多,他在宫廷当中服务多年,过去曾经是为波旁王室效劳,如今又被帝国的新宫廷留用,早已经在宫廷当中见惯了各种见不得人的密辛。
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十岁小孩提前订立婚约,这固然有些“不合常理”,但比起他见过的各种“不合常理”的事情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况且,这种事,过去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大家族之间为了权势和财富,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他非常明白在宫廷当中混一定要“守口如瓶”的道理,今天陛下是派来当见证人的,所以多余的话他一句话也不会说,只是充当一个背景板而已。
在侍从官的委婉催促下,埃德蒙终于回过了神来,然后跟着对方一起走下了马车。
很快,他就来到了维尔福检察官的宅邸当中,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维尔福检察官的家里,但比起过去的昂首阔步,这一次他却显得心虚了不少,巨大的尴尬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他本想做个堂堂正正的强盗,去抢走这家主人的性命,但命运的巨大转折,让他突然变成了一个窃贼,偷走了这家人最珍贵的宝物。其中的曲折之离奇,连他自己都暗暗叹服。
两个人被一脸严肃的仆人带到了客厅当中,而这时候,诺瓦蒂埃家族的主要成员——诺瓦蒂埃侯爵,维尔福检察官和瓦朗蒂娜三代人,都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三个人的表情也各不相同,侯爵一脸的庄重,维尔福满面尴尬和愧恨,而瓦朗蒂娜则显得紧张而又羞涩,如果有一位天才画家也在此处的话,他一定会发动他的天赋,把这生动而又微妙的图景给画下来。
埃德蒙强忍着心中的尴尬,严肃地走到了祖孙三代人的面前,然后脱下了自己的礼帽,向他们欠了欠身,作为致敬。
在恩怨已经摊牌的此时此刻,他也无法在维尔福面前表现出毕恭毕敬的样子,现在这样的礼节,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而维尔福父子两个,也同样淡然向伯爵回礼,至于瓦朗蒂娜,则脸红着挪动脚步,轻轻地走到了伯爵的身边,然后低下头看着地毯,再也不敢出声了。
今天对她来说,是决定终身的时刻,哪怕平常再怎么机智刚强,但此时不免还是会忐忑不安。
气氛依旧凝重而尴尬,看不到任何“喜庆”的元素,不过好在作为局外人,侍从官却显得从容许多。
“尊敬的诺瓦蒂埃侯爵和德·维尔福检察官,我奉陛下之名,前来为基督山伯爵大人和贵家小姐拟定婚约,请问两位对此可有异议?”
“没有。”两个人同时回答。
“伯爵大人,请问您是否有异议?”他又转头看向了埃德蒙。
“没有。”埃德蒙也干巴巴地回答。
“那么,我们就在此拟定婚约,让上帝见证两个家族未来的神圣结合吧……”侍从官心不在焉但一脸庄重地说着,然后从自己随身的包里面拿出了三份一模一样的契约。
契约的内容,就是两家的家主同意在瓦朗蒂娜小姐成年之后,将嫁给基督山伯爵大人,以此来让帝国两家重要的贵族联姻。
虽然为了避免影响两家的名声,宫廷会暂时对这桩婚约秘而不宣,但是只要立下了这一纸契约,那“婚事”从此就成为了铁板钉钉的事情,除非两个当事人当中哪一个出了意外,否则一到瓦朗蒂娜成年,就会立刻按照约定完婚,再也没法反悔了。
埃德蒙和诺瓦蒂埃侯爵、以及维尔福次第拿过契约书,然后草草浏览了一下,虽然表情各异、心事重重,但是他们终究还是在文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互相把手中的契约交换、继续签名。
很快,三份签好了三人名字的契约就完成了。
出于时代的局限性,瓦朗蒂娜根本就无法为决定自己命运的婚约签名,她的父亲和爷爷就足以决定她的终身大事——而她也并不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
她只是满怀羞涩地站在一旁,静静地任由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整个过程当中,除了几个人的呼吸声、以及签名的沙沙声,一直都是沉默无声,也没有多少喜庆的气氛,与其说这是在签订“婚约”,倒不如说这更像是外交官在签订什么条约一样。
侍从官核对签名无误之后,将一份交给了伯爵,一份交给了诺瓦蒂埃侯爵,而最后一份他则郑重地收到了自己的公文包当中。
他将把这一份带回到宫廷当中进行保管,而这也意味着一切手续都已经置办妥当,只等时间一到就即刻生效了——而且,这可是特蕾莎皇后亲自关注的婚事,一旦成立,绝对没有人敢把它开玩笑。
而当婚约订立之后,侍从官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接下来他只要回宫复命,就算圆满完成任务可以交差了。
于是,他满面笑容地看着在场的众人,然后优雅地行了个礼。
“几位大人,值此欢庆的时刻,我很高兴能够亲眼见证两个伟大家族的婚约,我深信,这必将是一桩幸福美满的佳话,而借由这一桩婚事,两位伟大的家族将得以携手延续下去,千古绵延……”
说出了一番场面话之后,侍从官拿着自己的那份签了名的婚约转头就走,然后离开了维尔福检察官的宅邸。
虽然事情像是办完了,但此刻的埃德蒙,还是有些神智恍惚,他尽管在心理上已经接受了这一切安排,但现在他还是难以适应他此刻的角色。
而诺瓦蒂埃父子两个也面色各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这尴尬而又沉寂的气氛当中,反而是瓦朗蒂娜为了打破两边的隔阂,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
她一步步地走到了伯爵的面前,然后抬头仰望着足足比自己高出了一大截的伯爵,眼神当中满是依恋和憧憬。
“伯爵先生,我很抱歉,因为我的一己之私,让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但是……但是我会非常非常努力,去弥补我父亲、以及我自己的过失,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够做得多好,但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地仰慕您,热爱您!今后还请您……请您多多关照。”
接着,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犹如托付自己一生的气概,张开双臂环抱住了伯爵,然后把头埋在了他的腹部之间。
瓦朗蒂娜的主动,让伯爵有些吃惊,他不太适应和一个孩子如此亲密,但是在眼下这个时刻,他也没有办法做出过于激烈的抵抗,于是,他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犹如抚弄自己女儿一样,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瓦朗蒂娜纤细的秀发。
“瓦朗蒂娜小姐,该抱歉的是我,我让您不得不在这个年纪就失去了童年的无忧无虑……今后我会尽量善待您的,也请您关照我。”
听着伯爵的安慰,感受着伯爵手中传来的温暖,埋首怀中的瓦朗蒂娜渐渐地也放松了下来。
虽然眼下的处境,和她看过的童话故事不太一样,但至少,依靠自己的努力和牺牲,她守护住了自己的父亲,守护住了自己最珍视的家人。
她已经竭尽了全力,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
而伯爵英挺的身躯,犹如是一堵墙壁一样,给她带来了久违的安全感。
是的,安全感,再也不会有父亲突然横死的噩梦了,也再也不会有家破人亡的痛苦了,她保住了一个家庭,并且会得到另外一个家庭,而她今后的义务,就是确保这两个家庭的安全和幸福,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但现在,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在瓦朗蒂娜的努力之下,原本紧绷的气氛也随之松弛了下来,而伯爵,也渐渐地定下了神来。
是的,一切都已经确定无疑了,他会以彻底隐退的代价饶过维尔福,并且将在未来迎娶瓦朗蒂娜,而当他最后一个仇敌尘埃落地,属于小水手埃德蒙·唐泰斯的复仇也终于翻过了最后一页。
从这一刻开始,他就只是基督山伯爵大人了,过去的恩恩怨怨、痛苦与仇恨,都将成为他记忆当中尘封的历史。
历史当然不会被遗忘,但历史终究是历史,而人必须活在当下。
“伯爵大人,我们可以单独谈一谈吗?”就在他沉思时,一直沉默着的维尔福,突然主动开口了。
你居然还敢单独面对我?伯爵有些奇怪。
而瓦朗蒂娜也有些着急了,她生怕在这个好不容易尘埃落地的时候,父亲又做出奇怪的事情,搞得横生枝节。“爸爸!”
“瓦朗蒂娜,跟我去休息吧。”而这时候诺瓦蒂埃侯爵也开口了,他像孙女儿招了招手,“放心吧,没事的。男人之间,终究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
瓦朗蒂娜被搞得有些迷糊,但是她也不想违抗爷爷的命令,于是她松开了伯爵,再以优雅的身姿向伯爵屈膝行了礼,然后跟着爷爷离开。
这下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虽然伯爵并不想再对维尔福动手,但是摊牌之后,他也难以掩饰对维尔福的轻蔑了厌恶,于是只是冷冷地盯着对方,等待着对方开口。
维尔福此刻的脸色铁青,羞愧和耻辱所带来的痛苦、被迫隐退的痛苦,让他简直心如死灰,他看着伯爵,然后惨然一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伯爵大人,我知道,即使我把女儿嫁给了您,您也不会把我当成岳丈,而我今后更加不会以此自居。所以今天,我们就以怨友的身份面对彼此吧。”
“怨友?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形容。”埃德蒙冷笑了起来,“维尔福先生,承蒙您所赐,我终于今天有资格站在您的面前,而不再是您可以随意摆布命运的蝼蚁了,这对你我来说都是巨大的变化,不是吗?”
“是啊,这就是风云变幻啊,谁能想得到呢?”对埃德蒙口中的讥刺,维尔福却并不在意,只是苦笑以对,“过去的我,对您有着生杀大权;而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权势,您却冉冉上升……您可以主宰我的命运,命运的颠倒离奇真是令人目眩神迷啊!不过,这么多年来,我已经见过了太多次这样的翻云覆雨了,报应在别人身上的时候我不曾留情,报应到我自己身上的时候,我自然也无话可说。”
“看上去您倒是挺坦然的啊?”埃德蒙冷笑着反问,“那么您是否考虑过,向您面前的受害者道歉呢?毕竟就是拜您所赐,他才会家破人亡!”
“我道歉,我可以诚恳道歉,甚至一万遍地给您道歉——”维尔福摊开了自己的双手,“可是,即使我再怎么道歉,您也不会因此心平气和吧?是的,我为了个人私利操纵了法律,我十恶不赦,我受到如今的惩罚完全咎由自取……但您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呢,基督山伯爵大人?”
“您想问什么?”伯爵冷冷地反问。
“如果在那个倒霉的时刻,您碰上的不是我,而是一位公正的检察官,他虽然是被国王陛下任命到马赛,但却有一颗秉公执法的心——假设确实有这样一个人,尽管在1815年这种反攻倒算的气氛当中是不可能会有的。”维尔福以略带无奈的笑容,看向了伯爵,“那么您认为,这位公正的检察官,会怎样看待埃德蒙·唐泰斯和他参与的政治事件?他会怎样看待您把密信送上厄尔巴岛,从而将自己卷入复辟阴谋的行为?他……会否认为您至少一定程度上有罪,配得上政治犯这个名号?伯爵,请您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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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所谓正义
“伯爵,请您回答我——”
面对维尔福检察官的质问,埃德蒙一时陷入了沉默。
如果是1815年那个年方十八岁的小水手埃德蒙·唐泰斯,他会在这里大声疾呼“不管怎样,我不知情,所以我是被冤枉的!”。
但现在他是1831年的基督山伯爵,他不仅仅见证了政治的风云变幻,甚至自己也已经是政治的一份子了。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伙同这位维尔福检察官,一起查办了“马尔蒙元帅叛国案”,并且将自己的老仇人、已经死去的费尔南搞得身败名裂,搞成了叛国案件的中心人物。
正因为深度参与了这一切,所以他已经知道,在政治的世界里面,没有知情不知情,也不管无辜还是有罪,政治看的是结果,看的是“需要”,看的是谁更加能够掌握形势、进而控制话语权,然后来“定义”对手的罪名。
因为船长突然病重,自己帮船长送了密信,上了厄尔巴岛还见到了拿破仑皇帝,那么自己就是波拿巴党派的“信使”,自己就在无意中,把自己绑到了波拿巴家族的战船上。
毫无疑问,如果当初拿破仑皇帝真的赢了,“百日王朝”不仅仅只活了百日,那么有闲心的他,一定会封赏自己;
但同样毫无疑问的是,在拿破仑皇帝一败涂地,波旁王家再度卷土重来的时候,自己同样也将成为被清算的对象——哪怕自己对此毫不知情,但为拿破仑送信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自己是无辜,还是有罪?
准确的答案是:对一个波拿巴家族的法庭来说,不但无罪而且有功;但对一个波旁王朝的法庭来说,自己就是一个政治犯,“不知情”并不是什么可以用来辩解的理由。
对于家庭纠纷、债务纠纷、乃至江湖仇杀这种案件来说,“正义”是一个明摆着的东西,是可以被厚厚的法律书所定义的东西,但是,当牵涉到最高的权力时,“正义”已经变成了非常模糊的东西了,全看立场而定。
国民议会砍掉路易十六的脑袋是正义吗?热月党人砍掉罗伯斯庇尔的脑袋正义吗?拿破仑皇帝发动政变独揽大权正义吗?
“正义”已经无法定义这些东西了,而是由这些事件产生的结果来定义何为“正义”。
国民议会赢了所以用杀死国王执行了正义,热月党人政变成功了于是杀死罗伯斯庇尔执行正义,拿破仑赢了所以成了皇帝,他们就成了正义。
所以,当按照维尔福所说,在“波旁王朝暂时赢了”的前提下,哪怕真的来了一个“秉公执法”的法官,那么他也必然只会按照波旁王朝的正义来判决自己。
哪怕一个是完全公正的判决,他也逃脱不了“逆党”的恶名。
在政治上,不知情绝不是可以为自己开脱的理由,那几十年当中,多少人都被稀里糊涂地送上了断头台,他们的哀鸣又有谁在乎呢?
维尔福不服气的就是这一点——因为,那个时候哪怕换个王党分子来马赛当检察官,只要发现了自己的事情,自己一定会“难逃法网”,因为自己已经是波旁王家的“正义”的敌人了,只要在波旁统治的国土上,自己就必须是个罪犯,而且罪无可赦。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呢?
也许会比原本好一些,会被送去流放,服苦役,而不是送到暗无天日的伊芙堡;但完全也有可能在清算当中被枪毙,或者被折磨死在流放地。
这些东西,之前埃德蒙也和陛下讨论过,他自己在这几年的经历当中也有了许多感悟,所以他会得出和那个小水手迥然不同的结论——自己真的并非完全“无辜”。
当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自己也正是借由“因为拿破仑皇帝送信而坐牢”,积累了自己的第一笔政治资本,然后被波拿巴家族的二代领袖当成了心腹,提拔到了之前无法想象的位置。
虽然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惨痛代价,但终究自己也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回报,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命运抢走而又强送过来的,自己只是被命运摆布了而已。
短短时间里,埃德蒙脑海中涌上了万千思绪,但是他并没有再跟维尔福检察官解释什么。
论能言善辩,他肯定是比不过玩弄法律二十多年的维尔福,这里也不是法庭,不需要他进行什么辩论。
他只是冷漠地看着面前一脸不服的维尔福。
随着婚约的签订,仇恨正在慢慢消散,但是“怜悯”或者“亲情”,那是不可能有的。
“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也知道,某种程度上,您确实有理——但正是这种‘有理’,才让人无比的绝望和愤恨。”接着,他缓缓地做出了回应,“你是高高在上的维尔福检察官,你家世优越甚至连国王都知道名字,你还有足够的聪明,可以随心所欲地玩弄法条,把看不顺眼的人送进黑牢……你永远可以一边坏事做尽,一边自称自己双手清白,你甚至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因为一切就是这样理所当然,法律不就是为了保护您这样的老爷而创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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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埃德蒙略带嘲讽地笑了起来,“终于,有一天,那个被任人摆布的小水手回来了,这下他不再是个小人物了,然后……哎呀,满口正义的检察官终于发现自己做错了,自己需要弥补当年的过失,他道歉,他害怕,这一切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而是因为他发现别人手里的‘正义棍子’比他的更粗!
好!既然您会假设,那么请容许我也来假设一下——请问,尊敬的检察官阁下,如果我不是基督山伯爵,而是一个可怜的逃犯埃德蒙·唐泰斯,在某天晚上,穿着破烂的义务惨兮兮地跑到您的府上拜访,陈述自己的冤情,哀求您为他做主洗清冤屈……请问您会如何做?是会好言好语地跟他进行辩驳,争论他是否冤屈,争论谁更加正义,还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这个危险的逃犯直接杀了埋在花园里,让尘封的往事干脆一了百了?”
埃德蒙的质问,让原本一脸不服气的维尔福检察官,一下子语塞。
在法庭上,他能言善辩,可以让无数罪犯哑口无言俯首认罪,但是在知道自己的底细、并且完全掌握了主动的基督山伯爵面前,他的所有花言巧语和巧言令色都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他们两个都知道,杰拉尔·德·维尔福到底会怎么做。
从一开始,这就和执行正义无关。
他烧掉罪证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父亲顺带保护自己;把埃德蒙·唐泰斯关进黑牢并且关押十几年,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名望和权势,如果那个可怜的小水手某天突然跑到自己的面前,那么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是的,你并非无辜,但我却早已经身处地狱。”最后,他只能带着满腔的不甘心,承认了事实,“现在,我已经在为自己的罪孽受罚,感谢你宽宏大量饶恕我的性命,我已经向最高法院和陛下呈递了辞呈,现在我就不再是检察官,也不再拥有任何权势了……我从此隐居闭门思过……但愿我走了之后,巴黎法院,还有这个世界,都能够变得更好一些……”
“即使你隐退,你也并非一无所有,恰恰相反,你依旧还是诺瓦蒂埃侯爵唯一的儿子,是瓦朗蒂娜的父亲,你依旧是社会的上层人物,至少比那些被你玩弄一生的小人物强得太多太多!所以永远不要指望我会怜悯你,因为你不配。”埃德蒙毫不留情地抢白了对方,“当然,你并不是万恶之源,在巴黎、在伦敦乃至在任何一个国家的首都,道貌岸然却又作威作福的维尔福都有成百上千个!让你消失在公众视界当中,并不会让世界变得更好,这一点我承认,但是,我可以去做出努力,尽我所能地让世界变得更好!而你,你将是我的参照物,让我时时刻刻能够提醒自己,一个人如果被野心和权势吞噬,他将会变成何等怪物,我绝不会变成一个这样的怪物。”
“没想到伯爵大人看似冷峻,其实确实一个心肠火热的理想主义者啊……”维尔福苦笑。
“如果一个人得到了这么多东西却心里没有一点理想主义,那岂不是太过于冷血无情了?是陛下、是这个国家对我寄予厚望,我不能辜负这一切。”埃德蒙傲然回答,“没错,我知道自己力量有限,我无法把人间变成天堂,哪怕我坐到了首相的位置上,一定还会有人注定穷困潦倒、过着凄惨的生活,也会有冤屈和不公存在;但即使如此,我也可以让自己不去增添罪孽,绝不会仗势欺人,残酷地玩弄一个个像埃德蒙·唐泰斯这样的人的一生!我也许没有塔列朗亲王的能力,但是我会让尽我所能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一些,哪怕只有一些,这也是足以刻在我墓志铭上的安慰了……我的一生曲折离奇,也惊心动魄,它值得一个美好的终点。”
说完之后,伯爵用烈火炯炯的双眼,平视着维尔福,仿佛要将他燃尽一样。虽然伯爵的话听上去不太现实,但是看着他眼中的光彩,却让人能够感到无比的诚挚。
而维尔福这时候也终于无法再维持自己那强装出来的镇静了,虽然他惯常口若悬河、代正义发言,但当面对真正的正义之光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所有的伪装和虚饰都毫无意义,徒然让人自惭形秽而已。
我不光不如父亲,也远不如他。
一股巨大的尴尬和羞耻感,涌上了维尔福的心头,他的脸颊变得通红,眼睛也随之泛出血丝。
“我但愿您能够成功。”
他羞愧地别开脸去,再也不敢直视伯爵的眼睛,只是因为心底里还有最后一丝尊严和骄傲,才让他强撑着没有当场失态,“但即使如此,我的知识、我的人脉可能还会对您有一点点用处,今后如果您有什么想要咨询我的事情,尽管让人来问就好了,我知无不答……我已经犯下了太多的罪孽,如果我能够为你的事业帮上一点忙,多少也算是一点赎罪了吧。毕竟,即使最光明的事业,也免不了需要和阴影相伴,不是吗?”
对于维尔福的小心思,埃德蒙当然心知肚明——他还是贪恋权势,虽然被迫隐退却不愿意就此真的告别权力场,所以想要以充当自己顾问的方式来间接发挥影响力,过过权力瘾。
只是,现在正在气头上的他,又怎么可能愿意就此捐弃前嫌,把维尔福当成自己的智囊臂助呢?
所以他只是冷冷一笑。
“我不用,您还是想想怎么照顾好自己吧。另外,我建议您最好当心一点,虽然我已经放弃了对您的复仇,但是您的仇敌肯定很多,他们听到您隐退的消息之后,可未必愿意和我一样收手……接下来请您自求多福吧。”
说完之后,他也不愿意再和维尔福纠缠下去了,只是皱着眉头点了点头,然后昂首阔步地走出了维尔福的家,留下了维尔福本人在房间里沮丧呆立。
在踏上回家的马车之前,埃德蒙深吸了一口气。
刚才和维尔福那一番慷慨陈词,有些是他之前就已经想到过的,有些是他在激动之下脱口而出的,但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他,即使到了如此的地位,还是免不了有几分天真,他真的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让世界变得更好——哪怕只是变好一点。
“你可不要光唱高调啊,可怜的埃德蒙——”他小声对自己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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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尘埃落地
冬天的一切总是黯淡无光,在阴沉沉天空之下,即使正午也会让人感觉寒冷萧瑟,所有的建筑和街道,哪怕那些树木和草坪,都像是被蒙上一层灰凉的滤镜,让人心情压抑。
而就在这寒冷的冬日当中,年幼的瓦朗蒂娜走下了马车,来到了基督山伯爵大人的宅邸当中。
这是一座宽敞气派、却又设计得纤细优美的豪宅,仿巴洛克风格的外立面,窗户和窗台上、以及在门廊的柱子下,还有着精细的雕塑,轻易就能够看得出修建时那种不惜工本的气魄。
哪怕是在豪宅林立的巴黎,这也称得上是一处上等居所,配得上伯爵大人的身份。
年幼的瓦朗蒂娜,并非第一次来到这座豪华的公馆,但比起上次前来避难的情况,眼下她的心境已经大不一样。
因为这里将会成为她未来的家。
她知道,这里原本是属于银行家唐格拉尔先生精心修筑的宅邸。
当时,那位财大气粗的银行家,不惜耗费巨资修建了它,为的就是向巴黎人炫耀自己的财富地位,同时满足一个白手起家的平民的虚荣心。
可谁都没想到,没过几年,他就在一场突然刮起的金融风潮当中损失惨重,陷入到了濒临破产的绝境,最后无奈之下只能“卷款潜逃”。
对大部分人来说,这个故事已经足够具有传奇性了,一个大人物的潮起潮落,各种要素拉满,但是对于已经知道内情的瓦朗蒂娜来说,故事里面还嵌套着另一个更加传奇的故事。
从黑牢当中脱困而出的埃德蒙·唐泰斯,精心策划了一场复仇,将唐格拉尔的银行挤兑到破了产,并且还让这位仇敌身败名裂,然后占据了他耗尽心血建造的豪宅当中。
这故事何等令人震颤!只可惜她永远不可能对外界透露。
埃德蒙·唐泰斯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的世界上只有基督山伯爵大人,而她,将在不远的将来成为基督山伯爵夫人,成为这座宅邸的女主人,并且与丈夫患难与共,共同面对一切惊涛骇浪。
一切黑暗、一切痛苦,都将随着瓦朗蒂娜几年后入主这幢宅邸而彻底结束,尘封到历史的淤泥深处。
有些事情,遗忘可能比铭记更好。
瓦朗蒂娜小姐拜访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座宅邸,瞬间就好像让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上流社会是没有什么秘密的,在伯爵大人和诺瓦蒂埃侯爵父子两个订立婚约之后,有关于这桩婚事的风声,就已经开始在巴黎上层社会当中流传,先是各处的沙龙,然后是街头巷尾,没过几天大多数人就都听说了传闻。
而无论是伯爵还是诺瓦蒂埃侯爵,都对这些传闻保持着沉默态度,不做任何回应,而这也更加间接证实了传闻的真实性。
在这个年代,贵族的子女在幼儿时期就订立婚约的情况屡见不鲜,虽然两方年纪差距有点大,但也同样并非没有先例,所以在一阵短暂的惊愕之后,人们也就接受了这桩婚约的冲击,除了暗中羡慕基督山伯爵的好运(一举得到了瓦朗蒂娜父系和母系两个家族的丰厚嫁妆)之外,很快就把它当成了“一般社交界新闻”给淡忘了。
谁又能想得到,这一桩婚约当中,又隐藏着那么多惊心动魄的隐情呢?
不管其他人怎么看,但至少对基督山伯爵府上的人们来说,瓦朗蒂娜小姐就是自家未来的主母,也就是他们绝对不敢怠慢的人。因此,在短暂的错愕跟惊慌之后,她立刻被仆人们以最尊敬的礼节迎了进来。
她被带到了装饰奢华的会客室当中,而这时候,一个盛装打扮的贵妇人走到了她的面前。
“瓦朗蒂娜小姐,您今天怎么过来了?”这位夫人脸上挂着美丽的笑容,眼睛里却看不到任何一丝笑意,“很抱歉,伯爵大人今天不在家里。”
自然,这位女士就是前唐格拉尔夫人爱米丽了。
当听到埃德蒙亲口告诉她,自己打算遵照陛下的意愿和瓦朗蒂娜缔结婚约之后,爱米丽简直如同遭遇到了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差点没缓过来。
自从她在丈夫破产跑路、有幸得到了伯爵救助之后,早已经把伯爵当成了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依靠,并且一直以来也享受着形同伯爵夫人的尊荣和富贵生活,心里更是把自己当成了伯爵的伴侣。
正因为想要坐实伯爵夫人的身份,她才努力私下里运作,摘掉了自己讨厌的“唐格拉尔夫人”头衔,恢复了单身身份。
可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诺瓦蒂埃侯爵已经下了手,直接把自己未成年的孙女儿塞了进来,强行借助和陛下的关系,缔结了这一桩婚约——这是何等恬不知耻!
哪怕心里再怎样咒骂,爱米丽却也知道,事到如今她已经无力回天,她现在只能想办法再为自己争取一个好一点的结果。
可什么是好一点的结果呢?拿着伯爵的补偿费然后带着女儿灰溜溜地离开,再去寻找下一个“依靠”吗?她不甘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算她甘心,以现在的形势,她还能够再找到一个吗?
这些问题,光是想想都让人痛苦,所以自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爱米丽度过了好几个难眠之夜,辗转反侧却又六神无主,几乎濒临绝望。
正因为如此,所以面对突然到来的瓦朗蒂娜时,她才会如此表现。
尽管打扮得花枝招展、尽显贵妇人的魅力,但她的心虚与恐惧,哪怕连瓦朗蒂娜这样一个孩子都瞒不过去。
她心虚,因为无论是她自己,还是瓦朗蒂娜都知道,如果瓦朗蒂娜真的容不下她的话,完全可以轻易地将毫无名分、而且曾经声名狼藉的她赶走,从此无处容身。
“我知道伯爵先生不在家,所以我正是挑这个时间过来的,爱米丽女士。”面对惊慌心虚的爱米丽,瓦朗蒂娜细声细气地回答,“我是来找您的。”
“找我?您要做什么?”爱米丽更是惊慌了,心想她莫不是今天就要来赶走自己。
“请您不必紧张,夫人,我对您没有任何恶意。”瓦朗蒂娜连忙向对方解释,“事实上,我还有点感谢您呢,您这两年来对伯爵照顾关怀备至,也将这个家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而我还如此年幼,各方面都经验不足,我有很多事情想要跟您学习。”
虽然瓦朗蒂娜说得相当诚恳,但爱米丽却听得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火大。
她有一种“自己精心培育的果实却被人突然跳出来一口啃了”的感觉。
虽然心里愤恨和痛苦,但是在脸上她也只能强颜欢笑,“您过奖了,以您的家世和聪明才智,我相信您以后完全可以比我做得更好,我哪有什么资格教您呢?今后这里都是属于您的,我无非也只是替您代管了一下而已……”
“您也没必要这么说,事实上,我知道,这里过去就是您的家,现在您也同样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瓦朗蒂娜轻轻摇了摇头,“其实,我知道……我知道您和伯爵先生关系非同寻常,就像……就像夫妻那样,我也知道,伯爵先生其实心里也很怜爱您,纵使现在没有办法娶您,但是他终究也不会愿意看到您和欧仁妮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被一个小孩子怜悯,让已经愤愤不平的爱米丽心里更加痛苦,于是她忍不住讥刺地瞟了对方一眼,“这一切不都是拜您所赐吗?您现在可怜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有我的苦衷,可惜我不能告诉您。我只能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也始料未及,但现在我必须承担起我的义务,成为伯爵的夫人。”瓦朗蒂娜极为诚实地回答,“而您,既然伯爵眷念您,把您当成了家人,那么我也可以,所以我来找您,是想要请您放心,无论是现在,还是等我真正成为伯爵夫人之后,我都不会让伯爵赶您离开,您会是我们的客人……不,就像家人一样,一起和我们生活在这里,爱多久就多久。”
“哈?”这始料未及的转折,让心情沉到谷底的爱米丽,好像突然被抛到了天空当中,“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这就是我的想法。”瓦朗蒂娜轻轻点头作为确认,“您如果想要留下来,那不管是用女管家的身份也好,亲戚的身份也好,我都欢迎您留在这里;如果您想要离开,那么我也会让伯爵给您相应的补偿,并且感谢您之前对他的照顾。您觉得如何?”
我觉得如何?那当然是再好不过啦!
爱米丽一下子简直心花怒放,原本充满了忧虑的眼睛里,也突然有了光。
她最害怕的就是母女两个被赶走然后再无依靠,而瓦朗蒂娜如此大度,居然允许她们母女留下来,这实在出乎了她的意料。
只要能够留下来,就有希望……虽然得不到伯爵夫人的正式名分,但以她和伯爵相处这么久的经验,再加上是伯爵“初次”的对象,她相信自己会依旧得到伯爵的宠爱,依旧可以享受现在的尊荣。
她已经体验过从高处跌落、一无所有的感觉了,为了不再度体验,付出任何代价她都愿意。
一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面前可恶的小姑娘突然变得顺眼起来了。
“谢谢您,瓦朗蒂娜小姐!我……我会不负您所托,看好伯爵,操持好这个家庭,等您过来之后,安安心心地接手这一切。”于是,大喜过望的她,连连向瓦朗蒂娜做出保证。
而对前倨后恭的爱米丽,瓦朗蒂娜也是心里暗暗感到好笑。
她虽然年幼,但是被爷爷最近时时指导,也多了几分看透人心的本事,因而她轻易地就能够看出爱米丽此时的想法。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您。”于是,她继续说了下去。
“嗯?请说?”爱米丽连忙问。
“对于您的……您的前夫唐格拉尔先生,我的爷爷对他的遭遇也颇感同情,因此他进行了多番寻找,最终他在国外的某个地方找到了唐格拉尔先生的下落。他现在的近况并不太好,但生命无忧,而且已经找到了新的谋生手段,请您不必担心。”瓦朗蒂娜低声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着,她从怀中拿出了一张信纸,递给了爱米丽。“这是我爷爷让他写下的手书,您可以看看。”
爱米丽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整个人因为恐惧而颤抖了起来。
她颤颤巍巍地接过了书信,然后仔细看了看,接着她立刻确定,这就是她丈夫唐格拉尔的笔迹。
瓦朗蒂娜说什么前夫,完全是给她面子了,因为她实际上并没有摆脱唐格拉尔夫人的头衔——虽然她之前拜托瓦朗蒂娜的父亲维尔福检察官办理“婚姻无效证明”,但既然是他办理的,那么他撤销不也是轻轻松松?
甚至比造假还更加简单。
所以,这封信,其实就是最简单直白的威胁——唐格拉尔被找到了,而且就在诺瓦蒂埃侯爵的控制之下。
“唐格拉尔先生现在就在我的爷爷手里。当然,如果他乐意的话,那么唐格拉尔先生将会永远不见天日,您可以用现在的身份一直生活下去,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来找您的麻烦……”在爱米丽魂不守舍的时候,瓦朗蒂娜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她没有说爷爷“不乐意”的情况下会怎么样,但一切也都不言而喻了。
瓦朗蒂娜为了不惹怒伯爵,破坏两个人的感情,因此她选择容忍爱米丽的存在,但诺瓦蒂埃侯爵怕自己死了之后爱米丽作妖,迷惑了伯爵坑害自己的孙女儿,于是他花费大力气从特雷维尔侯爵那里套取到了唐格拉尔的下落,然后把他控制了起来。
这张牌不是用来威胁伯爵的,而是用来控制爱米丽的。
在他的盘算下,接下来,唐格拉尔就是瓦朗蒂娜手里的一张王牌,可以用来挟制爱米丽,以后一旦爱米丽胆敢对自己的孙女儿不敬,瓦朗蒂娜就可以把唐格拉尔丢出来,让爱米丽颜面扫地——毕竟,无论她怎么掩饰、怎么辩解,她毕竟和唐格拉尔结过婚,这个帽子就是摘不下去的。
对于爷爷的苦心孤诣,瓦朗蒂娜心里也是满怀感激。
经过了爷爷的一番教训,她已经明白,在这个世界上,行善的人也必须有行恶的能力,才不会被自己的“善意”所反噬,因此,爷爷留给她这样一张牌,无异于也是让她今后作为基督山伯爵家庭的女主人,拥有着处置一切的权力,哪怕心高气傲、诡计多端的爱米丽,也只能屈居在她之下,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应该坐的位置上,再也不能造次。
就让这一切故事,以此作为终结吧,瓦朗蒂娜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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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一时手滑忘了打章节名,又改不了,就在这里补上吧,《友与敌》】
正当瓦朗蒂娜和爱米丽面授机宜之时,基督山伯爵大人也正在和他的副手莫尔尼伯爵,在为他们最新领受到的“重大任务”而奔忙。
他们的任务就是,动员自己新近发展出来的线人网络,在巴黎街头积极配合政府的警察力量,确保不久之后在巴黎举行的“迎奉先皇遗骨归国”的仪式上不出任何纰漏。
自从艾格隆复辟帝国之后,为了巩固民心,自然要拼命鼓吹“拿破仑崇拜”,用先皇的光辉来为子孙们增添统治的合法性,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也积极同英国人交涉,希望能够尽快从最后的流放地圣赫勒拿岛上,迎回先皇的遗骨,然后妥善安葬在帝国境内。
而这时候的英国首相威灵顿公爵,面对艾格隆的要求,没有设置任何前置条件,宽宏大量地同意了这个合理的要求,允许法国人派遣一支代表团,跟随英国战舰一起前往圣赫勒拿岛,带走遗骨。
艾格隆选择让他的堂兄查理亲王担任这个代表团的团长。
由于这一项任务非常特殊,必须要由波拿巴家族成员亲自前往才行,更由于艾格隆自己必须坐镇国内分身乏术,那么“迎奉使”的职责,自然也就只能由他的堂兄代劳了。
而在这个年代,洲际交通的手段非常落后,哪怕乘坐快速帆船,从西欧到孤悬南大西洋的圣赫勒拿岛,来回也需要至少两个多月,这并不是一趟轻松的旅途。
在艾格隆的计划中,当先皇遗骨从圣赫勒拿岛回到法国港口的时刻开始,接下来就举行一系列的纪念仪式,从港口到巴黎,沿途每个城镇将会有各级官员和民众举办悼念仪式,最后再在终点站巴黎举办送葬仪式,把先皇隆重安葬,让他永远长眠在帝国的首都。
这一系列的纪念仪式,本身也是公关活动,既拉动人们对皇帝的怀念、对波拿巴家族的支持,同时也为他自己博取民望。
而这些仪式越是重要,自然也就越是不容许出差错。
试问,如果在迎回“先皇遗骨”的仪式上,如果有什么人突然扔炸弹,或者口出污言秽语,那就算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帝国的颜面也将因此大为难堪。
于是,这一切就必须提前预备了,帝国的军队、警察在明面,密探和线人在暗面,两相结合全体出动,务必要让整个仪式圆满完成,不出任何纰漏。
这样重要的“政治任务”,自然也就成了埃德蒙和莫尔尼伯爵两个人最操心的事情,他们到处活动,收集信息,记录巴黎所有心怀不轨的政治组织,为自己的光辉履历而努力。
而此时的艾格隆,也正在枫丹白露,接见他临行前的堂兄,顺便为其送行。
“我的堂兄,现在我将我们家族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你,我也相信你能够都办得妥妥当当,我祝你一切顺利!”艾格隆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并且送上勉励。
虽然亲王一直对艾格隆不肯重用自己感到心怀不满,但此刻,作为家族的一员,他也知道,拿破仑皇帝的“光辉形象”是何等重要,也事关他本人的切身利益,所以他当然不敢怠慢。
“您放心吧,陛下,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完成任务,绝不会让您失望。”他满怀豪情地向艾格隆做出了保证。
看到对方如此上道,艾格隆也不禁露出了笑容,接着他又小声叮嘱了对方。
“这一次,您除了迎回先皇遗骨之外,我还希望您执行另外一项任务。”
“请您尽管吩咐!”亲王连忙回答。
“我想,即使我不说,所有人也都知道,自从特拉法尔加海战之后,我们的海军就已经远远地落后于英国人了,而这对我们来说是极为危险的。哪怕不想和英国人立刻刀兵相见,为了维护我们的海岸线安全,以及我们的海外利益,我们都必须尽快建立一直足够强大的海军,而这就意味着我们必须向英国人学习——”艾格隆认真地对自己的堂兄面授机宜,“这一次行动,也是我们难得近距离和英国海军舰队和军人交流的机会,英国人非常注重等级观念,你作为皇室亲王,那些英国海军军官们将会很乐意和你交流,你可以尽量在不违反礼节的情况下,向他们讨教海军的信息,并且记录下来,我深信这对我们是大有帮助的。”
听到了艾格隆的话之后,亲王骤然眼睛一亮。
事实上,历史上的拿破仑三世,对海军确实也非常感兴趣。他治理下的法国,因为工业革命的蓬勃发展而积累了大笔财富,而他也砸了重金投入到海军当中,试图以此来开拓自己的海外殖民地事业。特别是,他利用当时海军刚刚蒸汽和铁甲舰时代的“弯道超车”机会,大规模地兴建造船厂和维护设施,建设了一支庞大的海军舰队。
在海军建设的高峰期,法兰西帝国的新式战舰数量居然短暂地超过了英国,以至于引发了英国人的疑虑和忌惮,甚至有人宣称法国皇帝是在图谋毁灭大英帝国——当然,这种话也并没有几个人相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过,最终历史还是证明,法国的命运将在欧洲大陆上被决定,毁灭法兰西帝国的是陆地上的普法战争,海军在其中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而拿破仑三世皇帝在海军上投入的巨额资源,也随之帝国的毁灭而付诸东流了。
但纵使历史证明了这一点,却不是不发展海军的理由,为了扩张帝国的贸易利益和殖民地,为了自己的威望,同时为了满足军人们渴求“进步”的愿望,艾格隆同样也有兴建海军的必要性。
而这时候,把自己的堂兄拉出来作为扩建海军的“呼吁者”,也算是恰如其分了。
同样,在原本的历史上,1840年奥尔良家族迎回了拿破仑皇帝的遗骨,而派去担任“迎奉使”的是国王的第三子茹安维尔亲王,弗朗索瓦·费迪南·德·奥尔良,他就是一个非常热爱海军的王子,1831年就加入了海军,并且在1844年发表了文章,专门论述了英法两国海军的差距,并且热切呼吁法国要大力加强自己的海军,保卫海外利益。
在这个被艾格隆改变过的世界线上,他的堂兄已经注定不可能成为帝国皇帝了,但是他在无意间却也可以取代一部分茹安维尔亲王的作用。
对艾格隆来说,让自己这位堂兄去接触他本就感兴趣的海军事业,并且以皇室成员的身份,在社会层面充当海军的利益代言人,倒是一个“物尽其用”的选择。
海军的“底蕴”不仅仅是在战舰上面,同样也是在造船厂、军港和码头上面,他虽然并不想要让这位野心勃勃的堂兄介入到政治当中,但是让他把他的才能发挥在“海军建设”上面,至少不会过于浪费堂兄的才能。
毕竟历史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和眼光了。
而和艾格隆预想的一样,一听到艾格隆的提议,亲王立刻就来了精神,双眼放光了。
虽然现在身为皇室成员,他可以过着奢华的富贵生活,但是对他这样一个精力充沛、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来说,投闲置散、不能发挥任何影响力的日子,其实是非常难熬的。
他之前故意挤兑艾格隆,想要让艾格隆为他找个外国公主结亲,也是希望借机获取更多资源,以便摆脱目前碌碌无为的处境。
而艾格隆现在主动交给了他一个“考察英国海军”的任务,同样也是让他看到了自己前途的希望。
虽然这还是不能接近核心权利,但是至少可以有重要的事业可以做了,而这比得到一大笔赏钱还要更让他开心。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立刻就像艾格隆表了态度。
“陛下,我会趁此机会仔细考察英国海军的,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撰写一份详细的报告书,罗列我的所见所闻、以及我的结论,供您和其他重要人士参考。”
“那就好。”艾格隆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您就深埋在心里吧,别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现在跟英国人是朋友,切记不要展露出任何敌意,等我们有足够的实力,到时候再可以和他们好好谈谈——”
“是,陛下。”带着满腔的喜悦,亲王躬身向艾格隆行礼。
在单独接见完了自己的堂兄之后,艾格隆带着亲王一起,前往接见了他在宫廷当中的另一位客人——英国驻法国大使乔治·贝尔福德勋爵。
这位勋爵和大多数英国贵族一样,身形高瘦,不苟言笑,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一副礼节备至、但又生人勿近的样子。
当看到艾格隆和查理亲王接近之后,这位大使不慌不忙地向艾格隆行了礼。
“皇帝陛下、以及亲王殿下,我很荣幸能够得到您的接见。”
“我也很高兴能够见到您,大使先生。”艾格隆笑着回答。
这句话倒是真心的,因为英国人的平静态度,所以艾格隆一上台所面临的国际环境要比预想中轻松了许多,新一次“反法同盟”也没有踪影,从这一点上,艾格隆自然是心怀感激的。
虽然他知道英国人并非是出于善意而这么做的,也知道这种平静的外表下,也深藏着岛国根深蒂固的、对所有人的怀疑。
“明天我的堂兄就将启程,然后按照约定登上法国军舰,然后偕同贵国的战舰前往圣赫勒拿岛。”艾格隆很快进入了正题,“这不仅仅是一次迎回遗骨的仪式,也是一次和解与友谊的旅途,我的堂兄将会代表我,同那些与他同行的每一位英国人友好交往。”艾格隆亲切地向大使介绍,“他和我一样,乐意与每一个宽宏大量的英国人成为朋友,一起饮宴一起畅谈,建立我们两国的友谊。”
“我们同样也非常乐意看到此事发生。”大使淡然回答,“我们的海军军人们,将会以最崇敬的态度接待亲王殿下。”
正如艾格隆所料,英国人对波拿巴皇室成员并无多少嫌忌,也不忌讳他们的来往,这倒是一种世界帝国的底气所在——我不怕你搞什么心思。
“在这个全新的时代,英国人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这一点我从来都不讳言。”艾格隆由衷地有感而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着,他又回到了原本的话题上,“按照计划,在前往大西洋之前,我的堂兄将会进献我个人的礼物,送给国王陛下以及维多利亚公主殿下,请大使您替我转达这份美好的祝愿。”
“我代国王陛下和公主殿下感谢您的满腔热情和友谊,陛下。”大使立刻就做出了回应。
英国国王乔治三世的子嗣繁多,却没想到,到了王室的第三代,却陷入到了子嗣稀薄、难以为继的窘境。
原因并不是王子们不能生,而是因为王子们在“合法婚姻”当中难以得到子嗣。
比如王太子乔治(后来的乔治四世国王),情妇无数,生下了好几个私生子女,却只有一个合法婚姻生下来的女儿夏洛特公主,而夏洛特公主在1817年因为难产死亡,于是这一支就没了希望。
二王子弗雷德里克没有子嗣,死于1827年。
三王子威廉,在哥哥乔治四世国王逝世之后,继承了王位,也就是现在的威廉四世国王,他有足足十几个私生子女,但是却没有一个合法的子嗣。
而四王子肯特公爵爱德华也已经死于1820年,他只留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出生于1819年的维多利亚公主。
按照英国的继承法,一旦年迈的威廉国王逝世,就将由维多利亚公主继承王位,她就是事实上的“王储”。所以艾格隆向她奉送礼物倒也十分正常。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法国与英国的关系十分微妙,尽管历史上他们几个世纪都成为了敌人,但是随着英国成为了拿破仑战争的胜利者,成为了工业革命的开启者,它已经拥有了其他国家无可比拟的优越地位。
哪怕心有不甘,哪怕心怀嫉恨,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法国人,也不得不暂时承认英国人的优越地位,并且想方设法去接触、去学习它那些优越的东西,这无可厚非,也极有必要。
“但愿友谊之船能够载着两国的军人,穿越往日的纷扰和仇怨,驶向繁荣的彼方。”艾格隆以诗人般的浮夸,说出了两个人其实心里都不信的美好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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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联姻
“但愿友谊之船能够载着两国的军人,穿越往日的纷扰和仇怨,驶向繁荣的彼方。”
艾格隆虽然这只是客套话,但是至少目前是“真诚”的,他需要维持和英国的稳定和平关系,以此来为自己的统治赢得发展的时间和空间。
而对英国来说,虽然波拿巴家族注定是不可信的,但是眼下继续和法国作对也没有多大意义。
毕竟,英国人的对手不仅仅是法国,而是欧洲大陆上任何一个看上去要“失控”的强权,谁过于强它就会想方设法去压制谁,所以既然法国遭遇了严重的创伤此刻不足为患,那么它自然也不介意和法国友好。
波拿巴家族重新上台之后,很明显地表现出了对英国的亲善姿态,并且主动愿意在尼德兰地区做出合理的让步,而英国人自然也乐意配合收下这份让步。
而艾格隆刚刚登基不久,就表现出了对北非的浓厚兴趣,一直往阿尔及利亚增兵,这也让英国人感到很高兴。
对英国来说,帝国的关键利益在印度,在加勒比,因此阿尔及利亚根本无关紧要,如果波拿巴家族愿意把法国人的野心和精力发泄在这种地方,那就是一件大好事——因为这意味着欧洲大陆的“安宁”暂时得到了保障。
“陛下,您说得很好,我很赞同。但请容许我提醒您,不仅仅我们两国在这一艘友谊之船上,其他国家也同样在这一艘船上。”大使以优雅的风度,向艾格隆进言,“此时此刻,正有一位刚刚加入到欧洲君主大家庭的年轻国王,急需得到我们两个国家的友谊和帮助,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而且毫不迟疑地给予支持。”
虽然大使并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艾格隆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所谓‘新加入的年轻国王’,其实就是他和英国人一手炮制的比利时国王,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的费迪南王子。
眼下,随着各大列强在英法两国的压力之下纷纷默许了“比利时独立”的建议,荷兰王国面对压力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比利时独立建国已经成为了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
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王国即将诞生,那么国王自然也就应该尽快前往他的国土登基。
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当然乐意至极,他们作为德意志默默无闻的小王公,当然渴望让自家拥有真正的国王头衔和一大片的国土。
而费迪南王子是1816年出生的,在今年将满15岁,这个年纪说大不大,但以这个年代的标准来说,至少也有了一部分独立思考和判断能力,离“成人”只差一步了,甚至很快就可以到成婚的年纪。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艾格隆自己就是在17岁结婚的,这在当今的王公家族当中并不罕见。
同样,对一个新生的王国来说,王室的表现极为重要,如果能够让国王尽快成婚的话,至少可以提供一种舆论上的“稳定性”。
于是,随着列强接受了英法两国同时提出的“比利时成为独立王国”的提议,新国王的登基以及大婚自然就提上了日程。
在这个问题上,英法两国早已经在秘密交涉当中有了默契。
艾格隆坚持说自己既然在比利时问题上让了步,选了一个德意志王公当比利时国王,那么至少就该由他指定一位和波拿巴家族有亲戚关系的王后,以便体现出比利时和法国之间的特殊友好关系——而英国首相威灵顿公爵,也在谈判当中同意了这一点。
于是,经过了短暂的挑选之后,艾格隆选择了自己已故义兄欧仁亲王最小的女儿,1814年出生的泰奥德兰德·德·博阿尔内公主。
欧仁亲王的遗孀,一直都为自家的“阶级跌落”而忧心忡忡,听到了这个消息简直喜出望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让女儿成为比利时王后的提议,并且对艾格隆感激涕零——顺便一提,她的两个儿子奥古斯和马克西米利安,现在也都在艾格隆的近卫军当中服役,等于整个博阿尔内家族又重新绑定在了波拿巴家族的羽翼之下。
虽然其实泰奥德兰德并没有小艾格隆几岁,但是从家族角度来说,她就是艾格隆的“侄女儿”,也是半个帝国的皇室成员。
可想而知,只要她成为比利时的初代王后,那么比利时王室和帝国保持长期的“亲睦关系”也是必然的了。
不过,大的方针虽然被敲定了,但是具体的细节却还要再确认一下。因为这是艾格隆上台之后所干涉的第一件国际大事,所以他也非常重视,非要借机为自己博取更大的国际威望不可。
按照他们两方商定的时间表,国王今年内就将登基,然后明年年满16岁的费迪南一世国王,将迎娶大他两岁的泰奥德兰德公主作为王后。
同时,他主动提出,让新娘子泰奥德兰德公主来到法国,然后到时候在枫丹白露宫当中举行国王本人不出席的“代办婚礼”,接着派人护送公主到布鲁塞尔,举办比利时的王室大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种提议倒并不惊世骇俗,因为为了体现“国格”,各国王室之间的联姻往往经常会在两地都举办一次和婚礼。艾格隆的父母就是这样完成他们的结婚流程的:当时的路易莎公主先在维也纳举办一场婚礼,由她叔叔卡尔大公代替“拿破仑皇帝”的角色走完了流程,然后才启程前往巴黎,生平第一次和丈夫拿破仑皇帝见面,然后再在法国举办一次婚礼。
所谓外交的“基础”是国家的实力,外交的“表象”就是各种排序、座次等等繁文缛节,这些看似无用的礼节,其本质都是在以一种隐蔽的方式来炫耀国家实力,确定彼此的地位,所以必须坚持,甚至寸步不让。
艾格隆争的就是这个“主婚人”地位,以及博阿尔内家族从属于法兰西帝国皇室的地位。
虽然在当年欧仁亲王和博阿尔内家族,是明确无误的帝国贵族,但是随着法兰西帝国的崩塌,欧仁一家常年寄居在岳父巴伐利亚国王的领土内,他的孩子们多年来也是在这个环境下长大的,因此情况就有些微妙起来,他们身上更多沾染了巴伐利亚的气息,反而和法国本身联系不大。
如果按照原本历史线的轨迹,后来博阿尔内家族的成员们和欧洲各国王室联姻(甚至包括沙皇),完全转型变成了德意志王公贵族,但艾格隆的上台改变了这一切。
他利用当年的亲缘关系以及高官厚禄的诱惑,把博阿尔内家族又重新拉拢到了自己的手中。而他必须明确无误地向外界宣示这一点。
如果泰奥德兰德公主从巴伐利亚的家里直接去比利时完婚,那岂不是成了巴伐利亚和比利时之间的联姻?这是完全不可接受的,而且有违艾格隆促成这桩联姻的初衷。
所以,从外交礼节上来说,艾格隆坚持泰奥德兰德公主必须先来法国,然后在枫丹白露举行一场婚礼,再以“法兰西皇室成员”的身份嫁到比利时去,和年轻的少年国王费迪南结婚,小夫妻共治比利时。
礼节问题就是实力和地位的体现,他不允许自己被人忽视、被人轻蔑。
对于艾格隆坚持的理由,英国人当然心知肚明,而且从礼仪上来说,他们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毕竟当年的罗马王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再加上这种小事无伤大雅没必要花费时间争议,于是在短暂的商议之后,英国政府同意了艾格隆的要求。
得到了英国政府的同意之后,艾格隆再转头与巴伐利亚政府商议。
同样,面对艾格隆“合情合理”的要求,巴伐利亚人也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再加上他之前把希腊王位给了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奥托王子,对巴伐利亚多少也算是有恩,所以巴伐利亚政府倒也非常痛快,很快就予以同意。
对巴伐利亚来说,泰奥德兰德公主同样是自家公主的女儿,这也意味着她成为比利时公主之后对自家也有好处,那当然没必要为一些小问题横生枝节,还不如给予方便,尽快顺利完事为好。
于是,在三方密切的外交信件往来,再加上外交官们掉了些许头发之后,所以的问题都已经办理妥当了。
泰奥德兰德公主将会尽快来到枫丹白露,以皇帝“侄女”的身份留居在此,然后在明年以法兰西公主的身份,在枫丹白露举办盛大的代行婚礼,然后再风风光光地嫁去比利时成为王后。
而相应地,作为补偿,巴伐利亚王室也可以派出一个自己的外交使团,全程以亲戚的身份参与到两场婚礼当中。
虽然这一切并没有耗费多少砖块、梁柱,但是这仍旧是一场浩大的工程,这是一个全新国家的诞生,这是一场虽然英法两国没有亲身出面,但却事关他们两国的联姻,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和博阿尔内家族,将以两国君主的“代理王室”的身份,君临这个崭新的国家。
而现在,一切都已经顺利展开,到了收尾阶段了。
无论是艾格隆自己,还是塔列朗亲王,还是大使本人,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感。
他们依仗强权,仅仅依靠“纸上作业”,就在幕后决定了几百万人接下来的命运,而这一切甚至都不需要向谁负责,或者向谁忏悔。
行使“权力”所带来的快乐,就是如此让人飘飘欲仙。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艾格隆重新开口了,“现在,枫丹白露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随时迎接我的侄女、以及她随行人员的到来,我们也会为未来的王后陛下准备好相应的嫁妆、以及身边的家庭教师和顾问成员,泰奥德兰德公主将会为法国的慷慨大方所折服——而她也将成为未来法兰西与比利时两国友谊的见证人,我相信,经济上的繁荣将会让这个新生国家彻底稳定下来,并且成为我们两国在经济上的臂助。”
“我也同样深信如此,陛下。”虽然艾格隆明显是在暗示他将在未来的王后身边安插法国代理人,但这毕竟是“传统做法”,所以大使也不以为意,立刻点头附和了艾格隆的说辞,“安特卫普、布鲁塞尔和根特,这些地方对英格兰和对法兰西一样重要,我们需要它们繁荣起来并且足以保卫自己,它将会成为整个欧洲和平秩序的基石之一——而您,也必将因为和平缔造者的身份,永远得到比利时人民、以及整个欧洲人民的感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这种套话,艾格隆也只是付之一笑,他当然希望把这些地方都据为己有,但既然现在形势不由人,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采纳塔列朗亲王的“独立方案”,至少比它掌握在其他强国手中要好。
但就算权宜之计,至少现在也是一件好事,他一上台就表现出如此“亲善”的姿态,也足以让各国暂时放下对波拿巴家族的敌意。
这桩联姻,既是他在借助强权操弄手腕,显示自己的地位;同样也是在向世人表明,随着波拿巴家族重新登上皇位,它又回到了欧洲君主大家庭的圈子里面,它能够主导一次联姻,那么以后自然也可以主导第二次第三次——这也都是波拿巴家族的“家格提升”所必须做的事。
“大使先生,既然您和英国政府对我的提议毫无意见,那么,我将以最尊贵客人之一的身份,邀请您参与到接下来的婚礼。我想,到时候比利时的准王后,也非常乐意同您成为朋友。”艾格隆笑着对大使说。
“我当然十分乐意,陛下,”大使立刻毫不含糊地答应了下来。“世界上不会有人和我们一样,对她抱有如此多的好感和期待了,不列颠乐于拥抱每一个朋友。”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用不经意的语气,换了另外一个话题,“那么,大使先生,我想问下,现在不列颠人民对我看法如何?不会认为我是个食人魔二代了吧?”
对于艾格隆刻意开的玩笑,大使也是莞尔一笑,同样开起了玩笑。“我们相信,比起吃人,您更喜欢诗歌和美貌的女子,您是那种最轻易就能惹人喜爱的年轻人,陛下。”
接着,大使庄严而又优雅地向艾格隆行礼,然后悄然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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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处罚
在送走了英国大使之后,满心欢喜的查理亲王也跟艾格隆道别,前往巴黎自己的住处开始打点行装,准备自己的圣赫勒岛之旅。
而艾格隆则和往日一样,继续自己的公务。
而就在这时候,艾格隆得到了消息,艾格妮丝终于被确认,真的怀孕了。
这并不是他第一个孩子,甚至并不是他第一个私生子女,但即使如此,当消息被确证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由衷的喜悦。
他对艾格妮丝的喜爱,既混合了想要将新奇的东西占有的欲望,却也有着对她豪迈正直性格的爱怜,挖空心思将她弄到手之后,因为心里对她多少还是存有几分歉疚感,所以他也特别希望用各种方式来补偿对方。
如今两个人以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结合,艾格隆也没办法越过千百年的传统给她什么“名分”,但是至少,艾格隆可以善待她的家人和孩子,让她得到间接的补偿——同样,也是用亲情的羁绊,把她牢牢地拴在自己的身边。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艾格隆放下了手中的事情,然后带着几个随从和卫兵,乘坐马车一路浩浩荡荡地向着他赏赐给艾格妮丝的庄园奔驰而去。
虽然庄园地处偏僻,但是随着艾格妮丝的入住,以及宫廷的马车在两个地方频繁的来回奔波,很快整个宫廷、以及周围的乡民们就都已经知道了艾格妮丝小姐就住在那里。
对于年轻陛下的风流韵事,人们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津津乐道于这些皇家秘闻,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这一次,看到几辆“宫车”浩浩荡荡地从路上奔驰而过,沿途的人们自然心照不宣,互相以促狭的眼神对视,心想年轻的艾格妮丝小姐恐怕又要“遭罪”了。
乡民们的想法艾格妮丝无从得知,而且她现在也无心再去关注别人的想法了,虽然早就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自从确定了自己已经怀孕之后,她还是陷入到了紧张纠结当中。
即使现在,她还是没有作为“母亲”的实感,一整个下午都在患得患失。
还好,由于姐姐爱丽丝这段时间“度假”,一直住在她的身边,倒是给了她不少精神上的鼓励和安慰,也让她可以相对容易地度过精神紧张的时期。
“姐姐,我真的要成为妈妈了!”在医生走后,她大声对爱丽丝说,却很明显地可以感受到心虚。
“知道了,恭喜你,艾格妮丝。”爱丽丝轻柔地向她祝贺,“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就尽管说吧,这方面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点经验……”
“我真的能当好妈妈吗?”艾格妮丝不自信地问。
“你有什么理由不行呢?”爱丽丝反问。“我看你很适合啊……”
“您不会是在骗我吧?我性格粗暴、没耐心,而且还喜欢舞刀弄枪,这样怎么能当好一位母亲呢?”艾格妮丝小声质疑,“而您就完全不一样,您这么温柔又细心,能够把夏露照顾得这么好……”
“你这话说得,难道有谁天生就是个妈妈吗?”爱丽丝笑着反驳,“大家不都是一点一点学习的,你说的那些东西都不会妨碍你做好一位母亲,最重要的是对孩子的爱……只要有这份爱,你就能够甘之如饴地为他忍受一切苦楚,并且尽自己所能地去培养他,帮助他……就像我对夏露那样。”
“我倒是不怀疑我会爱自己的孩子,但光有爱恐怕也不够吧……”艾格妮丝似乎还是有点不信服,“那要不这样吧,等孩子出世之后,你也来帮我带,能教成夏露那样就行了!”
“真的还是个孩子啊……”面对妹妹孩子气的举动,爱丽丝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对啊,妹妹作为幺女,从小就被父亲宠溺长大,而长大成人之后,又被陛下宠溺,几乎从未真正去自己生活过,纵使心地善良,但她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拥有母亲的自觉呢?
而这,就是自己作为姐姐责无旁贷的地方了。
“好吧,以后只要有空,我就帮你带孩子,放心吧……”
“太好了!”艾格妮丝立刻就笑逐颜开,“这下我就不怕啦!”
正当姐妹两个聊着天的时候,仆人突然通报,陛下来访。于是姐妹两个连忙结束对话,一起去门口迎接陛下。
艾格隆脱下大衣,然后快步走进到温暖的宅邸当中,然后就和姐妹两个打了照面。
“艾格妮丝!”一见到艾格妮丝,艾格隆就兴冲冲地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一把拥抱住了她,“终究还是确定了啊,谢谢你。”
当着姐姐的面这么亲热的举动,让艾格妮丝颇感到有些尴尬,不过爱丽丝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于是艾格妮丝也就放开了。
“谢我做什么呀?哪有一个父亲要去谢谢母亲的……”艾格妮丝像是在撒娇一样回应艾格隆,“对了,陛下,我刚刚跟姐姐商量好了,等孩子生下来,我想让她帮忙带,就像教养夏露一样教养我们的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于艾格妮丝的提议,艾格隆并没有感到很惊讶,恰恰相反,他还觉得这挺不错。
毕竟,爱丽丝把女儿夏露带得怎么样,大家有目共睹,他也不用担心养废了号。
“我看完全可以,一直以来我们都非常喜爱夏露小姐,如果能够拥有和她一样优秀可爱的子女的话,我也会感到非常高兴的。”于是,他顺口就答应了下来,“不过,这似乎有点太劳烦她了。”
“陛下。”就在这时候,刚才还一脸淡漠仿佛事不关己的爱丽丝,骤然开口了,“艾格妮丝是我的妹妹,她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的至亲,在自己至亲成长时出力帮忙,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况且,这也没什么辛苦的,毕竟我身边也有佣仆,我只需要帮忙监护孩子的成长就行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劳烦您了。”艾格隆点了点头。
自从“埃德加逆党案”爆发之后,艾格隆就以“休假”为名义,将爱丽丝发配出了宫,送到妹妹这里寄居,而眼下埃德加还在坐牢,正等着被发配出国,可谓是两败俱伤。
夫妻两个从当初的恩爱,再到现在两败俱伤的结局,这让通晓内情的艾格隆心里也不免有些感慨。
他倒是不怪爱丽丝下手太狠,毕竟特雷维尔侯爵父子两个对她实在欺负得太狠了,让她恨不得同归于尽,换做是艾格隆自己,恐怕还会干得更加狠。
但不管怎么说,特雷维尔侯爵是艾格隆的股肱之臣,是忠心耿耿的追随者,并且多年来为他立下了不少功勋,于情于理,艾格隆都不可能为了爱丽丝的一份诬告信,就将他废掉,他必须保住这位功臣,让侯爵继续为自己效劳。
既同情爱丽丝,又不能容许爱丽丝真的打倒了特雷维尔侯爵,所以艾格隆最后只能选择冷处理,将整个事件以“王党诬告”作为了结,同时还大力安抚侯爵,总算把这场风波给强行平息了下来。
不得不说,几天不见,爱丽丝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美貌,但却好像又多了几分说不清的东西。她脸上原本礼仪性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微蹙的眉毛,似乎蕴藏着难以言说的苦闷;那双原本聪慧精明的碧色双瞳,此时也因为前路迷茫而渐失光芒。
虽然埃德加还没死,而且注定不会在短期内死掉,但夫妻情分全毁、和夫家近乎决裂的爱丽丝,却怎么看怎么像“半个寡妇”了,她身上这种失去一切的哀伤和愁苦,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
但很快,艾格隆又回过神来了,于是他松开了怀中的艾格妮丝,然后再向爱丽丝问好。
“爱丽丝夫人,您最近还好吗?休息得怎么样了?”
“承蒙您的好意,我最近身体好多了,陛下。”爱丽丝恭恭敬敬地回答了他,“之前因为很多事搅得我心力交瘁,差点身体支撑不住,还好有陛下您体恤,给我放了长假,这才让我得以恢复过来。如今,我已经恢复好了,随时可以再为您效劳,如果您觉得可以的话,请您允许我回宫继续我的工作吧,陛下……”
原本就已经显得哀伤迷茫的爱丽丝,再用这么轻柔婉转的声音向艾格隆哀求,以至于艾格隆刹那间就心软了。
唉,我是不是对她太严厉了?要不就把她召回来吧,反正她一直以来都表现很不错……艾格隆心想。
但是很快,艾格隆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眼下埃德加还在坐牢,如果自己立刻就将爱丽丝召回的话,那就未免显得太过于偏心了,也会让特雷维尔将军愤愤不平。所以,就算要召回她,至少也等把埃德加流放了之后再说。至于这段时间就让她好好反省吧。
毕竟,拿逆党的帽子来搞事,实在有点胆大包天了,这都不治一治以后岂不是翻了天?哪怕是艾格妮丝的亲姐姐,也绝不能有随便玩弄政治罪名的自由。
“陛下,您就答应她吧……”眼见艾格隆还在犹豫,心系姐姐的艾格妮丝忍不住为姐姐说情了,“她现在一直闷在我的家里,总不是一件好事。再说了,她的才能一直以来就被大家所称道,如果把她闲置在这里,那不也是太过于浪费了吗?陛下,我请您对我姐姐开恩吧……”
虽然姐妹两个都在软语相求,但此时已经拿定了主意的艾格隆却不为所动。
“艾格妮丝,你和我都清楚之前的事情当中,爱丽丝到底做了什么。我能够以现在这种方式处理,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难道我不说清楚你们心里就没有自觉吗?我偏袒她到了这种程度,难道你还不知道满足?难道你还认为我不够照顾你?”
艾格隆的反问,让姐妹两个顿时花容失色,一下子谁也不敢多说了。
眼见气氛突然搞得有点僵,艾格隆也放缓了语气。
“唉,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不应该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很善于遗忘的,只要你们不提醒我就行了。现在,我们应该像家人一样好好坐在一起闲谈、用餐,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美好时光,不是吗?爱丽丝的事情我会考虑的,等过一阵子舆论平息了,人们都遗忘了这场风波,那时候我们再看看其他的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艾格隆主动给了台阶之后,尽管心里还有些委屈,但艾格妮丝还是重新打起精神来继续和艾格隆闲谈,爱丽丝也仿佛是死了心,也绝口不再提“复出”的事情,而是以一贯的温柔陪着两人一起闲谈,然后三个人愉快地用了晚餐。
按照之前的习惯,晚餐之后,艾格隆会和艾格妮丝一起泡很久的澡,顺便享受享受两个人的世界,好好云雨一番。不过既然已经确定了已经怀孕,为了保护婴孩儿,“余兴活动”被迫取消,艾格妮丝洗完了澡之后就直接回卧室休息了,只留下艾格隆一个人继续泡在浴池当中。
艾格隆就半睁半醒地躺在浴池里,在弥漫的水蒸气当中,享受着自己的闲暇。
而不知不觉当中,他察觉到有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浴池旁边。
“你怎么又回来了?”艾格隆以为是艾格妮丝,于是低声问。
“是我,陛下。”回应他的,是一声轻柔的呼唤。
艾格隆惊呆了,然后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
眼前的景象,让他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是你……?”
没错,来的不是艾格妮丝,而是另外一个人。
此时的她,身上披着一件薄纱浴衣——而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没有穿。
正因为如此,在水蒸气的作用下,她金色的头发、白色的肌肤还有那些凹凸有致的地方,都在薄纱之下若隐若现,甚至比什么都没穿还要惹人视线。
一切都是那么朦胧,却又让人足以感受到真实的冲击。
艾格隆瞬间就从震惊当中“立直”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掩饰,但马上想到,有水汽的遮挡,她应该是看不到。
再说了,现在是她要来讨好我,我为什么要心虚?
于是,他放弃了掩饰自己的打算,然后“坦荡荡”地看着对方。
“艾格妮丝呢?你不怕她看到吗?”
“为了让艾格妮丝顺利生产,我让医生给她开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药剂,这对她很有好处。”爱丽丝轻柔地回答。
接着,她一步步地走到了艾格隆的旁边,任凭一切都落到他的视线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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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水波荡漾
“为了让艾格妮丝顺利生产,我让医生给她开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药剂,这对她很有好处。”
虽然听上去一个字都没有在勾引,但当爱丽丝以轻柔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艾格隆却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感。
而这时候,爱丽丝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她身上的薄纱已经不再能够提供任何遮挡的作用,他几乎轻易就能够看到所有一切。
即使是已经见惯了风月,但此时的艾格隆,仍旧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给魅惑到了,一时间居然有些失神。
好不容易他才回过神来。
“夫人,您何必做到这一步呢?即使您不这么做,我也不会真的把您怎么样的。我说过,之前的事情我不会再追究了。”
“我不仅仅要‘之前’,我还必须去追逐‘以后’,我无法接受自己在被人流放、被人遗忘的境地当中了却残生,陛下。”爱丽丝依旧轻柔地回答,“我刚才已经跟您说过了,我想要回去,回到我曾经的工作当中,为此我愿意去付出任何代价——”
说到这里,她轻轻地弯下腰来,然后对着坐在浴池里展露出了那高耸的白色峰峦之间的沟壑,顺便拿起旁边桌子上的毛巾,轻轻地擦拭了艾格隆的肩膀。“而为了讨您欢心,这已经是我唯一能够付出的筹码了,不是吗?”
被她这么一刺激,艾格隆更加血脉贲张,恨不得马上将这个看似端庄的年轻贵妇人好好“教训”一番,只是他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暂时忍住了没有动手。
“为了个工作就要牺牲自己吗?”艾格隆反问,“即使不在宫廷里,你依旧是艾格妮丝的亲姐姐,依旧会被所有人尊重……值得如此吗?”
“您何必反问我呢?陛下……难道您不应该是最懂我的心情吗?”爱丽丝一边为他擦拭后背,一边小声回答了他的问题,“您当初哪怕不冒着生命风险从瑞士逃跑,您依旧会是皇室一员,是莱希施泰特公爵,是卡尔大公的女婿,您会在奥地利饱受尊重,拥有数之不尽的财产……那您为什么要跑?因为您知道,那些所有东西,终究不是您的,您得到的施舍越多,就越会觉得这不可忍受,您只愿意享受自己挣来的一切……当初我在瑞士碰到的那个野心勃勃的少年,怎么可能会奇怪我的选择呢?”
爱丽丝这番回答,虽然对艾格隆的有些不客气,却又意外触动了艾格隆的心弦。
没有错,爱丽丝的所作所为,正像是另一个镜像版(或者说微缩版)的自己。
面对羞辱,她选择以牙还牙,以性命相搏,虽然因为时运不济和能力有限,终究还是失败了,但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却足以令人赞叹。
“夫人,这个回答我很满意,我认可了。”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爱丽丝的眼中闪过一道喜色,然后她立刻又继续认真地为他擦拭起来,“我所求的一切,对您来说,确实显得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那就是一切了……在宫廷的职位,是我的名望,我的事业,甚至是我的一部分生命!
陛下,即使此时此刻,我依旧对您和特蕾莎公主满怀感激,因为当时你们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为你们效劳,而这就等于给我又一次生命!我没有丝毫夸张,因为就在这个过程当中,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还可以做成这么多事,我可以不被欺骗、不被轻视、不被羞辱!我成为了一个真正可以为自己而活的人……
当然,也许这一切也只是幻影罢了,但我离不开这一切,我无法忍受自己告别宫廷、重新回到方寸之地过日子,即使衣食无忧,那对我来说也是酷刑!所以,陛下……我恳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饶恕我的过失,让我可以重新证明就好。我付出这一切代价,只是为了您的一次原谅,一个机会,真的只要一次就好……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不是在勒索您,我是在恳求您!求您了!”
在以哀婉的语气说出心里话之后,爱丽丝缓缓地褪去了身上披着的薄纱,而这也意味着,她将心理上最后一层“抵触”和“犹豫”都已经抛下了,她想要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甚至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来换。
她心里在羞耻吗?她当然无比羞耻,虽说她从小就在巴黎的交际场当中听惯了夫人们的风流韵事,但一直以“最高标准”来要求自己的爱丽丝,却并没有做出过不忠的事,而现在,她却要越过一道道的门槛,直接跳到最后一步,主动向一个年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男人自荐枕席,这何尝不是对她心理上的巨大冲击?
但经过了之前一系列变故之后,眼下的她心态却已经和过去完全不同。
既然特雷维尔父子两个如此对待自己,自己又何必为了埃德加守贞?况且,以后夫妻两个形同恩断义绝,连最底线都已经打破了,再去计较什么风流韵事,岂不可笑?
现在的她,甚至还有一种隐秘的报复欲,恨不得就用自己有意的堕落,来“补偿”埃德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此刻的艾格隆,也渐渐在被欲火所吞噬。
试问,当一个美貌的少妇如此贴近自己,又毫无保留地表示愿意“付出一切”的时候,有几个男人还能够抵挡住这种诱惑呢?也许有,但绝不是艾格隆这样的浪荡王孙。
虽然他本来就打算过段时间就召回爱丽丝,但既然她都送上门来了,那为什么不笑纳呢?反正又不是他恃强凌弱强行逼着她这么干的。
正因为带上了这种想法,所以艾格隆反倒是来了精神。他微微冷笑了起来,用一种仿佛是在讥讽的眼神看着对方。
“夫人,我想我不说您也知道,无论是在宫廷还是在民间,有的是美貌女子想要以您这种方式接近到我的身边来,如果您想要体现出您的能耐,光是现在恐怕还远远不够吧?在取悦他人这一方面,您看上去还是非常生疏的……”
被艾格隆这么一通嘲笑,爱丽丝顿时脸色变得通红起来。
自己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觉得放下一切讨好陛下,换取回去的机会,可没想到,在刚刚上场的时候,就得到了这种近乎于羞辱的回应。
难道自己还不够美貌吧?她不服气,毕竟她也在宫廷当中呆了这么久,见惯了出入宫廷的命妇和闺秀,在这群莺莺燕燕当中,她自问自己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都绝不会在任何一个人之下,甚至就连真正被陛下垂青的小妹艾格妮丝,在内心深处,她也觉得只是妹妹运气好恰好是陛下喜欢的那一款而已,并非是妹妹强过自己。
然而,眼下她的自信,却横遭一盆冷水。
她不服气。
长期被压抑被蔑视的痛苦,在她心里早已经化为了扭曲的自尊心,她报复自己的丈夫和公公,更不愿意被陛下所轻视。
而且她知道,眼下自己最有“说服力”的武器,不是语言,而是自己的身体。
于是,她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然后一咬牙直接扔掉了毛巾,接下来整个人都贴到了艾格隆白皙的后背上。
啊,她还真的是铁了心了……
既然她都这样了,那为什么不顺从她呢?
“夫人,您想好怎么跟妹妹解释了吗?”他用最后一丝理智问出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解释呢?”爱丽丝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于是马上就做出了回答,“陛下,您只是在这里休息一下而已,就算发生了任何事,一切也都没有发生过……我没有变成和妹妹一样的打算,恰恰相反,我还感念着特蕾莎皇后对我的恩情,不想让她难堪。所以,这一切不需要让任何人知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我们只是像朋友一样来往而已。”
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是从她通红的面孔,一直微微的喘息当中,足以感受到她此刻的羞惭和紧张。
“朋友?这就是朋友之间该做的事情吗?”艾格隆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当然,这也只是他故意逗弄爱丽丝而已,他大概已经理解爱丽丝的想法了:她不想成为自己公开的情人,也没想过借机去要挟什么的意思,她只想借着取悦自己的机会,换取自己早日把她带回到宫中,继续她原本的工作,当一个不为外界所注意的管事人。
该说她事业心过去强大呢,还是该说她的思想经过压抑之后变得扭曲呢?
总之,艾格隆也不想过于去深究这种思想的根源,毕竟他不是什么精神科医生,他只是个喜欢寻欢作乐的浪荡王孙。
“在法兰西,这就是可以成为朋友之间能做的事情。”爱丽丝小声回答。“陛下,这样不好吗?我不会声张出去,给免去了您额外的麻烦,您尽可以按照原来那样和艾格妮丝相处……还有什么需要顾虑的呢?难道,您真的对我毫无感觉吗?”
“那当然不会了!”艾格隆陡然转身,然后伸出手来抓住了爱丽丝的手,接着在她的惊呼声当中,一把将她也拉入到浴池当中。
在烛光的照映下,皎洁的池水当中,犹如多了一条洁白的美人鱼一样,一瞬间沾满了令人心驰神荡的光彩
“这是您第一次偷情吗?”艾格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问。
“即使不是,我也会说第一次的吧……”爱丽丝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她很快又收敛了笑容,而后轻轻点了点头,“但我还是要说,是的,当然,信不信在您。”
“我信。”艾格隆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如果您是那种人的话,当初就该对我投怀送抱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如果连我都不曾让您动心,那大概就没有其他人了。”
对于艾格隆这种厚颜无耻的自吹自擂,爱丽丝自然心里觉得好笑,但是却隐隐约约好像又觉得有些道理。
此刻的她,也回想起了自己与这个俊美的少年人在瑞士的初次见面,想起了他在泛舟湖上之时,对着湖面豪情万丈即兴赋诗的场景。
确实……很让人着迷啊,难怪特蕾莎公主和自己的妹妹都对他如此倾心。
“那,我是您第一个尝试的人妻吗?”鬼使神差般的,爱丽丝小声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是的。”艾格隆毫不犹豫地回答——看不出一丝破绽来。
当然,此乃谎言,艾格隆不但尝试过人妻,甚至那个人还是他的舅妈——但既然可以增加此刻的情趣,那为什么不这么说呢?
果然,爱丽丝更加动情了,这种意外的“荣幸”,她心里也涌上了一股奇异的兴奋感。
明明两个人心里都知道,这是为了权力而交换筹码的“交易”,但是却因为彼此之间的认可和欣赏,却好似涂抹上了一层“偷情”的脂粉。
这算是情人关系吗?好像不算,勉强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超越友谊的朋友关系——在法兰西,这种自相矛盾的说辞,却往往好像可以成立。
不管是真的动情,还是“需要如此”,总而言之,此刻的爱丽丝充满了魅惑,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艾格隆,仿佛在询问他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动手”。
看着怀中少妇秋波荡漾的样子,艾格隆终于忍耐不住了。
他的“调情”已经玩得足够,现在是时候来收割果实了。
而此时的爱丽丝,也已经卸下了一切防备和抵触。
爱丽丝心心念念的“交易”,终于就此正式实施。她当然能够换到她想要的东西。
一切都是那样的嘈杂,但这些噪音却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这也将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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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刹那天地宽
在静谧的夜晚当中,两个人沉浸在浑然忘我的快乐当中,四处弥漫的水蒸气,温润着他们毫无遮掩的躯体,也遮掩了他们私下里的苟且。
这种朦胧而又飘飘欲仙的快乐,不知道持续多久,最终,在两个人压抑而又舒畅的闷哼当中,终于停歇了下来。
艾格隆慢慢地重新躺在浴池的边缘,享受着极乐之后的余韵,而爱丽丝也默不作声地躺了下来,倚靠在他的身边,用自己娇媚丰腴的身体,服侍着自己效忠的至尊。
艾格隆此时虽然身体不胜疲倦,但心里却又感到无比的快活。
不得不说,相比于同龄的少女,已经发育成熟、而且有过夫妻生活的爱丽丝,要更加放得开,也懂得如何取悦自己。
艾格隆顺手从旁边的果盆里拿起几枚草莓,然后惬意地吞了下去。
“爱丽丝夫人,我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夜晚。”接着,他对爱丽丝说。
“能够让陛下尽兴满意,我倍感荣幸。”爱丽丝柔顺地回答。
她并没有说自己想要什么,毕竟在这个时候,一切尽在不言中,自己如果急冲冲地讨要“封赏”,反倒是可能惹来陛下的厌恶,起到反作用。
不过,她相信,经过自己的“努力”,陛下应该能够对自己宽容几分,答应这个卑微的请求。
果然,她并没有等待多久,艾格隆就给出了她想要的回答。
“既然您这么想要回宫,回到原本的工作当中,那么我也不忍心拒绝。不过,夫人,考虑到现在埃德加还在坐牢,您这么快就回去的话,难免会惹人非议,所以,等到埃德加被流放出国之后,我再把您召回来吧——想必,那时候也没有人再会在意这件事了。”
爱丽丝也明白艾格隆的意思。
如果埃德加坐牢的时候,自己却跟没事人一样在宫廷当中继续工作,那么外界看来,自己难免就显得过于冷血无情;但如果埃德加被送出了国,那反倒是自己要受人同情了,毕竟现在没有人知道正是自己一手策划了诬陷埃德加的阴谋,只以为自己也是一个受害者。
虽然对不能立刻回去有些失望,但既然能够得到陛下的亲口保证,也足够让爱丽丝感到安心了。
“谢谢您,陛下,我发誓……我一定会用比之前多百倍的勤恳和忠诚为您和皇后陛下效劳,再也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了……”爱丽丝诚恳地向艾格隆保证,“现在,这份工作已经是我人生唯一的希望和乐趣,我再也不会拿它去冒险了。”
对于爱丽丝这番保证,艾格隆倒是颇为相信,毕竟,爱丽丝之前为了嫁给埃德加,已经和自己娘家决裂,如今因为反目成仇又和夫家决裂,除了妹妹艾格妮丝之外,她的社会关系几乎已经等于恩断义绝,这就等于成为一个“孤臣”了。
除了依附于自己之外,她没有任何再去获得权势和社会影响力的途径——而她和艾格妮丝不一样,她恰恰就放不下这一切,而是把它当成了自己接下来的人生支柱。
所以,在接下来,爱丽丝就会如她承诺的那样,一心一意地为自己办事,换取自己的信任和重用。
虽然事业心太强的人并不容易掌控,但说到底,她毕竟还是一介女流,在这个年代,女性功名利禄的“上限”也是摆在那里的,艾格隆也不必担心她在未来会有什么二心。
所以……这样不也挺好吗?
“那么,以后就烦请您多多用心了——”艾格隆在疲倦的身躯当中鼓起余力,将爱丽丝又搂如自己的怀中,“夫人,以后我们还可以像今天这样欢聚吗?”
爱丽丝瞬间就双颊绯红,但是她当然知道,这是一个不容讨价还价的“条件”。
既然她已经鼓起勇气迈出了这一步,主动奉送上了自己,那到了现在,她也不会再扭扭捏捏装什么矜持。所以,她强忍着羞耻,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陛下,我为您效劳,不遗余力,也包括任何事情。所以,如果……如果您以后还想要召幸我的话,我……我当然乐意服从。不过,我还是不得不提醒您,最好不要太频繁,也不要过于招摇了,毕竟,无论是皇后陛下,还是艾格妮丝,如果知道这件事的话,恐怕都会造成她们怨气,纵使她们最终可以原谅您,但这对您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您想必也不想要无端地庸人自扰吧?”
爱丽丝的提醒,倒是让一时上头的艾格隆陡然清醒了过来。
也是啊,如果艾格妮丝知道自己居然“趁人之危”勾搭了她的亲姐姐,少不得要一通闹事,特蕾莎也会对自己又找了个新宠而皱眉。
何必没事惹这种麻烦呢?
再者说来,以上司和下属的身份,偶尔品尝一下偷情的快乐,难道不也挺有趣吗?
“好吧,您说得对,那就让我们以后注意一点吧……”艾格隆愉快地同意了爱丽丝的意见,然后顺势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感谢您如此贴心,夫人。”
看到艾格隆答应了自己的要求,爱丽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正如她一直强调的那样,她不想成为被“官方认证”的情妇,也不想要让两个人的关系公开,毕竟这会引起特蕾莎皇后的不快,而且对她来说并非是什么“光荣”。比起像妹妹一样成为坐等恩宠、万事不管的宠妃,她更想用自己工作和事业上的业绩,来重塑自己的人生价值,让自己破碎不堪的人生,有一个新的奔头。
奉献身体去“满足”陛下的欲望,与其说是一种争宠行为,倒不如说是为了维持陛下对自己的宠信而“交税”。
现在,既然陛下也通情达理地答应了了自己的要求,那么她也就再没什么担忧的了。
虽然为了达到目的,她牺牲了很多东西,但只要今后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愿活下去,那么她所付出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从今往后,她也只为自己和女儿而活了,再也不需要去背负任何其他义务。
一旦想开了之后,刹那之间天地也随之变宽。
虽然她已经和特雷维尔将军父子两个恩断义绝,但是“德·特雷维尔”这个名号,依旧还是金光闪闪,是毋庸置疑的名门姓氏,她如果继续以特雷维尔夫人的身份留在宫廷当中,一样可以得到人们的尊重。
而埃德加也说过,她以后完全自由了,可以做她想做的任何事。
她有令人艳羡的头衔,也有任意行事的自由,更有着两位陛下的信任和重用,“重建人生”并不是什么虚幻的自我安慰,而是实实在在可以成真的念想——只要做好应做的事情、别再踏出红线就行了。
“夫人……您怎么哭了?”
而就在这时候,沉入遐想的爱丽丝,突然听到了耳边朦朦胧胧的呼唤。
是啊,原来我哭了……而这时候,爱丽丝终于发现,原来自己的眼睛滑落了泪水。
这泪水,到底是什么呢?
既有对自己当初误入歧途的感叹和后悔,也有心中积累的压抑和恐惧得到释放的庆幸,更有经历过一切灾难之后,对余生的希望。
是的,希望……这比任何放纵的肉欲,都要让人感到温暖和舒心。
爱丽丝突然不顾一切地埋首到艾格隆怀中,然后无声地抽泣了起来,这是她积压了太久太久的眼泪。
艾格隆虽然有些意外,但是考虑到爱丽丝的处境,他也没有太过于纠结,而是任由对方在自己怀中抽泣,顺便轻轻地抚弄着她湿漉漉而又顺滑的金色长发,以此来作为无声的安慰。
哭了片刻之后,爱丽丝终于恢复镇定,她从艾格隆怀中抬起头来,然后用泪光盈盈而又充满歉意的眼神看着艾格隆。
此刻的她,既为自己的软弱感到羞耻,也为陛下对自己的宽容充满了感激。
“陛下,抱歉,我失态了。不过,我绝没有用故意示弱的眼泪来激发您的保护欲、博取您同情的意思,我只是一时……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
“我能理解的,夫人。”艾格隆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确实需要好好发泄一下。”
“是需要发泄一次,但一次已经够多了!哭哭啼啼不是我的风格,我必须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负责,并且鼓起勇气去面对我的人生。”爱丽丝一边苦笑,一边又用充满斗志的语气回答艾格隆,“感谢您为我翻开了人生新的一页,而接下来,就是我自己书写这一页的篇章了……”
“我相信您会写得很好。”艾格隆笑着回答。“那么,祝您接下来好运。”
“会的,一定会的。”爱丽丝笑着重重点头。
明明是偷情现场,却突然变成了励志的“正能量”,无论是她还是艾格隆,都有一种自己也难以置信的感觉。
接着,爱丽丝摇摇晃晃地从艾格隆身边站起身来,拿起艾格隆放在浴池旁边的丝绸浴衣;而艾格隆也配合地站了起来,任由温柔的人妻为自己披上衣物。
原本就处于“贤者时间”,再加上蓬松的罗马式浴衣和弥漫的水汽,让艾格隆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陛下,您可要站稳了,浴室水滑摔倒了可不好。”爱丽丝连忙提醒他。
“我没事。”艾格隆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那您先走吧,我继续洗一下……”爱丽丝红着脸说。
艾格隆知道,她是害怕和自己一起出去万一被仆人看到,于是他穿着一双木屐,大踏步地踩着大理石的石砖,走出了浴室。
沿着走廊他一步步走到了自己和艾格妮丝的卧室里,而这时候他发现,艾格妮丝果然沉睡在床上。
她的面孔和往常一样甜美,手却下意识地放到了腹部上——明明在此时此刻,她的腹部其实还没有任何异常的隆起。
显然刚才浴室里的那些动静,她是不可能听到的了。
她又怎么可能想得到,自己的亲姐姐刚才放了药让自己酣睡,然后趁机“享用”了自己的情夫呢?
也好,就让这一切,成为一场尘封在两个人心底里的秘密吧。
艾格隆也没有再发出什么声响,而是默默地躺在了床上,陪伴着艾格妮丝一起入眠,结束了这旖旎而又荒唐的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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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和往常一样,精力旺盛的艾格妮丝先醒了过来,然后又把艾格隆吵醒。
两个人互相调笑了一番之后,下了床洗漱,然后再一起来到了庄园的餐厅当中。
而这时候,爱丽丝和夏露母女两个,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看到夏露的时候,艾格隆直接走上前去,然后一把将这个金发碧眼的可爱幼童抱了起来逗弄,而在宫廷里长大的夏露,自然也对艾格隆极为熟悉,一点也不认生,反而被逗得咯咯直笑。
多可爱的孩子啊,只可惜家门不幸,再也享受不到父亲的天伦之爱了……艾格隆在心里感慨。对这个无辜的孩子,他的心里自然是颇为同情的。
然后很快他又转念一想——现在,我是不是也算她的“义父”了?
也算是了吧,虽然这绝不能公开承认。
念及至此,艾格隆看向夏露的目光又不禁多了几分怜爱。
嗯,以后就对这个孩子好点吧,毕竟这么可爱。
艾格妮丝对艾格隆的想法自然毫无察觉,看到艾格隆这么喜欢夏露,她心里自然也乐开了花。“陛下,要是我们的孩子能有她这么可爱,我就再也没有更多要求啦!”
“会有的。”艾格隆随口回答。
而此时的爱丽丝,也以往常和一样的温柔亲切,陪伴着妹妹以及艾格隆聊着天,她的表现浑然天成,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如果不是确切记得昨晚发生什么的话,艾格隆甚至会怀疑昨晚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她们可真是天生的演员啊……尽管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场景了,但艾格隆还是禁不住在心里感慨。
但这样,不也挺好吗?
在逗弄了一番夏露之后,艾格隆将这个孩子还给了爱丽丝,然后他亲切地看着对方,留下了一句若有所指的话。
“夫人,您的一切努力,都会有回报的……这个孩子会有远大前程,她会成为宫廷的宠儿。但愿她长大之后,能够和您一样聪慧机敏。”
“她一定会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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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玩伴
告别了艾格妮丝姐妹之后,艾格隆和来时一样,带着自己的随从们悄悄地回到了枫丹白露宫当中。
再回到特蕾莎面前时,一切都一如往常,特蕾莎平静地面对着艾格隆,似乎对丈夫的“彻夜未归”而置若罔闻。
在经历过剧烈的争吵和摩擦之后,夫妇之间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或者说特蕾莎无奈之下做出了妥协),在大多数时间夫妻都生活在一起,只有在偶尔一些日子里,她允许丈夫离开自己,到他心爱的宠姬身边,挥霍他那“过剩”的感情。
毫无疑问,以21世纪的眼光来看,这是极其不合理做法,但是以19世纪、以及以“法国宫廷”的眼光来看,这已经是艾格隆在“自我约束”了。
同样毫无疑问的是,特蕾莎心中肯定还有许多的不甘和怨念,但是出于对丈夫的爱,出于两个人现在所处的位置,她不得不强行吞下了这一枚苦果。
好在艾格妮丝行事低调,又愿意幽居到乡下的庄园里,轻易从来不在公众场合出现,所以她还能够用“眼不见心不烦”来安慰自己。
她只希望,一切到这里结束,丈夫那多到用不完的“精力”,在她的容忍之下,能够就此宣泄个干净。
只可惜,她的想法注定要落空,她根本不会想到,昨晚和丈夫共赴巫山的人不是艾格妮丝,而是另有其人。
“殿下,艾格妮丝小姐现在已经确定怀孕了吗?”在两个人见面之后,特蕾莎不经意地问。
“是的。”艾格隆略带心虚地回答。
“我听说,您打算把莱希施泰特公爵这个徽号,送给她的孩子?”特蕾莎又问。
被妻子这么一追问,艾格隆更加心虚了,毕竟把爵位送给私生子,虽然自古以来都有先例,但在妻子面前说出来,确实也不是什么有光彩的事情。
但是,既然之前已经做了决定,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的,对我来说,那个封号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以后肯定也会弃之不用,既然如此,不如赏给艾格妮丝的孩子算了,也让这个孩子未来有点资本……”
“你是担心我们的孩子将来苛待他,所以提前为他们母子做打算吗?”特蕾莎立刻直指要害。
面对特蕾莎这么直接的话,艾格隆无言以对,只能以尬笑回应。
好在,特蕾莎看上去也没有很生气,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用一种哀怨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既然你想得这么周到,你为什么不为我也多想点呢?”
“抱歉……”艾格隆只能小声道歉。
不过,虽然抱怨了一下艾格隆,但特蕾莎倒也没有借题发挥的意思,毕竟对于她来说,一个私生子哪怕成为了什么公爵,那也不过是她和她子孙的臣仆而已,不值得为此纠结。
只是,“莱希施泰特公爵”对她来说,终究还有点特殊意义,所以心里也有些不满而已。
“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头衔是你的,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这一点确实没错。但这也是奥地利皇室创立的头衔,不管怎样,你要知会一声那边才好……至少要让他们认可才行,不然的话,那岂不是闹了笑话?”
艾格隆心里也知道特蕾莎质疑得对,所以连连点头。
“我会跟那边知会的,相信老皇帝和梅特涅也不会介意这种小事。”
艾格隆心里也清楚,当初老皇帝把自己这样的“皇室边缘人群”才封了个空头公爵,连个王子殿下的封号都没有,本身就已经于理不合了,自己怀恨在心他们也没话可说,现在自己“咸鱼翻身”,把他们施舍的公爵头衔丢给私生子,也算是一种扬眉吐气。
在头衔的争议结束之后,特蕾莎又把话题转到了艾格妮丝本人的身上。“殿下,既然艾格妮丝小姐已经确定怀孕,那么这段时间就不必让她每天白天过来值班了吧……请她在自己的庄园里好好静养,宫廷中有什么重要活动再邀请她出席即可。”
“确实应该这样没错。”艾格隆也表示同意。
话说到这儿,特蕾莎微微皱了皱眉,仿佛又有了些许的抱怨。
“唉……自从爱丽丝夫人离开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她竟然如此得力!现在她手中的事情被分摊给了三个人在做,结果却还是做得让人不甚满意,还要我每天花时间去亲自督促才行。殿下,你在艾格妮丝那里见到她了吗?她现在怎样?”
一听到特蕾莎提到爱丽丝,艾格隆顿时就凑了上来,“是的,我见到爱丽丝夫人了,她最近憔悴了不少,显然面临着极大的心理煎熬。自从被勒令离开宫廷之后,她时常长吁短叹,忏悔不已——不瞒你说,昨天看到我之后,她还哭了,一直在向我道歉求情。”
艾格隆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错,但却没有把话说全,而特蕾莎经过他的刻意引导之后,原本就颇为同情爱丽丝的她,这下更加多了几分怜悯。
“唉……她虽然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但归根结底,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她。”接着,特蕾莎禁不住为爱丽丝说起了好话,“固然她因为诬陷特雷维尔将军必须受到惩罚,但我觉得就这样把她直接黜落、不留一丝余地,还是有点太过严苛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就客观来说,爱丽丝所犯下的罪行极为严重,哪怕被直接下狱或者流放都不冤枉,但是特蕾莎毕竟身为女性,对爱丽丝的所作所为有些感同身受,所以下意识地为她开脱。
说到底,这个年代虽然已经是立宪时代了,但毕竟不是什么真正法治社会,作为君主的他们,自然可以对一桩案件随便定性。
眼见自己还没发话,特蕾莎就主动为爱丽丝开脱,艾格隆也心里松了口气——他还担心自己出面为爱丽丝说情,会招致特蕾莎的怀疑,现在既然是她开口了,艾格隆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那么你是在替她说情咯?”他故意反问。
“倒也不是在说情,只是有些惋惜而已……”特蕾莎诚实地回答,“毕竟,她是我来到这个国家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宫廷当中也没有几个人能有她的风度和智慧。如果能够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我觉得她应该会痛改前非,加倍报效我们。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必须受到足够的惩罚,好好忏悔自己的罪行——所以我想,让她闭门思过一两年,是最合适不过了,等她反省足够了,我们再重新给她机会。”
一两年!
那可不行,爱丽丝怕是会等到望眼欲穿,痛苦不堪,自己也违背了对她的承诺。
所以,艾格隆反而摆出了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继续说了重话。
“你说得没错,爱丽丝夫人确实值得同情,但这绝不是她可以任意去诬陷一位将军的理由!试问一下,如果每个人都和她那样因为各种理由就去操纵政治,那我们这里还有纲纪可言吗?那岂不是永无宁日?她一定要受点教训不可。”
“对,她肯定要受点教训不可。”特蕾莎也深以为然,“我只是说,因为这件事就浪费了她的才能有点可惜……”
“那就干脆这样吧,等埃德加被流放出国之后,我就下令让她重归宫廷,然后职级下调和薪俸减半,然后让她来给你办事,再依她今后的态度来决定是否恢复原来的待遇……如何?”艾格隆顺势提议。“想必,受到这次的教训之后,她也该知道做事的分寸了,再也不会越雷池半步。”
其实艾格隆是玩了一个文字游戏,所谓“职级下调和薪俸减半”,看似是惩罚严厉,但是在“宫廷”这个环境当中,其实不痛不痒。
这里的一切都围绕着君主个人的意志而定,只要有君王的宠信,一个没有任何头衔和官职的佞幸都能够鸡犬升天,职级和薪俸又有什么意义?
只要爱丽丝回来,并且继续得到夫妇两个人的暗中关照,那么谁也不敢在爱丽丝面前摆架子,最终还是她可以说了算。
但对特蕾莎来说,这样也够了,她觉得爱丽丝既受到了惩罚,又可以重新让她得到证明自己的机会,也算是自己拉了她一把。
“好吧,那就按照殿下的意思来办。”于是,她立刻点了点头,接受了艾格隆的意见。“想必,以夫人的聪慧,她不会浪费这个机会的。”
“等她回来,我一定要让她在你面前好好感谢一番才行。”艾格隆笑着回答,“没有你说情的话,天知道她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
“我倒不需要别人说什么谢谢——”特蕾莎对此无所谓地笑了笑,“只希望她今后的命运能够比之前好一点吧,现在她已经算是孑然一身了,以后能够在我们这里呆着,也算是有了一个归宿,不然她还能到哪儿去呢?”
艾格隆心里暗自感慨,特蕾莎的心地确实很善良,毕竟身为皇后之尊,在众星拱月之余还能够为身边的人考虑什么“归宿”,确实很不容易了。
“爱丽丝夫人虽然已经被娘家和夫家所抛弃,但是她也算不上孑然一身吧,她不光有妹妹,还有女儿在身边——”他顺口回答,“夏露小姐也会一直留在她身边的。我们不妨也对她关照一点。”
“这倒是没错!”特蕾莎顿时也颇为认同,“对夏露小姐,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艾格隆反问。
“现在,我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他们都会慢慢长大,虽说他们身为皇室血脉注定可以过得衣食无忧,但如果只是孤身呆在宫廷里的话,也未免太过于孤独。所以,我们干脆在宫廷为他们找一些同龄的玩伴吧,这样他们就可以和普通孩子那样,享受正常的童年,而夏露小姐,就作为其中之一留在他们身边吧……殿下,你觉得如何?”
宫廷托儿所?艾格隆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对此他也深以为然。
艾格隆自己从小就幽居在奥地利的宫廷当中,身边没有任何玩伴,只有各种严厉的“老师”充当教育和监视的任务,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那种孤独的滋味,所以他才会养成后来那种愤世嫉俗、唯我独尊的叛逆个性。
虽然这种环境也“锻炼”了他,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们可以不必接受这种“锻炼”,得以在更加健康的环境下长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弗朗索瓦、芙宁娜,他和特蕾莎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甚至还有他自己的私生子女,如果能够让他们得以在宫廷当中享受正常童年的话,那当然是一件好事。
“好,那就这么办吧!”艾格隆略微思索就点了点头,“夏露现在已经差不多三岁,等过两年就略微懂事了,等到了那时候,就让她来负责当芙宁娜身边的玩伴吧,顺便平常照看她。”
“让她和芙宁娜在一起玩的话……倒很也好。”特蕾莎先是有些意外,但马上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意见。
接着,顺着艾格隆的思路,她马上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主意。“殿下,既然我们要把幼儿聚在一起,那为什么我们不再把想法变得更大一点呢?”
“还能够怎么变大啊?”艾格隆有些好奇,“难道还让他们组成童子军吗?”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了……”特蕾莎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的意思是,让这些孩子们,在小时候就得到更大一点的孩子们的照管,顺便做出榜样来。”
“特蕾莎,你这是什么意思?”艾格隆越发好奇了。
“您之前不是见过瓦朗蒂娜小姐吗?她饱读诗书、精通文艺,是我们都赞叹的孩子……以后如果我们能够让几个像她这样的孩子展示自己的才艺,给王子公主们做出表率的话,想必也会让他们受到极好的熏陶的。”特蕾莎似乎来了精神,一下子就继续说了下去,“还有那位基督山伯爵的养女欧仁妮小姐,据说她年纪和瓦朗蒂娜差不多,而且唱歌很不错吗?我们也可以让她来当个小老师……这样岂不是很不错吗?”
艾格隆对特蕾莎的突发奇想搞得有点意外,但他一想也觉得也挺不错,于是他就顺势同意了。
“那些,这些都由你来安排吧,也许我们还能在这里组建一个偶像团体呢。”
“偶像团体?”特蕾莎反问,“这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合唱团之类的东西。”艾格隆摊了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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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惊喜
对艾格隆“宫廷偶像团”的戏言,特蕾莎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却颇感兴趣。
虽然年纪还很小,但她逐渐也有了身为一位母亲的自觉,非常关心子女的成长和教育问题——而且,他们的子女,可并不是单纯的孩子而已,更是家族的希望,还关系着帝国未来的国祚,断然是马虎不得的。
她一直都对过去法兰西宫廷的那种“歪风邪气”颇有微词,也不敢放手让其他人来负责子女教育,所以只能亲力亲为了。
如果能够为孩子们找到一些差不多同龄的玩伴,并且引导他们在玩耍当中成长,学习各种知识才艺,那自然再好不过。
当然,更重要的是,是让孩子们在正常的人际交往当中学会“尊重他人”。
王孙公子们往往会因为与生俱来的富贵而变得目中无人,进而丧失和人正常交流的能力,把所有人都当成自己可以随便颐指气使的奴仆;而反过来说,这种作派,也会引起身边人和普通平民的憎恨,进而化为又一次革命的“燃料”。
她虽然出身于皇室,但却从小接受了严格的教养,学会了谦逊和尊重他人,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子女也可以同样学会这一点。也只有这样,帝国的统治才能够在这个“民智已开”的时代延续下去。
所以,让孩子们和自己一样,从小接受“人文”和“艺术”的熏陶,岂不是很好吗?
特蕾莎来自于一个音乐之邦,她自己就能够弹得一手好钢琴,即使已经成为了皇后,她也偶尔会在自己专属的琴房弹奏几曲,如果能够把一些优秀的孩子聚集在宫廷当中,和自己的孩子们一起学习声乐艺术的话,她也可以作为半个“老师”,借此打发闲暇。
虽然一开始还只是随口说说,但她越想越觉得有趣,变得兴致勃勃起来。
而艾格隆当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给她扫兴,于是就任凭她自己安排。
“殿下,你还记得吗?那一次爱丽丝夫人来瑞士拜访我们,我们在湖上泛舟,她为了给我们助兴,还用小提琴演奏了曲子,而且水平还相当不错,让人印象很深刻……夏露作为她的女儿,应该也会有类似的天分,那我们就让她从小学习这个吧?”特蕾莎越说越是起劲,“等她略微长大了,就让她给芙宁娜或者其他人伴奏,想来她也可以延续母亲的风采,也为我们的宫廷增光添彩。”
艾格隆心里一想,夏露的父母都是颜值极高,自己也可爱伶俐,那么长大了肯定也能成为大美人,到时候让她来领衔演奏,不管水平如何,还真有几分“偶像团体”的意思了。
在宫廷的舞台上,衣饰华贵的金发少女以凛然之姿旁若无人地拉动着琴弦,演奏乐曲,这不也挺有趣吗?
“嗯,那就按这样来办吧。”于是,他点了点头,同意了特蕾莎的意见。
就这样,只需要几句话的功夫,夫妇两个就兴冲冲地做了决定,而他们随口说出来的东西,却是别人不得不去全力履行的义务,这就是“权力”的魅力所在了。
也就是在不经意之间,日后闻名遐迩的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在懵懂无知的幼年,就获得了她意想不到的荣幸,也踏上了了她成为帝国宫廷内“宠儿”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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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解决了爱丽丝复出的小事之后,艾格隆按照预定的日程,离开枫丹白露宫,前往巴黎城内视事。
虽然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艾格隆在登基之后,很快就将宫廷的主体迁移到了距离巴黎几十公里外的枫丹白露,但是他当然没有放弃首都、任由大权旁落的想法,所以他会频繁地回到巴黎前往杜伊勒里宫,一方面出席公众场合,一方面和自己委任的政府大臣们交流,听取报告,以免他们自行其是。
而他的首相塔列朗亲王,也会在他来到巴黎时觐见,以此来巩固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今天自然也同样如此。
在艾格隆的车驾停留在杜伊勒里宫不久,塔列朗亲王就带着自己的秘书一起来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虽然塔列朗亲王穿着宫廷大礼服,但这华丽的衣装却并不能让他增色半分,这个满脸皱纹还瘸了腿的糟老头子,身上已经看不到多少活力的气息,他的衰老已经是肉眼可见,仿佛仅仅凭借着对权力的贪欲和渴望,才让他继续维持着神智。
不过,即使在这样的风烛残年当中,塔列朗亲王的头脑却还保持着清醒,这份清醒,让他可以同时应对来自国内和国外的压力,同时应付着艾格隆和各国君王,安然坐享着他的权位。
一见到艾格隆,他就拖着自己的瘸腿一扭一扭地走到艾格隆的面前,然后庄重但又滑稽地向艾格隆行了个礼。“陛下,我很荣幸自己还能够继续为您效劳。”
“我也很高兴有您在为我分忧,首相阁下。”一见到这个老家伙,艾格隆不由得也放下了平常那种说一不二的气势,转而用非常客气的态度面对对方。“看上去您的气色不如之前了,要多注意休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按理说来,当一个君王对自己的大臣这么说的时候,实际上是在暗示“我觉得你该退休了”,在委婉地劝对方自己体面辞职,但艾格隆和塔列朗之间关系毕竟特殊,所以他也不必那么字斟句酌,反倒是随意了许多。
“唉,人到老了,免不了会日渐衰竭的嘛!如您所见,我的生命力已经到了顶点,接下来无论怎么走都是下坡路了。”塔列朗亲王满怀感慨地回答,“不过您放心,至少到目前,我还有气力抓紧缰绳,为您将这辆马车继续开动下去……”
“那就有劳您了。”艾格隆随口回答,然后再直接询问对方,“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跟我报告的吗?”
因为自己从小被迫离开了法国,所以势单力孤的艾格隆为了复辟帝国,不得不寻求“帝国遗老”们的帮助,而塔列朗和苏尔特两个能力出众而又野心勃勃的旧臣,也确实为他在幕后出了大力。
所以,自从艾格隆上台之后,他也论功行赏,把军队委任给了苏尔特元帅,把外交委任给了塔列朗亲王,让这两个元老继续为自己保驾护航。
但是这绝不意味着艾格隆就甩手不管,把权柄都交给两个老头子,这也只是他的权宜之计罢了,眼下,他一边重建近卫军,通过“宫廷直属武装”的方式慢慢掌控军权,同时对塔列朗亲王主导的外交事务,他也会时不时地亲自干涉,以此来树立自己的权威。
不过,无论是艾格隆还是塔列朗,彼此都遵守着一些心照不宣的分寸,在重大事务当中通常都是彼此商量着办,所以倒也没闹出乱子来。
对艾格隆来说,反正塔列朗也活不了几年了,自己在他还活着的时候给几分面子,倒也是无伤大雅。
眼见艾格隆提了问题,塔列朗亲王也勉强地振作起了精神,给了艾格隆回复。
“倒是有一件突发的重要事件,需要您来做决定,陛下。”
“是什么?”艾格隆连忙问。
“根据我们得到的信息,撒丁王国的国王卡洛·费利切已经病入膏肓,似乎没剩下多少时间了。”塔列朗亲王以一种平静的淡然神情回答。
也就是说,古老的萨伏伊王室又要死掉一位家族领袖了?但这又如何呢?
艾格隆并没有为一位国王即将死去感到有任何悲伤,毕竟他们之间从无交集。“是吗?那么恭喜您,亲王殿下,您又熬死了一位君王。所以这就是您要说的重要消息是吗?那么如果这位不幸的国王死去的话,我们让我们的大使馆代替我送上哀悼不就行了吗?”
“不,陛下,我要跟您说的不是这个。”塔列朗亲王轻轻摇了摇头,“一位国王的死并不值得在意,哪怕他曾经再怎么有权势,死了也不值一提;值得在意的是活人,是他的继任者。卡洛·费利切国王没有后嗣作为继承人,所以王位只能传给身为旁系的卡洛·阿尔贝托亲王,也就是说,用不了多久,这位幸运的亲王就将成为国王了——”
“卡洛·阿尔贝托亲王?”艾格隆的记忆当中好像冒出了一点印象。“我听说过他!”
“是的,就是那位有名的亲王,波拿巴家族的好朋友。”塔列朗亲王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强打起精神,为艾格隆解释了一下这位亲王其人其事。
这位亲王1798年出生,虽然出身于古老的萨伏伊王室,但是由于是家族旁系的缘故,他却一直从小生活在法兰西帝国境内,而且对拿破仑皇帝极为崇拜,甚至接受了拿破仑皇帝的帝国伯爵封号。
哪怕是在拿破仑皇帝黯然退场之后,他也没有放弃自己的政治立场,依旧鼓吹要仿照法国的形式来改革自己的国家。
在1821年3月,撒丁王国的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一世逊位,他一度成为国家的摄政,并且按照自己的政治观念颁布了一部开明宪法。但是,卡洛·费利切王子在继位后,就废除了他颁布的宪法,并且把他打入大牢,最后把他流放出国。
遭遇了这样的打击之后,卡洛·阿尔贝托亲王一度销声匿迹,也极少在外界露面,所以艾格隆一时都没有想起他来。
而现在,卡洛·费利切国王病入膏肓,即将去世,那么在他死去之后,由于家族主支没有继承人,所以哪怕再怎么厌恶这位卡洛·阿尔贝托亲王,他都将会登上王位。
正因为知道萨伏伊王室即将发生王位变动,同时又知道王位的继承人和波拿巴家族的特殊渊源,所以塔列朗亲王才会特意提醒艾格隆。
不过,经过塔列朗亲王的提醒之后,艾格隆其实又想起了历史上这个人的事迹。
在1831年,他登上了王位,然后立刻又进行了他想要的改革,试图通过励精图治,把自己的王国变成欧洲的一线列强。
而这时候,撒丁王国也拥有着历代前所未有的“本钱”。
在拿破仑帝国崩塌之后,维也纳和会决定了欧洲新的秩序,在维也纳和会当中,最重要的议题也就是如何瓜分法兰西帝国吐出来的领土、以及如何限制未来的法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梅特涅的思路就是“通过领土交换,确保奥地利不再与法国接壤,让其他国家充当缓冲国,承受法国的主要压力”。
于是按照这个思路,他进行了一系列的领土划分,他把比利时彻底让出交给了荷兰,把莱茵兰交给了普鲁士,而在法国南部,在梅特涅的刻意扶持之下,萨伏伊王室的撒丁王国吃到了一大份的“遗产”,吞并了热那亚,并且得到了法兰西帝国割让的一些领土。
同时,他按照古老的历史传统,认定北意大利的伦巴底、威尼斯等等地区,是奥地利最重要的财产,必须予以确保。
在他的盘算之下,奥地利可以坐享北意大利的巨额财富,维持帝国的架子不倒,然后让其他国家来负责一线监督法国,并且承担最大的压力。
可惜梅特涅机关算尽太聪明,却还是没有扛过历史的巨轮,他的精心策划在几十年后,却成为了帝国的阿喀琉斯之踵。
普鲁士得到了莱茵兰,意外发现了丰富的煤矿,从此进入了不可阻挡的工业化时代,并且一脚踢飞奥地利,独霸了德意志;而另外一方面,他苦心策划充当“防波堤”的撒丁,也很快给了他“惊喜。”
实力壮大的撒丁和萨伏伊王室,并不会甘心充当哈布斯堡帝国“排头兵”的二线列强地位,他们也有自己的野心,他们也想要成为欧洲的一线列强,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萨伏伊家族决定依靠意大利开始兴起的民族主义情绪,然后通过统一意大利来获得一线列强地位。
而这位即将继位的卡尔·阿尔贝托亲王,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在登基之后,他就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奥地利的敌意,一直在整顿财政的军队,试图把奥地利人的势力排挤出意大利。
在历史上的1848年,他为了迎合当时意大利人的革命激情和民族主义情绪,主动向当时被革命折腾得风雨飘摇的奥地利宣战,试图夺取奥地利的统治下的北意大利各省份。
只可惜,国王的实力远远不如理想般强大,即使是风雨飘摇的奥地利,也顺利地击败了他,让他一世英名随之尽丧,甚至不得不黯然宣布退位,把王位让给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后来的意大利‘国父’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二世国王)。
当然,在1831年的时候,谁又会知道这些呢?
“这位亲王怎么样了?”艾格隆轻声问。“按理说,也许一两个月之后他就要当国王了,他应该为此满意了吧?”
“实际上,这位亲王殿下,暗中向我提出请求,他想要求见您。”塔列朗亲王回答,“他使用的官方借口是他想要见见自己最崇拜的人的继承人,但我认为他肯定另有所图,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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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掐脖子
“他使用的官方借口是他想要见见自己最崇拜的人的继承人,但我认为他肯定另有所图,陛下。”
“您觉得他有什么企图呢?”艾格隆故意反问塔列朗亲王。
塔列朗亲王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脑中斟酌自己接下来的用词,在片刻之后,他昏花的老眼当中流露出了几分智慧的灵光,然后他低声开口了。
“虽然这位亲王并没有过多透露他的真实思想,但是我认为,他是希望通过和波拿巴家族的旧交情,换取您对撒丁王国的同情,进而暗中帮助他与奥地利为敌的事业……”
“也就是说,他希望从我这里得到援助,一起对付奥地利人吗?”艾格隆并不觉得意外,而是镇定地反问,“他是不是忘了,我的母亲、我的妻子都是哈布斯堡公主?他怎么会对我寄托这种希望?”
“哈哈哈……无疑他肯定记得这一点,但这又有什么要紧呢?”塔列朗亲王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自古以来王室间的联姻,都无法阻止各国走向战争,萨伏伊王室自己也多次和哈布斯堡家族联姻,就连阿尔贝托亲王自己,也是娶了哈布斯堡家族托斯卡纳支系的公主。”
仿佛怕艾格隆不理解,他又详细解释了一下,“亲王的岳父就是卡尔大公的二哥费迪南大公(此人在1824年已经去世),算起来您和他还是分别娶了堂姐妹的连襟呢——”
骤然被塔列朗亲王提醒,艾格隆也禁不住笑出声来。
“所以,这位亲王想要谋划的,就是两个女婿对岳家的背刺吗?哈哈哈……有趣。”
“这确实很有趣,陛下。”塔列朗亲王凑趣地笑了两声之后,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但同样它也事关重大,无论您愿意不愿意响应他的提议,您都应该早做好准备。”
在亲王的带动下,艾格隆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他首先询问自己的首相,“那么您认为,如果撒丁王国真的想要以各种方式进行他们的反奥地利事业,我们应该作何反应呢?”
“陛下,因为您早年的经历,您可能对奥地利有些愤愤不平,但是我劝您,目前任何针对一个列强国家开战,对您来说都是有害无利的,因为这很有可能引发一场新的反法同盟。”在艾格隆的询问之下,“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卷入到一场列强之间的大规模战争当中,我们应该坐等时机,让各国之间的嫉恨让他们彼此纷争,然后您再选择火中取栗。”
“我明白您的意思,所以您是要我别听从亲王的意见,继续维持和奥地利的友好关系吗?”艾格隆反问。“这一点我倒是可以做到,毕竟我也不打算和奥地利兵戎相见,至少目前不想。”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塔列朗亲王陡然摇了摇头,否定了艾格隆的话。
艾格隆也不再说话了,而是看着对方,等待着亲王说出他真正的见解。
这一次,他没有等多久,塔列朗亲王似乎已经思虑周详,顷刻之间就涛涛不绝地说了起来,“我和梅特涅打了快30年交道了,我太了解他了,那是一个老滑头,一个玩杂耍的大师,他素来朝三暮四背信弃义,他当年为了讨好先皇,主动提出联姻,将您的母亲嫁过来;一方面他又暗地里在准备对法国的战争,并且在最后落井下石,让帝国随之倾覆。对于这样的老滑头,您跟他讲什么恩情义理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想要得到他的友好,只有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有求于您。”
塔列朗亲王抬起自己满是皱纹的手,做了一个掐脖子的手势,脸上也变得杀气腾腾起来,“按照这个道理,正因为我们想要跟他友好,所以现在就应该想尽办法给他使绊子,让他感受到压力,让他明白自己有求于我们,而那时候您就会发现,他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讨人喜欢的老东西了——”
艾格隆很快就明白了塔列朗亲王的意思。
“也是说,您的意思是,我们要玩弄两面派手法,既鼓励撒丁和奥地利的敌对情绪,随时保持以此为筹码来要挟梅特涅的能力;同时又随时准备以此为筹码来换取梅特涅的友好?”
“是的,简单来说是这样,但实际操作会复杂一些,不过对我来说这并非难事。”塔列朗亲王自信满满地回答,“现如今,奥地利实际上四分五裂,只是被老皇帝和梅特涅用各种花招捏合在一起而已,为了维持自己庞大的家业,它已经心力交瘁——而如果它面对来自于外部的冲击,那就会更加力不从心,只要压力足够大,他们会需要求助于您的。”
塔列朗亲王所言确实属实。
法国虽然在漫长的战争当中失败,但是至少在此刻,它依旧又大又强,实力雄厚,而且经过大革命的洗礼和锤炼,统一的民族意识已经形成,它的民族成分高度“同质化”,内部的离心力非常小,它只需要一点时间恢复创伤,很快就可以重新变成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怪物。
虽然,维也纳和会给法国精心安排了“牢笼”,在陆地上,让吞并了比利时的荷兰、吞并了莱茵兰的普鲁士、吞并了热那亚的撒丁王国,充当隔离法国的“看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是,既然法国本来就需要休养生息,那么被“隔离”反而让它可以“隔岸观火”,静待其他国家之间的矛盾爆发。
十几年已经过去了,维也纳和会安排的“牢笼”,本就在形势变化之下摇摇欲坠。
艾格隆一上台,就伙同英国一起,把比利时从荷兰王国的统治之下独立了出来,让它从一个“潜在的敌国”,变成了“友善的中立国”,这就等于让自己获得了一条安定的北方边界,以及一个未来的合作伙伴。
而现在,还没有等他发力,南方的牢笼似乎也在摇摇欲坠了。
撒丁王国因为自己的野心,不但没有继续充当“反法尖兵”,反倒是把奥地利当成了自己的主要敌人,甚至主动想要以法国作为后盾来反奥地利!这让1815年在维也纳和会上殚精竭虑的梅特涅情何以堪?
只能说,人算永远不如天算,国际关系毕竟不是棋盘上下棋,每一个棋子都有自己的意志。都会按照他们自己认为的“最佳利益”行事。
此刻的奥地利,虽然勉强熬过了被拿破仑皇帝几次打败的耻辱,夺回了大量失地,看似也重新夺回了帝国的威信,但实际上,在短暂的和平当中,它却危机四伏。
它国内大多数民族都反感它,希望能够获得独立,至少获得更大的自治权;它周边所有的大国都感受到它的衰弱,于是想要用武力夺取它的“祖产”。
在德意志内部,慢慢崛起的普鲁士开始不断试图挑战它的权威;在巴尔干,俄罗斯人也在步步紧逼;而在帝国的南方,就连一个“二等列强”撒丁王国竟然也在蠢蠢欲动,试图从帝国的躯体上撕下几块肉来。
这一切危机,在历史上,最后都迎来了总爆发——撒丁王国在1848年和1859年两次对奥地利宣战,第一次失败,第二次靠着拿破仑三世的法国支援得到了胜利;普鲁士人在1850年危机当中选择退缩,但是很快就在1866年通过一场短促的战争彻底击败奥地利,把它的势力赶出了德意志;而最后的俄罗斯,和奥地利同归于尽了。
在近代欧洲的历史上,奥地利帝国就是下场最惨的一个,别的国家虽然也有战败的耻辱,也在各种大战当中伤亡惨重,但至少基本盘还保住了,只有奥地利帝国尸骨无存,它先是因为战败而不得不和匈牙利人妥协,把自己变成奥匈帝国,而后连这个国体都没保住,被大卸八块不得超生,哈布斯堡家族也彻底成为了流浪皇室,只能在流亡当中怅然追忆往昔的辉煌。
而这一切“厄运”,波拿巴家族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拿破仑皇帝自然不必说,他多次打得奥地利割地赔款损失惨重;而拿破仑三世在上台之后,在1859年他和撒丁王国一起对奥地利开战,也开启了帝国灭亡的第一枪。
面对自己的国内外压力,拿破仑三世选择了最“容易”的道路,主动站在了撒丁王国一边,通过法奥战争让奥地利吞下了战败的苦果,并且丢失了它最富庶的伦巴底。
可以说,波拿巴家族就是哈布斯堡帝国的命中魔星。
然而,在这场战争当中,拿破仑三世皇帝除了获得“胜利”的虚名之外,几乎没有得到任何东西,相反他大大削弱了奥地利,让它在1866年的普奥战争当中更加虚弱无力,只能迅速脆败。进而让他不得不自己面对普鲁士的兵锋,最终葬送了自己的帝国。
毫无疑问,现在这条世界线上,艾格隆完全也可以去扮演拿破仑三世的角色,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用自己的实力去打压奥地利,让奥地利最终和原来的历史一样走上覆灭的道路,如果愿意付出足够代价的话,他甚至可以亲眼见证哈布斯堡帝国的彻底消亡。
可是,这值得吗?这不值得。
这并不是因为他和哈布斯堡家族有亲缘关系,虽然他母亲他妻子都是哈布斯堡公主,可是“亲缘关系”在他眼里绝没有权力重要,诚如塔列朗亲王所言,自古以来的联姻也没有妨碍各国君主们互相攻伐。
关键就是,从利益上,这不值得,甚至大大有害。
哈布斯堡帝国在现在,到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个多民族、必须时时刻刻面对各族分裂势力压力的衰弱帝国;意味着一个四分五裂的意大利;意味着一个天主教和新教诸侯互不统合、离心离德的德意志;意味着一个阻挡在俄罗斯帝国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这究竟有什么不好呢?
对艾格隆来说,这简直太好了。
这样一个好东西,几乎完美契合他的需求,他不光不希望把它撕碎,反倒希望让它留下来,活得越久越好。
不是因为什么亲戚关系,而是彻底实际的利害考虑,让他希望这个帝国存活下来。
同时,艾格隆从小就在奥地利的宫廷当中长大,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外祖父以及梅特涅的性格。
他们都是朝三暮四、心性凉薄之辈,跟他们讲什么感情简直是笑话,他们只认准实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正因为如此,这种人反而容易交朋友,因为他们几乎从不感情用事,只凭借利益来决定立场。
所以,艾格隆非常赞同塔列朗亲王“为了和梅特涅当朋友,首先要掐梅特涅的脖子”的论断。
“亲王殿下,您说得非常对……我深感赞同。”在思考片刻之后,艾格隆点了点头,认可了自己首相大人的意见。“那么,我同意您和即将继承王位的阿尔贝托亲王保持密切联系——并且,我同意在一定范围内,我们和撒丁王国保持友好往来,甚至援助。但是,这一切的底线,都建立在我们绝不与奥地利兵戎相见上面,我相信,您是世界上最适合玩这种游戏的人选……所以我就委托您来主导此事了。”
“平常您习惯自行其是,一有棘手的事情您就想到我了,亲爱的陛下。”塔列朗亲王既有调侃,又略带些哀怨地说。
“作为首相,您的本职不就是替我排忧解难吗?”艾格隆笑着反问,“在我的容忍之下,您拥有了如此大的权力,您当然应该为我把事情办好。”
“话是这么说……但您也不能够把事情都甩出去啊,别忘了,您是波拿巴皇帝,而我只是您的臣仆,别人要见的是您,也不是我——”塔列朗亲王摊了摊手。
两个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塔列朗亲王的能力,是世人皆知的;但塔列朗亲王的“臭名昭着”也是世人皆知的,这就意味着他不可能以自己的名义来施展权力,他必须要倚靠在某个“大义名分”之下,然后再以此来为自己的权威背书。他就是这样一颗寄生藤,永远置身事中,却又永远不被清算。
国王,督政府,皇帝……他换了好多个主人,但这根本不重要,只要大权在手,他也不介意为任何一个政府服务——当然,这个政府也必须足够明智,不能违背国家利益行事,否则他也会毫不留情地将它抛弃。
对于此刻,艾格隆就是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寄主”了,他也希望,在自己生命最后的余晖当中,以帝皇的名义,伸张他个人最后的抱负。
“陛下,我观察您已经很久了,您虽然年轻、而且骄傲,但是您不会被情绪所左右,更加不会对过去的私怨耿耿于怀,以至于影响自己的判断。这是一项非常优秀的特质,我但愿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您也可以一直保持下去,那样的话,这个可怜的国家就可以有好几十年太平日子可过了!”相视一笑之后,塔列朗亲王又对艾格隆半是恭维半是告诫地说。
接着,他似乎不堪疲惫,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欠身向艾格隆告退,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艾格隆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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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私人愿望
在和塔列朗亲王达成一致之后,艾格隆顿时心怀大畅。
塔列朗亲王不愧是久经沉浮的老练外交家,他摸透了奥地利此刻外强中干的虚弱状态、也摸透了梅特涅“畏威而不怀德”的本性。
他的计划,就是让法国躲在幕后,暗自援助对奥地利心怀不满的各处势力,然后以此来要挟梅特涅,让内外交困的梅特涅不得不两权相害取其轻,转而向法国求助。
这并不是空想,而是有现实实践基础的。
1814年维也纳和会上,为了制衡越来越强的沙皇,梅特涅就已经暗中勾结波旁法国代表塔列朗亲王和英国代表卡斯尔雷子爵,组建反俄同盟,甚至在必要时不惜以武力来对抗沙皇。
可惜拿破仑突然从厄尔巴岛上返回法国,又玩了一把大的,所以他的计划被迫中断,沙皇得到了更多的好处,几乎独吞了整个波兰,以泰山压顶之势威压着奥地利的东欧领土,着实让老皇帝,梅特涅如坐针毡。
而法国情况则不一样了,虽然法国和哈布斯堡家族打生打死几百年,但经过维也纳和会的一通操作之后,法国和奥地利之间已经被一系列“缓冲国”所隔离,他们没有任何实际上的领土矛盾,甚至很难发生直接冲突——除非法国皇帝硬是要带着某个缓冲国和奥地利打一仗,就像1859年的拿破仑三世那样。
普鲁士想要争夺德意志的领导权,俄罗斯想要鲸吞巴尔干和君士坦丁堡,就连一个小小的撒丁都在觊觎着它的伦巴底和威尼斯,可谓是芒刺在背。
在这种现实环境下,法国就成为了列强当中和奥地利最没有利害冲突的大国,英国人虽然同样也和它没有利害冲突,但英国人一向是对欧洲大陆保持孤立政策,根本就没有兴趣去帮助奥地利。
所以,只要面对着四面八方越来越巨大的压力,那么奥地利在兜兜转转之后,最后还是只能重新捡起梅特涅在1814年就想到的策略,借法国之力来为自己续命。
他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外孙,也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女婿,所以奥地利本身对他也不会有多少敌意,只要双方互相展示出友好态度,那么很轻易就能够走近——更何况,特蕾莎和卡尔大公一家也可以作为两国之间关系的重要润滑剂。
塔列朗亲王思虑周详,早已经把利害关系想清楚了,而艾格隆对这个计划也十分赞同,这不光是因为他认可塔列朗的外交思路,更还隐藏着一个隐秘的“私人计划”。
之前,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利用苏菲的孪生妹妹玛丽亚公主,来一个“李代桃僵”,把苏菲暂时从奥地利宫廷当中置换出来。
而想要实现这个计划,他就必须得到奥地利方面某个重要人士的配合。
这个重要人士,必须有足够的权威,而且在奥地利宫廷当中拥有着行动自由。
这个人不可能是他的岳父卡尔大公——大公虽然有这个条件,但他如果得知这个计划,一定会怒不可遏甚至想要亲手毙了这个无耻的女婿;所以想来想去,也只有找梅特涅了。
他从小就在梅特涅身边长大,他和塔列朗一样了解这个老滑头,他知道,这个人心里没有什么道德原则,考虑一切问题都只是从利益出发。
而对这样的人来说,只要价码合适,就没有任何事情是干不出来的——当年他不就是主动提议让哈布斯堡公主嫁给拿破仑皇帝吗?
只要他想尽办法“拿捏”住梅特涅,然后双方进行一番交易,那么他的计划就有可能实现。
代价是什么?也许是帮助梅特涅保证权位,也许是维护奥地利的领土完整和经济利益,反正这本来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横竖不亏。
当然,这个计划过于天马行空、惊世骇俗,所以艾格隆把它深深地埋在了心里,没有跟塔列朗亲王说一个字。
如果塔列朗亲王知道的话,他并不会嘲笑艾格隆的胆大包天,但是他肯定会嘲笑艾格隆感情用事,耗费国家的资源去做“无用”的事情。他绝不可能理解,艾格隆居然会为了旧情,去冒这样的风险。
可是艾格隆就是想要这么做。
虽然他现在已经成为了皇帝,虽然他努力尽一切手段巩固自己的权力,控制整个国家,但是他终究不是一个完全抛弃人类情感、只从利害得失考虑问题的机器。
他想念苏菲,更加对苏菲为自己做出的牺牲感到愧疚,所以在得知苏菲还在坚持两个人的旧情,还想要见他之后,他也就放弃了权衡利弊的纠结,下定决心,要办成这件惊世骇俗却又绝对不能见光的计划。
如果现在的他一无所有,他可能会对苏菲置之不理,但现在他明明已经有实力去搭救她了,他无法说服自己继续袖手旁观,看着她在幽禁当中渐渐枯萎。
说到底,奥地利又损失了什么呢?艾格隆和玛丽亚已经来往过不少次了,他能够断言,玛丽亚绝对可以完美扮演自己的孪生姐姐,一般人绝对区分不了。事情办成之后,只要她深居简出不到处招摇,只要少数几个知情人对此三缄其口,那就完全可以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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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的计划已经在不动声色当中实施了,塔列朗亲王肯定也不会想到,他殚精竭虑下大棋,不光是在为法兰西的利益而奋斗,更是在为一桩见不得光的私情铺路。
在接见完了自己的首相和内阁大臣们之后,艾格隆换下了帝王那耀眼而又累赘的袍服,穿上了便装,戴上高筒礼帽,打扮得犹如像是一位富家公子一样,而后,他在自己卫队长安德烈达武的帮助下,悄悄地溜出了杜伊勒里王宫,然后融入到了巴黎繁忙热闹的街道当中。
当然,这并不是漫无目的的微服私访,他正是要去见另外一个隐藏身份偷偷留居巴黎的人。
没错,这个人自然就是他计划的关键人物、巴伐利亚的玛丽亚公主了。
她之前通过隐藏身份,化名跟着姐姐奥古斯塔公主一起来到了巴黎,然后就以普通人的身份流连在此,享受着巴黎各式各样的时髦娱乐当中。
而艾格隆为了拉她入伙,也使尽浑身解数来讨好她,每次他来到巴黎,都会私下里找她见面,然后两个人一起以平民的身份在各处游玩。
他们一起去赌场玩各种赌博游戏,一起乘坐马车在巴黎人常去的布洛涅森林兜风和野餐,一起乘坐游船穿越塞纳河,一起参加广场上的庆典,一起去跑马场观看赛马,一起在咖啡馆欣赏艺术家的表演……可以说,巴黎人最津津乐道的娱乐,他们都偷偷地体验了个遍,而且都对这种无拘无束的娱乐,感到乐在其中。
毕竟,艾格隆姑且不论,玛丽亚也是在严肃刻板的巴伐利亚宫廷当中长大,从小又接受了严格的教育,再加上又没有足够的权势去肆意妄为,所以平日的生活憋闷得难受,自然难以抗拒这种新鲜的体验。
而两个人在这种私下里的交往当中,感情也在不断升温,一如过去艾格隆和苏菲那样。
当然,这也是艾格隆刻意为之的结果,毕竟在这方面他有着巨大的“先天优势”,当初他和苏菲如此亲密,早已经将苏菲的性格和喜好摸得一清二楚,如今面对苏菲的孪生妹妹,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他希望用这种感情攻势,让玛丽亚渐渐地失去抵触心理,最终说服玛丽亚同意他的计划。
溜出王宫没多久,艾格隆就在事先约好的咖啡馆当中碰到了玛丽亚。
因为时值早春,所以玛丽亚穿着厚厚的灰色呢绒裙子,也没有佩戴什么珠宝首饰,但即使如此低调的打扮,也难掩她容姿焕发的丽色。
看到艾格隆之后,她的眼睛里闪过了喜色,然后亦步亦趋地走到了艾格隆的身旁坐了下来。
“下午好,玛丽亚小姐。”艾格隆主动向她问好。“您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光彩照人。”
“您也和往常一样俊俏,尊敬的弗朗茨先生——”玛丽亚笑眯眯地回答。
这就是她和苏菲略微不同的地方了,苏菲性格傲慢,所以对喜欢的人推心置腹对不喜欢的人冷漠无礼,几乎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情绪;而玛丽亚则为人阴损尖刻,哪怕在笑起来的时候,那微微眯起来的眼睛也像是略带讥诮和嘲讽。
当然,相处久了以后,艾格隆也渐渐地可以把握她真实的情绪了,所以他可以断定,此刻的她心情确实很好。
“能够和您坐在一起,总是很令人心情愉快。”艾格隆挥了挥手,然后让远处等候的侍应生送上了热气腾腾的咖啡。“最近您还好吗?”
“我挺好的,但事实上,我现在有件事要请您帮忙呢~”玛丽亚笑着回答。
“需要我帮什么忙?您尽管说吧——”艾格隆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缺钱了,需要您慷慨解囊——”玛丽亚悠然回答,并没有看出有什么紧张感。“我本来就没有多少积蓄,而且来巴黎时又比较仓促,带不了多少钱,现在我差不多要一贫如洗了,如果您不帮忙给点支援的话,恐怕我就只能够灰溜溜地跑回我的祖国咯……”
“原来是这样啊……”艾格隆略作沉吟。
说实话他也不意外。
他已经见过了玛丽亚傲慢又奢靡的作风,在赌场的时候随手输了几千法郎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想而知她平日里的生活自然也是花钱如流水。
当时他就在心里嘀咕过,作为巴伐利亚国王同父异母的妹妹,玛丽亚肯定得不到王兄多少重视,她私人的钱袋子恐怕应付不了多久这样的开销,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为了现实。
也许,这也是她故意的吧,她就是想要用这种方式,完整地体验自己喜爱的奢靡生活。
现在钱花光了,她说想要离开,但艾格隆可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您何必说得如此见外呢?以我们的关系,您想要钱的话,只需要跟我随便说一声就行了——”
艾格隆略作沉吟就做好了决定。
当然,答应“给钱”是一回事,怎么给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现在贵为皇帝,他有着巨额财产和数之不尽的珠宝、艺术珍品收藏,但是宫廷的支出都有账目明细,特蕾莎又是亲自管理宫廷账目的,一笔巨款如果不明不白地从宫廷账目上流失了,她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并且会试图搞清楚这笔钱花到哪儿去了。
他也不能随便挪用政府公款,毕竟他自己就把“宫廷和政府之间的账目彻底分离,绝不多花人民的钱”作为自己的政绩来宣扬的,所以他随便花政府的公款,那岂不是自己打脸?
但是,这也难不住他。
为了酬功、顺便为了实现他的金融政策,他之前册封了好几位银行家成为贵族,投桃报李,当他需要秘密花钱的时候,自然也就可以从他们那里随便支用,不会有任何公开账目,也不会有任何舆论消息,甚至那些人会巴不得捧出巨款来供他使用。
他随手拿起咖啡馆的便签,然后用一支笔在上面草草地写下了几行字。
“德·博旺男爵先生,我现在需要您的帮助。当这位女士持有这张便条来见您的时候,请您为她开设一个银行户头,她需要一笔现款周转,维持自己的开支,请您给予方便,谢谢。”
在简短的话之后,他顺便签了一个简单的化名。
他不担心博旺认不出来,因为之前在国外的时候,他和他的秘密支持者博旺,就已经通信过好几次,而且都是用化名作为落款。
看到笔迹和化名之后,博旺肯定不会吝啬打开自己的金库,玛丽亚又可以肆意挥霍了。
签过名字之后,艾格隆随手将便签递给了玛丽亚,然后微笑地看着她,“希望您能够收下我这份礼物。”
玛丽亚拿过这张看似不起眼、却又价值万金的纸条收入到了自己的衣袖里面,接着,她笑眯眯地看着艾格隆。
“谢谢您……我亲爱的朋友。”
“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叫一声我的心肝吗?”艾格隆犹豫了一下,然后满怀期待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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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游乐场
“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叫一声我的心肝吗?”
对于艾格隆这种直球的进攻,玛丽亚显然缺乏心理准备,所以她第一反应是惊讶地扫了艾格隆一眼。
接着,她略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您在说什么呀?”
“啊,抱歉——”艾格隆仿佛惊醒了过来,然后假意对玛丽亚致歉,“我只是……只是一时情不自禁而已,想必您也知道,当初在我们两个私下共处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叫我的——”
“嘿,亏您能够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厚颜无耻的往事。”玛丽亚冷笑了起来,“怎么?现在又拿对付我姐姐的招数来对付我了?”
“为什么我不能理直气壮?这本来就是我一生当中最美好的回忆。”艾格隆更加理直气壮地回答,“请原谅我的疏失吧,此情此景,我又怎么可能不回想起维也纳的那些往事呢?您和她实在太过于相像了,所以几乎每一刻都让我的记忆和现实重叠……所以,哪怕是自我欺骗也好,我也想听您这么叫我一声,这当然不会改变什么,但至少会让我的痛苦减少一点。您能不能够发发慈悲呢?”
说完之后,艾格隆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叹了一口气,完美展露了自己半真半假的哀伤。
而看到他这副做派,玛丽亚一时竟然也不忍心再呵责他了,只是抱怨了一句,“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是我,她是她,我们完全不是一个人,您别老想着让我在你面前假扮她,你自己的错不应该自己承担吗?”
是啊,你嫉妒她。艾格隆在心里说。
这倒也不奇怪,明明是一母同胞孪生姐妹,有着同样的家庭环境,从小接受同样的教养,结果就因为苏菲早出生了几分钟就变成了“姐姐”,然后就莫名其妙得到了联姻嫁到奥地利成为王子妃的殊荣,有望在未来成为皇太后,哪怕因为任性偷欢遭到责罚,情人却成了皇帝,一直念念不忘;
再回看一下自己,都这个年纪了却还小姑独处,无人在意,既无权势也无威望,谁也未曾寄予半分期待。
对比一下,心高气傲的玛丽亚又怎么可能不为此感到嫉妒呢?
但嫉妒归嫉妒,在姐姐落难的时候,她尽力奔走,甚至还跑到维也纳去探望姐姐,还为她传递消息,这份同胞之情却也是真挚的。
一边嫉妒抱怨,一边又禁不住为她的遭遇感到同情和悲伤,甚至为她尽力奔走,这就是真实而且别扭的双子姐妹情了。
而艾格隆就打算利用这种别扭的情感,让玛丽亚最终同意自己的计划。
“您说得都对。”于是,面对玛丽亚的斥责,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好吧,这就是我自作自受,那就让我自己来承担这一切吧……您已经做得足够多了,我不该再要求您什么了。”
说完之后,他继续意兴阑珊地喝着咖啡,而这种颓丧的姿态,反倒是激起了玛丽亚的些许怜悯。
两个人在沉默当中共饮咖啡,过了片刻之后,玛丽亚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对了,那位艾格妮丝小姐,是不是已经怀孕了?”
“没错,您怎么知道了?”艾格隆反问。
“呼……你们法兰西可没有什么秘密,街头巷尾早都传遍了。”玛丽亚笑着回答,“我在闲逛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谈论这件事。”
虽然艾格隆对这件事并没有大肆宣扬,但自古以来,宫廷就是小道消息满天飞的地方,而且人们也极为热衷于谈论这种八卦,再加上艾格妮丝之前跟着艾格隆全国巡游,在民间人气一直居高不下,因此艾格妮丝小姐正式怀孕的消息以飞快的速度传播到了首都和各地,并且成为了人们热议的话题。
“那您还听说了什么?”艾格隆尴尬地问。
“我还听说,为了讨她欢心,您已经许下了诺言,要把自己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徽号赠送给你们的孩子。”玛丽亚回答。“这是真的吗?”
“这些人传消息的本事也太厉害了吧,我还没正式宣布呢。”艾格隆无奈地摊了摊手。
一边叹气,他一边在心里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在宫廷内狠抓纪律,严查对外发布乱消息的人,免得以后自己的事情动不动就成为八卦新闻的主角。
不过,提到艾格妮丝的时候,玛丽亚的态度却相当平静,并没有太过于在意艾格隆的情妇。
作为王室的公主,她的心态其实和特蕾莎差不多,只是觉得这是“历史传统”罢了,艾格妮丝再怎么样也只是臣仆,甚至连嫉妒她都是一件很“掉价”的事情。
她反倒是为这个还未出世的私生子感到有些不平了。
“您还真是宽宏大量啊,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公爵小姐的孩子,您就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高贵的封号……那您难道忘了吗,您还有一个孩子,她更加高贵,她本来应该是一位公主,现在却一无所有,甚至世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我没有忘。”艾格隆心里顿时一紧,“虽然你察觉不到,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正在想办法拉近和奥地利的关系,等时机成熟之后,我会和老皇帝以及梅特涅交涉,让他们尽快把珂丽丝忒尔送过来——说到底,扣押一个小姑娘并不会让他们脸上有光,更何况那也是他的血脉。只要我办成了这件事,那么我一定会让她成为公主,得到她应有的尊荣,区区一个公爵又算得了什么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着艾格隆如此认真的样子,玛丽亚倒也相信了他的话,于是她的脸色也终于变得缓和了不少。
“奥地利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当你成为一个皇帝,当你手中握有几十万军队的时候,你总会有办法让人好好说话的——”艾格隆以一种不容置疑的神态回答,“无疑,我并不想直接和奥地利兵戎相见,但我有很多手段去让他们不舒服,让他们有求于我,所以你放心吧,用不了几年的。”
艾格隆那种目空一切的傲慢神态,会让很多人感到反感,但是对玛丽亚来说,这反倒让她感到由衷的敬佩和共鸣,她就喜欢这种风范。
所以,她一下子也忘记了刚才的小小不快,转而以兴奋的眼神看着艾格隆。“对!就是要这样!对那些老东西不该手软,早该让他们吃吃苦头了!”
欢呼雀跃的她,一时也来了精神,“干脆想个办法让老皇帝早点去见上帝吧?反正他活着对所有人都是祸害,只要他一死,苏菲的处境自然就会好很多——”
“我们还是得现实一点,不能在这儿凭空做白日梦。”艾格隆干笑了起来,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类似的话,艾格隆之前就听玛丽亚说过,不过即使如此,他此刻也禁不住暗暗心惊。
这个胆大妄为、幸灾乐祸的女人,其实比苏菲还要毫无顾忌,在言谈之间连一国皇帝的性命都当成了随口用来取乐的东西。
还好她并没有真正握有权力,不然还真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来。
不过,对于向自己外祖父“尽孝”的想法,艾格隆也曾经暗中考虑过。
不光是因为老皇帝死了可以改善苏菲的处境,更是因为老皇帝死了之后,失去最大靠山的梅特涅,地位也会更加岌岌可危,他会更有动力来向自己靠拢,依靠自己的支持继续坐稳他的首相宝座——他甚至可能还会被迫和苏菲结盟,以此来巩固自己在宫廷当中的地位,免得被心怀不满的其他皇族赶走。
不过思来想去,他还是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倒不是说他“良心不安”不忍心对自己外祖父动手,他根本没那个玩意儿,只是杀一个皇帝并不是随便口嗨那么简单的事情,他现在并没有靠谱的人手、也没有靠谱的手段,风险实在太大,一旦事情没办好,他立刻就会成为一位十恶不赦的凶手,他面对这种可怕的后果只能小心谨慎。
为了不让玛丽亚说出更多疯言疯语,艾格隆主动转移开了话题,“对了,玛丽亚小姐,您有没有兴趣听一下我游乐场的规划呢?”
“游乐场?”玛丽亚被这个从没有听过的词给弄得迷糊了,“那是什么?”
眼见自己已经转移了玛丽亚的注意力,艾格隆心里暗自侥幸,然后,他就耐心地给解释起了自己的想法。
“这段时间,您和我一起游玩,您想必也看出来了,巴黎的市民有闲钱,也有时间,但是他们其实非常缺乏娱乐的场地和娱乐手段。无疑,他们可以在咖啡馆当中闲坐一天、也可以去赌场去挥霍他们为数不多的财产,但这并不能够对社会有益,而且这是在败坏民众的道德,所以,我就想,在巴黎近郊找一块地,然后以皇室的名义兴建一座大型娱乐设施,搞一些新奇的玩具,以此来让市民和他们的孩子们在闲暇时有个好玩的去处……这总比他们在赌场里倾家荡产要好。”
接着,艾格隆在桌子上比划,拿杯碟做示范,向玛丽亚兴致勃勃地介绍了自己的规划。
毫无疑问,在现在这个年代,游乐场还是一个超越时代的概念,但仔细想来,其实富庶的大巴黎地区,已经具备了足够的“市场需求”了。
而且,在这个蒸汽时代逐渐开始显露威力的时期,已经有足够动力去兴建一些大型娱乐设施,而且还可以把动物园、植物园等等新奇东西都一起塞进里面,最终可以打造出一个让普通人流连忘返的游乐场。
当然,因为技术能力所限,像过山车或者摩天轮等等设施还难以造出来,不过即使如此,在这个高度缺乏娱乐手段的年代,他的“游乐场”构想也足够具备吸引力了,更何况还是打着皇室的噱头。
“您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这种事呢?”看到艾格隆兴致勃勃的样子,玛丽亚一时间有些疑惑,“我原以为您只在乎权力,整天在搞各种阴谋诡计呢——”
“不,这就是权力,玛丽亚小姐,您把权力神秘化了,实际上,让人民心情愉悦,也是权力的一大来源。”艾格隆轻轻摆了摆手,纠正了对方的错误思想,“其实这不是什么新鲜思想,在古时候,罗马皇帝就已经总结了他们博取民心的手段,其实很简单,只有两个词——面包和马戏,面包就意味着食物、意味着工作,让民众在劳作当中获得生存的物资;而马戏,则是让民众在劳苦的生活之余有休息的闲暇,有新奇的娱乐,为此罗马人修建了奇观一样的斗兽场,至今仍然屹立在罗马……当然,在如今这个年代,我们要讲文明了,我们不能让人当奴隶,更不能让他们作为角斗士彼此厮杀,为了反映时代的进步,我应该奉献给人民一些高级品,这就是我要做的一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话是这么说,但一位关心人民娱乐的皇帝,还真是少见——”玛丽亚似乎在叹息。“大多数皇帝只关心让人民像蚂蚁一样满足他们无穷的野心……”
“所以我是比较好的那种皇帝——”艾格隆得意洋洋地回答。
说完这些之后,艾格隆又话锋一转,“而且,只要经营得当,薄利多销,我创办的游乐场将成为皇室的一个重要盈利资产,它赚到的钱要比政府发放赌场牌照然后从中抽税,要更加干净得多——”
其实艾格隆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没有说出口。
在他计划兴建的游乐场旁边,还有规划中的巨大火车站,以此来作为客源的集散中心,同时,游乐场里面那些喷吐着蒸汽的巨大机械,也势必让所有到此一游的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他们直观地感受到蒸汽动力所带来的“未来远景”,在潜移默化当中,让他们支持新时代、新发明所带来的巨大改变。
这种润雨无声般教化民俗的把戏,在这个时代还是颇为超前的,艾格隆也不想过多跟玛丽亚解释。
而玛丽亚的兴致,也已经完全被艾格隆勾起来了,她忘了姐姐,也忘了刚才和艾格隆说的那些危险的话,而是沉迷在了艾格隆所说的图景里面了。
她本来就是一个喜欢新奇和享受的女人,怎么可能不为此感兴趣了。
按照艾格隆的设计,她遐想了一下“旋转木马”。
在朦胧的水蒸气当中,两个人骑着白色的木马腾云驾雾,一瞬间就牵动了她的浪漫遐想。
“这个主意好!”她忍不住击节赞叹,“您到时候一定要让我过去玩玩。”
“没问题,开业之前我就带您过去,整个游乐场只为我们敞开——这样如何?”艾格隆笑着回答。
“太好了,我的心肝儿~我就等着这天啦。”玛丽亚看着他,然后笑眯眯地回答。
啊?居然真的来了?
即使知道这是演的,但艾格隆一瞬间还是有些失神恍惚。
“这都是看在您刚刚给了我一大笔钱的份上——对债主,我总该低声下气一点嘛。”面对着他疑惑的眼神,玛丽亚笑容不改,然后从容地喝下了杯中仅剩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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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愤愤不平
“这都是看在您刚刚给了我一大笔钱的份上——对债主,我总该低声下气一点嘛。”
玛丽亚的玩笑话,非但没有让艾格隆扫兴,反倒更加激起了艾格隆的“兴致”。
哼,让博旺帮忙花一笔钱就能够让你学苏菲叫我,那花多少钱就能让你学她更多东西呢?
当然,这种话他可就不敢说出来了。
而这时候,他们也已经喝完了咖啡,开始准备接下来的活动了。
由于刚才两个人讨论了游乐场的话题,所以现在心情都极为愉快,而且,咖啡因也刺激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精神都极为饱满。
艾格隆付了账之后,带着玛丽亚离开了这家咖啡馆,然后又主动问了玛丽亚。
“玛丽亚小姐,您还想去哪儿散心呢?”
玛丽亚显然对这个问题也有些犯难,一下子陷入思索当中。
虽然她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游客,但是随着这段时间在巴黎长居,所有让人感兴趣的地方她渐渐地去了个遍,新鲜的地方也越来越少,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来了。
“真可惜您现在的游乐场还只是停留在图纸上……”她忍不住小声抱怨。
“虽然我们现在没有游乐场,但一样有很多地方可以游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您去剧院看几场戏,白天正好人少。”艾格隆主动提议。
“顺便再让您重温一下在包厢里对着苏菲大献殷勤的旧梦,是吗?”玛丽亚显然是对当初的往事有所了解,所以立刻就抢白了艾格隆。
艾格隆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心虚的尬笑,因为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怎么会呢……”
这种心虚的否认,当然毫无说服力,不过玛丽亚也只是白了艾格隆一眼,并没有再对他出言嘲讽,反而答应了艾格隆的提议。
“也罢,反正现在我也没什么其他想法,那就按您的想法来吧……这也是新鲜的体验呢。”
得到了她的首肯之后,艾格隆心里也大大松了口气。
接着,他抬起头来,对着躲在远处的卫队长招手使了一个手势,表示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对艾格隆来说,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讨取玛丽亚的欢心,让她答应配合自己的计划——没有她的主动配合,所谓“李代桃僵”的计划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成功可能性。
而安德烈看到他打了招呼,自然也心领神会,他对此也早有准备,马上就叫了一辆马车,让艾格隆带着玛丽亚来到了一家不太起眼的剧院当中,顺便定好了包厢。
现在并非黄金时段,所以剧院上演的只是一部非热门的平庸作品,同时也由于现在是白天,所以观众并不多,一楼观众席稀稀拉拉,上面的包厢也同样寂寥无人,但即使如此,舞台上的演员们仍旧在一丝不苟地表演着,热情饱满地念着他们的台词。
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水、汗水、烛火还有皮革制品等等混合在一起的奇怪气味,而这种气味,以及剧院当中熟悉的布置,轻易地就勾起了艾格隆曾经的回忆。
当初的他,就是这样带着苏菲步入其中的。
维也纳和巴黎,虽然相隔千里,但是此情此景又有多少相似啊。
苏菲当时到底是什么心情呢?艾格隆脑海当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和苏菲“交情甚深”,当然也比任何人都了解苏菲,他可以断言,在一开始,苏菲对自己这个倒霉蛋王子并没有男女之爱,只有同出异乡、又怜悯自己遭遇的爱怜,她对自己照顾有加关爱体贴,也只是出于姐弟之情而已(当然,这也是因为自己确实长相俊俏讨人喜欢)。
可想而知,当她被艾格隆一步步拉入到剧院当中时,可能反而是抱着看小孩子把戏的心态,类似于“我倒要看看你小子到底还能耍出多少花招”的戏谑。
她没有想到,她的配合,以及她的包容,最后却让她坠入到了难以想象的旋涡当中,她为自己意想不到的爱恋着了魔,最终竟然变成了一辈子的孽债,以至于明明是公主和王妃之尊,现在却等同于身陷囹圄的囚犯,饱受压抑和欺凌。
何其无辜!
艾格隆陡然感觉心脏一阵抽搐。
即使是像他这样毫无良心又极度自私的人,在骤然“应激”的情况下,此刻也不禁灵魂为之颤抖,他一步步设计,坑害了世界上第一个全心全意关爱他照顾他、不图任何回报的人,把她对自己的包容当成了垫脚石,最终当成了逃出牢笼的工具。
在两个人分别的那一夜,当他逃出剧院时,苏菲在他背后绝望的呜咽,仿佛这时候又响彻到了他的耳边,让他血液都几乎为之凝固。
现在你得到了一切,而她替你承受了一切灾难,你满意了吗?仿佛在冥冥中有个声音在问。
“好了,别摆出这副见鬼的样子了。”就在这时候,旁边的一个声音,将他从恍惚当中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接着,艾格隆看到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以及一模一样的关切眼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接下来,她还是用一模一样的声音,低声安慰魂不守舍的艾格隆,“即使在最惨的时候,她也未曾后悔过,如果时光倒流让她可以选择的话,她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并且,命中注定她会倒一场大霉,除非你做出不同的选择。”
玛丽亚的话,让艾格隆终于回过神来了,呼吸也逐渐变得平顺。
作为苏菲的孪生妹妹,两姐妹又不断联系,所以玛丽亚的断言,比其他人任何人都具备说服力,而这也更加让艾格隆背负了沉重的负罪感。
时光终究没法倒流,他过去没得选,但他现在有得选,所以他必须力挽狂澜,将苏菲从目前的悲惨现状当中解救出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王子解救被囚禁的公主”,不正是理所当然的故事吗?
当然,考虑到这个王子傲慢自大、自私自利、已婚还另有情妇和私生子,这个故事理所当然地会有些“变味”,但他不在乎。
就在两个人对话之间,他们走上了楼梯,来到了包厢看台。
台上的演员们仍旧在卖力地演出着,但是他们喋喋不休的台词,两个人都充耳不闻,只当做是背景音的伴奏而已。
相比于这种平庸剧本,艾格隆更在乎自己的“剧本”。
现在就是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了,他必须利用机会加强攻势,争取进一步当中玛丽亚,让她接受自己的计划。
“玛丽亚小姐,很抱歉,我刚才失态了……”艾格隆首先苦笑了一下,向玛丽亚道歉,“但正因为这种失态,您应该也能够借此窥见到我内心当中的歉疚和痛苦——”
“唔,我确实感受到了。”玛丽亚轻轻点了点头。“可是木已成舟,现在再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我们并非无能为力。”艾格隆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我们现在有办法。”
玛丽亚当然明白艾格隆的意思,于是她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你还是没忘了你那个计划,又想要让我替你们受罪了?”
“这并非受罪,而是我们在一起拯救您的嫡亲姐姐。”艾格隆断然回答,“您最近还见过她,您当然知道她现在的身体和精神状况的对吧?试问,如果她能够忍受这种痛苦的话,她为什么还要通过您来向我求救呢?如果,她一直处在这种抑郁和痛苦的环境下不得解脱,那么又还能够支撑住多久呢?难道您忍心看着她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我当然不忍心了!但这一切不就是你造成的吗?”玛丽亚顿时就恼火了,然后就对艾格隆大吼,“是你让她落到这个地步,我没有半点责任,结果你却想要我来替你冒风险?”
“我对您绝无恶意,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在米兰我遇袭晕倒的时候,如果没有您帮忙的话,恐怕我早就失血过多而死了,我一直都记着这份恩情——”艾格隆连忙解释。
“结果您回报我的方式,就是让我去一个我厌恶的国度,在我厌恶的人们身边扮演我姐姐,每天小心翼翼避免穿帮……”玛丽亚嘲讽地笑了起来,“这种报答还真是别开生面呀……不愧是您能够干出来的事。”
面对玛丽亚的抢白,艾格隆一时哑口无言,因为这确实就是事实。
不过,他毕竟是个精通辩术的人,于是很快就重整旗鼓,试图动摇对方的心智,“我知道,这是对您非常不利的请求,但除此之外,我一时真的拿不出更好的办法了。而且,这并不是永久的替换,只需要短短一段时间就行了,我只是想让她看到人生的希望,让她可以继续活下去,您就当我在求您,发发慈悲吧……”
在软语哀求之后,艾格隆继续发动柔情攻势,“我跟您保证,只要您为我帮了这个忙,我会尽我一切努力来回报您,您想要什么东西,只要我给得出来我都会给,我还可以让您在这个国家享受一切便利,别说什么游乐场了,什么东西您都可以玩个尽兴,我一概奉陪。”
说完之后,他抬起头来,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玛丽亚。
玛丽亚原本一脸的怒容,但是看到艾格隆这个样子之后,她激愤的目光渐渐地软化了下来。
“唉,您真是讨厌,即使心里对您有再多不满,这下我也没法再冲您发火了……您上一次拿出这种样子,是什么时候?”
巧了,也是面对苏菲的时候。
而且确实管用了。
艾格隆没有做出回答,只是等待对方接下来的回复。
玛丽亚沉默了片刻,接着,她叹了一口气。
“陛下,虽然我现在的地位和我的姐姐天差地别,但我自问我的意志、我的勇气绝不会在苏菲之下,她能够干出胆大包天的事情,我也一样有胆量,所以,我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拒绝您提议的——那么,您知道我在愤愤不平什么吗?”
“那是因为什么?”艾格隆连忙追问。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们不妨把一切都拆穿来说吧……您之前对我这么大献殷勤,要什么给什么,其实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另外一个人,即使这个人和我几乎从内到外完全一致,但她也是另外的人,而不是我!我一直都明白这一点,所以只是强颜欢笑地享受这一切而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玛丽亚先是苦笑,而后又愤怒地拧紧了眉头,“为什么您从来没有考虑过我,却还有脸面跟我提要求,要我去为你们的私情承担风险?如果一切败露,难道我不会因此倒大霉吗?你为她想过那么多,但为我着想过吗?凭什么我就这么不值得别人多看一眼?难道我真的一无是处吗?明明我只是因为运气才输给了她而已啊!如果早几分钟出生的是我,那现在她的一切就是我的!”
我明明过去都不认识你,又没有交情,我怎么可能考虑你那么多……艾格隆心里也感到有些委屈。
但是这话他也没法说出来。
同样的事情,在不同人的视角里也是不一样的。
在艾格隆看来,玛丽亚无非是苏菲的一个“影子”,是他在1829年才认识的人;而对玛丽亚来说,艾格隆曾经差点是自己的未婚夫,并且是她和姐姐通信里谈论了好几年的人,是她一度寄予了希望的存在。
既然如此,当看到艾格隆如此厚此薄彼的行为时,她当然心里会怒不可遏,并且觉得自己完全被轻视了。
可是时光终究不能倒流,艾格隆也没办法弥补两个人之间的视角差距。
所以,艾格隆也只能同样叹息以对。
“好……事到如今,我们都已经摊开来说了,那我也可以告诉您,想要我答应,也行——”玛丽亚突然说。“不过您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艾格隆陡然被惊醒了过来,然后难以置信地看着玛丽亚,“您只管说吧!什么都行,只要我能办到。”
“我从姐姐那里听说,我的外甥女儿要过来你们宫廷里了?”
艾格隆已经和英国人谈妥,要让欧仁亲王的小女儿泰奥德兰德公主来到法国宫廷,然后等一年之后,以“法兰西皇室公主”的身份,嫁到比利时当王后,以便充当未来法国利益的代言人。
玛丽亚跟着自己的姐姐奥古斯塔公主一起来到巴黎的,而且也居住在了一起,因此,对于这件事她也早有耳闻。
“是的……”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在众人目光所不能触及的地方,我已经呆得够久了,也玩得够满意了……现在,我想要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众人之前,就像是我应该有的那样——借口也是现成的,我是巴伐利亚公主,是她的长辈,我可以作为她的证婚人一起出现,等待她上婚礼的时刻。”玛丽亚看着艾格隆,然后冷冷地说,“所以,我要光明正大地和我的外甥女一起来到枫丹白露,作为你们的贵客,办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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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糊涂事
“所以,我要光明正大地和我的外甥女一起来到枫丹白露,作为你们的贵客,办得到吗?”
当听完玛丽亚的条件之后,原本就头皮发麻的艾格隆,这下更加头疼了。
说实话,玛丽亚如果狮子大开口,跟他索要一大笔钱或者什么稀世奇珍的话,他反而会很乐意接受条件。
只可惜,同样也是公主的玛丽亚,根本就瞧不上那些身外之物,她更在意的是满足“精神需求”。
在理论上,她想要来自己宫廷,是完全合理、而且也符合身份的要求,艾格隆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但在实际上,以他对玛丽亚的了解,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当特蕾莎碰到她之后,会发生什么。
实际上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当初他们在巴伐利亚见面的时候,玛丽亚就故意阴阳怪气屡屡挑衅特蕾莎,气得她罕见地失态了。
如果真的“往事重演”的话,天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
正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艾格隆顿时就变成了苦瓜脸。
“您能不能……能不能换个要求呢?”他试图讨价还价。
“不能。”玛丽亚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斩钉截铁地回绝了艾格隆的话,“您刚才不是说只要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就一定可以帮我办到吗?难道让一位客人出现在您的宫廷,竟然是您身为皇帝却办不到的事情?这简直是笑话!或者说,您认为,以我巴伐利亚公主的身份,没有资格出现在您的宫廷里?”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艾格隆试图解释。
“那就没必要再多费口舌了,答应或者不答应,全看您自己。”玛丽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接着,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然后以讥讽的眼神看着艾格隆,“如果您连这么点事都不愿意让我做,那您到底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为您和苏菲以身犯险呢?您别忘了,承受最大风险的人是我!一旦事情败露,老皇帝就算不会砍掉我的脑袋,至少也会让我尝尽苦头,而您呢?您除了被世人嘲笑之外,根本不会有任何损害,甚至人们反而会私下里称赞您有情有义,不忘旧情……苦头全让我吃了,您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这倒是想得很美!”
玛丽亚的嘲讽,让艾格隆心里顿时窜起了一股怒火。
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当面抢白了。
如果按照他的性格,现在恐怕已经要雷霆大怒,然后就要让这个不开眼的玛丽亚好好尝尝苦头了。
但是,理智告诉他,自己不能这么做。
他可以强迫别人做许多事,但偏偏这件事,是没办法强迫她去干的。
就算他现在把她抓起来,然后严刑拷打,逼迫她“服气”了,那么等到执行计划的时候,在奥地利境内她一样有无数的机会可以主动把事情败露出来,然后那时候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
所以,无论如何,自己只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愿意”执行这个计划,无法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有求于人、让人“拿捏”的滋味很不好受,但是他现在只能默默忍受。
况且,玛丽亚的话也确实有道理,承受最大风险的人是她,而这本来就不是她的责任,想要她愿意冒险,一点甜头都不给,那总说不过去。
艾格隆略微沉吟了片刻,然后重新开口了。
“好,既然您坚持您的要求,那我就同意您的要求吧。不过……想必您也能够理解,我也有我的立场,我不能坐视我身边出乱子,所以,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说到这里,他又不忘提醒对方,“如果您是以陪伴晚辈的身份过来的,那么也就意味着您代表着巴伐利亚的官方身份,您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我们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为了维护维特尔斯巴赫王室的尊严,您必须要谨言慎行,这您受得了吗?”
艾格隆看似是疑问,实际上是在暗示,拿玛丽亚的王兄和家族来压她,而玛丽亚当然也能够听得出其中的意思。
“您放心吧,我又不是什么没教养的愚妇,怎么可能做出有失体面的事呢?难道您认为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会比苏菲少吗?”
我担心的又不是这个……艾格隆在心里回答。
不过,既然玛丽亚知道其中的轻重,那么他也稍稍放心了下来。
玛丽亚哪怕再怎么任性妄为,她骨子里也是一位王族,同样也会明白家族利益和家族名誉的重要性。
所以,她至少不会公开挑衅特蕾莎,让大家下不来台。
而剩下的,自己应该也可以控制住了——反正,枫丹白露这么大,只要互相视而不见,她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应该……会这样吧?
“您也不必如此愁眉苦脸,往好处想,我不也是在帮助您吗?”就在艾格隆沉思的时候,玛丽亚又冷笑着说。
“帮助我?您在开什么玩笑——”艾格隆瞪了玛丽亚一眼,只觉得对方胡说八道。
“难道不是这样吗?”玛丽亚反问,“您不妨想一想,如果您的计划真的成功了,苏菲来到了法国,那么难道她不需要一个能见光的身份吗?假如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枫丹白露,那么就算有人在巴黎、在枫丹白露见到她,也不会觉得奇怪了吧?她大可以顶着我的身份优哉游哉地享受她最喜欢的奢靡生活……难道这不是补偿她的最好方式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好像也对啊?艾格隆被这么一提醒,突然也豁然开朗。
之前他构思计划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去想“把苏菲换出来之后怎么安置”的问题,但如果真去思考这个问题的话,那么玛丽亚的解决办法似乎还真是最好的。
假如人们知道玛丽亚的存在,那就不会好奇苏菲的出现了,她也不必躲在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与自己私会,而是可以大大方方地游玩此生从未来过的巴黎,并且享受她的风光生活。
这么一想的话,他的担忧和抵触,骤然也就消失了。
接着,他好像又反应了过来,惊愕地看向玛丽亚。
“原来……您早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也不算很早吧——大概就是上上次我们见面之后?”玛丽亚仍旧冷笑着,但视线却移动到了下方的舞台上,“毕竟,您都花费了这么大的心力来讨好我了,我怎么也该有点感动吧……”
看来,心血终究还是没有白费啊……艾格隆在心中感叹。
“对不起。”沉默片刻之后,他又向玛丽亚道歉,“我知道,我有愧于您,我会想办法补偿您的。”
“道歉或者不道歉,又有什么意义呢?”玛丽亚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虽然这段时间,您努力陪伴我,讨好我,逗我开心,为我所有的任性付账,让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开心……但对您来说,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影子罢了,您对我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别人,您永远也不会体会到和我一样的感受。我有过多少期待,又有过多少失望,最后又有多少愤恨和无奈,您都不可能体会得到,所以这种轻飘飘的道歉,还不如没有呢,只会让我更加难受。”
说到这里,玛丽亚轻轻叹了口气,既有无奈又有着无比的自嘲,“但话说回来,您至少让我开心过了不是吗?前所未有地开心呢!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不给您一些回报呢?不就是冒点险吗,当初她都没怕过,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正当玛丽亚叹息的时候,台下的演员们也正演到了高潮的一幕,女演员仰倒在男主角的怀中,诉说着自己分别多时的痛苦和思念。
这原本是一个平庸的三流剧目,但却把此刻狭小的包厢间突然弥漫的哀伤情绪,烘托到了顶点,以至于艾格隆差点落下眼泪来。
她早就答应了帮自己冒险,向自己嘲讽、向自己勒索,都只是为了对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明明还有那么多怨愤,那么多不甘心,但是她还是咬牙准备为自己、为姐姐去冒险。再算上米兰的那一次救助,无论她对其他人如何尖酸刻薄,但是对自己,她已经是足够仁至义尽了。
我对姐姐如此得心应手,对妹妹果然也一样轻松如意啊……艾格隆在心里感慨,然而此刻却没有半分自豪。
现在自己确实达成了心愿,可是却怎么完全高兴不起来呢?
就在舞台上的乐师们卖力演奏的时候,艾格隆伸出手来,然后陡然环抱住了玛丽亚。
玛丽亚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但是一来她力气完全比不过艾格隆,二来看到此刻艾格隆的表情,她也最终放弃了,任由自己被这个可恶的家伙搂入怀中。
鼻尖传来的气味、胸前传来的触感是如此相似,一切仿佛历史在重演。
但这不是重演,她就是玛丽亚,不是苏菲。她不是一个影子,而是她自己。
“对不起……”他再一次向玛丽亚道歉,而语气则变得更加诚挚许多,“我原本应该让我们相处时更加愉快一些的……”
“没事,已经挺愉快了,比我之前任何时候都愉快。”玛丽亚笑着回答,这一次她的微笑当中没有了那种嘲讽,只有释然,“虽然还略有点遗憾,但是马马虎虎也够了吧……”
接着,她主动伸出手来,轻轻地抚弄着艾格隆的背后,“唉,我知道我就是个倒霉蛋,我进赌场总是一败涂地,你亲眼看到了,我下注就是输,一点还手余地都没有,这大概就是命运吧……既然我身处在一个怎么都是输的牌局里,为什么我不能让自己输得好看一点呢?人总能学会自我安慰的不是吗?”
面对这种自嘲,艾格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于是他只能愈发用力地拥抱她,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愧疚。
“我们还有机会弥补的。”片刻之后,他总算打起了精神,“在计划实施之前还有很长时间,我可以带您去看更多东西,让您找到更多乐趣。”
“那就看您今后的表现吧——”玛丽亚轻声回答。
接着,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板起脸来叮嘱艾格隆,“我可事先告诉您,我答应的只是暂时替换,可没想过让自己的一辈子都替苏菲耗在那个鬼地方!到时候您如果不把我弄回来,我可不会顾念什么情分的!”
“我明白……”艾格隆郑重地回答。“我会信守承诺的。”
接着,他不管不顾地吻住了玛丽亚。
包厢内刹那间寂静下来,除了台下的乐声之外,只剩下了轻轻吮吸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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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杜伊勒里宫之后,艾格隆没有按照往常的日程,立刻乘坐马车重返枫丹白露,而是又让人把塔列朗亲王给叫了过来。
“陛下,您找我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呢?”见到他之后,塔列朗亲王好奇地问。
“泰奥德兰德公主从巴伐利亚迁居过来的事项,您已经安排好了吗?”艾格隆开门见山。
“早就安排好了,那边非常配合。”塔列朗亲王回答,而他心里则在好奇,陛下怎么会突然关注这种小事。
“随行人员也安排好了吗?”艾格隆又问。
“当然了,名单也早就给到我们的外交部门了,我们也已经准备好签发通行证件了——”虽然很疑惑,但塔列朗亲王还是精确回复了问题。
“首相阁下,我需要您在这份名单当中增添一位随行者,并且尽快跟巴伐利亚人沟通妥当。”艾格隆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谁?”塔列朗亲王更疑惑了,于是禁不住问。
“巴伐利亚的玛丽亚公主,她想要受邀访问我国,想要见识见识我国的首都与宫廷的风采,所以通过秘密渠道来向我提出了要求。”艾格隆小声回答了对方,“实际上,她现在已经在我国境内了,只是需要一个官方的确认手续而已……”
艾格隆的话,顿时让塔列朗亲王瞠目结舌。
以他的智商,他当然能够猜得出来,其中必有隐情。
但是,以他的阅历,他当然也知道,有些事情不需要多问,也不必要知道缘由——反正,这点小事又不会影响到他的外交大局,他也不在乎刨根问底。
左右不过是年轻人的一点无伤大雅的糊涂事而已,谁又没年轻过呢?毕生风流的塔列朗亲王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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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花招
既然大概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塔列朗亲王也不想浪费时间,于是立刻就答应了艾格隆的要求。
“陛下,遵命。我这就为您安排——”
接着,他又体贴地对艾格隆说,“皇后陛下那边如果有所疑惑,我来替您解释吧……”
“那就太好了。”艾格隆也松了口气。
接着,他又犹豫了一下,斟酌自己目前的处境,以及到底要跟塔列朗亲王透露多少实情。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完全瞒着塔列朗是非常不明智的——他现在在为自己执行对奥压迫和接近的双重政策,势必就要搞清楚自己对奥地利的所有诉求,不然的话,等以后他和梅特涅交涉时,一问三不知,那反而会起反作用。
况且,既然他是自己现在倚重的首相,那么他就有一定的知情权,不然让他看到了端倪然后胡乱猜疑的话,反而会更糟糕。
“首相阁下,关于这件事,我还有一些内情要告诉您——”
“是您和苏菲王妃的事情吗?”塔列朗亲王反问,“说实话,我老早就在等您跟我说了,倒是没想到这么快……”
艾格隆这下真的被震惊了,他很少体验到被人“一语道破”的感觉,所以一下子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目光也变得阴冷起来。
“哎,您也不必如此戒备,其实我也只是猜的而已。”塔列朗亲王轻轻摆了摆手,然后略带得意地笑了起来,“首先,您在奥地利时的生活,并没有那么机密,我一直都在关注您,不光通过梅特涅,我还有自己另外的消息渠道,所以我大概听说您和那位王妃……嗯,比较亲密。这也没什么可害臊的嘛,作为一个男子汉,怎么能没点风流韵事呢?您干得漂亮,狠狠地给了哈布斯堡家族一耳光,我为您鼓掌!”
塔列朗亲王不光是说说而已,他还真的双手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庆祝”,也不知道是真在鼓励还是在嘲讽,然后他才继续开口。
“其次,虽然我从未见过那位玛丽亚公主,但是我熟悉各个王室的家族谱系,我大概知道,她就是苏菲公主的孪生妹妹……所以,综上所述,我猜您这次特意的安排,一定是跟苏菲王妃有关,而您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
还好,他也只是知道这些而已,艾格隆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这也证明了他消息灵通,哪怕蛰伏十几年,也一样对欧洲各国的事情了如指掌。
这家伙能够得享大名、而且在几十年风云变幻当中屹立不倒,确实不是靠运气的。
幸好他已经是风烛残年,没几年活头了,不然自己想要摆脱他还真的不太容易。
一想通这些之后,艾格隆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既然您都已经猜到了,那我也不想再卖关子了。阁下,没错,我确实和苏菲王妃有私情,而且不是一般的私情,我们……我们有一个私生女儿,现在这个女儿已经3岁多了,我迫切希望能够尽快从奥地利人手中迎回这个孩子,让她拥有她应有的一切。”
塔列朗亲王静静地听着,虽然这些话着实惊世骇俗,但是他却表情淡然,一点都没有显得惊讶。
“您看,我们寻欢作乐,总会碰到一些不幸的事故。”最后,他微笑着调侃,“不过没关系,我们的先辈们早就给了我们处理类似事情的宝贵经验。您愿意承认这个孩子,把她合法化,那就是她的幸运!这事儿就交给我吧,我会把她带回到您的身边的,只是要多花点时间而已。”
艾格隆的所作所为,如果其他人听了可能会感到有点炸裂,不过对在奢靡放荡的路易十五时代长大的塔列朗亲王来说,那简直太过于稀松平常了。
别的不说,他自己当年身为僧侣就风流浪荡,生下了好几个私生子女。而他的一个私生子弗拉奥伯爵夏尔·约瑟夫,就曾经和艾格隆的婶婶奥棠丝王后有私情,还偷偷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现在基督山伯爵的副手莫尔尼伯爵。
眼下,虽然塔列朗名义上没有合法的子嗣,但在实际上他已经“儿孙满堂”(当然,为了老头子手里的钱,这些私生子女们都对他极尽讨好),他当然不会在意什么私生子女的问题。
当然,艾格隆只是把自己和苏菲的私情、以及珂丽丝忒尔的存在告诉给塔列朗亲王,对于他“李代桃僵”的计划,他并不打算告知对方,因为他知道,一向绝对理性、只从利益出发的塔列朗,是绝对不会赞同他这种胆大妄为而且危险的主意的,也根本不会出手帮助。
不过没关系,只要塔列朗为自己搞定梅特涅,那么之后再加一层交易也不难。
“我告诉您这一切,是为了让您掌握到必要的信息,也让您明白我和奥地利人的微妙关系。阁下,我并不是一个蠢人,我知道权力的重要性,所以绝不打算出卖法国的利益去讨好奥地利人;但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也希望能够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误——希望您能够理解我的心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十分理解,陛下。”塔列朗亲王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而我作为您的臣僚,当然有义务帮您去弥补。”
接着,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那么,您是否和这位玛丽亚殿下也有一些关系呢?”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艾格隆当然也没必要再隐瞒这一点了,“我们确实关系匪浅。在当初我还没有离开奥地利时,苏菲王妃就曾经认真考虑过,要撮合我和她这位妹妹的联姻,只可惜因为一系列变故,最终这个计划失效了,但我们确实后来还是认识了,也有了非常牢固的友谊,虽然她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但对我来说相当重要——所以如果她有什么愿望,请您尽量予以满足,另外,也请您确保她在我国境内的安全,毕竟她身份特殊,不能有任何闪失。”
“我明白了,陛下。”塔列朗又应了下来。“不过,陛下,玛丽亚殿下是我们的贵客,而且作为一个不知名的女流,她在我国境内不可能有什么政治仇敌,除了闺房内的纷争和嫉妒之外,我看不出她会有什么风险——”
我担心的不就是这个吗?艾格隆心里吐槽。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塔列朗亲王这下也反应了过来,接着他脸色也变得僵硬了起来,“皇后陛下难道不明白吗?她只是因为有您的存在,才有资格当上我们的皇后的,是她应该事事为您考虑而不是反过来给您添麻烦!在我看来,您对皇后陛下已经够客气了,至少要比先王们客气得多!既然玛丽亚殿下是我们的贵客,并且负有外交身份,那如果谁敢对玛丽亚殿下不利,那就是在损害我国的利益,也是在与我个人为敌,我是绝不会放任的——”
无疑,塔列朗亲王如此严厉的表态,也就意味着他要亲自为玛丽亚的安危作保了。而这也让艾格隆彻底放了心。
毕竟,在这个国家内,塔列朗亲王是极少数可以无视皇后压力的人之一。
“您也不必这么说她,她只是为了我才来这里的,如果可以选,她才不稀罕什么皇后头衔。”艾格隆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的情况是迫不得已,我不得不这么做,但客观来说,是我亏欠了她,所以,在表面上,您必须对她表现出应有的恭敬,她配得上。”
看着艾格隆罕见地长吁短叹的样子,塔列朗亲王禁不住笑出声来了。
“陛下,这么多风浪您都趟过去了,现在还有什么需要发愁的呢?这么多您忠实的臣仆在,您想必可以心想事成。”接着,他温和地劝慰艾格隆。
然后,他的笑容里又带上了些许戏谑,“不过话说回来,您终究还是没有修炼到家啊,您喜欢美人完全没错,但您不应该如此投入!等您上了年纪就明白了,逢场作戏终究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太认真了只会让自己徒增烦恼……”
真像你修炼到家那岂不是太可怕了……艾格隆在心里吐槽。
不过,这是两个人世界观的差别,说不上谁对谁错,他也不想和对方争论。
既然已经解决了问题,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再和对方纠结了,于是他友好地同塔列朗亲王告别,而后才带着自己的车驾,浩浩荡荡地原路返回到了枫丹白露宫。
如同往常一样,艾格隆回到了自己和特蕾莎的寝宫,而特蕾莎也正好结束了自己一天的事务,与艾格隆一起共进晚餐。
“特蕾莎,我听塔列朗亲王说,巴伐利亚人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泰奥德兰德公主的行程,不日就将启程前来我们这边了,枫丹白露这边做好了迎接的准备了吗?”艾格隆一边用餐,一边装作漫不经意地问。“未来的比利时王后对我国的利益非常重要,可不能在我们这儿受委屈了。”
“那是当然。”特蕾莎一如往常,用平静的语气回答。“放心吧,我会专门盯着呢,不会有差错的。”
论“亲缘”,欧仁亲王的女儿是他们夫妇的“侄女”,所以他们两个是以长辈的身份面对这位访客,好在这种宫廷礼节对特蕾莎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所以她毫不担心。
接着,她又反问艾格隆,“既然她的行程安排好了,那么随行人员的名单应该已经给过来了吧?给我吧,我来做好相应的接待安排就是了。”
他就知道特蕾莎会有这么一问。
招待宫廷的访客,尤其是女性,本来就是皇后陛下的职责之一,他怎么可能把特蕾莎排除在外让她毫不知情?
他现在心情有点紧张,不过事已至此,他当然不可能再退缩了。
再说了,归根结底,一切还是得以他的意志来决定。
于是,他顺手就从怀中拿过了名单,然后递给了特蕾莎,“这是亲王给我的。”
本来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特蕾莎拿过来随便扫了两眼就要略过去了,但是很快,她陡然间瞳孔缩了一下,然后又骤然放大,又仔细看了几秒钟,仿佛要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一样。
接着,她抬起头来,用迷惑而又恼怒的眼神看着艾格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为什么有那位玛丽亚公主?”
“我也不太清楚,这是塔列朗亲王与巴伐利亚王室交涉的结果。”艾格隆镇定地回答,“那边好像是看在公主年幼,所以想让一位长辈陪伴——等到婚期再一起过去。”
“公主殿下已经马上就要17岁了,而我和你订婚的时候甚至不满16岁,她需要什么长辈?我们就是她的长辈,难道我们这里会委屈了她吗?”特蕾莎显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她立刻就指出了其中的矛盾之处,“况且,她的母亲还在世,兄长们也在我们这里,非要有什么长辈的话,直接让她自己的家人陪着她不就好了吗?我看她就是成心要来给人添堵吧?”
“我其实也不太明白这其中的缘故,不过既然塔列朗亲王已经交涉过了,那想必也没什么问题吧……”艾格隆强笑着回答,心里则在暗自紧张。
特蕾莎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直接看着艾格隆。
她的眼神十分复杂,既有质问,里面又带着满腹的委屈,让艾格隆心里更加难受。
他心里知道,自己确实做的过分了,可是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必须要硬着头皮做到底,以后怎样补偿特蕾莎以后再说。
“殿下,你何必在我面前耍弄这种花招呢?拿塔列朗这个老头你当挡箭牌有什么意义?如果您不乐意的话,直接一句话,难道他会在这种小事上违逆你的意志?我可不相信!”特蕾莎显然心情已经不好了,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客气。
正因为她的话直指要害,所以艾格隆一下子也难以反驳。
好在,他也预先早有准备,所以马上就说出了自己预备的说辞。
“特蕾莎,这种事上,既然事关我们的国家利益,那我也没必要无事生非,也许这对你来说是一个不欢迎的客人,但我们的一生当中,总会遇到许多不喜欢的客人不是吗?我们终究得忍耐一点东西。”
“那为什么总是我来忍耐呢?!”特蕾莎大声回应,“难道我忍耐的客人还少吗?殿下?为什么不是你来忍耐我?难道你觉得这是我在无事生非吗?当初她是怎样对我冷嘲热讽的,你没见过吗?你既然见过,为什么还要允许她出现在我的面前?”
“对不起,特蕾莎……”艾格隆叹了口气,“我不指望你喜欢她,但我希望我们以我们应有的礼节,去招待我们的客人,这事关重大。无论是我,还是塔列朗亲王,都不希望任何有损国家利益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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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3)相濡以沫
【主角留在奥地利和特蕾莎成婚然后隐居当文豪的世界线,承接番外1,5,8,30。看主线特蕾莎太惨了,所以决定还是先发点番外糖甜一下=。=】
1849年4月8日
冬天的寒冷和肃杀,伴随着冰雪的消融早已远去,春天的气息已经无可阻碍地播撒到了维也纳周围美丽的乡村当中。
在这个时候,星星点点的蒲公英便绽开了,它们像细碎的精灵,随风飘散,丝丝缕缕地飘到农田和草地上,飘到印满牛羊蹄印的乡间小道两侧,甚至在村庄生满幽绿苔藓的墙基或台阶缝隙里,被被慷慨地洒下一点点金黄。
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时节里,一切都那么生机盎然,让人满怀对未来的希望。
趁着白天的温暖,在莱希施泰特公爵名下的庄园当中,仆役、佃农和花匠都在紧张地忙碌着自己的工作,虽然不时有人走来走去,但并没有发出任何嘈杂的声响,透着一股井然有序的气息。
庄园的宅邸并不过分奢华,但是构造精美,在红色屋顶的映衬之下,高高耸立的烟囱犹如教堂的钟楼一样矗立在天空之下,守护着它脚下的土地和主人们。
屋舍被打理得十分干净,虽然主人夫妇已经在这里住了快20年,但仍旧看不出丝毫衰老腐朽的迹象,仍旧和当初那样气派舒适,更有着王孙贵胄们家中极难拥有的温馨。
除了房屋之外,无论是庄园里的草地还是森林,或者是盛开着杜鹃和玫瑰等花朵的花圃,或者池塘以及它旁边的凉亭,甚至加上池塘中小船,它们都似乎透露着一股被精心照顾的干净感,在温暖的春风当中,静静地守候在原地。
这里的一切都可以看得出那种“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融洽感,只有把这里当成最热爱的家,才有可能把它照顾得如此妥帖——而这一切,就是庄园的女主人特蕾莎公主殿下亲自负责的。
其实他们夫妇根本不需要这么在意自己的居住之地,身为皇室成员的他们,有着难以计数的资源可以用来确保夫妻两个人生活的舒适,但夫人因为自己心中的热爱,甘愿屈身干起管家的活计,以此来为自己夫妇打造一方只属于夫妇两个人的小小天地。
自从公爵和特蕾莎结婚之后,作为岳父的卡尔大公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不光付出了大笔的金钱和珠宝作为嫁妆,送给这对夫妇,还特意把自己规模宏大的庄园划了一大块地给夫妇居住,让他们在这里安心居住,体验人生的美好,最好再拥有一个人数众多的大家庭。
如今,22年过去了,老岳父虽然已经在几年前不幸去世了,但是他当初的愿望却都一一实现了。
莱希施泰特公爵夫妇在这里欣然开启了他们人生接下来的共同篇章,他们一起在这里体会最美好的夫妻生活,几乎从未吵过架,而且还顺利地拥有了好几个孩子,让曾经人丁单薄的波拿巴家族重新开枝散叶……一切都如此美好,犹如童话里“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个老套结尾的具现化一样。
虽然,心怀不满的波拿巴家族支持者们,这20多年来一直在咒骂这里是“温柔的囚笼”,咒骂哈布斯堡家族把拿破仑皇帝的继承人变成了温顺的家养宠物,但至少它承载了一个家庭最幸福的记忆,也几乎满足了曾经愤世嫉俗的落魄王子对生活所有美好的想象。
……原本应该如此。
原本不正是如此吗?
看着窗外那绿意盎然的优美景色,庄园的男主人、已经年近四旬的莱希施泰特公爵扪心自问。
此刻的他,穿着羊毛编制成的长衫,虽然不再年轻,但修长挺拔的身躯,以及英俊的脸庞依旧迷人,而此刻,这张斯文俊美的脸上,却透着一股闷闷不乐的气息。
书桌上有一杯原本热气腾腾的咖啡,但因为男主人心神不定所以已经慢慢冷却;而咖啡杯旁边有些一大堆被写满了字句却又被划掉、甚至被揉成一团的纸片,更加透露了此刻公爵烦闷的心情。
自从结婚之后,经过了20年的努力,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享誉整个欧洲的文豪作家,除了他确实很不错的写作水平之外,他的特殊身份更加惹得读者们好奇,充当了他作品的“助燃剂”。
再加上以他身为皇族的特殊条件,有着更多的“生活经验”可以化为作品素材,既有娓娓道来的叙事、又有着大量贴近历史的第一手资料,还有着冷峻的笔锋,所以他逐渐形成了非常独树一帜的风格,以至于被认为是整个时代当中最优秀的文学家之一,着实吸引了不少读者成为死忠粉丝。
这些死忠粉丝,其中不乏身为“同行”的作家和诗人们,他们中有些人甚至还会利用自己的身份向公爵写信,而公爵在有闲暇的时候也会抽时间给他们回信,探讨文学技巧和各自的生活体验,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社交活动之一了。
不过,今天的他,却已经无心写作和写信了,他烦闷地坐在书房里,时不时厌烦地看向窗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准确说来,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如此,就在一个多月之前,夫妇两个人刚刚从法国回来,而他们因为长子弗朗索瓦执意要留在法国,“开创大事业”,都感到心情颇为沉重。
只不过,除了和特蕾莎一样担心儿子的安危之外,在公爵的心中,却还隐藏着难以言说的失落。
正如儿子质问时说的那样,这一切原本应该是父亲该做的事情。
但就在22年前,他选择了抛弃。
如今,他当然也不会再如同小丑一样去后悔当初的决定,再说了,这20年的美好生活,也确实满足了他对亲情、对家庭的所有期望,他没有理由后悔。
但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一人独处的时候,仿佛总会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你到底抛弃了什么。
而他只能面对这一切。
就在公爵沉思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婚后二十多年养成的熟悉和默契,让他从敲门的节奏声就已经认出了来者是谁。
“特蕾莎,进来吧。”他立刻开口了。
于是,夫人轻轻地打开了门,然后走了进来。
她先是来到凌乱的书桌旁边,熟练而小心地为丈夫收拾了一下草稿纸,顺便把自己觉得有用的几页分门别类地放到了书架上,而在同时,她又亲切地看向了丈夫,然后笑着发问,“殿下,都回来这么久了,怎么今天还是这样不开心呀?”
虽然因为年纪的缘故,特蕾莎公主的眼角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些许皱纹,但是因为保养得当、以及生活甜蜜幸福(这一点更重要)的缘故,她的肌肤依旧润泽且富有光彩,也最大程度地保留了曾经的美貌,那种被岁月沉淀后的端庄成熟的美,好像一点也不逊于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女们。
而此刻,她依旧灵动的眼睛里,只倒映着丈夫一个人的样子。
面对妻子的询问,公爵露出了苦笑。
“唉,我也不知道为啥,就是心情难以平静,坐在这儿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也许是最近灵感有些枯竭了吧。”
对丈夫此刻的心情,夫人当然也心知肚明,她心里同样也在为此苦恼发愁,但越是如此,她越是没有流露出任何难受的迹象,而是体贴地看着丈夫。
“这也是常有的事情嘛,写作总会有灵感不够的时候,放宽心,会好起来的。实在不行,你就先行封笔,等过段时间有灵感了再写——”她安慰公爵。
“可除了耍笔上功夫之外,如今我还能够做什么呢?”公爵苦笑着反问,“虽然我们衣食无忧,但为了不让自己发霉,我总得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
公爵的语气虽然平静,但特蕾莎听着却感到有些心里发疼。她知道,丈夫为了和自己长相厮守,终究放弃了太多,写作已经是他为自己找到的唯一的人生意义了,而她也一直以最大的努力,配合丈夫的写作生活,亲自为他打理家产营造最舒适的生活环境、亲自为他整理书稿并且校对和修改,甚至连出版和翻译工作,也是她跟书商们洽谈合作的。
总的来说,她除了是妻子之外,还是公爵的管家、秘书甚至保姆,几乎事无巨细地参与到了他生活的每一个方面当中。
而对于这种“劳累”,她却甘之如饴,因为这就意味着,她是自己深爱的殿下最不可或缺的人,而且是唯一的那个。
彼此牺牲,坚守了20年的婚姻,而且接下来还要继续坚守几十年,这就是她从一开始就最渴盼的幸福了。
为了守护这份幸福,她什么事情都能做。
正因为如此,当看到丈夫如此闷闷不乐,她才会如此难受,她迫切希望做点什么,来让丈夫心情好起来,让两个人原本平静的生活重回轨道。
“殿下,还记得上次我们说过的事情吗?我已经跟政府申请过了,马上就会为我们发放特殊许可,我们可以自由前往任何国家的首都了……如果你想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准备行装,去罗马,去伦敦,甚至去印度……哪儿都行!”
这个好消息,倒是让公爵精神稍微振奋。
虽然一开始奥地利官方对他严防死守,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老一代人死的死退的退,对他的戒备也渐渐放松了,而且这20年来公爵已经被证明毫无政治野心——再加上波拿巴家族依靠着路易·波拿巴等人的领导又重新崛起,因此再去限制公爵已经显得毫无必要
所以,在特蕾莎公主的强烈要求下,公爵终于可以像自由人那样随意去任何地方了。
而他也有足够的金钱支撑去任何地方的旅途。
“哪儿都行吗?”公爵反问。
“哪儿都行!”特蕾莎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拉着丈夫的手,“只要带着我一起去就可以啦……当然,这不是什么官方限制条件,而是我个人的要求,要是不在你身边,对我来说这日子该多可怕呀!”
“那当然得带着你,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一个人生活了,谁来照顾我呢——”艾格隆看似抱怨,但实则甜蜜地回答,“而且,只有你在身边,旅途才有意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面对丈夫的深情的话,特蕾莎更加喜不自胜,她的脸上浮现出了少女般的神采。
“那我们就去吧!但愿这能够让你心情好起来!”
“话虽这么说,但我还真没想好去哪儿啊……”艾格隆叹了口气,“也许,对我来说,哪儿都不如这里吧,哪怕法兰西的皇宫,都没有这份与你相伴的感觉。”
公爵并不是单纯在讨妻子欢心,因为之前他访问法国的时候,受到了自己堂兄的最热烈招待,他已经体验过了,恢弘但冰冷的宫殿,确实没有此刻妻子依偎在身旁的温暖。
这就是他过去品尝到的一切,这也是他今后将继续坚守的一切。
“那既然这样,要不我们先在自己的家里逛一逛吧……老是呆在小房间里,人不闷闷不乐才奇怪呢!”因为得到了丈夫的夸赞,所以特蕾莎现在显得容光焕发,活力充沛。
她拉住了艾格隆的手,“殿下,我们去划船钓鱼吧!好久没这么干了……”
公爵知道,这是妻子在努力帮助自己开心起来。
而他,确实也想重温曾经的温馨感觉了,这会治好他心里的患得患失。
于是,他带着妻子,一起来到池塘边,然后和多年前两个人曾经的那样,自己泛舟,带着特蕾莎一起来到了湖中。
钓鱼?不,谁在乎那个……
夫妇两个深情对望,眼睛里都有当年的影子。
“虽然都已经快40岁了还说这种话,着实会让人有些害臊,但是……殿下,我还是想要说,我爱你。”特蕾莎以略微羞涩的眼神,看着自己深爱的丈夫,“对我来说,什么皇后,太后,都不如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光重要,这样就够了,完全足够了。”
说完之后,她直接拥吻住了丈夫,她太喜欢这里了,幽静,偏僻,绝不会有任何东西来打搅他们,20年来都是如此,以后也会如此……这就是她默默守护的天堂。
而对丈夫来说,同样也是如此。
在拥吻之后,慢慢提起兴致的他,坏笑着看向妻子。
“特蕾莎,我们虽然老了,但还没发霉,还来得及再来一个——这次最好来个幺女吧?就当是为未来的我们再找点事情做吧——亲眼看着一个和当初的你一样美丽的孩子长大……”
“好呀……那等晚上吧。”回答他的,是顺从而又暗藏春情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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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4)日在枫丹
1842年12月16日
寒冬的尖牙利齿,无情地蹂躏着大地,灰蒙蒙的天空下,一切都好像了无生气。
不过,即使在这样令人煎熬的天气里,巴黎却还是一如往常的喧闹和迷醉,尤其是到了夜晚,在那些由剧院、俱乐部和沙龙构成的娱乐世界当中,人们恣意享乐,放纵狂欢,让这座闻名遐迩的城市无愧于自己“新巴比伦”的雅号。
不过,自从帝国重建之后,拿破仑二世皇帝陛下下了大力气来改建和新建巴黎,让这座城市的人们在自己原本乌烟瘴气的堕落消遣之外,又多了一些优雅、庄重或者新奇的娱乐。
经过了十几年的苦心经营,街道更宽阔了,建筑也更加精美和规整,除此之外,焕然一新的巴黎还多了前所未有的庞大设施——火车站,以及离车站不远的游乐场。
游乐场是皇帝陛下亲自规划并且参与设计的,按他的话来说,这是送给人民的“礼物”,而他也确实所言非虚,在游乐场建成之后,因为种种新奇的娱乐设施、以及令人大开眼界的动植物园,它立刻就成为了巴黎和周边市民们消遣的好去处,甚至外国的游客也随之慕名而来,这片原本荒凉的区域,也随之繁荣兴旺了起来,成为了一个新兴的商业和住宅区。
依靠着游乐场提供的利润,以及皇室金库投入的赞助,宫廷又在游乐场周边继续进行土地开发,没过多久,宏伟的国家音乐厅也随之建成,皇帝陛下许下宏愿,要让这座音乐厅成为帝国乃至整个欧洲音乐的“圣堂”,让每一个顶级音乐家都以在这里演奏为荣。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自从音乐厅建成之后,皇室会定期邀请法国以及其他国家的知名音乐家起来专场演奏,而出身于奥地利的皇帝夫妇,也经常会出席重要的演出,借机大饱耳福。
而今天,音乐厅的演出台上,将会出现一个全新的面孔。
早早得知了节目预告的观众们,此时也正在观众席上翘首以盼,等待着这位即将出场的演奏家。
他们的等待并没有白费,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节目即将到来的时刻,通向演出台的门慢慢地打开了,接着,在众人视线的聚焦当中,年仅15岁的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沿着台阶款款走向了她命定的舞台。
今天的她可谓是盛装打扮,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而裙子上用金线绘制了星星月亮等图案,还有着细小的钻石作为点缀,在辉煌的灯火下闪闪发亮,犹如是在参与什么隆重的宫廷仪式一样。
在衣裙的映衬下,金发碧眼的少女显得既美丽而又落落大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她身段已经颇为高挑,胸口的山峦也已经“初具规模”,任何一个人看到了,都会暗暗赞叹她一定会成为了不得的大美人。
她的手上,拿着一把做工精美的小提琴,一看就不是凡品。
比奢华的服装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头上戴着一顶小王冠,这顶王冠规制并不高,看上去只是皇室女性成员搭配礼服所穿戴的样式,不过即使如此,也已经足够装点出佩戴着的身份。在众人的注视下,王冠上镶嵌的钻石熠熠生辉,也让娇媚的少女多了几分令人凛然不可靠近的气势。
在帝国,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佩戴这种饰品出席公众场合的,这一顶王冠也足以无声地彰显出夏露在宫廷中显赫的身份。
不过,即使家世显赫,本来她也没有资格佩戴的,只是在几年前,夏露小姐在过10岁生日的时候,她的好友珂丽丝忒尔公主,冒着风险恳求父皇,要将自己平常佩戴的王冠转赠给夏露,作为她最独一无二的礼物,而皇帝陛下也欣然答应了这个请求,最终才让夏露得到了这份罕见的殊荣。(详情见番外31)
这样颠倒阶级次序的“恩赏”,原本也在宫廷当中引发了非议,只是因为夏露的母亲和祖父都位高权重,所以也没有人公开表示反感,再加上她又是女儿身,说到底也不会真正动摇了宫廷和政府的秩序,所以最终也就没人在意了。
而夏露也知道这份过分贵重的礼物会带来“僭越”的争议,所以她轻易也不会戴出来向周围人炫耀,她今天在自己的演出上戴上这一顶王冠的主要目的倒也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在这个难忘的时刻,与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纪念两个人纯真无垢的友谊。
没错,她最好的朋友珂丽丝忒尔公主,此刻正在三楼正中央属于皇室的包厢当中,满怀期待地注视着她。
她依靠在栏杆边,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好友,简直就像是自己在登台演出一样。
而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弗朗索瓦皇太子殿下、以及芙宁娜公主殿下,则坐在座位上,同样满怀期待地注视着台下的动静。
今天是夏露初次在音乐厅当中公开演奏的日子,换言之就是她“艺术生涯”的一座里程碑,作为宫廷中一起长大的玩伴,交情深厚的皇子皇女们当然也会过来捧场——而为了不影响“小朋友们”的心情,所以皇帝和皇后陛下今天则没有驾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众人或赞叹、或期待的注视下,夏露走上了台。
因为头上戴着王冠,所以她没有躬身行礼,只是微微向观众们颔首致意,而此刻无论是观众席还是包厢当中,立刻就暴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向这个初次登台的演奏者给出他们的鼓励。
今天的气氛极为罕见的热情高涨,观众们都予以了最大的期许和宽容,毕竟,夏露小姐的演奏水平还在其次,谁不喜欢看美少女演奏乐曲呢?
不过,对夏露来说,情况则要严肃得多。
她从小就经过了母亲的严格教育,从母亲这里学会了小提琴的演奏,并且因为天分不错,很快就达到了极高的水平。
之前她在宫廷当中就曾经为朋友们以及皇帝陛下夫妇演奏过多次,也受到过他们的交口称赞,而今天她也信心满满、志在必得。
毕竟,她可不愿意被人讥笑为自己是靠“走后门”才能够在这样的殿堂舞台上亮相的(虽然事实上有一部分就是这个原因)。
作为宫廷公认的“宠儿”,她并不需要拿这门手艺当做未来安身立命的吃饭家伙,但即使如此,她也要高标准要求自己,不允许自己搞砸了演出。
她一边面带微笑地向观众致意,一边则在暗自调整呼吸,并且在冥冥当中寻找那种拨动艺术天赋的“契机”。
就在那雷鸣般的掌声渐渐平息的时候,她找到了,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自己更加舒展,接着她将小提琴架到了自己尚且稚嫩的肩膀上。
开始了!
就在这时候,所有地方都安静了下来,而没过多久,伴奏的钢琴声从舞台的角落当中响起。接着,夏露以优雅而舒展动作,轻轻地拉动着琴弓,悠扬而尖细的声响,立刻就从她身上扩散而出。
这是舒伯特的《A大调小提琴奏鸣曲》,正因为是名作,所以夏露从小练过了无数遍,而观众们也耳熟能详,夏露以此作为开场,也是为了尽快把控住节奏,顺便带动气氛。
而正如她希望的那样,优雅的提琴声和钢琴声混合在一起,然后从舞台上倾泻而出,如清风般拂过每一个听众的耳畔,舒伯特那轻柔婉转的名作,也在夏露全情投入当中巨细无遗地展露了出来。
金发的少女渐渐地进入了状态,她闭上了眼睛,然后全凭感觉的引导轻轻地拨动琴弦,体验者沉醉在音乐里的超脱感。
此时,舞台上的人不再是那个生而富贵的“宠儿”,而是一个单纯的演奏者,她与她手中的乐器已经融为一体,在此刻只为艺术而生。
几分钟之后,伴随着乐曲的终结,她轻轻地停下了手,然后重新睁开了眼睛,而这时候,迎面扑来的,正是正上方那兴奋而又满怀敬意的视线。
珂丽丝忒尔公主满面笑容地看着她,随之而来的,是满堂的喝彩声。
虽然她并非世界顶级的演奏者,但是以15岁的年纪来说,她的演奏已经足够精美,足以配得上人们的赞誉和期许了。
在雷鸣般的掌声当中,夏露又微微地欠了欠身,在片刻的休息之后,她又重新拿起了自己的乐器。
而就在观众们的注视之下,她又继续化身缪斯的传人,慷慨地向人间散播音乐艺术的美。
春天奏鸣曲,小夜曲,d小调第三小提琴奏鸣曲……在她细嫩的双手之下,一段段经典而且优美的旋律,不断地从台上涌现,然后穿过每个人的身体,直到灵魂。
直到最后一刻,夏露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
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她效果如何,她自己就可以断定,这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演出,状态之佳甚至超过了她自己原本的预计。
她成功了。
虽然这种演出对她人生的道路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这必然是她一生当中最难忘的时刻之一,在这一刻,她不是因为任何外在的家世、权势或者财富美貌为人所赞叹,而是因为自己努力所锤炼出来的“才能”而受人赞叹。
我做到了,妈妈!虽然为了不给女儿额外的压力、不影响小辈们的心情,爱丽丝夫人并未在场,但夏露仍旧在心中向妈妈“报捷”。
然后,她又微微颔首,在海啸般的鼓掌欢呼当中,悠然走下了舞台。
她刚刚走下台,迎面而来的就是急冲冲从楼上包厢跑下来的好友珂丽丝忒尔。
“非常……非常成功的演出,夏露,祝贺你,你成功了!”珂丽丝忒尔带着喜悦的笑容,然后兴冲冲地向夏露祝贺。
她的眼里没有一丝嫉妒,纯粹为好友而高兴。
而她精美的银白色头发,也随着她的话轻轻飘动。
“谢谢你,珂丽……”夏露也笑着向好友点了点头,“没有你们的助威,我恐怕我还不会发挥这么好呢!”
“嗯!”珂丽得到了莫大的鼓励,接着,她从自己的身上拿出了手绢,擦拭了一下夏露的额头,“你辛苦啦,赶紧回宫去休息吧!”
“嗯!等一下我们就走吧。”夏露点了点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着,她暂且告别了好友,准备找个休息室去收拾一下东西,顺便整理一下散乱的仪容。
而就在她刚刚推开门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少女。
这个少女貌似是个卖花姑娘,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鲜花,而她的头上则带着头巾,脸上也沾有一点灰,看不太清面孔。
“抱歉……”夏露马上道歉然后准备离开。
“非常成功的演出,夏露小姐,祝贺您。”这时候,夏露的背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对方口中响起。
尽管只是一声轻声招呼,但是夏露却冷在了原地。
她听出来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她也知道,现在这里有人并不是意外。
于是,她下意识地停在了原地,然后掩住了门。
“夏洛特,是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时候,她的目光也聚焦在了这个不起眼的卖花姑娘身上,只有仔细注意看她头巾下偶然露出来的几缕发丝,才能够发现一点点特雷维尔家族祖传的灿烂金发的痕迹。
“我来看看你的演出不行吗?”夏洛特反问。
“你这个逆党,为什么还要到处跑来跑去,不怕死吗?”夏露皱了皱眉头。
“那你为什么不举报我?现在就可以大喊一声呀。”夏洛特虽然面带笑容,但还是挑衅似的反问,“你碰到反贼却选择视而不见,这也是窝藏包庇哟~”
“你身上藏着手枪,我可不想以身犯险。”夏露平静地回答。
“是吗,那你是认为,我会对你开枪吗?”夏洛特反问。
夏露脸色一滞,但还是强行回答。
“这谁说得准呢?也许你就会。”
她的回答,引来了夏洛特轻蔑的嘲笑,接着夏洛特往前迈动了两步,然后抬起左手,用小拇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堂妹那洁白无瑕的脸庞。
“得了吧你——”她戏谑地笑了起来,“你就是舍不得看我坐牢。”
接着,她又一把从夏露的手中拿过了她的小提琴。
“送给我好吗?留个纪念。反正你也不缺这种贵重东西吧?”
“不好!”夏露没好气地回答。“除非你答应我回家,别再干傻事……”
夏洛特没有再争辩,只是一边微笑,一边用和夏露同款的碧蓝色眼睛,幽幽地看着自己的堂妹。
“我不否认在我干傻事,但至少这样的话,我们就扯平了不是吗?大小姐和大反贼……你不觉得很搭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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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5)日在枫丹2
“我不否认在我干傻事,但至少这样的话,我们就扯平了不是吗?大小姐和大反贼……你不觉得很搭配吗?”
夏洛特的答复,一如既往地让夏露感到难以理解。
不过说实话,她一直都无法理解自己这位堂姐姐的脑回路。
她是夏露爷爷的哥哥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女儿,而特雷维尔公爵,在1830年的动乱当中,选择了随同波旁王家一起流亡出国,也成为了保王党的重要成员之一。
而在流亡之前,因为担心宠爱的小孙女吃不得流亡的苦,所以他把孙女儿托付给了弟弟照管,一起放在了特雷维尔家里,所以等于夏露和夏洛特是一起长大的,不是亲姐妹也胜似亲姐妹了。
虽然血统高贵,是古老的名门贵族特雷维尔家的嫡脉传人,但夏洛特因为父母双亲不在身边,所以从小就养成了敏感傲慢的性格,甚至还有点古怪,虽然这并没有影响到夏露和她之间的感情,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夏露越发无法理解夏洛特的所作所为了。
最让她无法理解的是,就是在不久之前,夏洛特突然告诉她,她准备加入到支持波旁王家的保王党,为推翻波拿巴家族的统治而努力。
夏露当时一听差点背过气去,自己一家“深受国恩”,母亲也承蒙两位陛下的看重,甚至姨妈还是陛下的宠姬,拥有着极高的权势和殊荣,结果自己的堂姐居然要造反?造谁的反?这不就是造自己的反吗?
她立刻就严肃地指出了夏洛特这个决定是何等愚蠢荒谬。
首先,谁来统治国家,这是政治大事,你一个刚满16岁的小孩儿掺和个什么劲儿呢?现在又不是当年大革命时期贵族到处上断头台、朝不保夕的日子了,你有必要那么急迫地自己跑进旋涡里吗?
其次,虽然皇帝陛下有着一些人尽皆知的缺点,但是以任何标准来说,他都是一个好皇帝,既能够以铁腕控制住自己的亲信宠臣们,又能够通过这些宠臣牢牢地掌握核心权力;而且他还关心人民的福祉,这十几年的统治,可谓是物阜民丰,一片繁荣,在这种情况下,你想造反也不可能有任何成功的希望,平白无故让自己冒风险而已。
更何况,夏洛特自己根本也没有什么保王党的“血统”。
夏露如今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因为天性聪慧,从小到大又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所以大概也明白了特雷维尔家族的密辛,她知道,看似早已经决裂、老死不相往来的公爵兄弟两个,其实多年来都在暗通款曲互相扶持,特雷维尔公爵虽然跟着波旁王室流亡在外,但是他本质上还是为家族放一个保险而已,根本就没有为王室肝脑涂地的意思。
你爷爷都不是什么死忠保王党,你又何必去跟着掺和呢?
但任凭夏露怎么好说歹说,夏洛特还是我行我素,最终在某一天,她突然消失了,留下一封信说要出国拜见国王陛下(这时候的波旁王家,查理十世已经过世,所以保王党拥戴的国王,是前王太子路易,号称路易十九)。
夏露对此怒不可遏,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她不可能去举报自己的堂姐,只能惴惴不安地等待后续的消息。
没想到,时隔不久,她居然在这里又碰到了夏洛特,而对方却已经隐姓埋名,作出了这样一番打扮,显然并没有恢复原本身份的打算。
也就是说,夏洛特是玩真的,她居然真的成为了王党隐秘组织的成员。
何其不智!又何其任性!就为了一个已经被时代抛弃的破落户,何必呢?
夏露满怀怒气地瞪着自己的堂姐,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喊出声来。
“这不是过家家游戏,一不留神就要见血的,纵使有我和妈妈维护你,但万一出了什么大事,我们也保不住你啊!你难道真的就不怕死吗?”最后,她无奈地问。
“谢谢你的关心,我当然怕死咯,所以我会小心的。”夏洛特笑吟吟地回答,“而且,放心啦,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也会一个人承受后果的,不会牵连到你。”
“谁担心被你牵连了,就凭你也想撼动我的地位吗?”夏露既骄傲又恼怒地看着对方,“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年纪轻轻,就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死掉……因为我想要以后能够继续看到你,就像过去一样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度过每一天,难道这样不好吗?!”
“就因为你想的是大家一起,所以才没办法让人开心起来啊。对你来说这个世界太绚丽多彩了,每个人都对你笑脸相迎,所有人都重视你喜欢你,你当然希望以后每一天都如此……而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在你这里,我不是一个公爵小姐,而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而已,我的快乐只是你善心大发的施舍,而且你把这份善心平等地施舍给了每一个人,我并不显得多么特殊和重要,我被迫要看着你和你所有好朋友们的亲密往来,而我不想看这些!我腻歪极了!所以我想要换个活法,当个让你咬牙切齿而又无可奈何的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这里,夏洛特的嘴角又露出了那种带着嘲讽和挑衅的笑容,“老实说,看你生气的样子,我还挺开心的。”
“搞什么呀!完全听不懂。”夏露迷惑地看着夏洛特,不过她也早就习惯了对方莫名其妙的样子。
“哎呀,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你没必要搞懂啦。”夏洛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又继续打趣,“我的堂妹,虽然现在你风光无限,但说不定真的有一天,你会和之前太多前辈一样,在风云变幻当中失去一切呢?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放心,我也会保护你的,就和你今天一样。”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夏露傲慢地昂起头来,“无疑,世界上没有永不灭亡的国家,但陛下和我们,会用我们毕生的心血,让帝国的国祚延续下去,直到我死去的那天我也将手握权柄!谁也没办法把我赶下来的,你死心吧!”
虽然这话听起来目中无人,但此时,身穿华服、头戴王冠的金发少女却自有一股凛然的风度,让人心生信服。
“那就拭目以待吧——”夏洛特笑眯眯地回答。
接着,她看了下房间的钟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该向你告辞了,免得外面的人起疑心。所以,夏露,尽管有许多不舍,但我还是得跟你告别了……下次有缘再见吧。”
说完之后,她突然往前倾过身子,然后轻轻地在夏露的脸颊上啄了一口,以此作为祝福。
然后,还没有等夏露反应过来,她拿起自己的花篮,快步消失在了房间里,留下了哭笑不得的夏露。
夏露沉默了片刻,最终无奈地小声咒骂了一句。
“真是个傻瓜!”
而后,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再拿起小提琴悄然离开了房间。
这时候,在大门口等待夏露的珂丽丝忒尔公主,早已经等得急不可待了,当看到夏露的身影之后,她立刻欢快地迎了过来。
“夏露,你还好吧?怎么休息了这么久?”
“哎呀,演奏了那么久,实在有点累,所以我就稍微眯了下。”夏露苦笑着说了个谎,把事情给糊弄过去了,“抱歉,让你久等了啊。”
“没事,你休息了就好。”珂丽丝忒尔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浅笑看着夏露,“我们回去吧?”
“嗯!回去吧!”夏露豪迈地挥了挥手。
此时,两个衣着华贵的少女站在一起,一个金发一个银发,都有着令人惊叹的美貌,构成了一副绝美的图画,以至于路过的观众们都禁不住行注目礼,暗暗赞叹这对闻名遐迩的“帝国之花”果然名不虚传。
相比之下,一向寡言少语的珂丽丝忒尔公主显得温柔内敛,反而是富丽堂皇、傲气凛然的夏露更像是个公主。
两个人联袂一起走上了公主的马车,再加上其他人,这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地返回枫丹白露宫,也让夏露艺术生涯的里程碑一战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在马车上,珂丽丝忒尔和往常一样,和好友贴贴在一起,她此刻心里极为愉悦,为夏露的成功而倍感骄傲。
作为一个被合法化的私生女,她的身份颇有些尴尬,而且平常也无法和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玩在一起,正因为如此,她才倍加珍惜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玩伴,对她来说,与夏露的友情已经成为了自己一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夏露,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再继续公开演奏呢?”就在马车还在疾驰的时候,珂丽丝忒尔悄声问。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还是想要试试,毕竟今天演出反响这么强烈,这也证明了我的才能了嘛……”夏露回答,“不过,这毕竟不是我的工作,所以我也没办法保证出场的时间了,大概就看心情吧——”
“别人都求上台一次而不可得,你却能够看心情出场呢……”珂丽丝忒尔笑着说。
“这当然也是因为有你的帮助啦,不然我哪有这个资格想上台就上台啊。”夏露也笑着向好友打趣,“所以,今天的成功也有你的一半,我感谢你!”
“能够帮到你,真是太好啦。”珂丽丝忒尔被夏露半真半假的夸赞弄得脸上闪出红晕,既有羞涩,却也有着无比的自豪。“以后只要你上场演奏就提前跟我说吧,我一定要到现场看,太好看了。”
“好,那就这样吧!”夏露立刻就答应了,“没有你现场鼓舞的话,我还怕我发挥不出来呢!”
于是,两个人就兴冲冲地做出了约定。
“夏露,我……我既没有什么厉害的才能,也不太会跟旁人打交道,我被人敬而远之,我也不想去接近谁,除了你……你是真正在活着的人,你就像是太阳一样,只有看到你朝气蓬勃挥洒自如的样子,我才感觉到自己也在活着,我不知道我未来能够做什么,但我就想要呆在你的身旁,就像这几年一样,时刻感受你的温暖……”
说着说着,她突然抬起头来,然后轻轻地亲了一下夏露的脸颊,然后飞速地将视线转向了车窗外,再也不敢面对夏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很显然,这样一大段话,对珂丽丝忒尔来说,是需要鼓起勇气犹豫许久才能够说出来的。
还好不在同一边……在这个甜蜜而又尴尬的时刻里,夏露的脑子里突然划过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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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阵喧嚣之后,这一行人回到了枫丹白露宫当中,而夏露演出大获成功的消息,也迅速地在宫廷中传播开来。
所有碰到夏露的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向着这位“宠儿”贺喜,而夏露只是公式化地表示了感谢。
现在时间已晚,她只想要休息了。
当她回到宫内的住处的时候,母亲还在忙碌,并没有在房间中,而夏露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节奏,所以也不以为意。
她快步走进了属于自己的套间,不过她没有停留在此,而是又多走了几步,来到了旁边的一个房间里。
此时,床上正躺着一个年近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
当听到房间的响动之后,她也睁开了眼睛,然后迷迷糊糊地向夏露看了过来。
这个孩子,有着特雷维尔家族祖传的金发碧眼,而且因为平时运动不多、体虚多病的缘故,她的肌肤要更加洁白,在烛光下犹如瓷器般晶莹透亮,更像是个洋娃娃一样。
“芙兰,好点了吗?”夏露一边走到床边,一边关切地问。
“好多啦,姐姐。”小女孩儿轻声回答。“您今天的演出怎么样?”
她就是夏露的妹妹芙兰·德·特雷维尔小姐,按理说她也应该出席刚才的演出,只是因为最近身体不适,所以不得不遗憾地留在家里。
“大获成功!”夏露小声回答,一边走到妹妹的床边,抹了抹她的额头。
“太好了!”芙兰兴冲冲地叫了起来,竟然显得比姐姐还要激动。
接着,她因为剧烈的动作,又咳嗽了起来,慌得夏露连忙坐到床上抚摸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真可惜我没有在场……”兴奋之后,芙兰又满怀遗憾地说。
“没关系,我也可以单独给你演奏啊。”夏露用宠溺的视线看着她。“如果你喜欢的话。”
芙兰立刻点了点头。
因为母亲很忙,所以平常都是夏露照顾妹妹的,虽然她年纪也只比妹妹大几岁而已,但多少已经有了几分“母亲”的自觉。
哎呀,有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有同母异父的妹妹,我的人生还真是完整呀……
她不知道多少次暗自吐槽。
不过,考虑到自己得到了多少东西,这点小小的代价,也就不算什么了。
“今晚抱我睡吧,姐姐……不然我睡不着。”就在这时候,芙兰又对姐姐撒娇。
“可以是可以,但你不许乱动哦。”夏露犹豫了一下,然后提出条件。“不然吵的我睡不着了。”
“嗯!”芙兰欢快地答应了下来。“我爱你,姐姐!”
“我当然也爱你,我的妹妹。”夏露随口回答。
然后,她收拾了自己一番,接着悄然爬上了床,终结了这兴奋而又疲惫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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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歉疚
【夏露的美妙时光结束了,回到主线~】
“我不指望你喜欢她,但我希望我们以我们应有的礼节,去招待我们的客人,这事关重大。无论是我,还是塔列朗亲王,都不希望任何有损国家利益的事情发生——”
在特蕾莎满含恼怒与委屈的视线注视下,艾格隆硬着头皮表示了自己的意志,而这也意味着这件事已经不可更改了。
不过,虽然表面上他摆出了一副理直气壮不容置疑的样子,但是在心中他却极为心虚,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次确实又一次地委屈了特蕾莎。
一直以来,出于对自己的爱恋,特蕾莎包容了自己屡屡的浪荡事,虽然也曾争吵过抱怨过,但终究她还是忍了下来,她最后的底线,无非也就是“眼不见心不烦”,只要没有被当面跳脸,她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玛丽亚的这个要求,无异于已经在触犯这一条底线了,虽然只是和玛丽亚见了一面,但特蕾莎对她的印象极差,不光是因为对方一见面就对她冷嘲热讽,更因为她长着和苏菲一模一样的脸,让她从心底里害怕“往事重演”。
她原本以为自己现在到了法国,而对方在巴伐利亚,以后应该可以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必为此烦扰,却没想到,自己却突然面对她要成为自己“尊贵客人”的局面。
猝不及防之下,她自然恼怒非常,觉得自己又被丈夫耍了一次。
正因为心里已经气得不行,所以她这下也一改往日的温婉端庄,反倒是说话愈发尖刻了起来。
“国家利益?是,你我是帝后,当然要以国家利益为重,可是我不明白,我们的国家利益怎么就要与一个不起眼的外国公主挂钩了?她是可以运筹帷幄帮你解决外交大事?还是可以点石成金让你从此不用发愁国库缺钱?或者说……她是能够摆弄裙钗脂粉,让对苏菲殿下念念不忘的你重温旧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是大大有功于国家呢,毕竟陛下心情愉悦了,国家就有福了!”
呃,你还真说对了……艾格隆在心中汗颜。
平素特蕾莎待人谦逊和气,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的攻击性,但是当她生气起来并且吐槽自己的时候,他才能够感受到,原来特蕾莎说话刻薄起来竟然不逊色于尖酸刻薄的玛丽亚半分。
当然,她几次生气,始作俑者也全是自己。
正因为如此,所以艾格隆心里没有半分反感,只想着尽快平息这一场风波。
他更害怕怒极攻心的特蕾莎,又和上次争吵时那样说出更多不堪入耳的“虎狼之词”,让局面更加难以收场。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的侍从和女仆们,发现他们也都个个低着头,面无人色,显然他们也知道,眼下自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其他人离开,而这些人也纷纷如蒙大赦,赶紧轻轻垫着脚跑路了,偌大的厅堂当中一下子只剩下了夫妇两个人。
“怎么,这下你又怕丢脸了?”特蕾莎仍旧余怒未消,继续瞪着艾格隆,“怕什么呢?反正你也没在乎过我的颜面……”
“特蕾莎,你对她这么大的敌意,是因为她是苏菲的妹妹吗?”艾格隆叹了口气,然后小声问,“按理说来,以你的性格,也不会把别人的三言两语放在心上;更何况,现在你已经是帝国的皇后,你的位阶、你的权势都远高于她,你根本就无需理会她——所以,你这么大的敌意,恐怕是因为她这一点吧。”
特蕾莎一下子被他戳中了心事,也有些慌乱,但是马上,心里的愤怒又让她重新开口了。
“好,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承认吧,我对她的厌恶,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和苏菲殿下一模一样!”
“为什么?你在离开奥地利的时候,不是已经和苏菲和解了吗?”艾格隆追问。
“我和她和解,正是因为我告别了她!如果她还是和过去那样纠缠着你,那我怎么可能和她和解!”特蕾莎脱口而出,“现在我们总算摆脱了她,过着我们的日子,就让我们相隔千里彼此祝福这样不是挺好吗?结果你却告诉我,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就要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出现在你的面前,而且这都是因为你的算计……你让我怎样心平气和,殿下?难道我不应该生气吗?”
特蕾莎痛快的承认,倒是让艾格隆一时没有了辩解的余地。
说到底,作为“妻子”,她有着天然权利不欢迎任何一个人。
“你当然有权利表示不满,特蕾莎。”艾格隆先是安抚特蕾莎,然后又继续找理由辩解,
“不过,我还是要指出一个事实——她们是不同的两个人,嗯,即使长得确实非常相似,但终究也是两个人,你不能把自己和苏菲的私人恩怨平移到一个不相关的人身上——”
特蕾莎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皱眉,嘲讽地看着丈夫,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这种紧张气氛当中,艾格隆一边暗骂玛丽亚无事生非、给自己添了那么大的麻烦;一边则绞尽脑汁,努力让自己找点一个尽量合理的理由来说服特蕾莎接受、或者至少是默认这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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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现在我也有事想要请她帮忙。”
“帮忙?她能有什么帮上我们的?”特蕾莎反问。
“自从我上台之后,我一直在试图和奥地利接近,并且想要从老皇帝手中要回珂丽丝忒尔,塔列朗亲王就是为我交涉的经办人。而亲王认为,为了让事情办得妥帖一些,最好借助一下巴伐利亚人的关系,毕竟苏菲也是巴伐利亚的公主……为此,他和巴伐利亚王室私下里交流过,他的意思是,那边可以充当中间人,而玛丽亚公主,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艾格隆这话也故意说得半真半假,毕竟迎回自己和苏菲的私生女儿,是特蕾莎过去答应过的事,而借着这个理由,至少可以让玛丽亚的存在合理化。
“玛丽亚也知道这件事?”果然,特蕾莎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走了。
“是的,她知道,毕竟这些年来她一直和苏菲保持通信。”艾格隆继续半真半假地回答,“而且,我听亲王说,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拜访过维也纳,见到了苏菲。其实,在暗地里,她也一直在为姐姐而奔走……”
在艾格隆叙述的时候,特蕾莎一直注视着艾格隆,朝夕相处的了解,让她相信艾格隆并没有说谎。
“没想到那么刻薄的人,倒还有几分人性。”她怔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
虽说她并没有忘记和苏菲的积怨,但是内心里却对对方如今的处境有几分同情,因此,当听说玛丽亚为苏菲奔走的时候,倒是对她的观感好了一些。
而且,她之前也说过允许那个私生女来到法国,现在覆水难收,她也没办法否认。
从表面上来看,让玛丽亚来当这个中间人似乎也确实合理。
但就算心里渐渐地认同了艾格隆的话,特蕾莎心里还是有点余怒未消。
“就非她不可吗?”
“当然也不是非她不可,但是巴伐利亚王室当中,除了她之外,还有谁会热心于趟这种没好处的浑水呢?要不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她也不会出头。”艾格隆耸了耸肩,心里则逐渐轻松了下来,“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我们为之而争吵,但看在那个孩子的份上,我还是恳请你稍微忍耐一下,毕竟身为皇后,我们应该对她表示出应有的礼遇。既然你不喜欢她,那么你可以在必要的礼节之外完全不理会她……这样的话,她自己也会知趣的。”
在艾格隆的谆谆善诱之下,原本气愤不已的特蕾莎,终于渐渐地镇静了下来。
她毕竟心地善良,一听到事关那个孩子,心里终究还是多了几分怜悯,也不忍再为此纠缠不休。
不管怎么样,身为皇后,她确实可以对某个不喜欢的客人视而不见,反正也没人能够支使她。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此时的特蕾莎,并没有预料到在这件看似简单的事情当中,还有那么多隐藏的内容,正因为情报有限,所以她终究在这一次的争吵当中,又一次地选择了让步。
“真的只是为了珂丽丝忒尔的事情而已吗?只有这些而已吗?”于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特蕾莎小声问。“殿下,你能够跟我说明,自己没有另有目的?”
“真的就是这些而已。”艾格隆平静地回答。
拿自己未曾见面过的私生女当挡箭牌,连他自己也惊叹于自己的无耻。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装到底,反正先让特蕾莎答应了这件事再说。
虽然特蕾莎心里其实并不太相信丈夫的话(因为已经有过先例了),但是她也知道,此刻再为此不依不饶的话,好像也于事无补,最终还是要面对现实。
她知道,虽然自己贵为皇后,但是帝国真正说一不二的人,其实只有她的丈夫。
还有塔列朗那个死老头……一想到塔列朗亲王暗地里做的这些事,以及对自己的种种不逊,特蕾莎心里又是满腔怒火。
但是心中的郁闷和纠结,并不能解决问题,她只想尽量圆满地解决这一场争吵。
于是,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特蕾莎思考了一番措辞,最终她正色看向艾格隆,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立场。
“好吧……殿下,既然你说这一切是为了解决那个孩子的事情,那我愿意配合,毕竟当初我答应过你,你作为父亲本来就亏欠了那个孩子,现在发达了也该去做出应有的补偿……如果玛丽亚能够在这件事上帮上忙,那我愿意做出我的让步,我可以把玛丽亚当成我的客人,我甚至可以对她笑脸相迎……这都没有问题,因为我慈悲为怀,我不愿意去为难一个孩子——但,这就是我的极限了,我只能把她当成偶然出现在这里的客人,要是她另有目的,或者你们还有什么事情背着我,那真的不要怪我生气了……殿下,一直以来我的宽容,我的忍让,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你承受了多少痛苦和怨愤?难道我一直以来的陪伴和厮守,不值得你为我做出一点牺牲吗?如果你认为这是我在无事生非,偏狭嫉妒,那我无话可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特蕾莎一连串的质问,让艾格隆心里也极为难受。
如果可以的话,他又何尝愿意把矛盾公开化,让特蕾莎面对“退无可退”的境地呢?
玛丽亚提出的这个条件,看似轻松,实际上却暗藏机锋,而自己却也吞下了这一枚苦果。
人啊,为什么就要这么贪心呢?他扪心自问。
“特蕾莎,谢谢你……”艾格隆叹了口气,然后主动走上前去,一把拥抱住了特蕾莎,“你的宽容和慈悲,绝对无人能比,没有人可以说你偏狭嫉妒,恰恰相反,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当然就是你的错了!”
特蕾莎恨恨地啐了一口,然后轻轻地咬了咬艾格隆的手臂,“不过没办法,谁让我就喜欢你呢,我愿意为了你去牺牲,原谅你一次次对我的冒犯,但愿我的忍让能够让你醒悟过来……殿下,我真的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嗯,我知道……放心吧,特蕾莎。”艾格隆心里暗暗庆幸,然后不断地轻抚特蕾莎的后背。
正因为心里歉疚,所以他这一下对妻子格外的温柔,而此刻的他,心里也在暗暗发誓,再也不能继续公开对特蕾莎跳脸了,毕竟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出格”了,再继续得寸进尺的话,恐怕真的会绷断特蕾莎心里的弦,那时候恐怕就会出事了。
但愿一切就此平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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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严防死守
好不容易得到了特蕾莎的让步,同意允许玛丽亚访问自己的宫廷,艾格隆在心里也大呼侥幸,庆幸自己总算蒙混过关。
其实,说实话,对比起情妇众多的法兰西先王们来说,艾格隆的所作所为并不算出格,塔列朗亲王等人甚至还对此抱有赞许态度,觉得他融入了国情,而民间也从来不把艾格隆的风流浪荡当成黑点,反而对此津津乐道。
正因为“民风如此”,所以自古以来,那些王后们对先王的风流浪荡也只能默默忍受,静静享用王后的尊荣体面,可是特蕾莎却不一样,她本来就没多在乎这个皇后头衔,自然也不会为了当好皇后而忍气吞声。在她心中,自己与自己心爱的丈夫长相厮守,比什么皇后更加重要得多。
到头来,艾格隆觉得自己已经“收敛”,而特蕾莎却眼睁睁看着丈夫“得寸进尺”,虽然每次都做了让步,但心中的怨念自然也就越来越深。
经过这一番争吵,原本夫妇之间那种和谐融洽的气氛也随之消失,两个人一时默默无言,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共同就寝,但也有了几分“同床异梦”的感觉。
到了第二天早上,特蕾莎的气总算是消去了一些,终于肯和艾格隆再说话了,而艾格隆也力图展现得更加比平常更加温柔风趣一些,好说歹说,总算才把她哄了过去。
虽然表面上是敷衍过去了,但艾格隆心里却还心有余悸。
毕竟,这一次争吵是他完全不占理,而且特蕾莎也是有史以来发火得最厉害的一回,他知道,在他接二连三的刺激之下,特蕾莎已经被触碰到了底线,接下来如果自己再刺激她的话,搞不好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如果特蕾莎真的得知了他全部的计划,得知他还想要将苏菲挖过来和她重温旧梦的话……他已经不敢想象会怎样了。
所以,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在短暂的洗漱之后,他离开了寝宫,来到了自己的书房当中,然后把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叫了过来。
安德烈一如往常精神满满,看到艾格隆之后,立刻关切地看向了他,然后才躬身行礼。
“陛下,您……您还好吗?”
昨晚夫妇两人发生的争吵,他虽然并不在现场,但已经从在场的人口中得知了大概,他自然也为帝后之间的冲突感到忧心忡忡。
而且,作为艾格隆身边最亲信的“侧近”,他也是整个事件当中知道内情最多的人,甚至他还代表艾格隆多次和玛丽亚接触,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深知其中的麻烦。
“勉强还好吧,至少没天翻地覆。”艾格隆无奈地摊了摊手,“不得不说,这次我真的碰到了难题。”
安德烈没有立刻回答,而且回给了他一个“您才知道?”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显然,他心里对艾格隆在这件事上的做法也颇有微词。只是对他来说,艾格隆不仅仅是他的主君,更是他敬爱的领袖,所以他也不忍、更不愿意当面指斥艾格隆。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措辞,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陛下,请您容许我说几句我的肺腑之言,这些话可能有欠妥当,或者思考不够深入,您姑且听一听吧……”
“呵,何必如此委婉?”艾格隆挥了挥手,示意对方不妨有话直说。
“这段时间,我已经和玛丽亚殿下多次接触过,虽然她确实貌美而且风姿绰约,但是性格……多少有些张扬,甚至过于跳脱,而且言谈之间也不免刻薄,这样的人如果和皇后陛下相处的话,难免会发生冲突,这恐怕并不有利于您的形象。”
仿佛是害怕自己说得太过头,安德烈连忙又为自己找补,“请您不要误解,我绝没有贬损玛丽亚殿下的意思,事实上那位殿下也确实自有魅力,只是——她和艾格妮丝小姐她们并不一样,她是一位公主,身份高贵,所以可能会越发惹得皇后陛下的嫌忌……对于您之前的事情,皇后陛下虽然会恼恨,但是她不会过于嫉妒,因为她自矜身份,不会愿意去和臣仆争吵,但如果放在玛丽亚殿下那里,她恐怕会感到比之前更多的愤恨,因为这是有资格的人。”
不愧是常年跟在自己身边的侧近,也把事情看得如此通透。
在特蕾莎的观念里,王室就是王室,臣仆就是臣仆,虽然她待人谦逊,但是这种德意志人的等级观念,根深蒂固地存留在她的心中,嫉妒夏奈尔或者艾格妮丝在她心中属于十分“掉价”的事情,她反而不会太在意,只当丈夫找了宠物分了心;可要是换做在她心中可以与自己分庭抗礼的人,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那不是丈夫被宠物分了心,而是丈夫去移情别恋爱上别的“人”,至少也是被分走了一部分。
更何况这个“人”还和艾格隆的初恋苏菲如此相似,更加激发了她心中的愤怒,或者说危机感。
“你说得很对,安德烈。”艾格隆点了点头,同意了对方的看法,“所以我们要确保这种冲突不要发生,让大家能够体面地度过去,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最稳妥的做法,就是不要让她进宫,两个人眼不见心不烦就行……”安德烈大着胆子说。
“我也想这么做……但很遗憾,玛丽亚坚持要求以此作为补偿,而我现在正欠了她的情,不得不暂时顺应她。”艾格隆长叹了口气,“不然的话,我也不必为此烦恼了。”
他暂时没有把自己“李代桃僵”的计划告诉安德烈,所以安德烈也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既然看到艾格隆主意已定,那么他也不再坚持己见,转而思考现实下更加合理的方案。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只能尽量限制她在宫廷当中的行动,让她不要和特蕾莎皇后过多接触了。”片刻之后,他得出了结论,“大庭广众之下,她们两个人都必须自重身份,应该不会公开争吵起来,但如果私下里见面的话,那就后果难料了……”
“你说得很对。”艾格隆点了点头,认同了对方的意见,“所以,这还是得让你继续之前的职责,监控住她,让她不要乱跑乱动,更不能乱说话!”
“陛下,我当然会履行我的职责,可我毕竟是一个男子,在宫廷当中必须避嫌,不能任意行动——”安德烈苦笑着回答,“所以我建议您指派一位女官跟在她身边,名义上负责她的生活起居,实际上以礼仪为名义牵制她的行动和言论……只要一直有人跟在身边,哪怕玛丽亚殿下想要闹事,至少也没有什么空间。”
“好主意!那么你认为谁做这个最合适呢?”艾格隆追问。
“我认为梅尔塞苔丝夫人比较合适。”安德烈似乎已经有了腹稿,于是立刻就回答了艾格隆,“她作为帝国的伯爵夫人,完全有作为公主殿下的随侍女官,而且她性格严肃刻板,绝不会放任殿下任性行事;另外,她的胆子很大,也不会被公主殿下几句话就吓倒,会坚持自己的立场,有她在的话,想必事态会容易控制许多。”
艾格隆顺着安德烈的建议想了想,很快就认同了对方的想法。
梅尔塞苔丝夫人的风范他是亲眼见过的,端庄持重而且又有勇气,轻易不会被他人所动摇,而且她还足够聪明,能够把握到照顾和监视之间的分寸,让她跟在玛丽亚的身边,确实会让玛丽亚无处“发挥”自己惹是生非的才能了。
他只答应过允许玛丽亚作为客人进入自己的宫廷,以及享受她应有的礼遇,可并没有答应过让她想干嘛就干嘛,所以自己这么做也不算违反约定。
“很好,那就这么办吧!”想到这里,他立刻就拿定了主意。“安德烈,你就去告诉夫人这项任务吧,你可以适当暗示她,玛丽亚性格比较难缠,让她多注意一下,这有助于维护两国之间的和谐友好关系……她会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是,陛下。”安德烈微微躬身,接下了这个命令。
艾格隆左思右想,虽然碍于“有求于人”的形势,他不得不答应了玛丽亚的要求,但只要自己手下人严防死守,终究她也没有什么惹是生非的空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纰漏。
至少不会让矛盾进一步爆发了吧?
一想到这里,他原本紧张的心也重新放宽了,重新又变得得意洋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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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枫丹白露宫内的君臣两人正在暗自伤神的同时,事件的另一方却依旧趾高气扬。
在这一天的早上,大银行家博旺,不,现在应该叫他德·博旺男爵,正和往常的生活节奏一样,早早地来到了自己银行大楼的办公室当中,然后先是和自己的职员们开了早会,再一个人留在宽阔的办公室当中,开始了一天的繁忙工作。
他在账目和书信文件构成的王国当中奋战,几乎浑然忘我,这是他之前20年的生活,也将是他今后余生的所有娱乐。
但是,今天的他,却提前被打断了这份娱乐,他的办公们被轻轻敲响了。
“先生,我有件事要跟您禀告。”接着,门外传来了他的亲信秘书的声音。
“进来。”博旺知道,自己的秘书做事谨慎,绝不会没事来打搅自己,于是中断了工作,立刻叫对方进来。
很快,秘书就进来了,博旺注意到,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张字条。
“发生什么事了?”他顺口问。
秘书一言不发,然后将字条递给了他。
博旺先是不以为意地扫了一眼,但是很快,他的神情就变得极为严肃起来。
“德·博旺男爵先生,我现在需要您的帮助。当这位女士持有这张便条来见您的时候,请您为她开设一个银行户头,她需要一笔现款周转,维持自己的开支,请您给予方便,谢谢。”
字条上的话非常简短,但是上面的字迹和签名,却和博旺深藏在保险柜里的那些字条分毫不差。
“这是一位女士拿过来的吗?”博旺立刻问秘书。
“是的,一位青年女士。”秘书点了点头,然后又强调了一句,“而且长得相当漂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们的陛下还真是温柔体贴啊……”这个已经算是明示的暗示,让博旺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是他的哪位小甜心缺钱花了,要来我们这儿要钱?应该不是艾格妮丝小姐吧,她挺节俭的。”
“确实不是,而且我们不知道她是谁,因为她好像不属于我们情报名录上的任何一人,先生……”秘书轻声回答。
这下博旺的神色又重新变得凝重了起来。
作为一个成功的银行家,他深知“搞金融其实就是搞关系”的道理,所以他耗费了巨大的代价,终于搭上了陛下这条线,也为此得到了巨额回报,甚至因此成为了一位贵族——虽说在实际上没有人把他当贵族看待。
除了陛下之外,他还在私下里建档,收集了巴黎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重要客户”的名录和信息,以便供自己的业务所用。
在20多年的从业生涯当中,他积累起来的档案信息,其完备和丰富的程度,几乎可以赶得上警察部门那些深藏于库房里的秘密档案了。
而现在,居然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不属于他之前收集到的人,却能够认识陛下,并且得到了陛下的特殊“恩宠”,可以拿着他的御笔到自己这里要钱。
给点钱当然是小事,但是这种信息工作上的重大失败才是大事,是难以容忍的失误。
自己怎么可能漏过这样的人呢?
正因为如此,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简单却又价值万金的字条,收入到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面。
“那么,你把这位女士带到我这里来吧,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也许,这也是一笔大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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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无限账户
“那么,你把这位女士带到我这里来吧,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也许,这也是一笔大买卖。”
在博旺的命令下,秘书很快就将那位神秘的女士带到了博旺的办公室里。
当见到对方第一面的时候,博旺就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位女士。
果然,她确实相貌相当出众,无怪乎能够得到陛下的暗中“照顾”。
不过,相比于艾格妮丝小姐的低调朴实,她的气质却截然不同,虽说衣着非常普通,但总让人感觉她身上有一种趾高气昂的傲慢。
更令博旺感到不自在的是,对方在进来之后,也并无任何羞涩或者拘谨,反而当面注视着他,那种目光仿佛是在欣赏什么奇特的展览品似的。
陛下的口味还是常换常新啊……博旺禁不住在心里感慨。
她要么是最厉害的交际花,要么就是个公主,博旺在心里猜测。不过哪一种对他来说都没啥区别,都是平等的客户。
“女士,请坐。”虽然在心里颇多感慨,但是博旺表面上却没有动声色,他展露出了专业性的笑容,亲切地向对方打了招呼,“请问我该怎样称呼您呢?”
“这个问题我们先放在一边吧,先生。”女士微微露齿一笑,一点也没有怯场,“您就是博旺先生吧?我听说过您的大名了,据说您现在是这个国家最有名望的银行家之一……”
“您过奖了,我只是在这一行干得挺久,略有薄名罢了。”博旺笑着自谦,但是内心当中却又有几分得意。
接着,他又进入了正题,“不瞒您说,刚才我看到您带来的字条,很有些意外,所以现在心里还有些疑问想要问您。”
“那么,您对我带过来的东西,有何疑问呢?您认为它是假的吗?”女士反问。
“不,我已经仔细核对过笔迹了,确实是那个人亲笔所写。”博旺摇了摇头。
因为不确定在这里说出陛下的名号是否合适,所以他只好耐着性子跟对方打哑谜,用‘那个人’来含糊的指代艾格隆。“我想知道的是,您是怎样得到它的?”
“噗哈哈哈……”女士忍不住捂嘴笑了出来,“如果我说我是通过暴力手段强迫他写下的,您看我像是有这个能耐吗?”
对于这个嘲讽式的回复,博旺禁不住眉头微微一皱,但是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和对方纠缠,“当然不了,女士,我的意思是……它究竟是您本人从他那里拿到的,还是您通过其他中间人得到的?”
“这一点您倒是不用多猜了,我是直接从他那里拿到的,准确来说——是他为了哄我开心而写下来的。”女士正色回答,“您毕竟现在也是个贵族啦,又不乏见到他的机会,要是不信的话,您大可以向他去求证——”
在她说话的时候,博旺也一直在细心注视着她,不得不说,那种傲慢的气场确实让她的话很有说服力。
虽然即使到现在他还搞不清楚对方是谁,但是从容貌和气度来说,说她是陛下的“新宠”似乎也很合理。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博旺也就不再多绕弯子,“女士,既然您有这份凭据,那么您自然可以从本银行得到应有的优惠——我会遵照他的指示,给您办理一个账户,您的开销都可以通过这个账户支取。”
“账户的金额,由我来定吗?”女士反问。
“当然由您来定,或者说,您只要想要花钱,就可以从我这里支取相应的费用,基本上,本行都能够为您承担。”博旺带着一丝自豪,看着面前的女人,“您可以把它看作是无限额账户。”
博旺如此豪气,当然也不是出于他对艾格隆的无限忠诚,而是自从艾格隆复辟帝国之后,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报,他被封为了贵族,同时也在未来帝国的铁路建设大业当中拥有了融资的优先权,这其中的利益几乎无可估量。
既然这一切都是来自于陛下的恩宠,那么他自然也要尽一切努力去维护陛下的恩宠,之前他想尽办法出钱送礼讨好艾格妮丝一家,现在对一个突如其来的“新宠”,他当然也舍得下血本。
本质上,也不过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而已。
银行家豪气的表态,似乎让女士极为高兴,她笑容满面地看着博旺,然后微微颔首。“您果然名不虚传,博旺先生。既然您的金库实力非凡,那么我就直截了当一点了,博旺先生,您能够先给我一笔现钱吗?我现在急需花销。”
“当然可以,您要多少呢?”博旺立刻点了点头。
“我也没想过具体数字……”女士略做思考就做出了回答,“既然来都来了,那我们就干脆一点凑个整数吧,您先给我一百万,等我花得差不多了再来找您。”
“……一百万?”博旺略微错愕地看着她,“您一下子就需要花这么多吗?”
“是啊,我要买地买房子,要买家具,要买各种各样的东西……怎么能少得了花钱呢?”面对他的质问,女士理直气壮地回答,“一百万只是开场而已,等到后面不够了,我再找您支用——您刚才说给我开的是无限额账户,总不至于这样一笔钱就让您难以承受了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还真好意思说,拿着一张字条直接就跟我要一百万,还只是刚刚开始……博旺禁不住在心里吐槽。
一百万法郎无疑已经是一笔巨款,足以让多少户人家衣食无忧,但毫无疑问,以他现在掌管的银行来说,一百万法郎确实不是一个特别大的数字,他只是惊叹于对方的胃口,初来乍到就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钱——还仅仅是开始而已。
他并不是所罗门王,没有无穷无尽的宝藏,所谓“无限额账户”,终究其实还是有限的,不可能让对方随意无限挥霍,今天一见面就敢开口要一百万,后面又该是多少?
皇帝陛下的字条固然是值钱,但也不可能这么值钱。
所以,她到底是穷疯了,一朝得势就想要死命挥霍;还是从小就习惯了挥霍,以至于根本没有金钱的概念呢?他一下子也分不清到底是哪种。
但是,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那么他当然也没有退缩的理由。
“好的,女士,既然您得到了命运的垂青,那么我当然也十分乐意给您行个方便,一百万法郎,我会给您准备好的,您明天过来的时候就可以取走,希望这能够让您感到愉快。”
话是这么说,但博旺自然也不可能凭空就付出这样一笔巨款,他给自己留了一天的时间,就是为了去查证此事,至少确定自己也没有上当受骗。
如果对方真的是个骗子的话,他也有无数种方法把自己的损失追回来。
“我很愉快,谢谢您。”女士笑眯眯地回答。
按理说来,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她现在就可以提出告辞了,可是她却还笑意盈盈地坐在座位上,一点也没有告辞的意思。
“女士,您还有什么事需要交代吗?”博旺耐着性子问她。
“博旺先生,我看得出来,您现在很不耐烦,只是碍于礼貌不得不对我客气而已。”这时候,女士又笑了起来,“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哪怕脾气再好的人,在一天当中,莫名其妙地丢了一百万,都会感到十分不爽的……好在您毕竟是财大气粗,所以没表现得太明显而已。”
被她这样一说,博旺只觉得自己心里的窝火又多了几分,差点就禁不住要发作了。
你都知道你还说出来做什么?故意埋汰我吗?
只是,一想到对方现在可能是陛下的“新宠”,他只能把这种嘲讽忍了下来。
不过,他心里已经下了决心,等到以后万一哪天她“失宠”了,一定要让她好好学学礼貌。
“您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他又再度问了一次,隐隐然有一点直接送客的意思了。
然而,这位女士却好像对他的暗示一无所觉一样,一点也没有告辞的意思。
她反而笑嘻嘻地看着银行家,“先生,如果您现在硬要赶我走,那我可以立即离开,但是如果您再耐心给我半个小时,我敢保证您从今以后都会当我是座上宾。因为我有一个价值远远超过一百万的消息要告诉您——”
这话博旺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但是很快,他又从焦躁当中定下了神。
如果她真的是陛下的新宠的话,没准可能还真的能够从陛下那里掏出一些有用的信息给自己。
之前艾格妮丝小姐不正是让她父亲和自己有机会参与到铁路事业当中来吗——虽然这不是她本人的意愿。
于是,他马上又换了一副面孔。
“那您请说吧,我很有耐心。”
“我跟您说吧,陛下有一个非常宏大的计划,预计将在不久之后付诸实施。”女士压低了声音,然后小声向博旺解释艾格隆之前跟她说过的游乐场计划。
一边说,她一边用桌上的杯碟做示意,几乎完整地复刻了艾格隆在咖啡馆当中的解说——当时绘声绘色地向玛丽亚炫耀自己计划的艾格隆,绝没有想到,时隔一天他的计划就被当成了绝密消息卖给了银行家。
在玛丽亚的解释之下,博旺越听越是入神,刚才的恼怒和尴尬已经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多年的职业生涯,既锻炼了博旺的眼光,也磨光了他个人身上作为“人类”的本能,对他来说,只有账簿上的数字、还有一项项金融事业才能够给他带来刺激和兴奋,美女对他来说已经难以勾起欲望了。
虽然面对面就有一位大美女,但只有金钱流动的声响,才能够勾起他已经形同枯槁的心灵。
是的,他已经察觉到了,这将是一笔极大的买卖,而且几乎稳赚不赔——只要这个消息是真的。
那么这个消息的真实度如何?
博旺仔细思索,然后倾向于相信它是真的。
首先,这个虽然显得超前,但也有自己的合理性,确实就像是陛下的手笔。他不相信区区一个女子,就能够凭空构思出这么庞大而且完整的计划来消遣自己。
那么,假设它确实是真的,那么自己能够做什么呢?
能做的太多了。
根据陛下的计划,这个“游乐场”将会建在现在还在修建的奥斯特里茨火车站附近,而这一片地区目前还人烟稀少,地价便宜,如果自己能够趁机暗中收购一批土地,不管是未来转卖、还是自己开发出住宅和旅馆等等设施,都势必会大发一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对比起这样宝贵的“消息”,区区一百万法郎又算得了什么呢?
金钱涌动的兴奋感,让博旺的精神彻底振奋了起来。
他顷刻间就已经遗忘了刚才被对方嘲讽的不快,转而用钦佩、甚至讨好的眼神看着面前的青年女子。
“女士,谢谢您的指点,如果此事属实,那么我会重重酬谢您。”
“您不是已经酬谢我了吗?既然我从您这里拿走了一百万,那么我也会给您相应的回报……”女士微笑着回答。“今后也有劳您了……我花钱的地方可能不少。”
“那是当然!”博旺立刻就答应了下来,“本行非常乐意为您承担所有开销。”
对他来说,之前巴结了艾格妮丝小姐虽然获利颇丰,但是艾格妮丝小姐几乎没有物欲,也从不主动跟他索要什么好处,自然也不可能给他行什么方便,而现在,如果这位女士真的能够长期和自己合作的话……那恐怕会给自己带来更加大的收益。
当然,前提是她能够长期在陛下面前得宠,这下博旺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还在恶狠狠诅咒对方尽快失宠了。
“先生,如果您要去买地,请记得给我留下一块,我想要在那里兴建我的私宅……要用最好的用料和最好的装饰,还要巴黎最优秀的艺术家给我设计……”女士继续叮嘱博旺,“到时候,还请您给予指点。您放心,我会有很多办法,让您觉得这些花费物有所值的。”
“好的,女士,但愿我们今后合作愉快。”博旺立刻点了点头,然后又再追问对方,“请我应该怎样称呼您呢?”
“不出意外的话,您很快就会知道的,到时候再见吧~”女士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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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专业领域
“不出意外的话,您很快就会知道的,到时候再见吧~”
直到这位神秘女士悄然离开之后,博旺仍旧老久没有回过神来。
虽然他几十年来的银行家生涯早已经称得上见多识广,但不得不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来自神秘,特立独行,同时和陛下相当接近,并且似乎掌握着一些机密信息……这勾起了他极大的好奇心。
这种好奇心,并不是来自于荷尔蒙的驱动,而是来自于对金钱的执迷和渴望。
刚才她只是用了短短半个小时,就让博旺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与此比较起来,被她榨走一百万法郎,反而不算什么了。
如果能够和她长期合作的话,那岂不是等于抓住了一棵摇钱树?
但不管怎样,要先确认整个事件的真伪。
刚才他答应了在明天支付给对方一百万法郎,如果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骗局的话,那么自己自己就将成为巴黎最大的笑话,这可无法接受。
于是,他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文件,然后仔细思忖了一番,接着,他又摇铃把自己的秘书叫了进来。
“备好车马,我要去枫丹白露觐见陛下!”
他手下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所以车马很快就备好了,接着博旺一路疾驰,在中午时分就赶到了枫丹白露宫。
按理说来,即使身为国内顶尖的银行家,在这个依旧注重“等级制”的时代,博旺也是没有资格进宫觐见的。不过除了银行家身份之外,博旺现在还是陛下亲封的贵族,自然也拥有了一定的特权,再加上他隐隐然已经成为了陛下推动金融政策的“助手”,所以越发得到了优待。
但即使如此,他现在在宫廷的权势序列也依旧不高,没有觐见的“优先权”,他只能在来到宫廷提交觐见的申请之后,静静地等候在侯见室当中,等待陛下抽空想起来召见自己。
好在他并没有等候太久,艾格隆一听到他求见的消息之后,很快就召见了他。
其实,在收到消息的时候,艾格隆心里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德·博旺先生,好久不见。”正因为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他看到博旺之后,表现得比平常更加和颜悦色,“今天您有什么事情求见我呢?”
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博旺没有多废话,直接就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那张字条,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艾格隆,“陛下,我很抱歉在您百忙之中打搅您,不过,今天有一位女士拿着这样东西到我这里,寻求金钱上的援助,因为她索要的金额甚大,所以为了验明真伪,我不得不前来向您确认……”
在博旺絮絮叨叨的时候,艾格隆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接过了字条然后草草浏览了一下。
“这是我所写的。”
虽然艾格隆的话很简短,但却足够一锤定音,博旺心头上的紧张和疑惑瞬间被一扫而空。
那就没问题了!现在他不再怀疑对方的身份(虽然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对方是谁),更不再怀疑她偷偷提供的商机了。
艾格隆并不知道背后还有另外的故事,只是不以为意地将字条又还给了博旺,顺便问了一句,“她跟您要多少钱?”
“不瞒您说,我一开始也吓了一跳。”博旺陪着笑脸,然后小声回答,“她直接跟我要了一百万,并且说这还只是开始——”
此言一出,就连艾格隆也吓了一跳。
一百万法郎在如今这个年代,并不算个小数目了,更何况还只是刚打了照面就直接狮子大开口,看来玛丽亚还真是不客气。
不过,在最初的意外之后,艾格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毕竟金钱对他来说无非也只是身外之物——更何况还不是他付款。假设玛丽亚如果只想要钱的话,对他来说反而就没这么麻烦了……
可偏偏,她心里真正想要的不是什么金钱,而是为了出一口怨气,这才是他头疼的地方。
当然,为了安抚博旺,艾格隆也作出了一副很不满的样子。
“那真是太过分了!博旺先生,不瞒您说,一开始我写那张条子是因为她跟我抱怨手里缺钱花了,所以我就想让您给她帮忙缓解一下财务危机,结果却没想到,她居然直接跟您勒索了这么多钱!我一定会好好训斥她的,以后如果她还和这次一样对您狮子大开口的话,您完全可以拒绝了——”
艾格隆满心以为博旺此刻很心疼,所以假意安抚对方,可是他没想到,博旺此刻心里却相当满意。
平白无故损失一百万当然会心疼,但如果是花一百万买个绝密消息并且为此大赚一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当然不会傻到在艾格隆的面前露出痕迹,于是反而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来,“陛下,您这是哪儿的话?能为您承担开销,是我的荣幸,别说一百万了,就算是五百万一千万,只要您有需要,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为您筹集过来,绝不会有丝毫延迟!”
他一向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既然现在从种种线索当中,可以推断出那位女士真的没有撒谎,那么他马上就可以布置买地大业了,而且他还会在以后尽量巴结那位女士,以便得到更多的机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尽管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话其实言不由衷,但至少也演出了“宾主尽欢”的效果,艾格隆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大好。
“本来我最近就有事想要询问您,既然您直接过来了,那么我就顺便问问您吧。”在结束刚才的话题之后,他又重新开口了,“您在铁路债券上准备得怎么样了?”
艾格隆所说的,是他上台之后就筹备的国营铁路公司,这也是他最为重视的“国策”之一。
为此他已经做了许多前期的准备,他让艾格妮丝的父亲诺德利恩公爵出任第一任总经理,同时让他网罗各界人才,作为未来运营整个国有铁路事业的骨干。
想要进行如此庞大的建设计划,除了人之外,金钱自然也必不可少,而且不可能让政府来完全承担这些费用——毕竟,在这个年代,政府已经背负了极为庞大的公债、还要支付庞大的中央官僚体系和军队的薪酬,还要负担各级议会的公费,财政空间本来就已经举步维艰了。
既然如此,那就自然只能把目光放在“民间财富”上面,所以他上台之后,利用自己暂时的对两院议会的绝对控制,通过了一系列法律,力求规范和促进铁路事业的融资。
好在,经过了几个世纪的发展,法国已经拥有了极为充分的债券金融市场,只要将政府的信用押上赌桌,再加上铁路建成之后可以很快就看到盈利效果,无论是艾格隆,还是经办的官员们都对此信心满满。
为了最大化地发挥自己手中的财富潜力,艾格隆也找了博旺等几位着名的银行家作为高参,让他们帮助承销预定发行的债券。
而博旺,因为有着令人惊叹的事业心,同时对新兴产业有着非常深邃的眼光,就成为了这些银行家们当中,对此最为用心的人,他不断向艾格隆进言,提出一项项建议,这些建议有些是出于公心有些是出于私利,但总体来说都极为有用而且切实可行,所以也就越发得到艾格隆的信任。
在谈论其他任何事情的时候,德·博旺男爵都是一个矮胖、圆滑,毫无魅力可言的中年男人,但是当谈到他的专业领域的时候,这个矮胖的男人仿佛被涂上了一层神圣的油膏,充满了令人惊叹的感染力。
“陛下,我们谈论的不是小钱,而是几亿,甚至十几亿的金钱,而这也不过是最开始的支出罢了,如此巨额的支出必将影响到整个国家的财政安全。”在艾格隆的面前,他以令人信服的语调,进行了他的阐述,“而很遗憾的是,政府能够抵押出来的东西并不多,除了沿线的土地和未来的预期收益之外,我们很难拿出其他更有说服力的抵押品。正因为如此,我认为,您在这些债券上应该提供更多的信用,这样才能坚定国民踊跃购买的信心。”
“提供更多信用?”艾格隆顿时也来了兴趣,“那您认为我应该怎样做呢?”
“作为陛下,您拥有着令人无法企及的无形资产。毕竟,在我们法兰西,人人都为官位和头衔而痴狂,在波旁时期,国王们光是靠卖官鬻爵就让国库支撑起了一场场战争……”博旺立刻回答。
仿佛是怕艾格隆不高兴,他马上又话锋一转,“当然,您毕竟处在不同的时代,您不能和波旁的昏君们一样把国家至关重要的官位去明码标价出售;但您至少可以出售一些看似光鲜却又无伤大雅的东西,比如您可以任命某某商人、某某实业家为参事或者国家顾问;可以给他们颁发荣誉头衔,如果捐献足够多甚至可以给贵族头衔;您还可以举办专门的宫廷活动,定期邀请那些踊跃认购铁路债券的名流和富商们,请您相信我,为了得到这些殊荣,许多人愿意慷慨解囊的,在名人的带动之下,自然会有更多人踊跃购买——这样,您就可以在不增加税负的情况下,筹集到更多资金来满足所需了。”
艾格隆心里清楚,博旺自己就是一个典型,他依靠着巨额的投资和捐献,成为了自己的座上宾以及亲封的贵族,正因为如此,他的话才更加具有说服力。
自己的祖上是个科西嘉小地主,那么哪怕亲切接待一个祖上是木材商、花粉商甚至铁匠的人,又有何不可呢?只要能够换来好处就行。
艾格隆虽然在奥地利长大,但并没有奥地利人的那种血统洁癖。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但即使如此,我认为也很难完全解决我们的问题。”艾格隆做出了答复。
“您说得没错,我们需要的资金如此庞大,所以光靠捐献也不够,于是,合乎逻辑的做法是节流,把有限的资金用在我们最急需的地方上。”博旺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了自己另外一个解决办法。“我认为,国营铁路公司不应该负责全国的铁路事业,而是应该把自己的精力用在管理对我国经济和军事最重要、也最能够盈利的那些线路上面;比如,巴黎到里尔、到里昂、到奥尔良这些客流量和运输量巨大,注定会产生盈利的干线。至于深入到地方小城市和村镇的线路,您可以让民间符合资质的企业来承包建设和运营,然后让分销商再去分销他们的债券,这样就可以缓解政府自身财政所面对的压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博旺仔细跟艾格隆解释,在他的构想当中,国家的铁岛实业应该采取国有干线加上私营专线的模式,大城市之间的线路由国家铁路公司负责建设和运营,而地方那些如同毛细血管一样的支线,就让民间自己筹集资金,政府顶多给出土地优惠和金融政策优惠就行了,也不必再负担其中的建设和运营支出。
因为对人员庞大的政府机构来说,小型支线是注定不可能盈利的,不如让民间企业自己来筹钱。
“我认为您说得没错。”艾格隆略加思索,同意了博旺的看法。“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债券的发行应该也会有所区别吧?”
“陛下,您果然厉害,一下子说到点子上了。”博旺立刻点了点头,“政府发行的债券,票面价值高,利率低,收益稳定;而民间企业发行的债券,利率高,价格波动极大……而且,很有可能会因为种种原因出现破产风潮。”
博旺虽然说得委婉,但是艾格隆却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
因为,这正是这个年代的特色产物啊,各种莫名其妙的发财机会,各种莫名其妙的债券和股票,就跟开盲盒一样,有时候以为是正经投资结果是诈骗,有时候以为是诈骗结果却是暴富的投资,一切都是如此戏剧化。
“诈骗”和“投资”的区别,别说普通人了,恐怕专业人士有时候都很难分得清呢?
铁路也是诈骗的重灾区,银行和某某“实业家”勾结在一起,成立铁路公司,然后以“铁路事业”的名义大肆滥发债券,在债券被不知情的储户或者客户购买一空之后,立刻以各种理由宣布停工或者破产,甚至直接卷款潜逃,结果大批人倾家荡产,幕后的策划者却赚得盆满钵满。
这也是一种时代的阵痛吧。
博旺恰好也是此道老手,所以他深知其中的利害。
“正因为如此,对债券的清算和管理也至关重要。”博旺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结论,“不过,陛下,我们不可能排除掉所有风险,也不需要费劲去做到这一点,我们只需要确保资金的总体稳定性即可——”
“我明白。”艾格隆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敲打了对方。“但您别忘了,我现在必须对国家的安定负责,我可以接受某某企业经营破产的风险,但我不能坐视出现足以动荡全国的破产风潮——博旺先生,我也请您帮我做到这一点,我相信,没有人比您更适合这项工作。”
如果没做好,那就是你的责任了——艾格隆没有把下半句说出来,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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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外国友人
随着春天的到来,巴黎的夜晚也不再寒风凛冽,但依旧残留了几分阴冷,就在这昏暗阴冷的气氛当中,当今的首相、权倾朝野的塔列朗亲王,乘坐着马车,在一众卫兵的前呼后拥下,悠然返回了公馆。
他历来喜好奢靡享受,所以这公馆布置得富丽堂皇,而且放置着他精心收藏的大量艺术品——在几十年的从政生涯当中,他辛辛苦苦地贪污受贿、敲诈勒索,攒下了几亿法郎家产,无论他怎么挥霍也挥霍不完。
他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时日无多,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不过现如今,他大权在握,并且深受陛下的倚重,对他来说,除了抓紧时间享受这每一天的惬意日子,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在悄然之间,他返回到了自己的私宅里,然后在仆人的帮助下换下了身上华丽的大衣,接着拿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他宽阔的会客室当中。
此时,会客室的壁炉正燃烧着熊熊烈火,和往常一样温暖而且舒适,而在围绕着壁炉的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位极为漂亮的女士。
当然,这并不是塔列朗亲王有了新宠,这位女士是他最新的一位访客。
在过去,他因为喜好浪荡,所以身边从来都不缺乏情妇消遣,不过因为现在年迈体衰的缘故,他早已经告别了当年曾经乐此不疲的爱好,又重新变得像是一个“僧侣”了。
所以,面对这位令人心动的大美女,塔列朗亲王也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就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常态。
“尊敬的玛丽亚公主殿下,很高兴见到您……您果然如同陛下描述的那样美貌。”
“亲王殿下,您也和我听说的样子分毫不差。”玛丽亚笑眯眯地回答。
没错,今晚塔列朗亲王的贵客,就是盘桓在巴黎多日的玛丽亚了。
在之前,艾格隆和塔列朗商定,以“陪伴泰奥德兰德公主”的名义,邀请玛丽亚一起来做客,也就是说,在理论上,玛丽亚是还没有来到法国的,所以,按照必要的流程,她应该先被偷偷地送到国境线,然后再一起汇合到泰奥德兰德公主一行人当中,再以“名正言顺”的身份返回巴黎,成为宫廷的客人。
而这一切,如果想要做得让外界不起疑心,没有塔列朗亲王的配合,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艾格隆自然也作出了相应的安排,让人把玛丽亚带到了塔列朗亲王的跟前。
面对塔列朗亲王,玛丽亚虽然并不会怯场,但总会有几分好奇,所以在两个人寒暄的时候,也刻意打量了对方。
毕竟,塔列朗亲王可是她从小耳熟能详的大人物,虽说他是臭名昭着,但是对于和他无冤无仇的玛丽亚来说,根本就没有仇恨,反而对他一生传奇般的经历感到极为有趣。
而塔列朗亲王这么多年来,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别人好奇的注视,所以他只是带着淡然的笑容,任由对方注目,顺便不紧不慢地甩了个手势,让自己的心腹仆人端上热气腾腾的咖啡。
他惬意地喝下了一口咖啡,感受着那种滋养心脾的温暖,接着才重新看向对方。“玛丽亚殿下,虽然关于您的事情,陛下对我并没有说太多,但是他着重指示了我,一定要我好好优待您,所以请您放心,我会把一切都办得妥当,绝不会让您、让两个国家有失体面。”
“那一切都有劳您了。”玛丽亚笑着回答,接着她又话锋一转“不瞒您说,我来到巴黎其实也有一段时间了,玩得还挺开心的,这座城市给我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虽然这是社交场上惯用的客套话,但是玛丽亚的确也有几分真诚,毕竟以她喜欢繁华和炫耀的性格,巴黎的富贵与虚华当然正合她的胃口,在巴伐利亚的那种虽然尊贵、但却孤寂无聊的公主生活,显然不如这边有趣。
“能够得到您这番称赞,是这座城市的荣幸。”塔列朗也凑趣地回答,“正好,接下来您在这边常住,您可以名正言顺地继续饱览这座城市的一切——我相信,在社交界也有很多人愿意热情接待您,一睹您的风采。”
“哎呀,您说的正是让我感到烦扰的地方呢!”玛丽亚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我之所以匿名来到这里,为的就是享受这种不被打搅的快乐,如果顶着公主的头衔到处招摇过市的话,那不就和我过去一模一样了吗?反倒让人厌倦,所以,哪怕在以公开身份来到这里之后,我倒是宁可继续现在这种生活。”
“您的要求似乎有点高。”塔列朗亲王严正地指出了其中的问题,“您既要享受公主的尊荣,又想要享受不受打搅、不被注视的快乐,这种要求是自相矛盾的,甚至有点贪心了。”
“所以我这不是找到您了吗?”玛丽亚笑嘻嘻地看着塔列朗,“亲王殿下在我们国家也很有名呢,我们都知道您很有能耐,您既然能够搞垮一个又一个政体,那么满足我小小的愿望,应当也不在话下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知道对方其实在暗讽自己,虽然知道对方言不由衷,但是当被玛丽亚如此当面恭维的时候,塔列朗的心中仍旧不免泛起一丝得意。
“哎,我不得不说,女士们总有各种奇思妙想,不管怎么任性怎么天马行空,最后为难的却永远是我们这些辛苦干活的男人啊!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法兰西的男人,总是乐意为女士们排忧解难的,尤其是像您这样美丽而又聪慧的女士。”塔列朗亲王叹了口气,然后转动自己已经老迈的大脑,为满足玛丽亚公主的要求而冥思苦想。
思忖了片刻之后,他重新看向了对方,“要不这样吧,等您正式来到我国之后,我以官方的身份,邀请您参与到我们两国文化交流事业当中,这样您就可以以事务繁忙为理由,推掉那些您不喜欢、也没必要出席的社交活动了,没有任何人会因此责备您;反过来说,您也可以以此为名义,去卢浮宫或者任何一个您喜欢的博物馆造访,并且招待那些郁郁不得志的艺术家,甚至赞助其中您看得上眼的人……您认为这样可以吗?”
听到这里,玛丽亚因为惊讶而略微睁大了眼睛,她本来提出这么多要求,只是为了“漫天要价”,为自己未来争取更好的待遇而已,但倒是没有想到,塔列朗亲王居然对她这么客气,随随便便就答应了她。
而且,如果她得到了一个这样的官方身份,那么今后她出席沙龙的时候,一定会被那些作家、诗人和艺术家们趋之若鹜地追捧和恭维,以便得到自己的夸奖和赞助,那岂不是很爽吗?
苏菲一定也会非常喜欢的。
当然,塔列朗这么好说话,并非因为玛丽亚长得漂亮而已,更重要的是艾格隆对他当面承认自己和她“关系匪浅”,为了讨好陛下,他自然也会对这位外国公主多加优待。
“谢谢您,首相阁下,既然如此,那我就没有什么意见了——”因为心满意足,所以玛丽亚说话也变得客气了不少,“我对贵国的文化也颇为倾心,既然得到了这样一个意外的使命,那今后我也会尽力致力于此,以便成全您的美意。”
“在巴黎,我们一向会对外国人友好一些,毕竟,外国朋友只想跟我们一起谈天说地,不会想要把我们送上断头台。”塔列朗亲王颇为幽默地自嘲。“哎呀,回想起当年那位可怜的古斯塔夫国王,一晃已经过去半个世纪了,当时我们一起举杯畅饮的时刻简直还历历在目,谁又能够想得到,在接下来会发生那么多离奇的事情呢?”
塔列朗亲王所说的“古斯塔夫国王”,指的是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三世,1772年,还是王太子的他访问了法国,并且在社交界大受欢迎,结识了许多朋友,他也因此接受了法国当时流行的启蒙主义思想;就在他出访期间,他的父王去世,于是他又赶回瑞典继承王位,然后在国内亲法派势力的帮助下发动了政变,重新建立了王权专制体制,然后试图进行法国式的开明改革。
只可惜他一生虽然竭尽全力,但却收效甚微,已经衰败的瑞典依旧没有重新复兴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他在当上国王之后,还曾经化名“阿加伯爵”,几次秘密出访法国,在巴黎秘密会见朋友,一起畅饮畅谈,参与各种社交活动,塔列朗当年作为社交界的红人,知名的“段子手”,当然也见过国王不少次。
最后,在1792年3月16日午夜,古斯塔夫三世国王在斯德哥尔摩皇家歌剧院举办的一场化装舞会当中遭遇刺杀,不久之后因伤身亡——不过这时候已经被大革命折腾得自顾不暇的路易十六夫妇,再也无暇去缅怀这位外国老朋友了。
总之,在这个年代,法国文化在欧洲大行其道,巴黎因为自己的繁华和奢靡魅力,吸引了一大批外国的王公贵族在此流连,玛丽亚公主就算出现在这里也不算夸张了。
对于老头子的感慨,玛丽亚当然不感兴趣,她很快就把话题转回到了正题。
“首相阁下,我对政治并不感兴趣,也并不想参与到您的外交事业当中——因为那是我王兄的事,我不想因为自己而给他添麻烦,我也无力代替巴伐利亚官方做任何决定。所以,我无法在官方层面上,对您、对法国做出任何表态。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完全是一个亲法分子,我和您一样都希望两国关心能够一直保持友好,所以如果在私下里,您需要我为您传递什么消息、或者帮什么忙的话,我很乐意帮助您。巴伐利亚王国没有忘记过当初拿破仑皇帝给予的恩惠,此刻,它也乐意继续成为波拿巴家族的朋友——我认为,自从陛下登基之后,我们的诚意,已经表达地非常充分了。”
“能够有您这番表态,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请相信我,殿下,我和陛下对贵国只有好意,就像先皇那样。”得到了这番言辞恳切的保证之后,塔列朗亲王也满意地笑了起来,“陛下一直以来都对维特尔斯巴赫家族非常友好,他跟您的王兄更是一见如故,有着非常融洽的关系,他还为您的家族扩张了领地……总之,在今后,无论贵国碰到任何威胁,都可以指望来自于法兰西的帮助,任何对巴伐利亚的武装侵犯,我们都绝不会置之不理!我们两国之间,现在是以亲缘的纽带联系在了一起,这种友谊势必一直延续下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完之后,他又换了一个话题,“对了,玛丽亚殿下,看到您之后,我不禁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我不知道您能否替我解惑……”
“什么问题?您尽管问吧。”玛丽亚回答。
“我听说您和苏菲王妃是孪生姐妹,那么按照常理来说,两位一定是长得非常相似,对吧?”他笑着问。
“确实非常相像。”玛丽亚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难怪。”塔列朗亲王笑了笑,也不再继续追问了。
虽然因为波旁王家的嫌忌,在1816年之后他被迫隐退,蛰伏多年,但是这些年来,他从来都没有放松过窥伺各国的局势,也一直在收集各国王室和政府要员的信息。
所以,虽然他并没有亲眼见过苏菲王妃,但是他却也知道她有孪生妹妹的事情。
而现在,他亲眼见到了玛丽亚,也可以借助玛丽亚,侧面一睹苏菲的风采了。
他现在还不知道艾格隆和玛丽亚之间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他隐约已经猜测得到,他们两个之所以“关系匪浅”,一定是因为艾格隆和苏菲的那段私情。
不管陛下到底是想要找个“替身”,还是产生了“移情”,他肯定对这位孪生妹妹极为看重,甚至也许还有别的图谋。
“孪生姐妹,又都如此漂亮风雅,有趣!”塔列朗亲王睁大老迈而浑浊的双眼,注视着玛丽亚,似乎意有所指,“如果有一天,我能够亲眼目睹两位殿下一起出场的风采,那想必会是我一生难忘的场面,即使在我这么漫长的一生当中,这也是头一遭呢。”
“那就等您活到那时候再说吧!”面对这种调侃,玛丽亚毫不示弱地回敬了对方,然后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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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大驾光临
伴随着春暖花开的时节,在法国和巴伐利亚王国之间酝酿许久的秘密外交,也终于走到了台前。
就在塔列朗亲王的督促之下,英国和法国政府正式公布了接下来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的费迪南王子,与博阿尔内家族的泰奥德兰德公主的婚讯。
这桩婚事将在一年之后正式举办,而在此之前,公主将会前往自己父亲起家得爵的法兰西,成为这个国家最尊贵客人,并且接受法兰西皇帝陛下的庇护。
因为之前在各国首都当中,就已经流传了整个“密谋”的几乎所有细节,所以当婚讯公布之后,反倒并没有惹起多少哗然,各国都以沉静的态度,接受了新生的比利时王国以及它未来的首任国王和王后。
这倒也不足为奇,毕竟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是古老的韦廷王室的后裔,是最“血脉纯正”的德意志王公之一,虽然自己没有什么实力,但是在欧洲各国的宫廷当中人缘都很不错;而博阿尔内家族,虽然是王族的后起之秀,但因为欧仁亲王的名声素来极好,再加上有着法国的力挺,所以也没有引发什么非议。
对于许多对波拿巴家族耿耿于怀的外国政要来说,公主虽然也是法国皇室的血亲,但毕竟不姓波拿巴,这多少也是一个感情上的“缓冲”,所以在暗地里的抱怨之余,也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来,默认了英法两国私相授受操纵的这一桩婚事、以及这桩婚事背后的领土变动。
这对艾格隆来说,当然是一个小小的外交胜利,虽然他在痛惜“我们失去了比利时!”的民众面前,无法大声炫耀,但是他却决心以最完美的姿态来作为主场,操纵他上台之后的第一个外交大事,于是他自然也就下令,以最隆重的礼仪来接待公主一行人。
公主一行人从巴伐利亚王国首都出发,然后一路穿过巴登等德意志邦国,来到了斯特拉斯堡,就在这里,他们受到了法国宫廷和政府的代表、以及地方官员的隆重接待,在欢庆的气氛当中,这个队伍一路向西,慢慢地来到了枫丹白露宫。
当公主一行车队出现在宫廷大门之外时,早已经等候在此近卫军官兵们立刻奏响乐曲,鸣响礼炮,接着以整齐队列排在两边,欢迎公主殿下一行人的到来。
接着,马车缓缓驶入,直到宫殿前的广场才徐徐停下,而这时候,宫廷的全班人马早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在连绵不绝的音乐声当中,今年17岁的泰奥德兰德公主,怯生生地在贴身女仆的帮助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虽然是欧仁亲王的女儿,但是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法国的领土上,因为她正是1814年那个倒霉的年份出生的,这时候拿破仑皇帝已经日暮途穷,而她的父亲和母亲正惶惶然地跑到了巴伐利亚,躲在国王陛下的庇护之下。
当然,眼下,时光流逝,一切都已经成为了陈年旧事,现在波拿巴家族又重新君临法国,而她的父亲临死前心心念念的“义弟”,现在也真的继承了那个原本就属于他的皇位,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正规。
而自己,将会实现父母亲的心愿,成为家族里的又一位王后。
之前她的两个姐姐,已经分别嫁给了瑞典王太子和巴西皇帝,不过瑞典国王这时候是前法兰西元帅贝纳多特,在欧洲王室圈子里属于鄙视链下端;而巴西皇帝佩德罗一世虽然是葡萄牙王子,但他这时候已经是二婚,而且还已经有了儿子作为继承人,所以也并非“良配”。
相比起来,马上就要成为比利时王后、而且还是嫁给比自己小一岁的正统王公的她,已经算是何等幸运!
而她也绝没有忘记自己这份幸运到底来自于哪里。
在从巴伐利亚启程之前,她的母亲奥古斯塔公主就已经屡次叮嘱她,一定要牢记法国皇帝的恩惠,要把自己当成一位法国公主,以此在未来继续借助法国的力量,维持自己在王国当中的地位、顺便保护这个初生的国家,而公主自然也会把这一切都牢记在心里,并且毫不犹豫地遵行。
当走下马车之后,她下意识地抬头一看,此时枫丹白露宫那些秀美壮丽的宫殿,也瞬间落入到了她的眼帘当中,接着,广场那一群群珠光宝气、流光溢彩的廷臣、命妇和官员们,也瞬间把视线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这种“突然成为万众视线焦点”的感觉,在刹那间就让她目眩神迷,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纤细但又坚定的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她立刻回过神来,然后感激地望向了旁边的人。
“谢谢您,玛丽亚姨妈。”她小声道谢。
“小场面罢了,不要放在心上,习惯了就好。”玛丽亚公主笑着安慰她,“以后等你成为王后,这是你每天的日常!所有人都会围着你转,讨你欢喜,你只要学会拿他们寻开心就好了。”
玛丽亚公主的话,让泰奥德兰德公主心里美滋滋的,任何一位和她同龄的少女,肯定都会喜欢她描绘的未来——而这一切,也注定将在不久之后发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对于这位差不多比自己大十岁的“姨妈”,她心里也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一方面觉得她性格古怪,傲慢自大;但另一方面,心里又羡慕她可以特立独行,不必像自己这样,年纪轻轻就成为了王室联姻的工具。
这位姨妈,在她来到斯特拉斯堡之后,悄悄加入到了她一行队伍当中的,她虽然一开始对此感到吃惊,不过法国政府这边却好像早有所觉,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而在之后,她们一行人一起穿州过市,朝夕相处,对泰奥德兰德公主来说,这反倒是自己初来“异乡”的慰藉,也就没有再去对其中的缘由寻根究底了。
通过交谈,她还得知,接下来一段时间,玛丽亚姨妈也将会随她一起居住在宫廷里,并且还肩负着某种官方使命,对这一切懵然无知的她,当然也欢迎这种安排。
“姨妈,谢谢您一路上的照顾。”她再度腼腆地向玛丽亚致谢,“对于我的未来,我还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还请您继续指点我,让我不要辱没母亲的名誉……”
“嗯,那是当然。”玛丽亚毫不客气地答应了下来,接着,她又转头看向了前方,“而现在你的第一项考验来了——来,去面见陛下吧!”
“陛下!”泰奥德兰德公主立刻就惊醒了过来,接着她马上发现,一群人正前呼后拥地向自己走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裙,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鼓起勇气,跟着姨妈一起向前走去,迎接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陛下。
虽然她和陛下年纪上其实只差三岁多,但从宗法上来说,对方是自己毫无疑问的“叔父”,而且,现在他也是自己的保护人和未来的靠山,自己于情于理都必须以最大的恭敬去面对他,并且博取对方的好感。
于是,她慢步走到了这行人的面前,很快,为首的一对男女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即使不需要任何人唱名介绍,她都知道这肯定就是她的叔父和婶婶,不光是他们的排列位置,更是因为他们出众的外貌和气质,根本不会错。
在这个间隙当中,泰奥德兰德公主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身着华服男子,他果然如同传言一般英挺俊美,这几年当中,她对他的事迹简直耳熟能详,也正因为如此,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暗暗心折。
她没有任何犹豫,而是鼓足勇气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接着行云流水般地屈膝行礼,“两位陛下,很荣幸见到你们!你们的仁慈和睿智,我早已经耳闻,很高兴能够得到你们的邀请,来到这个美丽富饶的国度,并且得到你们的允许,让我以此为家……”
这个开场白,是母亲为她思前想后斟酌了许多遍的话,而且在家里已经让她排演了许多遍,因此她此刻说得一气呵成,感情丰沛,堪称完美。
“我也很高兴能够见到你,美丽的泰奥德兰德公主。”艾格隆也适时地向对方颔首致意,“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尽可以像家人一样对待我们,不必客气。”
“在家里,妈妈和兄弟们都叫我琳迪,您也可以如此称呼我。”泰奥德兰德公主连忙说。
“嗯,琳迪,很好!”艾格隆听后大为高兴,“看样子你第一步就适应得非常不错,我完全不怀疑,你会很快融入这里,成为我们家庭的一份子……顺便一说,你将是我登上皇位后第一位接待的王后,对此我自己也深感荣幸。”
对于陛下这番话,泰奥德兰德公主只能羞涩一笑。
这时候,特蕾莎皇后也接过了话头,“琳迪,我很高兴能够在这里见到一个和我处境相似的人,成为一国之母不仅仅是荣耀,也必然背负着义务,我稍微年长你一些,所以我很乐意给你提供任何有益的建议;另外,诚如我丈夫所言,你是我们第一位贵客,所以我必定会尽地主之谊,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请你尽管指出就好,我会很快安排好的……”
对于特蕾莎皇后,泰奥德兰德公主同样是早有耳闻,所以面对对方的亲切态度,她也同样不敢怠慢,依旧恭恭敬敬地行礼,“皇后陛下,能够得到您的指导,那是我一生难忘的荣幸,正如对陛下那样,我同样非常倾慕您,并且努力以您为榜样,无论是在枫丹白露还是在布鲁塞尔,我将永远是您的朋友……”
泰奥德兰德公主面对夫妇之后,如此“懂事”的应对,说得艾格隆和特蕾莎也非常开心。
他们费尽心机把公主扶上王后之位,当然不是为了所谓的“亲情”,而是为了国家利益,因此公主越是表现得亲法、把自己当成法国皇室一员,就越是符合他们的期待。
此时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在阳光之下,一群穿戴着各色漂亮制服和首饰的人,混杂在宫廷的建筑和绿荫之间,姹紫嫣红,何等气派!这也是宫廷最让人迷醉的地方了。
对原本只是王室旁支的泰奥德兰德公主来说,这一切还是新鲜事,但是她知道,自己也将是成为其中的“主角”之一,这当然满足了她少女的憧憬,也让她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就在此时,两个身高略有差距、但同时穿着近卫军军官制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泰奥德兰德公主定睛一看,发现他们赫然就是自己的亲哥哥奥古斯和弟弟马克西米利安。
他们两个王子,之前就随着母亲奥古斯塔公主一起来到了法国,庆祝陛下的登基,而后他们就留在了这里,并且遵循着王室成员的传统,成为了艾格隆的近卫军军官,他们有着光辉灿烂的前途,而此刻也为自己姐妹的前途感到万分高兴。
看到兄弟之后,泰奥德兰德公主发出了发自内心的欢呼,然后走到了他们两个的面前,亲热地叫着他们的昵称,然后和他们互相交流自己的近况。
很显然,相比于刚才面对艾格隆夫妇的尊敬和客气,此刻的她表现得更加真挚,不过,这种发自内心的手足之情,又有什么可呵责的呢?
艾格隆站在一边,高兴地看着这一切。
他优待博阿尔内家族,一方面为自己增加可以信赖的心腹,一方面也更加让公主以法兰西为家,把她“绑定”在自己家族的战舰之上,从目前来看,效果非常理想。
这也就意味着这位公主和他一样,自动又从“德意志人”变回“法国人”了。
对王公贵族来说,这也是常态。
而就在这时候,艾格隆眼角的余光,渐渐地落到了公主的身后。
此时,公主的姨妈,另一位一同前来的巴伐利亚公主,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她从容不迫,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
此时的她,一改之前隐藏身份时的简朴,穿着华贵的宫裙,不得不说,这样子更像苏菲了——完全就像是镜像!
太……太让人怀恋了,这个样子。
艾格隆的头皮和另外一个地方顿时就都硬了起来。
之所以头皮发硬,是因为他的妻子此刻就站在他的身边,正幽幽地看着他。
可是,现在还能怎么办?
故意无视玛丽亚吗?那是不可能的,那会让自己在众目睽睽成为大笑话。
她肯定也是拿捏住了这一点……艾格隆在心里暗恨。
于是,他只能鼓起勇气,背对着特蕾莎的视线,一步步地向前走了过去。
“玛丽亚殿下,我很高兴您能成为我们尊贵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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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互不相让
“玛丽亚殿下,我很高兴您能成为我们尊贵的客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艾格隆虽然惴惴不安,但还是以完美的笑容和礼节,向“初来乍到”的玛丽亚送上了问候。
而玛丽亚确实也早有准备,她立刻就屈膝,以面见君王的礼仪,向艾格隆郑重行礼致意。
“陛下,我也很高兴能够得到您的邀请,能够来到如此美丽的宫殿当中,近距离感受法兰西的美景。”
“这里的美景您尽可以欣赏,我们将会以最大的热忱来招待您。”艾格隆笑着做出了承诺。“我们也希望能够通过您,进一步增加法兰西和巴伐利亚之间的友谊。”
虽然此时两个人的心态各不相同,但是他们从小都在宫廷当中,见惯了类似的场面,表现出所谓的王室威仪都是基本功,所以挥洒起来肯定一点问题都没有。
接着,艾格隆挽起了玛丽亚的右手,然后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虽然确实对她现在和苏菲一模一样的富贵扮相怦然心动,但艾格隆这么做,主因也只是为了完成礼节而已,他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而玛丽亚则面带笑容,从容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目光里既有魅惑,又有着不怀好意的恶趣味。
她故意又往前凑近了一点,达到了一个“既能最大程度靠近艾格隆,又不至于被看做失礼”的微妙距离之后,她亲切地向艾格隆说,“陛下,我虽然还只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国家,但是在多年来,我早已经对它魂牵梦萦,想要趁此机会,好好把它饱览一番,既然现在这个国家归您所统治,那我就请您略尽地主之谊,带我领略这个国家的风土、艺术和文化吧……我相信,这对我来说也必将是一生难忘的体验……”
她故意把声音越说越是轻柔,犹如是当初苏菲念他台词那样,而这副眼波流转的模样,很自然地也让艾格隆回想起了往昔那些时光。
美泉宫,也很漂亮啊……
如果苏菲以这种方式见到自己,她一定也会兴致勃勃地让自己带她去饱览这个国度吧?艾格隆顿时陷入了恍惚。
但是,毕竟,面前的人不是苏菲,艾格隆从那魅惑的眼神当中,看出了些许恶意和嘲讽,然后陡然清醒了过来。
故意的!她是故意在大家面前摆出这副亲切样子的,就是想要当面气特蕾莎。
而且,他能够感受到,她的盘算真的起了效果。
就在两个人“相谈甚欢”的同时,艾格隆渐渐地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冰凉感。
说实话,自从回到法国之后,哪怕面对塔列朗、苏尔特这样威名赫赫野心勃勃的重臣元老,艾格隆也从未怕过,虽然称不上一切尽在掌控当中,但至少也是从容应对,毫无惧色;然而,在此刻,他却真的感受到了东方的汉宣帝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因此,就在他和玛丽亚“谈笑风生”的同时,他的妻子特蕾莎,一直都在他背后默默注视着他,虽然表情可能没有任何变化,但这种气场,却变得越发让人难受起来。
不过他也不是不能理解特蕾莎的心情。
玛丽亚和苏菲如此相似,连自己刚才都恍惚了,更何况是特蕾莎?她的内心当中肯定已经回想起了当初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更加感受到了丈夫的心被夺走的危机感。
特蕾莎平日里性格确实温和谦逊,哪怕成为一国之母也不摆架子,几乎从来没跟身边人乱发脾气,堪称王后们的典范——但是再大度的人也有逆鳞,而今天,看上去她的逆鳞就已经被触动了。
既然已经察觉到了此刻的危险气息,艾格隆自然立刻就开始试图脱困了。
他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一步,重新稍微拉开和玛丽亚的距离,然后脸上却笑容不变,“您要是说到艺术和文化,这里还有个人比我更有发言权——我的妻子特蕾莎,她就像每一个维也纳人一样热爱艺术和音乐,她的文化造诣比我要强得多,我想她肯定可以给您许多帮助……”
说完之后,艾格隆很自然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特蕾莎。“亲爱的特蕾莎,你说对吧?”
面对丈夫的召唤,特蕾莎的面色总算柔和了一些。
他终究没有失魂落魄丢尽脸面,还想得起现在自己才是妻子。
既然被丈夫点了名,她也就不再继续保持沉默了,而是十分自然地走到了艾格隆的身边,接着十分自然地挽住了丈夫的手,然后十分自然地用亲切的笑容面对玛丽亚。“玛丽亚殿下,我很高兴您有着和我共同的爱好,这个国家的艺术宝藏积淀之深,举世皆知,我早早地就为此感到迷醉了!不过,现在您和琳迪毕竟长途跋涉旅途劳顿,还是先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才是,我们已经为你们一行人准备好了宴会,我们先过去吧?”
因为事前早已经知道玛丽亚会来,所以特蕾莎倒也没有任何惊慌失措,恰恰相反,她面对玛丽亚毫无怯场,既有礼有节又针锋相对,尽显了皇后的气派。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无论怎么说,她现在就是皇后,是这座宫廷的女主人,她没有任何必要去屈就一个外来者。
更何况,她当初都没有怕过正牌货,如今又怎么可能怕一个赝品。
第一眼面对特蕾莎的时候,玛丽亚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无人察觉的愤恨和憎恶,但很快又重新笑容满面,“特蕾莎殿下,哦不,现在称呼您为皇后陛下了,我恭喜您戴上了皇冠,并且得到了如此令人艳羡的尊荣;另外,我也恭喜您喜得一双儿女,之前我们见面的时候,您还是新婚妻子,如今短短时间您就已经儿女双全,您的福分真是让人惊叹。”
“谢谢您,玛丽亚殿下。”特蕾莎淡然向对方道谢,“其实皇后的头衔对我来说只是家庭的附属品而已,我从未渴求过它;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永远只有我的家庭,也就是丈夫和孩子们,幸得上帝保佑,我履行好了妻子的义务,帮助陛下开枝散叶,今后我也会以我全部的心血,去维护我们的家庭,愿上帝继续保佑我们。”
这番回复,既针锋相对,但却又感情丰沛、发自内心,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客套话,而是特蕾莎心中所思所想。
她只想要守护住自己追寻到的幸福罢了。
正因为这番话如此真挚,却更加刺痛了玛丽亚的心。
因为在她看来,原本应该得到这份幸福的人是自己。
几年以来从未忘怀过的遗憾和刺痛、再加上姐姐苏菲的遭遇,让她对特蕾莎的怨恨难以抑制。
尤其是,如今这座漂亮的宫殿、这个众星拱月的场面,更是刺激到了她心中的失落感。
如果是我来享有这一切,那该多么完美啊……我也可以做得很好的,不会逊色于她,可是为什么,命运让她得到了一切,却让我至今孤苦无依?
她不服气,也从来都不可能服气。
“您这番话说得太好了,令我十分感动,陛下。”正是带着这种怨恨,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然后用那种略带嘲弄的笑容看着特蕾莎,“哎呀,之前我在巴伐利亚,也断断续续听到过你们的消息,听说你们回到法国的时候,我还为你们欢呼雀跃呢!不过,后来听到有关于您的消息,就越来越少了,报纸上的消息老是被一个女子喧宾夺主,搞得好像她才是皇后一样……对了,她好像叫什么来着,艾格妮丝小姐对吗?我真为您鸣不平,她怎么敢有胆子把名字和皇帝陛下列在一起的?她哪里配!这件事,我觉得太荒唐了。”
虽然玛丽亚表面上是义愤填膺为特蕾莎叫屈,但是她口口声声,却一直是不忘揶揄特蕾莎。
当初因为怀孕不便,特蕾莎没有跟着丈夫一起全国巡游,转而让艾格妮丝承受了这一番荣耀,结果一个情妇出尽了风头,甚至被法国舆论界鼓噪得声势一度压过了她,她自然对此一直引以为憾。
而这件事,也很快“出圈”,在法国之外也造成了轰动,不光卡尔大公为此勃然大怒,就连幽居慕尼黑的玛丽亚也早有耳闻,并且因此幸灾乐祸。
不过,如今已经时过境迁,再加上艾格妮丝一直以来都对她这么恭顺,所以她也逐渐不再放在心上,别人自然也不会傻到在她面前重提旧事。
但是,当玛丽亚故意拿出来揶揄她的时候,她却感到了由衷的愤怒,仿佛被人揭了疮疤一样。
艾格妮丝她可以原谅,因为那是“臣仆”,但现在贬损自己的,是玛丽亚,是苏菲的孪生妹妹,这就是无法原谅的冒犯了。
只是,特蕾莎强行将这份愤怒压制在了心里,然后以一声冷笑回应了玛丽亚,“谢谢您的关心,不过您多虑了,殿下。我当时因为怀孕,实在不便行动,没有办法跟着丈夫一起巡游,可是又不忍心看着陛下一路上孤身一人,没有人嘘寒问暖,所以我就委托了艾格妮丝小姐,让她在路上帮忙照顾他——不得不说,她将这个任务完成得很好,我对她的表现很满意,而且一直以来,我也将她视作朋友。”
虽然现在有一点强行挽尊的意思,但是特蕾莎却说得极为从容,毫无异状。
接着,她又一转攻势,装作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哎呀,当然,我承认,造成了这样的舆论风波,确实是让人尴尬,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我答应过殿下,要帮助他开枝散叶,要让波拿巴家族重新成为一个枝繁叶茂的大家庭,为了完成妻子的责任,我不得不做出一点牺牲嘛。既然想要多生多育,那就只能趁着年轻去努力了,不然等再过几年,和您一样年纪的时候,再考虑这些就恐怕太晚了……您说是吧?”
说完之后,她又亲切地看着玛丽亚,欣赏着对方额头上突然暴起的青筋和怨毒的眼神。
这确实是致命一击,而且完美戳中了玛丽亚的痛处。
她已经26岁了,在21世纪这当然是毫无疑问的年轻人,但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她确实就是毫无疑问的“大龄剩女”,而且自己也担心自己接下来还能不能成为一个母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然她现在还是风华正茂、风姿绰约的公主殿下,但是这种“韶华已逝”的恐惧感,却已经在每一个夜晚几乎如影随形,啃食着她的心灵。
而这一刻,特蕾莎却完全地揭破了她的疮疤,并且以胜利者的姿态来怜悯她。
这是无可否认的,因为她是皇后,她儿女双全还会有更多子女,她还更加年轻,这几乎已经是“全胜”了,哪怕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这也是现实。
正因为是现实,所以才无法忍受。
一瞬间,玛丽亚几乎难以自持,差点就绷不住刚才的那种完美仪态了——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是她自己开启的战端,特蕾莎只是应战而已。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狠角色,难怪苏菲当时吃瘪……她暗暗心想。
“时光易逝,世事无常,又有谁说得清楚未来呢?”定了定神之后,她冷笑着回复特蕾莎,“也许我也可以得到您今天得到的东西。”
“啊呀,那我就祝您心想事成咯~”特蕾莎轻松地点了点头。
这轻松的样子,让玛丽亚又是气得七窍生烟。
这里原本应该是我的,我的!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却还跟我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派头,搞得这里好像天然就是你的东西一样……你等着吧,接下来有你好瞧的。
就在他们几个人“相谈甚欢”的同时,围观他们的廷臣和仆从们也都在窃窃私语。
“两位陛下明明是在招待泰奥德兰德公主,怎么和玛丽亚殿下反而谈得更久呢?”有位茫然无知的廷臣悄悄问身边人。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玛丽亚殿下和奥地利的王子妃苏菲公主,是孪生姐妹,他们肯定是因为苏菲殿下而有什么交情吧……”另外一位廷臣小声回答。
“哦!”廷臣眨了眨眼睛,仿佛明白了过来。
接着,他又马上意识到好像隐隐间有哪里不对,脸色立刻变白了,然后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往别处,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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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入驻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素有积怨的玛丽亚和特蕾莎,在刚刚再度见面之后就直接交锋。虽然两个人都是面带笑容,说话和风细雨,但实际上,早已经是刀光剑影、水火不容。
不过,总体来说,特蕾莎还是稳稳占据了上风,这并不是因为她的口才比玛丽亚强多少,而是现在她拥有着极为优势的地位。
正如之前所说,无论是头衔、还是年纪、抑或是家庭子女,她都压过了玛丽亚,可谓是“全胜”,正因为拥有这样的优势,所以她的心态自然就更加从容。
反正,她是皇后,是这里的女主人,她可以随时把对方晾在一边,也可以发动身边的人孤立玛丽亚,即使玛丽亚是不能公开欺负的“贵客”,也有的是办法冷处理。
短短几分钟的寒暄,玛丽亚气得七窍生烟,特蕾莎也暗暗怒不可遏,气氛变得极为凝重而且诡异,而作为距离最近的观众,艾格隆简直如坐针毡。
如果可以选的话,他宁可自己躲到自己的寝宫里,让这两个人自己好好对喷一顿再说,可惜这是他不能躲开的场合。
不光不能躲开,他还必须站出来,制止她们的争吵,避免让场面失控,闹出大笑话来。
试想一下,如果皇后和公主殿下控制不住情绪之后,在大家面前对骂,甚至尖叫抓挠,这该是何等轰动性的丑闻?
正因为对此忧心忡忡,所以艾格隆只能挽住特蕾莎的手,然后强行地插话进来了。
“看样子两位都很有叙旧的兴致嘛,果然是交情匪浅啊……啊哈哈。不过,现在时间已晚,泰奥德兰德公主还没有休息,我们也不能让大家饥肠辘辘地等着我们,是吧?所以,要不大家先去共进午餐,如何?”
艾格隆的提议,中断了这两个人满怀敌意的对视,也让原本紧绷到临界点的气氛终于重新又软化了下来。
特蕾莎感受着丈夫手臂的力量,整个人也更加底气十足,她也挽住了丈夫的手,然后故作从容地笑看玛丽亚,“殿下,为了迎接你们一行人,我之前已经准备了很久,现在御厨们已经做出许多精心烹制的菜肴和点心,您可以好好品尝一下,毕竟饮食也是这个国家伟大文化的一部分……”
这一点倒确实是没有争议,在其他方面,德意志人也许对法兰西人并不怎么服气,但是在厨艺方面却只能甘拜下风,相比于善于享受生活、热爱美食的法兰西,德意志在这方面简直只能算做不毛之地。
正因为如此,自从近代以来,喜欢享受的德意志王公们,往往会高薪聘请有名的法国厨师,或者至少让找一些在法国“进修”过的本地厨师,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而玛丽亚在偷偷来到法国之后,除了享受各种娱乐之外,也肆意地享用了各处的美食,无论是知名的饭店的山珍海味,还是乡村厨师的清雅烹调,都让她赞不绝口。
这些都享受完了之后,剩下的就是宫廷菜肴了,而既然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公主的身份,那自然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享用。
一说到这里,她也来了兴致,再加上她自己也知道,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家族脸,所以她也适时地放下了刚才的争吵,转头看向了艾格隆。
“陛下,我毫不怀疑你们夫妇的热情好客,我只希望,未来我可以有机会回报你们的这一番热情,不然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殿下,要回报我们是很简单的。”艾格隆冷笑着回答,“您安安心心做个客人、享受两国之间的友谊就行了,除此以外绝不需要多做什么——”
玛丽亚当然听得出来,艾格隆这是警告她不要搞小动作节外生枝,可是她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又怎么可能因为艾格隆一句话而改变?
她也不再多争辩,只是白了他一眼,好像是在嘲讽他,“你就给我装吧”。
而艾格隆却对此置若罔闻。
在他看来,自己满足了玛丽亚想要光天化日被奉为上宾的愿望,那就已经等于“达成协议”,自己可没有说过要满足她所有愿望,更没有兴趣因为她而和自己的妻子决裂。
特蕾莎是他的妻子,是帝国的皇后,不管私下里他做了什么,在明面上他都必须和妻子站在一起——况且,于情于理,他都已经亏欠特蕾莎这么多东西了,总应该去维护她最后仅剩的颜面。
看到艾格隆这样坚定地表态,特蕾莎也是心里一宽。
头衔,子女,这些都只是细枝末节,她最在乎的是丈夫是否站在自己一边。
她知道,玛丽亚能够出现在这里,肯定是丈夫暗中搞的鬼,但既然这一切已经发生了,那么她也只能沉着应对,而现在丈夫既然还愿意站在自己一边,那说明他心里还是看重夫妻情分的。
于是,她也笑着看向了丈夫,“好啦,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严肃嘛……玛丽亚殿下不光是外国公主,多少也算我们的半个亲戚,我们理应像对待亲戚那样对待她,她想要做什么,我都乐意奉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她马上转过身去,再也不愿意和玛丽亚多说一句。
而这时候,泰奥德兰德公主也已经结束了和兄弟们的对话,重新回到了几个人的身边。
这位年轻的少女对人情世故还不太懂,自然也察觉不到现在的微妙气氛,只当自己刚才不在的时候,姨妈替自己和陛下夫妇寒暄了几句。
于是,她又重新以侄女的身份,毕恭毕敬地应对着艾格隆夫妇。
在宫廷的鼓乐声当中,这一行光芒灿烂、众星拱月的队伍,慢慢地涌入到了宏大的宫室当中,也宣告了泰奥德兰德公主联姻计划序幕的结束。
早已经准备好的盛大宴会也随之开始,在长长的餐桌边,艾格隆夫妇自然位居主座,而泰奥德兰德公主和她的两个兄弟们、以及玛丽亚,还有其他皇室成员们,则按照他们自己的等级,坐在了夫妇两人的旁边。
和往常尤为不同的是,已经接近三岁的弗朗索瓦皇太子殿下,也在艾格隆身边有了一个小座位,他乖巧地坐在父皇身边,用好奇的视线打量着这热闹的场面、以及新来的几位客人,身后的女仆则为他将食物切碎,再配上牛奶供他食用。
之所以会让他出席,也是为了让远道而来的外国友人们,见识一下帝国的继承人。
接着,就在这热闹的气氛当中,一道道精致的餐点被送了上来。
首先是鲜美的鳕鱼汤、牡蛎汤和煎鹅肝,作为开胃小菜送了上来,而后是经过了精心烹制的小鹿排和幼嫩的鹌鹑,还有各式各样的冷盘,在各个餐点之间,还有芝士或者各种小点心作为点缀,甚至还有冰窖里取出来的冰制成的冰激凌可供享用。
在这些精致的餐点的旁边,还有装着鲜红酒液的酒杯,这些都是宫廷内上好的窖藏红酒,年代甚至可能比艾格隆的父皇还要久远。
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艾格隆拿起了酒杯,作为宫廷的主人为所有人致辞。
“今天是一个令人欢庆的日子,我的侄女儿泰奥德兰德公主终于返回到了她的祖国。她的父亲欧仁亲王,是人所共知的贤人,当初他的温厚和善良,曾经被帝国宫廷内的所有人交口赞誉,只是因为一些令人痛苦的事件,他不得不遗憾地长眠在了德意志;
但纵使是在境外离世,但他高洁的灵魂却永远陪伴在我们的身边,此刻他一定正满怀欣慰地注视着我、注视着他优秀的女儿,我们将会继承他的遗志,将我们得之不易的帝国带入到繁荣的新时代、而泰奥德兰德公主,也将用她稚嫩的肩膀,肩负起一国之母的重任,让另一个新生的国家和法兰西帝国一起走向辉煌……让我们为了欧仁亲王干杯,为了友谊与繁荣干杯!”
在艾格隆致辞之后,所有人都纷纷拿起酒杯,一起喝了下去。
泰奥德兰德公主也听得百感交集,虽然在自己年幼的时候父亲就不幸去世了,没有来得及看到义弟带领波拿巴家族咸鱼翻身的场面,但是想必,他的在天之灵一定是会为此狂喜的。
父亲来自于法国,也因为拿破仑皇帝才得以成为亲王、成为巴伐利亚国王的女婿;而如今,自己又因拿破仑二世皇帝,得以成为比利时王国的王后……博阿尔内家族因波拿巴家族而兴,也将和波拿巴家族休戚与共,同气连枝。
上帝,父亲,但愿你们都能够保佑我,让我能够完成我的使命……她默默地在心中祷告,然后喝下了一口干涩的酒。
很快,随着精美的菜肴一道道奉上,宴会也进入到了热情高涨的阶段。
艾格隆并不是一个美食家,对于口腹之欲他也并不热衷,不过既然已经成为了皇帝陛下,那么这种奢侈的生活也成为了他的日常,他当然也没有必要主动拒绝。
所以他一边享用美食,一边和特蕾莎聊着天,时不时还逗弄一下自己身边的儿子,而在与此同时,他也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玛丽亚,提防着她突然又搞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来。
好在,现在的玛丽亚似乎对美食更有兴趣,她精心品尝着每一道菜肴,只是偶尔和身边的外甥女交谈几句,并没有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观察了一会儿之后,艾格隆也终于放下了心来。
她终究还是知道分寸吧……
在特蕾莎的精心准备之下,这一顿午宴确实丰盛而且美味,让在场的人们宾主尽欢。
而用餐完毕之后,这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也终于正式告一段落。
出席的客人们要么四散而去,要么重新返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当中,而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则会被带到给他们安排好的住处,好生安顿下来。
按照艾格隆和英国人的计划,公主和国王的大婚将会在一年之后举行,也就是说,这一行人至少也住上一年,不过枫丹白露宫如此宏大,自然也不缺能住人的地方,特蕾莎早已经划分好了房间,绝不会亏待了这些贵客们。
而就在他们将被带去休息的时候,艾格隆派出自己的卫队长,悄悄叫住了玛丽亚,把她带到了一间房间当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当然并不是打算在特蕾莎的眼皮子底下做点什么,而是另有安排。
玛丽亚很快就被带了过来,然后她笑眯眯地看着艾格隆。
“陛下,您特意叫我过来,请问是有什么吩咐吗?”
“您是贵客,我怎么可能吩咐您呢?”艾格隆笑着回答,“我只是为了您住得更舒心,特意给您做了些准备而已。”
接着,他做了一个手势。
而这时候,一位在房间里默不作声的女官,踏着毫无声响的脚步,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她容貌甚美,不过却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后面的头发上还束着黑色的纱巾,看上去就极为严肃端正。
“请容许我跟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梅尔塞苔丝女士,一位伯爵夫人。”艾格隆按照计划,向玛丽亚介绍,“她将全权负责您的生活起居,负责您的行程。”
“殿下,我很荣幸得以奉命伺候您,接下来我将尽我所能为您排忧解难,让您在这里可以生活惬意。”在艾格隆介绍完了之后,梅尔塞苔丝恭敬地向玛丽亚行礼。
“怎么?你倒是找了位修女来看管我啦?”玛丽亚嗤笑了一声,然后反问艾格隆。
这个问题确实直指要害,因为艾格隆就是这么盘算的。
他深知玛丽亚的为人,也知道她有多么容易得罪人,正因为如此,他很担心对方在这段时间里横行无忌,造成恶劣影响(尤其是对特蕾莎),所以,他接受了安德烈的建议,给她身边安排一个24小时盯防的监控人。
梅尔塞苔丝当然知道这是一份苦差事,但是她向来是一个讲原则的人,既然为陛下效力自然就不能挑三拣四,所以她直接接下了这份差事。
玛丽亚暗讽梅尔塞苔丝太过于严肃刻板,就像个神职人员一样,但是她却置若罔闻。
“殿下,请跟我走吧……我带您去您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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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恪尽职守
“殿下,请跟我走吧……我带您去您的房间。”
虽说声音并不高,但梅尔塞苔丝夫人那种古井无波、不卑不亢的气度,却意外镇住了玛丽亚。
她本能地察觉到,自己贬低、打压对方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甚至不会激怒对方,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开了一样。
这个女人怕是个寡妇吧?好像已经脱离人世了一样……她心里暗想。
不过,正因为她如此表现,反而隐隐间克制住了飞扬跋扈的玛丽亚,让她一时无处着手。
而艾格隆则暗暗庆幸,自己真的选对了人。
眼见玛丽亚还没有答话,梅尔塞苔丝又往前凑近了一步,然后微微屈膝,无声地催促着玛丽亚动身跟着自己走。
玛丽亚又瞟了艾格隆一眼,仿佛是要他挽留一下自己,可是艾格隆却仿佛装作没有看见——毕竟,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没有理由再去做更多。
眼见没人再说话,玛丽亚终于急了,她摆了摆手,然后急切地看向了艾格隆,“等等!我还有几句话想跟陛下说一下,事关重大——”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以后不有的是机会吗?”
“现在!如果现在不说的话,恐怕接下来就来不及了哟~”玛丽亚冷笑着回答。“况且,就几分钟而已,难道好客的陛下,连这么一点空闲都不肯为客人腾出来吗?”
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艾格隆心想。
“那行,您尽管说吧——”
“事关重大,我觉得最好还是私下里告诉您为好……”玛丽亚的目光里闪过了一丝狡黠,“其实我倒是无所谓,但您恐怕不希望让无关人等听到吧?”
玛丽亚越是说得微妙,艾格隆心里越是动摇,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确实不方便被其他人知道。
于是,犹豫片刻之后,他又做了一个手势,让房间里的人先离开,在门外面待命。
等人都走了之后,艾格隆不耐烦地催促了对方。“说吧,您到底还想怎么样呢?我们的时间不多,几分钟您尽快说完吧——”
艾格隆之所以这么急切,倒不是说他真的抽不出更多时间,而是现在自己身边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如果和玛丽亚独处太久,难免会被特蕾莎知道——然后就是一番新的风波了,这种无妄之灾他可不想领受。
“您现在的表现可真是粗鲁啊,陛下,难道对您的客人,您竟然如此不顾皇家体面吗?”玛丽亚笑嘻嘻地问。
“体面?感谢上帝,您还记得这个词!”艾格隆一听心里也冒出了火气,“哼,您是怎么照顾体面的呢?您一来到这里,来到特蕾莎的面前,就阴阳怪气对她放嘲讽,就故意想方设法激怒她!这就是您学到的体面吗?请问,这种情况下,您让我怎么有好心情来面对您?”
艾格隆的质问确实犀利,但是玛丽亚却浑然未觉,她反而继续笑眯眯地看着艾格隆,“那么,如果我刚才真是苏菲的话,您会对刚才的所作所为感到生气吗?会用这种语气呵责她吗?”
艾格隆顿时语塞。
如果是苏菲的话,他真的不会生气,只会想尽办法把事情给圆过去。他怎么可能生她的气?
“可您是您,她是她,毕竟是两个人啊——虽然确实长得很像。”犹豫片刻之后,艾格隆小声回复。
“可是,想要让她和我一样,光天化日出现在您面前、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人,不就是陛下您自己吗?我可是在忠实地履行我的承诺,为您创造良好条件呢……”玛丽亚摊了摊手,故作无辜地回答。
“胡说八道,这算什么准备?”艾格隆顿时就反驳了。“有一点关系吗?”
“当然大有关系了!这事关苏菲未来的活动空间不是吗?”玛丽亚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现在越是飞扬跋扈,越是不拘俗套,那么苏菲到时候就越是拥有行动自由,难道陛下费尽心机想要把她拉过来,只是为了让她被一群修女一样的老古板包围着,当个花瓶而已吗?那恕我直言,您这还不如不办呢,省得白折腾大家……”
呃……
虽然明知道玛丽亚这肯定是强词夺理,但是艾格隆却好像感觉确实有一点点道理。
而且,玛丽亚自从“拿捏”住自己之后,仿佛顺理成章打出了一套组合拳,一招接一招居然打得自己无计可施,如此机敏的表现,虽然让他感觉难缠,但却又仿佛很有趣。
“好吧,好吧,就算如此,您也不应该当众和特蕾莎吵架,让大家下不来台。我不管您是怎么想的,但特蕾莎是我的妻子,是帝国的皇后陛下,她应该得到应有的尊荣,我不允许任何人在这里挑衅她的权威,请您记住这一点。”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说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线,“您想要任性妄为我管不了,毕竟您是我们的贵客我们应该尊重您,但唯独这一点不能动摇!”
“您说得好像,世界上最不尊重她的人是我一样。”眼见艾格隆如此维护特蕾莎,玛丽亚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我只是伤到了她的颜面而已,但屡屡让她伤心、却屡次不改的人,可不是我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知道,这一切是我的责任,我是个不忠的丈夫,屡屡伤她的心,但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允许她在这里被人冒犯,她应该得到这些!”艾格隆真的冒出了火气,说话也愈发不耐烦了,“好了,您只有几分钟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赶紧吧!”
眼见艾格隆已经真的发火了,玛丽亚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激怒他了,于是她也慢慢收敛了笑容,转而说出了正题,“您把这位梅尔塞苔丝夫人塞到我身边来,大概是想要让她来监视我,对吧?”
“是的,不过您放心,她是一个非常谨慎而且认真的人,只要您做事不越矩,她会非常妥帖地照顾好您的生活,让您可以最轻松惬意地享受这段旅途。”既然都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艾格隆也就懒得太扯谎,直接就摊牌了。
“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接受您的安排。”玛丽亚也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做出抗议,“但是,我也跟您明说,我个性不好,也不打算为她收敛自己的脾气,所以如果她承受不住压力想要离开,那我可管不着。”
接着,她又换了另外一个话题,“其实我最近也收到了苏菲的新消息。”
“什么?”艾格隆连忙追问。
“我之前在我们的通信中,用暗语告诉了她您的计划,她回复说自己很高兴你还记得这一切,甚至可以说欢呼雀跃……她说她也会对此暗中做出准备,不过她深知其中风险巨大,所以也希望我们一定要把事情做得缜密,确保万无一失——无论你和她,都承受不起一切败露的代价,就连我恐怕也是。”
艾格隆心里顿时泛起了百般思绪。
既然现在苏菲已经知道这个计划,那么接下来自己就更加拥有了行动的理由了,无论之前怎样,至少这一次,自己不想让她失望。
正因为想起了过去的种种,所以他刚才的怒气也逐渐消失了。
玛丽亚和苏菲的联系渠道,是他现在和苏菲唯一的联系管道,而且也只能是通过这种方式,正因为如此,玛丽亚才是如此不可或缺,她愿意冒险来蹚浑水,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给出补偿。
“殿下,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您——其实您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并不是一个气量狭小的人,我也不喜欢跟别人发脾气,您只要不去触及让大家难堪的地方,其他情况下您在这里都是尽可以任性享受的,什么账单我都给得起……并且乐意奉送给您。”
哎呀,真可惜,我,就是喜欢触及让大家难堪的地方啊……不然我一番辛苦和一腔怨念,又该如何释放呢?您既然想要从我这里索取恩惠,那我也完全有理由索取我想要的东西,这是公平交易不是吗?玛丽亚心想。
要怪就怪你当年在懵懂无知的时候给了我希望,而现在擅自又撩动了我……
“那么,往后请对我好一点吧。”玛丽亚以几乎罕见的温柔神情,浅浅一笑,“您器量宏大,但我可是很小心眼很记仇的哟。”
接着,她微微屈膝向艾格隆告退,“好了,看样子时间已到,那先不打搅您了——”
而后她不等艾格隆发话,直接转身就走,打开了房门。
顷刻间,门外有许多道视线聚焦到了玛丽亚的身上,而他们看到玛丽亚的衣衫和头发并无凌乱的痕迹,也都仿佛同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是玛丽亚却对这种紧张感仿佛浑然未觉,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
这时候梅尔塞苔丝又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再度行礼。“殿下,请跟我走吧。”
而这一次玛丽亚也没有再闹事,而是跟在了她的身后,两个人穿过狭长的走廊,走向玛丽亚居住的套房。
在长廊当中,透过玻璃窗的光线,玛丽亚欣赏着那些精美的雕塑和壁画,以及窗外那绿意盎然的美景,仿佛迷醉其中。
“确实是很漂亮的宫殿啊……如果要是属于我的那就更好了。”
“确实非常美丽,殿下。”梅尔塞苔丝从容地回答,“不过,它是皇家所有的,只能属于两位陛下。”
“那如果皇后陛下离开了呢?啊——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玛丽亚反问。“总得有个人来撑场面吧?”
梅尔塞苔丝骤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头来,严肃地看着玛丽亚。
“殿下,我恳请您,即使是开玩笑,也不应该以如此轻佻的语气说出这种话,因为您身份特殊,而且事关两国的外交关系,是不能随意开玩笑的——而且,您在这里,也不能对皇后陛下不敬。”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况且,皇后陛下深孚众望,深得我们所有人的拥戴,她的风度和仁慈,更是让我得以拥有了如今的位置……她对我恩情深重,所以我感激她,也敬重她,所以我恳请您以后不要再开这种并不好笑的玩笑了,这一次我可以装作没有听见,但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我不得不将您的话上报,这并非告密,而是履行我的职责,所以我提前跟您说清楚,请您谅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然看上去态度礼貌,但是梅尔塞苔丝的话实际上已经非常不客气了,所以玛丽亚皱了皱眉头,几乎就要发火了。
可是,当面对梅尔塞苔丝那种清澈而又毫无惧色的目光之后,她却发现自己犹如是面对一道铁壁,怒火根本无从倾泻。
“还真是令人心折的风度呢,不愧是法兰西宫廷的贵妇,我算是见识到了……敢问您娘家是哪家名门来着?说不定我还听过大名呢?”她忍不住问。
“恐怕让您失望了,我出身寒微至极,只是马赛港一个小渔村的孤女罢了,我父母早亡,并不可能给我带来什么风度和教育。”梅尔塞苔丝平静地回答,并没有任何自卑,“我所谓的风度,不是因为我有什么高贵的血统,只是因为我相信人不应该在权势面前俯首帖耳放弃原则,仅此而已——”
虽然一下子就把自己的社会阶级打得一落千丈,但是梅尔塞苔丝这种态度,反倒是让玛丽亚无话可说,甚至都无法使用惯用的嘲讽。
“马赛港的孤女,变成了伯爵夫人?”玛丽亚眉头一挑,似乎来了兴致,“这似乎应该会有很长的故事——”
“这确实是一个漫长的故事,而且并不那么让人愉快。”梅尔塞苔丝苦笑着回答。“好啦,我的故事不值一提,我现在只是负责照看您而已,请您让我履行好我的职责吧,公主殿下,我感激不尽。”
“好吧……好吧,我可真是碰到一个修女了,完全油盐不进、风雨不动嘛!”玛丽亚耸了耸肩,似乎终于服了气,也不再继续利用身份霸凌对方了。
她反而放软了态度,转而追问对方,“既然我来到宫廷,那么我应该有资格参与宫廷活动,对吧?”
“当然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梅尔塞苔丝回答。
“那么,宫廷舞会我也能够参加吗?”
“那更是理所当然了,皇后陛下为了欢迎你们,早已经准备了盛大的舞会,您可以作为主宾出席。”
“那么,我可以带上我自己心爱的饰品吗?”玛丽亚笑嘻嘻地问。“比如首饰、手套、折扇什么的,这些我用惯了的东西,都在我的行李当中。”
“理所当然,殿下。”尽管还是不太明白对方怎么净是明知故问,但梅尔塞苔丝还是耐心地做出了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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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宫廷舞会
在送走了玛丽亚之后,艾格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虽然刚才盛大的场面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急需收拾,但这当然用不着他们夫妻来管这种小事,现在他们尽可以休息,享受无人打搅的下午。
只不过,现在的艾格隆却没有这份悠闲了。
他刚才和玛丽亚闭门单独谈了好一会儿,那些侍从和佣人都被赶到了门外,这些人当中,肯定会有人把消息传递给了特蕾莎。
也就是说,他现在还要和特蕾莎解释一下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虽然他问心无愧(仅限于这几分钟内),但如果特蕾莎对此不依不饶甚至大发脾气的话,对他来说也是一件烦心事。
他一边暗骂玛丽亚惹事,一边小心翼翼地回到了特蕾莎的身边,而此时,特蕾莎正如同她往常一样,正在自己的琴房里弹奏钢琴。
虽然这琴声和往常一样旋律动听,但是总能够察觉到,演奏者的内心颇不平静,似乎怀中重重心事。
艾格隆缓步走到她的身后,然后静静地等待她演奏完毕。
特蕾莎结束弹奏之后,也终于回头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看得出来,经过在钢琴上的发泄之后,她现在的心情已经舒缓了不少,面色要比刚才吵架的时候好看许多。
“殿下,刚才和她聊得还愉快吗?”果不其然,刚见到丈夫,她立刻就抛出了那个最在意的问题。
“唉,谁和她聊天能愉快起来呢?”艾格隆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难缠的客人——”
“那可未必。”特蕾莎冷笑了一声,“哪怕她说话再怎么难听,只要拿腔拿调地跟殿下你捏几下嗓子,作出她姐姐的样子来,殿下怕是就会魂飘神荡、再不忍心生气了吧?”
你还真说对了!为什么能有这样神准的直觉?艾格隆在心里点赞。
但是在表面上,他却摆出了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怎么可能!就算她们是孪生姐妹,我也不会因此对她那么迁就的,她如果真的任性妄为、触犯底线的话,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哼……”特蕾莎只是冷笑了一声,显然是不太信。
不过,她却也没有显得太生气,至少比艾格隆预想中要好得多。
“殿下,刚才的事情我知道,她是故意坚持要和你单独相处的,这是在故意挟私报复,要气我,所以我不想遂了她的愿,在这里大发脾气,影响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特蕾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轻轻抚弄了一下艾格隆的脸,“今天你表现不错,不过想要让我完全消气的话,殿下还要再做出更多的努力哦……”
过关了……艾格隆心里暗暗庆幸。
看来,自己刚才坚定站在特蕾莎一边的举动,重新增加了特蕾莎对自己的“信任值”,再加上她对刚才的风波的经过也了然于心,所以并没有因此怀疑自己和玛丽亚刚才单独相处的时候做了什么越轨的事。
庆幸了一会儿之后,他也主动跟特蕾莎解释了一下刚才的事情。
“她告诉我说,苏菲也已经知道了我打算通过外交交涉,要回珂丽丝忒尔的事,她通过玛丽亚向我们表示感谢,并且敦请我们尽快促成,只要能够了却这个心愿,她也就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这番话虽然不尽不实,但是却也勾起了特蕾莎的感慨。
“唉!你们当初的一时任性,真是给大家带来了多少烦恼呀!好吧,如果事情能够以这种方式彻底了结,那倒也不错。”
在特蕾莎看来,自己容忍那个私生女来到父亲身边,然后还能够合法化地得到公主头衔,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大度了,她又何曾想到,自己最亲爱的殿下却还在得寸进尺,并没有想过“彻底了结”呢?
而艾格隆眼见特蕾莎现在如此和风细雨,他也巴不得玛丽亚的风波尽快结束。
不管怎样,他虽然对玛丽亚有所觊觎,但绝没有想过和她在宫内偷情,毕竟这太危险了、也太容易触怒特蕾莎了,所以他决定尽量避开玛丽亚,不给其他人任何话柄。
虽然玛丽亚现在是他的贵客,但是他们夫妇可以把她束之高阁,平常不接触,想来这样就没事了。
“戴上皇冠就是这一点不好,哪怕并不欢迎的客人,我们也不得不摆出热情好客的架势来。”艾格隆叹了口气,“不过,特蕾莎,我们平常可以疏远她,除了极少数必须见面的场合之外,完全把她晾在一边就行了。”
“这里是我的家,我要躲着她?凭什么?难道我还需要忌惮她不成?”特蕾莎反倒是一副完全不屑的样子,“不,殿下,我就得让她明白,她根本不值得我去害怕去躲避,我会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客人一样招待她,她如果自己识趣一点还好,如果非要搞什么花样,那我就会让她明白什么是自取其辱。”
看到特蕾莎毫不相让的样子,艾格隆不禁又头大了起来,特蕾莎显然被玛丽亚的屡屡嘲讽勾起了真火,一反常态摆出了针锋相对的架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真的是气玛丽亚吗?显然不是,她是和自己一样将玛丽亚当成了苏菲的影子,因而容不得自己有半点落入下风。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自己还怎么劝?
看到艾格隆一脸为难的样子,反倒是特蕾莎来劝艾格隆了,“殿下,好啦,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事情,您不必插手,更不必去多做什么,我们有我们的方式。您就站在一边,离她远点就行了,别的都让我自己来吧……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她没有那个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的本领。”
艾格隆一想也是,特蕾莎虽然看上去脾气好,但吵架从没输过,口才之伶俐连自己都佩服;而且还有性格刚强的梅尔塞苔丝夫人在旁边看着……玛丽亚就算再怎么能胡闹,一个人还能怎么翻天?
他也不信。
“那好,就按照你说得办吧。”艾格隆点了点头,同意了妻子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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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奥德兰德公主来到法国宫廷的欢迎仪式虽然告一段落,但是因她的到来而产生的喧嚣,却自然不可能就此结束。
转眼之间,就来到了宫廷为她一行人举办盛大欢迎舞会的日子。
在刚刚入夜之时,枫丹白露宫里面16世纪就已经建好的舞会大厅就重新变得灯火辉煌起来,一众穿着华丽服装的男男女女鱼贯而入,涌入到了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
为了让远道而来、而且从未在法兰西呆过一天的泰奥德兰德公主尽快融入到自己“法国公主”的角色当中,艾格隆和特蕾莎也使足了力气,想方设法要用盛大的场面和优厚的待遇,让她对自己的新角色产生归属感。
在辉煌的灯火当中,皇室亲王、名门显贵以及宫廷和政府的重臣都济济一堂,以此来为泰奥德兰德公主公主庆贺。
当然,作为宫廷的主人,艾格隆夫妇也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在不绝于耳的音乐声当中,他们夫妇手挽着手,在众人的注视和行礼当中走入到了大厅内。
他们首先走到了泰奥德兰德公主的面前。
此时的公主和其他人一样打扮得十分光鲜亮丽,不过,她在宫裙之上,披了一条皇室成员才能够使用的蓝色绶带,头上还戴上了一顶小王冠,显得既妩媚又威严。
但是从她的眼神和举止当中,很明显能够感受到有几分忐忑、以及更多的激动和兴奋。
还是豆蔻少女的公主殿下,在来到法国之前,或者说,在“命运被修改”之前,只是巴伐利亚王室的旁系成员,平常并不被人所重视,更不可能像今天这样成为众星捧月的焦点;虽然现在因为命运的曲折安排,她突然就来到了欧洲舞台的中央,将会成为一位皇后,但是少女显然还没有能够适应这一切。
不过,她终究还是会慢慢适应的。
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起走到了泰奥德兰德公主的面前,然后他笑容满面地打了个招呼。
“琳迪,在这里住了几天了,你感觉怎样?还适应吗?”
“谢谢您的招待,陛下,我非常适应。”泰奥德兰德公主连忙回答,“这里的所有人都对我非常好,老实说……我过去从没有过过这样的好日子,现在都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
公主如此老实的回答,把艾格隆都逗笑了。
“看来你确实适应得还不错,不过你还有一点需要改进一下,因为家人之间是不需要这么客气的,你在我们面前无需有任何紧张不安,这里就是你可以自由挥洒的地方,没有人会要求你遵守什么礼仪规矩。”
“好的,我明白了,陛下……我会尽量努力的。”泰奥德兰德公主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再问个直接一点的问题——你的舞步怎么样?”艾格隆又笑着问。
“我认真地学习过,不过因为年纪的缘故,并没有什么经验……”公主老实地回答。
“没关系!有我在,不会有问题的,你只需要按照最基本的舞步跳下去就行了,其他的就交给我吧。”艾格隆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而且,说实话,哪怕我们蹲在地上转圈,这里的所有人也会对我们的表现大加喝彩的,还用担心什么呢?”
艾格隆的玩笑,逗得公主莞尔一笑,也连带驱散了她心中的紧张感。
而艾格隆也趁热打铁,向对方伸出了手来。
既然这是招待泰奥德兰德公主的舞会,那么第一支舞自然就该由她领衔;而且很显然,在场的人们当中,也只有艾格隆才配当这第一支舞的舞伴。
所以他顺理成章地发出了邀请。
对此泰奥德兰德公主也并不惊讶,而是优雅地伸出手来,握住了只比自己大三岁的“叔叔”。
两个人一起走到了大厅的中央,而这时候,圆舞曲的乐声也适时在大厅当中响起,两个人手挽着手开始了他们的盛装舞步,而旁边也有几对舞伴作为伴舞。
泰奥德兰德公主并没有说话,她确实经验生疏,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艾格隆的动作极为敏捷,每次都能够恰到好处地填补她的失误,渐渐地,泰奥德兰德公主也忘却了自己刚才的紧张,转而沉浸在了这一场专为她铺设的华丽梦境当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确实就像是梦境,因为流光溢彩的宫廷厅堂,珠光宝气的华服,还有那壮观辉煌的灯火,在舞步的旋转中融合在了一起,如梦似幻。
而此时握着她手的,更是年轻、俊美又富有传奇性的皇帝陛下。
只有梦里才有这一切吧?而现在都摆在了我的面前……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公主一边翩翩起舞,一边暗暗注视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皇帝陛下。
虽然之前她就已经暗暗敬佩这位叔叔陛下了,但现在如此近距离地呆在一起,而且手臂上不断传来他那种有情又无情的压迫力,这确实更让少女目眩神迷。
要是我现在素未谋面的丈夫,能够有他一半,我这辈子就大概可以心满意足啦……淳朴的少女暗暗心想。
而在两个人翩翩起舞的时候,特蕾莎则静静地坐在一边,欣赏着丈夫的舞步。
看着丈夫和另外一个少女翩翩起舞,她此时也没有任何愤怒和嫉妒的情绪——她并不是那种善妒的人,这种礼仪性的活动,她肯定也不会无事生非。
她此时倒是被勾起了回忆,回想起了当初自己定情的那个晚上,那时候,自己也如同这位少女一样,身穿宫裙佩戴王冠,和这位殿下翩翩起舞……要是时光能够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就好了!
不过,时光和生活终究不会因为自己的愿望而停下来,自己只能去努力留住每一个值得留恋的瞬间。
而就在她陷入怀恋和沉思的时候,一位同样头戴着王冠、身着华服的公主殿下,悄然来到了她的面前。
“晚上好,皇后陛下。”她带着甜美而又惬意的笑容,屈膝提裙向特蕾莎优雅地行了礼,“您今晚愈发光彩照人了呢……”
虽然看似礼节备至,但是她的眼睛里,却闪耀着促狭和戏谑的光芒,还有一丝丝的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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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势不两立
“您今晚愈发光彩照人了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玛丽亚用无可挑剔的礼节向特蕾莎打了招呼。
虽然这有些突兀,不过在场的人们,绝大多数人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毕竟,作为远道而来的贵客、作为巴伐利亚的公主,在舞会上向皇后陛下打个招呼实属正常。
就连被指派来监视玛丽亚的梅尔塞苔丝夫人,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她只是站在玛丽亚身后几步,准备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就把玛丽亚公主“劝”走。
然而,对首当其冲的特蕾莎来说,情况就不是那么美妙了,虽然对面看似满面笑容,她能够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恶意,让她感觉极为不适。
不过,面对对方新的挑衅,她可没有向对方示弱的打算,于是她也镇定地看向对方,然后淡然做出了回应,“谢谢您的恭维,您今晚也一样美丽动人,殿下。”
这倒也不是违心的话,今晚的玛丽亚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打扮,除了衣裙之外还佩戴着名贵的项链和耳坠,因此尽显雍容华贵的气度,以至于让特蕾莎又想起了当初的苏菲。
但越是像,自然就越是让她心生不快。
“您最近呆得还舒适吗?”虽然心里不高兴,但特蕾莎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承您的情,过得非常舒适,简直宾至如归,我已经完全感受到了贵国的热情好客。”玛丽亚依旧笑容满面,“要说有什么不满意的话,也只剩下一点了……”
“什么地方呢?”特蕾莎不动声色地问。
“一直呆在这里的话,活动范围毕竟还是小了一点,现在可能还好,但时间长了的话肯定会有些憋闷。”玛丽亚回答,“要是什么时候能够出去走一走,看看法兰西最美丽的那些地方就好了……”
“您说得有道理,如果长期呆在方寸之地确实会无聊的。”特蕾莎点头表示承认,“不过既然您已经得到了我国官方的邀请,那么之后您如果想要去哪里的话,只需要跟政府提出申请就行了,塔列朗亲王会为您安排好的——”
“那就谢谢您了。”玛丽亚再度向特蕾莎道谢,“我相信,这个国家那些美不胜收的风景,足以让我流连忘返很久。”
特蕾莎一边虚情假意地回应着对方,一边心里则产生了些许的疑惑。
不是因为玛丽亚表现不正常,而且在于她太过正常了,以至于好像根本就没什么敌意一样。
这可能吗?
尽管心里不相信,不过,特蕾莎也懒得刨根问底,她只想尽快走完社交流程,然后打发走这个难缠的客人。
“现在既然已经是舞会了,等一下您也可以挑选一个舞伴,一起跳跳舞打发时间嘛。”她随口提议,“虽说您身份高贵,恐怕会让年轻人们望而却步,不过我想,还是有很多人会愿意冒风险来邀请您共舞的……”
“话是这样没错,不过我对跳舞一向不擅长,所以就不献丑啦。”玛丽亚依旧笑着回答,然后拿起了手中的折扇,随手展开了。
在轻轻的“啪”的一声当中,她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我倒宁可坐在一边,欣赏陛下和其他人欢乐的舞姿……”
特蕾莎根本就不关心她跳不跳舞,所以她也无所谓对方的回应,“既然这样的话,那还真是遗憾啊,不过一个人静静坐着也是一种乐趣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哪儿奇怪。
不过,反正,既然她同玛丽亚已经说了这么久,已经完成了“社交任务”,接下来就可以不失礼节地结束这场自己并不喜欢的对话了。
然而,玛丽亚却好像是兴致勃勃,她非但没有识趣告退,反而是又略微凑近特蕾莎,然后用目光和手势来点评正在舞池当中跳舞的几对舞伴。
对于她的这些话,特蕾莎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她的心思则放在了那种越来越强烈的“不适感”上面。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特蕾莎自己心里也在嘀咕。
她的视线缓缓移动,在辉煌的灯火与周边的人们之间慢慢逡巡,而后,渐渐地落到了玛丽亚的手上。
准确来说,是落到了她手中的折扇上面。
这是一柄乳白色的象牙折扇,在扇柄上面还镶嵌着几颗蓝色宝石,而在扇面上,还用镂空工艺,绘制有精美的图案。
在这个年代,随着欧洲贵族阶级财富的积累,他们对精美工艺品的需求也日渐膨胀,成为了各种高端的奢侈品和珠宝消费的主力军。
对于那些喜欢用各种贵重物品来打扮自己的贵妇人们来说,为“时髦”的奢侈品花多少钱都是在所不惜的。
而象牙折扇,作为一种既贵重又充满了手工匠人心血的艺术品,又能够体现出女性的优雅和妩媚,更成为了她们的心头好,于是从一开始就虏获了她们的芳心。
尤其是东方清国匠人精心制作的镂空雕刻的折扇,更是堪称人类艺术品的杰作,这个年代的贵妇人们,往往不惜花费巨资,通过远航万里的商船去为她们定制各种折扇,只为在舞会上惊艳全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特蕾莎自己就有这样的东西,都是小时候父母亲从清国的广州买到的“高端定制产品”,还作为陪嫁物品一起被她带到了艾格隆的身边。
其中平常最爱用的一把,不久之前竟然失踪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出来。
按理来说,玛丽亚作为公主之尊,拥有这样的奢侈品不足为奇,甚至可以说理所当然,特蕾莎也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她真正感觉到不对劲的,是对方手里这把扇子,实在是太过于眼熟了。
简直,就和那把失踪的折扇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特意去看的话,可能还察觉不到,但是一旦仔细注视,就会发现无论是尺寸、还是扇面上的镂空花纹,甚至珍珠宝石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这是巧合吗?
不可能是巧合,这种定制手工艺品,不会制作出两把完全一样的东西,原材料受限很大,哪怕制作它的匠人想要做一把一模一样的恐怕都很难吧?
至少,特蕾莎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于是,她的惊骇之下,得出了一个令她自己也难以置信的结论——这就是自己的东西。
可是如果是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玛丽亚的手上?
巨大的惊骇和疑惑,几乎让她一时间思维都短路了。
当然她所惊骇的不是一把扇子而已——一把镶嵌着珍珠的象牙扇子,就算再怎么名贵,对身为皇后的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就是随手的小玩物罢了,甚至哪怕直接送给身边人也绝不会心疼。
所以在长时间找不到之后,她也没有多在意,反正她还有其他的可以用。
但是,这把扇子代表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推论。
“如果是我的那把,她又是怎么拿到它的?”
这个问题,让特蕾莎一时间简直毛骨悚然。
是什么原因,让自己梳妆台上的东西不翼而飞,居然落到了一个巴伐利亚公主手上?
要么她收买了自己身边的人,让人偷走了自己的东西,然后送到她的手上;要么就更加不堪,她是从自己丈夫手里收到这件礼物的。
特蕾莎自己也觉得这个怀疑非常离奇,但她却又禁不住往这里去想。
如果是从自己丈夫手里收到礼物的话,那么是在哪儿收到的呢?是在巴伐利亚,还是他们在自己的化妆室里碰过面,顺手就拿这个送给她了?
会不会,其实她早就来法国了,还偷偷瞒着自己和殿下见面厮混?
特蕾莎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一时间方寸大乱,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可能大概率是在胡思乱想,可是一直以来种种奇怪的迹象,却又让她禁不住去多想。
“皇后陛下,您怎么啦?是不舒服吗?”玛丽亚好像也发现了特蕾莎此刻的方寸大乱,于是用惬意的笑容,欣赏着她此刻的慌乱和焦急。“哎呀,是不是因为这里人太多,空气混杂,所以有点气闷了?老实说,我也有点不舒服呢……”
一边说,她一边又微微地加大手上的力度,用扇子扇风。
扇风当然不是目的,而是为了让这一把扇子更加招摇,在特蕾莎面前一直晃动,持续刺激她已经绷紧了的神经。
特蕾莎此时已经近乎于难以自持了,她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加速,仿佛血液正在直冲心口。
“您……您手上的扇子,是哪儿来的?”她努力不让自己失去镇定,然后用颤抖的声音问。
“哎呀,您是问这个吗?”玛丽亚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毛,然后自己也看了它一眼,“这是我的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送给我的,他说只有我才配得上这样的好货……我听了可开心了,于是就高高兴兴地收下来了,您觉得它怎么样?”
“好……很好……”特蕾莎咬着牙回答。也不知道是在说扇子好,还是说这件事干得好。
如果玛丽亚只是空口一说,特蕾莎自然只会付之一笑,觉得她在恶意挑拨自己夫妻感情;可是她手里拿着的是“物证”,几乎明确无误地揭示了真相,无从抵赖。
除了自己的丈夫,还有谁敢明目张胆地从自己梳妆台上拿东西走?不要命了吗?
这下真相大白了,原来自己被瞒得好苦,丈夫平常不动声色,原来早就和她在私下里有来往了。
不光在私下里来往,他还费尽心机,制造各种借口,不惜拿塔列朗当挡箭牌,居然把她带到了自己的面前,来折辱自己的颜面,逼得自己还要对她笑脸相迎……简直已经恶劣到了极点。
殿下,你就这么不顾念我们的夫妇之情吗?我到底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吗?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不知满足?还要一次次折辱我的颜面?
她抬起头来,用委屈、怨恨和不解的眼神,扫了还在翩翩起舞谈笑风生的艾格隆一眼,而此时的艾格隆则浑然未觉,根本没有想到,在他一个疏忽之间,居然生出了这么大的风波。
心中的委屈和愤怒,还有多年来积累的怨念,一瞬间直冲她的脑门,让她几乎失去了自持力,差点就要在当场不顾仪态地大喊大叫起来——也唯有这样,才能稍微宣泄此刻她心中的黑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正当她离冲破情绪临界点只差一张薄纸的时候,从小所受到的严格家教和礼仪教育,最终还是让她稍微控制住了自己。
特蕾莎,越是这样,你越是不能崩溃,你不能在所有人面前失态,你必须站稳了……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脑中不断对她告诫。
特蕾莎已经看出来了,玛丽亚这样在自己面前刻意摆弄这把折扇,就是为了刺激自己,炫耀她那无耻的勾当。
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要折辱自己,要看自己失态的样子取乐,要让所有人都嘲笑自己。
她越是希望如此,自己就越是不能这样。
是的,哪怕再怎么绝望和痛苦,一个皇后也不能像一个泼妇一样大喊大叫地撒泼,这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更加让迫害自己的人逞心如意。
在恍惚当中,特蕾莎感觉脑中好像有“嗡”的一声轻响,犹如是什么弦被绷断了一样。
但她现在完全不在意这些了,比起撒泼,她有更加应该做的事情。
她转过视线,看向了玛丽亚,此时她眼神中那种黯淡无光、又充满怨毒的目光,让早已经有心理准备的玛丽亚,都不禁有些发怵。
“玛丽亚殿下,我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会去搞清楚一切的。”接着,特蕾莎轻声开口了,“另外,我要告诉您,我绝不会原谅您的,您已经成功地惹起了我的憎恨,这是您了不起的成就,请尽情为此自豪吧。”
特蕾莎并没有夸张,她从小到大还从没有这样生气过,也从没有哪个时候,像此刻这样仇恨到想让一个人彻底消失。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让你对我的折辱和不敬付出代价……你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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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意外之“喜”
面对特蕾莎怨毒的眼神,在本能的恐惧之余,玛丽亚心里也终于泛起了一股“计谋得逞”的窃喜。
一直以来,她都在怨恨特蕾莎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姻缘,这种怨恨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青春渐渐离去而变得与日俱增,她把自己变成大龄未婚公主现状的不甘和愤恨,都归结到了特蕾莎一个人身上。
这种怨恨日积月累,就变成了刻毒的仇恨,所以她不顾礼节,屡屡出言嘲讽挑衅特蕾莎,就是希望用这种方式来发泄。
正是在这种心态之下,她故意从特蕾莎梳妆室里偷走扇子,又在特蕾莎面前拿出来显摆,用无可辩驳的“铁证”来打碎特蕾莎所有的幻想,直面自己和她的丈夫私下里有“私情”的猜测。
她费尽心机搞这些,不为别的,就为了出一口恶气,让特蕾莎尝一尝被人当面折辱的痛苦。她在内心深处甚至巴不得特蕾莎被自己气死,这样正好方便自己名正言顺地上位——
所以,看到特蕾莎如此痛苦和愤怒的样子,她又怎么可能不为此暗自窃喜呢?
“哎呀,皇后陛下,您这话可说得让我听不明白了,我收下朋友的礼物又有什么问题呢?难道您还管得了这么多吗?况且,身为一国之母,您可不应该这样对客人说话吧?恐怕有失体面哟。”于是,她冷笑着继续嘲讽。
“退下吧。”她得到的是一句冷冷的命令。“我不想再和您多说了。”
“您怎么……”玛丽亚还想再嘲讽一句,然而她立刻就被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给我退下!”特蕾莎不耐烦地加重了音量。
而这时候,在玛丽亚身后的梅尔塞苔丝夫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她连忙走上前去,貌似搀扶地抓住了玛丽亚的手。“公主殿下,您看上去有些不舒服,我带您去休息吧……”
玛丽亚想要挣扎,但是她却挣脱不开梅尔塞苔丝的手腕,于是只好作罢。
反正今晚已经达到目的了,就让她在愤怒和痛苦当中煎熬下去吧。
于是,她瞪了梅尔塞苔丝一眼,“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接着,她又示威式地横了特蕾莎一眼,“皇后陛下,我遵命告退,希望您能够享受一个惬意的夜晚。”
然后,她犹如炫耀一样将手中的折扇狠狠一收,在“啪”的一声轻响当中,转身离去。
特蕾莎玛丽亚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愤恨几乎难以抑制,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她现在不能当众发作,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将继续对这件事视而不见。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做出的退让已经足够多了,她容忍了一个个闯入自己婚姻的不速之客,容忍了丈夫对自己的一次次不忠,更容忍了自己几次三番地丢脸。
为了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婚姻,她委曲求全做了一次次让步,她满心以为只要做了这些让步,那么自己终究还能够守住最后一点东西。
结果却没有想到。背叛之后紧随而来的是更大的背叛,是一点情面都不剩下的羞辱。
她对夏奈尔,对艾格妮丝,或者对其他人,可能多少还会有点宽容度,毕竟她不需要去嫉妒自己的臣仆;可是玛丽亚那就完全不一样了,那同样是一位公主,更是自己情敌的孪生妹妹,几乎集中了她所有厌恶的点。
正因为如此,她对玛丽亚的愤恨也就超乎寻常,可以说有点“破防”了。
一想到对方现在手里就拿着自己的东西,她甚至感觉到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恶心。恨不得亲手抢过来把它彻底烧掉,不留一点灰烬。
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她一定要报复,报复这个可恶的女人,也报复丈夫对自己的屡屡背叛。
总之,她要先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然后再想下一步应该怎样去狠狠教训这个刻薄又无耻的女人。
迄今为止,她已经做出足够让步了,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对玛丽亚让步,一定要让对方品尝到苦果才行。
此时的艾格隆还沉浸在舞会的气氛当中,他对刚才发生的风波浑然未觉,也根本察觉不到妻子在不远处对他投过来的复杂眼神,更感受不到此刻特蕾莎心中的万丈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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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宫廷在举办盛大舞会的同时,在离宫廷不远处的庄园里,还有一个人也在密切注视着宫廷内所发生的一切。
自从被赶出宫廷之后,爱丽丝带着女儿夏露,已经陛下赐给妹妹的庄园里住了好一段日子。这段时间里,虽然她的生活起居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是对已经品尝到权力滋味的爱丽丝来说,却也无异于是度日如年。
当初,她权势赫赫,雷厉风行,除了陛下之外所有人都对她敬畏三分;而如今,她却蜗居一隅、无人问津,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一片角落可以栖身。
这虽然不是流放,但和流放又有什么区别呢?
来到这里之后,每一天对爱丽丝来说都是痛苦和煎熬,不过她心里也还有个念想,希望陛下能够早日解除对自己的“流放”,履行承诺把自己带回宫内官复原职,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她也愿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正因为存着这个念想,所以即使被迫蜗居在此,她还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去打听宫廷的消息,希望能够掌握宫廷的风向,为自己复出做准备。
艾格妮丝自从被确认怀孕之后,为了养胎,白天去值班的次数大大减少,不过这也难不住她,她在往日的工作当中,在宫廷里积累了不少人脉,虽然这些人脉不可能帮她多少忙,但给她传递一点小道消息倒是没有问题。
所以,自从泰奥德兰德公主一行人刚到枫丹白露,她就已经知道了,她还知道了特蕾莎皇后和玛丽亚公主不睦,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是她私下里暗自揣测,认为这跟维也纳的苏菲王妃应该有点关系。
知道归知道,但是现在她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也不可能利用这些情报去做任何事,她只能焦急地等候在这里,筹划一个个计划。
相比之下,艾格妮丝却显得从容许多,她对宫廷里的小道消息根本就不关心,也不关心什么泰奥德兰德公主和玛丽亚公主,她现在只关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每天开开心心地要么晒太阳要么读绘本,畅想着自己成为母亲的日子。
对于妹妹这种简单的快乐,爱丽丝也不想多说什么,毕竟人各有志,她只能把自己的焦急和渴望深藏在心中,忍受着日复一日的煎熬,等待着“复出”的旨意。
这天,姐妹两个一起聊天,聊到了小时候的趣事。
“我们刚刚结束流亡回到巴黎的时候,你才四岁,虽然那时候父亲已经恢复了公爵的头衔,但无非也只是个空头爵爷而已,我们的家业几乎被摧毁殆尽,只能靠着圣上的恩典从政府充公的祖产里拿回一点点东西来。”爱丽丝满怀感慨地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不过话是这么说,但咱们终究要摆起架子了嘛,毕竟老爷是可以不断出入宫廷的公爵,夫人也是名门贵妇,怎么能够丢得起脸面呢?所以爸爸那时候把心一横,就从放贷人那里借了一大笔钱来撑场面,放贷人问爸爸要抵押品,爸爸寻思了半天,把陛下赐给他的东西,还把你师傅送给你的东西都给压上去了……”
“诶!还有这种事吗?我怎么不知道?”艾格妮丝大为惊诧。
“你当然不知道,那时候你才多大……”爱丽丝笑着回答,“不过,这种拮据日子也没过多久,爸爸想尽办法敛财,很快把我们家的财务周转起来了,然后从放贷人那里赎回了抵押品,然后就有了你的好日子。我们这些儿女里面,苦头都被我给吃完了,我小时候吃不饱还得照顾你们,而你自从懂事开始,就是正牌的公爵小姐啦,你可真是天生走运来享福的……”
听到姐姐这么说,艾格妮丝心里既开心,又充满了对姐姐的敬爱。
确实,当年他们全家因为大革命而流亡意大利,父母亲都不得不辛苦干活来养家,只能让姐姐来照顾自己,而姐姐也用她稚嫩的肩膀,扛起了这份责任,宁可自己吃不饱也要想办法喂养弟弟妹妹们。
“好啦,苦日子结束了,现在我们不都时来运转了吗?”艾格妮丝一边安慰姐姐,一边突然玩性大起。
她从旁边的碟子里拿起了甜点,然后直接放入到了姐姐的口中,“来吧,姐姐,这点心可甜啦!好好把童年的缺憾补回来吧!”
“你真是……都要做妈妈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爱丽丝又好笑又感动,然后张嘴从妹妹手中啃下了这块小甜点。
“多吃一点吧……”艾格妮丝又继续拿起了另外的点心。
“不,不用了……再吃就容易发胖了……”爱丽丝连忙摇头拒绝。
突然,她感觉到胃中一阵翻江倒海,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呕吐了起来。
猝不及防之下,她吐出来的食物和胃液沾到了艾格妮丝的袖口,然而艾格妮丝丝毫不顾这些,急忙搀扶住了姐姐,“姐姐,怎么啦?是点心有问题吗?抱歉……抱歉!我不该开这种玩笑的。”
看着焦急的妹妹,爱丽丝慢慢地回过了神来,再联想起其他的“征兆”,心中则泛起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猜测。
“没事……我没事,只是点心太甜了,吃下去有点腻味而已。”她很快回过神来,然后连忙跟妹妹解释,“晚餐之后再吃这种过于甜腻的食物,确实有点让人难受。”
“抱歉……是我太不庄重了。”单纯的艾格妮丝,自然觉察不到什么异常情况来,只觉得是自己给姐姐添了麻烦。“请您原谅我!”
“没事的,这种小事有什么好道歉的呢?你又不是故意的。”爱丽丝笑着安慰妹妹,“好啦,早点去休息吧,你更需要关心的人是自己呢。”
在爱丽丝哄了几句之后,艾格妮丝终于也放下了歉疚,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歇息。
而在独处之后,爱丽丝则面色凝重,陷入到了思忖当中。
现在这个意外的“结果”,有点出乎她原本的预料,但仔细一想,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做出应对,把一切都体面地遮掩过去,免得“为时已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谁能够有办法把一切都遮掩过去?显然,只有那一个人有这个能耐了。
而且,他比自己更有理由去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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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爱丽丝就悄悄地离开了妹妹这里,以“踏青散心”为名,来到了枫丹白露宫当中。
虽说他已经被艾格隆赶了出去,但是名义上她并非戴罪之身,再加上又是艾格妮丝小姐的姐姐,所以倒也没有被刁难。
很快,她就被带到了卫队长安德烈·达武的面前。
“爱丽丝夫人,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呢?”看到爱丽丝之后,他略微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很温和地询问。
虽然安德烈经过一系列事件之后,已经知道了埃德加被陷害的真相,不过作为知情人,他倒也对爱丽丝多了几分同情,所以哪怕对方如今失势,他也不忍心恶语相向。
“安德烈,请帮我一个忙,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求见陛下……请您为我通传一下。”爱丽丝摆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向对方要求。
而她的心里,也在感慨。
通传?当初她想要见两位陛下,直接敲门就行了,还需要什么通传?
而现在,她只能乖乖地等候在外,看看有没有机会面见陛下。
权势的落差,就是如此直观、如此不留情面。
她受不了这种落差,所以她就一定要把局面翻转过来,要重新回到往日的位置上,得到自己应得的一切。
而现在,她正在为自己得到了一张“王牌”。
看到爱丽丝如此焦急和凄凉的样子,安德烈心里不忍,于是他没有多做考虑就答应了对方的意见。
接着,他转身跑去了艾格隆的书房,向陛下报告爱丽丝夫人来访的消息。
没过多久,他又返回到了爱丽丝的面前,“夫人,陛下允许您觐见,请您跟我来吧……”
爱丽丝顿时心里一宽,她知道,现在,基本大势已定了。
“谢谢您,安德烈,虽然对您来说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在人落难的时候您还能给出如此善意,我会铭记这份恩情的……”
于是,她优雅地跟安德烈行了礼,留下了一句日后必将回报的诺言,然后满怀信心地跟着他向帝国的最高权力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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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报应不爽
很快,爱丽丝就被带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见到陛下之后,爱丽丝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然后发现陛下好像心情不是太好。
“陛下,您最近还好吗?”于是,她没有忙于说自己的事,而是以温柔而且关切的语气,问候了艾格隆。
如果是平常,艾格隆不会感觉有什么,但是在最近这个“焦头烂额”的时期,来自这位“朋友”的问候,却让艾格隆极为感动。
“唉……不是很好,总有些烦心事。不过,又能怎么办呢?我们只能面对它。”
艾格隆耸了耸肩,而后又关切地反问了对方,“夫人,您最近怎么样?您说有重要的事情要报告给我,请问是什么事呢?”
对于这个问题,爱丽丝早已经心有准备,于是她微微脸红,然后故作羞涩地低下了头来,接着用夹杂着喜悦和羞愧的语气答复了艾格隆。
“陛下,我可能……我可能有幸再度怀孕了。”
“什么!?”
艾格隆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
自从他们勾搭上之后,就那一次啊,就中靶了吗?!他感觉简直有点难以置信。
一瞬间,他下意识地还以为爱丽丝又在施展什么计谋,在欺骗自己。
但是很快他又想到,爱丽丝根本不敢在这种问题上搞忽悠,她既然跑过来告诉自己,那么大概就是真的了。
那么,这到底真的是自己孩子吗?他马上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不可能当面问爱丽丝,因为这是一种巨大的侮辱;况且,爱丽丝并非水性杨花的女人,而且这段时间和艾格妮丝住在一起,她不可能还有空间到别处偷情。
所以,这大概……真的就是自己制造出来的又一个意外结果了。
究竟是自己那天发挥过于“神勇”呢,还是和丈夫分居已久、已经是久旷之躯的爱丽丝处于容易受孕的状态呢?或者兼而有之呢?
总之,再分析什么原因已经毫无意义了,现在的关键是,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顿时感觉更加头疼了。
如果是之前可能还好,但他的妻子眼下正因为玛丽亚的事情搞得沸反盈天,要是现在再让她知道自己心爱的丈夫,再度跟自己身边的人偷情,而且还怀了孕,她会怎么想?怕是直接要撕破脸了;而且,艾格妮丝知道了肯定也会闹。
“陛下……”就在这时候,爱丽丝轻声问艾格隆,“我应该怎么办?”
艾格隆勉强收回了思绪,然后打量了一下爱丽丝,此时这位美丽的少妇,正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巴望着自己,好像在恳请自己帮她拿个主意。
虽说他知道,这种模样肯定有刻意表演的成分,但是他此刻也禁不住生出了一股爱怜。
唉,既然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生气和焦急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尽快想好解决办法。
于是,他镇定了下来,然后又看向了爱丽丝。
“先别着急,夫人,我们一起来看看怎么解决这件事吧。在这之前,我想首先参考一下您的意见,所以您不妨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的。”爱丽丝顺从地回答。
“首先,您希望保住这个孩子,让这个ta顺利出生吗?”艾格隆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
“我想要……”爱丽丝立刻重重点头,“陛下,我现在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绝大多数亲缘关系,孩子对我来说,几乎是我人生最后的指望了,所以如果能够多一个孩子留在身边,这对我也意义非凡……”
“好,那我们就留住ta。”艾格隆也点头表示同意,“那么,您希望这个孩子以何种身份面对人世呢?您希望我承认ta吗?”
“不,陛下……”爱丽丝马上就摇了摇头,“诚然,能够拥有一个被您承认血统的孩子,是莫大的荣幸,但是正如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我不想以您情妇的身份去博取外界的瞩目,我更希望在您和皇后陛下身边作为臣僚来为帝国和宫廷效劳,如果这一切都公开出去,那势必会让我失去在皇后陛下面前的立场,也永远失去这个机会,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诚恳地向艾格隆建言,“况且,陛下,我也知道,这对您来说也是一件麻烦事,您不希望因为我而和妻子、以及艾格妮丝发生剧烈争吵,当初是我主动勾引您的,您完全没有义务去承担这个孩子带来的麻烦……”
爱丽丝如此通情达理的话,倒是让艾格隆又是一阵宽心。对比起现在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愤恨和争吵,这种通情达理显得如此珍贵。
当然,艾格隆也知道,这并不是因为爱丽丝的脾气真的比特蕾莎好多少,所谓的“通情达理”,只是她们的“追求”不一样;或者说,只是不够爱而已。
如果她真的和特蕾莎一样热爱自己,那肯定不会接受这种委屈的。
所以这就是爱丽丝啊,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艾格隆心想。
不过,既然爱丽丝能够做出这样的表态,对艾格隆来说也是轻松了不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吧,夫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感谢您的通情达理。”艾格隆向爱丽丝温和致谢,然后他又陷入到沉吟当中。
“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我们的孩子,我也不忍心ta被生下了之后,就不得不隐姓埋名,寄养到不知名的家庭里,然后像个孤儿一样受苦……”
“是的,陛下,我也不想看到孩子受到这种命运,所以我想请您开恩,为我、为孩子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爱丽丝听到之后,立刻就屈膝向艾格隆跪了下来,然后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准备听从他的发落。
而这种无形的祈求,更加激起了艾格隆的责任感。
于是在思忖片刻之后,他就想好了主意。
“那我们只能去找埃德加了,让他承认这是他的孩子,这样孩子出生之后就能够拥有德·特雷维尔这个姓氏,绝不会辱没ta了。”
艾格隆给出的解决办法,并没有出乎爱丽丝的预料,事实上,这本来就是她最期待的结果之一,但是在表面上,她孩子摆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
“陛下,这样安排好是好……可是我如今和埃德加反目,他被我害得落到了这个地步,他未必会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夫人,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多少选择了。”艾格隆轻轻叹了口气。
接着,他又伸手搀扶了爱丽丝,“总之,您先起来吧。”
爱丽丝顺从地抓住他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纤细又成熟的身躯,自然而然地靠在了艾格隆的身上,宛如小鸟依人一样。
这倒并不完全是表演,毕竟,她已经将自己今后的人生,都下注到陛下和波拿巴家族这里了。
艾格隆一边怀抱着爱丽丝,一边思索着接下来到底该怎样去搞定埃德加。
毕竟,他也不希望这一桩不光彩的事件被流传出去——要是传出去,世人恐怕还会觉得他为了霸占臣仆的妻子,故意布局陷害自己的臣仆(尤其是这位臣仆还是名门贵族),那可就太难看了。
如果真的这么干了,他恐怕也不在乎什么形象问题,可是在这件事上他明明是被动应对的一方,他可不想白白承担这种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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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巴黎塞纳河中的西岱岛监狱内刺耳的哨声,埃德加在自己的囚室床上睁开了眼睛,又开始了自己在监牢当中浑浑噩噩的一天。
他来到西岱岛监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算是心理上接受了自己囚犯的身份。
因为知道他其实是冤枉的,所以在他坐牢之后,艾格隆还特意吩咐过,不许监狱方虐待这位特殊犯人,所以最近他的生活条件其实还不错,精神状态也没有特别颓废。
当然,即使如此,失去自由对他来说依旧是非常煎熬的痛苦惩罚,他原本就天性好动,恣意享乐,此刻身陷囹圄只能每天在方寸之地打转,又没有了过去那些声色犬马的娱乐,这让他又怎么能够忍受呢?
但是再怎么难以忍受,他也只能吞咽这个苦果,于是他每天浑浑噩噩地躺着,只有在放风时才会在空地里转一转,或者看着天空发呆,打发时间。
如果这样的日子没有尽头,那么埃德加肯定很快就会发疯了,但好在他心里还有念想,他知道,过得不久,陛下就将会把自己放出去,然后让自己离开国境远走高飞。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可以出去了,然后跟着戴安娜远走高飞环游世界,再也不用管什么家族什么家庭的破事了……这个想法,就成了他支撑到现在的精神支柱。
他浑浑噩噩地吃了早餐的浓汤,然后等到了接近中午的时候,突然有两个狱卒走了过来,打开了囚室的门,然后把他拉了出去。
现在不是放风的时间啊?
“怎么回事?”他陡然打了个激灵。“有人找我吗?”
狱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沉默地把他拖到了一个房间里。
埃德加发现,这个房间里只有一个人。
因为光线有点昏暗,所以脑筋有点锈蚀的埃德加,迟钝了好几秒钟之后,才终于认出了对方。
“陛下……陛下?”他用疑惑的语气问,“您来找我?”
也难怪他这么疑惑,因为他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荣幸还可以值得被陛下找过来。
“埃德加,看上去你现在并不是太好。”看到如今埃德加落魄的样子,艾格隆心里也是百味杂陈,“我很抱歉,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头。”
“陛下,您何须抱歉呢?您对我、对我们家,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吃这些苦头,是我咎由自取。”埃德加耸了耸肩,然后苦笑,“要内疚也不是您内疚。”
显然,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完全被消磨掉那种骨子里的潇洒。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艾格隆也苦笑了起来,“我现在过来,是想要告诉你,现在风头已经过去了,从明天起,你就可以出狱了——”
“太好了,陛下!”听到这个消息,埃德加简直喜出望外,陛下终究没有违背诺言,放自己一马了“谢谢您的恩典!”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着笑容满面的埃德加,艾格隆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愧疚。
“而等你出去之后,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嗯?什么事情?您只管吩咐吧——”埃德加立马回答。
“等你出去之后,我不会立刻把你和卡迪央王妃驱逐出境,我希望你先回到家中,和你的妻子共同居住一段时间,时长在两周到一个月左右。”艾格隆下了命令。
“啊?您让我再去和爱丽丝一起?这……这不太好吧?她愿意吗?”埃德加一听就面露为难之色。
因为之前的诬告风波,埃德加吃了那么多苦头,要说心里对妻子没有一点怨念自然也是不可能的;而爱丽丝显然也不会原谅即将和情妇一起出国浪荡的自己,既然夫妻两个都已经感情破裂、相看两厌,这样的“相处”又有什么意义?
面对埃德加疑惑和震惊的眼神,艾格隆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静,“实际上,这对她来说颇为重要,因为……她现在……现在已经怀孕了,为了不让外界对孩子的血统产生某种、某种不必要的怀疑,她需要你的帮助。”
当艾格隆说到这里的时候,埃德加的眼睛突然睁大了,然后以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艾格隆,口也大大地睁开了,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这个样子确实有点滑稽,不过,说实话,这时候又有谁能够笑得出来呢?
好不容易他才缓过气来了,“她怀了孕,然后想要我去帮她遮掩?!好,这好得很,孩子是谁的?!”
“是我的。”艾格隆镇定地看着对方。
而这句话,彻底让埃德加震惊了,仿佛力气被抽干了一样,他仰躺到了椅子上。
“这件事与其说有什么阴谋,不如说更多是意外,我们之前并没有发生什么,这一点你来过宫廷你应该也察觉得到。只是上次发生这件事之后,爱丽丝陷入到了极大的愧疚和痛苦当中,我于心不忍,然后就安慰了她——最后我们情难自禁,就发生了这种事。您知道的,我一直都对她颇有好感,也很欣赏她,她的才情和智慧深深地打动了我,所以在那时候,我没有把持住自己……埃德加,我很抱歉。”
这当然不是事实,但艾格隆不想彻底破坏爱丽丝在埃德加心中的形象。
况且,这种浪漫故事更容易激起对方的同情心。
“原来这就是上帝给我报应吗……我给了她一个,她就给我一个!”良久之后,终于缓过气来的埃德加,发出了一声哀叹。“也太分毫不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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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折中方案
“原来这就是上帝给我报应吗……我给了她一个,她就给我一个!”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埃德加发出了惨痛的感慨。
艾格隆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毕竟,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在碰到这种事,都不可能高兴得起来的。
不过,也不可能伤心欲绝。
因为,这种事在法兰西的上流社会当中,不说“司空见惯”,至少也是“常有耳闻”,尤其是对风月场上浸淫多年的埃德加来说,他已经听说过、见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甚至他自己也和老情人卡迪央王妃生下了一个私生子。
所以,当得知妻子偷情怀孕之后,虽然一开始很惊愕,但是他也并没有愤怒到无法遏制的程度,反而会觉得“终日打雁终于被雁啄瞎了眼”,算是报应来了。
但是,让这个私生孩子用上自家的姓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为这意味着这个孩子将成为自己家族的正式成员,甚至有可能改变继承顺序,这已经超出了风流韵事的范围了。
正因为知道其中的重要性,所以埃德加在恢复理智之后,也没有表态答应陛下的要求。
但他也知道,此刻自己的自由、自己家族的身家性命都握在陛下手里,贸然触怒陛下也是不明智的行为。
于是,他开始绞尽脑汁,思考一个既能够满足陛下的要求、又不至于触动家族底线的方案。
片刻之后,他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然后重新抬头看向了艾格隆。
“陛下,虽然您的要求令我极为为难,但我……我可以答应这个要求,不过,我也要提几个条件——”
“你说吧。”艾格隆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于是就点了点头。
“首先,我必须让我父亲知道整个事情的原委,让他知道孩子并非是我和爱丽丝的……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我不能让他连自己子孙的血脉都搞不清楚……”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说实话,他现在对特雷维尔侯爵委以重任,他是不想让这件事传入到侯爵耳中的,他担心产生不可控的后果。
但是,既然这件事需要埃德加配合,那就不可能指望侯爵永远不知道,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要隐瞒他,从一开始就让他知情,再想想其他的解决办法。
“好吧,我可以答应这个条件,我允许你写信向你父亲说明情况,毕竟他也权利知道。”于是,艾格隆干脆地答应了这个条件,“那么,你能够劝说他默认这一切吗?”
“这就牵涉到我的第二个条件了,如果您能够答应第二个条件的话,我认为,我可以说服父亲默认这一切——我有绝对的把握。”埃德加立刻就自信满满地回答。
“嗯?说吧。”
“我父亲一生苦心孤诣,把家族利益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他心心念念的,也是家族利益传承。如果,我的第二个条件是,我希望这个私生孩子在出生之后,根据性别来进行区别对待——如果是女孩儿,那么最好,大家都能够舒一口气,就当夏露多了个亲妹妹,该有的继承序列不会改变,我的父亲也能够继续进行他的计划;但如果是个男孩儿……我的父亲绝不会给他任何东西,因为那不是他的孙子,我请您理解他的心情。”
艾格隆顿时也陷入了沉思。
埃德加是特雷维尔侯爵的独子,那么爱丽丝如果生了一个合法的婚生子(不管血统是谁的),那么这个儿子就是侯爵明面上的长孙,毫无疑问的继承人。
但是,对家族血脉异常看重的特雷维尔侯爵,又怎么可能接受自家被皇帝陛下换种、还要掠走家业的“荣幸”?
某种意义上,特雷维尔侯爵可能没怎么在乎儿媳妇出轨,他更在乎的是家族继承的问题。
这个问题如果自己不给出解决的承诺,埃德加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特雷维尔侯爵势必也不会忍气吞声。
不过,他本来也没有“换种”的计划,所以他当然可以找个办法去打消对方的疑虑。
“好吧,那我们就这么办吧,埃德加——如果是个女孩儿,那我们皆大欢喜,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如果是个男孩儿,虽然他会是侯爵的法定继承人,但他不能从侯爵这里得到任何东西,恰恰相反,你真正的儿子将得到一切……正如侯爵所希望的那样。”
说到这里,艾格隆很快做出了决断。
“你和王妃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伊泽瑞尔,陛下。”埃德加连忙回答,“他现在在比利时,由我的伯父特雷维尔公爵照顾,然后他已经以远房亲戚的身份,正式成为我们的家族成员了——”
“那好,让你的伯父把他送过来吧,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可以去培养他了。”艾格隆立刻回答,“你们特雷维尔家族的成员个个都有头脑和才能,包括你也一样,只是欠缺了教育培养和运气……等他回国之后,我就让他当皇太子的玩伴和陪读,以后等他长大成人了,就培养他,只要他有出息,那么他尽可以青云直上,那么成为公爵或者元帅也行,这样我应该足以弥补我对你们造成的伤害了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埃德加静静地听着陛下的条件,最终他心满意足地舒了一口气。
看样子,陛下的意思是,无论这个私生子是男是女,他都会让伊泽瑞尔·德·特雷维尔作为侯爵真正的继承人来培养,也给予他锦绣前程。
而这样,已经足以让父亲满意了。
父亲不在乎什么虚名,他只想要家族继续发扬光大,维持家名不坠,不然他也不会去折腾这个私生子继承计划了。
所以,父亲在明白这一切情况之后,他肯定会接受的。
围绕着继承人的家族纷争,最终居然一这种方式落下帷幕,真是让人百味杂陈。但至少,它也是一种可以接受的“结果”。
一想到这里,埃德加居然苦笑了起来,既酸楚又欣慰。
虽然一开始他本能地感到很愤怒,但是到了现在,他反倒是已经看开了,他知道,如果没有自己背叛在前、欺骗和欺辱在后,爱丽丝是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既然自己在婚后还到处偷情搞出了私生子,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爱丽丝在几年之后也做出了同样的事情呢?
也罢,这也是一种公平吧……
只要不让家族为此付出代价,其实埃德加反而能够接受这一切了。
“埃德加,你还有其他什么条件吗?”艾格隆又问。
“还有最后一个条件。”埃德加小声回答,“我这一离去,恐怕几年都未必回来,夏露是我唯一的女儿,不管我和爱丽丝之间如何反目,但对她我还是深感愧疚的,所以我希望,哪怕爱丽丝另外和您有了孩子,我请你们也不要冷落了夏露,就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就像她原本应有的命运那样……我恳求您,陛下。”
埃德加的语气,极为诚恳,仿佛就像是“交代遗言”一样,以至于艾格隆看了都有点心生怜悯。
“可以,这一点你放心吧,爱丽丝绝不会冷落夏露的,这是她人生的希望……而我,我可以让她成为宫廷的宠儿。”艾格隆立刻答应了对方。
接着,他又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埃德加,我没想到,当你尽可以跟我提条件的时候,你却没有为自己提任何条件,而是为了父亲和女儿,这真有点让我刮目相看。”
“我做了一辈子的小人和坏蛋,在最后的时刻,我倒是想要尽一下我的义务了,这是否是太晚了呢?”埃德加以自嘲和悲伤的笑容面对着艾格隆,“陛下,我就只有这么一些要求了,既然您都痛快答应了,那我也会答应您的要求,而且尽我所能地配合好你们。”
“你要是早点像现在这样,那事情又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艾格隆忍不住感慨。
“不,陛下,我倒是觉得,现在这个结果,更适合我……”埃德加摇了摇头,接着又满怀解脱地叹了口气,“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就自由了,我不必承担任何我不想承担的义务和期待,再没有人会要求我像个继承人、像个能撑起门户的丈夫和父亲了,再也没必要去背负什么见鬼的使命了,我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见识所有新奇的东西,玩遍所有有趣的娱乐,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看到埃德加突然亢奋起来,艾格隆也无可奈何。
人各有志,他就是不想努力,宁可自己退出,那别人又能说什么呢?
唉,就这样吧。
反正,只要通过这样操作,自己和特雷维尔家族没有撕破脸,更不会承担“虐待功臣”的恶名,这就足够了。
这个折中方案尽管不完美,但至少也能够让各方接受,承认现状。
这就够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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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埃德加就被如约释放,刚刚走出西岱岛监狱,他几乎都有点不太适应高墙之外的阳光了。
虽然他迄今为止只承受了两个多月的牢狱之灾,但是对他来说,这无异于是恍若隔世。
只有坐过牢的人,才能够真正体会自由的可贵。
而他,今后将会更多的享乐去弥补自己失去的时光……
他走上了一辆早已经准备好了的马车,然后悄悄地回到了特雷维尔侯爵府邸。
因为侯爵本人被外派到了北非、同时因为埃德加自己被抓,所以这栋宅邸已经很久都无人问津了,几乎看不出多少生气来。
他推开了熟悉的大门,父亲的仆人用又惊又喜的眼神看着突然回归的少爷。
埃德加随口敷衍了对方几句,然后沿着熟悉的路线,推开宅邸的房门,接着,他发现自己的妻子爱丽丝,此刻正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自己。
一切犹如往常,一切却都已经恍若隔世。
他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爱丽丝,却看不出什么怀孕的痕迹来——不过这也正常。
他走到了爱丽丝对面的沙发,然后坐了下来。
夫妇两个人相对无言。
良久之后,埃德加突然开口了。
“陛下说是他情不自禁才对你出手的,这是真的吗?”
“那你认为是怎样呢?”爱丽丝冷淡地反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倒认为你会更主动一些,毕竟你一旦豁出去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埃德加苦笑着回答。“而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这一点了。”
爱丽丝犹豫了一下,但因为不屑于说谎,所以她干脆默认了下来。
“我没得选了,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所以我不能再失去仅剩的东西了……为了保住它们,我在所不惜。”爱丽丝诚实地回答了丈夫。“如果你要怨恨我,尽管怨恨吧。”
“没事,我不怪你,毕竟我说过你有权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这么果决。”埃德加温和地笑了笑,试图缓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过这也说明了你确实很厉害。”
“我倒是想过依靠别人,可是他有一刻值得我依靠吗?”爱丽丝反问。
在片刻之后,她又叹了口气,“算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总之,埃德加,你的条件陛下都已经告诉我了,我全部答应。你放心吧,除了一个合法的名字之外,我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从我憎恨的人手里得到任何馈赠……特雷维尔家族的家业,你们爱给谁给谁吧,我不稀罕,我有其他方式来爱我的孩子。”
“那就这样吧……”埃德加叹了口气。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你,注意把时间对上。你现在已经怀孕快两个月了,如果我走了之后才七八个月这个孩子就出生的话,恐怕会惹人怀疑的……”
“你以为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爱丽丝冷笑了一下,“在孩子出生之前我就会回这里来静养,避不见人,等孩子出生之后一个月,我再说她出生了。反正那时候只要我说我产后身体虚弱不便见客,拒绝外界探视,那就没人可以去怀疑孩子的出生时间。”
“可艾格妮丝会怀疑吧?”埃德加有些犹豫,“你要生孩子她怎么可能愿意袖手旁观?”
“她现在自己都要做母亲了,怎么可能乱跑乱动?再说了,我会把她应付好的。”爱丽丝不耐烦地回答,
“真是机敏,真是周全!太令人敬佩了。”埃德加这下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站了起来,然后谦逊地向爱丽丝行了礼,“祝您好运,再增添一个女儿,女士。”
接着,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跑到父亲的卧室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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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预定说辞
虽然在妻子面前摆出了一副潇洒的样子飘然离去,但是埃德加终究还是一夜无眠。显然,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这个烂摊子,已经超出了他的处理能力,甚至可以说,直到现在他还仿佛像是做了一个噩梦一样。
他多少算是个没心没肺、放浪形骸的浮华浪子,本身也不是那么在意自己的血脉到底能不能够流传下去,就算妻子不忠,反正有自己“珠玉在前”,也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精神创伤。
但是一旦牵扯到家族传承,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之所以可以花天酒地,可以从小过着优渥的生活,归根结底只是因为父亲的庇护、只是因为他生在特雷维尔家族,如今,家族因为政治变故,长支已经被迫流亡,只能让幼支起来挑大梁,如果因为自己而造成被“换种”的结果,自己又怎么能够安心?
正因为如此,他有生以来罕见地同时鼓起了勇气和智力,绞尽脑汁地跟陛下争取了交换条件。
在陛下的默许之下,特雷维尔家族依旧可以靠着私生子伊泽瑞尔·德·特雷维尔继续传承下去,这也是万幸的结果了。
他相信陛下一定会遵守承诺的。
倒不是说,他真的相信陛下的道德多么高尚,而是因为,“破坏承诺”对陛下一点好处也没有。
自己到了国外之后,就等于掌握了一桩“秘闻”作为把柄,如果陛下到时候违反承诺,那么自己就可以在外公开整个事件的全过程,并且添油加醋,把事件描绘成“皇帝陛下勾引自己妻子并且珠胎暗结,为了长期霸占情妇、以及给予私生子女合法地位,竟然罗织罪名诬陷自己,强迫自己流亡国外”。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只要自己隐瞒一些细节,他根本就洗不干净——世人也往往愿意相信那些最耸动最离奇的秘闻,只要自己敢编就一定会有大把人相信。
到那时候,纵使他是皇帝,恐怕也会留下千古笑柄。
一边是花费一点资源扶植伊泽瑞尔顺便收买自己,一边是沦为笑柄成为政敌攻击的口实,以陛下的精明头脑,绝对能够分得清楚轻重。
所以,他相信,自己的私生子一定可以登堂入室,成为特雷维尔家族实际上的继承者。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爱丽丝生下一个女儿,那事情就简单太多了,一个女儿无非是让夏露多个妹妹罢了,自己也不用费那么大劲和陛下勾心斗角,更不用提心吊胆担心家族被“换种”了。
“上帝啊,我掷骰子的时候从没有向您祈祷过,但唯独这一次,我希望您让我运气好一次,让我赌对吧!”他暗暗向自己从未真正信仰过的上帝祈祷。
祈祷完了之后,他又拿出了纸笔,开始构思写给父亲的信件。
而这一下他又头疼起来了。
在落难时在坐牢时,他最想念的人就是从小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的父亲,也在梦中无数次梦到过父亲,可是当现在要提笔给父亲写信的时候,他却只感觉头皮发麻,难以下笔。
确实太难了。
父亲曾经在自己面前差点声泪俱下请自己不要惹事,自己也曾经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不会出事,就算出事也会自己一个人扛下来。
可是现在呢?
自己惹出了天大的乱子,不光本人身陷囹圄,连家族名声也因此饱受打击。
从小时候开始,自己就在让父亲失望,直到现在还是如此,就没有一刻让他感到过骄傲。
而此时此刻,自己还要写信告诉他,因为自己和妻子反目成仇,家族面对着更大的危险。
情何以堪啊……
他握着笔的手陡然剧烈颤抖了起来,差点连笔都握不住了。
埃德加回想起父亲那严厉的眼神,以及那一次争吵之后痛苦不堪的样子,然后心脏也剧烈疼痛起来。
说实话,如果父亲此刻就在眼前,然后拿起马鞭给自己狠狠来几下重的,可能他的心情还会好受一点。
“爸爸,对不起……”一想到这里,埃德加悲从中来,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几滴眼泪,也是他人生中最后仅剩下的些许良知了。
但是,必须告诉父亲,而且只能由自己告诉他。
哭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重新振作了起来,然后绞尽脑汁构思,硬着头皮拿起了笔开始写信。
“爸爸,承蒙陛下恩典,我现在已经出狱,重新拥有了自由。过得不久,我就将按照他之前说过的那样,离开国境流亡到其他国家。虽然我并没有犯过别人宣称的罪状,但这也是我应得的下场,所以我毫无怨言。
此刻我很惭愧,我屡屡让您失望,并且给您、给我们的家庭带来沉重的灾难,我不敢祈求您原谅我,我只想在我留在国内的最后时间里,稍微弥补我曾经犯下的过失,并且为您争取一些您应该有的权益。
我知道您会继续咒骂我,但请您先稍稍镇定一下,因为接下来我将告诉您一件非常令人震惊的事情……”
接着,埃德加将爱丽丝和艾格隆的私情、以及她现在已经怀孕的消息,都告诉给了父亲,同时也说清楚了自己和陛下的谈判条件。在说明了这些父亲一定会暴跳如雷的信息之后,他又换了口吻,力劝父亲同意这个交易条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毕竟,眼下,特雷维尔家族的赌注都已经压到了帝国这边,陛下就是家族接下来荣辱兴衰的决定者,特雷维尔家族根本无法跟他硬碰硬;纵使再怎么恨爱丽丝,眼下也拿她没有办法,她依旧是“特雷维尔夫人”,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将错就错,承认这一点。
埃德加仔细说明了自己的判断,剖析利害只为了让父亲感情上更加能够接受这一切。
不过以他对父亲的了解,他相信,哪怕自己不劝父亲答应,父亲也会做出之后判断——在权衡利害得失的时候,父亲一向比他更加理智,也更加有气魄。
在深夜时分,这封饱含愧疚、又事关重大的信件终于写好了,埃德加把它装入到了信封当中。
到了明天,会有人把这封信拿走给陛下过目,等到确认一切都没有问题之后,它会秘密地通过宫廷和北非的邮寄渠道,送到特雷维尔将军的手中,让这位饱受困扰的将军再承受一次惊雷。
不过,这也不是埃德加能管的事情了。
现在他已经完成了自己所有的“工作”,接下来只要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就可以跟着情人远走高飞,再也不用管人间的一切纷扰了,他望了望窗外漆黑无比的夜空,一时间也充满了解脱感。
他就要过不需要背负任何义务的人生了,而代价就是把爱丽丝变成了有实无名的“寡妇”。
自己坑害了爱丽丝一生,而她也在隐忍几年之后,用如此决绝的方式进行了报复,但不管怎么报复,她今后也将继续使用特雷维尔夫人的称号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为止,这个名号也是她为数不多的“资产”之一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曾经的恩怨终究将会化为烟尘,但愿她能够在逆风当中顺利重启自己的人生吧……
看开了一切的埃德加,终于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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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躺平”的埃德加,在回到家中也同样深居简出,而他的夫人爱丽丝却还依旧相当忙碌,在安顿好丈夫之后,她又乘坐马车来到了妹妹的庄园里,开始收拾行装。
“姐姐,您要去哪儿啊?”艾格妮丝好奇地问。
“我要回家啊,妹妹。”爱丽丝淡然回答,“老是呆在你这儿也不像话吧。”
“回家?回哪儿?”艾格妮丝一时迷糊了。
她知道,姐姐之前和父亲反目,很少回娘家;现在又跟丈夫反目,除了自己这里,还有哪儿称得上是家呢?
“当然是回我自己的家了。”爱丽丝理所当然地回应,“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埃德加已经被陛下释放了,他已经回了家,现在我该回去了。”
“啊?!”
艾格妮丝目瞪口呆,简直人都麻了。
她倒不是惊讶陛下把埃德加放了——毕竟她早知道对方会被放出来的;她惊讶的是,姐姐居然又跟没事人一样,想要回去和埃德加同居。
“为什么呀?您不是都已经和他闹到这个份上了吗?”大惊之下,她连忙问。“而且……他,他不是说要被流放出国吗?怎么就回了家啊?”
“流放是要流放的,但是在流放之前,陛下特别开恩,允许他先回家居住一段时间,大概……时间在一个月左右吧。”因为早有准备,所以爱丽丝说出了早就想好的回答。
“……陛下还真会开玩笑。”艾格妮丝忍不住啐了一口,“就算这样,你也没必要回去陪着他吧?就算你还是他的夫人,但你们都已经闹到这个份上了,还不如不见呢……”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但这不是没办法嘛……
“他因为我吃了那么多苦头,我最后陪伴一下他,也是应该的。”爱丽丝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认真地回复妹妹,“况且,趁着还有这一点时间,我还想要最后再努力下。”
“努力?努力什么?”艾格妮丝追问。
“努力再去拥有一个孩子。”爱丽丝正色回答。
“………………”
艾格妮丝眼下看姐姐的眼神,已经就像是在看什么无法理解的神秘物体一样了,很显然,她的大脑已经“超频”了。
“唉……事到如今,我还剩下什么呢?”爱丽丝长叹了口气,然后给出了想好的说辞,“埃德加将会离开,他们一家跟我反目,我除了特雷维尔夫人的空头头衔之外,什么都不会留下;我的人生已经是一片荒芜,除了孩子之外……是的,孩子就是我唯一的慰藉了,所以,我想再去拥有一个孩子——就当是为未来的人生找一点奔头吧,你能理解吗?”
如果是以前,艾格妮丝肯定无法理解,但是随着她孕期一天天增多,也渐渐地进入了“母亲”的角色,她能够感受到母亲和孩子那种精神上的羁绊和爱,更能够理解为什么姐姐那么疼爱夏露。
如果是这样的话,姐姐想多要个孩子也可以理解啊……艾格妮丝暗想。
“就算想要孩子,那也没必要再去找那家伙吧?难道您不是恨透他了吗?为什么还要再委屈自己呢?”沉默片刻之后,艾格妮丝又给出了意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已经渐渐接受了姐姐的想法,只是出于对埃德加的厌恶感所以还有点反感而已。
“怎么?你不是说了吗,我现在还是特雷维尔夫人,我想要孩子不找他还能找谁呢?难道你希望我去找其他人吗?”爱丽丝反问,“让我去做这种事我还不乐意呢,或者你把你的陛下让给我一阵子?陛下倒是有足够分量让我抛弃原则了。”
“您……您可别乱开玩笑啦!”艾格妮丝立刻下意识地摇头否决了姐姐的‘玩笑话’。“陛下……陛下可不是我想让就能让的呀……”
果然,哪怕是面对至亲的姐姐,终究还是有点嫉妒心的呀。
不过这也正是艾格妮丝的可爱之处。
爱丽丝当然能够预料到妹妹的反应,只可惜,不管她乐意不乐意,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既成事实”了。
当然,她也并没有和妹妹“争宠”的欲望,只是淡然一笑。
“所以你看,最终我不还是只能找他了吗?反正……反正过了这段时间,他就要远走高飞了,过去的恩怨,就让它过去吧,我只要再多一个孩子,别的也不用再管他了,他爱怎么样怎么样,今后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这样不是挺好吗?”
“倒也……还算是不错吧。”艾格妮丝终于渐渐地认可了姐姐的想法。
而后,她又来了精神,“那等您怀上之后,我再过来照顾您吧?”
“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啦,别再管我了。”爱丽丝指了一下艾格妮丝明显隆起的腹部,然后笑着回答,“我们可是不一样的,我是罪人的妻子,你是宠妃!我有事不要紧,你要是出了事,谁承担得起?所以你就好好自己静养吧,别再管别人了,生了孩子之后也要好好在家里静养一段时间,不许出门乱走,等我好了我会回来看你的——不然的话,万一你出了事,陛下一定勃然大怒,你当然没事,但我们怎么吃罪得起?”
艾格妮丝顿时语塞。姐姐的话合情合理,她也无法反驳。
“所以,艾格妮丝,哪怕是看在我们的份上,我也请你不要胡闹了,好好留在家里,准备成为一位最好的母亲吧……”爱丽丝热情地拥抱了妹妹,寄予了最后的祝福,“这段时间,谢谢你收容我照顾我,你放心吧,我已经走出阴霾了。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我们接下来还将互相扶持,直到走完这一生。感谢上帝,我有你这样的好妹妹。再见~”
接着,她带着焕然一新的心情,离开了妹妹。
尽管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她终究还是顶住了风暴和阴霾,重新夺回了自己的人生。接下来,前路上的障碍都已经扫清,再也不必烦扰了……她会继续毫不迟疑地走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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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怒火万丈
正当艾格隆在为自己突然得到的又一个私生子女而暗地里布置的时候,在他身边的妻子,也同样在为另外一件事而苦恼。
虽然离玛丽亚当面冒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直到现在,一想起自己当时所蒙受的耻辱,特蕾莎还是会气得浑身发抖。
她这辈子还从没有这样这么生气过。
在之前,她虽然也会为了丈夫的风流韵事生气、吃醋,但那终究还是可以忍受的事情,她也可以用“反正他只是一时兴起罢了”来安慰自己。
而且,那些女子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在表面上都会对自己十分尊重,在宫廷当中退避三舍,谁也不敢放肆,刺激皇后陛下的神经。
可是,现在跑到自己面前跳脸的玛丽亚,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可恶的女人,从头到尾对自己没有任何尊重,甚至以取笑自己来取乐;更气人的是,她还长着一张和苏菲完全一样的脸,而这也让特蕾莎感受到了双份的愤怒。
完全不可原谅!
而且,她私下里也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丈夫会私下里去勾搭玛丽亚?答案非常明显,正因为她和苏菲一模一样,是孪生妹妹。
而这也意味着,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即使已经相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即使已经儿女双全,她的丈夫还是余情未了,对当初的初恋念念不忘。
这个冰冷的事实,更加刺痛了她。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对玛丽亚的憎恨,超过之前对任何人的憎恨加起来还有余,是那种恨不得立刻让她消失的程度。
可是,令人扫兴的是,她现在也没有办法把玛丽亚赶走。
首先,她名义上是自家的贵客,自己没办法顶着舆论的非议把她强行赶走;其次,她有丈夫撑腰,自己没有足够理由的话根本无法赶走,只会让夫妻之间又多一次大动肝火的争吵而已,于事无补。
正因为清楚这个事实,所以特蕾莎哪怕心里已经怒不可遏,但是在表面上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而是一如往常地生活,没有让其他人看出什么异常来。
但这绝不意味着她还会像之前那样忍气吞声,她绝不会饶过玛丽亚,一定要狠狠给她一次教训,现在只不过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如果没有时机,那就创造时机。
在构思报复玛丽亚的时候,特蕾莎也越发痛切地感受到,自己手中的力量太孱弱了。
虽然她贵为皇后,一声令下有成千上万人听从命令,但这些“权力”都是因为她是皇帝的妻子,一旦她和丈夫产生矛盾,那么原本听从她命令的人,势必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丈夫这一边。
而现在,她就需要站在自己这边的人——也就是说,属于她私人的亲信和势力。
到底什么人,最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心腹?
特蕾莎仔细盘算过这个问题,最终得出了结论,最有可能完全服从自己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来自于法国境外、被宫廷的原班人马看成是“外来者”的人;一种是自己通过施恩等方式,逐渐培植的亲信。
前者,就是跟着自己一起来到枫丹白露的奥地利人,比如侍女和随从等等;或者,是博阿尔内家族的两位王子;又或者,是艾格隆同母异父的弟弟和妹妹。
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非法国人,在本地没有关系,因此也不会得到外界的帮助,想要保护自身利益、维持权势,就需要靠拢同是来自于德意志的自己,寻求皇后陛下的庇护和提携,这是一种天然的立场需求。
另外一种,就是她执掌宫廷之后,慢慢提拔起来的亲信和命妇,她们的利益也与自己绑定在了一起,但是忠诚度肯定大打折扣,至少现在还不可能为了自己去触怒陛下。
权衡之后,特蕾莎痛感自己手里的牌实在太少了,今后一定要引以为戒,培养出只属于自己的势力来。
这对她来说也不是没办法,毕竟她掌管着宫廷的日常事务,掌管着所有人的升迁和薪俸;她还管理着庞大的皇室资产,有这样庞大的资源,培养一些和自己利益绑定并且只忠于自己的人并不难。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她可不想慢慢等着。
她只想尽快找到机会,狠狠地教训那个厚颜无耻的女人,把她撵出宫廷,再也不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就必须施展出一些手段才行。
就在她沉思当中,她的侍女将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引领到了她的面前。
“午安,皇后陛下。”见到她之后,来人恭恭敬敬地向她躬身行礼。
“午安,福雷斯蒂少校,您近来可好?”特蕾莎也亲切地向问候。
这位来者,就是艾格隆曾经的剑术老师福雷斯蒂上尉了,后来又蒙受卡尔大公之托,跑到希腊去保护,临走前给他官升一级。再后来,他又跟随着艾格隆夫妇一起来到了枫丹白露,成为了他们宫廷中的一员,担任着侍卫军官的职务。
不过,这位少校因为出身于奥地利的关系,并不得其他同僚和士兵的亲近,隐隐然被排挤到了日常工作之外,虽然表面上备受尊重,但是实际上也不过是个领高薪的闲人罢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自己也深知自己不过是个不受待见的“外来户”而已,所以平常也行事低调,基本都是独来独往,不和其他人攀交情,也不和任何人产生冲突,只是默默履行着大公的嘱托,守护着奥地利如今最高贵的公主殿下。
而特蕾莎现在最信任的手下,自然也就是这位身手不凡又忠心耿耿的军官了。
“托您的福,陛下,我现在挺好的,日子非常舒心惬意。”在皇后陛下面前,少校也没有任何诉苦,反而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现在我的人生已经到了下半段了,要是能够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您当然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特蕾莎笑着回答,“不过,现在说老,还太早了吧?我看您现在还是精力充沛神采飞扬的样子呢……”
“无论是现在,还是白发苍苍的时候,在您面前我永远都会精力充沛,随时准备执行您的命令。”少校真心实意地向公主殿下回答,“对我来说,为您效劳不光是在履行我对您父亲的承诺,也是我发自内心的渴望。”
“那我现在恰好就有件事想要请您帮忙。”特蕾莎顺口回答。
“您尽管吩咐吧。”少校立刻就精神一振,然后就满怀热情地做出回应。
“我请您帮我监视刚刚访问这里的玛丽亚公主。”特蕾莎立刻就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原本精神抖擞的少校,因为这句话,骤然就呆住了。
他来自于奥地利宫廷,当然也是见过苏菲的,所以当在欢迎仪式当中看到玛丽亚的时候,一瞬间他几乎也丢了魂,还以为是苏菲来了。
所以,正因为如此,他完全能够理解为什么特蕾莎公主会对玛丽亚如此不待见。
唉,当年的恩怨怎么还是没有了结,又沉渣泛起了……他禁不住在心里哀叹。
当初在艾格隆出逃之前,作为艾格隆的剑术老师,或者说利益团体成员之一,他曾经力劝艾格隆放弃年少荒唐的浪荡事,为了自己的前途去跟特蕾莎联姻。
可以说,那时候他就是站在苏菲王妃的对立面了。
可是,那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当初支持特蕾莎也只是因为他觉得这对自己学生有利,而不是对苏菲有什么感情上的敌意,对他来说,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本来,这一切似乎确实已经过去,然而随着玛丽亚的到来。久远的恩怨好像又重新复活,并且鲜活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又让大家感到头疼。
这一切,又是何苦呢?他禁不住在心里感叹。
“陛下,您……您为什么要特意针对她呢?”他小心翼翼地问。
“这话问得……”特蕾莎苦笑了一下,“倒不如说,她为什么要刻意出现在我面前,又刻意来气我呢?是她在对我挑衅,我只是尽我所能去还击而已,难道我有错吗?”
“可您现在是一国皇后了,又何必跟一个王室边缘的公主置气呢?”福雷斯蒂少校忍不住劝谏,“她无论怎样闹腾,都对您一无所损,何必在乎这种人。”
“您说得倒好听,可是事实是怎样呢?”特蕾莎仍旧苦笑着,但语气里已经满怀怨念,“事实是,她屡屡冒犯我,故意气我,我却不能拿她怎样,因为有个人在不断拉偏架!你教我忍耐,请问迄今为止我忍耐了多少?为什么又每次都要我忍耐?难道我这个皇后,只是为了忍耐种种痛苦和羞辱而当的吗?难道我没有权利在我的宫廷里清理掉一个我看不顺眼的东西吗?!犯下过错的人不是我,我原本也是愿意对她以礼相待的,可是她的所作所为,却已经耗尽了我最后一点容忍……我要她付出应有的代价,让她明白我这个皇后也绝不是好欺负的,请问我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吗?”
特蕾莎满怀怨念却又理直气壮的质问,一时让少校哑口无言。
作为当年那些事的亲历者之一,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其中的种种恩怨,更知道当初特蕾莎公主和苏菲王妃闹得又有多么水火不容,最终,经过了一番曲折,特蕾莎公主成为了殿下的妻子,也成为了帝国的皇后,但是当初的那些纷争和怨恨,却只是深藏在心,从来都未曾遗忘过。
与其说特蕾莎皇后是要整玛丽亚,不如说她其实是在和苏菲的幻影较劲,既然上升到了这个高度,那么她就绝不会让步了。
她要再一次,来挽救自己拼命得到的一切。
要怪就怪玛丽亚公主实在太过于得寸进尺,非要刺激她吧……
少校在心中不断发出哀叹。
如果有得选,他肯定不愿意介入到这种宫廷纷争当中,以免惹火上身,可是他没得选。
一方面,他是跟随特蕾莎来到法国的奥地利人,他的生死荣辱都只能和特蕾莎皇后绑定,也必须服从她的命令;另一方面,人到中年仍旧孑然一身的他,在感情上也是将当初的王子和特蕾莎看成了自己的后辈,他愿意为了他们而去冒险。
而且,事态演变到了这样的地步,特蕾莎肯定下定了决心,绝不会善罢甘休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明白特蕾莎的性格,平时确实非常好说话,但是一旦下定决心做什么事,就会非常执拗绝不会因为他人的劝谏而更改——当初她的父亲都劝不动,又何况是自己呢?
既然如此,他只能先站在特蕾莎公主这一边,然后尽量控制事态,不至于闹得沸反盈天。
站在他的立场上,无论于公于私,他都绝不愿意看到特蕾莎公主和陛下产生严重冲突,这对奥地利严重不利。
卡尔大公的嘱托他时刻记在心头,而现在就是报效大公的时候了。
所以,在经过了挣扎权衡之后,少校终于艰难地低下了头来。
“陛下,如果您需要我帮助的话,无论何时,我都愿意赴汤蹈火;但我请您时刻牢记,您身上肩负的是这个国家、这个家庭,还有您祖国的殷切期待,您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意气就让宫廷发生动荡,这对您绝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想无事生非。”特蕾莎微微皱了皱眉头,“除非有确切的理由,否则我暂时不会对她发难,而现在,我就希望您帮助找到一个确切的理由……哪怕编,也要编一个像样的出来。”
乖乖,都已经在考虑罗织罪名了吗……少校在心里惊呼。
公主殿下的愤怒到底有多么炽烈,报复心又有多么浓厚,他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
他原本还想要再劝,可是看看特蕾莎的脸色,他也就放弃了这种无意义的做法。
“我……我在宫廷内不方便到处走动,陛下。”最后,他只是说了一下自己的困难。
“我知道,我也不想在这里搞出什么风浪来,让我自己难堪。”特蕾莎仍旧镇定,“我想要让你关注的,是她和宫外的联系……我想,以她这种无事生非、胡作非为的性格,肯定不会愿意让自己陷入到这方寸之间,她会在外面作妖,满足她那放纵恣睢的欲望,而我就是需要这些口实……”
“她毕竟是公主,对一位公主来说,哪怕胡作非为也不算什么大事……”少校继续劝谏。
这倒让特蕾莎一时犯了难。
“她确实是个公主,但也是个外国公主,说到底还是会让人反感的,如果能够抓到她里通宫外,出卖国家机密的证据的话……那就可以让她面对舆论的制裁了,想保也保不住她。”
特蕾莎喃喃自语,似乎抓到了什么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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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一拍即合
在又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最近刚刚成为贵族的银行家德·博旺男爵,昂首阔步地从皇帝陛下的书房当中走了出来。
眼下,他可以说是春风得意。
因为他深入地参与到了陛下的新建设计划当中,并且在其中担当了重要角色,作为一位新晋贵族,他却获得了时常面圣的机会,这种“殊荣”,也让那些同行暗中颇为嫉妒,他自己也在心中暗暗自得。
不过,即使如此,他性格当中的谨慎仍旧没有消散,在陛下面前他恪守理解,从来不摆出一副诲人不倦的专家姿态,大多数时间都在唯唯称是;出入宫廷的时候也目不斜视,生怕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而今天,当他告别陛下之后,也和过去一样,穿过广场和走廊,准备走向宫廷的马厩再乘坐马车离开。
可是当他来到了一处拐角的时候,却发生了小小的意外。
“德·博旺男爵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呢?”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博旺吓了一跳,然后他就下意识地察觉到,呼唤自己的是一个女性,而声音轻柔又透着一股傲慢,一听就是一位贵妇。
更让他疑惑的是,声音好像有点耳熟,貌似在哪儿听过。
怎么回事呢?
于是,他带着满腹的疑惑停下了脚步,然后慢慢看向了声音传过来的方向。
接着,在雕塑的后方,渐渐显现出了一个穿着裙子的女性。
博旺顿时呆住了。
因为他认出了对方。
“玛丽亚……玛丽亚公主殿下?”
没错,叫住他的人,正是“刚刚”来访法国的巴伐利亚公主玛丽亚殿下。
那天宫廷为泰奥德兰德公主一行人举办盛大欢迎仪式的时候,博旺也作为宾客赫然在列,然后他在仪式当中愕然发现,随同泰奥德兰德公主的小姨妈玛丽亚公主,居然是之前拿着陛下的字条、匿名来到自己办公室并且索要了一大笔钱的神秘女士。
当时,那位“神秘女士”在离开的时候丢下了一句“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他没想到这句话居然这么快就实现了,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下实现的。
对方居然是外国的公主殿下已经很让博旺震惊了,但是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是由此而来的另外一个疑惑:
在官方通告当中,玛丽亚公主是随着自己的外甥女儿一起来到法国担任监护人的,可为什么,在她们一行人来到枫丹白露之前,她就已经悄悄地出现了自己面前,还能够拿着皇帝陛下的字条从自己这里索要一大笔钱?
这到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外交阴谋,还是另外有什么更惊人的隐情呢?
他已经不敢想下去了,因为他知道,这种事自己知道得越少越好。
于是,在认出了玛丽亚之后,虽然心里很震惊,但是他表面上装作浑然无事,更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过他们之前已经见过。
他更没有想到,在这个不经意的时刻,玛丽亚公主居然又主动找上了自己。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是一个新的机会吗?还是新的危险?他扪心自问,却找不到答案。
不过,既然公主殿下已经发出了邀请,那么于情于理他自然也要接受,于是他躬身向玛丽亚行礼,然后走到了公主殿下的面前。
“殿下,请问您叫我有何吩咐呢?”博旺小声问。
“我可不敢吩咐您这样的大人物。”玛丽亚浅笑着回答,“只是在这里看到有熟悉的朋友,所以想要打个招呼而已。”
一边笑,她一边展开了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晃并且遮住了半边脸。
虽然这份优雅的风情令绝大多数人都会怦然心动,但是在把全部的生命寄托在账本上的博旺看来,却也不过是清风拂面罢了,丝毫不为所动。
熟悉的朋友?我们才见过一面,又怎么能够算是熟悉的朋友呢?他在心里冷笑。
不过,能够攀上这样一位朋友,对自己自然也是大大有利的,所以他也没有反驳。
于是,两个人一起移步,来到了花园的一个角落里,确定周围的人无法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之后,博旺首先开口了。
“确实……您给了我巨大的意外,殿下。”博旺苦笑着回答,“要是您一见到我就亮明身份,我就不至于怠慢您了。”
“可是,如果我一见面就亮明身份,那还有什么意思呢?”玛丽亚笑着反问,“有惊喜才有乐子,不是吗?”
我是要赚钱的,谁想要什么乐子啊……博旺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经过这两次照面,他已经感觉出来了,玛丽亚心思机敏诡诈,绝对是个难以应付的人。
不过,他跟这种人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所以倒也没有太头疼。
“殿下,我很荣幸能够和您寒暄,那么除了打个招呼之外,您对我还有什么吩咐吗?”博旺再问。
虽然对面是一位公主,但他也有他的底气,在表面上客气客气是应该的,但也没有卑躬屈膝的理由,所以他也不想任由对方牵着走了。
看着博旺变得严肃,玛丽亚也渐渐停住了笑容,同样变得严肃了起来,“您说得没错,这确实不是一个叙旧的好场合——所以,我请你回忆一下,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说的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您是说合作的事情吗?”博旺眼睛一亮。
“没错,我说的就是合作的事情——”玛丽亚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下您应该不会怀疑我给您透露的消息了吧?”
“完全不会怀疑了,殿下。”博旺立刻点了点头。
上次见面的时候,玛丽亚先是从他这里要了一百万法郎,然后再透露给了他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陛下的游乐场计划,而这个信息,在博旺看来价值非凡,远远超过了自己付出的代价。
“那么,您希望以后我继续给您类似的商机,或者小道消息吗?”玛丽亚这下也不再遮掩了,而是单刀直入地问。
这个问题,顿时又让博旺心中一动。
他怎么可能不希望?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沉浮,他早就已经悟透了一个道理:搞金融搞到极致就是搞政治,也只有政治的波澜起伏,才能够将金融资本的利益最大化,所以当他碰到机会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赌了一把,站队了波拿巴家族,而现在他就得到了难以想象的丰厚回报。
而现在,又有一个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
只要他点个头,似乎就有机会攀附上这位和皇帝陛下近距离的公主殿下(也许是负距离),然后得到一个稳定的政治信息渠道,或者说一个靠山。
这岂不是很好吗?
一想到这里,博旺顿时就怦然心动。
不过银行家的本能告诉他,无论想要做什么交易,都不要急着表现出自己动心了,所以他在表面上还是维持着镇定。
“这看上去确实不错,不过殿下,请问您需要我做什么呢?”他不动声色地问,“如果您希望我为您的祖国承销债券,我当然可以,而且很乐意为您打出最优惠的折扣;但如果您要我向巴伐利亚出卖国家利益的话,那恕我无法从命,这实在太不值当了。”
“哈哈哈哈……不得不说,您的想象力还真是挺丰富的。”玛丽亚禁不住又用扇子捂嘴偷笑,“不过请您放心,我并没有让您当个卖国贼的意思,我只是为了我个人的利益想要这么干而已,所以,您就直接摆明了吧,您希不希望得到我的友谊?男爵先生?”
还没有等博旺回答,她又进一步解释了自己的想法。“您知道,处于我的地位,又出于我和陛下之间的交情,我想我应该可以得到不少信息……我缺乏的只是把这种信息变现的渠道罢了,而您,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很合适的渠道,您口风紧而且有钱,您可以满足我的胃口。”
如此直白的话,非但没有让博旺不适,反倒让他来了精神,他就喜欢直白的讨价还价。
在他看来,如果能够长期从玛丽亚这里稳定得到内幕消息,并且得到玛丽亚的帮助,那绝对是物有所值的“投资”。
他不怕送钱,毕竟,之前他就花了大笔的钱送给艾格妮丝小姐和她的家人,只不过艾格妮丝小姐并没有什么“胃口”,坚持拒绝再要别人的礼物,并且从来不对国家大事发表意见,所以这份投资也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回报。
既然艾格妮丝的门路没有起多大作用,那么改换门庭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玛丽亚公主,怎么说也比艾格妮丝小姐层级更高,地位更牢固吧……养好这一条宫廷中的关系网,那么自己的地位势必越发稳固。
一想到这里,精于权衡的博旺男爵,渐渐地做出了决定。
而他的神色变化,也同样落入到了玛丽亚的眼睛里。
这也正是玛丽亚想要的结果。
虽然她已经同意了艾格隆“李代桃僵”的计划,但是她可从来没有打算过单纯就当一个听话的工具人,她也有她的盘算。
在她心中,也从来没有想过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或者一辈子都低调地活着,她想要在这个帝国得到“阳光下的地盘”,就算不能比肩皇后,至少也有底气和特蕾莎分庭抗礼。
换做苏菲过来,肯定也不会愿意的。
而想要达成这个目的,光靠自己和苏菲两姐妹是不可能的,她们再怎么说也是“外来户”,所以必须要借助他人的帮助——也就是说,她必须在帝国的政治和经济体系里占有一席之地,构筑自己的关系网和势力。
难听一点来说,这就是要“结党营私”。
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之后,她就可以冷眼旁观,要是“气死”了特蕾莎直接上位那最好,就算没办法实现这个心愿,至少她也可以在这个繁荣美丽的国家当中,享受自己的富贵和奢靡的生活,那样的生活岂不是比在巴伐利亚当个无人问津的闲散公主要光鲜十倍百倍?
正因为如此,她一旦打定主意参与计划之后,就立刻开始在暗中观察,寻找机会。
而大银行家博旺男爵,就是她精心挑选的拉拢对象。
这个银行家的精明手腕和厚实家底她都已经早有耳闻,她也知道这样的人野心勃勃、唯利是图,为了赚大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而这样的人,如果能够和自己结成稳固的利益同盟的话,那么必将受用无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所以,在拿到了艾格隆的字条之后,她马上就去找了博旺,“要钱”只是其次,重要的是让对方留下深刻印象,并且留下进一步发展关系的空间。
而现在,就是更进一步的时候了。
她要付出的只是从艾格隆口中随口得到的消息,换来的却是数不清的钱财和稳固的同盟,何乐而不为?
就这样,在宫廷隐秘的角落当中,两个各怀心机的人一拍即合,就这样静悄悄地达成了一项交易,成为了心照不宣的同盟。
“公主殿下,我十分有幸得到您的青睐,请您放心,我会为您设置好一个秘密的匿名账户的,您想要花钱,就可以随时从中支用就行了。”在谈妥了之后,博旺笑眯眯地向玛丽亚献媚讨好,“您只需要在有什么好消息的时候,暗中提前告诉我就行了——”
“嗯,那就祝我们未来合作愉快,男爵先生。”玛丽亚收起了扇子,然后提裙微微屈膝向博旺行礼。“您放心吧,只要有我在,您在陛下心中的圣眷就绝对倒不了,对了……”
仿佛想到了什么,玛丽亚又眼光一亮,“您刚刚说可以为我的祖国巴伐利亚以优惠价格承销债券?很好,嗯,如果能够为我的祖国做点贡献,那我何乐不为呢?我会找我们的大使馆商量这件事的,不过……该给的佣金还是不能少哟,我可不会白白给人干活。”
啧啧,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点雁过拔毛的机会啊!博旺在心里惊叹于这位公主的手腕,明明还是临时起意,她却立刻打起了当掮客的主意。
不过,他就喜欢这种人。
既然互惠互利,那为什么不干呢?
“您放心吧,殿下,我干这一行已经几十年了,有口皆碑,只要您给我拉来单子,我绝少不了您的那一份儿……”
“那么,祝您一切顺利,我之后会来找您的——”玛丽亚笑眯眯地说。
然后她又轻轻挥舞了一下扇子,然后优雅转身,从博旺身边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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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策反
告别了博旺之后,玛丽亚又回到了长廊当中,兴致勃勃地欣赏着那些雕塑艺术品,偶尔在碰到什么有意思的人的时候,还会主动凑上去攀谈几句。
不管对方是“受宠若惊”还是“如坐针毡”,总之玛丽亚却是显得兴致高昂,笑眯眯地说这话,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她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她确实是喜欢艺术和聊天,但另一方面,这也是她为了尽量不让周围人起疑心,掩盖自己刚才找博旺聊天的真正目的。
况且,她也知道,自己在宫廷当中越是活跃,认识的人越多,别人就越是难以对她下黑手。
她虽然看上去趾高气扬,但是智力上却不傻,她知道,自己既然狠狠得罪了宫廷的女主人,而且今后还要继续和特蕾莎为敌,那么接下来自己就会面对来自特蕾莎和她狗腿子们的明枪暗箭,稍有不慎就可能会灰头土脸。
所以,表面上云淡风轻的她,心里却也保存着几分机警,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确保自己的安全。
而和往常一样,负责照顾她的女官梅尔塞苔丝夫人,也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她身后,忠实地“服务”着她。
虽然梅尔塞苔丝夫人知道分寸,一直很好地保持了距离,让自己听不到玛丽亚和其他人的具体谈话内容,也绝不去打搅公主殿下的雅兴,但是,一直被别人默默地注视着的感觉,玛丽亚当然也心里不爽。
可是不爽归不爽,她也没有办法赶走对方。
毕竟,指派她过来“照顾”自己,是陛下的旨意,哪怕在巴伐利亚她都没有办法违抗王兄的旨意,更何况是在这个异国宫廷里面。
所以,她也只好按捺住心中的不悦,无视这个如影随形的女官,努力让自己不受对方的影响。
在和旁人又聊天了一阵之后,玛丽亚笑嘻嘻地走到了梅尔塞苔丝身边。
“夫人,您今天跟了我这么久应该也累了吧?请为我准备膳食,我们一起吃个午饭吧……”
“是,殿下。”相对于言笑无忌的玛丽亚,梅尔塞苔丝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淡然回应了玛丽亚,然后转身就带着玛丽亚回到了居处。
不过,在为玛丽亚准备膳食的同时,她也和之前一样,草草写下了一份记录报告,记下了玛丽亚今天的行程,以及所有和她谈过话的人。
她并不喜欢这种监视别人的工作,但既然这是陛下的命令,那么她也只能抛却个人感情,以冷静和客观的态度,去完成自己的工作。
而她的报告,将会被整理成册,呈送到陛下的案头,以供陛下参考。
虽然诸事繁杂,但她还是有条不紊地完成着自己的任务。
很快,午餐就准备好了,按理来说,玛丽亚可以独自用餐,让梅尔塞苔丝在旁边随侍,不过玛丽亚今天却似乎心情大好,反而邀请梅尔塞苔丝一起坐下用餐。
“夫人,我刚才说过了,我希望我们一起吃个午饭,难道您不愿意给我这份荣幸吗?”她笑着问。
“殿下,您言重了,既然您盛情邀请,那么请恕我冒昧。”虽然心里并不情愿,但是既然玛丽亚都已经盛情邀请了,梅尔塞苔丝也不再推却,于是她坐到了玛丽亚身边,两个人一起用餐。
“既然我们都已经用餐了,那就不妨聊聊天助兴吧——”玛丽亚笑着看向对方,“夫人,上次我听您说过,您过去并非贵妇,而是马赛的一位渔村姑娘;嗯……虽然我知道,这种事在当初的法兰西也并不罕见,但我还是禁不住生出好奇心,想要听听您的故事,这一点是令人惊叹的故事,恰好今天我们有时间,您可以讲给我听吗?”
“殿下,这并不是一个愉快的故事,更不适合成为午餐的谈资。”梅尔塞苔丝立刻婉拒。
“您就放心吧,我的胃口可好了!绝不会因为悲伤的故事而食不下咽的。”玛丽亚似乎没有听懂对方的抗拒,而是继续追问,“我请您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而后,她又换了一个口吻,继续对梅尔塞苔丝动之以情,“夫人,我知道,您对我感到头疼,更加不喜欢现在的这一项任务,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能够理解您,毕竟君命难违嘛……但既然命运偶然将我们两个人凑到了一起,那我们不妨以愉快一点的心情来接受它吧,至少这一段相处的时间里,我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朋友——毕竟,有谁喜欢一个冰冷的雕像时时刻刻站在自己身边呢?用友情作为敷衍的话,至少可以让我感到舒适一点。”
玛丽亚的坚持,让梅尔塞苔丝一下犯了难。
自从接下了任务之后,她一直对玛丽亚不假辞色,她自己也知道,现在自己扮演的角色并不讨喜。不过,虽然玛丽亚看上去并不高兴,但是对自己也没有什么粗暴的举动,甚至还算得上比较客气,以她的性格来说,这几乎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如果有得选,梅尔塞苔丝同样也希望让两个人彼此之间相处得更加融洽一些。
既然如此,讲点故事又何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好吧,殿下,既然您一定想要听故事,那我就只好奉陪您了……我只希望,您能够对您听到的东西守口如瓶,因为没有人希望曾经的伤痛再来一次。”梅尔塞苔丝发生了轻声的叹息。
“好!这一点请您放心,无论听到什么,我都会烂在心里的。”玛丽亚立刻就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兴致勃勃地吃下了一口甜点。
于是,就在玛丽亚的倾听下,梅尔塞苔丝讲述了自己早年的经历,马赛城的渔村孤女、最爱的未婚夫、婚礼上的惨剧、申冤无门的窘迫,被迫嫁给费尔南的无奈,以及最后成为波旁王朝宫廷命妇,桩桩件件,都简略地讲述给了玛丽亚听。
当然,在讲述的时候,她也控制了分寸,隐去了埃德蒙而后变成基督山伯爵一事,也隐去了主持此案的维尔福检察官的事情,只是重点讲了自己和费尔南的恩怨。
而这,已经足够震撼玛丽亚了。
虽然并不怎么受王室重视,但是玛丽亚也称得上从小在温室中长大,她何曾见过这种经历?梅尔塞苔丝从渔村孤女一转成为宫廷贵妇的传奇经历,既然她惊讶无比,又让她大感刺激。
“也就是说,您的丈夫其实是拆散您和未婚夫的幕后凶手,他为了得到您,操纵了这一切,最后还靠着个人的钻营,竟然成为了一位伯爵?何等残酷的人!”玛丽亚忍不住发出了惊呼,“他现在在哪儿?”
“他现在在坟墓里,殿下。”梅尔塞苔丝用既平淡又百感交集的语气回答,“在陛下刚回国的时候,他因为疾病去世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躲过清算,他当初那些背叛恩主、背叛国家的丑事都被人揭发了出来,现在已经身败名裂,恐怕死后都不得安歇。”
“报应!他活该。”玛丽亚毫不留情地做出了评价。
接着,她又满怀同情地看着梅尔塞苔丝,“那么您那位未婚夫呢?他怎么样了?”
“……您知道,在黑牢当中,人的生命总是很脆弱的。”梅尔塞苔丝苦笑着回答,“成为伯爵夫人之后,我曾经寻访过他,但是监狱方告诉我,他已经去世了。”
“对不起……”玛丽亚顿时就僵住了,然后诚恳地向梅尔塞苔丝道歉。“我因为我的好奇心,结果又勾起了您的创痛,夫人,我为我一直以来的态度向您道歉!您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人之一。”
“您过奖了,我只是不得不面对这一切而已……毕竟,对命运的裁决,除了面对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梅尔塞苔丝苦笑以对,“无论如何,生活总得继续下去。”
她虽然在这个故事当中说了不少谎,但是那种痛苦却别无两样。
别人眼里这是跌宕起伏的大戏,对她来说锥心刺骨的痛苦。
不过,正因为一直深藏在心,所以她反倒是想要跟人倾诉一下,宣泄心中的痛苦,今天在玛丽亚公主面前稍微吐露几分,倒是让她好受了一些。
听完整个故事之后,玛丽亚的表情变得既愧疚又怜悯,她不再使用一贯高高在上的口吻,而是用极为诚恳的表情再面对梅尔塞苔丝,“夫人,请原谅我之前因为无知而对您的不敬,我也知道,您肯定也对我的态度感到不满……但是,您别看我平常一直飞扬跋扈的样子,但其实我也有我的痛苦,这种痛苦和您的痛苦比起来当然是不值一提,但是对我来说,却也是难以忍受,所以某种程度上,我们倒是同病相怜。”
“公主殿下也会有伤心事吗?”梅尔塞苔丝苦笑,“反正我是想象不出来。”
“我们终究也只是可悲的凡人罢了,怎么可能真的做到万事无忧呢?”玛丽亚反问。“虽然绝大多数东西对我来说确实是唾手可得,但是有些东西却是怎么样也无法得到的,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吞下苦果了。”
看着玛丽亚突然伤感起来的样子,梅尔塞苔丝突然也感到有些同情起来——尽管同情一位公主殿下似乎有些可笑。
“也许您可以看开一些,毕竟,属于您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最后,她只能泛泛而谈。
“看开?怎么可能……我才不要看开呢!”玛丽亚傲慢地摇了摇头,“我曾经为此寄托过多少希望,结果却要让我看开?凭什么?我就要坚持到底,因为我从来不会甘心于失败,我不愿意认输,您明白吗?”
面对这没头没尾的话,梅尔塞苔丝也不知道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吧,那我只能祝您好运。”最后,她只能叹息。
玛丽亚没有对梅尔塞苔丝明说自己的心事,不过两个人在这种气氛当中,倒也让关系融洽了不少,也没有了最开始认识时的隔阂。
这时候,玛丽亚主动向梅尔塞苔丝伸出了手来。
“夫人,我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恰恰相反,我喜欢捉弄别人、嘲讽别人;但是,这段时间以来,您的端正、您的风度,也让我心生敬佩,而今天听到您的故事之后,我更加感觉到,您是我难得一见的传奇女子!在我那个平静到庸俗的祖国,在我那个等级森严到令人窒息的祖国,我是绝不会看到和您一样的伯爵夫人的,所以今天我为自己有机会来到这里而高兴,也为有机会认识您感到高兴,我希望,虽然我们的立场可能有点针锋相对,但今后我们能够成为朋友……不知道您愿意给我这样的荣幸吗?您是渔家女还是伯爵夫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本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玛丽亚诚恳的视线,梅尔塞苔丝心里也颇为感动,于是她也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了玛丽亚的手。“我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殿下。”
于是,两个人相视一笑。
玛丽亚的心里除了喜悦之外,还有庆幸。
因为梅尔塞苔丝一直都跟在她的身边,让她做什么都不方便,所以她一直在打算拉近和对方的关系,而今天,趁着聆听对方过去的契机,她终于向对方伸出了友谊之手。
当然,她也知道,这位夫人一看就是那种忠于原则的人,不会因为这种“友谊”就任由自己肆意妄为。
但是,就算不能把她策反到自己这一边,至少也可以让她在监视自己的时候,更加宽松一些,让自己可以有更多的行事空间——而这也够了。
而就在两个人惺惺相惜的同时,梅尔塞苔丝写下的记录和报告,也被送到了特蕾莎的面前——这也是特蕾莎特意要求的结果。
特蕾莎粗略地扫了一眼,看了看玛丽亚今天的行踪。
似乎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好像玛丽亚真的只是在各处闲逛,找人聊天一样。
但就在最后,她看到了一个令她感觉到异样的名字。
“德·博旺男爵……”特蕾莎小声念叨了一下,然后似有所悟。
她深信,习惯了目中无人的玛丽亚绝不会是随便找人搭话、而后偶然就碰到了博旺,她一定另有目的,也许她就是想要故意接近那个人。
而也许,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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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不甘于后
“德·博旺男爵……”
特蕾莎默念着这个名字,似有所悟。
接着,她下定了决心,然后再度召见了福雷斯蒂少校。
“皇后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吗?”一见到特蕾莎之后,少校再问。
“还是上次的事情——”特蕾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向这位和她一样来自奥地利的少校,发布了命令,“少校先生,我现在需要您特别关注一下德·博旺男爵,尤其是他和宫廷内的联系。”
少校有些愕然,然后马上反应了过来,“他……他和玛丽亚公主认识吗?”
“好像认识,但是我也没法确定。”特蕾莎从容地回答,“不过不管怎样,这有可能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
仿佛是怕少校不明白,她又特意向对方解释,“您想想看,玛丽亚刻意接近银行家,为的是什么呢?难道她真的喜欢这些商人吗?想必不是吧……她肯定只是想要从中牟利罢了。”
“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问题吧?”少校还是有点懵懂。
“您还没有反应过来吗?她不过是个空有头衔但无权无势的公主罢了,她有什么资本去上蹿下跳?她想要从银行家这里牟利,难道只能靠那张嘴吗?不……不可能,博旺绝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特蕾莎忍不住冷笑了起来,“所以,为了从银行家那里换取回报,她必然会想尽办法从殿下那里讨取各种信息,然后高价卖给博旺……如果是这样的话,博旺自然乐意慷慨解囊,满足她贪婪的胃口。”
“也就是说,她会出卖宫廷和国家机密!”
说到这里,少校终于完全明白了过来了。
之前他就从特蕾莎这里听到过,特蕾莎想要罗织罪名彻底赶走玛丽亚,而身为一位外国公主,玛丽亚如果牵涉到“泄密”并且借此牟利的话,就必然会引起民众的反感和厌恶,到时候面对各方面的压力,肯定就连陛下也很难保得住她。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问题是怎么坐实它呢?少校对此可是没有丝毫头绪。
他没想到,仅仅过了几天之后,特蕾莎就从蛛丝马迹当中找到了突破口——虽然未必是真的,但是从逻辑上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其实这也不奇怪,自古以来,君王们身边的幸臣和侧近们,经常都会靠着出卖小道消息来牟利,只不过玛丽亚的身份稍微特殊一点,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在惊叹之余,福雷斯蒂少校也有些暗暗心惊。
一向待人和善的特蕾莎公主,处心积虑想要对付一个人的时候,居然会如此雷厉风行、又是如此不留情面。
终究是卡尔大公的女儿啊,她的柔情、她的容忍,只是留给了所爱的人;而对那些触怒她的人,她也同样有着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
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办呢?
这并不是一个问题,自己还有得选吗?自己身为一个奥地利人,又肩负着卡尔大公的嘱托,在特蕾莎公主需要使用自己的时候,没有任何躲闪的余地,无论什么样的命令都必须接受下来。
可是,一味去执行,真的好吗?
现在,围绕在特蕾莎和玛丽亚之间的,已经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拌嘴了,这是毫不留情的战争,要把对方彻底搞垮台才罢休,看似平静无波,但实际上已经是刀光剑影。
不过,再怎么说,她们也都身份尊贵,不会受到什么刀兵之灾,但是底下的人就不一样了,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在这种争斗当中被波及,甚至粉身碎骨。
福雷斯蒂上尉其实也知道一些掌故。
历代的法兰西王后,有许多是来自于外国的,而每一个从外国嫁进来的王后,都会在自己身边有着家乡一起带过来的亲信,也就隐隐然成为了一个利益集团。
当年玛丽·德·美迪奇王后嫁给了亨利四世,在亨利四世遇刺身亡之后成为了王太后,代替年幼的儿子路易十三摄政,她重用了身边来自于意大利的亲信,一个名叫孔契尼的随从借机成为了权臣,一度权势熏天。
随着小国王的渐渐长大,嚣张跋扈的“意大利帮”惹起了国王的忌惮和厌恶,1617年,16岁的路易十三下令让自己的手下当街刺杀了孔契尼。
路易十三杀了他之后,大摇大摆的跑到了母后的面前,然后宣布母后结束摄政,自己要亲政成为真正的国王,然后把母后以及她身边的意大利人全都流放走了。
玛丽太后的权势,肯定高过现在的特蕾莎皇后,但是即使如此,当小国王长大之后,还是可以轻松清洗她身边的意大利人,更何况现在的自己?
唉……明明是王子和公主终成眷属,怎么接下来还这么多事啊?童话果然都是骗人的……少校禁不住在心里哀叹。
理论上来说,他可以直接对特蕾莎弃之不顾,无视她的命令,但是,他不愿意这么做。
赴汤蹈火就赴汤蹈火吧,反正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为他们父女卖命这不也很光荣吗?
于是,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好的,皇后陛下,我会去把这件事办妥的。如果玛丽亚殿下真的和博旺有勾结,无论他们藏的多深,我都会帮助您找出其中的蛛丝马迹……”说到这里,他突然又躬了躬身,“不过,我还有几句话想要劝您,请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多少听一听。”
“请说吧——”特蕾莎面不改色,她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玛丽亚殿下如此冒犯您,于情于理,您给出一些惩罚都是应该的。但是……”做好铺垫之后,他又话锋一转,“她毕竟身份特殊,事关两个王室之间的关系,我们应该适度考虑一下国家利益,不能做得太过分。而且,您也要顾忌到陛下的脸面……一个玛丽亚并不足惜,但如果因此让陛下为难,就大不应该了。”
“哼,有趣。那怎么就没人劝劝她顾忌一下呢?”特蕾莎怒极反笑,忍不住出言嘲讽,“或者说,我就应该顾全大局,站在这里任由她对我百般侮辱?”
“我绝不是这个意思……”少校大惊失色,连忙躬身向特蕾莎致歉。
“抱歉,是我有点失态了。”看到对方诚惶诚恐的样子,特蕾莎禁不住叹了口气。“您说的话我都明白。但是,既然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照顾我的颜面,那我也没有义务去照顾她的,您看得到,我已经委曲求全太多次了,唯独这一次我要好好地替自己出口气,如果整天只是忍气吞声,那么我这个皇后当着还有什么意思?那我还不如去应聘个洗衣妇,这样正好名实相副!”
眼见特蕾莎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福雷斯蒂少校只能在心里暗叹口气,然后再度躬身行礼。“好的,我明白了,殿下。请您放心,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站在您这一边,并且拼尽全力保护您的,对我您完全可以寄托信任。”
说完之后,他领命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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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特蕾莎在宫廷当中对福雷斯蒂少校面授机宜的时候,此时的艾格隆,也正在巴黎的杜伊勒里宫当中,在首相塔列朗亲王的陪同之下,悄悄地接待一位不速之客。
来者是一个身材不高、但相当健硕的男子,大概三十岁出头的年纪,留着黑色的短发,脸型较长,看上去精力充沛,而且从他的眼神当中也蕴藏着勃勃野心。
从他顾盼举止间,能够看得出他是那种习惯了对周围人发号施令的那一类人,甚至颇为几分王室的威仪。
而在事实上,他也确实马上就要成为国王了。
眼下,撒丁国王卡洛·腓力切已经病入膏肓,随时就要蒙主恩召了,而卡洛·阿尔贝托亲王,作为古老的萨伏伊王室的近支宗室,将会在他死后接掌这个国家,成为新一代国王。
而在成为国王之前,他悄悄地向法国政府提出了求见艾格隆的申请,而艾格隆在和塔列朗亲王商量一番之后,决定秘密接见这位亲王,以便拉近未来和撒丁王国的关系。
他这么做倒也事出有因,他在少年时期就是拿破仑皇帝的“粉丝”,常年生活在巴黎,并且还接受了拿破仑皇帝赐封的伯爵头衔,所以在感情上,他也想过来看看偶像的儿子,祝贺波拿巴家族终于东山再起;而更重要的是,在即将成为国王之前,他想要借机拉近和法国的关系,为自己梦想中的“宏图大业”打下基础。
当这位亲王站在自己面前之后,艾格隆立刻就察觉到了对方那种充满行动力的勃勃野心。
这种野心,让他灵魂深处也能够产生共鸣——顷刻间他就能够察觉得到,这位未来的国王陛下,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更不会安于现状。
除了旺盛的野心之外,艾格隆和他还有一个共同点——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们都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女婿。
亲王的岳父就是卡尔大公的二哥费迪南大公(此人在1824年已经去世),他们两个就是娶了一对堂姐妹的连襟。
不过,在欧洲各国的王室之间,这种互相联姻的情况有很多,亲缘关系,也从来都没有耽误过欧洲各国的君主彼此之间残杀。
对封建主来说,亲戚往往就是仇敌,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在片刻的注视之后,艾格隆很快就摆出了一副热情的笑容。
“亲王殿下,我久闻您的大名,很高兴终于能够见到您了!”
“是我久闻您的大名才对!”在艾格隆打招呼之后,这位亲王立刻就热情地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然后微微屈身,以示对帝国皇帝的尊敬,“您刚刚出生的时候,我就在巴黎,并且和其他人一样,为您的降生而欢庆,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上帝必然赐予了您重大的使命——而今天,这一切都已经得到了当然的证明。”
说到这里,他又略带伤感地笑了笑,“您才不过20岁,干下的大事,却远远超过了年长十几岁的我,这让我何等钦佩,又何等汗颜啊!”
因为站得很近,艾格隆得以近距离观察到对方的神态和语气,他能够感受得到,他这些话是真心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从他的身上,能够感受到那种想要成就大业的急切感。
这也不奇怪,正是从这位国王开始,萨伏伊王室开始谋划意大利的统一大业,并且把占据了大片意大利领土的哈布斯堡家族当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接下来30多年时间里,父子两代国王不屈不挠和奥地利斗争,屡败屡战,最终借着1859年法奥战争和1866年普奥战争的机会,把奥地利人的势力彻底赶出了意大利。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意大利的民族梦想吗?
当然不是!
萨伏伊王室甚至根本算不上意大利人。
支撑着萨伏伊王室搞“民族统一大业”的原动力,其实是封建逻辑。
什么是封建逻辑?就是封建主想要壮大自己地盘,提升自己势力的本能。
萨伏伊王室是欧洲最古老的王族之一,历史甚至比哈布斯堡家族还要悠久许多,然而因为先祖们经营不善,实力日渐衰败。
到现在为止,萨伏伊王室的领土只有一隅之地,而且国力孱弱,根本算不得“一线”王室,不光比不过老牌的王族,面对罗曼诺夫、霍亨索伦等等后起之秀,也同样难以望其项背,现在顶多只能算个“二线”王室。
每一个二线王室都有一线梦,都想要搞风搞雨壮大自己的实力,最终成为一流王族,这是封建主的共同心理,当年为了达成这个心愿,巴伐利亚和萨克森的君王甚至乐意向拿破仑皇帝献媚讨好,也从拿破仑皇帝这里得到了大量的好处。
而如今,萨伏伊家族出于同样的动机,也向艾格隆靠拢了过来。
而这也是艾格隆想要看到的结果。
无论是为自己增加一个有点实力的“小弟”,还是为了制造危机要挟奥地利和梅特涅,或者说打破维也纳和会对法国的桎梏,撒丁王国都是一个很不错的棋子。
这个家族的野心,不正是和自己的野心合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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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互相利用
在经过精心的准备之后,艾格隆终于和萨伏伊家族的阿尔贝托亲王在巴黎秘密会面。
在见到艾格隆之后,亲王显得极为激动,一副“终于见到偶像之子”的喜悦模样,甚至就像是恨不得和艾格隆结为异性兄弟的样子。
不过,无论是冷眼旁观的塔列朗亲王,还是艾格隆本人,都能够察觉得到,这只是对方的政治表演罢了。
因为国王即将逝世而且无子,所以亲王即将成为撒丁王国的国王、萨伏伊家族的领袖,所以他考虑问题的时候,也必然是从国家、家族的角度,他亲近艾格隆,也必然不会是因为所谓的“感情”,而是因为他有求于法兰西的皇帝。
不过纵使知道这一切,艾格隆却也摆出了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热情接待了这位年长自己十几岁的“连襟”,没过多久,在两个人互相刻意助推之下,他们之间就热络得好似老朋友一样了。
在寒暄了一阵之后,亲王眼见时机成熟,于是向艾格隆主动提出了问题。
“陛下,我听说您在上台之后,就已经跟英国人提出了交涉,希望他们能够尽快送回拿破仑皇帝的遗骨,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艾格隆点头确认,“而且,我还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和威灵顿公爵已经谈妥了,并且已经派了一支代表团前去迎奉遗骨,算时间的话,他们现在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也就是说,不久之后,先皇的遗骨就能够回到他忠诚的巴黎了。”
“这可真是绝好的消息啊!”亲王大喜过望,然后眼中突然泛出了泪光,“即使陛下已经过世了多年,但是我从来都不曾忘记过他的音容笑貌,现在回想起他曾经和我的交谈,我仍旧满怀激动……唉,真可惜我在结束访问之后就必须立刻返回国内准备继位,否则我一定要留在巴黎,亲眼见证陛下魂归法国的那一幕!”
说完之后,他又叹了口气,仿佛既高兴又遗憾伤感。
不管是不是演出来的,人家都摆出这样的姿态了,于情于理艾格隆都要有所表示。
“殿下,我十分感谢您的一片热情,但是,身为王位继承人,您理应以国事为重,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耽误大事,所以我劝您千万不要耽搁,一定要尽快回国稳定局势。”艾格隆一边说,一边也十分动情地看向了对方,“至于我个人,我非常感激您对先皇、对我们家族的友谊,我永远不会遗忘这份友谊的。您放心吧,等先皇遗骨被隆重安放到荣军院,我会让人绘制出当时的盛景,然后其中一幅画就会赠送给您,祝贺您登基为王,也借此来体现我们两个家族的伟大友谊长盛不衰……”
“那就太好了!”亲王大喜,然后紧紧地握住了艾格隆的手,“陛下,我等着您这份厚礼,我一定会将它当成我最珍贵的珍藏!”
两个人半真半假地套着近乎,彼此之间好像亲密无间,但是在无意中也透露出了两个人地位之间的差距:法兰西帝国的皇帝,面对撒丁王国的国王,总是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高姿态,而这种高姿态,都被视作是天经地义的,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不对劲。
毕竟对君王、或者对任何封建主来说,决定他们地位差距的,不是年纪辈分,不是家族历史,而是现在手中握有的实力,谁的地盘更大、谁的刺刀更多,谁说话就更敞亮,谁就更占有优势。
而阿尔贝托亲王之所以对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表现得这么亲切,甚至近乎于谄媚讨好,自然也有着他的用意。
很快,眼见气氛烘托已经“到位”了,亲王开始小心翼翼地露出自己真实目的。
“陛下,您的早年经历十分坎坷,而我也感同身受,因为我在年少时也同样遭遇过颠沛流离之苦……不过,这种痛苦教育了我们,变成了我们前进的动力,如今我们都站在了命运的顶峰,是时候大展宏图了。”
“是的,您说得对。”艾格隆不动声色地同意了对方,“如今我正在努力兑现我的承诺,为我的国民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没错!我们的生命,不仅仅属于自己,还属于我们为之效劳的国家和民族。”亲王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马上发出了遗憾的叹息,“在这一点上,我还远比不上您,虽然您统治的民族在之前遭受了重创,但是它依旧强大、统一,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才智,也创造着难以计数的财富,而我的民族呢?它四分五裂,纷乱不休,被迫在外国统治者们的残酷压迫和剥削当中痛苦呻吟……一想到这里,我的心脏就隐隐作痛,难以自持。”
你的民族?你祖上都不是一个意大利人,何必做出这种悲天悯人的样子来呢……艾格隆在心里暗笑。
不过,对此艾格隆也没有什么好吐槽的,他祖上也不是法国人,科西嘉岛变成法国领土的历史到现在也才六七十年呢……他甚至不是在法国长大的。
只要有王冠可戴,他也一样愿意成为任何民族最忠诚的一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对此我也深感同情。”艾格隆叹了一口气,“实际上,先皇对意大利也满怀感情,他亲手把人民主权和统一的理想带进了意大利,并且把那些四分五裂邦国统合成了一个意大利王国,他对意大利的贡献不应该被人们遗忘,至少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对意大利人民的热爱。”
眼见艾格隆接上了话茬,亲王顿时也来了精神。
“不会遗忘的,至少我绝不会!”他大声向艾格隆保证,“事实上,我衷心追随皇帝陛下,正是因为他为意大利所做的贡献,他打垮了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外国暴君和世袭僭主们,将“意大利王国”这个概念从空想家的纸上落实到现实世界,他让我们整个民族在千年的黑暗当中找到了曙光和希望!虽然他不幸因为命运的捉弄而落败,但是他给我们带来的理想将会永世长存,我们不仅迎回他的遗骨,也将继承他的遗志,并且将他曾经的理想重新带回人间,而那一天,必将是我们民族将永恒纪念和欢庆的日子……”
虽然亲王说得慷慨激昂,声情并茂,但是艾格隆却从他满口的“好话”当中,听到了赤裸裸的冰冷现实。
“我们不仅迎回他的遗骨,也将继承他的遗志”。
他说得不是“您”,而是“我们”。
也就是说,他在不动声色当中,把自己和艾格隆并列,把自己偷换成了意大利民族统一的操盘手。
他口口声声追思皇帝的理想和事业,但是却故意不提、装作遗忘了艾格隆才是意大利王国曾经的继承人,是曾经的罗马王。
也就是说,他不承认艾格隆身上曾经有过的意大利属性,在他看来,只有自己现在才能够成为意大利统一大业的领袖。
当然,艾格隆自己也知道,欧洲列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他去亲自追求统一意大利的大业,如果自己强行想要这么做,那么必然会面对全欧洲的再一轮围攻——而他现在手中的实力是无论如何都经受不起一次反法同盟的,所以他不会有这么不明智的想法,所以自从上台以来他从来不喊所谓的意大利问题。
但是,他忽视自己的意大利身份,并不意味着他愿意看到别人把自己给偷换了。
面前这位亲王口灿莲花,口口声声吹嘘所谓拿破仑的遗愿,好像一副天命所归、准备完成皇帝未竟事业的样子,而这让艾格隆的心里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反感情绪。
你什么档次,你有什么资格继承他的事业?艾格隆心想。
明明想要从我这里讨取帮助,却还想打感情牌来利用我……真以为我年轻好欺骗吗?
历史上的萨伏伊家族,虽然在意大利统一战争当中承受了波拿巴家族的“大恩”,但是对波拿巴家族并没有提供过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虽然作为法国的盟国参加了克里米亚战争,但是也并没有发挥什么重要作用(总共投入了不到2万人马),虽然和波拿巴家族联姻(把克洛蒂尔德公主嫁给了拿破仑三世的堂弟),但是它提供的“回报”,也就这么多了。
在1870年普法战争当中,萨伏伊王室没有提供过任何帮助,只有传奇英雄加里波第作为志愿军参与到了法军一方。
所以,艾格隆知道,在萨伏伊家族身上投入过多资源或者感情,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注定得不到什么回报。
萨伏伊家族对自己,只会有虚情假意的利用,但是反过来说,自己对萨伏伊家族,也同样只会有虚情假意的利用,两边谁也不欠谁。
虽然心里洞若观火,但是为了迎合对方的情绪,艾格隆在表面上却还是一脸的慷慨激昂。
“您说得对,亲王殿下。不瞒您说,还在成为皇帝之前,我就已经在仔细考虑如何继承先皇的所有事业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对法国人民的感情,自然也从来不会忘记对意大利人民的感情;既然如此,在我如今已经握有大权的情况下,我也非常乐意为意大利人民的民族事业贡献我的力量——当然,您也明白,如今我也面对着太多的顾虑,我不可能公开地站出来追求这种事业,所以我只能寻找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并且通过他们来进行间接的帮助,希望您能够理解。”
艾格隆的话,不仅没有让亲王失望,反而正中亲王的下怀。
他所谓的“宏图大业”,正是想着以自己为中心、利用意大利民族情绪来扩张萨伏伊家族的权势,所以他反而很担心艾格隆亲身下场,打着拿破仑皇帝的旗号去乱搞一通,害人害己,他当然乐于看到艾格隆理智地躲在幕后,在暗中帮助所谓的意大利民族事业。
说得直白一点,他的如意算盘就是:萨伏伊家族可以充当波拿巴家族的“代理人”,然后借鸡生蛋,拿着法国人的投资搞自己的事业,一步步扩张自己的势力,最终成为意大利最强大的邦国、甚至主宰整个亚平宁半岛。
为此,他就要打感情牌,拉拢年轻气盛的拿破仑二世皇帝,然后把他的仇恨引向哈布斯堡家族,让法国和奥地利互相争斗,最好拼一个两败俱伤,然后再让实力相对弱小的萨伏伊家族从中渔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计划第一步倒是相当顺利地实现了。
为了进一步勾起年轻皇帝的仇恨值,他决定进一步再加一把火。
“唉,在这多年的游历当中,我能够亲身感受到时代在进步、而且几乎是日新月异,而我们可怜的意大利,却还在昏昏欲睡,任人宰割!哈布斯堡和波旁这两个古老的僵尸、不请自来的外来户,霸占着意大利的广大领土,窃取着意大利的财富,并且让整个民族都在痛苦和压迫当中呻吟……这种情况不应该延续下去,我们应该将这两个僵尸一扫而空,让我们这个伟大的民族重新复兴起来,而为此,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说到这里之后,他又满怀钦佩地看向了艾格隆,“陛下,您在法国赶跑了波旁,干得太棒了!如果波旁还在位的话,它一定会帮助它在意大利的同宗,镇压我们的伟大事业,而现在,您为我们搬走了一块可恶的绊脚石,现在是该由我们来完成我们的工作了。”
亲王这话倒是说的没错。
在复辟之后,法国的波旁王室就成为了波旁各个分支家族的领袖和老大哥,并且用法国的军事实力来帮助维护其他分支家族的统治,比如1823年,它就派兵出征西班牙镇压革命,维护了西班牙波旁的统治。
而两西西里王国现在也同样被波旁家族统治着,如果艾格隆不上台,亲王的所谓“民族梦想”还真是空中楼阁,谈都没法谈。
正因为艾格隆赶跑了法国波旁,才让亲王看到了梦寐以求的机会,所以他才会这么快就跑过来向艾格隆讨好献媚。
对亲王的夸奖,艾格隆只是谦逊地笑了笑。
“这都是人民的功劳,我只是响应人民的呼唤而已,波旁家族气数已尽,它们本就不该留在这里。”
“是的,它不光在法国气数已尽,在意大利也是,我们也要把他们一扫而空,让他们回归到历史的垃圾堆当中。”亲王重重点头,然后又问艾格隆,“那么,您对奥地利怎么看?”
来了来了,果然开始了……
两个女婿的背刺戏码吗?有趣有趣,艾格隆在心里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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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相谈甚欢
“您对奥地利怎么看?”
面对这个问题,艾格隆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自己到底应该怎样回答。
“老实说,我也算是百感交集。”片刻之后,艾格隆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您所见,我的母亲、我的妻子,都是哈布斯堡家族成员,在我最惨痛、最无助的时候,我的外公弗朗茨皇帝收留了我,并且让我得以健康长大成人,从这个方面来讲,它无愧于我,它是我的亲人。但是……”
说完这一堆好话之后,艾格隆又顺理成章地话锋一转,“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它也长期充当着波拿巴家族的敌人,它屡屡对法兰西帝国开战,并且最终葬送了我的帝国……让我不得不过上了十几年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生活,而从现在来看,它也一样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并且对我未必心怀好意,所以我也必须提防他们,而不是被所谓的亲情蒙住双眼。”
艾格隆的回答,半真半假,但是却非常符合他“应有”的心态,以至于轻易就让身旁的人产生了共鸣。
而他话中隐含的对奥地利的敌意,也让阿尔贝托亲王大喜过望。
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萨伏伊家族想要扩张地盘,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在意大利半岛,然而现在控制了大片意大利土地的哈布斯堡家族,无疑就是最大的拦路虎。
虽然奥地利很明显对比巅峰期已经衰落了许多,但是以撒丁王国的体量,想要打垮奥地利还是不现实的,他必须要找到强国作为靠山——而一个对奥地利怀恨在心的波拿巴皇帝,就是最完美不过的人选了。
只要他有心对付奥地利,那就可以利用。
所以,亲王立刻就开始煽风点火,“陛下,和您一样,我也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女婿,但是……在国家利益和民族利益面前,我认为这种所谓的亲情不值一提。况且,当年在帝国落入下风的时候,奥地利人想尽办法去落井下石,他们又何曾考虑过什么亲情?更别忘了,他们最厉害的本事就是借助联姻去吃绝户,抢别人家的祖业,他们就是这样起家的!眼下,他们对您满怀敌意,虎视眈眈,显然也没有把您当作亲人来看,既然如此,您又何须对他们客气?”
说到这里,他也觉得自己的煽动有些露骨了,于是又往回退了一步,“当然,我也不是说让您去和他们为敌,我只是告诫您,永远不要因为所谓的血缘关系对哈布斯堡家族抱有任何期待,历史已经证明了他们最厉害的本事就是辜负自己的亲戚,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也会对您做一样的事情,以您的聪慧,您肯定知道这些。至于我……我也很爱我的妻子,但我从来都不会对哈布斯堡家族寄予任何信任,它在任何时刻都可能与我为敌,反过来也一样。”
不得不说,亲王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平。
最好的“煽风点火”,永远是说事实,哪怕艾格隆其实知道对方其实不怀好意,但也无法否认他这番话的正确性,因为这就是真的。
虽然他娶了特蕾莎,虽然夫妻两个感情很好,但老皇帝如果真的想要对自己动手,会因为特蕾莎而犹豫一秒钟吗?肯定不会。
“您说得对,我从来不会轻信他们,类似的教训已经太多太多了,我绝不会重蹈覆辙的。”艾格隆真心实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故意放低了声音,“不过,跟您说实话吧,比起哈布斯堡皇室来,我对梅特涅首相的意见更大,当初在1813年,就是他让法国和奥地利的关系彻底破裂,最终让奥地利成为了压垮帝国的最后一块砝码;就算不翻这种旧账,他后面对我也相当苛刻,让我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禁不住有些愤恨——”
为了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话,艾格隆说得声情并茂,视线里也充满了凛冽的杀气,仿佛真的恨不得拆了梅特涅的老骨头一样。
以他早年的遭遇,世人都会以为他恨极了梅特涅,绝不会有人怀疑这是表演。
可是,在实际上,艾格隆扪心自问,却找不出多少对他的恨意来。
他从小就接受皇室的教育,再加上性格孤僻冷漠,所以早早就学会了超脱个人感情、从客观理性的立场来考虑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真的就是梅特涅的好学生。
如果从客观理性的角度来看,梅特涅真的没有什么好恨的,他效忠的是奥皇,当然要想尽办法为奥皇和奥地利的利益服务,他那么多出尔反尔、翻云覆雨的举动,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
当初在拿破仑势大难抗的时候,他向拿破仑皇帝百般献媚,主动提出联姻;等拿破仑皇帝落魄的时候,又是他站出来打死老虎,并且苦心孤诣召开列强大会重构了欧洲秩序。
他种种举动看似反复无常,但在本质上他始终如一。
所以,虽然艾格隆是他的受害者,但是他根本不恨梅特涅,甚至还希望自己也有这样的首相一直辅佐在身边——当初齐桓公被管仲射了一箭差点丢了命,结果为了自身和国家的利益,能够不计前嫌让管仲成为相国,艾格隆当然也有这份器量和心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是,他的这种想法从来没有跟外面透露过,所以在亲王面前他流露出对梅特涅的敌意时,亲王完全不起疑心,反而觉得非常合理。
而这种敌意,正是他所需要的。
“梅特涅!这个无耻的老滑头,我也和您一样讨厌他,而且我肯定比您更加恨他。”他立刻就心领神会地附和了艾格隆的意见,“他就是意大利民族最凶恶的敌人,当初就是在维也纳,由他亲自操刀,把好不容易重新整合起来的意大利又被切割得粉碎……他居然还有脸傲然宣称意大利只是一个地理名词,呸!这个老东西,迟早要遭报应的!上帝绝不会让这样的罪人安安稳稳进入天堂,他必须在地狱里好好享受一番才行。”
“如果他真的要有报应的话,那最好还是来得早点吧,不然以他的年纪,可能都等不及了。”艾格隆冷不丁地插话了。
这个话,既像是在开玩笑,但又像是某种暗示,以至于亲王听了也不禁产生了遐想。
“如果我能够略尽绵薄之力让他吃点苦头的话,我也非常乐意去做。”于是,他也向艾格隆暗示。
艾格隆这次没有再继续暗示了,而是暧昧地向亲王笑了笑,含糊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和他们不一样,我们还足够年轻,亲王殿下,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创造美好的将来,而他们只能面对日薄西山的恐惧,疲于应付我们,他们终究是难以抵御我们的,不是吗?”
“您说得太对了,陛下!”
亲王深有同感,于是又微微躬身,以此来表示对艾格隆的认同,“您就像是冉冉升起的旭日,光彩夺目,照亮着整个欧洲,而既然上帝让我承担大任,那我愿意以您马首是瞻,和您一起共创伟大的事业,让意大利民族变得如同法兰西民族一样自由和富有,而那时候,我们两个民族将永远携手共进,在天主的旗帜下引领欧洲和世界前进!”
虽然话是说得很漂亮,但听着怎么有一种希特勒在和墨索里尼互相吹捧的感觉呢?这也太不吉利了吧……艾格隆在心里暗想。
谁和“意大利民族”站在一起,谁就要倒大霉,拿破仑三世是如此,希特勒同样也是如此,他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呃,应该说上一个。
不管艾格隆心里怎么想,但是在表面上,他和即将成为国王的阿尔贝托亲王聊得非常投机,这对连襟几乎就像是“同志”一样,大有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意思。
而且,在心照不宣当中,他们也暗地里达成了要一起整一整梅特涅的共识。
当然,这还只是“共识”而已,离落实到现实世界上还差了很远,不过,只要走出了第一步,那剩下的事情自然也好办了许多。
虽然一开始有表演的成分,但是眼看自己心里的谋划正一点点实现,阿尔贝托亲王的心情自然也变得十分激动。
他现在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很大的把握去拉拢住这个年轻的波拿巴皇帝,只要一直巩固住这种关系,那么用不了多久,自己也许就可以把法兰西帝国的力量引为己用,实现自己念念不忘的宏图霸业。
那么,到底应该怎么样巩固这种关系呢?
亲王下意识就想到了那个对封建主来说最熟悉、也最屡试不爽的办法了。
“陛下,我真的太高兴能够亲眼见证您走上皇座后的样子了,虽然现在我已经不再是您的臣仆,但我对波拿巴家族的热爱却丝毫未减,而且永远都不会变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您是否愿意让我们两个家族以最神圣的方式联系到一起呢?”
“您是说联姻吗?”艾格隆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是的。”亲王重重点了点头,“您的皇太子已经三岁了,如果我接下来和我的妻子生下了女儿,那么年龄岂不是正合适吗?而这桩婚姻如果成了,那么也将预示着我们两国、两个民族,将会得到永久、牢固的友谊,您说对吗?”
亲王说得慷慨激昂,但他倒是忘了自己刚刚还在破口大骂哈布斯堡搞联姻都是不怀好意。
不过,人要是不能做到面不改色地双标,那还怎么当一个君王呢?
而这个提议,也让艾格隆陷入到了沉吟当中。
在历史上,拿破仑三世是很高兴接受这个联姻提议的,然后让堂弟娶了萨伏伊公主(不过那时候已经是这位亲王的孙女儿了)——因为波拿巴家族当时虽然重登皇位,但毕竟还是被各大王族看不起,急需“证明自己”。
而艾格隆的心态则完全不同,他就是哈布斯堡皇帝的外孙,他需要证明什么?
而且,还有妻子特蕾莎公主的存在,更是让他不用在意什么“家格”的问题,更不用担心儿孙找不到合适对象。
恰恰相反,现在是特蕾莎心心念念想要让长子再娶一个哈布斯堡公主,延续波拿巴皇帝的“传统”,她肯定不愿意让萨伏伊家族“截胡”,尤其是这位国王对哈布斯堡家族还有那么深的敌意,她更加不愿意让对面的女儿成为自己未来的媳妇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她肯定会坚决反对的。
理论上说,艾格隆如果坚持的话,那么她反对也没什么用,但是艾格隆也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非要违背特蕾莎的意愿。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艾格隆也不打算直接开口拒绝掉这个提议。
毕竟,现在皇太子还年幼,他无论答应了什么日后都有的是机会反悔,而现在他需要拉拢对方,所以要给对方一点希望。
再说了,自己又不会只有弗朗索瓦一个儿子,多留几个备选的婚姻对象也没有什么坏处。
萨伏伊家族虽然实力孱弱,但是作为历史最古老的神罗邦君之一,在王族序列当中还是有点牌面的,既然自己凑上来了,那又何必煞风景呢?
正因为想到这里了,所以艾格隆很快拿定了主意,“亲王殿下,承蒙您一片好意,我非常感动,我会仔细考虑这个提议的,我觉得这也是一件好事。如果能和您成为亲家,我深感荣幸。”
他既没有明确答应,却又给了对方足够的希望,而这也让亲王更是喜不自胜。
就这样,这对各怀鬼胎、互相利用的君王,在表面上却谈得极为投机,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论了各种话题,在许多方面都达成了默契,直到最后,艾格隆才依依惜别地送走了这位亲王。
在面见完艾格隆之后,亲王也不会在巴黎停留,他会马不停蹄地直接赶往首都都灵——毕竟,他真的有个王位要继承,肯定要第一时间控制住场面免得生出什么变乱。
而在亲王离开之后,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眯着眼睛似乎在睡觉的塔列朗亲王,终于慢慢地睁开了浑浊、但依旧闪耀智慧光芒的双眼。
“陛下,此人外表亲切忠厚,但内心着实诡诈,对您也没有存着多少好意。您对他可以利用,但不能不防着点啊。”
亲王阅人无数,看人自然也非常准,这份评价也是恰如其分。
而艾格隆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现在只是用得着他罢了……”
至少现在,既然萨伏伊家族为了自己的野心主动凑上来了,那么艾格隆当然会含笑接受这一份“友谊”。拉拢了萨伏伊家族,一方面他可以进一步打碎维也纳体系对法国的限制,一方面他也可以如同塔列朗亲王继续执行他们的掐脖子计划——想必,国王陛下也会非常乐意配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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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乐子
在塔列朗的冷眼旁观之下,艾格隆结束了自己和即将继承撒丁王国王位的阿尔贝托亲王的会谈。
眼下亲王已经离开,但是首相和皇帝陛下之间的秘密商议却还在继续。
虽然在艾格隆面前,阿尔贝托亲王表现出了一副亲密战友、异姓兄弟般的热情姿态,但是塔列朗却根本不信任对方的表现,认为这不过是一种刻意为之的表演罢了。
当然,艾格隆也是这么想的。
说到底,对法国来说,德意志和意大利的四分五裂都是符合自身利益的,任何一个方向成为一个统一国家,都可能成为一场地缘政治灾难,他没有任何理由去帮助这一历史进程。
他也知道,“民族主义”的崛起是这个世纪难以抗拒的历史潮流,他不能一个人改变整个大势,但即使如此,他也可以尽量延缓它的发生,让自身的利益得到长久维护。
换句话说,如果霍亨索伦和萨伏伊家族的统一狂潮被他强行遏制,那么在短时间内也很难会产生类似的替代者。
类似的权衡利弊,君臣两个人已经私下里进行过很多次,彼此都已经达成了默契,所以塔列朗也没有再不厌其烦地给艾格隆上课,他现在最关注的反而是另外一个问题。
为了拉拢梅特涅,他认为首先要给梅特涅上眼药,让他处于一种危机感当中,最终让他不得不向法国这边靠拢。
而现在,这个机会就来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两面派做法,是在玩火,有可能就会酿成灾难,但是对老于此道的塔列朗亲王来说,倒正是胸有成竹。
“陛下,亲王来这里的行踪相当隐秘,但是我会有特殊渠道,让梅特涅在不经意之间知道这个消息。”他微笑着向艾格隆禀告,“不过,现在为时尚早,我们先等等,等到亲王正式登上王位,我们再给他泄露这个消息。”
得知萨伏伊家族向波拿巴皇帝输诚,梅特涅显然会感到焦虑,但是这种焦虑却并不能让他得到“国际同情”。毕竟,只有奥地利才拥有意大利领土,他的盟友们,无论是普鲁士和俄罗斯,都对什么伦巴底、什么托斯卡纳毫无兴趣,他就算以此为发难,也不会有什么人响应他,更不可能让萨伏伊家族因此成为“国际公敌”。
他只能在自己限定的框架内来试图解决问题。
而且,还有更加棘手的问题。
自从1815年反攻倒算重新占据北意大利之后,意大利人普遍非常反感奥地利帝国的统治,而奥地利就以极为严厉的手段来镇压这种不满,到处逮捕拘禁、甚至绞死反抗分子,查禁报纸,钳制舆论。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在这个民族意识慢慢觉醒的年代,越是严厉的镇压,就越是会引起更大的怨愤和反抗,所以在哈布斯堡家族统治的意大利地区,反抗分子们组成了各种秘密结社(比如烧炭党)等等来进一步反抗。
相比于帝国统治机器,这种秘密结社或者反抗组织的力量毕竟是非常薄弱的,但是如果他们找到了一个精神领袖、或者一个强大的后援,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历史上,撒丁王国和萨伏伊家族就成为了这样一个“后援”,他通过各种方式赞助反奥地利组织,扶植意大利各地的民族主义分子,最终让自己成为了众望所归的统一核心,虽然战场上屡屡败给奥地利,但是它依靠着努力和运气最终还是笑到了最后,从哈布斯堡家族手中夺走了所有意大利领土,甚至看到了哈布斯堡帝国灭亡的丧钟。
可想而知,得到法国的默许和鼓励之后,亲王一旦继承王位,就会马上开始他这个野心勃勃的计划,而且会很快给梅特涅带来预想之外的压力。
梅特涅能够对此做什么呢?主动对撒丁王国发动一次“预防战争”吗?
历史上他没有,因为奥地利现在早已经今非昔比,不是过去那个可以压制欧洲的强权了,它现在还没有从之前的创伤当中恢复过来,只能靠着过去的体量来吓唬人,维持一个一线列强的国际地位,没有人比梅特涅更加清楚帝国的虚弱,如果贸然发动一次大型战争,那么不光捞不到什么好处,搞不好帝国自己就要散架了。
况且,身为维也纳和会的主持人,当代国际架构的“设计师”,如果他主动对一个古老的正统王室发动了战争,那么就是严重违背了“维也纳精神”,会给其他大国留下口实,他要面对巨大的国家压力,艾格隆和塔列朗亲王完全可以用“法国和撒丁王国接壤,唇亡齿寒”作为理由,要求奥地利立刻停手,否则就要展开“自卫行动”。而其他国家同样也不会同意。
面对这样的风险,梅特涅比谁都知道利害,他当然不敢乱动(正如历史上那样)。
既然面对这样的窘境,进退两难,而且也拉不到什么外援,那么他最终只能试图寻找老伙计塔列朗来寻求帮助,让塔列朗能够施压让萨伏伊家族安定下来,至少断绝对萨伏伊家族的赞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在塔列朗亲王看来,萨伏伊家族并不是什么可靠的盟友,而是一个让梅特涅骨鲠在喉、不得不来寻求妥协的筹码,可以利用但绝不能信任,更不能和他们“共襄盛举”。
在骨子里,塔列朗亲王也和梅特涅一样迷恋所谓的“大国平衡”,希望各个列强能够维持某种均势状态,他并不赞同搞大冒险,去打破这种平衡,而是希望在现有国际架构之内,尽可能地为法国争取更多利益(等到力量对比失衡之后,再去利用自身实力谋求更有利的平衡)。
“陛下,您在意大利问题上,最好只跟萨伏伊家族来往,切记不要去亲自去挑唆和赞助那些造反分子——作为皇帝你赞助革命者,当然可以,但如果他们把您当成革命对象,那您又应该如何自处?别忘了路易十六的教训。”仿佛是怕艾格隆过于激进,于是塔列朗再度告诫艾格隆,“您只跟萨伏伊家族来往,他们自己私下里干什么那就完全跟您没关系了,到时候甩了他们也轻松……至于那些造反分子,就让梅特涅自己为之头疼去吧。”
“我明白,就照您的意思来办吧,我相信您可以处理好的。”艾格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就这样,关于萨伏伊家族和意大利的问题,艾格隆在决定了大方向之后,就把执行层面的问题都交给了塔列朗亲王和他的外交部官员们,自己也不再过多过问——这种放权做法,也是对元老的特别尊重。
等塔列朗死去之后,就没有人可以再得到这样的特殊待遇了。
而在讨论完这个问题之后,塔列朗亲王好像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陛下,有件事我顺便问您一下。”
“请说吧。”
“那位玛丽亚公主,现在已经来到了枫丹白露了吧?她现在怎么样了?”塔列朗亲王似乎憋着笑问。“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甘于平静吧?”
“何止是不甘平静?她简直把我搞得焦头烂额。”一说到这个问题,艾格隆就禁不住叹了口气。
玛丽亚一来到枫丹白露,就立刻向特蕾莎示威,各种冷嘲热讽,当面让特蕾莎下不来台,而后也是针锋相对,表面上尊重实则皮里阳秋;虽然艾格隆现在还不知道“扇子事件”,但是他也能够看得出来,特蕾莎已经被她撩拨得气炸了,那种难以压制的愤怒感,他作为枕边人完全可以感受得到。
而最让艾格隆心里发毛的地方,其实就是这里:虽然特蕾莎已经气炸了,但是她并没有再跟艾格隆说过一句抱怨的话,更没有要求艾格隆惩罚胆敢对她如此不敬的玛丽亚。
这究竟是特蕾莎的“忍术”又进步了了呢?还是她其实根本不想再跟自己抱怨,只想着暗地里憋什么大招呢?
艾格隆也吃不准到底是哪一种情况,更不敢去问特蕾莎本人,所以只好心惊胆战地和特蕾莎朝夕相处,装作无事发生。
“哈哈哈哈……您这种样子还真是罕见啊,终于像个年轻人了。”看到艾格隆焦头烂额的样子,塔列朗却开心地笑了起来。
面对塔列朗的取笑,艾格隆心里更加烦恼,只不过这些事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所以也无话可说。“您与其在这儿隔岸观火,不如帮我想想办法,首相阁下。”
“如果您都没办法,那我又能怎么办呢?”塔列朗亲王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忘了,名义上是我邀请她过来的,所以皇后陛下肯定又恨死我了,再考虑到之前的那些事,我真怕自己死了之后,连一块葬身之地都没有……”
“这您不必担心,作为我的第一位首相、作为帝国的功臣,您无论如何都应该享有应有的哀荣。”艾格隆正色向对方承诺,“诚然您树敌极多,诚然在过去您和我们一家发生过许多的不愉快,但我会以最大的尊重送您离去的,您的名声固然不能光照千古,但至少我可以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绝不会让您受尽谩骂和诋毁,您会体面地离开人间的。”
艾格隆诚恳的回复,让塔列朗亲王原本戏谑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
生命力的持续衰退,让这个老人开始关注死后“盖棺定论”的问题了。
虽然他一辈子纵情声色、朝秦暮楚,臭名远扬,但是作为一个“成就斐然”、曾经主导过欧洲走向的历史级大人物,他当然不希望自己完全以负面形象埋葬于地下。
而年轻的皇帝,就是那个未来负责给他盖棺定论的人,他做出的承诺,自然就将成为官方历史评价。
这也就够了。
虽然他心里知道在自己死后,自己庞大的遗产,势必会被这对夫妇“过一道手”,但至少在名誉上做得很体面,那就当是给帝国缴纳“捐税”吧。
“陛下,谢谢您成全——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塔列朗亲王轻轻点了点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帮您的忙好了。”
“作为我的首相,您本来就应该帮我的忙,不用说得像是给我人情一样——”艾格隆立刻就指出了其中的错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可不一样,作为首相,我担任的是公职,我的职责是解决您政府和外交上面对的问题,私人上的忙可应该另算的……”塔列朗略带嘲讽地笑了起来,“而我所说的,就是私人上面的。”
“您是指什么呢?”艾格隆顿时就来了兴致。
“之前我就跟您说过,我为玛丽亚公主作保。”塔列朗的语气一改刚才的严肃,突然变得促狭了起来,“而现在,既然您担心特蕾莎皇后会暗中迫害她,那么无论她做了什么,我替您出面保住玛丽亚公主吧……这算不算给您帮了私人的忙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当然最好了……
艾格隆原本担心特蕾莎如果真的要憋什么大招,自己想要维护玛丽亚,就会陷入到两难的境地,但是如果塔列朗亲王自己站出来维护玛丽亚的话,那自己就好办多了。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先是一喜,然后又有些疑惑。
“您好像对特蕾莎有很大的敌意?为什么?她好像一直以来都对您以礼相待吧?”
“您别误会,我并不讨厌皇后陛下,恰恰相反,我还挺欣赏她的,她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皇后,至少比她的姑祖母强得多。”塔列朗亲王撇嘴一笑,“只不过,我年纪大了,想要多看点大戏找找乐子罢了,现在这个年代太无聊了,人人都装模作样,道貌岸然,这实在让人倒尽胃口!作为一位路易十五时代的遗老,我想要看看围绕在您身边的大戏,这也许是我人生当中最后的乐子了……至于皇后陛下嘛……反正她已经恨死我了,再多恨一点也无妨,她总没办法把我尸首挖出来再吊死一遍吧?”
听到这个意外的回答,艾格隆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又有些愠怒,最后却无奈地笑了起来。
“您还真是……让人难以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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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焦头烂额
正当艾格隆和塔列朗亲王,正在杜伊勒里宫当中商议着如何给奥地利和梅特涅套上缰绳的时候,他们讨论中的“主角”梅特涅亲王,此刻也正在自己的官邸当中,心烦意乱地思忖着。
当然,他并没有那份未卜先知的能耐,他预料不到此刻北意大利和萨伏伊家族正在暗中酝酿的“奸谋”,他是在为其他事情心烦。
作为一个大国、尤其是一个走下坡路的大国的首相,世界上有足够多的事情让他心烦了。
而排在第一位的,自然就是他的权势和地位。
从被弗朗茨皇帝赏识,一路提拔最终担任首相开始,20多年来,他在这个庞大的国家可谓是位极人臣,呼风唤雨;而且他也确实利用皇帝赋予的信任和权势,成就了如今的盛名,也让自己苦心孤诣构筑的国际格局,延续到了现在。
然而,有道是盛极而衰,随着时间悄悄的流逝,梅特涅在感到自己身体上年老体衰的同时,也清醒地察觉到了自己原本如同磐石一般牢固的权势,也正在慢慢动摇。
在帝国政府内部崛起,有一个新兴的反对势力逐渐崭露头角,并且慢慢地和他开始分庭抗礼。
这股势力的首脑就是科劳瓦特伯爵。
此人是一位波西米亚贵族,并非是传统的德意志领主,但是他却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赏识,在帝国政府内部青云直上。在1826年,他被皇帝陛下选入国务委员会,正式成为重臣之一;而在1827年,皇帝陛下让他负责管理帝国财政,而就在最近,皇帝陛下还将自己的私人金库和宫廷财产也交给这位伯爵一同管理。
虽然梅特涅亲王依旧深受信任,但是他对这位伯爵的升迁半点说不上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急速崛起,最终竟然变成了自己最大的政敌。
作为一个首相,却失去了对帝国财政的控制权,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砍断了一根手臂,甚至更糟糕。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这位伯爵的能力强过梅特涅、可以让梅特涅无法还手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皇帝陛下作为裁判员,在两方的斗争当中往往会“拉偏架”,故意扶植一个能够抗衡首相的权势集团罢了。
梅特涅知道,这并不是皇帝不信任自己,也并不是他打算抛弃自己,但是让手底下的重臣们互相抗衡,是帝王的本能。
但即使知道这些,一想到科劳瓦特伯爵对自己的屡屡掣肘和冒犯,梅特涅仍旧会恨得牙痒痒。
伯爵不仅仅自己青云直上而已,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他在渐渐地掌控帝国财政大权之后,开始费尽心思拉帮结派,提拔心腹排斥异己,短短几年当中,就在梅特涅领导的政府当中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他们一唱一和,虽然不敢明着和首相阁下对抗,但是却有恃无恐,故意用种种官僚主义手段来敷衍、拖延首相的命令,让梅特涅越发感觉自己的权力犹如陷入泥泞般施展不开。
正因为如此,所以梅特涅首相对现状越发感到焦灼和不满,他不仅仅是在为自己权势被削弱而不满,也是在为帝国本身而不满——
在这个帝国日薄西山的年代里,原本正需要各种奋发有为的改革来挽救时局,结果却因为皇帝施展各种权术手段,搞得政府四分五裂、彼此争斗不休,谁还有什么精力去“挽救时局”?长此以往,要是遇到什么危机可怎么办?
可是就算心里有些怨念,但是梅特涅却也不敢在皇帝陛下面前挑明。
他担任奥地利的首相已经多年了,可以说充分见识过了皇帝的刻薄和冷漠,这原本就是陛下故意一手造成的局面,又怎么可能会改变呢?
所以,他只能一边忧虑,一边无奈地继续之前的工作,做他的帝国裱糊匠。至少他首相的位子现在还是稳固的,这也就够了。
如果说现状还能“勉强凑合”的话,那“未来”就更加让人忧虑了。
老皇帝的年纪一天比一天老,身体也越来越差,作为可以随时见到陛下的人,他虽然不知道“圣寿”到底还有多久,但是他能够察觉得到,陛下的身体已经如同风中残烛,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蒙主恩召了。
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几年后,但是无论他愿意不愿意,从客观上来说他都必须为皇帝陛下驾崩之后的事态做准备了。
而这一点,就更加让梅特涅首相倍感险恶。
这二十多年来,作为皇帝陛下最亲信的大臣,他必须摆出一副和皇室亲王们针锋相对的姿态,疑心病重的皇帝陛下,不可能愿意看到首相和御弟们走到一起。
而这也意味着他和哈布斯堡家族的宗亲们关系一直都非常紧张。
然而极速崛起科劳瓦特伯爵就不一样了,作为一位“新人”,他并没有那么重的包袱,再加上他为人处世极为圆滑,因此他和亲王们的关系却相处得不错——
也就是说,如果皇帝陛下猝然去世的话,皇太子又有精神疾病难以正常统治国家,宗亲们的话语权势必突然膨胀,而他一着不慎就可能被哈布斯堡家族的宗亲们抛弃,换上自己的政敌来执掌帝国大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身居高位多年,权力几乎就是梅特涅的第二生命,他又怎么愿意看到自己大权旁落、被迫下野呢?
所以,现在就必须未雨绸缪,要给自己找点出路,不然等到事到临头再去想办法肯定就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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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又一次面见完皇帝陛下之后,首相阁下并没有急着返回自己的官邸,而是顺路去拜访了苏菲王子妃。
而他很快就得到了王子妃的接见。
之前,因为长期幽居的缘故,苏菲殿下稍许有些憔悴,不过现在的她却大不相同,她已经恢复了健康的气色,脸上白里透红,表情也从容了许多,还带着微微的笑容。
而在接见首相阁下的同时,她白皙的手指也在轻轻地抚弄着怀中的宠物猫,尽显优雅和从容。
这女人,倒是越发容光焕发了啊!梅特涅带着些许酸意心想。
当初,因为她间接放跑莱希施泰特公爵,皇帝陛下雷霆大怒,虽然为了遮丑对外界秘而不宣,但实际上已经把她软禁、形同囚徒。
原本他以为这位傲慢自大的王妃会因此一蹶不振,失去往日的光彩,却没想到,短短几年内,风水轮流转,她好像又抖起来了,重新又变得趾高气昂起来。
为什么她会咸鱼翻身?
与其说是内在因素,倒不如说是外界因素。
她的小情人,经过了一系列的戏剧性行动,最后居然真的如愿以偿,重新戴上了法兰西的皇冠,而这也让她看到了未来的希望,更加坚定了她绝不对老皇帝、以及自己屈服的决心。
更让梅特涅郁闷的,这就是事实——以法兰西那望而生畏的实力做后盾,客观上也确实可以充当她的底气。她现在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女人了。
说到底,以她和她小情人的年纪,现在就算什么都不做,时间也会渐渐地让他们占据上风。
唉,时间,才是最无法克服的敌人。
年纪越大,梅特涅就越是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不过,现在也不是怄气的时候,梅特涅也很快就放下了心中酸溜溜的想法,开始自己的盘算。
“殿下,看到您现在如此容光焕发,我就放心了。”
“谢谢您,首相阁下。”苏菲一边撸猫一边看似满不经意地回答,“不过,我看您现在好像是气色不大好啊?是不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呢?”
梅特涅装作没有听出对方话中暗藏的揶揄,而是严肃地回答,“作为帝国的首相,我当然有太多事情需要忧虑了。”
“您说得倒也对啊。”苏菲挑了挑眉毛,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那么您这样每天忧心国事的大忙人,怎么就突然有空来拜访我这个什么事情都不能干的闲人呢?难道您是想要跟我交流一下养猫心得吗?那我倒是很乐意跟您分享分享……”
这个可恶的女人,果然还是一点没变,和之前一样傲慢自大……梅特涅在心里暗骂。
不过,在暗骂之余,他在内心当中倒是对苏菲也隐隐当中有些欣赏。
如果是普通妇人,在经过了情人背弃、女儿骨肉分离、形同幽禁的多重打击之后,搞不好就会精神崩溃,甚至可能自寻短见;而这位王子妃,看似是个娇滴滴的贵妇人,却硬是咬牙撑住了这些打击,精神意志之强悍可见一斑,能熬到风水轮流转的这一天,确实不只是运气。
对政治人物来说,最重要的也许不是什么智谋和权术,而是“顽强的生命力”,只有靠意志力撑过一次次惊涛骇浪的打击,才有可能做出一番事业来,而苏菲的表现,也似乎让梅特涅承认,对方确实迈过了这道门槛,不再仅仅是个深宫妇人而已。
“夫人,您言重了,虽然您现在……现在确实比较悠闲,但是对帝国来说,您从来都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国家的稳定和安泰,也需要您尽一份力。”他按捺住性子,恭敬地回复了对方。
“那您倒是说说看,我应该怎样为国家的稳定和安泰出力呢?”面对梅特涅的恭维,苏菲似乎依旧从容,“也许我心情好的话,就会照做哦?”
“我还记得您上次对我说过的话……”梅特涅微微地笑了笑。
而这个暧昧的笑容,也让两个人之间曾经的默契,再度浮上了水面。
在之前,苏菲和梅特涅曾经谈过一番,苏菲提议梅特涅首相和自己联手,并且表示自己可以不计前嫌,只要获得大权就会继续重用梅特涅。
虽然梅特涅当时不置可否,但是这个提议,却一直被他留在了心中。
他现在并没有决定接受这个提议,但是此时忧心忡忡的他,也开始为自己规划后路了。
苏菲这边就是一条路。
这条路并不是通向慕尼黑,而是通向巴黎。
眼下,他在宫廷、在政府的地位都受到动摇,他需要为自己巩固权势,如果能够得到巴黎的某种支持的话,那么显然事情就会容易许多。
虽然那位新皇帝曾经和自己有仇,但是无论再怎么荒诞的事情,都曾经一本正经地在这个世界上发生过,所以,这又有什么可奇怪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到梅特涅的笑容,苏菲终于停下了手来,然后面上的笑容也随之变得严肃了起来。
“怎么,您是想通了,希望和我联手吗?”
“事情倒也没有到这个地步,我不能背叛皇帝陛下。”梅特涅轻轻摇了摇头,但是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狡黠,“但是出于我国的国家利益,我确实认为,我们有必要增进和法兰西帝国的关系,而您,出于某种……某种历史上的原因,在这个问题上,应该可以帮上一点忙,您说对吗?”
“也许我确实可以,但我为什么要帮呢?”苏菲冷笑着反问,“难道我非要心甘情愿地为这个国家效劳,只因为它把我欺负到这种地步吗?”
“您这话言重了。”梅特涅不以为然地回答,“您做出的事情如此离经叛道,不受到一点惩罚怎么可能呢?再者说来,皇帝陛下对您已经相当客气了,至少他没有让您享受到公开的处罚……”
“是吗?所以我应该感谢你们的仁慈对吧?”苏菲气得笑了起来。
“过去的事情,终究已经过去了,一个聪明人是不该纠结过去的,您看,我的好学生就不纠结,他还和塔列朗混在一起呢……”,梅特涅耸了耸肩。“夫人,容我提个建议,您若是想要执掌大权,那么就要学会遗忘,在政治上,仇恨是有害的东西。”
“对不起,我可没办法变成和您一样的冷血生物,我还记得我是一个情人,一个……母亲。”苏菲毫不退让地回答。
不过,她很快又控制住了情绪,然后话锋一转,“不过……现在我心情挺好,所以,如果您非要请我帮忙的话,我倒是也愿意帮忙——”
接着,她又干脆跟梅特涅挑明了,“我不瞒您说吧,我虽然现在还是深居简出,但我消息并不闭塞,我跟我的亲妹妹玛丽亚一直在通信,她告诉我很多外面的消息,所以我并不是对一切都一无所知,您如果想要和我谈价码,那就要讲点诚意——接下来,您可以吩咐您的审查人员,把她之后的信件统统截获,然后藏起来甚至烧掉;您也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您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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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让步
“接下来,您可以吩咐您的审查人员,把她之后的信件统统截获,然后藏起来甚至烧掉;您也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您怎么选?”
面对苏菲咄咄逼人的视线,梅特涅本能地就感觉到有些反感。
不过,他想来都不会以情绪来决定自己的行动,所以,他很快就又恢复了那种古井无波的状态。
玛丽亚公主……其实最近他对这个人也颇有耳闻。
作为一个大国,奥地利在巴黎自然有着规模甚大的消息网络,既有明面上的大使馆工作人员,也有着潜伏在民间的暗探和间谍;而这些人最近都向梅特涅首相报告了一个消息——为了促成泰奥德兰德·德·博阿尔内公主和比利时新王的联姻,巴伐利亚王室派出了一个规模不大的代表团,一路护送公主来到了法国宫廷。
而这位玛丽亚公主也身处其中,并且成为了自己外甥女的监护人,一同成为了法国宫廷的贵客。
说实话,这个消息传到各国耳中的时候,还是稍稍引起了一阵惊愕的——毕竟,这位玛丽亚公主只是巴伐利亚先王留下来的小女儿,既无声望也没有什么出名事迹,突然就被赋予了这样的外交使命,着实有些奇怪。
不过,在最初的惊愕过后,这个消息很快就被各国的大人物们抛到了耳边——毕竟,谁会关心这种小事呢?一个不知名的公主罢了,没什么可在意的。他们倒是更关心法国和新生的比利时之间的密切联系。
然而梅特涅却在看似平淡的消息当中,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
他知道玛丽亚是苏菲的孪生妹妹,所以他立刻就为这件奇怪的事找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答案:玛丽亚是被他的好学生特意从巴伐利亚请过来的,这并非是巴伐利亚官方的决定,而是他的决定。
至于其目的,当然不言自明了。
真货弄不到手,就拿个冒牌货解渴……还真是会玩啊。
梅特涅心里半是嘲讽,却又半是羡慕。
毕竟,虽然他一生风流浪荡,但是像个皇帝一样把一国公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却还是想都不敢想的,如今自己的“好学生”一戴上皇冠之后就开始施展自己的“淫威”,他当然有些说不出的嫉妒。
当然,梅特涅并不知道详细的内情,更不知道这一事件的始作俑者反而是玛丽亚本人,他猜测的是艾格隆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势和财富,威逼利诱巴伐利亚王室,让他们把玛丽亚送到了他的身边——这倒也是相当符合逻辑的想法。
总之,不管怎样,现在玛丽亚公主就在枫丹白露,在自己的好学生身边,而她和苏菲的消息联络,自然也就间接地相当于法兰西皇帝和苏菲之间的联络。
按理说来,梅特涅应该努力阻止,就像苏菲说的那样隔绝苏菲的消息渠道,不过眼下,他已经顾不得再去折磨苏菲了。
他反而觉得,通过苏菲和玛丽亚姐妹,保持一条和法国皇帝联络的非官方渠道,对自己更为有利——毕竟,在政治上有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了,都是不方便通过官方渠道来沟通的。
再说了,现在这个风雨飘摇、内忧外患的时间点上,再一味去打压苏菲,只会更加增添她对自己的仇恨,让自己的未来更加黯淡,完全没必要。
“您说得是哪里话,殿下。”于是,面对苏菲的压力,梅特涅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您是王子妃,是皇室重要成员,我只是您的臣仆,我怎么能够去限制您的自由呢?再说了,和自己的亲妹妹通信,这是最朴素、最正义的人伦亲情,我怎么能够去阻止您呢?”
看着梅特涅终于向自己说了软话,苏菲的心里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
从“失势”到现在,四年过去了,她已经憋屈太久了,心里积累的怨念和愤恨,早已经让她不堪重负。
而现在,在无数的煎熬之后,她似乎终于看到了曙光。
老东西,你也有今天啊……她带着快意,在心中暗骂。
不过,她知道现在还远远不是她“卷土重来”的终点,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在心里无数次发誓,她不光要拿回自己失去的一切,还要加倍拿回来,也只有这样才能补偿自己在软禁当中逝去的几年宝贵青春。
所以,亲爱的小混蛋,你再等等我吧……我会来找你的。
在心中品尝够了喜悦之后,苏菲终于重新收回了思绪,而后她又看向了梅特涅。
“既然您这么通情达理,那么我就谢谢您了。如果玛丽亚到时候告诉我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我也会找您分享一下……”
“那可太好了。”梅特涅也知道对方暗示的意思,于是立刻就表示赞许。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感慨,“唉,您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我阔别巴黎已经20多年了,那里曾经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我倒是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再看看它。”
巴黎确实是梅特涅的“福地”,他仕途崛起的关键一步,就是被皇帝任命为驻法国大使,然后他在那里如鱼得水,不光和拿破仑皇帝以及法国重臣们保持了良好关系,也和不知道与多少个帝国的贵妇人发生过风流韵事,最后也是他一手推动拿破仑皇帝和路易莎公主联姻,借此功劳成为了帝国的外交大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现在,二十多年已经过去了,自己已经年老,当初那些记忆也都物是人非,唯一相似的是,巴黎又成为了波拿巴皇帝的掌中之物。
所以,这位老人自然也多了几分物是人非的感触。
不过,此刻的苏菲却没有这种老人特有的感伤,恰恰相反,玛丽亚在信中说过的见闻、以及自己在巴黎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生活,激起了苏菲强烈的向往。
她向来就是一个喜欢浮华和奢靡的人,而巴黎作为“浮华世界”的具现化,恰好就符合她的胃口。即使当初当一个无忧无虑的王妃时,她就喜欢带着自己的小情人到处玩;在经过了几年被迫的幽居生活之后,这种“贪图玩乐”的冲动,自然也就变得更加强烈了。
她恨不得马上就代替玛丽亚,好好享受一段这样的浮华旅途。
只是她也知道,现实世界并没有那么简单,想要心想事成,她还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心血才行。
梅特涅就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当然,让他现在就同意这种骇人听闻的计划,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能按捺住心中的冲动和向往,继续冷静地往前走。
而苏菲此时心里转动的这些想法,梅特涅当然毫无察觉,事实上,他反而为苏菲终于抛下了往日的小小芥蒂,向自己示好而感到非常高兴。
“夫人,既然您如此通情达理,那我感激不尽。”于是,他进一步放缓了语气,向对方抛出了橄榄枝,“如果您现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定会为您通融。”
“那好,我想见我女儿。”苏菲倒也没有客气,立刻就提出了要求。“并且,我希望能够定期去见她,这样的话我也放心许多——要是你们没把她照料好,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
很显然,珂丽丝忒尔,就是她在这个国家最珍视的人了。
“这个嘛……”梅特涅顿时陷入到了沉吟当中。“您知道的……皇帝陛下并不希望您和她靠近,这会让他很不快。”
这个要求其实并不让他感到意外,事实上,他早就猜到了。
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更要显得为难,不能轻松答应对方。
“我管他怎么想?”苏菲更加来气了,忍不住冷笑了起来,“您刚刚还在我说什么人伦亲情不可违背,那么请问让一对母女不得相见,这就符合所谓的人伦吗?一位母亲想要看到自己女儿,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如果您连这样要求都不能答应、不肯去做,那我又凭什么相信您在其他事情上有诚意?”
苏菲的质问,越发显得咄咄逼人,让梅特涅深切地再度感受到,她绝对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她提出的要求也并非不合理。
哪怕当初皇帝陛下勃然大怒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处理”掉这个私生女,对于毕竟流淌着他血脉的曾外孙女,老皇帝还是存了最后一丝怜悯。
既然一开始没有“处理”掉,那么眼下,这个小孩正在慢慢长大,如果一直弃之不顾,好像也不是办法。
梅特涅一直跟在皇帝身边,没有谁比他更能够揣摩到皇帝陛下的心思,他也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皇帝陛下终究是消了气了。
虽然这种“消气”并不足以让他彻底谅解苏菲的胆大妄为,但是至少可以让他懒得再去为难那个曾外孙女了。
所以,答应苏菲这个条件,其实并没有什么风险。
但是在表面上,他却做出了一副痛苦抉择、最终下定决心的样子。
“好吧……夫人,既然您坚持,而且又有这么合理的理由,那么……我会为您争取的。”最后,他似乎艰难地做出了决定,“我会跟皇帝陛下禀告,并且力劝他让您得意定期去探望珂丽丝忒尔小姐……这样可以了吗?”
苏菲没有想到,她只是大着胆子提出要价,却真的得到了对方的让步。
终于……终于可以再找回女儿了吗?
哪怕只是定期,哪怕只能去探望她……
苏菲先是狂喜,但马上接踵而至的,就是心里的酸痛。
接着,仿佛是为了发泄一样,她将怀中的宠物猫,直接扔到了地毯上——好在地毯足够厚,所以猫只是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惨叫就直接逃开了。
“我可怜的女儿啊……”苏菲并没有在乎这只名贵的猫,她此刻的心情全部牵动在了女儿身上,既为她的命运伤悲,又为她感到不值,“你明明是皇帝和公主的女儿,却只被人叫做小姐!”
一边说,她鼻子一酸,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谈到自己的处境时,她依旧倔强和傲慢,更不曾向皇帝和梅特涅说过服软的话;但是一想到女儿此时的处境,母性的本能却让她轻易地破了防,流下了伤痛的泪水。
看着苏菲那种悲痛和怨愤的样子,正常人都会觉得“我见犹怜”,然而对一生当中饱经风浪、见证过无数悲欢离合的梅特涅来说,这也不过是平常小事罢了。
如果是过去,他还会说几句风凉话,刺痛这个傲慢的王妃,不过现在,为了“后路”起见,他倒是明智地选择了冷眼旁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等哭了好一会儿之后,苏菲终于重新控制住了情绪,她随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然后又看向了梅特涅。
“什么时候能够办妥?”接着,她问。
“想要说服陛下同意并不容易,总得花点时间……大概,需要一两个月吧。”梅特涅轻声回答。
一两个月……苏菲倒是并没有反对。
毕竟,从女儿降生以来,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多等一两个月她也等得起。
此刻,她反而忍不住遐想起了女儿现在的样子……也不知道和梦中的样子相差了多少?
不管怎样,爸爸妈妈都不会抛弃你的,你会得到你应该有的一切。
“好,那我们就说定了。”苏菲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这件事您给我办妥了,那我就承您的情,并且相信您的诚意!我会回报您的,即使不是现在。”
梅特涅只是微微欠了欠身,接受了这番“好意”。
此时的苏菲已经难以自制地沉浸在了对女儿的遐想当中,她不断地模拟着和女儿相认时的场面,却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还是太过于匮乏。
“您……您能不能够想想办法,让皇帝陛下同意把她送到法国去?”接着,她又鼓起勇气问。
哼,也太不知足了吧……梅特涅在心里冷笑。
他现在可没打算直接就跳到苏菲这边,只是想找一条备选的后路而已,因此他也不打算付出太多政治资源来“投资”。
“殿下,这一点,现在我恐怕……恐怕很难说服陛下。”于是,他又做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不过……也许以后会有机会吧。毕竟,对陛下来说,为难一个孩子并没有多大意义,他只是想要看到那位陛下的‘诚意’而已。”
“那个老东西!没本事自强,就知道拿自己的血亲当交易品!”苏菲忍不住啐了一口。“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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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积极进取
春暖花开的时节,各处都生机盎然,而和法国隔着地中海相望阿尔及尔,此刻也来到了舒适的春季。
和法国不同的是,温暖而干燥的地中海沿岸,总有一股懒洋洋的气氛,让人禁不住想要坐在海边垂钓,悠闲地度过又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不过,对于特雷维尔侯爵来说,他的心情就没有这般悠闲了。
此刻,他正站在自己宅邸的阳台上,一边眺望着远处军舰和商船频繁往来的港口,一边百味杂陈地阅读着刚刚从法国传来的信件。
自从被艾格隆放出来以后,埃德加一回到家里就给父亲写信,详细地描述了自己入狱、以及在狱中生活的经历,然后还把自己和皇帝陛下达成的“交易”,原原本本地记述了下来。
经过艾格隆的审查,再经过一段时间的传递,现在这封信终于传到了特雷维尔侯爵的手上。
虽然在表面上,侯爵还维持着镇定,但是他此刻颤抖的双手,却足以暴露出他真实的心情。
儿子出狱,本来应该让他倍感喜悦,然而接踵而至的消息,却让他如坠冰窟。
果然如同他之前所猜测的那样,爱丽丝勾搭上了年轻的皇帝,并且还怀上了她的孩子,为了给自己遮丑、为了让这个孽种有个能见光的身份,她才撺掇皇帝陛下将儿子放了回来……
“好一个厚颜无耻的毒妇,居然这样谋害、羞辱亲夫,羞辱我们家族!”
一想到这里,侯爵不禁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虽然他这一生跌宕起伏吃足了时代的苦头,但是被一个女人整到这个地步,还是第一次,这怎能不让他愤怒?
但是气归气,眼下他却也是一筹莫展。
他现在在和巴黎相距千里的阿尔及尔,而爱丽丝姐妹两个却在皇帝陛下身边,自己能把她怎么办?她不进谗言来陷害自己就算自己走运了。
不仅如此,他还没有办法去把这一切公之于众,因为围绕着爱丽丝,牵扯到了桩桩件件的密辛,这些事情都是不方便见光的,无论是当初自己父子两个把艾格妮丝推入火坑的计划、还是自己想要“另练新号”的计划,都不能够让外人知道,否则特雷维尔家族的名声势必将会承受沉重打击,甚至有可能沦为笑柄——而这对侯爵来说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唯一聊以自慰的是,在侯爵和爱丽丝最终撕破脸皮之后,皇帝陛下终于也答应了自己的计划,并且承诺要尽力去帮助自己培养自己真正的孙子。
如果有陛下照顾的话,那么这个孩子也许真的能够承担起家族的基业,让特雷维尔这个姓氏继续长盛不衰。
虽然你是个私生子,希望你能有出息吧,不要让我们家族就此衰败……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其实,在内心深处,侯爵也怀疑过,会不会爱丽丝和陛下早有私情,这一次的事件,是陛下暗中主导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赶走碍眼的丈夫,名正言顺地霸占自己的儿媳。
可是仔细一想,他认为以他对皇帝陛下的了解,对方应该不至于会做出这种欺人太甚的事——如果他真的干了,那显然就不会让埃德加把这一切都跟自己说清楚,更加不会让自己还继续呆在这个重要的岗位,还想尽办法在安抚自己。
如果他真的是阴谋的主导者,自己肯定在知情之前,就已经被宫廷的使者悄然带走,从此湮没无闻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爱丽丝那个臭娘们干的,她施展阴谋陷害自己儿子,还勾引了陛下,为了权势,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一想到这里,侯爵禁不住又破口大骂起来。
骂归骂,他内心深处却对这个儿媳刮目相看起来。
一直以来,他虽然觉得爱丽丝聪慧伶俐、善于持家,但终究不过是个女流之辈,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也心安理得地摆布她,却没想到,她居然能够决绝到这个地步,趁着自己离开巴黎的机会,一步一步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父子两个逼入到绝境当中。
要和这对姐妹“算总账”吗?他现在也没有能耐。
至少这一局,她是赢了,大获全胜。
侯爵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只能颓然吞下苦果。
在埃德加信中的劝慰之下,虽然勃然大怒,但是特雷维尔侯爵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默认了陛下的处置。
和埃德加一样,他现在也极度虔诚地向上帝祈祷,爱丽丝生下的这个孩子一定得是个女儿,不然的话,哪怕皇帝陛下无意“换种”,但天晓得这个深恨自己父子的女人还会作什么妖,让特雷维尔家族再蒙受惨痛打击。
一定得是女儿!
长吁短叹之后,特雷维尔侯爵随手烧掉了这封恼人的信件,然后拿起马鞭,狠狠地抽打起自己房间里的物品,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怒火和无奈。
发泄了好一会儿之后,特雷维尔侯爵才从一片狼藉的房间当中,慢慢地找回了理智。
他现在必须接受现实,然后想办法去改善现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埃德加可以从此当一个甩手掌柜,享受他的流亡生活,但是自己不行。现在随着特雷维尔长支的流亡,家族的顶梁柱就是自己一人了,自己必须站稳脚跟,重振家族威望和权势,然后再把这些家业都传给继承者,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死而瞑目。
而现在,需要做的事情也非常简单——立功、立更多的功,然后尽快从这个见鬼的地方载誉而归,争取一跃成为帝国的元帅,再在皇帝陛下的提携之下进入陆军的最高决策层,再伺机更进一步,走上巅峰。
当初他自己主动请缨来到这里,为的就是立功,而现在,随着“家族危机”的爆发,他对功劳和荣誉的渴求就变得更加炽烈起来。
他现在已经饥渴难耐了。
很快,重新收拾好情绪的特雷维尔侯爵,又恢复了往日那种凌厉、坚定的样子。他对着镜子整理好了军服,把一片狼藉的烂摊子交给了自己的勤务兵,接着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骑上了自己的马,然后向着法军在阿尔及尔的总督府进发。
因为特雷维尔将军的特殊地位,他一路上并未受到过任何阻拦,很快就来到了总督蒙塞元帅的会见室。
而没有等多久,身穿军服、手里拿着元帅权杖的蒙塞元帅,就来到了特雷维尔侯爵的面前。
因为在帝国时代就曾经一通作战过,彼此之间算是有老交情,所以元帅在侯爵的面前倒也没有怎么摆上级的架子,而是和颜悦色地看着自己这位“特殊”的下属。
“维克托,你怎么突然过来找我了?”
虽然元帅表现得平易近人,但是特雷维尔侯爵当然不敢在老资历的元帅面前不敬,所以他毕恭毕敬地行了军礼,而后再向对方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元帅阁下,我是来向您请缨的,实际上,我之前已经给您写了一份计划,我希望您能够尽快批准我去执行,或者给我一个建议,让我按照您的意思去修改。”
虽然来到阿尔及尔仅仅只有两三个月而已,但是立功心切的特雷维尔侯爵,却已经做了紧锣密鼓的准备,一方面,他利用陛下赋予他的“控制宪兵、管理军纪”的权限,到处结交军官,熟悉阿尔及尔当地的各支部队,并且广结人缘;另一方面,他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到处收集当地的情报,包括奥斯曼残余势力、各个贝都因人和柏柏尔人部落等等信息,筹划接下来法军的行动。
此时,虽然法兰西已经向阿尔及利亚派出大军,但是无论是法国本土,还是在阿尔及利亚的法军内部,对接下来的路线也有着争论。
一派人是“激进派”,他们认为既然已经开始了征服大业,那就应该不断前进,扩展占领地,打垮一切抵抗势力,尽快建立囊括整个阿尔及利亚的法国领地;而另一派则是“缓进派”,他们认为,北非有价值的地方不多,既然已经占据了阿尔及尔、奥兰等沿海的富庶城市,那就不妨先以消化为主,至于那些价值不高、部落势力强大的地区,可以先弃之不管,没必要急着付出那么高昂的成本去征服。
这两派人内部还有意见不同的小派别,总之众说纷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而特雷维尔侯爵,就属于“激进派”中最激进的那一批人了。
这当然也很正常,他来就是为了刷功绩的,不激进他怎么立功?
于是,刚刚在阿尔及尔站住脚,他就一边招揽人才、一边构思行动方略,也写了好几份计划书呈递给了担任总督的蒙塞元帅,主动请缨去为国家开疆拓土。
然而,他这几份上书,却没有起到想要的效果,相反犹如是泥牛入海,始终没有得到蒙塞元帅的批准。
而且,平时元帅也时常深居简出,大部分公事都交给了身边的幕僚们处理,始终没有什么大动干戈的迹象。
虽然有同僚之情、虽然对元帅的人品相当敬重,但是对元帅这种近似于甩手掌柜的“不作为”状态,侯爵心里还是有些不满的。
既然已经因为老迈没有了进取之心,那为何不自己解甲归田颐养天年呢?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今天,因为家里的事情,侯爵的立功之心更加被刺激得难以忍耐,于是他终于不再等待,而是直接跑到了元帅的面前,希望用这种带有“逼宫”性质的行动,让元帅不再冷处理,给自己一个直接的说法。
面对特雷维尔侯爵急切的眼神,蒙塞元帅只是付之一笑。
“维克托,不要这么心急,先坐下来吧——”
在他的示意下,特雷维尔侯爵只得先坐下来,但是他还是急切地看着对方。
“其实,你的报告我都看了,平心而论确实写得不错。看来这十几年当中你虽然被迫退役,但你确实还没有落下原本的功夫——”元帅仍旧微笑着,然后点头赞许。
但是很快,他又话锋一转,“我知道,此时此刻,你心里应该对我有所不满,你认为我老糊涂了——好吧我承认,我作为一个七十七岁的老人,确实有点糊涂了——但这并不是我对你保持沉默的主因。我这么做的原因是,我认为时机未到,毕竟,我们才刚刚巩固住了这片新的占领区,我们需要时间来稳定局势,然后才能确保万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阁下,您说得对,但如果只是一味等待的话,那我们不可能等到完美的时机。”特雷维尔侯爵忍不住反驳,“您和我都戎马半生,我们都看得到,胜利往往属于更有拼劲、更主动的一方、而不是准备更好的一方。”
“但我们也不可能只考虑胜利,维克托。”蒙塞元帅轻轻摇了摇头,“此刻形式特殊,我们呆在这里,代表的就是陛下的脸面。所以,比起胜利来,我更不能给陛下带来败绩,这会引发严重的舆论影响,这对初生的帝国来说是难以承受的,所以我不能拿我们的部下冒险。我作为远征军司令和阿尔及尔总督,陛下托付给我的不仅仅是这里的三万儿郎而已,还有太多太多东西了……所以我不能同意的观点。”
特雷维尔侯爵倒也明白元帅的意思,他知道,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下,哪怕任何一点小小的污点都将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所以元帅干脆选择镇之以静,等到帝国的根基更为牢固之后,再选择更加大胆、更加进取的行动。
这并不能够算错,说到底,元帅本人已经达到了帝国军人的巅峰,他已经没有什么功业的追求了,他所思所想的,也无非是保全帝国和皇帝的名誉、让自己平安熬到下岗而已。
而这一点,就是他和元帅本质上的立场不同。
“我明白您的意思,阁下……但是,我认为,如果我们只是被动地应对形势的话,那我们就不可能得到所谓的安全。”于是,特雷维尔侯爵继续坚持己见,“那些部落民未曾开化,看到我们束手束脚,他们不会觉得我们是在宽容,只会觉得我们软弱无力……而这反而会更加激起他们的敌对心里,事实上,就我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这些部落在慢慢集合起来了,而且是以反对我们的名义……难道我们不应该采取预防行动,防患于未然吗?”
元帅皱了皱眉头,一时陷入到了思忖当中。
他当然也明白侯爵也说得有道理,但是委实难以决断。
“阁下,那么请您允许我自行行动吧,一切责任我自己来承担!”侯爵加大了音量。“三千人,只要您给我三千人就行了!如果您相信维克托·德·特雷维尔的话,就给他这个机会,如果他失败了,那您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您依旧可以靠自己的威望来应付国内舆论,陛下一无所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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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梦魇
“如果您相信维克托·德·特雷维尔的话,就给他这个机会,如果他失败了,那您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您依旧可以靠自己的威望来应付国内舆论,陛下一无所损,如何?”
我可怜的朋友!
看着特雷维尔侯爵急切、渴求的眼神,蒙塞元帅禁不住在心里发出叹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埃德加的事情,也传到了元帅的耳中,可想而知,特雷维尔将军对自己家族蒙上的污点有多么痛心疾首。
所以他当然清楚,为什么现在这位旧日的同僚会如此立功心切——他就是想要尽快用自己的功勋,来平息外界对特雷维尔家族的嘲笑,重建家族声名。
因为年岁足足比侯爵大了一代人,所以元帅既是他的上司,也是他的前辈,在过去两个人的共事当中,侯爵的勇敢和果断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也让他和对方结下了深厚的袍泽友谊。
如果是对方需要找自己私人帮忙的话,自己肯定会欣然答应的,不会有任何犹豫。
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对方要的不是金钱帮助,而是三千官兵,其中更牵涉到国内的政治,这令年迈的元帅实在难以下决断。
“维克托,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你要明白,这里驻扎的是陛下的军队,不是你我的玩具,虽然我确实有权调动他们,任命任何人当指挥官,但是我必须要为陛下尽心尽力,保全他的声名。我确实很欣赏你,但是我不能为了我们的私交而违背原则。”
“可是您并没有违背原则。”虽然元帅提出了婉拒,但是特雷维尔侯爵却依旧不打算放弃,还在继续争取,“我在巴黎的时候,陛下就曾经私下里跟我交代过,让我在北非积极进取,多立下一些功勋,为帝国、为陛下博取威望,而现在我就是在遵照陛下的吩咐行事,我不认为这其中有任何错误。”
将军的说辞,让元帅又陷入到了沉吟当中。
特雷维尔侯爵在说谎吗?
他相信应该不至于,毕竟陛下突然干涉陆军的人事,特意把自己党徒当中的心腹爱将派到北非来,肯定是想要让侯爵来“镀金”的,要是没有类似的交代那才是怪事。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陛下愿意支持冒进行动,这完全是两码事。
眼下特雷维尔侯爵明显是已经急眼了,他的精神状态,势必会影响到他的理性判断——而这也是领兵打仗的大忌。
“陛下对您的看重,我们都知道,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们更应该首先从陛下的立场来考虑问题,维克托,你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我劝你先再忍耐一阵,等到心平气和下来,我们再商讨进一步行动吧……”
实际上,蒙塞元帅已经做了退让,表示可以考虑发动军事行动了,可是这个让步却并不能够让侯爵满意,他还在坚持自己的看法。
“等待,等待!单纯的等待,只会让我们失去时机而已!”他重重地挥了挥手,显示出了无穷的行动力,“元帅阁下,您可曾考虑过,这些部落民虽然没有我们的科学和技术,但他们并非无知的野蛮人,恰恰相反,他们狡猾、而且灵活多变,也比我们更加熟悉本地的地理条件,他们来去如风机动迅速,随时可以聚集又可以随时化整为零,他们不是我们可以随意残杀的孬种,恰恰相反,他们是勇敢的战士,而且他们愿意为了保护家园、保护妻儿付出任何代价,他们可以给我们带来惨重的损失,对此我毫不怀疑!
而我们当然有我们的优势,除了我们有更先进的武器、更合理的组织编制之外,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我们指挥流畅,是一个紧密的团体,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一个个分散的部落,彼此之间互相有着历史仇恨,完全不团结,他们对我们的抵抗是零星的、分散的,而这恰恰给了我们可趁之机……实际上我们也正是利用了他们的一盘散沙,才如此轻易地征服了阿尔及尔,在这片土地上站稳了脚跟。”
说到这里,特雷维尔侯爵又加重了语气,“但是,我们不能永远指望我们的对手是一盘散沙,他们也很聪明,面对强敌,他们也明白联合的重要性,他们更加明白,我们是跑来抢夺他们家园、抢夺那些最肥沃土地的凶恶对手,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他们会逐渐放弃之前的仇恨转而联合起来,最终形成一个庞大的武装,然后和我们武装对抗,让我们吃尽苦头……这就是我们现在迫在眉睫的危机,而您却让我们继续等待,把宝贵的时间白白浪费,让他们可以轻松地整合在一起,请问,您这是在给陛下争光吗?还是在给陛下添乱?阁下?!”
特雷维尔侯爵的话,一点都没有给自己人留情面,更没有法兰西开启阿尔及利亚征服的时候所高调宣扬的“传播文明”、“帮助开化”之类冠冕堂皇的说辞,而是直接挑明了这是一场掠夺者和反掠夺者之间的战争。
如果这些话传出去那必然会引发一场争议,但是既然这里只有两位将帅,所以反而没事,至少蒙塞元帅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因为在内心深处他也不相信这种自欺欺人的说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也许确实如此,他们会慢慢联合起来……但是,他们终究不过是一群异教徒部落民罢了,他们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元帅沉吟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小声质疑,但是声音却小了很多,“他们装备落后、训练低劣,他们未必能够给我们造成什么损害……”
“谢天谢地,您说得都是真的,可是即使如此,那也足够可怕了。”特雷维尔侯爵长叹了口气,“难道您忘了西班牙了吗?我们在西班牙遭遇了什么?我们轻松打垮了西班牙的王军,占领了他们的国土,可是一群装备落后、训练低劣的民兵,却坚定不移地和我们抵抗到底,难道我们没有吃够当时的那些苦头吗?我们当时承受了何等疲惫的灾难,难道您忘记了吗?”
西班牙!这个词顿时让元帅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因为,蒙塞元帅是亲身经历过这样一场梦魇的。
在1808年,他就亲身参与到了这场征服战争当中,并且领兵占领了瓦伦西亚,结果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陷入到了各地层出不穷的叛乱泥沼当中,在游击战争当中疲惫不堪。
因为对“叛乱民众”不够严厉,元帅甚至还曾经遭受过拿破仑皇帝的斥责,以至于最后被解职召回了法国,而西班牙也因此成为了元帅戎马一生当中不愿意再提及的污点——直到1823年,他带着法军又重新攻占了马德里,帮助波旁王族恢复秩序。
不光对他,对其他经历过血腥的半岛战争的将领们来说,西班牙这个词都让人难受,简直是一场梦魇。
所以,一提到“西班牙”,蒙塞元帅顿时心里一寒。
“在西班牙,我军疲于奔命,到处救火,许多士兵就在这样来回的运动当中掉队、被袭杀或者病死,虽然我们可以焚毁一个个村庄,屠杀一座座市镇,给西班牙民众带来比我们更加严重的伤亡,可是这并不足以改变我们的局面,我们依旧还在疲于奔命,在看不到尽头的镇压当中磨损士气。”在元帅的沉默当中,特雷维尔侯爵继续滔滔雄辩,“元帅,阿尔及利亚难道不能成为又一个西班牙吗?也许这里的部落民确实装备低劣,可是难道他们没有为了自己的家园流血的勇气吗?不,依我看,他们绝对有!他们不惧死亡,他们敢于和我们拼到底。那么话就说回来了,我们是一支远征军,我们需要本土源源不断的支援,我们每一天都在消耗巨量的金钱和资源,我们能够承受多少伤亡?三千?一万?三万?甚至更多?
我深信,如果我们只是被动应付,那么在年复一年的消耗当中,他们终究有能力让我们付出如此惨重的损失,为此付出几十万人的代价,对他们来说也无所谓,反正失去家园之后他们也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了,他们会和西班牙人一样与我们拼命,这一点我非常确信——而元帅阁下,您的军事生涯,也将在又一场西班牙战争当中被磨损、您的军队将会在疲于奔命当中被消耗,我们将会再次来到一个看不到尽头的坑洞当中!因为我们选择了观望!我们指望我们的对手都是懦夫和傻子!”
因为激动,侯爵的声音越来越大,这些话也越来越不留情面,以至于听得年迈的元帅冷汗津津。
元帅不知道这到底是对方出于私利而危言耸听,还是确实有如此大的风险,但是他愕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被特雷维尔侯爵给说服了。
自从文艺复兴之后,欧洲人顺风顺水,科技越来越发达,相应的军事也越来越强大,在此基础上,从1492年开始欧洲人征服世界的脚步几乎永不停歇,以至于欧洲军人对欧洲以外的民族和军队有一种下意识的轻蔑,元帅对阿尔及利亚各个原住民部落也带有类似的心态,认为他们不过是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罢了,只要时机合适,随时可以轻易剿灭。
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特雷维尔侯爵的判断反而是准确的。
为了“保卫家园”,哪怕装备低劣、组织落后,各个部落也义无反顾地起而反抗法国殖民军。
随着法军的一步步进军,这些原本分散的部落也开始联合起来,进而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军事团体,在1832年,这些部落长老们推举年仅24岁的阿卜杜·卡德尔担任“埃米尔”,成为正式的诸部落联军统帅,而他一上台,就对法国人宣布“圣战”,从而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抗法武装斗争。
在统帅反抗军之后,他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以及游牧部落的机动优势,多次击败小股法军部队,给法军带来了严重伤亡,而这时候法国自己也面对着国内的政治压力,不堪忍受持续不断的投入,于是在1834年2月26日,阿卜杜·卡德尔的代表与法军总司令德·米歇尔签订了“瓦赫兰条约”,。在条约当中,法国承认阿尔及利亚西部地区(不包括沿海3个主要城市)为独立的阿拉伯国家,阿卜杜·卡德尔为这个国家的领袖,法军仅仅保持对阿尔及尔周边地区的控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个条约,极大地激怒了法国本土的民族主义者,无论是君主派还是共和派都对此大加挞伐,认为条约“让步”太大,是法国的耻辱。
于是,在议会的鼓噪之下,当时的奥尔良王朝政府决定撕毁条约,进一步加大投入,一定要完成征服阿尔及利亚的大业。
然而阿卜杜·卡德尔也早知道法国人不会就此罢休,在签订和约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为下一次战争做准备,而到了1835年,这一场战争再度爆发,法军仍旧盲目自信,继续主动进攻阿尔及利亚军队,结果再次遭到了沉重打击。
后来,仅在塔夫纳一次战役中,法军就伤亡了3000多人,不得不再次谈判和约,可谓是丢尽了脸面,也是欧洲军队在海外重大的败绩之一。
消息传到国内,法国各界又是舆论大哗,而这一次路易·菲利普国王终于脸上挂不住了,他只能再度“加注”,他几次往北非增兵,一度让北非法军增加到了十万人以上,还几度更换了主帅,最终让布若将军坐镇北非。
在不顾一切的投入下,北非法军无论在人数或军事装备上都占压倒优势。布若采用残忍的焦土政策来对付游击战争。法军大肆劫掠牲畜和粮食,破坏农田,毁坏庄稼,砍伐树木,填没水井,以断绝起义军民的物资供应。同时对广大农牧民采取集体屠杀的血腥政策。殖民军步步为营,逐渐缩小包围圈,以歼灭抵抗力量。
最终,阿卜杜·卡德尔的事业终于失败了,他的领土被法军全部占领,他本人不得不流亡国外,但是他虽败犹荣。
他领导的斗争从1832到1847年,坚持了15年之久。多次给法国殖民军以沉重打击,也严重推迟了法国占据阿尔及利亚的进程。
旷日持久的战争当中,法军自然伤亡惨重,前后伤亡了数万人之多,说它是另一个“西班牙”毫不夸张。
眼下的蒙塞元帅,当然无法看到后来的事情,但是他从特雷维尔侯爵的话中,却渐渐地产生了动摇。
西班牙这个名词,对他的触动实在太大了,以至于他不想再经历另外一次。
于是,面对侯爵急切的眼神,元帅却怎么也不忍把拒绝的话再说出口。
应不应该更加果断一点,防患于未然?至少扩大占领区,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准备?
“好吧,维克托,如果你想要一次侦察行动,我可以允许你。”
最后,又思索了片刻之后,他喃喃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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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建功立业
“好吧,维克托,如果你想要一次侦察行动,我可以允许你。”
元帅虽然话音非常轻,但是刚才慷慨陈词的特雷维尔侯爵,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侦察行动?
什么叫做侦察行动呢?出动几十个人去骚扰一下是侦察行动,出动成百上千人也叫侦察行动,这个模糊的用词,给了在场两个人极大的自由空间。
一次作战行动,胜负事关重大,也极有可能牵动国内的舆论;但一次侦察行动,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可进可退。
如果特雷维尔将军的行动大获成功,那么这就是可以大吹特吹的“战功”;如果情况相反,行动受挫,那么蒙塞元帅也可以刻意淡化事态,轻描淡写地把事情糊弄过去。
这也是变相同意的特雷维尔侯爵的行动计划。
将军知道,这是元帅看在大家多年的情谊上,特意为自己开了一个口子,让自己得到建功立业的机会。
“谢谢您的信任,元帅阁下。”在感动之余,他连忙向元帅道谢,“我永远会铭记您对我的帮助……”
“别说这种话了,维克托。”然而,元帅却只是淡然回应,“我答应你,只是因为你的话说服了我,你让我相信你的行动对我军、对陛下有利,而不是出于我们的私交。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里的人马都是陛下的,而不是你我的玩具,我只是代替陛下来指挥而已……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感谢我,那你就把事情办得漂亮一点,别让我难以向陛下交代,也别辜负了陛下的期待。”
“那是自然!”特雷维尔将军重重点了点头,“我比您更加殷切地希望回报陛下的重用……机会对我来说只有一次,我如果把事情办砸了那就永远都无法再爬起来,这一点我铭记在心,您放心吧,我会把事情办好的!”
“你知道就好。”元帅轻轻叹了口气,一副不胜疲惫的样子,“我已经77岁了,我不可能再继续长期任职,陛下终究还是需要更加年轻的将领来替他执掌军队,而我一直都在看好你……所以,维克托,你好好干吧,我但愿你能够成功!”
在勉励了侯爵一番之后,元帅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特雷维尔侯爵离开。
对蒙塞元帅来说,自己年事已高,也已经来到了荣誉的顶峰,现在只求为陛下看守好门户,然后在合适的时间退场回国、颐养天年,他并不想要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影响到自己最后的风评;但是,在内心深处,他也同样是一位戎马一生的军人,他对积极进取、敢于决断的特雷维尔侯爵,也十分欣赏,况且对方对波拿巴家族的忠诚,也让他相信,日后帝国还需要他作为栋梁来支撑,因此话里话外也有几分“托付”的意思了。
特雷维尔侯爵对此也心领神会,此刻他的心中,已经充满了喜悦和感激。
很快,元帅签好字的书面命令就送到了他的手中,他就此得到了领导一次“侦察行动”的授权。并且,元帅在命令当中还特意强调,特雷维尔侯爵可以挑选自己认为合适的军官以及部队来执行这项任务,只要总数不超过限额即可。
这项自由度极高的授权,让侯爵知道,元帅已经为他给出了足够的空间,那么接下来就是他自己来表现时候了。
而他也一直都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他立刻就召集了几个他在这段时间里自己考察、并且拉拢过来的军官,一起来到自己的宅邸商讨接下来的行动。
自从来到阿尔及利亚之后,特雷维尔侯爵一直都在刻意在当地军队当中结交青年军官,毕竟他知道,自己虽然有陛下的恩宠,但是因为长期处于退役状态,所以在军队内的关系非常网薄弱。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的话,那么哪怕自己未来被陛下强行提拔上去了,那么自己依旧如同风中浮萍,施展不了权力。
毕竟,陆军是最讲派阀和资历的地方,常年带兵的将帅们,自己手里都一大堆的旧部和扈从,他们自然也会优先去提拔这些心腹;而这些人对自己的恩主,也往往是处于依附状态,形成了紧密的同盟。
因为陛下在登基之后,继续重用苏尔特元帅担任陆军大臣,而苏尔特元帅以“帮助陛下清洗逆党”的名义,在军队内大搞清洗,排斥异己,提拔自己的党徒,所以现在军中最得势的就是苏尔特的亲信故旧们,几乎占据了陆军绝大多数的要害岗位,可谓权势熏天;但是这也意味着其他派别、或者没有派别的军官们,发展空间受限。
所以特雷维尔侯爵需要招揽手下、一部分郁郁不得志的军官也希望找到靠山,两边几乎一拍即合,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在北非驻军内,就有多位军官主动和他接近,并且明示暗示想要投靠。
而特雷维尔侯爵也基本上来者不拒,只要有人接近,他都以礼相待,绝不摆将军的架子,表现出了一副“求贤若渴”的姿态来。
为了扩张势力,他现在极度渴望招徕手下,也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爬上更高的位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特雷维尔侯爵也对自己的实力有清醒的认知,哪怕他现在再怎样努力,他终究还是比不过资历和威望都如日中天的苏尔特元帅,也比不上几位老帅,所以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争取尽快成为陆军高层军官,做一个较小派阀的首领。
反正,他比大多数元帅都小了十几二十岁,只要能熬下去,等那几位元帅纷纷故去之后,终究还能够凭借“论资排辈”的传统,一步步达到顶峰。
当然,这其中也充满了凶险,绝不是一帆风顺的路,期间每一步都有可能摔下来最后粉身碎骨——毕竟,和特雷维尔侯爵一样怀揣“梦想”的将军也有的是,在军队内部激烈的人事斗争当中,谁都有可能突然一脚踏空然后前途尽毁。
但是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就没有回头路可走,特雷维尔侯爵也绝不打算回头。
他现在最大的资本,就是他因为投靠陛下较早,获取了陛下的信任,也正是因为有陛下的偏袒和纵容,自己才可以得到这么好的机会,来到北非镀金,领先所有潜在竞争者半个身位。
但陛下的信任并不是无条件的,恰恰相反,想要让他继续信任自己,那就必须拿出足够的“业绩”,否则,陛下再去扶植培养其他人,也只是弹指间的事情——反正,想要靠抱着陛下大腿往上爬的将军多得是,不差自己一个。
因为埃德加的丑闻,特雷维尔家族现在岌岌可危,受尽外界嘲笑,相应的,自己的“价值”也在下降——虽然现在并没有失宠的迹象,但是如果再不努力,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那就必须要干!而且要赢。
只有胜利,才是击碎所有质疑、重新博得信任的唯一途径。
自己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那就只能拼命了。
1805年,特雷维尔侯爵从德意志流亡地返回到了法国,受到了喜欢旧贵族的拿破仑皇帝的重用,而他也用自己战场上拼命的表现来回报了拿破仑皇帝;而1831年,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已经变成了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但他还是走上了同一条路。
为你家父子两代人拼命,保我一家富贵荣华,这交易公平合理,不是吗?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你家的地方……
带着这样的心声,一身军装的特雷维尔将军走进了,宅邸内并不宽阔的客厅。
此时,客厅里已经坐下了好几位身穿军服的军官,看到特雷维尔将军之后,他们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将军敬礼。
此时已经是阿尔及尔的春季了,气候温暖凉爽,通过客厅的窗户,可以看到铺满阳光的蔚蓝色大海,可谓是心旷神怡的美景。
然而,此刻的将军却是杀气腾腾,目光冷冽,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诸位,我特意召集你们过来,是想要告诉一个好消息……就在刚才,元帅阁下同意了我的进攻计划,允许我们进行一次大规模的侦察行动——”
侯爵也没有玩什么吊胃口的把戏,而是直接就说了出来。
正如同他预料的那样,他的话立刻就引发了全场的欢呼。
“太好了!”军官们都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这些青年军官们,大多数都怀着和侯爵一样的向上爬的野心,他们来到荒凉的北非,为的也正是建功立业、找到升迁的机会;然而因为突如其来的改朝换代,巴黎的陆军管理部门遭遇了瘫痪和清洗,北非的军事行动被迫中止;而后蒙塞元帅来到了北非,虽然稳定住了军心,但是他也采取了镇之以静的态度,轻易不肯发动战事,只是让当地驻军稳固已有的占领区,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于是,在这近乎一年的时间里,北非驻军好像处于了一种被遗忘、或者说被强制休假的状态,除了应付周围部落偶尔的袭扰之外,几乎什么事情都不能干,久而久之军队内部的官兵们也松懈了下来,除了日常训练之后,几乎都是在喝酒打牌,闲得几乎忘了自己是一支远征军。
这样的现状,让这些有野心的军官极为不满,他们也多次上书高层,希望能够发动进一步的军事行动,然而他们的心愿却一直都没有得到满足,这也引发了不少怨气和牢骚。许多人甚至认为自己误入了“火坑”。
特雷维尔侯爵自从来到北非之后就一直在关注军中的舆论,而他最刻意拉拢结交的,那就是那些平常对现状满腹牢骚、野心勃勃的下级军官们,并且多次表示自己将会带领他们去建功立业。
而现在,他终于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承诺。
一边说,特雷维尔侯爵一边将蒙塞元帅的手令展示给了众人,而这也轻易地勾起了这些人心中的野心火焰。
看着这些人摩拳擦掌、急不可耐的样子,侯爵心里也暗暗笑了起来。
现在,只需要再给他们打一点鸡血,就可以把他们都拉拢到自己麾下,收归己用了。
“诸位,不瞒你们说,我来这里之前曾经面见过陛下,陛下也对我说过,如今欧洲大陆上处于长期的和平状态,唯一能够让军人建功立业的地方就是阿尔及利亚,所以我被派往北非,就是陛下希望我能够在这里有所作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同样,陛下让我担当监察重任,不光是希望我约束军团的军纪,更是希望我能够发掘出军内的优秀人才,让我国军队的面貌重新焕然一新,陛下允许我向他推荐这种敢于为国冲锋陷阵的人才……所以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表现足够好,那么我就会在给陛下报告当中写下你们的名字和光荣事迹,陛下会亲自表彰你们的!”
虽然特雷维尔侯爵的话很简短,但确实轻易地调动了在场众人的情绪。
这些人都知道侯爵是陛下的亲信追随者,也知道是陛下特意把他调过来的,所以他们相信,侯爵在陛下面前的话,会比其他人更具有分量。
他们不知道最近枫丹白露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也不知道特雷维尔家族内部发生的惨烈内讧,在他们看来,侯爵有皇帝陛下当后盾,自然是“简在帝心”。
而自己如果被侯爵美言几句,那显然,自己接下来的锦绣前程,自然也近在眼前了。
看着一双双饥渴的眼睛,侯爵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那么,诸位,现在请告诉我,你们愿不愿意为帝国、为陛下肝脑涂地?”
“愿意!”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大声回答,这自然是毋庸置疑的问题。
“很好,我感受到了你们的热情……”侯爵轻轻点了点头,“所以,我将带领你们去执行这一次的扫荡作战,但愿我们不要辜负陛下的期望!”
但是很快,他又话锋一转,“不过,我们除了热情之外,也要有冷静的头脑,我们不能仓促行事。我给你们几天时间,你们先去整备好你们各自的部队,做好临战准备。然后等待我的命令。谁要是敢于盲目行动,我将以军法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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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波兰
正当特雷维尔侯爵踌躇满志地想要在阿尔及利亚大干一场之时,远在枫丹白露的艾格隆,则在为另外一个相隔千里之外的地方而伤神。
1830年法兰西的动乱、以及接踵而至的比利时危机,都因为罗马王回归、帝国复辟、英法达成私下妥协等等一系列戏剧性事件,而逐渐平息了下来。
现在,人们都在静待新生的比利时王国正式“开张”,然后再以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费迪南王子和泰奥德兰德·德·博阿尔内公主的联姻,为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动乱正式划下句号。
然而,在纷乱不断的欧洲大陆,从来都不缺干柴烈火,哪怕西欧的动乱开始走向平息,但是东欧的动乱却反而猝然燃烧了起来。
这一场动乱的风暴眼,就是波兰。
在1807年,拿破仑皇帝和沙皇经过一系列交战之后,最终在提尔西特达成了妥协,开始瓜分东欧,而沙皇的前盟友普鲁士成为了最大输家,它之前通过三次瓜分侵吞得到的波兰领土(包括波兹南和华沙),被迫都吐了出来,而拿破仑就在这一块领土的基础上,成立了华沙大公国,公国的名义元首由皇帝的忠实跟班萨克森国王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一世兼任大公,政府则由忠实的波尼亚托夫斯基元帅来领导,已经被瓜分亡国的波兰也终于重新得到了复国的机会。
拿破仑皇帝此举,当然并非是出于对波兰人民的热爱(虽然他确实在这里找到了一位贴心的情妇),他的目的是在广袤的东欧扶植一个忠心耿耿的附庸,为帝国的利益充当排头兵。
他的目的也确实实现了,华沙大公国从此之后确实成为了皇帝的忠实仆从国,还跟着皇帝一起攻打俄国(这是也波兰人最想干的事)。
然而,波兰人的运气也到此为止了,拿破仑皇帝的征俄大军几乎全军覆灭,而华沙大公国在俄军反攻的铁蹄之下,再次沦亡。
按理论上来说,既然这是普鲁士曾经的领土,那么沙皇在“解放”之后就应该归还,可是自古以来俄罗斯人吃下来的肉哪有愿意吐出来的?在维也纳和会上,沙皇以强硬的态度吞下了他占领的波兰领土,只把一小部分土地给了普鲁士。
沙皇在他新占领的波兰领土上成立了一个“波兰王国”,以自己为国家元首,让自己的二弟康斯坦丁大公担任总督。同时,他执行了非常严厉的统治政策,废除新闻自由,禁止集会,强迫波兰服从彼得堡的统治。
1825年,亚历山大沙皇去世,康斯坦丁大公因为贵庶通婚放弃了继承权,所以他的三弟尼古拉继任沙皇,虽然期间还爆发了十二月党人的动乱这样的血腥插曲,但毕竟他经过一番镇压,他还是坐稳了皇位。
相比于哥哥,新沙皇尼古拉要更强激进和强势一些,他想要在波兰王国推行更加严厉的政策,剥夺它最后仅剩下的一些自治权利,而这更加增加了波兰人的抵抗情绪。
在看不见的地方,不满和愤怒在酝酿,如果能够得到一个机会,那它们将如同岩浆一样从地底下喷发出来。
而1830年,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契机。
这一年年初,法国的动乱猝然爆发,1815年被外国刺刀送回来的波旁王室,不得不再度仓皇出逃,而罗马王重新返回巴黎的一系列戏剧性事件,更加让沉寂已久的波兰人民重新又燃起了找回自由和独立的希望。
于是,在1830年11月29日晚,一些支持独立的波兰军队和武装民众一起,冲向担任总督的康斯坦丁大公的官邸贝耳维德尔宫,也正式宣告了起义的爆发。
虽然康斯坦丁大公见势不妙早早跑路,但起义军还是成功占领了军火库、以及一系列重要的政府机关,并将几万支步枪分发到市民手中,短短一夜之间,起义者们就占据了华沙。
接着在1830年12月3日,波兰临时政府成立,并且任命一位曾经为拿破仑效劳过的波兰将军约瑟夫·赫沃皮茨基作为波兰军队总司令。
然而,虽然起义很快席卷整个波兰,发展得如火如荼,但是在波兰上层精英当中,对这一场起义却抱有极大的疑虑,他们认为对比起俄罗斯帝国强大的实力,波兰人现在搞武装起义并不明智,极其容易遭到血腥的镇压,甚至有可能会断送掉波兰人现在仅有的一点点政治权利。
总司令约瑟夫·赫沃皮茨基本人就认为,形势非常绝望,这一场起义注定只会以悲剧收场,所以他坚决要求和沙皇进行谈判,尽量换取一个比较好的“归顺”条件。
只可惜此时震怒的沙皇,并不打算轻易原谅造反的波兰人,一边紧急动员俄罗斯境内的军队,一边下令波兰人立刻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
经过了一番拉扯,波兰临时政府和沙皇的谈判宣告破裂,最终,1831年1月25日,在经过两个月的犹豫不决之后,波兰议会在革命群众的压力下,宣布废黜尼古拉一世,同时脱离俄国正式独立——而这也让两方立场失去了所有的回旋余地,只能依靠武力来决定最后的结果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沙皇下令大军开进波兰平叛,扬·斯克日内茨基被议会任命为新的总司令,率领波兰军队进行抵抗。
在最初,所有人都觉得,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沙皇俄国,将会轻易碾碎波兰人的抵抗,然而由于俄军领土过于广袤,动员迟缓、同时承平日久军队疏于战备,再加上不甘心再当亡国奴的波兰起义军进行了坚决抵抗,所以俄军尽管占据了兵力和兵器上的优势,“平叛战争”却打得并不怎么顺利,屡屡遭受挫折。
尤其是1831年4月2日的卡乌申战役当中,俄军先锋部队遭遇大败,数千人伤亡和被俘,更是让周围暗中观察的大国大跌眼镜。
此时正值1831年春季,当这个消息传到法国之后,法国舆论也顿时群情激奋,报纸上绘声绘色地描写着波兰人民的英勇壮举,描写着俄军的拙劣表现,甚至还有些人鼓噪说要法兰西帝国出兵援助波兰,再给沙皇一点教训。
1812年征俄的惨败,让拿破仑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沙皇也因此几乎成为了法国人民最厌恶的存在,眼下看着俄罗斯人吃瘪,自然会让法国人为之兴奋。
眼下,波兰的独立战争,不光在舆论上波澜不断,在台面之下也同样暗流涌动——波兰人知道他们面临着的是极为艰苦的斗争,虽然现在获得了一系列的小型胜利,但是对庞大的俄国巨熊来说这点损失简直微乎其微,甚至都没法让沙皇皱一下眉头。
很显然,接下来波兰将会面对更为可怕的军事压力,而为了抵抗这种压力,“寻求国际援助”自然也就成为了必须选择的选项。
在宣布独立之前,波兰议会就已经发布宣言,向欧洲各国说明起义爆发的原因是不堪忍受沙皇的残暴统治,希望能够得到国际同情。
而波兰人把获取援助的最大希望,就放到了刚刚复辟的艾格隆和法兰西帝国上面。
难道波拿巴家族当年不正是波兰的恩主吗?难道拿破仑皇帝不是帮忙打跑了沙皇、并且建立了华沙大公国吗?为什么不能历史重演一次呢?
当然,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多波兰人会相信历史真的要重演,只不过,此刻他们就像是溺水的人绝望地想要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拼命让自己相信法国会伸出援手——毕竟这似乎也是唯一的指望了。
自从独立战争开打之后,大量波兰难民涌入到了他们认为对自己最亲切、最包容的法国境内,他们一边诉说自己的遭遇,一边痛斥沙皇对波兰的压迫,希望热爱自由、刚刚赶走了暴君的法兰西人民,能够帮助波兰人民也获得自由。
而他们的鼓噪,也确实得到了一部分舆论的同情,许多人都鼓吹要帮助波兰人民的伟大事业,顺便再和俄罗斯人决一雌雄。
不过,面对汹汹舆情,以塔列朗为首的帝国政府之前却选择了冷处理,不作任何表态,根本就当做这件事没发生一样,只是静观其变,更没有任何直接干涉的意思。
而随着波兰战争的白热化,以及舆论热情逐渐高涨,光是“静观其变”已经不够了,作为帝国的君主,现在是艾格隆必须亲自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在这段冷眼旁观的时间里,艾格隆已经和自己的首相塔列朗亲王、帝国前外交大臣巴萨诺公爵等等心腹圈子几次进行了秘密商讨,并且达成了默契,而现在,就是他正式明确表明态度的时候了。
就在这一天,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被他的“弟弟”召入到了枫丹白露宫当中。
自从之前跟着巴萨诺公爵一起出色地完成了访问英国的任务之后,年轻的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开始在帝国政界声名鹊起。
虽然没有人公开谈论他的身份,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拿破仑皇帝的私生子,而这份“血脉资本”,也注定他将会在帝国的政坛上大有作为。
因此,社交界的大门急速地向年轻的伯爵敞开,他因为有着显赫的身份、以及俊美的外表,也成为了夫人小姐们热情接近的对象。
不过,年纪轻轻的伯爵,并没有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沉迷在一时的享乐当中,作为想要有一番大作为的有志青年,他并没有过多地沉迷于轻易得来的声色犬马当中,而是继续原本低调的生活节奏,时刻准备着承担更多帝国赋予自己的重任。
而今天,他被自己的皇帝弟弟特意召唤到了枫丹白露,显然就是即将担负重任的预兆。
他自己大概也能够猜得到到底是为了什么。
波兰……理论上他也确实是个波兰人。
虽然他确实从小就在波兰长大,但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对他并不算太好,而他因为不想给沙皇服兵役(作为波兰贵族他有这个义务),于是在少年时期就从波兰逃亡,最终辗转流落到了法国。
对于那片“故土”,自己又该如何看待呢?
他满怀沉重的心事,看了看这座美丽的宫廷。
围绕着波兰的战火,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的碧水云天,精美而且静谧,让人心情舒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里才是波拿巴家族的“根基”所在,这里才是他事业的终点。
很快,他就被带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面对自己这位私生子“哥哥”,艾格隆倒也没有摆什么皇帝的架子,而是随和地向对方摆了摆手,“好久不见,伯爵先生,您最近还好吗?”
“承蒙您的庇佑,陛下,我现在非常好。”亚历山大恭恭敬敬地向艾格隆行礼致敬,“也愿您诸事顺遂。”
“既然您一切都好,那我就放心了——”艾格隆笑了笑,“不过您的故乡,眼下好像却不太妙——”
“何止不好,它现在在饱受蹂躏,陛下。”亚历山大也苦笑了起来,“事实上,我有几位亲朋故旧来到了法国,他们跟我说了一些近况,让人不得不为之担心和痛苦。”
“这个世界总是不太平啊——”艾格隆轻轻耸了耸肩,看上去有些遗憾,“我对波兰人民的遭遇深感遗憾,尤其是,他们还对我寄予了如此多的美好祝愿,那就更让我深感遗憾了。”
接着,艾格隆又话锋一转,重新看向了对方,“您应该也知道,现在有不少人鼓噪说要我去干涉,去帮波兰人的忙,那么您怎么认为呢?”
艾格隆的问话,看似随意,却让亚历山大心中顿时凛然。
他知道,在陛下面前,自己的想法其实无关紧要,关键的是,要去迎合他的想法。
好在,对这个问题,他也并非没有准备,他毕竟被塔列朗亲王青眼有加,私下里也颇多提点,所以他对亲王和陛下的想法,其实也大致有了理解。
因此,他并不难做出一个答复。
“陛下,我认为您不应该被一时舆论所裹挟,而应该审慎地行事,客观上我们无法援助波兰、而且从国际环境上,我们也不应该去援助它。”面对艾格隆,年轻的伯爵侃侃而谈,“它和我们相隔太远了,如果我们不摆平德意志,我们根本无法切实援助它;而如果我们去为了波兰再和德意志诸邦起纷争,那就未免太得不偿失了;况且,眼下沙皇因为波兰战事而无暇他顾是件好事,我们不应该把他的怒火全部引到自己身上来。”
伯爵这话,其实也是实话。
为什么自从艾格隆回到法国这近一年来,明明和波拿巴家族有大仇的沙皇,却几乎只是冷眼旁观好像是“事不关己”一样?
因为这近一年来沙皇现在所有的精力都被牵制到波兰上面了,他根本无心、也没有兴趣去管波拿巴家族的小子和几千里之外的巴黎,只要艾格隆不去挑衅他,他短期内根本也无法对艾格隆做任何事。
而伯爵对“故乡”如此冷漠和超然的态度,让艾格隆不禁半是赞叹半是感慨。
“你确实是个天生的外交官,先生。”
“那是因为,我的祖国是在这儿,陛下,我只能以它的利益为基础来考虑问题。”亚历山大微微躬了躬身,等待着陛下的进一步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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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两面派
“那是因为,我的祖国是在这儿,陛下,我只能以它的利益为基础来考虑问题。”
亚历山大的回应,让艾格隆极为满意。
因为他是众所周知的皇帝私生子,所以虽然并非波拿巴家族的正式成员,但是艾格隆内心里也把他当成了自己半个亲人看待,所以他对这位“哥哥”高看一眼,特意栽培提拔。
而这位年轻的伯爵确实也有着波拿巴家族成员应有的头脑,既知道分寸,绝不在外界面前摆“皇兄”的架子,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也都是以法兰西、以波拿巴家族的利益为优先,而这也说明,历史上他的“成就”,并非侥幸。
历史上的那位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被拿破仑三世大力提拔,最后在1855年成为了帝国的外交大臣,而他在一上台之后,就在克里米亚战争逐渐收尾的情况下,开始谋求和解,最终帮助堂兄签订了1856年的《巴黎和约》,让法兰西帝国以“战胜国”的姿态体面结束克里米亚战争战争,也结束了巨大的战争消耗。
在这之后,他也一直摆出对俄国亲善的态度,最终让法兰西帝国和俄罗斯帝国握手言和,接下来再未发生武力冲突。
作为半个波兰人、作为拿破仑皇帝的儿子,他怎么可能喜欢俄国人?
他之所以成为“亲俄派”,无非只是认为这对帝国有利而已。
所以艾格隆就喜欢他这一点,他需要他的重臣只忠于自己、忠于波拿巴家族,不希望他们考虑问题时还有别的出发点。
“你说得很好,伯爵。”于是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以示赞许。“我很欣赏你的态度,而且我认为,你说得是对的,我们不能为了波兰去以身犯险,因为这对我们只有虚名而没有实际好处,更加会让我们的家族陷入到再度和强敌们直接对抗的风险当中——先皇在临死之前也在后悔为了波兰而彻底得罪俄国,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看到艾格隆如此清晰明确地作出了答复,亚历山大心里也是宽心了不少,他深怕艾格隆年少气盛,看到俄国此时陷入窘境,就冒失地站出来和沙皇作对,最终让帝国为了虚名而取实祸。
现在看来,陛下虽然年轻,但是眼界和城府却是一流,更有塔列朗亲王时时刻刻耳提面命,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俄罗斯人现在确实出了丑,但是任何一个人如果小瞧了俄罗斯,他们必将自寻恶果。”艾格隆继续侃侃而谈,“虽然他们现在被波兰人迎头痛击,但是我认为,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等俄罗斯人重组了他们的军队,并且集结了更多士兵,那么波兰军队将不可能再抗衡……两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不可能有第二个结果。”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陛下。”亚历山大立刻表示同意,“所以我认为我们要置身事外,等事情有了结果再作表态。”
“不,我不能这么做。”艾格隆突然摇了摇头,又否认了对方的意见,“现在我需要一个表态,而且不能过于迁就沙皇,处在我的立场上,如果对此一声不吭,那势必让人失望,更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这个突如其来的答复,让年轻的伯爵简直目瞪口呆,他疑惑地看着艾格隆,搞不懂年轻的陛下到底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不管最后的结局会怎样,至少现在,波兰人民正在进行一场可歌可泣的斗争,而且确实取得了不少成果,所以现在在法国境内,也有大量的人对他们抱有同情。每天在议会里都有人慷慨陈词声援波兰,报纸上也群情激奋,一直都在鼓动舆情,号召支援波兰人……而喊得最响亮的,就是共和派人士,他们未必真的支持波兰,但是他们很乐意躲在安全地带高唱人类平等的颂歌,顺便鄙视我们这些现实主义的侏儒……”
艾格隆说到这里,语气不免带上了一丝嘲讽。
事实上,对法国境内现在“声援波兰”的浩大舆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底细。
因为他刚刚上台,而且得到了民众的广泛支持和喜爱,所以反对他的各个政治派别很难公开地指责他,于是他们就高唱“政治正确”的调子,以此来体现自己的政治纯洁性,更加借机来暗自批评帝国政府的冷血和软弱。
当然,他们鼓吹保卫波兰民族的自由和独立,纯粹是一种口嗨,目的就是自己站在道德高地上赚吆喝,把皇室架在火上烤。
事实上,如果艾格隆真的脑子一热,下令对俄罗斯开战,这些唱高调的反对者们会踊跃参军为法兰西、为人类的自由事业赴汤蹈火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恰恰相反,他们会隔岸观火,要是赢了就把功劳揽在自己头上,输了就正好把帝国推翻,自己上台执掌政权。
1870年的拿破仑三世因为法国境内的民族主义高调,不得不对普鲁士主动宣战,结果他前线惨败巴黎立刻发生了革命,推翻了他的皇朝,这才是真实情况。
而现在这些高调声援波兰的共和主义者、革命分子,他们真的就那么仇恨专制的俄国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实情也并非如此,毕竟在原本的历史上,在1892年,正是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和俄国签订了“法俄密约”,成为了第一个和沙皇俄国结成军事同盟的法国政体。
可见,在共和主义者的内心深处,意识形态并没有那么重要,民族利益和国家利益才是第一优先考虑事项。他们执掌政权,做事和之前的国王和皇帝们也没什么区别。
正因为艾格隆对汹涌舆情内的微妙隐情洞若观火,所以艾格隆才决定不上这个当,坚决不当反俄出头鸟——
“陛下,这些鼓噪者在故意煽动人心,心怀叵测,绝不能让他们得逞!”于是,亚历山大立刻咬牙切齿地向艾格隆提出建议,“他们反正可以随便唱高调,冒风险的是您!您如果不动,他们就会嘲笑您是胆小鬼、忘记了父皇的事业;如果您动了,他们还巴不得您因为冒险垮台,所以您绝不能对他们有任何姑息,否则只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伯爵,您也别忘了,他们的鼓噪之所以有用,正是因为在我们的民众当中,确实有着非常浓厚的反俄情绪。”艾格隆小声回答,“我不可能因为他们的鼓动而冒险,但我也不想显得对沙皇卑躬屈膝,恰恰相反,我要展现出对俄国不卑不亢的态度,因为反俄也是未来的一种选择,只是不能因为波兰而做出这种选择而已,但如果国际社会有了对俄国更强硬的态度,那么我也愿意投身其中。”
而这时候,亚历山大终于稍稍摸到了他“弟弟”的真实用意。
“您是说,在未来有可能出现一个针对俄国人的国际同盟?”他小心翼翼地问。
“是有可能,但也不能确定,只能说,我们应该为此做出一些准备。”艾格隆点了点头,“现在俄罗斯在欧洲扩张,挤压了土耳其和奥地利的空间,在亚洲他向阿富汗进军,同样让在印度的英国人芒刺在背,我已经感觉到了,曾经弥漫欧洲各国的反法情绪正在慢慢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沙皇铁蹄的恐惧……而这种恐惧,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东西,如果终有一天,英国人觉得必须要给俄国人一个狠狠的教训,那时候我就可以出来狠狠打碎神圣同盟了!而现在,我们要为此摆出架势,要让所有人知道,法兰西皇帝绝不惧怕沙皇,他愿意为了欧洲的公义和秩序倾注努力。”
艾格隆知道,随着自己的意外上台,历史正在被改变,原本英国对俄国悍然开战的情况未必会出现,但是至少他知道,此时的英国确实逐渐在增加对俄罗斯人的忌惮和痛恨,并且正在慢慢地考虑给贪得无厌的俄罗斯人一个血的教训。
这种情绪,正是他可以利用的。
除了英国人之外,哪怕是普鲁士和奥地利这样的“亲密盟友”,此刻也对沙皇不断进军的铁蹄感到如芒在背,虽然他们因为实力差距不敢对俄国示威,但是至少心里却也希望有人能够阻止它的脚步。
所以,艾格隆虽然现在不想当个“反俄出头鸟”,冒险去为了波兰和俄罗斯打仗,但是他却同样不想对沙皇做出更多让步,毕竟如果未来有一场可能的反俄同盟,那么艾格隆也乐得充当其中的领袖,借机捣碎俄国人的野心,重塑对法国不利的维也纳秩序。
所以,哪怕他明知道国内这些舆论其实有一部分人是心怀叵测,但是他却也愿意顺水推舟,一方面坚定拒绝下场,一方面却也坚定声援波兰人民的正义事业,既显示他不怂俄罗斯人,也可以利用欧洲现在普遍对沙皇、对专制体制的厌恶,也成为未来的反俄领袖。
当艾格隆把自己的真实盘算,仔细地都告诉了亚历山大。
而亚历山大在听完之后,也陷入到了沉思当中——虽然没有完全心悦诚服,但是至少他理解了艾格隆的思考逻辑,他不得不承认,这种做法,也确实有它的道理。
“陛下,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要使用两面派手段,诚然这确实管用,但是操作起来也有风险,甚至有可能会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我这一生的经历告诉我,想要成就大事,就绝不能怕冒险。”艾格隆收敛了笑容,然后严肃地回答对方,“只要成功的把握大于失败的把握,那么我就要干,而且绝对不会半途而废——因为,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只会错失良机一事无成,历史往往垂青于那些敢想敢干的人,如果成为了皇帝之后我就只能畏首畏尾,那我当着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陛下,终究还是个年轻人啊……
面对艾格隆傲然的宣言,伯爵心想。
不过,这样的宣言,却也让伯爵心里产生了共鸣,因为,伯爵,也是一个不过只比艾格隆大了一岁的年轻人。
哪有年轻人不喜欢冒险的呢?
于是,他的心头也逐渐燃起了火焰。
“那么陛下,您打算怎样玩弄您的两面派手法呢?又需要我去做什么呢?”于是,他马上就问。
对于伯爵的问题,艾格隆也不打算隐瞒,于是他继续侃侃而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首先,我将亲自在议会发表演讲,阐述帝国政府爱好和平、绝不打算因为外国的纷争而打仗的立场,让各国政府安心,不必准备一场可能的反法战争;但是,我要告诉世人,我非常同情波兰人民的遭遇,希望他们得到应有的权利待遇,而不是被当成一个奴隶民族;并且我愿意为波兰提供力所能及的物资帮助,并且接收一部分波兰难民,以此来展示我对自由、博爱的坚持……总之,除了坚决不打仗之外,我将以波兰人民好朋友的身份面对世人,就算为此触怒沙皇也无所谓,反正现在沙皇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而英国人也只会对我的立场叫好。”
艾格隆的盘算,归根结底,就是利用自己此时的“高民望”,强行压制舆论,同时又高调宣布同情波兰人民的自由事业,顺应了民心,又同时“自抬身价”,把自己这个皇帝当成了普世价值代言人。
反正,只要他不触碰底线,世界上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表演。
说完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之后,艾格隆又看向了伯爵,“至于你,我希望你趁着波兰还没有灭亡,出使华沙为传达我的同情和慰问,并且制造一种爱莫能助的舆论,顺便可以把波兰一部分波兰领导层带回法国来,把他们秘密安置起来,作为我们的友好人士——当然,这一切要尽量做得低调,不要让沙皇逮到明确证据,除此之外,我对你寄托了完全的信任,你可以放手去干。”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1830年的伯爵,也被篡位上台的奥尔良公爵派去波兰出使了……只能说,近代法国君主们的玩法都大差不差,都是在“国际强权”和“政治正确”之间耍弄两面派手法。】
“是,陛下。”伯爵立刻应了下来。
此时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艾格隆的用意,他心里也知道,塔列朗亲王肯定也在其中参谋筹划,也就是说,这是帝国的集体意志,而自己就是被选中的执行人——无法推脱,也必须执行。
在君臣两人商定完毕之后,艾格隆又说起了题外话。
“对了,为了演戏演全套,我在这段时间还会在宫廷当中热情接见波兰难民,现在巴黎当中,你认识的波兰难民里,有什么杰出优秀人才吗?我想给世人立个榜样。”
“我倒是认识一个……”沉吟半晌之后,伯爵做出了答复,“有一个非常优秀的作曲家刚刚流亡到巴黎,有人介绍我认识了他,确实惊才绝艳。”
“他叫什么名字?”艾格隆好像想到了什么,但还是按捺住性子问。
“肖邦……好像姓这个。”伯爵想了片刻才回答。
毕竟,音乐家对前途远大的政治家伯爵来说不过是个“工匠”而已,他才没有多少心思去记住对方的名字。
“肖邦吗……”艾格隆摆出了一副随意的样子,“那好,通知他一下,我请他过来枫丹白露宫,为皇室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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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御发言
“那好,通知他一下,我请他过来枫丹白露宫,为皇室演奏。”
艾格隆随口一句话,却让亚历山大一时有些为难。“陛下,恐怕……”
“怎么?他架子那么大,请不动吗?”看到对方这种犹豫的样子,艾格隆于是问。
“不,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能够为皇家演奏,自然是每一个音乐家的荣幸,他肯定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犹豫了片刻之后,亚历山大忍不住像艾格隆进言,“不过,这位音乐家非常年轻,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他多少有一点恃才傲物,我怕他见到您之后举止无状,冲撞到了您和皇后陛下,那反而会影响到两位陛下的兴致。”
“哈哈哈……您倒是小瞧我了。”艾格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所谓的礼节,无非只是帝王和贵族们用来自我神化的表演罢了,愚夫愚妇们姑且会当一回事,但真正的天才怎么可能当真呢?这些繁文缛节我自己都不在乎,而且我不靠这些玩意儿依旧可以得到人们的尊重。
如果这个年轻人真的有才,那么哪怕他在我面前恃才傲物,我也可以容忍他的个性;但如果他只是个徒有其表的空架子的话,那他就得好好承担后果了——”
听完艾格隆的话之后,亚历山大只能尬笑着附和。
自己的“弟弟”自然登上了皇位,但骨子里还有几分诗人的浪荡不羁,而且他对自己的才智、魅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宽容”,不拘小节。
不过,皇帝可以直白地说出宫廷礼节的本质,但是身为臣仆,他可不敢乱说话。
“好的,那我明白了,陛下,我会尽快将他带到这里来的。”于是,他低头领命。
虽然他和那个音乐家只是一面之交,而且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在哪儿,但既然陛下已经发了话了,那他就算发动自己的整个关系网也要找到他,然后抬也得把他抬到陛下的面前。
既然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完了,艾格隆也准备向亚历山大告别。
“伯爵,你回去之后就可以准备行装了,然后请尽快出发不要耽搁,因为波兰国家的寿命现在犹如风中残烛,如果去晚了的话恐怕都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既为了此刻正在遭受兵灾的波兰人,也为了即将踏上危险旅途的伯爵,“一路保重吧,好好保护自己不要遭遇什么战争意外……我需要你安全回来,继续为了我们家族的事业而努力。”
虽然艾格隆的嘱托显得有些公事公办,但是言语之间,也罕见地露出了一点温情。
这位伯爵,毕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他心里多少有点基于血脉的好感,而且更妙的是,因为私生子的身份,对方根本无法对自己的家族权威造成半点威胁,所以艾格隆自然就对他更加“放心”。
而对艾格隆的温情鼓励,伯爵心里也颇为感动,但是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恭敬地躬身向“弟弟”行礼,然后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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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送别了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之后,在第二天一大早,艾格隆就按照预定好的行程,乘坐马车前往位于巴黎波旁宫的国民议会,准备向国会议员、法兰西民众乃至欧洲各国,亲自阐述自己对波兰问题的看法、以及由此延伸出来的对俄罗斯帝国、对欧洲现状的看法。
随着他登上马车,宫廷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巴黎前进,而国民议会所在的波旁宫,也变得热闹非凡。
在平时,虽然议会会吵吵嚷嚷,却总有不少议员会因为各种原因缺席会场,民众们也懒得多理会自己国家的立法机关,但是因为这一次事前通告陛下将会亲自驾临国会议事堂,所以不光议员们纷纷到场座无虚席,就连许多民众也都被勾起了好奇心,纷纷前来“看热闹”。
眼下,波旁宫议事厅里已经是人头攒动,而两侧的走廊里也都挤满了旁听的围观群众,颇有几分歌剧院的风采。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气氛之下,艾格隆乘坐的皇家马车,在负责护卫的骑兵们的簇拥下,缓缓地穿过了塞纳河的桥梁,来到了这座壮观的罗马式建筑之前。
接着,在围观群众的致敬和欢呼之下,艾格隆走下了马车。
他并没有急着直接走进议事堂,而是先向围观的民众们挥手致意,甚至还走上前去,和几个市民握了握手。
作为“民选皇帝”,艾格隆一直都很重视展示自己“亲民”的特质,不过他毕竟也有过被刺杀的前车之鉴,所以在暗地里,政府也做了严格的安保工作,不光到处站着卫兵,就连人群当中也混杂着便衣,随时准备拖走任何“可疑分子”。
好在今天这一场亲民秀并没有出任何意外,艾格隆很快就和民众结束了互动,然后在簇拥下走入到了波旁宫之内的国民议会议事堂当中。
当大门缓缓打开的时候,济济一堂的议员们,立刻就将视线集中到了身穿礼服、佩戴勋章的年轻皇帝身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尽管早已经习惯了被人注视的场面,但是此时的艾格隆仍旧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一丝压迫力——毕竟,议会的席位是呈现阶梯状的,有不少人现在就坐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皇帝陛下。
不过,艾格隆很快就调整了心态,把这种不适感抛到了一边,接着摆出一副庄重肃穆的神态,然后缓步走向正中央的演讲台。
就在此刻,代表国家至高权力的两个“机构”,就在他的脚步当中暂时融合到了一起。
艾格隆是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按照他新颁布的宪法,他和他的家族将会世代统治这个国家,并且充当国家的象征;但不管内心里有多么贪恋权势,艾格隆还是必须承认,自己是一个立宪君主,他可以想办法控制、引导甚至要挟立法机关,但他不能无视它,更不能强行绕过它来行事。
所以,他并非那种可以无视一切只对自己和上帝负责的绝对君主,而是一位需要接受制约、并且要想办法博得议会的配合,通过议会的财政审批来进行施政的君主。
在1789年之后,每一个法国统治者,都必须适应这种新的“统治模式”。
哪怕如同拿破仑皇帝那样强势的君主,在议会当中也无法完全压过反对派的声音;在1815年,也是在这座殿堂当中,法兰西再一次正式地抛弃了拿破仑皇帝,废黜掉了他的皇位;
而在1830年,也正是在这里,波旁家族的查理十世国王因为不得人心的强制解散令,和议会爆发了正面冲突,最终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敲响了复辟王朝的丧钟。
现在,轮到艾格隆来试图驾驭这样一台反复无常而又狂暴凶狠的政治机器了。
当然,对君主来说,国民议会的存在既是一种制约,但也是一种“保护”,毕竟,不拥有绝对的权力,自然也不需要承担绝对的责任,无论国家遭遇到了什么挫折,至少立法机关和帝国政府也需要和他一起承担责任,民众的怨恨也有了疏导的方向——在新时代,在这个反复无常的民族当中,这一点非常重要。
正因为对这些事都心知肚明,所以当来到波旁宫之后,艾格隆一番平常目空一切的姿态,转而以谦逊、柔和的姿态,面对自己的“立法机关”。
不过,他至少现在是幸运的,依靠1830年动乱中人心思定的政治气氛,同时依靠各种做票的手段,他在这一年的选举当中,获得了议会选举的绝对大胜,支持皇帝和帝国的议员此刻拥有着绝对多数——也就是说,无论他准备做什么,只要不是特别离谱,这一届议会都会配合他,直到5年后它的任期结束重新开始新一届选举为止。
也正因为他的支持者占了绝大多数,所以讲台上的艾格隆,得到了四面八方友善的目光,而这也让艾格隆更加信心满满。
很快,坐在台上的议长用木槌轻轻地敲击了一下桌子,也宣告正式进入了皇帝陛下亲临发言的议事流程。
虽然在国会议事厅当中,议员们对皇帝陛下不需要摆出繁琐的礼节,但是作为对一国之尊的基本尊重,他们也纷纷起立,向艾格隆脱帽致敬,然后再坐回原位。
而艾格隆也轻轻地向面前的议员们颔首致意,以此来表现自己的尊重。
就这样,平常吵吵嚷嚷的议事堂,突然陷入到了奇特的沉默当中,所有人都目视着年轻的皇帝陛下,等待着他的发言。
时间在缓缓地流逝,艾格隆也逐渐酝酿好了情绪,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开始了自己的演说。
艾格隆一向口才了得,也一直为自己的机智和雄辩自豪,所以他并未携带稿子,而是直接脱口演讲——这样更显得具有气势一些。
“各位尊敬的议员,我很高兴能够在今天和诸位齐聚在这个神圣的殿堂,共同为我们国家、我们民族的未来而努力。我也很高兴,经过我登基之后的努力,曾经的动乱和血腥已经结束,我们虽然还未曾抵挡一个繁荣的时期,但至少已经可以看到它将要到来的曙光。我们的人民不必再担心内战、萧条,他们可以期盼一个安定的未来。
然而,在这片大陆上,危险和血腥的动乱却还没有结束,厮杀还在持续,并且愈演愈烈。其中,最让人忧心忡忡的,就是围绕波兰的动乱……”
一听到艾格隆提到波兰这个词,无论是议员们还是围观的民众都是精神一震——毕竟,冠冕堂皇的套话谁都不乐意听,但一讲到现在的“舆论时事热点”,大家的吃瓜热情就立刻会被激发出来了。
艾格隆知道,不光此刻议事堂内的所有人在意他给出的答案,整个欧洲也都在注视着他在这一场危机当中的表态——不出几天,他的演讲全文就会被传递到欧洲各国的首都,被人逐字逐句分析,所以他必须用词精确而且审慎,以免被人误解,引发不必要的外交争端。
正因为力求“准确”,所以他只是用动乱来形容现在俄国与波兰的战争,这既不算伟大的“起义”,也不是正义的“平叛”,好像就是两个民族没事做抄起刀子互相砍着玩一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这也是艾格隆能做出的极限定义了。
现在不是反抗民族压迫天然有理的21世纪,现在是弱肉强食的19世纪,是维也纳体系还能够起作用的时期,所有大国都是君主国而且对革命和起义畏之如虎,他不管心里怎么想,都不能在国会议事堂当中鼓吹波兰人造反有理,必须支持波兰复国。
这除了给他自己找麻烦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但是无论从民众情绪、还是从他个人感情,他都不想为沙皇叫好。
所以,他只能抽象笼统地把这当成一场动乱,虽然两方有成千上万人在抛头颅洒热血,但这依旧是动乱。
在场的人们,也自然能够从艾格隆的用词察觉到他采取的微妙立场。
虽然有些人想要提出反对,想要用“政治正确”来让陛下更加支持波兰一些,但是碍于此刻的气氛他们也无法发言,只能先按捺住性子等着陛下继续发言。
“我们都知道,无论这场纷争以何种方式结局,都会给波兰人民带来沉重的灾难和负担,也让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流下更多无辜者的鲜血,这当然是一场悲剧。”在众人注视之下,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而波兰民族和法兰西民族,自古以来就有着非常深厚的传统友谊,作为一位法兰西的君主,我不可能对它此刻承受的灾难漠然视之,我的心也同样在为波兰人民而跳动,为他们的苦难而伤悲……而在座的各位,恐怕也和我有着同样的想法。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场灾难能够尽快结束,流血牺牲能够到此为止。
我也同样知道,在座的各位当中,有人甚至建议我国使用武力,来帮助这个和我们有着传统友好历史的民族。我相信,这种发言是出自于人类最美好的恻隐之心,是出于我们两个民族鲜血缔造的友谊,但我同样相信,这种想法是轻率的、而且是不合时宜的!因为过往不久之前的历史就告诉了我,贸然使用武力干涉,只会流下更多鲜血,对民族的福祉于事无补!我认为,波兰更需要的是尽快敉平灾难、减少牺牲,而非投入更多炮火,流下更多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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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政治正确
“我认为,波兰更需要的是尽快敉平灾难、减少牺牲,而非投入更多炮火,流下更多鲜血!”
在万众瞩目当中,艾格隆以慷慨激昂的语调,诉说了自己对和平的热爱。
而这其实也变相向世人宣告,自己绝对无意带着法国强行下场,武力去干涉波兰的动乱,所以没有任何人需要担心一场新的大战突然爆发。
“不武力干涉”,这就是他的基础立场,也是他必须明确、不容许有丝毫暧昧的表态。
而在场的议员们都是聪明人,他们当然能够轻易地就从皇帝陛下冠冕堂皇的宣言里,听出他真实的意思。
一时间,整个议事堂突然陷入到了异样的寂静当中,好像所有人都在思考自己在事态进一步清晰化之后,应该做出何种反应。
这个时候艾格隆自然容不得冷场,就在这时候,一批早就得到了授意的帝国派议员,立刻热烈地鼓起掌来,用喧闹的喝彩压制住了所有其他杂音,并且带动了场内所有人的情绪。
在这种雷鸣般的掌声当中,一小部分人虽然故意在起哄,但是并没有他们犹如是狂潮中的小小浪花,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眼见现在自己压制住了全场,艾格隆心里也更加从容。
眼下,虽然有一小部分帝国的反对派在故意鼓噪,制造“我们要保卫波兰”的舆论,但是他们毕竟势单力孤、不成气候,而且他们虽然占据了某种“政治正确”,但也很难说服刚刚从大战当中走出来的法国人民,再去为遥远的波兰流血。
喜欢波兰讨厌俄罗斯但不想打仗,这才是真正的主流民意,而现在自己就踏在这个主流民意上面走钢丝。
现在既然已经斩钉截铁地表示不以武力干涉,接下来就是艾格隆早已经准备好的正面输出了。
“诸位,让我们抛开种种陈词滥调,让我们注视一下一切的根源,这场血腥的战斗难道是波兰人民愿意看到的吗?难道波兰人民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何种强权,又将得到何种可怕的打击吗?不,只要有正常理智,他们都知道。
但即使知道自己面对着何种庞然大物,波兰人民仍旧顽强地站了起来,英勇地搏斗着,抛头颅洒热血,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任何一个不怀有偏见的人都能够知道答案!那就是为了人的尊严和自由,为了我们的先辈曾经抛头颅洒热血得到的东西!不管这种反抗究竟符合不符合所谓的“法理”,但波兰人民不甘奴役、争取自由的壮举,却依旧值得同情。
试问,在我们这个年代,难道一个民族真的甘愿遭受另一个民族令人窒息的压制和奴役吗?不!这是完全不合理的!它既不符合基督徒的仁爱,也不符合法兰西所认同的博爱,为了改变这种荒谬的现象,我曾经单枪匹马为希腊民族战斗过!如今,为了欧洲的和平,我不能再滥用武力,我希望和平,但即使如此,我的内心当中,仍旧对波兰人民的遭遇感到同情,对他们的勇敢抗争感到钦佩。
我不知道这场纷争到底会如何结束、会以何种方式结束,但我呼吁波兰王国的合法统治者在今后能够看到波兰人民所遭受的痛苦,能够以基督徒应有的怜悯来抚慰他们,让这一场可怕的动乱不再重演;同样,我也愿意尽我所能,帮助那些在这场动乱当中受苦受难的波兰人民!所以,我在此庄严宣告,在这场动乱期间,每一个因为躲避战乱而流离失所最终跑到法兰西境内的波兰人,都将可以安全地留在这里,并且得到应有的人身自由权利,他们的财产也将得到尊重,他们不是难民,而是我们遭遇不幸的朋友和兄弟!
我坚信,只有在自由之花遍开于欧洲的时候,法兰西人的自由才会有确切的保障,法兰西将会一如既往,敞开怀抱,接纳一切热爱自由并且为之抗争的人!”
说完之后,艾格隆又微微向对面列席的议员们微微躬身,以谦卑的姿态结束了这一场发言。
而这段话,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瞬间就引爆整个议事大厅,不光议员们纷纷鼓掌,就连旁听的民众也大声附和和鼓噪了起来。
“自由万岁!”“帝国万岁!”类似的欢呼声响彻在整个议事大厅当中,一时间平常吵吵嚷嚷的议事堂此刻却显得空前团结、可谓是慷慨激昂——
无论怎么看,艾格隆这番话都犹如是重磅炸弹,因为此刻的波兰不仅仅是被俄国一家所统治,普鲁士和奥地利也分了一小份,他们自然也属于艾格隆口中的“奴役民族”。
再加上他又在这里大肆鼓吹什么自由,不止是和沙皇“硬刚”,甚至连普鲁士、奥地利和西班牙这样的君主专制国家,都被他AOE了一番。
不过,他倒也不是脑子发热对着所有人跳脸,而是精确地把握了尺度。
他先明确“绝不武力下场”,让所有人不用担心最坏情况,然后再一句句表达对波兰人民的同情,对自由的尊重,这些话就算再怎么难听,别人也不可能以此来攻击他,毕竟这也是这个年代的“政治正确”之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所以,各国面对他的这番宣言,估计都会冷处理不做任何置评,顶多俄国人公开抗议他干涉内政罢了——不过这也不要紧,艾格隆从来不怕和人打嘴仗和笔仗,现在是沙皇理亏他就更不怕了。
至于“无条件接受波兰难民”这一条,虽然艾格隆说得非常漂亮,充满了仁慈和博爱,但稍微一个有分析能力的人,都能够很轻易的发现,法兰西皇帝这一番看似“崇高”的许诺,实际上完全就是在开空头支票。
首先,波兰现在就是一个内陆地区,根本没有出海口(东普鲁士和但泽港都掌握普鲁士王国手里),他的国民想要大规模离开波兰并不容易。法国和波兰并不接壤,中间还隔着一大片德意志邦国,这些德意志邦国眼下躲避“革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允许大批的波兰“叛民”大摇大摆地从穿过?
其次,眼下的时代,并不是高度贸易自由、商业蓬勃发展的工业化时代,而是一个农业时代,尤其是在贫穷的东欧,绝大多数人都是农民,他们唯一的财产也就是他们的土地,有些人甚至连土地都没有只能跟地主租佃耕种,更有许多人是没有自由的农奴。
以这些人的受教育程度,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法兰西皇帝这番宣言;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敢抛弃自己祖祖辈辈耕种的土地,跑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异国讨生活。
在农业时代,“故土难离”才是大多数人的常态,人们依靠土地生存,也自然会被土地所束缚。
所以,能响应这番号召、并且有能力离开波兰来到法国避难的,要么是有家有业的贵族和商人,要么就是有一技之长的人,这些人第一人数不多,第二从经济上来说他们也是“有益”的,法兰西向他们敞开怀抱非但不会给国家造成什么损害,反而会有助于提升它的经济实力和国际威望。
看似无条件,实际上这个空白支票是稳赚不赔的,艾格隆自然可以随便说大话。
总而言之,经过这一番精心炮制的宣言,艾格隆一改之前的冷处理姿态,化被动为主动,主动抢占了国内和国际舆论的制高点。
他一方面迎合了主流民意,公开表态了对波兰的同情和支持,甚至愿意敞开国门接纳难民,这一下反对派也被堵得没话说了,他们总不能继续公开叫嚣和俄国开战;另一方面,他也在国际舞台上公开地和俄国叫板,向整个欧洲渲染了对俄国的敌意。
虽然这种敌意现在可能还起不了什么作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沙皇的血腥镇压,必然会激起欧洲其他地方的反感和恐惧,整个欧洲的“恐法”情绪自然会被“恐俄”情绪所替代——毕竟,法国人来了虽然会烧杀抢掠,但至少还会推行相对进步的民法、减少封建主的压迫;俄国人来了,那就是文明的毁灭,比较起来哪个更可怕一目了然。
在连绵不绝的掌声和欢呼声当中,艾格隆结束了自己的发言,也将法兰西的整体立场,明确无误地向整个欧洲展示了出来。
谁也不用担心法国下场引起一场大战,波兰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波兰英勇的抗争将会持续几个月,然后在被动员起来的俄军铁蹄下被压垮,重新沦亡,波兰人民将会重新回到之前的状态,甚至原本还拥有的一点自治权利也会被剥夺殆尽,他们将会为自己的抗争支付沉重的代价,自由的火光也将熄灭。
不过,这并不是终点,因为波兰人就算再度被征服,他们也不可能认同沙皇的统治,他们会把这种反感深藏在心,并且在接下来的时光,利用一切时机继续争取自由。
而在接下来一段时间,一大批波兰流亡者将会蜂拥到巴黎来,他们中的才智之士可以为他所用,也将成为法兰西重建东欧影响力的一大助力。
结束发言之后,艾格隆并没有立刻带着自己的随从们离开波旁宫,而是在旁边的休息室里,和自己的首相塔列朗亲王碰面——虽然塔列朗亲王因为年事已高平常都是深居简出,但在皇帝陛下发表重要宣言的时候,他作为首相自然也应该到场。
“首相阁下,您认为我今天表现如何?”艾格隆笑着问。
“非常不错,陛下。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调子过于激昂了一些,刺激性太强”塔列朗亲王直言不讳地回答,“不过这倒是影响不大,毕竟您这么年轻,气盛一点也很正常,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那就好。”艾格隆笑了笑。“那接下来就劳烦您了。”
没错,艾格隆在台面上唱尽了高调,摆出一副自由守护者的姿态;在台面下,自然也需要有人和各国沟通,平息任何有可能的国际争端,而这自然就是塔列朗亲王最擅长的领域了。
“您的话注定会让您受到邻国的攻击,不过这无所谓,因为他们现在不值一提,唯一让人忧虑的是您也冒犯到了英国……”塔列朗亲王小声向艾格隆解释,“他们现在也是奴役民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的英国,当然还不是所谓的“自由灯塔”,相反他和其他君主国就算有区别,那区别也不大。
虽然英国是议会制国家,但是议会的选举权仅仅只限于极少数人,普通民众根本无法参与到国家政治当中;而且,它还奴役着千百万异邦民族——海外殖民地倒是无所谓,谁也不在乎什么海外殖民地,更没有几个人在乎他们的自由和人权,但爱尔兰那几百万人可就摆在欧洲地图上呢……此时的爱尔兰人就承受着残酷的压榨,几百个英国新教徒地主就占据了它大半的耕地。
所以艾格隆这番话漂洋过海传过去,英国人恐怕也会觉得“打脸”。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在1831年这个时间点上,“自由”和“人权”同样也是英国那边的主流舆论思潮。
在1829年,英国颁布了《天主教解放法案》,解除了两百多年来对天主教徒担任公职的限制,因此对大多数都是天主教徒的爱尔兰人,也在逐渐让步。
在未来不久的1833年,英国人还颁布了法律,永久禁止了英帝国范围内任何形式的奴隶制,甚至还授权皇家海军打击各大洋上的国际奴隶贸易。
当然,这些所谓的让步,更多还是表面功夫而已,压迫仍旧极为剧烈,并且将会在未来制造出更多、更庞大的人道主义灾难,但是至少在舆论上,英国人现在就是偏向于自由主义的。
艾格隆这一番政治正确的高调,虽然也膈应了英国人,但是至少也迎合了英国目前的主流舆论,他们并不会为此感到反感,更不会跑出来抗议他。
至于私下里的沟通,塔列朗亲王自然有办法去办好,不用艾格隆担心。
所以,在这一场国际危机当中,艾格隆也算是化危为机,在国内国外的舆论场当中都占据了优势地位,至于波兰人民的牺牲……那就只能深表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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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天才
旷日持久的“波兰危机”,随着法兰西皇帝亲临议会发表专题演说,一下子又成为了全欧瞩目的焦点。
正如艾格隆所预料、所期待的那样,在他结束演讲之后,他的演说全文,也通过各国在巴黎的官方非官方渠道,迅速扩散开来,犹如是激烈的浪涛一样,短短几天内从法国扩展到英国和整个西欧,再一路被中欧、东欧的报纸所转载,最终传递到了圣彼得堡。
这片演说虽然简短,但其中一些爆炸性的言辞,却轻易地引发了各国舆论的热议。
不过,针对他的演说,国际舆论却呈现出一种非常“割裂”的反应,各国官方都非常冷淡,要么干脆不作任何置评,要么含蓄地批评年轻的法兰西皇帝“管得太多”,有违尊重各国国界和主权的“维也纳精神”。
作为当事人,俄罗斯帝国的反应自然更加激烈一些,因为俄罗斯此时还是没有任命驻法国大使,所以由“代办”向帝国政府提出抗议,不过这种抗议虽然言辞激烈但并没有什么意义,更像是一种官样文章罢了。
而在各国民间,这篇充满了激情和“人道主义”的演讲,却赢得了一片叫好,许多报纸在全文转载之余,还会附带报社本身的评论,对这篇发言表示支持。甚至哪怕是在俄罗斯本国内,同情十二月党人的自由主义者们,也暗地里认同皇帝演讲当中阐述的精神。
这不光是因为艾格隆迎合了欧洲此时的“政治正确”,更是因为他终于给欧洲带来了一点“崭新气象”。
自从1815年维也纳体系确定以来,欧洲得到了长期的和平,但同时却也陷入到了沉闷的“平庸”当中。
大革命时期法国人推行的一些进步举措被取消了,君主专制的国家组成了神圣同盟,随时准备联合起来镇压各国的革命,反动势力实现了空前的“大团结”。
不光意识形态上守旧派实现了“压制”,就连各国的君主都让人感到暮气沉沉。
在1831年,欧洲各大国的君主是什么景象?
68岁的英国国王乔治四世刚刚去世,但继承王位的是他65岁的弟弟威廉四世;奥地利皇帝弗朗茨已经63岁;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三世现年61岁,唯一年轻一点的君主是35岁的沙皇尼古拉一世,然而这个年轻人却比老君主们还要反动和保守,更显得可怕。
这些“老男人”都已经进入到了生命的暮年,因此寡淡无味,他们都特别喜欢保守主义,这也让各国的宫廷和政府显得死气沉沉,而这些君主,根本难以满足新兴的资产阶级和市民阶级的趣味,难以受到爱戴。
而这时候,21岁的法兰西皇帝拿破仑二世却横空出世,他有着清新的形象,年轻而且精力充沛,还口口声声“民族自由”和“人道主义”,这些都迎合了此时欧洲新兴阶级的舆论趣味,自然也让他得到超越国界的认同感。
哪怕并不喜欢法国人、也不喜欢波拿巴家族,但对死气沉沉的环境有所不满的人们,也会觉得,这时候有个年轻君主带来一点新鲜空气是一件好事——反正皇帝已经说了,他不想为了波兰打仗,大家横竖都不会面对任何风险,那不如为皇帝叫好,就当“图一乐”。
在这样的舆论风波当中,所有人都在看热闹,所有人都一无所损,唯一的受害者,自然就是此刻正在独自抵抗沙皇、流血流泪的波兰人了。
此刻,波兰人还能够勉强支撑,甚至还取得了好几次战术胜利,逼退了一部分俄罗斯军团,但是既然得不到任何实质的“国际支持”,那么再多的舆论支持也起不了作用,起义被镇压的结局自然也近在眼前,就像是个注定的结局。
在这种注定的结局面前,一部分波兰人(主要是地主和贵族)开始动摇,希望尽快和沙皇妥协,换取自身特权和财富得以保留;一部分人则被爱国主义所激励,哪怕明知必死也不惜以身殉国,希望能够让其他各国看到波兰人民不屈不挠的反抗精神;而占比最大的一部分人,则以冷漠的态度看着事态的发展,等待着一切的结束,等待着秩序的恢复,毕竟对他们来说,生活才是最重要的,被谁统治反而是次要的问题。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一部分自知独立无望、又不愿意继续当沙皇顺民的知识分子和贵族选择了流亡,这些流亡的波兰人在接下来几十年当中也会流散四方,并且怀揣着对“故国”的眷恋,等待着国家真正独立的那一天。
而法兰西帝国,也如同皇帝所承诺的一样,张开双臂迎接这些被迫流落异乡的客人,让他们得到安全的庇护,不必担心被遣返回国,法兰西也将成为他们第二个故乡。
此时,正有一位波兰流亡者,在枫丹白露宫廷的盛情邀请之下,悄然来到了这座美丽的宫廷当中。
走下马车之后,漫步于宫室之间的年轻音乐家肖邦,看着这座优美的宫殿,以及环绕着它的青山绿水,他宛如有一种身处幻梦的迷离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不久之前,他刚刚从混乱的祖国逃离,辗转之后来到了巴黎,那时候的他可谓是仓皇凄凉,祖国的血腥动乱更是让他忧心忡忡;然而,在短短几个月之后,他却突然在某一天,从朋友那里得到了通知,年轻的法兰西皇帝陛下邀请自己前往枫丹白露演奏。
他还从朋友那里得知,皇帝陛下听说自己的才能之后,非常赏识自己,想要聆听他的演奏,甚至还打算聘请自己成为宫廷乐师。
一个无依无靠的流亡者,转眼之间就要成为一位知名的音乐家,还有比这更奇幻的经历吗?
作为一位艺术家,能够受邀请来到法兰西宫廷当中“献艺”,自然是一种莫大的荣幸,哪怕是个性骄傲的肖邦,自然也难免会有一点沾沾自喜。
然而,考虑到自己祖国目前所承受的危险,以及自己亲朋好友们正在承受的苦难,他也很难开心起来。
在卫兵的带领下,他穿过了装饰着画像的走廊,然后被带到了皇帝陛下的会客室当中。
他没有等待多久,房间的门又重新打开了,接着一对身穿便装的青年夫妇,联袂走了进来。
即使没有人通报,年轻的音乐家自然也知道这对青年夫妇到底是谁,于是他立刻恭敬地向两位至尊躬身行礼,“两位陛下,我很荣幸得到宫廷的邀请,感谢您们的抬爱,我将尽我所能,以我的才艺回报您们!”
“肖邦先生,不必如此拘谨。”这时候,年轻人以随和的语气做出了回应,“您是我们尊敬的客人,现在这里只有一对寻常夫妇和一位天才的艺术家,我们应该以更加融洽的态度彼此相处,因为艺术是不分阶级的。”
得到皇帝陛下的允许之后,肖邦重新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注视了一下面前的青年夫妇。
和外界的传言一样,这对夫妇既年轻又俊美,并且举止优雅,充满了亲和力。
而在同时,艾格隆也打量了一下年轻的音乐家。他身形瘦削,面色苍白,有着浅金色的长发和鹰钩鼻子,面相有些孤僻,但并不难看,反而符合人们对艺术家的想象。
因为还是第一次得以进入宫廷当中见到一国之君,所以肖邦自然也显得有些紧张,但也并不显得卑躬屈膝。
很显然,虽然两个人的阶级地位、财富有着天壤之别,但是这位年轻音乐家心里并不觉得自己要比皇帝陛下卑贱——哪怕他现在正在蒙受皇帝陛下的恩惠。
作为一个音乐“天才”,肖邦对自己的才能有着绝对的自信,所以虽然现在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年轻音乐家,但他相信哪怕没有皇帝的赏识,自己也能够在欧洲乐坛闯出一片天,因此他对皇帝陛下的邀请,就没有那种诚惶诚恐、感激涕零的感觉。
说到底,对那些有才能的人来说,都有一种“恩主赏我饭吃我当然很感谢,但没有你,我靠着自己的才能也可以混出一片天”的心态,当年贝多芬对自己的恩主就喊出了“亲王之所以是亲王,是由于偶然的出身,我之所以为我,是因为自己的努力。亲王会有无数个,但贝多芬只有一个”之类的话,而且也确实做到了。
而艾格隆对对方的这种态度也不以为忤。
说到底,他对那些有才能的人都是十分包容的,不在乎对方对自己的态度是否谦卑。
“我很高兴能够认识您,肖邦先生——不瞒您说,我也是在不久之前才听说您的名字,当时,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向我大力推荐了您,并且称赞您是罕见的音乐天才,我不知道他这是实话还是夸张,但他确实成功地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所以我特意将您邀请了过来。”
接着,艾格隆又摊了摊手,看向了站在自己旁边的妻子。
“听说了您的才能之后,特蕾莎也对您很有兴趣,请您别忘了,她是在维也纳长大的,她和那里的所有人一样热爱音乐,所以她希望能够领略您的才能……不知道我们是否有这种荣幸呢?”
“当然了,陛下,我很乐意为您演奏。”肖邦立刻垂首表示同意,“我别无长技,只能以音乐谋生,而我唯独对这一门技艺颇有自信,我相信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很好!我就喜欢您这份自信。”艾格隆大笑了起来,“论起来,您好像只比我大一岁吧?那我们都是同龄的年轻人,所以我们尽可以用年轻人的方式来交流,简单直接一点。”
接着,他又故意板起脸来,开了个玩笑,“事前提醒您一下,我和我的妻子虽然不会作曲,但是鉴赏水平都不低,在奥地利也见惯了名家的表演,所以取悦我们并不容易,您可要好好打起精神啊。”
肖邦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暗暗吸了一口气,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
他知道,眼下是他人生当中最为重要的时刻之一,如果真的能够用自己的才能取悦了皇帝夫妇,得到了他们的赞许,那么自己就会“一战成名”,就算不能够成为宫廷首席乐师,但光凭借这个资本,就足以在巴黎立足,从此衣食无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如果自己失败,令皇帝陛下失望的话,他自然也会沦为笑柄,从此失去立足之地。
不过,对自己的才能他有着十足的信心,他绝对不怕任何“考验”,他相信自己在钢琴上是无与伦比的天才,哪怕再挑剔的听众,也会被自己精湛的技艺折服。
没错,肖邦不光自己会作曲,而且还能够亲自演奏,他是一个真正横跨两届的天才,任何一个亲身体验过他表演的听众,都会被他来自于灵魂的激情所折服,他相信这一点。
然而此刻,他还有另外一件心事。
看到他脸上忧心忡忡的表情,特蕾莎误以为音乐家是被自己丈夫刚才的话吓到了,于是出言安慰了他,“肖邦先生,您不必担心,我们热爱音乐,我们也懂得体谅他人,您只需要以平常心来演奏、正常展现自己的技艺就行了,不必担心其他事,我们绝不会苛求您表现尽善尽美的……”
皇后陛下的温言安慰,让肖邦心里一宽。
说实话,出于波兰人的立场,他对奥地利也印象不佳,不过相对于信仰东正教的俄罗斯、信仰新教路德宗的普鲁士来说,和波兰一样信仰天主教的奥地利虽然也参与了瓜分波兰,但是压迫相对小一点,而不是“民族压迫”和“宗教压迫”的双重叠加。
所以,面对特蕾莎这样一位哈布斯堡公主,他的态度也会好很多。
“陛下,我绝不担心我的演奏表现,我相信它一定能够让您满意。”于是,在片刻的停顿之后,年轻的音乐家主动看向了艾格隆,“但是希望,在此之前,您能够听我几句进言吗?”
面对肖邦的问题,艾格隆稍微愣了一下,不过他也不以为忤。
“当然,您请说吧。”
肖邦心里的紧张感更加浓烈了,但到了这个时候,他自然也不会退缩,于是他壮着胆子继续向艾格隆开口。
“陛下,我十分感激您在不久之前对波兰的仗义执言,也非常感激您对我祖国的声援,但处在这个濒临危亡处境,您的宣言虽然能够鼓舞人心,但恐怕……恐怕还是无济于事,我请求您,对我的祖国提供更多切实的帮助,它一直如同法国人民那样热爱着您,并且热切地希望能够和您站在一起……毕竟,在此时此刻,哪怕您再微不足道的帮助,也能够挽救许多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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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演奏
“我请求您,对我的祖国提供更多切实的帮助,它一直如同法国人民那样热爱着您,并且热切地希望能够和您站在一起……毕竟,在此时此刻,哪怕您再微不足道的帮助,也能够挽救许多人的生命。”
年轻的音乐家肖邦,以最诚恳、最谦卑的态度,向年轻的君王提出了请求。
然而,这个请求,却比他想象中更加沉重许多。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答,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应该怎样答复呢?跟一个从小就学习音乐、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天才,解释一系列牵动欧洲政局的问题,解释他作为皇帝所不得不思考的方方面面吗?
这没有任何意义。
片刻之后,他只能轻轻耸了耸肩,试图让场面不再尴尬,“先生,您是一个优秀的音乐家,而不是政治家,我请您过来,也并非是讨论一个国际政治问题的,是想分享您的天赋。所以,我们现在最好先来欣赏一下您的演奏吧?”
其实这措辞已经不太客气了,哪怕再怎么不通世故的人,也能够听得出来,皇帝陛下的话里暗藏着“到此为止”的警告。
如果是正常情况,年轻的音乐家当然会懂得适可而止,不再谈论边界以外的话题,只是在此时此刻,故国正在危难当中,多少仁人志士都在为民族自由而浴血奋战,然而波兰之外的所有国家都对此不闻不问冷眼旁观,好像这些灾难都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作为一个热忱的爱国者,他好不容易得到一个面见强国君主的机会、而且这个君主很明显对波兰公开表现出了好感,这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无论如何,他都想要借机再为自己的同胞争取一点东西。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可以挽救人的生命,算是尽了自己的心意。
“也许对您来说这只是一个国际政治问题,但对我们来说却是生死攸关的问题,陛下。”面对突如其来的压力,年轻的音乐家大着胆子继续向艾格隆进言,“如今,我的同胞正在为自由而浴血奋战,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祖国饱受蹂躏,我没有办法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边和您谈笑风生,一边向您演奏献艺,这实在太残酷了……”
说到这里,肖邦悲伤地叹了口气,“陛下,我知道,无论我现在做什么,我都无法改变大势,我的祖国将难逃劫数,被黑暗的深渊所吞噬……也许甚至我此生都没有机会返回祖国。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自己可以略尽微薄之力,帮助祖国少受一些痛苦。请您原谅我的冒昧。”
肖邦的话情真意切,充满了爱国者的衷情,以至于艾格隆一时都有些感动,不忍心再呵责对方。“我能够理解您的心情,一个爱国者在哪儿都会得到尊重的,哪怕他的敌人也会如此。不过,我也要诚实地告诉您,正如您爱波兰一样,我也爱我的国家和我的人民,我必须为国家的前途和民众的福祉负责,所以我不能去拿这些去冒险,让国家投入到一场无端的纷争当中,法国人民过去所承受的灾难,并不比您的民族更少,它也会疲倦,它也需要需要休息……我出于义愤会对波兰进行声援,会进行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除此之外,我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想,您应该也可以体谅我吧?”
艾格隆的回复既温和却又斩钉截铁,于是年轻的音乐家顿时就陷入到了悲凉的绝望当中。
这就是欧洲对波兰下达的判决书了——冷眼旁观。
哪怕是对波兰人民最同情的君主,顶多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世界并不公平,而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他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一瞬间,失落和悲痛,让他颓丧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反而是特蕾莎,不忍心看到音乐家如此痛苦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打了圆场。
“肖邦先生,您的一片爱国热情我们都已经完全感受到了,我个人对此表示由衷的钦佩。当初波兰面临沦亡的时候,我的曾祖母特蕾莎女王就曾经感到由衷的同情,而且她也希望,波兰民族能够尽快从灾难当中恢复过来。眼下,虽然这场灾难看上去势不可免,但是出于基督徒应有的仁爱之心,我愿意以个人名义出资捐助一些食物和药品赠送给受难的波兰人民,并且号召国内的天主教修会和慈善人士给予捐助,也许这不能缓解战火带来的残杀和困苦,但至少也可以挽救一些生命,多少也算是尽一点心意了,您看如何呢?”
年轻皇后的温言安慰,让原本颓丧痛苦的音乐家稍稍振奋了一些精神。
虽然特蕾莎并没有说自己要捐多少钱,但是可想而知,以她法兰西皇后的身份,捐款不可能太寒碜,而且她公开在社会上发起一场帮助波兰难民的募捐活动,必然也会带动一股社会风潮,募集的善款肯定会更多。
虽然这不可能改变波兰即将面临的命运,但确实已经“够意思”了。
而这也代表着,肖邦大着胆子向两位陛下进言,并不是在做“无用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吧,至少我对波兰人民的贡献,超过了任何一位流亡者了……带着些许苦涩和庆幸,年轻的音乐家心想。
而这时候,他对两位陛下也充满了感激和好感,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对波兰人的帮助,比世界上其他所有人都更多了。
“两位陛下,请允许我代表我个人、以及我所有受苦受难的同胞,真诚地谢谢你们。”他再度躬了躬身,然后以最大的热忱向夫妇两人献上敬意,“我们会永远铭记两位的好意,无论遭遇什么,波兰不会灭亡,我们对法兰西皇室的敬爱和友谊,也绝不会消亡!两个民族将永远会是朋友,而我个人,就是这份友谊的产物。”
其他人说这种话就像是套话,而肖邦说出来却是事实——因为他本人,就是“民族友谊”的产物,他的父亲原本是一个法国人,后来移民到波兰担任了家庭教师,因此让小时候的肖邦得到了最基础的音乐教育。
父系血缘并不影响国家认同,既然生在波兰长在波兰,所以他自认为是波兰人毫无问题,波兰也会将他看做是民族骄傲。
说完之后,他又把话题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很抱歉,因为我个人的一些私心,耽误了两位陛下的时间,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让您们感受到音乐的美。”
“那就有劳您了。”艾格隆淡然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表面上很平淡,但是艾格隆内心却有点小激动。
说实话,因为肖邦在“未来”享有的鼎鼎大名,艾格隆根本就不怀疑他的水平,他早就做好了“大饱耳福”的心理准备。
因为肖邦英年早逝的缘故,所以他创作的曲子虽然流传于世,但是他个人的演奏却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只能由当时人的回忆录、以及他的学生的记述和演奏才能够得以管中窥豹,却没有人能够再亲身体验,这诚然是一种遗憾。
而现在,艾格隆却可以“重现”这种视听盛宴,他利用自己的权势,轻易就招来这样一位天才音乐家和演奏家为自己献艺——不得不说当皇帝确实很爽。
既然不再有争论,那他们自然也就没有再闲谈,而是一起走到了特蕾莎的琴房当中。
作为皇后,特蕾莎的琴房当中自然有着最高标准的配置,光是名贵的钢琴就有好几台,平常特蕾莎会弹琴自娱,而今天,她自然就扮演听众的角色了。
在夫妇两个人的注视下,肖邦在琴房里踱步着,看了看几架钢琴,还试了试音色,最终选定了其中一台钢琴,在它之前落座。
一坐上座位,双手触摸到琴键,年轻的音乐家脸上原本那些颓丧和紧张都完全消失了,而是浮现出了一种沉浸于自己世界、旁若无人的神态——同样也是一种属于天才的傲慢。
虽然眼下他是一个流亡者,在世界上没有寸土,但是他却是琴键上的国王,并不比任何人卑下。
一看到音乐家此刻自信昂扬、旁若无人的神情,夫妇两个人就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然后特蕾莎悄悄地挽住了丈夫的手,再轻轻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殿下,光是这副神态,看上去他一定才能不凡呢……”
特蕾莎热爱艺术尤其是音乐艺术,当初在维也纳的时候就经常观看演出,甚至还赞助过贝多芬这样的一代巨匠,她对艺术家的“眼力”自然也超过了常人,所以哪怕是看着肖邦此刻的样子,她都能够感觉到那种天才的气质。
“我也觉得。”艾格隆只是微微一笑。
就在夫妇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当中,年轻的音乐家已经调整好了状态,接着,他的双手开始在琴键上慢慢跳动,接着,一段段流畅的乐声开始从钢琴的腹腔当中倾泻而出,并且瞬间充塞到了两个听众的耳中。
这琴声,先是柔缓,宛如轻声的呢喃,然后逐渐激烈急促高亢,仿佛透露出演奏者此刻忐忑不安又不舍的心情,演奏者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着,仿佛在其中倾注了一股激情,而这股激情也在乐声当中逐渐感染了听众,让他们在音符的跃动当中感受到了和演奏者精神上的共鸣,时而起时而伏,在舒缓和急促的乐声当中流连忘返。
直到音乐声渐渐停歇,艾格隆夫妇才从这一场精美的表演当中回到了现实。
虽然他们聆听这一首曲子只有短短几分钟,但是他们却轻易地从中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天赋。
“啪啪啪。”夫妇两人不约而同地轻轻鼓起掌来,虽然这掌声非常轻,但也代表了他们对年轻音乐家的赞许和尊重。
这是只有两个听众的个人演奏会,但这两个听众的“分量”,却高过了千万个观众。
“肖邦先生,看来,瓦莱夫斯基伯爵说得没错,您确实是个天才啊!”这一次,热爱艺术的特蕾莎忍不住先开口了,“不过……我有个疑惑,您刚刚弹奏的是什么曲子呢?我好像之前没有听过,是我孤陋寡闻了……”
“皇后陛下,这并非您孤陋寡闻,而是这首曲子是我个人于1827年创作的一首E大调练习曲,您没有听过很正常,我甚至都没有为它想好名字——”肖邦尽量平静地向特蕾莎解释,但眼中却又有着难以掩饰的得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天才当然会因为自己被“识货”的人赞美而开心,更何况这还是一位皇后呢?
“开场不用名曲,而用自创的曲子向我们献技,这是何等的自信啊!”特蕾莎忍不住看向艾格隆,向丈夫感慨,“等等,1827年……那时候您不是只有17岁吗?17岁就能够有这般天赋,太厉害了!”
特蕾莎禁不住万分感慨,她终于见识到了“天才”的含义,而艾格隆哪怕心里早有准备,也忍不住心中暗自咋舌。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夫妇“创业”的时候,也还不到17岁。可见想做大事,必须要从年轻的时候开始。
“肖邦先生,这是难得一见的艺术珍品,无论是曲子,还是您个人的演奏。”他真心实意地向肖邦恭维,“此刻,我非常高兴能有机会亲身体验您的演奏,我也感谢瓦莱夫斯基伯爵,让我没有错过您这样的天才……我敢说,您一定会成为一位传世巨匠,因为您的天赋无与伦比,而这一切都是经过我双眼双耳认证过的,绝不会有错!”
面对两位陛下真诚的恭维,肖邦面色微微发红,他又站了起来,躬身向夫妇两人致谢。
他知道,就凭这对年轻夫妇几句话,原本籍籍无名的他已经在法兰西、乃至欧洲立住了脚,算个“角儿”了。
自古以来,艺术家都需要贵族的捧场,拉斐尔得到了教皇尤里乌斯二世的赏识,达芬奇得到了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的厚待,众多艺术家被哈布斯堡皇帝提携……例子不胜枚举。
而今天,他也有了自己的捧场者了。
试问在如今的欧洲,还有几个比他们位阶更高的贵族呢?
他相信,自己将会轻易扬名立万,并且在音乐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是自己的才能所应得的,但同样也要感谢这两位陛下。
在互相致意之后,肖邦又重新坐上了自己的座位,接着,他满怀激情地又开始了自己的演奏。
而在这悠扬的琴声当中,这位漂泊不定的流亡者,籍籍无名的音乐家,开启了自己人生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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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盛情难却
就在帝后两人的注视下,从波兰流亡而来的天才音乐家肖邦,以近乎完美的状态,完成了自己的演出。
虽然听众只有两人,但是这却足以成为肖邦一生难忘的里程碑事件——因为,就是在这一场演出之后,他“一战成名”,并且将走上被世人仰望的音乐神坛。
而在他结束演奏之后,艾格隆和特蕾莎都有些意犹未尽、“余音绕梁”之感。
夫妇两个人都是在维也纳长大的,从小耳濡目染,对艺术的鉴赏力远高于常人,所以对肖邦能结合作曲和演奏两方面的天赋而感到惊艳不已。
大开眼界之余,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生出了“惜才”的想法。
“肖邦先生,您已经完全地证明了自己的天赋,我对您非常钦佩。”艾格隆主动伸出手来,面向年轻的音乐家,“祝贺您。”
肖邦此时还没有从自己激情洋溢的演出当中恢复过来,面色苍白而且疲惫,不过面对皇帝陛下的好意,他当然也不能怠慢,于是轻轻抬起手来,和艾格隆握手。
在握手的同时,艾格隆也仔细观察了自己面前的年轻人。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因为劳累,苍白的皮肤当中又显露出红晕,充满激情地连续弹奏两三个小时钢琴,确实是一种“体力活”,也难怪他如此疲惫。
不过,至少在此刻,肖邦看上去是非常健康的。
但是,艾格隆知道,这只是暂时而已。
在历史上,肖邦年仅39岁就死于肺结核,据后来的记载,他的姐姐在他少年时期就感染了结核病,可能把病菌传染给了他,到了他25岁左右,他开始正式发病,时常高烧并且咳血。
也就是说,虽然他此刻还是健康的,但离他发病应该也不剩下了几年了。
在发病之后的十来年当中,肖邦反复被病痛所折磨,最终英年早逝,没来得及留下更大的成就,真可谓是天妒英才。
这真是令人遗憾啊……艾格隆心想。
结核病在这个年代还是不治之症,无论在在西方还是在东方,人们都对它“谈虎色变”,得了这种病的病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在一次次难以抑制的咳嗽当中走向枯萎,还要被世人所嫌弃和远离。
为了避免传染,欧洲还兴建了不少专门的疗养院,强制把结核病人关进去隔离疗养,至于这种“疗养”到底效果如何,是不是加速了病人的死亡,那就见仁见智了。
当然,作为享有盛名的音乐家,历史上的肖邦,没有被强制隔离,他有足够的金钱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同时也可以让生活中接触的人做好防护保养,他和着名的女性文学家乔治桑同居了好几年,对方也并没有被感染。
一想到自己面前的天才,即将在十几年后就英年早逝,艾格隆的心中的兴奋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感慨。
不过,难道除了感慨,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吗?
虽然肺结核确实是不治之症,但是身为皇帝,他有着巨大的权势和难以计数的人才、科学资源,他也可以借助自己的“后见之明”,帮助医生们少走弯路,早点找到结核病的本质(结核杆菌),帮助医生们找到防治策略,甚至帮助医生们开发出有效对抗结核病的药物,让它不再成为不治之症。
这一切并不仅仅是为了年轻的天才音乐家肖邦,也是为了千百万被这种病所折磨的可怜人,这些人也许不都是他的子民,但他们同样是有权生存在这片蓝天之下的人类。
而自己如果做出这样巨大的贡献,岂不是创下了难以计量的“功德”吗?
在握有权力的时候,救万人总比杀万人要更加值得自豪,毕竟杀人反而简单。
一想到这里,原本颓丧的艾格隆,又重新振奋了起来。
“亲爱的,你怎么了?”这时候,特蕾莎看出了丈夫好像有些魂不守舍,于是关切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别的事而已……”艾格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重新又集中了注意力看向肖邦,“肖邦先生,我可以确定,您不仅仅是波兰人民的骄傲,您也将是欧洲文明珍贵的财富,接下来我但愿有更多人能够和我一样,有幸聆听到您的演奏,我相信这对他们来说也将是难忘的回忆——我也请您多多保重身体,因为唯有如此,您的艺术创作才会悠久绵长,为世人所传颂。”
艾格隆如此高规格的夸赞,让哪怕一贯骄傲的肖邦,都感觉有些“受宠若惊”了,不过他倒是并不见外,直接把皇帝陛下的话照单全收。“谢谢您的关心,陛下,今后我也一定会全神贯注于创作,为世人奉献更多作品。”
当话题从波兰转移到音乐上面之后,刚才谈话中的悲剧气氛消失了,三个人相谈甚欢,气氛极为融洽。
而在这融洽的气氛当中,特蕾莎却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肖邦虽然是无依无靠的流亡者,但是以他的天赋才能,哪怕去了伦敦或者维也纳,也绝对不缺乏追捧,可保生活无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就是说,他实际上可以到任何国家定居,哪一个国家的上流社会都会对他奉若上宾——甚至只要他愿意,俄罗斯沙皇也会给他一份恩典的。
可是,特蕾莎也有点“惜才”,她觉得这样的艺术家,应该留在自己的国家里,这样才能彰显出夫妇两人治世的光彩。
当然,艺术家都有个性,想要留住人也许要为此付出一些高规格的待遇,不过对她来说这也不算什么问题。
主意已定之后,她主动向肖邦提问。
“肖邦先生,您接下来对自己的去向有何打算?准备在哪儿定居呢?”
“陛下,我还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肖邦摇了摇头,“这一年多来,我在好几个国家之间来回奔波,不久之前才来到巴黎。”
“那您喜欢我们国家,和巴黎这座城市吗?”特蕾莎又问。
“非常喜欢,陛下。”肖邦立刻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个国家待我十分热情,欣赏我的才华,而且我永远记得,我身上流着一半法国人的血……巴黎也让我流连忘返,对它我甚至有一种灵魂的共鸣,除了我的故乡华沙之外,这是我最喜欢的城市。”
“那么,在某一天能够返回华沙之前,我能否邀请您以后长居巴黎呢?”特蕾莎笑着问,“我们会热情招待您的,而且我相信,以您的才华,您一定可以受到大众的追捧,您可以在这里享受到非常精致舒适的生活——”
面对特蕾莎的热情邀请,肖邦顿时心生感动。
他当然看得出来,皇后陛下此言,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惜才,这让他有一种“受到认可”的感动。
再考虑到,刚才也是她说好话,明确承诺要捐款救助波兰难民,在家国方面对自己也有恩。
既然她都这么给面子了,于情于理自己好像都难以推托……更何况,自己确实也很喜欢这个国家。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盛情难却。”于是,肖邦没有再犹豫,而是明确答复了对方。“陛下,我将满怀感激地留居在巴黎,并且尽我所能向法兰西人民献艺。”
“那真是太好了!”特蕾莎笑意盈盈,“那么,在这之外,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能够答应吗?”
“您请说吧,这是我的荣幸。”肖邦回答。
“我之前就和我的丈夫考虑,要在宫廷当中组建艺术团体,让我们的孩子、以及一些近臣的孩子,从小接受艺术熏陶,我们正苦于找不到足够分量的名师,而您的到来,倒是可以缓解我们的一部分困难了……”
也就是说,让我给皇室子女、以及一些廷臣子女教授钢琴演奏?肖邦顿时就明白了皇后陛下的意思。
然后,他就陷入到了犹豫当中。
按理说来,对普通艺术家来说这是莫大的恩典,拒绝的话就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但是,肖邦也有着天才艺术家的骄傲,他更希望的是在观众的欢呼之下倾情演奏,完善自己的艺术成就,当一个“孩子王”和家庭教师,哪怕是沾上了皇室的光环,对他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在他犹豫的间隙,特蕾莎也看出了肖邦的顾虑,于是她立刻就打消对方的顾虑。
“我知道,您更喜欢作曲和演出,不想被孩子们过多浪费精力,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打算让孩子们从小可以领略至高艺术的魅力而已,免得他们沾染浮华浪荡的坏毛病,倒没有想过让他们真的成为厉害的音乐家……所以您的教育压力也并不大,定期过来指导一下他们就可以了,至于他们能够学成什么样,您也不必为此负责。”
也就是说,成为顾问和教师之一吗?这个条件,倒是确实让肖邦的顾虑一扫而空。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真的无颜在拒绝了,陛下。”于是,他也不再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左右不过是上点课而已,也没有人要求自己必须要拿出什么教育成果,还能够得到“皇室顾问”的头衔,何乐而不为。
“谢谢您,先生。”特蕾莎也客气地向肖邦致谢,“我相信,您接下来将会成为巴黎社交界和文化界冉冉升起的明星……它会以拥有您而骄傲的。”
经过夫妇两个人的热情招待,倾情献艺的肖邦,满载而归地离开了枫丹白露宫。他接下来也势必扬名立万,成为一代名家。
而在他走后,特蕾莎和艾格隆又顺便谈起了肖邦刚才的演奏。
“殿下,抱歉,刚才我一高兴就自作主张了……”她不好意思地向丈夫笑了笑,“不过我想,这应该也是一个机会吧!之前您不是说过什么宫廷偶像团体吗?虽然我们的孩子现在还小,但如果让欧仁妮、瓦朗蒂娜她们能够得到这样的天才名师指导,想必也会更加能够让这个想法落实下来吧。”
“我觉得也是。”艾格隆只是淡然附和了妻子。
特蕾莎的提议,很显然“惜才”的心态,毕竟赞助艺术是她家几百年来的“老本行”,她做起来自然也是轻车熟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在她刚才提议的时候,艾格隆也冷眼旁观没有出言阻止——不过,他的心态略微有些不同,虽然他也欣赏肖邦的才华和天赋,但是他更多是考虑政治因素。
他今天接待肖邦、之后厚待肖邦,无异于是树立了一个标杆,体现出他对波兰人的声援,这也是一个政治姿态。
反正,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就这么办也挺好。
唯一有些可虑的是,肖邦具有肺结核的病灶,哪怕现在还处于潜伏期,但也具有一定的感染性,所以必须做好相应的防护工作。
“好事倒是好事,不过嘛……倒也要小心一点。”艾格隆放低了声音,回答了妻子,“我听说他的姐姐就得了痨病,他在流亡之前和姐姐朝夕相处,难保不会有点病灶。”
“什么?”特蕾莎一听就变了脸色,“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或者阻止一下也好啊?这……这可怎么好。”
虽然她惜才,但是她毕竟是一位母亲,她可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过多接触一位可能带有结核病风险的人。
此刻她顿时陷入到了纠结当中,毕竟刚才自己都已经当面邀请别人担任此职了,如果再马上收回,那就未免太失礼了,不成体统。
“别担心,特蕾莎。”艾格隆轻轻拥抱了一下妻子,温言安慰了她,“这位先生非常谨慎小心,他也主动不跟人过多接触,可见他心地善良。再说了,你刚才都已经说了,不会频繁让他过来,只是偶尔指导一下而已,到时候做好防护就行了,不必让他直接接触到我们的孩子。”
对这一点艾格隆倒是相当自信,毕竟历史上和他同居了八年的乔治桑都没有感染,可见肖邦平常是多么小心——或者也有可能,肖邦的结核病可能天生传染性就比较低。
正因为如此,他也没有出言阻止。
“好吧……”在他安慰之下,特蕾莎总算稍稍放宽了心,
当然,等一会儿自然会让人给琴房消毒处理。
而艾格隆此刻却想到了另外一个有趣的事,“要不让夏露也跟着他学一学吧,虽说她年纪小,但是她想必是很有音乐天分的,毕竟她母亲就演奏得那么好。”
一提到宫廷的孩子们,艾格隆立刻就想到了夏露,毕竟眼下她的母亲爱丽丝和自己“关系匪浅”,她父亲埃德加更被自己流放出国,他心里好像对她有一种“义父”般的自觉。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这个同时遗传了埃德加和爱丽丝容貌的孩子,确实很可爱。
毕竟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能够培养下就培养下吧,说不定真能有所成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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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新婚燕尔
虽然西欧此时已经是阳光明媚的早春,但是圣彼得堡的天气却还残留着一点残冬的冷漠和阴郁,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城里人们的兴致,他们庆幸自己终于从沉闷的隆冬当中舒展了过来,于是开始热情地重启了交际,舒展自己一个冬天以来淤积的烦闷。
就在这一天,已经在俄罗斯文坛上闻名遐迩的大诗人普希金,欣喜地看到,自己的好友鲍里斯·沃尔孔斯基前来拜访自己位于彼得堡阿尔巴特街53号的寓所。
此时的普希金,正处于他一生当中最为春风得意的时期——不光在文学和诗歌创作上高产井喷,巩固了自己的文坛地位,更让人艳羡的是,就在不久之前,他刚刚迎娶了俄罗斯公认的当代大美人娜塔莉娅·冈察洛娃,成为了彼得堡社交界津津乐道的幸运儿。
这桩婚事,是大诗人自己想尽办法争取到的结果。
一开始两个人结识的时候,娜塔莉娅对他并未有多少注意,但伟大的诗人不管思想有多么超脱,在灵魂上他终究还是一个纯粹的男人,他马上就对这位大美人一见钟情,甚至不介意“对方对自己最擅长的文学和诗歌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这样一个事实。
在荷尔蒙的催使下,他想尽办法创造接近她的机会,和彼得堡许多公子哥儿们竞争,希望赢得美人的芳心。
也许是这种热情的努力,也许是他在彼得堡的朋友圈和名望,也许是他的“诗人气质”终究起了点作用,不管怎样,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在1830年娜塔莉亚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婚,然后在次年两个人就正式走入到了婚姻的殿堂当中。
照理说来,这应该是童话般的故事结局,而普希金和娜塔莉娅·冈察洛娃(现在已经改姓为普希金娜了)也是完全符合“郎才女貌”这一形容的神仙眷侣。
然而,在这桩神圣结合所带来的兴奋和激动渐渐冷却下来之后,原本沉迷于爱情的普希金,却渐渐地感觉到,自己玫瑰色的生活似乎渐渐地重新褪色,又慢慢地变回到了原本沉闷的轨道当中。
出现这种情况,自然有多种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普希金本来就是出了名的多情浪子,他在追求娜塔莉亚的时候,就曾经写信跟人承认过这是自己“第113段”爱情,虽然现在他已经走入到了婚姻殿堂,但是他在精神上并没有接受婚姻给自己带来的枷锁,在内心深处,他依旧还怀恋着自己风流生涯中那些感官和精神上的刺激。
第二,他和妻子的精神生活几乎没有什么共通之处,娜塔莉亚是一个标准的贵族少女,热爱的是舞会、交际、珠宝这些彼得堡贵妇人们最热衷的话题,对诗歌并不感兴趣;而且她现在还十分年轻,都还没有年满二十岁,她也难以适应婚后的家庭生活。
当然,这一点诗人在之前娜塔莉亚交往的时候早就已经知道,他本就应该有此觉悟,只不过在被美色打动的时候满脑子只有冲动的激情,又哪里顾得上这些呢?
人都是很难知足的,而“诗人”差不多又是人类当中最不知足的群体之一了,他们往往会突然坠入爱河,全心投入其中,但马上又会投入到新的爱情当中,激情丰沛但是却难以持久。
所以,哪怕现在正品尝着新婚燕尔的幸福,但是,在诗人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着些许的疲倦,他期待着婚后重归平淡的生活当中,能够出现一点新鲜的波澜。
而好友鲍里斯的突然拜访,正给他带来了他求之不得的新鲜感。
收到消息之后他急匆匆地跑到了会客室,然后对好友来了一个亲切的拥抱。
“鲍里斯,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至少现在还很好。”鲍里斯也热情地给了好友一个拥抱。
接着,他满怀艳羡地看着普希金,“老兄,你现在是彼得堡最遭人恨的男人。”
看着朋友打趣的眼神,普希金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只能回以苦笑,“谈情说爱是一回事,结婚就是另一回事了,老兄。”
“得了吧!你就别再卖乖了!”鲍里斯重重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你的好友马上就要去荒原里啃青草,而你每个晚上都能抱着大美人酣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赶紧给我笑起来,跟我炫耀几句吧,这样我反而会好受点!”
普希金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而后他才注意到,好友身上穿着一身近卫军军官的制服。
“你要出征打仗了?”他立刻问。
“是的。”鲍里斯愉快地点了点头,“准确来说,我马上就要被派往波兰了,这些波兰人可真是顶呱呱,战事拖了这么久,沙皇陛下发火了……这些可怜的波兰崽子,这下可要倒大霉咯……”
鲍里斯说得轻松,但是普希金的心情却陡然沉重了起来。
兵凶战危,他既为好友接下来前往前线之后的命运担忧,同时又为波兰人如今的命运担忧。
当然,对普希金来说,俄罗斯帝国对外征战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就在几年前,他还亲身经历了一场对土耳其人的远征,并且还在那里偷偷地面见到了罗马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只不过,那一次战争,和这一次的战争,给他的感触却完全不同。
之前的远征,虽说本质上是为了抢土耳其人的地盘,但也可以说是帮助被土耳其异教徒蹂躏几百年、受苦受难的东正教教友,和巴尔干的斯拉夫同胞,虽说其中有“帝国野心”的存在,但至少也有一些光荣可言。
而这一次呢?
如果是一个纯粹的大俄罗斯帝国主义者,肯定会对波兰人的“反叛”气得发抖,因为帝国的权力、沙皇的威信就是不可动摇的天条,作为沙皇子民,胆敢起来武装叛乱那就只有被砸得粉碎这一个下场。
可是普希金并不是这样一个人。
虽然他对俄罗斯这个国家充满热爱和眷恋,虽然他尊重沙皇和帝国政府,但是他并不迷信沙皇的权威,更加不认为任何人有资格以国家的名义剥夺人类天赋的自由。在青年时期他甚至还曾经因为写下过讽喻时政的诗篇,还被沙皇流放过。
所以,虽然当初他并没有参加十二月党人们反抗沙皇的暴动,但是在内心当中,他还是对这些人充满了同情,也认同他们对俄罗斯未来的愿景。
在这种背景下,他自然对如今发生在波兰的战争丝毫不感到激动了。
这场战争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只是为剥夺波兰人的自由,并且让他们更加仇恨我们吗?只是为了让他们原本被奴役、被欺压的命运继续延续下去吗?
毫无疑问,以俄罗斯人的立场,他希望帝国能够镇压叛乱,可是作为一个热爱自由的人,他也完全为此骄傲不起来。
“可怜的波兰人……”于是,他忍不住发出了叹息,“但愿这一切早点结束,免得玉石俱焚!”
“陛下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可他们却不识时务,不肯放下武器投降……所以这下已经没什么可转圜的余地了。”鲍里斯冷笑着回答,“现在陛下已经决定以铁腕镇压,大军过境之后,那里除了满目疮痍之外不会有别的结果了。”
“鲍里斯,难道你真的对此感到高兴吗?”普希金反问对方,“难道我们跑过去,焚毁一个个村庄和城镇,杀死一个个陌生人,真的会让人感到你感到骄傲吗?不,我了解你,你是不会为此感到高兴的。”
好友的反问,让鲍里斯·沃尔孔斯基一时语塞。
作为一个家世优越的贵族青年,他早已经习惯了用冷嘲热讽,玩世不恭的语气来评价周围一切人和事,但是作为一个受过启蒙教育,并且和普希金一样怀揣着理想的青年人,他当然不会喜欢如今俄罗斯的现状。
所以他们两个才会成为好友。
但是,在十二月党人的起义覆灭、沙皇严厉管控舆论的气氛下,在军队内部森严纪律、严格审查的氛围下,任何唱反调的行为都是危险的,所以,他也只能用冷嘲热讽,玩世不恭的态度来对周围的环境做出最轻微的抵抗了。
“我高兴不高兴,改变不了任何结果。”鲍里斯沉默片刻之后,轻轻耸了耸肩,“我是军人,除了执行命令之外,我不能做任何事,至少现在不能。”
“当然,你是军人,应该服从命令。但即使如此,身为军官你也有很多事情可做,在战场上不能留情,这没得说,可是你至少能够约束你的部队少抢掠一些村庄、少枪毙一些普通的平民,哪怕多挽救一些生命也是值得的。”普希金轻声回答,“别忘了,波兰人也是陛下的臣民。”
“唉,老兄,你可真是个好人。”鲍里斯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行吧,我会注意的,我先替那些波兰崽子们感谢你的慈悲了——哈哈!”
笑了笑之后,他又似乎有点遗憾,“唉,这一次我大概是没办法带你过去寻找诗歌的灵感了,你就留在彼得堡安享这令人羡慕死的幸福生活吧。”
“好好保重自己,我的朋友。我还等着你回来之后继续和我一起喝酒呢。”普希金又和鲍里斯重重握住了手,在心里祈祷对方尽快平安归来。
讲完了这个沉重的话题之后,为了活跃气氛,鲍里斯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最近令沙皇陛下暴怒的不止是波兰人,还有法国人。你听说了吧?那个年轻的皇帝陛下,公开对我们指手画脚了……可把陛下气坏了。”
法兰西皇帝的公开演讲,这一桩大新闻,早就一路传到了彼得堡,普希金自然早有耳闻。
这番讲话,被俄罗斯官方口诛笔伐,痛斥皇帝的伪善和谎言、以及干涉内政,然而普希金的内心当中却有着不同看法。
“我看到了……而且我认为,他说得很不错。”
“嘘!”鲍里斯一下子就惊了,他下意识地虚掩了一下嘴唇,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窃听之后,他才皱着眉头看着普希金。
“你可真是胆子大啊,怎么能附和他的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普希金一脸认真地回答,“他说得有什么错呢?他热爱和平,也同情波兰人民所承受的灾难,希望冲突尽快停止,人民获得更多自由……这些有什么错呢?和我想得简直一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唉……”看到普希金的表情,鲍里斯也放弃了和他争辩的想法,“不管他是对是错,总之他现在就是我们的对头,你如果不想自找麻烦,就最好不要在外面乱说。”
“我当然知道。”普希金摇了摇头,“可如果我们总是对这一切避而不谈,最终自食恶果的还是我们。”
他话一落音,两个人同时沉默了,对现状都有万般无奈,也有着心底里的不甘。
沉默片刻之后,普希金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么在平定波兰之后,陛下难道还想再去教训下法国人吗?”
“那应该是不想吧。”鲍里斯摇了摇头,“陛下目前并没有再去发动一场大战的兴趣,而且看上去英国人和奥地利人也不打算支持我们再搞一次反法同盟……仅仅因为对方发言不好听就开战,这实在师出无名。况且,发动一场大远征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至少目前我没有看到类似的迹象。”
“那就好。”普希金松了口气。
“不过,那些最近跑过来的法国人可是盼着打起来呢。”鲍里斯话锋一转,“可惜没人听他们的。”
随着1830年法国局势的动乱,波旁王朝被赶下了台,一大批效忠波旁王家的正统派贵族也选择了流亡出国。一部分流亡者就来到了俄罗斯帝国,而俄罗斯和几十年前大革命时期一样,官方以热情的态度接纳了这些人,有些贵族因为家世优越还成为了彼得堡上流社会的座上宾。
在这种情况下,沙皇政府根本没有理由去抗议法国政府收留波兰流亡者。
另外,和1789年躲避大革命流亡出国的“前辈”一样,这一次来到俄国的法国流亡者同样也不甘心于自己的失势,所以也在游说各国对法兰西帝国开战,重新恢复“正统王朝”。
但是各国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在波拿巴家族明显不准备搞事的时候,谁又愿意为了虚无缥缈的正统,再去打一次大战呢?所以他们的努力终归只是徒劳了。
“他们不过是一堆过时货罢了,已经连续三次被推翻了……这一次没人再会请他们回去。”普希金也下了断言。
“那反而就更糟了。”鲍里斯开了个玩笑,“法国人一向浪荡,让他们长期留在彼得堡,天知道他们会搞出多少风流韵事,你还是小心点吧,我的朋友……哈哈哈哈。”
普希金并没有在意好友的玩笑,他反而突然在心里升起了一段回忆。
在遥远的希腊,他曾经和那一对少年夫妇结识,那是诗人和诗人的碰撞。
谁又能想得到,他们真的“事业有成”,戴上了至高的冠冕呢?
“如果有机会去巴黎看看的话,那想必应该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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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期待与暴怒
“如果有机会去巴黎看看的话,那想必应该是很好的……”
普希金的喃喃自语,近在咫尺的鲍里斯·沃尔孔斯基自然听了个清楚。
这当然也不奇怪。
因为,自从彼得大帝为俄罗斯选择了“全盘西化”路线、并且曾亲自访问法国拥抱了年幼的路易十五国王以来,俄罗斯的贵族阶级一直都是法兰西文化的忠实仰慕者。
这些人,虽然手执一国权柄,但他们从出生开始就在学习法语、用法语交流和思考,在这种背景下,仰慕法国,几乎是每一个贵族子弟的“出厂设置”。
虽然在十几年前,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带着他的大军杀进了巴黎,但是这并没有消磨掉人们心中的仰慕感,恰恰相反,一群贵族军官在亲眼目睹了法兰西的富饶繁华之后,反倒是在心里生起了“我们国家也应该变成这样”的想法,然后他们不光停留在嘴上还进行了实际行动,秘密结社组成了革新组织,最终演变成了几年前的十二月兵变。
眼下的俄罗斯帝国,虽然因为连续的战争胜利和领土扩张,拥有了绝对的“武力自信”,但“文化自信”和“理论自信”那是完全没有的。
正因为完全能够理解好友的想法,所以鲍里斯根本就没有劝阻他,反倒是微微颔首。
“这一点我倒是支持你,我的朋友,你多年来在彼得堡和莫斯科恐怕已经呆腻了,能跑去巴黎倒是件好事,我相信娜塔莉亚也会支持你的。”
普希金又是无言的苦笑。
他也相信,他的妻子一定会支持自己——不过,她的动机肯定会和自己完全不一样,自己想要去看的是那些精美的宫殿,庞大的艺术品珍藏,充满文化气息的沙龙;而自己的妻子,大概只想着舞会舞会舞会吧……
不过,这样不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吗?普希金突然心中一动。
如果那位已经成为皇帝的“朋友”,还记得两个人当初的友情,那么他肯定会在他的宫廷当中热情接待自己,而如果自己夫妇得到了法兰西宫廷的热情接待,那么不光自己可以借此机会得到更多文化交流的机会,娜塔莉亚的虚荣心也可以得到极大的满足。
对一个俄罗斯贵妇人来说,还有比自己在巴黎被一群贵妇人环绕奉承更让人兴奋的“殊荣”吗?
如果真能如此的话,那么借此机会也可以让夫妻两个渐渐冷却下来的感情重新燃烧起来,自己沉闷的婚后生活,又能够重新焕发光彩了。
原本只是一个偶然的想法,但是他越想越是有道理,甚至开始认真地盘算自己什么时候启程。
当然,法兰西毕竟远在千里之外,而且还是异国,想“说走就走”那是不可能的,必须要提前花时间做出准备,不过,如果那位皇帝陛下真的还记得自己的话,那么也不会有多少困难可言。
办理护照,然后通过法国驻俄罗斯使馆得到入境许可,料理完家事,接着悄然启程,一个月后来到巴黎……所要做的事情,也就这么多而已。
他越想越动心,甚至直接运用诗人的才能开始畅想起这一趟旅途了。
看着好友突然想入非非的表情,鲍里斯立刻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我的朋友,其实,你当初偷偷跑去见了罗马王对吧。”于是,他冷不丁地问。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如同惊雷一般,顿时将普希金从想入非非当中强行拖了出来,他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好友,“你……你怎么知道?”
看到好友这么惊慌的样子,鲍里斯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于是立刻安慰起了对方。
“朋友,别这样!放心吧,我谁都没说。我也知道猜的而已……当初你从部队里消失了那么久,说是出去采风,其他人不了解你所以也没多想,但作为你多年的好友,既然有这么多时间,你不跑去看看最大的热闹,那才奇怪呢!
而且,这也没什么吧,你又不是什么高官重臣,又不掌握什么军事机密,你就算跑去看了罗马王,又能怎么样呢?反正对我们的国家也没有任何损害,所以我就没有多事,现在只是想起来了所以顺口一提而已……”
听到鲍里斯的解释,普希金总算惊魂稍定,“你突然来这么一问,可把我吓住了!没错,我确实跑去见了他,还和他以及特蕾莎公主相谈甚欢,彼此算是有了交情。我是怕被人们指责,所以回来后就隐瞒了下来。”
“指责你什么?卖国吗?就你那时和现在的状况,轮得到你卖国吗……再说了,如今我们和法兰西虽然关系不好,但并不是开战状态,拿破仑二世皇帝也不是我们的死敌,你见了他又怎么样呢?没有任何人能够以此来问罪你,就算真有人骂你了,我想他们心里恐怕还会对你羡慕得要死呢!”
听到鲍里斯的解释,普希金自己也忍不住失笑了。
是啊,说破天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无非就是看了个热闹罢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卖国的资格。
不过话是这么说,他也不想多事,所以还是叮嘱鲍里斯为自己保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你希望如此,那我当然会为你保密,反正我这几年一直都守口如瓶。”鲍里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不过,我倒是有个条件——如果你真的有机会跑去巴黎,并且真的得到了皇帝陛下的礼遇,那我也想去跟着沾沾光,就算不能和你一样和皇帝谈笑风生,但只要能够成为他的座上宾,那就够我回家吹一辈子了……如何?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了!”普希金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就算不说,我还想邀请你跟着我们夫妇一起过去呢!那就这么说定了,只要皇帝真的给了回音,那我们就找个时间一起过去……越快越好。”
说完之后,这对多年的好友又互相拥抱了起来,体味着彼此之间亲密无间的友谊。
直到接近晚上,普希金才和鲍里斯恋恋不舍地互相告别。
这对好友,虽然一个奔放自由,一个玩世不恭,但本质上都是热爱自由、关心民权的启蒙主义者,正因为如此,虽然他们对俄罗斯帝国的“赫赫武功”非常自豪,但也对它如今的现状极为不满,但这种不满,因为政治气氛上的高压而无处宣泄,最终只能用玩世不恭或者风流浪荡的生活来麻痹自己——而这也是当时俄罗斯青年贵族们的标准缩影。
现在约好了一起去巴黎,也是为了在这沉闷阴郁的空气当中,找到一点新鲜的刺激。
送走了好友之后,普希金返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当中,而这时候他的小娇妻娜塔莉亚也正慵懒地在梳妆台边打扮自己。
“我亲爱的,鲍里斯已经走了吗?”娜塔莉亚转过头来,然后问丈夫。
“是的,他是来跟我告别的,过两天他就要去波兰打仗了。”普希金一边说,一边亲昵地从后面搂住自己心爱的妻子。
“上帝啊,可怜的鲍里斯!但愿他平安归来。”娜塔莉亚发出了娇柔的感叹,不过脸上并没有多少担忧的神色——这倒也很正常,她跟鲍里斯从来都没有任何交情,当然也不是那么在乎对方的死活。
也许在她的心里,值得关心的事情本来就不多吧……普希金心想。
虽然他有过无数段风流韵事,但直至今天,他还是觉得这些女人们不可捉摸,不可揣测,甚至不可真正被理解。
不过不管怎么样,至少她足够美丽,而这也就够了。
“娜塔莉亚,我告诉了你一个坏消息,那接下来为了补偿你,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又怎么啦?”娜塔莉亚疑惑地追问。
“我和他约好了,等他回来,我们就找个时间,带着自己的家人一起去巴黎旅行——”普希金慢条斯理地回答,“所以,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为此准备了。”
“是吗?亲爱的,那太好了!”果然如同普希金所预料,娜塔莉亚一听到这个决定,果然就来了兴致,立刻就用比刚才更加认真的态度回应了丈夫,“我也早就想过去看看了。如果能够机会参加那边的舞会就更好了……”
果然,舞会,嗯哼。
普希金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又装作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再给了妻子一个更好的消息,“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你有很多机会参加巴黎的舞会,甚至可以去最好的……因为,我在法国有个非常要好的老朋友,他是个名门贵族,所以不光可以带我们去交际场所,甚至还能够把我们带进法国宫廷里见见世面,想必应该可以满足你的心愿了——”
普希金故意含糊其辞,不想现在就把自己当初和罗马王的来往解释得太细,免得妻子泄密出去,而即使如此,他说的东西也足以让娜塔莉亚激动不已了。
“亲爱的,这是真的吗?”她几乎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得到了普希金再度肯定的答复之后,她立刻就兴奋了起来,“你怎么之前不跟我说?”
“你之前也没有问过我啊。”普希金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不过,你放心吧,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们去巴黎,然后在那里大饱眼福,运气好的话还能够在那里的社交界大放异彩……如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还能有什么不满的呢?就这样吧!”娜塔莉亚搂住了丈夫,然后重重地亲了一口他的脸颊,“我们现在就开始准备吧!”
虽然已经成为人妻,但是年仅十九岁的娜塔莉亚,毕竟还有几分孩子气,而丈夫给她带来的天大的好消息更是让她激动得容光焕发,婚后夫妻热情冷却后的疲惫感,也随之一扫而空。
在彼得堡和莫斯科,她是公认的当世大美人,早已经习惯了众人的恭维和众星捧月,但如果能够在巴黎的舞台上大放异彩的话,那才是自己一生当中的最高成就,而她几乎迫不及待想要得到这样的机会了。
而能够提供这样一个机会的丈夫,比以往更加显得可爱了。
她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并不算愚蠢,她当然能够察觉得到,丈夫所说的话有些不尽不实,肯定还有什么隐情,不过她根本不在乎这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只要能够帮自己打开巴黎社交场上的大门,打开宫廷的大门,丈夫口中那个神秘贵族到底是谁、这个机会到底是怎么来的,她才懒得多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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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普希金夫妇正在为着接下来预定的旅程而期待和兴奋的时候,在离他们寓所不远的冬宫当中,气氛却要凝重得多。
眼下,沙皇正在接见他的外交大臣卡尔·内塞尔罗德伯爵,而周围的宫廷侍从们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显然沙皇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厚颜无耻的小混球!”即使隔了厚厚的房门,也能够听到沙皇陛下的怒骂,“他以为他是谁?可以站在旁边对我指手画脚?还口口声声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假话,他难道忘了波拿巴家族害死的人远远超过我十倍百倍吗?”
在沙皇陛下怒骂的时候,外交大臣内塞尔罗德伯爵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等待着陛下发泄完毕。
作为在先皇时期就手握外交大权、参加过维也纳会议的老资格外交官来说,他早就见惯了大世面,所以早已经无悲无喜,超然于外,这种小场面自然也不放在他的眼中。
“陛下,他貌似在冒犯您,但实际上已经服软了。”等到气氛稍稍平静下来之后,外交大臣才用恭敬的语气向陛下禀告,“这说明,您接下来可以对波兰人为所欲为,没有任何人会来为他们动一根手指头,我认为这倒是好事。”
“我倒是盼着他头脑发热,再来跟我好好干一场,这样我就不用忍受他那聒噪的瞎扯了。”沙皇面露冷笑,但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那些该死的波兰人,让我们丢了这么大的丑,这下我再也不会对他们留下任何慈悲了,任何有组织的抵抗必须碾为齑粉,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是,陛下。”内塞尔罗德伯爵先是附和了陛下,然后再话锋一转,“不过,话虽如此,我们也要尽快解决此事。毕竟,从那位皇帝所引发的舆论反应来看,大多数人并不同情我们的事业……拖下去只会让我们更加难看。”
大臣的进言,让沙皇心里更加烦躁,而这更加增添了他对波兰人的恨意,以及对英国人的迁怒——他一直都不喜欢英国人,现在就更加了。
“这一切一定都是英国人搞的鬼,他们就想看我笑话,为了给我添堵他们甚至愿意向波拿巴叫好,这真是荒唐。”沙皇愤愤不平地皱起了眉头,“也都是因为该死的英国人,所以我们没办法处理了那个小混球,只能任由他在那里大放厥词。不过,好在至少普鲁士和奥地利,它们和我们的关系坚如磐石,他们会替我们挡住那个小混蛋的——如果他胆敢对普鲁士和奥地利派出一兵一卒,那么我就毫不犹豫地向他宣战,趁此机会彻底将波拿巴家族从欧洲地图上抹去,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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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6)日在枫丹3
当夏露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看到紧紧拥抱住自己的小妹芙兰。
此时,这个留着长长金发的孩子还在幸福地酣睡着,似乎在做什么美梦,看得出来,姐姐陪在身侧,给了这个从小就娇怯内向的孩子足够的安全感,她也无比珍视姐妹两个人独处的时光。
真是可爱啊……
看着妹妹酣睡的模样,夏露也流露出了和自身年龄不相符的母性笑容。
毕竟,这是她的血脉至亲,也是她从小就照顾长大的孩子。
虽然平常妹妹显得有点黏人,不过考虑到她现在的年纪本来就是最黏人的时期,等长大了就好了吧。
反过来说,等到长大之后,姐妹两个注定会有自己的家庭,现在这种可以相依为命的时间,更值得珍惜了。
夏露一边作如此想,一边小心翼翼地在不闹醒妹妹的情况下,挣脱了她的怀抱,然后走下了床,脱下了睡衣,换好了日常的衣裙。
属于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的美好一天,又开始了。
夏露一向是“主观能动性”极强的人,在一天睡觉之前,一般都会在心里计划好明天该做的事情,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会坚决做完,也正是因为有这种高度的自律和主动性,她才能够如此充分地发挥自己的天赋和才艺,博得所有人、尤其是皇帝陛下的赞赏。
想要成为宫廷的宠儿,怎么可能只靠单纯的撒娇卖萌呢?
如同往常一样,她穿上了名贵但又不过分装饰的呢绒裙子,头上戴上了一顶最近流行的淑女小帽,然后乘坐自己私人拥有的马车(不久之前妈妈赠送的礼物),悄悄地离开了枫丹白露宫,前往几十公里外的巴黎城。
本来,在离宫廷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一座专门修建的小火车站,车站里有专线通向巴黎,不过这是专供皇室成员前往巴黎时使用的,夏露在自己私下行动时不想搞得这么大张旗鼓,反正马车也只是慢一点而已。
没过多久,她来到了巴黎城内。
此时的巴黎,相比十二年前陛下刚刚登基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街道被整修一新,并且形成了一些规划良好、道路宽阔的街区,在大部分街边还安装了煤油路灯,每到晚上,这些路灯都会华灯高放,点缀着这座城市浮华的夜晚生活。
更大的变化,是一南一北两个巨大火车站,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流在其中吞吐,借助几条通车不久的铁路干线,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流在其中吞吐,他们行色匆匆,为自己各式各样的野心而奔波。
当然,因为时间尚短,所以现在通车的铁路线并不多,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帝国政府的第一轮、第二轮乃至更多建设计划落实,还会有更多铁路线以巴黎为中心延伸到这个国家的各个城市,犹如是血管供养心脏一样,将各地的资源和商品抽送到帝国的首都,用不了多久,一个个曾经孤立的小型经济圈将会被打破,改变这个国家的面貌也将彻底被改变。
为了铁路建设的需要,古老的城墙、以及之前为了方便收入城税而树立的环城栅栏都已经被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环绕着城市周围的一些坚固的棱堡,而在更远处一点的郊区城镇,建设了一批新的工厂,那些高耸的烟囱即使在城内的高处也能够隐隐约约看到。
也许正是因为这些高炉的缘故,夏露总觉得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股焦煤的气味儿,说不上难闻但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过,这些暂时并不是她所关心的时候,在马车停好之后,她沿着熟悉的小路,三拐两拐地走进了一桩高档的公寓楼当中,然后沿着楼梯来到了其中最高的一层。
她轻轻地敲了敲门,常驻在这里的护理女工很快打开了门,看到面前衣着精致华贵的金发大小姐,对方也并不感到惊讶——显然她来这里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
“早上好,小姐。”她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女士。”夏露也轻轻向对方打了个招呼,然后再问,“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最近的状态有些反复,不过至少还过得去吧。”护工回答。
“那就太好了。”夏露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走了进去。
虽然现在气温有点低,但是在客厅和阳台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通风非常良好,以至于夏露打了个寒噤。
而在一个煤油暖炉旁边,她看到了自己老师熟悉的身影。
天才的音乐家、演奏家肖邦,此时就坐在暖炉边,一边取暖一边懒洋洋地看着自己的访客。
十年多以前,这位音乐家因为祖国的动乱而被迫流亡,最后来到了法国,他因为自己的天赋而受到了皇帝夫妇的亲切接见,并且因此一炮而红,成为了巴黎社交界的宠儿,人人都以聆听他的演奏为荣。
在当时,他还应皇后陛下之请,担任了宫廷的顾问,在夏露还小的时候,他偶尔会来到宫廷当中向“帝国二代”们授课,夏露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了自己声乐的启蒙,所以夏露叫他“老师”毫无问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过,在几年过后,因为结核病发病,他主动远离了宫廷,但即使如此,他的顾问头衔依旧没有被取消,夏露也时不时会来到他的寓所拜访,聆听指导。
正因为结核病的缘故,曾经英俊倜傥的音乐家,如今却因为过瘦而显得形销骨立,但即使如此,他眼中那股天才的光芒仍旧没有消失,他澎湃的创作激情和演奏欲望也没有消褪,他还是那个天才。
遵照皇帝陛下的吩咐,一群医学专家正在为他精心治疗,并且试图以他为模板制定一套行之有效的结核病药物和疗法流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状态似乎还不错,虽称不上“痊愈”,但并且还暂且得到了控制。
“老师,早上好。”夏露一见到他,立刻向他打了招呼。
“早上好,夏露小姐——”已经年过三旬的肖邦,用宽厚的笑容面对自己的学生和后辈,“我早就猜到你会来拜访我了,祝贺你,初次登台就大获成功。”
一边说,他一边顺便拿起了自己旁边桌子上的报纸,轻轻地挥动了一下。
昨天晚上的演奏大获成功,再加上她家族的名望和地位,她知道,自己肯定会成为报纸上争相报道的头条,和往常一样受尽同龄人的艳羡。
但这些夸奖大多数都犹如过眼云烟,夏露并不在意,只有真正来自于“天才”的夸奖,才会让她感到满足。
“和您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她假意谦虚,但还是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初次登台就有这种效果,你大可以为此骄傲,因为这是你应得的。”肖邦继续夸奖了她,“从教你开始,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有所成就,这不光是因为你有天赋——有天赋的人太多了,但能兑现天赋的人却寥寥无几——更是因为你愿意努力练习,愿意沉下心来把自己沉浸到音乐的技艺当中,而那些公子小姐们就没这份毅力,所以你能够成功……现在,你已经登堂入室了,继续走下去吧,我敢说,如果再坚持十年,你必将成为所有人都认可的名家。”
“谢谢您的夸奖……”夏露笑得更加欢畅了,“不过,音乐终究对我来说只是一种自娱自乐的手段而已,我倒没想过要把一辈子的心血都倾注在它的身上……所以,能够走到这一步,我就已经足够满足啦,至少这证明我迄今为止的努力没有白费。”
虽然对夏露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但肖邦还是觉得有点惋惜。“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你难道不想被历史铭记吗?”
“我当然想要被历史铭记,不过想要完成这个目标,还有更好的办法呀……”夏露笑着回答,“我现在年纪还小,还可以分心,但等我长大一点,可以走上真正梦想的路,那时候可容不得我在其他地方分心了……”
肖邦顿时无言以对。
他这位学生年纪轻轻,而且漂亮可爱,但是却好像有着同龄人难以企及的心计,而且对权势、政治非常热衷,虽然他知道这是宫廷人士的常态,但还是禁不住有些惋惜。
不过,人各有志,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肖邦勉强振作了精神,然后让夏露复盘昨晚的演奏,比如对协奏曲的哪些段落感到生涩,并且给出了改进的意见。
耐心的指导消耗了他本来就不够的精力,在交谈的尾声,他突然感到喉咙的抽痛,然后连忙拿手帕捂住了嘴,接着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而洁白的手帕上很快出现了一些鲜红的血沫。
听到动静之后,带着棉纱口罩的护工连忙走了过来照料病人,而夏露只能遗憾地跟自己老师告别。
“谢谢您今天的指导,老师,请你千万要保重身体。”一边说,她一边向音乐家行礼道别。
“我没事的,夏露,再见。”勉强止住咳嗽的肖邦,抬起头来,用苍白虚弱的笑容向夏露道别,“真羡慕你还如此年轻,如此具有活力……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了,孩子。”
“您也还很年轻,比起我那微不足道的天赋,您才是耀眼的恒星,所以,请您好好活下去,为我们奉献出更出彩的光芒吧,老师。”夏露说出了临别之前的祝福,然后才转身告别。
离开肖邦的寓所之后,因为还有点时间,所以夏露干脆决定在巴黎逛逛街,然而,她还没有走多远,就被街道上嘈杂混乱响声给阻拦住了脚步。
她抬头看去,发现是一群打着标语的人正列着整齐的队伍游行,挡住了行人的去路。
这些人都穿着简朴破旧的大衣,头上戴着歪歪扭扭的帽子,在寒冬的冷风当中列队前行,口中还在不断呼喊着各种口号。
通过他们喊出的口号,夏露大概明白了他们的来路以及诉求——原来,他们是附近一家工厂的工人,因为最近老板降低工资还任意开除了几个加入工会的员工,所以在工会的组织下罢工,然后在街道上游行抗议。
而随着他们的呼喊,时不时也有类似打扮的工人或者失业者汇聚到这个队伍当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人群变得越来越庞大,口号声自然也越发震动,在冬风的催使下强行灌在她的耳朵里,震得她耳朵都有些刺痛。
而随着人群的聚集,闻声而动的警察们也迅速汇聚了过来。
穿着制服的警察先是拉了一条封锁线,不再让其他人继续加入到这个游行队伍,然后和这群示威者对峙。
在几声怒骂当中,几块石子儿从示威者人群当中飘了出来,砸到了警察的身上,而这也犹如是一声发令枪一样,警察们迅速拿起了警棍冲向了示威人群。
在一阵短暂的交锋之后,这群示威者面对有组织的暴力终究还是被冲散了,人群四散而逃,然后犹如水滴融入溪流一样,消失在巴黎街上的人潮当中。
在转瞬间,刚才那短暂的示威和激烈的“战斗”就已经消失于无形,犹如从未发生过一样,一切都重归于平静,而周围的人也仿佛见怪不怪,眼都不眨地重新做自己的事情。
但是夏露知道,自己见证到了一场刚刚被镇压下来的罢工和示威活动。
根据之前通过的帝国宪法法案,工人拥有组织工会的自由,也拥有游行的权利,所以警察不好直接去镇压。
但是在同时,法律对罢工却有着诸多的限制,必须申请报备,不得无序罢工破坏生产,更不允许捣毁机器破坏私人财产。
而每次出现罢工示威,警察们也会使用种种手段,故意激化和示威者的矛盾,然后得到“合法”的借口,使用武力来驱散人群,控制秩序。
在这个年代,巴黎并不仅仅是一座美丽的文化遗产、一座用来给旅游者们欣赏的城市,它还是一座庞大的工业城市,是法兰西的工业心脏,它狭小的城市里有着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劳工。
很自然的,劳资冲突时有发生,然后演变成暴力事件。
这绝不是巴黎街头发生的第一场警察和罢工者之间的暴力冲突,肯定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夏露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然后悄悄地乘坐马车,又回到了枫丹白露宫。
而她刚刚回到家里不久,她的好友珂丽丝忒尔公主就又过来找她了。
“夏露……你今天跑哪儿去了呀?一直都不见你。”看到她之后,公主满面欣喜地问。
银发公主有着精致的面孔,穿着华贵的宫裙,周围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再对比几个小时前那繁忙嘈杂的城市、那响亮的口号,那场短促却激烈的冲突……简直好像是两个世界一样。
但终究,这是在一个世界里。
如果那边的世界崩塌,那么自己这边宛如天堂一样的世界也会崩塌……而这对自己、对自己的好友来说,将会是灭顶之灾。
所以,无论怎样,都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我刚刚去了巴黎,珂丽。”夏露简短地回答了好友。
看到夏露凝重而若有所思的样子,身为多年好友的珂丽丝忒尔公主,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有什么心事。“是碰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你好像不太开心呀。”
“是的,我是碰到了点不开心的事。”夏露点了点头,然后简短地将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告诉给了珂丽。
珂丽静静地听着,她的眼睛里渐渐流露出了同情之色,但却又有着十足的疏离感,毕竟对她来说这终究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
她之前被人隐藏在深林里,而后又来到了法国成为公主,她怎么可能对“失业”、“示威”和“暴力冲突”有实际概念呢?
“这些人真是可怜啊……要不我们给他们募捐一点东西吧?这样可以让他们好过点”。她小声提议。
“珂丽,你能够想得到应该帮助他人,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比许多人都强。不过,世界上过得不好的人有那么多,我们可帮不过来的。”夏露向好友解释,“我也不是在可怜他们,我是在考虑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就我所见,现在巴黎的罢工事件,比一两年前更加频繁了,可见现在经济环境不太景气……也许,之前一轮大发展造成的产业扩张和过剩,虽然政府努力用各种手段消化,但现在难以为继了吧。”
虽然帝国确实在努力维持经济的繁荣,但是客观规律毕竟是客观规律,即使再怎么成功,萧条周期还是会不可避免地走来,在萧条的周期,失业率会升高,金融会动荡,会发生更多暴力事件,甚至会出现更可怕的事情,直到一切都熬过去来到下一个繁荣周期为止。
但正因为害怕发生“更可怕的事情”,所以夏露才为之担忧。
面对好友的解释,珂丽丝忒尔听得懵里懵懂,简直无法理解。
“所以,那又怎么样呢?”她小声问。
“我怕有人利用如今的形势搞乱子,激化矛盾,甚至……煽动暴乱。”夏露小声说。
珂丽丝忒尔眨了眨眼睛,然后继续看着夏露,面上并没有多少担忧之色。
“这是你家的江山,你难道都不在乎吗?”夏露以开玩笑的语气反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反正这是大人们要管的事情吧……我们又管不了那么多。”珂丽用糯软的声音回答了,“再说了,反正对我来说,在哪儿都行,只要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就行了。”
夏露这下是明白了,她是真的不在乎。
喂,虽然你确实只是个“半路出家”的野公主,但你好歹拿出点皇室成员的自觉好不好!你不怕我还怕呢!她在心里吐槽。
夏露当然不愿意这种事发生。
一方面,身为皇室最信赖的贵族家庭之一,特雷维尔家族如今炙手可热,从家族利益角度来说,绝对不能容许帝国的统治有丝毫动摇。
当然,这一方面,她倒也不是特别担忧,毕竟帝国这十几年来确实“政绩斐然”,经济发展成果几乎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到,纵使暂时不景气,但大多数国民必然还是对陛下保持着支持态度的。
尤其是在广袤的农村,更是把波拿巴家族当成了土地的守护神,这种精神上的崇拜使得乡民们每次议会选举几乎都支持帝国政府的候选人,这也让帝国支持者在议会当中长期维持着多数席位。
说得难听点,哪怕巴黎发生了什么动乱,帝国也能够镇压下去。
另一方面,夏洛特昨晚的表现,却给了夏露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夏洛特,你真的要玩火吗?
你可别把自己玩进去啊!
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对她来说犹如是真正的亲姐妹一样,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夏洛特走上绞架的那一幕。
所以,她注定无法成为公主那样的旁观者。
她就是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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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7)日在枫丹4
因为心事重重的缘故,夏露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而这被珂丽丝忒尔公主敏锐地察觉到了,不过,她也只能尽力安慰夏露,并且表示一切都还在正轨上。
到了傍晚时分,两个朋友按照往常的节奏互相道别,而夏露则返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吃了晚餐之后,和往常一样,她练习了一会儿小提琴,不过,等到母亲归来之后,她就放下了手中的乐器,然后来到了目前的面前。
“妈妈!”一看到母亲爱丽丝,她就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而爱丽丝,也立刻将女儿抱进了怀中,“夏露,祝贺你的成功,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自从陛下夫妇返回到法国以来,这十几年当中,爱丽丝夫人一直都追随在两位陛下身边,并且因为自己的勤勉和能力,成为了宫廷当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她不光协助打理宫廷的各项事务,甚至还能够参知机要,为陛下整理和传达内外的各种信息,可谓是备受荣宠。
眼下,已经三十好几的爱丽丝,虽然因为工作劳累的缘故,眼角边有些不胜疲惫的痕迹,但由于平常深居简出而且不惜工本的保养,所以皮肤仍然白皙透亮,再配上优雅的言行举止,依旧是那个光彩照人的贵妇人。
看到女儿之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显然对女儿演奏会大获成功的表现,她心底里感到与有荣焉。
于是,趁着母亲今天不太忙的机会,夏露就亲昵地靠在母亲的身边,兴致勃勃地跟她讲述自己的演出经历,而爱丽丝也听得兴致勃勃,丝毫不觉得烦扰。
夏露一边说,一边在心里观察周围,盘算时机,等到确定周围没人能听到的时候,她刻意放低了声音,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妈妈,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什么事啊,这么紧张的样子。”爱丽丝笑着问。
“我……我昨晚碰到夏洛特了。”
“什么?”爱丽丝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你怎么碰到她了?”
作为夏露从小到大的玩伴,夏洛特自然也是爱丽丝看着长大的,前段时间夏洛特的失踪也让爱丽丝颇为震惊和牵挂,现在听说了她的消息,自然也非常在意。
于是,在母亲的注视下,夏露原原本本地将夏洛特的表现复述给了母亲。
随着她的讲述,爱丽丝脸上的表情也不复轻松,而是变得凝重和尖锐起来。
“这么说来,她参加了王党,还准备搞什么颠覆行动?你确定吗?”
“虽然也有可能是夏洛特发了癔症在跟我演戏,但是大概率应该就是如此了——”夏露满怀遗憾地点了点头,“妈妈,我们得为此做准备。”
“如果她非要犯傻,那我们又能怎么办呢——”爱丽丝叹了口气,“现在只能小心别让她牵连了吧。”
“我倒是觉得,我们还能够为她做点什么……总不能现在就弃之不顾吧。”夏露小心翼翼地回答。
“她如果只是犯了一般的错,那我们有办法,可是现在她犯傻要当叛逆,那还能怎么办?不主动去告发她,已经是我们的慈悲了……”爱丽丝不以为然。
夏露一阵沉默。
片刻之后,她突然换了个话题。
将自己今天在巴黎碰到的示威和骚乱告诉给了母亲,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确实值得忧虑啊,现在确实经济不太景气,各地都有类似骚动,所以政府也在想尽办法缓解问题。”爱丽丝又叹了口气,愁眉紧锁显然也在为此感到烦扰,“陛下现在对此也非常上心,相信过得不久,他会解决问题的。”
“那么,我想问下,如果在这期间,巴黎发生了什么动乱,会怎么样?”夏露又问。
看着女儿认真的神色,爱丽丝的眉头皱得更加深了。
不过,她没有呵斥女儿不要问这么多小孩子不该问的东西,反而在沉吟片刻之后,开回答了女儿。“对这个问题,政府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大致分成三个阶段吧,在第一阶段,由警察来负责控制局势;如果警察应对不了,就启动第二步,让城内由退役士兵和商人、业主组成的国民自卫军进行弹压……”
“那第三阶段是什么?”夏露直接追问。
这个问题,好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似的,房间里的空气陡然凝固了起来,爱丽丝光洁白皙的脸上,似乎也闪过了一丝不祥的煞气。
“如果前面都失败了,巴黎失控,或者巴黎和枫丹白露之间的联系被切断,那么就采取最后、也最严厉的手段,陛下的近卫军将紧急动员,几个小时内就向巴黎开拔,执行镇压。”虽然爱丽丝的声音还是和之前一样平和温柔,但是这些言辞当中却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些肃杀之气,“告诉你吧,这个计划从陛下刚刚执政开始就在暗中拟定了,这么多年也不断被完善,现在所有建制单位的行军路线、沿途给养都早就准备好了,城内主要的几条街道也都已经规划了行军路线和清场顺序,就连主要的炮位阵地也都事先在地图上标好了位置,只要近卫军进入城内,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控制住整个城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居然老早就在计划这种事了……”夏露听了暗自咋舌。
她一下子也百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事。“这还真是未雨绸缪啊……”
“陛下私下里跟我说,不敢对自己的首都开炮的君王,不是个好君王,毕竟先皇当年也是这样起家的。”爱丽丝的眼神有些躲闪,显然她也觉得这话说得有点过于玩世不恭了,“虽然这话有些过分,但是……有时候,面对危机,我们也只能采取坚决而且无情的手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如果我们稍有迟疑,然后失去了首都,外省就会观望,然后人心动摇,再拖延几天就有国家倾覆的风险,所以,必须从一开始就坚决动手,越快越好。越是不留情面地去挽救国家,付出的牺牲反而就越少,不是吗?”
1830年,波旁王朝面对突如其来的巴黎暴乱,手足无措,在几天之内就失去了好不容易才夺回的王朝统治权。
皇帝陛下也正是靠着那一次危机“捡漏”,从而回到国内成功复辟帝国的。
虽然他是这场暴乱的最大受益者,但是波旁王家的下场也给了他深刻的教训。
他事后暗中复盘,总结出了两条教训,第一,王室住在城中心的杜伊勒里宫当中,一旦暴乱兴起,王宫立刻被四面包围,王室和外界的联络被切断,很快就失去了对事态的控制;
第二,巴黎快速落到了暴乱者的手中,而军队行动迟缓,高级将领们心怀鬼胎,在王室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不愿意为了王室冒险;结果外省一看到王朝失去了对巴黎的控制,立刻就乱作一团,最终无可奈何地服从了巴黎诞生的新政权。
说到底,巴黎作为法兰西的政治、经济、商业、文化和工业中心,地位实在太重要太重要了,所有的省份都只是巴黎的仆从,亦步亦趋。无论首都诞生了一个什么样的政府,是君主制还是共和制政府,他们最终都只能跟随,顶多发出几句心不甘情不愿的怨言。
吸取这两条教训之后,陛下自然也做出了相应的应对。
首先,他和皇室平常都居住在离巴黎几十公里之外的枫丹白露,这个距离既可以控制城内的政府机构,又可以避免第一时间被暴乱所冲击,拥有调动各种资源进行抵抗的“缓冲时间”。
其次,他大力扶植身边的近卫军,抽调军中精锐,并且使用最亲信的亲族或者功臣子弟来作为军官统御近卫军,并且待遇十分优厚,确保他们的忠诚度。
在陛下的计划当中,只要巴黎发生了失控的暴乱,那么就二话不说立刻派遣近卫军前去镇压,至于周围驻扎的普通正规军,则留守在原地,防范其他地方有可能的暴乱——镇压首都不需要太多人力,只需要忠诚可靠,正规军太多反而有可能因为指挥混乱阻塞道路,甚至军心动摇跳反参加到动乱者那一边,所以干脆就只让近卫军出马。
陛下已经登基十二年了,而整个计划也被不断修改、完善了十二年,现在一切细节都已经极为完备,犹如是一纸机器的蓝图,随时可以正式投入生产——当然,最好是没有这个机会去验证为好。
听到母亲的解释之后,夏露心中对陛下的敬佩和畏惧,不禁又多了几分。
自从她有记忆以来,一直和母亲追随在陛下的身边,陛下的才华和远虑,都被她一一看在眼里,然而即使朝夕相处,她却仍旧感觉陛下还是有些捉摸不透。
一个勤政爱民的君王,却在时刻盘算炮轰自己的首都,这到底是何等的两面派呢?又是何等的危机感呢?
也许,勤政爱民是真的,冷血无情也是真的,都是他身上的一个侧面。
“对了,这个计划,代号叫做‘巴士底’计划。”爱丽丝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跟女儿补充。
说到这里,她又特意叮嘱女儿,“今晚的这些话,你千万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不然这对我们是灭顶之灾,明白吗?”
巴士底!
一听到这个名字,夏露陡然打了个激灵。
她认真好学,当然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甚至哪怕她只是一介顽童,都肯定会记得这个大名,因为在1789年7月14日,巴黎群众发动暴动,围攻巴士底要塞和监狱,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大革命的腥风血雨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个王朝的衰亡和复辟、一个帝国的兴起和覆灭,有多少欢呼,又有多少颗人头落地……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
大革命爆发之后,革命群众掌控了巴黎,然后为了消灭他们眼中的“暴政象征”,革命政府拆除了巴士底狱,那里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广场。
夏露第一时间就猜到,以这个名字来命名镇压计划肯定是陛下自己的主意,因为其他人肯定不敢犯“忌讳”,使用这么不祥的名字。
还真是恶趣味啊,陛下……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那么计划的执行者是谁呢?”她又追问。
“那还能有谁,自然是基督山伯爵大人了。”爱丽丝理所当然地回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确实,也没人比他更合适了。”夏露也点了点头。
谁都知道,基督山伯爵大人是陛下最信任的亲信,而且能力卓着,十几年来经过多次升迁之后,现在已经是帝国的警务大臣了,甚至据小道消息说短期内他就将成为内阁中最重要的外交或者财政大臣,然后再等几年就正式坐上首相宝座,位极人臣;而且,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勤勉用事,不贪财不揽权,在政界、在民间的名声都非常好。
镇压首都这种事,军事素养反而没有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让一个绝对忠诚、坚决果断、又具有足够威望的人来执行,力求快速解决,所以基督山伯爵确实非常合适。
“我明白了。”夏露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想到了什么,“那么妈妈,您为什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呀?这应该是绝密吧?”
爱丽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某天我和陛下谈心的时候,陛下……陛下顺口告诉我的。”
明白了,大概就是某天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在“事后”陛下告诉母亲的。
夏露对陛下和母亲的事情当然心知肚明,为了避免让母亲太过尴尬,她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母女两个陡然陷入了沉默,各自若有所思。
“妈妈,谢谢您对我指点迷津。”过了片刻之后,夏露中断了思索,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母亲,“那么,您能否再继续对我坦诚以告,让我对整个情势有足够清晰的判断呢?”
“跟妈妈还这么文绉绉做什么。”爱丽丝笑着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直接问吧,能告诉你的我都会说的。”
“如果……如果陛下真的遭遇到了什么难以承受的灾难,帝国也再度倾覆,那么您会作何选择呢?”夏露压低了声音,然后小声问自己的母亲,“当然,我这只是假设性的问题而已,虽然现在秩序有点混乱,但我并不认为帝国遭遇到了什么无法克服的危机,我只是假设一下而已……”
面对女儿尖锐的问题,爱丽丝碧蓝色的眼瞳顿时露出了犹豫和茫然。
但是片刻之后,她的眼睛又重新透出了平和优雅的光彩。
“我大概会追随陛下一起流亡,然后尽职地继续为他效力吧。毕竟,陛下就算流亡了,也不会缺钱和支持者,还会有东山再起的希望,我会为这股希望而努力;就算没希望了,至少他养活我们这些身边人还是没问题的,我们就一起了却残生吧。”
“您……您……”夏露被这个回答搞得有些震惊了。
她没想到,自己执迷于权势的母亲,却居然还有这种异常的忠诚,。
“您这么爱他吗?”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倒也不是因为什么感情啦……我都这个年纪了,再谈论什么爱不爱的岂不是很可笑吗?”仿佛是害怕女儿多想,爱丽丝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脸上也有些许的红晕,“我之所以这么决定,是因为我事实上也没有别的路可走。我身为一介女流,能够拥有这样大的权势和影响力,完全是源于陛下的赏识和信任,正如当年的蓬巴杜夫人一样……所以,我理应尽我所能回报这份恩情不是吗?
况且,正因为我的前途系于陛下一身,如果真的改朝换代,那么我也不可能独善其身,特雷维尔家族可以左右摇摆,但我不行,我没有这么多选择。再说了,当年我和他们已经决裂,现在再让我为了苟全自己而向他们摇尾乞怜,忍受他们的报复和侮辱,那我受不了,也做不到。”
虽然母亲一直都在强调“这跟爱无关”,但夏露心里却觉得,这种“追随到底”的决心,固然是有权衡利弊的考虑,但也未尝没有爱的存在。
毕竟,他们私下里保持关系已经十年了,甚至比父亲在母亲身边呆的时间还要长得多,哪怕再怎么醉心于权势,多年的相处还是会产生羁绊和眷恋吧。
母亲心中的利益算计和个人感情之间的比例谁高谁低,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她又何必去刨根问底呢?
夏露此时,反而心里充满了对母亲的感激。
毕竟,母亲没有把自己当成小孩儿随便打发,反而推心置腹地说出了这么多秘密,这份信任、这份期许,她完全能够感受得到。
“妈妈,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多事。”她诚心诚意地看着母亲。“我爱您!”
“我也爱你,我的女儿。”爱丽丝一把将爱女揽入怀中,然后满怀深情地看着夏露,“你是我的骄傲,也是只有你才能够了却我的遗憾,实现我未实现的愿望;所以我花费所有心血来培养你,更不愿意你走任何弯路,我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我不愿意你再重来一遍,所以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我只愿你走上最光明的坦途。”
夏露沐浴在母亲宠溺而又满怀期许的视线当中,只感觉浑身舒坦,不过此时,她脑子里又鬼使神差冒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芙兰呢?您不爱她吗?”
“傻孩子,这是什么傻问题?她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爱她呢?”爱丽丝捏了捏夏露的脸,算是教训了她,“只不过,她身份毕竟特殊……我觉得她就这样平平安安长大,然后像个富家小姐一样过完一生就挺好的了,也没必要对她苛求太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妈妈说是这么说,但是夏露却能够稍稍体会到母亲内心深处的想法。
芙兰是母亲失势的时候向陛下求情而“刻意”诞生的,某种程度上,她是母亲的“护身符”,是权势的保障,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契约。
但护身符就需要供着,而不是当成女儿来训养了,更不需要刻意去给她铺什么路。
唯独自己,母亲在孕育自己的时候没有任何目的性,只是纯粹为爱而生,虽然那段感情已经成为了不堪回首的往事,但自己却被母亲当成了感情的所有寄托,也被她倾注了所有心血来培养,甚至是她接下来人生的希望。
算了,妈妈怎么看芙兰无关紧要,反正有自己在,自己可以一直照顾她的。
毕竟,她是自己的至亲,是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妹妹,自己怎么可能对她弃之不顾呢?
只要有自己在,她这辈子就不会吃亏的。
母女两个相互依偎了一会儿,良久之后,爱丽丝才又重新开口。
“夏洛特的事情,你就看着办吧,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挺喜欢她,所以你要是想要帮她一下也可以,我不会阻拦你。”说到这里,她又话锋一转,“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立场,更有我们的利益,她既然做出了这种选择,那么她就是在和我们敌对,所以我们也没必要太心慈手软。假如果她非要不知死活,那你也不必留什么情面,自有国法来处置她。”
虽然表情还是一贯的柔和优雅,但是母亲的话中却已经透出一股冷漠。
显然母亲对夏洛特的所作所为感到很恼怒,更加已经做好了决裂的心理准备——虽然夏洛特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但是一牵涉到立场问题,爱丽丝也就不再讲什么情分了。
面对母亲的告诫,夏露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明白的,妈妈。放心吧,我会把这一切处理好的……夏洛特现在犯了病,但我能把她治好。”
“难道非要为了她而让自己冒险吗?”爱丽丝皱了皱眉。“这一切都是她自讨苦吃!”
“我知道,可是即使如此我也不想弃之不顾。”夏露平静地看着母亲,“她是我的堂姐,是我从小玩到大的玩伴,我不想承受失去她的损失。”
“想要保护一切、不想失去任何东西是一种贪心的妄念,某些时候甚至是愚蠢的表现。人生在世,就要做权衡和取舍。”爱丽丝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你现在年纪还很小,何必去招惹这种是非呢?”
“您说得对,但人活着,总得犯点傻不什么?”夏露微微笑了起来,“您说得对,我就是如此贪心,贪心到愚蠢,不想失去任何东西……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办不办得到呢?这不光是为了夏洛特,如果有一天,您或者芙兰,或者珂丽,或者任何一个我珍视的人有危险,我都会全力以赴去保护的,因为你们都是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看着女儿还是这么执拗的样子,爱丽丝顿时一阵气结。
但内心当中,她又不免有些感动,甚至有些骄傲。
“那你就试试吧,但千万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如果你有什么闪失,妈妈这一生就全都完了……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说完之后,她再度将女儿搂在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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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8)日在枫丹5
直到和母亲互道晚安,夏露都没有从刚才的精神冲击当中缓过气来,仍旧处于懵里懵懂的状态。
刚才母亲说的那些话,信心量极大,冲击性十足,以至于哪怕聪慧如她,一时间也没有能够缓过来。
陛下居然……随时准备着炮轰巴黎,这种事说出去恐怕也很难让人相信吧。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这肯定也是万不得已之下的“最终解决方案”,轻易也不会去启动——除非巴黎又爆发类似于1830年那样的动乱。
当然,1830年的往事真的重演,那王朝本身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本身就容不得有半分慈悲了——毕竟,只有活下来的政治家才有资格讨论道德,被赶下台就什么都没有了。
总之,既然陛下和帝国政府内部早已经有了应对方案,那么自己的担忧也就只是杞人忧天而已了,这倒是一件好事——毕竟,自己和爱丽丝母女两个的命运,都绑定在了波拿巴家族这一艘大船上,如果帝国真的倾覆,纵使可以保全生命,但必然也会前途尽毁。
唯一值得担忧的,倒是夏洛特有没有参与到这种危险活动当中来,如果夏洛特真的在试图造反,而且形势到了最坏的情况,镇压暴乱的军队开进巴黎的话,那恐怕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真是个傻姑娘,为了跟我赌气就跑去玩命,你简直是疯了!夏露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她一遍。
当然骂归骂,但她还是做不到“弃之不顾”。
毕竟,她就是如此贪心、什么都不想失去。
带着震惊和不安,夏露洗漱一番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接着,她陡然发现,被子并不平坦,好像有着异样的隆起。
夏露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于是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她走到了床边,然后抓起被子的一角,用力一掀。
果然,在被子下出现,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灿烂的金发犹如是垫子一样铺在她身下,瘦弱但白皙的身躯裹在薄薄的睡衣之下,浅蓝色的双瞳水汪汪地注视着夏露,看上去既楚楚可怜,又有几分令人印象深刻的童稚魅力。
不过,正因为从小就和她在一起长大,所以这种魅力只是让夏露失神了一瞬间,然后又被呵责的视线所取代。
“芙兰……你又在闹什么?怎么又跑到我的房间来了!”她无奈地质问。
“我睡不着……想要跟你一起……”芙兰怯生生地看着姐姐,小声回应。
“可昨天晚上,我已经抱着你睡了一夜了啊。”夏露反驳。
“昨天是在我的房间,今天是在你的房间,那就不一样了嘛。”芙兰貌似很有逻辑性地回答。
但这种逻辑当然无法说服夏露,再加上今天夏露所受到的冲击太大,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所以也不想再跟妹妹继续争辩。
“别闹了,回去睡吧,时间已经晚了……”
芙兰并没有顺从,而是直接闭上了眼睛,看上去是想要使用装死大法,赖在这里不走了。
看到妹妹执拗的样子,夏露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已经过了十岁了,一个十岁的孩子也该学会一点自理了,怎么可以一直要跟着姐姐睡觉呢?这样可是长不大的……”
“如果长大了就意味着要和姐姐分离,那我宁可永远都不要长大……”芙兰小声嘟囔。“反正也只有你在乎我。”
妹妹的话,让原本不耐烦的夏露顿时又愣住了。
虽然妹妹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但是她从小就能够明显感觉得到,母亲对她虽然照顾有加,但始终有一种感情上的疏离感,不如对姐姐那样倾注心血;而相应的,从小肩负照顾妹妹重任的夏露,就成为了芙兰心目中无可替代的感情寄托,从小就喜欢跟在夏露的身边,对她简直崇拜得无以复加。
而夏露却知道其中的真相。
当初,陛下和母亲因为种种原因私下里勾连到了一起,然后生下了这个女儿,当时大概是陛下刚刚和特蕾莎皇后生下了女儿芙宁娜公主的缘故,于是就给她取名叫做芙兰。
虽然同是陛下的女儿,但两个人待遇和命运自然也是天差地别。
一个是世所公认的公主殿下,可以在宫廷当中颐指气使,哪怕夏露见了也只能礼敬三分;一个却只是不为人所知的德·特雷维尔小姐,虽然家世也算得上显赫,但在宫廷当中自然也不可能得到多少特殊礼遇。
一想到这里,夏露又和往常一样,突然生出了对妹妹的爱怜之情——
这种爱怜,往往就让她可以包容妹妹的种种任性,这一次也一样。
“唉,好吧……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能这样了哦!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她也不知道多少次说出了同样的话,然后抖抖索索地换下了衣裙穿上睡衣,也躺到了床上。
看到姐姐不再赶自己走,芙兰重新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又熟练地抱住了夏露。
“既然想要一起睡,那就早点睡吧,别明天又赖床了。”夏露叮嘱妹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然而,芙兰却没有这么做,而是继续注视着姐姐近在咫尺的面庞。
虽然她尚且年幼,但却这种注视好像能够看透她的所思所想一样。
“姐姐,你今天好像碰到烦心事了啊。”接着,她轻声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夏露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演奏会非常成功,让她的人生多了一座辉煌的里程碑,但随之而来的事情却都不是什么好事,她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是不是……是不是打听到夏洛特的下落了?”芙兰小心翼翼地问。
夏露心里暗暗惊讶,但马上又反应了过来。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她质问。
“能够让你烦心的人本来也没有几个啊,每次她惹你生气,你都会是这种样子……”芙兰眨了眨眼睛,“这次看你这么魂不守舍,我就猜她大概又搞出什么让你烦心的事了。”
夏露一时无语,妹妹虽然并没有什么天资卓绝的智慧,但察言观色的本领却如此厉害,就像是天赋异禀一样。
也许,她从小就缺乏安全感,所以就将天赋技能点到这里了吧?
不过,此刻她心烦意乱,所以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又叹了口气。
而她的表现,自然也被芙兰当成了默认。
于是芙兰冷哼了一声。
“要我说,她本来就是在我们这边寄养的,你对她那么好,她还不感恩,老是惹你生气,这种人就让她自生自灭了才好呢……不用再去管她了。”
“怎么能这么说她呢?她也是你的堂姐啊!我们都是一家人,什么寄养不寄养的。”夏露马上驳斥了妹妹。“她虽然脾气确实有点……有点坏,但对我们还是挺好的啊,她还帮我照顾过你呢!”
虽然从血统上来说,芙兰跟特雷维尔家族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至少在名义上,夏洛特就是她的堂姐,而且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所以夏露很难接受妹妹居然对夏洛特如此冷漠和刻薄。
她倒是没有想到,因为从小的成长经历,以及对姐姐的狂热依恋,所以芙兰的心里没有安全感,生怕自己会在某一天失去姐姐,失去精神上的全部支柱。于是她讨厌和姐姐往来的人,尤其嫉恨夏露两个同龄的玩伴夏洛特和珂丽丝忒尔。
于是,在夏洛特之前不告而别的时候,她非但不觉得伤心,反而暗自欢喜,巴不得她就此消失不见,不要影响自己和姐姐共处的时光。
当然,她也不敢在姐姐面前把这种心态表现得太过于明显,所以只是时不时来几句冷言冷语。
“那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是打算回来了吗?”为了避免和姐姐争吵,芙兰岔开了话题。
“情况有点复杂,一下子也不好形容,反正我现在知道她还活着,情况还算不错,但她短期内是不打算回来了。”
夏露当然不想跟妹妹说出那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来,所以只是含糊其辞地应付了过去。
“既然她不回来,那就随她去吧。”芙兰也没有继续追问,反而心里因为夏洛特不再回来而松了口气,“姐姐,你刚才不是说人长大了就会自己独立吗?夏洛特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吧?她可以为自己负责了,你没必要为她操心那么多。姐姐,你要关心的事情已经太多太多了,何必为自己背负上那么多责任呢?”
她要是一般的独立我当然不会管,但“独立”成这个样子也太过头了……夏露在心里吐槽。
而妹妹最后的问题,却又触动了她的心弦。
夏洛特是生是死,真的需要你来负责吗?芙兰的生活起居,真的需要你来负责吗?为什么你要给自己背负那么多责任,以至于年纪轻轻就劳心劳力呢?为什么你要迁就别人的任性,而不是自己选择任性妄为呢?
如果对这一切都冷漠以对,只关心自己的前程、只关心浮华炫丽的享乐,那岂不是一身轻松吗?夏露扪心自问。
可是,做不到。她又马上在心里回答了自己。
她热爱自己的生活,她知道自己从小到大有多么幸福,更知道这种幸福有多么罕见、多么来之不易,所以,她愿意用尽自己的一切气力去维护自己曾有过的幸福,她要守护属于她自己的美好世界,哪怕多一天甚至多一秒也好。
这不是为了单单某一个人,这是为了自己的生活而战,这是属于她自己的战斗。
“守护自己热爱的一切”,这对她来说不是一种沉重的人生十字架,反而是一种自我满足的快乐源泉。
我想要负责任,我必须负责任,我的天命就是维护住这个让我幸福的世界,一点点都不能缺损。虽然我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女,但是我即使如此也要做到这一切……因为不这么做的话,那么自己的幸福,自己的骄傲,就将如同泡影一样烟消云散。
是的,这个世界不能缺了夏洛特,更不能缺了眼前近在咫尺的可爱小妹。
在心情激荡之下,夏露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地抚弄了一下芙兰的脸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果夏洛特觉得抛弃了我们,会让她过得更加开心,那我当然接受她的离开,但如果她并没有放下我们,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而暂时告别了我,那我自然不能对她弃之不顾,这不是她想要我怎么做,而是我要去怎么做!”夏露略带着些许傲慢,对妹妹说,“我不能失去她正如不能失去你一样,所以我不能让她丢了小命,我要把她拖回来,一边跟我认错,一边和过去一样大家快快乐乐地继续生活下去,因为和你们在一起,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快乐!”
面对姐姐此刻脸上的光芒,芙兰的眼睛闪过了一丝崇拜,在她心中,姐姐,就是她永远想要接近的光辉,就是她一生模仿的对象。
“那我是不是比她更重要一点?”她追问。“毕竟她是堂亲,而我们是亲姐妹呀。”
夏露一时语塞。
要说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有思考过。
“是不是?”芙兰不想被姐姐糊弄过去,于是又瞪着眼睛追问,看样子是不得到一个确切答案就不罢休了。
眼见没法糊弄过去,夏露也只好点了点头。
“从血脉的角度来说,当然……你是更加亲近一些。”
芙兰的脸瞬间就红了,眼睛里兴奋的光芒几乎能够照亮整个房间,她紧紧地搂住了姐姐,然后重重地亲了一下姐姐的脸颊。
“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姐姐,所以……所以哪怕她们所有人都对你弃之而去,我也会跟在你的身边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永远……永远……”
真是童言无忌啊,也许过个几年,她自己想起这些话来也会羞愧到满地打滚的吧……夏露在心里苦笑。
不过,至少在现在,夏露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这个妹妹没有白疼,要是以后能够更加听话一点就更好了。
“好了,你也别再说那么多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夏露也不再继续和妹妹争论,“如果你真的想要帮我的忙,那就在最近乖一点,别给我添乱,让我有精力做我该做的事情,好吗?”
面对姐姐的要求,这一次芙兰乖巧地点了点头——刚才的“胜利”已经让她喜不自胜了。
“姐姐,再给我点耐心吧,等我稍微长大了,到了你现在的年纪,我就可以当你最好的助手了,你哪怕想要把这里夷为平地,我也会帮你去干的!”她向姐姐保证。
这种奇妙的怪话,夏露根本没当回事,只是庆幸自己终于哄好了妹妹。
接着,和往常一样,她搂抱着妹妹柔软的身躯,慢慢地陷入了沉眠。
脸颊上芙兰残留的唾液,在空气中慢慢地风干,带来一种微妙的触感。
在睡前迷迷糊糊的意识当中,夏露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到底是之前夏洛特亲过的那边呢?还是珂丽的那边呢……还没有等她思考出答案,她就陷入到了沉眠当中。
【百合之魂终于暂时燃烧完毕了!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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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了无牵挂
法兰西皇帝陛下在议会中发表的演说,在整个欧洲都引发了激烈的震荡和喧嚣,沙皇为之暴怒,更多人为此叫好,但归根结底,这一场纷争只是“文斗”,并不足以改变局势发展的进程。
而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比起皇帝国王们的嘴仗来,他们的日常生活显然要更加重要一些,他们并不在乎波兰的生死,也不在意君王们的面子,光是应付自己生活当中的种种变故,就足以耗尽他们所有的力气了。
眼下的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就是如此。
自从被陛下释放之后,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和妻子生活在了一起。
按理说来,这应该是一种幸福,但是对如今的他来说,这简直是如坐针毡,每一天都过得坐立不安、食不甘味。
让他如此烦扰的原因,主要出在妻子爱丽丝身上——更进一步来说,是在腹中。
哪怕是再怎么开明豁达、风流浪荡的人,知道自己妻子怀了别人的孩子,都不可能开心得起来吧?
更可怕的是,现在这个孩子到底是男是女还不清楚,万一出了什么差错,绵延几百年的特雷维尔家族就可能就此被人“换种”,这种恐惧更是让他难以释怀。
可是即使知道这些,他也对此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发展,因为那个送他“帽子”的人,是特雷维尔家族此刻根本无从抵抗的人。
眼下,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陛下真的遵守承诺上面了。
正因为恐惧和焦虑,所以最近以来,他几乎每天都夜不能寐,精神更是萎靡不振。
当然,即使到了这一刻,他的心里对爱丽丝也并没有多少恨意,因为他完全清楚,为什么爱丽丝会从当初那个温柔体贴的好妻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他知道这杯苦酒大多是自己酿成的。
木已成舟,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就在一天天的煎熬当中,他浑浑噩噩地在家里度过了半个多月,而就在这一天,他收到了从阿尔及利亚的来信——这也是他在阔别父亲之后,第一次得到父亲的音信。
上次刚回到家,他就写了一封信给父亲,详细说清楚了现状,现在大概就是他的回信了。
父亲的来信让埃德加精神陡然一阵,他连忙在书房当中拆开了信,然后仔细阅读了起来。
信的开头就让他脸上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仿佛是挨了一鞭子一样。
“我可悲、可笑、可耻的儿子,你从小到大一直都在让我失望,而这一次更是登峰造极,你以一种滑稽的姿态坠入到了阴谋当中,让我们家族脸面受损,更让我们家族的传承变得岌岌可危!没有任何词语能够确切地描述我现在对你的失望,我现在真的庆幸我是在北非而不是在你的面前,否则我真的会拿出手枪来彻底抹除我们家族最大的污点!
我不会为你感到冤屈,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我曾经无数次提醒过你要上进、要小心,然后你却一意孤行,你用你风流浪荡的生活毁掉了你美满的婚姻;你还任性妄为,你满不在乎地走在火海当中,还以为自己可以靠着那点小聪明来如履平地!你跟我道歉,可是道歉有任何意义吗?
你不光没有给我们起到什么积极作用,反而大大地扯了我的后腿!现在,你造成了这一大堆烂摊子,却只想着甩手一走了之,让你的父亲一边承受你给他带来的污名和笑柄,一边还要想办法收拾你这些烂摊子!你是何等不孝,又是何等可恶!我只恨我从小受过的教育太过于严格,所以我没办法给你更多更爆裂的辱骂,但请记住,你今后的人生都将要背负父亲的蔑视,因为你既无能又无胆,什么事情都做不好,闯了祸还只想一跑了之,你将是我们家族永远不愿提及的伤疤,连你的儿女都将把你视作败类,这都是你应得的!”
父亲毫不遮掩的辱骂,让埃德加看得越发难受,甚至不自觉地落下了眼泪来。
太丢人了。
但根本无法反驳,甚至父亲还骂得太轻了。
埃德加甚至能够想象得出父亲在写这封回信时暴跳如雷的样子来。
痛苦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重新打起精神来,继续看父亲的信。
“但即使我用尽我刻毒的言辞来辱骂你,我还是悲哀地承认,你是我儿子,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是我在丧偶之后的精神寄托,更是我无法割舍的至亲。即使现在我还是在为你担心,怕你去了国外吃苦头,唉……我为什么要成为一个父亲呢?
总之,既然你决定离开,那你就走吧,这样也好,至少你不会给我带来更大的拖累了。出去之后,你不要再使用本名了,我不想听到一个德·特雷维尔在外面丢脸的新闻。
你的儿子我将让哥哥给我送回来,等我回来之后我将亲自教养,没有把你教育好也是我的失职,这一次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他将承担起这个家族的重担……他不会成为一个游手好闲的废物,一个懦弱的逃兵!
但愿你在外面玩得愉快,如果缺钱了,写信给我,我会给你寄出一点的,但别指望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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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满怀失望、但仍旧可悲地爱着你的父亲。”
看着父亲恨铁不成钢而又满怀深情的言辞,泪痕才刚刚干涸的埃德加,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20多年的人生,到底有多么辜负父亲的期望。
父子之间的“债务”,他是永远都还不清了。
当然,他毕竟还是埃德加,在后悔和懊恼之余,在心里甚至还有了一种微妙的解脱感。
被父亲如此辱骂,反倒是微妙地稍微平衡了一下他心中的歉疚感。
逃跑虽然可耻,但却是我现在能够做的最好的一件事。
至少我跑了的话,就不会给父亲和家人们拖后腿了,因为我而生起的家族纷争也会告一段落。
爱丽丝和特雷维尔侯爵尽管实质上已经决裂,但是他们彼此还是会在外人面前演出一个家庭的样子来,免得让外界看尽笑话。
这样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埃德加又静静地思忖了许久,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好了父亲的回信。
接着,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来到了爱丽丝的房间。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同处于一个屋檐之下,但是决裂后的夫妇两个几乎没有任何来往,也绝少有什么对话,就连用餐都是分开吃的,今天是他第一次主动找到妻子。
门很快就开了,然后爱丽丝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埃德加,询问他有什么事。
一见到爱丽丝,埃德加下意识地就往爱丽丝的腹部看了过去。不过,即使比之前再增添半个月孕期,现在爱丽丝身上也看不出多少痕迹来,顶多就是腰身稍微隆起了一点点而已。
不过,再过几个月,情况就将完全不同了,那时候自己就会多一个孩子——一个顶着特雷维尔姓氏的孩子。
足够残酷的报复,真有你的爱丽丝。埃德加心里苦笑。
“爱丽丝,我是来向你告别的。”他定了定神,然后向对方说出了来意,“算算日子,我在家里呆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所以我觉得是时候跟你告别,然后离开法国了。”
对埃德加的主动告别,爱丽丝稍微有些惊讶,不过她也没有显得过于意外,更加没有挽留对方的意思。
这本来就是大家商量好的条件,现在到期执行也是自然的。
“好吧,祝你一路顺风。”她只是淡然向对方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你的慷慨。”
“刀子都架在脖子上了,我还有资格不慷慨吗?”埃德加苦笑着回答,“我只希望你们一定要履行承诺。”
“我会的,我说过了,我只是想给孩子一个能见光的名字而已,完全没有篡夺你们家业和头衔的意思!你们的东西我都会妥善保管好,等你的父亲回国就全部移交给他,我一丝一毫也不想要,因为我可以自己给孩子们留下更多东西!”因为被埃德加的话激发起了往昔的记忆,所以爱丽丝的语气也变得不再客气了,“你们从一开始就在小瞧我,直到现在还是在小瞧我……”
不过,气了一会儿之后,她又释然地笑了起来,“不过,我大概就算这么说你也不会信的,我们走着瞧吧,时间会证明一切。”
接着,她又稍微放缓了态度,小声向对方提醒,“陛下虽说是要流放你,但是并没有说过是永久流放,更没有说过要让你永远不能回国,而且你的事情并不大,过个几年人们也就淡忘了,等到了那个时候,你随时可以回来的……”
“也许过几年我确实会回国,但我不会在这里长居了,顶多就是偶尔回来看看吧。毕竟,我留在这里只会让所有人尴尬,包括孩子们,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可能会更加轻松一点,而这恐怕也是我能够为他们所做的最大贡献了——”埃德加说到这里,然后他也苦笑了起来,“刚刚我收到了父亲的回信,他说要我出国之后就改用假名,别再继续给家族丢人了,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以后等我回国了,我也会使用化名的,绝不会惊扰到你们……顶多就远远看上几眼吧,这也够了。”
爱丽丝刚想说自己并不需要他做得这么绝,但是转念一想,考虑到那个私生子、夏露、还有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的立场,埃德加这种彻底“神隐”的方式,说不定确实是一个好事——毕竟这样的话,就不用跟他们解释他们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用再去解释当初的恩怨了。
“好吧,谢谢你,在最终你总算做了对孩子有益的事情。”于是,她淡然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办吧,祝你今后好运。”埃德加向爱丽丝挥了挥手,算做最后的告别,“我为我把你带上歧途,耽误了你多年的青春而抱歉,今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绝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无论家庭之间的纷争有多么激烈,至少特雷维尔家族这个金字招牌还是闪闪发亮的,而特雷维尔夫人这个头衔,足够她在宫廷当中有个立足之处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爱丽丝能回应他的只有苦笑。
可以成为宫廷当中最耀眼的命妇,顶着煊赫的头衔,还享受着老公名存实亡的“幸运”,这肯定是许多贵妇人梦寐以求的,但如果回到几年前,回到她还没有出嫁的时刻,让她知道自己会走到这一步,她只会选择赶紧逃离这个噩梦,为自己创造更加平静的生活。
只是,人生就是一个个选择堆积出来的,而且大多数时候根本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所以现在再去纠结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只是轻轻屈膝向埃德加行了个礼,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就在门合上的那一个瞬间,她也像是把过去的事情都封印在了门外,屈辱、愤怒、仇恨和反抗,统统都已经是过眼云烟,现在她将迎来自己人生新的阶段了。
也许没有鲜花和掌声,也许没有任何值得夸耀的名分,也许甚至还要再牺牲很多东西,但是不管怎么样,明天就是新的一天,她将靠自己的努力继续生活下去,不仅仅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最爱的女儿。
而埃德加也默然转身离开,然后拿起自己简单的行李箱,走出了自家的大门。
而此刻在门外,已经停留了一辆马车,他闷不做声地走上了马车。
而车厢里,此刻已经有了一位贵妇人在等待着他。
这位夫人穿着并不华贵,但是身上却又一股气质,让人相信她曾经煊赫一时。
而这时候,夫人和埃德加对视着,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悲喜交加。
现在他们也确实只剩下彼此了。
什么名望、权势,都已经是过眼云烟。
不过,这样的结果对他们来说,好像也挺不错。
“狄安娜……现在我们倒是了无牵挂啦!”埃德加放下了行李箱,也放下了心头所有的烦恼,亲着,他看着自己的情人。
“埃德加……”王妃伸出手来,抚弄着阔别多日的情人的脸,“我们走吧。陛下把我的财产都发还给了我……我们可以旅行很久很久,甚至是一辈子。”
“嗯,至少这一次,我可以决定我的人生了。”埃德加笑了笑,然后将卡迪央王妃搂在了怀中。“没有人原谅我,但是……也没有人再会要求我做什么了,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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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求情
当埃德加和卡迪央王妃一起悄然离开巴黎的时候,巴黎社交界热闹如常,没有一个人谈及他们的离去,仿佛都已经将他们遗忘。
埃德加姑且不论,王妃当年在波旁王家的宫廷内曾经烜赫一时,不少人受过她的恩惠,还有不少人曾经拍胸脯说要为她赴汤蹈火,如今在她落魄离去之时,这些人却都不约而同地视而不见,一个个都像是得了失忆症。
这倒也不奇怪,本来就是世态炎凉,失势的王妃会被人避之唯恐不及;再加上埃德加和王妃据传还牵涉到什么逆案当中,虽然政府已经宣布他是清白的,但终究谁也不敢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即使有几个念旧情的人想要送一送老朋友,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也只能选择望而却步了。
不过,对受尽了时局险恶的两个老情人来说,这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他们只想赶紧离开是非之地,重新享受来之不易的自由——当然,以后他们可能还会偶尔因为留恋繁华而返回巴黎,但即使那时候也绝不会再使用现在的身份了。
所以,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和狄安娜·德·卡迪央王妃,两个曾经在社交界响当当的名字,就此永远消失在了巴黎煊赫的舞台上。
不过巴黎对此也无所谓,毕竟社交界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地方,每隔几年十几年,在那些闻名遐迩的沙龙里就会诞生一批“红人”,巴黎人爱上人会很快,忘记人只会更加快。这只是1830年的大动乱当中的一次小小余波,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埃德加离开巴黎两天后,一直在自己庄园里深居简出的艾格尼丝,忽然就在母亲的陪同下,悄悄来到巴黎,探望自己的姐姐。
相比于夏露出生时不闻不问的冷漠,公爵夫妇对这个未出生的孩子“极为重视”,在她进入养胎阶段之后,母亲亲自陪护,一定要确保母子平安。
当然这种重视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可以说是家族未来几十年的护身符了,千万可不能有闪失。
当听到妹妹和母亲来访的消息之后,爱丽丝一阵慌乱,还好她现在怀孕状态还不怎么明显,所以还能糊弄过去。
她连忙招待了两个人,然后单独把自己的妹妹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此时的艾格妮丝孕期已经有四五个月了,所以腹部已经明显隆起,走路的姿势也明显有几分前倾。
“艾格妮丝,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过来看我,你怎么不顾自己身体就跑过来了?”她又是心疼又是后怕,于是质问妹妹。
“我有些担心您,所以趁着还能走动,就过来看看您。”艾格妮丝用满怀担忧的眼神看着姐姐,“您还好吗?”
因为特别讨厌埃德加,所以艾格妮丝是在听说他已经滚蛋才动身过来的。
而她对姐姐现在的处境,也极其同情。之前的遭遇就不说了,现在为了今后的念想,为了多一个孩子留在身边,居然还要忍受痛苦和屈辱,再去和那样的丈夫继续同床共枕,想想她就觉得心疼,所以哪怕现在行动不便,她还是想过来安慰下姐姐。
她哪里知道,情况居然完全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面对妹妹的问题,爱丽丝心里只觉得苦笑,但是在表面上,她还是只能作出一副痛苦难言百味杂陈的样子。“我没事,至少情况也不会更糟糕了,现在他已经彻底离开了,我的噩梦也随之结束,今后我们就各过各的日子了,谁也不必再为对方烦恼。”
艾格妮丝一阵无言,毕竟,当初姐姐不顾压力嫁给埃德加,在她眼里就是伟大的爱情浪漫故事,但最后却没想到短短几年后就是这样一地鸡毛互相决裂的结局……相比较起来,自己就算注定没有被祝福的婚姻,但好像也算不错了。
片刻之后,她抛开了这些杂念,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姐姐,“那……您的计划成功了吗?会有第二个孩子吗?”
会有,甚至提前都已经有了——爱丽丝当然不会这么回答,她只是黯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才呆了这么久,而且才刚离开,我怎么可能确定?”
艾格妮丝心想也是,只是她越想越是生气,越是不甘心,姐姐都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如果又一次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岂不是更加可怜了吗?
于是她心一横,小声劝说姐姐,“那您先看一下吧,如果没成功,您就另外找个看得顺眼的人,再努力一下,反正他才刚离开,就算孩子出生时间稍微晚了一两个月,别人也很难说什么……您还是可以如愿得到一个可以拥有合法身份的孩子。”
艾格妮丝自己也知道自己这话有多么过分,所以说着说着自己羞红了脸,大感羞愧。如果不是因为过于担心姐姐,又觉得埃德加都已经做了初一姐姐可以做十五,她是断然不会说出这种伤风败俗的建议的。
看到妹妹居然提出这样的建议,爱丽丝也大为惊讶,不是因为它很惊世骇俗,而是因为居然是她说出来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为了我愿意不顾原则……爱丽丝心里感动。
“谢谢你,我会考虑的,艾格妮丝。事到如今我确实也没必要在乎什么脸面了,如果没有成功的话,我就考虑你的建议吧……”说到这里,爱丽丝又故意打趣妹妹,“不过仓促之间也难以找到合适的候补啊,那,你有什么比较理想的人选吗?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做个备选。”
候补,理想,人选。虽然都是正常用词,但用在此刻的语境里,却显得尤其的荒谬,甚至透着一股十足的背德感,所以艾格妮丝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我怎么可能有呀,您难道觉得我整天会在盘算这种事,给姐姐推荐情人吗?”她忍不住辩解和抱怨,“我只是给您一个建议而已,您认识的人总比我多,应该有合适的备选吧。”
“好啦好啦,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你不要着急。”爱丽丝眼见她绷不住了。也不再继续逗弄,连忙安抚了妹妹。“现在我先看看吧,反正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发现结果了。也许根本不需要我们如此算计。”
艾格妮丝默然点头,心里则更加百味杂陈。看到姐姐还要和已经化身为仇敌的丈夫再生儿育女,她想要祝福也祝福不出口,但是仔细想想,姐姐想要多一个儿女未来留在身边作为依靠,这个想法也无可厚非。
总之,这一切就像是命运,让人无从躲避,也无法逃脱,只能说自己姐妹就是倒霉吧。。。
为了不让姐姐继续难受,她主动选择了避开话题,“那么您最近好好在家里静养吧,有什么消息就转告给我。”
“放心吧,我都这个年纪了,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己吗?”爱丽丝笑着回答。“倒是你,你才要更加小心一点呢,艾格妮丝,这可是你初次成为母亲,可是万万不能疏忽,更不能再到处走动了。不然你想想,万一你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陛下发怒的话,你让我们怎么办?
所以,这次我再跟你强调一遍,如果你要是下次再偷偷跑出来找我的话,那我就真的生气了!我会闭门谢客,不让你见我,我说的出做得到!”
爱丽丝的话义正辞严,而且合情合理,以至于艾格妮丝一点也没有升起疑心,况且因为刚才的“备选”提议,她心里也是满心的尴尬,所以也就不再多问。
“好吧,姐姐,我知道啦……真是的,你们一个个这么诚惶诚恐做什么,搞得我好像在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艾格妮丝苦笑,“我从小做了那么多了不起的事情你们都没当回事,现在只是和你们当初一样而已,你们反而一个个都这么紧张。”
艾格妮丝并没有为自己的“登堂入室”感到骄傲,但对于能够成为母亲这件事本身,却还是有些期待的,所以虽然嘴上还是没当回事,但内心当中也是颇为紧张和在意。
爱丽丝强颜欢笑,总算将妹妹给打发走了,而在艾格妮丝告别之后,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妹妹是在埃德加离开的第一时间就找过来的,不然还真的很难糊弄过去。
不过,这又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等艾格妮丝生育完了之后,她必然会来找自己,而这时候,又得想出新的办法来打发她了。
不过那毕竟是未来的事情了,如今已经心力交瘁的她,只想着先休息一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
再和母亲一起告别了爱丽丝之后,艾格妮丝返回到了她自己的庄园里面。
不过,她并没有彻底闲下来。在第二天,她又在母亲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枫丹白露当中。
艾格妮丝的到来,让艾格隆吓了一跳,连忙让人将她安置好,然后自己跑到了艾格妮丝的面前。
“艾格妮丝,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我不是说了已经长期给你放假,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吗?”他连忙问。
“我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你。”艾格妮丝笑着回答。
艾格妮丝的话,让艾格隆既感到高兴,又有着一些愧疚。
自从艾格妮丝怀孕待产之后,艾格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抽空跑过来见她,然后安抚她精神。
不过,他要忙活的事情这么多,自然也不可能每天都过去看她,作为一个即将成为她孩子父亲的人,这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抱歉,艾格妮丝……我会多看看你的。”带着愧疚,他向艾格妮丝道歉,然后又坐到了她的身边,“你想在这里走走,那就来吧,我可以陪你。”
其实艾格妮丝也并不是在向艾格隆抗议,也不是真的不能理解他的苦衷。
只不过,宫廷一向是小道消息满天飞的地方,隔三差五就有各种传闻,自己和姐姐现在又长期离线,姐姐更加还是被人一脚踢走的,所以难免就有自己姐妹已经失势,甚至失宠的流言蜚语。
如果只是单单自己一个人,艾格妮丝其实也无所谓这种传闻,只是一想到如今姐姐孤苦无依的样子,所以她不忍心对此不闻不问,甚至想到了要勾起艾格隆的愧疚心理,来为姐姐开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艾格隆嘘寒问暖了一会儿之后,艾格妮丝终于开始进入了正题。
“其实,我昨天去见了我的姐姐……”艾格妮丝一副凄凉和同情的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您应该知道的吧,就在前面几天,埃德加已经离开巴黎了,从此就流亡国外。”
“是啊,我知道。”一听到艾格妮丝居然跑去见了爱丽丝,艾格隆心里面吓了一跳。
不过看艾格妮丝此刻的样子,大概已经被爱丽丝糊弄过去了吧,他又松了一口气,不然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所以,现在姐姐几乎什么都没有了……”艾格妮丝一边说,一边主动更加靠紧了艾格隆,“您难道不觉得她很可怜吗?丈夫跟着别人跑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她收拾,现在她亲人反目,几乎什么都没有了,接下来了怎么办呀?”
艾格妮丝的感慨,却听得艾格隆心里想笑,你的姐姐永远比你更有办法,而且从来不会为此感到悲伤。
但是在表面上,他也只能选择看破不说破。“是啊,确实挺可怜的,不过又能怎么办呢?碰到这种人,她也没有办法啊。”
“那么难道您不能为她给出一点点的帮助吗?陛下?”艾格妮丝小心翼翼地问,“虽然我知道她确实犯下了大错,我也没办法为她辩解,但是我相信,她心里已经知道错了,而且她对您还是用的,一直以来她不是为您效劳了那么多次吗?既然这一场风波都已经结束了,那么您看,是否可以。。。可以原谅她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原谅她操纵情报,诬告丈夫的过失是吗?”艾格隆反问,“难道我现在对她还不够开恩吗?”
艾格妮丝对此难以反驳,她索性也不再说理了,“那么难道我不能向您再索要一次开恩了吗?陛下,我对您所求很少,那这次就当我在跟您要求一次礼物吧。”
看到艾格妮丝祈求的眼神,艾格隆心里暗自感叹,满怪那么多君王被身边的宠妃幸臣们所摆布,这种“祈求施恩”的表情,实在太能满足人的权力欲了,意志薄弱的人甚至会予取予求,然后放纵身边人百无禁忌。
好在艾格妮丝不是这种人,她要的真的很少,而这一次她主动要的,恰好又是自己早就答应给出去的东西。
她好不容易耍弄心机,却归根结底还是在被身边人耍。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都有点同情她了。
哎,真是个可爱,又让人可敬的傻姑娘。
“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艾格隆摊了摊手,“傻姑娘,这下开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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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偶遇
“傻姑娘,这下开心了吗?”
面对艾格隆看似无奈实则宠溺的语气,艾格妮丝心里也颇为开心。她知道,此刻正是陛下最心软的时候,哪怕自己的要求过分一些,他也会答应下来的。
当然,艾格妮丝脸皮薄,更不愿意被外界视作是“贪得无厌”,所以她只想让姐姐未来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这就足够了。
“陛下,我和姐姐的感情您是知道的,眼下她过得如此凄凉落魄,我怎么看得下去呢,”艾格妮丝抓住艾格隆的手,然后满怀恳切地提出了要求,“陛下,我知道她犯下了大错,让大家难堪,我也知道她理应受到更重的惩罚,但是现在我请您看在我的份上,既往不咎,让她可以重新证明自己吧……”
“哎,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可能还忍心拒绝呢?”艾格隆叹了口气,“好吧,我马上写一份手谕,宣布爱丽丝夫人休假期结束,可以回来官复原职了。”
“这份手谕您可以先写好给我,不过……现在她恐怕过不来,需要再等一段时间。”艾格妮丝突然有些害臊地别来了脸,似乎自己也感到心虚。
“怎么?她不是一直想要官复原职吗?现在还要磨蹭?”艾格隆明知故问。
“姐姐……姐姐……她可能再次怀孕了,所以眼下也不方便出来工作。”艾格妮丝红着脸回答。
接着,她将爱丽丝把丈夫留在家里半个多月,希望再度“造人”的计划,原原本本都讲述给了艾格隆。
艾格隆作为始作俑者当然早就知道这一切,不过他还是故作惊讶的样子,“居然是这样吗?夫人还是一片苦心啊……不过,倒也是可以理解,现在她失去了丈夫,想要多个儿女留在身边也不为过。”
“是啊,多少也算是人生最后的寄托了吧。”艾格妮丝叹了口气。
紧接着,她又重新打起了精神,“陛下,我想要请求您的,不光是让姐姐官复原职,还有为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我请您看在我的份上,日后多照顾一下,也让姐姐有个慰藉。”
艾格妮丝一片苦心,却没想到艾格隆早就了然于胸,于是他立刻点了点头,“好这个没问题,我一定会照顾这个孩子的,就像夏露一样——我想,夫人的儿女,一定都非常出色,必然会有出息的。”
“谢谢您,陛下。”看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艾格妮丝喜形于色,于是她依偎在陛下身边,亲吻了一口他的脸颊,“我记得夏露当初就是您赐名的吧?那么这一次,您干脆再送一次人情,也赐名然后当这个孩子的教父如何?”
为了姐姐和姐姐的孩子们,艾格妮丝也豁出去了,拼命向情人求情讨好,而她的这份努力,让艾格隆也颇为感慨。
“艾格妮丝,你对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对姐姐的事上心!这固然是一种美德,但你也别忘了,你的姐姐她可不是什么软弱无助的可怜人,相反她心思缜密诡诈,把身边人都曾经耍得团团转,她知道怎么样为自己争取利益的,你还不如多关心下自己吧!”
不过他也没有把话说太细,而是微微皱了皱眉,略作思索,“好,如果这个孩子是男孩儿,就让他取名叫做维克托吧,沿用将军的名字,如果是个女儿……那就叫芙兰,正好和芙宁娜凑一块儿。至于教父嘛,只要爱丽丝不反对,我就当,这下你满意了吗?”
说到这里,尽管脸上很严肃,但是他心里还是有点啼笑皆非,毕竟从亲爹变教父,未来在这个孩子面前多少会有些尴尬。
不过,这也给了他名正言顺施恩的理由,倒也不错。
和侯爵父子一样,他其实也希望这次爱丽丝生下的是女儿,毕竟如果是儿子的话特雷维尔家肯定心里发毛,生怕爱丽丝又搞什么阴谋,不利于“团结”。
芙兰……他心里又默念了这个名字,意外觉得还不错。
而艾格妮丝此时就没那么多心思了,她看到陛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自己所有条件,心里高兴极了。
既为姐姐和姐姐的孩子们未来有了着落而高兴,也为陛下对自己有求必应而高兴。
虽然注定不会给自己真正的名分,但比起埃德加来,至少他更加称得上是人生的依靠了。又有多少“正常”的婚姻真正比自己幸福呢?
正因为心里开心,所以她亲昵地靠在艾格隆的身上,享受彼此的温存,许久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告辞。“陛下,我先回去啦,您有空就来我那里坐一坐吧,我很想念您的。”
在她离开之前,艾格隆遵照了刚才的承诺,写下了一份传召爱丽丝结束休假尽快回来履职的手谕,既然有艾格妮丝如此求情,外界也不会对爱丽丝的特殊恩遇感到疑惑了——至于特蕾莎更加也不会多说什么,反正她一直都和埃德加不对付,更不会同情他的下场。
孕期还如此伤神劳心,她不免有些头晕目眩,不过她毕竟身体比普通人康健,所以她拒绝了其他人的陪侍,只是在母亲的搀扶下准备离开宫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为了避免刺激到特蕾莎皇后,她不想在这里搞得前呼后拥四处招摇,显得好像得意忘形,既然事情办完了,她也只想静悄悄离开,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她走路的速度很慢,而路过的所有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也纷纷自觉行礼避让,毕竟在大家看来,正得宠还怀了孕的艾格妮丝小姐,绝不是能轻易招惹的。
正当艾格妮丝走向马厩旁边的走廊时,却发现有个人正向自己迎面走来,而且对方看到自己之后也没有选择避让,而是径直走了过来。
这种异常的表现让艾格妮丝略感到差异,于是不禁多注意了对方几眼。
然后她发现,对方是个风姿绰约的贵妇人,穿着长裙,右手还拿着一把象牙扇子,轻轻地扇着风,甚是美丽。
当然,在宫廷当着好看的贵妇人比比皆是,这倒是不足为奇,但是在看到对方的脸和动作之后,艾格妮丝却好像感到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儿见过她啊……
“呀!”她突然脑海灵光一现,想起来了。
“怎么了,艾格妮丝?”看到女儿突然停下脚步,身旁的母亲疑惑地问。
“她是谁啊,妈妈?”艾格妮丝盯着对面的人,小声问母亲。
作为公爵夫人,又有一个当红的女儿,所以夫人也算得上是“消息灵通人士”,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对方。“啊,那是巴伐利亚的玛丽亚公主殿下,她最近来到我们这边访问,现在大概在散步吧。”
“她就是玛丽亚公主?”艾格妮丝十分惊讶,“不会吧?您没认错人吗?”
艾格妮丝当然听说过泰奥德兰德公主和玛丽亚公主从巴伐利亚过来的消息,但是之前并没当回事,直到当真正见到玛丽亚的时候,她才察觉到不对劲。
“我的女儿,妈妈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这个份上。”母亲笑了笑,“她当然就是玛丽亚公主呀,你看她旁若无人目空一切的步态,除了她之外也不会有别人了吧。”
经过妈妈的解释,艾格妮丝总算接受了现实,但心中的疑惑却并没有消散,“可是,这也太奇怪了,她们不是最近才过来的吗?”
“确实是最近才过来的啊,有什么不对劲的吗?”母亲反问。
艾格妮丝并没有再回复,只是满心疑惑地沉吟不语,难道我真的认错人了?不太可能吧……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对方也一步步地向她们母女走了过来。而随着距离越发接近,艾格妮丝更加确信自己绝对没有认错人——她一定就是那天在自家举办宴会时,悄悄混进宾客群体里,并且和自己打了个照面的神秘女士。
可是,那都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她不是最近才到这儿的吗?
除非……她其实一早就来了……艾格妮丝猜想。
而这个猜想,很快又引起了另外一系列猜想,她身为公主是怎么能够偷偷来的?又为什么要偷偷跑到自家来,看自己的热闹?
难道说……这一切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吗?
正当她还在暗自思索的时候,玛丽亚公主已经缓步走到了艾格妮丝母女的面前。接着,她优雅地向两个人行礼,“艾格妮丝小姐,久闻您大名了,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您。”
她一开口,艾格妮丝就更加确定,这个人就是当初的神秘女士了,而她也只好向玛丽亚微微颔首,“公主殿下,我也很高兴再见到您,请原谅我当初对您的不敬,更请您原谅我现在无法向您致意。”
“这些繁文缛节当然无所谓了,您的身体更重要。”玛丽亚一边说,一边眼光扫了艾格妮丝高高耸起的腹部一眼,“看来您很快就可以成为母亲了,我祝贺您。”
看到两人明明是初见却好像不是初见的表现,公爵夫人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不过还没有等她发问,艾格妮丝突然看向了母亲,“妈妈,我有话想要和殿下说一下,您能先稍微回避一下吗?”
虽然两人是母女,但此时艾格妮丝的心愿母亲却不敢违背,于是她叮嘱女儿小心身体,然后就又到了不远处等待女儿。
而玛丽亚似乎也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她微笑地看着对方,直到只剩下两个人面对面,她才悠然开口,“艾格妮丝小姐,您对我有何指教呢?”
“指教当然谈不上,只是有个问题想要问您而已。公主殿下,请恕我冒昧。”艾格妮丝回答。
“呼……”玛丽亚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当然了,您尽可以问我,我知无不言,毕竟您也算是这里半个主人嘛,我理应对您尊重。”
“半个主人”既像是恭维又像是讥讽,艾格妮丝也无心去细究其中的真实意思,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立刻就问了出来,“那我请问您,我们之前是不是在见过?您来过我家是吗?”
“事到如今,我就算跟您否认也没用吧。”玛丽亚没有否认,“没错,之前我就是为了看个新鲜,所以在您一家聚餐宴会的时候不告而来,而且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当时没有跟您说我的真实身份,还请您见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妮丝顿时陷入了沉默。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对方隐藏身份跑到自家来的事,她在乎的是另外一件事。
当时,这位玛丽亚公主是在陛下的卫队长安德烈的引领下来到自己家的,而以此来看,陛下本人应该也是知情的。
而这又和公主在最近才过来访问的消息产生矛盾了。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陛下隐瞒了事实,公主殿下早就来了。
可是,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为什么她需要隐姓埋名来这边?陛下又和她到底有什么干系?
答案似乎好像也不难猜到……以陛下的平常作风来看。
艾格妮丝突然感到胸腹当中一阵烦闷,但她也没有发作,只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谢谢您的坦诚,我很抱歉我当时一无所觉,所以怠慢了您这样的贵客,希望您不要介意。”
“您这是哪儿的话?是我故意隐藏身份上门的,您对陌生客人感到警惕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玛丽亚仍然是淡然浅笑,顺便用折扇轻轻地晃动了几下,“说句老实话,自从来到枫丹白露之后,我一直都想再找您叙一叙,只可惜我来之后您一直在家里深居简出,所以难得一见,今天机缘巧合总算是碰到您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当第一次正式认识吧,好好畅谈一番,您看如何?”
“机缘巧合”碰到吗?艾格妮丝并不太信,搞不好对方就是听说自己过来了,所以故意抓住时机碰上自己。
不过,她并不明白玛丽亚到底想要怎么样,心里多少有些好奇。
她向来都是迎难而上的性格,也并不真的害怕对方公主的身份,所以倒也是没有退缩,“您既然这样说,那我当然十分乐意,只是不知道您有何见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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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寸步不让
“只是不知道你有何见教呢?”
面对艾格妮丝的疑问,玛丽亚却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我上次来您家里,就是对您很好奇,想要亲眼一睹您的风采……后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满怪陛下对您如此眷顾。”
“谢谢您的夸奖。说实话,您也同样气度不凡,所以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面对对方的恭维。艾格妮丝也很淡定,“所以刚才我一下子就认出您来了……”
“哎呀,这也怪我,当时没有跟您说清楚,不过我相信您也可以体谅我的,毕竟如果我当时真的自报家门,恐怕会惹出不小的风波——”玛丽亚用折扇掩住了嘴唇,眼睛却笑嘻嘻地看着艾格妮丝,“不过,这也算是我们之间的小小秘密吧,交情往往是从秘密开始的,不是吗?”
然而艾格妮丝却没有和对方攀交情的打算,她只是淡然回应,“关于这一点您尽管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给大家惹来什么外交麻烦的,您是最近才来到我们这里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她内心却泛出了丝丝酸涩,毕竟闹出荒唐事的不是自己,自己却还要帮忙遮掩。
陛下啊陛下,您的荒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满足呢?难道有我们还不够吗?此刻她的心中突然仿佛和特蕾莎心意相通了,冒出了一样的感慨。
当然,现在有孕在身的情况下,她也不想无事生非,再说了这个猜想目前还没有明确证据,所以就只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了。
不过,玛丽亚却好像没有“到此为止”的意思,恰恰相反,她还主动更加靠近了艾格妮丝,同时殷勤地搀扶住了艾格妮丝的手。
“我第一次听说您的时候,正值您跟着陛下巡游,报纸上好几次描述您身穿盔甲英姿飒爽的模样,还夸奖您身手不凡……在那时候我就对您心有仰慕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偷偷来到您家里想要亲眼见识一下,然后发现传闻果然没有错,您就是如此矫健敏锐,令人望而生畏。
只可惜,当初我们只是匆匆告别,现在再见的时候,您又已经怀了孕,所以我无法见到您大显身手的样子,这还真是可惜啊……希望以后有机会亲眼看到吧,不知道您能否给我这样的机会呢?”
嗯?她这是在做什么?跟我套近乎吗?还是在讨好我?
艾格妮丝被玛丽亚异样的殷勤搞得有些迷糊了,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身为公主之尊,居然还会屈尊用这么友好、甚至近乎于讨好的态度来和自己接近。
为什么?她想不通,但是她却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反而本能地生出了一股戒惧感。
当然,这其实也是因为玛丽亚平常骄横惯了,实在不知道怎样跟人友好相处,哪怕刻意想要套近乎,却总是掩盖不住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自然很难让别人生出多少好感来。
至于玛丽亚为什么刻意要放下身段和艾格妮丝套近乎,归根结底自然还是为了自己和特蕾莎的对抗。
既然打定主意要和特蕾莎唱对台戏,那么她自然就不能单枪匹马,想尽办法拉帮结派也是应有之义。
在宫廷之外,她试图拉拢了大银行家博旺作为合作者,而在宫廷之内,她也想要找些同党。
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毕竟特蕾莎可是帝国的皇后、枫丹白露的女主人,在这里有几个人有胆量去跟她作对?想来想去,自然就想到了艾格妮丝这里。
毕竟,在玛丽亚看来,艾格妮丝之前就和特蕾莎有过严重冲突,跟着艾格隆一起巡游,公开让特蕾莎在全国人民面前丢过脸,而且又有着“夺夫之恨”,彼此之间就算不是水火不容,至少也会有很深的怨恨。
有怨恨自然就有自己可以利用的空间,如果能把艾格妮丝也拉到自己这边,那么自己一党就算是隐隐成型了。以后就有更多办法来折辱特蕾莎和她分庭抗礼,这样才能一泄心头之恨。
当然这些盘算她自然不可能跟艾格妮丝说出口,所以只是努力表现出一副早就仰慕已久的样子,希望能够让艾格妮丝相信自己可以成为她的好朋友。
只可惜,正因为她就算努力也摆不出“礼贤下士”的真诚感,所以艾格妮丝并没有被这份殷勤所感动;反而,因为刚才刚刚得知她和心爱情人的“私情”,心里正充满了烦恼和暗恨,所以玛丽亚的努力反而起了反效果。
你所谓的仰慕我,尊重我,就是在来拜访我的时候,和我的爱人偷偷厮混吗?真是让人倒胃口。
艾格妮丝心里的不爽越来越多,最后她不再愿意和对方虚与委蛇了。当然,出于对方的公主身份,她还保持着最后的表面尊重。“殿下,感谢您一番热情,等我以后身体恢复的时候,在类似的活动当中,您肯定有机会见到我披坚执锐的样子,当然,这首先得陛下首肯……毕竟,我只是为陛下一个人效劳,也只能听候陛下的差遣。”
如果在平常的时候,艾格妮丝因为羞涩(或者说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安于现状),是不可能把话说得这么“煽情”的。只是,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感到受到了威胁的缘故,她刻意强调自己对陛下的忠诚,也强调陛下对自己的重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当然,这种竞争思维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更不可能承认了。
对艾格妮丝暗藏的对抗态度,玛丽亚也没有察觉到,她只是按照计划继续说了下去,“那我们就说定了,我真想尽快见识下,您那能把陛下迷住的风采……想必会是我人生难忘的体验。”
说到这里,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呀,我光想着之后的事情了,现在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养好身体,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这才是您今后最大的依仗……想来,陛下肯定会为您的孩子准备好出路的吧?”
这个倒是确实,艾格隆早就说过了,等以后艾格妮丝生下儿子,就把自己的莱希施泰特公爵头衔送给这个孩子,虽然艾格妮丝嘴上一直说陛下太兴师动众,但是心里也是感到甜蜜,毕竟如此殊荣也足够体现陛下心里对自己的爱意了。
“陛下对我确实恩情深重,我时常铭记在心,我和我的孩子们以后也一定会效忠帝国和皇家,回报这份殊恩……”艾格妮丝满怀深情地回答。
“效忠陛下,那当然是理所当然,但要是提到皇后陛下,那就不一样了吧?”玛丽亚虽然还是面带笑容,但是眼睛已经微微眯了起来,露出了些许讥诮和险恶,“毕竟,特蕾莎皇后和对您没有什么厚恩,恰恰相反,她对您可是相当不好吧?我之前听说,之前因为她嫉妒您跟陛下出巡,抢了她的风头,暗中记恨过您,甚至还唆使自己的亲弟弟对您挑衅,逼得您不得不写信道歉,这是何等偏狭,何等苛刻?!可见她根本就没有身为皇后的气量,只会运用自己手中的权柄去霸凌臣下罢了……”
由此可见,之前玛丽亚确实私下里打听过枫丹白露的宫廷秘闻,连这场巡游风波最后的结果都打听出来了——也正是因为知道之前有这一场冲突,她才会认定艾格妮丝蒙受了这等羞辱,心里一定对特蕾莎怀恨在心,图谋报复,只是因为孤立无援所以不敢有所动作而已。
所以只要自己表示出同仇敌忾的意思,她肯定就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只可惜,玛丽亚虽然收集到了情报,但终究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她以己度人,觉得如果自己遭遇这种对待,一定会对特蕾莎恨之入骨,时时刻刻图谋报复;她却根本不了解艾格妮丝这个人,不知道艾格妮丝因为心里极高的道德感和负罪感,所以非但不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反而内心有愧,巴不得有机会向特蕾莎道歉认错。
正因为错判了艾格妮丝,所以她的行动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偏差,根本就没有任何成功机会,甚至只会起到反作用。
“殿下,您言重了,我当时确实有错,让特蕾莎皇后为之受累,所以为此道歉也是应该的,我内心里根本没有半点仇恨——甚至相反,我反而感谢皇后陛下的包容,让我可以体面地行走在宫廷之中,而不必被自己的愧疚所吞噬……”
“什么?您?”玛丽亚显然被艾格妮丝的回答给搞懵了,一时间睁大了眼睛,连手中一直舞动的扇子也猝然停了下来。
而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艾格妮丝也不打算再和玛丽亚继续敷衍了,她略微昂起头来,以清澈的眼神直视着对面的公主。
“殿下,我这段时间虽然为了养胎,一直待在家里,但是我的消息也不算特别闭塞,所以我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有关于您的传闻……”艾格妮丝阴沉着脸,语气也变得越发低沉了起来,“我听说过了,您一来宫里,就和特蕾莎皇后闹别扭,当众就让她难堪过……当时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做,现在我略微已经明白了……”
顿了顿之后,她又继续说了下去,“您和皇后陛下的纷争,在我看来是非常不合适的,您是我们的客人,您受到了非常热情的接待,于情于理,您也应该尽客人的义务,好好和主人们相处,您怎能对皇后陛下不敬?
再者说来,不管您和陛下是怎样的关系,陛下的妻子都是皇后陛下,她有权把您排斥在她的生活在外,这是上帝和我们传统赋予她的天然权利!”
玛丽亚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从艾格妮丝口中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完全超出了她之前的计划,以至于她现在都不知道如何应对。
正因为超出了计划,所以她渐渐地也放弃了“礼贤下士”的姿态,反而逐渐显露出了原本习惯的嘲弄和讥讽,“啊?上帝?传统?多了动听的说辞啊,我是在谁这里上课呀?一位修女,一位卫道士?还是一位法国的公爵小姐,一位正怀着情人孩子的情妇?”
不愧是玛丽亚,轻飘飘一句就刺痛艾格妮丝的心,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更一直在为此感到羞愧。
于是她心头怒火也渐渐上涌,“也许我们法国的贵族们确实有不少人伤风败德并且以此为乐,但我从不是这样的人。虽然命运的捉弄,让我成为陛下的情人,但我从来不会对此引以为傲,更不会还要借机去索求什么东西……所以,我很满足于我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陛下很爱我,虽然不是全部,但这终究已经够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至于皇后陛下……我对她只有惭愧和感激,而且没有半分恨意,她能够容忍我在这里存在,容忍我和她丈夫的孩子在众人见证下出生,甚至容忍了这个孩子成为众所周知的合法私生子,她已经对我足够大度了,而我才是伤害了她的那个人!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去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不,应该说恰恰相反,如果我碰到有什么人对她不利,我反而会帮助她,因为这就是我能够对她做出的补偿。”
说到这里,她又别过脸来,微微斜视了玛丽亚,“殿下,我虽然不太懂人情世故,但基本的脑子还是有的,我看得出来,您是在刻意挑拨我和皇后陛下,您希望我和您一样和她作对,驳她的颜面……那么,我告诉您,我绝不会和您站在一边,不管您想做什么,都休想我会帮手。”
“你……你……”艾格妮丝如此激烈的回应,让玛丽亚一下子气得七窍生烟,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扇子,几乎要把象牙柄给捏断了。
“顺便,我再告诉您,无论您对皇后陛下有多少敌意,您都无法取代她的位置,您不光没她那份风范和仁慈,也没有她的才情,只是徒然有一副外表而已……”
说话之后,她也不再理会自己气疯了的玛丽亚,而是想远处的母亲打了个招呼。
夫人连忙走了过来,搀扶女儿离开,留下了还呆立在原地的玛丽亚公主。
“你们刚才吵架了?”夫人小心翼翼地问。
“别担心,妈妈。”艾格妮丝摇了摇头,“我心情好多啦!”
接着,她又倚靠在母亲肩膀上,无奈地叹了口气,“都怪那个家伙,永远都不知道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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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生存空间
当欧洲大地纷纷越过严寒的冬天,感受春日温暖的时候,位于地中海南岸的阿尔及利亚,也悄然之间被环地中海的暖风所唤醒。
不过,和欧洲不同,阿尔及利亚的春天一向干旱少雨,所以身处其中的人们,感受不到欧洲的湿润,只能默默忍受着空气中的干涩和焦躁。
此时的特雷维尔将军,也正带领着自己精心挑选的部队,执行由他自己提出、蒙塞元帅欣然批准的“侦查行动”。
虽说是侦查行动,但实质上这是一场从沿海深入到内陆地区的前进行动,虽然从没有人明说过,但主要目标也不是为了什么侦查,而是尽力扩大法国军队的占领区,以及抢先击溃一切有可能集结起来准备对抗法军的部落武装。
从出发之日算起,特雷维尔将军已经率领着自己临时搭建的部队向内陆行军好几天了,他们在沿途当中并没有受到多么激烈的抵抗,骑着马的部落武士们显然对法军的行动极其意外,并没有做好准备,所以他们一边更加往南深入到内陆以躲避法军的锋芒,一边则派出灵活快速的小队在周边监视法军的动向。
对此,特雷维尔将军和他麾下的军官们倒是并不感到意外,他们一边警戒一边继续行军,以便寻找合适的交战机会。
当然,“寻找合适的交战机会”,并不意味着他们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做,恰恰相反,这一路上特雷维尔将军的部队相当繁忙。
在计划获批的时候,蒙塞元帅表示只能在驻军当中给将军抽出三千人左右的机动兵力,而将军也按照这个限额,挑选了自己麾下的士兵。
现在他的麾下有着接近十个中队的骠骑兵和龙骑兵,以及携带着少量轻型火炮的骑炮兵,骑兵总数加起来几乎与步兵的人数相等。
之所以骑兵和步兵比例显得如此“失衡”,是因为北非地广人稀,而且地势平坦广袤,河流稀少,所以能快速机动的骑兵至关重要,既能掩护部队的侧翼,又能够灵活地策应各支部队,更能驱赶周围部落骑兵,侦查敌情。
正是在大量骑兵的掩护下,这支部队才能够如此顺利地深入到内陆当中。
而步兵,也执行着另外一项重要任务。
此时此刻,特雷维尔将军正和自己的副官、参谋们一起,骑着马矗立在一处高地上,俯视着他们脚下的一座村落。
这座村庄规模很小,屋舍相当简陋,村落的中心是一个水井和一座小小的清真寺院,以及围绕着水井的几片农田。
就在将军一行人的注视下,一群身穿制服的大兵冲入到了村庄当中,一边从房屋驱赶村民,一边放火焚烧这些由茅草和石块混搭起来的简陋屋舍,还有人推倒屋墙,并用石块和火药封死了水井。
总而言之,他们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场冷酷无情的破坏,目的就是彻底摧毁这个村庄。
相对于气候湿润、到处都密布溪流的西欧,北非的气候干燥,因此水井可以说是村庄的生命线,所有的一切都附属于它;尤其是现在还处于旱季,它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
在水井被填平以后,村民们哪怕躲过这一遭,也短期内无法恢复水井的运作,为了生存只能想办法迁徙——而这正是将军的目的。
他的进军就是为了破坏沿途至关重要的生存资源,而各个村庄和部落的居民将会被驱赶到野外自生自灭——而在家园被焚毁、粮食准备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他们所有人接下来势必将会面临极为严重的生存考验。
而这恰好是始作俑者的目的所在。
骑马策立的人们待在上风处的高地,所以他们都很容易听到下方传来的烈火烧灼、房倒屋塌的声响,更能够听到老幼妇孺撕心裂肺的哭喊,而这些凄惨的景象,触动了将军身旁年轻的上尉副官。
年轻的副官放眼望去,眼睁睁地看着又一座村庄被粗暴无情地摧毁,场面着实有些凄惨,以至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些许不忍。
作为一位重视荣誉的军人,他并不缺乏和敌人死拼到底的勇敢,也绝不会对敌人留情,但眼前的受害者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敌人,反而是普通的平民,甚至充斥着哀嚎哭泣的老幼妇孺,这自然让他心中感到有些难以接受。
在良心的纠结当中,他在后面注视着将军的侧脸,却发现,这位刚毅冷酷的军人,只是漠然地注视着以前发生的这一切,注视着他亲口下令造成的灾难,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哭喊声随着火光而越发响亮,但一切都无济于事,在特雷维尔将军的特别侦查行动当中,又一个阿尔及尔附近的村庄被彻底摧毁了,所剩下的村民也势必将流离失所。
平时看上去并不嗜血暴虐的将军,为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做出这种事来呢?他在心里暗想。
“于勒,你去过西班牙吗。”就在这时候,将军头也不回,突然冷不丁地问。
名叫于勒的年轻副官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摇了摇头。“不,将军。在1808年的时候我年纪尚幼,并无机会参与到这一场远征当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我真为你感到庆幸。”将军对副官的回答丝毫不感到意外,这只是他找个由头而已,“你今天所见证的,尚且不及我们在西班牙所作所为的十分之一,如果在这里就让你感到厌恶的话,那么那时候的场面恐怕会让你睡不着觉……”
虽然确实没有参加过那场战争,但是副官当然也多多少少听过前辈们在西班牙的所作所为。
抢劫勒索,抓人质,互杀俘虏,焚毁宅邸和教堂,屠戮村庄和城镇……一切的一切仿佛家常便饭,血腥逐渐成为日常,再也没有所谓的“荣誉”的容身之处。
正当副官心中对此感到心里发毛的时候,特雷维尔将军又重新开口了,“我在西班牙学到的重要一课就是,永远不要期待我们会受到当地人的爱戴,没有人会喜欢我们这群不请自来的入侵者,他们会想尽办法来报复我们,他们会组织起来,杀害落单士兵,甚至投毒……说实话,我不会责备他们的,这是他们的天然权利,他们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可是,我也必须完成我的职责!先皇当年派我到西班牙。陛下派我到阿尔及利亚,他们都把职责和期望托付给了我,而我麾下的士兵们,同样也把他们的性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我必须对这一切负责,所以我要无所不用其极,哪怕犯下任何罪行也不在乎。”
副官轻轻地咽了一口唾沫,而原本就有些干涩的喉咙,因此突然有些发紧。
确实,都已经打到这里了,并且注定要占领和征服,指望什么别人“喜迎王师”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约瑟夫国王当年在西班牙颁布了那么多所谓的“仁政”法令,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更别说,这里的土着居民和己方种族、文化和宗教完全不同,在进行彻底的武力镇压之前,什么亲善和怀柔都于事无补。
说到这里,将军突然又放低了声音,“而且,这一次我们和西班牙那一次不同。我们当初在西班牙只是想要镇压反抗,让约瑟夫亲王坐稳西班牙王位;而这一次,陛下和法国人民希望我们在这里开拓出一片属于我们法国人的土地,属于我们法国人的生存空间!”
说到这里,将军抬起手来,用马鞭指着远处燃烧火焰、樯倾楫摧、水井被填平,仿佛成为了一片废墟的村庄,“是的,我们刚刚造就了一场灾难,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们也为后来者清了场。用不了多久,这里的村庄就会重新建立起来,而且会建得更加美丽和富饶,不过它将是由我们法国的农夫重建的,它的上空将只会飘扬着帝国的鹰旗!”
说到这里,将军平静的表情,也多了几分激昂,“明白了吗,少尉?我是在履行我的任务,开拓我们的国土。虽然这必然会造成流血和惨剧,但我根本不在乎,既然巴黎决定了要征服这里,那么我的任务就是尽最大努力完成国家的心愿!”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微微冷笑了起来,“没错,这确实是严酷的,但话说回来,自古以来什么征服不严酷呢?那些西班牙人,荷兰人,英国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又会比我们好在哪里吗?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更加能够实现征服吗?就让那些夸夸其谈的先生们去议论我们的对错吧,我们只要做好我们军人的分内之事就好了。”
将军的一番解释,虽然显得有些强词夺理,但是却意外地让副官的心情安稳下来了不少。
确实,征服阿尔及利亚是帝国政府、议会所决定的,自己无非是执行者而已,就算造成了灾难和牺牲,那也只是理所当然会出现的事情罢了。
所谓生存空间虽然说得直白,但也足以道明这种征服的实质了。
于是,年轻的副官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将军一路上如此严酷,几乎摧毁了沿途的所有村庄,既不是为了满足过剩的杀戮欲或者破坏欲,而是出于冷酷和平静的理性思维,这无关爱或者恨,他只是认为自己在履行职责,顺便为自己积累功勋。
当然,无论是将军本人,还是副官,都没有意识到,他们“超前”地使用了一个多世纪之后的话语——这个理论和思想并非凭空突然出现,它反而恰恰根植于人类漫长的历史当中。
虽然他现在在心中还是有些抵触这种“理性”,但至少,他也提不出什么有效的反驳。
毕竟,作为一个19世纪的帝国军人,他的道德感也绝对没有强烈到抵触帝国的扩张和征服——在这个年代,无论是任何阶级,都只会为这种征服而欢呼,无论流了多少血。
正当将军和副官在交谈的时候,高地下方这场有计划的破坏也达到了尾声,整个村庄已经被摧毁到几乎面目全非,只有等后来者们长时间的劳动才能重新恢复起来了。
满地的废墟,浓烟滚滚,中间还夹杂着几具反抗者的尸首,而更多地人,只能在仓皇中逃离,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茫茫荒原当中。
早已经被一次次血腥厮杀锤炼得心如铁石的特雷维尔侯爵,当然不会被这一次自己制造的小小灾难而动容,他只是在盘算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路进军确实颇为顺利,沿途破坏了大量村庄,将己方和敌对部落之间的“缓冲区”大大地向前推进了一大段距离,而且也确实为未来的移民拓展了他口中的“生存空间”。
但是这个他心里梦想着的功勋还有一段距离。如果就带着目前的这些“战果”打道回府,虽然在元帅面前足以交差,但是绝对无法让巴黎的大人们觉得特雷维尔将军“很行”,更无法引起国内民众的喝彩,毕竟对人民来说烧几个村子又有什么值得叫好的呢?
那么,如果继续前进呢?
这里是在北非,不是在欧洲,在欧洲只要一路往前冲,甚至在俄罗斯的荒原里都能找到足够的食物(当年他就是这样带领着残存的部下,一路从俄罗斯撤回到法国境内的)。
但是这里不一样,阿尔及利亚越是从沿海深入内陆,土地就越是贫瘠,甚至再过得一段路,就会来到除了沙子和蝎子之外什么都没有的撒哈拉沙漠,他的这支部队很快就会陷入到补给告急的窘境,甚至都不用交战就会自行散架。
所以,到底是前进,还是准备回师?在一如既往的冷峻外表下,他的内心陷入了犹豫当中。
但片刻以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不能拿着这么多人的生命冒险,明天如果再无战机就带着他们回去吧,下次再找机会也可以。
就在他心里下定决心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北方的天空。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天空的边缘已经变成了昏黄色,金灿灿的云彩过滤了光线,将大地也染成了一片金黄。
这里哪儿都比不上法国,唯独这份寥廓倒是值得一品。
也不知道埃德加现在怎么样了?大概已经跟着老情人离开巴黎了吧,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感伤,愤怒,恨铁不成钢,还有些许的思念,让这位看似毫无感情的将军突然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然而现在这个环境,是注定不会让他有时间去思考这些的。
在无云而又昏暗的天空下,几声枪响犹如是惊雷一样,从远处传到了将军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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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临机应变
零星却短促的枪声,犹如触电一般让侯爵整个人立刻紧绷了起来,他顾不得再和身边的人对话,而是立刻拿起了望远镜,向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高地上视野非常开阔,所以虽然黄昏时分光线并不好,但他仍旧看到了远处的情景——原来就在村庄的不远处,正爆发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一些步兵借助墙根为掩护向对面开火,而更远处有几个骠骑兵正和几个头戴白色头巾的部族骑士缠斗在一起。
这些骠骑兵虽然承受了几天的行军之苦,但仍旧不减骁勇,他们身上覆盖半边身子的短褂,还有胸前线条状的饰带,还有闪闪发亮的纽扣,无不炫耀着他们“军中精英”的自傲。
而此时,他们正借助自己娴熟的技术,挥舞着制式马刀,并且不断调整着坐骑的姿态与自己的发力角度,向敌人挥砍着。
不过他们的敌人也丝毫不逊色,这些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骑士技巧同样娴熟,在小队的拼杀当中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当然,他们也并没有在这里拼命死战的兴趣,在短促而激烈的交锋之后,趁着援兵还没有冲过来,他们勒马掉头脱离了战场。
这场短促的交火戛然而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当然,双方几具落马的尸体和重伤员,以及一些因为失去了主人而无助地停留在原地的战马,仍旧可以证明刚才厮杀的激烈程度。
又是一场刻意的袭扰。
一路上行军至此,特雷维尔侯爵和他麾下的这支部队已经经历过了许多次类似的经历,其目的并非是为了和法国军人硬碰硬,而是为了通过这种持续不断的骚扰,一方面持续侦察法军的虚实,一方面消耗法军精力,让它的士气下滑,就像给猛兽慢慢放血一样。
别人可能对这种情境不太熟悉,但是特雷维尔将军对此却记忆犹新——因为当年,他就是从莫斯科一路撤回来的。
在这一场犹如噩梦般的撤退当中,特雷维尔侯爵和他的部下们,一方面要面对沿途的寒冷和饥饿,一方面,还不得不分出更大的精力来应付哥萨克骑兵持续不断的追击和骚扰。
这些哥萨克犹如是跟在身后的苍蝇,时不时冲过来袭击饥肠辘辘的大军,一旦让他们发现战机,就会想尽办法从前后脱节的部队当中咬下几块肉来。
持续的饥饿,无止境的行军,以及这种似乎没有尽头的战斗,也确实让他们疲于奔命,难以应付,许多人甚至在绝望当中放弃了作战的念头,干脆躺在地上听天由命,特雷维尔侯爵自己,也是靠着顽强的求生欲以及因为对家人、对家族的眷恋,把自己的精力榨取到了极限,才最后得以返回欧洲,而当他重返波兰的时候,他身边的部下已经寥寥无几了。
时至今日,当初的噩梦已经过去接近了二十年,但特雷维尔侯爵对此一直记忆犹新,那些凄惨、悲壮的画面,也时常萦绕在他脑海中。
现在,他又在北非,面对着一群“沙漠哥萨克”了,虽然那时候是冰冷的雪原,这一次是凉爽的荒野,但是他们的做法如出一辙。
不过,惨痛的经历,同样也赋予了特雷维尔侯爵处变不惊的镇静和勇气;更赋予了他应对类似局面的经验。
相比于俄罗斯雪原上凄惨的撤退,如今他麾下的部队人员、装备和物资状态要好得多,完全不是那种绝望的景象;而他的对手,纵使有着和俄国军队一样勇敢的精神,但在物质上却极度缺乏精良的武器和火力,面对稳住阵脚的法军,他们很难攻坚。
特雷维尔没有看到未来历史的能力,他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线上,面对法国的侵略,逐渐联合起来的部族武装,渐渐地学会了如何组织大规模作战,也拥有了越来越多的武器和人员,并且在优秀的军事领袖的引领下,他们多次给予法军军团重挫,甚至在正规交战中都能几次击败法军,造成数千人的伤亡,甚至一度打得法国殖民军不得不签订和约。
他只能根据自己目前的情报来预估和判断,他认为,现在的部族武装只能利用自己熟悉地形、骑术精湛所带来的机动性,对自己的部队进行骚扰和伏击,或者袭击供应线,但只要自己维持好麾下军队的纪律和对侧翼以及后方的保护,那么自己至少就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短促的交战结束了,一切归于平静,而这时候,天色已经在慢慢变黑,夜晚就要降临了。
而这时候,特雷维尔将军一边向副官命令全军就地扎营休息,一边催促他去收集几只侦察骑兵小队所带来的消息。
而在同时,法军士兵也在刚才小规模厮杀的战场上清场,己方重伤员被带回扎营地进行救治和休息,敌方的重伤员直接给了个痛快,只留下了两个看上去伤势还不太重的伤员带回去审问——他们注定也得不到人道的对待。
带着军队深入到不熟悉的地方,又有过俄罗斯的惨痛经历,所以特雷维尔侯爵自然极为重视侦察工作,生怕被敌军趁隙袭击,所以他让麾下的龙骑兵分出几个小队,散在侧翼和前方不断进行侦察,这些轻装骑兵天然也适合这样的工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每到扎营之前,特雷维尔都要从这些四散的侦察小队当中收集情报,了解敌人的大致动向和位置,以备万全。
骑兵小队的消息很快就被收集到了将军的面前,和往常一样,在临睡前他将自己麾下的几个主要军官叫到了自己帐篷这里,召开一次小型会议。
很快,几位军官被一一召集到了将军的面前,因为连续的行军,他们的脸上都有着阳光下的晒痕和掩饰不住的疲倦,但其中的大多数人,还保持着刚刚出征时的那种“饥渴感”。
显然他们也和侯爵一样,在欧洲大陆保持着和平的情况下,渴望着在这个“新天地”当中干出一番事业来。
在略微观察了一下几位部下之后,特雷维尔侯爵面色沉着,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诸位,根据连续几天得到的情报,以及审问俘虏得出的信息,我猜测,因为我们的出击,附近一些部族已经联合了起来,他们的人现在已经集合在了一起,并且正跟随着我们行动,大概此刻也正等在暗处,寻求狠狠修理我们的机会吧。”
他的话,并没有引起在场军官们的恐惧,反而让不少人兴奋了起来——毕竟,他们一路走到这里,只不过烧了不少村庄而已,杀敌却为数甚少,根本对不起这么兴师动众的阵仗,更换不到他们想要的“功勋”,如今听到接下来终于有一场仗要打,
“我的想法和你们一样,我也希望我们的敌人,能够从黑暗当中跳出来,和我们正正式式地干上一场,因为以现在的形势,我希望尽快就给他们狠狠一击,让他们短时期难以恢复过来,更不能发动对我们的进攻。”特雷维尔侯爵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了下去,“不过……”
一听到将军的话里有转折,众人纷纷竖起了耳朵聆听将军的指示,而将军也没有卖关子,而是向这里的后辈们传授着自己的经验,“根据我在西班牙和俄罗斯的经历所见,哪怕一支装备简陋的游击队,只要在熟悉的地形当中、而且指挥得当的话,也可以如鱼得水,并给我们这些正规军带来严重的杀伤;因此,我们虽然渴望作战,但我们不能毫无理由地轻视我们的敌人,毕竟任何敢于用生命扞卫家园的人都是值得敬重的,他们有能力杀死我们,正如过去那些人一样。”
特雷维尔侯爵的话并没有人敢于反驳,毕竟他既是主官,也确实是战功卓着的老前辈,他的话分量重到没有人敢于有异议。
就在这时候,在驻扎营地之外,又响起了一阵阵枪声和呼喊声。
骑兵的马蹄密集地拍打在松软的地面上,激发起了一阵阵轻微的颤抖,连营帐内都能够感受到。
在月光下,火药的闪光和金属的反光交相辉映,共同奏鸣了一场沉闷而激烈的搏杀。
特雷维尔侯爵停下了话头,而是和其他人一样,静静地聆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和黄昏时一样,这一场袭击也没有持续多久即告终,法军的骑兵再度驱逐了前来骚扰的部族骑兵。
不过,在场的每个军官都能够感受到,这两天,部族骑兵的袭击越来越频繁了,而这种频繁的袭击,也意味着他们的指挥官希望让法军难以休息,再结合侯爵刚刚的“他们恐怕想要和我们打一场”的判断,确实让军官们心里产生了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在短促的袭击再次被击退之后,临时营地又恢复了平静,眼见没有人质疑自己刚才“政治不正确”的话,特雷维尔侯爵继续说了下去,“如你们所见,这段时间,这些烦人的苍蝇一直都跟在我们身后,我们的敌人洞悉我们的动向,他知道我们在哪儿,也知道我们正在去向何方;而我们对他们的情况却所知不多,只能得到大致的情报,而这些情报因为他们的快速流动,往往很快就过时了……所以,现在是他们掌握着主动,他们可以为我们选择一个战场——这对我们来说,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特雷维尔侯爵一开始行动的初衷,是为了尽快抓住附近部族军队的主力,然而一举粉碎之;然而他没有料到,虽然他给对手们带来了慌乱,但是对方很快就稳住了阵脚,然后坚定执行了后撤,没有在一开始就硬碰硬,而是通过拉长己方行军距离、同时一路上连续袭扰,来疲惫和弱化己方的军力。
战争就是这样,从没有什么军事行动能够一板一眼完全按照计划的最优状况执行,因为己方是人,往往会因为各种原因掉链子;对手也是人,他们也会有他们的计划和盘算,所以计划的最初阶段往往顺风顺水,但到了中间却总是意外频出,而这个时候就需要指挥官通过自己冷静的头脑和坚定的意志,来做出一个个决定,最终来决定战事的走向。
眼见情况和预估的不同,特雷维尔侯爵也改变了战略——他继续进军,同时不间断地侦察周围的敌情,绝不给对手可趁之机;而在同时,他一路上大肆破坏,给对手带来越来越大的损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带着部下一路上到处破坏村庄,一方面确实是为了和副官所说的“为未来的法兰西农夫开拓生存空间”,但另一方面,也是以此来逼迫敌军尽快和自己交战。
阿尔及利亚现在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名义上被奥斯曼苏丹所统治、实际上四分五裂被一个个部族所分割的地区,因此部族的利益才是每个人优先考虑的事项。
虽然现在因为法军的入侵,一些部族已经选择了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联合起来,但是他们的“国家”或者类似于国家的政治实体还远未成形,因此当特雷维尔侯爵一路大肆造成破坏的时候,受损严重的部族必然会激烈要求交战,而对方的指挥官也难以压服己方内部的呼声,否则就有联盟破裂的风险。
当年俄罗斯人面对拿破仑皇帝可以一路撤退上千公里,但最终俄军内部激烈的呼声,还是促使俄军和法军打了斯摩棱斯克和博罗季诺会战,因为眼见自己国土被蹂躏,军队内部无法容忍不交战而一直撤退下去(哪怕这种撤退其实是对己方有利的)。
俄罗斯有国家文法有沙皇在位都是如此,现在这个地方就更加如此了。
而现在,看上去一切条件都已经成熟,也许是觉得法军力量已经衰弱,也许是按捺不住内部的激烈请战呼声,总之对面确实准备和自己干上一场了。
这当然是特雷维尔侯爵想要看到的局面,但是在同时,他又不愿按照对方的心愿决战。
特雷维尔侯爵做事一向胆子大,但是同样也是一位细心的将领,他既体恤下属,也严厉地要求自己和部下执行好每一个细节,他信奉一个屡试不爽的原则:交战的胜利往往属于准备更充分的一方。
他厌恶丧失“主动权”,更讨厌在敌人的预设时间、预设地点和敌人交战,因为这意味着莫大的风险,哪怕不输也会带来惊人的损失。
“诸位,现在恐怕我们的对手,已经在前路的某个地方严阵以待等着我们了,而我们不能遂了他们的心愿。”沉吟片刻之后,侯爵做出了决定,“我们就地扎营,如果到后天他们没有进一步动作,那我们就往回撤。”
“回撤?”他的话引发了一阵诧异,谁也没想到身为行动的策划者,侯爵口中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没错,这会让他们大吃一惊,如果他们想要逮住我们,他们就必须改变部署,然后再跑上比我们更远的路,然后试图在我们的归途上截击我们,这会让他们疲于奔命,对我们有利。”侯爵回答。
“那……如果他们觉得这样不利,让我们就这么回去呢?”一位军官大着胆子问。
“那我们就回家,虽然这有点虎头蛇尾,但是至少要比一头扎进伏击圏,挥霍你们的性命要强。”侯爵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过,我认为,他们一定会来的,毕竟,血债要血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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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物有所值
作为这支部队的主官,特雷维尔将军拥有绝对的权威,所以在他做出了最终决定以后,哪怕有人心里不怎么情愿,也只能俯首听令。
不过,大多数官兵其实心里都赞同将军的意见。毕竟,这次出击之后,大伙已经往内陆地区行军了好几天,这是标准的“孤军深入”,而拿破仑皇帝征俄失败的教训,也让官兵们心里都对此感到有阴影——虽然这一路上带来的辎重和补给都还有很多剩余,但确实也没有必要再往内陆前进了,
于是,将军的命令被很快执行了下去,接下来的一天里,全军就地扎营休整,恢复精力体力,特雷维尔将军还特意吩咐下面人,一定要照顾好马匹,务必让它们中的大部分处于最佳状态。
身为一位骑兵出身的将领,特雷维尔将军也信奉一位名将说过的话“马不懂爱国主义”。意思就是普通士兵因为有对军法的畏惧,或者因为民族主义或者爱国主义精神的激励,所以有时候可以忍受几乎难以想象的困苦和劳累(简单说来就是可以往死里使唤),但马匹不同,它们不懂这些,所以需要精心照料才能维持它们的健康和战斗力。
所以,供应给马匹的草料,一直都是军队补给的重点,特别是在这支部队拥有高比例的骑兵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千万马虎不得。
在休整了一天之后,已经恢复精力的部队,开始按照计划拔营回撤,沿着被血和火清洗过一遍的老路向阿尔及尔挺进。
在法军刚刚开始行动的时候,部族骑兵的骚扰和侦查变得越发频繁,显然他们认为法军又要往前挺进,所以要摸清楚法军动向,然后发动蓄谋已久的伏击。
然而,法军的行动大大出乎于部族联军的预料,居然是打了退堂鼓。一时间,这些人很明显地有些失措,不知道如何应对最新的情况。
而特雷维尔将军也不管他们怎么想,带着部下们继续往回撤,同时不断让小股骑兵侦查自己后方的动向,看看敌人到底有没有尾追过来。
虽然在部下们面前表现得云淡风轻,但是在内心深处,侯爵还是希望能够和对手打一场决战,这不光是为了自己的功勋,也是为了在这里一次打垮部族的联军,让他们元气大伤,在今后一两年内都难以再组织起来去骚扰阿尔及尔——也就是确保法军占领区的绝对控制。
到底能不能心想事成,他心里没有把握,因为这需要对手的配合,他只能尽力把自己的事情做到最好。
不过,这一次,他的愿望到底还是实现了。在启程之后没多久,他就收到了侦查骑兵的消息,在法军的身后有几支部落武装正在尾随。
看来,在“血债血偿”的呼声之下,他们终于还是决定要来报仇了……不过这样倒也说明各部族之间发生过争吵,所以耽误了时间,又担心放跑了法军,所以不再顾忌隐匿行踪,而是全速追了上来。
正合我意。
特雷维尔将军将这个消息迅速地传达给了下属各个单位,让他们做好临战准备,而得到消息的官兵们也都摩拳擦掌,等待着接下来的决战。
因为有大炮、大量步兵还有食物草料火药等等辎重,所以法军的行动速度会比部族联军慢上不少,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迟早会被追上然后敌人就在前方和自己交战,所以现在就算想要改变计划也没有意义了,必须拼上一场。
至少这总比一头扎进伏击圈要强。
法军一边严阵以待一边前进,沿途经过了一个个之前被他们焚毁的村庄,而就在这一天的傍晚,他们通过侦查得知,一支为数众多的敌军就集结在前方一个已经化为废墟的村庄当中。
终于碰上面了,看来这里就是决战之地。
尽管战事已经迫在眉睫,但是他反而越发镇定了,毕竟以他跌宕起伏的戎马生涯来说,现在无非是小场面而已——
在距离敌军大概几公里的地方,法军也停了下来,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并不适合交战,而且两方目前都处于疲惫状态当中,所以谁都没有选择直接开打,而是就地扎营同时观察对方的动向。
他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对面部族军队的兵力和部署情况,他估计对面的军队大概五六千人上下,骑兵很多,不过火枪大多数比较低劣,而且并没有炮兵,正如自己预估的那样。
虽然己方也只带了方便行军的骑兵炮,但也足以形成火力压制了。
一边观察敌情,特雷维尔将军一边紧急部署自己的部队,他在周围找了一个略高于平地的小台地,然后将自己的轻型火炮部署在了这里作为主要阵地,接着让大量步兵依托着台地布防,以此来保护炮兵;而后,他将剩余的步兵部署在辎重营地前方,主力骑兵则部署在两翼掩护。
他自己则带着几百步兵和几个中队的骑兵作为预备队,部署在台地和辎重营地之间,同时兼顾几个方向,随时准备策应。
在部署完成之后,接下来就是并不漫长的等待了,想必,等今晚过后,这里就会出现一场惨烈的厮杀,鲜血将如雨滴一样浇灌这片干旱的土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人都被部署到位,进行最后的休息,有些人在焦急的等待中彻夜难眠,有些人也心宽地抱着枪在临时营地里睡大觉。
因为是旱季,所以天气异常晴朗,在入夜之后,满天的繁星铺满了人们的视野,它们似乎亘古不变,不被人间的悲欢所动。
不管抱有什么心态,客观世界并不会随着人的想法而转移,随着时间的静静流逝,繁星渐渐褪色,然后天空也从阴沉的暗黑色渐渐地变成了深灰色,然后淡灰色,接着在东方的天空边缘渐渐出现了一抹鱼肚白色,而原本隐匿在夜幕之下的荒野,也渐渐地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新的一天到来了。
而就在拂晓的晨光下,原本迟迟没有动静的废弃村庄以及周围地方,都出现了大量的骚动,而这种骚动也惊动了一直严阵以待的法军,就像是被打响了发令枪一样,法军也迅速地按照原地计划摆好了阵势,准备接战。
他们并没有久等,随着晨光越来越亮,一群联军的步兵向台地靠近。虽说是“步兵”,但他们并没有统一的制服,也没有规整的队形和维持秩序的军官们,而是穿着普通的衣物,头上戴着头巾。
不过,他们的勇气和狂热却足以弥补这些缺点。每个人都高喊着,同时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向台地快速冲来,随着距离的接近,原本乱糟糟的声音渐渐地足以能够听清楚了,那是圣战者们千年来呼喊的口号。
刺激着他们的,并不只是真主的口号,更多的是家园被入侵和摧毁的仇恨,此时他们的眼睛里满是骇人的光芒,似乎根本不顾惜自己的生命,一定要和敌人同归于尽。
在这乱哄哄的场面当中,放置着大炮的台地成为了最主要的目标,而这也完全在法军的预料之内。小小的台地上,炮兵军官们一边计算着距离,一边调整着大炮的射击角度。
当距离接近到只有几百米左右之后,炮兵的军官们终于下达了命令。
“开炮!”
在低沉的怒吼声当中,大炮内的霰弹被发射了出去,虽然这只是方便机动、使用三磅炮弹的轻型火炮,但在对面没有压制火力的情况下,这几门火炮足以成为死神的使者。
在转瞬间,霰弹被炮送上了高空,然后在冲锋过来的敌军上空爆炸,大量的铁质的葡萄弹也随之倾泻而出,这些细小的铁珠在高速动能的加持下变成了凶恶的利器,犹如是铁雨一样洒落在荒原上。
弹丸在空中四散纷飞,然后落到了下方区域,顷刻间覆盖了发起密集冲锋的部族勇士们,在他们的身上和头上脸上打出了致命的伤口,不少人就地扑倒在了地上,或死亡或陷入昏迷。
但即使是这样的弹雨,也并没有挫伤进攻者们的热情和仇恨,他们仍旧悍不畏死,继续向着目标发动冲锋,
而台地下方的法军步兵,分成了三排,前排卧倒在地,中间屈膝半跪,后排则站直了身体。眼见他们正在接近,他们纷纷抬起自己手中的滑膛枪,瞄准了对面冲来的敌人。
在军官下令开火之后,三排士兵按照顺序开火,密集的弹雨再度给了进攻者迎头痛击。转瞬间就造成了大量的伤亡,而这惨痛的打击,让少部分人开始迟疑,想要退缩和逃跑,但是冲锋的洪流仍旧裹挟着剩余的人们继续往前冲击。
因为法军在台地下的步兵兵力并不太多,所以幸存者们得以冲到了台地之下,然后与法军的士兵展开了刺刀白刃战,而就在台地下的两方士兵们缠斗的同时,台地上的轻炮也在不断轰击着远处的敌军。
就在两方围绕台地和炮兵阵地绞杀的同时,在法军左边的侧翼,集结起来的部族骑兵,也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法军几个阵地的结合部席卷而来,意图冲击法军最薄弱的位置将各个方阵分割,然后予以各个击破。
密集的马蹄猛烈敲击着地面,让大地都在为之颤抖,柏柏尔人骑士虽然在历史上威名不如埃及的马穆鲁克骑兵,但是论骁勇和精悍也并不弱。而法军一路走来的烧杀抢掠,更加激发了他们的斗志,此时在仇恨的驱使下,手持刀剑甚至长矛的骑兵,犹如滚动的潮水一样冲向了法军阵地。
相比于冲锋的步兵,他们的冲击要更加快速、更加威力巨大,炮火和步兵的枪弹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少损伤,顷刻间就冲到了法军阵地的前方。
为了对抗冲击力和速度都极为惊人的部族骑兵,守候在左翼的法军骑兵也随即发动了冲锋。
因为是各个部族的联军的缘故,柏柏尔骑兵勇敢有余然而纪律性不足,甚至没有经过长时间的队列和战术训练,而且装备也并不整齐,有些人甚至还骑着骆驼,他们的队列也颇为松散,这种“纪律性不足”的先天弱点,严重削弱了他们的冲击力。
而法军骑兵,按照严格的战术条令,身穿耀眼制服、头戴马鬃头盔的龙骑兵先是排成了整齐的队列,腰间别着步枪,手中手持着长长的剑,在军官的命令下,他们带着战马以整齐的队列缓步前行,然后逐渐快步加速,最后在阳光的照射下,豪迈地冲向了迎面冲来的柏柏尔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两支骑兵犹如是两辆失控的马车一样狠狠地撞到了一起,然后渐渐地失去了速度,前沿的骑兵纷纷勒住马头,然后挥舞着手中任何的兵器互相砍杀。
骑兵的对拼往往持续不了多久,在短暂的交锋之后,队列不够密集的部族骑兵被击退,然而他们的勇猛精神并没有消失,在前沿的骑兵后撤之后,他们与后方的战友汇合,然后再度向前冲锋,向着法军发起冲击。
一波又一波,在这片并不宽广的平地上,两方的骑兵进行着残酷的绞杀,往往一方被击退之后立刻又发动反冲击,誓死要击退对手。
当然,因为法军骑兵的纪律性和战术更强,所以组织相对松散的柏柏尔人损失更大,曾经看似源源不绝的骑兵冲击,似乎也开始后继乏力了。
短短时间里,这片荒原已经是死伤枕籍,到处都是掉落马下的骑兵的尸体,和被枪弹击中倒地的战马尸体,鲜血四处横流,灌溉着这片贫瘠的土地,仿佛要在未来把它变成一片农田。
在短短几刻钟之内,这片仅仅只有几平方公里的战场,出现了好几个焦点战场,台地下、侧翼的旷野以及方阵之间的结合部,厮杀尤其惨烈。
而位于法军正后方位置的特雷维尔侯爵,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惨烈场面,丝毫不为所动。
虽然他体恤自己的下属,但是一旦上了战场就没有同情心存活的余地了,想要获得胜利就一定要付出牺牲。
而他的任务就是让这种牺牲变得“物有所值”。
当然,在死去士兵的父母,妻儿心中,为了帝国和某些人而牺牲到底“值不值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面沉如水,耐心地观察着战场的形势,时不时将身边的副官作为传令兵派往几处战场,而他犹如鹰隼般的视线则在死盯着战场的各处角落,寻找着敌军的攻势衰减下来的迹象,寻找着投入预备队一锤定音的机会。
虽然现在战事尚且焦灼,但是他已经确信,胜利必将属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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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移民实边
在阿尔及利亚的荒原当中,特雷维尔将军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决战。这一场激烈而血腥的战斗只持续了几个小时,但是却造成了非常惨烈的伤亡,被国仇家恨的驱使下,部族的联军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勇气,发誓要将法军击溃。
然而,即使他们已经足够努力,但是现实的客观规律却不以人类的意志作为转移,装备、火力和训练的差距,让法军很快就占据了上风,虽然法军伤亡也不小,但是却往往给部族武装带来了几倍的杀伤。
随着交火的持续,部族联军不支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不光在台地上的冲锋被击退,就连骑兵的对撞也在节节败退,失去了战场的控制权。
到了此时,任何人都能察觉到,胜负即将见分晓了。
在这个时候,一直在观察敌情的特雷维尔将军,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命令自己周围作为预备队的骠骑兵,立刻向敌军已经变得十分混乱的步兵阵线发动冲锋。
虽然这些骠骑兵仅仅只有四五百人,但是身穿华美制服的他们,犹如是天神下凡一样,让人下意识地生出恐惧。
他们冲入到了一片混乱的步兵阵线当中,挥动马刀砍杀每一个躲闪不及的敌人,犹如是热刀切黄油一般,把步兵的阵线搅得粉碎。
这决定性的一击,也打垮了部族联军的最后一丝士气。在情绪突然的转化当中,原本悍不畏死的勇士,突然就此崩溃了,有人转身选择逃跑,有些人则茫然不知所措地停留在原地,然后被逃兵裹挟着向后方逃去。
所谓兵败如山倒,就是形容这种绝望之下的情绪崩溃,勇士和逃兵的身份转化往往就是这样迅速。
眼见部族联军已经陷入了崩溃状态,法军自然毫不留情地开始追击。
骠骑兵沿着空旷的荒野纵情驰骋,砍杀着敌方的逃兵,“追亡逐北”给敌军所带来的伤亡,竟然不亚于之前激烈的交战。
转入全线进攻的法军,犹如潮水般向着不远处作为敌军大本营的废弃村庄冲了过去,虽然一些仅剩的勇士还是进行了激烈的抵抗,但这种抵抗终究也是无济于事,很快就淹没在法军的潮水当中。
不过,特雷维尔将军很明显观察到,在村庄的深处有几个骑着马的人疯狂逃窜——很显然,对面的指挥官决定抛下自己的部队独自逃命了。
虽然这确实有点丢脸,但却也是明智之举。
法军的骑兵试图追上这几个跑路的人,奈何有村庄废墟的阻隔,再加上他们的坐骑颇为神骏,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跑路。
而这也是法军今天唯一的遗憾了,
在今天的交战当中,他们重创了对手们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联军,给敌人造成了己方数倍的伤亡,这毫无疑问是一场大胜,部族们遭遇了惨烈的损伤,在接下来的一两年内,很难对法军的行动造成什么阻碍。
在荒原里萧瑟的春风当中,特雷维尔将军策马游走在刚才惨烈的战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一具具完整和残缺的尸体,而这些人的死亡,归根结底都是他造成的。
当然,只要获得了胜利,那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在特雷维尔将军所过之处,还没有从胜利的喜悦当中恢复过来的法军各支部队,都爆发了剧烈的欢呼声,甚至还有人还将自己的军帽用刺刀高高挑起,然后拼命挥舞着。
在这种亢奋的情绪下,特雷维尔将军很快统计出了己方的损失,大概伤亡了三四百人左右,虽然伤亡数字达到了己方部队的接近十分之一,但对面所受的损失要更加大的多,所以也就可以接受了。
他下令全军就地休整,救治伤员,然后到了第二天再沿着来路继续回撤,而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一支临时拼凑的部队,而是堂堂正正的凯旋之师,他们当得到同僚们的羡慕,以及民众的欢呼。
特雷维尔将军刚刚回到阿尔及尔,年迈的总督蒙塞元帅就立刻召见了他。
一见面,这位年迈的老人就给了将军一个热情的拥抱。“我的朋友,祝贺你的成功。”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侯爵故作谦虚地回答,“为了不辜负陛下的期待,今后我还要更加努力才行。”
“那是自然,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元帅大笑了起来。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也知道特雷维尔家族最近风雨飘摇,所以急需一场军事胜利来堵住外界的嘴。
而这次他的胜利,无异于是给家族带来了一剂强心针,至少目前没有人会怀疑侯爵失宠了。
既然已经出现了最好的结果,所以蒙塞元帅也没有再迟疑,而是命令侯爵对自己这一次的军事行动写上一份总结报告,然后再附上自己的溢美之词一起寄到巴黎去。
虽说这种报告大多数情况下只是自吹自擂和夸耀武功,但是特雷维尔将军却写得极为认真。
他不光写了这一场军事行动的具体细节,同样也在另外一个方向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在侯爵看来,帝国对阿尔及利亚的征服不仅仅是迎合民意炫耀武功的需要,同样也是为了给法兰西人扩展生存空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必须在军事上和经济上同时努力,才有可能消化这一片新的领土。
阿尔及利亚的内陆虽然是荒漠的不毛之地,但是在沿海地带却有着相当不错的农业条件,只要稍微加以开发,就能够将它变成帝国一个富庶的省份。
而要实现这个目的,就必须向阿尔及利亚大量移民,让法国的农夫把农田、果园和水井占满,也只有这样,这一场征服才真正有意义。
当然,这不是军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将军自己是做不了决定的,他只能一边向巴黎的中央政府进言,一边在实际行动中以残酷的手段烧杀抢掠,以此来为移民的迁入提前做准备。
对于将军的“深谋远虑”,蒙塞元帅也不置可否,反正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没有几年活头了,这些事情交给小辈们来决定就好。
很快,特雷维尔将军的报告,以及蒙塞元帅的表彰书,都送到了枫丹白露宫当中,而这个好消息也让艾格隆大为高兴。
虽然相比于过去的帝国时代,这种几千人规模的胜利实在有着不值一提,但是在如果这个欧洲大陆大体上平衡的时期,能够获得这样的胜利也值得开心一下了。
帝国的民众,在经过了波旁复辟王朝昏昏欲睡的十几年之后,也非常渴盼能够有什么好消息来刺激自己的民族情绪。
当然,他虽然愿意满足法国人民的民族虚荣心,但也不想被这种虚荣心所裹挟,对阿尔及利亚的征服,恰好就是这种走钢丝的结果——欧洲各国对阿尔及利亚没有兴趣,也乐得看到法国人在这里集中注意力,而对艾格隆来说,这种征服并不难以实现,他不至于陷在这里无法抽身。
而特雷维尔将军的报告在另外一方面也提醒了艾格隆。
“移民实边”在历史上的帝国征服当中屡见不鲜,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哪怕当代的英国人,也疯狂地向澳大利亚和加拿大等等殖民地移民,将帝国的触角深入到这些地方的每一个角落——顺便也让原住民承受着惨烈的灾难。
这一套,艾格隆当然也可以有样学样。
然而,他现在却面临着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法国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人需要移民了!
自古以来,法兰西都是欧洲第一人口大国,早早就达到了三千万人左右。离开的法国君主从来都不缺兵源,可以和各路敌人抗争到底。
然而,在大革命以后,法国人口增长却进入了接近停滞的时期,先后被俄国和德国超越。
是因为法国生存环境太恶劣,以至于养不起这多人口吗?
当然并非如此,实际上法兰西的六边形国土堪称欧洲最肥沃富庶的土地,民间丰富的饮食文化,也足以说明他们的生活水平不低。
是因为战乱的缘故吗?诚然路易十四晚期还有大革命时期,法国人承受了非常严重的人口损失,但只要有一个“承平时期”,人口自然而然就会得到恢复。
那么,排除掉所有选项之后,剩下的选项就昭然若揭了——法国人已经不热爱生育,所以根本就没有动力提升人口。
那到底为什么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
这个问题众说纷纭,但在经过争论以后,也有了大致的统一看法。
首先,在工业革命之前,法国就已经进入了提前的城市化进程,巴黎成为了第一大城市,而城市化往往就意味着低生育率,因为拥挤在城市里的廉价租房的人们,根本就不想、也没有能力生儿育女。
如果单单只是城市如此倒也罢了,但是法国农民也同样开始减少生育。
因为大革命时期,贵族和教会的地产被分割和拍卖,然后成了农民们的“祖产”,对农民来说,土地也就是全家的命根子。
而大革命时期废除了长子继承制度,改为诸子均分家业,所以为了避免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小块份地不至于被分割,农民也不愿意过多生育了。
因为这种种社会因素,法国人在这个时期就提前陷入到了低生育率的陷阱当中,相对于人口成倍增长的其他国家,法国人口增加十分缓慢。
既然人口增加缓慢,那么在阿尔及利亚开拓和征服就看上去很尴尬了,毕竟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愿意背井离乡来到北非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在历史上,法国征服阿尔及利亚以后,为了增加白人人口基本盘,不得不主动从西班牙和意大利等等更穷困的欧洲国家招募移民,一度欧洲各国的移民数量和法国人的移民数量相差无几,阿尔及利亚成为了欧洲的“后花园”,而不少法国人则心酸地表示我们花费了这么多资源和人力,征服了阿尔及利亚,却成为了“为王前驱”,实在太尴尬了。
尴尬归尴尬,面对现实,法国帝国和共和国政府也只能试图在北非的欧洲移民内部塑造法国认同,让他们同化成北非的法兰西民族。
这样的努力虽然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面对大势,也只能算是亡羊补牢了。
而对艾格隆来说,这种“历史”就是他希望能够避免的问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征服,归根结底也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和威望,把阿尔及利亚变成法兰西的海外省,就是他攫取威望的重要手段。
说得直白一点,他不想“为王前驱”,他想要和特雷维尔将军进言的一样,让法国农民塞满北非最好的土地,也唯有这样,才能够叫做真正的征服。
要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解决目前蔓延国内的低生育率问题,采取鼓励生育的政策。
当然,改变社会集体意识并没有那么容易,但他必须尝试去改变——毕竟这也是他的义务。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艾格隆身体力行地为提高法兰西的生育率做出了“表率”,他和特蕾莎皇后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以后还会有更多;而他另外还有一个私生女,以及还在怀孕中的艾格妮丝姐妹。
若是人民都和他一样精力充沛,那何愁问题不能解决!哎,这届人民不行啊!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想要鼓励生育,光是喊口号是没用的,需要建立一系列的社会机制,并且拿出真金白银来帮助国民解决顾虑,在历史上法国政府废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缓解了这个问题,让法国人口在短时期内从接近4000万左右一下子增长到了6000多万。
而这也是艾格隆希望努力的目标。
不过,在这个前工业时代,政府的能力和资源也是有限的,他不可能投入巨量的资源去改变社会现状,他只能够尽力而为。
阿尔及利亚的农夫,才是帝国开拓的真正根基,一场军事征服再怎么惨烈也会过去,只有人口的构成比例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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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龙之归乡
【大过年的还得了重感冒,每天咳嗽不断,喉咙都嘶哑了,难绷】
随着春天的到来,风和日丽的法国南方海岸,正迎来自己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
万里波涛、碧波万顷,温暖的海风吹拂过地中海沿岸的秀美山川。这里没有北海和大西洋常见的惊涛骇浪,只有让人慵懒迷醉的悠闲舒适。
不过,在今天,靠近马赛附近的儒安港,暖洋洋的慵懒气息,却在不经意之间被肃杀之气所取代。
一大群身穿各式制服的军人,挤在了狭小的港口周围,而在港口的栈桥,在一大群近卫军官兵的簇拥下,同样身穿军服的拿破仑二世皇帝站在前方,眺望着远处的大海。
除了他之外,他周围的人们也称得上“巨星荟萃”,拿破仑皇帝在世时的亲封的元帅,除了已经去世、或者政治站队错误被清洗的之外,此刻都已经济济一堂,苏尔特、乌迪诺等人自不必说,甚至包括在北非坐镇总督的蒙塞元帅,都不顾老迈的病体赶了过来,站在皇帝陛下的身边。
如此“巨星荟萃”的场面,在1815年之后实属罕见。
在前帝国时代,凑齐这么多元帅肯定意味着要有大规模的战事了,不过今天,将他们凑齐出场的理由却非常简单,也非常崇高——他们都是和艾格隆一起,迎接先皇遗骨回归法兰西大地的。
在之前,艾格隆刚刚上台就开始寻求同英国和解。而英国在有保留的情况下也进行了配合,达成了一些妥协。而其中一件事,就是允许法方派人前往拿破仑皇帝最后的埋骨之地圣赫勒拿岛,迎回遗骨。
对其他人来说这件事可能虽然“很好”但也不是什么紧迫的大事,但是对艾格隆来说,情况则完全不同。毕竟,波拿巴家族统治法国的合法性来源,说到底就是拿破仑当初的辉煌业绩,而作为他唯一的继承者,艾格隆一上台自然就必须以尽快迎回遗骨作为头等大事。
好在,英国人也不想在这种没有好处的地方无意义地为难他,首相威灵顿公爵当即就拍板,同意了他的要求。
之后艾格隆派自己的堂兄作为代表前往圣赫勒拿岛,而经过了漫长的征途之后,一艘特意提前几天先行派遣的快速帆船登陆了法国,报告了舰队确切的返航日程,而今天就是这支舰队带着先皇遗骨返回到祖国的日子了。
对帝国来说,这件事意义非常重大,因此自然要以最隆重的方式来完成它。
按照预定的安排,皇帝的遗骨先会在儒安港登陆法国的领土,然后会一路在盛大的仪式当中穿越格勒诺布尔,里昂等等城市,而后会经过枫丹白露,最后回到他忠实的巴黎,一切的一切都是复刻他在1815年的“神迹”,也是向人民宣示皇帝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但他将永远于帝国人民永在。
而艾格隆本人,也会从遗骨踏上法国国土开始,全程参与到这一场盛大的仪式当中。
之所以搞得如此隆重,当然也是为了激发出法兰西人民对先皇的缅怀,然后借此来巩固帝国的统治了。
就在众人急切的注视下,儒安港的远方海面出现了几个黑点,随着距离的接近,很快就可以发现这是几艘打着帝国国旗的军舰,很明显,就是它们了。
本来这支舰队一直有英国军舰混杂其中,不过为了避免惹起不愉快,在穿越直布罗陀海峡的时候几艘英国军舰就直接脱离了队伍返航了,所以这纯粹就变成了法国人自己的事情。
一切都如同计划一般完美。
就在众人情绪激昂的注视下,这几艘军舰终于冲入到了儒安港当中,接着,其中一艘最大的旗舰,就停留在艾格隆所在的栈桥边。
岸上的礼炮骤然轰鸣,既是为皇帝阔别多年后的归来,也是为了向完美执行了这次任务的人们致敬。
船很快放下了舷梯,接着几个人昂首阔步地走了下来,为首的人自然就是艾格隆委以重任的查理亲王了,他走到了艾格隆面前,然后向堂弟躬身行礼,“陛下,我不辱使命,完成了您的托付!”
“谢谢你,我的堂兄。”艾格隆轻轻地拥抱了自己的堂兄,“我和我们的家族都会铭记你这一趟的辛劳的,你做得很好。”
正在两个人说话之间,几个水手抬着一口橡木棺材向下走来,他们神情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在陛下面前毁坏了“圣物”。
其实,拿破仑皇帝下葬已经十年了,他的遗骸自然也不剩下多少,但这不重要,那都是帝国的宝物。
在水手们的忙碌下,棺材被送到了艾格隆的面前。他终于正式地回到了法国的土地上,回到了他所眷恋的地方。
没有天地变色,天雷滚滚,天降异象,棺材放下的声音很轻,然后很快又回归寂静。
但是,这一切的历史意义,却难以计量。
一个曾经搅动了整个欧洲乃至世界的男人,在死后十年,他终于回来了。虽然他无法死而复生,但是人们世世代代的传颂和缅怀,却足以让他永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虽然输掉了一切,但也赢得了一切。
“陛下!”这时候,站在艾格隆身边的蒙塞元帅,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忍不住大喊了出来,“我终于看到您归来的那一天了,这下我死而无憾了!”
老元帅这动人的真情流露,让周围一群军人都禁不住潸然泪下。就连一贯刚强冷漠的苏尔特元帅,也如同当年面见皇帝一样脱帽致敬。
在这庄严而后伤感的气氛当中,艾格隆的表情也十分庄重,他抬起手来,亲手触摸了一下棺材,仿佛要借此和长眠于其中的那个人倾诉。
倾诉自己终究还是没有辜负父皇的期待,把这个不幸被丢失的国家又重新给抢了回来,而且还要继续握在手里,让子孙后代都能够继续高居于皇座。
而作为开国之君的拿破仑皇帝,则将成为帝国的精神图腾。
他的出生和驾崩的日子都会成为节日,每一个帝国的学童都会从小学习到他的丰功伟绩——作为波拿巴家族的“太祖高皇帝”,他配得上这样的待遇。
不光如此,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还会在意识形态上抬高父皇的地位,把他变成祖国和胜利的象征,就像是当初罗马元老院神化了凯撒一样。
说实话,之前艾格隆在心里也有点担心,自己为了家族的统治合法性,不顾一切地神化拿破仑皇帝,而在法国,这种做法肯定会激起逆反心理。
如果帝国的统治依旧稳固这倒也无所谓。因为谁也不可能公开出来质疑帝国的开国祖宗,但自古以来世界上就没有不亡之国,等到某一天,波拿巴家族在法兰西的统治也将和之前的卡佩家族一样抵达终点(而且注定国祚不会有卡佩家族那样漫长),到了那个时候,这种逆反心理,就会让人们迫切希望打碎偶像崇拜,会不顾一切地抹黑拿破仑皇帝,甚至连那些应该被认可、被赞誉的功绩也被唾骂。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艾格隆将父皇捧得越高,就意味着在未来也会被遭遇更多憎恨和唾骂。
不过,在抚摸棺木的这一刻,艾格隆突然又释然了。
拿破仑皇帝和自己一样,都是毫不犹豫的现实主义者,他固然为国操劳谋划深远,但其目的,终究也是为了维护自己、以及子孙后代们的统治。
如果能够让子孙后代多坐几代皇位,哪怕只有一两个世纪,那么在那以后就算受点唾骂又有何妨呢?
所以,如果皇帝在天有灵,他也肯定会愿意看到已经死去的自己被抬出来充当子孙们的护身符,哪怕“骂名我来扛”也无所谓。
再说了,无论怎么黑他,他在都曾经带领过法国人走向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巅峰,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的事实。
在礼炮声、哭泣声和欢呼声的伴奏下,艾格隆轻轻地挥了挥手,这一口橡木棺材被放到了一辆炮车上,然后由驮马拉着缓步前行。
艾格隆和一众元帅们围在炮车的旁边,等级低一些的高级军官和官员们则跟他们的身后,这一场别开生面的“复辟进军”也随之正式开始。
在炮车驶出港口设施开始经过居民区的时候,早已经等候在这里的民众们,也在这一群姹紫嫣红、星光璀璨的队伍当中,看到了炮车上的棺材。
他们纷纷低头默哀,有些感情冲动的人则用手帕捂住了脸,低声抽泣。
无声的哀悼和痛苦,更加让这个场面变得尤其肃穆。
艾格隆面无表情,只是紧跟在炮车旁边一路前行,仿佛此刻他不是权势滔天的皇帝,而只是一个在缅怀父亲的孩子。
当然,他不可能在棺材到巴黎一整条路都跟着,年迈的元帅们要么身体难以承受要么同样重任在身也不可能跟着走完这一路,所以等儒安港的仪式结束之后,他会先行返回枫丹白露,后续的一系列行程和庆典活动,都由专人负责。
等遗骨到了巴黎,这场仪式的最顶点,那时候自然会比今天这样还要隆重得多。
就在这悲伤而又激动的气氛当中,艾格隆终于完成了他的日程,然后回到了他的临时住所。
接着,他将自己的心腹宠臣基督山伯爵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作为艾格隆的心腹,帝国的高级贵族,今天他当然也有资格出席到这场仪式当中。
虽然因为年纪和经历的关系,他和拿破仑皇帝其实并没有多少交集,但是他的内心同样是心潮澎湃。
毕竟,他也同样对当初的帝国引以为傲。
他更加记得,当初他正是为了代替突然得急病死去的船长,跑去厄尔巴岛送信,并且和皇帝亲切交谈了一番。
这是他和皇帝见过的唯一一面,但就是这一面改变了他的人生,让一个小水手的平淡一生,变成了惊涛骇浪般的大戏。
当时的自己肯定想不到,自己居然还能摇身一变成为贵族老爷,甚至成为皇帝的心腹吧,人生的玄妙莫过于此。
“埃德蒙,今天的场面,你觉得怎么样?”艾格隆的话,很快就打断了伯爵的遐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非常感人,非常庄严,陛下。”埃德蒙立刻给出了真心的评价,“不光老军人们各个激动垂泪,就连围观的民众们也都十分投入。”
迎回先皇遗骨,对艾格隆是极为重要的大事,他当然也不会允许出现任何纰漏,于是,在之前,他就责成他最信任的伯爵为他在暗中清理各种有可能的不稳定因素,力求把事情办得圆满。
从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但仍旧丝毫不能马虎。
“埃德蒙,我和各位要人们都要返回首都去了,先皇的遗骨、还有接下来的行程和仪式,都交给你来把控了。我想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这一切有多么意义重大,如果有什么宵小之徒在路上向棺材扔了炸弹,或者用了什么别的破坏手段,那也必将成为我们抹不掉的污点,所以,这次我不容许有半点差错,也没有任何情面可讲,你明白了吗?”
也就是,陛下的信任,自己的仕途,都系于此了。
对仕途埃德蒙其实也无所谓,但是他当然不愿意辜负恩主的重托,更不愿看到先皇的遗骨出现任何问题。
所以,他立刻做出了保证。
“陛下,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担保绝无差错。这段时间以来,我和我的副手莫尔尼伯爵先生已经在沿途来回侦测了好几次,并且还留下了大量人手在沿途警戒,哪怕是经过民众围观时,任何宵小之徒也都别想靠近先皇的灵柩,对此我有绝对的自信,也不允许有例外发生。”
如此斩钉截铁的话,让艾格隆顿时大为欣赏。在这种重大的事情上,他当然需要下属坚定和敢于任事。
他也相信,伯爵会把他交代的事情办好,正如对方一直所做的那样。
“那一切就交给你了,埃德蒙。”艾格隆轻轻拍了拍伯爵的肩膀,然后示意他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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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赐第
在亲自迎接先皇遗骨回归法兰西大地之后,艾格隆和自己身边的随从又先行告别了棺椁,踏上了返回帝国中枢的归途。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返回枫丹白露,而是先回到了巴黎。
一路上轻装简从,所以他这一行并没有被人们所注意,他悄悄地来到了特雷维尔侯爵的府邸拜访。
自从爱丽丝回到这里待产之后,他还没有亲自过来探望过,于是就想趁着这次出行的机会顺便过来看看她——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并不那么“纯粹”,更多是出于各自的需求,但是无论如何,既然爱丽丝现在已经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艾格隆自然也应该给予最基本关切。
听到陛下来访的消息,爱丽丝又惊又喜,她立刻就走出卧室,然后亲热地拥抱住了艾格隆向他问好。“陛下?您怎么来了?”
“没什么,就是想念你了所以过来看看。”艾格隆一边抚摸怀中的夫人,一边打量着她,“夫人,最近还好吗?”
现在的爱丽丝腹部已经微微隆起,有了明显的表征,不过并不因此显得累赘,反倒是更增添了几分丰腴,再配上这种温柔体贴的人妻属性,倒是让艾格隆更加想要品尝其中滋味了。
不过考虑到爱丽丝此时的身体,他也没有做出过于“激烈”的事情,只是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抚弄着爱丽丝的肌肤,亲吻她白皙的面颊和修长的脖子,以此来稍微发泄欲望。
但话说回来,这里是他的臣仆特雷维尔家的私宅,他堂而皇之地在其中幽会其妻,这种事已经是极为的“亵渎”了,配得上和古罗马皇帝相媲美……
在一段时间的亲热之后,艾格隆才终于重新收敛了心神,再向爱丽丝开口,“对了,爱丽丝,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陛下……”因为被艾格隆所撩拨,所以此刻的爱丽丝也有几分动情,不光眼神迷离,说话的声音更是酥软甜腻,春情荡漾。
“特雷维尔将军最近给我写了一封上书,表示自己的孙子即将来到法国,他希望能够将他在自家宅邸安置,并且妥善照管……”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
当听到特雷维尔将军这个名号的时候,爱丽丝眼睛里的春情迅速地融化干净了,只剩下了戒备和疏离。
很显然,闹到现在,曾经通力合作过的翁媳两人,现在已经反目成仇,现在特雷维尔将军也再不顾忌爱丽丝的颜面了,非要让这个名义上只是远亲的孩子住进自家的宅邸。
他这是在变相地赶自己走。
爱丽丝原本想要生气,但是一想到自己刚刚不久之前才把他的儿子坑到不得不流落国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如果按照她往日的骄傲,既然将军都说到了这份上了,她也不会有什么犹豫,卷起细软就走。
可是现在毕竟是特殊情况,她和陛下都希望对这个孩子的身世讳莫如深,为此还玩了一系列的花招,如果去了其他地方,那么有可能这一系列的努力就全部付之东流了。
“这里是将军的家,我只是寄居其中的客人而已,他想要送进来就送进来吧,我当然无权阻止,也不想要阻止。”最后,她淡然回答。
她虽然在家待产,但是消息也还算是灵通,所以也听说了不久之前特雷维尔将军在北非领兵获胜的消息。
现下,将军已经是国家的英雄,此消彼长之下,他当然更加有底气和自己翻脸。而自己眼下的处境,也很难再对抗将军,只能暂且潜伏忍耐。
“那么,等那个孩子来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对待他呢?”艾格隆又是追问,“想来,你应该也不愿意亲自抚养他吧?”
“没错,陛下,让一个妻子容忍丈夫私生子的存在,尚且还可以算是大度;但若是让一个妻子去亲自抚养自己丈夫的私生子,这岂不是莫大的羞辱吗?”
爱丽丝一听就着急了,马上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向艾格隆分辩,“而且,如果让我和这个野孩子扯上关系,那他万一出了什么事,谁还会相信我的清白呢?将军怕是会直接发疯了!所以,陛下,我是真的办不到……”
看着爱丽丝眼泪汪汪的样子,艾格隆顿时有点心软了,而且她的话也确实非常有道理,并不是强词夺理。
“好吧,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他点了点头,“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既然利害攸关,爱丽丝也没办法谦让了,她绞尽脑汁,试图为陛下、将军和自己三方找到一个三全其美的方法来。
她根本不愿意和这个野孩子一起生活,更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和他一起长大,因为对她来说这是莫大的羞辱。
他不配成为夏露的弟弟。
很快,她就想到主意了,“陛下,既然特雷维尔将军立下了殊勋,您奖赏他自然也是应该的,况且当年先皇就经常厚赏元帅将军们。您不妨下旨让人在宫廷外找一块地,然后为他修建新的豪宅,以此来奖励他对您的忠心和勤勉,这座宅邸修好以后,可以让他自由安排,那位私生子住进来也无所谓——当然,夏露必须在这里也有一席之地,因为这是她应得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至于我,我在这次生育之后就直接回宫廷去,绝不会再踏足到他的家,也不会再和他们祖孙有什么瓜葛,我只求这一时的清静……您觉得怎样?”
爱丽丝突然为了特雷维尔将军讨赏,让艾格隆微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面对将军的进攻她居然会有这种反应。
不过稍微一想他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爱丽丝一方面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以只想息事宁人;另一方面,将军现在名望和实力都是水涨船高,她也难以撼动。
所以她选择了暂时放下心中的恨意,转而为了将军讨取恩赏,稳住将军让他暂且不要发难,至少熬过这一段时间再说。
这一对翁媳,其实还真是针尖对麦芒啊……未来看来还有得斗。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他们和和睦睦的,那才有点可怕,艾格隆心想。
于是,他有点懒洋洋地舒了一口气,“按理说来,以他所立下的功勋,还不足以获得这样的恩赏,不过,人人都知道他是我的宠臣,我为我的宠臣搞点特殊待遇也没什么问题……况且,这也可以激励他继续在那边好好干,继续给我增光添彩,我相信,特雷维尔将军会很快拿出应有的表现来证明自己的。”
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同意或者反对,但是艾格隆这么说,无异于也就是同意了。
爱丽丝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自己终于不用面对那个孩子出没于自己面前的恶心感了,至于以后……随他去吧。
接着她又开启了另外一个话题,“对了,陛下,听说最近宫廷内聘请了一位天才音乐家当顾问是吗?”
“虽然偏居一隅,但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艾格隆笑着揶揄对方,“没错,就是一位来自于波兰的天才音乐家,名叫肖邦。”
爱丽丝其实并不怎么在乎这个天才到底叫什么名字,她在乎的是另外的东西,“那么,您能否恩准夏露可以跟他学习声乐呢?如今夏露已经四岁多了,她已经可以进行音乐的初步启蒙了,而我毕竟天赋有限,既然有这样的机会,那我想让她也能够师从名家,这样才能发挥她的天赋……”
对于这样的要求,艾格隆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这一点当然可以了,特蕾莎本就有类似的计划,她很乐意看到宫廷内的孩子们从小修养文化和艺术,这样才能够体现出我们夫妻的治世……所以,夏露如果未来真的能够在艺术领域有所建树的话,我们也会很高兴的。”
“我倒是没有指望过她成为一个音乐家,我只是希望她能够借此培养自身性情而已……”说到女儿的时候,爱丽丝脸上只剩下了慈爱和温柔,“希望陛下往后能够好好照顾她,让她拥有光辉的前途。”
“那是当然了,这个孩子那么可爱,我从小就挺喜欢她的。”艾格隆理所当然地回答,“况且,她的母亲还是如此温柔可亲、妩媚动人,我又怎么可能不将她视如己出呢?”
“陛下!”因为艾格隆的调笑,爱丽丝忍不住红着脸抗议了,但是很快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了,既然说到她,那么她在哪儿呢?”艾格隆又问,“我去看看她去,都好久没见了。”
“她现在恐怕在休息室玩耍吧。我带您去。”爱丽丝连忙站起身来。
很快,她就带着艾格隆来到了目的地,然后艾格隆定睛一看,果然夏露正在拨弄着这里的各种摆设玩。
金发碧眼的幼童,看上去天真无邪可爱至极,
“夏露!”他忍不住招呼了一声。
夏露抬起头来,看着艾格隆的样子,然后立刻张开双臂投身到了艾格隆的脚下。
看来,她在这边已经憋闷坏了,终于碰到了原来认识的人,所以一下子喜不自胜。
“陛下!抱抱!”和过去一样,她奶声奶气地说。
艾格隆心情大好,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捏了捏她嫩白的脸蛋,“夏露,最近过得开心吗?”
“开心。”夏露轻声回答,“现在夏露想要回家,陛下,带我们一起回家吧?”
回家?艾格隆微微一愣。
然后他想明白了,夏露有记忆以来,都是跟着妈妈追随着自己夫妇生活,对她来说,宫廷就是她的家,她的年纪还难以理解其他的弯弯绕绕。
一想到这些,他心里一酸,忍不住又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我会带你回家的,再等一会儿吧,过段时间就带你回去。”
“嗯!”听到陛下向自己做出了承诺,夏露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回家!”
爱丽丝在后面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也极为高兴,她深知女儿未来的阶级地位完全取决于陛下对她有多看重,自然也乐得看到他们犹如父女般相处。
正在他们其乐融融的时候,一声尖利的叫声打破了这份温馨的气氛,“你干什么?!把夏露放下!”
这声怒吼并不大,也并非气势磅礴,但是却骤然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艾格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这么呵斥自己,于是下意识地张望了过去,发现门口也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儿,年岁大概比夏露大了一点点,面孔还有点相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此刻,这个孩子正满面怒火地瞪着自己,仿佛是看着什么坏人一样。
与其说生气,艾格隆更多是感觉到莫名其妙,类似于我和夏露这么开心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之类的。
片刻之后他才想了起来,特雷维尔公爵在流亡出国之前,曾经将自己的小孙女儿寄养在了特雷维尔家,看样子,这就是那位公爵小姐吧。果然有几分颐指气使的气势。
可就算是公爵小姐,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招惹过的公主就有好几个,谁在他面前摆架子了?
这时候,爱丽丝也反应了过来,她拖动着怀孕的身体走到了这个小女孩儿的面前,然后瞪了她一眼,“夏洛特,你在胡闹什么?快回自己房间去!”
夏洛特却不肯走,还是气鼓鼓地瞪着艾格隆。
艾格隆这才明白过来,她一定是记恨自己抢走她的玩伴了。小孩子嘛,这也正常。
于是,他放下了夏露,再拉着夏露的手,一起走到夏洛特的面前。
以他的地位,当然不会跟一个小孩子发火,所以他反而蹲下身来,笑眯眯地看着这个气鼓鼓的小孩子。
“夏洛特,我把夏露还给你了。”
夏洛特连忙拉住堂妹的手,想要带着夏露一起去别的房间玩,然而夏露却摇了摇头,避开了堂姐的手。
也许是一种无师自通的天赋,让年幼的夏露,本能地明白谁是自己最应该讨好的对象,明白谁掌握自己的命运。
“陛下来了,夏露要跟陛下一起玩!”
夏洛特尴尬得涨红了脸,然后一跺脚转身飞奔而去,甚至还伸手抹泪,一股英雄救美失败的落魄感。
看着姐妹两个的活剧,艾格隆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孩子也挺有趣的,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喜剧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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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9)日在枫丹6
为了应付任性的小妹,夏露不得不又一次选择了无奈的让步,抱着芙兰又睡了一夜。
好在,这对她来说也并不是什么痛苦的事,相反倒也是有一点点享受。
不过,她内心也有些忧虑,毕竟妹妹迟早也是要长大的,要是一直这么粘人,抗拒和外界接触,那么以后她该怎么样融入社会呢?又该怎么样在成年后独立生活呢?更别说为人妻为人母的问题了。
哎,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吧,现在迫在眉睫的事情都做不完,担心那么久远的未来又有什么意义?最后,她无奈心想。
令她意外的是,就在她早上刚刚洗漱打扮之后,一位侍从来到了她的面前,向她传达了陛下召见她的命令。
“陛下要单独见我?”夏露对此当然有点猝不及防,不过既然这是陛下的意志,那么她自然也只能俯首听令,于是她立刻跟随侍从一起前往陛下的寝宫。
他们一起来到了花园的边缘,而后在一条特意引入的溪流边,有一座大型的玻璃温室,温室里种满了各种珍奇的花卉,而陛下此时正一身便装,在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些在冬天盛开的花朵。
夏露缓步走到了陛下的身后,然后恭恭敬敬地提裙屈膝,向着帝国的至尊行礼致敬。“陛下,我奉您召唤而来,请问您有何吩咐?”
一向骄傲的她,此刻却低眉顺眼,态度接近于谦卑。
这不仅仅是因为多年来他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感激,更是因为从小到大在他身边长大,心里积累起来的恐惧。
没错,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个人让生来就几乎得到万方宠爱的夏露,感到如此恐惧。
他确实给了自己一家人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但这也同样证明,他有能力反其道而行之,再把一切收回去,让自己母女万劫不复。
正因为珍惜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所以她自然就会对失去这一切而无比恐惧,更加畏惧那个可以做到这一切的人。
小时候她还有些懵里懵懂,可以仗着年幼没人计较,随意向陛下撒娇,但是随着年纪日渐增长,越发明白事理,更加越发明白自己的恐惧,所以她对陛下也越来越恭敬,轻易绝不敢造次。
在夏露打完招呼以后,正在打量花草的陛下,终于慢慢转身了过来。
虽然已经治世十二载之久,但陛下终究还只是一个刚刚年过三旬的青年人,所以他看上去还是如同过去一样年轻俊美;而长年的手握大权,也让他举手投足之中,充满了唯我独尊的气魄,让人倍感压力。
金发的青年人,现在犹如太阳一般刺目,令人难以直面。
“越来越进步了啊,夏露。”看着面前垂着头看着地面的少女,陛下饶有兴致地开口了,“这下都能走到我几步的地方才让我察觉到,说不定再过两年都可以试试亮剑背刺了……”
陛下的玩笑话,让夏露为难地抽了抽鼻子,“陛下,我就算略有进步,但是又怎么能够和您相提并论呢?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会对您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请您别开这种玩笑了,对您来说这不过是一句戏言,但是对我来说,这种念头哪怕想想都是要命的……”
说完以后,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用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陛下,希望总是天马行空的陛下,不要再乱开这种要命的玩笑了。
她这种委屈巴巴的样子,似乎把陛下给逗乐了,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真不愧是爱丽丝的女儿啊,都是机灵鬼。”
而就在这爽朗的笑声当中,刚才那个玩笑所蕴含的危险气息也被冲散了大半。
能和陛下讨价还价开玩笑,这也是夏露所受的宠爱的具体表现。
从小到大,皇帝陛下对夏露也一直都很照顾,让她在这座宫廷里享有特殊待遇,甚至可以和公主以平等的身份论交成为朋友。
对于她为什么会如此受宠,一直以来也是宫里宫外的谈资之一,之前在她年幼时,有些人猜测她其实并非真正的特雷维尔血脉,而是陛下早年流亡期间和爱丽丝夫人的私生女;随着她年岁渐渐长大并且越发出落漂亮,就有人猜测她其实是陛下的小情人。
甚至还有人满怀恶毒地结合了这两个猜测,宣称她既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女,又是皇帝陛下的新情人——当然,如此离奇耸动的谣言也没几个人敢于流传就是了。
对于自己所受到的特殊待遇,其实夏露自己也一直没有找到答案,因为和母亲早已经交过底所以她知道自己绝不是陛下的私生女。
如果是因为小时候长得可爱的话,宫里长得好看的小孩也有不少,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被偏爱呢?
老实说,她想不出答案。
当然这种问题去胡思乱想也没意义,所以夏露最后也只能用“也许是因为妈妈和姨妈所以爱屋及乌了吧”作为结论。
不管怎么说,能够得到陛下的青睐总归是好事。
陛下也没有继续和夏露开玩笑,而是带着夏露在这个巨大的温室当中走了几圈,呼吸了一会儿饱含花香的温暖空气,而后才悠然开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夏露,首先我祝贺你前两天的演出成功,不过,我也有一点疑惑请你帮我解答一下——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跟珂丽丝忒尔说那些话?”
果然,陛下今天郑重其事把自己叫过来,就是为了自己和珂丽说的那些事啊……夏露心里闪过明悟。
夏露相信,以珂丽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在和自己对话以后跑去跟父皇告状的,不过,以她平常为人处世时那种迷迷糊糊的状态,回到寝殿之后跟身边人说漏嘴却也是大有可能。
总之,现在皇帝陛下知道了自己那天跟珂丽说过的话,现在跑过来“问罪”了,那么自己就必须想办法应付过去,不能让陛下不高兴——
“抱歉,陛下……我一时脑袋发热,跟公主殿下说了那么多无礼呢话,还请您谅解!”于是,夏露脱口向陛下道歉。
“我不是在跟你问罪的。”夏露却没有想到,陛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坦诚,说点这种话题也没有什么。”
说到这里,陛下突然又话锋一转,“话说回来,夏露,你真的认为现在巴黎有迫在眉睫的动乱危机吗?”
夏露暂时陷入了沉默。
在皇帝陛下面前,说这种话题尤其危险,极有可能惹怒陛下;但是,她又不想只说一些“万邦咸宁河晏海清”之类的漂亮话来糊弄陛下,于是她低着头沉吟了片刻以后,再字斟句酌地开口了,“陛下,自从您登基之后,励精图治,政绩斐然,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所以您在国民心中的威望依旧无可动摇,大多数人都支持您和帝国,对这一点我极为确信,从不久之前的帝国议会选举当中也能够看得出来……”
“但是呢?”陛下淡然追问。
夏露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但是……毕竟,如今经济不景气的情况确实相当严重,民间、尤其是大城市之间积累的怨气也确实存在,虽然帝国政府正在努力挽救时局,但终究难免出现些许动荡……不过,陛下,这绝不是您的过错,毕竟席卷整个欧洲的不景气,让每个国家都在为之头疼。”
对于夏露的安慰,陛下不置可否,他走到了一株盛放的白色玫瑰花前,微微探身嗅了一下清新的芳香。
“加速了啊……”接着他发出了一句感叹。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夏露略微有些惊讶,“您是指什么?”
“英国人,和我们,在繁荣的周期生产了太多东西,足够让整个欧洲甚至世界消费的东西,为了扩张产能,企业主、航运商、铁路公司乃至矿主,都借贷了大量的资金,这是一场狂欢盛宴。
然而,盛宴也有暂时落幕的时候,此时的世界消费不了不断膨胀的生产力了,商品卖不出去,企业主们借的钱立刻就从甘霖变成了诅咒,为了减少损失他们不得不削减产能,裁减员工,甚至破产,这种破产潮会通过债务链条蔓延到整个银行体系,最终逼迫银行紧缩银根或者破产,然后再由银行将压力传导到社会每一个角落……夏露,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繁荣孕育着萧条,萧条则为繁荣创造契机,正因为我们这些年做得很好,所以萧条反而会提前到来,因为我们早早地就让市场饱和了……”
对于陛下这一番解释,夏露听得似懂非懂,但却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些轰然作响的织布机和火车头,正咆哮着将人类带入到一个新的时代,但与此同时,它也在创造过去所没有的危机,而如何应对它们,就成了如今所有王朝所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危机到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此毫无准备,甚至麻木不仁。”正当夏露还在仔细思索的时候,陛下继续侃侃而言,“不光我们,英国人,普鲁士人,甚至俄国人,都会在危机当中面对种种动乱,谁能够更好地将它应对过去,谁就会在下一个繁荣周期当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我已经执行了十二年的路线,更不允许任何人痴心妄想利用一次首都的动乱就掀翻我的国家……法兰西已经没有时间再走弯路了,而且没有人比我更适合驾驶这一艘巨轮,我确信如此,谁想来抢我手中的权柄,谁就必将万劫不复。”
对陛下斩钉截铁的发言,夏露心里深知,这绝不是开玩笑的,毕竟从母亲那里得知“巴士底计划”的大概轮廓之后,她对陛下的“决心”到底有多么坚定,有了彻底的认知(也更加增添了几分恐惧)。
“陛下,全国人民对您的爱戴毋庸置疑,但在巴黎,有些形形色色的政治团体和党派组织,还有大量的失业者和社会边缘分子,他们对您就未必有那么忠诚了。如果有某些野心家发起煽动,然后集合这些人占据街垒,甚至控制政府机关,那么这将是非常棘手的麻烦。”既然话题已经谈到了这个份上,夏露也不再遮掩,干脆挑明了自己的担忧,“首都在国内和国际上的舆论分量极为重大,一旦动乱持续,就有可能影响到帝国的根基,您不可不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何止不可不防,简直必须枕戈待旦!”陛下嘴角一撇,露出了一抹冷笑,“从巴士底日开始,每隔几年十几年,巴黎就要来一次大动乱,推翻任何一个政体的政府,然后把自己陡然间私相授受的政权强加给全国,不是一次两次!够了,这一切必须到此为止,我们不能让首都几天的街垒就决定国家的未来,这绝不是民主,而是彻底的灾难!消灭秩序只需要几天,重建一个秩序天知道要多久……法兰西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了。”
看着眼前一株一株娇美的鲜花,陛下留下了斩钉截铁的断言。
“一座城市用反复无常的动乱来无条件裹挟一个国家的时代,应该彻底结束了,而现在也许正是一个契机。”
“契机?”
夏露从这一个词当中,觉察到了陛下的弦外之音。
是想要用帝国的刀兵,为这座桀骜不驯的城市立下规矩,让它明白它不能再任性地决定国家的未来吗?
她不敢追问,只能垂首听着。
“夏露,现在气氛太严肃了。我们来玩个思考游戏怎么样?”这时候,陛下又懒洋洋地问。
“什么游戏?”夏露连忙问。
“假如你想在首都掀起一场成功的暴乱,而且你的身边正好有不少志同道合的同党,你会怎么做?”陛下转过视线来,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金发少女。
这个问题根本没办法让人放松下来啊!夏露忍不住在心里抱怨。
不过,既然这是陛下的提议,她也只好顺着陛下的思路开始思考了起来,“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先制造混乱,规模越大越好,这样可以吸引城内的警察力量,让其他街区防御力量更加薄弱。
既然皇室不在巴黎,那我就去炸重要的建筑,也许是卢浮宫,也许是首相官邸或者凯旋门,也许是……先皇的陵寝……”
夏露越说声音越低,以至于自己都惊得目瞪口呆。
而这时候,陛下的笑容也渐渐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种玩味的眼神,甚至带着一丝赞赏,“有意思,继续说下去,可爱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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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0)日在枫丹7
“有意思,继续说下去,可爱的小姐。”
皇帝陛下的话,看上去似乎是在赞赏,但是夏露却也一时不敢确定这到底是真心夸奖还是在反讽。
毕竟,当着陛下的面说要炸掉先皇的陵寝,哪怕只是假设,正常人都不可能开心得起来吧?
“我说了,这里只是假设,越大胆、越超出常规的想法,越是会受到我的欢迎。”仿佛是感受到了夏露的心中所想,皇帝陛下悠然解释,“你并不是在说自己心里的想法,而是受我的命令,假设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对帝国心怀怨恨的逆贼,然后再以这个角度来思考,这一点我是分得清的——”
陛下的解释,也确实让夏露惊魂稍定。
既然得到了陛下的鼓励,那么夏露于是也继续“放飞自我”,开始了自己的思考。
炸重要的建筑,制造混乱,显然是势在必行的,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杀死政府要员?
一想到这里,夏露立刻就又来了“灵感”。
“假如还能够在举事之前杀死几个重要人士的话,恐怕会更加逞心如意……”说到这里,夏露又继续小心翼翼地观察陛下的反应,“比如,基督山伯爵大人就是一个极好的目标——他很有名望,如果他突然横死,那么势必在国内和国外都造成巨大的轰动,可以沉重打击到您;而且,他现在是帝国的警务大臣,统管整个国家的治安警察和秘密警察,如果他突然横死,那么短期内绝对会在警务系统当中造成巨大混乱……这也让巴黎的秩序更加容易被破坏。”
还有一点夏露没说,在陛下制定的平定巴黎的“巴士底计划”当中,既忠诚又有威望的基督山伯爵大人是到时候平叛总指挥的第一人选,如果他突遭横死的话,陛下虽然肯定还有其他的备选人选,但是肯定不如伯爵,这又是一项沉重打击——只是,这个计划夏露理论上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所以她不能说出口。
但即使只有以上两个理由,也足够了。
“刺杀埃德蒙……”陛下微微陷入了沉吟。
从他的视线当中,显然可以看出,他充分理解其中的严重性。
“是的,埃德蒙非常危险,他太重要了,以至于他也会成为乱党分子的眼中钉。”片刻之后,陛下又点了点头,同意了夏露的看法,“而我们,绝对不能让埃德蒙有丝毫闪失。”
在不知不觉当中,皇帝陛下和年幼的夏露,谈论的话题开始脱离了宫廷的日常,转到了一个奇怪而且危险的方向,而且因为夏露的话往往切中要害,所以陛下丝毫不对自己和一个孩子商量这种事觉得奇怪。
也正是在这不经意之间,夏露终于开始摆脱“小孩子”的形象,开始借助自己和陛下的关系,逐步参与到帝国最重要、最核心的一些问题当中,并且将成就她非凡的一生。
在短暂的交流之后,皇帝陛下用欣赏的视线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夏露,你所说的这些事情,之前我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你能够以现在的年纪就思考到这些,着实让我很惊艳……这也说明,你的天赋确实卓绝,你有能力做到很多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来自陛下的亲口赞许,让夏露一下子兴奋得笑了出来。
在她心中,陛下不仅仅是帝国最高权力的拥有着,也是一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能够被他认可,也无异于说明自己“成长”起来了。
也许是刚才的话题激发了陛下兴致的缘故,陛下明显比刚才更加有精神许多,他又问夏露。
“夏露,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不知道。”夏露老实地回答,这个问题她自己也在私下里思考过,但得不到答案。
“当然是喜欢你的青春和美丽了。”陛下笑着回答。“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夏露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古怪起来,既高兴却又有些失望。
“哈哈哈……当然,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看到夏露窘迫的样子,陛下笑得越发开心了,“你长得很漂亮,但你的魅力并不仅仅是漂亮而已,你虽然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但我能够察觉得到,你有着遗传自特雷维尔将军的那种钢铁般的意志,还有超乎寻常的机敏和果决,而且……光是和你站在一起,就能够感受到那种源源不断的生命力……那种不为世间任何东西所限制,只为自己笃志前行的生命力,它能够把周围的人都感染起来,就像是阳光普照一样……就像是你的头发一样灿烂耀眼。”
说着说着,陛下抬起手来,轻轻地抚弄了一下她细长顺滑的金发,“如果要我简单描述的话,那就是这种蓬勃的生命力让我感到很亲切,甚至让我看到了自己的灵魂……夏露,虽然你和我从性别到出身、再到成长经历,几乎所有的地方都不一样,但是在冥冥中,我却认为你很像我,你的灵魂让我感到了共振,所以我从小就喜欢你,对你视若己出。唉,甚至我认为,连我自己的孩子都不如你让我满意!这可真是上天的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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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露的脑袋已经有些迷糊了,但是她却明白无误地感受到了陛下的意思。
她又很快想到,平常极少在人们面前袒露心扉的陛下,却在今天向自己吐露了心中所想,这其中的意义非比寻常
“陛下,我很感激您如此看重我……从小到大,我也承受了来自您数不清的恩惠,这份恩情我永远铭记在心。所以,如果能够帮您分忧,哪怕是最小的一点事,我都乐意去做。”
对于夏露的忠诚,陛下却只是付之一笑,“夏露,以我和你母亲之间的交情,哪怕你不为我做任何事,我都会让你衣食无忧地幸福一生;你可以成为一个受所有人羡慕的大小姐,当帝国最耀眼的富贵花,享受人间一切荣华富贵,不用为任何事情发愁……在这种情况下,你真的能够抛开那些无穷无尽、无忧无虑的享乐,去面对那些冰冷、严酷而且绝对不好玩的真实世界吗?”
“陛下,我知道您当然可以施展权力的魔法,让我的生活永远都充满了富丽堂皇的舞会、珠宝和闲暇,您可以用类似的东西填充满我的一生,让我根本无暇去思考世界发生了什么——而且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这就是无比的幸福;可是,我却稍稍有些贪心,无疑我确实很喜欢以上那些东西,但我不想被溺死在珠光宝气的海洋里,与其在人为编织的富贵幻境里一辈子浑浑噩噩地生活下去,我宁可活在冰冷的真实当中!”
面对陛下的疑问,夏露毫不犹豫地做出了答复,“我不想仅仅成为您构筑的舞台上一个最奢华的人偶,我想要……想要成为和您一样去搭建舞台、改变舞台的人!当然,在舒适的闲暇时光,我愿意扮演一个富贵人偶,用各种方式炫耀我的财富和美貌,但那只是一种消遣,绝不是我追求的生活本身,所以,请让我成为您的事业、帝国的事业的一份子吧,您不是说我有点像您吗?那我相信我一定也可以做得很好的!”
陛下的手挺住了,接着,他居高临时地俯视着夏露,仿佛要探测她决心的“成色”,而夏露则面不改色,昂然注视着陛下,碧蓝色的眼眸当中透着毫不迟疑的坚定。
她离成年已经越来越近,她不再希望被单纯当做一个年幼无知的小孩子了,她想要和养育自己长大的陛下一样,手执权柄,而不是单纯当一个富贵的金丝雀(哪怕是羽毛最华丽的那种金丝雀)……归根结底,她想要向养育自己长大的“义父”证明,自己就是最优秀的那个孩子,帝国年轻一代人当中无可争议的翘楚,配得上被他宠爱被他信任。
两个人的对视并没有持续多久,最终,陛下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少女的这一番决心。
“对啊……孩子终究会长大的,你也该到了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了。”陛下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了温室玻璃之外广阔的天空,“你不想做金丝雀,想做凤凰……不愧是你。”
陛下先是喃喃自语,然后变成了一声长叹。
“不得不说,我确实被你感染了,要是我真的有你这样的孩子该多好啊……”
“可我就是您的孩子呀,陛下……”夏露厚着脸皮,笑着向陛下撒娇,“有没有血缘真的很重要吗?您照顾我长大,并且爱护我,给了我这所有一切……对我来说,您就是父亲,我也愿做您最忠实、最得力的女儿,为了守护您的事业而战,百折不回至死方休,因为这就是我来到人间的意义。”
哪怕听惯了各种逢迎拍马的场面话,陛下也还是不禁为夏露的表忠而心生感动。
确实,没有血缘并不重要,多年来的陪伴、爱护和恩情,就是他们之间超越血缘的羁绊。
“那么,夏露,欢迎你加入到我的事业当中。”陛下向伸出手来。“以后,它将是我们共同的事业了”
而夏露立刻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握住了陛下的手。
从小到大,他们握手的次数已经数都数不清了,但这一次,意义非凡,夏露的“成长”得到了认可,她想要成为凤凰的决心,也受到了陛下的认可和鼓励。
但这是否真的意味着,在这一瞬间,她就成为“凤凰”了呢?
当然不可能。
她虽然一腔雄心壮志,但毕竟还很年轻,犹如是刚刚被发掘出来的原石,还需要太多太多的历练和捶打才能最终变成光芒四射的璀璨钻石,但是她有信心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作为,她是夏露·德·特雷维尔,是命运的宠儿,她坚信如此。
“夏露,虽然你确实有和我一样的潜质,但你终究还是欠缺了太多的东西,既然你希望参与到我的事业当中来,那么你就该努力去成长了,不要以为自己才十五岁所以不用急,以后可以慢慢来,十五岁已经是一个可以干大事的年纪了,我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在谋划怎样逃离美泉宫,并且在十六岁的时候完成了这项壮举……我一边如饥似渴地学习知识,一边让自己敢于去玩命冒险,而这也是你所欠缺的东西——我不是指知识,你的学问虽然比不过十五岁时的我,但也足够用了,你更需要面对危险,然后从中提炼出不畏生死、甚至驾驭生死的勇气,也只有拥有这份勇气,你才能真正脱胎换骨摆脱金丝雀的命运,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么我应该怎样去成长呢?”夏露急不可待地问,“陛下,请不用担心我的勇气……虽然我事到如今还没有真正直面过生死,但我相信我绝不会害怕。”
“是吗?那就让我看看吧……现在就有一个好机会。”陛下若有所指地回答,“按照你个人的判断,巴黎将会上演宏大的剧目,也将会成为这个世界最冰冷严酷的舞台,那么还有什么比置身于这样宏大舞台上,更加能够让人成长的呢?”
“您是希望我亲眼见证有可能的暴乱和平叛吗?”夏露很快反应了过来,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证?那怎么够?”陛下略带嘲弄地笑了起来,然后他又轻轻地拍了拍夏露的肩膀,“我希望你参与其中……并且成为这一幕大戏的一份子,你将成为帝国这一方的玩家。这到底正派还是反派角色,我也说不太清楚,但这是你人生当中唯一能做的选择,相信你不会拒绝的。”
夏露先是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她的心情陡然振奋了起来。
“您希望我帮助您平定有可能的叛乱吗?”她颤声问。
“平定叛乱,那是士兵的事情,你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去完成它。”陛下淡然回答,“我只交给你两个任务:第一,保护好瓦朗蒂娜夫人和他们的孩子,让基督山伯爵没有后顾之忧;第二,尽可能地收集叛党领导者的信息,让我们进行叛乱后的清算,其他的就看你自由发挥了——夏露,我很遗憾我给了你一件并不光鲜亮丽的成人礼,但我相信,这就是你想要的。所以,现在,回答我,你愿意去为了我们的事业而赴汤蹈火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愿意,陛下!”夏露一把拥抱住了面前的青年人,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决心,“参与大事并且为您冒险……这就是我求之不得的成年礼,比任何珠宝都更让我高兴,谢谢您的信任,陛下,我将用我的表现来向您证明,我已经长大成人,可以承担重任……”
“那么,祝你好运,美丽的小姐。”陛下不紧不慢地低下头来,然后亲吻了一下怀中少女的额头,以此来作为自己的祝福,“保护好自己,对我来说,你的命比一万个乱党更重要,为了避免让我在盛怒之下血洗巴黎,请好好活下来,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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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1)日在枫丹8
直到与皇帝陛下的会面结束了很久,夏露依旧沉浸在那种“美滋滋”的喜悦当中而难以自拔。
她的成长,得到了陛下的亲口认可,而这种“认可”,比其他任何人的认可都更加具有说服力。
因为,这是陛下,是帝国的至尊,也是夏露最尊敬、最畏惧的长辈。
在夏露看来,被陛下认可,就意味着自己从小到大所付出的一切艰辛、汗水和努力,都没有白费,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超脱于凡人的人,而且在未来,必将会有令人更加惊叹的成就。
当然,这需要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
夏露,你可不能让陛下、让母亲、让所有爱着你的人失望啊……她又一次在心里告诫自己。
刚才陛下的话,不光是在鼓励她,也无异于是给了她一份“授权”,让她可以参与到巴黎也许即将发生的“重大事件”当中,而她可以利用这一份授权,在接下来的时光当中,帮助帝国平息即将发生的动乱(当然,也有可能不会发生),并且以自己的表现,向陛下和母亲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那么现在,自己应该怎么做呢?
经过一番思考,夏露的心里也逐渐有数了。
她回到自己的家中,先是写了一封信留给母亲,详细说明自己接下来的打算,以及希望她提供的帮助,然后,她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
看到姐姐突然一回家就收拾行装,芙兰自然大为惊讶,“姐姐,您是出远门吗?去哪儿啊?”
“亲爱的妹妹,我要去巴黎城内住一段时间。”夏露一边收拾一边回答妹妹,“这段时间里,你可要乖乖听仆人的话,照顾好自己哦。”
“为什么您不带我去呢?我也想去啊!”芙兰一听就急了。“我想跟您一起。”
“傻孩子,我是去有事要办,又不是去郊游的,怎么能带上你呢?”夏露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的。”
看到姐姐的态度如此坚决,芙兰知道自己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但是她心里仍旧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所以您是嫌弃我累赘了吗?明明我也可以给您帮忙的……”
跟黏人的妹妹相处了这么多年,夏露自然也已经熟悉了哄妹妹的经验,所以她立刻就施展了自己的“技术”。
“哎呀,别说傻话,我怎么会嫌弃我至亲的妹妹呢?”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抚摸着妹妹光洁精致的脸蛋,“我只是舍不得你吃苦而已,你年纪小,身体又病弱,怎么能到处奔波呢?等你长大了,我再带你到处跑吧,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
在夏露的安抚下,芙兰的情绪总算平复了下来。
“那好,我会尽快长大的,您可不要忘记今天的约定啊!”她认真地看着姐姐,“到时候无论您去哪儿,我都要跟在您的身边……”
“嗯,嗯……”夏露随口应着,然后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芙兰帮助姐姐把日常的衣物塞进行李箱当中,她碧蓝色的眼瞳里满是不舍,同样也充斥着怀疑。
“您要去救夏洛特吗……?”在最后,她冷不丁地问。
夏露避而不答,只是回给了妹妹一个开朗明媚的微笑。
芙兰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然后她别开了视线,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够听得到的声音轻轻咒骂。
“她要是死了才好……”
不过,这也只是十岁幼女在嫉妒和愤怒之下的偏激想法而已,现在的她,没有能力做出任何改变现实的事情来——当然,长大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夏露当然察觉不到妹妹的表现,她收拾好了行装之后,将行李都放进了自己私人的马车里,不过她也没有急着立刻就走,而是先向自己的好友珂丽丝忒尔告别。
她不受任何阻拦地来到了珂丽丝忒尔的寝室,然后笑着对好友告别。
“珂丽,这段时间我要去巴黎一趟了,等回来再找你玩。”
珂丽显然对好友的突然离开感到很惊讶,她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的原因。
“是不是父皇把你叫过去骂了你?夏露,抱歉……这都是因为我跟身边人说了不该说的话……”
“别瞎想了,陛下那么英明,他怎么会因为听到了不好听的话就生气?恰恰相反,他还夸我热衷国事忠心耿耿呢……”夏露连忙向好友解释,“我去巴黎不是被流放,而是去做大事的。”
“做大事?什么大事?”公主迷迷糊糊地问。
“保卫你家的江山,这事够大吧?”夏露笑着回答。“为了守护公主殿下的好日子,我当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咯……”
面对夏露半真半假的答复,珂丽又开心又心疼。
“……反正有那么多人去保卫,你不用拼命也可以的……”她小声说,“如果我是公主,那很好,但如果我失去了这一切,只要还能和你继续在一起,那我也无所谓……”
你无所谓,我可不是无所谓了!我才不想失去这一切……夏露在心里回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啦,我该走了,这段时间你好好保重,等我回来!”她挥手向恋恋不舍的好友告别,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对了,你去巴黎,住哪儿啊?”在她即将离开的时候,珂丽终于回过神来,然后追问。
“去基督山伯爵府上寄住。”夏露轻快地回答,“他们一家会欢迎我的!”
就这样,夏露告别了宫中的亲友们,然后再度乘坐马车,赶回到了巴黎。
而这一次,她马不停蹄地一路来到了基督山伯爵大人的府邸之外。
这是一幢很精致奢华的宅邸,说实话并不怎么符合伯爵平常简朴的生活习惯,夏露听说这里曾经是一位银行家精心修建的私宅,只是后来因为银行家破产跑路,才落到伯爵手中。
当然,她才不关心这种小事,也就没有寻根问底了。
按理说来,如今伯爵大人是帝国的警务大臣,甚至有望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帝国首相,他的家门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不过,夏露在亮明身份之后,却很轻易地就通过了门卫,进入到了伯爵的宅邸当中。
一方面,她是宫廷的宠儿,自然也可以得到优待;在另一方面,她和瓦朗蒂娜伯爵夫人有交情,所以伯爵这边的人对她更是礼敬三分。
伯爵虽然已经年过四旬,但是瓦朗蒂娜夫人年纪却小得多,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岁出头而已(当然在贵族的世界里,这种年龄差距巨大的婚姻也比比皆是,不足为奇),在两个人订立婚约的时候,夫人甚至才刚刚十岁。
作为陛下的宠臣,陛下夫妇为了让这桩婚事能够顺利成行也颇费了一番心思,为了让瓦朗蒂娜小姐在完婚之前能够不受外界的“污染”,皇后陛下干脆在皇宫内组织了一个由重臣家的小姐们组成的小小乐团,让孩子们可以从小接受完整的正规音乐教育,培养才情,免得年纪轻轻就在社交场上招蜂引蝶。
瓦朗蒂娜小姐就是这个乐团的初代成员之一,她的表现相当良好,受到了各方的称赞,而年纪比她小了好几岁的夏露,在后来也成为了其中一员,并且以自己的天赋一鸣惊人,被公认为最优秀的学生,成为被所有人艳羡和敬畏的存在。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瓦朗蒂娜夫人就是夏露的“师姐”,而且夏露在入团之后,也确实多次承蒙了她的照顾,只是后来瓦朗蒂娜和伯爵完婚然后退出了乐团,两个人之间的联系才逐渐减少,但彼此之间的友谊却并没有因此被磨灭。
当听到了夏露小姐来访的消息之后,瓦朗蒂娜夫人又惊又喜,她马上就让人把夏露带到了自己的跟前。
“夏露,你怎么有时间来看我了?”年轻的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后辈,“我听说了,你的演奏会非常成功,大受外界的赞赏。不过,这并不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我知道你的天赋有多么优秀……祝贺你!”
说到这里,她又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唉,真可惜,我最近因为静养,所以不能亲身前往音乐厅,近距离欣赏你的初次演出……这是多么巨大的损失啊……”
夏露当然知道她所指的意思。
就在不久之前,瓦朗蒂娜夫人为伯爵生下了一个儿子,让伯爵拥有了一个健康茁壮的继承人。
此时,刚刚成为母亲的她,虽然还有着年轻的稚嫩,但脸上却多了几分母性的光辉,她红润的皮肤、以及脸上时常荡漾的笑容,无不透露出她此刻的幸福心情。
显然,这段婚姻虽然年龄差距有点大,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缺点,夫人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发自内心地感到满足,她毫无任何怨言地接受了从“少女”到“夫人”的改变,并且准备尽自己所能地扮演好新的角色。
看到从小认识的“师姐”,现在过得如此惬意和幸福,夏露在心里也为她感到高兴,但与此同时,夏露在心中也感到有些疑惑。
这就是身为女子的我们,所必须追求的幸福吗?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吗?她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对于“嫁人”的问题,夏露还没有仔细考虑过,尽管她知道,以自己的年纪,其实用不了几年就必须直面这个问题了,但是她却刻意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因为,她很难想象自己和某个素不相识的人突然要共处一生的情景。
更因为,她不觉得“婚姻”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必需品。
总之,未来的事情,未来再去考虑吧……她很快就让自己摆脱了这个问题的纠缠。
“夫人,比起我的演出,显然您的身体更加重要,您即使不出席,我在心中也能够感受到您的鼓励和认可……”她笑着向瓦朗蒂娜夫人回答,“况且,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单独为您演奏。”
“哎呀,这怎么行呢?你可是宫廷的宠儿,我怎么能把你当乐师来使唤……”瓦朗蒂娜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她转入了正题,“对了,今天你过来拜访我家,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其实,也只有一点小事……”夏露仍旧微笑着,然后反问了对方,“夫人,最近我在巴黎有点事,想要长待一段时间,所以我斗胆问一下,如果我想在您这里寄住一段时间的话,您能够允许吗?”
“当然可以了!倒不如说我乐意之至。”如同夏露所预料的那样,瓦朗蒂娜夫人想都没有想地就答应了下来。“你想在我这儿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巴不得有你这样的客人。”
这倒也不奇怪,刚刚生育完,静养在家里,夫人眼下肯定是最闷闷不乐的时候,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平常关系很好的朋友过来陪住的话,她显然会非常高兴。
当然,一口答应之余,夫人内心里也不免有些疑惑,“不过,夏露,你的母亲还有陛下怎么会愿意放你离开宫廷这么久啊?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还是说你惹祸了想要来这儿避避风头?”
“您可千万别多想……”夏露连忙摆了摆手,“这其中有一些关节,恕我难以跟您解释,不过我可以跟您保证,我绝对没有惹什么祸,我来您这儿只是为了借住一下而已,甚至说不定还能保护您呢。”
“保护我……”瓦朗蒂娜夫人忍不住失笑,“那我谢谢你了夏露,不过,我丈夫手里的人成千上万,如果他都保护不了我,你又能够做什么呢?”
虽然她的语气温和,但是从话中,也可以听得出她内心里对丈夫的骄傲。
“按常理来说,您的话没有错,但在一些特殊情况,那可就说不定了。”夏露耸了耸肩,“毕竟,伯爵大人虽然位高权重,但也不会随时随地在您身边布置千军万马是吧?”
“可谁又会对我不利呢?”夫人还是有些不信,“伯爵没有私人仇敌,他一贯行事无私,并且被外界所熟知,我不觉得有谁会去刻意针对他,更别提对他的家人了。”
虽然话说得很满,但是瓦朗蒂娜夫人心里却不免有了几分心虚,毕竟她也知道,伯爵纵使大公无私,但既然坐到了那个位置上,就不可能不得罪人,也不可能没有“仇敌”。
她私下里,也为丈夫担惊受怕过——只不过,作为一位大政治家的孙女儿,她心里清楚,这都是站在最高舞台上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所以她也从没有将这种无谓的担心流露出来。
可是,今天,这位“师妹”的突然来访,却让她在内心当中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难道真的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或者说,陛下又有什么秘密命令,要通过这个孩子来传达了?
她惴惴不安,但却也找不到答案。
“我同意您的说法,伯爵公正无私,他不会有什么私仇。”在她的注视下,夏露轻轻点了点头,“所以,您不用担心,他绝不会有事的……对了,他什么时候回家呢?我也想见一见伯爵大人……您能否允许呢?”
“他晚上会回来的,然后你就能见到他了。”夫人仍旧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夏露,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有些话你只能当面跟他说而不能告诉我,但我和我的丈夫一样,将永远效忠于陛下,并且将永远对你心怀好意……愿上帝保佑我们。”
“愿上帝保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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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2)日在枫丹9
在瓦朗蒂娜夫人的亲切招待之下,夏露享受了一个轻松愉快的下午,而到了晚上,如同夫人所说的那样,基督山伯爵大人结束了一天的公事,悄然回到了家中。
按理说来,身为前途无量的帝国大臣,伯爵大人每天都会有赶不完的应酬,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夜夜笙歌纸醉金迷(而且还不用自己付账);然而,伯爵大人却一贯以冷漠着称,除了公事之外极少和外界打交道,更加极少出席各种应酬活动,每到下班的点就直接回家,而在结婚之后,他更是几乎断绝了和外界的所有往来,安心享受自己来之不易的家庭生活。
对于伯爵大人的“绝缘状态”,外界当然私下里也颇有微词,但谁让陛下这么宠信他呢?这么多年来,他哪怕不去应酬往来,也一样能够步步高升,让人艳羡至极。
伯爵回到家里,原本是想要和妻儿温存的,可是刚刚踏入家门,他就得到了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前来拜访的消息。
对于这个来自宫廷的客人,伯爵当然感到意外,不过与此同时他也持欢迎的态度——毕竟他年轻的小娇妻,现在处于产后恢复期,身边能够有个熟悉的朋友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立刻就前往客厅,面见这位突然到访的客人。
此时的夏露,正在和瓦朗蒂娜夫人一边闲聊一边喝咖啡,正当她感到有些厌倦的时候,客厅的门打开了,伯爵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伯爵本来就身形健壮,在经过十几年宦海沉浮的打磨之后,举手投足当中更是充满了“重臣”的威严,光是那犀利的目光,就足以让人肃然起敬。
不过,夏露是在宫廷当中长大的,见惯了那些执掌国家的大人物,所以她当然不会被这种气势唬住,而是轻松从容地站了起来,微微屈膝向伯爵大人行礼。
“夏露小姐,晚上好。”伯爵并没有摆出长辈的架子,而是非常友好地向夏露打了个招呼。
“伯爵先生,晚上好。”夏露也非常客气地做出了回应,“我未经您允许就突然登门拜访,还请您谅解……”
“何必如此客气!”伯爵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你能够来我们这儿,我们夫妇都很高兴。”
伯爵一直爱丽丝夫人关系不错,所以爱屋及乌也很喜欢夏露;同时,夏露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更加对这个同时具备美貌和天赋的孩子青睐有加,所以他对夏露的态度也非常友好。
“夏露刚刚说,想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这时候,瓦朗蒂娜夫人笑着插话了,“亲爱的,你觉得怎么样……?”
“这太好了。”伯爵立刻做出了和刚才夫人一模一样的反应,“她想在这儿住多久都可以。”
不过,和夫人一样,他马上也产生了同样的怀疑——为什么夏露不在枫丹白露的宫廷里好好呆着,要跑到自己家里来长期做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夏露看出了伯爵此刻心中的怀疑,而既然正主已经出现了,她也不想再继续卖关子了。
于是,她拿起咖啡杯子,优雅从容地抿了一口,然后再面带笑容地看着伯爵。“先生,能否容许我和您单独谈谈呢?”
虽然她巧笑嫣然,但是客厅里的气氛却陡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瓦朗蒂娜夫人和伯爵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些狐疑。
毕竟,夏露小姐在宫廷里十分得宠,也许她是带着陛下的命令过来的。
“亲爱的,我去给你也泡一杯咖啡吧,等你们谈完了我就送过来。”瓦朗蒂娜夫人找了个借口,然后起身离开。
在夫人离开之后,伯爵满腹疑惑地看着夏露,等待着夏露为自己揭开谜底。
夏露微微垂首,思考了一下措辞,然而重新抬起头来看着伯爵。
“伯爵先生,您是帝国的警务大臣,您直面着帝国的基层,所以您肯定比帝国内阁当中任何一位大臣都更加了解如今的时局……所以,我想请问您,现在我们是否处在一次动乱的边缘了?”
伯爵没想到,夏露一上来居然就问出了这么劲爆耸动的问题,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孩子问他这种问题,他要么会让对方闭嘴,要么就会回答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但是,他敏锐地感觉到,此刻的夏露,不能以“无知少女”来对待。
“也许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但确实有不少危险的苗头。”于是,在片刻之后,他低声回答,“各大城市的骚乱正与日俱增,而且隐约当中能够察觉到阴谋组织互相勾结串联的迹象。帝国确实正在面临着一场危机。”
也许并没有那么严重……也就是说,确实很严重。
夏露在心里苦笑,她知道伯爵并不是喜欢夸大其词的人,而以他的职位,下这样的判断,自然也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具有“权威性”。
不过,即使事态严重,夏露也并没有失去平常的从容,她又拿起咖啡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了下去,“最近我几次往返巴黎,确实感觉气氛越来越紧张,尽管没有实际证据,但我认为一场类似于1830年的大动乱可能已经迫在眉睫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眼见夏露说话如此悲观,伯爵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却也没有出言反驳,毕竟他是一个讲究实际的人,不喜欢唱高调说一些自欺欺人的话。
“陛下也是如此看的吗?”他反问夏露。
“陛下并不确定,但是他认为确实有可能发生,而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们也必须以百分之百的认真态度来对待……也只有这样,帝国才能安然度过危机并且存活下去。”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夏露也不想继续绕圈子了,“所以,陛下派我来到巴黎,就是希望万一动乱真的出现,我能够帮助您度过危机,保卫我们至关重要的首都……”
当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伯爵顿时哑然。
对陛下“如临大敌”的谨慎态度,伯爵心里非常理解,毕竟自己当初就是借助巴黎的大动乱掀翻了波旁王家从而走上皇位的,他自然会担心“往事重现”。
可是,派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给自己“帮忙”……这就让他感到有些难以理解了。
无疑,夏露确实是一个非常聪明非常优秀的孩子,可是即使如此她也只是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少女罢了,在这样宏大的问题上,她又能够给自己帮什么忙呢?不给自己添乱就算走运了。
唉,陛下宠溺这个孩子也宠得太过头了,居然让她如此任性妄为,难道这是过家家游戏吗?她倒是玩得开心,但万一她有点闪失,我该怎么样跟陛下、跟爱丽丝夫人交代呢?伯爵顿时大感头疼。
夏露很快就察觉到了伯爵眼中的轻视,虽然她知道这是必然的反应,但是她仍旧感到非常不爽。
少女从小被培养起来的骄傲的自尊心,不容许被别人所触动,哪怕这个人是从小对她关爱有加的长辈。
于是,夏露不动声色地放下了咖啡杯子,然后以微笑直面着帝国的警务大臣。
“伯爵先生,您不相信我能够帮您排忧解难吗?还是说,您怀疑陛下的判断?”
这么大的帽子压下来,当然让伯爵吃不消,于是他连忙摇头否认。“我当然不是在怀疑你,夏露……只不过,你毕竟还是太年轻,没有经验,在这种大事上难免会出问题。”
“年纪只是人们为自己的无能所找的托辞而已!”夏露斩钉截铁地回答,“在我临走之前,陛下就跟我说过,他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在谋划逃离奥地利去争夺法国皇位了……他相信,我在这个年纪同样也能够做出成就。陛下的勉励和信任,让我感激万分,而且我相信我绝不会辜负这一份信任,我做得到!”
此刻的少女,碧蓝色的眼睛里放射出炽烈的光彩,金色的头发也宛如燃烧起来的烈火,让人难以直视。
见惯了大世面的伯爵,当然不至于被她的气势所吓倒,但是面对此刻激情满满的少女,他却也被稍微感染了。
“夏露,我理解你想要回报陛下恩情、保卫帝国的决心,可是这毕竟不是一场游戏,而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你要是万一出了点事,我真的不好交代啊……”他叹了口气,试图最后劝说夏露放弃。
不过,夏露的想法,当然不会被伯爵所改变,恰恰相反,伯爵的质疑反而激起了她旺盛的斗志,她非要让对方点头不可。
“伯爵先生,看来您还是不相信我。那么,我只好将您的质疑,视作对我能力的否定,大而化之地说,这也是对陛下判断的否定——因为您不认可陛下对我的信任。”
说到这里,她陡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抬起手来指向对面的伯爵,“所以,为了维护我自己的名誉,更重要的是,为了维护陛下的名誉,请允许我斗胆,像基督山伯爵大人发出挑战,用剑来表现我的决心——请您给我这个机会吧!”
面对少女对自己的挑战邀约,伯爵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已经完全感受到,这个看似娇怯的少女,此刻有着多么强烈的决心,甚至不惜和自己拔剑相向。
可是自己又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挑战呢?自己是大臣,身负重任,身负成千上万人的命运,怎么可能去和别人好勇斗狠以剑相拼?
再说了,和一个小女孩儿打,赢了是笑话,输了是更大的笑话,根本没有打的必要。
“唉,不愧是艾格妮丝小姐的高徒啊……”于是,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总不能质疑陛下的决定吧?好吧,夏露,那就遂了你的心愿吧,但愿你可不要有什么闪失。”
看到伯爵终于松口,夏露紧绷的脸上重新绽放出了笑容。
明媚的笑容,顿时让房间里原本紧绷的空气松了下来,而她又重新坐了下来,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已经冷却下来的咖啡。
咖啡因让她精神愈发亢奋,她热情高涨地继续说了下去,“先生,我想您比我更加清楚,巴黎对我国的重要性。正因为它是如此重要,所以它能够决定帝国、决定我们的命运,也许短短几天内一切就有可能天翻地覆……正因为如此,帝国的存亡,就取决于我们能否尽快、并且以尽量小的代价平息巴黎的动乱,我们一定要把巴黎握在手里,哪怕用血淹没它也在所不惜,而这也是巴士底计划的初衷,您说对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什么?”
当听到巴士底计划这个词的时候,伯爵再度惊讶地动容了。
这个计划,他当然了然于胸。作为陛下推演了多年的计划,一旦巴黎发生了不可控的暴乱,就会立刻调遣驻守在枫丹白露附近的近卫军急速进城平乱,而他本人,就是整个计划的总指挥。
连这样的机密她都已经知道了,看来陛下已经对她全盘交底了……伯爵心想。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陛下对这个小孩子如此信任,但既然陛下这么做了,就必然有他的深意,而自己只能选择服从。
“是的,你说得没错,为了保卫首都,我们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伯爵轻轻叹了口气,“当然,谁也不希望事情真的闹到这一步,这个计划如果能够一直束之高阁就最好了……我但愿不会有真的使用的那一天。”
看到伯爵的反应,夏露心里也暗呼侥幸。
幸亏自己临走之前,母亲跟自己说了这个计划,现在自己在谈话间突然拿出来,果然就把伯爵给诈唬住了,现在他已经不会再怀疑自己的授权,而是会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同事”——尽管怀疑和轻视还是免不了的,但至少他会允许自己使用他的一部分资源,而这就够了。
当然,这么做也是有风险的,伯爵随时有可能和陛下私下沟通,询问自己为什么知道巴士底计划的事。
不过,既然自己已经造成了既成事实,那么以陛下对自己的宠溺,也不会责罚自己,而是会默认现实,顶多私下里责备母亲几句就是了,这点代价还是承受得起的。
说到底,这个世界是最现实的,只要自己把事情办好,就没有人会在乎自己使用的手段;反过来说,如果把事情办砸了,那么再多的理由和借口也无济于事。
所以,一定要把事情办好,绝对不容许失败!
“没有人希望真的在首都使用炮火,但事到临头的时候,我们也绝不能有任何犹豫和退缩……因为失败者是没有资格以仁慈作为借口的,失败就是失败,会失去一切,成为被欺凌被嘲弄的对象。”夏露冷冷地说,“如果要施展慈悲,等赢下来再说就好了,胜利者是不受指责的,您说对吗?”
如此冰冷的表态,让伯爵默然无语,但是他知道,夏露的话是对的。
“你确实是陛下的好学生……这些话就像他口中说出来的一样。”最后,他叹了口气。
“我要向陛下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夏露微笑着回答,“您为国家操劳,鞠躬尽瘁,我也要向您学习呢。”
伯爵只是摊了摊手,然后结束了这场并不愉快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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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谈话后的第二天,随着警务部长基督山伯爵大人的一纸命令,部内的高级警探沙威,悄然来到了基督山伯爵府上。
此时的沙威已经年近五旬,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许多时光的刻痕,头发也有些花白,但即使如此,他挺直的身板依旧有力,他严肃的面庞依旧让罪犯和同僚都望而生畏。
他是一个头脑非常聪明的人,他可以从种种不起眼的线索当中抽丝剥茧、找出罪犯的蛛丝马迹,最终将罪犯绳之以法;但同时,他又是一个头脑非常简单的人,他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也不和同僚一样收受贿赂、敲诈罪犯家属,他甚至没有兴趣成家或者找情妇,他的所有精力、所有兴趣,都奉献给了政府赋予他的工作上面。
法律、秩序、权威与审判,就是他眼中的全部世界,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考虑,也都不感兴趣。
至于法律是否公正?秩序是否公平?他从不考虑这样的问题,因为对他来说,“现有的”法律和秩序,一定就是神圣的;政府的命令、上级的命令也是不容置疑的,更加不可能有错。
而高居于所有警察顶点、担任警务大臣的基督山伯爵大人,那就是“正义”的化身,他的话必然是正确的,伯爵的任何命令,他都准备毫不犹豫地遵从。
然而,今天,等待着他的将是一个他始料未及的命令。
来到伯爵奢华的府邸之后,沙威目不斜视,被仆人带到了伯爵的面前,出乎他意料的是,在正襟危坐的伯爵旁边还站着一位娇媚可爱的金发少女。
心怀疑惑的沙威,用不带任何欲望、纯粹研究“现场物品”的眼神扫了少女一眼,然后躬身向大臣阁下致敬。
“沙威先生,你是我们部里最优秀的警探,多年来你的工作业绩让我的前任和我本人都无话可说……而现在,我希望你完成一项重大任务。”伯爵没有寒暄,而是直接下了命令。
沙威昂首挺胸,无声地表示自己准备接受任何命令。
然而,接下来这个离奇的命令,还是让沙威如同石雕一样的表情,出现了些许奇怪的抽搐。
“接下来,你要听候这位小姐的调遣。”大臣阁下轻轻指了指旁边这位少女。“记住,你面对她就如同面对我一样,她的任何命令,你都要不折不扣地执行。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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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3)日在枫丹10
“记住,你面对她就如同面对我一样,她的任何命令,你都要不折不扣地执行。明白了吗!?”
原本思路敏捷、轻易就能领会上级命令的沙威,在这一刻愣神了。
我,接下来要跟随一位小姑娘,服从她的调遣,任由她来使唤?
这一切就像是在开玩笑,但从伯爵大人的脸色来看,这绝不是在开玩笑。
沙威的脸顿时就涨红了。
作为帝国警务部的高级警探,他身上负责有多个案件,这些案件既消耗他的精力,也是他的乐趣源泉,可是,现在,大臣阁下却要自己放下手头的事情,给一个小姑娘打杂?
简直是瞎胡闹!
可是,大臣是不会有错的,大臣的命令也是必须执行的。
所以,哪怕心里再怎么抵触,沙威也只能低下他僵硬的头颅。
“我明白了,阁下。我会遵从您命令的。”
看着沙威的反应,基督山伯爵当然知道他此刻的心情,而且这种心情他也能够理解。
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在昨天他和夏露的谈话当中,他已经明确知道,陛下授权夏露小姐来巴黎,帮助他一起应对巴黎(也许)即将发生的动乱,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这么信任夏露,但既然这是陛下的意志,那么他也就只能遵从。
而且从个人私心来说,他也希望尽自己所能来保护夏露的安全。
所以,他就要从自己部下当中抽调最精干的人手,来配合夏露的工作(顺便保护夏露的安全)。
他选中的人选就是沙威,这个人有着出类拔萃的个人能力、以及对权威的极端服从性,所以他会尽自己所能地服从命令。
在下达了命令之后,伯爵也没有多话,而是轻轻颔首向在场的两个人示意,“好了,我要去部里处理公事了,接下来你们两个自己商量吧。”
说完之后,他径直地离开了自己的家,留下了刚刚成为“搭档”的两个人。
在伯爵走后,房间里气氛,现在变得更加僵硬了。
沙威死绷着脸,一言不发,宛如一尊石像一样。
这一方面是他心里有气,另一方面则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毕竟,他几十年漫长的生涯当中,什么办案经验都有,但却没有怎么跟贵族大小姐打交道的训练。
而夏露也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先仔细打量着伯爵给自己指派过来的帮手。
既然是伯爵亲自点将的人,那么这家伙能力肯定没有问题,但是从外表上,他肯定是一个冷漠、死板又带着点职业性傲慢的“专业人才”,这种人肯定不怎么好相处,而且会对自己不服气。
所以,在使唤他之前,先需要拉近一点距离,让他明白自己绝不是什么任性胡闹的大小姐,而是有资格为陛下执行重大任务的未来之星。
“沙威先生,很高兴认识您。”打定主意之后,夏露以谦和的态度,主动向面前的警探开了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名叫夏露·德·特雷维尔,是特雷维尔元帅的孙女儿。”
沙威顿时眼睛睁大了。
对帝国最顶层的那些人,他当然知之甚详,特雷维尔元帅是陛下的宠臣,也是如今陆军的主要领导者之一;另外,他还听说,元帅的孙女儿深得陛下的喜爱,从小就养在身边,在宫廷里甚是得宠。
而现在,这位大小姐就站在自己面前。
沙威连忙摆出了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躬身向夏露致敬,“德·特雷维尔小姐,很高兴认识您!”
“不必如此拘谨,先生。接下来我们还需要一同合作,我希望我们能够以同事之间的态度来面对彼此。”夏露微笑着,继续向对方释放善意。
接着,她马上进入了正题,“我知道,您现在肯定对我接下来要带您做的事情感到非常好奇,我可以跟您保证,这绝不是什么闺房或者舞会之间的无聊小事,而是事关帝国秩序的重大行动……”
听到夏露的话,沙威顿时来了精神。
他最怕的就是自己被拉去给大小姐干一些鸡零狗碎的杂活,而从大小姐的态度来看,自己终究还是在干“正事”。
只是他微微垂首,恭敬地聆听大小姐的进一步指示。
“想必您也能够察觉得到,如今国内时局动荡不安,尤其是首都更是如此。有许多的迹象证明,心怀不轨的逆贼们正在私下里勾结串联,并且试图在巴黎发动大规模的叛乱,进而试图颠覆帝国。”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夏露当然也不会再卖关子了,而是直接将一切和盘托出,“而我,现在奉皇命,协助基督山伯爵大人一起去铲除乱党分子,平息巴黎有可能的动乱。”
对夏露的前半段话,沙威并不感到意外,身为高级警探,他每天都在接触巴黎的三教九流,他当然能够感受到那种“山雨欲来”的气氛。
但是对后半段话,他就难免有点狐疑了。
面前这个娇嫩美艳的少女,肯定可以成为舞会上最耀眼的明星,但是,协助伯爵大人平定乱党……听上去似乎就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这肯定不是在开玩笑,不然伯爵大人不会特意大动干戈。
皇帝陛下,伯爵大人,在他眼里都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也是不可置疑的权威,他们不管做什么都代表着“正确”。
可是即使如此,他的心里还是禁不住有些怀疑,这是否有点太过于乱来。
“我知道,您现在还对我有所疑虑,这很正常,我并不会因此责备您。”面对沙威暗自的质疑,夏露也没有生气,只是淡然回应,“但是我提醒您,这是陛下的授权,现在您归我调遣,我有权命令您做任何事,如果您胆敢不服从、或者不作为,那么我可以立刻让您撤职,甚至还可以进行更严厉的处罚,我希望您牢记这一点。”
面对夏露毫不保留的威胁,沙威自然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应下。
“是。”
“当然,在有可能的情况下,我还是希望我们的关系能够更加融洽一些,毕竟现在我们两个利益一致,我们需要团结和配合。”夏露重新微笑了起来,“沙威先生,您吃过早餐了吗?”
“还没有,我接到大臣阁下的命令就直接赶过来了。”沙威连忙回答。
“那好,我让这里的仆人给我们准备好早点,我们边吃边谈吧——”夏露亲切地向对方微微颔首,“老实说,这里的点心还挺好吃的。”
很快,两个人就坐到了餐桌旁边,仆人送上了早餐的奶酪和苹果馅饼,以及热可可饮料。
沙威并不是一个讲究生活享受的人,但是这一顿精致的早餐,还是缓解了他的紧张情绪。
夏露一边小口地用餐,一边开始向对方提问题。
“沙威先生,您看上去应该在警务部供职很久了吧?”
“是的,我从督政府时代就开始为公家干活了。”沙威回答,“那时候的警务部长还是富歇先生……他创办了一个无与伦比的机构,让国家受益至今。”
自从那时候开始,沙威已经在警察部门干了接近半个世纪的活,历经了几个朝代。
虽然时代风云变幻,权柄被不同的人把持,但是他根本不关心谁在台上,在他看来“秩序”本身就是神圣的,至于谁代表秩序这根本无关紧要,革命政府是神圣的,波旁王家也是神圣的,而现在在台上的波拿巴家族,必然也是神圣的,既然现在是波拿巴在统治法国,那么帝国的法律就是至高无上、不容违背的。
“您的经验,对我来说非常宝贵。”夏露轻轻点了点头,“虽然我有一腔热情,但是我毕竟只是初出茅庐,我仿佛身处迷雾当中,对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而您可以给我许多指点,让我知道应该往何处走——”
“您过奖了,小姐。”沙威连忙摇了摇头,“您聪慧过人,而我才智平庸,只是比您多了一点见闻而已,如果有什么能够帮到您的地方,我言无不尽。”
“那么,您对如今巴黎的乱党组织,有什么情报呢?”夏露先是喝下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可可,然后再从容地询问对方,“有什么特别危险的人物需要加以关注吗?”
听到了夏露的问题,沙威的表情重新变得僵硬冷峻起来。
这一下他又成为了法律和秩序那不容置疑的化身。
“倒是有一个特别危险的人物,我深信他一定已经成为了乱党分子的中坚……他也是我二十年的仇敌了,我一直都在试图抓捕他。”
“什么人这么厉害?”夏露顿时就来了兴趣。
沙威放下了手中的食物,然后用餐巾擦了擦嘴唇,他也借此整理好了思绪。
“这话说来就长了……”他的眼睛里迸射出了百味杂陈的视线,然后开始娓娓道来。
“这个人名叫冉阿让,但说穿了这也就是个诨名而已,他从小失去了父母,和姐姐相依为命,在法维洛勒做修树枝的工人。
他的姐姐是个寡妇,却有七个年幼的孩子,所以他在年轻时拼命打工干活,挣钱养活这几个外甥子女。
他有个超常之处,那就是他的力气很大,抵得上好几个人,但即使如此他也难以养活这些孩子们;于是在1795年他铤而走险,跑到了一家面包店偷窃了面包,因而被判了五年苦役。”
“就因为偷了几块面包,他就被判了五年苦役?”夏露大感惊讶,忍不住再问了一次。
毕竟,在枫丹白露那蓝天绿水、珠光宝气、宛如仙境一般的世界里,是绝不可能有这种怪事发生的。
呵,再怎么伶牙俐齿,终究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啊……看到夏露如此“大惊小怪”,沙威禁不住在心里冷笑。
当然,心里冷笑归冷笑,但他当然不敢对夏露表露出半分不敬,于是他仔细向解释了其中的缘由。“他被判罪是在1796年,那时候整个法国都处于剧烈动荡当中,饥荒、战乱、货币贬值,什么倒霉事都碰上了,社会极度动荡,甚至到处还有土匪,为了整顿社会秩序,国民议会和革命政府决心使用最强硬的手段,因此当时法律执行得格外严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到这里,沙威轻轻摊了摊手,“这位冉阿让先生不止是偷窃,他犯了更严重的罪——他用工具破坏了店主的房屋、然后入室行窃,这都属于法律上的加重情节。至于他偷的东西价值多少反而在其次……比起当时那些被直接枪毙的盗匪来说,他仅仅被判五年苦役已经算是走运了。”
沙威的解释,具有一定的逻辑合理性,至少让夏露稍稍认同了他的观点。
乱世当用重典,在那个极度混乱的时期,法律必须比平常更加无情。
可是,即使如此,为了一块面包,真的就该被判五年苦役吗?一个人为了养活自己饥饿而且年幼的外甥子女,去偷窃面包,真的有这么不可原谅吗?真的就必须用苦役来偿还吗?
夏露又看了看此时餐桌上精致的甜点和馅饼,这些食物色香味俱全,而且大部分肯定吃不完只会被倒掉,一时间她深刻地感觉到了社会的讽刺。
社会的罪孽,似乎比这个冉阿让的罪孽更加深重。
“那后来呢?坐了五年牢之后,他又怎么成为了您一生之敌?”夏露勉强压住了心中的烦躁感,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追问对方。
“首先我要纠正您一下,他不是坐了五年牢,而是十九年,因为每次服刑到了中途,他就要越狱,连续四次越狱失败,每次都给他追加了刑期,最后这个倒霉蛋服了足足四倍的刑期。”沙威一边说一边冷笑了起来,“他的所作所为,一方面足以体现出他的怙恶不悛,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他胆大妄为,蔑视一切法律和原则。”
夏露对此也有点无力吐槽。
毕竟她也无法想象,每次只剩下一两年刑期了,这个人为什么非要越狱给自己徒然增加了十四年刑期。
“坐了十九年牢之后,他终于出狱了,然而他的本性却没有因此改变,他跑到了一座名叫迪涅的小城,再次偷窃和抢劫,然后在被抓捕之前逃亡,接下来许多年,他杳然无踪……直到最后,我在一个名叫滨海蒙特勒伊的城市逮住了他——您猜怎么着?他这些年当中改名换姓,给自己换了个马德兰的姓氏,然后改进了当地制造业的生产工艺,因此发了家,成为了一个富有的工厂主,因为他在实业上的成就,他甚至在1821年左右得到了当时波旁内阁的表彰。
他还用他的钱到处施舍,换取名望,最终竟然成为了这个城市的市长,在市长的任上他政绩斐然,居然用更少的征税成本就让城市上缴了更多的税收,又一次得到了政府的表彰……嘿,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恶棍!但即使如此,我最后还是逮住了他,揭穿了他的身份,让他无所遁形——”
“如果他真的有这么厉害,那为什么还要揭穿他呢?”夏露冷不丁地问。“就让他继续当市长造福一方不好吗?”
这个问题,让沙威一下子有些愣住了。
“小姐,不管怎么样,他是个罪犯,罪犯不能当市长而是应该被绳之以法,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接着,他反问夏露。
“可是,别说市长了,朝廷里不也充斥着罪犯吗?”夏露有些对此不以为然,“您想想,当初亨利四世为了争夺王位,站在新教徒一边发动叛乱,让法国打了三十年的内战;而大孔代亲王,为了个人的权位,也对太后和路易十四发动了叛乱,甚至还勾结了西班牙人入侵法国,让国家生灵涂炭……这个冉阿让犯下的罪过,比得上亨利四世或者大孔代的万分之一那么多吗?那么,如果亨利四世和大孔代都能够得到世人的原谅,甚至得到世人的赞颂,那位冉阿让先生又为什么不行呢?”
夏露的质问,又一次让沙威愣住了。
他对法律的执着和尊崇,对权威的迷信,让他无法接受夏露的说法,但是他却又难以反驳。
“他出身卑贱,怎么能够和国王和亲王们相提并论……”最后,他只能小声辩驳。
“那么按您的意思,科西嘉小地主的儿子也没资格当法兰西的皇帝咯?”夏露笑嘻嘻地反问。
“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沙威立刻就慌了,他连忙摆手向夏露解释。
“哎呀,您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夏露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三言两语之间,她就让沙威感到无言以对,而这也是她为自己树立“权威”的一种方式。
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个高级警探尽管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专业人才,但是他除此之外,几乎什么都不懂。
他是一条没有什么政治头脑、宛如一台发条机器一般的恶犬。
但是,他也正是夏露现在需要的恶犬。
“那么,那位冉阿让先生,后来又怎么样了呢?”夏露拿起一块甜点,轻轻地嚼碎了咽下,然后再继续追问沙威。
“虽然我逮住了他,但是他又跑了!”沙威咬牙切齿地说,“这十几年来,我一直都在追捕他,但是总是差了一步,不过有证据表明,他跑到了巴黎并且藏身其中,而且……他对社会有着非常严重的仇恨,他肯定参与了什么秘密组织,试图以暴乱来颠覆帝国政府。”
“他的反社会倾向,不就是你们这些人造成的吗?人家好好地当着市长,政绩斐然,而你们把这样的人才逼得走上了绝路!”
夏露下了断言。“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想会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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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4)日在枫丹11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想会会他。”
夏露的一番话,又让沙威陷入到了无所适从的境地。
他这一生,视“维护法律”为自己的天职,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其中,多少“罪犯”在他顽强的追捕之下,不得不黯然伏法;然而,这位特雷维尔小姐,却以如此轻飘飘的态度,否定了自己的努力。
从冉阿让隐姓埋名跑到滨海蒙特勒伊市开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也就是说,沙威和他的搏斗,这场猫鼠游戏,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恩怨纠缠的二十年!
这是沙威遇到的最棘手、最难以制服的对手,而沙威多年来也一直都在殚精竭虑地寻找每一条线索,希望将这个家伙再度逮住,然后扔进牢房里“享受”他应得的惩罚。
对沙威来说,冉阿让已经不仅仅是“正义”的敌人,更加是他个人的死敌。
然而,面前的大小姐,却在话里话外,把冉阿让的“罪行”一语带过,甚至还称赞对方是个好市长,应该继续留任。
即使对方只是随口一说,这种话也还是有些伤他感情了。
但问题是,他也没办法发作,因为坐在他面前的是饱受宫廷宠爱的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习惯于敬畏权威的沙威,根本无法对对方不敬。
所以,他只能憋着心里的气,低着头吃着早餐。
夏露也看出了沙威此刻的情绪,不过现在她已经起了兴致,所以也不打算就此打住。
“他坐过十九年牢,又已经逃亡了二十多年,那么算起来的话,他现在已经年纪很大了吧?”她又问。
“是的,他现在已经年过六旬了。”沙威闷声回答,“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能对他掉以轻心,恰恰相反,他的经验越来越丰富,越发狡猾而且危险。”
“在二十年的追逐当中,你们两个都已经老了。”夏露又吃了一口甜点,神态悠闲仿佛只是在讨论什么戏剧的剧本一样,“也许他早已经老死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了呢?”
“这样的恶徒不会默默无闻死掉的,他绝不会甘心如此,在死之前,他会想要给世界留下痕迹,宣泄他满腔的仇恨和恶意。”沙威满怀自信地回答。“而我,在彻底老死之前,我会逮住他,然后把他塞进笼子里的,小姐。”
沙威的决心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夏露暗自猜测,“抓捕冉阿让”,可能已经成为了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这已经无关法律或者正义了,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猫鼠游戏,非要有一个终局不可。
那么,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如果沙威想要逮捕冉阿让,只是出自于他的个人恩怨,那么夏露肯定不愿意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但是,如果这个冉阿让真的是反贼头目、甚至是幕后的组织者呢?
这还真有可能。
根据沙威刚才的描述,这位“冉阿让先生”具有极为杰出的个人能力:他力气很大,而且善于隐藏和躲避;除此之外,他还有实业家的本事,在短时间内就赚到了大钱,这说明他拥有组织才能和经营能力。
而且,既然他开工厂赚了不少钱,那就说明他逃亡之后手头里有大笔的资金,这样一大笔钱,可以用来招兵买马、囤积武器。
这样的人躲藏在巴黎,而且满怀对社会、对现有秩序的仇恨,他还真有可能成为叛乱的幕后组织者。
夏洛特想造反就像是个笑话,但这样的人想要造反,那真的是非常危险了。
所以,在眼下这个一团迷雾的情况下,不妨先以冉阿让为目标,摧毁他有可能的阴谋。
一想到这里,夏露渐渐地找到了思路,也打定了主意。
“沙威先生,在您调查冉阿让期间,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别的政治倾向?他到底是个保王党分子,还是一个共和主义者?”在沉默片刻之后,夏露再问。“虽然这都是帝国的敌人,但其中毕竟有着巨大的区别”
“从他担任市长期间的言行来看,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明确的政治倾向,只关心当地的城市发展。”沙威回答,“不过,虽然他几次得到了波旁政府的表彰,但就我看来,冉阿让对王室并无多少尊重,他不太可能成为保王党……他应该会更支持共和主义。”
也对啊,以冉阿让一生的遭遇,他对社会的阶级压迫肯定痛恨无比,那么他肯定不会喜欢充斥着旧贵族的保王党,他想要摧毁的不仅仅是现有秩序,还有整个高高在上的社会阶级。
所以,夏洛特所在的保王党组织,顶多和他是暂时合作的关系,绝对不会是一路人……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里,夏露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夏露继续沉吟,在权衡一番之后,她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她从餐桌边站了起来,然后以昂然的姿态对沙威下命令。
“好的,沙威先生,感谢您给我提供的情报,这非常重要、而且很有用。现在,我授权您可以暂时放开其他事情,与我一起专心追缉逃犯冉阿让;如果他确实在巴黎,那么立刻予以逮捕。他身边的所有可疑分子,我们也不能放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夏露的命令,让沙威多少有点疑惑,他原本还担心自己不得不抛下手头的事情跟着大小姐打杂,但却没有想到,这位大小姐居然“善解人意”,反而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冉阿让身上。
这可太好了!
他心里的憋屈和恼怒顿时一扫而空,整个人又重新精神抖擞起来,老迈的身躯也不由得挺得笔直。
“是!”
“您的手下有多少人?”夏露又问。
“大概有十几个人。”沙威回答。“他们要么是我的下属,要么是我雇佣了多年的随从和线人,都非常忠实可靠。”
“人手还是太少了……”夏露叹了口气。
光靠这点人,想要去追缉、抓捕一个反贼头子,属实有点困难。
不过这也难不倒夏露,毕竟现在她可是有皇命在身。
她可以写一封信给陛下,报告自己目前的进展,然后请求陛下给予进一步援助。
一切顺利的话,陛下会密令基督山伯爵大人和巴黎的城防司令,让自己必要时可以调动附近的警察和国民自卫军——虽然这听起来有点夸张,但以陛下对自己的信任和宠爱,夏露有信心可以得到这样的授权。
在这种情况下,她就不用发愁人手了。
当然,调动大批人马也不是说着玩的,她不可能每天兴师动众在巴黎到处招摇过市,只有在必要的时候(也就是有确切把握的时候),她才能召集成百上千号人,一举捣毁逆贼冉阿让的巢穴。
这一切,她并不打算跟沙威解释清楚,只是含糊地向对方打气。
“伯爵大人会给予我们相应援助的,您只管放心去做吧!”
见过刚才那一幕,沙威对这位大小姐的“能量”自然也非常有信心,伯爵既然能够把自己调派过来给夏露小姐干活,那么把其他人调集起来给她干活也不足为奇。
眼下,他只为自己多年的夙愿终于有希望完成而倍感激动,也无暇去想其他事情了。
多年来,虽然他对冉阿让恨得咬牙切齿并且一直没有放弃追捕,但是在上面的大人物看来,这个“冒牌市长”只不过是个具有故事性的蟊贼而已,算不得什么紧要人物,一直也没有给他分配多少资源来完成这样任务。
而时隔二十年后,终于有一位上面的大人物,认同了自己的想法,并且愿意倾注资源来帮助自己逮住冉阿让了。
这个十几岁的少女,虽然牙尖嘴利并不讨喜,但现在却宛如“知音”一般可爱。
他已经彻底忘记刚才她对自己的冒犯了。
夏露并不知道沙威心里的想法,她也不在乎对方怎么看待自己,现在她,只想着尽快完成自己的使命。
“好了,您可以回去整备您的队伍了,接下来,我希望您定期来到这里与我会面,汇报您的调查进展,顺便告诉我巴黎各处的异动。”夏露向沙威做出了最后的交代,“请您记住,我们现在是在执行一项崇高的任务,我们在为帝国的安危而战,我们在守护首都和人民……一旦我们立下了功勋,皇帝陛下是绝对不会忘记我们的功劳的,您会得到应有的表彰和晋升——而我,也将会在宫廷当中时刻为您美言,您将会得到一份长久的友谊……相信我,这会让您受益匪浅的。”
对于夏露抛出来橄榄枝,沙威其实并不以为然。
他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早已经没有多少向上爬的野心了,他只是想要完成二十年的夙愿而已。
当然,守护帝国、守护秩序,他还是非常乐意的。
于是,他向夏露躬身行礼,然后匆匆告辞。
送走沙威之后,夏露也结束了早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中。
和平常一样,在这个时候,房间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轻柔美妙而且技巧娴熟的歌声。
夏露知道,这是欧仁妮小姐正在练习歌唱。
她认识欧仁妮小姐。
这位小姐是这间宅邸的旧主人(也就是那位破产的跑路的银行家)的女儿,当初因为银行家的债务,她和她的母亲爱米丽夫人几乎就要流落街头,幸而基督山伯爵在买下这座宅邸之后,收留了她们母女。
有传言说爱米丽夫人也随之成为了伯爵大人的情妇,不过夏露对此并没有深究,她也不在乎。
总之,被留下来的欧仁妮小姐,成为了伯爵的养女,身份陡然从破产小姐变成了宠臣的家人,彻底翻转了过来。接着,她和伯爵的未婚妻瓦朗蒂娜小姐一样,成为了宫廷合唱团的一员,算起来也是夏露的“师姐”之一。
欧仁妮小姐有着令人惊叹的歌唱天赋,一直在小乐团当中担任领唱,年幼的夏露也多次见识过她的天赋,并且还为她伴奏过多次。
再后来,瓦朗蒂娜小姐和伯爵完婚,退出了这个乐团,然而和她差不多同龄欧仁妮小姐却表示自己对婚姻毫无兴趣,继续留在了乐团当中,时不时参加表演放声歌唱。
她的脾气有点古怪,几乎生人勿近,夏露和她也没什么交情,但是对她这种人生选择,夏露却暗自感到钦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她早早就失去了父亲并且家道中落,但是反过来说,她也因此摆脱了家族的枷锁,没有人会再对她提出什么要求,她可以尽情地决定自己的人生。
也许这反而是一种自由吧。
顺便一说,爱米丽夫人成为了伯爵的管家,专心帮助伯爵处理内宅琐事和私人财务,他们之间还有没有那种“超越友谊”的关系?夏露还是不知道,也不关心。
反正,瓦朗蒂娜夫人都不在意的问题,夏露更加没必要去在意了。
夏露一边聆听着门外传来的美妙歌声,一边打开了行李箱,从中挑选自己的衣物。
在宫廷当中,她的穿着自然以华贵为优先,各种珠光宝气、金丝绣缕,可是现在她是在巴黎,而且还有可能随时要穿街过巷,所以这种过于奢华的衣物自然就不合时宜了。
所以,她带过来的衣物,都是灰色或者浅绿色的呢绒裙子(当然,材质也已经相当名贵了),也没有什么花边装饰,朴素但却实用,也没有任何的首饰和珠宝,只有一顶缀有羽毛的圆顶小帽。
而在行李箱的深处,静静地躺着一根看似不起眼的女士手杖。
这根手杖由结实的黑檀木制成,大约长度在90cm左右,纤细而且精致。
手杖的顶端是一个雕有纹饰的银质圆形握柄,质地暗沉,手感光滑。
夏露轻轻地拿起了这根女士手杖,她纤细的手指渐渐用力,握紧了顶端的握柄。
就在这一瞬间,她碧蓝色的眼睛里,那种机灵风趣的视线,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阴沉,而随着她视线的变化,纤细美丽的少女,突然冒过了一丝杀气。
“锵!”
就在金属的嘶鸣当中,从手杖的顶端突然冒出了一阵刺眼的反光。
一根细长的利剑,指向了窗外的天空。
少女在无数次的练习当中,让她拔剑的速度变得极为快速——如果有需要,她还能够在眨眼之间,刺中面前任何敌人的任何部位。
这就是艾格妮丝姨妈从小在无数次的“虐待”式训练当中教会给她喜爱的外甥女的。
而现在,十年的磨练,似乎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夏露抬手用剑指着窗外的天空,此时门外高亢的歌声,似乎正在为她伴奏。
“你将饮下谁的鲜血呢?”她静静地看着面前寒光闪耀的剑锋,然后轻声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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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插队
在特雷维尔侯爵家里呆了一阵之后,艾格隆结束了对爱丽丝的探访,告别了这位和他“友人以上、情人未满”的贵妇人,离开了巴黎,返回到了枫丹白露宫廷。
不过,这一次他回宫时,身边还多了一个人——爱丽丝的女儿夏露,被他一起带回了枫丹白露。
听到丈夫回来的消息,特蕾莎兴冲冲地过来迎接丈夫,然后意外地发现了留在艾格隆身边的夏露。
“殿下,你怎么把夏露带过来了?”她疑惑地问。
“我这次回到巴黎见众位大臣之后,因为特雷维尔侯爵最近立下功勋,所以特意去他家中探访,顺便探望了一下爱丽丝夫人。”
艾格隆知道自己来回兴师动众,行踪肯定瞒不过特蕾莎,所以他主动说出了自己的行动,反正有着现成的理由,特蕾莎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爱丽丝夫人现在怎么样了啊?”特蕾莎顺口就问。
她一直都很欣赏爱丽丝,并且在宫廷各项事务当中也非常倚重这位夫人,而在“埃德加事件”爆发之后,虽然不得不暂时斥退了爱丽丝,但是在内心当中她一直对爱丽丝抱有同情态度。
眼下,埃德加已经被放逐出国,爱丽丝名义上虽有丈夫但形同孑然一身,她心里更加为爱丽丝的处境深感同情。
“她的情况……有点微妙,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坏。”艾格隆轻轻叹了口气,显得颇为同情的样子,“在埃德加临走之前,他们两个同居了一段时间,现在他走了,爱丽丝也怀孕了。”
“什么?”特蕾莎这下被惊到了,“他们两个不是感情完全破裂了吗?为什么还要同房呢?”
“因为爱丽丝夫人想要在丈夫走后,为自己多留下一个依靠。”艾格隆理所当然地回答,“埃德加出国之后,和她已经形同陌路,对她来说,除了孩子之外还能剩下什么呢?”
这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让特蕾莎顿时哑然。
作为人妻和人母,她能够深刻理解到孩子对一位母亲的重要性,也许在和丈夫决裂之后,爱丽丝剩下的精神支柱就是孩子了。
从这一点上来看,虽然她和特雷维尔父子两个已经反目成仇,但是她以后却还要全心全意去抚养两个姓特雷维尔的孩子,想想真是啼笑皆非。
也许,特雷维尔家族内部的纷争,还远远没有结束,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大戏……特蕾莎心想。
“所以,爱丽丝夫人把夏露托付给了你?”她又问。
“是啊,因为怀了孕,不方便照顾年幼的孩子,所以在我临走的时候,爱丽丝夫人乞求我把夏露带回宫里,让人好好照顾她,等到她分娩之后再接回孩子。”艾格隆回答。“我看着她有点可怜,所以答应了她。再说了,如今特雷维尔家是我的功臣,为了表现对功臣的褒奖,我也想对夏露好一点。”
这样的说辞虽然有点“微妙”,但却好像又符合逻辑,所以特蕾莎没有起任何疑心。
而且,在了解事情的始末之后,特蕾莎对孤苦无依的爱丽丝,更加多了几分同情。
“既然这样,那我们先把夏露养在身边吧,就当是为爱丽丝夫人帮个忙。”特蕾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这个请求,“况且,这个孩子这么可爱,我本来就很喜欢。”
然后,她又话锋一转,“另外,殿下,既然埃德加已经自行出国,那么之前的风波应该已经算是完全过去了吧?时过境迁,我们也不必再继续处罚爱丽丝夫人了……我看,等她生育完了之后,我们把她请回宫里来吧?没有几个人能够和她一样做事又勤勉又精明,她帮了我很多大忙,要是以后一直都把她留在外面的话,那就损失了宝贵人才,着实有点可惜。”
艾格隆原本就正有此意,看到特蕾莎出于同情、以及爱惜爱丽丝才能的缘故,主动为爱丽丝说好话,并且提出要把她尽早请回来,他自然也乐得同意。
“你是皇后,宫内的事情本来就是你说了算的,你想请回她就请回她吧,我没意见。”他故意用随意的语气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说完之后,他一把抱起了旁边的夏露,逗弄着这个犹如洋娃娃般的孩子。
在随口几句话之间,夫妻两个就决定了爱丽丝今后的命运——差点和埃德加玉石俱焚的爱丽丝,终于幸运地从灾难当中脱了身。
而且,她还为自己的未来,找到了最坚实的保障。
对爱丽丝的事,特蕾莎也很快放在了一边,她现在还有更加重要和紧迫的事情要忙碌。
随着拿破仑皇帝的遗骸被带回到法兰西的土地,一场全国性的哀悼和纪念活动也随之徐徐展开。
拿破仑皇帝的灵柩,将会从南方一路运往巴黎安葬,因为沿途各地都有纪念仪式,所以它一路走走停停,预计在下个月就会正式来到巴黎。
“皇帝返回他忠实的首都”,这势必将是盛况空前的历史瞬间。
为了这样一个历史瞬间,帝国政府和巴黎市政府都已经动员了起来,全力去组织这样一场万人空巷的大游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除了政府之外,宫廷自然也不可能闲着。
所有皇室成员、高级廷臣和命妇,宫廷的全班人马自然都会出动,一起见证先皇的灵柩安葬仪式——唯有如此隆重,才能够体现先皇在帝国意识形态上的“图腾”作用。
所以,现在整个枫丹白露宫廷自然也在加班加点连轴转,为这样一场仪式做准备。
符合各人职衔等级的丧礼服装、必要的道具,仪式的细节和秩序、各色人等的站位和席次……这方方面面汇聚在一起,宛如一项浩大的工程。
而且,因为这样一场仪式的政治高度,所以特蕾莎责无旁贷,只能亲自过问,自然这段时间她也忙得焦头烂额。
虽然她身边也有一群女官为她分忧,但是她们的能力都不如精明勤勉的爱丽丝,这也是她这么希望尽快召回爱丽丝的原因之一。
而与此同时,特蕾莎心里也是百味杂陈。
作为一个奥地利皇室成员,她小时候对拿破仑皇帝固然有钦佩之感,但更多的是敌意——毕竟就是他,让哈布斯堡家族放弃了神罗皇帝头衔,并且被迫两次逃离首都,割地赔款甚至还送了女儿求饶……耻辱和仇怨,已然太多太多。
可是,因为机缘巧合,她却成为了拿破仑皇帝的儿媳妇,甚至还要亲自殚精竭虑地为他准备死后十几年的葬礼,还要力求尽善尽美,经得起历史的检验。
所谓“世事无常”,莫过于此,以至于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但是,谁让她深爱着殿下呢?
她现在是波拿巴家族的一员,也是波拿巴帝国的主母。
之前的恩怨都是过眼云烟,她要安葬的不是哈布斯堡家族最大的仇敌,而是她丈夫的父皇,她自己的公公,也是波拿巴家族的“开国之君”。
她和丈夫,以及他们的子子孙孙,也将随着拿破仑皇帝一起,安葬在这里。
这就是她选择的命运,而且她对此甘之如饴。
一想到这里,特蕾莎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释然的笑容。
想来,他的在天之灵,看到自己夫妇为他的所作所为,也会感到欣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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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枫丹白露之后,艾格隆也开始把精力放在准备接下来的葬礼上。
而就在第二天,他突然收到了玛丽亚公主请求觐见的消息。
虽然对此感到有些疑惑,但是他还是允许了对方的觐见,把她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玛丽亚殿下,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陛下。”玛丽亚的面色不善,看上去心情颇为糟糕,“我没有收到参加葬礼的邀请,更没有任何人告诉我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
经过玛丽亚的讲述,艾格隆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在整个宫廷为了拿破仑皇帝的葬礼紧张动员准备的时候,玛丽亚却仿佛像是局外人一样被遗忘了,而当她发现连自己的外甥女泰奥德兰德公主都已经被排定好了当天的席次之后,更是气不过,于是就来找艾格隆抗议了。
听完她的讲述,艾格隆立刻就明白,肯定是特蕾莎刻意为之,把她晾起来了。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玛丽亚也没有必须出席的理由。
以什么名义呢?
泰奥德兰德公主是欧仁亲王的女儿,是博阿尔内家族的成员,她现在也是法兰西帝国的皇室成员,她自然也是拿破仑皇帝的“孙女儿”,她当然有资格、而且必须出席。
可是玛丽亚,她是巴伐利亚王室的公主,是一个外国人,虽然也算是和艾格隆沾亲带故,但和先皇并没有直接的亲属关系。
所以特蕾莎刻意把她晾在一边,好像也说得过去。
很显然,特蕾莎虽然脾气好,但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人(除了对艾格隆一人以外),自从两个人发生争执之后,她也毫不掩饰地冷落玛丽亚,在这样重大的场合当中明确排除玛丽亚,自然也明确表示了她对玛丽亚的排斥,更加显得宫廷中玛丽亚毫无地位和影响力。
而玛丽亚对此气不过,跑过来跟艾格隆告状,自然也有她的理由。
既然两边都有各自的理由,艾格隆顿时就感觉头大。
“殿下,葬礼当中宫廷的这一部分,是特蕾莎亲自负责的,她如果坚决不邀请你,那我也不好说话。”
“您是陛下,您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够决定谁出席……”玛丽亚气鼓鼓地回答,“当然,如果您敷衍躲闪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是以什么名义呢?”艾格隆反问。“我总得给一个能说服人的理由吧?”
“名义还不好找吗?皇帝生前对巴伐利亚有恩,我的父王就是依靠他的帮助,正式从选帝侯成为国王的,这份恩惠值得我们一家铭记;而且,现在,我们两国的关系也非常融洽,我的王兄是您的好朋友……既然如此,那么作为在巴黎的唯一巴伐利亚王室成员,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出席皇帝的葬礼,以此来彰显两国的世代友谊,难道不对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况且,在葬礼上,本来就会有友好国家的使节代表出席,难道我以公主之尊,还只能当一个远远旁观的看客吗?”
不得不说,虽然玛丽亚现在处于愤怒状态当中,但是她找的理由还真是一套一套的,而且听上去还真的像是那么回事。
“这样说确实也有道理。”艾格隆点了点头。
但旋即他又担心了起来。
以玛丽亚我行我素、任意妄为的性格,万一要是在葬礼上大闹一场,那岂不是会让整个国家都为之震惊?自己也将下不来台。
“您那要是和上次见特蕾莎时一样当场失态的话,我怎么办?”于是他反问。
“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玛丽亚皱了皱眉头,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恼怒。“我就算再怎么任性妄为,难道会在你父亲的葬礼上闹事吗?难道我不珍惜和您的感情吗?如果我这么做的话,您永远不会原谅我的。”
这倒也对。
玛丽亚虽然任性,但并不疯,虽然她一直和特蕾莎不对付,但是在该展示仪态的时候,她也从没有马虎过。
从她的表现来看,她只是气不过自己被特蕾莎刻意在这样的重大场合上排除在外,所以跑过来为自己争“咖位”而已。
还真是寸步不让啊……艾格隆心里苦笑。
那么,自己应该答应这个并不算非分的要求吗?
在那个盛况空前的时刻,宫廷的全班人马都会跑过去,自己的家人都会在场。
如果玛丽亚一人被排斥在外的话,好像自己就没有把她当成家人看待了。
所以,最后归结为一个问题——自己有没有把玛丽亚也当成自己的家人呢?
老实说,如果单单是她一人的话,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但如果个人感情的天平上,加上“苏菲”这一块砝码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如果有得选,艾格隆一定会希望,在这个重大的时刻,苏菲就像是半个儿媳妇一样,和自己一起迎接父亲的灵柩。
现在没得选,但是玛丽亚似乎也能算是个替代品。
所以……
“好吧,玛丽亚殿下,您别生气了,我来解决此事。”艾格隆淡然点了点头。“但作为交换条件,我希望您到时候以最尊重、最沉静的方式,恭迎他的灵柩……这是我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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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后路
“但作为交换条件,我希望您到时候以最尊重、最沉静的方式,恭迎他的灵柩……这是我的底线。”
看到艾格隆终于答应了自己的要求,玛丽亚心里自然窃喜。
“您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的,不会在那个时候让您为难……我会和您一样,为他痛切哀悼。”
一边说,她一边凑近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笑容满面地看着这个和自己有着“孽缘”的年轻人。
“谢谢您如此体谅我,陛下。”
“我一直都很乐意体谅您的。”艾格隆也笑着回答,“只要您别给我添麻烦就好。”
“您这话说得,好像我有事没事就在给您添麻烦一样!”玛丽亚立刻娇嗔地抗议了,“您扪心自问,难道自从我们认识以来,我难道还不够为您着想吗?”
这个问题倒是让艾格隆无言以对。
确实,仔细想想的话,自从两个人认识以来,一开始就是艾格隆无意中“冒犯”了她;而后在米兰的时候,她还救了自己的命;甚至她现在还答应配合自己李代桃僵的计划……
两个人之间究竟是谁在迁就谁呢?又是谁给谁添麻烦更多呢?
显然是玛丽亚这边更迁就一点的。
除了牵涉到特蕾莎时,玛丽亚出于发自骨髓的憎恶所以搞事之外,在其他时候,玛丽亚对艾格隆已经是极好了,几乎算得上是有求必应。
当然,她花钱有点厉害,不过对艾格隆来说那根本不算事了。
正因为如此,艾格隆心里也觉得欠了她的情,在她任性的时候,也愿意包容一些。
“我知道您对我很好,我也一直感念在心。”于是,艾格隆也向她温言安慰,“我只是希望,您多少对特蕾莎尊重一点,不要让大家都下不来台。毕竟特蕾莎也有她的自尊……”
“哼,她都已经成为你的妻子、帝国的皇后了,难道还不够满足吗?现在她整天众星拱月,有那么多人在她身边逢迎奉承,还有谁能摧残她的自尊呢?不被她摧残自尊就算走运了!”玛丽亚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照我看,她就是不知足!如果没有您的话,她这辈子最大的运气也不过是成为某个小国的王后,哪有今天这份风光和权威?结果她还整天抱怨不满,搞得好像您还欠她什么了一样……别人怕她不敢多说,我才不惯着她呢,我非要她明白,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要迁就她不可——”
艾格隆知道,玛丽亚这番话带有很深的成见,所以并不公平。
诚然,特蕾莎确实因为自己而得到了她命运当中原本不可能企及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并不是她所期盼的,所以她也没有太珍视,她真正珍视的是和自己的婚姻,因而不愿意她眼中纯粹的感情被玷污。
而现在自己沾花惹草,她被迫步步退让,自尊心饱受打击,心里自然积累了太多的怨念。以她的视角来看,自然觉得自己的受尽了委屈。
别看玛丽亚现在说得好像嫌弃特蕾莎不够“大度”,但假设易地而处,玛丽亚坐在特蕾莎现在的位置上,搞不好会比她还要容易炸毛。
正因为心里清楚这一切,所以艾格隆只是付之一笑,并没有附和玛丽亚。
“正因为她是皇后,所以她更要维持颜面,不然何以服众?很多事,私下里做和公开做是完全不一样的。您在私人场合对她不假辞色可能没关系,但是当众让她下不来台,这实在太过分了——于情于理,我都很难接受。”
“要是她觉得太痛苦受不了,大可以退位让贤啊……说穿了还不是舍不得皇后的冠冕。”玛丽亚冷笑着,脱口而出。
但是她马上又察觉到这种话太露骨,不合适,于是又转开了话题,“陛下,我的所作所为可能确实有点出格,但是最让她难堪的人,不就是您吗?您之前可是公开让她在全国人面前丢脸呢?而且,现在艾格妮丝小姐还怀着孕,不久之后就会让您得到一个私生子,这都可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啊?想想到底是哪一边的冒犯更深切呢?”
玛丽亚的话虽然尖刻,但是却又无懈可击,让艾格隆无法辩驳——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最让特蕾莎难堪的就是他自己,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冒犯特蕾莎?
不过,他是皇帝,皇帝就是可以双标的。
“关于艾格妮丝的事情,我和特蕾莎已经达成了默契,只要我能够让艾格妮丝以后低调行事,她就可以默认这一切……其实她们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艾格隆理直气壮地回答,“艾格妮丝行事有分寸,而且从不去冒犯特蕾莎,我倒是希望您能够和她一样,哪怕做到一半也行。”
“让我学习一位公爵小姐那样甘愿俯首帖耳,那我可做不来,我没有学过做臣仆的教育呢。”玛丽亚似笑非笑地看着艾格隆,似乎在暗讽他的狡辩。“不过,既然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以后就稍微收敛一点吧,不过这是看在您的份上,并不代表我对她改观了……”
玛丽亚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多少诚意,但是她总算也是口头上对特蕾莎服软了,所以艾格隆心里也稍稍放心了一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毕竟,在他心里,以后玛丽亚(以及她替换出来的苏菲)是要长期留在自己身边的,换言之也是要和特蕾莎“长期相处”的,如果以后她们动不动就互掐到天崩地裂,那自己岂不是永无宁日?(虽然这好像也是咎由自取)
所以他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也希望软硬兼施,让玛丽亚稍微对特蕾莎避让一些,哪怕装个样子也好。
正因为提到了特蕾莎,所以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也许是察觉到了这种尴尬,玛丽亚主动换了一个话题。
“陛下,等到您父皇的灵柩运回巴黎,您打算怎样安置呢?”
“先进行盛大的游行仪式,然后将他安葬到荣军院当中,荣军院我之前已经去过,已经在那里的教堂的地下室当中,为他留好了安葬的位置。他将成为帝国军队的守护神,永世长存。”艾格隆据实以告,“而在巴黎的地表上,也将为他修筑纪念建筑,除了雕像和桥梁之外,我会将尽快完工凯旋门,让人民永世铭记他的功绩。”
拿破仑为纪念1805年打败俄奥联军的胜利,于1806年下令在巴黎中轴线的香榭丽舍大街上,修建罗马式的凯旋门来炫耀武功,同时迎接日后凯旋归来的法军将士。同年8月15日,这座宏大的建筑,按照着名建筑师让·夏格伦的设计开始动土兴建,但是因为帝国长期战乱,人力物力有所欠缺,所以哪怕直到拿破仑皇帝垮台都还没有完工。
到了1815年之后,波旁王家复辟,他们自然也没有兴趣去继续修筑这座为“篡位者”歌功颂德的凯旋门,所以工程就一直荒废在那里。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1830年,身为王室小宗的奥尔良家族篡夺王位赶走了正统波旁王室,为了粉饰自己的篡逆行为,它迫切地希望为自己寻找新的合法性,所以它开始重新吹捧拿破仑,企图利用法国人民对拿破仑的怀念来重塑国家认同。
于是它一边修史,大肆鼓吹拿破仑的赫赫武功(梯也尔本人就写了一本肉麻吹捧拿破仑皇帝的战史书);一边寻求迎回拿破仑皇帝的遗骨,并且安葬在巴黎;修建凯旋门,也成为了政府的政治工程重新上马。
1836年,凯旋门正式完工,它不光成为了法国人追思拿破仑皇帝的象征,也成为了巴黎的地标式建筑。
奥尔良家族对拿破仑的吹捧,虽然一定程度上起了正面效果,但是负面效果也非常显着:法国人在追思拿破仑的时候,也开始怀恋起了波拿巴家族的统治;而这种心理,也成为了1848年拿破仑三世以超高票当选总统、进而称帝的政治基础。
当然,奥尔良家族在做出这个决策的时候,是处于拿破仑皇帝自己已死、罗马王也客死美泉宫的背景下,它觉得已经嫡脉断绝的波拿巴家族,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也不会得到人民的拥戴。
它没有想到,1848年的革命洪流会一举冲垮自己的统治,更算不到在混乱的局势下,法国人会更加怀恋往昔的峥嵘岁月,身为波拿巴家族旁支的路易·波拿巴居然还是可以利用到拿破仑皇帝的余晖,进而在山呼万岁当中复辟帝国。
历史往往就是如此出乎预料,尤其是习惯了翻云覆雨的法兰西更是如此。
现在,艾格隆本人开创了一条更加出乎预料的世界线,他以波拿巴家族继承人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得到了皇冠,他自然会比奥尔良家族更加“尊皇”,尽快完工凯旋门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玛丽亚静静地听着艾格隆的解释,她当然理解艾格隆的心情。
虽然对政治并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出身王室的她,自然也有着基本的政治头脑,她当然知道这一切的重大意义。
欧洲大陆上的各个王国,其统治基础来自于上帝,来自于“君权神授”原则,而帝国则不然,它是平民战胜了教士之后所分娩出来的,某种意义上,帝国的统治基础,来自于拿破仑这个人本身。
正因为如此,“拿破仑”就必须成为被顶礼膜拜的神,先祖的名号,将成为子孙们权力的源泉——正如罗马皇帝们,其无上权威都来自于“奥古斯都”这个神格化的人一样。
“真不愧是罗马王啊,您所作所为倒是和罗马人如出一辙呢。”她笑着评价。
“我倒是但愿我的国家能和罗马帝国一样长久,但这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艾格隆耸了耸肩,“至少我要给我的继承人们留下足够坚实的遗产,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发挥吧,我也管不了。”
“后人的事情只能后人自己来管,先人又能怎么办呢?我们能活好我们这一辈子就不容易了。”玛丽亚也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接着,她又提出了建议,“不过,您倒是可以给子孙们多留点退路。我的意思是,您在位的时候,可以让波拿巴家族的成员们与各个王族多多联姻,无论是用威逼还是用利诱的方法都行。尽快让波拿巴家族与各大王族的血脉融合在一起,成为君主大家庭的一员,这样纵使您的子孙未来一时落魄,至少还能留在这个圈子里面,进可图谋复辟,退也不失为上流社会的顶级常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玛丽亚的建议艾格隆心里也明白,事实上这并不是她的突发奇想——从拿破仑皇帝自己开始,波拿巴家族就一直试图这么做了。
特蕾莎也一直心心念念,要让孩子们和皇室继续联姻,归根结底,也是想要让子孙融入到这个圈子里面,变相地给孩子们留下“后路”。
听到了玛丽亚的建议,艾格隆顿时就想起来了,自己的堂兄查理亲王,之前曾经通过婶婶奥棠丝王后,恳求自己能够帮忙为他缔结一门亲事——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寻找一位古老王室的公主,其他随便怎样都行。
堂兄的想法,其实倒是与家族的利益不谋而合,所以艾格隆当时也没有拒绝他。
之前查理亲王跟着哥哥一起,帮助他从维也纳逃脱,为他立下了大功;现在,查理亲王又代表他,前往圣赫勒拿岛上迎回了拿破仑皇帝的遗骨,等于又为家族立下了功劳。
于情于理,自己都对他有所亏欠,是应该回报他了。
于是,看着玛丽亚,艾格隆心里一动,“殿下,您说得很对,波拿巴家族确实有必要加强和各个王族之间的关系……正好,我的堂兄查理亲王现在尚未婚配,他也跟我提出过希望能够迎娶到一位王族公主——”
“你在胡说些什么?!”玛丽亚顿时柳眉倒竖,怒瞪了艾格隆一眼。
“啊,您别误会!我绝不是在说您!”艾格隆陡然反应了过来,他让玛丽亚误会了。“我只是想请问,您能为我在这个问题上提供什么帮助吗?毕竟,对德意志诸位王公,您肯定比我熟悉……”
接着,他又一把抓住了玛丽亚的手,然后诚恳地看着对方,以此来让对方消气,“殿下,在我心中,您圣洁而且高贵,我的堂兄绝对配不上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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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摊牌
“殿下,在我心中,您圣洁而且高贵,我的堂兄绝对配不上您。”
在艾格隆及时的解释之下,原本发怒的玛丽亚终于被哄了回来,脸色也变得和缓了下来。
“所以说,您希望我帮助您的堂兄找一门亲事?”
“对。”艾格隆点了点头,“而且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名门就行了,他只想借此来让外界承认我们的家族地位。”
从拿破仑皇帝开始,波拿巴家族就一直试图通过联姻方式来融入到欧洲君主大家庭当中,他自己就身体力行地娶了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之前还试图求婚沙皇的妹妹),在临死之前,他在遗嘱里对家族第二代的期望就是,“要么娶王族的公主要么家族内部通婚”,总之就是不能丢了“家格”。
大革命的继承者,就是以这种毫不掩饰的态度抛弃了大革命思想的。
当然,从家族角度来说,这也无可厚非,就连玛丽亚也认为这是维持波拿巴家族利益的必经之路。
看到艾格隆的态度如此诚恳,原本怒火中烧的玛丽亚,心里逐渐又站在了他的一边。
只不过,出于喜欢嘲讽的习惯,她故意反问了艾格隆。
“哎呀,这个问题您不是应该劳烦下您的妻子吗?她可是哈布斯堡的公主,应该很有办法吗才对?”
“特蕾莎当然也在为此上心,她还委托过她的父亲卡尔大公来帮忙。不过,卡尔大公性格刚峻,平常和外人很少来往,因此他仓促之间也很难找到合适人选;而您如果能够在这件事上帮忙的话,不止是我,我的堂兄也会对您感激不尽的——”
艾格隆故意抬出了特蕾莎,然后这毫不意外地激起了玛丽亚心里对特蕾莎的敌意,进而就激发起了她的好胜心理。
如果自己能够帮艾格隆的堂兄找到一门亲事,那就无异于是在皇族当中拉拢到了一个盟友,那未来跟特蕾莎唱对台戏岂不是更加有资本了吗?她顿时就想到了这一点,然后就立刻产生了积极性。
“好吧既然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不帮点忙的话那也实在说不过去,毕竟您也给过我很多恩惠呢……”于是,玛丽亚点了点头,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个要求,“说实话,作为一个老姑娘,我才没有什么待嫁公主可以介绍呢……不过,我的母亲来自于巴登家族,我的外祖母来自于黑森-达姆施泰特家族,这都是枝繁叶茂的王族,如果我向她们请求帮忙的话,她们肯定会有一些合适人选可以推荐的——”
看来自己找对人了。
艾格隆心想。
众所周知,德意志作为欧洲封建制最古老、最彻底的“活化石”,在千年繁衍之后,拥有着众多具有王族身份的家族。
而且,这些家族在繁衍之余,领地也会因为遗产继承而变得越来越稀薄,到现在,只拥有一个县甚至一个乡地盘的穷王公遍地都是,甚至有些人除了头衔之外几乎一无所有。
穷则思变,在困境之下,一些古老的王室就打起了婚嫁的主意。
经过宗教战争之后,德意志的王公分成了天主教和新教两派,看似水火不容,但是在现实的窘迫面前,所谓宗教藩篱也就不重要了。
俄罗斯沙皇罗曼诺夫家族,信奉东正教,在天主教和新教看来这完全就是异端,然而最近一百年以来,罗曼诺夫家族一直都在和黑森-达姆施泰特、奥尔登堡等等德意志王公联姻,出身于小王公家族的叶卡捷琳娜大帝,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员。
经过了几代人的联姻和混血,现在除了信奉东正教之外,罗曼诺夫家族已经完全德意志化了,几乎和俄罗斯人没有任何关系。
为什么这些王公愿意和蛮荒之地的异端联姻呢?无非就是沙皇一家舍得给钱罢了。
说到底,自古以来,王公贵族们在宗教信仰上面,并没有那么“坚贞不屈”。
所以,哪怕是新教诸侯,只要艾格隆给得出合适的价钱,一样有落魄王公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的堂兄,成为法兰西皇室的一员。
不过,王公贵族从来讲究的是一个“体面”,哪怕是卖女儿也不可能急不可待明码标价,必须要走一套冠冕堂皇的程序,要显得符合古老的贵族传统,这就需要一个合适的中间人充当介绍人,在其中牵线搭桥。
这个中间人必须在圈子里具有一定的辈分和威望,也得到双方的信任,也只有这样,金钱交易才会变成温情脉脉的爱情和婚姻。
所以,如果玛丽亚让自己的母亲和外祖母牵线搭桥的话,事情就会好办很多了。
当然,想要让这样的婚事成真,除了和沙皇一样给出丰厚的“彩礼”之外,艾格隆还要让外界相信他的统治已经稳固,相信波拿巴家族将会长期占据法兰西的皇位,一直充当欧洲最强有力的统治家族之一。
如果波拿巴家族又和上次一样旋起旋灭,哪怕再舍得出钱,恐怕也没有王公愿意联姻吧。
作为美泉宫里长大的孩子,艾格隆也深知其中的种种关节,眼下既然玛丽亚愿意出头帮忙,他也自然希望能够玉成此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不仅仅是在“奖赏”自己的堂兄,也是在增加自己的家族势力和地位。
不过,他也从玛丽亚突然迸发出来的积极性当中,嗅到了一丝异样,不过只要能够为自己完成心愿,就算有什么私心也随她去吧。
在答应了这个请求之后,玛丽亚也随口改换了话题。
“陛下,您还记得您上次跟我说过的游乐场计划吗?”
“嗯,我当然记得。”艾格隆点了点头。
“我对您的这个设想印象非常深刻。”玛丽亚又来了兴致,“请问您准备什么时候真正开始实践它呢?”
“在今年秋天正式开始吧,那时候它旁边的奥斯特里茨火车站也将要动工修建了,两边正好一起动工。”艾格隆回答。
也就是说在几个月之后吗?玛丽亚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对艾格隆来说,这只是他和朋友之间无意的谈资,但是对其他许多人来说,这可是价值万金的商机——而她,就可以成为谈资和万金之间的“搬运工”,顺便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好处。
“听上去您打算大兴土木了啊……”玛丽亚又试探着问。“想必您也不会只在巴黎的郊区施展拳脚吧?难道不想在巴黎留下您的印记吗?”
“那是当然!”一说到这个话题,艾格隆顿时又兴致盎然起来。“在我的长期规划当中,等到政府财政稍微宽裕,那时候巴黎整个都要重建一次!我敢跟您保证,到时候它会变得更加光芒四射,你们谁也认不出它原本的样貌了。”
“哦?就我看来,巴黎现在就已经是光芒四射了,如果还能够更加璀璨的话……那将成为何等瑰宝呀……”玛丽亚挑了挑眉毛,满怀兴趣地看着艾格隆,“您打算具体如何着手呢?”
玛丽亚这很明显是在套话,然而此刻的艾格隆却毫无隐藏的打算。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对亲手“改天换地”有着谜一样的执迷;对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显摆,同样也有着谜一样的执迷。
而现在,他可以将两种执迷有机结合在一起发泄出来,他又有什么必要隐藏呢?
他简直有一种遇到了“知音”的感觉。
于是,和上一次一样,他又涛涛不绝,在书房用各种东西做道具,比划了一下自己对巴黎未来逐步的改造计划,街道要拓宽、而且要更加规整,要修建更多横跨塞纳河的精美桥梁,各处街道的公寓房屋也要按照美学和卫生原则重新修缮。
一言以蔽之,他照抄了原本历史线上拿破仑三世和奥斯曼男爵对巴黎的改造方案,只是在一些小小的地方,出于自己个人的审美爱好,做出了一点修改。
他毫无心理愧疚地抢走原本属于自己堂兄的荣光,反正这都是波拿巴家族留给法国的“馈赠”,堂兄给和他给又有什么区别呢?
兴之所至,他甚至还用铅笔在纸上画了一个简易的草图,向玛丽亚示意。
而在他涛涛不绝、激情洋溢的解说当中,玛丽亚也听得入神了。
在她看来,这个精力充沛的俊美青年,比往常更加魅力四射。
本质上,女子容易被那些进行宏伟事业的征服者所吸引,痴迷于那种领袖魅力,更加在潜意识里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驾驭这种“领袖魅力”的人。
她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还提出几个问题,而艾格隆也进行了详尽的解释。
在不知不觉当中,时间悄然流逝,来到了晚餐的时间,而这时候,艾格隆终于不无遗憾地结束了这一场对话。
“抱歉,殿下,我要回寝宫和特蕾莎用餐了。”
“没事,我已经受益匪浅。”玛丽亚用满含钦佩的眼神看着艾格隆,“今天您所说的东西,再次让我感到震撼,我觉得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您刚才的风采……”
被玛丽亚这样一顿夸夸,艾格隆更是心花怒放。
“这还只是纸上的夸夸其谈而已,算不了什么,等到时候我把这些东西都变成现实,那才有趣呢!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再度携手同游,您肯定会迷上这样的新巴黎的。”
“那好,希望那时候我还没有老吧~”玛丽亚笑嘻嘻地回答。“您可别爽约哟……”
“一言为定。”艾格隆立刻做出了承诺。
两个人兴致盎然地告了别,而玛丽亚在离开之前,顺手把艾格隆刚刚画下的草图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艾格隆回到了自己的寝宫,然后和特蕾莎一起用餐。
“特蕾莎,刚刚我收到了玛丽亚殿下的抗议……”在找好时机之后,他向特蕾莎说,“她认为她作为友好国家的公主,不应该在迎回先皇灵柩的重大场合上缺席,我认为她言之有理。”
“殿下,您希望她在场吗?”特蕾莎并没有生气,而是不动声色地反问,“我没有邀请她,并非是刻意疏远她,而是鉴于她平日表现,不得已而为之。难道您不怕她到时候失态撒泼?那时候您可就成了千古笑柄呢……”
“她跟我保证过,到时候绝不会失态。”艾格隆小声辩解,“她虽然平常是有点任性妄为,但多少还是知道轻重的,在那样重大的场合下她不至于失态;况且,就算她再怎么胆大,她也应该知道后果,不光我饶不了她,维特尔斯巴赫家族也饶不了她。所以,我认为,我们不必担心这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吧,既然殿下您不害怕,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特蕾莎也没有再争辩,而是点了点头,“那我就补上邀请吧,反正她也确实有资格出席。”
嗯?这就完事了?
特蕾莎如此轻易地就点了头,倒是让原本做好心理准备的艾格隆突然迷茫了。
难道她脾气突然变得更好了?一时间艾格隆心里有些迷惑。
不过,既然特蕾莎这么好说话,他自然也不想过多纠缠下去,于是就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和特蕾莎共进晚餐,夫妻两人的气氛融洽和谐。
他哪里知道,其实这一切都在特蕾莎预料之中。
一开始她故意在庆典排除玛丽亚,就知道玛丽亚一定会向自己的丈夫诉苦,也知道玛丽亚可以拿出“合情合理”的理由来挤兑艾格隆,让自己的丈夫改变自己的决定。
但她还要这么做,就是为了把玛丽亚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意气之争上面。
说到底,这只是一种障眼法而已。
单纯不让玛丽亚出席重要仪式,虽然颇为打脸,但对玛丽亚没有什么实质伤害,特蕾莎既然决定要针对玛丽亚出手,那自然就不会这样“小打小闹”,一定要打出致命伤害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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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获得邀请的玛丽亚,自然喜气洋洋,甚至有点趾高气扬起来。
和艾格隆告别之后,一回到家,她就趁着自己的记忆还在,在笔上详细记述了艾格隆和她谈论过城市改造计划的具体细节,而艾格隆写下的草图,也被她夹在了其中。
看上去这不过是不起眼的纸片,但实际上这可是金山。
只要把它卖给合适的人就好。
于是,在第二天,玛丽亚以“想去巴黎逛一逛”的名义,只带了自己的贴身侍女,轻装简从地离开了枫丹白露,前往了巴黎。
当来到巴黎之后,她兴致勃勃地下了马车,准备一边逛街一边前往博旺的银行。
然而,她还没有走出几步路,就被几个穿着宫廷卫兵制服的人给截住了。
“玛丽亚殿下,您涉嫌盗窃我国的国家机密并以此牟利,请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高大男子对她说。
这是在做什么?逮捕我?荒唐!
在这一瞬间,玛丽亚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连思维都几乎短路了。
片刻之后,羞辱和愤怒,让她脸颊涨得通红,然后她大声抗议了出来。
“我是来散心的,你们想干什么!”
“对不住了,殿下。”对面的人们不为所动,强行夹住了她,把她拉上了一辆马车,返回枫丹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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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抗辩与检查
春天的枫丹白露宫,犹如一幅如诗如画的美景
刚刚下过的一场春雨,不光让宫殿内的绿茵散发出清新的芳香气息,仿佛被安装上了一层透着水雾的滤镜,远处的塞纳河静静流淌,滋养着这里的碧水蓝天,一切看上去都是这么清澈纯净。
然而,聚集了至高权力的宫廷,永远不可能如同表面上那样清澈,无论任何时候,它在平静的外表下都会暗流涌动。
就在春日和煦的暖风当中,特蕾莎皇后走出了自己的寝宫,沿着走廊悠然走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几位亲信的女官则跟随在她的身后。
虽然这一群人静默无声,但是沿途的人们无不立刻退避在两旁,恭敬地向皇后陛下行礼。
特蕾莎不动声色地走着,直到来到目的地之后,她的脸上才浮现出了冷酷和快意交织的微妙表情。
走进门之后,和她一样来自于奥地利的福雷斯蒂少校迎了出来,向特蕾莎行礼致意。
“把她抓回来了吗?”特蕾莎没有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而是直奔主题。
“人赃并获。”福雷斯蒂少校恭恭敬敬地回答,“在把她抓回宫内之后,我们让女官给她搜了身,然后就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些资料。这些资料,都是有关于陛下未来的巴黎城建计划的总结,甚至还有陛下亲笔画下的草图。”
说完之后,他将这些物证都递给了特蕾莎。
当看到这些物证的时候,特蕾莎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喜色。
因为这明确无误地证明了玛丽亚确实“盗窃”了皇帝陛下的机密,并且试图将它贩卖牟利,可谓是“铁证如山”。
但是很快,她的欣喜又转化成了怒意。
因为,这些东西,都本应该是夫妻两个人在入睡之前分享的谈资。
多少个夜晚,她就带着欣赏甚至执迷的眼神,看着殿下涛涛不绝地讲述着这些看似光怪陆离的“狂想”,然后带着幸福的惬意静静入眠。
一直以来,夫妻两人也勠力同心,将一个个狂想化为了现实。
殿下这些宏伟的梦想,原本都应该只由自己聆听并且铭记才对——
然而,自己深爱着的殿下,却也会跟其他人分享这些狂想。
“她也配知道……”特蕾莎咬了咬嘴唇,然后小声漏出一丝不屑的评价。
感受到特蕾莎的恨意,旁边的少校不禁把头垂得更加低了。
对他来说,特蕾莎皇后就是自家的公主殿下,也是卡尔大公托付他照顾的后辈,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都只可能站在她这一边,甚至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所以他完全执行了特蕾莎的指示,亲手将落入圈套的玛丽亚逮捕。
可是,在内心深处,他对特蕾莎如此不留情面的做法,还是有所保留的。
毕竟,在帝国,说话分量最大的人永远是陛下,他的权威是不容置疑的,特蕾莎皇后为了意气之争而和陛下直接对垒,实在有点不明智。
但话说回来,特蕾莎一反常态,采用如此狠辣的手段来对付玛丽亚,也有她的理由,毕竟她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而不是一台冰冷的政治机器,面对咄咄逼人的玛丽亚,她已经忍无可忍了。
“皇后陛下,虽然我们行动刻意低调,但是想来皇帝陛下很快就会知道了,您最好先做好相应准备。”沉默片刻之后,少校提醒特蕾莎,“我们肯定是拦不住陛下的,如果他非要来这里带走玛丽亚殿下,我们只能站在一边。”
“他如果来了那正好,你不必阻拦他,直接把他带到我面前就行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您插手了。”特蕾莎显然对此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只是淡然回复。
得,看样子是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留了。
唉,只希望这一场风波,能够以风波最小的方式收场……少校在心里默默祈祷。
作为当时一力撮合这对小夫妻的人之一,看到他们生活美满幸福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开心,他也比任何人都害怕看到他们反目成仇。
特蕾莎并不知道少校此刻的想法,她也无暇再顾及于此。
少校打开里面的一扇门之后,她径直地走了进去。
而玛丽亚,此时就被暂时拘禁在里面,为了防止她做出过激举动,还安排了两个侍女在身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说是拘禁,但出于对玛丽亚公主身份的尊重,她并没有遭受身体上的虐待,也没有被五花大绑,只是被限制了行动自由而已。
但即使如此,此刻的玛丽亚仍旧花容失色,表情惊恐而且茫然,显得落魄至极,再也没有往日里的趾高气扬。
显然,玛丽亚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遭遇了什么,又落到了什么处境。
理论上,单独审问她其实是没有什么意义的,玛丽亚这么趾高气扬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反侦查意识,她的所作所为轻易就能够查出来,现在人证物证都已经非常充分而且完整,根本容不得她抵赖。
但特蕾莎还是亲自过来审问了。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一雪前耻,让她为自己之前所蒙受的羞辱付出应有的代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特蕾莎并不觉得自己过分,因为玛丽亚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的所作所为,已经把她逼到了墙角,让她根本没有忍让的余地。
既然你一点都不尊重我,那也别怪我无情。
当看到特蕾莎走进来之后,玛丽亚终于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自己被特蕾莎派人抓起来了。
也对,以自己的身份,只有她亲自下令,才有人胆敢逮捕自己吧。
真是厚颜无耻!
“特蕾莎殿下,您可以解释下自己在做什么吗?”玛丽亚瞪着特蕾莎,然后一字一顿地问,“您出于个人私怨,居然拘禁了一位外国公主,这是何等不顾体面?!”
现在既然已经到了撕破脸的时候,她也不愿意再虚情假意地敬称对方为皇后陛下了,所以干脆直呼其名。
面对出离愤怒的玛丽亚,特蕾莎并不为所动,她只是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对方,然后反问,“玛丽亚殿下,现在应该是您跟我来解释您的所作所为才对吧?您明明是我们的客人,并且得到了如此的优待,却在暗中做一些令人不齿的事情,请问您情何以堪呢?”
说完之后,她特意亮了亮自己手中的材料,“请您别做无谓的狡辩了,我手里这就是实实在在的证据。您从我的丈夫那里偷听到了重要的信息,然后转头就卖给商人谋取私利,这就是在盗窃国家机密,虽然我不知道您这是有官方授意的间谍行为,还是纯粹只是为了图谋个人私利,身为帝国皇后,我绝不能容忍您这样卑鄙的盗窃行为,而且我也有权制止。
所以,玛丽亚殿下,尽管我很遗憾给您造成的困扰,但我认为这是您应得的,您现在最好的出路,就是配合我们的调查,我们会给您一个公正的结果,并且尽力维护您家族的名誉……”
特蕾莎这番话既冷嘲热讽,但却又无懈可击,至少现在人证物证俱在,玛丽亚也无从反驳。
问题是,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辩解什么。
作为一位王室公主,作为一个个性傲慢目空一切的人,她的思维就是传统贵族“家天下”的想法,认为自己从君王这里捞取“恩赏”是天经地义的,她根本不觉得自己这是在“犯罪”。
正如古代的贵族,不会觉得自己从国王那里讨取领地的时候造成领民家破人亡是在犯罪一样。
不就是从皇帝这里倒腾点好处吗?有什么问题?有机会谁不这么干呢?
连皇帝都没有说什么,你在这里咋呼什么?
当然,玛丽亚心里也清楚,眼下特蕾莎趁自己不备,在一个最关键的时机逮住了自己,现在她手里有物证,自己落到了不利的地位。
不过她也有她的底气。
毕竟,在这个国家,皇帝陛下才是帝国一切的仲裁者,无论特蕾莎想要怎么处置自己,都饶不过艾格隆这一关,只要艾格隆不处罚自己,自己就不会怎么样。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在这里不能服软,尤其是不能“认罪”,只要熬到艾格隆听到风声来救自己,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身陷囹圄、已经失去了对外联系能力的玛丽亚,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艾格隆的身上了。
想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后,玛丽亚稍稍定了定神,稍稍恢复了往日的骄傲神情。
“盗窃?请问我盗窃了什么?一个人记下自己和朋友的聊天内容,这就是在盗窃吗?照您这么说,每个写日记的人都是盗窃犯了吗?”玛丽亚尖锐地反问特蕾莎,“陛下在跟我说这些的时候,从没有跟我说过不能告诉别人!请问,我就算转述给其他人,也能算盗窃吗?”
然后,她又故作温柔地笑了起来,“真可惜,陛下跟我聊这些的时候,您几次没有在场,不然您就可以发现,他好像眼睛里都在放着光彩呢……那时候的陛下,可真是让人着迷,所以我印象太深刻了,所以一字一句都记得呢,请问这也有错吗?”
特蕾莎心里一堵,恶心得仿佛吞下了一只苍蝇一样。
玛丽亚的牙尖嘴利,她早就已经领教过了,但是现在的她,却好像显得尤其可恶可恨。
但越是心里恶心,越是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表露出来,这只会让她洋洋得意。
正因为如此,特蕾莎显得云淡风轻,只是笑了笑。
“是吗?就这点风采就让您把持不住了吗?那我们每个夜晚里依偎着畅谈的时候,我所见到的可是十倍百倍于您,殿下的所有梦想都有我的一份,也正是我们一起将它们实现;而您呢?您做了什么?您又能做什么?您充其量只是一个旁观的看客,甚至连看客都没当过几次。您所有的能耐,无非就是拼命舔舐别人扔到一边的残羹冷炙罢了……”
说到这里,她又不屑地斜睨了玛丽亚一眼,“当然,我也可以体谅您如此浅陋,毕竟,对您这样无人问津的老姑娘来说,恐怕稍微有人愿意多看您几眼,您都会觉得甘之如饴了吧……可悲,我都有点同情您了。”
特蕾莎的话,也轻易地点燃了玛丽亚的怒火,她平生何曾受过这样的当面羞辱,此刻更是恨不得将特蕾莎食肉寝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是年纪比您大了几岁,可是陛下就喜欢我这样类型的呀,他明明是有妇之夫,却想尽办法接近我讨好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哎呀,可能这是苏菲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吧?毕竟,每次我们两个浓情蜜意的时候,他总是会不经意间喊出苏菲的名字,我都搞不明白他这到底是痴情还是滥情了,特蕾莎殿下,您不妨评价一下?”
其实玛丽亚最不喜欢自己被人当成苏菲的影子,但此刻为了打击特蕾莎,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甚至编造故事,只为了刺痛特蕾莎。
而她确实达到了目的,效果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大。
特蕾莎脸色顿时煞白,眼神更是锋利地仿佛能把人切割开来。
玛丽亚的话无意中触碰到了她内心深处的隐秘,毕竟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就是,殿下的初恋不是自己,而且殿下还是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
哪怕和殿下已经过了几年的夫妻生活,她甚至还是不敢去试探,在殿下的心中,自己和苏菲到底孰轻孰重。
可是,玛丽亚却狠狠地刺入了这个隐秘的伤口,让她几乎发狂。
好……你给我等着。
就在这时候,门轻轻地敲响了。
“皇后陛下!”少校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外面的声音,让特蕾莎的思维稍稍回到了现实当中。
她走到了门口,然后打开了门。“殿下来了吗?”
“不,陛下还没有来,来的是另外一个人。”福雷斯蒂少校回答,“梅尔塞苔丝夫人好像发现了什么端倪,所以跑过来求见您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禀告您。”
嗯?特蕾莎略微有些惊讶,然后她很快镇定了下来。
“让她过来吧。”
很快,梅尔塞苔丝就被带到了特蕾莎的面前。
之前,梅尔塞苔丝奉艾格隆的命令,被安插在了玛丽亚身边,让这位刚正不阿的夫人负责监控玛丽亚,而梅尔塞苔丝也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定期报告了玛丽亚的所作所为,而这也让特蕾莎获得了很多有用的情报。
但是,在这段时间的相处当中,心地善良的梅尔塞苔丝,也和玛丽亚产生了一点交情,两边虽然算不上朋友,但她也希望玛丽亚能够平安无事地在这里生活下去,直到离开的那天为止。
然而,梅尔塞苔丝夫人很快就在宫廷内发现了些许异样,最终她确定,行踪未卜的玛丽亚殿下,可能已经身陷囹圄。
在确定了灾难已经发生之后,她连忙赶了过来求见,试图以自己的微薄能力,稍稍地化解这一场风波。
在见到特蕾莎之后,心急如焚的梅尔塞苔丝还是没有忘却礼数,恭敬地向特蕾莎行了礼。
“夫人,您还有什么事情要报告吗?”特蕾莎问。
看到特蕾莎平静但暗含煞气的表情,梅尔塞苔丝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可收拾了,但是为了履行自己的职责,她还是硬着头皮问了特蕾莎。
“皇后陛下,玛丽亚殿下去往巴黎之后突然就被宫中的卫兵给强行带了回来,作为她身边的女官,我必须知道她的去向。请问,玛丽亚殿下是被拘禁在此了吗?”
“是的,她涉嫌犯罪,被我抓回来了。”特蕾莎懒得跟她扯谎,于是直接承认了。“眼下她正在接受调查,暂时不能和您回去了。”
“那么,请问我可以探视她一下吗?至少确定她此刻的状态……”梅尔塞苔丝追问。
“您是否管得太多了一点?”特蕾莎不耐烦地反问。
盛怒中的特蕾莎,虽然还是保持着平静,但是这种压迫感,还是不禁让梅尔塞苔丝心惊肉跳。
但即使如此,这个性格刚强的前渔家姑娘、现伯爵夫人,还是选择了坚持。
“陛下赋予我任务,我就必须执行到底,这是我的原则。皇后陛下,这无关任何个人感情,您以后也可以对我下命令,我也会以同样的原则坚持下去。”
特蕾莎皱了皱眉头,但是很快又舒展开了。
她一向不喜欢迁怒于人,所以哪怕眼下盛怒,也不愿意对尽忠职守的梅尔塞苔丝发脾气。
况且,她也确实欣赏这位夫人。
“好,那跟我来吧。”于是她也没有再多言,而是带着梅尔塞苔丝又走了进去。
这时候,梅尔塞苔丝终于见到了玛丽亚。
在确认了玛丽亚并没有遭受身体上的创伤和虐待之后,她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而看到梅尔塞苔丝之后,玛丽亚也燃起了些许希望——她倒不是觉得梅尔塞苔丝能在皇后面前救她出去,但是既然梅尔塞苔丝都已经找到了自己,那么艾格隆肯定也快了,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有救了。
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位殿下,梅尔塞苔丝又是惊恐又是无奈。
“皇后陛下,我认为,您和玛丽亚殿下之间,肯定有着某种误会。”于是,她小声进言。
“对于她的犯罪行为而言,我认为没有任何误会。”特蕾莎冷冷地回答,“您也不要再为她辩解了。”
“我所说的不是这个,陛下。”梅尔塞苔丝恭恭敬敬地回答,“我是说,您和她的一些争执,在原点上恐怕就是错误的,至少也是没有必要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原点?什么意思?”特蕾莎有些迷糊了。
梅尔塞苔丝凑近到了特蕾莎的身前,然后她耳边小声解释。
“陛下,因为这涉及个人隐私,所以我之前一直没有特别报告,但现在我告诉您吧: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认为,玛丽亚殿下应该还是完璧之身……她肯定没有和陛下有过什么风流韵事。”
“什么?”特蕾莎这下真的震惊了。
完璧之身?也就是说,这个趾高气扬的女人,原来只不过是个老处女?
也就是说,她之前故意表现出来的暧昧,还有刚才在自己面前说出的那些话,其实都只是编造的故事?
这……可能吗?
自己的丈夫是什么作风,她自己当然最清楚,她根本不相信偷偷相处过那么久的两个人,居然还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马上就以怀疑的视线看着梅尔塞苔丝。“您是在开玩笑吗?”
“我绝不会欺骗自己效忠的君主,陛下。”梅尔塞苔丝认真地看着特蕾莎,“如果没有一定把握的话,我绝不会下这个结论,现在我可以保证事实大概就是如此。”
特蕾莎怔住了。
所以,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苦心,花费了这么大力气,其实是在跟一个根本无人问津的老处女作战?
一时间,她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
“陛下,您看,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大,我先把她带回去吧?”看到特蕾莎的怒火似乎消散了一些,梅尔塞苔丝再度进言,“您要是为了她和陛下争吵,那有点不值。”
在梅尔塞苔丝看来,特蕾莎之所以对玛丽亚这么仇恨,以至于要处心积虑置之于死地,就是因为嫉恨对方与丈夫有私情,所以她只要把“误会”澄清就好了。
但是她不知道内情,所以她没有想到,特蕾莎和玛丽亚之间的纠葛,远比她以为的要复杂得多。
玛丽亚从一见面开始就对自己的冷嘲热讽,特蕾莎一直都记恨在心,而她刚才刻意扯出来的苏菲,更是刺痛了特蕾莎最大的伤口。
而且,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怎么可能当做无事发生?
她要赶走这个可恶的女人,而在赶走对方之前,她要让对方蒙受一生难忘的耻辱,让她明白自己绝不是她可以轻易冒犯的人。
“您也没有确切的把握,只是说‘大概’而已。”于是,她冷冷地回答。
“但我认为,这应该就是事实,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能看出来……”梅尔塞苔丝连忙解释。
“那我们不妨验证一下——”特蕾莎意有所指。
“验证?”梅尔塞苔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陛下,不要!”
“反正这里也只有女人不是吗?”特蕾莎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冷冷地反问。“我们就看看您的眼光到底如何吧。”
接着她对旁边的两个女官下了命令,“你们去检查一下,看看她是否经过人事。”
这个命令,让她们都愣住了。
但是面对皇后陛下的目光,她们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凑近玛丽亚。
“啊!”此刻的玛丽亚,剥离了从小身为公主所培养起来的傲慢和自尊,发出了有生以来最惊恐、最刺耳的尖叫,差点晕了过去。
接着,她用最刻毒最愤恨的眼神,瞪着特蕾莎。
如果说之前她是“痛恨”的话,眼下她几乎是把对方当成了恨不得食肉寝皮的生死大敌。
然而,她的尖叫和咒骂却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
“果然只是个空口大言、故作趾高气扬的老处女罢了……”特蕾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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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处心积虑
当艾格隆得到玛丽亚被捕的消息时,已经在下午时分了。
这个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让他一下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自从走上帝位之后,他早就习惯了身边人们的毕恭毕敬,还从未承受过如此严重的打击。
看来,自己隐隐约约的担心成真了,特蕾莎之前的云淡风轻只不过是一种表演,她真的在暗地里“憋大招”,而且还是如此严厉的大招。
很聪明,但又何其不明智!
无论怎么不着调,玛丽亚都是一位外国公主,身份尊贵而且显赫,而且名义上还是泰奥德兰德公主的监护人,现在一句事前说明都没有就抓捕玛丽亚,消息传出去之后,外界会怎么看?
不管怎么样,这是对国际关系的严重冒犯。
哪怕巴伐利亚王室心里真的不把玛丽亚当回事,哪怕路德维希国王其实不在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但为了“国格”和家族颜面,他也必定会表现出严肃的姿态,向艾格隆抗议,而其他国家肯定也不会置之不理。
所以,很明显,一场外交风波已经在酝酿之中了,无论是从私情还是从公利出发,他都必须尽快在事态不可收拾之前解决问题。
因为消息来得太过于突然,所以艾格隆一时气得七窍生烟,花了好几十秒才重新理清思路。
他询问了特蕾莎身边的侍从,找到了特蕾莎的所在之处,然后立刻走了过去。
当他来到那里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剑术老师福雷斯蒂少校正守在门口。
“陛下……”一看到他,少校露出了既害怕又释然的表情,然后向他行了礼。
艾格隆对他在场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算是特蕾莎身边最老资格的亲信,特蕾莎派他去抓捕玛丽亚也是理所当然的。
“玛丽亚在哪儿?”因为在盛怒之下,所以艾格隆也没有多废话,而是直接问对方。
“在里面,陛下。”少校立刻回答,“皇后陛下也在里面,刚刚对她进行审问……”
说完之后,他立刻闪开了身体让出了门,显然并没有任何阻拦艾格隆的意思。
艾格隆心里稍稍放宽了心,然后立刻就大踏步准备走进去。
“陛下……能稍稍听我说几句话吗?我恳请您。”就在经过少校的时候,少校小声祈求。
艾格隆皱了皱眉,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陛下,这一次,皇后陛下确实做得有欠妥当,在事前我也苦苦劝谏过,只是皇后陛下盛怒之下根本不听劝谏,所以我只能听命服从,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没有办法。”少校小声向艾格隆解释,“我跟您说这些,并非是为了开脱我自己的责任,而是想要告诉您,这次真的是皇后陛下因为愤怒而烧穿了理智。我算是看着公主殿下长大的人,我之前从未看见过公主殿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真的是受了太多委屈,所以才会行此下策的,我请求您稍微体谅一下她的心情吧,夫妻之间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
说完之后,他继续用祈求的目光看着艾格隆,为特蕾莎求情。
艾格隆原本想要怒斥两句,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拍了拍少校的肩膀。
“您不必担心,我会好好处理的。您先去休息吧,现在已经没有您的事了。”
少校也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然后再度向艾格隆行礼告退。
送走了少校之后,艾格隆大踏步地走进了里面,很快,他就看到了特蕾莎、玛丽亚以及梅尔塞苔丝夫人等几人。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就感觉到房间里紧绷而又惨烈的气氛。
他的目光首先聚焦到了玛丽亚的身上。
然后他就发现,玛丽亚此刻的状态可谓是极度糟糕——她委顿瘫软在房间的角落里,面色苍白如纸,眼神迷离,眼角红肿显然刚才还哭过,衣裙还颇为凌乱。
怎么?特蕾莎居然还让人对玛丽亚严刑拷打?
那事情想要善了可就不容易了啊。
艾格隆一下子更是心里冒出了凉气。
“特蕾莎!”
他看向了自己的妻子,然后用包含着不解和责备的语气喊了她的名字。
但是特蕾莎却置若罔闻,只是用平静的眼神看着丈夫。
艾格隆也顾不得和妻子争吵,立刻就走上前去,准备看看玛丽亚现在的情况。
原本在惨重打击下已经意识模糊的玛丽亚,终于察觉到了艾格隆的出现,而艾格隆此刻在她的眼中无异于是“救星”。
一想起自己不久之前的遭遇,她又满腹委屈和愤恨,然后就悲从中来,哇得大哭了出来。
一边哭,她一边搂住了艾格隆的肩膀。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平日里的趾高气扬?倒更像是一个被欺负之后无力反抗的小女孩儿。
而她这副虚弱无力梨花带雨的样子,让艾格隆看了也不禁有几分“我见犹怜”。
尤其是,她大哭的神态,而让艾格隆想起了自己从奥地利出逃的那一夜苏菲在剧院当中嚎啕大哭的样子,心里也顿时突然绞痛了起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正因为心疼,所以他一边伸手抚摸玛丽亚的背以此安抚对方,一边转头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刚刚发生了什么?你们把她怎么了?!”
在这诡异的一幕之下,没有人回答他,特蕾莎冷眼旁观而其他人则噤若寒蝉。
“到底发生了什么!”艾格隆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而这个时候,梅尔塞苔丝夫人终于回过神来,她连忙凑近到了艾格隆的身边,然后向他小声地简单报告了刚才发生的种种惨状。
当听到玛丽亚居然被特蕾莎让人掀开衣裙“检查”是否完璧的时候,艾格隆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不是严刑拷打,但是对一个女人来说,这可能比普通的拷打还要羞辱。
难怪平常趾高气扬的玛丽亚,现在居然是这样一副模样。
艾格隆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怒气,半蹲着的他扶起了玛丽亚,然后皱眉看着特蕾莎。
他的眼神仿佛在问,你何至于此?
而特蕾莎则平静地回视着他,仿佛在问,难道你不明白为什么吗?
夫妻之间无声的隔空交锋并没有持续多久,艾格隆重新看向了梅尔塞苔丝夫人。
“夫人,把玛丽亚殿下带回去休息吧——今天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
“是,陛下。”梅尔塞苔丝从他的手中接过了虚弱不堪的玛丽亚,然后扶着她一步步地向外走去。
没有人胆敢阻拦,甚至没有人敢于出声,当看到皇帝陛下面露凶光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皇威”面前心惊胆战,只怕自己等下就成为了陛下发泄怒气的牺牲品。
“都给我出去!我有话要和皇后说下。”艾格隆又下了第二道命令,“谁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对外泄露出一星半点,就等着在深山的修道院里一辈子泡烂吧——”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但已经足够吓人,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威胁,而是随时可以发生的现实。
如蒙大赦的几个女官立刻退了出去,就这样,简陋的房间里,突然就只剩下了帝国至尊的一对夫妇。
两个人都静静地站着,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之后,艾格隆才重新平复下了心情,然后再问特蕾莎。
“为什么非要做到这个份上,特蕾莎?”
“为什么?理由不是明白着的吗?”特蕾莎似乎早有所备,立刻就回答了她,“因为她对我不敬,更在众人面前挤兑我羞辱我,她趾高气扬地对待我,她私下里勾搭我的丈夫……我有数不清的理由要讨厌她,不是吗?”
说到这里,她又嘲讽地笑了起来,“更让人恶心的是,她似乎还有偷窃的癖好,她从我这里偷窃扇子,从你这里偷窃机密信息,难道这样的人,仅仅因为身为公主就可以逃避应有的惩处吗?我可不这么想。”
啊?偷窃?
前面的话艾格隆还能够理解,但是后面的话,艾格隆就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了。
“她偷了什么?”于是,他追问。
“看来这也是她的一个谎言啊。”看到艾格隆如此迷茫的样子,特蕾莎明白所谓艾格隆‘送扇子’也是玛丽亚扯谎,心里对玛丽亚更是不屑。
于是,她就将玛丽亚之前把自己梳妆台上的象牙扇子拿出来显摆恶心自己的事情,告诉给了艾格隆。
艾格隆听后简直是哭笑不得。
他立刻就想到了玛丽亚到底是怎么把这把扇子搞到手的——他刚刚登基的时候,曾经在杜伊勒里宫当中大宴宾客,而玛丽亚也偷偷地出席了,当时自己还曾经在皇后的梳妆室里偷偷见了她,想来,她当时就故意顺走了那把扇子。
玛丽亚这到底是什么心态?
一部分想法,可能是要用这个东西来编故事故意恶心特蕾莎;但是,在她的潜意识里,可能是对特蕾莎的极度嫉恨在作祟。
她潜意识里想要取代特蕾莎,所以就想要用特蕾莎的日常用品。
但不管这是出于什么心理,这种行为着实太过不体面了。
“虽然不体面,但这也不过是个小物件罢了……”艾格隆硬着头皮为玛丽亚开脱,“就当是我们送给她的礼物吧。”
“那你的巴黎城建计划,也是小物件吗?”特蕾莎冷笑着反问。
一边说,她一边把自己缴获的物证丢给了艾格隆。“她今天拿着这些东西去巴黎了,准备拿你的计划去卖钱呢——”
艾格隆一看,就明白了过来,玛丽亚肯定是把自己昨天和她说过的那些东西记述了下来,甚至连自己的画的草图都被她收集起来了。
“她打算卖给谁?”他小声问。
“德·博旺男爵。”特蕾莎回答。“看上去他们之前就已经有过类似的交易了,所以彼此之间早有联系。”
艾格隆顿时哑然。
因为博旺,恰恰就是他介绍给玛丽亚的……
很显然,玛丽亚从博旺那里要了一笔钱,但是她胃口太大嫌钱少,所以打起了向对方出售信息的主意,然后两边一拍即合。
不过说到底,他也不生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方面,爱屋及乌,他对玛丽亚也有所偏爱,容忍度很高;另一方面,他的城建计划虽然是重要的商业信息,但是对他来说,谁借此牟利根本不重要,他只要完成计划就好。
但不管怎么样,特蕾莎确实抓到了玛丽亚的把柄。
而且,她说玛丽亚的所作所为要遭受惩罚,也确实言之有理。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原本怒气冲冲的气势,顿时就弱了下来。
“如果是这样,她确实该受点责罚,但是……现在是不是太过头了?我认为不应该做得这么绝。”于是,他用商量的语气问特蕾莎,“特蕾莎,现在你既然已经把她狠狠折辱了一番,那你也该消气了吧?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特蕾莎反问艾格隆,“难道她的所作所为还不够让人讨厌吗?殿下,她撒谎,她偷窃,她还对我不敬至极!我们要留着这样的客人干什么?”
艾格隆顿时大感踌躇。
很明显,特蕾莎是想要借机把玛丽亚直接打垮,驱逐出国境之外了。
可是,无论是出于他的个人感情,还是出于他暗地里的计划,他都不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犯下的终究只是小过错而已;她没有真正地损害到我们的国家,我的城建计划,现在不过是个构想而已,她就算分享给别人,也没法儿影响到什么。作为皇帝和皇后,我觉得我们可以再给她一点宽容。”
艾格隆的开脱,一点也没有出乎特蕾莎的预料。
而她对此也早有准备。
“您还真是对她百般迁就啊,这份迁就,是因为她自己,还是因为她长得像的那个人呢?”特蕾莎反问。
“她不仅是苏菲的孪生妹妹,也是巴伐利亚的公主。”艾格隆则冷静地避重就轻。“想想吧,现在拉拢巴伐利亚是我们的外交策略,如果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如果我们把她直接赶回家,巴伐利亚人会怎么想?他们会怎么面对这种羞辱?我们需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能修复因此破损的关系?”
眼见艾格隆搬出了国家利益的大帽子,特蕾莎却并没有因此而犹豫。“巴伐利亚人会怎么想?他们应该感谢我们为了照顾他们的面子,只是把玛丽亚礼送回去而已,而对她真正的所作所为秘而不宣!想想看,要是全欧洲的宫廷都知道巴伐利亚有一个以当窃贼为乐的公主,他们家的脸面还往哪儿放?”
特蕾莎的意思是,只要玛丽亚的事情被捅出去,那么她就立刻会身败名裂。
毕竟,一个有偷窃癖的公主,一个盗窃他国机密信息牟利的公主,传出去肯定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而巴伐利亚王室为了自己的脸面,肯定不愿意这种事发生,所以在知情之后,一定会心甘情愿低调处理,赶紧把这个惹祸精女儿给带回去,绝不会据此来炒作,影响两国的外交关系。
这一招确实毒辣至极,以至于艾格隆一时间也想不到反驳的话。
看来,被玛丽亚惹毛了之后,特蕾莎确实处心积虑,构思了一连串针对玛丽亚的阴谋,可谓是步步杀招,根本让人无法抵挡。
可是,无论如何,艾格隆都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特蕾莎,停下来吧,事情远不至于做到这一步。”他还是继续坚持自己的看法,“她确实有很多过错,但是也没有犯下过大恶,何必非要这么难为她呢?这样吧,等事态平息下来之后,我让她向你道个歉,以后她收敛一点就行了,她毕竟也是我们的客人啊……”
虽然他已经说了软话,然而特蕾莎却完全不买账。
姑且不说以玛丽亚的性格会不会向自己道歉,就算道歉了又怎样?现在两个人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互相之间早已经不是轻飘飘的“道歉”就能解决的了。
事情既然做了,那就一定要做到底,这就是特蕾莎的信条。
而且,对此她也不是没有准备。
“好吧,既然您不认为她犯了错,那么我们不妨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来评评理,看看她的所作所为到底算不算是在犯罪吧?”于是,特蕾莎微笑着回答,“如果外界都认为玛丽亚只是犯了点小错,那我当然愿意原谅她!”
“你……”艾格隆一阵气结。
毕竟,如果这件事真的公之于众,那么玛丽亚的名声就会立刻臭掉;而且,以法国人的民族性格,看到一位外国公主在本国宫廷搞风搞雨,甚至还倒卖信息牟利,他们怎么可能会觉得没事?
到时候口诛笔伐全部都会甩到玛丽亚和庇护玛丽亚的人头上。
他知道,特蕾莎这其实是在威胁他。
这时候他真正感受到了,玛丽亚带给特蕾莎的愤怒到底有多么深重。
一次次故意的嘲讽和冒犯,再加上和苏菲一模一样的脸,叠加成了特蕾莎无可原谅的境地。
她处心积虑、步步紧逼,但是她不是一台冰冷残酷的政治机器,恰恰相反,她只是一个被嫉妒和愤恨吞噬的女人。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做出这种不明智的举动,用看似“聪明”的方式,损害她自己和丈夫的利益。
归根结底,她并没有迷恋过自己的权势和皇后的尊荣头衔,对她来说这只是和丈夫家庭生活的附属品而已,有很好但没有也无所谓,所以她并不会和许多王后一样,为了这些东西去迁就和屈服。
所以她不怕掀桌子。
但是她的威胁,也同样激起了艾格隆意识当中的专制和好斗。
现在,这不仅事关感情,事关意气,还事关着权威。他一定要保住玛丽亚,不管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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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不甘心
在特蕾莎的步步紧逼之下,艾格隆心里也大感头疼。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能让玛丽亚被驱逐回国,让自己的计划毁于一旦。
他要保住玛丽亚。
不过,现在继续和特蕾莎吵架,显然并不明智。
特蕾莎眼下证据在手,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自己和她争吵只会激怒她,万一她气得上头了,干脆和她威胁的那样,把事情直接公布出去,让外界“评评理”,那艾格隆就算留住了玛丽亚,也必然是灰头土脸。
而且到时候在民众眼里,玛丽亚就是如同过街老鼠一般的“窃贼公主”,她又怎么可能呆得下去?
既然正面暂时不能和特蕾莎硬钢,那么就要想想有什么迂回的办法。
艾格隆收拾了一下心情,整理了混乱的思绪,然后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特蕾莎,现在事情仓促,我有点猝不及防,所以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怎么善后,你先不要乱来,给我点缓冲时间好吗?”
看到丈夫心烦意乱的样子,特蕾莎原本毫不退让的表情,顿时也有了点松动,如果不是因为玛丽亚太过于可恶,她又何尝愿意把丈夫逼到这个份上呢?
“好吧,殿下,您说要考虑一下,那我当然愿意体谅你,我们就再等等吧……不过,我还是要提前告诉你,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对这样一个品德败坏、目中无人的家伙,我不认为她还有继续当我们客人的理由。只把她送回去而对此事秘而不宣,已经是我们能够给予的最大宽容了,殿下我也请你不要继续再姑息下去了——”
然后,仿佛是为了安慰丈夫,她轻轻地拥抱了一下艾格隆,“我先回去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很遗憾,但我希望这不至于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殿下,今晚早点回来歇息吧,我等你……”
说完之后,她迈着轻巧的脚步离开了,留下了艾格隆一个人。
特蕾莎刚才的冷酷无情,还有此刻的柔情蜜意,看上去有些矛盾,本质上其实都是一回事。
归根结底,她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挽救自己珍惜的一切而已。
而艾格隆却比她要贪心太多太多。
在特蕾莎离开之后,艾格隆走出了房间,然后让人把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陛下,您有何吩咐?”见到他之后,安德烈问。
“安德烈,最近宫廷内出了一些麻烦事。”艾格隆尽量用平静的表情面对着自己的卫队长。“玛丽亚刚刚被特蕾莎逮捕了。”
“什么?!”毫无准备的安德烈,被这个冲击性的消息给弄得呆住了,他愕然看着艾格隆,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思考了能力。
艾格隆不得不耐着性子,从头到尾跟安德烈解释了一下所发生的一切(当然,特蕾莎‘检查’玛丽亚的事情他就按下不表了)。
安德烈静静地听着刚才的故事,整个人都瞠目结舌。
这个故事太曲折离奇了,而且涉及到的人身份高贵,一旦传扬出去,恐怕就会成为全欧洲的谈资。
一想到这里,他大着胆子,用同情的眼神瞟了看着自己的主子。
看来,陛下看似“风流快活”,但这种美事,其实也是要付出巨大成本的。
公主和歌女毕竟不一样,想要让歌女老实听话,给点钱就够了,但公主们的要求却多得多……想要摆平真的不容易啊。
偏偏陛下喜欢公主,不喜欢歌女。
艾格隆并不能察觉到安德烈的遐思,此刻他的心情都已经集中在处理这件突发事件上面了。
很快,他理清了思路,然后开始对安德烈下命令。
“安德烈,我希望你和警察部门一起配合,严密监视各家报社的内容,任何有关于宫廷的新闻都必须经过你的审核才能发表——”艾格隆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为了避免让舆论界过度恐慌,你要告诉他们,宫廷并不禁止外界报道和议论,只是希望这些报道更加具有真实性而已——而且这只是临时措施,很快就会解除。”
之前,因为1830年改朝换代的动荡,塔列朗亲王上台的临时政府时期,颁布了多项严厉的戒严法令,其中就包括强制性的报道审查和管制。
而为了显示自己不是一个“专制君主”,在上台之后,艾格隆名义上解除了之前严格的新闻审查,巴黎的新闻报纸的报道范围也宽松了许多。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体现帝国的“道路自信”。
艾格隆本身也希望,自己的统治能够尽量宽松一些,让人们可以畅所欲言。
而现在,即使面临着玛丽亚事件的冲击,他也不想收回自己已经做出的承诺,毕竟演戏就要演到底,这就是他的政治承诺。
“是,陛下。”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忠诚的安德烈立刻就服从了艾格隆的命令,“我立刻就和政府进行沟通。”
“还有,这段时间你要严控宫廷的纪律,严禁任何人传播不利于帝国形象的小道消息——”艾格隆继续下命令,“尤其是不要让人把玛丽亚的消息私下传播,毁损她的形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的,陛下。”安德烈点了点头,但是很快,他又提出了他的质疑,“但是,陛下,我虽然可以管控宫廷当中的普通人,但是皇后陛下……我无论如何也管控不住,如果她决定亲自把消息传递出去的话,那我根本没有办法。”
“我当然知道。”艾格隆不耐烦地回答,“特蕾莎的事情我来解决,你只要负责其他人就行了。”
说完之后,他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赶紧去办事。
然而,安德烈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还有什么事吗?”艾格隆于是问。
“陛下,我并非是在指责谁,我只是在说一些我心里的看法而已。”安德烈似乎害怕艾格隆生气,所以说话小心翼翼,“在我看来,这一次的风波,归根结底责任还是在玛丽亚殿下身上,是她一开始狠狠得罪了皇后陛下,所以皇后陛下才会一反常态如此毫不留情的——而这一次,也是玛丽亚殿下自己胡作非为,至于留下了罪证。
所以,无论如何,皇后陛下就算有点小心眼,但她也有足够的理由,假设……假设到了最坏的情况,陛下,我认为,在牺牲玛丽亚殿下或者在牺牲和皇后陛下的感情之间,您还是应该选择前者……毕竟,皇后陛下才是您一生的伴侣,也是被国民所欣赏所敬仰的国母。”
艾格隆顿时就沉默了。
他知道,在所有人眼里,特蕾莎都是一个“好皇后”,尤其是和肆意妄为、目中无人的玛丽亚相比,那更是好了太多。
所以,哪怕是安德烈,也并不愿意看到陛下夫妇因为一个外国公主决裂。他在感情上还是倾向于特蕾莎一边的。
安德烈尚且如此,那其他人还用问吗?
所以,如果一切摊牌的话,那么特蕾莎毫无疑问就会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支持。
哪怕他是皇帝,也不可能公开去和得到大多数人支持的皇后相争。
所以,不能摊牌……一定要把事态控制在爆发之前。艾格隆再度得出了结论。
“我知道了,安德烈。”于是,艾格隆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安德烈这才行礼告退,执行他的命令去了。
在安德烈走后,艾格隆也没有再犹豫,而是向着玛丽亚的住处走了过去。
此时,在梅尔塞苔丝夫人的照料下,原本已经精神濒临崩溃的玛丽亚,终于恢复了神智。
但很明显,她还没有从惊恐和耻辱当中解脱出来,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痛苦和怨恨。
刚才被人强行摁在床上然后掀开裙摆“检查”的屈辱,将会成为困扰她一生的噩梦,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虽然在场的人里没有男性,但这份屈辱已经足够让人刺痛了。
伴随着屈辱的,就是憎恨,以及比憎恨更多的报复欲望。
以玛丽亚的性格,当然不会有“反省”这种优秀品质,她不会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是何等激怒特蕾莎,只会觉得特蕾莎狠狠地欺负了自己。
特蕾莎让她承受了一生最大的耻辱,她也要让特蕾莎承受同样的痛苦才行。
一定要报复!
“殿下,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就在她心里怒涛汹涌的时候,梅尔塞苔丝夫人小声向玛丽亚道歉了,“我跟皇后陛下说您未经人事是为了解除皇后陛下心中最大的块垒,却没想到,给您惹来了更大的灾难……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我难辞其咎,请你责罚我吧。”
虽然玛丽亚身为一个外国公主,其实并不能把梅尔塞苔丝夫人怎么样,但是心地善良刚强的夫人,眼见自己插手之后事态变成了这样,心里却充满了内疚感,她希望自己能够做点什么,或者至少承受一点惩罚,以缓解心中的愧疚。
不过,玛丽亚现在虽然怒火中烧,但是却也没有到完全烧糊涂的地步。
她当然知道,在自己身陷囹圄之后,梅尔塞苔丝夫人第一时间就跑过来试图挽救她,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这份心意,已经足够让人感激了。
况且,自己现在势单力孤,并且随时可能再被特蕾莎进一步迫害,好不容易有个人因为心怀愧疚而愿意帮自己,不能再把她给气走了。
所以,她强忍着心中的痛苦和愤怒,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安抚对方,“夫人,您别责备自己,您是来搭救我的,您已经尽力了,谁能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样失礼而且无耻的事情来呢?这一切都是她的责任,跟您没有关系……我反而很感激您过来救我,我会永远铭记您一片心意的!”
“您不必谢我,职责所在,我必须坚持。”梅尔塞苔丝苦笑着回答。
看到玛丽亚终于恢复了神智,她稍稍放宽了心。
现在,她作为旁观者,仔细分析了一下玛丽亚面临的局面,然后得出结论——非常不乐观,甚至已经是大祸临头了。
罪证已经在特蕾莎的手上,而且事实确凿不容抵赖,只要皇后陛下不松口,那就顶不住。
甚至,皇后陛下如果把这些事都公之于众,玛丽亚立刻就会身败名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她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条路。
“殿下,眼下您虽然已经暂时恢复了自由,但您还面临着莫大的风险,皇后陛下随时可能以您犯罪为理由,再派人来逮捕您……而那时候,恐怕陛下都难以再开口放您走了。所以,我斗胆奉劝您,尽快收拾行李离开吧,只要您离开国境回到巴伐利亚,那么皇后陛下应该也不至于再继续追究此事、对您赶尽杀绝了……这一切都可以尘封下去。”
什么?回去?灰溜溜地逃回去?
玛丽亚立刻瞪圆了眼睛。
如果说,在之前,“回国”还是一个可选项的话,但是在此时此刻,她不会再考虑什么回国了。
因为,此时回国,就意味着彻底认输,就意味着一败涂地。
她当然知道,如果这一次她真的被特蕾莎如愿送走了,那么她和特蕾莎之间的纷争(虽然是她主动挑起来的),就将从此尘埃落地,而且是她输得一败涂地,此生都不可能翻身,再也没有了重新见到特蕾莎的机会,更没有报复屈辱的希望。
她甚至将会以“搬弄是非、沉迷于幻想编故事的老处女”形象,永远被特蕾莎暗自嘲弄。
即使这一切没有被公之于众,但被特蕾莎嘲弄一辈子,那和身败名裂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受不了这个……如果是这样的结果,那她宁可死,立刻跳进水井里去。
“我不能走!”于是,玛丽亚嘶声回答,“我要留在这里。”
“您还想要做什么呢?”梅尔塞苔丝对她的坚定态度有些吃惊,于是问。
“我还有怨仇没报,如果就这么离去,我死了都没法心安!”玛丽亚咬牙切齿地回答,此刻的她眼角仍旧带着斑斑泪痕,但是目光当中却充满了彻骨的寒意。“我……我还要让她明白,她犯下了多大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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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逆反
“我……我还要让她明白,她犯下了多大的错……”
玛丽亚的话,让梅尔塞苔丝夫人更是无奈。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不想着止损,还要跟皇后陛下拼……你拼得过吗?
虽然心里有点同情玛丽亚,但是梅尔塞苔丝终究并非一个吃里扒外的人,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特蕾莎皇后不计前嫌提携所致,她也分外感激特蕾莎的恩情。
在这两个人之间,她能帮玛丽亚说几句好话维护一下已经是做到极限了,“恩将仇报”、“犯上作乱”的事情,她绝对不愿意去做。
当然她也知道,现在的玛丽亚还在气头上,自己说什么劝告的话她都不会听进去的。
所以,她也放弃了这种无用的努力。
“殿下,不管怎样,您先休息一下吧……等您精神状态好一些,再考虑这些问题也不迟。”
正当她准备告退的时候,女仆却送来了艾格隆前来探望的消息。
原本瘫软的玛丽亚顿时来了精神,整个人身上燃烧起了斗志,而梅尔塞苔丝的眼睛里则闪过了一丝忧虑。
不过不管怎样,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艾格隆,他很快就来到了玛丽亚的面前。
而梅尔塞苔丝夫人只能告退,留下两个人在房间当中。
“玛丽亚殿下,您好点了吗?”看着依靠着床背,半躺在床上的玛丽亚,艾格隆关切地问。
“陛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还可能好得起来吗?”玛丽亚苦笑着反问,“我……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今天所受的屈辱了。”
看到她凄凉哀切、梨花带雨的样子,艾格隆也不禁有些心疼。
不管怎么样,今天特蕾莎做得有些太过分了。
哪怕玛丽亚确实犯了大错,应该被惩处,那也有合理的惩处方式,而她的所作所为,只能用“狠毒”来形容。
这就是故意在践踏玛丽亚的尊严,以此来报复之前的冒犯。
可想而知,这将成为玛丽亚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以后两个人友好相处的可能性不复存在了(虽然本来也可能不存在)。
“殿下,对不起……”艾格隆坐到了床边,然后温柔地安慰玛丽亚,“我事前对此一点也不知情,我也想不到特蕾莎居然会干出这种事来——她做得太过头了。”
被艾格隆提起刚才的事,玛丽亚又是悲从中来,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她倚靠在艾格隆的肩膀上,然后小声地抽泣了起来。
艾格隆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肩膀,只是无声地安抚对方。
好一会儿之后,玛丽亚才终于止住了哭声,接着她抬起头来,用满怀哀求的眼神看着艾格隆。
“陛下……如今我已经落到了特蕾莎的陷阱当中,只有你才能够搭救我了……如果特蕾莎把事情都公之于众的话,我就无处安身了!”
经过刚才和梅尔塞苔丝的分析,玛丽亚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利,眼下她最怕的就是事情传出去,如果盗窃特蕾莎私人物品和盗窃艾格隆城建计划的事情都被外人所知,那她不仅仅在法国这边身败名裂,恐怕回到老家也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种事发生,而她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人,也只剩下艾格隆一个了。
“别担心,殿下。”艾格隆继续安慰对方,“现在我已经让人封锁消息了,这些事不会流传出去。”
“那特蕾莎如果非要向外界宣扬,那怎么办?”玛丽亚当然没有那么好糊弄,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最危险的情况。
“放心吧,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艾格隆回答。“现在我已经和特蕾莎交涉过了,她暂且不会对外宣扬,我们还有时间来平息事态。”
也只是暂且而已……玛丽亚心里又是一沉。
玛丽亚也看得出来,特蕾莎既然处心积虑了这么久,那她自然就没有轻易收手的可能性,哪怕艾格隆跟她交涉,她也未必肯听。
可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听天由命了。
玛丽亚按捺住心中的忐忑和恐惧,继续倚靠在艾格隆的肩膀上,然后再度向他哀求,“陛下,现在我的一切希望都已经寄托在你的身上了……还请你一定要保住我……”
“当然了,我会的,别怕,殿下。”艾格隆连连向她承诺。“你承受的灾难已经足够多了,我一定不会让更坏的事情发生,特蕾莎也该到此为止了。”
“嗯,我相信你。”玛丽亚轻轻点了点头。
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好像是有所感触,又轻轻叹了口气。
“陛下,我知道,如今这一切,大多都是因为我的任性所引发出的祸事。是我给您添麻烦了,我把您的计划拿出去兜售,以至于给了特蕾莎把柄,这才把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我跟您道歉,请您原谅我的过错……”
玛丽亚的话,再配合她的表情神态,听上去情真意切、“触及灵魂”,但是艾格隆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惊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啊?反省?认错?
这还是玛丽亚吗?
难道刚才那一番折辱,对她真的产生了如此剧烈的触动?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接受您的道歉。”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老实说,这确实是违规的行为,不过,反正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您也没有给我带来什么损害。您能够认识到自己之前的错误就好,以后再小心避免就行了。”
“谢谢您,陛下……”玛丽亚又把头埋在了艾格隆的肩膀上,显得既羞愧又感激,“我难以用语言来表示对您的感激,在父亲死后,也只有您能够如此地无限优容我了,我一直以来从您这里得到了太多太多,却不仅没有什么回报,还给您平添了如此多的麻烦,我真是罪孽沉重,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反省,洗心革面,要好好回报您……”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以玛丽亚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性格,她怎么可能真正去反省自己的过错?
之所以这样表现,无非是因为现在自己落到了这种绝境,只有艾格隆才能把她拉出来,所以为了讨好艾格隆,她不得不选择低声下气,以求渡过难关。
另外,特蕾莎对她的折辱,也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刺激,更激发出了她无比的报复欲。
想要报复特蕾莎,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这当然是不言而喻的,因为特蕾莎最珍惜的人只有一个。
所以,她刻意要拉近两个人的关系,找机会在未来报复特蕾莎。
面对玛丽亚的反省和讨好,艾格隆当然有点将信将疑,可是这对他来说也是好事,所以他也没有质疑。
“您这就客气了,我们之间还要谈什么回报吗?”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您给我帮的忙,足以让我以任何价码来回报您了,现在这都只是小事而已——”
苏菲……还是苏菲,你对我的期待永远只是这个。
玛丽亚没来由的心里一阵烦躁,甚至有点恼恨。
可是,眼下她无法把这种恼恨发泄出来,恰恰相反,苏菲就是她现在最大的依仗,也是她把艾格隆继续拉在身边的唯一砝码。
“苏菲……是的,只要您帮我渡过难关,那我一定会为您把苏菲带回来的,哪怕是和梅特涅他们周旋,我也会在我的时间里演好我的角色,让苏菲可以高枕无忧地在巴黎和您相会……”她也做出了她的承诺。
不过很快,她的眼神又闪过了一丝犹豫,“不过,陛下,我倒是有个担忧啊——”
“什么担忧?”艾格隆反问。
“如果苏菲到时候也遭遇了我今天的屈辱,您怎么办?”玛丽亚看似平静地问。
这个问题问得好,以至于艾格隆瞬间热血上涌。
如果有人当自己的面对苏菲干出这种事,那不管是谁,他都会让对方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任何人。
艾格隆没有回答,但是他脸上冒出来的黑气,却已经等于做出了回答。
姐妹间的“差别待遇”,让玛丽亚心里顿时有点嫉恨。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嫉妒孪生姐姐并且虚空吃醋的时候,她之所以提到苏菲,也正是因为借姐姐之威,来激起艾格隆的怒火。
“您看,特蕾莎对我可以说是极尽侮辱了,如果她以后还是如此的话,那等到苏菲过来,难道她不会也跟我置身于同样的危险当中吗?之前因为您的那些事,苏菲已经吃尽了苦头,精神上饱受打击,如果到时候她再遭遇类似的事情,我真的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难道您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艾格隆顿时沉默了。
虽然他知道玛丽亚可能是在挑拨,但是她指出的问题却好像是存在的。
为了整玛丽亚,特蕾莎已经完全撕破脸皮了,甚至连那么毫无体统的事情都干得出来,那么就算自己这次能够保住玛丽亚,以后呢?
更麻烦的是,如果自己的计划真的成功实现了,苏菲被自己带到了这边来,但特蕾莎依旧把她当成玛丽亚,再做出类似的事情,到时候怎么收场?
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艾格隆一想到这里,不禁立刻就想起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
“谢谢您的提醒,我会做好预防的……”于是,他向玛丽亚保证,“苏菲不会遭遇到任何折辱,我能够保护好她。”
玛丽亚点了点头,但是却暗含苦笑。
有什么办法呢,姐姐才是真正被眷恋的那个人,自己终究只是影子而已。也只有抬出姐姐的时候,自己的“统战价值”才会被无限拉大。
再怎么不甘心,这也是事实。
现在的她,并没有和姐姐虚空较劲的心力了,她的眼里只有那一个生死大仇。
依偎在艾格隆身板的玛丽亚,感受着身边男人的力量,也感受着自己现在唯一的依靠。
贤淑柔顺、善解人意这些形容词,从来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眼下为了渡过难关、为了报复自己的仇敌,她愿意暂时披上这样的一层伪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艾格隆,感受到玛丽亚的突然转变,在错愕之余,却也有点享受。
当然,他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思考眼下的解决办法。
首先,绝对不能让玛丽亚再继续被“逮捕”了,刚刚落到特蕾莎手里就发生了这种事,再来一次会发生什么他简直不敢想。
“玛丽亚殿下,这段时间只能委屈您在这里深居简出了,轻易不要出门,我会让人把守好这里的。”于是,他跟玛丽亚提出建议,“您就在这里,等着我的消息吧。”
“好。”玛丽亚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当然,光是让玛丽亚深居简出还是不够,毕竟现在主动权在特蕾莎这一方。
艾格隆一下子又陷入到了犹豫和两难当中。
如果他和特蕾莎硬扛的话,不说能不能压服特蕾莎,就算真的压服了,那夫妻两个人感情决裂,对他来说也是不可承受的惨痛打击,而且臣民们势必也很难接受——毕竟就连安德烈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卫队长,都更站在特蕾莎这一边;
但如果他服软,或者说稍微让步的话,特蕾莎显然也不打算息事宁人,一定要彻底大获全胜把玛丽亚赶走才罢休。
这种两难的境地,让他有些踌躇。
有什么人可以居中处事,充当自己的代理人,又不怕触怒特蕾莎呢?他在心中暗想。
不得不说,一旦思路放开阔,他反倒很快就有了个主意。
“殿下,您和塔列朗亲王关系怎么样?”艾格隆小声问。
“塔列朗亲王?”玛丽亚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回忆。“我和他接触不多,只见过几次而已,不过我们算是相谈甚欢吧……他对我态度不错……”
态度不错?
那看上去就有戏了……
艾格隆想了起来,之前塔列朗亲王跟自己说过,如果围绕着玛丽亚和特蕾莎之间的争端让他感到为难的话,可以去找他帮忙。
而如今身为首相、位极人臣的他,恐怕也是帝国范围内,唯一一个有资格介入到帝后争端的人了。
而且,身为元老、已经风烛残年的他,根本不在乎什么“身后事”,自然也不怕介入到这种争端里触怒特蕾莎。
“那就让他来收拾局面吧……”艾格隆做出了决定。“我把他叫过来,我们一起见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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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元老
当黄昏的金色阳光铺陈到爱丽舍宫宏伟的建筑之上时,巴黎也迎来了它又一个平凡的下午。
作为首相官邸、帝国政府的核心机关所在地,这里自然聚集着相当多的公务员和雇员,此刻正是下班的时刻,一辆辆装饰精美的私人马车、或者朴素无奇的出租马车,聚集在宫殿的大门口,准备恭送大人们的离去。
此时的塔列朗亲王,也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当中准备离去——当然,所有的收拾工作,都有他的随从们代劳。
年老的亲王已经满面皱纹,就像是已经老朽的树皮一样,他的眼睛里也已经黯淡无光,仿佛随时就要睡去一样。
一切都充满了衰朽的气息,但即使如此,也绝不会有人小觑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作为理应日理万机的帝国首相,按理说来亲王大人应该非常忙碌,不过在实际上,老人的工作却过得颇为悠闲,大部分的事务都交给了内阁大臣和自己的亲信秘书们处理,大有“垂拱而治”的风范——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他已经过于老迈,无暇再去关注各种细节,只能作为政府首脑把控大方向,具体事务就统统交给手下人去办罢了。
这种工作作风,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肯定会惹来外界的质疑,尤其是被那些觊觎他职位的野心家们借题发挥,攻击他明明老迈却恋栈不去,但是塔列朗亲王却依旧我行无素,地位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他是法兰西半个世纪以来腥风血雨的政治角斗场的幸存者和胜出者,也是一次次革命、暴乱和改朝换代大事件的旁观者甚至策划者,如今作为最后的“卷王”,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了不起的符号。
而新来乍到的拿破仑二世陛下,就需要这个符号,来安抚并且恐吓所有派别的政治势力——这其实就是一回事。
至少在这一时期,他对陛下还是不可或缺的,所以他尽可以享受他的权力时光。
毫无疑问,君臣两人的“蜜月期”会迎来结束的时候,陛下会把首相之位给自己更信任的近臣们,但对塔列朗亲王来说,那是完全不需要担心的事——因为以他如今的风烛残年之身,天知道还能活多久,肉体寿命即将谢幕的他又何必介意自己必将迎来的政治谢幕呢?
正当他准备结束一天的公事返回到自己的豪华公馆去的时候,一位秘书带着紧张的表情走到了他的面前。
“首相阁下,从枫丹白露发来了急件,陛下需要您过去一趟。”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原本两眼昏花,动作迟缓的老人,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了神采。
“把它给我看看。”
秘书将信件递给了塔列朗亲王,而他立刻就浏览起来。
这确实是陛下亲笔写下的手谕,召自己入宫商谈要事,但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事。
塔列朗亲王对应召入宫并不感到陌生,因为各种公事,他经常要往返于巴黎和枫丹白露面见陛下,但今天陛下催促自己的语气,却要比往常要急迫。
嗅觉灵敏的塔列朗亲王,立刻就感受到了其中不寻常的气息。
他略加思索,很快就摸到了一些头绪。
“看来,陛下遇上了点麻烦事了啊……”他用满是调侃的笑容,对周围人说。“哎呀,年轻真是好啊!”
虽然他笑得开心,但没有一个人敢于接茬,毕竟作为元老,他可以以这种轻佻的语气评论皇家,但其他人自然知道分寸,谁敢在大家面前乱说话。
就在无声的沉默当中,塔列朗亲王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人为他安排马车,老迈的首相以最舒适的方式跨越几十公里的距离,前往了枫丹白露宫。
当塔列朗亲王一行人来到枫丹白露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
不过他当然不用担心迷路,彬彬有礼的卫兵军官为他殷勤地带路,把他带到了艾格隆的书房。
塔列朗亲王对书房的陈设非常熟悉,然而在今天,他却发现这里多了一个意外的客人——玛丽亚公主。
看到玛丽亚公主之后,亲王好像猜到了什么,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艾格隆和玛丽亚现在的表情,心里更是了然。
“陛下,您急召我来,是碰到什么要紧事了吗?”接着,他从容地问。
“首相先生,现在我确实是碰到了一件麻烦事,需要您帮我处理一下——”艾格隆清了清嗓子,然后尽量平静地说。
“与玛丽亚殿下有关吗?”塔列朗亲王明知故问,“难道她和特蕾莎皇后产生冲突了吗?”
他问得无心,但一股尴尬的气息顿时在房间当中蔓延而生。
“是的。”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痛快地承认了,“就在今天,她们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冲突。”
“那么,能否将详细的经过告诉我呢?”
于是,艾格隆将玛丽亚被捕的详细始末告诉给了塔列朗。
当然,对于玛丽亚被捕之后的遭遇,艾格隆自然略过,只是笼统地概括为“严重羞辱了玛丽亚一番”。
但即使如此,已经发生的一切也足够离奇耸动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这一切,非但没有让塔列朗亲王惊吓到,反倒让他大呼“过瘾”。
乐子!这就是老人期待已久的乐子。
对于寿命来到了最末期的他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比乐子更重要呢?
他又暗暗地扫了玛丽亚一眼,发现这位公主果然哭丧着脸,俨然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甚至眼角当中还有明显哭过的痕迹,显然她刚刚确实受到了极为沉重的打击。
嘿,想当初,自己和这位公主殿下见面的时候,她是何等趾高气扬,转眼间却成了这副落魄模样,有趣,有趣……亲王满怀恶意地在心里暗笑。
他这一生阅人无数,当然也在两个人见面后轻易地就察觉到了对方惹是生非的个性,不过他反而为此推波助澜,毕竟对他来说,能够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任由她折腾搞点乐子出来,何乐不为?
而现在,他得到了,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虽然心里已经乐得不行,但是塔列朗亲王仍旧装作一脸的严肃。
“所以,陛下,您是希望我挡在您的面前为您了结此事,尽快平息风波,是吗?”
“是的。”艾格隆知道对这种千年一遇的老滑头说谎并没有什么意义,于是痛快地承认了,“现在我认为也只有您,可以避免事情滑向最坏的结果。”
“陛下,虽然我确实是为您效忠的首相,但是请容许我提醒您,我是您的大臣而不是家仆,我的职责是为您处理好政府的公事,而不是为您解决您自己惹出来的私人问题……”塔列朗故意拿腔拿调地回答,“个人的风流债应该个人解决,不是吗?”
被塔列朗故意挤兑,艾格隆顿时就更加尴尬了。
好在,虽然年轻,他现在也算是久经风雨,所以他的脸皮也是早已经超越常人。
“首相阁下,无疑,您是公仆而不是我的私仆,您无需帮我处理家事,但请也您看到,眼下此事已经超出了‘家事’的范畴了。试想一下,如果我和特蕾莎发生严重冲突的话,这势必会让宫廷的纲纪紊乱,甚至瘫痪!而如果宫廷成为众矢之的的话,那么政府的运行也将大受影响,您不会不清楚其中的后果。所以,现在我希望您作为国家的元老,我们的长辈,拿出您的威望和影响力,在一场危机萌发之前消弭掉它,这是在为国家做贡献。”
眼下是有求于人,所以艾格隆的身段也放低了,什么高帽子都给他戴上去,而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无疑也是给了两个人台阶。
当然,这还不够,艾格隆说完之后,暗暗向玛丽亚使了一个眼色。
而玛丽亚此时也心领神会,于是她打破了沉默,然后走到了塔列朗的面前,拿出了她生平罕见的谦卑,向塔列朗亲王求助。
“亲王殿下,很抱歉我给陛下和您添了麻烦,是我一时不慎做了糊涂事,以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但即使如此,我也可以保证,我对陛下、对法国绝无任何恶意,只有亲善之心。如今特蕾莎皇后因为某些成见而压迫我,甚至羞辱我,让我承受了难以言喻的压力,甚至有可能让我的家族蒙羞,这是我无法承受的后果……我急需您的保护,我也恳请您不要在这个危难时刻对我弃之不顾,如果您出手相助,我将永远铭记这份恩情的……我请您为陛下、为这个国家,甚至为您自己,留下一位热情的友人。”
玛丽亚虽然心高气傲,但是眼下形势比人强,再加上她心中复仇的怒火,所以她反而轻易就放下了身段,道歉求助说得流畅自然
而塔列朗亲王,虽然静静地听着,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这个道歉诚恳不诚恳,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看着这对小年轻无奈向自己低头的样子,这个老人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慰。
“哈哈哈哈……”在这时候,他终于不装严肃了,而是大笑了起来,“哎呀,年轻人真是年轻人啊,这点小事就乱了阵脚。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想当初我们玩得才叫厉害……如今这个时代真是又庸俗又小气啊……”
在惯例地感慨了一下时代不行了之后,塔列朗亲王又轻松愉快地点了点头,“好吧,既然陛下希望我来当这个挡箭牌,那么我就勉为其难,用我这把老骨头来承接皇后陛下的怒火吧……”
眼见塔列朗亲王答应出面,艾格隆和玛丽亚又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松了口气,然后纷纷向亲王道谢。
“道谢倒是不用了,但是为了事情能够更好地解决,我希望两位也做出一些配合。”塔列朗亲王摆了摆手。
“请说。”艾格隆立刻回应。
“首先,陛下,我希望您事后能够亲自安抚皇后陛下,让她稍微能够心平气和一些,毕竟,帝后纷争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够成为人们的谈资。”接着,他又转头看向了玛丽亚,“至于玛丽亚殿下嘛……我希望您当面对皇后陛下道歉,请求她原谅您的冒失,这不是让她消气,而是为了让人们看到您的诚意。”
前面艾格隆当然满口答应,但是后面牵涉到玛丽亚的话,却让艾格隆有些踌躇,毕竟以玛丽亚的性格,这恐怕很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他没想到,玛丽亚只是咬了咬牙,然后马上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的,阁下,只要您能够帮我了结此事,那我愿意向她道歉!哪怕当着众人的面向她谄媚几句也无妨。”
艾格隆有些迷惑,难道现实的打击,真的让玛丽亚受到了“挫折教育”然后成长了吗?
但实际情况恰恰相反,玛丽亚愿意服软,恰恰是因为她心里的愤恨到了极限,以至于能够压制住傲慢的本性。
只要能够渡过难关,保住自己的名誉和家族名誉,只要能够留下来,保住日后报复的希望,她此刻愿意做出牺牲。
这反而证明她此刻的决心有多么坚定,更证明她的报复心有多么强烈。。
不管怎样,在两个人都满口答应之后,塔列朗亲王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两位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就让我拼着一把老骨头,为陛下排忧解难吧。”
虽然塔列朗亲王并没有说他准备怎么做,但是这位在腥风血雨当中屹立几十年而不倒,亲手扶植又亲手推倒了好几个政权的老人,光是一句话,就给了两个年轻人莫大的信心。
如果他之前能够做到那么多奇迹,现在的“小事”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那就交给您了,首相阁下。”艾格隆对老人微微躬了躬身,用这种罕见的礼遇,将大事托付给了他。
而塔列朗亲王也没有耽搁时间,在面见完艾格隆之后,就立刻向特蕾莎皇后提出了面见的申请。
作为皇后,特蕾莎当然也得知了艾格隆紧急召见塔列朗的消息,也知道两个人刚刚密谈过,于是她自然也猜得出来,塔列朗是来当说客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本来不想节外生枝,可是塔列朗亲王的身份,却让她拿不出拒绝接见的理由,于是她不得不在自己的会客室召见了帝国的首相阁下。
一见面,老迈的首相先是向皇后行礼,然后马上进入了正题。
“皇后陛下,我已经听说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特蕾莎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塔列朗也不在意,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此番前来,是请您收回成命的,您不应该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您是在指责我吗?”特蕾莎顿时有些不忿,“别忘了,是她犯了罪,而我只是在秉公执法而已——”
“她确实犯了罪,但是您的问题更大,因为您犯了错,而这比犯罪更致命。”塔列朗仿佛早有准备,立刻就下了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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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觉悟
“她确实犯了罪,但是您的问题更大,因为您犯了错,而这比犯罪更致命。”
塔列朗亲王的“锐评”,让本来就心情不好的特蕾莎顿时柳眉倒竖。
“您什么意思?难道这还是我的过错了吗?”
“如果我们只是以公平正义的角度来做事的话,那么您当然没有犯错,相反您干得非常漂亮,匡扶了正义——但作为一位皇后,陛下,请恕我直言,您的所作所为,着实有些不智。”
“为什么?”特蕾莎冷冷地问。
如果是普通臣属官僚,在面对皇后陛下如此压力的时候,肯定会胆战心惊,但是对见惯了大世面的塔列朗来说,这却犹如是清风拂面。
“因为您破坏了我的计划,相应地,您也损害了我们的国家利益——”
“胡说八道!”特蕾莎顿时就更火了,“一个窃贼,怎么就能扯上国家利益了?”
“您好像忘记了,玛丽亚公主,是巴伐利亚王室派驻到我国的家族成员,她本人,因为对我国的仰慕,现在也是一个众所周知亲法人士。”塔列朗亲王不慌不忙地解释自己的话,“如果这样一位公开亲法的德意志王室成员,被您用一种最不留情的方式驱逐回家,那么这会树立一个非常恶劣的先例,并且让我们所有潜在的朋友都会为之胆寒——”
“您这是在危言耸听。”特蕾莎自然没有被塔列朗三言两语吓唬到,“她无非就是个空有头衔的边缘公主而已,无权无势,她也配代表德意志王公?可笑!”
“您说得没错,她确实无权无势,在家族当中并没有太多地位,但您别忘了,她毕竟地位优越,而且拥有非常庞大的家族关系。”塔列朗亲王回应,“姑且不提她的其他关系,光是她的亲姐妹就个个大有来头,在她同母姐妹当中,她的大姐是普鲁士王太子妃,她的二姐是萨克森王储妃,她的孪生姐姐苏菲殿下还是如今奥地利的王妃……就实质上而言,她和欧洲大陆上几个主要王室都有着亲缘联系,这样一个人如果秉持着亲法立场,对我国的外交来说绝对大有用处——”
塔列朗亲王提到苏菲,让特蕾莎心里颇为不爽,但是事实俱在,她却又没有办法反驳。
已故的巴伐利亚国王,和他的续弦妻子生了包括玛丽亚在内的五个女儿,如今她们除了玛丽亚之外也都纷纷出嫁,而且基本都嫁得非常显赫。
相比之下,这份“姐妹势力”特蕾莎比起来都显得有些相形见绌,毕竟她的亲妹妹都还没有成年。
虽然对各个王室来说,“姐妹情”并没有多大用处,但是私人的亲缘关系,无疑某些私下里的外交往来当中,提供相当多的便利——这也是王室之间互相联姻的意义所在。
“照您这么说,您是故意在拉拢玛丽亚咯?”特蕾莎按捺住心中的不忿,然后反问对方。
“您说得没错。”塔列朗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拿出了那种“长者”对后辈上课的态度,对特蕾莎开始解释,“自古以来,武力强盛德意志都是法兰西的重大威胁,直到三十年战争之后,这股巨大的压力,才因为德意志诸邦的自相残杀和敌视而宣告解除。
正是从那时候开始,想方设法分化德意志诸王公,就算我国坚定不移的国策,这项国策绝对不能因为政府的更迭而改变。为此我们国家先后和巴伐利亚、普鲁士结盟对抗奥地利,又和奥地利结盟对抗普鲁士,在先皇时期又组建了莱茵同盟……哈,当时我正是它的缔造者之一。”
说到这里,塔列朗亲王的脸上略过一丝得意,“如今,作为帝国的首相,我也要坚定不移地执行这项策略,拉拢那些愿意靠拢我们、向我们求助的德意志王公,不惜一切代价地维持德意志的分裂状态——玛丽亚公主殿下,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我们还需要更多。”
塔列朗洋洋自得的剖白,让特蕾莎听得百味杂陈。
毕竟,她自己就是古老的“德意志王公”的后裔。
所谓“维持德意志的分裂状态”,就是让德意志人长期互相敌视,自相残杀,而哈布斯堡家族,就是这个政策的最大历史受害者。
自古以来,有多少德意志王公为了对抗哈布斯堡皇帝引外兵“入关”?数都数不清了。
现在她虽然已经成为了法兰西的皇后,但是毕竟才过去了一年而已,她心态还没有转变过来,潜意识里还是把自己当作一位哈布斯堡公主。
所以,当听到塔列朗直白而又狠毒的实话之后,她自然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当然,她心里也清楚,如今自己的角色早已经变化,她的丈夫、她的儿子的利益,都让她必须以法兰西帝国的利益作为优先事项,哪怕再怎么眷念家乡奥地利,那也只能把它排到后面去了。
“就算您说的都是对的,那么玛丽亚又何德何能,配得上您所宣称的价值呢!她那几个姐姐,难道真的能给她多少帮助不成?”特蕾莎气呼呼地反问,“德意志王公,又岂是她能够代表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要起正面作用,那未必能够,但要起负面作用,那可就太简单了!”塔列朗亲王立刻回答,“试想一下,如果她被您这么不留情面地羞辱,然后驱逐回国,她的母亲、她的姐妹们会怎么看?她们势必会想要报复,然后在巴伐利亚、普鲁士、萨克森和奥地利的宫廷里散播对法国人的敌意……不用我提醒您也知道,这是德意志最强大的四个邦国,如果我们和它们都关系搞僵了,那还有什么德意志政策可言?!所以,我请问您,皇后陛下,我们又要花费多少代价,才能挽回其中的负面影响?”
特蕾莎顿时神情一滞。
塔列朗继续侃侃而谈,“好吧,玛丽亚殿下的所作所为也许确实有些恶劣,但是她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损失吗?几十万法郎?也许几百万?这终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数字而已,我们拉拢德意志王公们,本来就要付出比这更大的代价——可是,如果按照您的想法处置她,您固然是开心了,我们的国家又该为此支付多少潜在的代价呢?几千万,还是几个亿?请问,两相比较的话,哪一个更加令人不可忍受?”
在塔列朗亲王咄咄逼人的攻势之下,原本气鼓鼓的特蕾莎,一下子被问住了。
虽然她心里知道,塔列朗肯定是在夸大其词,但是真要完全否定塔列朗的话,却也很不容易——因为这其中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
塔列朗亲王已经看出了特蕾莎此刻的虚弱,于是他继续趁胜追击。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我就告诉您吧,玛丽亚公主确实早就来到了法国,而从玛丽亚公主来到我们这里开始,我就在想办法拉拢她了,我亲切地对待她,并且满足了她绝大多数要求。不可否认她确实是个任性妄为的姑娘,她很贪婪,这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因为只要花点钱我们就能把她笼络住,这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而且,这些花费目前我们也得到了回报,玛丽亚殿下不光在语言上亲法,她还准备用实际行动来为我们效劳——她已经答应,动用自己的家族关系网,为我们皇室的亲王去寻求和德意志公主的亲事,一旦这样的联姻成为现实,我们的国家利益上势必又会多一颗砝码……”
查理亲王想要让艾格隆帮忙寻找一位公主联姻的事情,特蕾莎当然知道,她也跟自己娘家提过,可惜到现在也没有多大的进展,没想到,在台面下的运作之后,居然让她来“承包”了?
万一她真的把事情办成了,那岂不是为波拿巴家族立功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有多少底气来指责她呢?
在不知不觉当中,塔列朗亲王已经把玛丽亚明摆着的“偷窃”,合理化成了站亲法立场、为波拿巴家族干活的“报酬”。
而一旦接受了他的叙事逻辑,就很难去反驳他了,因为法兰西客观上确实有拉拢分化德意志诸王公的需求。
特蕾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然后用审视的目光,仔细顶着自己面前这位形容枯槁的老人。
他包庇玛丽亚,真的有这么高深的理由吗?还是随便在找一个糊弄自己的借口而已?
这是真话,还是谎言?很难分辨。
或者说,真话和谎言,在他身上可能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塔列朗亲王已经发话了,那么就等于他挡在了玛丽亚面前,成为了对方的靠山。
“所以,您非要庇护她吗?”特蕾莎冷冷地问。
“我庇护的不是她,而是我国两百年来的传统外交路线,皇后陛下。”塔列朗亲王微微欠了欠身,以礼貌的语气回答了她,“正因为如此,我很难袖手旁观,把她就这样赶回去是一个错误,我不能让这个错误发生——”
面对态度强硬的塔列朗,特蕾莎的怒气重新燃烧起来了。
“莫非您还在指责我扰乱国家不成?如果您之前有这样的盘算,您应该早告诉我才对,而且您应该让她明白做事的方寸,不然也不至于让事情走到这个地步!”
“那么,以什么名义告诉您呢?”塔列朗若有所指地反问。
特蕾莎先是愣了一下,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是很快,她反应了过来。
接着,血液从心脏大量上涌冲入到大脑,她气得身上都发抖起来。
“您难道认为,我会背叛这个国家吗?这是何等不敬!”她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抬起手来,用颤抖的手指着塔列朗亲王,“我……我既然嫁给了殿下,既然来到了这个国家,那我就清楚自己站在什么立场!”
她越说越是心情震荡,目光也越发犀利和骇人,“没错,我是一个德意志公主,但我更知道,我是法兰西皇后,我是皇太子的母亲!路易十四的母后奥地利安娜也是一位哈布斯堡公主,为了儿子的江山,她一样和哈布斯堡帝国为敌,我也能够拿出同样的觉悟!”
“那么现在,我就请您稍稍拿出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觉悟,来证明这些话吧——陛下。”塔列朗亲王并没有因为特蕾莎的愤怒而退缩,相反,他仍旧不慌不忙地做出了回应,“玛丽亚殿下是我们第一个拉拢过来的德意志王公,而且她现在在为我们效劳,我们付出一点金钱作为代价又何妨?我希望您遗忘今天发生的事情,这对我们的国家有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塔列朗的语气和缓,但是很明显,他是不打算做出让步了。
“如果我说不呢?”特蕾莎气极反笑。
当然,这也在塔列朗的预料之中,而他也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杀招”。
“那么,就请您把我撤换了吧——”他不慌不忙地摊了摊手,“作为首相,当看到陛下夫妇做出如此明显损害国家利益的事情,我理应做出谏诤,如果谏诤无效,那我也不应该驽马恋栈,而应该尽最后的努力来维护国家的利益、以及您自己的利益。”
塔列朗亲王的摊牌,让特蕾莎瞬间逼到了墙角。
这不是辞职,这是要挟。
因为在这个时候,她是不可能撤换塔列朗的,而且,她也拿不出任何可以替代塔列朗的人选。
况且,以什么理由呢?就为了打压一位德意志公主,和她斗气,所以就要逼首相去职退位?
她没有权力这么做。
甚至,如果她真的有本事而且还这么做了,那么外界谁还关心玛丽亚那点小事?
“任性妄为、专制擅权的外国皇后”,类似于这样的批判,必然将会铺天盖地地向自己砸过来。
更致命的是,人们会追问,自己到底是站在法兰西利益的这一边,还是站在德意志利益这边?那自己又该如何辩驳呢?
他已经把一切路都堵死了。
虽然特蕾莎平素厌恶塔列朗的为人,但是当塔列朗亲王真的挡在她的面前出手时,她才发觉,这个看似已经弱不禁风的老东西,原来是这样难以撼动。
这种被人逼迫的感觉,更加增添了特蕾莎心中对塔列朗的憎恨,她早就打定了等塔列朗死后就清算他遗产的主意,而此刻她更是恨不得现在就送这个死老头归西。
可是,这也只能想想罢了。
“陛下,我知道,您现在很不高兴,但是我必须告诉您,身为皇者,就是必须学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打交道。”在特蕾莎愤怒的注视下,塔列朗亲王悠然站了起来,然后又如同一位宽厚的长者一样注视着她,“其实您今天已经干得很漂亮了,我觉得很好!很让人欣赏。您只是欠缺了最后一点点狠劲儿而已,您没有造成既成事实,而是退让了一步,所以才会给了别人反戈一击的空间……不过并不要紧,您还如此年轻美丽,时光会教会您剩下的一切的。您可能不相信,但我对陛下和您,抱有最善意最美好的期待,我坚信国家交给你们是上上之选,我所能做的,无非是在你们成长起来之前,做好最后的指导工作而已……嗯,我不否认,顺便我还想再找点最后的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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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尘埃落地
塔列朗亲王的一番话看似是“推心置腹”,但是却并没有能够让特蕾莎的心情好起来。
在她看似掌握绝对优势、胜券在握的时候,塔列朗亲王突然跳了出来,阻止她把玛丽亚赶回老家,硬生生地将局势重新扳了回来。
对于塔列朗说出来的“利用玛丽亚公主来拉拢分化德意志王公”的理由,特蕾莎从心底里就不相信,可是作为一个在政坛上屹立不倒几十年的元老,塔列朗亲王的话,却自有他的分量,特蕾莎就算想要反驳也缺乏底气。
更何况,作为一位来自于德意志的公主,她天然就很难在德意志问题上驳倒塔列朗。
现在,塔列朗的摊牌,让她只剩下了两种选择——要么偃旗息鼓让这件事平息下去;要么就必须直面塔列朗,让他丢官罢职。
而且实际上,后者是没法选的选择。
塔列朗的首相之位,她是撤换不了的,她的身边人里,也没有一个有资格去觊觎首相之位的。
可是,让她偃旗息鼓,她心里也完全不甘心。
处心积虑策划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把玛丽亚抓到了陷阱当中,并且给她安上了绝对无法洗脱的罪状,眼看就要把这个可恶的女人赶走了……却在最后一步被人硬生生挡住,试问这种感觉谁能够心平气和地忍受下来?
“您想要看乐子,所以就要拿我来当牺牲品吗?”在这种不甘心的驱使下,特蕾莎正面对着塔列朗质问,“首相阁下,我们都不是傻瓜,所以事到如今您别拿这种虚词来敷衍我了……我就想问您,这位玛丽亚公主除了她的身份之外,究竟还有什么值得被人看重的地方?她又能给法国带来多少贡献?能有一丁点比得上我吗?”
面对特蕾莎的质问,塔列朗只是笑而不语,而这种反应,本身也是一种回答了。
“呵……真是可笑,你们个个对我毕恭毕敬,把我叫做皇后陛下,可结果呢?我真的想要和皇后一样行事的时候,你们却跑出来拆我的台,而且是帮助我最讨厌的人来拆我的台!”看到塔列朗在躲闪,特蕾莎心中的气愤更加浓烈,“我做错了什么吗?明明我已经如此努力去满足你们的期待,结果还要被你们猜忌被你们嫌弃……难道你们以为,我天生就想要当这个皇后吗?若不是为了殿下,这个位子谁爱当谁就当吧!”
塔列朗亲王还是没有搭腔,因为他知道,现在的特蕾莎与其说是帝国的皇后陛下,倒更像是一个自尊心受伤的青年女人。
正因为知道自己一番努力化作了无用功,再加上塔列朗刚才话里话外都在敲打她的哈布斯堡背景,她才会如此受伤,说出这样不得体的气话。
也就是说,她心里知道自己这一局输了,但却不甘心认输。
对于类似的场面,塔列朗在自己漫长的一生当中已经多次经历过了,所以他也深知应该如何应对。
“皇后陛下,请您不必如此颓丧。事实上,迄今为止您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您努力扮演着您的角色,亲民、节俭、庄重而且还把宫廷管理得井井有条,这些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以您的年纪来说,能同时做好这些,已经非常让人钦佩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您比我之前见证过的王后们做得都要好,人民迟早会爱戴您的。”他温言安慰特蕾莎,“如果说您有什么没做好的地方,那就是您还有点意气用事,为了一点不重要的小事,激化了矛盾,让国家平白无故遭受到风险。其实,只要您站在理性的高度分析一下,您就可以看出来了,陛下对您极为信任,您的地位无比牢固,已经发生的所有事,都不会影响到以上事实。既然如此,您又何必纠结其他的小事呢?玛丽亚公主就算再怎么闹腾,您还是帝国的皇后,她还是得对您俯首致敬……她侵蚀不了您手中的权力。恰恰相反,您一直自降身份和她争风,反而会让您显得黯然失色。”
特蕾莎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不是她被塔列朗说服了,而是她知道,两个人的性格和世界观差得实在太多,
对塔列朗来说,政治和权位就是他的生命,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只是这两样东西的“附赠品”而已,他生活放荡招蜂惹蝶,甚至作为僧侣还有过私生子,但他却并没有真正地爱过什么人。
可是对特蕾莎来说,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玛丽亚对她俯首致敬又怎么样呢?她之所以愤怒的是这个问题吗?她争的是两个人的地位高低吗?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永远只有一个。
看到特蕾莎的神色,塔列朗就知道自己的劝谏她并没有听进去,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他也没有感到惊讶。
“总之,皇后陛下,应该说的我都已经跟您说了。为了帝国的利益,玛丽亚殿下不能被您驱逐回国,这是我不可能让步的事。”于是,他淡然地继续说了下去,“当然,不可否认,玛丽亚殿下也犯下了不少过错。其中最不可容忍的是她对您不敬,所以她需要为此承受责罚——我已经和她说过了,她必须当面对您道歉,并且为自己之前对您的冒犯而祈求原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特蕾莎对此的回应只是一个冷笑而已。
事到如今,两个人都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化解不开的仇怨了,所谓“道歉”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于这个处置方案,您还有什么意见吗?”沉默了片刻之后,塔列朗再问特蕾莎。
“我有没有意见,现在还很重要吗?难道您还给了我其他的选择吗?”特蕾莎冷冷地反问。
塔列朗没有接茬,而是立刻盖棺定论。“那好,我们就如此办吧……陛下,我年纪实在老迈,也确实没有多余的精力继续浪费在这件事上了。”
“慢着!”特蕾莎突然提高了音量,打断了塔列朗。
塔列朗疑惑地看着特蕾莎,不明白她还有什么后手。
“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您就把我的丈夫叫回来吧,我要他自己来决定这一切。”特蕾莎斩钉截铁地回答,“他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就别躲在一个老头身后了,老老实实出来面对自己的妻子吧……只要他还有那个胆量。”
来了,来了……塔列朗心中暗笑。
说实话,他一点也不为艾格隆担心,毕竟,保住了玛丽亚之后,他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归他负责了。
他甚至巴不得年轻的陛下在愤怒的妻子面前灰头土脸,这样又让他多一分乐子。
当然,乐子归乐子,宫廷和政府之间的平衡,还有政治秩序的稳定,是他更为看重的东西,所以他也不乐于看到夫妻两个吵得天翻地覆。
于是他做了最后的努力。
“皇后陛下,这一切都是我出于帝国的外交利益而做出的决定,并非陛下的逼迫所致……”
“我知道!”特蕾莎再度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帝国的公事已经结束了,年迈的首相大人,我满足您的心愿,可以了吗?现在剩下的是我们的家事了,难道您还要干涉吗?”
塔列朗一边观察一边琢磨,确定特蕾莎并没有完全情绪失控之后,他也就不再坚持了。
于是,他行礼向特蕾莎告退,然后拖着残疾的瘸腿离开了特蕾莎的会客室。
在他走后,特蕾莎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端坐在座位上,犹如是发呆一般。
直到许久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的眼神才重新变得犀利起来。
“如您所愿,陛下,玛丽亚保住了……她可以留在这里,她的所谓罪证,我也都会交给塔列朗亲王让他处置——这下,您该满意了吧?”
虽然特蕾莎的语气平静,看不出喜怒来,但是从‘陛下’和‘您’这样明显透着生疏感的称呼当中,艾格隆也能够感受到她此刻的心情来。
他也确实无从辩解。
虽然跳出来死保玛丽亚的是塔列朗亲王,但是只要有正常的智商,谁都能够看得出来,在背后唆使塔列朗的人就是自己,他现在辩解说谎,无非也只是让特蕾莎的怒火更加高涨而已,毫无意义。
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跳出来挡枪的是塔列朗,那至少也是让两个人之间多了一分“缓冲”,艾格隆至少也还有点理由可以找。
“塔列朗亲王的深谋远虑,我们应该尊重,他毕竟已经用实际成就证明过自己了。”于是,他以镇定的语气,平静地回答了妻子,“至于我,我当然对整个事件不满意,不过我并不是不满意你,特蕾莎,你没有做错什么,是玛丽亚给我们大家添麻烦了,她确实应该为此承受一些代价——她会跟你道歉的。”
“可谁在乎她什么道歉?”特蕾莎直接打断了丈夫的话,“她对我的所作所为,是几句道歉就能够抹平的吗?”
“可是她蒙受的羞辱不也足够多了吗?”艾格隆反问,“还有哪个公主、甚至哪个贵族夫人,得到过她那样的对待?整个时间真要传出去,她固然身败名裂,难道你还能够有什么脸面吗?你们两个都会成为笑柄……所以,特蕾莎,处在这种境地下,我还能做什么?我不仅仅是在试图保护她,也是在试图保护你!”
特蕾莎一时无语。
她也知道,至少这件事上,自己做得过头了。
掀开一国公主的裙摆“检查”身体,固然是狠狠地羞辱了她,满足了她的报复欲,但是却也完全不符合皇后应有的体面,玛丽亚如果拼着鱼死网破,把这件事也抖出来,不光自己丢脸,恐怕法国宫廷也会随之脸面大损。
最关键的是,“检查”的结果,恰恰证明了玛丽亚的贞洁,自己的立场就更加薄弱了,秽乱宫廷的指控更是无从谈起。
“她难道以为这样就能挟制住我吗?”沉默片刻之后,特蕾莎反问,“就算一切都大白于天下,我顶多是有失体统,但是她却是板上钉钉的窃贼,她会让整个家族都为之蒙羞,她绝对不敢的——”
“可是为什么就非要闹到这一步呢?”艾格隆痛心疾首地反问,“特蕾莎,你希望把一切都摊开来说,好吧,那我就摊开来吧——你这么恨玛丽亚,真的只是恨她嘴贱,招惹了你吗?还是恨别的?比如恨她勾引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特蕾莎没有回答,但是答案自然是不言自明的。
“那么,现在的事实证明,你的怀疑是错误的了。难道我被你无端怀疑了,最后过错就还能全怪到我头上吗?”艾格隆继续追问。“或者,难道她就要为她没有犯下的过错而承担最惨痛的代价吗?特蕾莎,你难道真的觉得这样合理吗?”
在艾格隆的逼问下,特蕾莎这下有些犯难了。
确实,无论再怎么说,玛丽亚现在既然还是处女,那就证明她所谓“和自己丈夫风流快活”的话,都只是瞎编而已,既然这一切没有发生,那么自己如此兴师动众就是做得过头了。
“盗窃国家机密”这一条明罪,已经被塔列朗亲王强势否定了。
“勾引自己丈夫”这一条暗罪,也已经被“身体检查”的结果否定了。
当跳出情绪的圈子,再回首来看的话,特蕾莎愕然发现,眼下能够坐实给玛丽亚的罪名,居然就只剩下“偷窃自己的扇子”这一条了。
而这一条罪名,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虽然自己的扇子很贵重,在普通民事案件里足以让人判重刑,可是在王族们眼中,这种“小物件”又算得了什么呢?谁会因此觉得自己对玛丽亚的“处罚”很合理。
当回首再看的时候,现在自己居然就成为了底气不足的这一方……而这更让特蕾莎一时难以接受。
不管怎样,她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她知道,于公于私,现在都已经无法得偿所愿——尽管她在感情上还难以接受。
“所以,照你说来,我是否就是无事生非?”特蕾莎反问艾格隆。
“当然不是,特蕾莎……我知道我有错,是我没有把握好分寸,以至于让她可以任性妄为……你只是受够了她所以才反击而已,我知道你不容易。”艾格隆回答,然后诚恳地向她道歉,“对不起,特蕾莎……”
“殿下……”特蕾莎的眼睛里暗暗浮现出泪光,显然百感交集,“为什么我总爱上你的当呢?你真是太可恶了,可却又如此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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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各怀机锋
“为什么我总爱上你的当呢?你真是太可恶了,可却又如此可爱。”
特蕾莎百味杂陈的感慨,让艾格隆听了也不是滋味。
自从两个人结婚之后,一直以来,都是特蕾莎在让着他,而他完全是予取予求的态度,总是惹出一件件风流事,而且还不思悔改。
面对这种羞辱,特蕾莎也多次忍让,甚至就连自己带着艾格妮丝全国巡游、让她在整个国民面前丢脸的事也忍了下来。
纵使偶尔几次气不过想要抗争,但这种抗争也会因为自己而中途偃旗息鼓。
她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出于什么呢?
或者,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站在特蕾莎的立场上,自己会怎么样呢?
艾格隆根本就不敢再去想这个问题了。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真的有点“委屈”。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过大张旗鼓地给特蕾莎难堪,只想着“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让玛丽亚成为自己的走卒。
可是他毕竟不是掌控一切的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人意志,玛丽亚的“独特”个性,故意想方设法地挑衅特蕾莎,毁了他的盘算。
被激怒的特蕾莎,终于不堪忍受,继而想要报复玛丽亚,她真的有错吗?
就算她的报复激烈了一下,艾格隆也觉得情有可原——因为这是特蕾莎积怨已久之后的爆发,她已经忍受了太久了。
而这一次,特蕾莎又一次选择了退让,老实说,连艾格隆自己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
这差不多已经是“触底”了吧。
每一次他的越轨,都像是一次危险的试探,一次接一次,他都赢得了夫妻之间的纠纷,也将底线一步步向下推进,可是底线真的会无止境地退让吗?
不能再继续刺激她下去了——至少现在不能。
所以,这次一定要让玛丽亚吃点苦头不可。他心里暗想。
“谢谢你,特蕾莎……”他一把将特蕾莎拥入怀中,然后温言安慰了她,“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我们都当做没有发生吧,不要让外界看了笑话。玛丽亚那边,我会让她明白事理的。”
特蕾莎微微眯着眼睛,感受着丈夫温暖的拥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片刻之后,她突然重新睁开了眼睛。“殿下,我倒是有另外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问题?”
“她太像苏菲殿下了——以至于有时候我都恍惚之间把她认成了苏菲,所以我能够理解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特蕾莎轻声问,“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她呢?就这样把她供在自己的身边,当做少年时代刻骨铭心的恋情的纪念品吗?”
艾格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因为他不可能说实话。
“算了。”特蕾莎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再继续纠结。“抱歉,我问了一个傻问题。”
接着,她又拥抱住丈夫,“今天我太累了,已经很困了,我们休息吧。”
“好的。”艾格隆对此求之不得。
特蕾莎闭着眼睛埋首于丈夫的怀中,眼角的泪痕却一直没有消失。
她真的相信了丈夫刚才辩解的话吗?其实也没有。
直到此刻,她也不相信丈夫真的和玛丽亚毫无瓜葛——哪怕现在玛丽亚还是一个处女。
这不需要什么理由,玛丽亚那张脸就是理由,自己的丈夫用尽种种手段,把玛丽亚带到这里来,肯定不是为了什么“巩固两国邦交”而已。
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她继续大吵大闹也没有意义。
虽然她在一开始占尽优势,但是在塔列朗强势介入之后,形势急转直下,在撤换不了首相的情况下,她已经无法再赶跑玛丽亚了。
再加上,除了“偷窃自己扇子”之外,她现在也没有切实的罪状去指控玛丽亚,公开摆到台面上闹的话,后果只会更加令自己难受。
所以,虽然气愤难平,但是她最终得出了结论,自己只能偃旗息鼓暂且退让。
这不是因为她被哄骗之后选择了息事宁人,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胜算而已。
在一次次的纠纷当中,她也学会暗自盘算和权衡了。
现在,她心里满是后悔,倒不是后悔自己对玛丽亚动手,而是后悔自己在占尽优势的时候没有一鼓作气赶尽杀绝,给了对手摇人翻盘的机会。
试想一下,如果自己在塔列朗入场之前,强势扣留住玛丽亚逼迫她写下认罪书或者类似的文件,然后再毫不动摇地以公开所有事作为要挟,逼迫丈夫让步立刻驱逐玛丽亚,自己怎么会落到现在的窘境?
为什么自己就要心软,对殿下让了一步呢?她无比懊恼地想。
在最不该感情用事的时候,自己终究还是感情用事了。
正如塔列朗刚刚教诲的那样“其实您今天已经干得很漂亮了,我觉得很好!很让人欣赏。您只是欠缺了最后一点点狠劲儿而已,您没有造成既成事实,而是退让了一步,所以才会给了别人反戈一击的空间……”
无论她多么厌恶塔列朗,但是塔列朗的话总是这么有道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事到如今,后悔也于事无补,她只能吞下这一枚苦果,品尝自己离胜利仅仅一步之遥的失败。
但是失败同样也可以提供经验教训,孕育成功的种子。
事实上,这一次的经历,反而给了特蕾莎信心,让她明白,自己的“规则之内”和“规则之外”可以做到什么。
自己的脑力和执行力并不比任何人差,只要计划更加缜密一些,手段更加强硬一些,自己一样可以心想事成,哪怕皇帝都会被自己给弄得一筹莫展。
皇帝陛下和首相阁下固然权力比她大,但除此之外,她就是帝国权力核心的第三人了,如果等塔列朗死去之后,那么她就只在一人之下,在这个权力序列当中,她有很多办法可以做到常人所不能想象的事情。
当然,光有头衔是不够的,想要施展权力就必须要有支持自己的势力,而现在她就必须为此而努力了。
她也有达成这个目标的便利条件,眼下,她有着宫廷的人事支配权,同时宫廷的财务几乎都掌控在她的手中,皇室所拥有的田产、城堡还有天量的艺术品珍藏也都由她管理,这意味着她拥有着令人惊叹的资金使用权。虽然这些资金大部分作为不动产和投资难以动用,但是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轻易在不经意之间调用大量的资金,数字甚至超过那些卓有名望的大银行家。
在这个年代,金钱同样也是权势,她只需要再花点时间,就可以培植起属于她个人的权势——而且完全合理合法,可以做得不着痕迹。
当然,即使此时此刻,她还是深爱着丈夫,但是在一次次的伤透心之后,她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她的丈夫绝不会将她的诉求放在眼里,她只能靠自己为保卫自己所珍视的一切而努力。
如果有下一次的话……一定要准备万全,同时必须把事情做到底才行。特蕾莎暗暗心想。
就这样,帝国权力最核心的这对夫妇,在各自迥然不同的心绪当中,亲密相拥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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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艾格隆和特蕾莎醒来之后,一起联袂来到艾格隆的书房当中,而这时候,另外两位客人早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在面见完特蕾莎皇后之后,因为时间已晚,所以塔列朗亲王并没有选择离开枫丹白露,而是在宫廷当中歇息了一晚,第二天再来“面圣”。
而跟着他一起前来觐见的,自然就是犯下了大错等待发落的玛丽亚了。
年迈的塔列朗亲王一脸疲倦的模样,双目浑浊无精打采,看上去只想让这件麻烦事尽快结束然后赶紧回家休息。
而玛丽亚的脸上,虽然还残留着昨天的惊恐和屈辱,但是已经恢复了平静,而在这平静当中,还透着一点异样的坚定,仿佛她已经暗地里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在艾格隆夫妇一起来到书房之后,塔列朗亲王和玛丽亚公主一起向他们行了礼。
四个人各就各位之后,气氛一下显得有些尴尬。
“咳。”一派长者之风的塔列朗亲王率先发话了,他暗暗向玛丽亚使了一个眼色,催促她按照计划行事。
在之前,塔列朗就提出了条件,想要自己下场干涉,玛丽亚必须要向特蕾莎道歉赔罪“以示诚意”,玛丽亚也一口答应了下来。而现在,就是玛丽亚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玛丽亚身上。
这种无形的压力,让玛丽亚感到难受,而对特蕾莎道歉赔罪,本身就是让她感到无比的愤怒和屈辱。
可是,这种屈辱,是不得不品尝的东西——因为,这是让自己留下来的必要条件,也是让自己日后有机会报复回去的必要条件。
自从昨天的屈辱之后,报复特蕾莎就已经成为了她心中不可动摇的执念,为了完成这个心愿,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暂时对这个仇人低头也无妨。
玛丽亚又痛苦地回忆起来,当初在1740年查理六世去世、哈布斯堡皇帝男系绝嗣的时候,自己的祖先,巴伐利亚选帝侯卡尔·阿尔布雷希特趁机抢走了神罗皇位,成为了查理七世皇帝;然而,查理六世的女儿特蕾莎,却在奥地利皇位继承战争当中大获全胜,一度占领了巴伐利亚的大部分国土,并且让自己的先祖郁郁而终,她则让她的丈夫洛林公爵成为了神罗帝国的新皇帝。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
特蕾莎,这个可恶的名字,真是我们家族命中注定的仇敌!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
不过,君子报仇百年不晚,虽然巴伐利亚在战败之后被迫让位,但是最终,巴伐利亚还是通过依附于拿破仑皇帝的方式,彻底崩解了哈布斯堡家族对德意志皇位的垄断。
“当年我的先祖们能够做到的事情,现在的我也能够做得到……”她在心中又一次地鼓励自己。
只要能够渡过这一次的难关,能够保存希望的火种,那么自己终究就有机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带着万分的屈辱和不甘,玛丽亚缓步走到了特蕾莎面前,然后对着帝国的皇后,低下了自己曾经高傲的头颅。
“皇后陛下,很抱歉,我因为自己行事的不谨慎,给所有人带来了麻烦,也让我自己处于一种不名誉的境地当中,我对此感到万分愧疚。”玛丽亚咬着牙,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自己已经想好的说辞,“事到如今,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但我可以保证,我从头到尾,对您、对法兰西都没有任何恶意……所以,在此,我谨对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我恳请您原谅我之前的不敬,让我有机会洗心革面,重新补救我曾经的过失,并且消除我们之间可能存在的误解……”
向自己的仇敌如此低声下气地道歉,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屈辱,玛丽亚说着说着,差点哭了出来,但是她还是以自己的努力,克制住了这种悲痛,撑着心里一口气,说完了这番说辞。
特蕾莎静静地听着,直到说完之后,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真的相信玛丽亚会洗心革面向自己道歉吗?她当然不相信,她也没有准备接受玛丽亚的所谓道歉。
但是,在现在,塔列朗和艾格隆的注视下,这是最好的台阶,也是让事态平息下来的先决条件。
不管怎么说,玛丽亚向自己低头求饶,那就意味着她承受了心灵上的折磨和屈辱,她活该得到这一切。
自己之前已经害得她脸面丢尽,只是遗憾在最后一步被人阻止了而已。
但是,无论怎么遗憾,现在的情况又容不得她继续大闹,所以她不得不忍着恶心,配合他们一起演出这场“冰释前嫌”的戏码。
“您无需如此郑重其事道歉,玛丽亚殿下。”带着心里的一丝遗憾和快意,特蕾莎也貌似诚恳地向玛丽亚致意。“已经发生的一切,现在看来都只是令人遗憾的误会而已,我很抱歉之前我之前的所作所为……
同样,我相信,您不仅仅是法兰西友好的朋友,也可以成为我们最好的客人。我也相信,时光会让我们之间的误解慢慢消除,进而让我们可以彼此尊重。”
在笑容的映衬下,是彼此暗流涌动的仇怨,这种怨恨,绝不是靠语言能够消除的,这将是铭记一生的印记。
你给我等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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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哀思
在塔列朗亲王和艾格隆的共同“努力”之下,原本一场可能足以席卷整个法国甚至整个欧洲的舆论风暴(或者说吃瓜大戏),最终悄无声息地平息了下来。
特蕾莎在百般不情愿之下,终于还是选择了偃旗息鼓,她原本精心准备、足以将玛丽亚置之于死地的计划,最后只能以玛丽亚向特蕾莎公开道歉并且保证以后谨言慎行作为结束。
虽然这种结果对心高气傲的玛丽亚来说,已经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羞辱,但是对特蕾莎来说,当然无法满意。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炸弹成了“哑炮”,她的心中自然也充满了不甘和怨愤。
这不是和平,只是暂时的休战。两个彼此仇视的女人,只是暂时掩饰了心中对彼此的仇恨,等待着下一次报复的机会。
宫廷一向是个小道消息满天飞的地方,虽然艾格隆和特蕾莎都对这件事采取了严厉封锁的态度,但是动静既然闹得这么大,自然也会免不了会有些蛛丝马迹传了出来——毕竟,玛丽亚出宫前往巴黎之后被人强行带了回来,是瞒不过有心人的。
小道消息很快就在宫廷当中暗自流传,虽然碍于陛下的严令谁也不敢公开讨论,但是满怀八卦之心的廷臣和贵妇们,还是在好奇心和“窥探欲”的驱动下,在私下聚会里谈及此事,交换信息和彼此的看法。
没有人知道整个事件的全貌,自然他们口中的故事就充满了“脑补”的成分。
有人传言玛丽亚公主得罪了皇后陛下,所以被皇后陛下严令不许私自出宫,于是把人“请”了回来;甚至还有人私下里传说,公主殿下被带回来之后受到了严厉斥责,甚至还被皇后陛下打了耳光,具体细节还说得绘声绘色——虽然这些猜测有些离奇,但是却好像和事实又有一点接近。
总之,这一起事件成了宫廷短时间内的“八卦热点”,但是因为事情并不严重所以热度又很快冷却了下来,但谈及此事的所有人一致同意,两位公主之间的争斗绝没有结束,未来肯定还会有大戏发生,他们也满怀着吃瓜的心情等待着下一场大戏。
不过,对艾格隆来说,哪怕只是将危机延缓下来,对他来说也足以庆幸了。
虽然这一场风波已经成为了“往事”,但是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他一向是个喜欢积极进取的人,绝不喜欢“得过且过”的处事方式,更不容许自己处在随时可能爆发危机的状态当中。
可是,现在的他,夹在逐渐被触及真正底线的特蕾莎、以及满怀怨恨只想报复的玛丽亚中间,哪怕一时间也有种只求能够暂时“安静”就好。
此刻的他只想要家宅安宁,不至于让自己成为臣民们和各国君王“同事”们眼中的笑柄(虽然这些祸事都是他自己引出来的)。
随着事件热度下降,艾格隆和整个宫廷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迎奉先皇遗骨回巴黎”一事上面。
在艾格隆亲自迎接灵柩回到法国本土之后,拿破仑皇帝终于回归了他心心念念的祖国,按照预定的计划,拿破仑皇帝的灵柩将沿着他1815年复辟的路线一路前行直到巴黎为止。
不过,那一次的拿破仑,意气风发只想再与命运决战一起,他的行动迅速而且不可阻挡,仅仅花了十几天就带着反戈一击的大军冲进了巴黎。
而这一次,他的行程就要慢得多了。
因为在他灵柩所经过之处,各个地方政府都安排了盛大的游行和纪念仪式。皇帝的灵柩,也在这些走走停停的庆典当中,缓慢而又不可阻挡地向着他忠诚的巴黎。
人群在聚集的时候,会产生“情绪共振”的效应,人会比平常更加容易被感染、被感动,而这也是艾格隆刻意为之的结果,他一贯善于借用先皇的威名,而人们越是怀恋和哀悼先皇,就越是在无形当中增加他们对“帝国”的认同。
从实际情况来看,艾格隆的做法效果还很不错。
这些仪式既隆重又热烈,闻名而来的老兵和乡民们,拖家带口地围在道路的两旁,亲眼目睹皇帝灵柩的归途,他们中许多人身穿着已经破旧的军服,有勋章着则神采飞扬地把勋章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眼下离拿破仑皇帝最后一次告别法国,也不过过去了16年而已,当年在他麾下战斗的老兵,许多仍旧健在,此刻他们看着自己曾经意气风发的统帅以这种方式回到祖国,又怎能不百感交集呢?
不少老兵激动得涕泪交流。甚至还有不少人挤在一起,拼命凑近灵柩,只为伸手触碰一下灵柩的边沿。
而盛装打扮的妇女们,则流着眼泪站在两边,将花篮里的鲜花抛洒在路上,让承载着皇帝灵柩的炮车可以从上面碾过,带上祖国的芳香和子民们的哀思。
在灵柩的一路前行当中,痛哭和哀悼也如影随形从不停歇,这渐渐地也成为了全国性的活动。很少有君主在死后可以得到国民们如此的怀念和爱戴,如果皇帝真的在天有灵的话,看到这宏大而又悲伤的场面,应该也足以感到欣慰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他的事业最终宣告失败,虽然他的无数次征战让这个民族多少大好男儿血洒疆场,虽然他让法国的领土最终缩水到比他上台时还少;但是,正是因为这个人,这个无可取代的伟人,让这个民族曾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法兰西人几个世纪以来征服意大利和低地的夙愿都被他用马鞭实现了,得到的土地甚至比最“地图开疆”的民族主义者们想要的还要多,哪怕这种辉煌只持续了历史尺度上的短短一瞬,确实足以成为这个民族永远为之骄傲的民族记忆。
为了这份幸福的回忆,法兰西人民甚至愿意让已经垮台的帝国重新复活。
而现在,复活的帝国也以皇帝的名义,承载着人民对未来的希望,扬帆起航。
现在,灵柩已经跨越了半个法国,越来越接近枫丹白露了,随着距离的接近,整个宫廷也按照预定的计划,紧急动员了起来。
以艾格隆和特蕾莎为首,所有宫廷人员都穿上了丧服,平常盛装打扮的女士们,也都穿上了黑色的裙子,头上还带着披上了黑纱的帽子,就连宫殿的窗户上,也都垂下了代表庄重和哀悼的黑纱。
在春天的暖风当中,艾格隆夫妇在廷臣和卫兵们的簇拥下,站在宫廷的大门口,等待着先皇的驾临。
他们并没有等待多久,很快在地平线上,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了一支行列庞大的队伍。
当这一行人浮现在视野当中之后,一队穿着制服的近卫骠骑兵,策马前驱冲到了这支队伍当中,他们和护送灵柩的另一支近卫骑兵互相敬礼,然后接管了灵柩的护卫工作。
而后,载着灵柩的炮车开始缓慢地向艾格隆等人驰来。
随着灵柩越来越接近,分列在两旁的军人们纷纷敬礼,而早已经等候在此的军乐队开始高奏远征曲,迎接皇帝回到自己心爱的枫丹白露宫当中。
炮车碾过路面时发出了隆隆的声响,这是君王的雷霆之音,这是皇帝对后辈们的问候。
就在艾格隆的注视下,灵柩缓缓地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和上次一样,在亲眼见到皇帝的灵柩之后,一行人的气氛陡然变得严肃和悲痛起来,艾格隆甚至听到了背后隐隐传来的抽泣声——这倒也并非完全是表演,毕竟,他身后的这群显贵们当中,不少人也是被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此刻触景伤情哭出来了也很正常。
不过,因为上次已经见证了皇帝的灵柩,所以艾格隆这次倒是没有太大的触动,只是以儿子和继承人的身份,率先触摸了一下灵柩,然后在炮车旁边献上了鲜花。
而在他献花之后,特蕾莎也怀着复杂的思绪,走到了棺材旁边。
这是哈布斯堡家族最可怕的敌人,这个人屡屡击败家族,并且两次占领了维也纳;这个人一手拆解了神圣罗马帝国,让哈布斯堡家族历史最悠久、分量最重的头衔从此烟消云散。
但是也正是这个人,让自己有机会嫁给心爱的殿下。
现在,这里长眠着的不是自己的敌人,而是自己的至亲。
某种意义上说,经过波拿巴家族与哈布斯堡家族的两次联姻,连续两代皇太子都流着哈布斯堡的血液,说波拿巴家族和哈布斯堡密不可分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特蕾莎很快抛弃了这种无意义的思绪,以儿媳妇的身份,满怀温柔和尊敬地向灵柩献花,然后轻抚了一下棺材。
当然,庄重归庄重,她当然也没有太多的悲痛,更没必要在人们面前演出痛苦流泪的戏码。
就在她往后退的时候,她察觉到自己身旁多了一个穿着黑色裙子的青年女子。
一身丧服的玛丽亚,以庄重的态度走到了灵柩前,和刚刚特蕾莎一样,她献花并且抚摸灵柩。
不过,与特蕾莎的表现相比,她倒是显得悲痛得多,甚至还用手绢抹了抹眼泪。
你这是在演什么……特蕾莎忍不住心里不爽。
之前虽然她刻意没有邀请玛丽亚参与皇帝灵柩归国的相关活动,但是在上次玛丽亚向艾格隆抗议之后,她终究还是得到了向皇帝致敬的资格。
显然,玛丽亚不想浪费这个机会。
有关于她的八卦,刚刚传得满天飞,此刻她更是在所有人的审视之下。然而她还是在众人的注视下,一点都没有露怯,反而是以最庄重和悲伤的态度,面对着先皇的灵柩,甚至显得比特蕾莎还要悲痛。
在鲜花之后,一身丧服的她,还茫然站在灵柩之前,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寄托着无尽的哀思。
接着,她才回转过来,走到了特蕾莎的身边。
“皇后陛下,请节哀。”她先是微微屈膝向特蕾莎行礼,然后以悲伤和同情的语气对特蕾莎说,“在这个举国同哀的时刻,我们都满怀哀悼之情,但我希望陛下和您能够暂且克制这种悲痛,毕竟你们代表着这个国家的未来,整个国家都需要你们来指引……”
演得很不错,只是,演得也确实有点过火了。
你不过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而已,何必摆出这样一副样子,搞得好像是自家亲人的葬礼一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玛丽亚殷勤的表演,特蕾莎心里有点反胃,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可能给玛丽亚甩脸,她只能怀着厌恶,向玛丽亚点头行礼,以此表示对她的感谢。
众目睽睽之下,玛丽亚对特蕾莎展现出了毕恭毕敬的态度,似乎也击碎外界的流言。
一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玛丽亚,居然会对特蕾莎表现得如此恭敬,这让不少人都感到非常惊愕,不过此时此刻,她的态度也正好符合旁人对她的期待——毕竟,在这里如果她不顾仪态大闹一场,那才会无法收场。
所以也没有人过多纠结她的表演,大家按照头衔和等级,纷纷走上前去为灵柩献花,寄托哀思。
而在献花的环节结束之后,承载着灵柩的炮车继续缓缓前行,然后来到了枫丹白露宫内的广场当中。
人们都记得,1814年,拿破仑皇帝签署了退位诏书之后,就是在这里向自己的近卫军将士们告别,最后检阅了一次他们,然后启程前往厄尔巴岛,第一次离开了他的帝国。
而现在,在他的继承者的努力之下,历史重新倒转过来了,他重新回到了自己喜爱的宫殿,而那一支曾经被解散的近卫军,现在也重新复活了过来。
在这接近一年当中,经过艾格隆的精心培植,以枫丹白露周边为驻地的近卫军重新复活并且扩编,虽然还没有达到他最终的扩编目标,但是现在已经有了几个团的兵力。
而现在,这些精锐的天子亲军,就在皇帝灵柩的注视下排成了行列,接受着两代皇帝的检阅。
骑兵们穿着炫目的制服,挥舞着刀剑围绕着灵柩奔驰,领头的军官们,手中还拿着一面面老近卫军的军旗,这些加了鹰徽的三色旗军旗,此刻在春风当中迎风招展,犹如是在举行什么招魂仪式一样。
艾格隆放眼望去,看到欧仁亲王的两个儿子奥古斯和马克西米利安,也穿着骠骑兵制服,举着旗帜向皇帝的灵柩致敬。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刻他的心中已经忘却了烦恼,只剩下了万丈豪情——毕竟,他已经赢下了太多太多。
很快,两代皇帝就要一起,带着近卫军向巴黎进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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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归来
在近卫军各支部队狂热的敬礼下,在艾格隆和整个宫廷成员的见证下,拿破仑皇帝的灵柩终于返回到了他喜爱的枫丹白露宫,并且和他的子孙们一同受到众人的膜拜。
艾格隆和特蕾莎夫妇,一人牵着儿子一人抱着女儿,皇室的四个直系成员站在了灵柩正前方,检阅着这些衣着华丽、川流不息的士兵们。
奥棠丝王后和查理亲王母子、刚刚回到法国的热罗姆亲王一家,还有欧仁亲王的女儿泰奥德兰德公主,这几个皇室成员则围绕在四个人的旁边,虽然理论上算起来还有大半的家族成员没有齐聚在一起,但是至少也展示了皇室的“团结”。
不管怎么说,客死荒岛的拿破仑皇帝如果在天有灵,能看到自己儿子健康茁壮地长大,并且给自己添了一对孙辈,肯定会欣慰到足以含笑九泉吧。
只可惜现在没有成熟的照相技术,不能把这一幕实景拍下来,不过不要急——训练有素的宫廷画师们,会开动他们的生花妙笔,把这样温馨感人的场景描绘在画布上,然后让千家万户见证到这个历史瞬间。
不过,对艾格隆来说,枫丹白露迎回先皇灵柩的盛大仪式只是个“开胃小菜”而已,更重要的是接下来把先皇带回巴黎。
巴黎是帝国的首都,也是一切商业和文化的中心,帝国的开国皇帝只能葬在那里,然后作为帝国的至高偶像,永远供后人膜拜——当然,所谓的“永远”,其实也只能持续到帝国国祚范围之内罢了。
既然枫丹白露宫的仪式已经结束,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一段去巴黎的路了。
可想而知,对艾格隆和帝国政府来说,这是多么重要的“政治活动”。
自然,帝国政府对此高度重视,几乎暂时抛下了所有非必须事务,投入了全部精力来筹备如此盛大的活动,所付出的人力和物力甚至比艾格隆自己的加冕仪式还要更多——不过对艾格隆来说,这是完全合理而且应该的,毕竟这才能够展示自己对父皇的尊崇。
大量士兵被调集到两地之间,于是沿着枫丹白露到巴黎城的几十公里路几乎三步一岗,严密警戒着。
虽然这样很累,但是几乎没有任何官兵发出怨言,毕竟对他们来说,能够亲身参与到他们最崇拜的统帅返回巴黎的盛事,将是自己一生的荣幸。
而在巴黎城内,警察和驻军也几乎达到了“总动员”的状态,到处都粉刷一新并且布置了明哨暗哨来维持治安,各处曾经无人问津的穷街陋巷,也暂时都派驻了专职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
除此之外,对于一些在政府档案里挂了号的有暴力犯罪前科和政治犯嫌疑的“危险分子”,警察局干脆不问青红皂白直接“预防式”逮捕,以防发生任何有可能冲击到先皇灵柩的危险。
于是,在这种几乎拼尽全力的弹压下,这段时间里,巴黎的治安变得空前的好,甚至连空气都好像更加清新了几分。
尽管劳师动众,但那位曾经的半神、那位曾经统治着一亿两千万欧洲人的空前霸主,值得人们做出这些准备。
而在一切准备就绪的几天之后,装载着拿破仑皇帝灵柩的炮车再度轰隆隆地启动,从枫丹白露开始走上他最后的征途。
这一次,几乎整个重建的近卫军充当了护驾仪仗队,最精锐、装备也最华丽近卫骠骑兵团团围在灵柩两边,而帝国最高军事统帅艾格隆和副统帅苏尔特元帅两个人,则在骠骑兵们的簇拥下一马当先,引领着一大批元帅和高级将领们,一起追随着皇帝的灵柩,一起向着不远处的发动有史以来规格最高的“远征”。
跟在皇帝、元帅以及近卫骠骑兵后面的,是步兵们的方阵,不过走在前面的并不是新重建的近卫军各支部队,而是一支由曾经在近卫军当中服过役的老军官和士兵组成的特殊方阵,这些穿着旧制服的老兵虽然看上去都已经年纪大了,但是他们腰杆挺得笔直,穿着已经褪色的旧制服,别着擦得锃亮的勋章,走在自己的后辈们前面,目不斜视地跟在皇帝的身后向着前方进发。
这支已经“褪色”的军团,并没有让整个队伍显得寒酸,反而让这个庞大的游行队伍更加增添了几分真实的战场气质,让那些对帝国还记忆犹新的人们,可以轻易追忆起当年的辉煌往事。
确实,这不仅仅是一场仪式,更是一趟回忆往昔的朝圣旅途。
在警戒部队的注视下,从枫丹白露宫出发的庞大军团,在炮车隆隆声响的伴奏之下,以无可匹敌的气势,缓慢地向着首都巴黎进发。
跟在这支庞大的军事队伍之后的,是一支规模更加庞大的马车队伍,这些装饰华丽、珠光宝气的马车当中,装载着宫廷的命妇们以及高官和外国使节的夫人,而领头的第一辆马车里,自然坐着特蕾莎和两个孩子,他们也是仪式最重要的参与者。
已经三岁的皇太子,已经开始能够记事,他站在马车的车厢里,睁大双眼好奇地打量着这支由耀眼的盔甲、刺刀和勋章组成的庞大的游行队伍,以及被它们众星拱月簇拥着的灵柩,很显然,这一幕辉煌的景象,也将永远地铭刻在他年幼的记忆当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随着这支队伍走走停停,经过两天的行进,终于来到了巴黎城下,而这也意味着巴黎终于迎回了自己曾经的主人。
巴黎对拿破仑皇帝究竟意味着什么?
对不同时期的拿破仑,当然意味着不同的东西。
对年幼的拿破仑来说,他只是一个科西嘉土地主的儿子,因为父亲“卖身求荣”投靠法国人而得到了重用,被承认为法国贵族,还被王家特许得以进入到巴黎军校学习军官课程。对这个少年来说,巴黎就是梦寐以求的梦幻之都,人类一切奢靡享乐的汇聚之地,是他想尽办法要立足的地方。
不过对这时候的拿破仑来说,他当然不会想到他能够主宰这个国家,他想的无非只是如何出人头地,得到一个更好地效力王家的机会,他一生最大的运气,可能无非也就是在凡尔赛舔到某个伯爵夫人的裙角,然后在夫人的帮助下在军内飞黄腾达,最后以将军的头衔退休。
而大革命改变了这一切。
拿破仑在巴黎见证了横扫一切的风暴,见证了曾经不可一世的贵族们纷纷走上断头台,除了惊恐之外他也有更多的兴奋,因为他发现,国家最上层的位置似乎已经一扫而空,从此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他也适时地抓住了机会。
他利用自己的炮兵专才和指挥才能,在共和军平定土伦港叛乱的过程中发挥重大作用,年仅24岁就得到了准将的军衔。
而这绝不是他野心的终点,他又在政治的风云变幻当中翻云覆雨,投靠到了督政府执政巴拉斯的麾下,成为了他手中的“枪杆子”。
很快,在1795年,这个刚刚在土伦港声名鹊起的青年将领,这一次又拿出了一个震惊法国的“成名之作”,他面对想要推翻督政府的保王党群众,毫不犹豫地使用了炮火轰击,最终让原本又一场会颠覆法国政府的动乱就此收场,让已经不再革命的共和政府得以存续了下去。
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科西嘉小子,就用他特有的狂妄和强硬向巴黎宣告,他命中注定不会去做巴黎的仆人,而是要成为它的主人。
仅仅花了四年的时间,他就做到了这一点,他利用自己的军事威望,发动了雾月政变,将首都、乃至整个国家揽入到了自己的手中,而这时候,已经被屡屡的政治变乱折腾得筋疲力尽的法国,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桀骜不驯,甚至心甘情愿地匍匐在他的脚下,只为了得到失去已久的安宁和秩序。
他给了秩序,但却没有给安宁,不过他却能以一次次的光荣来填补安宁的缺失,而法国人民也接受了这个“交易”,并且用一次次的欢呼和崇拜,来感谢这个征服者为国家带来的一切。
虽然这一切辉煌并没有迎来美好的结局,但是曾经的美好却足以被历史永恒铭记,也将是巴黎永远挥之不去的印记——博物馆中那些来自于埃及和欧洲各国的珍贵文物和油画、宏伟的纪念柱、还有尚未完工的凯旋门,这些足以让人们回想起,他们曾经经历过怎样辉煌的瞬间。
现在,带给他们无数回忆的男人,又以高调而壮观的形式回来了,而巴黎,也忘却了曾经的种种恩怨,张开她柔美的双臂,以最热烈的方式,欢迎征服者的回归。
从城门到战神广场,再经过沿河街直到荣军院,整条出殡路线上的树木、灯柱和窗户,都已经装饰上了象征黑纱,看上去犹如黑色的丛林一般。就连静静流淌的塞纳河上,都飘着蒙上了黑纱的小船,以此来表示对皇帝的无限哀思。
除了装饰物之外,更重要的自然是人。
而眼下,整个出殡路线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不光巴黎的市民们倾巢而出,涌到两边的街道和民居当中看热闹,就连巴黎附近的乡民们,也不肯放过这个“适逢盛会”的机会,涌入到巴黎来见皇帝的最后一面。
就在万众瞩目之下,艾格隆带着自己的将领们一起,跟随着灵柩一同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
和之前不同,这一次虽然灵柩还是由炮车拖动,但是上面已经覆盖着帝国的三色鹰徽国旗,还披上了波拿巴家族蜜蜂纹饰的丝绒,不过并不显得多么华丽,只是庄重而已。
就在一瞬间,艾格隆就感觉到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这个被包裹起来的物件上面,低沉的吸气声汇聚在一起,然后就有人开始暗暗饮泣。
和一路上一样,在人群集聚的“情绪感染”效应之下,哭泣的人越来越多,哭声汇聚在一起,声响也越来越大,显然,人们在真心实意地为皇帝哀悼,也在痛惜他居然在死后十几年才得以返回他曾经统治过的地方。
看着周围盛大而又哀痛的场面,看着纷纷饮泣的市民们痛苦的神情。默默注视的艾格隆,心里也感慨万千。
自己终究还是胜过了“历史”。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1840年底,奥尔良家族的七月王朝迎回了拿破仑的遗骨。
不过,奥尔良家族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们真心喜欢拿破仑,而是因为自己是赶走了波旁王室主支“篡位上台”,所以需要为国民树立新的合法性,他们自然就想要迎合法国人普遍的怀念拿破仑情绪,以此来展示自己的宽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他们对拿破仑的态度非常暧昧,一方面想要吹拿建立自己的合法性,一方面又怕吹过头了让波拿巴家族摘桃子,所以就搞得很小心,迎回拿破仑皇帝一事上,也体现出了这种暧昧纠结的情绪。
在历史上,拿破仑的灵柩是在北部海岸登陆,然后低调运到巴黎,途中也没有举办什么纪念活动。
来到巴黎之后,为了避免爆发革命,奥尔良政府非常严肃的颁布法令告知民众,这次葬礼必须是一个严格的军事行为,与普通人并无直接关系。
想看游行的观众必须买票参观,禁止未经批准的参与。政府还拒绝了大批要求参与游行的军校学生的请求。
不过,这批学生还是偷偷跟在末尾,并且沿途合唱《马赛曲》,有人试图阻止,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几乎发生暴动。
而民众们也没有理会王朝的禁令,大批民众不顾风险,直接就在道路边和看台上恭迎皇帝的回归,出于“法不责众”的原因,奥尔良王朝政府也没有太过于严厉处置此事。
当然,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虽然这是拿破仑·波拿巴的葬礼,但是由于受到法国政府驱逐,波拿巴家族的成员没有一位得以前来参加葬礼(当然,那时候的罗马王也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原本无比严肃的面孔,悄悄地浮现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
这是属于胜利者的欣慰,也是属于继承者的骄傲。
让我来办,这才是天经地义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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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终点
随着拿破仑皇帝的灵柩进入巴黎,那些精心准备的、围绕着他的悼念活动也随之进入到了高潮。
在灵柩前往荣军院的路线上,数不清的人挤在一起,男女老幼都在人群极小的缝隙当中翘首以盼。不过,虽然人群互相拥挤,但是却极少有推搡和纠纷发生,一方面这是因为密集的警察和军人到处在站岗维持秩序,但另一方面,这也是因为那种庄严肃穆而又哀痛惋惜的情绪主宰了人群,让人们没有兴趣再互相争斗和争吵。
骑在战马的艾格隆,在身边陆军大臣苏尔特元帅的陪伴下,尾随在装载灵柩缓缓前行的炮车之后,亲眼见证着自己一手打造的盛大仪式。
效果是绝佳的,而且恐怕也是空前绝后的
他深信,未来的帝国皇帝们(包括他自己的)的葬礼,也不可能再比这一次更加隆重了。
不仅仅是因为预算所限,不能这样搞排场,更重要的原因是,没有哪个后辈能够再如同他们的先祖一样,以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以自己让人永世难忘的赫赫功业,得到民众如此自发的哀痛和共鸣。
他的失败恰恰成就了他的伟大,让人忘记了他在皇位上的穷兵黩武、忘记了他竭尽全力征兵的暴政,忘记了他几乎无孔不入的独裁铁腕,让人们只为皇帝的陨落感到惋惜和同情。
就在万众的瞩目下,隆隆的炮车带着灵柩来到了战神广场。
这个广场并不大,但是它早已经永载史册,因为大革命就是在这里发生急剧转折的——1791年7月17日,当时激进的革命民众聚集此地,要求审判国王、废除君主制、建立共和国。当时担任国民自卫军司令的拉法耶特侯爵率领国民自卫军驱赶集会群众,并下令向拒绝离开的群众开枪,逮捕“混在暴民中的刺客”。群众惊慌逃散,有50个平民被打死,史称战神广场屠杀事件。
这个行动,彻底激化了革命派内部立宪派和共和派之间的矛盾,让拉法耶特名声扫地,也让国王陷入到了更加岌岌可危的境地,从那时候开始,国王的废黜、断头台的魔影似乎就成为了必然。
而今天,这个广场已经装饰一新,到处都装扮着黑纱,再也看不到当年的肃杀。
更让人唏嘘的是,当年的主角——拉法耶特侯爵,此时正以国民议会议员的身份,和其他议员同僚们一起,一起迎接皇帝的到来。
从那一起屠杀事件算起,时光已经过去了40年,当年那个英姿勃发的青年侯爵和革命领袖,如今已经垂垂老矣,两鬓斑白。
和身体一起老去的,是他曾经的理想主义——在亲眼见证了那些摧毁了王国和旧制度的腥风血雨之后,他已经再也无法认同自己曾经拥护的理想主义了,他不再激进,也不再鼓吹剧烈的变革,转而支持秩序和温和的君主立宪制民主。
拿破仑皇帝对他确实有恩,因为在1792年,为了躲避越来越危险的政治环境,免于成为革命的牺牲品,当时担任前线将领的他,选择抛下军队带着几个亲信一起逃离,前往美国,然而在中途他被奥地利军队俘虏,从此沦为阶下囚,直到1797年之后,因为拿破仑在意大利击败了奥地利人,所以才在战后条约当中让奥地利人将他释放。
获释之后他在汉堡、荷兰等地逗留了一段时间,于1799年雾月政变之后才回到法国。拿破仑给他退休将军的年金,使他得以经营家族原本的产业,平静地度过了拿破仑皇帝十几年的统治时期,并未再涉足政治。
再后来,到了1815年拿破仑皇帝重新复辟,他选择参加了国民议会成为副议长,然而滑铁卢战败之后,他看到形势已经对法国极度不利,却又支持废黜掉拿破仑的皇位,让法国不再接受波拿巴家族的统治。
正因为他这一年的所作所为,他成了拿破仑皇帝在荒岛上到死都念叨的四大叛徒之一。
“在法兰西仍物力丰盈的时候,遭到了两次不幸的入侵,其后果应归咎于马尔蒙,奥热罗,塔列朗和拉法耶特的背叛。我宽恕他们——愿法兰西的后代也如此。”
可是对艾格隆来说,年迈的拉法耶特侯爵却并不那么刺眼。
虽然拉法耶特侯爵在之前和奥尔良家族合作,试图推翻波旁王家之后拥立奥尔良家族登上王位,但是那毕竟是“群雄逐鹿”,各有各的立场,并不算什么罪行。
而且,在艾格隆重返巴黎之后,当时担任巴黎国民自卫军的拉法耶特“识大体”,在和艾格隆短暂谈判之后,主动选择放弃抵抗,让艾格隆得以兵不血刃地夺回了首都,对艾格隆来说,他也算是立了一功,至少得到了不被清算的资格。
值得一提的是,在被解除职务之后,虽然计划失败,但拉法耶特的政治欲望并没有完全消失,他回到家乡参加了艾格隆组织的议会选举,并且以自己的威望当选了议员。
当时操盘选举的诺瓦蒂埃侯爵,暗地里问过艾格隆,让不让这位侯爵当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直接就回复说不必针对他耍什么手段,毕竟他已经生不出什么事了,而且他的政治立场倾向于君主派,又和波旁王家势不两立,所以就算和波拿巴家族有恩怨,他一定也能够接受波拿巴家族的皇朝。
果然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拉法耶特侯爵在成为议员之后,并没有加入到任何党派当中,只是以一个独立的、温和反对派的身份参与到议会事务当中,在议会发言当中,他对帝国政府确实有过不少批评之词,但主要是集中在政府“手段粗暴、压制舆论”等等不痛不痒的地方,对艾格隆和帝国政府主要的施政反而不做过多评价——可想而知,经过了几十年的沉浮之后,已经老去的拉法耶特,确实也不想再折腾了。
对于这种只是在嘴上抱怨几句的无害反对派,艾格隆是非常能容忍的,正好可以显示自己的宽大为怀。于是两个人之间相安无事,甚至偶尔在公众场合见面的时候,艾格隆还会向这位“活化石”问候几声。
而和拉法耶特侯爵等人站在一起的是政府成员,为首的自然就是帝国首相塔列朗亲王。
这位更是重量级人物,虽然他曾经也是拿破仑皇帝的重臣,虽然他靠着皇帝才得到了亲王的封爵,但是在皇帝执政后期两个人已经完全闹翻,他几乎是被轰着从外交大臣的位置上赶下了台。
而塔列朗亲王自然也不含糊,从被赶下台之后,他就积极参加法国国内和国外反对拿破仑的阴谋,泄露各种情报,甚至在1814年撺掇拿破仑的将帅们一起抗命,逼迫拿破仑皇帝退位。
如果有个“拿破仑最讨厌的人排行榜”的话,塔列朗亲王绝对可以稳站前三之一,甚至有机会问鼎榜一。
然而,历史惯常会开玩笑,因为波旁王家也特别恨塔列朗,所以把他冷落在了一边,为了夺回权势,塔列朗又和波拿巴家族暗中勾结在了一起,并且以自己多年多次丰富的政变经验、以及积累的政治威望和人脉,帮助艾格隆夺回了皇位,他自己也在事后的酬功当中成为了帝国的首相,并且成为了艾格隆执政前期不可或缺的元老重臣。
皇帝失去了一切最终客死孤岛,亲王却笑到了最后,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还能触摸权柄。
他甚至还是葬礼上的贵宾和主持者之一。
任何一个熟知当年内情的人,恐怕都会觉得此情此景有些唏嘘。
在皇帝回归巴黎的盛大葬礼上,拉法耶特、塔列朗,“四大叛徒”居然集齐了一半,如果不是因为艾格隆一回国就清算了已经成了死老虎的马尔蒙元帅、再加上奥热罗元帅1816年就已经死去的话,估计他们都能一起以“帝国中坚”的身份来参加皇帝的葬礼,这实在是有点讽刺。
不过,见惯了大革命时代风云变幻的拿破仑皇帝,就算在天有灵,对此也只会付之一笑吧……小场面小场面。
当炮车经过广场的时候,塔列朗亲王、巴萨诺公爵、拉法耶特侯爵、诺瓦蒂埃侯爵等人,也纷纷走上前来,向皇帝致以哀思。
他们都是亲自和皇帝打过交道的老政治家,脑海里也回忆起了当年的往事,自然人人都神情复杂。
在这些人当中,塔列朗亲王是最平静的,他布满皱纹形容枯槁的脸上,此时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淡然看着面前的棺材。
确实,对曾经多次反复横跳的塔列朗亲王来说,如果他为他效忠过的每一个领袖哀悼的话,他恐怕早就泪竭而亡了。
他能够平静地见证自己曾经效忠的路易十六国王和王后纷纷走上断头台,那又怎么可能为了拿破仑皇帝而感到悲伤呢?
此刻他的目光,却茫然而没有聚焦,仿佛是在看着冥冥中的某个存在。
十几年的共事,三十年的恩怨,到今天终于是了结了。
你恨我,我也确实背叛了你,但我没有推翻你,因为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人可以推翻你……我只是确认了你已经不再拥有理智和判断力之后,才背弃了你而已。
是你毁灭了自己,然后落得如此下场的。
没错,你给我很多封赏,我欠你人情,可是我把你儿子扶上帝位,又尽心竭力地为他维持江山,这难道不是已经足够补偿你了吗?
所以,安息吧,老弟……回头等几年,我们再好好聊聊……
塔列朗亲王心里的话,艾格隆自然听不到,但是此刻他感受到,这群老人面对拿破仑皇帝灵柩时那种微妙复杂的心情。
那是钦佩和厌恶、惋惜和懊悔、庆幸和惆怅交织的心情,只有老年人在回首往事的时候才有可能出现。
对于艾格隆来说,往事都已经是往事,所以这些人和拿破仑皇帝过去的“恩怨”,他都可以放在一边,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是现在,只要他们现在跟自己合作,那么所有的“罪行”都可以忽略不计。
就连对一回国就亲自开刀马尔蒙元帅,他也并没有什么真正深入骨髓的痛恨,他只是需要找个大人物来向各派势力立威而已,而马尔蒙恰好适合成为这个倒霉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现在,无论是塔列朗亲王,还是拉法耶特侯爵,这些人都已经风烛残年,他们已经是历史的活标本了,而且恐怕用不了几年就会变成真化石,他又何必再和他们计较呢?
除了政府官员和两院议员,各界名流也不断地涌入这个本来已经十分庞大的送葬队伍,以至于它绵延甚至有了几公里长,一路从街道延伸到广场,然后又随着灵柩的缓缓移动,冲向了荣军院。
荣军院,这就是这趟旅途的终点。
这一栋代表法兰西军事荣誉的建筑,自然也最为适合成为皇帝最后下葬的陵寝了。
艾格隆对原本历史线上的安排倒是颇为满意,所以也没有再做任何改动,直接就敲定了将皇帝下葬在荣军院,从此成为帝国图腾的构想。
而以如此宏大的方式,为皇帝落幕,也算是对得起他了——或者说,这就是他原本应该得到的东西。
在近卫军骑兵的簇拥之下,艾格隆走下了马,然后和自己的家人,以及苏尔特元帅、塔列朗亲王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了荣军院当中,一起走向这个仪式的终点。
当炮车带着隆隆的声响冲入到荣军院内的时候,早已经等候在外面的礼炮开始轰鸣了起来。
大地在缓缓颤抖,正如这位统帅曾经经历过的一场又一场战役一样。
就在这震颤当中,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起,跟在灵柩的旁边,一起走向了荣军院教堂内已经为皇帝准备好的地下陵寝。
然后,他们亲眼见证,皇帝的灵柩被安放在了这里的石棺当中。
当然,这只是仪式的结束,皇帝的陵寝并没有完工。在接下来,帝国的工匠们还要继续修造皇帝的陵寝,最终让它变成后来游客们所能看到的样子。而在这个陵寝旁边,还有一些“空位”,自然未来也是要留给皇位上的列位后辈的。
也就是说,在艾格隆及以后的皇帝们逝世之后,他们也将用类似的仪式被安葬在这里,围绕着他们的祖先,共同分享着祖先的光辉。
现在,他真正走完了自己人生的旅途,从此可以安心地在天国瞑目,化作帝国和他子孙们的守护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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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传承
在荣军院教堂下方的墓室当中,拿破仑皇帝的灵柩,在众人的见证下,被放置到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石质墓穴当中。
因为墓室面积不大,所以能进来的人并不多,只有皇室成员和高官以及元帅们,艾格隆、塔列朗和苏尔特元帅三人,以最近的距离靠在墓穴的旁边。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石质的棺材板慢慢地合上,那沉闷的低吼声响,犹如是皇帝在冥冥中向所有人告别。
现在,浩大的安葬终于结束了,但保卫这座陵墓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就理论上来说,既然皇帝被下葬到了这里,那么这里就是帝国的精神图腾所在,无论是艾格隆自己还是后世的子孙,都会派人把守在此地,绝不会让先皇陵寝受到半分滋扰。
可是……如果帝国倾覆了呢?
那么也许这里就会遭受灭顶之灾了。
艾格隆当然还记得圣丹尼大教堂已经发生过的悲剧。
那座教堂地处远离小巴黎的北部郊区,并且从古时候开始就成为了法国历代王室的王墓所在,从六世纪以来,几乎所有国王都葬在此处。
按照古老的传统,每当有国王需要在这里下葬的时候,人们会按照他死去时候的模样,用大理石做一个真人大小的石像,然后在圣丹尼大教堂选一个位置安放其棺椁。在葬礼举行完后,就会把先王的石像平放在棺椁之上,供王室后裔瞻仰。
经过上千年的积累之后,教堂里拥有70余具死者卧像与棺椁,也成为了法兰西千年王权史的见证。
时光匆匆,千百年的历史也倏然过去,但王位上的国王来来去去,法兰西的君主制看上去也是稳如泰山牢不可破。
然而,到了1789年,情况就骤然改变了,大革命席卷了整个法国,王权制度也随之摇摇欲坠,一个新时代悄然降临。
到了1793年,一系列事件催使大革命来到了最激进的时间点上,这也是大革命一步步走向恐怖和疯狂最高潮的一年,就是在这一年的1月21日,路易十六被送上了断头台。
国王虽然已被处决,但人们对君主制千百年来积累的痛恨却并没有被宣泄干净。
已经起了劲的革命群众,想起了埋葬着历代先王的圣丹尼大教堂,先后有好几批人冲到了大教堂当中,先是捣毁了所有的墓葬、雕塑和教堂装饰,然后就有人破开了先王们的棺材。
这其中最惨的是亨利四世,他的遗体因为在铅棺当中保存良好,所以遗体被人被竖立起来,靠在柱子上示众两天。好奇的巴黎民众蜂拥而至“观赏”国王的遗骸,甚至还有人石块或者棍子对其进行了损毁。
最终,这些曾经主宰整个国家的国王们,他们的遗体被抬出教堂,扔进附近瓦洛阿公共墓地里刚刚挖好的深坑里面,和普通人一样进了乱葬岗。
直到1815年,波旁王朝重新复辟,痛心疾首的路易十八国王,终于下诏重新安葬自己的列祖列宗,人们把国王们的遗骸从深坑里重新挖出来,又放进了圣丹尼大教堂里,然而因为这些骸骨是乱葬岗里随便堆放在一起的,所以谁也没有办法分辨清楚这些聚在一起的一堆骸骨到底谁是谁(当然,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来说好像也确实没有分清楚的意义了),于是这些遗骸被重新装进棺椁里,稀里糊涂地重新安葬了回去。
路易十八还特意把哥哥路易十六夫妇的遗骨也从公墓当中迁到了这里,而他自己,在1824年逝世之时,也被继任者,他的弟弟查理十世国王遵照传统安葬于此。
不过,查理十世国王因为已经被艾格隆赶跑了,所以他未来肯定无此荣幸了。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艾格隆来担心自家陵寝的安危了。
如果真的有国祚倾覆的那一天,自己的遗骨会不会也被愤怒的民众从棺椁里面扒出来示众?
他还真没有把握说“不可能”。
毕竟,法国人民已经演示过一边自己可以干成啥事了。
一股危机感顿时就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的目光也开始游弋起来。
而当他的目光流动到古井无波的塔列朗亲王身上时,他突然就释然了。
塔列朗会在乎别人在他死后怎样对待他吗?恐怕就连上帝也无法让他改悔吧。对他来说,只要自己一辈子恣意快活,哪用管什么后世?
而对自己来说也一样,自己已经走上了皇位,拥有了至高的权力,人间的各种享乐也享受过了,那就算未来遭遇到这种惨状,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所以这种问题,留给儿孙们去担忧吧,他们要是没本事连皇位都保不住,那么区区冢中枯骨又有什么值得在意呢?
释然之后,艾格隆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再向拿破仑皇帝的棺椁微微鞠躬,接着他转身离开了墓室。
在他走出之后,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走了出来,而特蕾莎则揽住了艾格隆的手臂,和他一起走了出来。
刚才在墓穴里,她在凉风阵阵当中,心情也有些压抑,而她似乎也看出来了艾格隆的担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殿下,事情总算办完了,你如愿以偿,隆重地安葬了先皇,怎么突然显得郁郁寡欢呢?”于是,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问丈夫。
“我们用一年时间所得到的一切,却需要一百年的时间来小心翼翼地保卫。”艾格隆轻轻叹了口气,“现在我们就像是好不容易暴富起来的守财奴,战战兢兢地将黄金缩在自己的宝库之内,唯恐被他人染指半分!”
别人听了艾格隆这番带有几分抽象的话,可能一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特蕾莎作为和他同床共枕了这么久的人,又有着相似的人生经历,她当然立刻就明白了艾格隆的意思。
“殿下,你是不是在担心未来我们没法好好安息吗?”她追问艾格隆,“会被人拉出来挫骨扬灰之类的?”
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特蕾莎也深有感触——毕竟,路易十六夫妇的下场,对她来说可谓是记忆犹新。
而且她也知道,这未必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于是,她靠在了艾格隆的肩膀上,然后小声对他说。
“殿下,即使真会如此我也不怕。因为在陪你来到这个国家之前,我早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但我深信,至少我们可以尽我们的努力,留给民众足够多的恩惠,让这一刻往后拖延。
只要我们让民众享受到富裕和繁荣,那我们就完成了我们的工作,我们可以问心无愧地走完我们的一生,然后将国家交给我们的子孙,那接下来的事情又何必去担忧呢?反正我们已经管不着啦。”
说到这里,特蕾莎又微笑了起来,继续安慰艾格隆,“话说回来,如果我们的子孙让人民这么仇恨我们,那么我们就活该有这个下场。毕竟,我们将君主的权力抢到了我们的手中,然后把皇位和权柄都传给了他们,那我们就应该负这个责不是吗?”
“你说得很对,特蕾莎。”艾格隆大为赞同,忍不住重重点了点头。“我已经无数次声明过了,我是法兰西人的皇帝,而不是法兰西的皇帝,帝国的主权来自于人民而非上帝,而我的权柄也来自于国民的授权……这就是我与人民的政治契约。如果未来,人民真的因为我们子孙的倒行逆施而起来审判我,那我也可以坦然接受,因为我已经享受过太多了,就算付出一点代价也理所当然。”
艾格隆越说越是来劲,“除了人们的口碑之外,我们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护身了……无论再怎么坚固的陵寝,只要有人想要毁掉,也可以轻轻松松办成,只要多费点炸药就行了。只有留下美德和功业,才不会让我们遭受这等厄运。”
“是的呢。”特蕾莎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用坦然中又略带着点调侃和惆怅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丈夫,“就算真的出现最糟糕的情况,那也没什么呀?我们两个一起葬在陵墓还是一起被扔进乱葬坑,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殿下。”
如果旁边有人能够听到在这个场合之下,帝国的皇帝皇后夫妇居然在聊如此离奇抽象的话题,一定会惊得掉落下巴。
可是在此刻的艾格隆看来,这种“同生共死”的决心,却不啻为一种莫大的安慰。
毕竟,在成婚之后,两个人算是同呼吸共命运的共同体了,他们一起经历过创业的艰难时刻,也经历过如今的繁花似锦,就连未来的虚名和灾难,也注定会一起去分享。
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艾格隆和特蕾莎不久之前,还因为玛丽亚的事情闹了矛盾,即使现在特蕾莎明显还是有点生气,但是在自己闷闷不乐的时候,她却能够一眼看出自己的想法,然后又以她的方式安慰了自己……这又何尝不是她一腔深情的体现呢?
也许,从两个人定情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想好这些了吧?所以她能够这么坦然地说出来这么“可怕”的话——这究竟是何等决心呢?
尽管已经无数次听到特蕾莎口中说出类似的话,但此刻艾格隆仍旧还是不禁心生感动。
“谢谢你,特蕾莎……”在众目睽睽之下,艾格隆不好做出过于亲密的举动,所以只好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能够有你相伴真是太好了……我们会一起走完人生的终点,然后享受世人的礼赞的。”
“是啊,我从没有一秒钟怀疑过这一点——”特蕾莎轻轻地点了点头,“哪怕在殿下最伤我心的时候……”
……
唉,我实在是太对不起她了。艾格隆又一次闪过了类似的想法。
所以,也许……也许以后真的应该小心一点,不能再去刺激她敏感的神经了。
不过艾格隆并没有预料到,极端的决心,往往也会发展出极端的想法,甚至会以一种意外的方式展开。
在两个人充满爱意的交谈当中,之前的隔阂似乎也烟消云散,接着艾格隆夫妇一起登上了皇家的马车,而他们的儿女,也已经被放到了他们的身边。
还在襁褓中的芙宁娜姑且不论,皇太子弗朗索瓦则显得相当兴奋,毕竟平常他都是呆在空旷冷清的宫廷,今天能够来到巴黎看到这么多人,自然会让他感到新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今天是他爷爷的葬礼,但是他的年纪还不足以理解“葬礼”的意思,对他来说,这就是一场盛大的演出,只有到未来他才能够从他残存的记忆里,发掘出今天对他的重要意义。
艾格隆用严厉但又宠溺的眼神,扫了儿子一眼,然后用伸手抚摸了一下儿子的脑袋。
以后给我们夫妇下葬的人就是他了,但愿他能够坐得稳他的位置吧——他突然闪过了这个奇怪的想法。
在一家人就位之后,马车慢慢地驶出了荣军院,而刚才门外聚集的给拿破仑皇帝送葬的人群,此刻还没有散去。
同样,人群刚刚的兴奋也还没有散去,当看到皇室一家乘坐的马车出现在视线内的时候,刚刚退潮的情绪立刻又被重新点燃了。
“皇帝万岁!”一阵阵的欢呼声如同潮水般向艾格隆夫妇涌了过来。
虽然周围都是代表哀悼的黑纱,但是此刻,人们是真心实意地向这一家人欢呼。
这倒是也并不奇怪。
毕竟,已经被埋葬的皇帝固然伟大,但那终究只是过去的遗迹了,过去只能被缅怀,但却无法代替此刻的生活。
而现在,艾格隆一家对他们来说是现在,是未来,更是希望所在。
在这种山呼海啸般的场面当中,早已经见惯了类似场面的艾格隆和特蕾莎,自然不会有什么怯场,两个人一边微笑面对群众,一边挥手致意。
而皇太子却明显还没有适应这样的大场面,他怯生生地站在马车里,茫然不知所措,本能地想要躲回到母亲的怀抱当中。
然而艾格隆却拉住了他,并且用手臂调整他的身体,强迫他面对面前欢呼的民众们。
因为,这就是他未来一切的根基。
“小子,但愿你别辜负他们!”艾格隆低着头,在他耳边告诫,“为了他们,也为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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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华沙
正当艾格隆举办盛大的安葬仪式的同时,很少有人想起来,还有另外一个“应该”出席的人没有露面。
尽管从没有人公开提起,但所有人都知道,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就是拿破仑皇帝的私生子。
虽说,身为私生子就意味着他没有波拿巴家族成员的身份,但艾格隆一直以来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都颇为欣赏和重用,让他在帝国的外交部担任官员。所以,不管是出于他担任的政府职位,还是出于血脉之亲,似乎也应该给他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让他和其他官员们一起,迎接皇帝的归来。
然而,他确实没有出席,也没有几个人想起来他应该出席。
这倒并不是说他已经失宠了,而是在此时此刻,他正在为艾格隆执行一项重要的外交任务——作为法国政府的特使,返回到了他曾经的“祖国”波兰。
此时的波兰,还在延续着去年开始的对俄罗斯统治的反抗。
起义军在占领华沙之后,迅速以如火如荼的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波兰,并且几次对猝不及防的俄罗斯军队造成了重创,而到了1831年之后,因为屡屡受挫,所以沙皇陛下恼羞成怒,决定调集更大规模的军团前来镇压。
在这个生死关头,波兰人向各方求援,一方面试图以波兰的王冠来诱惑奥地利皇帝,一方面又希望以当年的“旧情”来请法国皇帝出手,然而这些徒劳的外交努力并没有收到任何效果,各国都对起而造反的波兰人抱以冷静和冷漠的态度,只等他们自生自灭。
一方面,1815年之后的维也纳体系,决定了以“正统性”作为国际关系的基础,这也就是尊重各国现有疆界,并且允许一个国家在自己的国境线内自行其是——眼下,波兰正是俄罗斯帝国庞大疆土的一部分,沙皇自然有理由想在那里干什么就干什么。
另一方面,俄国在此时显得如此令人望而生畏,它庞大到几乎取之不尽的军团,让每一个君主都心惊胆战,谁也不想这时候跳出来为了波兰和俄国兵戎相见。
所以,无论波兰人反抗沙皇的理由多么正义,它最终却只能得到周围人的冷眼旁观。它这一次的反抗,也注定以失败告终。
当然,要说所有人都完全冷眼旁观倒也不对,至少法兰西皇帝,在自己的议会演说当中公开表达了对波兰人民正义事业的同情。
除了口舌上的同情之外,他还表示,自己出于法兰西人民传统而且淳朴的感情,对波兰进行一些人道援助,以便减轻战火中人们的痛苦。
而在发表了这番激怒了沙皇的演讲之后,艾格隆就选派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作为自己的特使,前往波兰一方面代表他去慰问战火中的波兰人民,一方面去负责协调和分配法国人民后续的援助物资,顺便以外交身份去搭救一些愿意撤离波兰流亡法国的精英人士,以便在未来继续延续法国在波兰的影响力。
在接受任务之后,亚历山大很快就动身了,经过一段时间的颠簸之后,他悄然来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华沙。
之所以行动这么快,固然是因为皇命在身,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亚历山大对此时的波兰也牵挂在心。
无疑,在投靠弟弟、以及在法国政府内平步青云以后,未来的他肯定会在法国建立他新的社会关系,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法国贵族,但是至少在此时此刻,才刚刚二十一岁的瓦莱夫斯基伯爵,还是一个90%的波兰人。
作为拿破仑皇帝和波兰情妇的私生子,他从小在波兰长大,几乎就没有见过皇帝本人,更没有机会踏上法兰西的领土(回到法国之后皇帝和路易莎公主结婚,为了不让路易莎皇后不开心,他拒绝再接见波兰母子),波兰才是他真正成长起来接受教育的故乡,是他所有朋友所处的地方。
眼下,明知道波兰将会陷入战火,经受俄罗斯帝国铁蹄的蹂躏和摧残,他又怎能不感到无奈和悲伤呢?
他来到华沙之后,出于对法兰西帝国的尊重,他得到了波兰临时政府的高度礼遇,几乎隔三差五就要参加各界名流举办的宴会,华沙的一切都在照常运行,仿佛还是和他刚刚离去时一样。
但是他心里清楚,眼下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虽然看上去华沙一切如常,但具有时局观察力的人,都能够明显感受到,一场关乎波兰民族命运的大战似乎正一触即发——而且最糟糕的是,胜算全无。
正因为如此,所以哪怕受到了礼遇,他也在华沙找不到任何“衣锦还乡”的快乐,只有一种冷眼旁观末日来临的无奈感。
更让他无奈的,是波兰政局此时的混乱。
虽然“革命”理论上是波兰人民共同的愿景,虽然所有波兰人都厌恶沙皇的统治,但是归根结底,一个国家必然会有不同的阶级,每个阶级、每个人,都会因为自己的立场而持有不同的政见,哪怕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也同样如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1831年1月25日,新成立的波兰全国议会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争论之后,在华沙起义军民的压力下,宣布废黜尼古拉一世,宣布脱离俄国独立,正式打响独立战争。
2月8日,议会宣告波兰将会维持世袭的君主立宪政体,而且只有现存议会有权力选举出新的国王。
然而,在议会内部,却又因为“前途”问题产生了严重分歧,一部分人认为,现在革命形势大好,应该趁此机会发动“人民战争”彻底摆脱俄罗斯的统治;另一部分人则对现状悲观许多,认为和俄罗斯帝国对抗到底纯属以卵击石,所以应该借助现在的筹码,重新跟沙皇谈判,让尼古拉一世和众强国修改《维也纳条约》中涉及波兰的条款,只要能够让波兰获得更多的自主权,哪怕名义上重新归沙皇统治也无妨。
两派互不相让,激进派唾骂保守派是叛徒,保守派痛斥激进派是傻瓜,彼此互相攻讦不休,议会一片混乱,而类似的争论也在华沙乃至整个波兰蔓延开来,让这个新生的国家陷入到无能为力的泥潭当中。
而在革命后议会任命的波兰起义军总司令扬·齐格蒙特·斯克日内茨基,也是一个悲观派,他认为在欧洲各国都袖手旁观的状况下,自己手下的士兵热情有余而训练不足,而且募集的数量也远远达不到需求,更别说和俄罗斯帝国即将集结起来的庞大军团对抗,所以他不愿意采取积极冒进的行动,宁可等待谈判的结果。
从2月开始,两个多月过去了,两方还在对峙,俄罗斯帝国的军团虽然在向华沙附近的维斯瓦河集结,但是碍于严冬和物资不足,所以一直没有发动大型攻势,只是隔河对峙着。
虽然激烈的战事现在还未发生,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俄罗斯帝国的军人必将向着华沙滚滚而来,就像圣经当中的末日审判一样。
但是即使心灰意冷,在这既平静又绝望的气氛当中,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也还是在努力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一方面,他利用自己的特使身份,到处去见各界名流,以此来传达法兰西皇帝对波兰的同情态度,并且暗中表示有谁愿意流亡的话他愿意予以方便;
另一方面,他利用自己的人脉,开始将法兰西的捐赠物资移交给临时政府和起义军。
在理论上,这些捐赠都是“民间募捐”,而且绝大部分确实也只是食品和药品之类的救援物资,但是,在其中也有一些军火和军械。
对艾格隆和法国政府来说,虽然他们不想亲身下场,但是波兰人反抗越是激烈,越是能够给俄罗斯帝国带来损失,这当然是十分乐见的好事。
当然,为了避免发生不可掌控的事故,他也小心翼翼地控制了界限,一方面这些捐赠武器可以表达法国政府和法国人民的亲波兰态度,另一方面这种“捐赠”的规模不大,不至于逼疯沙皇让他怒宣法国。
在华沙的日子里,亚历山大就以一种人格分裂的方式生活着,一方面积极地履行自己的任务,一方面消极并且无奈地等待着波兰的再一次沦亡。
今天,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他和往常一样履行着自己的工作,并且在下榻的旅馆房间里详细地写了一份日常报告书。
而后,他的仆人过来,转给了他一份访客递过来的便条。
亚历山大并没有觉得奇怪,毕竟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所以自从他来到华沙之后,想要拜访他的人络绎不绝。
他接过便条粗略扫了一眼,然后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顿时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接着他马上命令仆人,让他把这个突然拜访的客人带到自己跟前来。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金色短头发和浅褐色眼睛的年轻人,大踏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健壮有力,但是却又意外得显得相当斯文,脸上还戴着一副眼镜,再加上一身燕尾服,看上去犹如是大学助教一般。
“安东尼!好久不见!”看到这个年轻人之后,亚历山大热情地向对方伸出了手,紧紧地和对方握住。“最近你还好吗?”
此人正是亚历山大少年时期的好友,名叫安东尼·科瓦尔斯基,他并非贵族,而是一位大学教授的儿子,从小就接受过良好的教育,热情而且坚定,对朋友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在华沙上学之后,亚历山大就认识了他,然后迅速地和他成为了好朋友,交情很深。
在亚历山大为了逃避为沙皇服兵役而选择流亡法国的时候,他还提供了帮助。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也是一个坚定的波兰民族主义者,并且深深痛恨沙皇的统治。
自从来到华沙之后,亚历山大也在第一时间试图寻找自己的好友重聚,只是没想到他并不在家,花了好些时间都没有找到,今天才终于在他主动拜访的情况下见到了他。
见到好友,让亚历山大终于久违地感受到了兴奋,毕竟他这段时间情绪被压抑太久了,也渴望得到一些刺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了你,我还担心你出事了……”他笑着向好友问好,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我很好,没有任何事……倒是你,好像有点事。”安东尼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你现在可成为了个大人物了啊……我的朋友。”
他的笑容里只有些许的调侃,并没有任何嫉妒和嘲讽,但是亚历山大仍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我只是运气好一点罢了……”
毕竟,作为一个有心气的年轻人,他对自己现在只是靠着“血统”而平步青云,心里多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我早就觉得你有这个本事。”安东尼打断了他,“只是有点惋惜,你没有在波兰发挥自己的才能……而现在正是波兰最需要他的儿女效力的时候。”
“所以你参加了起义军?”亚历山大反问,但他其实是在肯定地问。
“是的,当然……我怎么可能缺席?从第一天开始就在。”安东尼立刻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反问亚历山大,“那么,你呢?你是来帮我们的吗?”
“我……”面对好友的目光,亚历山大突然略感羞惭,他忍不住别开了视线,“我现在是以法兰西特使的身份来的,我不能介入到这场斗争当中。”
“所以,你现在是波拿巴,而不是波兰人了对吧。”安东尼追问。
“不,我不是波拿巴家族的成员,但我被皇帝陛下重用,我被他看成心腹,甚至看成了半个家人……我十分感激他。”亚历山大嘶哑着回答,“我想请问你,如果我把自己单纯当成一个波兰人,我能够拥有什么呢?嗯,一个伯爵的头衔,但同时也要背负私生子的烙印,没有人真正在乎我,我是一个游离在政治之外的边缘人……这样的一生,对我有何意义?
而站在法国那边,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我会受人重视平步青云,我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光辉前途……所以,此时此刻,无论我心里怎么想的,我都只能站在波拿巴家族的一边,并且以我全部的才智和能力,为皇帝陛下效力。”
听完他的解释,安东尼叹了口气。
接着,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好吧,老兄,确实不能怨你,至少你没站在沙皇那边!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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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豪迈
“好吧,老兄,确实不能怨你,至少你没站在沙皇那边!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
得到了老友的“原谅”,但是年轻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心里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只能报之以苦笑。
当他不再是一个波兰人的时候,两个人的友情,就注定少了几分来自于精神上的共鸣。
更让他悲伤的是,他这个年轻、热情的朋友,可能将会在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或者说镇压)当中丧失他年轻宝贵的生命。
他太了解他的朋友了,这个热情洋溢的年轻人,无比热爱自己的祖国,他既然为了祖国拿起了枪去对抗沙皇,那么就会为了祖国战斗到底,绝不会对沙皇的铁蹄屈服。
可是即使知道这一点,亚历山大还是想要尽一下最后的努力,挽救一下朋友的生命。
“安东尼,我并不意外你会参加起义军,但恕我直言,你的事业,并不是太乐观。”于是,他打起精神来,小声告诫对方。
虽然他说得委婉,但言下之意却也再明显不过的——他认为,现在波兰人民的起义事业,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事业,而且注定会带来许多许多的牺牲。
来到波兰之后,虽然心里知道这一次的起义注定将会失败,但是为了避免散播“失败主义”,亚历山大在会见各路名流的时候从未说过任何丧气的话,相反是各种鼓励和吹捧,天天说一些“我们的事业必将成功”、“波兰永不灭亡!”之类的口号。
但是在朋友面前,他终于抛下了平时的那些虚假伪装,推心置腹地说出了心里话——这对他来说绝对是罕见的行为。
而安东尼,听到了好友的失败主义言论之后,也并没有发火,而是嘴角一撇,露出了潇洒而又豪迈的笑容。
“不乐观?你说得也太客气了吧,还是说,你在法国呆了一阵子之后,学会他们的矫揉造作了?你应该说,我们马上就要被剿灭,甚至会被碾成齑粉了才对。”
虽然安东尼的脸上布满着笑容,但是面对这个笑容,亚历山大的心情却更加低落了。
“安东尼,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瞒你,根据法国驻俄罗斯大使馆传来的消息,俄罗斯帝国的攻势马上就要展开了,预计就在下个月……和之前不一样,他们这一次是已经做好了准备,武器弹药也都已经贮备好了,考虑到他们的人数和兵员素质优势,这一次攻势将会给你们带来极大的困难——或者说,将会让你们的事业陷入绝境。”
在革命最初爆发的时候,因为猝不及防,在波兰驻守的俄军节节败退遭受了重大损失,然后新生的波兰军靠着一腔热血和高涨的士气,多次将集结起来的俄军击败。
但是当恼羞成怒的沙皇开始动员国内大军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
俄罗斯领土广袤,调兵遣将需要时间,因此俄军选择了前线不断和波兰起义军纠缠、后方紧急动员的方式,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1831年春暖花开的时节,俄罗斯已经在波兰原边境集结起来了十几万人的军队。
比较起来,波兰的起义军人数又少、训练和武器又不足,不可能具备正面抗击的能力。
在4-5月之间,沙皇就会发动一场决定性的攻势,然后用两三个月的时间彻底打垮波兰人的武装——这不光是法国大使馆的判断,也是欧洲各国外交官和军事观察家们普遍得出的结论。
就连波兰人自己,其实稍有见识的人也能够意识到这一点——身为大学教授之子、自身学识也颇为丰富的安东尼,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即使知道这些,那又如何呢?
回应亚历山大的,只是他那大无畏的豪迈微笑。
啊!那你可真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至少我们还有两三周的时间消遣一下,顺便给亲友们留个遗言什么的——”
“安东尼!”他看似无所谓的态度,让亚历山大更加着急了,“我说得不够明白吗?你会完蛋的……”
“是的,我绝对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是特殊的人,也许我确实会完蛋……”安东尼脸上的笑容,终于浮现出了一丝苦涩,然后他轻轻点了点头,“但是,如果在一场无望的战斗当中没有人站出来去拼命的话,我们的民族岂不是更加完蛋了吗?如果每个人都害怕去以卵击石,害怕断送自己的小命,那我们将永远沦为亡国奴!”
“你不想当亡国奴,也可以采取更好的办法——比如像我一样。”亚历山大做出最后耐心的规劝,“我现在是法国政府的特使,我有能力代表帝国外交部做出决定,让每个经过我允许的波兰人前往法国并且接受法国政府的庇护……你可以活下来,然后用你的学识去培养更多和你一样的志士,等待下一次更好的时机……”
说到这里,亚历山大停住了口,因为这时候安东尼突然在嘴唇前竖起了手指,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谢谢你,我的朋友,即使这个时候,你也不介意为我徇私给我找一条生路。”接着,安东尼摊了摊手,“但是,请容许我拒绝。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想着先跑路然后等待下一次时机,那怎么可能还会有下一次?选择逃跑的人已经足够多了,波兰需要有人留下来成为榜样和烈士,只有这样,波兰民族才有继续存活的可能性,不是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个反问,让亚历山大愣住了。
接着,带着一种既豪迈又悲怆的眼神,安东尼轻轻地在自己的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我知道,我们也许会死,但我们的反抗不会是无意义的,我们的鲜血会让我们的后辈知道,波兰永远不会灭亡……我们会激励他们,让他们铭记自己的民族和国家,这样才有下一次和下下一次的机会。亚历山大,如果我注定要流尽鲜血,那我愿意痛痛快快地流干!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不会在乎为自己的信仰献身的。”
唉,说什么都没用了。
看着此时安东尼那决绝的样子,亚历山大心里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一定会死去的……但却是带着崇高的信念去死。此刻的亚历山大心里再也没有了任何一丝侥幸,他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安东尼看上去根本就没想活,他愿意甚至很乐意让自己成为民族的殉道者,哪怕这场事业注定失败,也可以激励后来者。
这个世界不管多么冷酷和现实,但总有一些愿意为自己的信仰付出牺牲的理想主义者存在。可悲的是,最热忱最无私的人,往往会优先成为牺牲品。
“我不知道后人会怎样,但我会铭记你的。”最后,他只能留下这样一个回复,“我将永世不忘。”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立场,尽管这一刻他无比痛恨沙皇和俄罗斯帝国,但如果在未来,如果出于法兰西的利益需要他亲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采取亲俄立场。
立场就决定了一切。
世界就是这样,既热血又冷酷,既感性又理性,崇高和卑微共存。
“那么,除了不忘记我之外,你能否提供一些更加现实的帮助?”安东尼微笑着追问。
也许是知道两个人不久之后就注定将会阴阳永隔的缘故,此刻的亚历山大和安东尼之间无比融洽,只剩下了朋友之间的情谊,再也没有了什么利益算计。
“你果然是找我求助的……”亚历山大也笑了起来,“只要有什么能帮你的,我一定去做。”
“我听说,你私下里给了华沙的老爷们不少军火……能不能给我们也送来点?”安东尼立刻就问。
亚历山大愣了一下。
他倒不是惊讶于对方的消息灵通,他惊讶的是亚历山大的措辞——
“华沙的老爷们”
自从华沙起义、波兰组建全国议会之后,就现在而言,理论上来说波兰议会掌管着全国的统治权,全国议会选举出政府主要成员,并且任命军队总司令。
所以,安东尼的措辞就显得很奇怪,仿佛自己是独立于波兰军队之外一样。
“那你现在到底是在为谁干活啊?”于是,他立刻就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对方。
“厉害。”安东尼对好友的敏锐心生佩服。
既然到了现在,他也没打算再遮掩了,于是就干脆跟亚历山大讲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在起义成功、波兰复国之后,看似团结一心争取独立和自由的波兰,内部却实际上是暗流涌动,各种势力、各种主张都在彼此相争。
在议会和政府当中,除了有希望和沙皇谈判的保守派和希望进一步和俄国决裂的激进派之外,围绕着要不要解放农民、开启全民抗俄战争,也产生了激烈的争论。
道理是明显的——波兰新组建的军队,人数又少,弹药和训练也不够,单靠这点力量是肯定不足以和俄国对抗并且争取独立的,所以必须要发动全民进行抗战,这样才有可能给俄国人带来足够杀伤,争取一线生机。
而想要发动全民抗战,那就必须要发动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
想要发动农民,那就必须拿出切实的利益才行。
所以,在革命一开始,一些政治家比如约瑟夫·科兹洛夫斯基等人就在各种会议和报刊上,呼吁要求给农民以土地所有权,然后发动农民建立民兵,全民抗战。
然而在这时候,波兰的绝大多数土地都掌握在少数贵族手里,而且,政府机构和首都华沙都掌握在贵族的手中。
这些贵族们,一方面确实非常讨厌沙皇,想要争取独立,但是却也绝对不愿意把自己的土地让给农民。
他们也同样在议会和报刊当中发声,坚定反对任何激进社会改革、尤其是土地改革。所以,在2月份时,由资产阶级新贵族与平民派提出了10年内国有土地上实行代役租的议案被议会多数票否决,另一个可以保证波兰王国土地上的农民可以购买他们自己租佃的地产的法案,也在不久之前遭到议会的否决。
可想而知,如果非要这些贵族们“两权相害取其轻”的话,他们甚至愿意选择沙皇。
在贵族派的阻挠之下,所有发动广大农民的尝试都化为了泡影,哪怕最温和的改革措施都被否决,而农民们看到此情此景,参军卫国的热情也瞬间冷却了下来。
毕竟——如果注定要做一个赤贫的无地农民,那么给波兰种地还是给沙皇种地,有什么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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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发动农民、全民抗战的一派指责保守的贵族们是叛徒,而保守的贵族们则指责对方是抢劫财产的盗贼,两派的激烈争吵,又耽误了几个月的宝贵时间,再加上军队内部也有感于实力薄弱不敢轻举妄动,所以针对俄军持续不断的集结,波兰军竟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能被动地等待俄罗斯大军的滚滚而来。
一听到安东尼所诉说的内情,亚历山大原本消极的心情,顿时更加灰暗了。
虽然他名义上也是波兰的贵族地主,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对这些保守派贵族们的所作所为,感到了极度的灰心。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彼此争斗不休,不肯让出一丁点的利益,那么波兰独立事业的前途,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呢?
“所以你是支持全民抗战的平民派咯?”他反问安东尼。
“那是当然!”安东尼立刻点了点头,“我是为了祖国而死,而不是为了他们去死。虽然我们的计划不可能实现了,但至少我们应该尽力去抵抗……他们会退缩,我们不会。”
尽力抵抗……
呵呵,尽力抵抗的结果,就是你们这些虔诚的爱国者死去,这帮人又重新改头换面,继续在沙皇陛下的庇护下享受自己的特权。
即使知道这些,亚历山大也只是黯然颔首。
“那好,我会尽力给你一些武器弹药的,但也仅仅是一些而已,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已经足够了,我将永远感激你,无论是在波兰还是在天上。”安东尼向亚历山大伸出手来,再度紧紧地和他握手,“再见,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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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争取机会
此时波兰的“地震”,不光牵动着万千波兰人的命运,也让周边国家为之牵肠挂肚。
虽然只有法兰西皇帝公开对此表达了“个人意见”,但是在其他欧洲国家的首都,每一个政府首脑也都在向这个国际冲突的新热点地区投向了他们的目光。
有些人在暗中幸灾乐祸,巴不得乱子搞得更大一点,有些人则出于自身利益,希望这场动乱能够尽快平息,让一切都恢复平静。
而对奥地利首相梅特涅亲王来说,他恰好同时拥有这两种心情,于是他自然也陷入到了矛盾纠结当中。
对奥地利国内大部分立场极端保守的贵族们来说,民众自发起来对他们的君主“造反”,这就是最大逆不道的恶行,所以波兰人的造反必须尽快镇压,最好被沙皇杀个片甲不留。
梅特涅作为帝国最顶级的贵族之一,出于自身立场,自然也会有类似的想法。
然而,事情却也并没有那么简单。
抛开所谓“造反”或者“起义”之间的无聊争论,梅特涅从来都是以国家利益来考虑问题的,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对周围强邻的扩张极为警惕和厌恶。
在这个问题上,无论是法国还是俄罗斯,都是一样讨厌。
在并不遥远的过去,从1792年开始,奥地利和法兰西打打停停几乎敌对了二十多年,期间无数次交战,诚然是死对头;但是,作为一个横贯中南欧的大帝国,奥地利也同样感受到了俄罗斯逐步扩张的压力。
原本对奥地利来说,俄罗斯还只是一个遥远的北方势力,但是随着俄罗斯人的不断扩张,在瓜分波兰之后,两国就已经正式接壤了;而且,在同时期,俄罗斯人还不断在乌克兰和巴尔干进行扩张,所以现在两个国家之间的边境线越来越长——相应的,潜在压力也越来越大。
所以,早在和法国对抗的时候,梅特涅就已经在把俄罗斯当成潜在的假想敌了。
1814年,在维也纳和会召开期间,为了不让沙皇为所欲为,他不仅和英国外相卡斯尔雷子爵勾结起来对付沙皇,甚至还急不可待地拉拢当时刚刚从战败国阴影走出来的法国,和代表路易十八国王的塔列朗亲王暗中勾兑,准备让英法奥三国联合起来,一起遏制沙皇的野心,让他胃口不要太大——如果沙皇不听“劝告”的话,甚至不惜以兵戎相见。
只可惜,拿破仑突然的登陆和复辟,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顷刻间所有大国都忙于继续干掉这个“篡位者”,再也顾不上去遏制沙皇。
于是,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在维也纳和会上几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独吞了90%的原波兰领土,普鲁士和奥地利曾经瓜分到的波兰领土几乎都作了嫁衣,落到了俄罗斯帝国手里。
就连奥地利已经占领了几十年的波兰重镇克拉科夫市也被迫吐了出来,成为了一个受保护的自由市。
波兰倒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问题,失去这点领土虽然值得惋惜,但至少不会伤筋动骨。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却越发严重——那就是奥地利从越发逼近的俄罗斯帝国身上感受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几乎已经是如芒在背了。
曾经远在天边的俄罗斯,眼下离喀尔巴阡山脉已经近在咫尺,只要越过这道山脉他们就可以进入到匈牙利乃至帝国的腹地,那么这将成为灭顶之灾。
所以,梅特涅对沙皇的警惕甚至比艾格隆更加多,毕竟他现在有“切肤之痛”。
正因为如此,他反而希望沙皇能在波兰陷入泥潭,损失越大越好。
于是,在波兰爆发起义之后,眼见俄罗斯帝国猝不及防之下节节败退,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当中,俄罗斯帝国手忙脚乱顾此失彼,以至于波兰人甚至公开宣布了独立,摆出了一副要脱离沙皇统治的架势。
看着沙皇焦头烂额的样子,他就以一种暗喜的心态作壁上观,既不发表任何幸灾乐祸的评论,也不对沙皇提供任何帮助,只是眼看着事态进一步升级。
不过,他也知道,随着俄罗斯帝国调兵遣将,波兰人的抵抗最终还是注定只有毁灭这一个结局——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每多存在一天,就会多消耗一点沙皇的财力物力,这对奥地利来说终究还是好事,所以他反而希望这群大逆不道的造反者能够多撑一段时间。
当然,让他和法兰西皇帝一样公开发声支持波兰人并且提供实质性帮助,那是万万不能的,他是维也纳体系的缔造者,他不能公开去违反自己制定的政治信条,况且现在奥地利和俄罗斯还是表面上的盟友关系,他不能承担和沙皇决裂的风险。
带着这种纠结心态,梅特涅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所有与波兰有关的事务,而今天,他也特意为了波兰问题来到了美泉宫,觐见自己效忠的弗朗茨老皇帝。
和往常一样,他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接见。
不过,今天的皇帝陛下似乎身体状态不太好,表情冷漠而且严肃,他老态龙钟、两鬓花白的脸上,充满了不耐烦的情绪,看到侍奉自己几十年的老臣梅特涅,也只是轻轻扫了一眼而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什么事情要报告吗,我的首相阁下。”接着,老皇帝冷淡地问。
梅特涅一边行礼,一边暗暗注视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皇帝陛下。
这几十年来,他一直追随在皇帝陛下的身边,也亲眼见证着皇帝从一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变成了如今这个对一切都冷漠疏离的老人。
近年来,随着皇帝身体的日渐衰弱,他的情绪也越来越不稳定,经常无缘无故地陷入到暴躁当中,哪怕贵为首相之尊,梅特涅还是偶尔会被冷脸相对。
虽然这是人老了之后必然会出现的现象,但是梅特涅心中不免也有一点自己“圣眷日衰”的哀叹。
老皇帝越来越疏远自己了,而在这个帝国当中,想要保住自己的权位,唯一的根基就是“圣眷”,他的心里自然也充满了危机感和焦虑。
如何保住皇帝的圣眷?
如何在老皇帝万一“大行”之后,继续能够保住权位?
对他来说,这就是至关重要的课题,比较起来,什么国内国外的大事都不算什么。
带着心里的种种杂念,梅特涅小心翼翼地向皇帝启奏。
“陛下,以目前的情况,波兰问题也许将会很快得到解决——沙皇即将发动一轮蓄谋已久的攻势,而从我们得到情报来看,波兰人原本就力量微弱,而且他们的动员也做得十分迟缓,预计在两三个月内,他们成建制的抵抗就会宣告结束。所以,现在我们应该提前为此做好准备。”
“是吗?”皇帝小声的反问了一声,但也没有表现得非常惊讶,因为这本就是意料中的事。
只不过,他原本就不耐烦的神情当中,又更加多了几分阴霾。
显然,老皇帝和梅特涅一样,并不喜欢这个消息。
虽说之前面对波兰人的求援,老皇帝无动于衷,但不代表他喜欢看到沙皇为所欲为。
“尼古拉那个小子,也该受点教训了。”沉默了片刻之后,弗朗茨皇帝冷淡地做出了一个评价,“希望他从今往后可以安分一点。”
“我恐怕这有点难,陛下。”梅特涅摇了摇头,否定了皇帝的判断。
接着,他又解释了起来,“这次波兰的动乱,极大地挫伤了尼古拉沙皇的威望,哪怕他调兵遣将平定了动乱,恶劣影响也不会消散,各地的臣民会严重质疑他治理国家的能力,就连那些贵族们也会对他的高压统治心怀不满——正因为如此,摆在他的面前就只剩下两条路了,一条是尽快执行更开明、更深入的改革,顺应各阶层民众的呼声;一条路就是进一步加强集权,然后用对外扩张的胜利来赢得威望……以我们的观察来看,沙皇为人骄横跋扈,而且又和国内的改良派势不两立,他肯定会选择后者,所以今后的俄国恐怕会更加不安分。”
事实也确实如此,1825年尼古拉沙皇刚刚登基的时候,彼得堡就发生了十二月党人的叛乱,上千名士兵在青年军官的带领下围攻皇宫造反作乱,最后被沙皇血腥镇压,沙皇由此进一步加强了国内的钳制政策,打击国内的进步派势力,而这也让政治矛盾变得更加尖锐;
而现在,才过去短短几年,波兰又立刻发动了大规模的叛乱,这更是让沙皇灰头土脸,统治危机进一步加深。
“威望重挫”的危机感,肯定会促使沙皇寻求巩固威望的方法。
对俄罗斯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对外扩张的胜利,更加能够巩固威望的方法吗?
事实上沙皇已经尝试过了,就在不久之前,俄罗斯利用希腊独立战争的机会,对土耳其发动了大规模战争,深入巴尔干半岛,经过摩尔多瓦、保加利亚直逼伊斯坦布尔,如果最后不是其他列强看不下去了纷纷出面调停,恐怕沙皇已经一路冲到他们魂牵梦萦的圣城里面了。
即使被拉住了,沙皇还是“获利颇丰”,根据1829年9月签订的俄土《亚得里亚堡条约》,俄罗斯获得多瑙河口及其附近岛屿和黑海东岸,在高加索也获得了大片的领土。
既然之前已经尝到了甜头,那么接下来沙皇肯定会如法炮制,再继续为自己重塑威望。
而这正是这对君臣最厌恶的一点。
因为随着俄罗斯的一步步扩张,奥地利和俄罗斯之间已经没有多少“缓冲带”可言了,只要沙皇进一步扩张,那么无论是在东欧还是在巴尔干扩张,最终都会挤压奥地利的生存空间。
而法国的情况则恰恰相反,在1815年维也纳和会上,梅特涅主导了一系列领土交换,让普鲁士、荷兰、瑞士和撒丁王国隔断了法国和奥地利之间的所有边境线,现在两个国家根本不接壤,自然也就谈不上感受到了什么扩张压力。
所以,现在对奥地利来说,更加直接的威胁,反而是在俄罗斯这边。
不过在欧洲这也是常态,今天的敌人就是明天的朋友,今天的朋友就是明天的敌人,大家都是根据不断变幻的形势来选择敌我,大家也都习惯了这种翻云覆雨的状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们不能任由任何一个国君无视其他国家的利益,在欧洲肆意妄为。”于是,在短暂的思考之后,老皇帝下了论断,“沙皇要平叛,这是他的合法权利大家无话可说,但如果沙皇想要胡来,欧洲各国必须要给出一个清晰的答复,打消他的念头。”
“您说得完全正确,陛下。”梅特涅微微躬身,附和了皇帝的判断。“但这件事需要有人牵头去做,而且不能由我们来,因为我们毕竟还需要维持和俄罗斯的友好关系。”
“那么谁去做呢?”老皇帝反问。
但是这个反问,在这个场合下,却总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毕竟,要“遏制沙皇”,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现如今,欧洲有资格做这个事的,一只手就能够数得清楚。
而一个与他们恩怨纠缠的年轻人,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是的,只有公开表示同情波兰的那个年轻人,既有足够的实力分量,又愿意和沙皇作对。
“考虑到现在的情况,我们进一步加强和法国的关系势在必行,陛下。”于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梅特涅干脆就挑明了说,“我们既要遏制俄罗斯人,又不想要再度卷入战争当中,那么我们只能组建一个大国间的默契站队,让各国之间互相牵制来遏制沙皇的野心,将动乱平息于未然。”
当听到梅特涅把话挑明了之后,老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虽然经过岁月的流逝,他外孙的出逃早已经是过眼云烟,哈布斯堡皇室和波拿巴家族的恩怨,也随着特蕾莎的联姻与生子而重新消弭,但是主动去“交好”自己这个桀骜不驯的外孙,还是让年迈的皇帝心中不免有些郁郁。
如果他的外孙主动跑过来示好那一切好说,可是现在却要自己拉下脸来示好,他实在有点难受。
唉,人老了就难免固执啊……梅特涅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忍不住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这也符合他的计划。
“陛下,眼下和法国的友谊对我们来说相当重要,我们不妨让苏菲殿下出面向法国示好……”
他的话,瞬间就让皇帝的面孔变得冷若冰霜,就连房间的温度都似乎变得冰冷起来。
“陛下,我的意思是,让苏菲殿下暗中致信法国,劝说两国友好,并非有别的意思。毕竟在他的心目中,苏菲殿下地位不同寻常。”梅特涅连忙向皇帝解释,“而且,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苏菲的妹妹玛丽亚殿下现在正在法国,而且和他交情甚密,如果通过她们姐妹的私人信息渠道的话,我们就不必承担任何官方风险了……”
梅特涅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整个外交试探,被包裹在苏菲和玛丽亚姐妹之间的联系当中,那就纯粹是一种私人事务,也就不存在两个皇帝之间谁向谁低头服软的问题,老人最关心的面子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外交本来就分公开和秘密两种,而且王族之间经常会有人担负某种秘密的外交使命,所以梅特涅首相的提议,倒也不算是特别突兀。
只是,一旦牵涉到过去的一些“破事”,整个事情就会变得扭曲起来了。
玛丽亚之前来过维也纳探望过自己的姐姐,所以老皇帝也见过玛丽亚一次,他当即就冷笑了出来,然后发出了近乎于嘲弄的嗤笑。
“哼,得不到原主,就拿假货来当替代品吗?他到底还是专情啊……”
梅特涅不敢在这时候乱评价两位皇帝的事情,所以只是微微一笑,保持了得体的沉默。
不过,老皇帝的嗤笑也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就变得严肃了起来,目光当中也充满了怀疑。
“你居然为她说好话?为什么?”
随着皇帝年纪的增长,对自身权力、对身边的人们的控制力自然也在逐渐下滑,而这种下滑就带来了越发严重的恐惧和猜忌心理,皇帝最害怕的就是身边人们联合起来架空自己,而且这几年来,这种疑心病越来越重。
他既猜忌弟弟们,也猜忌儿子儿媳,自然也包括首相本人,因此他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自己的首相当了变色龙,又和苏菲暗中沆瀣一气。
“陛下,我确实和苏菲殿下商量过这事儿,但本心完全是出于国家利益考虑。”梅特涅早就猜到皇帝有此一问,所以他反而以最坦荡的语气做出了答复,“苏菲殿下虽然任性,但是她毕竟嫁到了我国,而且会终老于我国,她的利益和皇室的利益是重合的,她同样希望帝国能够繁荣昌盛、国祚绵长,所以,我耐心说服她让她看清楚了形势,同意帮忙促进我们两国交好。”
梅特涅说得面不改色,一副为国赤诚的作派,完全没有展露出任何“为自己找后路”的神色,而他的回答,也确实让皇帝颇为满意。
“把她叫过来吧,我要亲自问问她。”于是,沉吟片刻之后,年迈的皇帝轻轻对旁边的侍从挥了挥手。
梅特涅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戏码。
可爱的夫人,机会我是给你争取到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表现了,你要是没那个能耐,那就别怪我再找其他合作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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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咸鱼翻身
当梅特涅和皇帝密谈的时候,他们所提及的苏菲王妃,此时正在美泉宫的花园里,一边散步一边欣赏着周围的美景。
此时正值晚春,气温温暖宜人,宫中的树木和芳草也都绿意盎然,把这座本就闻名遐迩的宫殿衬托得犹如宝石般瑰丽多姿。
然而,即使美景也无法让这个风姿绰约的贵妇人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放眼望去,一切都是如此美丽和谐,唯独却少了那个最重要的人。
回想当初,他们一起在这里徜徉,写诗读文,是何等舒心畅快?
现如今,再想要重温旧梦,又不知道是何时呢?也许是永远吧。
想着想着,她的心里更是惆怅,然后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诗稿扔到了一边。
不过,即使无聊烦闷的生活似乎看不到尽头,但骨子里的倔强,让她心中仍旧抱有着一线希望,她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只要坚持下来,终究还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在这之前,她必须活着,并且等待。
正当她在百无聊赖地欣赏美景的时候,一位皇帝身边的侍从官,走过来恭敬地向她传达了了皇帝召见的命令。
苏菲本能地感到惊讶,因为自从四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皇帝对她可谓是深恶痛绝,平常从不会主动见她,今天突然召见实属罕见。
难道,这意味着我的运势终于有了转机,要从谷底爬起来了吗?她心中暗想。
但是很快,她又自己掐断了这个想法——她怕自己这完全是多想,还不如静观其变,免得到时候又失望。
于是,她跟着侍从官一起来到了皇帝陛下的会见室。
很快,她就发现,帝国的首相梅特涅也赫然在这里。
一看到她,梅特涅严肃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暗地里使了个眼色。
显然,这位首相是在暗示,自己能够得到这个机会,全靠他在皇帝面前说了好话。
而首相这番表演,似乎也意味着今天对自己来说真的是一件好事——否则他也没有必要特意邀功了。
苏菲的心里,顿时浮现出了难以抑制的喜悦。
她不敢相信自己终于迎来了转机,但现实情况好像真的是如此。
看来冒险拉拢梅特涅的这一步走对了!她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
很快,她又抛下了这些杂念,然后以严肃但又不失恭敬的态度,微微屈膝向面前暂时主宰自己命运的老皇帝行了个礼。
“陛下,午安,我很荣幸能觐见您。”
然而,年迈的皇帝,并没有回应苏菲,他只是静静地盯着自己面前这个低眉顺眼却又桀骜不驯的儿媳,仿佛是许久不见了要重新认识她一样。
许久之后,他的目光慢慢挪开,落到了窗户外那一片翠绿的茵茵芳草之上。
“今天确实是一个很美丽的早晨啊……”接着,他低声感慨。
苏菲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所以她只是小声附和。“是的,非常美丽,所以我刚才在花园当中漫步,欣赏美景。”
而从皇帝的那苍老的面孔、有气无力的声音当中,苏菲也察觉到了皇帝此时的衰弱。
老东西,你早点给我死了吧。苏菲在心里恨恨地诅咒,巴不得老皇帝现在就驾崩。
“七年了,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很长的光景……如此美景,你时时刻刻都可以驻足欣赏,并且已经成为这份美景的一部分……”片刻之后,皇帝又重新开口了。
七年?
苏菲一开始还没有弄明白皇帝的意思,但是很快她反应了过来——
她是1824年嫁过来的,到现在为止,已经差不多是有七年了。
直到此刻,她还记得那时候她初次来到这个异国宫廷的种种新奇,而记忆当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个时年十三岁的美少年。
那个孩子苍白,内向,孤僻,甚至有点愤世嫉俗,但是却又俊美得令人赞叹,几乎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这倒不是说她对这个孩子产生了什么情欲,只是因为她的母亲只有五个女儿存活长大,所以她从小身边只有姐妹没有兄弟,因而潜意识里希望能够有个弟弟而已。
如此俊美可爱的孩子,又有着如此离奇、而且令人同情的身世,再加上同样来自于异国他乡的共同境遇,让苏菲在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就对这个孩子倾注了爱怜。
就是这份爱怜之情,引发了后续种种风暴,这又哪是她能够预料到的呢?
只能说,这就是玄奥莫测的命运吧。
到现在,恍惚中七年过去了,这七年里,自己觉得幸福畅快的时光何其稀有,而且几乎都和他有关,在他离开之后,一切似乎都陷入到了荒芜,自己身处在世界上最美丽的宫殿当中,却犹如囚徒一般。
当然,苏菲知道,这绝对不是老皇帝想要听到的答案。
“是啊,陛下,从我嫁过来,已经过去七年了……这七年来我以这里为家,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我沉醉,让我眷恋,我很庆幸命运让我可以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苏菲的话确实听着很“诚恳”,但是现如今在深知内情的人们听过来,反而有一种反讽效果拉满的感觉。
但是,身为皇室成员,自然就有演员的自我修养,所以皇帝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你有这样的觉悟,那也很好。毕竟,你是我的儿媳,这座宫廷,这个国家,也有你的一份。在我离开人世之后,这里终究还是要交给下一代来照管的,所以,我只能祝福你在未来可以呵护好它。”
皇帝可以说自己“死后”如何如何,苏菲可是不能乱说的,所以她只是低着头,等着皇帝的训示。
而老皇帝也没有再继续绕弯子的意思,他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你心里还有怨恨吧?因为我折磨了你。”
“我怎么敢怨恨您呢?”苏菲暗暗咬了咬牙,然后小声回答,“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如今我已经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时时在为此痛悔。”
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演戏自然也要演全套,毕竟机会难得。
于是苏菲干脆豁出去了,又屈膝向自己的公公道歉。
“陛下,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任性妄为而造成的恶果,我给您、给国家带来了重大的损失,我对此万分痛悔和自恨……我向您保证,我以后一定会洗心革面,尽一切努力弥补我曾经的过错。”
说来也是巧合,在法国和奥地利,在姐妹两个互相之间不知情的情况下,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段,苏菲和玛丽亚分别向老皇帝和特蕾莎皇后道歉认错。
几百年来,维特尔斯巴赫家族一直在哈布斯堡家族面前吃瘪,三十年战争期间普尔法茨选帝侯被打得如同丧家之犬一度连领地都丢了;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巴伐利亚又被特蕾莎女王打得国土沦亡,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恍惚间,这对姐妹仿佛也成为了历史的缩影。
当然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向来也是“屡败屡战”,输人不输志,虽然屡屡吃瘪但总是不屈不挠地向哈布斯堡发起挑战,这一次也不例外。
以她们两个心高气傲的性格,这种“认错”并不会带来幡然醒悟和悔改,只会让她们的心中淤积更多愤怒和仇恨,她们一定会想办法报复自己受到的屈辱。
虽然苏菲的演技比玛丽亚强一点,所以表现得情真意切,但是这种表演,当然也瞒不过老皇帝的眼睛——毕竟他自从登基以来,已经当了快四十年皇帝了,什么人什么事没经历过?
只是,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本来,他的如意算盘是将外孙拴在国内,为他找一门联姻的亲事,得到财富和权势,而苏菲和他的感情,也足以让他有动力来撑持门户。
这样,哪怕自己死后两个儿子要么精神病要么智力迟缓都没关系,只要他们两个联手合作,可保皇室嫡脉的江山无忧,不至于被旁支兄弟们抢走皇位。
至于他们的“私情”……在皇室,那点破事能叫事吗?皇帝才无所谓这个,平素他们过于亲昵的往来,他都只当没看见。
可是,可是现实的发展却让皇帝的如意算盘全落空了。
苏菲的任性妄为,给了自己重点监控的外孙创造了逃跑的机会,所有的盘算都随着他逃离维也纳而一扫而空。
现在变成了完全的烂摊子,儿子们依旧不成器,儿媳形同软禁跟自己离心离德,更遑论孕育下一代继承人了,而外孙则跑路到了法国另起炉灶当了皇帝……
凡此种种,光是想想都让人心力衰竭。
但无论如何,苏菲是他的儿媳妇,无论她犯下了什么过错,哈布斯堡家族都是绝不可能离婚的,自己要么毒死她要么就只能认了。
他之前在盛怒的时候也确实考虑过毒死她再为儿子找个续弦,可是在气消了之后,他也慢慢地以理智思考问题了。
如果真的毒死她,那么仓促之间也很难为儿子再找个合适的王妃人选,更加难以面对自己外孙的怒火。
况且,他自己的现任皇后就是苏菲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如果这件事被她知晓然后暴露出去,那后果又该如何收场?总不能都毒死吧?
权衡再三之后,皇帝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最残酷的解决方法。
所以,不管两个人关系多么恶劣,如果自己死了,那么在两个儿子都不怎么顶用的情况下,她也是帝国皇室下一代撑持门户的唯一人选——除非他愿意让自己的皇弟们站出来掌权。
理智权衡,终究还是胜过了一时的愤怒激情。
哪怕再怎么厌恶这个儿媳,现在也要将她重新摆回台面上了。
因为,自己日渐衰老的身体瞒不住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人,必须要提前开始为下一代做准备。
“好了,你不必再道歉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提起又有什么意义呢?就让它过去吧——”于是,皇帝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叹息,算是让之前的恩怨就此了结。“现在,我们更加应该考虑的是以后的事情……苏菲,你是我们的一份子,我们需要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你这就翻篇了?那我这儿怎么算?你以为我会忘记之前的事情吗?我所受的屈辱和痛苦……就凭你一句话就能轻飘飘地翻过去吗?
苏菲在心里暗暗冷笑,但是在表面上,她却还是做出了如释重负、喜出望外的表情。
“陛下,我将永远感激您的宽宏大量,并且牢记您的教诲……今后我一定会以您为榜样,尽自己全力去支撑皇室和国家,哪怕鞠躬尽瘁也在所不辞——”
老皇帝静静地看着儿媳妇的表演。
说实话,他也不在乎对方到底真心不真心——毕竟,你能指望一个皇室成员有什么真心吗?谁也没有。
重要的是,儿媳妇服了软,大家面子上有台阶下,这样就行了,还能再指望什么呢?
诚如梅特涅所说,利益才是最牢固的纽带,她的立场决定了她需要维护皇室,这就够了。
“那好,现在我就需要你用实际行动来展现自己的决心了——”皇帝轻轻地挥了挥手,“你应该知道的吧?你的妹妹玛丽亚现在在巴黎,我希望你能够联系一下她,并且借此向她暗示,我和梅特涅,有意和艾格隆建立更加紧密的非官方联系,以此来巩固我们两个国家、两个家族的关系。”
……还有这种好事?
苏菲的心里顿时狂喜。
她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和自己的妹妹、以及远在法国的艾格隆联系,却没想到这个难题,居然被这么轻易就解决了。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如果想要拉近和艾格隆的关系,又有谁比自己说话更有分量呢?
当然,老皇帝想要利用儿媳是事实,但把儿媳打包送去巴黎那自然是绝不可能的。
但是苏菲也不着急,毕竟自己现在已经一步步咸鱼翻身,自己有足够的耐心继续蛰伏等待……她等得起。
“好的,陛下……我会写信的——”说完之后她又看向了梅特涅,“为了避免泄露国家机密,或者引发什么意外的纠纷,每次写完信之后,我都会让首相阁下审阅,您觉得如何?”
苏菲知道,无论自己写什么,在送过去之前都会被审查,所以干脆以退为进,主动提出,更显得自己问心无愧。
反正,梅特涅这个老东西,以后有的是办法揉搓。
“可以,那就这样吧……”皇帝答应了下来。
接着,他又对苏菲挥了挥手,“那你先回去吧,谢谢你的帮助,苏菲,感谢上帝,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弥补我们的受创的亲情——”
老东西,你赶紧升天,那就能立马弥补了,我一定会为你哭天抢地的……苏菲在心里暗骂,然后笑吟吟地向自己的公公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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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施恩
在苏菲告退的时候,老皇帝的面孔古井无波,没有做出任何表示,直到她走出房间之后,他的嘴角才露出了一个饱含着嘲弄和无奈的冷笑。
“她还是不服气……嘿,明明是她的任性妄为害得我们要收拾烂摊子,结果她还理直气壮地认为是我对不起她!”
梅特涅一言不发,毕竟这时候他说任何话都是在火上添油。
虽然口口声声说都已经“过去了”,但是苏菲没有放下过往,老皇帝又何尝放下了?
怨恨归怨恨,但现在烂摊子已经无力收拾,大家无非只能互相忍耐,然后凑合着过完余生而已。
发泄了一会儿不满,老皇帝也重新收拾好了情绪,然后又叹了口气。
“女人啊,真是奇怪!我结了四次婚,却还是不敢说自己了解女人。你说她怎么就这么放不下呢?我那个外孙有这么值得惦记吗?明明也是个浪荡子……”
“苏菲殿下喜欢文艺,再加上又有点侠义心肠,因此会特别喜欢那种郁郁寡欢的落难美少年,而当时那个多才多艺又身陷囹圄的莱希施泰特公爵,恰恰就完全符合了她的精神需求。”梅特涅小声回答。“再加上,整个宫廷里,平时够资格配得上平常陪伴她、和她以平等身份来往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且除了公爵之外都不入她的法眼,久而久之,她自然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再加上,她又是那种固执尖刻、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所以一旦动情了就怎么也无法回头。”
不得不说,梅特涅亲王不愧是在政坛纵横了多年,看人的眼光十分毒辣,再加上“旁观者清”,所以对皇室的秘闻居然洞若观火,轻易就看透了来龙去脉。
皇帝顿时默然。
因为即使是他也清楚,自己的儿子外孙,无论是才华和容貌,差距实在太大,甚至比都没法比。苏菲看不上丈夫转而去钟情外甥,实在太正常了。
“你倒是教出了个好学生!把你的浪荡本领都学去了。”带着几分羞惭和愠怒,老皇帝瞪了梅特涅一眼。
长得好这也能怪我吗?梅特涅只能苦笑以对。
他当初也是一个英俊小生,无论是在维也纳还是在巴黎,也都有过数不清的风流史。
某种意义上,这几年来,眼见艾格隆成就越来越大,甚至趁势而起摇身一变成为一国皇帝,他对艾格隆确实还有几分“得意门生”的欣慰。
当然,即使在这个时候,他还是不忘安慰皇帝。
“陛下,莱希施泰特公爵毕竟也是您的外孙,也是您亲自照管和教育长大的。他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天赋,多少也是因为有您的遗传所致……没有您,就肯定没有他的今天。”
虽说皇帝心里知道这只是首相在拍马屁,但是他听后心里真的舒坦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现在有苏菲出马,自己和外孙之间就没有任何“冰释前嫌”的障碍了。
毕竟,在他心目中,苏菲肯定比他母亲说话还要管用。
“你一定要监控好苏菲,让她不要说不该说的话,重点要放在两国之间未来的合作上面。”沉吟片刻之后,皇帝开始向首相交代自己的思路,“既然我们要张开双臂和解,那么除了遏制沙皇的野心之外,我们应该进行一个全面广泛的合作,在意大利的问题上,我们尤其更加需要和解,我们要让他明白,我们愿意安抚法兰西人的民族情绪,愿意帮助他巩固自己的统治,但是这种野心也必须限定在合理范围之内——他应该知道,和平对他也是有利的,一旦他胡作非为,神圣同盟也不会坐视不理。”
老皇帝的意思,梅特涅当然明白。
他一边痛骂沙皇,一边又拿神圣同盟来吓唬人,本质上就是“挟洋自重”,想要既靠法奥关系来遏制俄国,又想要靠着俄奥关系来遏制法国,利用自己处在中间的位置来左右逢源,维持一个平衡,而这也是梅特涅在维也纳和会之后苦心孤诣想要维持的局面。
不仅仅是1815年而已,在原本的历史线上,直到1855年的克里米亚战争时期,奥地利一直还是想要在法国和俄罗斯之间左右逢源,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来为自己牟利。
只可惜,这个如意算盘每一次都弄巧成拙。
1815年的精明算计,因为拿破仑突然回归而化为了泡影,让沙皇借机为所欲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在克里米亚战争期间,当时的奥皇弗朗茨·约瑟夫借俄国被英法击败、无力分心的机会,陈兵于罗马尼亚边境,要求沙皇退出巴尔干半岛。
沙皇尼古拉对此极度愤怒,因为就在不久之前的1848年,他还曾经应奥地利的请求,出兵15万帮助奥地利镇压了匈牙利的革命,在沙皇看来,奥地利人如此趁人之危的做法可谓是极度的“忘恩负义”。
恼羞成怒的沙皇尼古拉,在临死前痛骂奥地利,“我真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居然相信有人会知恩图报”。
奥地利虽然吓退了沙皇,但是最终也没有拿到什么好处,英法觉得我出人出力打了这么艰苦的仗,你在最后才出面,凭什么想要摘取胜利果实,于是故意将奥地利排除在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从此以后,俄罗斯皇室对奥地利的敌意就此根深蒂固,两国之间围绕着巴尔干半岛的利益冲突也越来越激烈,而同时和意大利和俄罗斯交恶的奥地利,地缘形势越来越恶劣,回旋余地越来越小最终只能无奈地委身于德意志帝国的“庇护”之下。
最终,也就是从俄奥两国之间引爆了世界大战,让欧洲迎来了1914年的大清算。
之所以往往“弄巧成拙”,不是因为奥地利人的智力不足,更重要的还是实力不够。
正因为实力不够,所以才会想着“弄巧”,到处拉拢同盟扯虎皮。
然而,在国际舞台上,一个国家说话的分量不是看同盟的数量,最终还是靠自身的实力说话,外交上的精巧构思终究只是“点缀”,不可能真正替代实力的作用。在同一个问题上,强国往往可以反复赢两次,因为他们能够凭借实力掀桌子或者不认账。
1815年的沙皇,就凭借自己战胜拿破仑之威,无视梅特涅的抗议,几乎独吞了整个波兰;1855年的英法,自然也可以凭借自己战胜沙皇之威,无视奥地利的“善意贡献”,根本就不想让它参与分赃。
在1859年,拿破仑三世甚至假借保护撒丁王国的名义,主动向奥地利开战,逼迫它吐出了自己最富饶的伦巴底省份,可谓是元气大伤。
世界就是如此无情,强国就是可以出尔反尔忘恩负义,没人敢于追究责任,而奥地利这么干了却会成为“罪状”,原因就在于此,它不够强,无法让人忘记它的污点,反而会屡屡成为别人掀桌子开刀的对象。
眼下的老皇帝,以及梅特涅首相,并不能预知未来的事情,但是作为奥地利的实际统治者,他们却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相对于其他强国来说越发衰弱的实力,因此往往就会有力不从心之感。
这个国家,正如他们垂垂老矣的身体一样,重病缠身,而他们却也没有精力和魄力,再去进行那些伤筋动骨的改革。
重建国内混乱的税收体制,打击腐败的官僚体系?
收回匈牙利马扎尔贵族的免税特权?
开辟财源,减少拖累国家财政的巨额债务?
推行义务教育,提升全民素质?
鼓励科学和技术突破,追上如今开始隐隐浮现出的工业革命?
站在君王的位置上看,无论哪一条都对这个老朽的帝国至关重要,但是每一条执行起来都力不从心。
老皇帝和老首相,在岁月的侵蚀下,精力和眼界都大大衰退,比起“锐意进取”来,他们更加倾向于“维持现状”,只希望自己有生之年帝国不出大乱子就行。
说的难听点,他们都已经成为了帝国的“裱糊匠”。
更让老皇帝悲凉的是,等自己过世之后,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可能连“裱糊匠”都做不好,帝国将会远远落后于那些强邻们。
总之,现在面对堆积如山的问题,以及那些难以解决的隐忧,老皇帝已经无暇顾及,他只想自己熬过最后剩下的寿命,然后把一切问题都交给后人们去解决算了。
但愿苏菲和其他人会有办法吧。
对于皇帝心中的想法,梅特涅当然不得而知,不过他能够敏锐地察觉到,皇帝如今心乱如麻的状态。
年龄越来越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慢慢失控,这种滋味儿确实很不好受,他自己也能够感同身受。
但不同的是,他并没有把“烂摊子”交给别人的觉悟,毕竟他比皇帝还是年轻了很多,他自认为自己还可以为帝国“无私奉献”很多年,即使皇帝不幸驾崩,他也还是想要继续盘踞在首相的位置上。
而若是想要达到这个目的,那么宫廷的支持就是必不可少的,而现在,他在宫廷内的靠山,正在逐渐从皇帝转移到苏菲殿下身上。
不过,直到现在,梅特涅心里还是有点瞧不起苏菲,认为她不过是一个空有傲气、目中无人的深宫妇人而已,既年轻又没有任何实际经验,就算未来真的干涉政治,说不定也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但如果苏菲背后站着一位强势的法兰西皇帝,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如果她可以从法兰西皇帝那里借到巨额的金钱来维持国家的财政、甚至从皇帝那里借到武器甚至军队,那么她就有足够的资本稳住这个国家——毕竟,所谓的君王大权,说穿了也不过是取决于金币和士兵而已。
而自己,则是苏菲不可或缺的辅弼大臣——至少短时间内她是找不到替代品的。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扫清一切政敌,重新享有君王的宠信和依赖了,岂不快哉!
“陛下,我会将您的意见转达给苏菲殿下的,我相信,她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她会照做的——”说到这里的时候,梅特涅突然又意味深长地沉吟了起来,“但是……”
“但是什么?”皇帝不耐烦地问。
“如果我们希望她听话干活,我窃以为还是需要给她一点甜头为好。”梅特涅继续小心翼翼地进言,“那位小公主,她每天魂牵梦绕,如果我们能够让她定期见见的话,恐怕会大大提高她的积极性,再说了,小公主如今也在渐渐长大,如果长期见不到母亲的话,说起来也太可怜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明明那个私生女没有公主的封号,甚至不为人所知,但是梅特涅却还是故意用了公主的尊称。
皇帝皱了皱眉头。
这个曾外孙女,虽然是家族的污点,但是——毕竟,这也是这座宫廷里十几年来第一个诞生的孩子了。
他甚至还时不时地让人带到自己的面前。
确实是一个非常非常可爱的孩子,漂亮得一眼就能看出未来定是个了不得的大美人,确实对得起父母的容貌。
为什么自己的嫡脉却遗传不了这份容貌?皇帝百思不得其解。
他甚至偶尔在想,如果这是个男孩儿该多好——当然,也只是偶尔而已。
听到了梅特涅的建议之后,皇帝本能地有点不高兴,毕竟这又让他想起了那些往事。
但是很快他又镇定了下来。
他毕竟是一个哈布斯堡皇帝,有皇帝的尊严,哪怕性格偏狭,他也不至于跟一个无知孩童置气。
让一个母亲从小骨肉分离,确实没必要。
尤其是考虑到,这个孩子的父亲日后肯定会追问女儿的下落,到时候也不好交代。
“好吧,那就允许她去见吧——不过,仅限于一个月两次,不能更多了。”沉默片刻之后,皇帝做出了决定。
唉,陛下,您到现在何必还要赌气呢……
梅特涅心里叹了口气。
要么就永远不让人见,要么就干脆大度点让她可以悄悄养在身边,何必限制得这么死呢?皇帝做事一直都这么不上不下的半吊子,难怪明明已经“宽容”了,却难以让别人感恩。
不过,他也知道,面对年老固执的皇帝,他再继续劝说也没用,只会得到反作用。这已经是皇帝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不管怎么样,至少他又在苏菲那里帮了个忙,对方也该记得自己的人情,而这就够了。以后再徐徐图之继续刷功劳也不迟。
“我这就去安排,陛下——”他轻轻向老皇帝躬了躬身,然后悄无声息地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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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重逢
从皇帝这里得到了许可之后,梅特涅心里几乎乐开了花,他用“为了遏制沙皇必须和法国结好关系”作为理由,说动了皇帝决心和外孙和解;然后又用“想要交好法国皇帝非苏菲出面不可”作为理由,让老皇帝忍着心里的不悦,选择了将苏菲摆在台前,为自己的“身后事”做准备。
现在于公于私,他都是大赚了。
告别皇帝之后,他也没有耽搁时间,立刻就前往了苏菲的居处。
事到如今,既然苏菲已经恢复了地位,那么他接触苏菲就不需要再“避嫌”了,现在他反而需要趁热打铁,尽快“邀功”,提醒这位刚刚咸鱼翻身的王妃,到底谁是她的恩人,以及未来的最大助力。
很快,苏菲就在自己的会客室重新接见了梅特涅首相。
刚才在皇帝面前,苏菲还是畏畏缩缩、幡然悔悟的样子,然而此刻,当单独再见到首相的时候,刚才那种低眉顺眼的样子已经完全见不到了,她此刻虽然端坐在沙发上,但是舒展的眉毛、似笑非笑的表情,无比提醒着拜访者,她此刻已经扬眉吐气今非昔比。
而梅特涅向来都很会摆姿态,他在苏菲面前一改过去的倨傲,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殿下,恭喜您时来运转……上帝看来终于眷顾了您,我为此感到由衷的高兴。”
“我感谢上帝,但我也会感谢你,我知道,你在其中转圜为我说了不少好话,我会记得这份情的。”苏菲也知道规矩,所以她也立刻向首相表达了知恩图报的决心。
虽然即使到现在,她心里还是记恨着梅特涅,但是这几年的挫折已经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她不会再意气用事——至少不会轻易这么做。
她虽说已经开始时来运转,但是说穿了,她既没有经验也没有影响力,唯一的依仗不过是自己的头衔而已,想要服人这是远远不够的。
而梅特涅再怎么惹人厌,他也是已经在位了多年的重臣,无论是影响力还是党羽都遍布全国,如果她未来真的掌权,至少在过渡时期,她需要这样一位大人物来为自己稳定局势,压制那些强势的皇族亲王们、以及帝国境内各个心怀异志的外族。
她和梅特涅合作,才可以联手控制内廷和外朝,让其他人无机可趁。
“您过奖了,殿下。我也是为了国家和皇室的安泰才不得不仗义执言罢了……”梅特涅微笑着假意谦逊了几句,然后立刻又进入了正题,“另外,请允许我给您提个建议——您现在刚刚被皇帝陛下起复,信任是非常薄弱的,您需要尽快做出一点业绩来,让陛下安心。所以,您立刻行动起来吧,让他们祖孙两个尽快和解,这对您也是最有利的局面……”
苏菲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最大的后援,实际上是巴黎的那位青年皇帝,她当然也比任何人都更加希望两边和解。
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急迫的情绪,因为她知道,在政治上,谁急谁就是有求于人的一方。
所以她反而故意显得有些迟疑。
“按理说这活儿不应该是是特蕾莎来干吗?她是法国皇后,也是哈布斯堡的公主,她出面来调停,岂不是名正言顺吗?”
“她要是愿意干,我们早就把事情办完了,又何必再来请您呢?”梅特涅叹了口气,“特蕾莎公主在那边只肯打理宫廷事务,不愿意出面干涉帝国的外交,恐怕是想要避嫌吧……她不想让法国人牢记她是个奥地利人。”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再说了,就算她真的愿意出面,那对我们还不一定有好处呢……”
首相阁下的话到这里就停顿了,但是意思却意味深长。
苏菲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特蕾莎是卡尔大公的女儿,而老皇帝最嫌忌的就是他的兄弟管太多事,所以一直让弟弟赋闲在家,如果真的是特蕾莎主导两国关系,那么就等于卡尔大公父女两个握有了拿捏皇帝的把柄,他又怎么愿意?
想清楚其中的关节之后,苏菲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又顺口问起了妹妹的现状。
“玛丽亚现在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了?我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
“她过得挺好,甚至有些过于好了……”梅特涅的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笑容。
“嗯?这怎么说?”苏菲连忙追问。
“根据我们大使馆传来的消息,她从公开在法国宫廷露面开始,就一直摆出盛气凌人的派头,甚至当着许多人的面跟特蕾莎皇后别苗头,而特蕾莎皇后似乎也对她生了气,在宫廷当中孤立了她,而且几乎从不跟她来往。有传言说,两个人还发生过冲突……但不知道真假。”
玛丽亚最近发生的事件,被艾格隆下令严厉禁口,所以外界只能传递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奥地利大使馆的情报工作也只能做到这里为止了。
但即使只根据这么一些情报,梅特涅也足以看出,玛丽亚和苏菲差不多同样狂妄自负盛气凌人,实在是个难缠的人,难怪是孪生姐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哼,我看她肯定会被特蕾莎狠狠修理吧……搞不好已经被修理了。”苏菲听完之后,冷笑了起来,“从小到大,她一直都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总是盛气凌人的样子,在特蕾莎面前肯定也会如此。毕竟她心里一直对特蕾莎很不服气呢——
可是她的聪明无非只是小聪明罢了,只是从小到大,大家都让着她,才让她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一旦碰到不让着她的人,她就会知道厉害了……特蕾莎看着谦逊温婉,但骨子里可不是什么善茬,惹怒了她的话,以她的能耐收拾玛丽亚应该是很简单的吧——”
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苏菲堪称世界上最了解玛丽亚的人,即使玛丽亚对自己的遭遇一个字都没有向外面透露(因为太丢人了),苏菲还是能够光凭猜测就知道自己妹妹一定会主动挑衅特蕾莎然后吃瘪。
而且,她心里不光不同情妹妹,反而会有些有点幸灾乐祸。
不过,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她当然也不会乐于看见特蕾莎把玛丽亚搞垮甚至逼走,毕竟她还需要玛丽亚留在巴黎充当自己的“代理人”,充当自己和艾格隆联系的中介渠道,所以她自然也想要帮一帮玛丽亚。
所以,她也只是笑了片刻之后,就又重新恢复了严肃,“首相阁下,皇帝陛下肯定给了您监视我的任务,那么我请问下,您能够在多大程度上给予我方便?”
“这要看您到底想要做什么了……”梅特涅摊了摊手,“普通小事的话,我当然乐意为您通融。”
看似态度很好,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答应,这个老滑头……苏菲暗骂。
不过她也不生气,反正自己现在有时间。
“很好。”苏菲也不再继续和梅特涅纠结,而是直接提出了现在的要求,“那按照我们的约定,我希望可以去见我的女儿……这个算是合理要求吗?”
“这可真是太巧了……”梅特涅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笑着点了点头,“殿下,我刚刚还和皇帝商量过呢,在我的劝谏之下,他终于同意让您见那位小公主了……”
“真的吗?!”还没有等梅特涅说完,苏菲就几乎喜极而泣,几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您真的办成了?”
这一刻,她的脑中只剩下了母亲的本能,什么权衡算计,都已经被她抛在了脑后。
“真的……但只限于每个月两次,也就是说,半个月左右一次。”梅特涅小声回答,“很抱歉,苏菲,但这也是我能够争取到的最大让步了。”
这又如同一盆冷水,将苏菲从狂喜当中又浇了个透心凉。
正如梅特涅所想的那样,这种半吊子一样的施恩并没有让苏菲感恩戴德,反而让她一瞬间又恨不得把老皇帝掐死。
不过,她知道自己现在无力改变皇帝的决定,所以在极度愤怒了几秒钟之后,终于重新恢复了情绪。
“给我准备!我明天就要过去!”然后,她用尖利的嗓音,大声向首相阁下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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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第二天的清晨,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悄悄地驶出了美泉宫的宫门,然后经由乡间的小路,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一座偏僻静谧的庄园外。
马车停下了之后,一位打扮简朴却仍旧不失贵气的夫人走下了马上,然后远眺着那座藏在深林当中几乎与世隔绝的宅屋。
那里就藏着她的至亲,她朝思暮想的女儿。
她原本应该是一位最高贵的公主,享受着世间一切荣华富贵,然而命运却让她从小失去父母的照顾,被迫隐居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长大……一想到这里,苏菲立刻就痛彻心扉,差点又落下泪来。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控制好了情绪,然后在仆人的引领下,悄悄地穿过了篱笆和林间的小径,走入到了这座毫不起眼的宅屋当中。
走进去之后,苏菲仔细观察着周围,寻找每一丝女儿存在的痕迹。
宅屋里虽然并不奢华,但是却十分干净,看来又专人打理而且照顾得十分用心,这倒让苏菲心里放心了不少。
而这时候宅院里的女仆和厨娘,在得到了消息之后,立刻就集合到了夫人的面前。
她们都知道苏菲的身份,但是她们更加知道,乱说话只会让自己死得快,所以都只是低着头,等待着夫人的训示。
“她在哪儿?”苏菲没有心情跟人唠嗑,所以直接就问了。
“小姐在楼上,现在正在休息……”一位看上去是这里负责人的女仆,小声做出了回答。
“带我过去。”苏菲立刻下令。
“是。”
很快,两个人就一起走上了楼,然后来到了一间卧室的门口。
门虽然关着,但并没有上锁,从外面可以轻易打开——这倒也不奇怪,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随时都需要人照顾。
为了不弄出太大声响,女仆只是轻轻地转动门把手打开了门,然后苏菲就迫不及待地走了进而,而女仆则站在门外,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然而以一种复杂的心情守在了门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既为“小姐”有机会见到自己的母亲而高兴;又为自己一手照顾长大的小姐终究有自己的生母而感到失落。
而此时的苏菲,心情却要比门外的女仆要激荡千百倍。
她看着眼前摆着小玩偶的小床,一步步地走了过去,明明近在咫尺,却感觉自己的脚仿佛有千钧之重。
而随着脚步的接近,她很快就看清了,一个小小孩童正躺在床上休息。
她有着白银色的头发,因为闭着眼睛所以看不出瞳色,但是细长的睫毛已经足够秀丽,鼻子小巧而且秀挺,皮肤更是白得耀眼,这一切的元素结合起来,让她漂亮得像是画中人一样。
我的女儿啊……苏菲在心里无声地呐喊了出来,而泪水也随之夺眶而出。
她既是为自己现在才得以看见女儿而伤心,又是为自己女儿如此美丽而感到自豪和理所当然。
没错,这是我和他的女儿,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而这时候,因为听到了开门声和脚步声,沉睡中的孩子,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先是目光涣散,然后渐渐地看清楚了对面慢慢凑近的女人。
接着,她对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大人而疑惑不解,用茫然的眼神看着苏菲。
如同幽湖般的浅蓝色眼睛,以及眼睛里这种茫然而且充满了疏远感的眼神,一瞬间击碎了苏菲的心。
我的女儿,她不认识我……
“我的女儿啊……”她这一刻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哀嚎了一声。
接着,苏菲再也没有了理智,什么贵妇人的仪态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本能地冲到了床前,然后不顾一切地搂住了床上的幼童。“珂丽丝忒尔,我的女儿,别怕,是妈妈,妈妈来看你了……”
珂丽丝忒尔仍旧处于茫然和惊疑当中——这也很正常,别说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了,就是一个成年人突然碰到这种场面都会懵掉的。
但是,那种来自于血脉当中的羁绊,以及冥冥中的母女亲情,让她一下子就沉迷在了夫人温暖的怀抱当中。
“妈妈……”她忍不住也流下了泪来,然后喊出了人类最古老的词汇。
如果这是做梦,那就一直做下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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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狂想
在苦苦忍受多年的煎熬之后,苏菲终于和自己朝思夜想的女儿重逢了,这一刻她放下了所有的杂念,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手臂也一直紧紧地抱着女儿。
而相对于母亲的激动,珂丽丝忒尔却显得更加平静一些,与其说喜悦,倒不如说有些茫然无措。
这倒也不能怪她,因为从小就过着无父无母的生活,所以她幼小的心灵当中,并没有“亲人”的概念,身边虽然有人妥帖地照顾着她,但也没有多少正常的交流。
这种成长环境,塑造出了一种先天性的淡漠,让她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而且,突如其来的一切并没有人事前通知她,从天而降的“妈妈”已经超出了她幼小大脑的“处理能力”,所以她还没有能够从这种剧烈的冲击当中清醒过来。依旧有些懵里懵懂。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不开心,也并不是说她不爱自己的母亲。
尽管只在今天才见到她,但是当她说出是自己母亲的时候,冥冥中的血脉羁绊,让珂丽丝忒尔立刻就相信了她的说辞,而且还感受到了无比的亲近。
在母亲哭泣的时候,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擦拭着母亲的眼泪,然后还乖巧地将自己的脸贴到了母亲的脸上,以自己的方式,安慰着终于重逢的母亲。
哭了好一会儿之后,苏菲总算慢慢地恢复了理智。
接着,她迫不及待地向女儿抛出了一大堆的问题,询问女儿平日里的生活起居,以及日常娱乐。
然而,她忘了,自己的女儿眼下才四岁,她根本无法准确描述自己的生活,只是使用了一些简单的词汇而已。
苏菲暗骂自己昏了头,然后带着女儿一起走出了房间。
而刚才那位女仆,现在仍旧等候在门外。
“你们平常是怎么养育她的?”接着,她冷冷地问。
面对苏菲,女仆自然不敢造次,于是她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回答了苏菲的问题。
她仔细地描述了珂丽丝忒尔的日常起居作息,以及饮食、娱乐等等细节。
到了最后,她用一句颇为自豪的话作为了总结。
“夫人,虽然我们可能并非最优秀的人才,但我们已经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最大的努力来照顾小姐了……请您明鉴。”
苏菲仔细地听着,从女仆的身上她看不出任何说谎的迹象。
而且,从女儿的外貌和一尘不染的房间来看,女儿平常应该确实被照顾得非常不错。
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刚才和女儿交流的时候,她已经感受到了女儿那种淡漠和疏离的性格,这肯定是平常严重缺乏同龄人的陪伴交流所造成的恶果。
可是这又不是她能够改变的事情,毕竟,为了保密起见,皇帝肯定只肯把她养育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现在还好说,但是更可怕的是以后。
等女儿渐渐成长起来,开始接受教育,那么这种与世隔绝离群索居的生活,势必会对她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甚至可能让她无法拥有健全人格——而这是再多的知识和才艺都无法弥补的。
一想到这里,苏菲不禁心痛得肝肠寸断。
所以,一定要想办法将她在长大成人之前送走,送到她父亲那里去,让她享有她应有的尊荣,让她拥有朋友、拥有成长所需要的一切……
为了拯救女儿,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当然,这些话她不可能对面前的女仆说出来,她只是冷淡地扫了对方一眼,“你们辛苦了,我很感激你们一直以来的辛劳,并且会给你们应有的酬报。还请接下来继续努力吧,我会每隔一段时间过来探望小姐的。”
女仆低着头,知趣地退下了。
看着平时可以对自己管这管那的女仆姐姐居然在妈妈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珂丽丝忒尔敏锐地察觉到,妈妈好像是很厉害的人,而这让她幼小的心灵倍感骄傲。
在女仆离开之后,苏菲又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和女儿的亲密互动当中,她贪婪地享受着和女儿共处的时光,她们一起摆弄玩具,一起嬉笑,到了夜晚之后,她坐在床头,用她此生从未用过的温柔语气,为女儿念童话书。
这原本是母女之间应该享有的日常,但是现实却仅仅只有一夜而已。
当第二天的晨曦洒满大地的时候,苏菲不得不恋恋不舍地告别了自己的女儿,重新返回那座美丽但却冷漠的宫廷。
在临行之前,为了避免女儿伤心,苏菲强忍着用笑容向女儿告别,而直到回到马车里面之后,她才拿起手绢,肝肠寸断地哭了出来。
而到了第二天,梅特涅首相再度拜访了她。
虽然并不知道母女重逢的细节,但是看到苏菲脸上红肿的眼角,梅特涅自然也猜得出来她昨天的心情。
“夫人,我很遗憾您和那位小姐所承受的遭遇,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这也是不得已之举,请您谅解。”
“我不谅解又能怎么办吗?”苏菲没好气地反问。
“您可以在以后用更好的表现来挽回皇帝陛下的心,让他给您做出更多让步——”梅特涅冷静地回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苏菲并不想听这个答案,但是她也没有再反驳。
不管怎样,在客观上,老皇帝确实对她做出了让步,而且她也知道,这种让步他是可以再收回去的,所以,哪怕是为了女儿的未来,她现在也应该顺从皇帝的心意,帮助他完成任务。
“我会履行我的承诺的——不过我有句话想要问你。”苏菲平静地反问,“珂丽丝忒尔不能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下长大,所以过个几年我想把她送到法国去,可以吗?”
“这取决于我的好学生怎么想了,对我们而言,谈判的大门是始终敞开的……只要时机成熟,我们愿意将公主殿下送过去。”梅特涅的脸上浮现出了狡黠的笑容,“毕竟,皇帝陛下和我,也不愿意为难一个孩子啊……她身上还流着皇帝的血呢。”
哼,说得这么好听,你们不还是在拿一个孩子当筹码!苏菲心里冷笑。
不过她也放下了心,毕竟按梅特涅的意思,他们并不反对把女儿送过去,只要价码合适就行——而这终归是个好消息。
但是,仔细一想,苏菲又委实不愿意早早把女儿送走,让自己又失去和女儿相伴的慰藉,于是权衡再三之后,她决定在女儿七八岁左右再送过去,这样既可以多陪几年,又不至于让耽误她的成长。
最紧迫的问题解决之后,她的心态反而就此放松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眼下她已经“一扫颓势”,渐渐地咸鱼翻身,重新开始接触了帝国宫廷的权势核心。
况且,那个没良心的混蛋,也是自己的奥援,现在运势在自己这边,只要坚持下去,就有希望。
“信我已经写好了,你派人送到法国去,悄悄给玛丽亚吧,她会知道应该怎么做的。”苏菲冷静地从自己的一个小匣子里抽出了一封信,然后递给了梅特涅。
看着苏菲的仪态风度,梅特涅也暗暗佩服她的心态之坚韧,看来这女人能熬到现在咸鱼翻身,确实不是侥幸的。
他收过信之后,然后再犹豫了一下,接着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苏菲。
“夫人,有件事,虽然我说出来您肯定不会高兴,但是作为帝国的臣仆,作为您的合作者,我认为我还是必须跟您陈说清楚,摆明利害……”
“什么事?”苏菲反问。
“您虽然是帝国的二王子妃,但在皇太子殿下患有严重精神疾病、肯定不能人道的情况下,宫廷和国民将我国延续国祚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您的身上,而在嫁过来七年之后,您在明面上却还是‘一无所出’,这势必会让人民失望,也势必会动摇您在国内的地位。”
虽然苏菲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但梅特涅仍旧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您还在赌气,但这种赌气非但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对您极为有害。试想一下,您如果一直坚持不肯生育,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也许在皇帝陛下和皇太子殿下相继离世之后,您可以借助丈夫的名义控制宫廷和朝廷,但是在那之后呢?万一您的丈夫也有什么不测呢?您没有子嗣所以您也当不了皇太后,皇位势必会交给皇室的旁支继承,甚至极有可能是特蕾莎皇后的亲弟弟阿尔布雷希特大公……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您所拥有的一切就会瞬间失去,只会被排挤到什么不起眼的地方了此残生,这对您肯定不是什么好结果吧?”
苏菲虽然表面上脸色不变,但是在柚子的掩藏下,她的拳头顿时就硬了。
正因为她知道梅特涅没有说谎,所以她才会这么生气。
特蕾莎,又是特蕾莎……难道什么都是她的吗?
可恶……可恶!
虽然这些年来,她已经和特蕾莎一家“和解”,但是心中埋藏已久的嫉恨,又怎么可能就此消失呢?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在这里吃苦的时候,特蕾莎却和自己的小心肝尽享合理合法的夫妻生活,还摇身一变成为了帝国的皇后,名位上又压过自己一头……这又怎能不让她愤愤不平?
是啊,不管怎样,不能把奥地利的皇位交给特蕾莎一家手里……否则自己一生全成了笑话,怕是死都不能瞑目。
但是,她也不想要怀上老皇帝的亲孙子。
当初因为有了艾格隆的陪衬,她就已经厌弃了身边的蠢物丈夫,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外甥混迹在一起;而经过了老皇帝的一番摧残打压之后,她对这一脉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光是丈夫同处一室她都会感觉难受,更别说同床共枕了。
需要一个儿子,但又绝对不想是丈夫的儿子。
这原本是自相矛盾的命题,但是苏菲却想到了另外的解决办法。
这个想法,原本是那么的惊世骇俗,那么的离奇诡异,但是如果有玛丽亚的话,就有实现的可能性。
对……我是要有个儿子,继承皇位让我当皇太后,而且只能是他的儿子!苏菲暗暗下定了决心。
老东西,你不是想要个后代想疯了吗?那我就加倍给你,让你的后代不再是病恹恹的废物,而是健康的天才!哼,孙子是后代,曾外孙不也是后代吗?有什么区别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并不觉得有什么负疚的,毕竟哈布斯堡家族既然能被洛林换了一次父系,那被波拿巴暗暗换一次父系也没什么——甚至还有点天道好还的意味!
一直淡定从容好似胸有成竹的梅特涅首相,完全没有想到,在他面前这位看似柔弱、还有些许泪痕的贵妇人,居然此刻在脑中盘算着如此恐怖的念头,如果此刻他有读心术,他一定会吓得逃出这间屋子,然后彻底断绝和苏菲合作的念头另外找靠山。
然而,梅特涅虽然已经开始慢慢地正视了苏菲的强韧心态,但是他还是低估了苏菲的胆量。
与生俱来的傲慢任性、以及那深不见底的报复心,还有那几乎铭刻在骨子里的爱意,这一切的配方最终合成了一剂疯狂的毒药。
而这一剂毒药,决定了许许多多人、甚至决定了两个帝国接下来的走向和命运。
然而,如此恐怖的狂风暴雨,在此刻却显得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梅特涅的注视下,苏菲的脸上浮现出了释然的笑容,然后她轻轻颔首,似乎同意了首相的意见。
“首相阁下,我知道,您说的都是对的,我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放心吧,给我点时间,等我走出阴影,我会履行我的义务,赠给皇室、赠给帝国一个继承人的,毕竟我就是为了这个,被你们从巴伐利亚找过来的不是吗?”
看到苏菲如此真诚、而且确实没有一丝谎言成分的回复,梅特涅首相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这个女人终于被现实“教育”过了,开始明白事理,懂进退了。
这就是成长吧……虽然有点慢,但也还来得及。
“夫人,您肯定会有时间的。”他微微欠身,向这位王妃致敬,“帝国将来会承担在您的肩膀上,您现在就可以学习怎样管理它了……它会爱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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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夫复何求
正当奥地利宫廷当中正在悄悄围绕着苏菲的复起做出种种准备之时,远在巴黎的艾格隆,也在悄然执行着他自己的计划。
在拿破仑皇帝盛大的葬礼结束之后,他在巴黎又呆了几天,和各界代表们一起追思先皇,而后才返回到了枫丹白露宫。
不久之后,他的堂兄查理亲王,也悄然来到了枫丹白露觐见。
一看到自己这位精明强干的堂兄,艾格隆的脸上就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他走到了对方的面前,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的堂兄,谢谢你,你为我们的家族弥合了最深的伤口。”
正是查理亲王,在不久之前从艾格隆这里领命,作为皇室的代表,乘坐法国海军的战舰,跟随英国人的战舰一起,前往了圣赫勒拿岛迎回了皇帝的遗骨。
不光艾格隆对他此行圆满完成任务赞不绝口,就连外界也对亲王这一行赞誉有加。
在艾格隆返国抢班夺权的同时,查理亲王也第一时间追随着他的脚步踏上了法国的土地,然后利用亲王的身份,到处参加公众活动,努力为自己打造“贤王”的社会形象。
他也确实非常善于结交社会关系,待人亲切和气、落落大方,又不失亲王应有的尊严,上至贵族高官、下至贫民百姓,他都可以相处得非常融洽,所以也很轻易地就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
在“迎回皇帝遗骨”的任务圆满完成当中,在公众的舆论当中,他俨然已经成为了艾格隆同辈的“宗室”当中,公认的最有能力的亲王,甚至有人宣称,他比塔列朗亲王的内阁当中绝大多数大臣都有能耐——当然这种舆论,肯定也有他自己暗中推波助澜的成分。
对于自己堂兄的表现,艾格隆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历史已经证明了,他的这位堂兄确实就是一个才能卓着的国家领导人,他1870年的悲惨谢幕,并不能掩盖他在克里米亚战争、法奥战争当中先后击垮俄奥两大列强的光辉胜利、也不能掩盖在他统治时期内法兰西第二帝国工业化蓬勃发展的建设成就。
对于这样一个人来说,“养望”或者说拉帮结派就是基本功而已,他不这么做反而倒是奇怪了。
正因为熟知他的“厉害”,所以艾格隆一直以来都对这位堂兄既欣赏又有点忌惮。
一直以来,他也不愿意让堂兄参与到自己的核心事务当中,有意无意地疏远了他。
亲王当然也感受到了这种排斥感,但是他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想方设法拉近两个人的关系,不光和艾格隆的身边人拉好关系,甚至还通过他的母亲间接向艾格隆求情,想要为家族出更多力。
恰巧在现在,随着统治日益稳固,艾格隆也渐渐地准备改变对这位堂兄、以及其他宗亲的态度了。
艾格隆知道,眼下自己如此年轻,儿子也非常年幼,皇室嫡脉可谓人丁薄弱,如果自己这时候再排斥家族旁支,那岂不是真的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虽然堂兄弟们个个野心勃勃,不是省油的灯,但至少眼下,大家利益一致,也不怕他们不卖力。他总是需要家族成员来帮助他控制帝国的。
所以,经过一番审慎的思考之后,艾格隆开始转变策略,开始“有条件地”使用宗亲,而作为堂兄弟们当中公认能力最强、也最得外界赞誉的查理亲王,就成为了第一个。
而对于怎样使用他,艾格隆也已经胸有成竹了。
在堂兄弟们之间亲切而短暂的寒暄之后,艾格隆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我的堂兄,你写的报告我看了,我不得不说,我很满意你的看法。看来,你确实用心了……”
“真的吗?”面对艾格隆突如其来的夸奖,查理亲王又惊又喜,“陛下,能够让您满意那太好了!”
在前去迎奉先皇遗骨的同时,艾格隆也给堂兄下了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在此行当中尽力和英国人接触,秘密观察他们的海军、以及沿途的海军基地,从中汲取法国海军可以学习改进的经验。
而亲王确实认真地履行了这项任务,他借助自己的亲王身份,结交英国战舰上的海军军官们,和他们一起开怀畅饮、谈笑风生,还好几次参观了英国人的战舰。
而英国也并没有对他保密,任由他参观——反正在英国人看来,这根本无关紧要,不列颠的海上霸权是无可撼动的。
回国之后,在参与葬礼活动的同时,亲王也将自己精心写下的日记和报告整理压缩成了几分备忘录,呈递给了艾格隆。
艾格隆仔细阅读了对方的报告之后,才将堂兄特意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在你的备忘录里面,除了那些沿途观察的细节之外,我对你建设未来海军的构想非常感兴趣,我的堂兄,你是否真的认为,我们可以在短期内发展出比英国人更好的舰队?这听上去好像想得有点过于美好了。”
“陛下,如果是在原本的条件下,那么这肯定是无聊的妄想,我们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创建出比英国人更强大的舰队,但是在现在,随着技术的进步,情况却大为不同了。”得到了艾格隆的夸赞,亲王简直受宠若惊,他不想浪费这次好运,所以就抓紧机会,在艾格隆面前侃侃而谈。“只要我们投入资源,并且交给有能力的人认真管理,我认为我们绝对有和英国人并驾齐驱的机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自从近代以来,随着英国在对外一次次的胜利,西班牙、荷兰和法国舰队的次第毁灭,“不列颠统治海洋”不光是一句歌词,也成为了一个不可撼动的客观事实。
到了1830年这个时间点上,英国的海军优势几乎达到了无可撼动的地步。
这不仅仅是他们拥有舰队的“存量”优势,同时他们也拥有着造舰的“潜力”和“增量”的绝对优势。
大型战舰需要极为优质的木材,尤其是100年树龄以上的橡木,纳尔逊的旗舰胜利号就是用几千棵树龄100年至120年的橡树制造的,这些橡树在采伐以后必须在干燥通风的环境下放置十几年,才能被用于建造军舰。
所以说,在那时候“百年海军”真的不是一个夸张的形容。
在近代互相的厮杀当中,各国都疯狂扩充自己的海军,欧洲造舰技术也在突飞猛进,然而,也正是因为几百年的互相争霸,欧洲各国发现自己最优质的橡木树林都已经被砍光了,想要重新种植却要等上百年成材。
而英国人却依靠着自己庞大的海外殖民地,在加拿大却拥有着庞大的橡树林作为储备,也就是说,它的造舰潜力远远高于其他所有欧洲强国。
这种绝望的差距,是数学和客观规律所决定,看似根本无法逾越。
拿破仑时代的法国海军,就面对着这样绝望的差距。
一方面,因为大革命的冲击,法国海军内部的贵族军官大量逃亡或者被驱逐,海军原本的战斗力就大为下滑;一方面,各处殖民地的丧失以及国内的混乱,让海军也得不到足够好的材料供应,仓促之间建造的战舰(甚至有些是临时建造的),作战性能自然大打折扣。
种种劣势叠加在了一起,最终,法国海军只能迎来特拉法尔加的史诗级惨败。
帝国覆灭之后,因为持续多年的战争造成的国力损伤,法国更加没有了在海上和英国争雄的心气,其他列强也同样如此。
然而,随着技术的进步,看似坚不可摧的皇家海军,地基似乎出现了一丝丝动摇,各国的有识之士,也逐渐看到了打破英国海军垄断的机会窗口。
如果在海军进入“蒸汽动力时代”的时候领先英国一步,那么就有可能借助蒸汽机的澎湃力量,建造出根本不用担心风向、甚至使用钢铁作为外壳的战舰,一举抹掉英国人的战舰优势。
按照另类的说法,就是“弯道超车”。
而作为“有识之士”的一员,艾格隆的堂兄就是这个想法的热情鼓吹者。
在经过仔细观察之后,他认为英国人虽然确实强大到难以匹敌,但是之前的辉煌胜利,也让他们内部产生了骄傲自满和极度保守的情绪,无论是陆军海军,这些年来都有故步自封、拒绝革新技术和战术的现象。
所以,这就有了抢先一步的机会。
艾格隆仔细听着堂兄的评论,并没有多发一言。
他知道,他的堂兄是对的。
他也知道,在历史上,拿破仑三世皇帝也同样是一个热心于海军建设的皇帝,他打造了一支庞大的蒸汽舰队,其新锐战舰数量甚至追上了英国人。
而这样一位堂兄,眼下正可以为他所用。
“我明白了,我的堂兄……我认为你的建议非常有道理——”听完之后,艾格隆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接下来投身于帝国的海军建设大业当中?”
嗯?还有这种好事?
亲王愣了一下,他怎么可能不愿意?他可太愿意了。
只有做事才会有权势,他当然清楚这一点。
比起当一个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闲散亲王,他宁可去当一个劳碌的办事人。
“我愿意……陛下!”没有经过任何考虑,他立刻就大声地答应了下来。“只不过,您希望我以什么身份参与进来呢?”
“你现在并无资历,难以服众,我不能仓促地把海军交给你。”艾格隆早已经想好了,所以胸有成竹地说了下去,“我决定让你以亲王身份,先进入海军部,负责监督军港和军舰的建设,你可以借此机会熟悉海军的将领们和具体的技术细节——等到过几年之后时间合适了,你也足够服众,我就让首相认命你为海军大臣……你觉得如何?”
把自己这位既有才能又野心勃勃的堂兄,放到海军去,这确实是艾格隆在左右权衡之后得出了结论。
一直让堂兄投闲置散,他难免会被外人看做苛待宗亲,而且也浪费了一位“时代顶尖人才”,而放在相对独立、远离巴黎政治核心的海军,也可以让他的野心限制在一定范围内。
毕竟,巴黎和枫丹白露宫深处于内陆,不用担心某天海军陆战队冲进来。
把自己这位堂兄委任为海军大臣,这样既体现了他重用宗亲的宽仁态度、不至于浪费他被历史证明过的才华,又不用担心他会干涉政治甚至反过来要挟皇室。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对亲王来说,这简直是天降横财,他从没有想到过,他居然可以得到这样一块大饼。
能够从边缘人物一跃进入到政府核心,而且成为海军未来的掌管者之一,对他来说夫复何求?
“陛下!谢谢您对我的信任!我跟您保证,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去报效您和帝国……我要将我的才智、我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海军上,我要将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献给您!”
“我倒是没有那样的狂妄……我的堂兄,恰好我也要提醒你一点——”
艾格隆突然用严肃的语气打断了堂兄的狂想。
“一支强大的海军,对帝国来说,是一个必需品,无论是开拓对外贸易还是征服殖民地,我们都需要海军保驾护航——但是,我的堂兄,永远别忘了,大陆才是我们家族的根本,我们哪怕在海上一败涂地也可以幸存下来,但是一旦在陆地上被某个强国压垮,那我们就再也没有容身之地了。”艾格隆郑重回应自己的堂兄,“先皇输了特拉法尔加海战,虽然代价惨痛,但一样可以继续呆在皇座上,但输了莱比锡和滑铁卢,那就万劫不复了……我们也一样。”
艾格隆的提醒,让原本兴致高昂的亲王顿时怔了一下,最后他也只能叹了口气,认同了堂弟的判断。
“陛下,您说得没错,我万分同意,我们只能先顾陆地再顾海上。”
这不光是法国一家的困境,同样也是欧洲各个强国所同样面临的困境。
毕竟,他们的国土都在大陆上,而且毗邻着强大的邻国,彼此之间造成了强大的军事压力,而且几百年来互相攻杀的历史,也让彼此根本不敢互相信任,最终就导向了一个必然结果——每个国家都在拼命投入巨资,维持庞大的常备军,为此债台高筑也在所不惜。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拥有三千万人口的法兰西一国,就有着30多万人的常备军(一战前甚至达到了80万),占了总人口接近1%,而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在社会财富匮乏、生产力落后的农业时代这已经是非常夸张的情况了。
不光列强如此,就连巴伐利亚这样财政实力薄弱的二流邦国,都有七八万人的常备军。
本国军队数量越多,周围邻国就感到越大的压力,因而也要扩充军队规模,然后本国又感到更大的压力,觉得军备不够要继续扩充,这就是典型的“军备竞赛”了。
正因为如此,欧陆列强不可能像英国一样,有意识地在和平时期把陆军的规模控制在一个非常小的范围内,把大部分的资源都倾斜到海军当中,。
作为一个头脑非常清晰的聪明人,查理亲王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知道,自己的堂弟虽然对海军有兴趣,愿意投入资源,但也不可能给他过多的支持,因为这不是“生死攸关”的东西。
“你的任务,就是在现有条件下,先让我尽快看到一支士气旺盛、装备焕然一新的海军,它的规模不必太大,但至少可以让我们看到未来的希望……明白了吗?”艾格隆再度向对方挑明。“如果你认为会有一种把现在所有战舰扫入垃圾堆的新式战舰,那就让我看到它!”
“明白了……陛下。”亲王重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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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同党
在与艾格隆的交谈当中,查理亲王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堂弟一改往日对自己疏远的作风,不光态度亲切,而且居然真的打算给自己分配重要的任务。
虽然现在已经是帝国的亲王之尊,可以安享太平富贵,但是以他的勃勃野心,他当然不甘心于当一个投闲置散的王爷,一直想要用各种方式来鼓动舆论、说服自己的堂弟让自己出山。
而现在,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堂弟居然打算让自己参与帝国的海军建设,并且亲口答应在时机成熟的时候,让自己担任海军大臣。
以他的野心和自信来说,哪怕帝国首相他也认为自己足以胜任,但是既然现在堂弟只打算给自己未来分这样一块饼,那么退而求其次,加入到帝国的海军当中似乎也不错。
毕竟,海军也是帝国军队重要的支柱,无论是和英格兰对峙,还是和其他欧洲列强对垒,抑或是开拓殖民地,帝国都需要一支强大海军的支援,如果自己是这一支海军的缔造者和重要的管理者,那么他在未来的历史书上也注定青史留名了。
而且借助海军这个平台,他可以广布人脉,拉拢亲信,培植自己的政治势力,借助着这些势力,自己在未来就可以争取到更多的资源、更大的权力——毕竟,现在自己还这么年轻,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他相信自己有这个才能。
当然,虽然有着近乎于无止境的野心,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他无疑是希望拉帮结派,但脑海里并没有一丝“篡位自立”的念头。
毕竟,上千年的封建时代,让封建的“宗法”已经变成了难以撼动的铁律,在家族内部,皇位注定只能由艾格隆和他的子孙直系继承,如今艾格隆年纪轻轻就有了儿子、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子女,怎么想也轮不到他来染指皇位了。
就算当不上皇帝,那么当一个位极人臣的帝国“副皇帝”,也足以告慰平生了……这就是查理亲王如今的野望。
海军,就是自己这条光辉道路的第一步。
眼下,他已经踌躇满志,只等着尽快去大显身手。
接下来,他将会带着人巡视全国各地的军港、检阅舰队,并且建设更大、设备更好的造船厂,研发新式的蒸汽战舰,并且在民间筹办海军协会,鼓吹海军对帝国的重要性,并且吸引民间的优秀人才投身到帝国海军当中……
正当他还在畅想自己未来的宏图伟业之时,艾格隆突然又开口了,打断了他的思绪。
“对了,我的堂兄,上次你拜托我的事情,我有些最新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事情?
亲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想起来,陛下应该是指上次自己借着母亲开音乐会的时候,经由母亲提出来的请求——求娶一位公主,以便延续家族。
啊?我今天收到的大礼包,难道还不止一个?
巨大的幸福感,一下子差点把亲王给砸晕了。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对自己一向吝啬的皇帝,这一次是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对自己这么慷慨大方起来。
和家族当中其他成员一样,他一向也是个风流的人,但是现在年纪渐渐长大,他也开始考虑结婚的事了。
他一直想要努力打造稳重靠谱、能力卓着的贤王形象,而一个圆满的家庭对此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而且娶一个外国公主也可以稳固自己的社会地位,让自己的子孙也一样可以参与到欧洲大陆的王公圈子里面。
正因为如此,他才几次向艾格隆明示暗示,请求堂弟念在自己功劳的份上,为自己找一位外国公主指婚。
“陛下……难道这件事也有眉目了?”他颤声问。
“算是有点吧。”艾格隆点了点头,“我的堂兄,首先,我需要介绍你认识最近在我们这儿做客的巴伐利亚王国玛丽亚公主……你应该听说过她吧?”
亲王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一瞬间他甚至整个人都有种透心凉的感觉。
难道陛下要给我指婚的对象就是她?
理论上,巴伐利亚作为德意志排名前列的大邦国,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又是德意志历史上最古老的王族之一,他们的“家格”自然算得上是驰名畅销品牌,当年拿破仑皇帝就特意为自己的义子欧仁亲王安排了巴伐利亚公主结亲,可谓是一段佳话。
按理说来,当自己碰到这样的好运气时,亲王应该满怀庆幸感恩戴德才对……
但是,才怪!
他简直吓坏了!
虽然实际上没有和那位公主来往过,但是他当然已经听说过之前那位公主在宫廷里的作派了——傲慢无礼,自高自大,甚至连皇后陛下都被她当面拂过面子,这样的女人自己如果娶进家里那岂不是鸡犬不宁?
当然,这个其实也是小事,毕竟他只想要一个公主当妻子当招牌,并不在乎对方的性格如何。
但是,另外一点,就极为致命了。
自从玛丽亚公主来到法国宫廷做客以来,宫廷内外都有传言,认为玛丽亚公主和陛下有私情,所以她才可以那么有恃无恐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这个传闻从来都没有任何“实锤”的证据来证明,但是许多人还是对此深信不疑,包括亲王自己——不然的话,一向脾气好的皇后陛下又怎么会对她这么如临大敌呢?
而且当年他是到过奥地利的,他知道艾格隆和苏菲王妃有过私情,自然也知道,玛丽亚作为苏菲王妃的孪生妹妹,对陛下有着多么大的吸引力。
所以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艾格隆就是想要名正言顺把这位情人留在身边,所以才想要指婚给自己——
难怪他突然对我那么好……原来是想要让我来当这个幌子吗?亲王感觉自己看出了真相。
一想到成婚之后自己时不时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妻子被“召见”到宫廷当中,他就感觉到由衷的恐惧。
不,他绝不能接受。
他没有绿帽癖好,更没有为了个人政治前途宁愿托妻献子的“觉悟”。
“陛下……玛丽亚公主聪明机敏,极富个性,性格温吞平庸的我可能配不上……再说了,年纪恐怕也不太合适,我还是希望找一个年纪比我小一点的对象结婚。”于是,在巨大的恐惧下,他立刻脱口而出,向陛下推辞了这份荣幸。
艾格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了起来。
自己的堂兄看来是误会了。
当然,玛丽亚当时在自己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也误会了,而她当时的第一反应和现在的堂兄差不多,也是激烈的抵触,这倒是让他忍俊不禁了。
“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打算过撮合你和玛丽亚,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之前我跟玛丽亚公主提过这件事,而她答应帮忙,借助自家母亲的姻亲圈子,帮你寻找合适的联姻人选。”
原来如此……真是吓死我了……
亲王一下子浮起了“死里逃生”的庆幸。
既然玛丽亚只是一个中间人,那他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没想到玛丽亚公主居然如此急公好义……这可真是太感谢她了。”他连连夸奖玛丽亚。
“虽然她本人的人缘不怎么样,但是她的母亲和外祖母确实都是来自于支系繁盛的名门,在王公家族之间的关系网络,要比我们靠谱的多,想来,如果有她们一家帮忙的话,你的事情应该好办不少——”
说到这里,艾格隆又话锋一转,“既然你不反对,那么我们就这么办吧,到时候看看结果。”
亲王自然毫无意见,连连赞同。
于是,很快,艾格隆就让人把玛丽亚公主请到了堂兄弟两个人的跟前。
虽然早已经“久仰”玛丽亚的大名,但是对查理亲王来说,如此接近这位公主殿下还是第一次。
因为对方出了名的脾气古怪,而且现在又有求于人,所以查理亲王对她采取了小心翼翼、暗中奉承讨好的态度。
“公主殿下,谢谢您出手相助……如果在您的帮助下,我真的能够如愿以偿缔结良缘,那我将一辈子对您感激不尽。”
“您言重了,亲王殿下。”面对对方的恭维,玛丽亚只是淡然一笑,“这对我来说只是顺手帮个忙而已,算不得什么恩情;再说了,我的姐姐嫁给了皇室的亲王,说起来大家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了,帮点忙那也是应该的嘛……”
一家人?
这么七拐八拐的关系,也亏得你能说出口了……亲王在心里暗笑。
不过,从玛丽亚的回应当中,他也明显察觉得到,这位公主殿下对自己的态度极为友善,而且并不像传闻当中那么尖刻暴躁。
他当然不知道,在不久之前经过了特蕾莎的“教训”之后,玛丽亚痛定思痛不得不收敛低调了不少。
“对,大家现在就是一家人,彼此之间不必那么疏远客气。”在他们打了招呼之后,艾格隆插话了,“现在,我们都还很年轻,以后大家相处的时间还很长,我相信我们会一直成为融洽的朋友的。”
从艾格隆的话中,查理亲王也感受到了,他希望自己能够和玛丽亚公主在未来建立友谊,或者干脆一点说,结为一党。
玛丽亚如果帮自己办妥了婚事,那么就意味着自己对她欠了人情债,之后自己“知恩图报”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定了,那么他也不介意顺水推舟,于是他也连连附和艾格隆,保证自己一定会够朋友,万一玛丽亚有需要绝不推托。
就这样,在几个人各怀心思的刻意推动之下,相互之间的气氛变得极为融洽,而艾格隆也心里也松了口气。
其实,正如亲王所猜测的那样,他故意推动亲王和玛丽亚成为政治同盟,就是在为玛丽亚找帮手。
上次的危机当中,玛丽亚被特蕾莎几乎打翻在地,差点被直接赶回老家,幸好关键时刻塔列朗亲王及时相救,才总算保住了她,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但是塔列朗年事已高,看样子也不可能长期在位了,为了让玛丽亚在未来面对特蕾莎的时候有自保的本钱,艾格隆也有意为她找盟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放眼皇室之内,最能够充当这个盟友角色的人,只有查理亲王一人了,毕竟他既有能力又和特蕾莎长期关系不好。
而对玛丽亚来说,为了自保,避免“往事重演”,同时为了报复特蕾莎,她也有意在宫廷和皇室当中拉拢自己的盟友,乐得拉拢到这样一个强援。
就这样,三人各怀心思,但恰恰因为目标一致,反而气氛极为融洽,查理亲王甚至表演出了一见如故的戏码,坚定表示以后只要玛丽亚有需要他肯定帮忙。
在融洽的笑声当中,玛丽亚也走出了自己反攻倒算的第一步——当然,这距离她的报复大计,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欢声笑语当中,艾格隆把自己的堂兄单独叫到了一边。
“我的堂兄,我想你之前应该听到过一些关于玛丽亚公主的传言吧?”
“我确实听到过一些……”这问题让亲王有些尴尬,所以他只能含糊应对。
好在艾格隆也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这些传言有些是真的,有些是荒诞不经,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和她确实交情匪浅,而且,她和特蕾莎的关系也确实非常不好——”
看到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查理亲王的心里也豁然开朗。
“我让她帮了你的忙,是希望你能够在日后回报她,但是你也要弄清楚,你没必要迎合她所有的任性和狂妄,她如果碰到什么麻烦,你私下里帮帮她,这挺好,但是她如果要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尤其是牵涉到特蕾莎的事,你千万别瞎起哄!否则,无论你耍什么聪明,追究责任的时候我都不会漏过你——你明白了吗?”
……这个任务还真的不好办啊……亲王在心里哀叹。
不过,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明白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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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婚姻交易
得知了艾格隆的要求之后,查理亲王原本身上被艾格隆委以重任的兴奋,猝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喜忧参半的心情。
毕竟,艾格隆突然给他塞了一个“盟友”,让他实在猝不及防。
从好的方面来看,他一直都和特蕾莎不对付,特蕾莎又是皇后之尊,在家族内部有极大的话语权,所以面对特蕾莎平常的疏远和打压,他难免会有一种“势单力孤”的悲凉感。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有一个在陛下身边具有话语权的盟友,那地位自然会稳固很多。
但是从坏的方面来看,玛丽亚公主向来目中无人,行事任性,现在才刚来就已经和特蕾莎闹得水火不容了,万一她以后搞出什么“大事”,牵扯到自己,自己岂不是平白遭受了无妄之灾?
而且,刚才他的堂弟,又明令禁止他参与到针对特蕾莎的阴谋当中,这更是让他处于两难的境地。
可是,就算心里有再多的抵触和不安,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下来,毕竟君命难违——再说了,自己刚刚从堂弟这里得到了“大礼包”,如果胆敢违背陛下命令的话,这个礼包肯定又会飞走了。
唉,事到如今也没得选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希望以后运气好点……最后,在纠结之下,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就这样,在他魂不守舍当中,艾格隆结束了三个人的愉快畅谈,他也适时地向艾格隆告退。
而在他刚刚离开的时候,玛丽亚公主也向艾格隆告退,然后悄然加快了脚步,在走廊当中追上了查理亲王。
“亲王殿下,为了我们刚刚缔结的友谊,方便单独谈一谈吗?”她微笑着提出请求。
虽然是请求,但看上去并不容许拒绝。
查理亲王轻轻点了点头,眼下两个人既然站在一边了,那确实需要了解彼此的立场和需求,这样才有合作的空间。
况且,眼下还是在艾格隆的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敢不给堂弟面子。
于是,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一座厅堂内,然后靠窗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看到两位贵人落座,在这里随时待命的侍从,殷勤送上了咖啡和果汁。
杯子放好之后,亲王做了一个手势,侍从会意,远远地站在了另外一个角落,既听不到两个人的交谈,又随时可以根据他的手势再过来服务。
坐在窗边,一边欣赏着外面的碧水云天,查理亲王一边等待着玛丽亚公主开口。
他并没有等待太久,玛丽亚先是优雅地喝了一口饮料,然后再看向了对面的年轻亲王。
“亲王殿下,虽然我们今天才正式认识,但是您的风度和才华,仍旧让我颇为欣赏,我很高兴能够拥有您这样的朋友——今后也还请您多多照拂。”
这种场面话当然不会让亲王感到激动,不过,他也摆出了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我对您同样也仰慕已久,能够近距离地欣赏到您的风采,这真是我的荣幸……”
虽然这只是客套话而已,但是查理亲王心里也在暗自感慨,毕竟,仅仅在几年之前,他不过是一个落魄皇族,空有亲王之名却根本没有任何人搭理,怎么可能可以与一位巴伐利亚王国的公主面对面落座并且平等论交呢?怕是连她的仆人都没资格见到。
如果不是因为他堂弟的丰功伟绩,他不知道还要奋斗多少年才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
所以,他不管对堂弟疏远自己有多少不满,但是在内心里,他对堂弟还是心存了一份感激。
玛丽亚当然察觉不到亲王此刻的唏嘘,在公式化的客套之后,她很快就进入了真正的话题。
“亲王殿下,对于您的婚事,我认为我们还有必要再仔细详谈一下。”
“您请说。”
“无疑,您急于成家的想法,相当合理;而且,以您的皇族之尊,也确实应该找一位身份地位和您相配的公主……但是,现实并非一切都会如人所愿,往往会有各种各样的困难。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跟您说实话吧,虽然波拿巴家族已经两次登上皇位,而且两次都和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联姻,但是在世人眼中,它毕竟还是一个后起之秀,家族历史、家族地位并不是那么牢靠……任何一位考虑将女儿嫁给您的王公,都势必会感受到这种顾虑。”
虽然玛丽亚说得非常隐晦,但是她的意思查理亲王自然也十分明白。
一方面,波拿巴家族现在还是“暴发户”,那些王公贵族心里还有点鄙视;
一方面,波拿巴家族还没有证明自己可以“长期”把持皇位,地位还不牢固,老王公们觉得它随时可能被一场新的革命推倒,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这两个顾虑,查理亲王无从反驳,因为现实就是如此。
但是他的心里,却对此极为不满。
哼,这些老东西,都这时候了还敢瞧不上我们家!看来当年自己的伯父给他们打的耳光还是不够,等以后自己堂兄弟迟早还会再给他们颜色瞧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然,心里咒骂归咒骂,在表面上他还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您说得对,我可以理解这些顾虑,但是我相信,我们可以打消这种顾虑。”
“当然可以了,不然我也不会浪费您的宝贵时间。”玛丽亚又微微笑了笑,“说实话,现在时代毕竟在改变,很多人也不是那样老顽固了,他们能够适应新时代新风气的,您看我们家不就非常乐意和波拿巴家族来往吗?
况且,现在在德意志,有不少古老的王公正面临家业凋零的窘迫处境,只要您愿意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打消他们的顾虑,他们会乐于玉成您的好事的。况且,还有我母亲充当证婚人,绝不会有损于大家的体面……您认为如何呢?”
查理亲王暗暗冷笑。
历经千百年繁衍之后,德意志各个王族可谓是支系繁多,而相应的,他们的领地和财富自然也在日渐缩水,越来越难以维持王公应有的体面了。
尤其是,自从近代以来,法国人带起来的奢靡之风日甚一日,王公们的开销越来越大,入不敷出债台高筑自然也是常有的事了,尤其是那些旁系边缘的支系,更是日子越发窘迫。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会有人打起了儿女婚姻的主意。
按照欧洲贵族的传统,在女儿出嫁之时,父母亲要准备一笔丰厚的嫁妆,而现在这些收入微薄入不敷出的王公,又怎么给得出这笔巨额的开销呢?
所以,有人干脆就灵机一动,把女儿嫁给那些家世地位稍微差一点又急于自抬身价的贵族,不仅不用付出大笔嫁妆,反而可以收取一定的“补偿”。
当然,王公自然也要有王公的格调,即使要钱,也不能有失体面,所以这种事根本不会搞什么讨价还价,彼此之间只会心照不宣其乐融融,在不经意之间就会做得非常妥帖,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在如今经过大革命洗礼之后已经“礼崩乐坏”的法国,这种事情就更多了,新崛起的资产阶级们很乐意付出大笔金钱和贵族结亲,而财产大大缩水的贵族家庭,往往也想要用女儿来缓解家族的财政危机,于是这种贵族和平民布尔乔亚的婚姻成为了常见的现象,银行家博旺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说到底,在这个年代,尤其是上层阶级之间,婚姻就是一场交易,交易的双方随时会根据自己的财产地位,来决定彼此之间相处时的关系强势还是弱势。
对于这些,查理亲王并不感到惊讶,他身为这个圈子的一份子,当然也明白这些心照不宣的规矩。
而且,他也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这年头既然连沙皇都大笔出钱求娶德意志的公主(当然沙皇不是因为家族地位不够,而是因为结婚对象必须改宗东正教,而且要远赴“蛮荒之地”),自己出一笔钱也算是理所当然了。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他连连点头,“毕竟,一位新娘嫁到我们这里来,从此远离了父母亲人,做父母的也失去了天伦之爱,实在太悲伤了……为此我做出一些补偿也是应该的。”
接着,他又小声追问,“那么您认为,我补偿多少才算合适呢?”
“这个嘛……市面上怎么可能有明码标价呢?大家可都是要体面的……”玛丽亚禁不住哑然失笑,“不过,从一般情况而言,您至少应该为岳家购买一些土地或者城堡以表诚意对吧?而且,还要为新娘置办足以配得上亲王夫人头衔的妆奁和珠宝,林林总总算起来……我认为,怎么也得三四百万吧?”
虽然这个数目确实庞大,但是却并没有超出查理亲王的心理承受范围。
毕竟他也知道,买一桩配得上自己身份的婚姻,这个价格也算是公道合理了,对方并没有在胡乱诈唬自己。
唯一的小问题是……他现在手里并没有这么多钱。
之前他一直颠沛流离,现在才刚刚回到法国,纵使有亲王的徽号,但是手中却没有什么家业。
而且,虽然他父亲路易亲王之前当过荷兰国王,但是当年因为拒不执行拿破仑皇帝的大陆封锁政策,所以被恼怒的皇帝直接赶下了王位,即使能够留下一些财产,但父亲也不可能把它们都给自己。
所以,他仓促之间确实无法筹集到这样一笔巨额资金。
“您莫非是觉得我说数目的太多了?”看到他面露迟疑之色,玛丽亚问。
“不……不!我并不是认为您说的数目太高,只是……只是,我现在实在囊中羞涩。”犹豫了片刻之后,亲王还是坦然相告。
对于他的答复,玛丽亚倒也并不惊讶。
“嗯……这倒也可以理解,毕竟您一直在流亡嘛……”
接着,玛丽亚微微蹙眉,好像是在给他出主意一样,“那么您可以试试从陛下这里讨要恩典?虽然这确实是一笔巨款,但是只要陛下肯给,那总有办法筹集的。”
虽然这个提议确实很吸引人,但是稍微思量之后,亲王还是立刻摇头拒绝了。
“这不行,我给陛下添的麻烦已经太多了,我不能再让他破费这么多,况且外界也会质疑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姑且不说陛下和特蕾莎皇后愿不愿意给,就算愿意给,他现在致力于打造“贤王”的人设,结果刚回国,就要从国库公帑里拿巨款去和外国公主结婚,虽说这也算是“情有可原”,但人们会怎么看待自己?又怎么会尊重自己的家庭?
所以,还是想办法自己筹钱吧……
正当他在沉吟之间,他恍惚间察觉到了玛丽亚看着自己的那种似笑非笑、满怀玩味的视线。
他立刻就恍然大悟了。
这个女人早想好了,现在是在试探我呢!
那好,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主意。
“公主殿下,您见识广博,那么您认为,在这种时候,我应该怎么做呢?”
看到这小子如此上道,玛丽亚的笑容越发浓厚了。
她等的就是这个问题。
“殿下,摆在您现在的问题很简单,您想要完成心愿,就需要一笔巨款,而且要尽快弄到手。不仅如此,您还害怕玷污了名声,影响了自己未来的仕途,所以您希望这笔钱能够既隐秘又安静地落到自己的手里——对吗?”
“是这样的。”亲王只能老老实实地低下头来。
“这确实是一个难以达成的条件……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玛丽亚拿起杯子,悠然喝下了一口果汁,“毕竟,坐在您面前的人是我,而我很愿意帮助我的朋友——我有办法让您短时间搞到巨款,而且完全合法,只要您按我的意思来办事就行了……”
以“帮助查理亲王”的名义,把他拉到自己的手里,然后借助他来为自己敛财,这就是玛丽亚的计划了。
玛丽亚虽然骄狂自大,但是头脑毕竟聪明,在遭受了人生中最大的奇耻大辱之后,她也不得不痛定思痛,总结失败教训,以免以后在类似问题上栽跟头,再度任由特蕾莎宰割。
她总结下来,自己主要输在两点,一方面自己确实过于高调,让周围人记恨,从而使得特蕾莎可以孤立自己;另一方面,自己亲身参与到了贩卖信息的“事业”当中,以至于给了特蕾莎直接人赃并获的机会。
所以,她得出了结论,自己应该继续充当宫廷信息和资源的“中介”,并且隐身在幕后来收取好处,而不应该自己亲身下场,授人以柄。
而这就需要一个站在前台盟友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身为亲王又精明强干的查理亲王,确实就是最好的人选。
所以,在挑明了出路之后,玛丽亚满怀期待地看着亲王,等待着他的回复。
她对此信心满满,因为她知道,这也是对方最优的选择。
不过,自信满满的玛丽亚,却还是低估了查理亲王。
无疑,他确实对玛丽亚的提议非常心动,而且也确实有着金钱的需求,但是以他的性格,却绝不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希望能够握有主动权。
他怕自己的堂弟,而且还有点怕特蕾莎,但是他一点也不怕这个骄横跋扈的玛丽亚公主,在艾格隆面前他不得不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应声虫模样,但是此刻在单独面对玛丽亚的时候,他却尽可以不卑不亢。
所以,哪怕他实际上已经动心了,但是在表面上他还是装作不动声色。
“可是,尊敬的殿下,我最近听说,您好像被特蕾莎公主狠狠修理了一顿……”亲王狡黠地笑了起来,然后默默地注视着玛丽亚的反应。“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您又能帮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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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狼狈为奸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您又能帮我什么呢?”
面对查理亲王看似询问、实则揶揄的眼神,玛丽亚的心里登时就窜出一股怒火。
如果是以前的她,现在肯定就直接翻脸了,痛骂这个不知好歹的兔崽子,可是,经过了上次的教训之后,她心中复仇的欲望已经压过了一切,所以连带的脾气都好像变“好”了不少。
他是在故意激怒我,试探我的成色,我不能上他的当……冷静!玛丽亚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
总算,她还是控制住了情绪。
然后一边假笑,一边借助喝饮料来掩饰自己的愤怒和心虚。
“哎呀,这都什么事儿啊?外面真是听风就是雨,我之前确实和特蕾莎皇后发生了一点小小的言语冲突,不过那只是误会而已,很快就解除了。我后来还诚恳地和皇后陛下道了歉,现在我们已经冰释前嫌了……您之前不是亲眼看到了吗?我们还谈笑风生了呢……”
虽然脸上是在假笑,但是玛丽亚内心却觉得烦躁不安,心头一股邪火,于是她本能地想要拿起身边的折扇,给自己扇扇风降温。
可是刚刚伸出手,她突然意识到,在自己之前身陷囹圄的时候,特蕾莎已经抢走了那把扇子——好吧,说抢走似乎也不太恰当,那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后来她还听说,特蕾莎还让人把这把名贵的象牙扇子碾成了碎末,然后烧成了灰。
仅此一事,就足以证明特蕾莎对她的厌恶和愤恨。
当然对玛丽亚来说,同样也差不多。
玛丽亚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完完全全地落入到了查理亲王的眼中。
虽然玛丽亚口中说得云淡风轻,但是从她的反应来看,亲王一眼就看出来,她和特蕾莎的冲突没有那么简单,肯定不止是“言语冲突”而已。
而且,她现在还仇恨着特蕾莎。
考虑到她也是一个外国公主,而且根基比特蕾莎更加浅薄许多,甚至没有实际的“名分”,所以她肯定更加弱势许多。
所以,她更加急迫地需要盟友——她需要我胜过我需要她!
所以,我还可以利用这种优势地位,索取更多好处。
在转瞬之间,亲王立刻就在心里下了判断。
虽然玛丽亚年纪比亲王更大,但是她之前不过是王室的一个边缘公主而已,纵使有点机灵,但毕竟没有任何实际经验,论心机论手腕,当然比不过一直在造反团体当中摸爬滚打的查理亲王。
耍弄权术,也是需要经验积累的,单纯在书斋里构思各种阴谋很容易,但是实践起来往往会变形走样,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不是随便操纵的玩偶。
“我明白了,殿下。”查理亲王点了点头,看似接受了她的说辞,“既然您和皇后陛下已经冰释前嫌,那我也就放心了……我还担心皇后陛下对您怀恨在心,会给您使绊子呢。”
“特蕾莎皇后宅心仁厚,她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不必担心……”玛丽亚咬着牙假笑,但是眼神当中的冰冷却难以掩饰。
经过几番试探之后,查理亲王差不多也心里有数了,他于是变得更加从容不迫起来,主动开口询问玛丽亚,“那么公主殿下,您认为,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合理合法地在短时间内积累起一笔巨款,足以支付结婚的款项呢?”
“这个说起来也简单。”玛丽亚重新打起了精神,然后仔细地向对方解释,“您可以根据我的建议,进行金融投机。我有办法可以从陛下或者其他可靠的信息源那里,得到有关于巴黎城建、和铁路建设的第一手消息,而这些消息,您肯定知道,足以决定各种公债以及企业债券的涨跌,您只有比别人先一步、哪怕快一两天得到消息,那么您就足以得到惊人的利润……我想,以您的聪明才智,您应该不用我过多解释吧?”
用内幕消息来赚债券的钱?查理亲王瞬间就秒懂了。
说实话,这个办法确实普通而且简单,简单到交易所里几乎每一个玩家都在干同样的事,谁都在拼命在各处找消息。
但越简单的赚钱法子其实越不“简单”。
在交易所当中,无论是做多还是做空,都只是“术”,谁掌握更加内幕的消息,谁就掌握了“道”,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而内幕消息的速度和准确性,取决于一个人距离权力和金钱的核心到底有多近,越是能够接触到决策层,越是可以比别人先一步吃掉蛋糕。
查理亲王对金融并不是太懂,但是搞债券也不需要多么高深的技术,所以反而正合他的需求。
而且……只要消息足够准确和快速,那么真的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赚到一大笔。
更妙的是,这些钱还不会惊动舆论界,更不会惹来外界的非议,毕竟他也可以找代理人,通过分散的户头来进行交易——当然,这种做法是瞒不过幕后那些操纵市场的大银行大庄家们的,但庄家们知道也无妨,因为他们每个人也都这么干,他们不会闲的没事到处乱说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想到这里,查理亲王立刻就动心了。
确实,刚刚回到法国成为正牌亲王的他,时刻都感受到了囊中羞涩的困扰。
无论是享受花天酒地的生活,还是慷慨出手拉拢人心,还是准备结婚,还是忙于他未来的海军和政治事业,都需要大笔大笔的金钱,而他名下现在并没有多少资产,可以经受住这么庞大的消耗,他太需要一个稳定而且可以挣到巨额数目的挣钱渠道了。
现在这个渠道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岂不是上帝在眷顾自己?
但即使是心中狂喜,他仍旧保持着基本的理智。
“您说的确实好像有点道理……不过,我怎么知道,您给我的就是准确的信息呢?毕竟投资也是有风险的。”
“这个我可没法给您保证了,信不信由您自己,您要是觉得我只是在空口大言的话,那您大可以把我的话抛在一边,不过到时候可别后悔……”玛丽亚冷笑,“再说了,我也不是一点依仗都没有的。”
说完之后,玛丽亚随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亲王。
“德·博旺男爵?”拿过名片之后,亲王顺口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他当然对这位银行家如雷贯耳,毕竟如今对方已经是帝国最炙手可热的银行家之一,不光深度参与到了帝国的金融事业当中,而且自家的银行也拥有着庞大的资本,深受国内外同行们的信赖。
更值得一提的是,博旺男爵的银行,也深度参与到了帝国新兴的铁路事业当中,国有铁路公司的许多债券,就是通过他来发行的。
反过来说,他如果想要操纵这些债券的价格涨跌,那显然也是易如反掌。
如果是这样一位大金融家被拉到了玛丽亚这边,那么玛丽亚还真不是在说大话,确实可以短时间内帮助自己成为巨富。
一时间,亲王对玛丽亚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个本事。
面对亲王暗暗吃惊和钦佩的眼神,玛丽亚心中也不免有些得意。
于是,她眉毛上挑,以一种炫耀的语气向对方回应,“没错,就是博旺先生!我们两个交情不错,而且承蒙陛下的照应,博旺先生给我开具了一个可以无限支取资金的账户,我很感激他呢……如果您不相信,您可以去跟博旺先生查证一下,我说的是否属实。”
为了增强自己的话语权,玛丽亚的话也是半真半假,虽然她确实和博旺勾结,但现在的她,跟博旺谈不上有什么深交,只是刚刚开始合作而已,但是她相信,只要她把查理亲王也拉到自己一边,那么他们两个人的分量,就足以让博旺更加重视自己,也就会暗中输送更多利益。
只要她的构想化为现实,那么她今后要做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她可以从宫廷和博旺这里得到消息,然后通过见面或者派人传话的方式,把消息暗示给查理亲王,然后查理亲王再去操作市场。
借助着亲王这位代理人,她可以安然躲在幕后,安安心心攫取巨额的收益,特蕾莎就算想要抓自己的把柄也很难了——她总不可能把亲王和博旺抓起来,这两人可不是那么好动的。
整个计划周全细致,也具备非常高的可行性,玛丽亚自忖自己一方面用“联姻”做钓饵,一方面用巨额收益来引诱,不愁查理亲王不为自己所用。
从大的方面来说,她确实看准了,但是却还有一点小小的疏漏——这位年轻的皇室亲王,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有着和玛丽亚不相上下、甚至更大的胃口。
“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提议……不过,我还有个小小的疑惑,殿下——”亲王看着玛丽亚,然后低声询问,“您告诉我这些,并且还准备给我找这样一条财路,真的只是出于友情、或者出于您慷慨大方的馈赠吗?”
既然把一切都挑明了,玛丽亚自然也不打算再装了。
“呵,殿下,如今这个年代,友情虽然值钱,但是也不可能之前到这个份上吧?”她略带嘲弄地一笑,然后又摇了摇头,“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无论您挣到了多少收益,您都要分一半给我,而且要准时准点不得拖延,具体的支付手段可以再议,但我们务必要把一切都做得隐秘,不能让外面人抓到把柄……”
对于玛丽亚的要求,查理亲王并不感到意外——对方不要抽成才会让他感到意外。
他又接着追问,“那么,我还是很疑惑,殿下,您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博旺先生在他的银行里,已经给您开了无限支取的账户,也就是说,您缺钱花的时候完全可以从他那里直接拿就好了,为什么您还希望通过我来开辟财路呢?”
“您的疑惑也太多了吧?看来您比预想中要谨小慎微许多呢……”玛丽亚依旧冷笑。
不过,她也还是耐心地解释了对方的问题,“没错,博旺先生确实很有钱,是巴黎的财神爷,但是他怎么可能真的‘无限’支付我的开销呢?也许几百万甚至一两千万他看在陛下的面子上都能够支付得了,但是再多的话他肯定是要让我吃闭门羹了,我才不打算只弄这么点钱来开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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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
亲王听出来了,玛丽亚其实是两层意思:
第一,博旺给她的巨款,根本满足不了她预想的开销,所以她想要通过合作的方式创造敛财的渠道;
第二,她还打算拉拢同党,所以希望用利益把大家都绑定在一起。
一两千万的巨款她都不满足,还真是个欲壑难填的女人啊……恐怕这世上,也只有自己堂弟能够养得起了吧。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然后对玛丽亚更加敬而远之了。
不过,敬而远之,并不意味着他愿意抛开这一尊不请自来的财神爷。
在了解整个情况之后,他已经被玛丽亚开出的条件所吸引。
短时间得到巨额的资财,代价不过是私下里和她结成一党,让她驱使……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呢?
况且,陛下不也默许了吗?只要不去触犯特蕾莎皇后就好。
于是,到了现在,他终于下了决断。
“殿下,您如此好强,不愿‘不劳而获’,真是让我钦佩。”他假模假样地向对方点头致意,然后立刻又变得严肃了起来。“那么,您希望我们怎么对收益分成呢?”
“那当然是对半开了——”玛丽亚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们既然是彼此平等的盟友,那就应该如此。”
“殿下,我同意您对我们关系的判断,但请恕我不同意您的分成比例——”查理亲王严肃地回答了她,“我要干更多的活,要承担更大的风险,甚至可能因为您而被皇后陛下拉出来责问,如果我们是平等的,那么我们显然不能五五分摊,应该是我占六成才对……”
玛丽亚顿时就怒了,“您是亲王,不是锱铢必较的商贩!”
“我只是提醒您,我为您承担了风险,所以应该得到应有的回报,仅此而已——”查理亲王摊了摊手,“或者,您可以再找找看,看还有谁更适合成为您的同党……”
亲王故意做出了停顿,他一点也不怕,因为他知道,对方也没得选。
其实他也不是更在乎多一成的收益,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明确,自己虽然有求于她,但绝不是她的走卒,只是合作而已。
玛丽亚狠狠地瞪了亲王一眼,但是最终,她没有情绪化地把谈判闹崩,而是默认了对方并不过分的要求——毕竟,相比于她的复仇大计来说,区区一点金钱损失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把这个亲王拉上战车才是最重要的。
“呵……哈哈哈,您果然不是善茬,那好,我们就这样定了,希望今后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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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乐团
正当满怀记恨的玛丽亚公主和一心想要往上爬的查理亲王,在彼此虚伪的谈笑风生当中,暗自开始勾结的时候,在宫廷的另外一角,他们所暗自针对的特蕾莎皇后,也正在接见她自己的客人。
不过,相比于前两个人之间那种虚伪的气氛,特蕾莎这边要轻松愉快得多。
因为,皇后陛下此时招待的,是一位年幼而又可爱的小姐。
根据之前在艾格隆夫妇干涉下签订的协议,基督山伯爵和维尔福检察官的恩怨落下了帷幕。
检察官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但条件下,他辞职隐退,并且在未来将把自己的女儿瓦朗蒂娜小姐嫁给基督山伯爵大人,以此来作为了结恩怨的“补偿”。
既然恩怨已经了结,那么当初维尔福坑害埃德蒙·唐泰斯、唐泰斯变成基督山伯爵并且进行复仇,这所有的一切密辛,都会尘封于历史的碎片当中,成为几个当事人心里的秘密,再也不会对外人提及。
宫廷对外发布的消息,则是一个经过精心修饰的美化版:
年迈的朝廷重臣、议会议长诺瓦蒂埃侯爵,眼见年事已高,于是想要为自己的孙女儿寻找一位最合适的乘龙快婿,他看上了陛下的心腹宠臣基督山伯爵,然后经过陛下撮合,两家人一拍即合决定联姻。
而维尔福检察官,则因为这几年当中参与到多项重大案件当中,身心过于疲惫,所以决定辞职回家休养。
经过精心的管控,在合适的时机,这桩婚讯传入到了社交界当中,然后立刻就引发了热议。
不过,对婚事本身,人们倒是没有多少惊讶。
这个年代的贵族孩子往往会比较早熟,十五六岁成婚都不罕见(特蕾莎皇后就是一个典型例子),考虑到侯爵年事已高,这么早就给孙女儿定亲也情有可原。
至于两个人之间巨大的年龄差距……喂喂老兄,你对当年拿破仑皇帝娶比自己小了22岁的路易莎皇后有什么意见?
大家普遍的意见是,位高权重的诺瓦蒂埃侯爵是一个纯粹的政治动物,他考虑问题肯定只会从政治利益和党派利益出发,他干出这种事太正常了,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而他能够找一个政坛的明日之星、似乎注定能当大臣甚至首相的宠臣结亲,实在是走大运捡到宝了。
倒是有不少人对权欲深重、趋炎附势的维尔福检察官居然会主动辞职感到惊讶并且窃窃私语,他们认为维尔福检察官毕竟曾经作为波旁王家的走狗,主持过对波拿巴党的清洗,具有难以洗清的“政治污点”,所以在有人施压的情况下,不得不选择辞职。
而这也许就是他父亲诺瓦蒂埃侯爵急于为家族找靠山的原因。
不管怎么样,在波云诡谲而且惊涛骇浪的政局当中,维尔福检察官也算是平安落地了。
在外界看来,他现在体面辞职而不是被陛下卸磨杀驴打入大牢,那就说明他的政治生命还没有完蛋,他只是在“避风头”而已,以后只要有位高权重的女婿照应,肯定还会有复起的希望。
正因为如此,尽管维尔福这二十年来的检察官生涯当中树敌很多,但是他下野时倒是颇为平静,甚至没有几个人跑出来落井下石。
这种平静的环境,也让一直为父亲忧心忡忡的瓦朗蒂娜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父亲的真面目,但是从小相依为命而培养出来的父女亲情,让她无论如何也不希望父亲落到凄惨的下场,尽管为了保全父亲,她必须拿自己的一生来作为“代价”,但是她心甘情愿。
而在这桩婚事尘埃落地的时候,瓦朗蒂娜还得到了一个意外之喜——她被特蕾莎皇后赏识,并且亲口吩咐她,以后可以来宫廷接受教育,培养才情。
特蕾莎这么做,一方面是怜惜瓦朗蒂娜的际遇,希望用自己的方式来补偿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帮伯爵照看一下这位年幼的未婚妻,让她健康成长,避免沾染到如今贵族少女们种种放荡肆意的“恶习”——她觉得自己夫妇既然靠着权力给伯爵指了婚,那就应该担起责任来,把一个健康、贤淑而又有才华的妻子,交给他们的宠臣。
所以,自从那之后,瓦朗蒂娜定期地来到宫廷当中觐见特蕾莎,并且接受音乐教育。
这绝不是苦差,而是许多同龄人梦寐以求的荣幸,瓦朗蒂娜心里也知道,这是自己靠着爷爷和未婚夫得到的恩典,所以她非常珍惜这个机会,每一次都在特蕾莎面前努力表现,还时不时地以最感恩的态度向皇后陛下致谢。
而她的聪慧和恭敬态度,也很轻易地就讨取了特蕾莎的欢心,两个人之间相处可谓是其乐融融。
成为皇后之后,特蕾莎身边虽然有了许许多多对她唯命是从的臣仆,但是身边却没有可以互相聊家常话题的朋友,而乖巧懂事又心地善良的瓦朗蒂娜,恰好就在无意之间补偿了她的缺失,于是在悄然之间,两个人之间形成了亦是主仆亦是朋友的关系,特蕾莎甚至还特意吩咐,瓦朗蒂娜可以随时来求见自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今天瓦朗蒂娜来到枫丹白露,特蕾莎就把她带到了自己的琴房当中,然后一边弹奏钢琴,一边轻松自如地和瓦朗蒂娜聊着天。
和往常一样,心情愉快的时候,特蕾莎一般都是弹奏舒伯特的即兴曲。
这位英年早逝的奥地利作曲天才,是出身于奥地利的特蕾莎最欣赏的音乐家之一,因此她在每天练习演奏的时候,经常会演奏。
在轻快的琴声当中,特蕾莎的心情也变得极为舒畅起来。
她停下了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的瓦朗蒂娜。
“瓦朗蒂娜!最近还好吗?”
“承蒙您的眷顾,我们一家都很好。”瓦朗蒂娜一边回答,一边向特蕾莎屈膝行礼致敬。“日安,皇后陛下。”
“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拘礼了,明明是个小孩子,怎么搞得这么老成啊……”特蕾莎虽然口中在抱怨,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极为亲切,“你要有点小孩子的活泼才行。”
“好的,陛下……我会尽力的。”瓦朗蒂娜显得有些为难,“不过,我从小就是这种认真的性格……再说了,您是皇后陛下,又是我们一家的恩人,我必须以最大的尊敬来面对您才行。”
“好吧,好吧,那就这样吧。”特蕾莎叹了口气。
接着,她站了起来,然后让出了自己的座位。
“现在,让我看看你的进步吧——”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瓦朗蒂娜也没有推辞,而是坐到了钢琴前,然后把双手放在了琴键上。
接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纤细白嫩的手指,开始慢慢地在琴键上滑动,紧接着,一段段低沉的轻响,慢慢地涌入到了琴房当中。
作为她一位贵族小姐,从小她也在父亲的培养下练习了音乐,不过其实她的天分并不高,所以当时也没有怎么认真学。而现在,得到了皇后陛下的垂青之后,她开始拼命练习,水平逐渐突飞猛进——当然,现在也还只是停留在“在普通人当中算是很不错”的境界而已。
既然上有所好,她当然也会投其所好,所以她也演奏了舒伯特的即兴曲,而且特意选取了节奏明快的片段,以便让皇后陛下心情更加愉快。
特蕾莎站在旁边,静静地倾听着瓦朗蒂娜的演奏。
以她的欣赏水平,轻易就能够分辨得出瓦朗蒂娜最细微的进步。
在悠扬明快的乐曲声当中,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是因为瓦朗蒂娜的演奏水平有多高,而是她真的感受到了,瓦朗蒂娜在其中倾注的努力。
真的是个认真的好孩子啊……她确实值得有一个更好的命运。
“啪啪啪”
她轻轻地鼓起掌来。
“瓦朗蒂娜,你真是用心了,你的水平比之前有了很大的提高,我想你在回家应该也苦练过吧……嗯,很不错。”她点头赞许。“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就有资格可以代表宫廷对外演奏了。”
“嗯?!”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到了瓦朗蒂娜,以至于她的手都颤抖了一下,带出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演奏也就此中断了。
“代表宫廷对外演奏?”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是啊,有什么不对劲的吗?”特蕾莎反问。
接着,她又笑着对瓦朗蒂娜解释,“我和陛下商量过,现在社会上风气不正,人人沉醉享乐,文化和美德被人忽视,甚至被人嘲笑,弃之如敝屣……而我们,有责任澄清社会风气,引导人们去从事健康的文化娱乐,所以我们打算组建一个宫廷少女乐团,定期对外演奏,以此来作为榜样,来引导年轻一代提高自己的文化修养……”
特蕾莎越是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瓦朗蒂娜越是听得心惊胆战,倒不是她胆敢反对皇后陛下的想法,而是她担心自己没有这个能耐。
“陛下,您的想法我觉得很正确,我们宫廷应该为社会做出表率……我只是觉得,我可能没有那个才华,万一被外界讥笑我的演奏,那反而会给您抹黑了。”
“哎呀,你难道觉得大家忍心对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苛责太多吗?”特蕾莎忍不住笑出来了,然后轻轻抚弄了一下瓦朗蒂娜的脸,“我的眼光你是不用担心的,我看得出来,你的水平只要再稍加进步就已经足够在人们面前演奏了。诚然你确实不具备名家的天赋,但你有那种令人欣赏的清爽,正直和美丽,这些才是我们希望展现给社会的东西……如今这个年代,我们的国家不缺金钱也不缺浮华的享乐,我们缺的就是这个。”
接着,她又收敛了笑容,然后郑重地看着面前的孩子,“瓦朗蒂娜,我已经观察很久了,我认为你很适合担任这个乐队的队长,也许你不会是其中水平最高的,但是你绝对是最适合成为领导者的,因为你有奉献精神,有抗压的意志力,这些比什么都宝贵——”
虽然她自己现在也才堪堪二十岁,但是不期然间,她在瓦朗蒂娜面前摆出了长辈教诲后辈的姿态,而瓦朗蒂娜也觉得理所当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皇后陛下都这么说了,对她没有任何质疑之心的瓦朗蒂娜,于是就接受了她的说辞,即使内心还是有些忐忑,但是她还是不忍心辜负皇后陛下的期待。
她知道,所谓的“乐队长”,并不是什么有编制的宫廷官员,不过是陪皇后陛下寻开心的噱头而已,可是既然这是皇后陛下对她的期待,那么哪怕再怎么艰难,她也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于是,她看着特蕾莎,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皇后陛下,虽然我满心忐忑,但既然您赋予我如此期待,那么我就将竭尽全力来提高自己,完成您的心愿,因为我绝不容许自己让您失望……”
可爱的孩子,真是令人感动的忠诚啊,要是人人都像她一样就好了。特蕾莎心想,心里突然多了些许酸涩。
不过她很快就抛开了杂念。
“当然,在这之前,你还需要一点点名师的指点。虽然我教了你一些,但我算不上个好老师,所以我特意为你们乐团找了个厉害的名家,他是个波兰难民,名字叫肖邦……”
此时的肖邦,其大名还没有历史上那么如雷贯耳,所以瓦朗蒂娜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厉害,更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
不过,既然能被艺术素养极高的特蕾莎皇后青眼有加,想必这位老师绝对是一个才华横溢的音乐家。自己肯定能够从他那里受益匪浅。
当然,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因为瓦朗蒂娜现在才不过十岁,所以她的婚约只能在未来几年后再履行,不过瓦朗蒂娜已经在心里以伯爵的未婚妻自居了。
对瓦朗蒂娜来说,能不能在宫廷当中学到多少音乐技能,根本不重要,“讨皇后开心”才是她的主要任务。
这不仅仅事关她爷爷她丈夫的地位,也事关着她未来丈夫的切身利益,万万是不能马虎的。
所以,她必须要竭尽全力,完成自己的“使命”。
这是她现在能够为自家、为未来的夫家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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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团员
面对特蕾莎突然抛出来的“任命”,虽然惊讶并且忐忑不安,但是瓦朗蒂娜还是以莫大的勇气和决心,接受了这项不容推却的使命。
既然皇后陛下希望她能成为一个最优秀的乐队长,那么她就一定可以做到。
而看着乖巧柔顺又才貌双全的瓦朗蒂娜,特蕾莎心里也极为开心,和这种孩子相处,不需要耍弄心机勾心斗角,也绝对不需要担心任何明枪暗箭,她尽可以放松下来,享受自己的闲暇时光,感受自己热爱的音乐之美。
要是人人都像她一样朴实纯洁那该多好……自己也就不用那么费心伤神了。
“陛下,如果您希望组建乐团,我倒是有一个建议……不知道行不行。”思考片刻之后,瓦朗蒂娜突然说。
“什么建议?只管说吧。”特蕾莎非常宽容地看着瓦朗蒂娜。
“我……我有一个好朋友,嗯,就是伯爵身边那位爱米丽夫人的女儿欧仁妮小姐,她的歌喉非常厉害,至少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厉害的……她的声乐天赋肯定强过我很多很多。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推荐她参加到乐团当中,想必她的才能只要稍加培养,一定可以倾倒观众们的。”
“哦?”
特蕾莎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吟了一会儿。
她所说的爱米丽夫人,因为在宫廷当中呆过,所以特蕾莎自然也知道,她更知道对方声名狼藉的过去,所以她对爱米丽的印象很差,不光从未单独接见对方,哪怕见了面也是态度冷淡,让爱米丽一直都处于被人忽视的地位。
也正是因为皇后陛下的冷淡态度,让爱米丽自知自己不可能上位成为伯爵夫人,绝望之下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只求能够继续呆在伯爵的身边,哪怕以“亲随”的身份也行,毕竟伯爵已经是她们母女最后的依靠了。
因为心地善良,同时因为和欧仁妮有点交情,所以心地善良的瓦朗蒂娜也对她们母女颇为同情,因此哪怕已经和伯爵公开了婚约,她也没有要求伯爵把她们母女赶走,不光现在不打算赶走,她甚至跟她们承诺,一旦自己和伯爵结婚,就把爱米丽夫人雇佣做自家的管家,让她名正言顺地留下来,也好有个依靠。
她的这种做法,虽然不至于让爱米丽感恩戴德,但是至少也算是满足了她最后的希望,既然现在已经走投无路,爱米丽也只能黯然接受了这种安排。
而对欧仁妮来说情况就不一样了,她对母亲“上位”的野心并不关心,所以也没有那种切肤之痛,对她来说,“因母亲上位而留下来”和“因瓦朗蒂娜仁慈而留下来”,结果是一样的。
她对年纪轻轻就必须确定结婚对象的瓦朗蒂娜反而有几分同情,所以两个人接下来友情反而更加深厚了。
自从定下婚约之后,瓦朗蒂娜为了提前适应女主人的角色,所以隔几天就去拜访伯爵家里,因为伯爵时常不在家,所以反而是爱米丽母女招待她居多。
而每一次见面,欧仁妮都会主动让瓦朗蒂娜旁听自己练习歌唱,哪怕不是专业人士,瓦朗蒂娜也能够感受到她的天赋。
因此今天看到特蕾莎有这种想法,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推荐了好友。
她觉得以天赋而言欧仁妮是绝对没有问题了,足可以入皇后陛下的法眼,但是考虑到皇后陛下对爱米丽夫人的厌恶感,她就没有把握了,所以只能等待皇后陛下的裁决。
而对特蕾莎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她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喜欢就事论事绝不迁怒于人,所以哪怕厌恶爱米丽,但对她的女儿却也没有什么成见。
看到瓦朗蒂娜这么诚恳地推荐欧仁妮,她心里就直接松动了。
从管理学的角度来说,瓦朗蒂娜成为一个乐队长,为了管好团队,想要拉一个绝对的“亲信”进来协助自己,是无可厚非的。
不过,特蕾莎知道,她肯定没有耍那么多心机,纯粹只是因为欣赏好友的天赋,所以才郑重推荐而已。
既发掘了人才,又方便了她管理,两全其美,倒也挺好。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姑且就相信了。这样吧,下次你来见我的时候把她也带过来,我要亲自听一听她的歌喉,如果她真的具有你说的这种天赋,那么我肯定不会愿意埋没她的才能,我会亲自邀请她加入乐团的……你觉得怎样?”
“太好了,陛下!谢谢您!”看到自己的要求居然这么轻易就被答应了,瓦朗蒂娜喜出望外。“我会转告的,她也会好好准备,到时候一定让您满意!”
特蕾莎皇后的态度,也可见对她确实是颇为宠爱。
她的欧仁妮,虽然空有美貌和惊人的声乐天赋,但是父亲破产逃亡,让她家道中落身无分文,而且还要背负外界的讥笑和恶名,甚至还有可能被债主追债,如果正常发展下去的话,她在长大之后绝对不可能嫁给上流社会的对象,“阶级下滑”已经成为定局。
正因为心里知道,所以她对对方也颇为同情,现在能够帮欧仁妮一把,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心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果欧仁妮能够借着这个机会成为知名歌唱家的话,那么她就有了丰厚的收入和社会地位,谁还会去纠结她是一个破产银行家的女儿呢?
欧仁妮,你可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啊……
在解决了这件小事之后,特蕾莎皇后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瓦朗蒂娜的身上。
“瓦朗蒂娜,我给你们找的这位肖邦先生,是一位真正的大师,他虽然不是贵族出身,但是也有一身艺术家的傲骨,绝不会对贵族谄媚,也绝不会忍受别人的轻慢侮辱,所以你们千万不要自恃家世优越结果怠慢了他,否则我一定会重重处罚的。”因为担心这些小孩子不懂事,所以特蕾莎特意提醒了她,“以后也一样,你们虽然是宫廷的乐团,但你们要面对的观众绝不仅仅是一小群贵族和布尔乔亚,你们是要向所有阶层的国民……你们千万不可以傲慢自大,在人们面前摆架子,否则这就违背了我们创办它的初衷了,明白吗?”
“明白了,陛下。”瓦朗蒂娜重重点了点头。
瓦朗蒂娜虽然是古老的世家出身,爷爷现在还是得势的重臣,但是她从小就谦逊朴实,丝毫也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娇气和傲气,她对其他人都是保持着得体的谦逊态度,因此她完全认同特蕾莎皇后的意见。
她也知道,皇后陛下是在暗示,以后作为乐团长,她也要管理乐团的成员们,和她一样对待各个阶层的观众。
她把这一条职责也记在了心中。
“好了,该交代给你的事情我也交代完了,我相信你都会记住、而且都会给我做好的,毕竟可爱的瓦朗蒂娜从未让我失望过。”说完自己的指示之后,特蕾莎又亲切地抚摸了一下瓦朗蒂娜的脸,“现在,我只希望你抛下无谓的压力,好好享受你的青春年华吧……希望你别把这一切当成大家强加给你的负担,而是你人生值得铭记的珍贵回忆,等到你出嫁之后,你就会发现,要维持一个家庭,需要顾忌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这些事情会吞噬你的精力,让你患得患失,让你再也无法重拾少女时代单纯的快乐了……当然,那时候的你又会找到其他的快乐,只是人生不同的阶段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瓦朗蒂娜总觉得,皇后陛下的神色当中似乎有些顾影自怜。
身为一国皇后,手里有着所有人羡慕的权势,被众星拱月,不知道多少人像自己一样对她诚惶诚恐毕恭毕敬……这样的人,也会不开心吗?
大概……也会有吧。
年幼的瓦朗蒂娜,对人们津津乐道的宫廷密辛所知不多,但是即使是她,也听说过一些陛下的绯闻。人们谈起这些时候的,绘声绘色眉飞色舞,然而她心里却为皇后陛下感到有些不值,毕竟在她看来,皇后陛下简直就是完美的榜样,是她最想要变成的样子,为什么陛下还会做出那些事呢?她简直想不明白。
但也许,这就是她们必须承受的命运吧,因为人们都觉得这天经地义,整个社会都习以为常——哪怕她的未婚夫,不也被她容忍了爱米丽夫人在身边吗?
被迫早熟的瓦朗蒂娜,不由得在心里小小地叹了口气,此刻的她当然也没有对抗整个社会规则的能耐,她只能期盼,她的未婚夫伯爵,至少“胃口”比风流浪荡的皇帝陛下要小一点,不要给她带来太多困扰了。
瓦朗蒂娜没有勇气去谈及陛下的事情,所以只能以“装糊涂”的沉默来应对顾影自怜的特蕾莎,好在特蕾莎也不是有意在对一个小孩诉苦,她很快就恢复了从容,重新露出了笑容。
“肖邦先生今天就会进宫,我会把你作为第一个弟子介绍给他的……不过,在见到老师之前,我先给你介绍另外一个孩子吧——”
这么快就给我安排团员了吗?瓦朗蒂娜不由得既紧张又期待起来。
然后,她惊愕地发现,侍从女官居然真的抱来了一个孩子。
准确来说,是一个大概四岁左右的孩子。
这个孩子长着一头灿烂的金发,还有着碧蓝莹亮的双瞳,白皙透亮的皮肤还有精致的五官,让她看起来简直跟一个玩偶一样。
作为一个小女孩儿,瓦朗蒂娜自然也喜欢玩偶,在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想要把她拉入怀中好好揉弄一番。
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按照刚才皇后陛下的口风,这就是乐团的成员?啊,这也太离谱了吧……她虽然很可爱,但恐怕连话都说不太利索,我该怎么跟她交流又该怎么指挥她啊?瓦朗蒂娜顿时就感觉到头疼了起来。
特蕾莎并没有注意到瓦朗蒂娜的想法,她一把抱起了这个可爱的孩子,然后笑着向瓦朗蒂娜介绍。
“这个孩子,是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也就是我身边的女官爱丽丝夫人的爱女。因为夫人暂时有点事,所以这个孩子就被寄养在我们身边了……如你所见,她非常可爱,所以无论是陛下还是我,都很疼爱她,把她放在了我们身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着,她又解释,“爱丽丝夫人的声乐水平很高,尤其擅长小提琴,而夏露似乎也继承了一点母亲的天赋。所以最近我练琴的时候经常会把她带在旁边——既然她有天赋,那就别浪费了,以后,你们跟肖邦先生上课练习的时候,让她旁听吧,放心,她虽然年幼,但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轻易不会哭闹的,你们只管做你们的事情就好。”
也就是说,她就是我们的“师妹”了?
既然不是正式团员,瓦朗蒂娜也就松了口气。
她看得出来,皇后陛下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不过这也不奇怪,自己刚看了她,也是很中意。
等自己出嫁以后,她以后肯定就是自己这一批人的“接班人”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旁听吧,早点学习也好。
于是,瓦朗蒂娜没有提出任何意见,走到了夏露旁边,然后轻轻地拥抱了一下这个可爱的孩子。
眼看着自己的设想在慢慢变成现实,特蕾莎心里也很开心。
她知道,瓦朗蒂娜是个很合适的队长,但是天赋毕竟有限,而且年纪也“大”了,现在再钻研声乐也不会有什么大成就了。
这并不是她的错,但多多少少也有些遗憾。
但是夏露那就不一样了,这个孩子如此聪明可爱,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成为那个最适合的人选。
同时拥有惊人的天赋和美貌,她难道不就是天生的偶像吗?
这一切就像是为她准备的一样,所以特蕾莎干脆决定,现在就开始培养夏露,然后在未来让她来挑起大梁。
而且,也许还会有另外一个。
虽然很讨厌埃德加这个人,但是对他的外貌和风度,特蕾莎也很难说出什么否定的话来,单从外貌上来讲,他完全配得上爱丽丝,就连智力和才情也堪称是同龄人中的翘楚,所以两个人“强强结合”的结果,就是“打造”出了夏露这样可爱的孩子。
同时,即使和埃德加已经决裂,但是爱丽丝夫人在丈夫被驱逐出境之前,为了在日后能够有个依靠,所以特意还和埃德加同居了一段时间,并且如愿地怀了孕,现在正在养胎。
可想而知,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一定也会是一个同时具备才智和外貌的幸运儿。
假如是个男的,那跟她就没关系了,这个孩子会被当成特雷维尔家族的继承人重点培养,以后出将入相自不待言,但如果是个女儿的话,她就想要和夏露一样放在自己身边照看,从小培养她的才华和道德观,最后不仅培养出一个才华横溢的音乐家,还能成为一个堪称楷模的贵族小姐,这对她来说,也算是回报爱丽丝夫人一直为自己效力的辛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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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5)百感交集
承接番外25,26,特蕾莎皇后造反并且失败的世界线……
在夕阳渐渐从窗外落下地平线的时候,特蕾莎皇后停下了自己弹奏钢琴的手指,那悠扬而又悲凉的琴声,也随之猝然停息。
虽然看上去,这里就是她常用的琴房,而且她和之前的作息并没有多少区别,但是此时此刻,特蕾莎皇后,正处于人生当中最落魄低谷的时候。
是的,她又度过了被软禁的一天。
再也没有人找她征询意见,也没有任何一份文件需要她签字,更没有外界的只言片语传递到她的面前,虽然此刻她还有着皇后的头衔,但是实际上却已经和囚徒无异。
但即使如此,在艾格隆下诏废后之前,她还是帝国的皇后陛下,在艾格隆的命令下,她的生活待遇并没有被降低太多,也没有人胆敢虐待她。
对于自己如今的处境,特蕾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她反而异常的平静,她每天正常地生活作息,吃饭睡觉弹钢琴看书,既不跟身边人说话,也不提出任何问题,仿佛变成了一个上了发条的人偶。
这种安之若素的姿态,倒是让熟知内情的人对她都暗生敬佩——不愧是当过皇后的人。
当然,特蕾莎也不是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更没有到心如死灰的地步,她的心里还存着一份希望。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艾格隆曾经亲自来探望了她,然后两个“怨偶”先是吵了一架,然后又念起了往日的夫妻情分,最后,艾格隆还是心软了,于是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特蕾莎先回娘家奥地利暂住一段时间就当探亲,等事件的影响平息之后再重新复合。
而特蕾莎却在伤心之下,坚持要求夫妻两个人必须一同前去,最终艾格隆在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了特蕾莎的要求。约定过一段时间,等他处理完了重要的大事,然后和奥地利方面沟通完毕,就和特蕾莎一起前往奥地利访问。
君王夫妇访问外国,在如今的欧洲来说确实是罕见的大事,需要一些时间准备也很正常,所以特蕾莎也没有再继续催促,而是重复着被囚禁后的日常,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当然,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悔悟。
正当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接着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近,然后居然没有敲门就直接打开了门。
是殿下来了吗?
特蕾莎心里一喜,不过她仍然没有回头,毕竟眼下她还是“戴罪之身”,心里还有点闹别扭,她希望让丈夫过来面对自己。
但是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丈夫的脚步向来都是矫健有力的,踩在地板上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有那种令人肃然的魄力,而这一次,这个脚步比较轻柔,听上去应该是一个女人。
就算自己是戴罪之身那也还是皇后,胆敢不敲门直接进来的女人,难道……特蕾莎的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心跳陡然加速,全身的血液直冲大脑,一下子原本平静的心态也剧烈波动起来。
她最害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在丈夫反杀、被迫身陷囹圄的那一刻,她没有害怕过,甚至还有一丝释然,但是一想到玛丽亚如果在这个时候跑过来落井下石,‘欣赏自己’落魄的样子,她就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恐惧。
她一生好强,骨子里就有那种公主的傲气,如果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被自己平生最厌恶最痛恨的人当面羞辱一番却无力回击,那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比死亡还要难受的酷刑。
带着满心的恐惧,她缓缓地转过头来。
然后,那张美丽却又最让她厌恨的脸,落入到了她的眼帘当中。
还真的是她……特蕾莎一下子如坠冰窟,整个人都感觉手足冰凉,几乎动弹不得。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时候她能来?!
她立刻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如果没有殿下首肯的话,玛丽亚肯定是没有办法穿过重重守卫来到自己面前的。
殿下,不会真的是你把她派过来的吧?为什么……如果要对我处刑的话,用铡刀用毒药都行,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式来刺伤我呢?特蕾莎在心中哀鸣。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愿意在玛丽亚面前丢脸,于是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维持住了自己身体不至于颤抖,然后用平静而又满怀蔑视的眼神瞪着玛丽亚。
“是谁允许您来这儿的?”
“是谁?这不重要,总不会是您啊,皇后陛下。”玛丽亚狡黠地一笑,然后回答,“听说您最近身体不舒服要养病,所以我特意过来探望您……现在看到您似乎玉体安康,那我也就放心不少了,皇后陛下。”
虽然看上去似乎很正常,但是她的话里话外却透着一股阴阳怪气,尤其是一句一个皇后陛下,在眼下这种环境下更是讽刺满满。
特蕾莎气得只感觉血气上涌,恨不得撕烂她的嘴,但是她自重身份,又知道干这种傻事只会让自己更加丢脸,所以她还是忍耐住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要再假惺惺说这么恶心的话了,我们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彼此之间还需要再来这种把戏吗?”她看着对方,冷冷地说。“现在,请出去吧,我要休息了,不想见客。”
现在是她人生中最落魄的时候,而反过来说,自然也就是玛丽亚“吉星高照”的时候,想必对方此刻必然是喜出望外耀武扬威,现在跑过来见自己,恐怕也是为了欣赏自己最凄惨的模样。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特蕾莎反而不愿意流露出任何软弱和悲伤,在自己一生之敌面前,哪怕再怎么落魄也绝不能丢了尊严。
虽然被特蕾莎下了逐客令,但是玛丽亚却没有丝毫退让,恰恰相反,她反而向着特蕾莎走近。
“哎呀呀,真是了不起,都这个时候了,您居然还是一副如此趾高气扬的样子,您别是还把自己当皇后吧?您还有什么资格使唤我呢?难道您忘了,自己之前都做了什么吗?”
“我没忘,所以我很后悔——后悔自己居然让您给跑了。”特蕾莎淡然冷笑,“以至于今天还要受这份罪,被您羞辱。”
在政变的第一时间,特蕾莎就派心腹前去巴黎围堵玛丽亚的公馆,并且还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事前没有走漏风声,玛丽亚却提前逃走了,以至于扑了个空,这也成为了特蕾莎那段时间一大恨事。
如果她一直掌权的话,终究还是可以把玛丽亚从躲藏地给搜出来的,只可惜,艾格隆的“东山再起”终究还是没有让这一切变成现实。
最想杀的人没有杀成功,比政变失败都让特蕾莎难受,而如今她也得到了报应——被人当面跑过来骑脸,这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特蕾莎的强硬表态,似乎也激怒了玛丽亚,所以她一瞬间也气得笑了起来。
“呵,您这话说得,您想要杀我,我就不能今天过来报复一下您了吗?”
“难道您诅咒我死的次数就少了吗?要不是因为殿下拦着,就凭您对我历来的不敬,您就该死上十次了。”特蕾莎轻蔑地回答。
接着,她突然脸色微变。
不是被玛丽亚吓倒了,而是她突然好像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面前的玛丽亚,好像不对劲。
等等……这不是玛丽亚!特蕾莎陡然清醒了过来。
如果说,世上最能够轻易分清楚她们姐妹的人是艾格隆的话,那么,特蕾莎也不遑多让可以排在第二(只是,两个人的理由却完全不同)。
就算一模一样,她也完全能够分辨出两个人细微的气质差别——那是两个人后天性格和行为模式所带来的差别。
虽然看上去是同样的傲慢自大,但是玛丽亚的气质更偏向于刻薄,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大小姐,色厉内荏,骄狂里带着一点点心虚;而苏菲的气场却要自信昂扬很多,她的气质更加倾向于轻蔑,而且有着更加庄重、深沉的眼神,还有身上那种久掌大权的气势,这些玛丽亚虽然也可以演出来并且骗过一般人,但是在特蕾莎面前,这一切就无所遁形了。
“苏菲,是你……?”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啊,看来我的演技还不过关呀……”被她认出来之后,苏菲也没有狡辩,而是摊了摊手。
“我可是特意赶过来看你的呢……从奥地利跑过来可谓是千里迢迢。”
苏菲的话,虽然看似对自己的老情敌充满了关切,但是其中却又饱含着嘲讽。
“难道没有我的事,你就不会来了吗?!都来几回了,想来就来吧,何必再找什么理由呢?”特蕾莎的嘴角微微踌躇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但还是露出了愤恨和痛苦的神色。
过了片刻之后,她轻轻叹了口气,““要嘲讽就嘲讽吧,随便你……反正我现在落败了,身陷囹圄,我活该被人嘲笑和唾骂……我应得的!你只管嘲讽,我不会跟你对骂,我也不会向你求饶,我只会坦然接受这一切。”
说完之后,特蕾莎抬起头来,然后毫不退让地看着面前的苏菲。
一瞬间,苏菲笑容里的嘲讽也骤然消失了,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片刻,谁也没有再说话。
这种平静的对峙感,既是仇恨又非仇恨,十几年的“交情”,互相理不清的恩怨,让她们之间不再是那种单纯的憎恨和“杀意”,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甚至难以用语言说清楚的关系。
最终,还是苏菲重新打破了寂静,“不得不说,你给我们带来了超大号的惊喜……不愧是你啊!明明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却还是和当初那个少女一样刚烈。”
这一次,她没有了刚才扮演玛丽亚时的尖刻和嘲讽,反而更像是一个客观的评论者。
特蕾莎仍旧沉默着,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想为我的所作所为解释,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解释,我确实犯下了大错,但我不会认错也不会请求你们的原谅,我只是输了,仅此而已。”
“虽然你给我们捅了天大的篓子,但是……我倒也不是不能够理解你的想法。嘿!用毒药让他瘫软无力,然后带着他隐居到无人注视的乡间,真是个好想法!不瞒你说,有时候我都这么想过呢……”苏菲还是轻笑着点评,仿佛是在说什么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你输了,确实输得一败涂地,但是你休想就此甩手不管,你亲手制造的这个烂摊子,你自己也得帮忙收拾才行——艾格隆已经决定了,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你必须继续当帝国的皇后,而我也同意了他的意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因为上次已经和丈夫交换过意见了,所以特蕾莎对此倒也没有多么惊讶,她只是有些意兴阑珊。
此时她实在没有心情再去收拾什么“烂摊子”了。
而这时候,她又突然想到,既然苏菲和玛丽亚调换来到了枫丹白露,那么她肯定会和自己的丈夫在这里双宿双飞——甚至比之前还可以更加明目张胆。
搞不好昨晚还是刚刚互诉相思呢。
一想到这里,她就更加疲惫了。
累了,毁灭吧。
回想起自己当初,“战胜了”横加阻挠的苏菲,又战胜了命运的艰难险阻,最终在付出巨大代价之后,和心爱的殿下终成眷属,那时候的自己是何其幸福?为什么最后要走到这份田地?
终究是赢不了她吗?
难道最初的爱恋就这么难以被推翻重来吗?难道自己付出的心血、自己近乎于狂热的爱,就这么不值一提吗?为什么,就是无法改变这一切?
特蕾莎突然感觉一阵心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他当然爱你。如果不是因为爱你的话,就凭你干的这些事,他早就把你秘密处死了。”仿佛是察觉到了特蕾莎的想法,苏菲悄然说,“事实上,他就是舍不得你,他希望能够把你一直留在身边……你觉得你是受害者,我还觉得我很难受呢,永远只能当你们两个的旁观者,忍受你们每一天的相处,甚至连死后你们两个都会合葬在一起!天知道一想到这里,我有多难受……”
说到后面,苏菲也越来越激动。“你都已经拥有一切了,难道就不愿意让我稍微分享一点点碎屑吗……你知道每见他一次,我都要承担多少风险,我们的相处又是多么短暂!你把他从我身边夺走,让我失去了那么多东西,难道我努力找回一点,也是罪过了吗?!”
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让特蕾莎一时哑口无言。
不过,考虑到这是苏菲,那也就十分正常了。
发泄了一会儿之后,苏菲也缓过劲来了。
“好吧,我们两个都有很多不满,命运确实让我们都承受了许多不应该有的痛苦,这一切的根源,就是那个狼心狗肺的小杂种……可是我爱他,我迷恋我们之间拥有过的那些最美好的回忆,所以我只能一边咒骂他一边却又选择原谅他,心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算了……”
接着,她又向特蕾莎微微颔首,“特蕾莎,我不指望你跟我一样想,但我相信,我们往后几十年还会这样稀里糊涂地相处下去的。提前预祝你回奥地利访问愉快,我会在那里等你的。”
说完之后,她又轻轻挥了挥手,结束了这场秘密的觐见,留下了呆呆坐在原位的特蕾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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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6)善始善终
告别特蕾莎之后,苏菲从容地走出了琴房。
门外看守非常森严,既有侍女也有卫兵,所有人都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四周静得可怕。
很自然,这些人都当她是玛丽亚公主,而他们当然也知道玛丽亚公主和特蕾莎皇后之间的纠葛,更知道玛丽亚公主飞扬跋扈、尖酸刻薄的性格,所以他们很自然地猜测,刚才玛丽亚公主在落难的特蕾莎皇后面前耀武扬威了一番。
不少人眼中还露出了同情之色——毕竟,谦逊和蔼的特蕾莎皇后在宫廷当中显然比玛丽亚更得人心。
可是,现在这种时候,谁又敢多说半个字呢?在禁口令之下,所有人都只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只盼着这个危机时期赶紧结束,让宫廷恢复往日的奢华人气。
而苏菲对周围人的反应浑然不觉,她快步沿着走廊来到了艾格隆的书房当中,而艾格隆此时也正在这里等她。
一见到她,心里焦灼的艾格隆立刻就迎了上来。
“你们谈得怎么样?”他紧张地问。
看着忐忑不安的艾格隆,苏菲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抚摸了一下小情人的脸。“没有太好,但也不算很糟。”
听到了这个模糊不清的回答,艾格隆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在这个时候,只要特蕾莎没有被刺激到大打出手那就算是大幸了。
“那特蕾莎现在还有什么意见?”他又问。
“特蕾莎的态度非常抗拒,不过好在也没有跟我大吵大闹……她估计也想通了吧,现在她也无路可走,只能顺从你的安排。”苏菲回答,“其实,她还在期望,能够重新和你修复关系,只是不想明说出来而已。也许你们两个一起去奥地利探亲一趟,在那个安静的地方,事情会容易解决很多。当然,指望她向你我道歉或者忏悔,那是不可能的了。”
“谁还敢指望这个啊?”艾格隆禁不住苦笑了起来,“现在我只求我们夫妻不至于成为世人的笑柄了。”
“那就是说,你还是打算继续和她做夫妻,装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咯?”苏菲反问。
“是的,我只能这么选。明着废后的话政治风险太大了,暗地里毒死她我又做不出来,那岂不是只能这么选择了吗?也许我们两个永远都不会遗忘这次的事情,但我们还是将会相伴一生,直到人生的终点。”艾格隆有些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
一直以来,艾格隆都是一个喜欢锐意进取的人,碰到什么问题,他都只想着迎难而上解决,可是这一次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实在还是“超纲”了,以至于他都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毕竟,虽然嘴上一直只是说“政治考虑”,但在个人感情上,他也是真的舍不得再去摧残特蕾莎。
十年的夫妻,圆满的家庭,不离不弃的陪伴,还有她刻骨铭心的热爱,又怎么可能在他的心里留不下痕迹呢?别说臣民们已经习惯了特蕾莎皇后的存在,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的生活不再有特蕾莎的痕迹,那该是什么光景。
而苏菲对艾格隆的想法也并不感到意外,她只是淡然点了点头。
“那好,就这么办吧……我也觉得,将事态控制在最低限度对所有人都好。”
虽然这确实是他最希望得到的结果,但是当艾格隆看到苏菲居然对自己被特蕾莎暗害、甚至差点被特蕾莎赶下台,居然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甚至还不介意追责特蕾莎,他的语气不免也变得有点酸酸的。
苏菲是何等了解他,仅仅从他瞬间的神色当中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于是,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你这个人,就是贪得无厌!我都跑过来拉下脸给你排忧解难了,你还嫌我不够哭天抢地!难道我非要在特蕾莎面前撒泼,才算是爱你吗?”
指责了两句之后,她又看似有些后怕地舒了口气,然后一把抱住了自己心爱的小心肝。
“其实,刚刚听到你‘得了重病不得不静养’的消息时,我几乎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差点疯了,我怎么可能接受我们刚刚才忍受过一切灾难,你却要弃我而去呢?你明明比我年轻那么多,要走也该我先走啊……”也许是勾起了之前的回忆,苏菲的声音都出现了一丝颤抖,“后来,玛丽亚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我就明白过来了,一定是特蕾莎搞了阴谋,不瞒你说,那时候我真是气得要死,我都不敢想象如果你遭遇了特蕾莎的毒手,我到底应该怎么接受现实。”
“那你当时想怎么办?”艾格隆问。
虽然这是没有发生的事,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如果自己没有靠本人反杀,苏菲会打算做什么,因为这也表明在苏菲的心中自己意味着什么。
“我想要派人潜入境内营救你,或者以公开阴谋的方式威胁特蕾莎放人,我甚至都想过要把她的父母兄弟统统都抓起来,以他们做人质威胁她……”苏菲靠在艾格隆的肩膀上,然后小声回答了他,“我没这么做只是因为后来我不需要而已,如果你这边一直没有好消息,那我就一定会这么做,而如果……如果你不幸遇难了,那我就会把特蕾莎的至亲的脑袋一个个送到特蕾莎的面前,以便让她品尝到和我同样的苦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苏菲以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如此残酷的话,这倒让艾格隆吸了一口寒气。
不过他也没有感到意外,毕竟做事决绝就是她的风格。
而且……这不是都是为了我吗?
还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虽然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但艾格隆对自己的岳父岳母还是抱有着尊敬之情,毕竟他们当初对自己视若己出,多方照顾,哪怕自己闹出了那么多事情,还是为了女儿原谅了自己,并且祝福了自己的婚姻……如果因为自己而让他们遭受了无妄之灾,他也会感到于心不忍。
正因为如此,他对特蕾莎心里也产生了些许的怨言。
你明知道事情会演变成如此糟糕的境地,明知道会把所有家人都牵涉进来,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就算我确实对不住你……但万事也应该好商量吧?何必一上来就放这种大招?
但是他转头一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特蕾莎也不是突然就变成这样的,之前夫妻两个人也发生过多次的争吵,特蕾莎做过好多次的抗争,从拌嘴开始一步步的升级,最终才会发展到这一步。
想必,在一个个不眠之夜当中,她也曾经彷徨过纠结过,犹豫要不要动手,但是最终,她还是下定了决心。
唉……所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艾格隆心里知道答案,但是他不愿意说出来。
“算啦,这都是没发生的事情,又有什么好谈的呢?”也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凝重,苏菲又笑了笑,然后伸手抚摸着艾格隆的脸,微凉的手在温热的肌肤上滑动,渐渐地也沾染上了同样的温度。
“我的心肝,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只要你没事,比什么都好……”
一边说,她的眼角一边泛出了泪光。
在近距离的观察下,这些泪光反射着窗外的光线,犹如钻石一般璀璨,光芒四射。
而她饱含深情的目光,也让艾格隆再一次沉醉其中,一瞬间他也忘却了其他的想法,两个人忘我地拥吻在了一起。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但“劫后余生”的经历,让他们又一次确认了在彼此心目中对方的地位是何等重要,何等不可或缺,所以这一次的拥吻要更加投入,甚至更加贪婪。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忘我地拥吻着,直到几乎窒息,才恋恋不舍地分开,而这时候,苏菲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红晕,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艾格隆看着自己怀中的爱人。
虽然她已经三十出头,不复两个人初识时的青春魅力,但是她的肌肤依旧白嫩,身姿也如同过去那般婀娜,而且时光的打磨、权势的浸润,让她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度,让他又一次目眩神迷。
是啊,面前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到异国他乡、郁郁寡欢的王子妃了,而是奥地利帝国的摄政皇太后陛下,是几千万臣民效忠的对象,但她本质上却还一点都没有变,她依旧铭记着两个人相处时的美好回忆,也依旧如同当初那样迷恋自己。
艾格隆知道,她刚才那些话,都是发自肺腑的,如果自己不在的话,她会发疯。
“真的,对不起……殿下,又让您费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鼻子一酸,然后双膝也立足不稳,顺势就滑到在了地上。
接着,他紧紧地搂住了苏菲的双腿,然后抬起头来,就像是当初那个愤世嫉俗又一事无成的少年一样,仰望着面前的初恋对象。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生杀予夺、一切尽在运筹帷幄之中的皇帝了,而是在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唯一一个当她面不用扮演一位皇帝的对象面前,倾诉自己身陷囹圄的委屈、以及死里逃生的庆幸,还有不知所措的无奈。
“我真是丢脸啊……太丢人了。”他哽咽着向对方道谢,“都到了这个年纪了,居然还要让你牵挂让你费心,我一直以来傲慢自大,总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可以安排每个人的命运,到头来却还是让命运抽了耳光!”
艾格隆此刻的情绪爆发,是心里积压了太久淤泥的缘故。
从被特蕾莎算计开始,他就丢了大脸,哪怕最后反杀成功夺回了皇权,那也不过只是让丢的脸稍微挽回了一点而已——
对于一直心高气傲的他来说,可想而知心理打击有多么沉重。
更憋屈的是,在所有人面前,他还要展现出一副毫无问题的样子来,他甚至还不能大肆去报复,因为特蕾莎同样也是他生命不可或缺的存在。
种种憋屈和羞耻,一直积压在心中,让他心中莫名焦躁,而只有在苏菲面前,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了。
至少在这一刻,苏菲还是那个王妃,他也还是那个少年,他不怕在她面前丢脸,因为她会永远爱怜自己。
而事实也的确如同他认为的那样,苏菲只是用双手轻轻地托住他的头,然后以深情而且宠溺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带着哭腔懊恼不已的年轻皇帝。
良久之后,当艾格隆终于恢复了情绪的时候,她才轻轻地用手指敲了一下艾格隆的额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哎呀,都已经是一国之君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太丢脸了吧?你这样还怎么执掌权柄呢?”虽然看似是抱怨,但是她宠溺的视线,却足以证明她此刻真正的心情。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虽然弟弟不成器,老是爱捅出天大的篓子,但是做姐姐的,不也只能咬牙忍受吗?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再多一次也无妨了……”
一边说,她一边又俯下身来,然后靠在艾格隆的肩膀上,贴住了他的脸,“不要怕,一切都会过去的,事到如今我已经承受了命运太多的曲折了,我承受的灾难比你更多,可是我不是一样挺过去了吗?都会过去的……”
艾格隆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她此刻真心的安慰——也只有她,能以这种口吻对他安慰了,哪怕他的亲生母亲也不行。
他畸形的童年,铸就了他畸形的性格,而苏菲及时送过来的关爱和垂怜,又让他孳生出了畸形的爱恋。
这是他的情人,同样也是他的姐姐,甚至是他真正的母亲。
正因为他曾经背弃过她,所以他才会知道,这一切对他来说又有多么的重要。
而从小两个人相处的模式,让苏菲已经习惯了以这种强势的语气对待他,而且这是理所当然——毕竟,当初就是她决定两个人可以做什么,可以去哪儿玩,可以写什么东西,而艾格隆也会心悦诚服地接受她的安排。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床笫之欢只是确认这种关系的一种“手续”而已,彼此之间的羁绊早已经不需要用这些来证明了。
当然……有还是更好的。
艾格隆紧紧地搂住了苏菲,然后虔诚地将她抬到了床上,他迫不及待想要用她来治愈自己了——正如当年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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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天才
正当瓦朗蒂娜在接受皇后陛下亲切接见的同一天,她的未婚夫,也恰好来到枫丹白露宫面见艾格隆述职。
作为艾格隆的宠臣,伯爵拥有定期前来觐见的权利,此时他作为内政部的官员,和他的副手莫尔尼伯爵一起,用皇室私下里拨付的独立预算,组建了一支人数不多、但精明强干的秘密警探组织,以巴黎为重点,并且准备慢慢辐射到全国的主要城市,为艾格隆刺探国内的政治舆情动向、物价波动和官员是否称职等等信息。
正因为拥有这种秘密监察的权力,于是纵使他看上去官阶不高,但实际上已经炙手可热,再加上随时可以面见陛下的特殊优待,所以政坛人士们都已经对他礼敬三分,就连首相塔列朗亲王也对他态度极为和蔼。
不过,虽然他已经成为了前途无量的政坛新星,但是他却并没有因此得意忘形,他平常待人既不过分严厉也不会非常热情,而是板着脸以公事公办的态度面对同僚和上司们,轻易也绝不会去参加私人聚会,而他的这种表现,更让艾格隆对他感到放心。
今天,和往常一样,见到艾格隆之后,他先递上了这段时间的舆情报告和详细的各地消息汇总。
艾格隆粗略浏览了一下之后,看到没有什么严重的大事,所以就把报告随手放到了书桌上。接着,他又看向了恭敬肃立在一边的伯爵。
“埃德蒙,还有什么事情要报告吗?”
“还有一件小事,陛下。”埃德蒙小心翼翼地回答,“先皇的葬礼已经结束了,之前被预防性逮捕或者被严密监视的危险分子,似乎已经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警戒了,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就去警察局那里申请将他们释放或者解除监视……”
虽然非常信任伯爵,但是为了避免权力过度集中,出现尾大不掉的现象,艾格隆还是采取了“分权制衡”的做法,并没有赋予他普遍的执法权。
也就是说,伯爵虽然可以派人调查刺探各种私密的政治阴谋、或者民间舆情,但不能自己去签发逮捕令抓人,需要和警察部门合作,让警察来抓人——除非是有非常紧急的情况,不得不预防性地抓捕某个危险分子,但事后也必须向警察部门和宫廷报告,并且犯人由警察收容拘禁,不能自己私设牢房长期关押人。
毕竟,权力是会腐蚀人心的,伯爵已经拥有了庞大的秘密信息网络了,如果不加以限制的话,他想逮捕谁就可以罗织罪名以“政治阴谋”的名义逮捕谁,那么别说外面人人自危,久而久之连艾格隆自己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所以,哪怕再怎么信任伯爵,他也不得不加以限制,这也是为了伯爵好。
就在不久之前,为了迎奉拿破仑皇帝遗骨归葬,巴黎整个城市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伯爵和他的手下们也都全面动员了起来,他们将平日里刺探收集到的信息递交给了警察部门,然后警察就“预防性逮捕”了一批具有反帝国思想倾向的危险分子。
这些危险分子,既包括极右翼的保王党分子,也包括极左翼的共和派支持者,突出一个一视同仁,对帝国来说他们都是潜在的威胁。
不过,随着皇帝的顺利下葬,巴黎的警戒状态也随之解除,很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拘押或者监视了——毕竟,定罪要讲证据,他们的政治倾向不是犯罪,帝国终究还是要讲法律的。
看到艾格隆没有反对的表示,伯爵将自己这段时间配合警察部门逮捕或者重点监视的危险分子名单,递交给了艾格隆。
伯爵做事一向认真,所以这份名单也做得颇为详细,不光有对方的出生年份、家庭背景,还有简单的履历,以及发表政治观点的时间和地点等等,可见他抓人确实非常是讲证据的,绝对没有利用职权胡乱做事。
艾格隆拿过来名单之后,也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毕竟,对他来说,名单上的人都只是“小虾米”,根本动摇不了他的统治,顶多只能算是一些不入流的煽动家罢了,他当然不会太放在心上。
毕竟在巴黎,或多或少有点“共和主义倾向”的人成千上万,但其中大部分人也只是嘴上图一乐,并不会采取激进行动,给皇朝带来多大的损害,所以艾格隆也并不会小题大做。
不过,他漫不经心的目光,却在名单末尾上的某处停了下来。
埃瓦里斯特·伽罗华。
一个看似简单的名字,既不显赫,也没有代表贵族姓氏的前缀de,看上去伯爵也没有把这个人当回事,所以只是放在不起眼的角落,介绍也只是寥寥几句而已。
对这个年代的法兰西来说,这个人确实也只有这么一点地位而已。
但是对艾格隆来说,这却是一个意义非凡的时刻。
对了!我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他暗呼侥幸。
对21世纪任何一个接受过大学高等数学教育的人来说,这个年轻而且早逝的天才的名字,都不会感到陌生。
而这个天才的短短一生当中的倒霉经历,更是让人扼腕叹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曾呈送科学院3篇学术价值十分重大的论文,均因为各种原因被退回或者遗失。只有在他死后20多年,他的论文才被人从故纸堆当中发现,并且终于才被世人承认他的思想和理论之深邃。
在活着的时候,他籍籍无名而且贫困,两次还因为激进的共和主义观点被逮捕,并且最后在一场倒霉的恋爱当中惹上了决斗,然后死在了决斗场上。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艾格隆第一次看到这个数学天才的名字,不是在什么论文或者表彰奖状当中,而是在一份预防性逮捕的激进分子名单当中,作为潜在犯人出现——这也算是“世界线收束”了吧?
现在,在这个生他养他的国度,没有人知道他的天才之处,也没有人在乎他到底是谁,这真是可怜又可悲的世界啊……艾格隆不禁暗自感慨。
不过,天才总是会有这样的遭遇的。
但是,这是一个自己创造的世界线,我不光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我还可以改变许许多多人的命运,他自然也不在话下!艾格隆心里说。
其实,历史上的伽罗华和罗马王倒也有一些“相似”,两个人都生于1811年,都死于1832年。罗马王死于肺结核,而伽罗华死于1832年5月的决斗,都只是21岁就壮志未酬英年早逝。
罗马王的命运已经改变,而现在是1831年5月,也就是说艾格隆有无数种办法可以把另一个倒霉蛋从那一场倒霉的恋爱和决斗当中挽救回来。
“陛下?”常年跟在艾格隆身边的伯爵,敏锐地察觉到了艾格隆的异样,于是大着胆子问。“您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没有什么别的问题,只有点奇怪——”艾格隆一边说,一边拿着名单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他和我一个年纪,才20出头,怎么就被当成危险政治犯给逮捕了?”
伯爵连忙凑过来,看了一眼“埃瓦里斯特·伽罗华”这个名字。
“陛下,这个人虽然很年轻,但是根据调查,他是一个非常激进的共和主义分子,经常发表危险言论,而因此被大学退学——所以我们将他列入了名单。”他连忙解释。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艾格隆问。
“根据记录,大概是1829年起。”伯爵回答。
“所以,那时候他反的是波旁王家,跟我波拿巴家族有什么关系?”艾格隆反问。
艾格隆的反问让伯爵一下子沉默了——不是因为无言以对,而是对这个明显强词夺理的反问感到惊愕和不知所措。
对负责秘密调查和舆情监控的基督山伯爵来说,监控“思想不端”的危险分子,也是他工作的重点之一。
而他最重视的危险思想分子,自然就是激进的共和主义者了。
之前艾格隆举行全国巡游的时候,在诺曼底地区曾经遭遇过共和派分子的刺杀,虽然他本人毫发无损,但是却也死了几个无辜路人,造成了巨大的舆论影响,所以对伯爵以及帝国的官僚机构来说,虽然保王党和共和派都很讨厌,但共和派却更加危险,因此对共和派分子的措施也就更加严厉。
正因为如此,年轻的激进共和主义者伽罗华先生就成为了被预防逮捕的危险分子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陛下,虽然波旁王家的昏君和如此英明睿智的您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但是在这些愚蠢的激进共和主义者眼中,却都是君主,是他们反感的对象,所以……我们不能排除他的危险。”定了定神之后,伯爵只能以此来为自己辩解。
“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以思想来定罪,而是应该看实际行动吧。”艾格隆淡然回答,“这个年轻人和我同岁,明明有着大好的青春年华,却因为几句热血上头的傻话就被你们打入另册,以后再也没有了发展前途,这委实有些苛刻了……”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慈悲为怀了?
伯爵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一向冷酷的陛下,居然风格大变,主动给危险分子说情。
迄今为止,您和塔列朗亲王清洗的人当中,难道就没有无辜之人吗?还不是一样被你们逮捕或者流放——他禁不住腹诽。
他也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名字,居然会被陛下看在眼里然后说情。唯一能够想到的点,两个人同岁——但是这也似乎太扯淡了。
或者是因为对方是一个巴黎高等师范学院的大学生,让陛下动了恻隐之心?
不管怎样,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也看出来了,陛下希望保这个年轻人,不希望他因为自己的“政治污点”而受影响。
既然这是陛下的意思,那么他也只能领会圣意。
于是他一边在心里不知名小子的奇葩运气,一边主动给艾格隆递了台阶。
“陛下,您说得对,年轻人还有大好的前途,我们不能因为他的一时糊涂就把他打入另册,耽误他的一生。他毕竟也是一个大学生,只要好好培养,那么还可以为社会做很多贡献……回去我就把他从监控名单当中划掉,让他回归社会……想必他也会感激陛下恩情、进而放弃他那些愚蠢的激进思想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等等。”艾格隆打断了伯爵的话。
“等他被释放之后,你把这个人留下来,不要强行拘禁,而是好吃好喝地养着,等下次到巴黎,我想见见他。”
这下,伯爵又一次被陛下的天马行空震惊了。
“陛下……为什么?”他下意识地问。
“一个年轻的激进分子,而且还是曾经前途光辉的名校大学生,他变得如此愤世嫉俗,自然会有他的原因,如果我们弄清楚这种原因,就可以让许多同样处境的年轻人可以舒展自己的怨气,让他们不再为政治纷争消耗精力,而是在科学领域发挥自己的才能——这样不是很好吗?”艾格隆平静地回复。
果然还是因为,这小子是高等师范学院的大学生吧……伯爵心里恍然大悟。
高等师范学院是1808年由拿破仑皇帝和大学者拉普拉斯整顿后开学的,是帝国当初最重要的大学机构之一,也许陛下心里对此有一份“香火情”,突然动了恻隐之心,虽然看似牵强但也不是不可能。
不管怎么样,既然陛下都已经发了话,那么他就必须去想办法完成。
而且这件事也不难完成,那小子现在被警察局拘押着,只要自己以陛下口谕的名义从警察局把人捞出来,然后就完事了,甚至都不需要花费什么资源。
姓伽罗华的小子,算你走了大运了……他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然后微微躬身向艾格隆领命。“好的,陛下,我明白了,我会尽快把事情办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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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正义?
“好的,陛下,我明白了,我会尽快把事情办好的。”
虽然艾格隆的命令天马行空,但埃德蒙还是不得不遵从了命令。
现在,他应该汇报的事情都已经汇报完了,按理说来现在就应该告辞了,不过陛下今天却好像来了兴致,并没有让埃德蒙立刻离开的意思,所以他也只能继续留在艾格隆的面前,等待陛下的进一步指示。
“埃德蒙,今天倒是很巧,瓦朗蒂娜也来了,现在正在特蕾莎那里——要不要我们去见见她?”艾格隆笑着问。
这个问题,让一贯严肃的埃德蒙顿时尴尬了起来,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这个……”
自从婚约公布之后,宫廷和外界都已经知道瓦朗蒂娜·德·维尔福小姐就是他的未婚妻了,只等她接近成年就会举办婚事,所有人也都静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然而对埃德蒙来说,他却远还没有从心理上接受现实。
并不是说他对瓦朗蒂娜不满意,这个年纪幼小的孩子既漂亮又有才情,而且热爱家人,端庄娴静,她那一次为了家人而给埃德蒙求情,更是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但即使如此,对自己将要迎娶一个年纪足以当他女儿的小姑娘,他还是有些发自内心的羞愧。
没有人因为这个笑话过他,纯粹是他自己心里有些迈不过去而已。
正因为如此,所以虽然瓦朗蒂娜会时常来他的家,但是他总会借故出去躲避瓦朗蒂娜,实在躲不过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摆出长辈的架势来接待她,反而是瓦朗蒂娜更加“热情”一些。
这种尴尬的关系,伯爵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但是眼下他也只能随波逐流,指望时光来改变这一切了。
“怎么,你不想见她吗?”艾格隆问。“她可是很盼着见你的啊……”
埃德蒙的脸色更加尴尬了,他知道陛下在调侃自己,但是在这种事上,他又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看到平常精明强干的埃德蒙,现在手足无措甚至有点面红耳赤的样子,艾格隆的心里都笑出了声。
不过这也不奇怪,埃德蒙少年事情虽然谈过青涩的恋爱,甚至和少女梅尔塞苔丝订了婚,但是之后就坐了十几年的牢,与世隔绝,因此他对“感情”已经有些陌生,甚至在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已经不配得到这些。
这是一种因为生活经历而产生的情感创伤,往往会影响人的一生,而艾格隆、特蕾莎还有瓦朗蒂娜等人一起,就在治愈这种创伤。
他也不想过于刺激埃德蒙,所以也不再调侃他,只是挥了挥手,没有再给他反悔的机会,“好了,既然你并不排斥见她,那我们就一起过去吧,别人她们久等了!”
既然艾格隆都已经发了话,那么他也不能违抗,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艾格隆一起,前往了特蕾莎的琴房。
而这时候,特蕾莎也刚刚结束了和瓦朗蒂娜的谈话。
当看到艾格隆一行人的时候,特蕾莎明显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笑了出来,然后回头对着瓦朗蒂娜说,“哎呀,今天真是巧啊!伯爵先生也来了。”
“伯爵先生来了……?”瓦朗蒂娜的眼睛骤然睁大了。
接着,她有些慌乱地低头打量自己,确认自己身上的裙子依旧如同出门时一样整洁洁白之后,才稍稍放了心。
“放心吧,瓦朗蒂娜,今天的你还是和往常一样可爱。”看到她慌乱的样子,特蕾莎也禁不住鼓励她。
就在两个人说话间,艾格隆带着埃德蒙一起走了进来。
两个人都昂首阔步,身形矫健,脚步也慷锵有力,更有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伯爵虽然年纪比艾格隆大了一轮,也没有艾格隆那种俊秀,但是依旧面孔棱角分明、器宇轩昂,足以让任何一个巴黎的大小姐为之倾心。
走进来以后,伯爵很快就注意到了躲在特蕾莎身后,偷偷注视自己的瓦朗蒂娜。
虽然这个孩子,其实还不懂什么叫做男女之爱,但是当她躲在特蕾莎的身后,用饱含仰慕、感激、期许和眷恋的眼神,遮遮掩掩地看着埃德蒙的时候,埃德蒙还是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尴尬,但好像又有点小小的甜蜜。
确实,很可爱啊……
试问又有谁能够不被这种眼神所打动呢?
“亲爱的,今天我和伯爵谈了一些事,不过事情已经办完了,听说瓦朗蒂娜正好也在,所以我就带他过来了——”艾格隆简单地跟特蕾莎描述了一下情况,“你这边怎么样?”
“啊,我刚刚也跟瓦朗蒂娜交代了一些事,就是我们要组建乐团的事情——瓦朗蒂娜已经答应要当未来的乐队长了……”特蕾莎回答。
接着,她又跟埃德蒙,简单地介绍了刚才的情况。
“所以,伯爵先生,很抱歉,接下来我们就要占用一下瓦朗蒂娜小姐的时间了……有时候可能会耽误你们见面,不过我们也会注意的。而且请你放心,等到瓦朗蒂娜来到合适的年纪,我们就会让她退出团体,然后把她完完整整地交给你,那时候就有劳你来照顾她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埃德蒙当然明白皇后陛下的意思。
皇后陛下鄙夷维尔福的为人,又怜悯瓦朗蒂娜从小就失去了母亲,担心她接下来的成长,所以她把瓦朗蒂娜叫到了她的身边来学习艺术,悉心培养,更重要的是看顾她,让她不要沾染骄奢淫逸的坏风气,尤其是那种放纵(甚至放荡)习气的“污染”。
有皇后亲自看顾和教育,瓦朗蒂娜到时候肯定会成为一个纯洁的新娘——正如当年的梅尔塞苔丝一样。
能够为自己的婚姻辛苦筹谋到这一步,足以见到陛下夫妇对自己的重视和宠信了。
一想到这里,埃德蒙的心里顿时充满了感激。
他的人生,因为陛下而改变,可以说从地狱一步跨越到天堂当中,为了陛下夫妇一直以来的厚爱,他必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用自己的性命来保卫帝国也在所不惜。
而这时候,艾格隆对埃德蒙使了一个眼色。
埃德蒙知道他的意思,所以他硬着头皮走到了瓦朗蒂娜的面前,然后向她道喜。
“瓦朗蒂娜小姐,我很高兴您能够得到如此机遇,让自己能够发挥才华,为宫廷、为帝国增光添彩,祝贺你!不过,这既是荣誉也是责任,请您一定不要辜负皇后陛下的期待,既要全身心投入,学好音乐的技艺、也要费心劳力管理好小小的乐团,我相信您一定能够做到的,因为您有着让我都惊叹的意志力。”
“嗯……”被埃德蒙这么一夸奖,瓦朗蒂娜微微脸红,然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好的,伯爵先生,我会努力的。”
接着,两个人好像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一样,面对面地站着。
太官样文章了……艾格隆在心里叹息。
伯爵什么都好,就是学不会自己的口灿莲花,真是可惜。
不过,忠厚老实也是一个优点吧。
为了让两个人都能放开一点,艾格隆和特蕾莎对视了一下,然后两个人携手走出了房间。
此时的埃德蒙还沉浸在尴尬当中,他俯视着身高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孩儿——准确来说是自己的未婚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心乱如麻的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两位陛下已经悄然离开了。
反而是瓦朗蒂娜先镇定了下来,她偷偷地扫了周围一眼,确定已经没有人在这里之后,她才大着胆子,微微抬起头来,仰视着自己的未婚夫。
“伯爵先生……”
“呃……嗯。”在她的呼唤之下,埃德蒙总算回过神来了。
“我知道,最近您在躲着我,如果您希望以后我尽量少打搅您的话,我也会照办的……”瓦朗蒂娜略微悲伤地说。
埃德蒙哪见得她这么伤心的样子,连忙摇头否认。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平常事情繁忙而已……”很快他又觉得说这种谎话太不应该,于是就干脆说了实话,“好吧,我确实有点,但这绝不是因为讨厌你,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还需要考虑怎么面对我吗?”瓦朗蒂娜有些惊讶地反问,“我是您的未婚妻呀!您想怎样面对我就可以怎样,我都能够接受的。”
就是这个才让人难以面对啊……伯爵在心里哀叹。
想了想,他只能以尽量缓和的语气来向对方说出心里话,“瓦朗蒂娜,虽然我们确实已经订婚了,但你也看得到,我年纪比你大这么多,而且还要忙碌那么多事,我很难找到能够适应你的话题,更不知道怎样才能和你畅谈,所以我想我需要适应……”
“为什么您要想适应我的话题呢?您是我的未婚夫啊,您在我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都会好好听着的,如果您觉得我不能够给出足够的反馈,那我就会努力去学,直到能够跟上您的思路就行了……”瓦朗蒂娜固执地摇了摇头,“真正让我恐惧的不是跟不上您的思路,而是您躲着我,见面的时候也根本不愿意跟我开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又该怎样和您畅谈呢?”
呃……伯爵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该说她一腔热情难能可贵呢?还是该说她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呢?
“我经手的事情,并不那么让人愉快,而是往往跟负面有关。”最后,他只能给出这样的答复,“我一个人承受就已经够了,我不希望因此污染你的心灵。”
“可是您别忘了,我是一个高级检察官的女儿呀……”瓦朗蒂娜忍不住笑了出来,“从小到大,我看过的法律文书可能比您还要多……什么盗窃案抢劫案杀人案,我都看过不知道多少了,我不敢说比您更加了解社会,但我显然不是一个茫然不知世事的深闺大小姐,我的承受力比您想得要强,我可以成为您倾诉的对象,您精神上的后盾,而不是被您当成无知的花瓶丢在一边……”
这个回答,让埃德蒙顿时更加震惊了。
不过,考虑到瓦朗蒂娜那种超过同龄人的早熟、和坚定的意志心态,好像也确实言之有理。
“既然你都已经看多了那些罪犯的卷宗,见识到了社会黑暗深邃的另一面,那你怎么还能够保持这种热情和纯真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心里好奇,忍不住又问了一个问题。
“这个嘛……”瓦朗蒂娜显然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歪着头思考了一下。
接着,她微微笑了出来,但这个笑容里又似乎带着些许的腼腆。
“这大概是因为我年纪小,还相信正义吧……即使世上罪恶横行,污秽遍地,但终究还是有正义存在的。以前我以为我的父亲就是正义的化身,他代表国家铲除邪恶,所以我当然不会害怕也不会绝望;而后来,父亲的所作所为暴露了,让我痛苦不堪,但是您……您又横空出世来到了我的面前,您被陛下所救、还有您后来的复仇,让我相信冥冥中正义还依旧存在,我依旧可以相信它——所以,现在您就是我心中的正义,只要您还在,我就不会对这个绝望,我还是可以纯真地相信哪怕现在的世界并不完美,它也可以在我们的努力之下慢慢变好……”
对于一个孩子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埃德蒙感到十分惊异。
而其中蕴藏的深深的眷恋,又让他心生感动。
“抱歉……我可能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我干过很多坏事,亲手杀过人……”
“但您光明磊落,从没有做过亏心事,不是吗?这就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强了!”瓦朗蒂娜大声安慰他,“我只知道,陛下是好人,您是好人,你们并非绝对的良善,但是你们也在做好事,很多好事,你们真心在为国家的未来而努力……所以我相信,你们的所作所为,哪怕会带来什么牺牲,也一定会是正义的……而我,也会让我自己强大起来,成为您的助力,而不是您的累赘……”
“没必要做出这种牺牲的……”
“交易?牺牲?不……我不这么认为的。伯爵先生,您知道外界怎么看待我们的婚讯吗?”瓦朗蒂娜苦笑了一声,“他们认为我们家撞了大运,提前抢到了金龟婿呢……还有不少小姐,所以您怎么可能是负累呢?”瓦朗蒂娜越说越是激动,忍不住凑近了站在埃德蒙的旁边,“请相信我,并且托付给我吧……我会把我们都照顾得很好的,只要耐心等我长大就行。”
说完之后,她一把拥住了埃德蒙坚实的腰腹,“我只请您,对我敞开心扉,不必现在,我会慢慢打开它的,这样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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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拘押
“我只请您,对我敞开心扉,不必现在,我会慢慢打开它的,这样就行了!”
瓦朗蒂娜的大胆告白,以及“贴身紧逼”,让埃德蒙一下子几乎大脑空白。
他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现在这里只有瓦朗蒂娜和他两个人,他避无可避,只能直面这个热情的小姑娘。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十岁女孩儿,把一个三十多岁身强力壮精明强干的大汉逼得手足无措,这种事情听上去就像是个玩笑,但现在它切切实实地发生了。
毕竟,再尖利的刀剑,往往也会因为过于薄弱的剑身而折断,而伯爵此时就是遇到了他的薄弱之处,面对瓦朗蒂娜的热情攻势,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像上次在她家里时那样,一把把她推开?
这不行,毕竟再怎么样,她也是自己的未婚妻,这么做太残忍了,而且不合理。
埃德蒙进退不能,只能感受着埋首在自己怀中的瓦朗蒂娜。
罢了……就这样吧。
事到如今,难道自己还有再改变主意的余地吗?还有继续视而不见甚至逃避的余地吗?
他心里叹了口气,然后似乎放下了千斤重担一样。
接着,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瓦朗蒂娜的头,纤细顺滑的头发在他手中传来了丝丝触感,让他百感交集。
“好吧,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那么……我会照办的,瓦朗蒂娜小姐。”
听到这句突如其来的回答,瓦朗蒂娜瞬间被狂喜抽干了力气,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伟岸的男人。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您!”
“先别忙着谢我,作为交换条件,我们也要约定好几件事——”伯爵轻轻摇了摇头。
“您只管说吧,我什么都会做的!”瓦朗蒂娜立刻点头。
“首先,现在你毕竟只是我的未婚妻,而且年纪还这么小,我实在无法昧下良心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够尊节守礼,不要过于亲热,无论是在大庭广众还是私下里相处,或者我们之间的来往信件,你都要与我保持合适的距离,这也是为了你好。”埃德蒙淡淡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其次,皇后陛下希望你能够在这里接受教育,并且充当乐团长,那么我希望你能够全力以赴,不负她的期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尽管跟我说。”
“嗯,好,我都答应。”瓦朗蒂娜连连点头,想也没想地答应了下来。
接着,她突然又红着脸,小声问,“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不算出格啊?”
看着她纯真又含羞待放的眼神,埃德蒙心里好笑,但还是一脸严肃地回答了她,“如果只是拥抱一下当然不算,但一直这样贴着可不行了。”
瓦朗蒂娜立刻乖乖地松开了手,然后轻轻地屈膝提裙向自己的未婚夫行了个礼。“那好,以后……就一小会儿!”
埃德蒙总感觉她好像错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但是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他也很难再去纠结细节了,于是他又继续说了下去,“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在这期间,无论哪一个时刻,如果渐渐长大的你,后悔了你曾经的决定,不想把一生都耗费在父亲的罪孽上,那你随时可以跟我说,我会直接向陛下悔婚的——而且是以我自己的名义,所有的责任我来承担就好,这一点你务必记得。”
瓦朗蒂娜顿时就涨红了脸。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呢?难道我会反悔吗?不可能的!您老是把我当成孩子,哼……为什么您就是不愿意相信,其实一个十岁的孩子也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呢?为什么您就是不愿意相信,您是一个让我敬爱到愿意共度一生的人,我发自内心感觉很乐意呢?”
说到这里,她回想起了刚才和皇后陛下的交谈,突然好像有点感触。
“等我长大之后履行婚约,我可能会比皇后陛下还要幸福……”
“傻孩子,说什么笑话。”埃德蒙才不会相信这种孩子气的傻话,所以只是付之一笑。
瓦朗蒂娜也不坚持,她知道,对于“幸福”的定义,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她只要去得到、去保卫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就好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之后,埃德蒙拿起怀表看了看时间。
“好了,瓦朗蒂娜,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巴黎办事,我们回头再见吧。”
“再见,先生……”瓦朗蒂娜又向埃德蒙行礼道别,然后满怀“丰收”的喜悦,目送着自己的未婚夫大踏步离开。
“过两天我就来您府上拜访您!”面对他的背影,她最后大着胆子喊了出来。“还请您和今天一样对待我,别躲着我了!”
“好的。”埃德蒙头也不回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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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瓦朗蒂娜之后,埃德蒙怀着既尴尬又喜悦(一九开)的复杂思绪,悄然乘坐自己的私人马车,返回到了巴黎,重新投入到了自己忙碌充实的生活当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他还有许多别的事情做,但最优先的事项,自然是完成他最敬爱的陛下交代的命令。
他先是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和副手莫尔尼伯爵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这次“面圣”得到的指示,并且让莫尔尼伯爵去处理善后工作。
而陛下交代过的那个年轻人的事情,自然由他亲自处理。
没有片刻停歇,他亲自奔赴巴黎警察局。
警察局一方的人,当然知道这位基督山伯爵大人如今简在帝心,在埃德蒙传达了陛下的口谕之后,他们自然不会刁难这位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很快,他们就把一切手续办妥,然后把那个名字叫做埃瓦里斯特·伽罗华的幸运儿,从拘禁的地方带了过来。
对于警方来说,这个年轻人,和其他被“预防式逮捕”的危险分子来说,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既然没有什么明确的犯罪证据,那随时都可以释放,只要上面发句话就行。
很快,埃瓦里斯特·伽罗华被带了过来。
当他被带到房间之后,埃德蒙立刻就把视线放在了对方的身上,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这是一个身形消瘦的年轻人,和陛下一样,只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也许是常年读书的缘故,他眉目颇为俊秀,带有几分书卷气,但似乎也并不显得有什么特意之处——巴黎街上有成百上千这样的斯文小哥,其中大多数比他打扮还时髦得多。
他穿着简朴的衣物,而且也许是因为最近被拘押的缘故,他脸色有些铁青,这既是因为营养不充足的缘故,也是因为心里淤积了怨愤的缘故。
一走进来,当发现埃德蒙在盯着自己之后,这个年轻人立刻就回视了埃德蒙,目光十分锋利,即使身陷囹圄,但却也没有任何畏惧或者退缩。
看来这小子倒是也有几分骨气啊,不是那种轻浮的大学生,埃德蒙不禁心想。
“请问,您就是埃瓦里斯特·伽罗华先生吗?”接着,他以礼貌的语气询问对方。
“没错,我就是。”年轻人昂着头回答,“看来您就是来审问我的咯?请问您尊姓大名?”
“我的名字,恕我暂时不能告诉您。”埃德蒙摇了摇头。“而且,我也不是来审问您的。”
“好吧,那么不知名的先生,看上去您好像很得这些警察的尊重,您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被抓到这里来了?”年轻人用愤怒的视线瞪着埃德蒙,“你们陷害并且非法拘禁了一位无辜者!”
“我很抱歉您所受的遭遇,先生。”面对对方的愤怒质问,埃德蒙倒是一直保持着平静,“不过,因为您之前发布了一些危险言论,所以根据政府之前颁布的治安法令,警方是可以临时拘捕您的——”
“就因为一个人的葬礼,所以这么多人就得无辜坐牢吗?”年轻人却没有任何的顾忌,大声反问埃德蒙,“我虽然是一个共和主义者,并且直到现在也不隐瞒我的观点,但我尊重那个人——而你们如此小心翼翼,丑态百出,你们越是担惊受怕,越反而是在玷污那个人的死后清名……”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让旁听的警察们相顾失色,有人甚至想要上前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不过埃德蒙还是抬手制止了。
“请注意您的言辞,虽然您确实享有言论自由,但是侮辱皇室足以让您继续留在牢房里呆很久。如果您还希望重获自由的话,我希望您以后谨言慎行……”
“自由?”伽罗华愣住了。“你们不是来审问我的吗?”
“我从没说过我是来审问您的——”埃德蒙耸了耸肩,“而且,说实话,您的人生履历如此简单,一目了然,我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是需要审问的。您只不过是年少气盛,说了一些激进言论而已,这算不得什么大罪过。既然现在先皇的葬礼已经结束,戒严也应该解除了,您马上就可以被释放了。”
这个出人意料的好消息,当然让年轻人一瞬间眼中充满了喜色。
但是他又有点狐疑,害怕这只是白高兴一场,“您是说真的吗?我现在就可以走了吗?”
“您确实可以离开这里了,而且是马上……不过现在您暂时也不能恢复自由,还需要跟我去另外一个地方呆一段时间,不过我保证,那不会呆太久,而且生活条件会比您这里好很多——”埃德蒙回答。
“呵!原来只是换个地方拘禁我而已!”年轻人当然不相信埃德蒙的话,于是大声嘲笑,“您莫非是来消遣我的?”
“我花时间特意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消遣您吗?”埃德蒙反问,接着他又笑了笑,“我说了,接下来您不是被羁押的状态,只是需要……需要再呆一段时间而已,类似于做客。”
“做客,但我不能拒绝?”年轻人反问。
“是的。”这一次埃德蒙倒是干脆地点了点头,“我现在是在好意征询您的意见,但如果您不同意,那也不会改变什么的——所以我劝您还是不要给自己增添无谓的麻烦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伽罗华看了看伯爵,又看了看旁边的警察,最后他重新抬起头来,脸上也毫无惧色,“好吧,随便你们怎么办吧……反正情况也不能更糟了。不过你们先等我回去拿下东西——”
“什么东西?”埃德蒙追问。
“我的论文。”他大声回答。
埃德蒙看了看旁边的狱警,对方连忙对他做出解释。“先生,他自从来到牢房里之后,不哭不闹,只是跟我们索要纸笔,说是要进行什么数学研究,写什么论文……我们看他可怜,而且毕竟也是个高材生,所以也就答应了他这个要求。”
数学研究?
对埃德蒙来说,这当然是他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好吧,那就让他一起带走吧。”于是,他点了点头。
虽然不懂数学,不过,埃德蒙觉得这个年轻人既然是个巴黎高师的高材生,搞点什么研究也很正常吧,他也不以为意——他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个年轻人的研究,到底具有怎样的历史高度。
很快,伽罗华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然后走上了埃德蒙带来的马车,听天由命地任由对方把自己带去下一个监禁地。
马车在巴黎的街巷之间穿行,不久之后停了下来。
接着,埃德蒙带着对方走了下来,然后伽罗华愕然看向了自己面前这座宽大而且精巧的屋子。
这里是埃德蒙来到巴黎之后,经过爱丽丝夫人帮助之下购买的第一所房屋,后来因为他买下了唐格拉尔的豪宅,就把它空下来了,后来就干脆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组织的一个秘密据点和档案室。
为了贯彻陛下“好吃好喝养着”的指示,埃德蒙于是就决定,干脆把这个年轻人暂时安置在这里,让人好好供养着,然后再等陛下自己亲自来定夺对方的未来。
“这里就是关押我的地方?”年轻人看着这座屋子,简直有点难以置信。
“我说过,您是来做客的,只是没法拒绝而已——接下来,您将在这里享受客人应有的一切待遇,除了不能离开之外。”埃德蒙摊了摊手,接着他话锋一转,“而且,您现在可以知道我的名号了,我是基督山伯爵。”
“基督山伯爵!”年轻人显然听过这个名号,于是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当然听说过这号人,他是皇帝的宠臣,也是一个特务头子,可谓是“凶名赫赫”——但为什么自己这样的小人物,需要他这样的人亲自出马?发生了什么?
“您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居然需要我亲自出马来见您吧?”埃德蒙发出了一声苦笑,“其实我也很奇怪。不过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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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天分与争论
对于基督山伯爵奇怪的说辞,年轻的伽罗华自然是听得一头雾水,可是他显然也看得出来,眼下自己别无选择,只能照这个人的话去做。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往往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气,于是他也没有再畏缩,而是直接跟着对方一起走进了这一幢房子。
和他想象的不同,这里面没有凶神恶煞的打手,也没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而是真的和普通有钱人的住宅别无二致——除了经常会有一些人行色匆匆地悄然往返之外。
这里面也有仆人,不过看上去应该是退役的老兵,沉默寡言守口如瓶,但是却也并不凶恶,恰恰相反,在他被带进来之后,他还得到了极为良好的招待,吃上了自从被逮捕之后最丰盛的一顿午餐。
难道我真的是被带过来做客的?这下,连他自己也不禁不住如此怀疑了。
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天下应该没有这样的好事,但是年轻人也想不到伯爵到底有什么理由没事找事来消遣自己,更加不相信自己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花那么多心思惦记。
既然反正自己无力抵抗,他也就放平了心态,真的就像被邀请来的客人一样安顿了下来,等着看看自己这一段“奇遇”,到底会碰到什么样的结果。
不得不说,一旦心态放平,过了几天之后,他就发现,这里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去处——首先,这里环境幽静,远离喧闹;其次自己生活都有人照顾,一日三餐都不用发愁,不说比警察局的牢房好,就连自己原本的住处都与它无法相提并论。
而在这几天当中,他也仔细观察把自己带过来的那位伯爵大人。
虽然在外面的传说中已经“凶名赫赫”,但是在几次接触之后,他发现这位伯爵并非传言中那种残酷嗜血的酷吏,尽管不苟言笑,但是他做事却相当有分寸,更没有那种肆意妄为的残忍风格,至少不像是个很坏的人。。
另外,这位伯爵看来是一个大忙人,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只是偶尔会来这里,而且每次一来都行色匆匆,但是他似乎对自己比较上心,每次过来都会询问自己在这里的起居待遇。
在他的亲自关注之下,其他人自然更加不敢掉以轻心,用尽努力款待这位不知名的“贵客”,除了不允许他私自离开之外,其他的事情概不干涉,所以他在这里享受到了自由优渥的生活,甚至突然有了一种乐不思蜀的感觉。
这天早上,基督山伯爵又悄悄来到了这里,而这时候,刚刚吃完早餐的伽罗华,正坐在书房内靠窗的书桌旁边,拿着纸笔奋笔疾书着。
“看样子,您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于是,伯爵一边靠近他,一边开口发问。“您还在写您的那些数学论文吗?”
“是的,先生。”伽罗华并没有转开视线,而是继续盯着他面前的纸张,“这好像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那么,您到底是在写什么呢?我有点好奇。”伯爵又问。
“简单说来,我是要用论文,告诉世人,所有代数方程可解性问题,最后都可以转化或归结为置换群及其子群结构分析的问题——”伽罗华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尽管其实听得很清楚,但是埃德蒙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理解对方在说什么——短短一句话里面,有着太多他闻所未闻而且无法理解的词汇了。
“您可以说得更加详细一些吗?我听不太明白——”于是,他不得不追问。
这时候,伽罗华终于抬起了头来,停下了手中的笔。
“作为招待我这么久的回报,我当然和乐意跟您解释,不过……我无法保证您能够听懂它。”
接着,他开始涛涛不绝地对着伯爵讲解他自创的一套包含“群”和“域”的新颖数学理论,而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伯爵认真的听着,但从第一句话开始,就几乎完全听不懂了。
其实埃德蒙绝对不是一个笨人,他当时在黑牢里面跟法利亚神父在一起的时候,在短短几年当中,就学会了神父教授的天文地理、历史政治、上流社会交际礼仪等等知识,还包括简单的数学理论,他的天分已经比普通人强太多了。
但是,他现在碰到的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数学家——对于数学家来说,年龄、履历毫无意义,天赋就是一切。
而在数学王国当中,一切都是如此真实,不懂就是不懂,人类之间的天赋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容不得半点捷径和花巧。
而伯爵就在这种“天赋”的碰撞当中,毫无悬念地败下了阵来。
他能够察觉出对方说的东西好像不是信口开河,也能够察觉出对方已经努力在向自己解释了,但是也仅限于此了。
“抱歉……尽管您看上去确实很认真想要跟我解释,但我还是没有听懂。”在最后,带着一种沮丧感,他叹了口气摊手认输。“您看上去是个很厉害的学生。”
对于伯爵的话,伽罗华也并没有感到惊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您听不懂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就连我的同学和老师,也往往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他看上去并没有为自己的胜利而骄傲,甚至反而有些落寞,“但他们往往不愿意承认,反而会说我在胡编乱造……先生,愿意承认自己的无知,总比无知还不承认要好,能做到这一点您已经是个很厉害的人了,我看您未来必定会大有成就。”
“这是在夸奖我吗?好吧……我就当做是夸奖吧。”埃德蒙禁不住苦笑了起来。
对他来说,数学跟他的生活、他的工作几乎毫无关系,所以他很快就从沮丧当中恢复了过来,然后他很快又从对方的落寞当中察觉到了这个年轻人心中的苦闷。
“您的论文没被人赏识吗?”他小声问。
“我曾经把我的论文寄给了几位教授和知名学者,但是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伽罗华叹了口气,显得更加落寞了,不过很快又振作了精神,“即使如此,我还是认为,我是对的,只是他们还没有理解我的理论的美妙而已——”
有没有可能,你真的是错了?伯爵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问题。
但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毕竟,对他不懂的领域,他不知道谁对谁错,更不想妄作判断。
而且,他不忍心打击一个如此光芒四射、前途无量的年轻人。
他自从干了这个工作以来,见多了巴黎三教九流的人,他也知道巴黎的名校大学生当中有,不少人整天放浪形骸花天酒地,根本就没有学到任何东西,对比起来,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如此专注于学业和学术,显得尤其难能可贵了。
哪怕他是错的,至少他也在认真思考和研究问题了,这不也挺好吗?
“既然您如此有天分,又如此热爱数学,为什么您还要无端扯入到政治当中呢?专心于学术不好吗?”他禁不住又问,“这些东西只会给您带来无谓的麻烦和危险而已,就像你被退学。”
对于这个问题,伽罗华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在法国,每个人都是政治家,谁都会对国家大事来上几句。”
埃德蒙也看得出来,对方不屑于解释自己的问题。
虽然年轻人有傲气也很正常,但是眼下他却犯了难。
如果对方是一个坚定的共和主义者,那么自己就和他有着政治立场的冲突,虽说现在帝国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政治观点而进行迫害,但是想来这也有着潜在的风险。
“好吧,我也并不强求您改变自己的政治观点,我们并不会对思想判刑——不过,伽罗华先生,我必须严正警告您,您以后切不可参加任何具有危险倾向的组织、或者危险活动,否则,我的职责让我无法对您网开一面,无论我再怎么样赞赏您的才华,我也不可能手软的。”
对于这个颇为严厉的警告,年轻人并没有显得很害怕,恰恰相反,他反倒是有些许的好奇。
“那我也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请问吧。”
“您看上去也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傻瓜,更不是那种唯唯诺诺只知道执行命令的糊涂虫,在我和您的接触当中,我发现您有学识、有风度涵养,而且还有几分慈悲……像您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替皇帝陛下服务,为他卖命,干这种工作呢?”
“因为他值得我这么做。”对此埃德蒙只给了一个简单直接的回答,“陛下对我有恩,我发过誓要用我的命来偿还这份恩情;除了这个私人理由之外,我坚定不移的相信,陛下既有朝气蓬勃的行动力,又有令人惊叹的远见,人民也爱戴他,他是带领我们国家走向繁荣的不二人选……我愿意为他的这份事业奉献一切。”
尽管这些话非常像是骗人的套话,但是伽罗华却感觉,面前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那个年轻的皇帝,真的有这份本事,可以把这样优秀的人才“折服”得五体投地吗?他心里不禁产生了些许疑惑。
“好吧,不管怎样,我们都可以见证最后的结果。”于是,他耸了耸肩。“希望您是对的吧,否则我们这个可怜的国家就有大麻烦了。”
“您可不要说得这么事不关己——”埃德蒙摇了摇头,“您也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您也在用您的才华和勤奋在帮助人们拓展知识的边界,不是吗?也许您不喜欢陛下也不喜欢我们,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够接受帝国存在的现实,并且运用您的才智来造福于国家和人民,而不是把您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聊的政治争论上……为了这些东西,牺牲者已经足够多了,您不必凑到里面去。”
“真没想到您还有这样的口才啊……”伽罗华有些惊叹了。
“我只是拾人牙慧罢了,陛下的口才胜过我千百倍。”埃德蒙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又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事到如今我也不瞒您了——其实,把您从危险分子名单当中摘出来、并且嘱托我将您带过来好好照顾的人,正是陛下。”
“什么?!”哪怕再怎么胆子大,这下年轻人还是惊讶得目瞪口呆了。“您……您是在开玩笑吧?为什么?他怎么可能听说过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倒是有我的功劳。我把包括您在内的名单呈递给了陛下,然后陛下发现了您……”
于是,埃德蒙就将事情整个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年轻人——当然,这也只是他自以为的经过而已。
尽管伯爵说得云淡风轻,但伽罗华还是听得震惊不已。
毕竟,被一国的皇帝陛下从名单当中抓出来,然后亲口“挽救”,属实是太奇幻了。
但是他知道,伯爵不是那种喜欢说谎的人,他也没必要编这种故事来忽悠自己。
“也就是说……我因为自己年纪和皇帝陛下相当,再加上是个大学生,所以被他亲口保下来了?”最后,他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伯爵沉着地回答。
在短暂的喜悦之后,伽罗华又叹了口气,“所以这就是君主专制的坏处啊!随随便便抓人,又随随便便放人!我们难道要一直忍受这种雷霆莫测吗?”
对于对方的反应,伯爵倒是有些惊讶。
不过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反问。
“您以为共和国就不会有这种事了吗?当年莫名其妙掉脑袋的人可多了去了。也许确实做得不够好,但至少,我们在试图减少流血。”
这句话,倒是让伽罗华哑口无言。
而伯爵也不打算和对方搞一番政治辩论,他重新把话题转了回来,“事实上,我告诉您这些,我是为了让您提前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伽罗华反问。
“陛下好像对您产生了点兴趣,所以在吩咐我把您捞出来之后,还打算亲自来见您——时间就是在明天。无论您想说什么,现在都可以准备了,但我建议您最好不要犯傻,因为这只会对您自己有害。”
这下年轻人都已经懒得去惊讶了,他感觉自己仿佛是置身在一个梦境当中,但却又好像无比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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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惺惺相惜
“他……他想要见我?为什么?”伽罗华难以置信地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埃德蒙耸了耸肩,“也许就是陛下突发奇想,而你又恰好走了大运吧——”
走了大运……我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倒霉蛋,还有走大运的时候吗?伽罗华自然不太相信。
可是除了这一点之外,他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最终,他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于“偶然”。
在数学的世界当中,也是可以允许偶然存在的,再怎么低概率的事情,也都有可能发生。
而且,现在再思考“为什么会发生”已经没有意义了,自己更应该思考的是“现在应该怎么办”。
对这个问题,年轻人仔细思考了一下。
很显然,在自己这种“完全受控”的情况下,强硬地表示拒绝会见并不理智,伯爵恐怕不会容许自己扫那位陛下的兴;但是,不管是出于他的政治观点,还是出于他骄傲的性格,他都不打算对那个人卑躬屈膝。
最后,他摊了摊手,接受了命运对自己的一切安排。
“好吧,既然他想要见我,那就见吧,但我无法保证自己只说他想听的话,他虽然是我们国家的皇帝,却从不是我拥戴过的皇帝,在他登基称帝的公民投票当中,我郑重地投下了反对票……虽然这一票可能根本没有被统计过。”
面对这个年轻人倔强的回应,埃德蒙又好气又好笑。
如果是对他自己不敬,他根本无所谓,但是对他敬爱的陛下不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一下子甚至想要出手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不过很快,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因为采用暴力来强迫对方屈服,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我说过了,帝国允许任何人拥有自己的政治观点,哪怕和官方背道而驰也行,所以您大可以在陛下面前直抒胸臆。”迟疑了片刻之后,他咬着牙向对方告诫,“但是我也要告诉您,作为他的臣仆,我绝不容许任何对他的冒犯,如果您做了类似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饶恕您的,哪怕陛下不许我报复,我也会有很多方式来履行我的职责——”
看着一下子如同怒目金刚一般的伯爵,伽罗华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他真正地感受到了,“政治立场”对这个国家带来的伤痕。
明明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而且拥有谦逊、和善和克制等等美德,但是当站在不同的政治立场时,却又如此水火不容,甚至不惮于将彼此置于死地。
几十年来,每个政治派别彼此仇视,彼此厮杀,造成了无数惨烈的悲剧,这一切真的值得吗?这一切又真的应该继续延续下去吗?
他不知道。
但是他不愿意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无论是加害者还是被害者。
说到底,伯爵说得很对,他热爱数学超过热爱政治。
“您也不必如此紧张,伯爵。”于是,在短暂的对峙之后,伽罗华主动退让了一步,“我虽然是一个共和主义者,但我也懂得是非,更加学过社交礼节,至少现在我并不是他的反对者,如果他如您所说,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国家领导人,那么我不会无端地去挑衅他……无论我喜欢不喜欢帝国的统治,至少在它可以被容忍的时候,我会保持沉默并且在它境内生活下去的。”
看到对方稍稍服软,埃德蒙终于松了一口气。
对帝国来说,指望所有国民衷心拥戴、山呼万岁那是不可能的,也不现实,法国人民往往就是这样反复无常。
只要有一定数量的“核心基本盘”,然后通过各种手段去分化、拉拢一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合作的政治派别,比如“极端君主派”、“君主立宪派”和“不反对君主制的资产阶级”等等——然后,再通过这个广泛的“泛君主派政治同盟”,再去控制政府、议会和主流舆论,控制和安抚大多数国民,同时压制住那些不愿意合作的极端保王党或者极端共和派分子,让他们处于孤立状态。
在这种背景下,这种沉默的妥协,其实也是一种“支持”了。
“您终究还是能够面对现实,而不是沉浸在某些飘飘然的政治幻想当中,这很让我欣慰,因为您的才智并没有被浪费。”他笑了笑,然后向伽罗华伸出了手来,“但愿我们日后还可以成为畅所欲言的朋友,就像今天这样。”
伽罗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出手来,与面前这位伯爵大人握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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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伯爵所说的那样,在第二天,艾格隆就在埃德蒙的引领下,来到了他这座位于巴黎市区的宅屋。
因为这算是“微服出访”,所以艾格隆并没有搞什么排场,只是带着几个护卫,悄悄乘坐马车来到此地。
埃德蒙早已经等候在这里了,等他一到,立刻就出来迎接了他。
“埃德蒙,我们的年轻朋友,在这儿呆得怎么样?”艾格隆用略带调侃的语气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陛下,他呆得舒心惬意,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打算向帝国投诚,而是希望继续保持自己的政治观点——”埃德蒙叹了口气,“不过他总算答应我了,绝不会当面对您不敬,或者出言不逊。”
“这就可以了,埃德蒙。”艾格隆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对于聪明人,我们往往要宽容一点,他能够给我们带来的作用,可以超过成千上万个无脑高喊皇帝万岁的蠢材。”
埃德蒙没有反驳,但是他心里却还是有点怀疑,陛下是否对那个年轻人过誉了。
两个人没有交谈太久,埃德蒙就直接带着艾格隆来到了宅屋的会客室内,而这时候,已经得到通知的伽罗华,也早已经等候在了这里。
当艾格隆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出现在会客室当中时,两个人迅速四目相对。
这也是两个同年生的年轻人,第一次真切地注视彼此。
在之前,艾格隆巡游巴黎的时候,伽罗华曾经远远地眺望过这个国家的新统治者,但是那时候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样子,并不真切;而今天,在这个极近的距离当中,他终于看清了皇帝的真容。
果然年轻得令人惊叹。
这么年轻,他真的能够管理好一个国家吗?伽罗华不禁在心中产生了怀疑。
而这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皇帝背后的伯爵,投射过来了灼灼目光。
他陡然清醒了过来,然后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艾格隆躬身行礼,“陛下,我很荣幸能够得到您的接见——尽管迄今为止我还不知道我这份幸运到底来自于何方。”
“我也很高兴能够见到您,伽罗华先生。”
在对方行礼的时候,艾格隆就直接走上前去,然后友好地向对方伸出手来。
即使内心并不崇拜这位年轻的陛下,但是伽罗华此刻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连忙也伸出手来,和艾格隆握了握手。
而艾格隆下面说出来的话,却让他陷入到了震惊当中。
“不瞒您说,一开始决定赦免您,只是出于我的一时兴起而已,我看到名单上您最年轻,而且恰好和我同岁,又是一位大学生,于是就起了怜悯之心……我不希望您在往后的大好年华当中,背负着子虚乌有的政治污点。
本来这一切就应该到此为止了,但是上帝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惊喜……基督山伯爵把您的论文转给我看了,我惊喜自己居然无意之间发现了一个数学天才!伽罗华先生,能够让我看到您的名字,这既是您的幸运,也是我的幸运……”
任何一个年轻人,听到皇帝如此高度评价自己,都会兴奋得飘飘然,伽罗华自然也不例外;但是他更加激动的是另外一个地方。
“陛下,您看到了我的论文,并且认可了它……?”
他虽然有着令人惊叹的天赋,但始终籍籍无名,胸中自然满腔怀才不遇的痛苦,这种情况下,他最希望得到的是“认可”,而来自于一国皇帝的认可,自然比普通人的认可要有力得多。
不过,他心里也有些怀疑——这个年轻的陛下,他真的看得懂吗?
“您的论文非常具有开创性和启发性,虽然我并不是一个专业的数学家,但我能够看得出来——”艾格隆一边说,一边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现在,我们能够就此讨论一下吗?这就是我今天过来的目的。”
伽罗华当然不介意跟人分享自己的成果,于是他立刻就坐到了艾格隆的身边。
艾格隆对他的论文提出了几个问题,这几个问题,只不过后来大学高数的水平而已,但是这种来自于“未来”的理论结晶,却足以让伽罗华认定,皇帝陛下深刻地理解了自己理论。
当然,稍微聊深入一点之后,伽罗华就看清楚了皇帝陛下的数学水平还是远不如自己。
但是在这个年代,作为一位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王子,能够有这样的本事,已经足够让人惊叹了。
“陛下,您对数学的理解力真是令人惊叹!”在回答了艾格隆这几个问题之后,伽罗华发自内心地赞美了他。“我没想到,您居然还在这个方面有所涉猎。”
“也许这是一种遗传吧——别忘了,先皇就是因为他的数学才华,当选了法兰西科学院的院士。”艾格隆笑着回答。
然后,他又搬出了另外一个万能借口,“另外,我在奥地利的时候,因为形同软禁,所以只能靠学习知识打发时间,而奥地利宫廷指派给我的老师教给了我不少知识。”
“您的老师一定非常尽职尽责,而您一定也非常刻苦努力——”伽罗华发出了由衷的感叹。“毕竟,数学肯定只是您学习日程当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罢了,您花在其他地方的精力只会更多。”
这时候,他刚才对艾格隆能力的怀疑已经完全消失了,反而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毕竟,一个孩子能够在逆境当中还刻苦学习,以至于掌握了如此多知识,光是这份自律的品质就已经足够让人敬佩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时候的他,已经不再把艾格隆看成是“一个握有权势而不得不向他低头的人”,而是看成了“一个可敬的聪明人”,对伽罗华来说,后者反而更加值得尊重一些。
而在两个人围绕着数学的交谈当中,其他人也都目瞪口呆,眼巴巴地看着这一场“别开生面”的召见。
而这时候,艾格隆也发出了感叹。
“伽罗华先生,我真没想到,我随手一翻,居然就找到了一个如此令人惊叹的天才!这固然说明命运不会抛弃一个努力的人,但同样也说明,还有多少大好青年,被埋没在了现实的泥沼当中,实在令人惋惜。
我希望以后我能够尽我所能,去帮助更多像您一样的人,改变过去十五年来各个行业各个领域陈腐和死气沉沉的现状,而我也希望您,能够在以后为国家贡献您的才智。”
艾格隆说得如此高调,一方面是确实爱惜人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树立自己“年轻有为、魄力满满的形象。”
而伽罗华就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材料。
之前,伽罗华将论文寄给了知名数学家柯西,然而柯西居然把论文给弄丢了,间接造成了伽罗华郁郁不得志的现实。
而柯西,在政治上更是一个铁杆保王党分子,在艾格隆登基上台之后,他居然选择直接出国,拒不接受帝国的统治(在原本的历史线上,1830年革命后柯西因为不满奥尔良家族篡位而选择了出国,很晚才回国。)
于是,对艾格隆来说,他就是一个可恶的保王党分子,是帝国的死硬反对派,必须予以打击。
然而,像他这样知名的学者,和普通的贵族或者官员是不一样的,如果自己对他进行公开迫害,比如流放、或者没收财产等等处罚,那非但不会让他受到什么损失,反而会让得到各界的同情,甚至可能因此名声大噪,成为反对派的精神旗帜。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拿破仑三世皇帝对维克多·雨果的流放和迫害,就造成了类似的效果。
如果他能够证明,这个可恶的保王党分子有眼无珠,差点埋没了一位数学天才,让法国乃至世界的数学发展蒙受阴影,那么这势必会打中他真正的“要害”。
当然,柯西的数学成就和学术贡献是非常高的,艾格隆只是出于政治需要暂时打压对方而已,并不想要否定对方曾经的贡献。
现在,老东西已经远去,时代属于像艾格隆这样的年轻人了。
他要在自己的统治时期,要让自己发掘的人才,在工业,在农业,在科学,在所有领域,都留下属于“帝国”的墨迹,伽罗华自然也是其中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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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恩惠
伽罗华毕竟是一个年轻人,在艾格隆的有意吹捧下,一下子就飘飘然起来,甚至都有点晕晕乎乎了。
当然,最让他高兴的,不是来自于皇帝陛下的吹捧,而是一种“得遇知音”的喜悦。
一直以来,他虽然自认为自己已经创造了划时代的发现,但是他却一直处于怀才不遇、籍籍无名的悲惨处境当中,无论他怎么努力跟旁人宣扬自己的数学理论,最终得到的,要么是无视要么是嘲笑。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世界变得越来越悲观,变得愤世嫉俗,不光发表敏感的政治言论,甚至还公开质疑学校的管理方的种种举措,最终落到了被退学的下场。
不久之前,在被警察逮捕的时候,他甚至发现,自己以后将会背负一个洗脱不掉的政治污点,想要在学术之外谋求其他出路,也变得极为艰难。
在极度灰心失望之下,他甚至已经考虑用自杀来摆脱这个残酷的世界了。
然而,他真的没有想到,在他跌落到人生最谷底的时候,希望却来得如此之快。
他被人洗脱了政治污名,而且这个救助他的人,居然是一国之君……
即使在此刻,伽罗华还是怀疑自己在做梦。因为这似乎太不真实了。
但是,面前站着的人,足以证明这一切不是梦,上帝真的眷顾了自己。
他呕心沥血地钻研学术,为的并非是个人的荣华富贵,而是和先贤们一样探索知识的殿堂,而在这一条注定艰难的道路上,他是多么希望得到来自于外界的鼓励和认可。
原来终究还是有人认可了我的价值……
在这一瞬间,共和与帝国,激进与保守,左和右……种种的政治纷争,在他心中都已经黯然失色了,他的满腔怨愤,好像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陛下,谢谢您。”在短暂的失神之后,他郑重地向艾格隆道了谢,“您认真研读了我的论文,并且愿意在百忙当中抽出时间与我讨论它——并且认可了它,我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我此刻的欣慰,我只能说,如果您不是我国的陛下而是一个普通大学同学的话,我会想办法让您成为我一生好友的。”
“即使我是陛下,您也还是可以把我当成朋友——这一刻,我们不是陛下和臣民,而是两个颇有才智、满怀壮志的年轻人,我们都是一个全新时代的一份子,并且在试图改变这个时代,不是吗?”艾格隆笑着回答。
“改变时代?”伽罗华有点蒙,他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鸡汤。
“对,就是改变这个时代。”艾格隆重重地挥了挥手,坚定地向对方灌输自己的论断,“我身为皇帝,有义务去保卫国家,并且努力发展产业和经济,增加国民的财富,而这一切,都离不开科学进步和技术进步的帮助,而科学和技术,归根结底又依赖数学的进步!因此,作为我国现在罕见的数学天才,您比自己想象得要重要得多……您仅仅二十岁就有如此成就,那么谁敢想象您在四十岁五十岁的时候能够做到什么呢?至少我对此满怀期待!”
这些话,固然一部分是为了拉拢两个人关系的吹捧,但是一部分也是艾格隆的真心话。
自从近代开始,法兰西的数学就一直人才辈出,费马、笛卡尔、傅里叶、拉格朗日、柯西……一个个伟大的名字足以闪耀青史,正因为有着数学的强大支撑,所以科学才有了进步的“依仗”。
而现在站在艾格隆面前的,就是一个天赋绝对不弱于前面这些名字的青年天才。
他当然要把这个年轻人变成他的助力。
当年欧洲各国的君主们善待笛卡尔,革命政府重用了朗格朗日,复辟王朝重用了柯西,那么他也要用伽罗华来妆点他的时代。
不久之前,他曾经在宫廷当中热情招待了同样年轻的天才音乐家肖邦,然而在他心目中,尽管两个人都是天才,但十个肖邦也无法和一个伽罗华相提并论。
在艾格隆的感染下,年轻的伽罗华也不禁心潮澎湃起来。
他原本对艾格隆的抵触心理,在此刻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么陛下……您希望我做什么呢?”
“哈哈哈哈……我反而希望您什么都不要做……”艾格隆禁不住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接着,他拍了拍伽罗华的肩膀,“您只需要继续您之前的生活,发挥您的才智去研究数学即可,而我……可以为您创造一个让您可以心无旁骛安心于学术的环境,我对您的要求只有这么多了!”
“可是我已经被退学了……”伽罗华懊恼地回答。
“难道您忘了您面前站着的是什么人了吗?”艾格隆笑着反问,“我已经写信给高等师范学院了,他们很快就将恢复您的学籍,让您可以继续被中断的学业。而且,随着信附上的还有您写下的论文,我勒令校方再仔细地研究评判一下您的论文,看看他们差点遗落了一个他们原本可以引以为傲的学生!”
“陛下……”巨大的冲击,让伽罗华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他的冲击还没有结束,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等您恢复学籍之后,我估计您很快就可以毕业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认为您可以留校接受教职,或者去其他学校也行……我相信您一定可以成为最年轻的教授,因为您配得上!如果额外可以要求您什么的话,我希望以后成为教授之后,您在研究学术之余,能够好好教书育人,为国家培养更多宝贵的青年人才,别再参与到无聊的政治游戏当中了。那个世界是我的专长,并不适合您……法兰西从来不缺酒馆里畅谈国家大事的政治家,但是很缺像您这样优秀的数学天才,就让我们两个各司其职吧……”
听着这番温和、诚恳,又饱含爱护的话,让原本就已经心情激动的伽罗华,听得差点落下泪来。
“陛下……谢谢您,我明白了。”他再度向艾格隆道谢,“其实我认为您并不需要为我做这么多,不过,我会为此去努力的。”
“但愿您一切顺利,而且我坚信您很快就能做到。”
艾格隆再度向对方伸出手来。
而这一次伽罗华没有再犹豫,直接就伸手和艾格隆握起手来。
刚才两个人刚见面握手的时候,艾格隆还有点高高在上,两个人之间还有冷淡的距离感,但是此时他们两个却仿佛是一见如故的朋友一样了。
“很抱歉,虽然我还想继续和您聊一聊您的理论,不过还有很多事必须占用我的时间……”握了手之后,艾格隆叹了口气,然后向对方提出了告辞,“伽罗华先生,我很遗憾,为了我们两个人的会面,我不得不让人把您强留在这里几天,不过我们会对此做出补偿的——另外,从此刻开始,您已经自由了,您可以去任何您想要去的地方。”
对此伽罗华倒是没有感到惊讶,他的心里也松了口气。
自从他突然入狱,家人一直都很担心,时不时就会来探望他,而这段时间他一直被秘密留置在此地,在外界看来肯定等同于“失踪”,所以家人肯定都已经心急如焚了,现在自己也应该早点回去让他们安心。
于是,两个人开始互相告别。
“好好保重自己。”在临别之前,艾格隆又郑重地向对方嘱托,“您年轻气盛,难免会牵扯到一些纠纷里面,一旦遇到了这种事,我请您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您随时可以去找基督山伯爵,有什么麻烦,他会帮您处理的——您只需要来这里求助就行了,这里的大门随时为您而敞开。如果还有什么更大的麻烦的话,您也可以向我写信求助,我给您这个特许。”
“我会的,陛下!”伽罗华轻轻点了点头,“法兰西好不容易迎来了一个脑子灵光的君主,为了让它能够继续休养生息,也请您保重自己。”
虽然艾格隆随口当中,给了一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恩典”,但是伽罗华却并没有因此而眼花缭乱,对他来说,自己的学术成就得到了陛下的认可,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自我实现的满足了,他也不屑于借助这种特权去为自己谋求什么额外的好处。
面对对方难得的恭维,艾格隆大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带着自己身边的人们离开。
在艾格隆走出房间之后,埃德蒙自然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刚才两个年轻人畅谈的时候,他一直留在他们的身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倾听着。
有关于学术讨论的那一部分,他如听天书完全搞不明白,但是从其他部分当中,他能够看得出来,艾格隆对这个年轻人极为抬爱,给予了高度评价,甚至给出了他平常极少给人的恩典。
这个年轻人,真的有这么厉害吗?值得这样看重吗?
他搞不明白。
但是,既然这是陛下的判断,那么他自然不能质疑。
无论这小子是真的有这么厉害,而是碰巧走了大运,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认为需要这么做。
而此时的艾格隆则面色凝重,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一样。
刚才同伽罗华的谈话,他确信自己已经打消了对方的厌世情绪,并且重新为对方开辟了他梦寐以求的人生道路。
被人认可自己的学术成就,然后成为一名教授,像之前的那些知名学者一样,一边在学术山峰上攀登,一边教书育人——这就是他最想要的生活了,而艾格隆能够给他。
可是,这一定就能够让他改变命运,摆脱英年早逝的命运吗?
他还会不会卷入到那一场倒霉的恋爱当中、然后又脑子一热和情妇决斗?
从理论上来说,既然人生轨迹已经改变,伽罗华应该已经不会再见到原本的那位情人,或者已经不会那么热衷于拼命了才对……但是艾格隆却不想把希望寄托在‘应该’上面。
他可不想费了这么大力气,最终却只是做无用功。
“埃德蒙。”
于是他小声呼唤。
“陛下,您还有何吩咐?”埃德蒙立刻就做出了回应。
“今后一段时间,你让你的手下盯着他一点。呃,我不是说监视他,而是应该理解为保护。”艾格隆一边想,一边对伯爵下了命令,“你们不要干涉他的日常生活,但是要确保不要让心怀恶意之徒接近他,更不要让他无端卷入到什么致命的冲突里,比如说和人决斗,明白了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的命令非常具体,埃德蒙当然能够理解,但是他不理解为什么陛下突然这么郑重其事。
但是,他当然也不会去质疑艾格隆的动机,所以只是镇定地回答了。“陛下,如果我给他安排保护人员的话,他很快就会察觉到的,到时候我们应该怎样跟他解释呢?我想他应该不会喜欢这种被人随时跟踪监视的生活,哪怕我们本意是为了保护他。”
艾格隆心想也是,毕竟,哪怕伽罗华本人,也不可能提前预料到自己会有坠入爱河、然后卷入到争风吃醋的风波当中,最后居然会面临一场致命的决斗吧?
不,不可能的,他只会觉得伯爵的人小题大做,干涉了自己的生活。
一时间,艾格隆突然犯了难。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一个主意。
既然要改变他的命运,那何不釜底抽薪?
“你手下有没有招募到女的,年轻漂亮的那种。”
“有倒是有……”埃德蒙小声回答,他好像突然猜到陛下想要做什么了。“陛下,您该不会是想要……”
“没错。”艾格隆点了点头。
“可是……她们并没有受过类似的训练啊……”埃德蒙忍不住叫苦,“她们也许擅长化妆,擅长在谈吐中打探消息,但是并不擅长于和一个年轻的学生谈恋爱。”
“那也是可以培训的吧?在我看来,后者反而更加简单……一个聪明的天才,往往却是出乎预料的单纯的,只要用点心,他肯定会上钩——”艾格隆终于下定了决心。“你挑一个最合适的,然后好好培训一下,让她懂一点数学,然后再给他们安排偶遇……安排约会,就这么办了!”
埃德蒙听得目瞪口呆,他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艾格隆抬手制止了他。
“执行这项任务的人,你这里抹除掉所有档案,然后给她一大笔钱,就让她安安心心留在他身边吧……留多久看情况而定,至少呆两年,如果需要的话就更长。要是做不到……那我就要对你们失望了。”
“是,陛下!”看到艾格隆主意已定,埃德蒙也就不再质疑,郑重地接受了他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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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挑明
告别了伽罗华之后,艾格隆带着自己的随从们离开了巴黎,不过他们一行人并没有立刻返回枫丹白露,而是在接近皇宫的时候,稍稍偏移了方向,来到了皇宫附近的一座位置偏僻的庄园当中。
这里自然就是艾格隆赠送给艾格妮丝的那座庄园了。
在艾格隆刚刚买下它的时候,它地处偏僻而且有些荒废,眼下半年多过去了,虽然它被好好翻修了一番,但还是如同当初一样幽静,甚至看不到多少有人居住的痕迹。
这也是艾格妮丝个人的要求,她希望让自己的居所保持这种冷寂的状态,极少在这里接待客人,更加没有举办过任何社交宴会,她只想清静地生活在这个地方,摆脱所有的俗世纷扰。
作为皇帝陛下公开的情妇,艾格妮丝小姐可谓是闻名全欧洲,自然也成为了各界瞩目的焦点,许多人都想要接近她或者巴结她,借机谋取好处,可是艾格妮丝却令他们大失所望,几乎不曾透露过任何重要消息,也没有干涉过政治,仿佛她对自己的“幸运”一无所知一样。
眼下,因为怀了身孕,所以她更少出现于公众视线当中,这更是让社交界喜新厌旧的人们渐渐淡忘了她的存在——
当然,艾格隆可不会疏忽自己的爱人,他定期会来到庄园来探望艾格妮丝,与她共处一段时间,更准备见证两个人的孩子出生的时刻。
如同往常一样,艾格隆将随从们留在了带有栅栏的大门口处,然后自己只身来到了位于树林和草地身处的宅屋。
而艾格妮丝早已经等在这里了,不过因为怀孕的缘故,她没有走下台阶,而是在门口迎接了他,而留在女儿身边照顾女儿的公爵夫人,则恭恭敬敬地站在艾格妮丝的旁边,低着头向“女婿”行礼问好。
“陛下……”看着风尘仆仆的艾格隆,艾格妮丝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您辛苦了。”
眼下艾格妮丝已经怀孕半年多了,高高隆起的腹部,极大地影响了行动,好在她毕竟从小就锻炼了身体,不像那些娇小姐一样弱不禁风,所以倒是还能够每天走动一下。
“你也辛苦了,艾格妮丝。”艾格隆走到了艾格妮丝的身边,然后亲昵地亲吻了一下她的脸,“一切都还顺利吧?”
“谢天谢地,一切都还顺利,就是小家伙有些吵闹,时不时会闹出点动静来,有时候可把我疼坏啦!我敢说他一定是个臭小子,到时候非得好好教训不可。”艾格妮丝用看上去抱怨、实则喜悦的语气向艾格隆撒娇,“医生说胎儿发育良好,他建议我没事的时候可以在家人的陪同下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并且预防腿部水肿……对母子都有好处。”
作为一个新手母亲,艾格妮丝既为怀孕带来的痛苦和不便感到苦恼,但是腹中胎儿的渐渐成长,又给她带来了无穷的新鲜感,以及满腔的期待,她显然迫不及待地希望孩子能够安全降生,成为自己人生新的里程碑。
艾格隆曾经在特蕾莎身上见证过一个少女成为母亲的整个过程,所以他并不感到惊讶或者紧张,他只是用温柔的语言和动作安抚对方。
“没事的,艾格妮丝,现在只需要再熬一下就好了……你一定可以顺利成为母亲的。到时候等他出生了,我们一起好好教训他!”
“可如果是个女儿的话那就更好了。”艾格妮丝突然又换了个想法,“您看,夏露那么可爱,如果我们能够拥有一个和她一样的女儿,那该多好啊!”
“那当然好啊!我也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夏露了——”艾格隆知道怀孕的女子往往想法多变,反正也只是口嗨,于是他就随便顺着她的想法附和,“不过,就算这次不是女孩儿也没关系啊,日子还长着呢,大不了我们再试试就好了,总会有的……”
因为母亲在场,所以艾格妮丝羞得低下头来没有说话,而一旁的公爵夫人则捂着嘴轻轻笑了出来。
对于夫人来说,自己的女儿,就是家族如今荣华富贵的“护身符”,她最希望的,自然也是女儿荣宠不衰,能够一直陪伴在陛下的身边,而从陛下这下的口风来看,这一点她是不用担心的。
虽然自己女儿最近因为怀孕,暂时不得不退出宫廷,离开了权势的中心舞台,连带着自己家族的声势也有些黯淡起来,但是只要她生育完恢复好身体,一切就都可以回到从前了。
关键是,陛下已经说过了,只要艾格妮丝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就会立刻承认他的身份,并且加封他为公爵,而这对自己一家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毕竟这个孩子肯定是自己夫妇养育长大的,他长大成人之后,念及香火情也会成为自己家族的保护人。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盘算,所以夫人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女儿身边细心照顾,生怕艾格妮丝有什么闪失。
“艾格妮丝,既然你这么眼馋爱丽丝的孩子,那现在倒是有一个大好的机会。”为了给两个人凑趣,夫人开了个玩笑。“别忘了,爱丽丝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你们两个预产期也没差多久,如果这两个孩子是表兄妹或者表姐弟的话,干脆就让他们亲上加亲得了……这样就等于也是你的孩子了,岂不是挺好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妮丝瞬间被逗乐了,但是她却也没有显露出太过于抵触的样子。
毕竟,在这个年代,表兄妹表姐弟结婚的例子可谓是比比皆是,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甚至因为和姐姐感情很好,所以她反而乐见其成。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艾格隆的笑容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好在也没有人注意到。
这姐妹两个人的孩子都是自己的“杰作”,怎么可能让他们结合在一起?这玩笑可开不得。他瞬间就慌乱了。
“这可不行!”他下意识地断然否定了夫人的提议。
“嗯?”对于他这坚决的态度,母女两个都有些奇怪,于是视线都集中在艾格隆身上。
艾格隆这时候立刻反应了过来,好在他素有急智,一瞬间就在脑中编好了说辞,“艾格妮丝的孩子虽然不能使用皇室的头衔,但既然我已经承认了他,而且准备把莱希施泰特公爵这个封号转赠给他,那么他姑且也算是一个封君了,所以等他长大之后,我会为他寻找一位公主结婚,让他可以享有亲王般的尊荣。我对爱丽丝夫人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这样的婚事并不太合适……”
艾格隆的说辞合情合理,于是夫人立刻就打消了疑惑,她只当这是陛下对自己女儿的特殊待遇,“陛下……为了艾格妮丝母子,您真是考虑深远啊,这是何等恩遇!艾格妮丝……快谢谢陛下恩典!”
艾格妮丝连忙也向艾格隆道谢。
不过,她的心情要复杂一些,又是高兴又是黯然,既为自己孩子日后可以摆脱私生子的厄运而开心,又可怜姐姐如今的境遇。
姐姐如今和丈夫一家决裂,只能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养大两个孩子,其中的悲苦光是想想就让艾格妮丝感到心疼。所以她也下定了决心,姐姐的两个孩子,自己以后也要视若己出,尽力去教养他们。
就算不能亲上加亲,也要让孩子们成为童年最好的朋友才行,让他们以后互相扶持互相帮助,这样自己才能安心。
“陛下,要不您带艾格妮丝散散步吧?”在三个人谈笑了一会儿之后,夫人主动提议,“我去给你们准备餐点。”
对于这个提议,艾格隆自然欣然接受,他伸手搀扶着艾格妮丝,然后带着她一步步小心地走下了台阶,然后两个人一起来到了草地与林间的小径里散步。
虽然已经是下午了,但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所以空气依旧清新。
郁郁葱葱的树林,还有未经打理、点缀在树木和草丛之间的花朵,虽然没有宫廷园林的那种规整美感,但都充满了自然的纯粹气息,也别有一番风味。
徜徉期间,这些不知名花朵,以及混杂着泥土味道的花香气冲入鼻端,让艾格隆闻得心旷神怡。
在繁忙的日常之余,能够在乡间这样走一走,属实也是一种享受。
艾格妮丝在紧挨着他一起走马观花,她看着这一片属于自己的清凉美景,又看着自己身边的爱人,同时感受着腹中孩子与自己之间的血脉羁绊,脸上在不经意间也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虽然这并非是一个正常的家庭,但是却也足够自己满足了……如果能够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就好了。
就在这时候,艾格隆突然也注意到,艾格妮丝好像有些心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艾格妮丝,有什么话想说吗?”于是,他就主动问起了对方,“你是在担心什么事吗?想说就说吧,不要憋着,这对你身体不好。”
“陛下,我倒是没什么担心的事,只是心里最近一直有个疑问而已……”艾格妮丝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
“什么疑问?”艾格隆追问。
艾格妮丝又纠结了片刻,但最终似乎还是下定了决心,然后她单刀直入地询问了。
“陛下,您与玛丽亚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艾格隆也愣住了,然后他笑着反问。
“什么怎么回事?她是我们尊贵的客人啊——”
“真的只是客人而已吗?”艾格妮丝并没有被糊弄过去,而是认真地继续追问,“我最近虽然幽居于此,轻易不出门,但连我都已经听到一些有关于她的传言了……更遑论外界,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艾格隆心里知道已经躲闪不过了,只好停下了脚步,然后摊了摊手。“什么传言?”
尽管知道艾格隆是在明知故问,但是艾格妮丝还是耐着性子向他解释。
“就是传说您跟她好像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关系……”
“这是谣言。”艾格隆立刻就做出了答复,“没错,我确实和她早就认识,但是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
虽然艾格隆回答得斩钉截铁,但是艾格妮丝看着他的眼神却有点闪烁,明显是有些不相信。
艾格隆顿时心里就暗暗叫苦,他这下说了实话都没人信了,可见之前的‘劣迹斑斑’已经给人们造成了强烈的刻板印象,就连身边亲密的人也难以免俗。
“陛下,如果您真的和她并无什么瓜葛,那您为何要蒙骗世人呢?”沉默了片刻之后,一向心直口快、藏不住心事的艾格妮丝,终于还是忍不住继续追问了。“她其实老早就来到我们这儿了吧?您只是后面才公开邀请她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下来,还没有等艾格隆说话,她就把之前自己家里举办宴会、自己偶遇玛丽亚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艾格隆越听越是头大,当初玛丽亚一时兴起想要去艾格妮丝家看看的时候自己就反对过,现在一看果然惹了麻烦。
于是,他叹了口气,然后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在这件事上我确实说了谎,她确实早就来了,而且和我见了多次面,但是,至少现在我们并无私情——”
“只是现在而已吗?”艾格妮丝敏锐地抓到了其中的漏洞。
呃……
“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艾格隆反问,“在这个时候,我们不要进行这种无意义的探讨了。”
艾格妮丝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虽然艾格隆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但是对她来说,其实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陛下……我知道您现在不高兴了,作为臣仆我理应退让,然后想办法说其他事让您开心,可是,我能否斗胆请您再听听我几句心里话?”艾格妮丝小声问。
艾格隆现在确实不高兴了,但是两个人之间的情分,让他也只能按捺住自己的不耐烦。
“请说吧。”
“您看我一直在追问她的事,可能以为我是出于嫉妒,不想让自己被别的人取代,所以才跟您说这些……其实我一直都是怕您有这种误解,所以才沉默到如今的。”带着些许的感伤,艾格妮丝继续说了下去,“但是,其实我并没有想要拦住您寻花问柳,毕竟您一直都是这样的,就连皇后陛下都拦不住您,身为臣仆的我又有什么权利去干涉您?
可是……那位玛丽亚殿下不一样,之前和我接触过,她对特蕾莎皇后有着非常明显的敌意,还故意挑拨,想要拉拢我一起去对付皇后陛下,外面的传言也证明她想发设法和皇后陛下作对。所以我想要问您,为什么?您为什么对她如此纵容?难道陛下您真的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吗?还是其间有什么隐情?陛下,您能够给我解惑吗?还是说,您认为我没有资格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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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心意
“难道陛下您真的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吗?还是其间有什么隐情?陛下,您能够给我解惑吗?还是说,您认为我没有资格知道这些?”
艾格妮丝的步步紧逼,让艾格隆一时间有些无奈。
如果是别的人,恐怕他现在就要勃然大怒,呵斥对方退下了。
可是,这毕竟是他所喜欢的艾格妮丝,更何况对方现在还怀着自己的骨肉,他不忍心对她发脾气。
“艾格妮丝,我当然不是刻意隐瞒你,更不是轻视你,只是这件事牵涉重大,有很多不足对外人道的隐情……我一下子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那不是正好吗,陛下?”艾格妮丝仍旧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继续追问艾格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只要您不把我当外人那就没有外人了……您尽可以告诉我那些不方便对外透露的事情。我们现在不是有很多时间吗?我认为在晚餐之前您足可以告诉我很多事了。”
也许是怕艾格隆真的生气,在强硬表态之后,她又放软了态度,向艾格隆解释自己为什么今天如此固执,“陛下,承蒙您的照顾,我和我家迄今为止得到了很多恩惠,按理说来我确实应该满足,也应该小心翼翼地讨好您唯恐失宠,您不想告诉我的事情我绝不该多问……可是,我做不到,作为您身边的最亲近的人之一,我怕被您隔绝在外,我怕自己根本不知道您的心思,我更怕因为您的疏忽,今后发生什么不测之祸……我宁可做个诤臣也不愿意做个佞臣,哪怕代价是惹您生气,我也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所以,唯独这一次,我请求您允许我刨根问底,更请求您看在我们多年情分的份上,告诉我其中的一切真相吧……也许我也能够帮到您什么呢?”
虽然这是在动之以情,但看上去艾格妮丝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怎么都不肯退让,非要刨根问底才行。
看着眼前既诚恳又倔强的艾格妮丝,艾格隆恍惚间又回想起了两个人往昔的初遇。
她说“多年情分”确实没错,已经四年了啊……
四年之前,就是在瑞士一个不知名山村的小树林旁边,两个人不期而遇,虽然这一场初遇并不愉快,反而是一场追杀,但是月下那个持剑少女英姿勃发的样子,却轻易地拨动了艾格隆的心弦,也就在那一刻,注定了两个人的孽缘。
几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那个曾经的少女,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情人,她在自己面前收敛了锋芒,时常显得温柔而且体贴,更怀了自己的孩子,但是骨子里的这份骄傲倔强,却并没有因此失色,她还是过去的那个艾格妮丝。
她委身于自己,并不是贪慕权势或者荣华富贵,而是在做她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而现在,她也在做另一件她认为对的事情,自己无论是疏远她还是责骂她,都无法改变她的心意了。
是的,避无可避。
要么拂袖而去,把她抛在一边;要么就得跟她摊牌,至少讲出一部分真相,不能再让她完全蒙在鼓里了。
前者他没法选,那就只能选后者。
唉……艾格妮丝,算你这下把我“将军”了。
“好吧,艾格妮丝,既然你非要这样追问,那我就花点时间跟你透露真正的原因吧……”艾格隆叹了口气。“其实我对玛丽亚如此包容,为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姐姐。”
“您是说苏菲殿下吗?”艾格妮丝显然对玛丽亚也不是一无所知,于是立刻就明白了艾格隆的意思,“您当初在奥地利宫廷里长大,应该和苏菲殿下关系很好吧,所以您爱屋及乌?”
“我们不止是关系很好而已。”艾格隆低声回答,“实际上,我们因为彼此兴趣相投、而且处境相似,所以在彼此日久生情,甚至最终情不自禁,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虽然心里有些隐隐约约的猜测,但是当艾格隆亲口承认了自己与苏菲的私情,艾格妮丝还是感到有些震惊。
她也立刻反应过来,这确实是宫闱秘闻,不能对外人道,难怪陛下如此言辞闪烁。
当然,艾格隆这个描述也是有些洗白自己,因为他当初可是更加主动的一方,也是他打消了苏菲最后的顾虑,才让两个人的关系走到了那一步。
“可是,她不应该是您舅妈吗……?”艾格妮丝小声问。
“虽说名义上她比我长了一辈,但说到底她也不过只是比我大了六岁而已,她嫁过来以后一直郁郁寡欢,我恐怕也是她最后的慰藉了。”对于这种质疑,艾格隆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
既然都已经打破天窗了,艾格隆干脆也豁出去了,接着,他又给艾格妮丝一记新的震撼。
“我们不止有私情,最后她还为我生下了一个私生女儿……”
“什么?!”艾格妮丝这下更是目瞪口呆。
就在艾格妮丝震惊的视线下,艾格隆将这一系列事件,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艾格妮丝。
在这么密集的信息轰炸之下,艾格妮丝听得脑子晕晕乎乎了,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再追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陛下,您还真是风流啊……”过了许久之后,她才终于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了,然后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原来在我们初遇的时候,您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
“我当时并不知道她怀孕的事情……”艾格隆为自己辩解。
“那么如果您知道了,您会改变主意吗……?”艾格妮丝追问。
“……”艾格隆顿时语塞。
最后,他觉得说谎并没有太多意义,于是就诚实地回答了艾格妮丝。
“我不会。在那种情况下,我逃亡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我失败了,苏菲和这个孩子的命运不会变得更差;而如果我成功了,那么我就能够给她们母女创造更好的命运……”
留在奥地利,守候在她们的身边,纵使一切都见不得光,但对她们来说到底是不是更差?
艾格妮丝也判断不出其中的利弊——或者说,这根本就没有答案。
但艾格妮丝知道,从一开始,就只会有这一种选择。
和艾格隆同床共枕了那么久,她自然也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之一。
她知道,虽然陛下很多情,对身边人也很好,但在同时他又极端的自私,他最热爱的还是那个原本属于他的皇位,其他人无论分量再怎么重,但是在天平上和“皇位”分列两端的时候,他都永远只可能做出唯一的那个选择,连最爱的初恋都可以弃之不顾。
这就是陛下,又有什么办法呢?
艾格妮丝可怜起了苏菲母女的遭遇,但是很快却又可怜起了自己。
“我原以为是只是输给了特蕾莎皇后而已,没想到在和您刚见面时就已经输了两次,而且都是我完全赢不了的人……”她既像是调侃又像是抱怨,“即使如此您也不肯放过我,陛下,您为我安排的命运还真是残酷呢。”
“对不起,艾格妮丝……”艾格隆只能道歉,“但我其实……其实也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否则我也不会想尽办法让你留在我的身边了,我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的。”
“我当然相信您,陛下。”虽然在现在的语境下,艾格隆的表白着实有些苍白无力,但艾格妮丝也没有吐槽或者争辩,“其实我也喜欢您,甚至还远远高过您喜欢我的程度,所以纵使抱怨两句,我对如今的自己却也没有那么多不满,您不用在意这种小小的感慨,只要您不抛下我,我会一直陪伴在您身边的。”
被艾格妮丝反过来安慰,艾格隆突然感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他讪讪地拉住艾格妮丝的手,两个人一起静静地欣赏着不远处的树荫和芳草,体味着扑面而来的暖风,谁也没有再说话。
又过了许久之后,艾格妮丝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镇静,于是她又重新开口了。
“好啦,现在让我们转回话题吧……所以,陛下,您对玛丽亚殿下如此纵容,就是因为她是苏菲殿下的孪生妹妹,您在心里把她当成了影子或者替身,想要在她那里找回往昔的甜蜜回忆……对吗?”
“虽然稍微有些出入,但基本上确实如此。”艾格隆点了点头。
“这下我倒是能够理解了!”艾格妮丝长舒了一口气,“我一直在想,如此英明又绝情的陛下,怎么会被骄横跋扈的玛丽亚殿下迷得如此七荤八素,以至于轻重不分甚至容许她冒犯皇后陛下了——原来,这一切的因果,在好几年前就已经种下了啊。”
她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特蕾莎皇后和苏菲王妃之间还有过这么深的纠葛——玛丽亚公主甚至只是这一场纠葛的延伸线而已。
当然,她这时候还不知道苏菲曾经打算撮合玛丽亚,于是她只是认为玛丽亚对特蕾莎的敌意,只是来自于姐姐的“遭遇”,所以故意去折特蕾莎的面子泄愤。
“玛丽亚的所作所为,确实很不合适,不过现在她已经受到过教训了,我想今后她会有所收敛的——”艾格隆苦笑着回答,“虽然现在传言很多,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风波会渐渐平息,很快人们就不会再去注视她了,毕竟社交场上总会有层出不穷的明星。”
对于艾格隆的话,艾格妮丝却只是将信将疑,在她看来,玛丽亚殿下一看就是心胸狭窄的刻薄之人,她怎么可能因为受到点教训就偃旗息鼓?只怕还会更加怀恨在心,以后更加想尽办法报复而已。
不过,眼下没有证据,她也没办法再去指责。
“那么陛下,纵使玛丽亚殿下从此安分守己,那么您又怎么不体谅一下特蕾莎皇后的想法呢?”于是,她再换了个角度,问了艾格隆另外一个问题,“无论您之前有何种纠葛,您现在的妻子都是特蕾莎皇后,她是帝国的皇后也是我们的主母,她也有她的尊严和坚持,既然她这么讨厌玛丽亚殿下,您难道不能照顾她的想法吗?毕竟,一直以来她已经对您做出了太多让步了……以我看来,她向您提出一点要求也不算过分吧?”
这倒是问到了艾格隆的痛点上。
玛丽亚和特蕾莎如此水火不容,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而且一开始因为玛丽亚主动出击,造成了难以收拾的局面,甚至还差点闹出天大的乱子来,如今他就算想要尽量补救,也只能如履薄冰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过说到底,特蕾莎对玛丽亚的敌意,其实也是来自于对苏菲的恐惧感,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唉……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我相信,只要让她们两个尽量少接触,事情是可以解决的。”沉默片刻之后,艾格隆最终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就是说,您一定要重温旧梦,哪怕只是半个旧梦,对吗?”艾格妮丝注视着艾格隆,然后透过艾格隆的只言片语,直抵了他的内心深处。
艾格隆没有回答,但这其实已经是半个回答了。
艾格妮丝也没有再追问,更没有指责他,她只是低着头,片刻之后才重新开口。
“好吧,您是陛下,我是臣仆,您想要做什么我都无法去阻止,所以我不会再指责您什么,我就当刚才什么都没有问吧……但是,我也请您能够对我有稍许的尊重,让我能够在这件事上按我的心意行事。”
“你的什么心意?”艾格隆连忙追问。
“我绝不会做任何对特蕾莎皇后不利的事情,而且,假如,我是说假如,以后我发现有谁对皇后陛下不利的话,我也会站在皇后陛下一边……不是为了名利或者金钱,而是为了我自己心中的一点正义感,也是为了弥补我心中对她的愧疚……陛下,我请您允许我这么做,当然即使您不允许,我也会这么做的!”在艾格隆的注视下,艾格妮丝郑重表露了自己的心意。
虽然当年的是是非非确实很复杂,甚至分不清谁更正确,但是到了现在,艾格妮丝觉得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后陛下已经是特蕾莎,这就是结果。
她跟苏菲没有任何交情,跟特蕾莎则相识已久,自然就有着“先入为主”的印象,再加上有了愧疚,所以在心理上更加偏向于特蕾莎一些。
正因为如此,所以看到特蕾莎在这件事上如此受委屈,她心里朴素的正义感因此爆棚,忍不住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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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家族基业
艾格妮丝的强硬表态,让艾格隆一下子又陷入到了为难当中。
很明显,艾格妮丝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这就意味着如果以后玛丽亚(或者苏菲)真的和特蕾莎发生冲突,她不会袖手旁观,而是会站在特蕾莎的一边。
这同样也就意味着,原本想要“灭火”、息事宁人的艾格隆,却发现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难办了。
他仿佛看到,围绕着玛丽亚和特蕾莎之间的冲突,似乎将不再是普通的争风吃醋,而是会变成自己身边人“站队”的斗争,卷入的人、参与的人也越来越多,碰撞起来的能量自然也会越来越大。
偏偏她们两个又都是那种心高气傲的人,彼此之间肯定不会服气对方的。
多年前的恩怨和现在的憎恨交织在一起,最后就会变成化解不开的仇恨。
上一次的事情就已经闹得快要天翻地覆了,如果两边接下来拉开架势真的再来一场的话,自己身处其中,肯定也会处理起来也会越来越头疼。
这种事情不要啊!
艾格隆忍不住抬手扶了一下额头。
唉,说到底,这一切事情都是自己惹出来的,要是自己不是那么贪得无厌的话,事情肯定会好处理很多。
可是,话说回来,如果不能贪得无厌的话,自己还要当皇帝干什么呢?
“陛下……您没事吧?”这时候,艾格妮丝也察觉到了艾格隆的烦闷,于是她连忙抓住了艾格隆的手,小心翼翼地安慰他,“您别生气,我只是……只是说了一些心里话而已,也许您觉得有些难听,但我绝对没有任何恶意,这一切都只是出于我心中最朴素的正义感罢了,我和玛丽亚公主并非不共戴天的敌人,只要她不去做那些不利于特蕾莎皇后的事情,我也绝对不会去对她不利!
而且,即使对您的某些做法有意见,我也依旧深爱着您,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如既往地为了保卫您和帝国而战,哪怕付出我的一切也在所不惜!请您相信我吧!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的心里话。”
说完之后,她吃力地挪动身体,因为怀孕的缘故只能上身前倾,把头搭在艾格隆的肩膀上亲吻着他的脸,以此来安慰艾格隆。
她的安慰虽然笨拙,但却正因为如此,所以更加显得真诚,令人感动。
而感受着这种真诚的艾格隆,心里头的火气,也不由得消散了大半。
也对,世界上终究没有“十全十美”的选择,一切选择都是在取舍,自己喜欢艾格妮丝,不正是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吗?既然喜欢她的刚强和善良,那就不能指望她为了自己而泯灭良心,抛弃心中的正义感,这是不可能的。
以他现在的地位,如果他想要得到那种千依百顺、绝对服从没有任何个人主见的美女,他完全可以得到,而且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那种女人纵使皮囊好看,却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喜欢艾格妮丝,恰恰就是因为她迷糊的外表下,骨子里的正直和认死理。
她热爱家人,勇于奉献和牺牲,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违背了她原本的意愿,屈从了家族的大恩人,成为了艾格隆的情人。
但是,即使已经委身于自己,但是当她依旧还拥有着往昔的正义感,当她认为自己做错了的时候,她还是敢于冒着触怒自己的风险说出来——明明她知道装傻对她更有利,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她不需要改变,艾格隆也不希望她真的改变——因为如果她灵魂中最吸引人的闪光熄灭了,那么艾格妮丝和那些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完全没有再去注目的价值了。
所以艾格隆在思考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自己的眼光太高、口味太挑,单纯的美女满足不了,所以注定只会喜欢这种具有独特性格、个性强烈的女子;而作为相应的代价,那就不可能指望这种女子对自己千依百顺、唯命是从。
事到如今,虽然她们的命运都已经和自己紧紧交织、不可分离,但是她们的灵魂闪光,却不可能如此收放自如,只为自己而绽放。
从现实来看,自己得到的比自己付出的代价,已经多很多很多倍了,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贪心了。
所以,你自己做出的选择,你就应该自己承担代价,对吧?艾格隆扪心自问。
正因为想通了这一切,他一下子反而豁然开朗了。
算了,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自己到时候一一处理就行,总会有办法的。
迄今为止,我已经摆平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就不信这些纷争自己摆不平。
“傻姑娘!”他偏过头来,然后也吻住了艾格妮丝的嘴唇。
亲吻了许久之后,他才松开手,然后长叹了口气,“虽然你惹我生气了,虽然你违抗了我的意志,但是我接受……我允许你这么做,因为我喜欢艾格妮丝。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帮助你想帮的人,这都是你的自由,我只请你不要主动去煽风点火,把事情搞得更糟糕就好了。这一点我相信你是能做到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然了,我不会的……”艾格妮丝立刻就点头做出了承诺。
接着,她又向艾格隆道歉,“陛下,真的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任性,害得您失去了雅兴。”
“但是我们也可以再找回来。”艾格隆伸出了手,然后搀扶住了艾格妮丝,两个人一边谈笑,一边继续散步,刚才的小小风波,也随之尘封到了两个人的记忆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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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一段时间步之后,他们一起又回到了宅屋当中,而这时候公爵夫人也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艾格隆每次过来探望艾格妮丝,一般都会在这里过夜,所以时间并不着急,三个人一边共进晚餐一边聊天闲扯,以此来打发夜晚的悠长时光。
等到了用完餐之后,艾格隆前往浴室洗澡——本来他们两个每次都会共浴的,不过既然现在艾格妮丝怀了孕,那就自然只能一个人了。
等到艾格隆进入浴室之后,之前一直在谈笑风生的公爵夫人,这下突然变了一副面孔,露出了精明又小心翼翼的表情,然后悄悄地凑近了自己的女儿。
“艾格妮丝,今天你跟陛下谈得如何?”接着,她关切地问。
“还算好吧……”艾格妮丝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经历,最后只能勉强回答。
“那就是说不太好了?”母亲毕竟了解女儿,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其中的微妙。“你惹陛下不高兴了?”
“……每个人都不可能永远高兴的吧,哪怕是陛下也同样如此。”艾格妮丝满怀感慨地回答,“至少陛下已经比别人开心很多了。”
夫人当然听不明白艾格妮丝的意思,她只是惶急又担忧地皱了皱眉头。
“可是,我的女儿,你的职责,不就是要哄陛下开心吗?你怎么能违逆陛下呢?他不光是我们的主上,更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难道你忘了吗……?”
母亲的话,让艾格妮丝一下子满腹委屈。
“全家人的前途和希望”,这句话的重量,足以压到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只能鼓起勇气承受这一份重量,因为这毕竟是她割舍不开的至亲们。
“我已经足够努力了,妈妈,但您难道非要我抹杀自己的所有观念和意志,一定要当一个只知道献媚讨好的应声虫不可吗?”她满腹酸涩,忍不住在母亲面前发出了小小的抱怨,“连陛下对我的要求都没有你们严苛……”
面对女儿的抱怨,夫人心里更急了,但是一时间她却又无法反驳女儿。
最后,她只能拿出父母打压子女的最经典话术。
“孩子,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我和你父亲都已经老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可是你还要继续活很久很久呢?而且你很快还有孩子……你总得为自己和孩子着想啊?陛下现在就是你所有的靠山,恩宠荣辱之所系,难道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这话倒是让艾格妮丝无言以对,毕竟这也是事实。
“我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就算陛下厌弃了我,我一个人想要养活自己养活孩子也早已经足够。”最后,她小声回答,“况且,陛下也不需要我对他千依百顺,我们就像现在这样相处也已经挺好了……您不妨自问一下,到底是我更了解陛下,还是您更了解呢?”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按你的想法吧。”夫人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眼下正是关键时期,你可千万要维护好和陛下的关系,万万不可有什么差池啊……”
“关键时期?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艾格妮丝疑惑地问,“爸爸出什么事了吗?”
“倒也没出什么严重的事情,只是糟心事挺多。”夫人苦笑了一声,“他身处在那样要害的职位,手里又掌管着如此庞大的预算,每天要应付的麻烦事层出不穷,这段时间人都老了不少。”
夫人这话倒是没有夸张。
自从艾格隆将诺德利恩公爵任命为国有铁路公司总经理之后,公爵的名望和权势陡然就膨胀了起来。
社交场上的人们,早已经和他相交多年,虽然都知道公爵没什么本事,但是也都知道他现在是陛下的“准岳父”,背后靠山比谁都硬。
于是一批人怀着各种目的,主动向他靠拢了过来,有些人想要做他的手下、有些人想要从他这里拿到分包项目合同,而有些人更加干脆,直接把贿赂都送到了他的手中。
而公爵也有意要尽快搞出局面,让陛下开心,于是很快,他就拉了一批人,从巴黎名流到地方土豪无所不包,然后在规划的铁路线上如火如荼地干了起来。
工程的事情不用他操心,有专门的规划人员来设计和施工,他也不管技术上的事情;但“社会”上的事情就非他来处理不可了,沿途的征地、拆迁以及同地方省市的官员们的应酬往来,可谓是千头万绪。
当然,虽然千头万绪,但实际上还是一个词“分蛋糕”。
庞大的资金如何使用、各种订购合同发布给谁、征地和拆迁补偿标准,利益的分配比例,这些问题都压在了公爵和他的幕僚们头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是巨额的利益,但反过来说也是令人恐惧的危险。
因为,无论怎样划分利益,终究会有人觉得自己吃亏了,会怀恨在心图谋报复,而这些自觉“利益受损”的人拧在一起,就会形成巨大的政治压力,通过地方民众的抗议和地方议会、国民议会的议案来表现出来。
所以,说公爵面对着巨大的压力绝非夸张,他随时都在承受着来自各界的压力,也有无数人眼红着他的职位和蛋糕,拼命想要取而代之。
想要屹立不倒,那就只能抓紧自己的“核心竞争力”了。
公爵当然知道,只要艾格妮丝还在,那么公爵的地位就稳得住,但如果一旦艾格妮丝失宠,那么顷刻间他的权势就会土崩瓦解,所以公爵夫妇拼了命的想要讨好陛下,只为了让家族的“好日子”能够持续延续下去。
正因为如此,夫人故意在女儿面前屡屡诉苦,诉说公爵平常的委屈和艰难。
“爸爸既然已经不堪重负,那又何必一直如此操劳,损害自己的身体呢?”艾格妮丝心疼地叹了口气,“不如早点跟陛下请辞吧,反正就算他退休了,陛下也不会亏待他的。”
哎呀,这个小姑娘,真不能跟她说套话……夫人在心里差点翻了白眼。
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地方,怎么可能辞让啊?天真……
但是在外表上,她只能语重心长地继续叹息。
“如果我们只是为了自己,那你父亲肯定早就向陛下请辞回家颐养天年了!可我们放不下子孙们啊……为了你们,也只能继续辛苦下去了,再说了,你父亲现在好不容易打开了局面,他总不能撒手不管让一切半途而废吧?嗯,等过几年,他再考虑退休也不迟……而这段时间,我们只能靠你来维持局面了,可千万千万不能出事。还有你的哥哥,现在也要指望你帮帮忙呢。”
“哥哥?他又怎么了?”
“他现在也过了年少荒唐的时候了,他想要进入政府谋个一官半职——为陛下效力,顺便为继承家业做准备。”夫人诚恳而又虔诚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犹如是在看着一个许愿的圣杯一样,“艾格妮丝,你如果有余暇,就跟陛下提一句吧,哪怕旁敲侧击说一声也行……嗯,当然,最好是在你生下孩子的那天,陛下那一天应该什么都会答应的,你一定要记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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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家人
母亲的叮嘱,让艾格妮丝既无奈又羞耻。
在她看来,给人当情妇已经算是一种屈辱了,而自己还要不断从陛下那里索取恩典——那不就更加显得自己贪得无厌了吗?
“哥哥想要为陛下效劳,为什么非要我去帮忙说呢,难道他见不到陛下吗?”艾格妮丝忍不住嘟囔着抱怨,“还是说,他是知道自己平常花天酒地太不争气,所以心虚是吗?”
被女儿如此尖刻的质问,夫人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她毕竟是饱经世故,所以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唉,你的哥哥之前确实有点不着调,不过他现在他已经洗心革面了,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肩上的责任,并且已经准备去承担这些责任了,他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而已……艾格妮丝,算妈妈求你了,他好不容易振作起精神来,难道你忍心拒绝他,让他重新颓废吗?那简直是要了我们两个的老命!况且,这对你不就是举手之劳而已吗?陛下那么宠爱你,等他心情好的时候,你顺口提一句,他肯定会满口答应的……请你看在我和你父亲的份上,就帮他这一次吧。”
面对母亲的再三恳求,艾格妮丝一时无语。
正因为不想不想被人看做是贪得无厌的佞幸之辈,所以她一直都怀有诚惶诚恐的心态,刻意想要保持低调,宁可深居简出不跟外界接触,哪怕外界的人给她送礼讨好,她也多次表示拒绝。
可是,她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但是终究克制不住身边的至亲们。
经过了几十年来一系列跌宕起伏、几度败落的遭遇之后,公爵一家人已经彻底看破了世态炎凉,他们认定只有牢牢地掌控着钱财和权势,才能够确保家门不至于再次衰败。因而他们打定主意要借着艾格妮丝如今的特殊地位,尽可能地为家族成员们榨取到足够的好处。
这些贪婪的欲念,统统压在了艾格妮丝的身上,偏偏她又无法摆脱,因为对她来说,家人们就是自己的一切,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舍弃他们。
所以,哪怕心里羞愧,艾格妮丝却还是难以拒绝母亲的要求。
“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到时候试试吧……就当是帮他一次。”最终,她低下头来,同意了母亲的请求。
但是她很快又话锋一转,“但是妈妈,他也该珍惜自己的机会,别老想着靠着我们帮忙……也别让我在陛下面前丢脸了。如果他真的闹出什么事来,我是绝对不会去说情的!”
“好……都按你的意思来。”只要艾格妮丝答应,夫人自然是连连点头,反正以后的事情以后都好说,不愁拿捏不住女儿。
在母女两个私下的絮叨结束之后,艾格隆也洗完了澡回来了。
刚刚泡了澡的他现在浑身舒坦,身上也只穿着一身浴袍,而夫人连忙自觉告退,临走之前还给了女儿一个“别忘了这事”的眼神。
“怎么了,艾格妮丝?刚刚跟你母亲吵架了吗?”看到艾格妮丝有些不愉快的表情,艾格隆于是问。
“不……不是这样的。”艾格妮丝摇了摇头,但是也不想现在就跟艾格隆解释原委,于是就顺口糊弄了过去,“我们刚刚说了一些家里的事情,反正也没多大事,您不必介意。”
既然艾格妮丝都这么说了,艾格隆也懒得追问,他拉着艾格妮丝,一起来到了卧室。
在往常,他们当然会来一些浴后运动,不过现在艾格妮丝怀了身孕,这一个环节自然也只能省却了,他们两个只是依偎着半躺在床上,而艾格隆还时不时地俯下身来,把耳朵放在艾格妮丝的腹部,倾听着婴儿的心跳。
艾格妮丝一边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一边注视着陛下。
她回想着两个人白天的谈话,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陛下,您之前说您跟苏菲王妃有个私生女儿?那她现在怎么样了?我……我从没有听到过任何一丝有关于这件事的风声,她不会……不会遭遇到什么不测了吧?”
虽然这件事其实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问出来反而可能让艾格隆不高兴,但是出于心中朴素的正义感,她还是很可怜那个私生女儿,所以在想到之后,禁不住问了出来。。
“倒也没有那么糟糕。”艾格隆耸了耸肩,“她没有被我的外祖父处理掉,但是自从出生开始就被软禁。”
“那也怪可怜的了……”艾格妮丝叹了口气,为这个她从没有见过面的孩子而感到同情,“那您何不想点办法,让奥地利人把她还给您呢?”
“我确实是在想办法。”艾格隆回答,“我在最近一直在和奥地利人交涉,希望能让他们把这个孩子送过来——”
“那么特蕾莎皇后知道这件事吗?她是什么想法?”艾格妮丝又追问。
“她知道这件事,她也可怜这个孩子的遭遇,所以她之前跟我说过,如果这个孩子被带过来的话,她同意我公开承认孩子的身份,并且让她享受到公主的待遇——”
“不愧是皇后陛下!恩怨分明,不迁怒于一个孩子,真是让人敬佩。”艾格妮丝得知其中的始末之后,心中对特蕾莎的尊敬又多了几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毕竟,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突然被承认为皇帝陛下的女儿,还享有公主的待遇,可想而知,作为皇后她要承受多少讥笑和猜疑——可是她居然愿意接受,真的当得起“慈悲大度”的评价了。
正因为如此,她越想越是觉得特蕾莎承受了太多委屈和不公,心里更加偏向于特蕾莎一边了。
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斜睨了身边的艾格隆一眼。
这样的皇后,您还不知足,还要给她惹出那么多麻烦事来,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艾格隆当然不知道此时艾格妮丝的想法,他现在更加在意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艾格妮丝的问题,算是提醒了他,等到他把自己的私生女儿接回来之后,如果自己公开承认了她的身份,而且还把她封为公主,那么势必会有不少人猜测这个公主的生母到底是谁,再联想到自己之前被软禁在奥地利宫廷的经历,恐怕很容易就能够想到“嫌疑人”。
而苏菲这边,肯定也不愿意让女儿再受到委屈,肯定拼命想要为女儿争取待遇,根本不可能接受自己再把女儿隐藏起来。
所以,为了应对到时候的局面,现在自己应该做些准备。
“艾格妮丝,你认为,如果这个孩子被带过来,我应该怎么安排她比较好?”思索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忍不住征询艾格妮丝的意见。
“您是陛下,您想要怎样安排她不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吗?”艾格妮丝反问。
“可是,我可以给她应有的荣华富贵,和公主的尊荣头衔,但是我给不了她正常的童年,而且,她注定与外界的猜疑和歧视为伴,毕竟她再怎么样还是众人皆知的私生女……所以,如果她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从普通的牢笼,被置换到一个黄金的牢笼当中,那我又该情何以堪呢?”
艾格隆的反问,倒是让艾格妮丝一下子心有戚戚。
确实,如果不给这位“小公主”安排好出路的话,倒是恐怕也是一桩麻烦事。
陛下毕竟无法在这个私生女身上花费太多心思,而且他自己都没有“健康的童年”,又能够给别人什么?
“如果您想要给她一个美好童年的话,那您给她找一位靠谱的监护人、和一个优秀的童年玩伴吧,小孩子想要健康成长,最需要的就是这个——”想了想之后,艾格妮丝想出了一个主意,“等她过来之后,您让爱丽丝给她当监护人,然后让她和夏露在一起当玩伴……这样她应该就可以开心很多了吧?有爱丽丝的保护,外界的造谣中伤也很难伤害到她。”
艾格隆一听,还真觉得有道理。
夏露和珂丽丝忒尔,算算年纪的话,前后只差了一两个月,几乎就是天然的玩伴,而且夏露如此聪明伶俐,足以陪伴自己的女儿健康成长了。
再看看爱丽丝,以她的聪明才智,应该也可以轻松地完成任务,为珂丽丝忒尔抵挡外面的明枪暗箭。
很好,就这么办!
艾格隆越想越是觉得靠谱,然后凑过去亲了艾格妮丝的脸颊,“艾格妮丝,你的主意很好,我觉得非常可行。”
“能帮上您一点忙是我的荣幸。”艾格妮丝笑了笑,也亲了艾格隆一口,“所以您看,我的姐姐能够为您做这么多事,您还是早点把她官复原职吧,别浪费如此宝贵的人才了。”
虽然爱着每一个家人,但是在艾格妮丝心中,每个家人的“分量”却还是有着微妙的差距的,虽然姐姐曾经欺骗过、利用过她,伤透了她的心,但是艾格妮丝心中最珍视的却还是从小含辛茹苦照顾自己的姐姐。
帮哥哥说话,她只觉得抵触和为难,但是帮姐姐说话,她却如此自然,甚至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人非圣贤,任谁都会有些个人私心和偏见,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你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家人啊……”
艾格隆忍不住莞尔一笑,然后点头答应了她。“放心吧,我可从来没有忘记她。”
在两个人宛如夫妇般的调情嬉笑中,这一夜也在悄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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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艾格隆和艾格妮丝提到爱丽丝的时候,此时的爱丽丝,也正在经历一个难眠的夜晚。
虽然姐妹两个人此时都怀着孕,而且孕期也并没有相隔太久,但是相比于妹妹艾格妮丝,此时爱丽丝的处境却宛如天差地别。
她现在身处在特雷维尔侯爵的宅邸当中,这座宅邸在拿破仑皇帝时期修建,兴盛一时,但此刻经过二十年的岁月侵蚀之后,却显得孤寂而又衰颓,正如同侯爵一家此时的状态一样。
上一次她怀孕的时候也是在这里待产,那时候夫妻感情融洽,虽然他那时候在希腊陪伴陛下,但公公特雷维尔侯爵也极为关注自己,时刻祈祷能够得到一个健康的孙子来继承自己的事业,可以说一家人都在期盼着孩子的降生。
而现在,情况却已经截然不同了。
特雷维尔侯爵远在北非,丈夫更是已经离开国境不知所踪,女儿夏露则在宫廷当中寄养,家人们一个个四散而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比起物理上的分离,更糟糕的是心理上的疏远。
夫妻虽然还有夫妻之名,但是早已经形同陌路,而特雷维尔侯爵更是不可能“喜迎”这个孩子的降生,反而会咬牙切齿巴不得孩子最好一出生便夭折……
而她跟家中的佣仆们之间,也变得日渐疏离。
在过去,因为是她负责操持家业,所以她和这些佣仆们关系十分融洽。但是,他们都是特雷维尔侯爵一手挑选的心腹,他们当然站在侯爵父子一边。
虽然之前的风波,被官方掩盖了消息,但是作为特雷维尔侯爵的身边人,他们当然也稍微能够看得出一些端倪。
因此,在“少爷”被夫人设计陷害然后赶走之后,他们心里自然也对爱丽丝产生了怨言。
爱丽丝倒是不担心他们会暗害自己,她知道特雷维尔侯爵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绝对不会干出不理智的蠢事。
但是,上下之间的这种疏离感,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让她逐渐丧失了原本的家业大权。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爱丽丝能够明显察觉得到,远在北非的公公正在遥控指挥家里人,让他们对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把自己排除在家中事务之外。
现在,她所处的地方,空有“家”的名义,却再也没有了家的实质——当然,对她来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她接受这个结果。
即使如此,她也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压抑了太久的心灵,只有通过这样一次彻彻底底痛痛快快的宣泄,才能够稍微缓解痛楚。
现在,随着她肚腹也日渐隆起,行动越来越不方便。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坚持原本的日常节奏,每天看报纸新闻,摘抄写信,为自己和孩子的将来做准备。
她从自己关系网当中不断打听消息,窥伺宫廷和政府如今的动向,即使幽居在家,也试图把握国家的脉搏。
这既是为了给自己未来复出做准备,也为了打发自己如今这无聊的时光。
而在这个貌似和往常一样无聊的夜晚,她突然迎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
大名鼎鼎的银行家博旺男爵,居然屈尊悄悄地前来拜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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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窥伺
爱丽丝的惊愕,倒不是因为不认识博旺。
之前,因为她和基督山伯爵一起为波拿巴家族经营地下组织,而博旺是“大赞助商”,所以两边人早就有过多次来往,博旺甚至还高度评价过爱丽丝的能力,认为她虽是妇人但必定可以干出一番事业来。
爱丽丝惊愕的是,眼下已经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她都已经“败落”了,她这段时间也见惯了世态炎凉、无人问津的滋味儿,她没想到在自己如此落魄的时候,博旺男爵居然还有心情跑过来见她。
不管她心里有多么惊讶,对博旺这样的贵客,那是绝对不能怠慢的。
所以,她勉强拖着自己越发行动不便的身体,来到会客室当中,殷勤礼貌地接待对方。
当爱丽丝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博旺笑容可掬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亲切地搀扶爱丽丝坐了下来。
“夫人,好久不见!现在怀着身孕,您可要多注意身体啊……”
博旺还是那一副矮矮胖胖其貌不扬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虽然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对方“例行公事”的笑容罢了,但是爱丽丝仍旧不免感到心里一暖。
“谢谢您,德·博旺先生。”她也笑着看着对方,“您突然登门拜访,仓促之间我难免有些招待不周,还请您见谅。”
“您这是哪儿的话!未经通报就直接登门,是我有失礼数才对……”博旺笑着摆了摆手,然后犹如是变魔术一样,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为了弥补我的过失,还请您收下这份薄礼……”
爱丽丝更加惊诧了,但是她并没有拒绝,而是直接伸手拿过了礼盒,然后直接打开一看。
礼盒里面是一副蓝宝石耳坠,虽然并不大,但是做工极其精细,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您这份礼物,太贵重了吧……?”爱丽丝有些迟疑了。
“对普通人来说,算是贵重,但是对您来说,却恰如其分,非常合适。”博旺仍旧微笑着,“您是我国最美丽,同时也最具魅力和知性的贵妇人,由您来佩戴它们,才没有辱没它们的价值。”
这一套天花乱坠的吹捧,并没有让爱丽丝冲昏头脑,她反倒是更加疑惑了,为什么对方要这么讨好自己。
“您说得太过头啦,我现在不过是个被时代遗忘的孑遗而已,怎么当得起这么高的评价呢?”不过爱丽丝也没有追问,而是表现出了十足的喜悦,重新将盒子收了起来。“不过,还是谢谢您的礼物了,真希望我以后也有机会来回报您。”
作为一个女人,她当然确实喜欢贵重的首饰,但是她并不迷恋这些东西,之所以收下也不是因为贪恋财货,而是为了接受来自于对方的“善意”。
她当然明白,博旺这种人无利不起早,费这种心思来巴结肯定有他的目的,不过反过来说,她现在作为失势的人,也需要和博旺拉好关系,这也算是各取所需。
而看到爱丽丝收下了礼物,博旺的表情也更加轻松自如了。
看样子,自己的计划非常顺利。
他特意跑到爱丽丝跟前来献殷勤,自然也是有他的目的。
首先,他希望能够维护两个人之前存在的“友谊”,为未来留一笔“投资”。
在这段时期,因为爱丽丝被赶出了宫廷,现在可谓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很多人甚至都已经遗忘了这位曾经煊赫一时的贵妇人。
但是博旺却不这么看。
他这几十年来,已经见惯了风云变幻,看多了明明已经完蛋的高官顷刻间“咸鱼翻身”的事例,他深知,有才能的人,不可能一直都默默无闻。
而他分析了自己从宫廷当中得到的情报,更是认定皇后陛下还没有真的“遗忘”爱丽丝夫人,因而爱丽丝肯定随时有复起的希望。
再说了,她的亲妹妹可是陛下的爱宠,艾格妮丝小姐又怎么可能忍心姐姐落难?
这个世界上,锦上添花永远是比不过雪中送炭的,正因为如此,落难的爱丽丝反而非常值得他再投资一下——反正他有的是钱,就算拜错了庙也没有关系,就当花钱打了水漂得了。
只要爱丽丝收下了这份礼物,那以后如果爱丽丝真的东山再起,两个人再来往也会更加名正言顺。
当然,这是远期的目标,他还有一个比较急迫的近期目标。
到了现在,他也不打算继续说套话了,而是开始亮出自己的真正来意。
“夫人,您虽然暂时退出的宫廷,但是谁都知道,您之前是皇后陛下的得力助手,也正是因为您的努力,皇帝陛下夫妇才有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重建了属于波拿巴家族的宫廷、同时还能够让这个宫廷顺畅运行下去,我深信,即使此刻,还是有不少人在怀恋着有您的日子……他们也会非常乐于为您效劳的。”
“您过奖了,我哪有这么厉害呀……无非是借着皇后陛下的抬爱,稍微多做了几件事罢了。”爱丽丝还是淡然笑着以表谦逊,但是内心当中还是不免有几分得意。“当然,我在那里确实也有几个得力的助手和朋友,但是您也也知道的,那个地方一直都是凉薄无情,我都已经被赶回家了,又还有几个人会把我当回事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至少打探一下消息应该没问题吧……”博旺追问。
爱丽丝这下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她也没有拒绝对方,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这取决于您希望我为您去打探什么消息,普通的小事当然有人愿意为我通融,但如果是牵涉到皇室机密,那恐怕我就爱莫能助了……”
“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不算小……”博旺叹了口气。
这种仿佛是在说谜语的表现,更是让爱丽丝感觉到了好奇。
“您能够说得详细一点吗?这我可听不太懂呢……”
博旺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有点愁眉苦脸,他思索了一下之后,最终决定还是向对方和盘托出。
“不瞒您说,爱丽丝夫人,最近我遇到了一件糟心事儿,我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
博旺所烦心的事,自然就是他和玛丽亚之间的密约了。
之前,在玛丽亚的主动牵线之下,他和玛丽亚达成了默契,玛丽亚向他传递宫中的重大消息(尤其是有关于陛下的消息),而他则向玛丽亚输送利益。
他们两个原本合作愉快,但是在之前某一天,玛丽亚原本说得好好的要过来见自己,却突然爽约了,再之后就直接跟他切断了联系。
他当然不知道那一天发生的一系列变故,也不知道玛丽亚自从被特蕾莎狠狠修理一顿之后,不得不暂时夹着尾巴做人,她也害怕被特蕾莎继续监视,所以短时间内不敢再联系博旺,以免别特蕾莎抓住更多“罪证”。
虽然不知道这些信息,但是以博旺的老奸巨猾,他当然也从这么巨大、这么突然的变故当中,嗅到了不祥的气息,于是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自保,一边又赶紧发动自己的关系网,试图找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在多方努力下,他打探到了一些消息,足以确证玛丽亚那一天确实来到巴黎准备履约见自己,但她刚刚来到巴黎,就被皇后陛下给“请”回去了枫丹白露,然后貌似两个人还发生了剧烈冲突,接下来就完全搞不清楚了。
这样的模糊信息,让博旺心里更加胆寒。
他一向是个敏感多疑的人,自然猜得到,玛丽亚公主和他私下勾结倒卖机密信息的事情,肯定是被皇后陛下察觉了。
虽然这种事情大家都在做,但是有些事不上称就没人在意,一上称就会成为大问题,皇后陛下能拿着这些“罪证”来追究玛丽亚公主,那当然有能耐拿这种罪证来追究自己,纵使他有万般能耐,终究还是个大麻烦。
所幸的是,直到现在,陛下夫妇也没有任何追究自己的意思,甚至连问询和训斥都没有,一场巨大的风波就这样消失于无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似乎也证明了,皇后陛下只是在跟玛丽亚斗气,想方设法在整她,并没有动自己的意思。
博旺在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之余,也总结了经验教训。
他并不后悔自己试图“勾结宫廷成员”,而是发现自己还是投资过于单一,以至于在玛丽亚出事的时候居然没有任何预警、更没有任何补救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恶化,一筹莫展。
痛定思痛之后,他自然就更加希望加大投资,增加更多消息渠道,甚至在关键时刻得到救命的护身符。
而之前和他有过旧交情、现在又被赶出宫廷赋闲在家的爱丽丝,自然也成为了一个极好的投资对象。
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不光要对爱丽丝送重礼,更加要“真诚”一些,因为聪明人是很难被简单的谎话忽悠过去的。
正因为如此,博旺冒着风险,跟爱丽丝说出了之前的秘闻。
而爱丽丝,听得简直目瞪口呆。
她没想到,自己赋闲在家的这段时间,居然发生了这样的“大戏”。
她早就听说那位玛丽亚公主骄横跋扈、傲慢恣睢,却没想到果然如此“名不虚传”,一来到法国就搅风搅雨,居然和博旺暗自勾结出来了。
更没想到,皇后陛下居然下手如此迅速而且严厉,一点都不像是往日的作风。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皇后陛下吧……她之前只是不计较而已。爱丽丝心想。
博旺透露的信息,再结合她之前从各方得到的信息,让她大概猜到了之前一系列事件的始末。
“我明白了……之前到处都在风传皇后陛下和玛丽亚殿下冲突,原来起因都是在您这里!”这下子,她简直恍然大悟,“看样子,她吃了不小的亏,难怪最近低调了不少,在皇后陛下面前也不再那么趾高气扬了……呵,这可真是现世报啊。”
一想到玛丽亚吃瘪,她不仅不难过,心里反而有点想笑,毕竟她心里对一手提拔自己的皇后陛下还有几分感恩,自然也看不惯对特蕾莎不敬的玛丽亚。
“那您认为,她会不会垮台呢?或者说,她会不会牵连到我……?”博旺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自己最担忧的问题。
既然刚刚收了他这么贵重的礼物,爱丽丝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展现自己的价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于是,她稍作思索,就给出了答案。
“不会,以我来看,之前的风波之所以消失于无形,一定是陛下站了出来,阻止了皇后陛下,保住了玛丽亚公主,所以这件事应该已经到此为止了,您不必担心被牵连,她也不会被赶走。对此我很有把握。”
“是吗……那就好。”看到是自己最希望的结果,博旺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又忍不住追问,“那么,您认为接下来她还有继续投资的价值吗?”
爱丽丝顿时沉默了。
不是她给不出答案,而是她给出的答案,势必牵涉到太大的干系。
因为这个问题实质上是在说,玛丽亚会不会在陛下面前就此失宠。
博旺看到她迟疑,心里立刻就猜测对方是嫌自己价码不够,他刚想许诺更多好处的时候,爱丽丝突然叹了口气。
“您尽可以和她继续来往,她不会失宠的,毕竟……毕竟她可是陛下的最爱。”
“最爱?”博旺有些不信。“陛下的口味不会这么独特吧……”
“您搞不明白很正常,其实我也是不久之前才想明白的。”爱丽丝的眼神有些闪烁,既像是感慨又像是在戏谑,“总之,陛下是不会抛下玛丽亚殿下的,您尽管放心就好了——”
博旺虽然还是有些奇怪,但是看到爱丽丝这么斩钉截铁,他心里也信了几分。
“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指点!爱丽丝夫人,我是绝不会忘记您这些点拨的。”
郑重向爱丽丝承诺好处之后,他又话锋一转,“另外,对我来说,我是个纯粹的商人,我只想挣钱,顺便得到政治上的庇护,所以无论是谁庇护,只要足够有效,我都能够欣然接受。我不想参与到宫廷的内斗当中,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当一个可爱的散财者,玛丽亚公主固然可以,但如果能够给您、甚至给皇后陛下奉献上礼物的话,我肯定也乐意至极!”
言下之意,他是希望以后能够和爱丽丝继续合作了。
面对这根橄榄枝,爱丽丝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显得特别急切。
“还是等段时间看看吧……”她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抚弄自己的肚腹,“如果我能够复起,我才有资格接受您的好意,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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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贵客
随着时光的渐渐流逝,拿破仑二世皇帝陛下的统治,逐步从一个“惊天大新闻”,变成了一个被所有人渐渐习惯的现实。
虽然国内国外时有骚动,但是却大体保持着惊人的沉静。法国人民以大部分人欢呼、少部分人冷漠的态度,接受了波拿巴家族的第二次(也应该说第三次)上台,而在法国国境之外,虽然仍有人憎恨着波拿巴家族,并且对之前的烽火记忆犹新,但是他们也不想再多生事端,而是以惊奇和漠然并存的态度,接受了这一切。
对法国人民来说,1830年可怕的动乱和内战,都已经成为过去,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和平和繁荣的时代似乎正在悄然降临。
形势的平静,也让法国和外界各国的交流重新恢复,也让外国游客可以重新通过官方渠道前往法国。
而对那些外国人来说,讨厌的动乱结束,也意味着美丽富饶、文化昌盛的法兰西,又成为了一个理想的游览地,水性杨花的巴黎,又将会热情地迎接、然而转眼就遗忘她的每一个客人了。
而在蜂拥涌入法国境内的游客们当中,此时多了一对来自于俄罗斯的青年贵族夫妇。
这对夫妇,自然就是大诗人普希金和他的妻子娜塔莉亚·普希金娜了。
不久之前,普希金和自己的好友聊天时,曾经心血来潮,想要去巴黎一趟,饱览那里的人文风光,顺便面见自己曾经的朋友罗马王。
在好友的鼓励下,他将这种心血来潮化为了行动,经过了一个月不到的准备之后,他处理好了自己和妻子的家事,然后带着妻子踏上了前方法国的旅途。
他的行动并没有惹来什么注意,因为历来俄罗斯贵族就很喜欢在欧洲各处闲逛,巴黎尤其是他们心中的精神圣地,所以在俄罗斯社交圈子的人们看来,诗人想去巴黎看看太正常了——倒不如说,他现在才打算去,反而有些不正常。
就这样,这对夫妇从圣彼得堡乘坐客轮,然后通过波罗的海-北海航线,来到了法国港口登陆,再通过自己的护照堂而皇之地和妻子一起来到了法国境内,然后一路来到了巴黎。
没有红地毯,也没有热情的群众欢迎,更没有各大沙龙争相邀请——普希金来到巴黎的第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个国家和这个城市并没有注视到他的存在,更别说为他准备什么特殊的热情礼遇了。
很显然,在此时的法国人看来,这一对青年贵族夫妇和其他的俄国名流没什么两样,就是来观光旅游、接受“教化”的,虽然他现在已经在俄罗斯文坛大有名气,但是在文学昌盛的法国,现在还没有人听说过他的大名。
对这个时代的巴黎人来说,“外国人”和“外省人”都是一个概念,和乡巴佬差不多,自然也没有什么沙龙对一个所谓的俄罗斯诗人感兴趣,更没有人相信俄罗斯也会有什么文学。
尽管事前知道肯定是这个结果,但是当真正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普希金也禁不住还是有点小失望。
不过这一点点失望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来到巴黎之后,普希金夫妇找了个高档旅馆住了下来,然后一边游览他们早已经耳熟能详的景点和博物馆,一边和居住在这里的俄罗斯名流显贵们互相见面寒暄,碰上认识的人还会一起喝上几杯。
这样的生活,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足以称得上“惬意”,但是对他的夫人娜塔莉亚来说,却显得尤为不足——毕竟,如果在这里她的社交圈子还是局限于俄罗斯人的话,那和留在彼得堡有什么区别?
她在离开彼得堡的时候,可是幻想着能够成为法国宫廷和那些豪门显贵竞相宴请的贵客,从而一举成为俄罗斯帝国贵妇们人人艳羡的“顶流”的。
“亲爱的,你不是说你和法国皇帝有交情吗?怎么宫廷还没邀请你啊?”这一天,两个人在住处吃早餐的时候,她忍不住质问丈夫。
这个问题,让普希金也是一阵苦笑。
在离开俄罗斯之前,为了保住自己“曾经去过希腊并且和罗马王见过面”的秘密,他刻意保持了低调,没有寻求法国大使馆的帮助,更没有人知道他和罗马王有交情。
而来到法国之后,他可以去尝试联系罗马王了,然而他发现自己好像做不到这一点——
他应该怎么证实自己是皇帝的朋友呢?
虽然他是个贵族,但是一个俄罗斯贵族,在法国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他找不到可以面见罗马王、或者把信息传递过去的渠道,毕竟,一国皇帝不是那么好见的。
如果是正常的时间段,他完全可以找俄罗斯大使馆,然后利用自己的贵族身份和彼得堡社交关系圈子,找一位俄罗斯外交官,然后再通过外交官的渠道传递信息给法国的宫廷。
可是,现在并非“正常”的时期。
眼下,因为波兰的动乱,法国和俄罗斯陷入到了外交争议当中,不光政府层面互相打口水战,甚至皇帝本人还公开发表了对沙皇极其不友好的言论,惹起了沙皇的震怒,借着官方报纸反唇相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两国并没有完全撕破脸,也没有任何直接开战的可能性,但是两位皇帝隔空掐架也还是意味着关系极为紧张,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上,恐怕没有哪个俄罗斯外交官员敢于替自己去和法国皇帝攀交情。就算愿意,他也不愿意给别人的仕途添这么大的麻烦。
于是,普希金一时间犯了难。
在苦思冥想之下,他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通过和俄罗斯侨民们的来往,他打听到了,现在皇帝陛下身前有一位宠臣基督山伯爵,而那位基督山伯爵大人正是皇帝陛下在希腊时身边屡立奇功的功臣。
普希金在希腊和罗马王来往的那段时间里,也见过那位基督山伯爵,两边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交情,但是对方至少知道自己的存在。
于是,他又费了点功夫,打听到了基督山伯爵大人在巴黎的住址,再写了一封措辞热情洋溢的信件寄送给了对方,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接下来,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
如果伯爵大人忘了自己,或者陛下忘了自己,或者陛下根本不想要回复自己,那么他也没辙,只能当做没这回事。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不算白来——毕竟,能够来巴黎一趟,到处逛逛,就当是旅游也已经不虚此行了。
他固然看得开,但是面对妻子的质问,他也不能照实回答,所以也只好敷衍着回复,“我已经给朋友传了消息了,陛下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吧……”
“可是这要等多久呢?”娜塔莉亚忍不住抱怨,“我们都来了好几天了……该不会是那位陛下把你给忘了吧?”
“如果他忘了,那是他的损失。”普希金淡然回答,“那我们就在这里玩一阵,然后打道回府就好了。”
巨大的心理落差,顿时让娜塔莉亚心情跌落到了谷底,她忍不住失望地看了一下周围。
那些幻梦中金碧辉煌的厅堂,难道真的只是黄粱一梦而已吗?
就在这时候,在两个人的房间门口,传来了一阵并不急促的敲门声。
夫妻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突然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期待和希望,但彼此都好像有些不太相信。
“你叫了侍者吗?”普希金问。
夫人立刻摇了摇头。
普希金顿时就感觉自己浑身来劲了,他连忙草草收拾了一下仪容,然后离开餐桌直接来到了门口,一把打开了门。
果不其然,站在门口的不是旅馆的侍者,而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身材高大的男子。
“伯爵先生!好久不见!”普希金在片刻的惊诧之后,露出了愉快的笑容,然后从容地向对方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埃德蒙也向打了招呼,“很抱歉,让您久等了,先生。信昨天才到我的家里,然后我昨天还和陛下联系,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这么说来,陛下已经知道我的到来了吧?”听完了伯爵的解释,普希金更加放宽了心。
“是的。”埃德蒙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正色看着对方,“事实上,我就是应陛下的命令,今天过来迎接你们夫妇去枫丹白露宫的……他已经在等着您了。而且他还让我转告您,他很高兴您在这个时候前来拜访——”
“我明白了。”虽然心里很高兴,但是普希金的脸上还是一脸的淡然。
而这时候,听到动静的娜塔莉亚夫人也已经来到了门口。
“娜塔莉亚,这位就是基督山伯爵大人,皇帝陛下的宠臣。”普希金转过头来,然后以一种骄傲的语气向自己的妻子介绍,“而他今天过来,就是邀请我们去枫丹白露的……看来,我的那位朋友并没有忘记我。”
“上帝啊!你果然没有说大话!”夫人发出了一声惊呼,差点喜极而泣,接着,她身上的郁闷一扫而空,立刻就来了精神,“那我们还等什么呢?赶紧收拾吧……”
于是,这对夫妇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的行装,然后一起跟着伯爵,踏上了前往枫丹白露宫的旅途。
对他们来说,这自然也将是人生中最幻梦的一段经历的起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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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基督山伯爵的照应之下,普希金夫妇乘坐的马车,畅通无阻地越过了近卫军和皇家卫兵组成的封锁线,穿过了枫丹白露宫的广场,然后来到了它的宫室当中。
一路上,普希金对这里精巧的建筑和秀美的自然风光感到啧啧称奇,暗叹自己不虚此行。
而当他们夫妇被带到了艾格隆的谒见大厅的时候,艾格隆夫妇早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虽然离两个人的分别仅仅只过去了三年而已,但是当他走进来,然后两个人彼此注视的时候,彼此之间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确实,这三年当中,艾格隆成为了皇帝,而放荡不羁的诗人也成为了丈夫,彼此都来到了自己人生当中的新阶段——也来到了他们全新而且陌生的生活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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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您的突然到来,给了我很大的惊喜。”艾格隆走到了普希金的面前,然后笑着对他说。
“我也很高兴能再见到您,陛下。”普希金也笑着回答,“不过,陛下,您的排场比那时候又大了很多倍,我好不容易才得以见到您啊……”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一国之君就无异于把自己锁入黄金牢笼,不是吗?”艾格隆故作谦虚地叹了口气,“我倒是羡慕您还可以如此自由自在!”
“话是这么说,但您肯定不会愿意换的。”普希金开了个玩笑。
他的性格一向就是如此随性,哪怕在一个国君面前,也会直抒胸臆,当初面对沙皇是如此,对艾格隆自然也还是如此。“希望我没有给您添麻烦。”
“不……您没有给我增添任何麻烦,事实上我反而非常高兴,在这个时候能够有一位故人来访……”艾格隆笑了笑,然后又话锋一转,“我倒是担心您,我的朋友,在我们关系如此恶劣的情况下,您跑到我这里然后还自称我的朋友,您那边不会有事吧?”
“当然不会有事了!彼得堡的人们如果知道我得到了您的亲切接见,我敢保证他们只会艳羡我。”普希金笑着回答,“而且,说到底,现在我们两国之间又有什么问题呢?只是一些无聊的争吵而已,这种争吵欧洲哪一年没有?反正用不了多久就会平息的,我们不能因为这种争吵而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但是紧接着,他的脸色又变得严肃了起来,“但是,如果这一切争吵化作了可怕的战争,那我将立刻向您告辞,然后返回我伟大的祖国,用尽全力去保卫它。不过我相信,您肯定不会这么干的,您热爱您的国家和民族,您不会把它投入到危不可测的冒险当中,我深信。”
“那是自然,我永远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艾格隆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尽情享受这里的款待吧——至少现在,我们要享受和平的美好,您和您的夫人,都将是我的贵客。”
“谢谢您,陛下!”普希金也躬身向艾格隆郑重行礼,“我和娜塔莉亚很荣幸能够得到您的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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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两对夫妇
“我和娜塔莉亚很荣幸能够得到您的款待——”
听到普希金的话之后,艾格隆终于把注意力从普希金身上,转移到了站在他旁边的娜塔莉亚·普希金娜身上。
作为普希金的新婚妻子,她出生于1812年,反而比艾格隆小一岁,如今还不满20,正是一个女性最黄金的年华。
她原本就是俄罗斯帝国社交界内出了名的美女,此时因为刚刚新婚的缘故,更是同时兼具了少女和少妇的美感,既天真又成熟,既纤细又丰腴,既羞涩又张扬……两种互相矛盾的气质,在这个黄金般的时间点上巧妙地结合在了一起。
而且,因为要面见皇帝陛下的缘故,她显然精心打扮过一番,华美的裙子把她的身材衬托得婀娜多姿,胸前也露出了大片白腻肌肤,往下一看,隐隐约约当中还能够看出“高人一等”的沟壑。
光是站在艾格隆的面前,她就不自觉地散发出惊人的魅力。
不愧是有名的大美女,难怪据说尼古拉沙皇也曾经被她迷住了!艾格隆心想。
不过此时,他的心里没有那种浪荡子碰到猎物的兴奋,反而心里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感慨。
所谓“红颜祸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胡扯的笑话,但是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在普希金身上却应验了,这位才华横溢的大诗人,虽然此刻为自己的婚姻沾沾自喜,骄傲万分,但最终却在这段婚姻里吃尽了苦头,还在一场决斗当中枉送了性命。
放荡不羁的大诗人,在见到她的美貌之后,想方设法求婚,最终得偿所愿终成眷属;但是在结婚之后,生活中的磕磕绊绊却接踵而至——诗人喜欢文学喜欢幻想,永远激情澎湃;然而娜塔莉亚虽然美貌惊人,但是在思想上却是一个非常平庸简单的贵族小姐,她不关心什么文学,也不关心诗人的种种幻想,她只喜欢舞会、珠宝、别人的奉承,以及一切贵妇人应该喜欢的东西。
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世界观,在新婚的甜蜜时期结束之后,很快就发展成为了争吵,虽然夫妻两个人之后生了好几个孩子,但是感情上却越来越冷却,渐行渐远。
越是感情冷却,娜塔莉亚就越是希望用社交来弥补,而她的美貌也引来了众多男士的觊觎,一个法国流亡贵族丹特斯接近了她,然后引发了普希金的怒火,两个人相约决斗,普希金不幸死于这场决斗中。
在普希金死后,世人因为怜惜普希金的才华,所以让娜塔莉亚承担了许多骂名,可是仔细一想,这种骂名是难以成立的。
首先,虽然传说有许多男人在追求娜塔莉亚,但是她没有出轨(至少没有实际证据证明她出轨了),娜塔莉亚只是喜欢应酬交际而已,这个在当时俄罗斯贵族圈子里是极为平常之事——有的是人比她做得更过分。
反过来说,普希金作为一个情场浪子,一生艳遇无数,号称爱过上百个女人,哪怕婚后也时常出轨,细究的话,这段婚姻里,反而是普希金更加对不起娜塔莉亚才对。
然而世人总觉得大诗人这么做理所当然,却苛责他的夫人水性杨花。
归根结底,如果说她犯了什么错的话,那只能说她犯了“思想境界平庸”罪,可是这算什么罪呢?绝大多数人并没有什么超常的天赋,只是平平庸庸的人,这又有什么可责备的呢?
再者说来,你普希金婚前贪图人家美色主动求婚,等到得偿所愿了,又嫌弃别人思想平庸没有共同语言,然后又去找各种红颜知己寻求“刺激”和“灵感”,那到底是谁有问题呢?
种种恩怨纠葛,世人往往因为爱惜普希金的才华所以不忍心细究,就连艾格隆也只是在心里吐槽一下而已,出于对大诗人的喜爱,他还是不忍心责备普希金。
部分是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诗人,所以爱才惜才,喜欢普希金这样才华横溢的诗人和文学家;部分原因是,他也是同样一个不可救药的浪荡子,所以和普希金一见如故,有着精神上的共鸣。
正所谓英雄惜英雄也。
现在,既然这是一条全新的世界线了,艾格隆自然也要想方设法,帮助他避免他的悲剧性命运——就像他之前心血来潮拯救了伽罗华的命运一样。
种种念头在艾格隆的脑海中交织,以至于艾格隆一时间竟然有些失态,仿佛是在盯着娜塔莉亚看入神了一样。
一时间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顿时神态各异。
普希金心里大大得意——看吧,我娶的老婆连见多识广的皇帝都看花了眼!我果然没挑错人。
娜塔莉亚心里大大大大得意——哎呀,连皇帝都看我看花了眼,我一定可以在法国宫廷“艳压群芳”,回去彼得堡之后就可以成为最顶流的贵妇人啦!
而特蕾莎的心情就难堪许多了,她心里暗暗嘀咕。
“这家伙又犯病了吗?可别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来啊……”
虽说她并不相信见多识广的艾格隆居然会被一个俄罗斯贵妇看迷了眼,但“前科累累”的丈夫,已经让她难以信任他的‘定力’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当然,她还没有无聊到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吃丈夫的飞醋,所以只是稍稍皱了皱眉头,提醒了丈夫的失态。
艾格隆马上反应了过来。
他立刻就知道,刚才自己的感慨,肯定是被三个人误会了。
他又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失态,于是心里只感觉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他也所幸将错就错。
“娜塔莉亚夫人,您真是艳光照人,以至于我都恍惚了一下!我真高兴,在同一天,俄罗斯最好的诗人和俄罗斯最美的玫瑰,都来到我的宫廷当中了……”
艾格隆的恭维,让对面夫妇两个人都得意的笑了起来,而艾格隆也友好地拿起娜塔莉亚的右手,轻轻地在手背亲吻了一下。
然后,艾格隆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向特蕾莎笑了笑,然后自己退在一边,暗示让她来收拾场面。
特蕾莎也乐得如此,她缓步走到了普希金夫妇的面前,然后巧笑嫣然地向两个人致意。
接着,她主动开口了。
“普希金先生,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您的诗歌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也让我对俄罗斯的文坛大为改观;现在三年过去了,您一定又创作了不少好作品吧?能否让我拜读拜读呢!”
特蕾莎的问题,顿时让普希金来了精神。
事实上,在他心里,年轻的皇帝夫妇绝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君王或者大贵族,而是喜爱文学、尊重他才识的“知音”。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收拾了自己这几年创作的诗歌手稿,正等着让皇帝夫妇品评呢。
既然特蕾莎问起,那立刻就拿出了自己的诗稿,然后像献宝一样赠送给了特蕾莎。
特蕾莎素来喜欢艺术和文学,于是她接过了诗稿,仔细地看了起来,时不时还和艾格隆一起讨论。
一时间,皇帝夫妇和普希金三个人热情地讨论着这些诗歌,好像时光又倒流回到了他们在希腊刚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悄然之间,娜塔莉亚被晾在了一边,她完全听不懂这些诗歌讨论,也完全不感兴趣,于是只能用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表情站在一边,充当一个美丽的背景板。
不过,娜塔莉亚心里却并没有因为自己被冷落而烦恼,相反她非常开心,因为她发现,自己的丈夫并没有吹牛,他真的跟皇帝夫妇有交情,而且私交看上去相当不错。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夫妇一定会成为皇帝夫妇的贵客,进一步来说,她在枫丹白露的宫廷当中将会享受到特殊的礼遇。
既然宫廷都礼遇自己,那么巴黎那些最顶级的社交聚会,自然也会为自己敞开大门了。
这样的特殊“成就”,肯定是之前没有任何一位俄罗斯贵妇人做到的吧?
辉煌的灯火,流光溢彩珠光宝气的厅堂,还有那些翩翩起舞的人们……自己将是其中万众瞩目的焦点,并且享受着众人仰慕和艳羡的目光,这将是多么美妙的图景啊……
一想到这里,娜塔莉亚禁不住发自内心地微笑了起来,憧憬着自己接下来的人生成就。
而这时候,普希金和艾格隆夫妇的诗歌品鉴会,也稍稍告一段落。
“好啦,我们先到此为止吧,可不要冷落了可爱的娜塔莉亚夫人啦!”特蕾莎笑着中断了对话。
然后,她走到了娜塔莉亚的身边,然后亲切地挽住了她的手,“夫人,很抱歉,刚才我占用了一下您丈夫的时间;但我可以保证,您的丈夫是俄罗斯帝国百年难遇的瑰宝,就像歌德之于我们德意志人一样……人们会永远铭记他的,而您也会因此被人永久记住。”
娜塔莉亚听得简直呆了。
她当然知道,现在站在面前亲切对自己笑谈的人,不光同她一样美貌,而且她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法兰西的皇后,在这样的人面前,终究有点心虚,所以当对方挽起自己手的时候,她差点打了个哆嗦。
“皇后……皇后陛下……”虽然她从小就接受了非常严格的法语教育,但是此刻说话仍旧禁不住有些磕磕绊绊了,“您过奖了……我们只是……只是小人物而已,您才能名垂后世……”
“这里现在可没有什么皇后陛下,只有两对夫妇,四个朋友而已,还请您不必拘谨。”特蕾莎依旧笑容亲切,“如果您太拘泥于所谓的礼节,那反倒是让我们不安,所以您尽管当自己是来做客的吧……不瞒您说,当皇后其实挺无聊的,我一直都很希望有朋友来做客呢……来,我带您去逛逛解闷吧。”
说出了这番半真半假的客套话之后,她拉着和她差不多同龄的娜塔莉亚,一起去逛枫丹白露宫的风景,顺便介绍给宫中的贵妇们认识——她已经看出来了,娜塔莉亚对诗歌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所以就体贴地带出去,免得她在这里插不上话太尴尬。
娜塔莉亚自然欣然遵命,她最想要的就是这个了。
特蕾莎如此亲切不做作的言行,还有如此体贴的厚待,让旁观的普希金不禁心里大为倾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更让他倾倒的是,刚才特蕾莎公主真的能够和自己认真地谈论诗歌和文学,并且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而不是泛泛而谈来敷衍自己而已。
反观娜塔莉亚……唉,要是她也能够有特蕾莎皇后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才情,那就好了!
男人是永远不会知足的,诗人就更加如此了。
等到两位夫人离开之后,普希金禁不住向艾格隆感慨,“陛下,就连诸神都会羡慕您的好运!三年之前,特蕾莎公主就已经如此优秀了,三年之后,她比那时候更是雍容,令人仰慕倾倒。她的高贵并不来自于她的血统,而是来自于她本人……您娶到了欧洲最好的公主。”
“三年不见,您恭维别人的本事也更加长进了。”艾格隆禁不住也笑了出来,心里也不免有几分得意。
“我只恭维那些我认为有资格被我恭维的人——”普希金带着一丝傲然回答。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又不禁有一丝丝好奇。
既然特蕾莎公主就已经如此让人倾倒了,那么传闻中的“红颜知己”,又是何等品貌才能够入得了陛下法眼呢?
这位陛下,年纪轻轻风流之名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欧洲。
别人可能会颇有微词,但是普希金当然不会,他可太理解了。
甚至在他看来,诗人风流自赏、招蜂引蝶简直是一种本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只是好奇,能够让陛下动心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而现在,他有很多时间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种话是不可能当面说出来的,于是,他立刻找了一个话题。
“陛下,您之前安葬拿破仑皇帝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据说那一场仪式,盛况空前……真可惜我当时并不在场。虽然您的父皇和我国有过非常不愉快的纠葛,但即使如此,我仍旧发自内心地尊重并且敬仰他……如果可以的话,您能够允许我去瞻仰他的陵寝吗?”
“当然可以,我的朋友。”艾格隆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还希望您为他创作一首诗歌呢……不过,希望您用词不要太严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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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窃喜
正当艾格隆和普希金在愉快谈天的时候,特蕾莎带着娜塔莉亚夫人,一起在枫丹白露宫当中闲逛,欣赏各处的壁画和艺术品,特蕾莎还贴心地跟她解释各处壁画绘制的年代和图画里描写的故事。
此时的娜塔莉亚,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巨大喜悦当中,她脑子里甚至有些晕晕乎乎的,根本听不清楚特蕾莎在说什么,所以只是嗯嗯啊啊地应付着特蕾莎。
当然,她本来就不懂什么艺术,哪怕认真听讲,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就是了。
特蕾莎也轻易地看出了娜塔莉亚根本就心不在焉,不过她也并不生气,毕竟作为这里的主人,她原本就有义务热情接待客人,让他们宾至如归——更何况,普希金还是她所看重的诗人,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让他的妻子开心起来。
既然她已经看出娜塔莉亚就是一个脑子平庸而且空虚的贵妇人,那么她自然也有办法应付。
她招手叫来了一个侍从,然后让他去宣召几个人过来。
很快,几个穿着宫裙的命妇就领命而来了,为首的一个女子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含笑容但神情庄重。
“娜塔莉亚,我跟您介绍一下,这位是阿布朗泰斯公爵夫人,我们的首席女官。”特蕾莎笑容满面地向对方介绍。
虽然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许人也,但是“公爵夫人”和“首席女官”两个词的分量,娜塔莉亚当然是清楚的,于是她立刻就神情严肃了起来,然后恭敬地向这位老妇人行了个礼。
“夫人,很荣幸能够认识您……”
这位阿布朗泰斯公爵夫人,其实就是拿破仑皇帝身边那位朱诺将军的遗孀。
朱诺这个人当年统兵打仗没多少本事,只是靠着和拿破仑早年的关系(他是拿破仑起家时第一个副官,最初的心腹班底),在军中一路升迁,虽然并没有获封元帅,但是却被拿破仑皇帝授予了阿布朗泰斯公爵爵位。
后来,因为作战表现平平,他被忍无可忍的皇帝扔到伊利里亚当总督,变相贬斥。本来头部就有旧伤的他,因为仕途受到了这样的打击,于是在1813年,竟然在精神恍惚之下竟然坠楼死去。
不过,到了如今这个时候,皇帝与朱诺的恩怨都已经成为了陈年旧事,早已经被艾格隆等人所遗忘。
而朱诺的遗孀阿布朗泰斯公爵夫人劳蕾·朱诺,却因为丈夫的缘故、以及寡妇的身份,被特蕾莎请到了自己的宫廷当中,成了皇后陛下身边的首席女官。
毕竟,对艾格隆夫妇来说,他们的朝代是“前朝”的延续,那么他们的宫廷当中也应该有上个时代的老人作为门面——朱诺夫人既有资历,又是一个没有什么政治势力的寡妇,自然也就非常合适充当这个角色。
当然,所谓的“首席女官”只是挂名,并不需要参与到任何实际管理事务当中,只是充当宫廷内的吉祥物罢了。而公爵夫人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定位,所以平常根本不插手任何具体事务,任由爱丽丝来执行宫务,她只是饶有兴致地一边和宫廷内的各路名流显贵来往,一边用写日记的方式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相当于在皇宫里面养老了。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这位朱诺夫人和塔列朗亲王一样,是一个刻薄机智的段子手,喜欢夸张其词也喜欢自吹自擂,她后来写了一本回忆录,记录了许许多多关于她跟随丈夫朱诺,在法国宫廷当中、在葡萄牙担任大使等等经历和见闻,记下了许许多多段子,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与拿破仑皇帝有关的段子,爆了各种秘闻黑料,还宣称皇帝曾经追求过她(当然历史学家们基本上认为这只是她在回忆录中自吹自擂的表现)
在这个新的历史线上,已经成为宫廷首席女官的朱诺夫人,所见所闻将会更加丰富,只是她未必能够再写下自己的回忆录了,就算写了也未必有机会出版……】
1784出生的公爵夫人,已经差不多五十岁了,她完整经历过整个大革命和帝国时代,又曾经是拿破仑皇帝宫廷的重要成员,属实已经是见多识广,所以,虽然对娜塔莉亚的突然出现、以及她受到的礼遇感到非常惊讶,但是她立刻也非常友好地跟娜塔莉亚打了招呼。
而这时候,特蕾莎也来到了她的身边,向她介绍了娜塔莉亚的身份。
当然,为了不暴露当年普希金曾经悄悄溜出俄罗斯军队跑到希腊和他们夫妇见面的秘密,她只是含糊地说自己和陛下很欣赏那位俄罗斯诗人的诗歌,所以想要礼遇这对夫妇。
当听说娜塔莉亚只是一个俄罗斯贵族诗人的夫人时,公爵夫人更加惊讶了,她难以想象,特蕾莎夫妇居然会对一个诗人这么看重。
不过,她也知道,这里只有皇帝夫妇说了算,不管他们想做什么都是对的。
也许他们终究太年轻,还没有摆脱年轻人的爱好吧……这也无可厚非,她心想。
当然,她今天的日记里,又可以有值得记下一笔的材料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夫人,娜塔莉亚初来乍到,对我们这里,对巴黎的一切都不怎么熟悉,她也对我们这里丰富多彩的社交生活充满了憧憬,所以我希望您能够给她当一次引路人,让她领略这番风景……我希望她在回到彼得堡之后,能够回味在这里做客的时光,麻烦您了。”在介绍完了以后,特蕾莎又特意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特蕾莎一向待人和客气,哪怕下命令也并没有什么压迫感,对公爵夫人这样的“老前辈”更是充满了尊重。
但即使如此,命令就是命令,对这位命妇来说,皇后陛下的意志也是不容违背的。
不过对她来说,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就是给人捧场吗?这个可太简单了,这种活她没有做过一百次也做过八十次了,总会有年轻漂亮而且野心勃勃的夫人,想要在巴黎的社交舞台上展露风情的。
她又转过视线,认真打量了怯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娜塔莉亚。
不错,确实是个大美人。
虽然她家世并不显赫,看上去也没有巨额的财富,但是单凭这份美貌,也可以博得人们的喝彩了。
有这份美貌,又有宫廷的背书,让她在社交舞台上大放异彩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谁还敢扫皇后陛下的兴呢?
一想到这里,公爵夫人的心里也有了底。
接着,她拉起了娜塔莉亚的手,然后用长辈看待晚辈的亲切眼神看着娜塔莉亚,“可爱的小姑娘,皇后陛下把您交给我了,放心吧,我绝对会把您给照顾好的,无论是宫廷的舞会还是巴黎的聚会,只要您想去,您都可以带上我一起去参加,保管没有哪个人家会把我们拒之门外……到时候,您光凭您的美貌,就可以成为所有人的焦点了,请您做好准备,享受接下来惬意的梦幻时光吧。”
公爵夫人画下的大饼,让原本就已经晕晕乎乎的娜塔莉亚,更加兴奋了起来。
有宫廷首席女官、公爵夫人为自己开路,她所梦想的一切,似乎都不再是梦想了。
既然如此,妇复何求?
“谢谢您……太谢谢您了……”她语无伦次地向公爵夫人表示感谢。
然后,她又转头看向了特蕾莎,然后更加郑重地向她道谢,“谢谢您的热情款待,皇后陛下!我将永世感激您的恩情……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回到彼得堡,我都会告诉我认识的所有人,您是一个多么贤良的皇后,再也没有人比您更适合您的头衔了……”
对于这种恭维,早已经听惯了别人马屁的特蕾莎早已经“脱敏”,所以只是淡然微笑,从容地向对方回答,“不用介意的,只要能让客人开心,我们就满足了。”
在跟几位女官交代了接下来的事宜之后,特蕾莎向娜塔莉亚提出了告辞,而娜塔莉亚对此也是非常理解,毕竟对方身为皇后,不可能一直陪着自己,于是她与特蕾莎告了别。
而在特蕾莎走后,朱诺夫人更是热情,她亲切地挽着娜塔莉亚的手,然后向她感慨。
“每一次感受到你们的青春活力,总是让我又羡慕又感慨,可惜我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时局纷乱至极,什么享受青春年华只是空谈而已……所以,孩子,既然有幸生在了这个和平而且繁花似锦的年代,那就好好享受吧,这可是命运赐给你们的好运气啊……”
一边说,她一边带着娜塔莉亚,前往宫廷给她安排的住处,准备让她先暂时休息一下。
正当她们经过花园边的走廊时,一群女子也正向她们迎面走来,公爵夫人一看,原来是在这里待嫁的未来比利时王后泰奥德兰德公主,和她的小姨妈玛丽亚公主,看样子她们两个刚才是一起在踏青。
看到两位公主,公爵夫人连忙按照宫廷礼仪屈膝向她们行礼,娜塔莉亚虽然不认识她们,但是看到女官们这个做派,她自然也知道对面的人非同小可,于是她也连忙跟着一起行礼。
而这时候,两位公主也停下了脚步。
毕竟公爵夫人在这里既是长辈也是首席命妇,所以她们两个自然也向公爵夫人问候致意。
这种繁琐的宫廷礼节对她们来说早已经习惯成自然,所以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不过,就在这时候,玛丽亚却注意到了公爵夫人旁边的女子,既陌生又美貌惊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显然,她和特蕾莎一样,其实对艾格隆的“定力”丝毫没有信心。
她努力装作脸上若无其事,心里却不禁泛起了波涛。
“公爵夫人,您好……”接着,关心则乱的她,禁不住开口询问了,“请问这位夫人是谁啊?看着好像挺面生呢……”
看到玛丽亚公主跟自己问话,公爵夫人并没有惊慌,她的心里反而突然掠过一丝窃喜——也许接下来的日记素材,它又来了?
“公主殿下,这位夫人是一位俄罗斯贵族的妻子,陛下结识他们之后,将他们夫妇热情邀请到宫廷当中做客……我奉命招待她。”她故意用暧昧的言辞回答。“接下来,我还要带她成为整个巴黎社交界的贵客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这个回答从字面上来看毫无问题,但是却有意无意地惹人遐思。
没错,她就是故意在撩拨玛丽亚,为的只是让自己寻开心。
反正以她的地位和资历,就连艾格隆都要给点面子,她也不怕玛丽亚生气。
果然,一听到公爵夫人的回答,玛丽亚顿时又微微皱了下眉头。
这个家伙,还真是个浪荡王孙啊,这就惦记上新人了?
而娜塔莉亚出众的美貌,更加坚定了她心里的怀疑。
顿时,她就怒气上涌,看向娜塔莉亚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善。
这也并不奇怪,相比于特蕾莎,她的年纪更大、地位也更加不牢靠,之前还受过特蕾莎的折辱,相应的心里“危机感”也更加严重,所以贸然一看到新面孔出现在艾格隆的身边,自然本能地就害怕了起来。
打起来,打起来!
看着玛丽亚公主的样子,旁边的公爵夫人非但不着急,反而心里更加充满了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期待。
之前玛丽亚公主和特蕾莎皇后之间的纠葛,以及她们之间近乎于公开的对峙,早已经让公爵夫人看得大饱眼福,她也在自己的日记里,浓墨重彩地写下了她对此的所见所闻,并且还记下了各种离谱的传闻。
而之后,因为玛丽亚公主的暂时服软,“大戏”猝然结束,她心里还有点小失望。
现在,一想到自己又可以在日记里添油加醋写上几笔,她的心里不由得更加开心了。
好在玛丽亚虽然不爽,但是也知道自己不能失态,于是她勉强收起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又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掩饰住了刚才的失态,接着又用僵硬笑容看着公爵夫人,“是吗?那我祝你们一切顺利了……”
接着,她直接就带着外甥女一起走了。
看着玛丽亚就这样离去,公爵夫人不禁心里有点小失望。
不过,我们可爱的陛下,肯定会头疼一下下了……一想到这里,她又心里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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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无事生非
目送玛丽亚离开之后,原本还期待她失态发飙的公爵夫人,不免心里有些遗憾,不过眼见她怒气冲冲的样子,她觉得好戏还在后头,因此又颇有几分期待。
就当她在为自己的“拱火”而暗自窃喜的时候,旁边的娜塔莉亚小心翼翼地询问了她,“夫人,请问刚才那两位女士是什么人啊?”
“哦,她们可是公主殿下啊!还是咱们这里的贵客呢……”夫人立刻就用夸张的语气回答。
接着,她简略地向娜塔莉亚解释了两个人的具体身份。
当听说刚才两人一个是巴伐利亚的公主,一个是比利时未来的王后时,娜塔莉亚立刻暗自咋舌,庆幸自己还好刚才机灵,没有失礼。
“那么,为什么刚才那位年长的玛丽亚公主,看上去有点不高兴呢?”接着,她又不解地问。
虽然玛丽亚在法兰西宫廷里和特蕾莎的冲突,已经被外界传得沸沸扬扬,但是这些秘闻,现在还没有扩散到俄罗斯,所以娜塔莉亚不太明白其中细节,只当玛丽亚真的只是一个暂且来做客的外国公主而已,故而才会迷惑不解。
傻姑娘,那当然是因为你咯……公爵夫人在心里窃笑。
当然,她也不可能把实话说出来,所以她只是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您可能不太清楚吧,她虽然是我们这里的客人,但是脾气比较大,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人……而且她和我们的皇后陛下关系不太好,刚才听说皇后陛下对您如此抬爱看重,她心里自然会非常不高兴了……”
她这番说辞自然是两边拱火,但是细究却好像又言之有理,而且对娜塔莉亚来说,也算是知道了一些重要信息。
“原来是因为和皇后陛下的矛盾啊……”她轻轻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那么以后我对她敬而远之就好啦,这样的人我可惹不起……”
虽然只是个初来乍到的客人,但是娜塔莉亚对这种事并不感到惊奇,毕竟无论是俄罗斯还是法国,宫廷当中总会有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矛盾,人们按照自己的家族利益和私人利益结成各种“党派”,彼此之间针锋相对互相攻讦,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一想到玛丽亚居然跟那么温文尔雅、谦逊和善的特蕾莎皇后作对,她心里对玛丽亚的观感自然也就变得更加坏了。
片刻之后,她又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特蕾莎作为帝国的皇后,枫丹白露可谓是她的“主场”,是她说一不二的地方,那玛丽亚公主作为一个外来户,怎么敢有心思跟特蕾莎皇后作对啊?是特蕾莎脾气太好了,不肯跟人翻脸,所以才让她逞威风吗?
公爵夫人似乎从娜塔莉亚的神色当中,察觉到了她心里此刻的疑惑,于是她又若有所指地向她暗示,“有些事,有些人,哪怕皇后陛下处理起来也很棘手的,您以后就会知道了……”
说完之后,她又带着尚且懵懂娜塔莉亚一起走了,心里则满怀着看大戏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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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场小小风波一无所知的艾格隆,自顾自地和普希金谈天说地,还交流了诗歌方面的心得,直到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心满意足地让人将普希金送去住处休息,自己则返回到了书房。
而他刚刚才落座,侍从就向他报告,玛丽亚公主求见的消息。
艾格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既然玛丽亚求见,那么他自然也不想拒绝,于是他让人把玛丽亚带了进来。
等玛丽亚进来之后,艾格隆发现,玛丽亚微微嘟着嘴,好像气鼓鼓的样子,看着自己的目光也有几分不善。
“您这是怎么了?”艾格隆于是问。
“陛下,我是来向您道喜的——”玛丽亚干巴巴地回答。
“您这像是来道喜吗?”艾格隆忍不住反问,“到底怎么了啊?”
“我刚刚可是看到了,您请来了一位贵客呢……”在艾格隆的质问下,玛丽亚总算控制了情绪,然后以她惯用的讥嘲神情看着艾格隆。“果然漂亮得很……您的口味倒是没有退步嘛……”
听着玛丽亚阴阳怪气的“道喜”,又看着对方气鼓鼓瞪着自己的样子,艾格隆立刻就明白了她到底怎么回事。
肯定是她刚才看到了娜塔莉亚,然后就“合理猜测”自己又找到新欢了。
明白过来之后,他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无奈。
怎么每个人都要怀疑自己会对这位新来的夫人下手?难道自己在身边人眼中已经是这样的形象了吗?
“您误会了……虽然她确实是我的客人,但我邀请的实际上是她的丈夫,她只是顺带过来的而已……”他不得不做出了解释。“事实上,我跟她还是第一次见面,而且没有任何瓜葛。”
“人都是从第一面开始认识的,一切都总有个开始,不是吗?”玛丽亚冷笑着反驳,“把丈夫请过来再顺带邀请妻子,您倒是煞费苦心呢!”
看到玛丽亚还是这么夹枪带棒的样子,艾格隆心里的火气顿时就升腾起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早已经习惯了别人对自己诚惶诚恐的艾格隆,能够这么好言好语对人解释,已经是一种“特殊优待”了,结果对方还这么不依不饶,这当然会让他感到不爽。
“难道我还需要特意编故事来骗您吗?”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或者,您又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呢?那对夫妇是我和特蕾莎一起接见的,就连她都没说什么,您又何必多管呢?”
“就连她……”
很显然,这几个字眼刺激到了玛丽亚。
归根结底,如果细究的话,她好像确实并没有什么立场来管艾格隆的事情——她既不是妻子,甚至也不是情人,就算艾格隆真的图谋不轨,又跟她有多少干系呢?
“陛下……我也许确实没有资格管您的事情,但是我也请您想想,如果您继续胡作非为的话,外界会怎么看您?远在维也纳的那些人又该怎么看您?这可关系到您接下来的大事啊……”
怒气上头的玛丽亚,说话一下子也没有了原本的条理。
但是艾格隆却依旧保持着理智。
虽然反刺了一下玛丽亚确实很爽,但是他现在确实没有必要为了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和她翻脸,更何况,她又搬出来了苏菲当自己的挡箭牌,艾格隆也不想让两个人的关系闹崩,影响到接下来的计划。
“所以说,您在白白担心什么呢?这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对那位夫人图谋不轨过——”艾格隆直视着玛丽亚的眼睛,然后以命令的语气继续说,“现在,不许说话,给我三分钟,听我说完!”
然后,他将自己之前和普希金认识的前情、以及对方千里迢迢带着新婚妻子来拜访自己的现状,都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玛丽亚。
玛丽亚静静地听着,然后听完了这些前因后果之后,她才明白,这一切居然只是个误会,或者说她这是在无事生非。
而且,她的理智告诉她,艾格隆所说的可能就是真相。
“陛下,抱歉……我只是……”她的脸很快因为惭愧而脸色发红,再也没有了刚才那股气势,眼神也拼命躲闪了起来。“我只是有些焦急,怕您做了错事而已。”
做了错事?那我们之前和现在这样,算不算做了错事?艾格隆很想这么问她——当然他也不会傻到真这么做。
不过,话说回来,娜塔莉亚夫人果然不愧是俄罗斯有名的大美人,确实极为漂亮,难怪一见面就激起了她心中的危机感,认定艾格隆特意把对方召入宫廷就是图谋不轨。
说实话,艾格隆自忖,如果自己不是把普希金当朋友的话,看到如此美人,还真保不齐会“食指大动”,真的试图做点什么——就像彼得堡的那位尼古拉沙皇一样。
所以,特蕾莎和玛丽亚起疑心,好像也许有那么一点点的根据……
不过,现在肯定是不可能了,既然他把普希金当成知音和好友,那么他自然不至于去勾引对方的妻子,虽然他确实风流浪荡,但是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去做,说出去也太有损名声了。
但是,又有谁会相信呢?唉,刻板印象害死人啊……
至于这种刻板印象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又不好意思去深究了。
艾格隆越想越是心虚,于是很快就换了个话题。
“殿下,没事的,一场误会而已,您和我都没必要放在心上……我倒是有点开心。”艾格隆故意用欣慰的眼神看着玛丽亚,“您能够为了一点点捕风捉影的事情这么生气,这倒也变相说明,您确实非常牵挂我,我很高兴。”
“您在说什么鬼话呢!”玛丽亚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只是心疼姐姐,所以才想要帮她看着您一点而已!”
“是吗?只是为了她而已吗?”
艾格隆直接走到了玛丽亚的面前,然后两个人四目相对,“那么,请您告诉我,玛丽亚殿下,您个人的想法是怎样呢?您是希望我不再注视别人,而去注视您吗?如果您真的对我提出这个要求,那我会答应的。”
此时正是玛丽亚方寸大乱的时候,艾格隆的直球进攻,更加刺激得她魂不守舍。
她一反刚才的气势汹汹,下意识地想要退却躲闪。
然而,艾格隆却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别再跑了……”他一把攥住了玛丽亚的手,然后把它放到了自己的唇边,轻轻地轻吻了一下,接着再抬头直视着对方。
这种挑逗性的动作,再加上富有侵略性的眼神,让玛丽亚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哀鸣,她想要抽身逃跑,但是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闭上眼睛再不敢看艾格隆。
果然,无论再怎么伪装出咄咄逼人的外表,终究却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老处女啊……艾格隆在心里暗笑。
之前,特蕾莎所谓的“验货”,固然因为做得太过分,让他觉得哭笑不得,大感丢人;但是在内心的隐秘角落,他却也对“验货”后的结果感到窃喜,甚至有点兴奋。
在当初,他和苏菲彼此关爱,志趣相投,他们的感情之融洽,几乎没有任何瑕疵,唯一的遗憾,只不过是当时苏菲已经成婚,他永远不可能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一点本来也没什么,在他看来只要两个人灵魂相容,所谓先后根本不重要。
但是,如果有机会“补救”呢?
哪怕只是用影子来补救这种遗憾呢?
那当然不想错过啊!
正因为想要了却这种遗憾,所以艾格隆心里更加希望把玛丽亚留在身边,甚至还对她百般优容,生怕她再被特蕾莎折辱。
归根结底,其实他内心当中已经把玛丽亚当成“自己人”了。
他之前就已经在盘算什么时候把两个人的关系挑明,而现在,这个意外的契机和意外的争吵,让他察觉到了捅破窗户纸的好机会。
所以,就在这个时候发动进攻,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玛丽亚对此自然是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她现在内心煎熬,脑海里思绪万千,几乎已经丧失思考能力了。
当然,她也绝非毫无感觉,甚至,也许在内心深处,她也其实早已经想到了这些,只是骨子里的骄傲固执,让她不肯主动说出来而已——她宁可背负屈辱,背负讥笑,也硬是要留在枫丹白露,留在他的身边,真的只是为了向特蕾莎报仇雪恨而已吗?
也许,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她已经在暗自期待着这些了,只不过,命运以一种曲折而且夸张的方式,把心里的憧憬以这种扭曲而且怪异的方式演绎了出来。
“陛下……您……您别冲动……”在煎熬之下,她只能小声地抗议,“放手吧!”
“我不会放手的,殿下……至少在此刻,请让我和您把事情说清楚。”艾格隆当然不会傻到放手,他不仅没有这么做,反而一把将玛丽亚楼到了怀中,“您不希望我招惹其他人,我可以答应……但是,我也希望您为此付出一点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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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激吻
“您不希望我招惹其他人,我可以答应……但是,我也希望您为此付出一点代价。”
在说出如此强硬的表态的同时,艾格隆的手上也用力搂着玛丽亚,两个人骤然贴紧,艾格隆甚至能够听到玛丽亚那剧烈的心跳。
是的,非常剧烈,密集的“砰砰”声,足以显露出,怀中的女子是多么的慌乱。
这一刻,她不再是一个趾高气扬的公主殿下,而是一个常年被人敬而远之、因而也极度缺乏情场经验的姑娘。
对付她,艾格隆尤其得心应手——因为他实际上已经“成功”过一次了。
她和苏菲太相像了,单单从相貌上来看简直难以分辨,以至于在如此暧昧的时刻,他还是禁不住回想起了苏菲。
那些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让他既怀念又有些感慨。
那时候的他,从苏菲的好弟弟,唯命是从的陪伴者,到“孝心变质”一转攻势,最终反倒让苏菲落入到了他的手中,其中的喜悦,是之后的人生当中任何一次经历都难以比拟的。
正因为那时候的回忆太过于美好,所以即使他现在已经成为了皇帝,他还是恋恋不舍,哪怕冒险也要想办法去“重温旧梦”。
而现在,重温旧梦的关键就在他自己的怀中了。
对此他也信心十足,毕竟当初他软硬兼施,既卖萌又卖惨,最终搞定了苏菲,如今再使出同样的手段来对付玛丽亚,那岂不是手拿把攥?
而玛丽亚的状态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惊慌失措又有点半推半就,既然如此,那他当然不会放过机会,就应该趁胜追击。
带着这种想法,他低下头来,然后用温柔而又略带调侃的语气,向着对方说。
“殿下,事到如今,您何必还要躲闪呢?一直以来我对您怎样,您是看得到的,无论您怎么任性、怎么挥霍,我都想办法去满足您的愿望;甚至当您闯祸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对您弃之不顾,而是想发设法地维护您,哪怕为此付出代价……难道您还看不出我的心意吗?”
玛丽亚的脸已经完全通红了,因为两个人此刻已经贴得极近,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沉重的呼吸,这滚烫的热风扫在她的脸上和肌肤上,让她越发浑身燥热,手足无力,她干脆放弃了无谓的抵抗,瘫软在了艾格隆的怀中。
但是,即使在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她的眼睛里除了慌乱和兴奋之外,还有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悲哀。
“我当然看得出来……你是想要找到她的影子而已,你讨好的不是我,而是她!你既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抛弃她的愧疚;又想用这种方式笼络我……让我来为你的阴谋充当走卒……我当然知道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玛丽亚越说越是悲伤,最后居然差点哭了出来。
嗯?她怎么这么清醒?
艾格隆一下子愣住了。
玛丽亚如此直白、又如此切中要害的回答,让他一下子哑口无言,不知道应该怎样把话题接下去了。
正当他还在绞尽脑汁思考什么理由来继续哄骗玛丽亚的时候,玛丽亚突然冷笑了起来,然后仰头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艾格隆。
“陛下,您怎么了?您不是一向如此机智、如此口灿莲花吗……您不是一直自负可以把周围人耍得团团转,让所有人都不得不顺着您的心意吗?您怎么突然卡壳啦?怎么,不继续哄骗我了吗?我等着呢……我一直都在等着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柔媚,最后居然还带着几分魅惑,仿佛是在等着艾格隆去继续欺骗她一样。
“您可能误解了……”艾格隆强笑着准备为自己狡辩,但是一开口却被玛丽亚捂住了嘴。
“这话我可不爱听!”她一边冷笑,一边又抱怨,“您怎么不想想呢?我在见到你之前,就已经关注了您多久,又多么熟知你的所作所为,你有多么自私自利,又有多么恶劣,我怎么可能误解呢?你哪怕要骗我,也应该高明一些才行,至少要达到对我姐姐时的水准吧,否则我可不依……”
“可是您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骗……”艾格隆无奈了。
“这下你承认自己骗了,是吗?”玛丽亚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姐姐我都弄上手了,她肯定不在话下——你一定是这么想过吧?我在你的眼睛里可是看尽了得意。可恶的坏种,你真是让人恨透了!”
在咒骂完了之后,接着她又苦笑了起来,“可是即使是骗,我也愿意听,因为她和我确实爱好一致,这一点算是你看准了……唉,这大概就是我们活该倒霉的原因吧。人只有先骗自己,然后才会被骗,她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艾格隆这时候察觉到,她的抵触情绪好像已经消退了不少,于是他硬着头皮再问,“那这么说来,您也还是喜欢我了?”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需要再问吗?你自己不是说过的吗?不是为了你,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机留下来?”玛丽亚又瞪了他一眼,“我喜欢!而且喜欢了很多年了,哪怕现在恨得牙痒,还是禁不住喜欢!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完之后,她反倒是主动把头埋入到艾格隆的怀中,不成调的话语像是诉苦一下地倾泻而出,“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承受了多少灾难?我原本只是爱做梦的小姑娘,看到孪生姐姐成为皇室的王妃,就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成为皇后,幸福地王子生活在一起,这样的梦谁没有过呢?结果我姐姐还跟我百般炫耀,她告诉我她在这座美丽的宫殿当中碰到了最可爱的孩子,她甚至给了我一个希望,告诉我未来可以帮我成为这个孩子的夫人……我恨她,也恨你!她随口编织的幻梦,却让我信以为真,我等着等着,就成了老姑娘……无人问津也无人在意,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命运把我抛到一边,所有的希望都只是一场空……我做错了什么,竟然要承受如此灾难?难道我喜欢你也有错吗?!”
说着说着,因为心情过于悲伤和激动,她竟然哭了出来。
你无人敢于接近,其实也是有性格的因素吧……
人是很难承认自己有问题的,宁可把一切不顺都归咎于外部事件或者运气,这一点艾格隆也很清楚,他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吐槽,给玛丽亚的伤口撒盐。
看着此时玛丽亚一改往日嚣张跋扈,转而展露出柔弱无助、梨花带雨的模样,艾格隆也不禁有些心疼起来。
“殿下,对不起……但有些事也不是我能够控制的,我也并不知道这一切。”最后,他只能向玛丽亚道歉。
“就算不知道,也是你的错!”玛丽亚蛮横地抱怨,“总之就是你们两个把我害到如此境地的,我恨死你们两个了……但偏偏,你们却又是我最爱的两个人,除了你们知道,这世上我真不知道还有谁值得我去在意的,所以我原本可以跑得远远的,把你们弃之不顾,可是我终究还是不愿意这么做。唉,所以活该我倒霉,自己选择被骗,自己甘愿被骗!这样的答案,你满意了吗?”
“满意,但也不太满意。”艾格隆诚实地回答,“我很高兴您能够说出自己的心意,而且很我高兴您能够如此看重我……但是,我不希望看到您如此自暴自弃的样子,虽然事情确实已经变得很糟糕了,但是一切总还有挽回的希望,正如我现在在做的那样。”
“呵……”玛丽亚忍不住冷笑了起来,“对她来说,那当然是挽回的希望,可是对我来说,哪又算得了什么呢?无非是充当她的影子和替身罢了,我永远成不了她,也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难道你会把我看得比苏菲更重要吗?你会将特蕾莎抛弃然后让我当皇后吗?”
“很遗憾,我都不会。”艾格隆如实地回答,“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您能够帮我……为此我愿意像您希望的那样爱您,我可以为您去做我能做的一切,包容您的所有任性和过失,填补您的账单,赐予您想要的权势……我都可以给,我并没有您想象中那样刻毒,我真的希望尽我所能地去补偿您。玛丽亚殿下,我请求您,给我个机会吧……”
在他许下诺言的时候,玛丽亚一直都在注视着他,仿佛是在用目光来检验这份承诺的成色。
等他说完之后,她又苦涩地笑了起来。
“又是一句谎话,但这就是我想要听的。”
接着,她又徐徐叹了口气,“我早就已经做了决定了,只是不想说出口而已。我知道你会骗我,但我就是要你骗我,骗得越逼真越好。既然我得不到真实的希望,那至少我也可以用虚幻的梦境来安慰自己。如果虚幻的梦境足够逼真,那和真实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微微闭上了眼睛,声音也越来越轻,仿佛是在说服自己一样。
接着,她重新睁开了眼,眼神也重归清澈。
“好了,殿下,现在……来亲吻我吧?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光了,不要再耽搁下去了,我想念你……”
苏菲,是你吗?
这个深情的呼唤,让艾格隆一下子差点丢了魂。
此刻她的神态一点都不玛丽亚,反而和苏菲极为相似——这肯定是她在刻意扮演,她想要用这种方式,勾起艾格隆最真实的激情。
而且她确实做到了。
这时候,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
有那么重要吗?
至少艾格隆已经懒得再去分清了。
美好的回忆和此刻的呼唤融合在了一起,让他沉醉其中,忘乎所以。
“是的……我们浪费了太久,但索性,现在还不晚。”
发出了这声感慨之后,他再也没有了任何犹豫,低下头来,痛快地亲吻上了玛丽亚。
而玛丽亚也似乎早就在期待这一刻了,她没有在做出任何抵抗,而是主动迎合着艾格隆。
两个人激烈地拥吻着,彼此的呼吸都好像融为了一体。
不过,在激吻的时候,玛丽亚显然不如苏菲流畅自然——哪怕能够把苏菲扮演得惟妙惟肖,这方面的“经验”是没办法模拟出来的。
正当艾格隆这么心想的时候,一股小小的痛楚突然从舌头上传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啊……”他小小地惨叫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地抽回了舌头,接着难以置信地看着玛丽亚。“您怎么了?!”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回答他的,是玛丽亚满怀怨愤的抱怨。
……喂,我都已经结婚几年了,身边还有情妇,我能不熟练吗……艾格隆一下子气得几乎笑了出来。
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发脾气。
他知道,玛丽亚实际上心里都是知道这一点的,她只是有情绪需要发泄罢了。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去追逐“梦幻”了,但是她心里总免不了有些纠结和怨愤,更加对自己的“损失”感到痛苦失落,所以就会显得喜怒无常。
在这个时候,跟她吵架、或者跟她辩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她只需要一种精神上的补偿,或者说,一种推动她下定决心的“原动力”。
“殿下,我也会让您变得熟练的……”
在放下了“屑言”之后,他不顾他还在隐隐作痛的舌头,又重新痛吻了起来。
而这一次,患得患失的玛丽亚,再也没有继续抵抗,她似乎终于平复了自己精神上的创伤——或者说,她终于彻底麻痹了自己,沉醉在了她心底里早已经期待了许久的快乐当中。
这一次,两个人都很享受,而玛丽亚几乎差点晕了过去。
当两个人重新分开的时候,和刚才一样,她又再一次地瘫软在了艾格隆的怀中。
也许这一次艾格隆想要更进一步的话,她都懒得在抵抗了吧?
不过,艾格隆也没有这么做。
毕竟,在这里“就地解决”,这太说不过去了,玛丽亚等回过神来之后,肯定也会希望自己得到更好的回忆,而不是如此草草了事。
就放在以后吧,反正现在已经算是水到渠成了……艾格隆在心里对自己说。
毕竟,他们之间还有许多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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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约定
谁也没有能够想到,本来是玛丽亚怒气冲冲前来质问的戏码,却突然急转直下,变成了两个人的偷情缠绵。
不过,对艾格隆来说,这虽然是意外,但却也是一件好事——因为,他终于捅破了两个人之间那道早就心照不宣的窗户纸,正式确立了彼此之间的关系。
虽然过程完全出乎预料,完全失控,但是结果却居然却和艾格隆希望得到的一样。
既然结果一样,那过程也就不重要了。
玛丽亚到底是被自己欺骗,还是没有被骗却自欺欺人,从结果论上来看没有区别。
总之,她答应今后留在艾格隆的身边,并且愿意为艾格隆李代桃僵的计划出力,这就够了。
心里窃喜的艾格隆,在兴奋之下,几乎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和玛丽亚的缠绵,他们痛快地拥抱在一起,痛快地激吻着,仿佛要以此来弥补之前数年的分别。
没有人来打搅他们,也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他们两个人接下来的人生来说,这都是一个天翻地覆的转折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艾格隆才从这种放纵的激情当中清醒过来,他微微松开了怀抱,然后发现玛丽亚现在已经衣衫不整、神志迷糊了。
确实,到了现在,除了“不该做的”之外,他们几乎已经什么都做了。
她茫然失神的样子,再配上大片裸露出来的肌肤,让艾格隆不自觉地又回想起了自己当初跟苏菲每一次缠绵之后的样子。
这种“过于美好”的回忆让他血脉贲张,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真的去做了“不该做”的了。
但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让自己停在了临门一脚的时刻——哪怕这个时候玛丽亚根本无力反抗自己。
这是玛丽亚的初次,换言之也可以说是半个苏菲的——
既然是初次,他还是希望更加具有“纪念性”一些,这不光是为了玛丽亚,也是为了了却他自己心中的遗憾。
所以,还是要先忍耐一下为好……艾格隆暗自吞下了一口唾沫,然后努力让自己恢复了平静。
随着时间的流逝,玛丽亚也在这种安静而又温馨的氛围当中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她先是意犹未尽地回味了一下刚才的缠绵,但很快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羞红了脸别开了视线;接着,她陡然注意到艾格隆还在观察着自己,于是又羞又气地瞪了艾格隆一眼。
哈哈哈哈哈,真不愧是双胞胎就连这个反应都如此相似!艾格隆在心里窃笑。
“殿下,您感觉如何?”他关心地问。
玛丽亚没有回答这个明显有答案的问题,而是又瞪了艾格隆一眼,接着她勉力地从艾格隆的怀中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裙琚。
就在艾格隆的注视下,随着衣饰的复原,玛丽亚又重新恢复了平常的冷漠和尖刻,脸上再也再也看不出刚才缠绵的痕迹了。
女人,真不愧是天生的演员啊……看着她从激情恢复平静的整个过程,艾格隆忍不住心里感慨。
“陛下,该说的我都已经说清楚了,您的承诺,我也桩桩件件地都记在心里,我不会对您表示感恩,因为这些是我应得的,是我用自己的冒险和牺牲换来的……所以我会坚定不移地扞卫我应有的权益,要是您违背承诺……我可不会像我姐姐那么好说话,别指望我会忍气吞声!而且,我还有很多种方法报复您——”玛丽亚郑重地对艾格隆告诫。“所以,哪怕为您自己好,也请千万不要违背承诺哟~”
“当然,我会一直记得的。”艾格隆立刻点了点头,“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您,并且满足您一切需求的,这既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爱。”
是不是为了爱,姑且放在一边,但是玛丽亚的“威慑”却是实打实的。
毕竟,如果艾格隆真的把她和苏菲调换的话,那么至少在一段时间以内,她就是扮演了奥地利宫廷至关重要的角色,而且是艾格隆无法完全控制的角色。
要是玛丽亚在扮演苏菲的时候气不过,找个机会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都抖出来,那立刻就会成为轰动历史学家一百年的超级大新闻,大家谁也别玩了。
所以,他必须满足玛丽亚的心愿,大家现在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谁也没办法背弃对方。
正因为玛丽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也不怕艾格隆撒谎。
正因为知道,所以她的心情就更加好了不少,语气也变得软了许多。
“以后有空的话多陪一陪我吧……就像是当初你和苏菲一样,哪怕是演,至少也应该让我感受到同样的诚意才行。”
“那当然可以,我们之前不是已经私下里逛过巴黎了吗?”艾格隆反问,“您还希望怎样呢?”
“我们也可以谈天说地,谈论文学和艺术什么的……总之只要你在陪着我,我就满足了。”玛丽亚小声回答。
可是你懂这些吗?艾格隆心里疑惑。
“哼,在您眼里只有苏菲才懂这些,而我就应该是个蛮横无知的粗鲁家伙,可我们两个受到的是同样的教育,学习的是同样的语言和文字,我怎么可能不懂这些?!”面对艾格隆质疑的眼神,玛丽亚一下子就来火气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着,她又半是缅怀半是酸楚地感慨,“要是我完全不懂这些,那反倒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莫名其妙地中了苏菲圈套,让她牵着鼻子走,耽误了自己一生……”
看着玛丽亚伤感的样子,艾格隆这时候才骤然发现,原来在玛丽亚骄横跋扈的外表下,同样有着一颗纤细的心脏,只不过她绝少展露在外人面前罢了。
也对,苏菲喜欢的东西,她又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好的,我答应您。”于是他又点了点头,“我会尽量的……”
“也只能是尽量罢了……”玛丽亚似乎还是有点情绪低落。
艾格隆心里知道,她肯定又想到了自己的斑斑劣迹,于是他又马上转换了话题,“那么,您可以告诉我,你们两个关于我的通信,都被您怎么处理了?”
“都被我珍藏在自己随身携带的梳妆匣里。”玛丽亚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么……如果可以的话,能把它们拿给我看一看吗?”艾格隆小心翼翼地问,“也许这也是一种有趣的体验。而且,这也能够让我和您分享一些回忆,您觉得如何?”
果然如同他所料,玛丽亚并没有反感,相反倒是有点高兴。
“总算你有心!那下次我就把它们拿给你看吧,不过要记得尽快还给我。”
“那是自然!”艾格隆连连点头。
说到这里,两个人似乎已经“冰释前嫌”,彼此之间相视一笑,好像多了几分奇妙的默契。
对玛丽亚来说,这是了却遗憾,但对艾格隆来说,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呢?
当时在美泉宫的自己,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竟然有一位远在巴伐利亚的公主殿下在为自己牵肠挂肚,并且期盼着成为自己的夫人……这说起来,也是一种莫大的幸运吧。
“我真的感谢苏菲殿下,她真的为我考虑了太多……”艾格隆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在我身陷囹圄的时候,她却全心全意在为我着想,不求任何回报。”
然而,和艾格隆不一样,玛丽亚却一点都不感谢,这不光是因为苏菲“坑”了她,更是因为苏菲贪恋享乐,总想着先和小情人多玩几年,以至于把这件事隐瞒了那么久,造成了特蕾莎的“捷足先登”,一切计划化为泡影……
一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恨得牙痒,巴不得苏菲在那边多吃点苦头。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到她……”懊恼之下,她冷冷地说。
但是片刻之后,她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蛮横而且不切实际,于是她就稍微退了一步,“至少在我们在谈情的时候不行!”
艾格隆对这个要求哭笑不得,但是他也能够理解玛丽亚不愿意被当做替身或者影子的心理(尽管她自己也知道她就是),所以对这个合理的要求,他也只能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既然艾格隆答应得如此痛快,玛丽亚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虽然不久之前,她遭遇到了有生以来的最大屈辱,但是现在她渐渐地已经缓过劲来了,她保住了自己在宫廷当中的一席之地,而且因为艾格隆为她牵线搭桥,让她结识了家族当中年轻一代最有实力和人望的查理亲王,隐隐之间,又重新鼓起了声势。
当然,想要“报仇雪恨”,这些是完全不够的,接下来她还要想办法拉起关系网,重新交好博旺等人,为自己博取更多的资源,退可自保,进可和特蕾莎分庭抗礼。
当然,这些小心思她自然不会在艾格隆面前说出来,反正只要艾格隆在背后保她,她也不怕再被特蕾莎怎样。
她看了看房间里的时钟,然后估算了一下自己刚刚来的时间。
时候已经不早了,再不出去的话,确实很容易惹人闲话了。
而艾格隆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以后您有什么事,直接来跟我说吧,能办到的我都会去办的,我也请您也不要无端猜疑我了……今天这种风波最好别再有了,免得招人笑话。”
玛丽亚心里其实知道,自己恐怕是被人故意煽风点火给摆了一道,但是在面子上她又逞强不肯认错,于是反而梗着脖子反驳艾格隆,“之所以我会有这样的误解,难道不正是您的所作所为,让人容易误解吗?”
艾格隆只能无奈苦笑。
看到艾格隆哑口无言,玛丽亚忍不住笑了出来,正当她想要告辞的时候,她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动作。
“陛下,我还请您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艾格隆问。
“我请您从特蕾莎身边再拿一样东西赏赐给我,越是名贵越好。”玛丽亚理直气壮地回答,“之前那把扇子被她销毁了,我可痛惜着呢——”
她的这个要求,让艾格隆差点喷了出来。
你怎么就是迈不过这个坎呢?
堂堂一个公主,去索要别人用过的东西,这说出来成何体统……
当然,他也能够稍微“理解”玛丽亚的心态,她一直都在恼恨特蕾莎抢走了自己的夫君,恨得简直咬牙切齿;她也知道艾格隆不可能为了她废后再娶了自己,所以,这种仇恨和不甘就在心里发酵,最终变成了一种扭曲的心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就是要用特蕾莎用过的东西,满足一种潜意识里的“替代”欲望。
也就是说,如果有得选的话,她确实是想要“替代”的,但她要替代的不是姐姐苏菲,而是特蕾莎!
“理解”归“理解”,但是这种心态还是让艾格隆心里有点发毛,这不是什么怪癖,简直已经是一种心理疾病了。
“这恐怕不太好吧?”一想到这里,他轻轻摇了摇头,“上次您都已经惹出那么大风波了,这次再来的话,就有点徒生事端了。”
“怎么,您刚刚不是还言之凿凿地说,只要我提的要求,只要能办您就办吗?”玛丽亚立刻就垮了脸,然后横眉冷对艾格隆。“转眼间,您就忘了啊……”
艾格隆沉默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
“殿下,我知道您心里憋了很多气,想要报复她,可是您也应该看到,事到如今,她也承受了许多痛苦,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求您体谅她或者原谅她,但是我希望您能够和她保持距离,不要再主动挑起事端了——没错,我说过要满足您的愿望,但这是在合理的范围内。”
“您这可真是奇怪,一边在和人偷情,构思把老情人带回到身边,一边却又在怜悯自己的妻子!”玛丽亚冷冷地吐槽了他,“难道您就没有发现吗?最刺激她,最让她生气的人,不是我,而是您啊……如果没有您的所作所为,哪怕她十件百件东西被您赐给了旁人,她又怎么可能在意呢?!”
正因为玛丽亚的吐槽是如此切中要害、如此合理,所以艾格隆一时间也无法反驳。
“但至少,我们可以把事情做得隐秘一些,平静一些……”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我承认我很贪心,您尽可以骂我,骂吧。”
“好吧……好吧,您尽可以觉得自己一切尽在掌控吧。”玛丽亚瞪着他,似乎想要骂两句,但是最终她也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提裙行礼,向他告辞。“您以为,只要我不兴风作浪,一切就可以风平浪静?您就可以万事如意,享受自己想要的一切?那我就看看吧,倒要看看最后您还能笑得出来不!”
说完,她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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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遗愿
就在人们告别了春天,渐渐地感受到夏日的暑热之时,被艾格隆留守在约阿尼纳公国担任首相的法利亚神父,在一众随从的护送下,悄悄地返回到了法国。
这并非是艾格隆的“工作调动”,而是法利亚神父本人的意愿。
在几年前艾格隆和他初遇的时候,他已经因为突发中风而半身不遂,身体极度衰弱,而在接下来他带着义子投身到艾格隆的麾下,并且殚精竭虑地为艾格隆出谋划策,最终成为了新生的公国的首相,挑起了整个国家的担子。
虽然这个公国面积并不大,但是在建国草创阶段,大小事务依旧繁杂,而法利亚神父凭借着惊人的意志,驱动自己的残躯,让公国的政府有条不紊地运行了起来,人数不多但装备精良、薪饷充足常备军已经建立,守卫着各处边界和要塞;公国的各级政府、税厅和海关都已经建成而且运转良好;把穆斯林地主的土地置换到骑士团和东正教地主的土地改革也得到了贯彻……总之,艾格隆留下的摊子,他都已经为艾格隆妥善完成了。
一方面,他自觉自己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另一方面,他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于是他在不久之前向艾格隆写信,请求卸任首相一职,并且在生命中的最后时刻,希望能够再见陛下,以及他的义子埃德蒙团聚。
在收到了这封近乎于“乞骸骨”的信件之后,艾格隆当然不忍心拒绝,他立刻就批准了神父的请求,然后派人派船,以最快的速度,把神父从约阿尼纳接了过来。
原本,帝国政府还准备给他安排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但是法利亚神父却拒绝了这份好意,他衰弱的身体,实在经受不起各种典礼和仪式的折腾了,他现在只想要得到宁静。
既然如此,艾格隆也满足了他的要求,让神父轻装简从地从马赛登陆,然后一路带回到了枫丹白露宫。
没有盛大的仪式,神父被直接随从抬到了艾格隆的会客室当中,而这个房间里除了艾格隆之外,还有特蕾莎,以及神父的义子埃德蒙和当初一直照顾神父的夏奈尔——这就是神父最后牵挂的人们了。
当神父被带到了艾格隆的面前时,艾格隆立刻就感受到了那种可怕的衰老气息。
神父本来就因为瘫痪而干瘦,此时比当初更瘦了,因为眼窝深陷的缘故,眼睛显得不成比例的大,额头上青筋也微微凸起,让他的脸色呈现出异样的青灰色,他的头发已经完全花白和干枯,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一点活力。
光是看看他的样子,人们就可以明白“行将就木”这个形容,到底是何等模样。
但即使如此,他的目光依旧清明而且犀利,当看到房间里的几个人之后,他原本麻木的眼神中,浮现出了欣慰和庆幸交加的泪光。
虽然随从们一路上精心照料,但是这一路上的颠簸,还是差点要了他的命,只是因为想要见到亲人们的那股“执念”,让他硬是提着那一口气,坚持到了旅途的终点——而这,也将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趟旅途了。
所以,他谢绝了帝国政府给他安排的隆重仪式,宁可以静悄悄的方式来到枫丹白露,走完自己人生最后一段路。
还没有等艾格隆发话,看着自己的义父如此油尽灯枯的样子,伯爵彻底坐不住了。
他忘记了礼节和仪态,不顾一切地冲到了神父的面前,然后拿起他的手,动情的哭了出来。
“我的父亲……请原谅我,我本应该照顾好您的……”他越说越是悲痛,最后居然泣不成声。
当初因为被陷害入狱的缘故,埃德蒙的父亲最后病饿而死,这也成为了埃德蒙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而现在,和他形同父子的神父似乎也已经时日无多,两种悲痛交织在一起,让他实在难以容忍自己如此的“不孝”。
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义子,法利亚神父的眼睛里同样浮现出了泪光,但是他却以莫大的毅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然后用自己还能动的半边身子,轻轻地握住了埃德蒙的手。
“不,我的孩子……你已经做到了我期待你做的一切了……我对你非常骄傲,我感谢上帝,把你带到我的身边,让我不至于孤独地走完自己的一生……”
虽然他心里还有千言万语想对埃德蒙说,但是他还是强自忍耐住了这份冲动,转而勉力微微抬起头来,绕过埃德蒙的身体,眼巴巴地看着艾格隆。
艾格隆心里也颇为酸楚,不过在表面上他还强装平静。
他走到了法利亚神父的面前,然后微微躬下身来,握住了神父苍白干枯的手。
“神父,欢迎回来。我已经批准您的退休计划了,也就是说,从今天起您不必再为任何事情操心,您尽可以颐养天年。接下来,您可以在这里见证埃德蒙成家立业、开枝散叶,我想,这对您来说一定会倍感欣慰和幸福。”
“不,陛下……我恐怕……恐怕已经无福消受这份幸福的未来了,但我会在天上好好注视他的。”法利亚神父露出了一个无力的苦笑,但还是勉强振作起了精神,“您不必安慰我,更不必给予我什么虚假的希望,我完全能够承受得起现实的重量。别忘了,我是一个神父,也是一个历经过无数灾难的倒霉蛋,在我的一生当中,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人的死亡了,我对此已经司空见惯,并且从来都没有惧怕过它……而且,因为您的帮助,现在我能够在不起眼的角落被历史书记上一笔,那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神父豁达的笑容,艾格隆心里也是暗暗一叹。
不愧是见多了大世面的人,在面对死亡,能够做得如此坦然。
和哀痛欲绝的埃德蒙不同,此时的艾格隆虽然心里虽然也充满了惆怅,但是却还能够保持着理性。
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心肠更硬;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知道,比起原着里那个默默无闻死在黑牢、并且尸体还被人扔进海里的倒霉结局来说,现在的法利亚神父,不但多活了几年,而且还曾经担任一国首相执掌大权,死后还能够得到无尽的哀荣,最挂念的义子也一切安好……可以说,他已经帮助神父战胜了命运。
正因为他知道自己给了神父一个更好的命运,所以他对此问心无愧。
既然生老病死是人类永远无法逃脱的宿命,那么就不妨坦然面对吧。
于是,在短暂的悲痛之后,艾格隆定了定神,然后再以关切的语气询问他。
“您还有什么事情希望我为您办的吗?”
一般来说,君臣之间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就已经是在托付后事了,而且只要不是特别离谱的要求,只要提出来基本就会答应——艾格隆也确实想要满足法利亚神父的最后遗愿,让他能够安心离世。
很显然,在来法国的一路上,法利亚神父已经动用自己敏锐清晰的头脑,好好地思考这些问题,所以在艾格隆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陛下,承蒙您的恩惠和慈悲!既然这样,那我就厚颜为自己提出几个要求吧……”法利亚神父打起精神,然后小声对着艾格隆说,“首先,关于我的遗体,我希望我死后火化,一部分骨灰带到意大利,放在我故乡的小教堂当中,一部分骨灰放在约阿尼纳首相府的花园当中……而在火化之前,我希望能够留下我的心脏,如果承蒙您不弃的话,我希望能够把我的心脏安置在巴黎,也就是我的义子身边。”
在欧洲近代以及之前,人们在去世之后留下心脏或者遗骸并不罕见,当年圣路易去世之后,他的骸骨和脏器甚至被分成了好几份被人当做圣人遗骸供奉,所以听到了神父这个要求之后,艾格隆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他。
“好的,我会给您办妥的。”
“谢谢您,陛下。”在艾格隆答应了之后,法利亚神父又继续说出了自己的后事安排,“我担任首相之后薪资不菲,而且承蒙您的恩典,赏赐了我不少公国的土地和珍藏,这些财产我在离开约阿尼纳之前都已经清点妥当,我希望在我死后全部转赠给我的义子埃德蒙·唐泰斯,以及他的后人。”
“没问题,它们将永远是基督山伯爵家族的财产!”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做出了承诺。
“至于另一份遗产,那是您的……我放弃我的声索,分文不取。”这时候,神父突然又小声补充,然后还眨了眨眼睛。
艾格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微微失笑。
“没办法,谁让我捷足先登了呢……不过,神父,我给你们的一切,已经足以弥补你们父子的损失了吧?”
法利亚神父的前半辈子,都在纠结于那个传说中的宝藏,所以在生命中的最后时光,他也不忘向艾格隆提一句——当然,这时候,也仅仅只是开玩笑而已了。
在生命中的最后阶段还能够具有如此幽默感,这份坦荡确实让人钦佩。
“您还有什么要求吗?”艾格隆继续追问。
而这时候,法利亚神父的表情却逐渐地严肃了起来。
“陛下,仰赖于您的仁慈,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我也本应该就此满足,可是出于自己想要将事业流传下去的私心,也出于对您的忠诚,我请求您将我接下来的告诫牢记心中,希望以后能给您带来些许的参考……”
艾格隆顿时明白过来了,刚才神父交代的是个人私事,现在是要交代“政治遗言”了,于是他连忙打起了精神。
“您请说吧,我洗耳恭听。”
“在您的勇气和智慧的指引下,我们披荆斩棘,从无到有地创建了一个国家,而经过我们的努力,这个新生的国家的制度也已经运转起来了,在短期之内,只要没发生太大的意外,它都可以存续下去……”法利亚神父强打起精神,然后以虚弱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当从长期来看,想让这个国家存续下去并且成为法兰西帝国的附庸,我们还要小心外部势力的侵扰。”
“您是说土耳其吗?”艾格隆问。
“不,没有人担心土耳其……”神父略带嘲讽地摇了摇头,“土耳其只不过是个病夫而已,虽然现在看着好像还能够维持,但是它已经摇摇欲坠,迟早巴尔干各民族都会受到希腊和约阿尼纳独立的鼓舞,进而发动起义,脱离土耳其人的统治——所以土耳其根本不足为惧,事实上它更应该担心自己还能不能活到下一个世纪。我所指的,是另一个令人望之生畏的国家,它更强大也更贪婪,足以把一切都吞噬干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您是指俄罗斯人吗?”艾格隆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是的,陛下。”法利亚神父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吃力地说了下去,“虽然上一次战争,俄罗斯人收手回去了,但是它对君士坦丁堡、对巴尔干的贪欲却永远不会消失的,它会时刻怀着这份野心,策动一个个阴谋,挑起一场又一场的纷争,然后借机将自己的势力深入进来……虽然此刻我们还不必担心,但是站在未来的角度,这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说得太对了,神父。
他不凭借任何“穿越见识”,只凭借自己的洞察力做出了这样的结论,确实非常了不起。
艾格隆暗暗心想。
“那您认为应该怎么办呢?”他问。
“现在俄罗斯离巴尔干已经近在咫尺,而法国却鞭长莫及,所以为了公国的存续,我们不仅要加强公国自身的防卫力量,和希腊人巩固结盟,更要小心避免落人口实。”
接着,他又解释了自己的意思,“俄罗斯人在对外扩张的时候,往往会指控对手在迫害斯拉夫同胞、或者迫害东正教徒,然后以保护者的身份出兵……而约阿尼纳公国作为一个东正教国家,那么天然就会有被它指控的风险,因为现在是一群天主教徒控制着政府和军队。
所以我希望在我死后,您能够逐步提拔本地的东正教徒,让他们参与到政事当中,在若干年后让他们中的一员出任首相,这样的话,俄罗斯就算想要挑衅,也很难找到口实了……当然,在这之前,您先要让公国境内的地主们把孩子送到法国留学,从小就培养他们对法国、对波拿巴皇室的忠诚,然后再提拔他们——就像英国人对印度做的那样。”
“您是说,我们要搞点本土化来装点门面吗?”艾格隆沉吟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这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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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托付
“这不仅仅是门面工作,也是为了让您在那里的统治可以长期维持下去,陛下。”法利亚神父郑重地告诫了他,“您靠着武力或者一时的优势,固然可以将约阿尼纳公国当做您的囊中之物对它予取予求,但您别忘了,巴尔干半岛是一个强敌环伺的地方,如果您不让当地人归心,那么迟早他们会给您添上大麻烦……既然是必须要做的事情,那还不如早点做,这样的话,您还能够握有主动权。”
法利亚神父的意思很明白,现在,约阿尼纳公国刚刚草创,是艾格隆赶走了可恶的土耳其异教徒统治者,可以理直气壮地施展自己的统治;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地的东正教徒里的精英分子将会逐渐产生参政的意识,如果自己采取蛮横的压制态度的话,那么他们就免不了会和邻国甚至俄罗斯眉来眼去,寻求壮大自己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趁着现在有“合法性优势”,主动将这群精英扶植起来,然后吸纳到公国的统治机构当中,然后借由他们来稳定局势。
把当地穆斯林地主的土地没收,然后一部分授予给东正教徒里的归顺者,正是为这个计划打下“基础”。
“好的,我会考虑的。”艾格隆心里了然。
接着,他又反问神父,“那么,您认为到底应该安排海黛呢?”
海黛作为阿里帕夏唯一活下来的孙女,被他一手扶植起来成为约阿尼纳的女大公,而且还特意让皈依了东正教,这样她的“血脉”和“信仰”就结合在了一起,几乎成为了这个新生国家的象征。
在当时,这是一招妙手,让艾格隆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巴尔干半岛搞出一个国家了,也以最低的成本获得了当地人的认同。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该去考虑下一步了。
最应该考虑的就是海黛本人,当时她只是一个懵懂小孩,但是现在她已经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了,以这个年代的眼光来看,她距离长大成人甚至结婚生子也只剩下一步之遥,必须预先做出考虑了。
而很显然,这个问题法利亚神父也认真思考过,于是他强打起精神,然后向艾格隆作出回答。“陛下,在这个问题上有多种选择,而且各有利弊。您可以让她长大后嫁给当地某位优秀的东正教精英人士,也可以让她和周围国家的王子联姻,甚至可以让她终身不婚……但我认为,最好的处置方式,就是您在波拿巴宗室当中寻找一位年幼小王子改宗东正教,让他们在未来长大之后结婚,然后以这种名正言顺的方式,让波拿巴家族得到一个王国和王冠……”
艾格隆一想,神父最后的主意还真的不失为狡兔三窟之策。
波拿巴家族能不能一直占有法兰西的皇位、或者能占据多久,连他自己心里都不敢打包票,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家族里面能够合法地占据另外一个王国的话,也算是多了一个栖身之地。
而且,两个国家如果是同一家族所有的话,互相之间的联系就会更加紧密,也多了一份保险。
至于改宗这种事,对一个虔诚的信徒来说会很纠结和痛苦,但是对一个想要戴上王冠的人来说却宛如吃饭一样简单。
“您说得有道理,那么我仔细考虑下,到时候再参考一下海黛本人的意见,虽说她只是个傀儡,但是我还是希望她能够过得好一点。”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反正她现在还小,我们还有时间慢慢做决定。”
听到艾格隆的答复之后,神父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又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陛下,我听说了您在阿尔及利亚的行动,就目前来看,虽然一切顺利,但是您万万不可轻忽。对一场征服来说,军事上的胜利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接下来还有漫长的要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前功尽弃。您要尽量多移民,让他们占据那些最好的土地,就像英国人占据澳大利亚那样……惟其如此,您才能够长期地占据那一片新征服的地方。”
艾格隆一上台之后,就延续了波旁王家征服阿尔及利亚的战争,这件事法利亚神父自然也听说了,他在约阿尼纳百忙之中也会抽空去打听消息,确认法国在这场征服战争当中的进展。
扩张殖民是这个年代强国的主旋律,所以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只是出于“臣仆”的立场,想要为自己的主君献计献策而已。
而艾格隆对此也深以为然。
征服阿尔及利亚仅仅靠战争是不够的,必须使用移民来进行支撑。
而移民,这又意味着什么?
当然意味着掠夺当地人世世代代居住的土地,把他们驱从那些村庄当中赶走,然后让移民占据。
阿尔及利亚注定和约阿尼纳不同。
对艾格隆来说,约阿尼纳只是自己打响旗号的出发点而已,他既不贪恋这里的土地,也不需要从这里榨取巨额的钱财来满足自己的金库,正因为几乎“无欲无求”,所以他可以尽情地施展“宽仁”的手段,拉拢那些当地的东正教徒,只要能够维持国家的正常运作就可以满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是阿尔及利亚就完全不同了,这是他以“法兰西皇帝”名义,延续前朝的征服大业,换言之这是“国家路线”。
这一场征服,就是毫不留情的殖民和掠夺,最少最少也是要抢夺沿海地区那些最肥美的土地,作为法兰西扩张的战利品,顺便作为国民新的“生存空间”。
但问题又来了,真的还有那么多人吗?
在几百年来,法兰西一直都是欧洲人口第一大国,历代法国君主也凭借着这一项“资本”,屡屡发动战争,和欧洲各国拼消耗,一步步扩张自己的领土。
但是,在漫长的大革命和拿破仑战争结束之后,法兰西却陷入到了前所未见的低生育率时代当中,人口增长越来越缓慢。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虽然法国费劲力气用长达二三十年的时间彻底击败了当地部落的反抗,但是移民阿尔及利亚的法国人却寥寥无几——原因就是人口出生率的下滑,让法国人难以产生告别本国的舒适生活对外移民的压力,哪怕政府采取各种措施鼓励移民,响应者却也不多,最终法国政府甚至向西班牙和意大利招募移民,来填补新征服的土地。
到一百多年后的1960年代,生活在阿尔及利亚的欧洲移民后裔也才一百万人左右,而阿拉伯人和柏柏尔人加起来却足足繁衍到了接近900万,在这种情况下,何谈控制阿尔及利亚?
所以,所有的征服,最终归根结底是人的征服,也只有让“自己人”占据土地并且繁衍生息,才算是真正完成了征服。比如英国,硬是用流放犯人等等方式,让自己的国民在当时还是一片不毛之地的澳大利亚扎下了根,把它变成了“白人”的大陆。
要想挽救法兰西的殖民地征服大业,那么就必须挽救出生率,这是一个完全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问题。
这些事情,艾格隆心里已经想清楚了,但是他也没有跟法利亚神父多加解释,他只是淡然点了点头,“谢谢您的建议,我和帝国政府一直都在为此考虑,我们会想尽办法巩固我们的胜利的——而且我们也必须实现这个目标,为这场征服战争花费的人力和财力绝对不能白费。”
“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做到的,陛下,您已经完成了这么多的奇迹,您肯定可以创造更多奇迹!”法利亚神父露出了欣慰的淡然笑容,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能为您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完了,现在,陛下,请将我还给我的义子吧……我的人生,应该在他的身边结束了。”
看着老人如释重负的欣慰笑容,艾格隆心里却又涌起了一股悲伤。
这就像是一匹鞠躬尽瘁的老马,累到极限之后,只求得到最后的安宁。
而且,艾格隆也知道,已经行将就木的神父,居然还能头脑清明、口齿清晰地跟自己说这么多话,这恐怕不是因为他的身体正在好转,而是因为……他身体里各个脏器最后仅剩的能量,正在聚集起来进行最后的爆发。
也就是俗称的“回光返照”。
可怜的人,他活不了几天了……艾格隆心里有些发酸。
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默默地让到了一边,把神父又还给了基督山伯爵。
刚才在两个人谈话时,埃德蒙站在了一边没有作声,但是看着义父既疲惫又强打精神的模样,他简直心如绞痛,而现在,当神父的视线又重新落到他身上时,他的悲痛就再也忍耐不住了,直接泣不成声。
“埃德蒙,我的孩子,不要哭泣……应该为我的下场感到高兴才对,多少人在临终前能像我这般圆满呢……”神父小声安慰了义子。
接着,他想要抬头张望,但是因为力气越来越衰弱,所以只能用眼睛四下顾盼,“对了,你的那位未婚妻呢?她在这里吗?”
埃德蒙和瓦朗蒂娜缔结婚约的事情,自然是在第一时间通知了他,他在吃惊之余,也对当年的仇怨以如此方式结束而感到有些啼笑皆非。但不管怎么说,义子有了结婚对象总归是一件好事,所以他也早就期盼能够亲眼见到瓦朗蒂娜一面了。
好在埃德蒙之前就已经预料到神父肯定会有这个想法,所以早早地就已经派人通知了维尔福一家。“她已经在枫丹白露了,他们也想要见您。”
“那就让她来吧……但愿我这个样子不要吓到她……”神父微笑着回答。
艾格隆立刻就让人把等在旁边房间的瓦朗蒂娜,以及她的爷爷诺瓦蒂埃侯爵,一起叫了过来。
祖孙两人一进房间,就被此刻房间弥漫的悲伤气氛所感染了。
看着神父行将就木的样子,以及伯爵泣不成声的样子,瓦朗蒂娜的心里不免有些酸楚,但是她并没有怯场,而是走到了神父的面前,先是郑重行了个礼。
“法利亚神父,我一直都在渴盼着与您见面,今天终于见到您了,我以最诚挚的心意,感谢您为伯爵所做的一切……对他来说,您是父亲,那么您同样也是我的父亲,我祈求万能的天主能够让您长命百岁,以便让我和伯爵可以长久侍奉您颐养天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之后,她俯下身来,没有任何嫌弃,而是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法利亚神父的额头。
真是个出色的小姑娘!
看着她的表现,神父不禁眼睛一亮。
虽然她这番话,肯定是有大人在背后教的,但是能够在这种场合下,态度如此庄重而且诚挚地说出这番话,可见确实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很好,配得上埃德蒙,他心里满意地舒了一口气。
接着,他看着瓦朗蒂娜,然后用充满慈爱的语气说了下去,“可爱的瓦朗蒂娜小姐,我很遗憾,命运把你拖入到了旋涡当中,并且让你小小年纪就不得不承担家族的重担,托付了自己的一生。但我同样要满怀骄傲地告诉你,这是你一生当中绝不会后悔的选择,埃德蒙配得上你的托付,你们一定会幸福一生的,而我会在天上看着你们,祝福你们和你们的后人……”
说到这里,他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起来,片刻之后,他才重新打起精神来,又继续说了下去,“我刚才立下了遗嘱,要把我积攒的财富都送给伯爵和你们的后人,而那些珠宝,我现在就交给你了……很遗憾,尽管我屡次向上帝祈祷,但我已经无法撑到你们结婚的日子了,我只希望你在成为新娘的仪式上,能够佩戴其中一两样珠宝,就像我在场为你们祝福一样……”
听到这番饱含深情的话,瓦朗蒂娜顿时也忍不住眼中泛出泪光。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她连连点头答应,“但是请您再坚持坚持吧……您一定可以活到那个时候的!我们需要您啊!”
对于瓦朗蒂娜这番孩子气的祈求,神父只是宽容地笑着。
“一切都托付给你了,你们一定要永结同心,互相尊重,千万不要嫌弃对方……我永远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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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离世与告慰
“一切都托付给你了,你们一定要永结同心,互相尊重,千万不要嫌弃对方……我永远爱你们。”
瓦朗蒂娜听着如此用情至深的话,感动得简直无以复加,于是稀里哗啦地哭了出来,而她的哭声,也更加加深了此时房间里的悲戚气氛。
在旁边一直看着的特蕾莎,此时心里也颇为难受,但是作为主母,她还是强打起精神,然后止住了瓦朗蒂娜的哭声,然后拿起手绢轻轻擦拭了瓦朗蒂娜的眼泪。
接着,她又看向神父。
“神父,您放心吧,以后我也会照看好瓦朗蒂娜的。她在出嫁之前的这几年,会在宫廷当中学习艺术和家政,我跟您保证,当她成为您的儿媳时,她将是一个白璧无瑕的新娘……您固然一辈子孑然一身,但是他们两个的后代将会世世代代地铭记您,纪念您。”
这个保证,给了神父莫大的欣慰。
终究还是没有白活一辈子!
年轻时的他虽然籍籍无名,却满怀激情和野心,想要出人头地,结果因为命运的捉弄,被抓到暗无天日的伊芙堡监狱当中成为重刑犯,眼看一辈子就要烂在那里的淤泥里面,然而命运虽然关闭了他人生的大门,但是却又像开玩笑一样,另外打开了一扇窗。
是的,他最好的年华都烂在牢里了;是的,他因为中风而半身不遂,但当看到为自己痛哭流涕的埃德蒙和瓦朗蒂娜之后,他又感觉,自己这辈子好像都值了。
命运之神,虽然你是个该死的家伙,但是我原谅你了。法利亚神父在心中释然地感叹。
此时,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加速流失,不光难以动弹了,就连张口说话也变得无比艰难,他张开嘴想要感谢特蕾莎皇后,但是却只能断断续续地说出几句话来。
不过,他的心里也没有什么遗憾,毕竟自己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该交代的后事都已经交代完了,无论是作为一个大臣,还是作为一个父亲,抑或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都已经不再有任何遗憾与牵挂。
能够在这座如诗如画的宫殿当中,在最亲最爱的人们的环绕当中离开人间,这反而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幸福啊……在那个远去的时代里,枉死的人何止以百万计?相比他们,自己已经算是走运了。
正当神父进入了弥留状态,开始回忆自己一生的时候,刚刚一直闷不做声的诺瓦蒂埃侯爵,悄然走到了神父的身边。
接着,他一边握住神父的手,一边屈膝蹲了下来,然后附在神父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因为他是瓦朗蒂娜的爷爷,所以也没有人对此感到奇怪,只当是老侯爵在向自己的“亲家”告别而已。
只有神父能够听清楚这些话的内容。
“我的朋友,尽管今天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却对你满怀感激和崇敬。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让你不至于在临死之前还是稀里糊涂。
我要告诉你的是,当年你被捕入狱,很有可能是我下的命令。不过我可以对上帝发誓,我绝没有故意针对你,我当时甚至不知道你何许人也。只是当时我受陛下之命来监察帝国海外领地的秘密反法组织,意大利那边的监察机关送上来了几份文件,上面列举了一批他们具有危险倾向的政治犯人名单,于是我就直接签名逮捕了……
这件事我并没有当回事,因为那只是我当时日常工作的一部分而已,被我投入监牢的人,数目多到我自己也数不清……只不过,后来我知道基督山伯爵和您的事情以后,我预感到有些不妙,于是就去自己调查了一番,最终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知道,此刻对我最有利的选择就是隐瞒下去,但我认为不能让你在无知当中离世,所以我选择告诉你,并且我想亲口对您说一句对不起。”
说到这里,诺瓦蒂埃侯爵的声音出现了些许的颤抖,显然心情也变得紧张了起来,但是他还是坚定地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我向您道歉,但很遗憾我不会为此愧疚,因为那就我的职责,我必须完成陛下交给我的使命——您如果无法原谅我,那么您可以斥责或者辱骂我,甚至您可以让伯爵拒绝这门婚事,这些我都能够接受。”
说完之后,他默然蹲在神父的身边,等待着他的回应。
当然,他相信神父是绝不会做出最后那个选择的。
在生命的最后,居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神父不禁感到无比的愕然。
然后,他又察觉到了命运在冥冥之中那令人震颤的安排——
他和埃德蒙这对义父子,原来就是诺瓦蒂埃侯爵亲父子两个送进监牢的……何等机缘巧合?
一个是因为反对拿破仑进来,一个是因为支持拿破仑进来,都成为了不能见天日的重刑犯,人间的风云变幻,莫过于此。
可想而知,在那段腥风血雨而又变幻莫测的时间里,有多少人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为了牺牲品?
但是,不管命运是如何作弄,至少两个人却因为这一段“缘分”而相遇,最后情同父子,一起挺过那段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不知道在其他时候听到这个消息,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但是至少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愤怒和憎恨了,只剩下了平静的释然。
埃德蒙是含冤入狱的,但是他却真的为了意大利的民族统一而提出过反对拿破仑的秘密计划,就算真的被抓那也只是运气不佳而已,侯爵只是一个执行者,从他的立场上来说,这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事到如今,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如今两个人同殿为臣,还有什么必要再纠结往昔那点事呢?连塔列朗亲王都可以被陛下原谅,那么他也可以原谅。
看着坦荡地站在自己面前的侯爵,他鼓起最后一丝丝力气,然后断断续续地留下了一句。
“没关系的……这已经不重要了……我的朋友,我……我原谅你。”
说完之后,他无力地瘫软在了床上,抬头仰望着天花板上的壁画,视线也似乎变得越来越模糊。
“谢谢你。”诺瓦蒂埃侯爵轻轻点了点头,“我会竭尽全力去帮助你的义子的,他会在这个帝国位极人臣,也许我可能会看不到那一天。”
说完之后,他也没有再拖泥带水,然后站起身来,微微颔首,就又重新退到了一边。
虽然这称不上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但是这已经足够了,所有的恩怨都已经得到了结,属于上一代人的时代,也已经彻底结束了。
法利亚神父躺在床上,身体上各处的疼痛仿佛突然消失了,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也越来越不听使唤,天花板上的壁画已经看不清模样了,就连耳畔那些呼声和说话声,似乎都也越来越模糊不清。
虽然现在死神还没有把他带走,但是他已经能够听到祂的脚步声了。
祂正在一步一步,但毫不留情地接近,而他则没有任何恐惧,更不会哀求死神再给予自己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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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当天晚上的凌晨,在埃德蒙、瓦朗蒂娜还有夏奈尔的陪伴下,法利亚神父终于咽下了自己最后一口气,就此魂归九天。
当艾格隆被人从睡梦中叫醒之后,虽然并不感到意外,但他的心里也不免有些恻然。
他穿好衣服,然后重新来到了法利亚神父所处的房间。
而此刻,神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洁白的床上,一脸的平静和释然,除了没有了呼吸之外,其他就仿佛只是在熟睡一样。
在白天,那还是一个可以跟他头脑清晰地分析局势、并且提出建议的臣仆;但是在现在,一切灵智一切学识都已经消失不见,那只剩下了破败的残躯,马上就会腐烂。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的心里也不禁有些发酸。
尽管心里并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但是他还是轻轻地在自己头上和胸前划了一个十字,以此来表达对神父的哀悼。
“愿您安息!”他轻轻地祝福。
接下来,他的视线又从神父的遗体上移开了。
已经离世的人,再也不会被俗世的任何事情所烦扰,但属于活人的事情却必须做完,而且还要做好。
艾格隆走到了床边,然后故意轻咳了一声。
“陛下!”哭得像个泪人一样的夏奈尔,转头就投入到了他的怀抱当中,无助地哭泣着。
自从神父和埃德蒙加入艾格隆的“团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神父都是由她亲自照顾的,也正因为如此,神父和她缔结了深厚的感情,从小失去父母的她,也如同埃德蒙一样,把慈祥的神父当成了自己的长辈看待,如今面对神父的离世,她自然悲痛万分。
“没事的,夏奈尔,人都有这么一天……他至少是安详离开的。”艾格隆一边抚弄着夏奈尔的后背,一边小声安慰着她。
而他在同时,还看着埃德蒙。
此时的埃德蒙并没有哭泣——他的泪水早就在白天哭完了。
他现在呆呆愣愣地站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已经死去的神父,仿佛大脑宕机了一样,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艾格隆的到来。
实际上,这个样子比哭泣还要严重。
“埃德蒙!”艾格隆小声呼唤。
这时候,埃德蒙似乎终于回过神了,他转过头来,然后茫然地看着艾格隆。
“陛下,有什么吩咐?”接着,他按照往日的习惯,机械地问。
“我命令你,尽快从悲痛当中走出来,你现在这种样子,是他的在天之灵绝对不愿意看到的!”艾格隆也并没有客气,而是直接对对方下令,“接下来我会给你几天休假,你要在这段时间里好好调整过来,等过几天之后,你要亲自来主持神父的下葬仪式,而他的遗嘱,也必须由你来完成,明白了吗!”
“我明白……我明白了,陛下。”埃德蒙还是愣愣地回答。
接着,他茫然的表情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仿佛此刻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义父”。
他的嘴角开始抽搐,然后泪水不自觉地又涌出了眼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陛下……但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接受这一切。”
艾格隆这时候也不再和刚才一样强硬,而是温情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会给你时间的,而且,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的生命当中,总会碰到一场又一场类似的灾难,但是我们终究必须接受它,然后继续沿着我们的人生路走下去,不是吗?哀痛对我们来说永远只是奢侈品,你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艾格隆的话看上去并不像是安慰,但是埃德蒙却轻易地接受了。
也许,在这个悲痛和茫然的时刻,比起廉价的安慰,埃德蒙更加需要一个人来强硬地告诉自己,接下来自己应该如何做、又该去怎样生活。
也只有他的陛下,可以这么做。
已经回过神来的埃德蒙,突然发现,自己的胸前多了一块手绢,他定睛一看,发现正是瓦朗蒂娜给自己递过来的,而她此刻正在无比关切地看着自己。
虽然她没有说话,但是似乎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在这一整天,她都和埃德蒙一起陪伴在神父的身边,见证了他告别人间的那一刻,可想而知她此刻必然也是身心俱疲,但是她没有说过一次累,而是默默地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和自己一起承受痛苦。
还需要她再做什么吗?
不,她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埃德蒙的眼睛里再度浮现出了泪光,而这一次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欣慰和感动。
还能再要求她什么呢?
已经没必要了……
年龄什么的,真的很重要吗?
他之前接受的是婚约,而现在,他接受的是瓦朗蒂娜。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神父祝福了他们,那么,在接下来的人生当中,他会履行自己的义务,实现两个人乃至一家人的幸福。
这就是他对神父最大的告慰了。
“谢谢你,瓦朗蒂娜。”伯爵一边接过了手绢,一边弯腰,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瓦朗蒂娜的额头——这已经是他现在能够接受的最大限度的亲昵了。
“但愿我能够守护住我们的一切!为了我们,也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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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傀儡
在法利亚神父离去之后,艾格隆亲自主持了他的身后事。
首先,作为一个国家的首相,哪怕这个国家再小、再籍籍无名,神父多少也能算是个“重量级人物”,于是枫丹白露的宫廷和帝国政府以官方渠道发布了讣告,一边简要地回溯了神父的生平(当然,这个生平经历以虚构居多,因为神父的真实经历涉及到了太多不能提的黑历史),一边对神父的离世表示了沉痛的哀悼。
讣告发出之后,并没有引发外界的惊异,毕竟神父年事已高而且身患偏瘫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他的离世也早已经在预计之中。
比起神父的离世,人们更加关注的反而是他空缺下来的位子将由何人来接掌。
约阿尼纳公国虽然只是个国小民寡的新生国家,但是它同时却也是此时巴尔干半岛上仅有的两个独立国家之一,很自然地,它和另一个独立国家希腊结成了同盟。
两个国家唇齿相依,在国际上一同行动,把他们原本的统治者土耳其人当成了共同的假想敌。
而这个同盟的背后,还站着法兰西皇帝。
所以,公国的首相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巴尔干的局势,并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人。
正因为如此,外界都在私下里猜测,艾格隆会任命谁成为新的公国首相,然而艾格隆却对此不发一言,任由外人猜疑。
就在这些纷纷扰扰当中,神父的葬礼如期举行,艾格隆亲自主持并且发表了致辞,而基督山伯爵则以“义子”和继承人的身份,接受出席者们的吊唁。
而葬礼上,作为神父名义上效忠的君主、约阿尼纳女大公海黛,当然也露面了。
这位名义上的君主,自从在艾格隆回到法国之后,就长期居住在枫丹白露宫,显然她也更加喜欢待在这边的日子。
整个葬礼的隆重而且肃穆,配得上神父的身份,虽然真正悲痛的人屈指可数,但是至少气氛已经做到位了,艾格隆也算是对神父本人和埃德蒙都有了一个交代。
在葬礼结束之后,遵照神父临死之前的遗愿,他的遗体被悄然火化,然后骨灰被分成了两部分,准备分别送去故乡意大利和约阿尼纳安葬,至于他的心脏,则在做好防腐处理之后,交给埃德蒙本人保管。
当然,这些善后处理的细碎工作,就不是艾格隆需要亲自过问的了,一切都有专人处理,有条不紊。
而艾格隆本人,此刻则在操心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神父在临死之前,因为放心不下海黛,对艾格隆提出了几条建议,希望提前做出安排,而艾格隆自己也想弄明白,海黛对此到底有何看法。
于是他就在葬礼之后,让人把海黛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此时的海黛,脸上还依旧带着些许的泪痕,显然刚才在自己首相的葬礼上哭过。
对十三岁的孩子来说,权谋和世故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她为神父的离去而哭泣,并不是心疼自己少了一个重臣、也并不是向周围的大人们表演君臣情深,她只是真心地在哀痛自己一个可靠而且慈祥的长辈,就这样告别了自己——在她并不漫长的一生当中,类似的惨痛经历已经不止一回,所以她在葬礼上自然也会触景伤情。
“海黛,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但是我希望你能够节哀……”艾格隆以非常关切的安慰,做出了开场白,“对于一位君主来说,过度的喜悦和过度的悲痛,都是应该尽量避免的,因为这会影响你的判断——”
“我会学着成为一个像您一样优秀的君主的,陛下,但是至少这个时候,请您还允许我再做个孩子吧……”海黛哽咽着回答,“我是真心把他当成亲人看待的。”
“好孩子,我替埃德蒙谢谢你的慈悲。”既然她这么说了,艾格隆也只好点了点头。
眼下的海黛,确实还算是年幼,稚气未脱,但是因为人生的坎坷经历、同时因为身为君王的身份,她也开始在举手投足之间多了几分威严感,有了一些微妙的成人气息,而随着身体的发育,她也越发出落得漂亮了,也许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成为“原着”里那样的美人。
而艾格隆这次特意召见她,就是为了谈谈她的未来的。
于是,在等了片刻,确定海黛的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之后,他开始进入了正题,“不瞒你说,在神父死之前,他还是放心不下你,为了你的前途,为了让你成年之后能够有所依靠,他希望我能够尽快对你的未来做出安排……”
海黛睁大了眼睛,她美丽的黑色眼瞳当中先是闪过了一丝意外,然后又掠过了些许的惊慌——她已经大概猜到所谓的‘未来’到底是指什么了。
“他……他希望安排什么?”带着些许的侥幸,海黛小心翼翼地问。
“他认为,你快要成年了,我作为你的监护人,为了你、为了公国,理应为你尽快定好婚事,以便让公国能够稳定地延续下去。”艾格隆的回答,击碎了海黛心中的侥幸,“他个人的建议是,要么安排你和我的某一位年幼的堂弟定亲,让你正式成为我家族的一员、要么就让你找一位优秀但没有什么财产和家族势力的外国王子结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陛下是怎么看的呢?”海黛有气无力地追问。
“我都可以。但我认为,首先应该征求一下你自己的意见——毕竟这事关你的命运,我认为你无论如何也应该有一些发言权……”艾格隆用温和的语气回答。“所以,我现在就是在问你的。”
他这并不是在骗人。
虽然注定会成为他随意摆布的“傀儡”,但是艾格隆也并没有欺负他人的爱好,在可行的范围内,他还是愿意给海黛一点自主权,让她能够过得更加舒服一些——从功利的角度来说,她越是满意自己的生活,就越是可以减少一些自己控制她的政治成本。
当然,无论海黛怎么选,都必须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之下,这一点是根本原则。
听到了艾格隆的回答之后,海黛眼睛一亮,似乎又找到了些许的希望。
“陛下,我虽然有君主的头衔,但是我的命是您救的,我所有的一切也是您赐予的,我还对您许下了效忠的誓言……所以无论您打算怎样安排我,我都会把它当成义务来接受,哪怕您要把我嫁给一位我最恨的土耳其皇室成员,我都会默然承受这种痛苦。”她抬起头来看着艾格隆,目光当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真诚,“但是,如果您大发慈悲,允许我拥有一些自主决定的权利,那么……我恳求您,不要这么早地决定我的人生大事,我还太年轻,还有太多事情没有经历过,还有太多新奇没有见识过,我不希望在自己最青春年华的时候,被迫成为谁的妻子,我更希望作为一位异国君主,在您的国家尽享太平。”
海黛的回复,让艾格隆略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仔细想想,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不想要谈婚论嫁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吧……就连瓦朗蒂娜,也是因为拯救家人而被迫做出这样的选择。
无疑,如果自己强迫她,那么她会屈从,可是又何必去强迫她呢?
于是,在沉吟片刻之后,艾格隆点了点头,同意了海黛的请求。“好吧,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我可以答应你——反正,你现在确实还年轻,我并不急于做决定。”
本来在艾格隆让步之后,海黛已经感到非常满足了,但是看到今天艾格隆这么好说话,于是她的心里开始跃跃欲试,希望借着这个机会,为自己的将来争取到更多自主权。
“陛下,既然您愿意开恩,让我可以决定自己的未来,那么我是否可以斗胆再请求您,允许我在找到自己的意中人之前,一直可以保持独身?”她大着胆子继续问。
嗯?
这个意外的转折,艾格隆的脸色顿时变了,因为这似乎是在忤逆自己的意志,违背法利亚神父的遗愿。
眼见艾格隆似乎有些不高兴了,海黛连忙鼓起勇气,继续向艾格隆解释。
“陛下,我之所以提出这种请求,并非我现在就决心孤老终生,我只是想要为自己的人生多一种选择而已。如果我在未来有了理想的意中人,我当然很乐意出嫁。”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我知道,您和神父如此在意这件事,更多是害怕约阿尼纳王国的王冠旁落,让别的家族觊觎到公国,但是这个问题同样是可以解决的不是吗?如果我真的孤老终生,那么我在晚年,就把您指定的任何一个人收养为义子,然后让他继承我的王位,这样不也变相达成了您的心愿吗?”“我听说过,先皇的一个元帅,就是以这种方式,成为了瑞典王国的国王。”
这个回答,让艾格隆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摊手露出了苦笑。
“看来你确实用功读书了。”
而他的回答,也意味着,他认可了海黛的要求。
海黛作为一个傀儡君主确实是合格的,她把国土和权柄都慷慨地奉献给了艾格隆和他的代理人,几乎从来不干涉也不过问,她付出这么多代价之后,要求的仅仅只是自身的“处置权”而已,这个要求确实并不高,既然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自己也没必要再去强人所难。
反正,哪怕海黛坚持孤老终生,约阿尼纳公国早几十年还是晚几十年落入到波拿巴家族的手里,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甚至,他到时候还可以指定某个次子成为海黛的继承人,还不用给其他家族旁支了,所以他自然可以大度。
看到艾格隆今天如此好说话,海黛也禁不住笑了出来——但一想到这份“好运”,是因为神父离世之后换来的陛下难得的心软,她又禁不住在心里为法利亚神父感到抱歉和愧疚。
她知道,自己在神父葬礼之后提出的要求,实际上是公然违背神父的遗愿,但是她相信,神父的在天之灵,终究还是会原谅自己的,因为自己并没有背叛波拿巴家族。
在她看来,与其成为联姻工具,和一个自己讨厌的人成为夫妇,倒不如孤独地过完君王的一生,至少可以自由自在地享乐和交际。
就算是傀儡,成为一个开开心心的傀儡,总比成为一个哭哭啼啼的傀儡要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谢谢您的宽宏大量!”海黛满怀感激地向艾格隆行礼致敬,“我绝不会忘记您给予我的恩惠……无论我今后的人生是怎样,我将永远是您的仆从,这一点不会更改。”
“我也相信如此……”艾格隆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换了另外一个话题,“对了,海黛,按照神父的遗愿,他的骨灰将有一部分会被安葬到约阿尼纳首相府邸的花园里,我希望你也随着船队一起回约阿尼纳一趟,主持这个安葬仪式,以此来表示对神父的尊重——顺便,你在那里还要参加新任首相的就职仪式,这样才名正言顺。”
“那么您将把谁任命为新的首相呢?”海黛对艾格隆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只是随口反问。
虽然海黛贵为公国的君主,但是她其实并不“爱国”,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毕竟她的亲人都已经死去,她也并非从小在那里长大,所以她根本不在意公国被如何统治,一切只凭艾格隆的安排。
其实这对艾格隆来说,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虽然当时他带着枫丹白露骑士团的人打下了这个公国,并且通过分封土地和财产的关系,在那里扎下了根,但是随着他“反攻倒算”成功,骑士团的成员们大多数也跟着他一起返回了法国。
其中越是有才能的人,越是希望在法兰西这边发展,毕竟这边的花花世界,可比远在欧洲边陲的小小公国有吸引力多了。
艾格隆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所以他也不想强人所难。
所以他决定,在愿意留守在那边的自己亲封的贵族当中挑选一个人成为首相,继续延续法利亚神父定下的体制和规程即可。
反正,有自己在背后,公国的存续并无问题,找个平庸之才担任管家也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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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任性而为
在艾格隆这里得到了“可以自己决定终身大事”的许可之后,海黛心满意足。
对她来说,留在法兰西宫廷的日子,可以说是她这短短一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光。
在这个如诗如画的地方,她不用为任何事情发愁,周围的人虽然明知道她只是一个傀儡,但还是按照君王的礼节来对待她,除了必须服从皇帝夫妇两个人的意志之外,她在这里不会受到任何限制。
而艾格隆和特蕾莎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并没有太多的精力来管束她,这就等于说她在大部分时间里,几乎可以享有绝对的自由。
当然,因为年幼的缘故,所以她不能到处去旅行,而且每天都会有专门的老师给她上课,她必须打起精神来学习各种知识,还要写各种令人头疼的作业,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无比地珍惜如今的日子。
她现在就盼着自己能够再长大一些,然后就可以跟着皇帝夫妇或者自己带人到各地巡游,饱览山川之美,享受旅行的乐趣。
在内心当中,她已经觉得这里才是“她的国家”,而名义上归属她统治的约阿尼纳公国,反而只不过是一个遥远而且陌生的异邦而已。
当然,不管怎么样,她终究还是约阿尼纳女大公,她也有自己必须履行的义务和责任,她要充当“橡皮图章”,为公国的重大活动授予名义上的合法性。
所以在法利亚神父离世、新首相继任的关口,她不得不赶回去见证葬礼和就职典礼等等重要仪式。
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段短暂的旅途而已,等到这一切麻烦事统统了结之后,她就会重新回来,继续自己最喜欢的快乐时光。
谈妥了一切之后,心满意足的海黛向艾格隆提出了告别。
临走时她还特意提醒了艾格隆,“陛下,今天葬礼上我看到夏奈尔姐姐非常悲痛,您最好安慰一下她吧……也只有您最能够安慰到她。”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艾格隆微微颔首,然后送别了海黛。
接着,他没有再处理其他事,而是直接把自己的贴身女仆夏奈尔叫了过来。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在平常,夏奈尔在艾格隆身边都会穿着一身朴素的女仆制服,不过因为今天刚刚参加了法利亚神父的葬礼,所以她穿着一身深黑色的丧服,脖子上还戴着一串珍珠项链。
因为刚刚哭过的关系,她现在的眼睛还略有红肿,声音也比往常沙哑了许多,看上去楚楚可怜的样子。
之前因为艾格隆的恩典,她已经被敕封为吉维尼女侯爵,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头衔闹着玩的成分居多,但是不管怎么样,至少她已经有了一个官方身份,再加上艾格隆之前也把她册封为枫丹白露骑士团的正式成员,所以她在宫廷里的地位颇为超然,即使那些自恃位高权重的人,对她也在表面上极为尊重。
不过,即使拥有了如此殊荣,夏奈尔却并没有被冲昏头脑,她依旧低调地跟随在艾格隆的身边,履行自己的各项职责,绝没有任何专横跋扈的作派,而这也让她赢得了包括特蕾莎皇后在内的人们的夸赞。
当然,对夏奈尔来说,外界是夸赞自己还是诋毁自己都无关轻重,她只要能够和当初那样,追随在小主人的身边同甘共苦,就已经是无比的幸福了。
“夏奈尔,请节哀吧,虽然神父的离世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惨痛的打击,但是生老病死这也是世间常理……我们只能默然接受这个现实。”艾格隆先开口安慰了夏奈尔。
“谢谢您,陛下。”夏奈尔屈膝向艾格隆致谢,但是神情却还是有些沮丧,“我知道您说的道理,只是……我当初照顾神父的时候,曾经蒙受过他很多指点,也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祖父般的慈爱,这是我这一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验到的亲情了。所以,现在看到他就这样死去,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还是忍不住心痛落泪——”
听到夏奈尔这么说,艾格隆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夏奈尔从小家破人亡,她在内心深处对亲情的渴望比常人更加深厚,而慈祥睿智的老神父,在相处当中,就被她移情当成了祖父一样的长辈,这也无可厚非。
“能够碰上他,是你的幸运;但是能够被你当成亲人,也是他的幸运,我相信,被你和埃德蒙以晚辈的身份诚心诚意地哀悼,他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动落泪的。”
听到艾格隆提起了伯爵,夏奈尔的心里又是一酸。“伯爵先生今天几乎是失魂落魄了,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心生怜悯的,他是真把神父当成父亲了。真希望他能够快点恢复过来。”
“他会的,他的一生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苦难,所以无论什么灾难都已经无法击垮他了,现在哪怕再怎么伤心,过个几天,我们又可以找回原本那个精力充沛的埃德蒙。”
说完之后,艾格隆又重新转回了话题,“既然现在葬礼已经结束了,那么我们就必须要重回正轨,夏奈尔,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做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明白的,陛下,我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的。”
除了照顾艾格隆之外,夏奈尔平日里还和特蕾莎一起,管理宫廷的支出和账目。
对艾格隆来说,管理如此巨额的资金,忠诚自然比技能更加重要,他让夏奈尔来管理这些账目,也是为了让自己可以随时掌握住宫廷的钱脉,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临时动用大笔的资金。
夏奈尔也深知其中的利害,为了不至于办砸了艾格隆交代的差事,她还在有空闲的时候,专门找老师学习基本的会计知识,虽然她只是“半路出家”,但是靠着一腔热情和坚强的意志力,她居然很快就上手了,清点账目越来越熟练,特蕾莎也为此轻松了不少。
不过今天,艾格隆并不是想要和她讨论什么账目问题的。
在安慰完了夏奈尔之后,他又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夏奈尔,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了,你对玛丽亚公主的印象怎样?”
这个问题,让夏奈尔猝不及防,她犹豫了片刻,表情有些纠结,似乎欲言又止。
“你不必斟酌什么词句,尽管直抒胸臆就行了。”艾格隆看出了她的纠结,于是鼓励了它,“我们之间不需要有什么掩饰。”
得到了艾格隆的鼓励之后,夏奈尔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陛下,我觉得她是一个很容易……很容易惹事的人,而且迄今为止,也确实给您惹了不少麻烦,她性格尖刻心思又难以揣度,在宫廷当中,她不会有什么人缘的。”
说了一通贬义词之后,她突然又话锋一转,“唉,可是即使如此,我也很难去讨厌她,毕竟……”
“毕竟她和苏菲一模一样,是吗?”艾格隆立刻就猜到了她想要说什么。
“是的,陛下。”夏奈尔苦笑了一下,承认了下来。
夏奈尔当初流离到巴伐利亚,当了王宫的佣人,然后在苏菲嫁到奥地利之后,她又作为陪嫁的侍女之一来到了美泉宫,后来被苏菲转“送”给了艾格隆。
所以,在夏奈尔心中,还残存有着对苏菲的一些主仆之情,也正是这份主仆之情,让她难以讨厌和苏菲一模一样的玛丽亚。
也许是因为这个话题触动了夏奈尔,她的精神比刚才振奋了很多,话匣子也悄然打开了。
“陛下,正因为我是这样的想法,所以其实我也能够理解您为什么对她如此优容,您对苏菲殿下心有愧疚,于是就想要补偿她,自然就不忍心苛责和她一模一样的玛丽亚殿下。正因为知道您心里的想法,所以我从来没有劝谏过您什么……”
“但是,在实际上,你还是心里不以为然的,是吗?”艾格隆追问。
这个问题,让夏奈尔顿时语塞。
在平常,两个人之间的对话,都是夏奈尔被动接受命令,极少这样“直抒胸臆”,而夏奈尔也不适应这种节奏,她害怕自己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惹得小主人不开心。
但是,艾格隆此时直勾勾的眼神一直在盯着她,让她无法躲闪,也不敢说谎。
“我当然不敢腹诽您,陛下,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您再怎么包庇优容,玛丽亚殿下终究只是一个影子罢了,而不是她本人。您为了一个影子而费心伤神,甚至和皇后陛下失和,实属有些……有些不值。”
艾格隆并没有如同夏奈尔所担心的那样发怒,反而是饶有兴致地笑了出来。
“那么,在你心里,如果不是为影子而是本人这么做,这一切就值得了吗?”
夏奈尔再度语塞。
“陛下……我没有那个意思……”她连连辩解,但是眼神却越发躲闪起来。
“夏奈尔,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正如你非常了解我一样,其实我也非常了解你——”艾格隆摊了摊手,“难道你说话的意思,我还会理解错吗?”
眼见自己已经无从躲闪,夏奈尔也只好羞愧地低下了头来,然后点头承认了。
“是的,陛下,我也挺想念她的。”
但是很快,她又重新抬起头来,认真地劝谏艾格隆,“不过陛下,现在已经时过境迁,不管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您和她已经永远分开了,您还有了皇后陛下……皇后陛下这么优秀,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我能理解,您心里还是为当初感到遗憾,可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一旦成为了现实就无法再更改了……您还是接受现实吧。”
“如果我不接受呢?”艾格隆冷笑着反问,“或者说,如果我希望像我之前做过的那样,再次创造现实呢?”
“您是说……”夏奈尔呆呆地看着艾格隆,她的心里突然闪过了些许的猜测,这些猜测现在还模糊不清,但是已经足够让她脊背发凉。
“其实你说得很对,为玛丽亚付出这么多的心力和成本并不明智,但是如果是为苏菲付出这些,那就恰如其分了——”艾格隆似乎也来了兴致,开始认真地向夏奈尔解释,“虽然玛丽亚现在在这里到处作,确实会惹很多人的嫌,但是在同时,她却也创造了一个可以在这里正常出现、正常行走的‘身份’,而她的这个身份,难道除了她以外,就没有其他人可用吗?夏奈尔,你认为怎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陛下……您……”夏奈尔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您希望把苏菲殿下带过来吗?”
“没错,我希望这样,你不希望再见到她吗?”艾格隆反问。
他现在直接跟夏奈尔摊牌了,虽然在这个时间点上说出来并不是他计划好的,但是艾格隆早就打算跟夏奈尔和盘托出此事了。
为什么是夏奈尔?
就因为她是和自己一起从奥地利宫廷跑出来的人,同时她也是苏菲的旧属。
“完全知道内情”、“与苏菲有旧”,这两个条件,决定了她是艾格隆身边,最适合代替艾格隆来主持整个阴谋的人。
既然现在他已经说服了玛丽亚,那么接下来自然就要说服夏奈尔了。
反正时机已经成熟,艾格隆就乘着兴致干脆和盘托出了。
和他预料的一样,夏奈尔第一反应是震惊,然后因此开始激烈抵触。
“陛下……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您何必如此念念不忘,以至于要为自己自找风险呢?我确实对她有旧情,但我绝不赞同您的想法,这太……这太危险了。”
“是的,这很危险,但这难道比你我当初跑出来更危险吗?”艾格隆反问,“既然当初我们都能够做到,那么现在,更应该能够做到,因为我们已经比当初强了千倍万倍,不是吗?或者说,难道你不认为我有创造现实的能力?”
说完之后,艾格隆静静地看着夏奈尔,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知道,夏奈尔只会给出一个答案。
身为少爷的他,每一次任性,她都只会给出一个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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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计划与心愿
果然如同艾格隆所料,在片刻的迟疑之后,夏奈尔最终决定,还是一如既往地遵从艾格隆的意志。
她微微低下头来,以此表示不再有异议。
“陛下,如果这是您的意志,那么我会去执行的,虽然就我个人意志而言,我并不赞同您此举,但是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您这一边……”
“很好,谢谢你,夏奈尔……我就知道,你永远是站在我这边的——”艾格隆松了口气,然后笑了起来,“这件事关系重大,除了你之外,我也很难再去托付其他人了。”
艾格隆当然听得出来,夏奈尔心中其实是有几分不情愿的,而且他更加知道,夏奈尔的顾虑是很现实的。
但是,他就是要照自己的心意来做,因为一直以来他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同样是任性妄为,成功了这就叫乾纲独断,失败了这就叫肆意妄为,这个世界永远只看结果。
所以,只要创造了好的结果就可以了。
和自己身边最亲信的人“统一意志”,让艾格隆心情放松了不少。
于是,他更进一步地说出了计划。
“在接下来,我会先给奥地利制造压力,然后再寻求和梅特涅和解,借机和梅特涅建立私人联系;然后,我和他谈妥之后,我会提出条件,派你作为我的特使前往奥地利宫廷拜见苏菲——你之前在奥地利呆过,而且还服侍过苏菲,所以派你过去探望她简直名正言顺,他们不会有什么怀疑。而且,在他们眼里,你只不过是一介女流,又曾经是个下人,根本无足轻重,所以他们对你不会有太多戒备,你有很多机会和苏菲沟通,她还可以邀请你到各处游览——现在奥地利宫廷已经恢复了一点她的特权,所以她可以这么干,别人也只会当她想要和故人散心,不会阻拦她,顶多只是远远地监视而已。”
“然后您让我找个机会,把她们两个调换了吗?”夏奈尔再问。
“对……事前玛丽亚就会伪装成你身边的侍女,混在你的随从里面,只要小心一点,他们不会过多注意的。”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你们在一起宫外冶游的时候,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让她们两个互相见一面就行了,只需要几分钟换好衣服,一切就大功告成了……她们两个的长相没人能够分得清,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
“长相虽然一样,但是气质可是有所不同的……”夏奈尔微微皱眉,“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瞒过所有人。”
“确实如此——”艾格隆叹了口气,这一点是无可辩驳的。
既然他就能够从一些细微的差别当中,很轻易能分清楚两姐妹来,那么另外那些和苏菲来往甚密的人们,也是有可能分辨出来的。
“这段时间玛丽亚一直在和苏菲通信,她会假借关心姐姐的名义,询问一些她的生活细节,还有身边人的具体情况。”停顿了片刻后,艾格隆回答,“然后,她会仔细记住这一切,并且想办法模仿苏菲。然后,她会想办法以各种名义深居简出,减少对外的来往,尽量拖延时间。
说到底,她也只答应帮我和苏菲应付半年左右,等到了时候,苏菲会自己回去的,到时候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虽然艾格隆说得轻松,但是夏奈尔内心却还是忐忑不安,毕竟这种事是如此惊世骇俗,她光是想象就觉得头皮发麻,自然也不会觉得事情会有这么简单。
“陛下……虽然我相信以玛丽亚殿下的聪慧,可能会扮演得很好,但是万一出了什么纰漏,那后果简直就不堪设想了……您真的认为她可以办到吗?”她战战兢兢地追问。
“那就要看玛丽亚的发挥了,我相信,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她一定会非常努力的。”艾格隆摊了摊手,然后云淡风轻地回答。
不过,虽然外表上装得轻松从容,但是他自己内心中不可避免地也会有些不安。
只是他一路走来,胆大妄为的事情已经干了不知道多少,再多一件他也无所谓了。
当然,他没有告诉夏奈尔,其实他还有一个底牌。
那就是梅特涅。
这并不是说,梅特涅会配合他这个胆大包天的计划。
而是说,一旦这件事成真,那就会成为梅特涅的死穴——毕竟,老皇帝身边主张对法友好的人是他,主持对法外交的人是他,如果捅出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篓子,他的政敌绝对不会饶过他,非要借机把他搞下台不可。
贪恋权位的梅特涅,是绝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所以,只要先瞒着梅特涅把调换的事情办成,等造成既成事实后,反倒可以成为梅特涅的“软肋”,梅特涅就算在事后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他也不敢声张,甚至反而会在暗处帮忙遮掩,这更加让玛丽亚的成功率大增。
艾格隆当然承认,整个计划不可控的因素非常多,风险非常大,如果处在“正常理智”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选择的。
一直以来,他给外人的印象,就是极度的自私自利,冷血无情,也没有人会想象到他会主动干出这种不理智的行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是反过来说,没有人会想到他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行为,所以他反而可以出其不意,打一个信息差,送给梅特涅一个大大的“惊喜”。
说到底,这不是为了个人、家族或者国家的利益,而是为了他心中仅存的少年意气,为了满足自己心中最大的遗憾,他愿意为此去冒险。
听完了艾格隆的解释后,夏奈尔心里也大致明白了这一切。
“陛下,如果我现在再劝谏您,您还会听吗?”她尽自己最后的努力问。
“你可以说,但我不会听的。”艾格隆冷静地给出了她预想中的答复,“但是你有权拒绝,我可以再找其他人来执行计划,而且我永远不会因此责备你。”
“不,陛下,谢谢您的好意,但我接受它!无论我心中有多少意见,我还是会尽我所能地完成您的心愿。”夏奈尔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明白这件事对您多重要,也明白后果会有多么严重,与其让别人来执行,不如让我来吧……至少我绝不会退缩和畏惧,而且还可以排除泄密的风险。”
说到这里,她突然又苦笑了起来,“其实,我现在还是很羡慕殿下的呢,毕竟,她居然可以让您去冒如此风险,只会再见到她……身为女仆我没有资格嫉妒她,但是这一刻我还是很嫉妒。不过您放心,即使如此,这也不会影响到我执行您计划,更不会影响到我对她的尊敬,您就当这是我的闲话就行了。”
“夏奈尔,谢谢你。”艾格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最终只能再度向她表示了感谢。
艾格隆知道,以她的忠诚,无论她心里有什么想法,她都不可能去违抗自己的意见。
但是即使如此,她终究不是一个没有思想的机器,她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也会腹诽和嫉妒——只不过,这些都不会影响到她对自己的忠诚,从一开始,她就默默地守候在自己的身边,倾其所能地完成自己所有的命令。
“你虽然是女仆,但是你现在绝不会比那些高贵的大人们低贱,你是帝国的重要一份子,而且以后还会更重要。”艾格隆语重心长地安慰夏奈尔,“夏奈尔,我很抱歉,把你扯入到这么危险的冒险当中……”
“为您冒险,不就是我的职责吗?您何必致谢呢。”夏奈尔理所当然地反问,“当初我陪伴您度过了枪林弹雨从从未感到过害怕,现在当然也不会……您放心吧。”
夏奈尔越是说得如此自然,艾格隆的心里就越是感到内疚,于是他又告诫夏奈尔,“虽然不太可能,但是凡事都有个万一,如果你在执行计划的时候,真的被奥地利人察觉并且阻止了,记住,不要做出任何抵抗,直接束手就擒,让我来赎你……执行一场未遂的阴谋,不算什么大罪,只要交涉得当,我是可以把你捞回来的,你千万不要干傻事。”
“好的,陛下。看到您如此在意我,我的心里又平衡了一点点了……”夏奈尔突然笑了起来,“我会为您把苏菲殿下带回来的,请放心吧!”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会心地一起笑了出来,刚才的紧张气氛也随之被冲淡了不少。
接着,夏奈尔又收敛了笑容,重新开口了,“陛下,这下我倒是明白您为什么对玛丽亚殿下那么优容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铺垫啊,不过这么一想,感觉她也挺不容易的啊……”
“是啊,她为我冒的风险,绝对值得我付出的代价……我也很感激她。”艾格隆回答。
艾格隆也知道,自己只能控制计划的前半段,也就是“替换”实现之前的种种步骤;而等到替换实现之后,这一切就全看玛丽亚本人的“发挥”了。
无论一开始执行有多么完美,如果玛丽亚没做好,那一切就可能变成灾难,并且成为空前的震撼新闻。
而艾格隆对此也无能为力,只能看她自己了。
“那么除了金钱之外,她还向您索要过什么报酬吗?”夏奈尔又追问。“我知道她很贪财,贪恋权势,但是她贵为公主,恐怕也很难被区区金钱所打动吧,这一切应该还有一个更加有力的理由才对……”
说完之后,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艾格隆,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
艾格隆只能耸了耸肩。
“好吧,夏奈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没错,虽然她和我直到我逃出来之后才见面,但是在那之前,她已经认识过我了,甚至还曾经要计划过成为我的妻子——”
在夏奈尔惊讶的眼神当中,艾格隆将当初的事情转述给了夏奈尔。
夏奈尔没有想到,当年的事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听得瞠目结舌。
但是仔细一想,她又觉得这反倒是解释了很多事情——比如玛丽亚殿下为什么对皇后陛下具有那么大的敌意。
看上去那么飞扬跋扈目空一切,原来也是个可怜人啊……一想到这里,夏奈尔心里居然闪过了一丝对玛丽亚的同情。
不过,同情归同情,在她看来,玛丽亚的作派还是太过分了一些,她在感情上更倾向长期相处的特蕾莎一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突然又想到,一个玛丽亚殿下就已经闹得如此鸡飞狗跳了,那么如果计划真的成功实施,自己将苏菲殿下带了回来,到时候岂不是更加……更加热火朝天?
陛下的意思,大概是希望想办法瞒住特蕾莎,可是,这种事情,真的就能够瞒得住吗?万一被发现了端倪,那一切可就难以收场了。
当初那些事情,夏奈尔也是亲历者之一,她原以为都已经尘埃落定,可没想到居然还会有“往事重演”的那一天。
特蕾莎皇后嫉恨苏菲殿下阴魂不散,而苏菲殿下嫉恨特蕾莎皇后占据了位置,而且她们都是心高气傲的性格,夏奈尔可不相信她们会真的“冰释前嫌”,然后好好相处,只怕是新账旧账一起算。
一想到这里,夏奈尔都不禁头大了起来。
唉,不过说到底,那都是公主殿下们之间的恩怨,自己又能够插得上什么话呢?远远地站在一边就好,可不能牵涉其中,招惹无妄之灾。
她微微瞟了艾格隆一眼,既是在嗔怪艾格隆无事生非,又在为自己的小主人担心。
陛下,您可真要悠着点啊……
艾格隆并没有察觉到夏奈尔此刻的心思,眼见顺利说服了夏奈尔,他自然就开始想到要执行下一步了。
“等到你开始执行计划,必然要和玛丽亚殿下配合……而你们两个人的默契也至关重要,从离开法兰西国境线开始,我就帮不了你们太多了……所以,夏奈尔,你最好先和玛丽亚彼此熟悉。我知道,她的脾气有点……有点大,不过,你不必对她过于迁就,有分寸地和她来往就行了,毕竟你也是代表我的——”
“是,陛下。”夏奈尔微微屈膝,“我不敢指望自己有幸成为她的朋友,但是我绝不会影响到您的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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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盘问
对于初来乍到巴黎的普希金夫妇而言,他们这一趟法国之旅宛如梦幻,甚至比当初最瑰丽的梦想还要完美。
这对夫妇得到了艾格隆夫妇的热情接待,在宫廷那些盛大的活动当中,艾格隆夫妇把这对夫妇当成自己尊贵的客人向其他出席者们介绍。
有了皇帝夫妇的示范,其他人们——无论是政府高官还是名门贵族,也纷纷对普希金夫妇笑脸相迎,热情得仿佛像是多年老友一样,甚至还有人言之凿凿地当面对普希金说,自己早已经拜读过他的诗歌,并且对他倾慕已久。
当然,他们私下里窃窃私语的问题只有一个——这个俄罗斯诗人到底是谁?
一时间,普希金最近几年创作的诗歌,经过在巴黎的俄罗斯侨民和旅客圈子,开始在巴黎流传,颇有一些洛阳纸贵的味道,无论是真心欣赏他的诗歌,还是碍于皇帝陛下颜面,所有人都众口一词地夸奖普希金,称赞他“为沉寂已久的法国诗坛,带来了一缕大草原的清风”。
这些夸奖,普希金自然极为受用。
在这个年代,巴黎就是欧洲文坛的中心,他能够在这里扬名,自然也就大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而他的夫人娜塔莉亚,则更加沉溺在了这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当中。
之前她挤破头也挤不下去的那些上流社会聚会,现在对她来说简直是如履平地,在阿布朗泰斯公爵夫人的引领下,她毫无阻碍地穿行于其中。而且所到之处,那些贵客,无论公爵夫人还是亲王夫人,全都对她笑脸相迎,仿佛从来都没有把这个俄罗斯小姑娘当外人一样。
对于一个俄罗斯乡间小贵族地主的女儿来说,这种待遇,是她当初想都不敢想的,几乎就是她眼里天堂般的感觉了。
对热情又冷漠,矜持又放荡的巴黎来说,它每年都会迎来一群外国的贵客,以前会有,以后还是会有,它会热情地张开怀抱迎接他们,畅谈他们的趣事,想方设法讨他们开心,和他们称兄道弟,但转头又会把他们遗忘,仿佛他们从来没有来过、甚至没有存在过一样。
年轻的普希金夫妇,还没有彻底品尝过“世态炎凉”的感觉,他们只是惬意地享受着“成名”的感觉,哪怕他们心里都清楚,这种超乎寻常的礼遇,并非来自于他们的才能和外貌——虽然他们确实在这方面出类拔萃——而是来自于他们有一个常人没有的好朋友。
幸运的是,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得意忘形,他内心里也非常清楚,自己能够以“诗人”的名头突然在巴黎爆火,完全是因为有皇帝夫妇亲自“带货”而已。
自古以来,艺术家往往都是靠政治家扬名的,因为人们往往趋炎附势,把有权力的人当做时尚的风向标,上面夸什么他们就跟着夸什么,这也算是世间常理吧。
即使知道这些,他也还是感觉很开心,谁又不喜欢被认可的感觉呢?
不过,热闹了一阵之后,这几天普希金夫妇却闲了下来。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被社交界冷落,而是因为最近约阿尼纳公国的首相法利亚神父猝然去世,宫廷要为他举办葬礼,所以无暇再搞什么活动。
对普希金来说,他和法利亚神父非亲非故,对方的去世只是一个小小的遗憾而已,并不会让他感到有什么伤心,他只是跟艾格隆、以及基督山伯爵表达了礼貌性的哀悼,然后就保持了沉默,连葬礼都没有受邀参加,留在巴黎的旅馆里。
对他来说,这也是一个难得的闲暇,他乐得呆在屋子里面休息休息,恢复被连续不断的交际折磨得精疲力尽的神经。
不过,已经被拖入浮华世界的大诗人,注定已经很难享受闲暇了。
这一天,他刚刚还悠闲地躺在沙发上读书,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访客。
这位访客递上了名片,通过旅馆的侍者递交到了普希金的面前。
赫然是俄罗斯驻法国大使馆的参赞彼得·加曼宁伯爵。
眼下正值法俄两国交恶的时候,俄罗斯帝国因为1830年的动乱,曾经召回了驻法国大使,而且后来因为与波拿巴家族意气之争,所以一直都没有再派回来;而担任帝国首相的塔列朗亲王,作为对等报复,也没有往俄罗斯派驻正式的大使,两国就以一种微妙的对峙状态,维系着这种断断续续的外交关系。
外交和政治上的是非姑且不论,但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在驻法大使不存在的情况下,参赞大人就是俄罗斯帝国派驻在法国的最高等级的外交官,断然不是此时无官无职的普希金能比的。
从小在皇村长大的普希金,见多了包括沙皇在内的大人物,自然也不会害怕一个参赞,但是即使如此,此时身在异国他乡的他,也不禁为自己居然能够得到参赞的拜访而微微感到有些自豪——在巴黎的俄侨,又有几个能够得到这样的殊荣呢?
正因为如此,他没有做任何犹豫,立刻就让侍者把伯爵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位伯爵其貌不扬,不过身穿着一丝不苟的正装,神态既严肃又温和,一看就是一个成熟老练的外交官。
“您好,伯爵先生——很高兴能够认识您。”因为两个人并不认识,所以普希金见到他之后,只是保持了有分寸的礼貌态度,友好地向对方致意。
“您好,普希金先生。”加曼宁伯爵也以十分谦逊友好的笑容,回敬了普希金,“我也很高兴能够在巴黎见到我国知名的大诗人……”
两个人友好握手之后,在沙发上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虽然对方一直挂着公式化的亲切友好的笑容,但是普希金却并不认为,对方的拜访是来和自己谈论诗文的——道理很简单,如果这位伯爵真的在乎什么俄罗斯诗人,自己之前来巴黎的时候他怎么就毫不问津,非要等到现在才来呢?
很显然,他是因为自己最近在巴黎社交圈子“走红”,所以才想起来看看自己而已。
一想到这里,普希金本能地就感到了一丝戒惧。
因为,如果对方只是单纯的趋炎附势,想要看看自己这个“红人”,倒也无所谓;可是如果他是因为自己和法国宫廷接近,所以打算来刺探消息,那就糟糕了。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出卖情报的(况且就算他想要出卖,他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出卖的,他和艾格隆来往的时候,两个人都十分默契地从不谈论任何政治话题,以免彼此尴尬),但是这位外交官毕竟是个有权有势的人,如果惹怒了他肯定会惹上什么麻烦……而且消息传到彼得堡那边,那些对自己心怀嫉恨的人,恐怕又会造谣自己背弃国家了……
一想到这些可能的麻烦事,普希金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正当普希金还在心事重重的时候,加曼宁伯爵率先开口了。“普希金先生,我祝贺您……您最近好像在巴黎大获成功,赢得了社交界的青睐和称赞,现在我参加的聚会里,到处都在谈论您和您的夫人,您已经成为了我们俄罗斯人的骄傲了。”
果然!普希金顿时心里一沉。
虽然对方的语气明显是在褒扬夸奖自己,但是普希金却感觉事态好像向自己不想看到的方向演变了。
但即使心里觉得不妙,眼下他还是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打起精神应付伯爵,“您言重了,我只是靠着一些卖弄小聪明的文字,偶然博得了些许虚名罢了,这不会持久,过阵时间恐怕大家就会把我忘了。”
“拥有虚名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得到法兰西皇帝陛下的亲口嘉许的。”伯爵摇了摇头,显然对普希金的自谦不以为然,“事实上,您是他热情接待过的第一个俄罗斯人……这说明您必然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伯爵越是夸奖,普希金越是心里感觉不妙,心情几乎沉到了谷底。
很明显,自己作为俄罗斯人,能够得到皇帝夫妇如此的殊遇,在外人看来肯定是异乎寻常的。
他知道在如今这个俄法两国(准确来说应该是罗曼诺夫家族和波拿巴家族)旧怨未消,又添心恨的背景下,自己的“幸运”,一定会惹起俄罗斯人们的疑心,但是却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甚至在巴黎就找上自己了。
“我对皇帝陛下给予我的殊荣,一直都满怀感激。”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只能压住心中的紧张,然后小声回答对方。
“那么您能够告诉我吗,据我所知,您的诗歌和文章大多是用俄语写成的,那么为什么您的诗篇能够来到法兰西皇帝陛下的手里、并且得到他的青睐呢?这是经由何人介绍给他的?”伯爵并没有因为普希金的回避而偃旗息鼓,而是继续追问。
…………原来如此。
看到伯爵尖锐而又多疑的眼神,普希金终于明白了他的来意,也终于明白了他想自己这里知道什么。
本质上,他根本不关心自己,也不关心什么诗歌——他关心的是,法兰西皇帝到底通过什么渠道,掌握着俄罗斯国内动态,以至于连一个诗人的诗歌都能读到?
众所周知,尼古拉沙皇一上台就为了镇压十二月党人的起义,搞得腥风血雨,尽管风波已经平息,大部分的乱贼要么已经被处死要么被流放西伯利亚,但是沙皇陛下还是高度紧张,生怕内部还隐藏着什么心怀不满的潜在反贼。
他的高度紧张,也让帝国的官僚机构风声鹤唳,一直都在高度监控着国内的出版和舆论,不放过任何潜在的蛛丝马迹。
在现在的俄罗斯,文化人几乎可以和贵族画等号,创作诗歌的普希金是贵族,传播诗歌的自然也会是贵族——所以,到底是谁,把普希金的诗歌传到了法兰西皇帝的手上?这个问题就变得至关重要。
因为这也就意味着,有一群人有着危险的“海外关系”,甚至和法兰西皇帝勾搭上了。
这样的推论,看上去非常神经质,但是官僚机构的存在意义,不就是满足君王们最离奇的神经质吗?
所以,他们会有这样的怀疑,简直太正常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想通其中的关节之后,普希金原本就已经非常紧张的心情,显然几乎冒出了冷汗,他没想到一次普通的拜访,居然是如此暗藏杀机,甚至可能影响到自己和妻子的一生。
到底应该怎么办?
死不认账,那就太假了,毕竟他自己也知道,这一切看上去确实“可疑”;但是如果和盘托出说实话,表示自己曾经在随着俄军进军巴尔干的时候,偷偷跑去希腊见了罗马王,这不光无法洗清自己的嫌疑,就连当初带自己去希腊的军中好友鲍里斯·沃尔孔斯基也势必会受牵连。
光是自己倒霉也罢了,牵连到朋友,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干的事情。
所以,必须要想个什么办法,给出一个至少看上去合理的解释……普希金脑子告诉运转,但是一时半会儿却哪里想得出完美的主意?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硬着头皮回答。
“您的问题,其实也曾经有过疑惑,我甚至还当面问过皇帝陛下。”
“那他怎么回答您呢?”伯爵追问。
“他说他在奥地利宫廷长大的时候,就非常喜欢文学和诗歌——甚至还自己动笔写过剧本。”因为这是实话,所以普希金也说得十分流畅自然,“正因为有这种爱好,他不光喜欢法国文学,对各国文学都十分感兴趣,他还跟我谈论过拜伦和歌德的诗歌……有一天他兴之所至,想要看看俄罗斯人的诗歌,于是有人就推荐了我——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我不认为其中会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
“推荐您的人是谁,他没有说吗?”伯爵继续追问。
“请问,您这是在审问我吗?”普希金佯作愤怒地反问对方,“我为什么要问这么扫兴的问题?也许是他身边某个去过俄罗斯的近臣吧!他是皇帝,他欣赏我的诗歌是我的荣幸!而且,您认为,我和皇帝陛下讨论诗歌,会有损于俄罗斯的任何利益吗?如果有,请您指出来,我会立刻离开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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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陡然一变
“而且,您认为,我和皇帝陛下讨论诗歌,会有损于俄罗斯的任何利益吗?如果有,请您指出来,我会立刻离开巴黎!”
普希金愤怒的质问,并没有激怒对面的加曼宁伯爵,这个久经世故的外交官僚,只是以漠然而且礼貌的笑容面对着怒气冲冲的普希金,浑然没有把他当回事。
“您不必如此激动,先生……我绝不是来审问您的,不然我就不会只身前来拜访您了。”等普希金控制好情绪之后,他重新开口了。“事实上,我只是想要真心祝贺您的成功走红,然后再和您作为俄罗斯帝国的忠实臣民,进行一番开诚布公的探讨罢了……据我所知,您从小就深受国恩,甚至还曾经蒙受过沙皇陛下的嘉奖,您应该热爱祖国,然后与我一起维护俄罗斯祖国的利益,不是吗?”
“祖国!谢谢您还能够对我提起这个词,在这个异国他乡勾起我对她的思念——如果不是用法语说的那就更好了。”普希金半带怒气半是嘲讽地回答。“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我对祖国的热爱,我愿意为她奉献一切,我用我所有的才智歌颂她,想要保护她的传统她的人民她的文字,所以正如您所知,我坚持使用俄语来创作,因为这就是根植于我们土地上的文字,是我们思想和文化的源头——那么,伯爵先生,我倒是想要请问您,您能够用俄语跟我流畅对话,或者朗诵我的任何一篇诗歌吗?如果能的话,我们不妨现在开始试试?”
普希金这番夹枪带棒的嘲讽,虽然看似不如刚才怒气冲冲的质问那么响亮,但却瞬间让伯爵的脸垮了下来,笑容也变得僵硬了。
是的,这次,他终于脸上挂不住,有点“破防”了。
没错,从两个人见面开始,这两位俄罗斯帝国的精英贵族,就一直是在用法语交流的。
这并不奇怪,甚至可以说这才是“正常”的,因为他们在彼得堡和莫斯科两京也是这样的。
俄罗斯上层社会的精英们,从小就跟着重金聘请的家庭教师们学习法语,用它来说话,用它来思考,俄语反倒是被鄙夷和嘲笑的下等语言。
更加直指要害的是,这位加曼宁伯爵,原本是一位来自于波罗的海沿岸的德意志裔贵族,这个贵族群体,在被俄罗斯帝国扩张吸纳之后,就一直成为了帝国官僚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许多俄罗斯外交官便是出自于这个群体,伯爵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因为这样的出身背景,伯爵的俄语自然就学得更加稀烂了。
更何况,在他多年在外国担任驻外使节的职业生涯当中,和其他国家的官员交流同样也是用法语,更没有什么锻炼“国语”的机会。
本来,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没人会在乎他会不会说俄语,但是在此刻,在他高唱爱国情怀的时候,却被普希金指出自己热爱祖国的语言他却不爱,猝不及防之下确实有点招架不住。
这下子,他在“口头爱国大赛”当中就天然出现了劣势,很难再给普希金扣上不爱国的帽子了。
好在,他毕竟有多年的外交官经验,所以在片刻的破防之后,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轻咳了一声,缓解了自己的尴尬。
“您不愧是一位文学家,如此善于言辞。”他忍住尴尬,重新笑了起来,然后继续用他字正腔圆的法语说了下去,“不过,我还是要强调一遍,我绝没有审问您、或者质疑您的爱国心,我只是希望,从您这里了解到一些重要的情况,这些情况对沙皇陛下的政府极有帮助,您既然是一位世受国恩的爱国人士,那更应该配合才对。”
“我很乐意配合您,但是我已经说了我知道的全部,先生。”普希金严正地回答对方,“我对我的幸运极为感恩,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向皇帝陛下举荐了我,我也不在乎这个。毕竟,归根结底,欣赏我诗歌的人是皇帝夫妇,热情接待我的也是皇帝夫妇,他们对文学和诗歌的热爱战胜了国境和民族之间的偏见,以至于把我这个籍籍无名的外国人当成贵客来招待……我认为这正是他们超出于常人的地方,也是值得您和我去学习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又骄傲地斜睨了对方一眼,“而您,内心里并无半分对文学和诗歌的热爱,您拜访我,口口声声祝贺,却只想要从我这里挖出什么阴谋的蛛丝马迹……您这既是侮辱了皇帝夫妇,也是侮辱了我。不过,出于一个俄罗斯人的立场,我愿意为您解惑——我可以用我的声誉乃至于性命保证,我和皇帝陛下从未讨论过任何政治话题,也从未讨论过任何阴谋……任何类似的猜测,都是在玷污一段因文学而生的友谊!”
普希金知道,自己对一位位高权重的外交官说出这种话,肯定会得罪人,但是他也不在乎。
反正,他一贯如此骄傲和固执,不屑于蝇营狗苟,在面对无端怀疑的时候,他宁可以最强硬的态度回击过去,也不愿意屈膝讨好对方。
自然,他这种傲慢的态度,确实激怒了加曼宁伯爵,但是从普希金这种光明磊落的表现来看,伯爵又觉得他的话应该是真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也就是说,纯粹是一种偶然,皇帝知道了一位来到巴黎游玩的俄罗斯诗人,然后出于欣赏把他召进宫来热情接待?
还是说,确实存在某种阴谋,但诗人却并没有牵涉其中,所以对此毫不知情呢?
伯爵顿时陷入了沉思。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继续得罪这位在彼得堡有背景的贵族诗人,显然不明智、也毫无必要了。于是老于世故的加曼宁伯爵,决定不再继续追究这个问题——当然,暗中的调查还是肯定要进行的,他会和彼得堡保持联系,看看这位诗人到底风评怎样、有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至少现在,他决定不再进行这种徒劳无功的争吵了。
“看样子您对新登基的皇帝陛下印象很好……”伯爵话锋一转,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么您认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您是常驻巴黎的外交官,您对他应该比我更加熟悉才对吧?”普希金先是反顶了一句,然后又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在我看来,年轻,机智,但也骄傲。才华横溢,但风流多情,热爱生活也热爱自己的国家和子民——我认为,就个人而言,他正是我们最喜欢的那种年轻人,即使不当皇帝他也可以在我们当中赢得巨大声望的……”
“可他毕竟还是当了皇帝。”伯爵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此感到有些遗憾,“如果他能够选择去当一个无害的浪荡诗人,那该多好啊!至少我会省了许多头疼事……”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从伯爵的语气当中,也听不出多少对波拿巴家族的痛恨。
法俄两国在不久之前,因为大革命和帝国扩张的关系,几乎时常处于战争状态,甚至还打了迄今为止欧洲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大国对决,结果也称得上“两败俱伤”,法兰西帝国因为征俄失败而走向了覆灭结局,但作为胜利者的俄罗斯也同样承受了大片国土沦为焦土的惨痛损失。
但即使如此,不管当初俄罗斯人爱国情绪是多么激烈,在战争结束十几年后的今天,俄罗斯人对很难说对法国有什么“恨意”,毕竟,在历史上欧洲各国互相交战本来就是常态,俄罗斯作为最终的胜利者早已经出了气,也没什么可恨的了;另一方面,这些从小学法语长大的贵族们,确实也很难保持对法兰西的敌意。
与其说,伯爵是痛恨波拿巴家族的继承人重新上台,倒不如说他是讨厌因此引发的一系列“麻烦事”,无端增加了自己的工作量。
“不管您愿意不愿意看到,他现在就是皇帝了,我们应该承认并且习惯他的存在——”普希金回答,“我倒是很高兴,如今死气沉沉的欧洲也需要一个年轻人来注入活力了。”
“再怎么死气沉沉也比腥风血雨要好。”伯爵反驳。
“对这一点,我和您一样看法。”普希金轻轻点了点头,“虽然我们两个国家正陷入到一场可悲的争吵,但我不认为在我们两个国家之间,横亘着什么无法挽回的矛盾。波拿巴曾是我们全民诅咒的姓氏,可是那个人已经去世了,现在头戴皇冠的这个年轻人不应该承受那些与他无关的罪孽!再者说来,他是哈布斯堡公主的儿子,也是哈布斯堡公主的丈夫,既然就连当年受害最重的奥地利人都已经选择了原谅和和解了,我们又何必纠结于过去的事情呢?照我看来,等到引发我们两国争吵的波兰动乱结束之后,这一切纷争就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了,我们两个伟大的国家,会以普通而且平等的方式平静相处。”
你一个诗人,懂什么国际政治?少在这儿丢人现眼了……伯爵虽然表面平静,但却在心里冷笑。
不过,虽然心里不屑,但是伯爵仍旧饶有兴致地追问普希金。
“您这个想法,是有什么根据吗?或者说,那位皇帝陛下跟您透露过这种意思?”
普希金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他这本来就是直抒胸臆,换言之只是他个人的想法,要是给伯爵和背后的彼得堡造成了什么误判,那还得了?
于是他连忙否认。
“不,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而已……我说过的,我们见面的时候并没有讨论任何政治话题——但是,我可以确切地说,从我们交流的情况来看,我感受不到他心中有任何嗜血的复仇欲望,他并不纠结于过去的那些仇恨,他只想带领自己的国家走向繁荣的新时代……”
对诗人的这个判断,伯爵倒是相信——毕竟,能够原谅并且重用塔列朗亲王的罗马王,绝对不会是个被情绪冲昏头脑的莽夫。
虽然现在法俄关系确实闹得很僵,但是他早就洞若观火,看清楚了年轻的皇帝只是想要借着口嗨来占领道义制高点,为刚刚夺位的自己刷声望而已,他根本就不打算以身犯险,去为了过去的所谓“仇恨”而发疯。
所以他根本不信两个国家会因为这些争吵而擦枪走火,这段时间在巴黎呆得优哉游哉,趁着大使不在的间隙,让自己过足了“大使”的瘾。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且,因为消息远比普希金灵通,所以他对局势的掌控要比普希金精确得多。
眼下,随着沙皇陛下调兵遣将,波兰已经危如累卵,眼看动乱就要在短期内被彻底解决——不管口嗨的调子多么响亮,法国皇帝也不可能为波兰动用一兵一卒,顶多只是接收一些流亡者罢了,而这根本无关紧要。
而这也就意味着,围绕着波兰问题的法俄口水战,即将到了尾声。
换句话说,这也似乎为接下来的“法俄关系正常化”铺平了道路。
不管怎么说,作为两大强国,互相不派大使的“准断交”状态都是难以忍受、难以持续的,两个国家不管嘴上唱多少高调,但实际上都会有恢复关系的需求。
所以,哪怕自己没有挖出什么“和法国皇帝勾结的俄罗斯阴谋集团”,但如果能够推动“法俄关系正常化”,那作为外交官,看上去也算是大功一件。
他并不关心什么诗歌和文学,自然也不关心什么皇帝或者波兰,他只关心自己的仕途。
而眼前这位激情有余、智谋不足的诗人,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媒介……毕竟,他就是眼下离皇帝最近的俄罗斯人。
一想到这里,加曼宁伯爵的眼神变幻不定,大脑也随之高速运转了起来。
片刻之后,这位外交官又重新露出了谦逊和蔼、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尴尬和争吵从未存在过一样。
“普希金先生,这一点我倒是和您一样,我个人也是倾向于两国和解的,虽然这种和解目前看来似乎还是遥遥无期,但至少也应该是我们为之努力的方向……”他以略低谄媚的眼神看着普希金,“也许您倒是可以从中出一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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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推心置腹
“也许您倒是可以从中出一些力。”
面对伯爵满怀期待的眼神,普希金对这个突然的转折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仅仅在片刻之前,这位伯爵还在想尽办法从自己这里挖掘“涉外阴谋”的蛛丝马迹,但是转眼间就来了个原地转向,谄媚地邀请自己一起致力于“法俄友好”,这种变脸的速度之快、之娴熟,不愧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外交官。
虽然心里对伯爵的惺惺作态感觉有些厌恶,但是对于伯爵的提议,普希金却感觉到了极大的吸引力。
作为一个诗人,他并不热衷于金钱和权势,但是对名誉却看得挺重。
在之前,他已经在俄罗斯文坛上声名鹊起,成为了国内公认的最好的诗人;而眼下,他得到了皇帝夫妇的青睐,在法国居然也创下了偌大的名头。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再促进暗中出力促进法俄关系重归正常,让波拿巴家族与俄罗斯人和解,那么自己岂不是可以得到更大的名望?
而且在他看来,这件事,对两国人民也都百利而无一害——两个饱受战火摧残的国家,彼此放下过去的仇怨然后化敌为友,这不是非常完美吗?
正因为如此,他心动了。
当然,他还记得,自己仅仅在刚才还是说“我和他从不讨论政治”,他也不想这么快就自食其言。
“先生,我很高兴,您居然愿意致力于两个国家的和解,我很乐意为此出力……不过,您想必已经看出来了,我终究并非是一个外交官,无法涉足到外交事务当中。”
对伯爵来说,这种回应,无异于就是同意了。
于是他心里顿时窃喜。
“您不必我们的职业感到有什么神秘或者敬畏,先生,以您的口才和智力,照我看来很轻易地就能胜任一个外交官的工作。”他笑着向对方回答,“况且,实际上,我也不需要您从事什么复杂的事情,您只需要作为一个中间人,做为我们俄罗斯和皇帝陛下之间非官方的沟通渠道就好了……有些话,通过冷冰冰的公文说出来,往往不如通过朋友说出来更动听,不是吗?”
也许是怕普希金听不懂,他就继续解释,“那些君王们和首相们,往往需要身边人作为传递信息的渠道,去做一些他们不能大张旗鼓做的事情。如果您在和他的来往当中,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些有利于法俄友好的消息,也许就会令他对俄罗斯的态度有所改观。而反过来说,如果他真的想要重新恢复两国关系,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先通过身边人来进行试探……您不就是一个这样的合适人选吗?”
虽然伯爵说得还是有些隐晦,但是普希金这下子差不多弄明白了。
对君王们、或者对一国政府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脸面(说好听点就是威望),所以他们在大张旗鼓做某件事之前,会希望先通过隐蔽的、非官方的渠道进行试探和接触,以此来摸底,搞清楚对方的态度。
只有双方在私底下接触然后一拍即合了,才会正式转入到官方渠道当中——这样就可以避免大张旗鼓然后一无所获的丢脸情况了。
在如今这个法俄“准断交”的背景下,如果法兰西皇帝陛下真的打算重新拉近法俄关系,那么他先通过身边的俄罗斯朋友对俄罗斯官方进行试探,在逻辑上完全说得通——甚至可以说,这样做才合理。
那么,换句话说,作为一个知名的俄罗斯贵族和诗人,好像自己就是一个如此合适的人选——如果通过自己,私下的试探成功了,那就大张旗鼓地恢复邦交,亲善友好;如果失败了,那这件事就从未存在过,都是自己在瞎忙活,他可以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所以,他如此热情地接待我,不会是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了潜在的棋子了吧?后知后觉地想清楚这一切之后,普希金在内心深处,突然又冒起了这样的想法。
更悲哀的是,他好像也无法完全否认这种猜想。
他一直是把罗马王当成是平等的朋友的,也一直认为两个人之间的友谊如此纯粹,绝没有掺杂任何杂质——可是,现实终究不会是如此。
他不是诗人,而是个皇帝,诗歌只不过是他的业余爱好罢了,他每天首要的考虑肯定不是诗歌,而是怎样维护自己的统治,怎样让自己的家族可以和各国的王室平起平坐。
所以他就不可能是纯粹的。
可是这又如何呢?哪怕他确实有可能对自己另有所图,但两个人之间的友谊并非是虚假的,他对自己夫妇的热情也不是虚假的,他确实给了自己夫妇巨大的帮助——甚至可以说,让他们获得了想都不敢想的名望。
作为一个朋友,这就够了,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让一个皇帝100%以纯粹的友谊来面对自己,这种奢望注定只可能是妄想。
在这一刻,普希金突然回想起了,四年前在希腊时遇到的那个少年,浪漫而又深沉,多情而又冷漠,风度翩翩但又拒人千里之外……直到现在,他也一点也没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普希金先生,您怎么了?”
看到普希金突然发了呆,加曼宁伯爵心里有点不耐烦了,于是他出言催促。
而这时候,普希金好像也已经醒了过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我刚才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接着,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他抬起头来看着伯爵,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了下去。“伯爵先生,皇帝陛下把我当成朋友,并且对我帮助甚多,所以我是不会背叛他的,如果您以后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密报,让我充当俄罗斯使馆在皇帝身边的线人,那您最好趁早死了这份心,我绝不会做这种有辱人格的丑事——”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但是,如果需要我为俄罗斯祖国美言几句,让我致力于促进两国之间的友好,那我非常乐意去做,而且早就期盼如此了!如果彼得堡那边有类似的需要,我也可以代为转达——我们之间也许无法成为朋友,但我相信,在保卫俄罗斯祖国利益这一点上,我们是完全一致的,我可以尽力帮助您。”
普希金的声明,让加曼宁伯爵微微愣了一下。
这一瞬间,他倒是被普希金这种光明磊落的表态给折服了。
在短短几句话之间,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对方已经划分了界限,清清楚楚,没有任何挑拨或者模糊的余地。
也许不是一个足够忠诚于沙皇的爱国者,但确实是个值得佩服的男子汉。加曼宁伯爵心想。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也确实没有什么必要再继续了。
于是,伯爵站起身来,然后友好地向普希金伸出了手,“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那好,以后我们就按照这个界限行事吧……希望我们两个的期待都能够成真。”
普希金也站了起来,和伯爵握了手。
接着,他以礼貌但冷淡的方式,和伯爵互相道别,并且送伯爵离开了自己的套间。
等回来之后,普希金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走到了妻子的房间里,而这时候,他的夫人娜塔莉亚正在对着镜子梳妆打扮。
“和使馆的人聊了些什么呀?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亲爱的。”娜塔莉亚一边对着镜子描眉毛,一边随口问丈夫。
“没什么,我们只是说了一些无聊的场面话而已。”普希金随口回答,然后走到了妻子的身边,“娜塔莉亚,你认为皇帝陛下夫妇两个人怎么样?”
“那还用说吗?!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娜塔莉亚兴冲冲地回答,“他们两个对咱们可太好了!”
普希金对妻子的回答早就在意料之中,所以他继续问了下去,“那么,你认为,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要不要给他们也帮帮忙?”
“这还用问吗?当然应该了!”娜塔莉亚有些疑惑地回答,“难道这样的朋友,我们能够怠慢吗?”
面对妻子的疑问,普希金只是莞尔一笑。
娜塔莉亚想法很简单,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贵妇人,她的整个世界就是梳妆台、舞会场(以及未来的育儿房),对她来说,既然皇帝夫妇这么照顾自家,那么就是毋庸置疑的大好人,她可不会去考虑种种台面上台面下的勾当。
但是有时候,想法简单一些可能还是好事。
他是我朋友,现在对我有恩,如果他想要利用我,那就让他利用一下好了,反正这也是一件好事,自己乐意充当一个外交上的媒介——反正也不会损失什么。
这么简单不就行了吗?
搞阴谋,自己夫妇绝对不是那块料,而且两个人也没有必要参与到什么危险的外交阴谋当中,平白无故给自己惹麻烦。但是,做个中间人倒是没什么问题的。
想通了这一切之后,他从背后抱住了自己年轻美丽的夫人。
“那这段时间你开心吗?”
“那当然,开心极了!之前想都没想过会这么开心。”娜塔莉亚咯咯笑出了声来,“亲爱的,我们可算是来对啦……”
“我也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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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曼宁伯爵拜见普希金之后的第二天,有关于这场见面的消息,就被基督山伯爵送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这倒也并不奇怪,艾格隆并没有特意派人监视普希金,但是伯爵作为俄罗斯驻巴黎大使馆的参赞、眼下俄罗斯在法国的头号外交官,自然是法国政府的监控对象,一举一动都有人负责盯梢,所以他去拜见普希金的事情自然也被人记录了下来。
对于这个消息,艾格隆并没有显得非常惊讶,反倒是有点意料之中。
他反倒是先问起了伯爵的情况。
“埃德蒙,你现在还好吗?工作状态没问题吧?”
眼下伯爵显然还没有从悲痛当中走了出来,面孔当中依旧还是有些憔悴,也比平时更加沉默寡言了一些,但是,他至少已经重新恢复了工作状态。
或者说,他宁可热情饱满地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以此来忘却又一次失去至亲的伤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今天,是他例行进宫,来艾格隆面前汇报舆情的时间,他把伯爵和普希金的见面这件事,也一并报了上来。
“我没事了,陛下……虽然现在我还有些悲痛,但这并不会妨碍到我的工作。”伯爵平静地回答。
“那好,他们谈了些什么?”艾格隆转入到了正题。
“陛下,他们两个人是私下见面的,而且谈话对象只有他们两个,所以具体内容我们尚且不得而知——”伯爵回答。
“那么你猜测会是怎样呢?”艾格隆追问。
“我个人认为,可能会牵涉到您。”伯爵老老实实地回答,“毕竟,眼下这个时间点非常敏感,而且众所周知,您对他颇为青睐,帮助他在巴黎声名鹊起……”
伯爵的回答极为中立客观,并没有添油加醋,但是却已经隐含了某种危险性了。
“那么你认为,他们会谈起某些对我不利的事情吗?”艾格隆再问。
“这个可能性并不能排除,陛下。”伯爵镇定地回答,“从他们交流的持续时间来看,他们肯定聊了挺久,绝不是什么礼貌的寒暄。所以这就可能牵涉到您了,也许他们在交流有关于您的情报……哪怕普希金先生可能是无意的。”
“你的猜疑确实有道理。”艾格隆点了点头,认同了伯爵的分析。
然后他很快又话锋一转,“但我认为,普希金先生不会这么做……他是个喜欢浪漫的男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一个告密的小人,他也许会犯糊涂做错事,但是他不会去做对朋友不利的事。”
看到陛下居然如此相信那个俄罗斯诗人,埃德蒙心中有些讶异,他搞不明白那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信赖的。
但既然这是陛下的结论,那么他也只能接受了。
“那么您认为应该怎样处理呢?”
“为什么要处理呢?就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好了……反正也不会发生什么坏事。”艾格隆耸了耸肩,然后又微微笑了起来,“换个角度来看,这不是挺好吗?可怜的波兰回合就要结束了,现在要准备新的回合了。我之前已经做足了姿态,现在是想办法落地的时候了……就让我们继续热情接待这对夫妇吧,彼得堡会喜欢这种传奇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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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最后的请求
正当艾格隆在枫丹白露宫,以随意的语气提到“可怜的波兰回合”之时,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正在华沙亲身体验这一场注定要发生、而且正在发生的悲剧。
与艾格隆不同的是,无论是因为自己的波兰血统、还是因为此刻战火离自己越来越近,都让他心里满腹阴云,完全高兴不起来。
自从开春以来,波兰的形势正变得越来越糟糕,现在已经可以说岌岌可危了——
经过了几个月的调兵遣将之后,俄罗斯帝国在波兰边境集聚了十几万人的庞大军团,接着,等到开春之后,沙皇就开始逐步投入自己的帝国大军,发动了平叛战争。
为了彻底消灭这些可恶的叛贼,沙皇把自己的心腹爱将、服役几十年来战功赫赫的伊凡·费奥多罗维奇·帕斯凯维奇元帅任命为俄军主帅,摆出了要一股荡平波兰的架势。
在元帅有效的指挥之下,俄罗斯大军虽然后勤臃肿,推进迟缓,但恰如一台压路机一样,缓缓地向着华沙涌了过来。
虽然波兰独立军奋勇抵抗,但是在俄罗斯帝国无情的铁蹄之下,还是难以招架。
就在不久之前的1831年5月26日,两方军队在奥斯特罗温卡交战,两军各自伤亡了六千多人。对俄罗斯帝国来说,六千人的损失简直可以称得上微乎其微,但是对孱弱的波兰独立军来说,这却无异于是严重失血。
独立军不得不吞下了战败的苦果,实施了撤退,而俄军则继续向华沙滚滚压来。
战败不光在军事上造成了惨重的损失,更加在政治上对新生的波兰国家造成了惨重的打击,令原本就极为混乱的华沙政局,变得更加混乱不堪了。
原本,在新成立的波兰议会当中,围绕着是战是和、是否动员全民等等问题,激进派和保守派、平民和贵族们就已经发生了剧烈争吵,互相攻讦。
毫不出奇的是,随着战局的日趋不利,谩骂的口水战越发升级,各派之间互相仇恨,甚至开始演变成为了内讧。
就在6月20日,前线将领安东尼·扬科夫斯基将军等人因连连的军事失败,被政府以叛国罪逮捕关押。
现在,在波兰同时面对内外激烈斗争的情况下,形势已经趋向于绝望,用“危如累卵”来形容已经不太贴切,应该用“命在旦夕”来形容了。
总之,随着俄军日渐逼近,恐惧和绝望在华沙蔓延,在那种末日临近的气氛当中,每个人都在麻木地生活着,听天由命地等待注定的结果发生。
对形势如此演变,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其实早就心里有数,事实上在沙皇开始调兵遣将的时候,整个欧洲都判断这一场叛乱将会被沙皇重拳平息。
然而,越是知道,他的心里就越是痛苦。
世界上最大的痛苦,不是承受灾难,而是明知道灾难会来,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降临,无法解决也无法逃避。
此刻,年轻的亚历山大就在体会这种无力感。
上帝已经抛弃了波兰,它注定将会万劫不复,华沙大公国和此刻的革命波兰,都注定只是昙花一现而已,每一次的抗争都只是让它流更多的血。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法国人,并且是皇帝的心腹宠臣,但是他身上毕竟流着一半波兰人的血,并且从小在波兰长大,如今看到这个绝望的事实就在自己的眼前发生,哪怕他是一个旁观者,也不免感到痛苦和沮丧。
虽然心情沮丧,但是在这种日渐绝望的气氛当中,他反倒并不恐惧,更像是有一种“隔岸观火”的心态。
他现在毕竟是法国派驻在波兰的外交官,虽然现在法俄两国关系很差,但毕竟还不是交战国,所以他享有受保护的外交地位。而且他和波拿巴家族的关系众所周知,绝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监禁或者处决的人。俄罗斯人就算对波拿巴家族再怎么恨得咬牙切齿,在这种问题上也是要讲分寸的。
哪怕俄军打进了华沙,也不会把他怎么样,顶多就是宣布他不受欢迎,然后把他驱逐回法国罢了,而那也就相当于让他完成了整个任务。
所以,他是准备呆到最后,见证波兰再一次灭亡的时刻。
心情沮丧归沮丧,他还是必须要打起精神来,完成自己的任务。
之前他过来的时候,实际上背负着的是“弟弟”赋予的双重任务,一方面,给予战火中的波兰人一些人道援助(私下里也给点军火援助),一方面,帮助波兰人中的精英分子前往法国避难。
现在,随着局势的混乱,前一个任务已经很难实施了,波兰危如累卵的局势,使得他难以再找到人帮助自己分配物资,他手头上的东西也差不多已经送完了,现在很难再从法国得到新的补充;而后一个任务就不一样了,现在反而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既然他能够看出形势已经绝望,那么其他人也一样能够看出来,而和已经“上岸”成为法国外交人员、注定可以安全逃脱的亚历山大不一样,这一次波兰造反作乱,华沙城内许多高官显宦和知识分子都深度参与了,他们在沙皇眼里肯定是“十恶不赦”的叛贼,一旦俄军重新返回华沙,那么等待着他们的,显而易见就会是一场清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哪怕不处死,也有可能被监禁或者剥夺一切财产。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这些心怀恐惧的人们,不顾一切地想要在彻底灭亡之前找到一条生路,他们私下里甚至公开找到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希望能够为本人、或者为自己的家人获得流亡法国的许可;而遵照艾格隆的命令,亚历山大也来者不拒,只要有人向他提出申请,他几乎都同意了,不动声色当中,让成千上万人获得了一条生路。
这些绝望的人们,看来他的所作所为,自然对他和背后的艾格隆千恩万谢。
“拿破仑”这个他们曾经喜爱过甚至崇拜过的符号,当年曾经帮助波兰复国,时隔二十年之后,他的两个儿子,又成为了他们新的护身符——虽然这两个儿子保不住波兰,但是至少可以保住他们的性命、财产和自由。
刹那之间,亚历山大在华沙获得了巨大的声望,被不少人看成了“义人”。
除了名望之外,他的个人财富也得到了大大的扩充——在这个时候,许多富有的波兰人想要逃离华沙前往法国流亡,为了维持个人生活所需、同时为了不让沙皇没收他们的财产,他们自然会想要变卖他们的家产不动产,换成可以轻易携带的珠宝和现金。
于是,华沙和周边地区的宅院和土地交易,突然变得空前活跃了起来,因为卖家实在太多,所以交易价格一跌再跌,甚至达到了一个几年前难以想象的低价。
在这个“繁荣”的交易市场当中,亚历山大也成为了其中的参与者,他低价买入不少资产,等以后局势稳定,转手一道就能赚上一大笔,可谓是发了横财。
他知道这是“国难财”,可是既然这些流亡者们反正是要抛售家业的,那么自己不买也会有别人买,倒不如自己来赚上一笔,就当是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为波兰服务的“报酬”吧。
反过来说,很多人把财产低价卖给他,其实也是看重了他“不会被俄国人清算”的身份,卖给他以后就有买回来的机会,总比无偿被俄国人没收要好。
细究的话,这倒也算是各取所需。
在今天这个阴郁的下午,亚历山大刚刚接见了又一批准备前往法国避难的上流人士,并且给他们签发了必要的文件,在送走他们之后,疲惫不已的他,瘫软在了沙发上准备休息。
而就在这时,他的仆人又给他送来了有人拜访的消息。
他原本想要让对方先等候着,但是听到了对方的名字之后,他改变了主意,让仆人把对方直接带到他的面前——因为,这个访客,正是他的好友安东尼·科瓦尔斯基。
正在一个多月前,安东尼曾经偷偷拜访了他,告诉他自己参加了起义军,还向他索要了援助。
而他也慷慨解囊,偷偷地援助了对方不少手上的武器弹药。
从那之后,他们两个就断了联系,而今天,他们终于又见面了。
和上次见面虽然只隔了一个多月,但是此时的安东尼给亚历山大的印象却截然不同了——
上一次,身为大学教授儿子的安东尼文质彬彬,充满了知识分子的气质;而现在,他干瘦,脸色枯黄,因为长时间的行军和疲劳而眼圈发黑,头发也变得凌乱干枯,眼睛里也有着明显的血丝,再也看不到之前的风度了。
虽然他不想这么形容,但是此刻的安东尼,看上去就仿佛是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
但是,感谢上帝,他至少现在还活着,而且还是全须全尾的……
当然也只是现在而已。
两个人对视着,相顾无言,仿佛谁也不知道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应该怎样开口。
“安东尼……你还好吗?”最后,亚历山大尴尬地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好不好,你看看就知道了……”安东尼苦笑着回答,“我们失败,我们撤退,但感谢上帝,我还活着……虽然失去了不少战友。”
说起自己的时候,安东尼还有心情苦笑,但说起战友的时候,安东尼的嘴角却突然抽搐了一下,眼睛里也闪过了痛苦神色,显然,对他来说,之前的经历实在太过于煎熬。
“我听说了,现在情势确实很糟糕。”亚历山大小声回答。
“说糟糕还是你给面子了——”安东尼仍旧苦笑着,“现在他们就在维斯瓦河边,它就是我们最后的屏障,而俄罗斯人已经离它很近了——如果运气足够糟糕的话,他们跨过这条河,就可以来到华沙了。”
亚历山大听得出来,对方的语气,带着一种无奈而又听天由命的麻木。
可是,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他动了动嘴,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对方。
他能够想象到,眼睁睁地看着祖国再度沦亡,安东尼的心里将会有多么绝望和痛苦。
这种痛苦,越是安慰,恐怕就越会难受。
所以,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没有安慰,而是又问了对方。
“很抱歉,我现在手上已经给不了什么援助了,而且就算给了也于事无补……但如果还有什么能够帮上你忙的地方,我会帮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到这儿,他虽然明知道没有希望,但还是再劝了对方一次,“上次我说过,我可以帮你去法国,现在只要你点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还没有等他说完,安东尼就摇了摇头,坚定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我的朋友,不要再说这个了,我说过,我不会走的……我们已经一退再退,现在华沙就是最后的阵地了,我不会再往后退,只会死在这里!”
亚历山大顿时语塞。
他知道,安东尼会这么回答的。
他会死在这座城市,为那些值得他保卫、或者不值得他保卫的同胞们而死,然后眼睁睁地见证祖国再一次沦亡。
一瞬间,他的眼眶差点流下了眼泪,既为自己的好友,也为这个国家的命运。
那么多达官贵人都在逃跑,却终究还是有忠诚的孩子愿意为她付出性命!
“那还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安东尼?”片刻之后,他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抱歉什么,也许是为了自己明明有波兰的血统却成了法国人;也许是抱歉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友去死却束手无策;也许是在抱歉自己在这个国家再度沦亡的时候还发了国难财,成了吞噬它尸体的一员……也许,兼而有之。
年轻的亚历山大还没有完全泯灭良心,虽然他已经有了外交官的自觉,知道该怎样为自己、为国家牟利,但是现在的他,却终究还是没有完全消灭掉自己的恻隐之心。
“那就听听我最后的托付吧,我的朋友……”安东尼轻轻地拥抱了自己的好友,“我不能活着离开波兰,但我死后,请把我安葬在俄罗斯帝国之外的土地上,我绝不能再成为沙皇的臣民,哪怕死了也不行。如果有一天我的祖国有幸再度复活,到时候再让我安葬回来。”
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下来,然后又笑了出来,“恐怕你也看不到那一天了吧。”
笑着笑着,他又哭了,而且是嚎啕大哭,就像是个孩子一样。
“我会的……我会的……”亚历山大也不禁潸然泪下,然后连连点头,诚恳地答应了好友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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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7)休戚与共
【妖后奸臣的世界线,渣艾留在奥地利辅佐苏菲成为奥国栋梁~承接番外2,6和27】
1850年4月29日
春天的维也纳比往常更加令人着迷,伴随着暖风的扫荡,在城市的公园、花坛和街头巷尾,到处都可以看到盛开的繁花,这些花卉点缀着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川流不息的多瑙河,也倒映着河岸边的茵茵绿草,气氛温暖、舒适而又迟缓,整个城市都好像沉醉在了一首舒缓的乐曲当中。
不过,在这座中欧的帝都之外,一切就没有如此安稳了。
在刚刚过去的整个1848和1849年,法兰西乃至整个欧洲发生了一系列瞠目结舌的戏剧性事件。
首先,在法兰西,巴黎人民又一次发挥了自己的传统艺能,革命群众冲上街头构筑街垒围攻王宫,然后在几天之内掀翻了统治这个国家已经18年的奥尔良家族的路易·菲利普一世国王(在1830年,也正是这位奥尔良公爵,借助着革命的东风篡夺了波旁王家的王位,这也算是一种‘天道好还’吧)。
不久之后,法兰西成立了共和国,仿佛那一场大革命又重现江湖。
而随着法兰西革命的成功,一场革命风暴也迅速蔓延开来,由西向东席卷整个欧洲大陆,慕尼黑、柏林、华沙,一个个城市都陷入到了动乱当中,就连维也纳也有不少激进分子走上了街头,号召要把法兰西发生的事情复制一遍,赶走对人民敲骨吸髓的哈布斯堡帝国皇室,尤其是那两个不得人心、秽乱宫廷的妖后和奸臣。
好在,帝国政府似乎对此早有预备,在摄政皇太后最信任的大臣、莱希施泰特公爵夏尔·波拿巴的指挥之下,维也纳周边部署的军队和警察迅速按照计划就位,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冲入到了维也纳城内,接着在两三天之内平息了市内的所有骚乱。
接着,帝国政府又颁布了戒严令,帝国境内的所有城市都实施宵禁,任何胆敢违抗禁令的骚乱分子都将被格杀勿论。
随着数万名士兵经过极小规模的开火之后进入匈牙利首府布达佩斯,帝国最后一处动乱的火苗也被镇压了下去。
经过事前的精密计划、以及事后的铁腕镇压,这一场从法国起源的大动乱,终究没有伤及到奥地利帝国的根基,帝国和哈布斯堡皇室,总算有惊无险地逃过了这一劫。摄政皇太后苏菲,靠着她最宠信的公爵牢牢地控制住了这个庞大广袤的帝国,一如1838年所做到的那样。
在让哈布斯堡皇室的统治继续“安如磐石”之后,皇太后和公爵又采取了按兵不动、隔岸观火的策略,冷眼旁观欧洲各地的局势变化。
而最吸引他们眼球的,自然就是历史上一直反复无常的法兰西了。
如果说革命是一个惊天霹雳的话,那么接下来法兰西可谓还是“大戏连台”,一幕一幕的惊人反转,让人看得瞠目结舌。
首先,是革命队伍的“内讧”,巴黎的资产阶级政府和无产阶级发生了剧烈内讧,最终以政府调集军队炮轰巴黎,血腥镇压了无产阶级的第二次起义而告终,国王虽然被赶跑了,但是革命却还是死去了。
而后,在混乱的政局当中,艾格隆的堂兄,一直流亡在外的前荷兰王子路易·波拿巴,居然返回到了法国境内,然后堂而皇之地打着拿破仑皇帝的旗号竞选总统。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苏菲自然大怒,在她看来这是分家僭越本家,是对自己爱人的“大不敬”,然而公爵却对此不以为忤,宁可继续冷眼旁观局势的发展。
于是,在1848年底,艾格隆的堂兄成功竞选了总统,让法兰西在时隔三十多年后,重新出现了一个姓波拿巴的最高统治者——
在当选总统的第一时间,路易·波拿巴就向维也纳的公爵发去了报喜的信件,同时还在信中“盛情邀请”公爵前往巴黎共襄盛举,让家族重返皇位,他还信誓旦旦地表示一旦自己以总统之身篡位成功,一定把皇位让给弟弟坐。
“呸!如果他真的打算让你坐,那为什么不先邀请你去选总统,而是等自己抢到大位了再来卖好?我看他就是想要利用你,等成事了再把你一脚踢飞!”收到这封信之后,苏菲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险恶用心,然后力劝公爵不要听信这种谎言,贸然踏入到险地当中。
当然,在内心深处,她也极度不愿意自己心爱的人离开自己前去巴黎——哪怕是去当皇帝。
而公爵也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写回信给自己的堂兄,先是恭维一番,祝贺他的胜利,然后表示自己已经在奥地利成家并且开枝散叶,绝无去法国蹚浑水的想法,家族在法兰西的事业可以全部交给堂兄自己处理,并且在信的最后,他还祝愿堂兄往后“步步高升”。
这种明确无比的暗示,精明狡诈的堂兄当然完全能够听懂。
仿佛是为了响应公爵的号召一样,在接下来的一年多里,波拿巴总统又利用一系列权术操作,许诺、欺诈、笼络、分化,软硬兼施,硬是在他的反对派占议会多数的情况下,不断扩张总统的权力,先是获得了数百万法郎的年俸,然后又获得了巴黎城防的控制权,接着又拉拢到了军队的支持,眼看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愈发壮大,逐渐控制了法兰西的军政大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很明显,到了1850年,欧洲的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路易·波拿巴总统已经控制了整个局势,就差一场政变,然后摇身一变,成为帝国皇帝了——而大多数对共和国不感冒的法国人,反而会对此欢呼。
不管喜欢不喜欢这个结果,欧洲各国的政府,也开始以这个前提做相应的准备。
而摄政皇太后和莱希施泰特公爵这对“搭档”,现在也自然要对此未雨绸缪了。
这其中,公爵的处境最为微妙:他明明是波拿巴家族的正牌继承者,然而现在却成为了奥地利帝国的首相,而他精明强干的堂兄,现在统领着波拿巴家族在法兰西的势力。
他到底是应该为家族的复兴而高兴呢?还是应该为这一切和自己无关而沮丧呢?
也许兼而有之吧。
不过,对现在的公爵来说,心情的问题还在其次,他必须为自己、为自己的爱人和孩子考虑将来,这个“将来”,在维也纳而不在巴黎。
他的祖国,现在是哈布斯堡帝国了,他的所有资源、所有雄心都只能在这里实现。
一个科西嘉人可以把法兰西当祖国,一个在美泉宫长大的王子把奥地利当祖国,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而现在,就需要他来为这个帝国的将来而殚精竭虑了。
垂垂老矣的奥地利帝国,现在实际上要面对四线的“民族压力”。
匈牙利,波西米亚,克罗地亚以及北意大利,帝国这四片领土,哪一个都有着古老的非德意志民族,哪一个又都不可或缺。
问题就是,随着民族主义的兴起,这些非德意志民族,也开始对哈布斯堡帝国心怀不满,认为自己应该获得独立——或者至少获得更多的自主权,而他们的“觉醒”,势必也给奥地利帝国政府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弗朗茨·约瑟夫皇帝先是按照“传统”,选择了皇帝专制独裁,以奥地利德意志人为核心,同时压制这四个民族。所以在1848年,奥地利先是击败了撒丁王国,稳固了对伦巴底的统治;然后又从俄罗斯“借师助剿”,剿灭了匈牙利的起义,重新稳住了帝国摇摇欲坠的统治。
但是,接下来因为他在1859年法奥战争当中惨败给了拿破仑三世的法兰西帝国;然后又在1866年的普奥战争当中惨败给了普鲁士,奥地利的国力遭受了惨重的损伤,而且还先后痛失自己在意大利伦巴底的领土;以及对德意志各邦的领导权。
在这种惨痛失败之下,奥地利已经不可能再单独靠自己德意志的核心力量来同时压制境内所有民族了,它不得不改变策略,转而拉拢匈牙利的马扎尔贵族,然后以奥匈合体的方式镇压波西米亚和克罗地亚的斯拉夫人——奥匈帝国,也随之诞生。
这不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彻头彻尾充满了“机会主义”,但是当时那种帝国岌岌可危的处境下,皇帝又还剩下多少选择呢?
而且,做出这个选择之后,哈布斯堡帝国又多活了半个世纪,又有谁能够说这个选择大错特错呢?
在政治上,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对错,能活下来就是对的。
不过,在现在这条时间线上,经过公爵的努力,情势倒是要好了许多——让奥地利帝国元气大伤的1848革命狂潮,被他力挽狂澜,以较小的代价压服下去了,“借师助剿”匈牙利的丢人事,终究没有发生,奥地利帝国中央政府仍旧强而有力,财政也大为好转,更重要的是,奥地利的工业化进程,也在公爵的主导下稳步开展,一切都在向好。
但是,想要从“险恶丛生”的19世纪噩梦当中逃离出来,奥地利帝国显然还需要做出更多努力。
首先,想要维持这个庞大的、多民族的中欧大帝国,不光政治上要逐步走向开明,将各族裔精英逐渐吸纳到统治机关当中;更需要域外大国的支持。
就算不能争取到所有大国的支持,至少也必须要找到一个可以唇齿相依的强援。
俄罗斯首先排除在外——这个国家领土野心太过于剧烈,根本就难以满足,也不可以信任。
那么,就需要“向左看”或者“向北看”了。
说得直白一些,要么,走“天主教同盟”路线,以宗教信仰为核心来联合法兰西(尽管其实没有哪个皇帝真的在乎信仰),同时羁縻同样信天主教的南德邦国;要么就和普鲁士结盟,组建“德意志同盟”,以德意志民族主义为核心,同时羁縻南德邦国。
必须在这二者之中选择一个作为强援,奥地利才有可能压制住境内蠢蠢欲动的各民族反贼,抵抗斯拉夫主义的侵蚀,并且稳固住南德作为缓冲区,然后才能维持住一流列强的地位。
怎么选?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弗朗茨·约瑟夫皇帝最开始选择了“都不选”,他还停留在过去,总觉得哈布斯堡家族可以左右逢源捞取好处,这么做的后果是他先在克里米亚战争当中得罪了俄国,然后又被迫单独和法国以及普鲁士开战,没有得到过任何国家的帮助,最终只能灰溜溜地惨败丧失了一切“议价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到了这个时候,皇帝才堪堪醒悟,然后又选了靠向普鲁士,而这时候已经统一了小德意志的普鲁士,国力已经大大超越了奥地利,两国地位完全不平衡了。
最后,他只能无奈地当了普鲁士的半个附庸国,稀里糊涂地走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诸神黄昏。
所以,对于公爵来说,既然必须选,那就应该“早选”。
而现在,对摄政的苏菲皇太后来说,怎么选都是无所谓的,因为她出生于巴伐利亚,自古以来巴伐利亚都有“挟洋自重”的传统,和法国结盟对抗奥地利或者普鲁士都是传统操作,她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德意志民族情怀。
对于这个问题,公爵和苏菲在“谈心”之余,已经商量过了很多次,最终也达成了共识。
先看看法国如何。
倒不是因为公爵更喜欢法国,而是哈布斯堡帝国不到万不得已,并不喜欢走民族主义路线,因为这对帝国来说,只会更加增加非德意志地区的离心力;这么一想的话,反而法兰西更加顺眼一些。
尤其是眼下,路易·波拿巴眼看就要在法国上位,一旦他成了法国皇帝,那么不光有了“同宗之谊”,而且法国又成为了一个君主制国家,那些反共和主义的保守贵族,这下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对他们来说,“波拿巴皇帝”看起来再怎么不顺眼,也比“共和国总统”好看一万倍。
正因为考虑到了这一层,所以在这个时候,苏菲皇太后以本人的名义,命令奥地利驻法国大使馆开始了外交试探。
而令她感到无比欣慰的是,路易·波拿巴那边也给出了极为热烈的回应,不光立刻表示愿意和奥地利人接触,甚至总统还愿意私下里派出一个亲信代表团来访问奥地利,进一步深化两边的关系。
虽然这不可能意味着两国正式走在了一起,但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始。
既然两边一拍即合,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路易·波拿巴总统通过大使馆,暗地里提出了一份代表团名单递交给了维也纳这边,只要皇太后批准,代表团立刻就可以启程了。
而现在,两个人就在审核这份名单。
名单上的第一号人是热罗姆·波拿巴亲王,这倒不奇怪,作为拿破仑的幼弟、公爵的叔叔、现今波拿巴家族最年长的男性,他担任团长实至名归,更体现了“家族情谊”。
而后面的人员也非常正常,不是波拿巴家族常年的追随者,就是法兰西重要的政治家——总之,路易·波拿巴总统这一次可谓是摆足了诚意。
公爵的视线在名单上一行一行地划过,最后,他在一个意外的名字上面停留了下来。
“夏露·德·特雷维尔?”
公爵皱了皱眉,他总感觉自己似乎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甚至印象深刻,但是绞尽脑汁却又找不到丝毫的印象。
“怎么了?你认识她吗?”苏菲敏锐地察觉到了公爵的异常,于是问。
“好像认识,但……又没什么印象。”公爵老实地回答。“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会有一个女孩子跟着代表团过来。”
“你可别把她当成一般的女孩子了,根据大使馆的情报,她可是总统的心腹呢,虽然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但是精明强干,又有手腕,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她甚至可能是这次代表团的核心人物之一。”
说到这里,苏菲皇太后的表情当中浮现出了些许的讥讽,又有些促狭,“另外,大使馆的人还特意强调,她可是个了不得的大美人儿……也许你的堂兄派她过来还有点别的用意也说不定呢~”
“我觉得他不至于这么无聊。”公爵勉强地笑了起来。
“这可难说,毕竟他能当总统,你也有功,至少你没有给他拖后腿不是吗?他想要重重酬谢你不也很正常吗?”苏菲仍旧微笑着,“其实,就算真的是这样,也没什么吧?谁不喜欢漂亮的小姑娘呢……”
苏菲说是这么说,但是公爵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表现出意动的话,那么接下来迎接自己的绝对是一场狂风暴雨。
唉,再有权势的女人,也难免会吃一点无名飞醋啊,我见都没见过她呢……他略带无辜地想。
不管两个人之间感情如何深厚,但是苏菲比自己心爱的人大六岁,终究是她心里难以化开的心结。随着年岁的渐渐增长,她对自己逐渐老去的恐惧自然越发浓烈——毕竟,现在的她,已经年过四旬了,哪怕身为皇太后可以不惜成本地保养,但终究还是青春不再。
“在我心中,再好看的小姑娘,也不及您万分之一……我的陛下。”一边说,他一边熟练地用手捏住了苏菲依旧白皙的右手,以此来表达“忠诚”。
“得了吧你!”苏菲啐了一口,但是眼中的笑意却盈盈荡漾。“那也要用行动证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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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8)一见如故
且不说莱希施泰特公爵大人到底是怎样“证明”自己对皇太后陛下的忠诚,总之,在两个人私下商议之后,奥地利帝国接下来的外交政策也随之确定。
在皇太后的命令下,奥地利外交部正式通过驻法大使馆,向路易·波拿巴总统递上了邀请函,而总统也如同之前商定的那样,欣然接受了这份邀请,并且派出了一支友好代表团,前往奥地利进行访问。
这次访问,明面上是加强两国关系,实际上是为了路易·波拿巴总统接下来的称帝大业做准备。
很明显,总统已经完成了国内的政治势力整合,现在准备争取最后的国际支持了——或者说,哪怕得不到国际支持,只要各大国表现出冷眼旁观的姿态,那也足够了。
经过了两个首都之间的一番公文来往,再经过法国代表团的长途跋涉,等到这支代表团来到维也纳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六月中旬了。
虽然此时正值夏天,不过维也纳也并不炎热,相反在这个勃勃生机的时节,美泉宫水木繁盛,绿地芳草茵茵,精心修建和维护的植物园内,各种花卉争奇斗艳,正是一年当中招待宾客的最好时间。
就在这怡人的暖风吹拂当中,法兰西代表团一行车驾,悄然来到了美泉宫。
盛大的欢迎仪式也随之召开,皇太后陛下虽然不喜欢路易·波拿巴,也不喜欢围绕在他身边的那群野心家和革命党,但是她毕竟是个掌权已久的政治任务,在执行自己外交政策的时候,自然可以排除掉所有情绪,以最亲切友好的态度接待这一批尊贵的客人。
就在礼炮的轰鸣声当中,穿着绣金制服的禁卫骑兵们,排着整齐的队列,欢迎代表团的成员们走下马车,然后踏着铺好的红地毯,走入到了宫殿里,然后来到了宽阔的大厅当中。
大厅的地板上铺着地毯,两端的墙壁上有两排亮晶晶的玻璃长窗,窗与窗间的墙上都镶着玲珑的金色壁灯,在天花板上还描绘着一幅油画,众神或腾云,或骑马,或赤膊执戟,或挥刀砍劈,格斗搏杀的场面,逼真而又惨烈。
哈布斯堡家族几百年的富贵奢华,此刻正浓缩于这一个大厅当中。
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此刻主导哈布斯堡帝国的两个人,却是哈布斯堡皇室的两个姻亲……
就在大厅的中央,宫廷的主人,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皇帝端坐在了皇座上。他穿着一身军礼服,佩戴着最高等级的大十字勋章,亲自接待这支法国代表团。
年轻的皇帝现在已经接近20岁了,他年轻俊俏,举止文雅,因为从小受过严格的教育,所以精通多门语言,而且还具有相当丰富的学识。
不过,虽然才智过人,但因为从小由母后摄政的缘故,所以他接触的具体政务并不多,他也深知自己经验不足,因而极少干涉母后和首相的决定,大多数情况下,他还和年幼时一样,对母亲送来的文件直接御准,不多过问。
但是,年轻的皇帝终究还是皇帝,既然头戴皇冠,那么权力的欲望就会自然而然地滋长,随着年龄的日渐增长,皇帝开始不满于母后的强势,对各项政务的质问也越来越多。
虽然现在,皇帝和母后的相处还算是融洽,宫廷还能够作为一个权力主体来运转,但又有谁能够保证,随着时光的流逝,年轻的皇帝不会跟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三和路易十四一样,在成年之后不满于母后的专横统治,决心自己抢过帝国的权柄呢?
对于这种现状,首相阁下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为了不让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这几年来,他除了悉心教导皇帝各种知识之外,还开始渐渐地让皇帝参与到了决策当中,逐步让渡了决策权。
他尽职尽责地充当了母亲和儿子之间的缓冲带,并且竭尽自己的才智来维护这个老迈的帝国,试图让它重新焕发新生。
对于首相的良苦用心,年轻的皇帝陛下也看在眼里,所以他也没有表现出急迫心理,而是心照不宣和首相以及母亲达成了“逐步过渡权力”的默契,反正他自忖自己现在尚且年轻,等过几年之后大婚再考虑亲政也不迟——况且,母亲和首相这些年的治理功绩有目共睹,皇帝陛下也不想贸然改变现状,自己给自己制造麻烦。
至于民间传言当中,皇帝和首相大人并非明面上的表兄弟,而是有着“特殊”的亲缘关系,咳咳,那终究只是传言而已,要是造谣传谣被官府抓到,那是要吃很久牢饭的……
不管奥地利权力中枢未来怎样运作,总之,现在还是苏菲皇太后和公爵两个人说了算,除了皇帝之外,皇太后陛下和首相阁下,早已经等候在了这里,他们一左一右地坐在皇帝陛下身边,和陛下一起接待这一支代表团。
在皇宫侍从的引领下,代表团成员们来到三个人的面前。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这个时刻,不光代表着大革命爆发之后,法国和奥地利持续半个世纪之久的敌对时期的结束;同样也代表着波拿巴家族正式复兴,又一次成为了欧洲舞台上举足轻重的头号玩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堂兄弟两人,分别在奥地利和法国掌权,此刻,他们正以家族的名义“合流”,准备共同去面对接下来的惊涛骇浪。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代表团成员们,纷纷以最恭敬的礼节,向奥地利的皇帝陛下和皇太后陛下行礼致敬。
皇帝陛下和皇太后陛下也同样向他们致意,不过这种礼节性的寒暄没有人在意,所有人都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幕。
没有让大家久等,公爵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步地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站在代表团队列最前的,自然就是这次代表团的团长,前威斯特伐利亚国王热罗姆·波拿巴了。
当初的他,以年轻放荡着称,而如今的他,早已经年过六旬,两鬓斑白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但是举手投足之间,仍旧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他一向是个乐天派,比起承担责任更喜欢享乐,年轻时招蜂引蝶年老了之后也不老实,而随着两个侄子分别在两个大国掌握大权,波拿巴家族东山再起,他也因此“水涨船高”,又有了以皇族身份享受生活的资本,因而就更加快活惬意了。
“艾格隆,我可总算看到你了……你果然如同传言般俊俏。”看到艾格隆之后,这位饱经沉浮的老亲王,心里自然也充满了感慨,“感谢万能的上帝,让你可以健康平安地长大,也让你可以在这个伟大的国家发挥自己的才能……”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两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些年来,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们因为罗马王居然不肯回法国领导复辟事业、宁可充当他们所厌恶的哈布斯堡家族的辅臣,一直都颇为微词,甚至还多次有人偷偷跑到奥地利,力劝公爵不要忘记先皇遗业和家族使命,而公爵一直也对此断然拒绝,两方甚至还因此发生过激烈的争吵。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当初的争吵也随着路易·波拿巴总统的崛起而结束,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们找到了一个新的主心骨,但过去的争吵所留下的芥蒂,却还留在他们的心中。
当然,再过一段时间,所有人都会淡忘这一切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家族的“和解与团结”。
波拿巴家族重新在欧洲舞台上崛起,两个分支以后也将会密切合作,彼此扶持,让这个家族真正成为欧洲君主大家庭当中强有力的一员。
“我的叔叔,我也一直都很想念您……”在这种感人的‘寻亲’氛围下,公爵也展现出了应有的姿态,他动情地伸出双臂,搂住了自己的叔叔,然后用激动的语气说了下去,“对我来说,您就是我为数不多的至亲,我每时每刻都在为您的健康而向上帝祈祷……希望您能够在这里多呆一阵,让我可以尽我所能地热情地接待您,一偿多年夙愿。”
“当然,我非常乐意!我一直以来对维也纳都颇为神往,接下来能够有机会饱览它的美景和风土,这必然将是我一生难忘的回忆,如果能够有你陪伴在身边那就更好了。”热罗姆·波拿巴笑着回答。
在众人的注视下,叔侄两个人以最亲切的语气和动作交谈着,毫无保留地展现出各自对亲情的羁绊。
不过,这终究只是一种公关表演而已,对公爵来说,虽说他是自己的亲叔叔,但是自己自从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见过他,自然也谈不上有多少亲近感。
在和叔叔寒暄过后,公爵又和代表团的其他成员一一见面寒暄,互通姓名,而这些人也都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受宠若惊的姿态,纷纷向他们仰慕已久、也曾经远远追随过的罗马王陛下致敬。
虽然“罗马王”这个称号,早已经被公爵的外公老皇帝弗朗茨废除,公爵自己平常也仅仅使用莱希施泰特公爵这个略显平凡的头衔(他还主动拒绝了苏菲加封他的想法),但是对波拿巴家族的追随者来说,这是一个政治立场问题,哪怕他不用,他们也会继续这么叫——即使他们日后将不再是他的臣子了。
公爵以亲切而又淡然的态度,从容地和成员们寒暄,直到他来到了队列的末尾。
他先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儿,然后抬头一看,发现此刻正有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子,正巧笑嫣然地看着自己。
她身穿着一条名贵的宫裙,华贵的白色绸缎和绒面布料贴身的裁剪,让她露出纤细迷人的颈部,以及白皙的肩颈,甚至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已成规模的峰峦,胸口上还别有花饰形状的胸针,而在垂坠的裙摆上,则点缀着蕾丝花边、还有蝴蝶结和珠宝制作的花饰。
这一身打扮,不光将她的美貌巨细无遗地展露了出来,而且还让她显得耀眼而又富丽堂皇——恰如这座宫殿一样。
看来,这就是那位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了吧……确实如苏菲所言,是一个了不得的大美人儿。
不过,公爵从小就在皇宫长大,什么样的大美女都见多了,他对此本来早就有了“免疫力”,可是此刻他却恍惚间有些失神,好像脑海中涌上了一股莫名熟悉的印象,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又好像认识她很久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奇怪,这是什么情况?
正当他在思索之间,却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妙。
在这样的场景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一个年轻姑娘死死盯着,确实太过于失礼了……
而且,苏菲肯定会生气的。
一想到这里,公爵陡然就清醒了过来。
他眼角的余光微微转动,然后果然发现此刻苏菲的笑容里多了一丝黑线。
虽然苏菲没有说话,但是她眼神却颇为凌厉,艾格隆仿佛听到她在质问,“好啊,之前还说根本不会对这个小姑娘动心,现在一见面眼都看直了?!”
……
好在,这种尴尬的场面,很快被这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给打破了。
“陛下,对您我一直都满怀崇敬……感谢上帝,让我能够得到觐见您的机会……”她一边说话,一边从容地向公爵屈膝行礼,态度极为端正,仿佛自己真的是来“朝圣”的一样。“我叫夏露·德·特雷维尔,是皇帝麾下的骑兵将军维克托·德·特雷维尔的孙女儿。”
久经世故的公爵,当然不会被这种场面话所迷惑,不过从这个女子如此流畅自然的言行当中,他也能够看得出来,对方确实是见过大世面的,不是一个纯粹的“花瓶”。
“很高兴见到您,德·特雷维尔小姐。”公爵轻轻点了点头,“请问,我们在哪儿见过吗?”
这个奇怪的问题,让原本从容的夏露,脸上闪过了一丝迷惑。
如果换一个场合的话,她只会觉得这是极其拙劣的搭讪,然而此刻罗马王却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很抱歉,陛下……我过去未曾得到过这样的荣幸,毕竟您从未到过法兰西,而我之前也从未到过奥地利。”片刻之后,她老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也对,明明应该是这样子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有一种熟悉感挥之不去呢?公爵扪心自问。
不过,即使心里疑惑,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和对方纠缠下去了,无论是从礼节的角度,还是从别的角度。
“看样子是我想差了……请您见谅。”他勉强地笑了笑,然后向对方挥手致意,“祝您在维也纳玩得愉快。”
接下来有机会再好好探探底吧……公爵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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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9)惺惺相惜
自从那一天在美泉宫的不期而遇之后,莱希施泰特公爵虽然表面如常,但是内心里却对那个名叫夏露·德·特雷维尔的年轻女子极为上心。
当然,这并非是他看了美女之后一见钟情,而是内心当中一股极其强烈的熟悉感、一种本来不该有的熟悉感,勾起了他心中的兴趣,想要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于是,他在不动声色当中,开始秘密收集有关于这位小姐的事情。
他毕竟是已经掌权多年的帝国首相,当他想要认真调查一个人的时候,那确实是手到擒来般简单,很快,他就得到了有关于她的详细情报。
正如她自己自述,她是维克托·德·特雷维尔将军的孙女儿。虽然这个将军出身于名门贵族家庭,但是因为是次子的缘故他本来也没有头衔可以继承,不过后来在1805年他从德意志的流亡地返回到法国,为公爵的父皇效劳,并且立下了多次战功,一向喜欢贵族的皇帝龙颜大悦,最终封他为侯爵——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侯爵对波拿巴家族感恩戴德,即使在拿破仑皇帝垮台之后,他也坚持了自己的立场,仍旧公开站在波拿巴家族一边,也由此成为了波拿巴在法国境内最有名望、最强有力的支持者之一。
艾格隆当年甚至在1830年革命、波旁王朝统治垮台的时候,还收到过这位侯爵的信件,信中这位侯爵言辞恳切地请求他回法国去,带领他们趁机夺取法国政权。一眨眼二十年过去了,此时想起来真的恍如隔世。
很显然,当祖父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夏露小姐顶多才两三岁,她不可能参与到家族的事业里,甚至不可能理解波拿巴和波旁之间的纠葛,但是二十年过去之后,她却成为了备受波拿巴总统信任的亲信,成为了波拿巴家族的中坚谋臣,这也算是一种家族传承吧。
根据公爵收到的情报,在路易·波拿巴总统返回法国的时候,夏露和她的爷爷是第一时间迎接他的人,并且立刻就投靠到了他的麾下,并且在他这两年竞选总统、篡权多位的政治过程当中,祖孙两个多次出谋划策,可谓是“功勋卓着”。
此刻,特雷维尔侯爵已经被任命为陆军中的要职,帮助总统控制军队,所以只有夏露一个人参加代表团过来了。
如果我回去的话,现在就是祖孙两个在竭尽全力地辅佐我了……公爵略带感慨地想。
虽然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虽然他并不会因此而对自己的人生选择后悔,但是放弃了曾经拥有过的“至宝”,不可能没有一丝怅然。
不过,这种毫无意义的感慨并没有持续多久,公爵很快就将自己的注意力收回到了现实当中。
他经过对情报的仔细分析,确认夏露之前绝对没有到过自己的面前,而自己显然也不曾去过法国——所以,正如她说过的那样,两个人之前绝对没有见过面。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之前我会感觉到熟悉,好像已经跟她认识了多年一样?
公爵扪心自问,却又找不到答案。
难道这就是冥冥中的缘分吗?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在眼下这个情况下,却又好像是唯一靠谱的答案——哪怕看起来根本不靠谱。
仔细想想的话,这位夏露小姐的身世还真是有些可怜。
根据情报,在年幼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已经去世,父亲因为打击太大而不知所踪,只剩下她和幼妹相依为命,一家也因为政治的原因而家道中落,可谓是相当凄惨。可是在这种逆境之下,她却并没有选择自暴自弃,而是从小就努力学习各种礼仪和知识,成长成为了如今的通才;并且在同时,她还一手将妹妹照顾长大。
如此表现,说句“女中豪杰”是绝对不过分的,甚至还可以更夸张一点,称其为“人中龙凤”。
——对比一下,这难道不就是我的经历吗?
出生是天潢贵胄,然而父亲客死异乡,母亲则冷漠远离,自己甚至还身陷囹圄,在皇宫当中名为公爵实为囚徒。
在这种逆境当中,自己虽然愤世嫉俗但也没有自暴自弃,而是一边努力学习成长,一边寻找任何可以改变环境的机会——最终,自己做到了,不光改变了囚徒的命运,甚至还“反客为主”成为了这个国家真正的主宰。
而她也做到了,经过了几十年的等待之后,现在她也趁着命运的转折点,一跃来到了法兰西最高的权力舞台——可以预想得到,在她的一手操纵下,特雷维尔家族在日后必定会重新兴旺发达起来。
身处逆境但满怀希望,谨守礼仪却愤世嫉俗,身怀利器待时而动,最终咸鱼翻身……这就是两个人对命运的答卷。
所以,正因为我们两个经历和气质太过于相似,所以在第一时间我就感觉到非常熟悉?
公爵终于为自己心中的疑惑找到了一个“正确”的答案。
虽然这个答案并不完美,但是显然是此刻最合理的解释了,至少公爵接受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正因为接受了这个答案,所以公爵在心中对夏露更加增添了几分好感——这种好感并不是来自于男女之间的欲望,而是来自于一种灵魂深处的惺惺相惜,一种长辈对和自己相似的晚辈的欣赏和抬爱。
以后有机会的话,给她帮点忙吧,公爵心想。
虽然他不会去法兰西,但是他毕竟是皇帝唯一的继承人,他如果想给路易·波拿巴总统找点麻烦太简单了,所以他在总统面前说话也必然有几分分量,想要帮哪个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自然也非常简单。
这么年轻就已经进入了权力核心圈子,真有自己当年之风,还真想看看她的上限在哪儿,如果能在未来成为法兰西第一个女首相,或者宫廷的掌控者,那想必也会非常有趣……公爵心想。
这种想法被公爵深藏在心,此刻他只觉得有趣,但是在悄然之中,这个不起眼的瞬间,却影响了了两个国家、两个家族以及多少亿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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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菲皇太后的命令之下,法兰西代表团得到了非常热情的招待,他们在专人的陪同下,逛遍了美泉宫和维也纳的各处景点,而且还在最好的乐团演奏下,好好地欣赏了一番奥地利引以为傲的音乐艺术。
在这种“宾至如归”的气氛之下,“法奥亲善”也成为了整个欧洲舆论场上热议的话题,有些人欢欣鼓舞,也有人心怀不满,但是他们都明白,波拿巴家族的“东山再起”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现实,而且甚至有可能突然出现横跨法奥两个天主教大国的“家族同盟”,这种令人惊愕的情景,也让各国的伤透了脑筋,必须考虑如何提前应对。
舆论风波并没有影响到此刻维也纳的愉悦气氛,按照惯例,皇帝和皇太后陛下在美泉宫举办了盛大的舞会,奥地利各界上流人士“倾巢而出”,热情欢迎远道而来的法兰西代表团,而以热罗姆·波拿巴亲王为首的法兰西人,也拼尽浑身解数地施展自己的魅力,以便取悦这些奥地利人。
就在悠扬而又柔婉的圆舞曲的乐声当中,一对对男女结成了舞伴,在宽阔的舞池当中翩翩起舞,盛装打扮的贵妇人和少女们犹如穿花蝴蝶一样炫目多姿,妆点着这座奢华而且宽阔的殿堂。
不过,在这种欢快热情的气氛当中,帝国首相莱希施泰特公爵却脸色平静地坐在一边,并没有参与其中,只是静静地欣赏着一对对舞伴的曼妙舞姿。
他其实非常擅长于跳舞,不过随着年岁的渐渐增长,他并不喜欢这种喧嚣热闹的活动,所以渐渐地不再参与其中,知道他的习惯人们也不会打搅他。
可是,今天的情况,却多少有点让人意外。
一位盛装打扮的金发女子,踩着轻柔但极有节奏的脚步,亦步亦趋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为了方便跳舞,她穿着露肩的裙子,大片耀眼的白色肌肤,仿佛反射出了水晶吊灯的华光。
就在公爵的注视下,她微微屈膝,然后向公爵开口了。
“陛下,我可以冒昧邀请您与我共舞一曲吗?”
虽然这是一个请求,而且礼节备至,但是她的神态并无半分卑微,也没有戏谑,相反倒是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这是在挑战我?为什么?
公爵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您为什么想到要邀请我呢?”接着,他疑惑地问。
“如果您想听明面上的理由,那我会说,我想借机和罗马王陛下握手跳舞,当做自己至死不忘的荣幸——”夏露露出了微笑,然后不紧不慢地回答,“但如果您想听暗地里的理由,那我会说,我想单独跟您解释一下情况……毕竟,我听说您在暗地里调查我,我觉得作为您的臣仆,有什么事情我当面跟您说清楚就好了,也免得您困扰——也许其中可能有某种微妙的误会呢……?”
虽然她的用词谦逊婉转,但是那种昂然的骄傲,公爵却巨细无遗地感受到了。
确实……好像啊,正如当年的我一样。
也许当年旁人也是这么看我的吧。
不错不错,很漂亮,当年的我,应该也是如此……
明明才初出茅庐,居然敢于对我分庭抗礼,有趣,有趣,哈哈哈哈……
公爵多年来因为繁忙的公事而渐渐死寂的心灵,久违地感受到了些许喜悦和自豪。
“您多虑了,在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误会,我对您也根本不存在任何恶意。”接着,公爵也淡然一笑,“不过,我很欣赏你这份胆识和骄傲,正如我欣赏我自己一样——所以,我接受您的邀请。”
接着,他又摇了摇头,“不,在如此美丽可爱的女士面前,我怎么好意思接受她的邀请呢?应该是我来邀请您才对——”
然后,在周围众人惊讶的视线下,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微微示意。
夏露明白了他的暗示,于是向他伸出手来,他先是亲吻了她纤细的手,然后拉着这个年纪小他一辈的女子,一起走向了舞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短短一段路程上,他感受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惊异视线,其中肯定还有苏菲投过来的严厉的质问视线,但是此刻的他并不在乎。
谁爱误解就误解吧,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这时候自己开心就好。
正因为这是首相阁下,所有人都不敢阻拦,犹如是骑兵突入一样,转眼间他们两个人就穿过了拥挤的人群,来到了舞池的中央。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改变整个舞会的流程,很快,乐师们开始演奏下一场的舞曲。
就在这乐曲的伴奏声当中,两个人虽然年岁差距不小,但是他们的身形却极为灵动,在众人的注视下翩翩起舞。
夏露对事情的发展有些意外,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确实是一个两个人“独处”的好机会,她想要弄明白,为什么明明之前没见过的罗马王会对自己这么上心——她甚至想到了,如果是最坏的那种可能,那就拼个鱼死网破。
然而,先开口问的不是她,而是公爵,而且是一个夏露完全没有想到过的问题。
“夏露小姐,您的剑术很好吗?谁教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他却用着肯定的语气,“从您刚才的脚步,还有戒备的神情动作,我可以察觉得出来——”
虽然意外,但是既然公爵都已经说清楚了,那么夏露也不打算狡辩,“是的,陛下……我从小学习过剑术,至于我的师傅,恕我难以告知……”
一边说,她一边暗暗心惊,自己好像又少了一张“底牌”。
而她马上又想到,公爵恐怕也剑术了得,不然不会有这种观察力,一下子心里又多了几分忌惮。
不过,公爵并没有在意她的保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脚步也丝毫不停,两个人一边起舞一边继续窃窃私语。
“真的很不容易啊,一边学习知识,一边练习剑术,一边还要照顾妹妹……夏露小姐,你必定能大有作为。”
“所以您为什么要私下里调查我呢?”夏露苦笑着问,“陛下,我已经说过了……我真的不认识您啊……”
“那么,现在,你有这个荣幸认识了。”公爵带着一种钦佩和自傲交织的笑容回答。“夏露小姐,我将让你实现你的人生梦想——不管那是什么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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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50)画龙点睛
“夏露小姐,我将让你实现你的人生梦想——不管那是什么梦想。”
公爵的话,让夏露一下子愣在了当场。
其实,在她并不漫长的一生当中,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因为自幼颜值过人,所以在少女时期刚刚踏入社交界的时候,就有社交场上的登徒子试图接近她,有些狂热的追求者甚至还说出过比这更加“诚恳”的许诺。
当然他们得到的唯一结局,就是被夏露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可是,罗马王和那些人肯定完全不一样,以他的名位和权势、以及在波拿巴家族内的特殊地位,就算他并不是万能的“许愿机”,但是也跟它相距不远了,至少他真的有能耐让夏露平步青云。
可是,他是认真的吗?还是只是兴头来了说说而已?
难道一直以来以理智和冷酷着称的罗马王陛下,居然被自己轻易地就迷得七荤八素,以至于在见自己第二面的时候,就像个坠入热恋的少年一样,说出这么尴尬的许诺来?
夏露有点难以置信这个猜测,但是比起“罗马王真的和自己一见如故所以打算不求回报地提携自己”这个猜测来,她还是更愿意相信前者。
所以,她在稍稍取回理智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不愿意上钩。
也许委身于这位陛下并不算“丢人”,但是她不想为几句没有任何约束力的许诺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再者说来,初出茅庐的夏露心中还充斥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气,非要靠自己的能耐闯出一片天地来,她不想让人讥笑自己只是罗马王的“宠儿”。
“陛下……我很高兴您能够如此看重我,但是我认为我配不上……呀!”
因为刚才太过于震惊的缘故,夏露忘记了自己还在跳舞,所以脚步一时间变得紊乱,在回答的时候,一不小心脚一扭,差点绊倒了自己。
好在,她的舞伴身手着实矫健,微微一弯腰就抄住了她,犹如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样,两个人然后又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舞步。
旁人也发现了他们两个在窃窃私语,不过因为乐曲的嘈杂,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而这也给了人们无穷的“遐想空间”。
难道罗马王陛下看到特雷维尔小姐之后又动了春心,想要尝尝正宗的法兰西甜点的滋味了?不止一个人这么想。
对于法兰西代表团的成员们来说,他们自然满心得意,因为这似乎代表着法兰西“魅力”战胜了奥地利。
而苏菲,则是怨念满满地看着那个比自己足足小了二十多岁的金发女子,她身边的侍从和官员们也感受到了皇太后陛下此刻的不悦,纷纷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成为被迁怒的倒霉鬼。
不过,正在跳舞的两个人并不知道场外发生的一切,他们两个仍旧沉浸在彼此的对话当中。
“你认为你配不上我的青睐吗?”公爵追问。
“是的,陛下……我还太年轻,我还有太多东西不懂的了,所以我现在并没有资格去梦想什么。”夏露委婉地回答。
“年轻?这是什么理由吗?”公爵嘴角一撇,露出了不屑的笑容,“难道不正是年轻,所以才雄心勃勃,恨不得把整个世界踩在脚下吗?”
眼见夏露想要辩驳,公爵一个眼神制止了她,然后继续说了下去,“不必狡辩什么,看着你刚才骄傲而且咄咄逼人的眼神,我就能够明白一切。你既然连我都不放在眼里,那么你肯定在心中傲视你身边的所有人,你的同党,你的朋友,甚至——你现在的恩主,我那个堂兄。这没什么,骄傲是好事,只有骄傲,才会有屈居人下的愤怒,才会有去改变一切的动力……正如当年的我一样。”
仿佛是被自己的话勾起了什么回忆,公爵微微抬起头来,看到了天花板上水晶吊灯反射的绚丽华彩。
“二十多年前的我……也曾在这里翩翩起舞,那时候的我,比现在的你还要年轻太多,而那时候的我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这座宫殿变成属于我的东西,要让自己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宰!所以,夏露小姐,年轻永远不是借口,况且,对一个有志于凌驾于一切之上的野心家来说,你已经算老了。”
虽然夏露内心里其实认同罗马王的话,但是被一个大自己一辈的人教训、还说自己老(尤其是刚刚还丢了脸),夏露内心顿时涌起了一股逆反心态,于是她鼓起勇气,毫不畏惧、甚至略带着点讥讽地回敬了罗马王。
“好吧,也许您说得确实有理,但是……哼,如果我像您一样生下来就是皇帝的唯一继承人,而不是生在一个倒霉的落魄家庭,那说不定我现在都已经成为法国皇帝很久了,还用得着被您教训已经老了吗!?”
夏露的话,并没有激怒公爵,反倒是把他给逗笑了。
“噗哈哈哈……还真是嘴上不饶人啊。好吧,夏露小姐,对不起,我不该冒犯一位女士的禁忌——你不老,恰恰相反,风华正茂,光华四射……”
正如他夸奖的那样,此刻翩翩起舞的夏露,因为运动量和心情激动的缘故,白皙的脸渐渐泛红,脖子、肩膀和胸口露出的大片肌肤上,也出现了细细的汗珠,金色的头发也在舞步当中微微飘扬,此刻的风韵和神态简直犹如阿芙罗狄忒的化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么我接受您的道歉。”夏露微微一笑,又回复了刚才的谦逊。“陛下,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您一番美意,我十分感激,但是我觉得我实在担当不起这份恩宠……说到底,一份从天而降的‘神迹’,对一个乐天派的傻姑娘来说,肯定会照单全收;但是对我这种从小坎坷的人来说,就实在有点让人心怀疑虑了……因为我知道,凡是命运馈赠的礼物,一定暗中标好了价格,越是免费,可能我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经过了刚才的小小插曲之后,夏露已经确定,罗马王对自己确实没有什么敌意,所以她趁着对方现在心情好,干脆就把事情给挑明了,“再者说来,陛下,如果您当初按照我爷爷的请求返回法国,那么我就是您的臣仆,您根本就不需要给我什么许诺我就会为您赴汤蹈火,而且无怨无悔;可是现在情况可完全不同,眼下您已经在奥地利扎根,而且已经明确说过绝不会回去了,那么我们能够效忠的对象只能是总统阁下了,如果我贸然接受您的好意却违逆了自己真正的恩主,那恐怕是既不忠也不智,平白无故给自己惹了天大的麻烦,您说对吗?”
精彩。
在夏露为自己分辩的时候,公爵一边跳舞,一边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
而这个回答,也确实让他越发欣赏面前的女子。
她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迷惑,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反而能够冷静务实地分析自己的处境和利益,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这份好意,虽然受害者是自己,但不得不为她这份机智和果断点赞。
“也就是说,如果我别无所图,只想帮你,反而会让你觉得代价太高是吗?”他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好吧,虽然这看上去很可笑,但也是世界的常态啊……我们终究是活在一个充满着虚伪和背信弃义的世界里,天真的傻瓜是不配坐在餐桌前的,你有这份戒心,倒正是说明了你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那反过来一想,如果你为我效忠,那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吗?我虽然去不了法国,但你可以留在奥地利啊——这不就尽了我们的君臣之谊了吗?”
正如公爵所预料的那样,夏露的眼神陡然犀利了起来,一瞬间她原本舒展的身体也逐渐紧绷。
“小心点,可别再崴了脚啊。”看到她紧张戒备的样子,公爵却还是不紧不慢,甚至还帮助她调整舞步,“难道你认为我做不到吗?我现在就可以写一封信,告诉我的堂兄,我和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一见如故,所以想要把她留在奥地利,帮助她大展宏图……我想,出于我们的家族感情,或者出乎拉拢奥地利的必要性,他会欣然同意的,对吗?”
“但我不同意——”夏露咬着牙回答,她已经察觉到了,在公爵优雅的姿态下,隐藏着一颗傲慢自大的心,他是真的敢想敢做的——因而也就显得极其危险,因为他真的有这个能耐。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公爵只是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神甚至还有些怜悯,“既然你已经来到我这里了,那我会有很多种方法让你欣然同意的,有温柔的,也有粗暴的,还有既温柔又粗暴的……另外,你的妹妹比你小几岁,据说也很漂亮,如果你留在这里想念家人,难道我不能把她也一起邀请过来吗?你认为我有没有这个能耐呢?”
如果说,一听到前面的话,夏露还只是感到紧张和愤怒的话,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夏露的表情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习惯性的掩饰,只剩下了令人冰寒的目光——除非是近在咫尺的观众,否则谁也不会想到,如此可爱的脸上,居然会展露出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态。
“如果你那么做……那你一定会死的。”此刻的夏露,再也没有使用任何对罗马王的敬称,只是以最凛然无畏的神态,面对着这个权势远远超过自己的男人,“也许你现在可以肆意逞威,但你一定会死在我的手上……我发誓。”
“所以,这就是真正的你吗?大概你之前从未对人展露过吧?”回应她的,是公爵仍旧温和的笑容,“我就说,我们很像啊……夏露小姐,这下你明白了吧?你的野心,现在还是多么稚嫩和易碎,你还需要太多东西来保护自己和家人了。”
夏露这下终于回过神来了。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肌肤上已经布满了冷汗,明明一直都在跳舞,但是此刻的她,却仿佛如坠冰窟。
刚才只是虚惊一场,罗马王只是在逗她玩而已。
最可怕的就在这里——如果他不是在开玩笑,那么他就能够做到。
自己出生在一个败落的贵族家庭里,经过了二十年的蛰伏之后,终于“趁势而起”,一跃重新回到了权力的舞台上,自己也成为了总统所信任的心腹。
她原本以为这种成就已经可以傲视绝大多数人了,诚然也确实如此,但是就在刚才,在面前这个男人三言两语之间,她才发现,即使已经爬到了这个位置上,原来命运还是不在自己掌控当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诚然如刚才所言,他真的可以把自己强行扣留在这里,然后写信跟堂兄要人,甚至把自己的妹妹也“请”过来——他只是不打算这么做而已。
罗马王是如此,那么另外这边呢,路易·波拿巴是不是也可以?自己认做是他们的臣仆,那么他们确实就可以摆布自己的命运。
也许不会做得太难看,但是起起伏伏,现在也不过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
自己从小就被命运所捉弄,结果到现在,还是在被命运所裹挟,难以挣脱吗?
这个可恶的家族,可恶的人……
夏露的眼神当中,悲凉、愤怒、无奈和苦恼交织,犹如是一杯苦涩又醇甜的葡萄酒一样,让公爵品尝得极为满足。
这就是我自己的青春啊……
捉弄她确实是一种恶趣味,但是,也只有她,才得到过这样的荣幸。
要说他面对如此千娇百媚的女子完全不动心,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对于已经年近四旬的人来说,公爵的精力和欲望都已经逐渐衰退,即使此刻身边近在咫尺有一位大美人,但是他也并没有特别大的冲动,风流韵事只是他生活的点缀,权力和威望才是他的生活本身。
他反倒更加看重这个女子未来人生的“可能性”,就像是在看一本书,或者说自己在写一本书一样。
他知道,刚才自己在顷刻之间,就摧残了她的骄傲,但这不是他的本意,他真正想做的,是点燃她心中野心的种子,让她明白,要驾驭命运,还有多少路需要走。
“很高兴你明白这一切了,以你的年纪来说,现在还不晚——夏露小姐。”在乐师们渐渐停止演奏之时,公爵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优雅地颔首向夏露道别,“我说过,我会帮助你实现愿望的——我承认我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人,但今后也许我们还会打很多交道,所以请你先习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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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铁蹄
随着沙皇军队的步步推进,俄罗斯帝国的旗帜离维斯瓦河仅仅一步之遥,华沙或者说整个波兰都已经陷入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因为艾格隆的授意,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在华沙到处散发庇护证件,允许有门路的波兰人流亡到法国去,而他们在辗转来到法国之后,一方面对法国皇帝的“宽宏大量”而感恩戴德;另一方面则通过各种方式,不断控诉沙皇对波兰的血腥镇压。
波兰所面对的灭顶之灾,在欧洲各国的政界当中并没有惹起什么波澜,因为在有识之士看来,这本来就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然而,在欧洲知识分子所把持的舆论界当中,这件事却成为了他们渲染“厌俄情绪”的又一个铁证。
在他们看来,波兰人犹如是大卫在挑战歌利亚一样,以自己孱弱的身躯反抗俄罗斯巨人,波兰的覆灭无异于是自由的烈火被万恶的暴君所熄灭(尽管实际上波兰人自己内部也有着非常严重的贵族对农民的压迫),他们一边痛骂沙皇的专制和暴戾,一边又用波兰人的遭遇来告诫本国民众,一旦被沙皇的淫威所统治,每个人都会面对何等下场。
不光在法兰西如此,甚至就连英国人也对此颇有微词,在他们看来,沙皇对波兰的统治虽然是被维也纳和会确认的“合法”权利,但是沙皇本人的暴戾恣睢却极其惹人讨厌。
在这股舆论风潮的裹挟下,波兰的抵抗者被同情他们的知识分子看成了英雄,而它的流亡者,也受到了非常优厚的礼遇。
一方欢喜一家愁,波兰流亡者所受到的礼遇和青睐,让在巴黎的俄罗斯人们,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不自在。
哪怕最近得到了皇帝夫妇礼遇、因而名声大噪的普希金夫妇,也几次在社交场合上面对着类似的尴尬,要么有人谈论波兰问题,并且表达出了对俄罗斯的反感;要么更糟糕,有波兰流亡者在场,并且毫不掩饰对这个俄罗斯诗人的敌意。
如果是普通人,恐怕会因为舆论而选择息事宁人,然而普希金一直是个暴脾气,他从来都不打算退缩,他不光想要为自己的俄罗斯祖国挽回颜面,甚至还想要尽自己所能,去挽回已经跌落谷底法俄两国的外交关系。
上次俄罗斯大使馆参赞加曼宁伯爵拜访他的时候,就已经让他燃起了成为两国沟通桥梁的兴趣,而现在为俄罗斯的形象“孤军奋战”的处境,更是激发了他的热情。
他默默地等待着,希望得到这样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到来了,就在不久之后的一天,枫丹白露宫举办将要盛大的夏日庆典,而普希金夫妇两个人得到了艾格隆夫妇送过来的请柬,邀请他们作为贵宾出席。
很显然,在这种名流齐聚的场合下,皇帝夫妇如果亲切接待他们,更加会让诗人名声大噪。
这种难得的殊荣,普希金当然不会推辞。
按照约定的时间,他和夫人一起乘坐宫廷派过来的马车来到了枫丹白露宫。
和往常一样,艾格隆先是单独接见了他,两个人一起漫步在花园当中,感受着户外的蓝天水色。
因为私下里两个人是以朋友的方式相处,所以艾格隆并没有太拘束,而是相当随和地打起了招呼,“我的朋友,最近在巴黎过得还好吗?”
“托您的福,陛下,我在巴黎算是小小地出了名,人们都想看看,能和皇帝交朋友的外国诗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普希金诚实做出了回答,“不过,他们看我的眼神,恐怕跟看杂技团的猴子差不多,他们只想看看我的脸,倒是没有几个人在乎我的诗……”
“哈哈哈,你的要求太高了!诗人总是曲高和寡的,能找到几个知音就算走运了。”艾格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虽然大家见你只是想要看看新鲜,但总比无人问津要好,不是吗?”
“这倒确实没错。”普希金也承认,自己确实很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无论这种追捧是来自于什么原因。“所以,我非常感激您,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和我的妻子恐怕永远也无法在巴黎得到这么大的名气。”
“不用谢,作为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艾格隆摆了摆手,“话说回来,就算现在人们不识货,但是我想他们迟早都会明白你是多么才华横溢的,我只是提前让大家先认识你而已。”
皇帝陛下的吹捧,让普希金心里也不免有些暗自得意,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以后也会拿出我全部的本领来创作,免得被人讥笑浪得虚名……”
“这才是应该的嘛!”艾格隆连连点头。
说到这里,艾格隆又开起了玩笑。
“你在巴黎呆了这么久,有对哪位夫人或者小姐对你调情吗?我想,应该会有不少人,会希望体验下俄罗斯诗人的异域风情吧?”
对于艾格隆的调侃,普希金本来也只是付之一笑,但是他马上心中一动,发觉自己找到了一个契机。
他虽然希望致力于“法俄友好”,但是之前两个人之间从来不谈论政治话题,他也不想要“污染”两个人之间的友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他决定要稍微有技巧一些,找到一个看似不经意的话题,然后切入进去,这样就显得好像只是临时起意一样了。
而现在,他认为机会就来了。
“我本来也满怀着类似的期待的,希望在巴黎留下我的罗曼史,然而现实倒是让我有点失望……现在在太太小姐们的聚会里,最吃香的话题倒不是什么俄罗斯诗人,而是可怜的波兰诗人或者乐师……我大概很快就要沦为过气明星了,陛下。”
虽然他故意用不经意的语气说出来,但是艾格隆却洞若观火,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他的真实用意。
业余选手和专业选手还是段位差太多了。
不过,就算看破了,艾格隆也不打算说破,因为现在对他来说,本来就是“收拾残局”的时候,他自己也有意重新拉近和俄罗斯的关系,所以正好借势,让普希金来当这个中间人。
反正,他也知道普希金只是因为满腔热情所以想做这件事而已,并没有什么个人野心,他利用普希金对沙皇释放接近的信号,能成功最好,不成功也没有任何损失。
“哦……可怜的波兰人。”于是,艾格隆顺势就耸了耸肩,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现在巴黎确实多了很多波兰来的难民,我想你应该不会责备我向他们打开国门吧。”
“向无家可归的流亡者提供容身之地是一项义举,陛下,虽然我是俄罗斯人,但是我绝不会反对您此举。”普希金立刻严肃地回答,“况且……就我个人而言,我也同情他们的遭遇,他们虽然是叛乱者,但是也是受害者。”
“那么你认为整件事应该怎样解决呢?”艾格隆饶有兴致地反问。
“现在不正是在解决吗?”普希金茫然地反问,“现在,沙皇陛下的平叛大军已经来到了华沙城下,很快波兰的局势就会得到解决了……”
“没错,平叛很快就会成功,但是然后呢?”艾格隆先是点头,然后又继续反问,“难道你认为,这就是波兰人民最后一次为自己的自由而努力吗?如果波兰人继续遭受他们之前遭受的压迫,那我认为波兰的反抗会持续下去,甚至每一代人都会如此。”
艾格隆的话,让普希金顿时沉默了。
因为他知道,他的朋友的话确实是真的。
虽然他的一个俄罗斯贵族,但是作为一个热爱自由的浪漫主义诗人,他其实可以理解波兰人发动“叛乱”的动机和理由,他也不想为沙皇的专横暴戾去辩护。
但是,除了是“热爱自由的浪漫主义诗人”之外,他也同样是一个骨子里的俄罗斯人,他难以接受帝国现有的领土从帝国分离后的恶果。
凡是吞下去的土地,就不愿意再吐出来。
所以,他既同情波兰人,却又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波兰人的“反叛”成功。
这种矛盾的心态,让他很难说出违心的话为自己、为俄罗斯帝国辩护。
“随着时光的流逝,一切伤痛都会被弥合的。”犹豫了片刻之后,普希金终于做出了回答,“虽然我的祖国现在还有种种不如意之处,但是到了将来,它会变得富足和繁荣,种种令人窒息的专制和压迫也都会随之烟消云散。到那时候,波兰人也可以从帝国的发展当中获利,他们会成为帝国境内最富裕的省份之一,并且享有和英国人法国人一样的人身自由和权利——正如俄罗斯帝国其他地区的臣民一样。我相信,到那时候,波兰人民就没有任何理由再去寻求从帝国脱离了,恰恰相反,那时候他们会成为俄罗斯人民最亲近的斯拉夫兄弟……”
“因为现状无法解决,所以选择相信后人的智慧吗?”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哦,我明白,让一个俄罗斯人放弃对土地的渴望,那是不可能的,哪怕是您,您只能以此来弥合梦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了。”
不过,他对这个回答,自然心里大不以为然。
普希金和许多俄罗斯知识分子一样,有着自由主义的浪漫和天真,他们相信维持一个“完全西方式”的俄罗斯是有可能的,他们不愿意承认,俄罗斯帝国就是一次次征服之后所形成的庞然大物,维系着这个庞大帝国的,也只是沙皇的铁蹄。
没有铁蹄的高压,庞大的俄罗斯帝国就无法维持,只要俄罗斯稍微有松动的迹象,那些被铁蹄所镇压的各民族都会寻求独立,脱离这个在他们眼里压抑窒息的“民族大监狱”。
或者说,“铁蹄”才是俄罗斯的本体,什么宗教、皇室或者政权,都只是在“铁蹄”上换了一层光鲜亮丽的表皮而已。
它可以和平,也可以统一,但是不可能同时都做到。
不过,艾格隆也不打算跟普希金说这么扫兴、而且也于事无补的话。
“我的朋友,我也希望俄罗斯帝国在未来能够成为你所说的和平、富足而且自由的国度,我甚至愿意为此提供帮助,因为这对整个欧洲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里,他又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你我都知道,因为之前的种种往事,在波拿巴家族和沙皇皇室之间,存在着根深蒂固的敌意,我们互相厌弃互相蔑视,直到现在,我们还处于一种公开的敌对状态当中……但我认为,这对我们两国人民来说都是极其不利的,也是不公平的,我们应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为两个伟大国家的将来,好好地讨论一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听到艾格隆如此说,刚刚心情低落的普希金,顿时就振奋了起来。
“陛下,您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国家应该考虑和平相处,正常地面对彼此?”
“难道不应该这样吗?”艾格隆笑着反问,“在我们的来往当中,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对俄罗斯人没有任何敌意,我也从来都不会把往日的仇恨记在心上,所以……我从来都不会是我们两个伟大国家友好相处的障碍,如果我们一直和现在这样互相敌视,那责任绝对不会在我这里。”
因为得到了艾格隆明确无误的信号,普希金也立刻把自己“不谈论政治”的信条放在了一边,向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目标狂奔。
“陛下,既然您如此说,那我也可以诚恳地告诉您,我是从彼得堡过来的,虽然那里的人们对您有所疑虑,但是也没有那种对您除之而后快的敌意……诚然我们确实有不愉快的过去,但那都已经过去了,在我看来,现在横亘在我们两国之间的障碍,只剩下一些互相猜疑和无意义的口水战而已,只要我们放下这些,并且彼此敞开心扉,我相信我们立刻就可以像正常国家相处……”
说到这里,他又下意识地挺起了腰杆,然后向艾格隆保证。“而我,愿意充当两个伟大国家之间的使者,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希望能够将您的善意传递到彼得堡去,就让我们跨过最后的障碍吧!一切都会马上好起来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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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初阵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希望能够将您的善意传递到彼得堡去,就让我们跨过最后的障碍吧!一切都会马上好起来的,陛下!”
普希金的满腔热情,在短短几句话之间就巨细无遗地展露了出来。
诗人就是诗人,永远是感性的冲动大于理智的权衡,在他看来,让自己的祖国俄国,和最爱的外国法国变成“友好盟邦”,这一看就是大好事,既然是“大好事”,那有机会为什么不去做?
至于其中种种利害关系,他作为一个非专业人才是懒得去考虑的。
只要沙皇和皇帝握手言和,两个国家就会成为友好盟邦——在外行人看来,一切就是如此简单。
不过,现在艾格隆要的就是这种冲动,他想要利用普希金作为私人媒介,去执行自己的外交政策,暂时缓和和俄罗斯之间的关系,所以他不打算给普希金泼冷水。
但是,他也不想立刻就回应普希金的热情。
现在波兰正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他不想让人感觉自己在和沙皇做交易,暗地里“卖掉”波兰,换取自己的皇位稳固;但是如果波兰彻底死了,那就没关系了,到时候他再和沙皇缓和关系,那就只是“面对现实”而已。
所以,现在他宁可等待,等待华沙陷落和波兰的又一次灭亡。
反正时间也用不了多久了,他等得起。
于是,根据他现在的利益需求,他既要先拖着普希金,同时又要维持他的热情以备未来之需,这诚然有点难度,但是普希金毕竟性格单纯,艾格隆也有办法去应付。
“太好了!我真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艾格隆表现出了一副感动的样子,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普希金的肩膀,“我可以跟您保证,尽管过去在我们两国之间发生了无数悲剧,但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心怀过仇恨,我也很钦佩俄罗斯人在保卫自己祖国时所展现出的勇气和牺牲精神……我不愿意和这样伟大的民族为敌,宁可做它的朋友!”
接着,他又为自己迄今为止和俄罗斯发生的外交冲突做辩解,“虽然我为波兰声援,和俄罗斯发生了争吵,那只是出于我心中的一腔义愤罢了,我同情波兰人的遭遇,正如我同情任何一个遭受压迫和镇压的弱小民族,我曾经单枪匹马为希腊人民而战,现在我同样愿意为波兰人民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但是这一切,都不会影响到我对俄罗斯的看法,我绝没有想过让波兰脱离俄罗斯帝国的统治,我只是希望沙皇能够更加宽仁一些,更加重视人民的权益一些,我相信,在如今这个年代,每一个君主都应该这么做——”
“陛下,您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艾格隆看似“饱含深情”的自白,让普希金听得又惊又喜。
在他看来,这番“反沙皇专制不反俄”的表态再好也没有了,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俄罗斯知识分子总是会天真地认为,只要换掉一个专制政府,就可以被欧洲各国接纳到欧洲大家庭当中,喜提“文明民族”的资格,殊不知各国君主和民众厌恶畏惧俄罗斯,首先就是因为它太强,地缘威胁太大,跟它采用何种政体关系不大,俄罗斯赢得喜爱的唯一方法就是“自残”和“崩解”。这种天真持续了两三个世纪,以后还将继续持续下去。
“您尽可以把这句话记下来,然后传递到彼得堡去,我对我的言论负责。”艾格隆真诚地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是非以后自有公论,但是所有人都无法指责我是两国关系的障碍。”
艾格隆打的算盘是,先让普希金帮自己在彼得堡制造舆论,表现出自己并不仇视俄国人的态度,等他把信息来回传递,至少也要花两三个月时间,他也就自然达成了拖延时间的目标。
等这个时间差打完,波兰差不多也彻底被镇压了,然后他再可以装作没事人一样,通过普希金正式向沙皇的宫廷释放出“法俄亲善”的信号,然后大家把波兰抛开在一边,齐乐融融回归欧洲大家庭。
虽然这看上去是在背叛波兰朋友,但是在艾格隆看来,他从来都不欠波兰人什么,能够帮他们口头上说几句好话、并且愿意打开国门接受几万十几万难民,就已经够意思了,他们就应该感恩自己,别想痴心妄想要用什么民族大义来道德绑架自己。
说到底,他是法国皇帝,不是什么人道主义圣贤,他所有的言论和政策,都只是为自己、为帝国的利益服务而已。
被他这么一鼓动,普希金更加上头了,他仿佛已经看见了两国之间关系正常化、并且重新缔结友谊的光辉之路,而他的努力,将会让他成为这一壮举的推动者,甚至有可能因此青史留名。
作为一个知名的贵族和诗人,他在彼得堡交游广阔,有的是朋友,因此只要他写几篇游记,把自己最近在巴黎所受到的礼遇、以及皇帝陛下所留下的“亲俄言论”,统统都记载下来,想必可以在彼得堡流传开来,到那时候,想必就会有一股舆论风潮,推动两国真正地实现友好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想到这里,他立刻摩拳擦掌,准备开始构思这些游记了。
艾格隆当然看不出普希金的具体想法,不过从普希金兴奋的模样,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已经鼓动起了普希金,充当自己私人的外交渠道。
而这一切,他都没有主动提出要求,只是诱导普希金“自己”做出决定而已——这样,他就不用为外交活动的成败背负任何责任了。
计划一切顺利,那么接下来的就只剩下等待时机成熟了。
“我的朋友,关于政治的话题我们就先聊到这儿吧……我不想因为它而影响到我们的友谊。”目的完成之后,艾格隆主动转移了话题,“现在,盛典马上就要开始了,就让我们好好和平的欢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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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艾格隆和普希金在大谈“法俄友谊”的时候,在离他们不远处,正好有一个波兰人,正在为自己祖国的遭遇而黯然神伤。
这个人,自然就是杰出的钢琴演奏家和音乐天才肖邦了。
和普希金一样,因为皇帝夫妇的青睐和提携,他在巴黎也已经声名鹊起,被人当成了杰出的音乐天才。
而他也确实没有辜负这个名号,在短短几个月当中,他多次登台演出,并且以自己那种奔放澎湃的激情演奏,赢得了各界人士的认可和赞美,他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也完全击碎了外界对他的质疑,他已经被公认为此时欧洲最好的音乐家之一了。
年纪轻轻就获得这样的名望,任何人都会感到高兴,肖邦自然也不例外,然而每次一想到自己的祖国此刻正在沙皇的铁蹄之下呻吟,他又不免感到心痛如绞。
所以,他一直都在利用自己慢慢积累的声望,号召法国各界援助波兰人民的起义和抗争。
可惜,尽管他的演奏每次都会获得满堂喝彩,但是他在政治上和舆论上的努力却收效甚微,对于法兰西的名流显贵们来说,“帝国大军”在俄罗斯的冰天雪地当中灭亡,还是不到二十年前的惨痛记忆,现在还让他们心有余悸,谁也不想千里迢迢地跑到陌生的东欧去对抗沙皇的大军。
让他们在感情冲动的时候为波兰的难民捐点钱可以,让他们去做更多的事情,那就只能得到遗憾的婉拒了。
几次碰壁之后,肖邦自己也已经明白了,祖国现在已经处于绝望的境地,马上又要被沙皇的专制统治所吞噬——而且这一次,注定有很多波兰最优秀的儿女会惨遭清算。
个人的声名鹊起,祖国的残破沦亡,两种截然相反的境遇交织在一起,也几乎撕裂了他的心脏,越是出名,他的心里就越是痛苦,这种痛苦,也让他的身体状态变得越来越糟糕。
不过,即使处于这么痛苦的处境当中,他也并没有忘记皇帝夫妇对自己的提携之恩,为了回报皇帝夫妇,他按照约定,定期来到枫丹白露宫当中,为宫廷组建的贵族少女乐团教授音乐。
“少女乐团”本来只是艾格隆的临时起意,但是自幼热爱音乐的特蕾莎皇后却对此十分上心,她在平常繁忙的事务之余,还会经常抽出时间来过问乐团的事情,甚至还会亲临现场观看她们上课和演奏。
在皇后陛下的“高度重视”下,这个“草台班子”也很快地成型了,不光音乐器材和场地都马上备齐,就连参加乐团的少女成员们也很快就挑选完毕。
瓦朗蒂娜·德·维尔福小姐,被皇后陛下认命为这个乐团的队长,她也因此肩负上了督促其他成员、管理乐团的重任,虽然她现在年纪还小,但是学识丰富、聪慧过人的她,靠着与生俱来的意志力,以及皇后陛下金口玉言赋予的权力,居然成为了团员们心中敬服的领袖。她也带着团员们定期练习,提升自己的演奏技巧,小小的乐团在短短几个月的锤炼之后,虽然还称不上多么优秀,但已经摆脱了最初的生疏,逐步可以一起演奏乐曲了。
在旁听了一段时间,见证了她们的进步之后,特蕾莎皇后打算让她们在宫廷的聚会当中正式亮相演奏,也就是让这个宫廷的特殊乐团正式“出道”。
得知皇后陛下的决定后,自然引发了少女们的慌乱,不过谁也没有胆子反对她的命令,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们都没有回家,而是留宿在宫廷里面,不分昼夜地练习着,谁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整个乐团丢脸。
这份“努力”,特蕾莎都看在眼里,也在心里暗暗欣慰。
说实话,她之所以对乐团如此重视,主要目的是为了想要在宫廷当中培养一些贵族少女中的“清流”,纠正一点如今上流社会当中轻浮浪荡的风气,为未来的帝国贵族世界树立标杆,也算是自己为这个净化这个污秽横流的世界做出一点贡献。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她们演奏技术和天赋,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反正,以这些少女们的身份,没有人会吹毛求疵,无论她们演奏成什么样大家都会喝彩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如果能够让她们实现更高的艺术价值,特蕾莎自然也乐见其成,因此她也不会给她们的努力泼冷水,反倒是鼓励她们钻研音乐艺术。
今天,盛大的活动即将开始了,而少女乐团则在进行着最后的演练。
身为导师的肖邦亲自监督,而特蕾莎皇后也站在旁边旁听。
皇后陛下并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脚边还站着一个小小的金发女孩儿。
因为爱丽丝夫人在家养胎的缘故,她把女儿夏露托付到了宫廷当中寄养,而艾格隆和特蕾莎都特别喜欢这个可爱的孩子,经常把她带在身边。
正因为喜爱夏露,所以特蕾莎还打算等夏露稍微长大一点之后,就把她放入到乐团当中,悉心培养她的才情,所以每次她来旁听乐团演奏的时候,都会把夏露带过来一起旁听。
和往常一样,夏露乖巧地倚靠在特蕾莎的裙角边,然后睁大着碧蓝色的眼睛,看着“学姐”们的演奏。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自己置身其中了。
因为老师和皇后陛下都在旁听,所以这些少女们也演奏得极为卖力。
她们熟练地演奏者几首已经滚瓜烂熟的乐曲,种种动听的旋律盘桓在乐室内。
特蕾莎仔细地听着,分辨着每一个乐器、每一个和弦的振动。
以她的眼光,当然能够分得清楚好坏。
虽然这些少女们并没有展现出什么惊人的天赋,但是她们的“熟练度”却是能够轻易看得出来的,她们确实用功了。
这就够了。
“肖邦先生,您果然是一个负责的老师。”她笑着向旁边的肖邦祝贺,“您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我想,她们等会儿一定会赢得满堂喝彩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作为乐团的第一任老师,一起接受大家的感谢和喝彩,您觉得如何?”
“我也愿意为她们喝彩,陛下。以她们的年纪和出身,肯这么用功实属难得。”肖邦也难得高情商了一把,没有吹捧她们的才能,只是在强调她们的努力,“不过……我请您原谅我拒绝这份荣幸,不是我不为此骄傲,而是在这个时候,我很难去面对人们的欢呼,这太残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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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朋友们
“我请您原谅我拒绝这份荣幸,不是我不为此骄傲,而是在这个时候,我很难去面对人们的欢呼,这太残酷了……”
看到肖邦如此悲伤的样子,特蕾莎顿时察觉到了自己的疏忽。
波兰的遭遇,对她来说,终究还是发生在千里之外、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对面前这位音乐家来说,恐怕就是天翻地覆之灾了,要让他在这个时候笑脸迎人,接受人们的欢呼,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因为之前长期携手对抗俄国的“战友情”,眼下可以说是历史上奥地利和俄罗斯两个帝国关系最好的时期,以特蕾莎的出身和经历,她不可能对俄罗斯人有过多的厌恶感,虽然心里有些蔑视俄罗斯人没文化,但是顶多也就到这里而已。
她难以共情肖邦的悲愤,只能尊重他的民族感情。
“抱歉……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于是,她向肖邦道歉,“既然这样,那我就宣布您身体抱恙,不方便出席,您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谢谢您的宽宏大量,皇后陛下!”肖邦躬身行礼,诚恳地向特蕾莎致谢。
在这个年代,艺术家哪怕成名了,也往往需要得到王公贵族们的赞助和接济,这些王公贵族一方面慷慨大方地供养艺术家,但是骨子里却往往只把艺术家们看成是高级一些的“家仆”而已。
就连常年供养贝多芬的利奇诺夫斯基亲王,最后也因为类似的原因和贝多芬闹翻了。
然而特蕾莎以一国皇后之尊,居然还会这么体恤自己,允许自己因为私人感情原因而打乱她的安排,这份气度和“雅量”,确实令人敬仰。
肖邦虽然是一个恃才傲物的人,但是他并非不通人情的怪物,看到特蕾莎如此照顾自己,他心里自然也极为感动,更加下定决心要尽自己所能教授学生们,完成皇后陛下的心愿。
他的视线从特蕾莎身边移动,慢慢地落到了夏露身上,此时这个年幼的孩子,正睁大着眼睛,好奇地和他对视着。
那些年纪大的学生现在再怎么努力也已经晚了,顶多也只能到现在这个水平而已;以后就悉心培养这个孩子吧,看得出来皇后陛下很喜爱她,所以让她成为自己最优秀的弟子,那就相当于回报这份恩情了。
但愿这个孩子有足够的天赋,让她在苦练之后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奏家……
特蕾莎并不知道此刻肖邦所下定的决心,她又旁听了一会儿少女们的演奏,然后出声叫停了。
“好了,排练到此为止吧。孩子们,你们的表现让我很满意,现在你们需要休息一会儿,放平心态,等到了傍晚再进行演出,你们只要能够拿出今天在我们面前展现出来的水准,那么大家就都会满意了。记得,不要紧张,见证了你们的努力之后,绝不会有人苛责你们或者嘲笑你们的……第一次的演出确实很重要,它会成为你们人生中难以忘却的时刻,但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享受音乐艺术带来的快乐,我但愿你们能够在未来的人生当中,继续享受到这种快乐,就像我一样。”
说完之后,她亲切地和每一个乐团成员握了握手,给她们以无声的鼓励,然后再带着夏露离开了房间。
“很感人的话,陛下。”肖邦一边跟着她离开,一边在她身旁感慨,“音乐代表很多东西,但本质上,它首先是一种超越阶级的快乐。”
“您可别忘了,我终究是来自维也纳。”特蕾莎笑着回答,“我从小就在这种快乐当中长大,也很乐意将这种快乐传给他人。”
“总有一天,我也会去那里的,然后在那里证明自己,赢得人们的喝彩。”肖邦志气满满地回答,“也许只有那样,我的艺术成就才会真正变得圆满。”
“毫无疑问,您肯定可以做到!您的才能可是得到过我和我丈夫认可的,您绝对不必怀疑。”特蕾莎立刻笑着回答,“如果您什么时候打算动身启程,我会给我的父亲写信,让他在那边好好招待您,您只需要心无旁骛地用您的演奏去打动每一个,给他们带来快乐就好了。”
肖邦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在得到特蕾莎的鼓励之后,肖邦突然悠然神往——如果自己以后在欧洲各国举办巡回演奏,那岂不是很好?
虽然现在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但是终有一天自己可以去实现这个愿望。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肖邦更想实现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最终下定了决心,再度向特蕾莎发问。
“皇后陛下,我听说,最近有一位俄罗斯诗人,在您的宫廷、在巴黎名声大噪。”
特蕾莎有些惊讶为什么肖邦会突然提起这个,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是呀,这位诗人是我和皇帝陛下的朋友,我们都很敬佩他的才能。”
肖邦对艾格隆夫妇的做法并没有意见——毕竟他们喜爱文学艺术,自己也算是一个受益者。
他介意的是“俄罗斯”这个国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么……能让我去见见这位诗人吗?”他鼓起勇气问。
“为什么?”特蕾莎反问。
接着,她又有些迟疑地看着肖邦,似乎在犹豫什么。
她倒不是不愿意让两个人相见,而是在眼下这个时间点上,俄罗斯和波兰正闹得不可开交,肖邦对任何俄罗斯人肯定都没有什么好感,如果他在见到普希金之后两个人闹出什么矛盾,那最后为难的还是自己夫妇。
面对特蕾莎质疑的眼神,肖邦深深叹了口气。
“我对两位陛下的眼光绝不会质疑,所以我哪怕没有见过他,我都会深信那位诗人才华横溢,绝不会浪得虚名;但正因为我相信他堪称俄罗斯文化界的翘楚,所以我越发想要见他,我想要从他的口中,了解俄罗斯人的精神、俄罗斯人的理想,我想要弄清楚,为什么他的祖国非要摧毁、奴役我的祖国不可,为什么就不能和我们所有人和平相处,让我们成为彼此敬重的邻居?只要能够问出这样的答案,那我就足可以满意了,陛下。”
没错,肖邦提出这个要求,就是想要找俄罗斯诗人争论的。
他对普希金本人并没有什么敌意,但是普希金眼下在巴黎名声大噪,一时间成为了“俄罗斯文化代表”,在无形当中,已经形成了一个舆论招牌作用。
而他如果和普希金论辩,那么在外界看来,就会抽象成“波兰”和“俄罗斯”两个国家的争辩。
在他看来,如果自己靠着一己之力,把这位俄罗斯大诗人搞得哑口无言、下不来台,那无疑就是波兰的伟大胜利,就算不能改变波兰眼下的命运,至少也可以提振遗民们的信心,在欧洲文化界制造出同情波兰的舆论;就算自己无法赢下这种口舌之争,那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至少也可以让世人看到,波兰即使沦亡,它的文化精英也绝不会对俄罗斯人精神上投降,一样可以成为历史上的美谈。
当然,这也是一种无奈之举,波兰人在武力上已经被俄罗斯彻底压倒,它唯一能够做的,也只剩下在精神上抵抗,坚决拒绝成为沙皇的恭顺臣民罢了,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抗争。
肖邦想得甚为周到,但是难题却摆在了特蕾莎面前。
在她心中,波兰和俄罗斯的纷争,跟自己并没有太多关系,她对这两个国家,也谈不上什么喜欢或者厌恶;而肖邦和普希金,在她心中都算得上是朋友,她也欣赏他们的才华横溢,更加欣赏他们那种骄傲而又坦荡的性格。
正因为如此,她并不愿意看到这两个人发生冲突。
于私,这会有伤朋友之间的和气;于公,这也许还会造成什么外交事故。
正因为如此,她陷入到了犹豫当中,没有立刻表态。
肖邦一直注视着特蕾莎的表情,看到她如此为难,于是他带着歉意躬了躬身。
“抱歉,陛下,我可能提出了一个非分的要求,如果这让您感到为难的话,那我可以收回。”
“不,先生,您稍等一下吧,我和我的丈夫商量一下,看看他的意见如何……”犹豫片刻之后,特蕾莎还是没有做出决定,她打算听听丈夫的意见。
“好的,谢谢您,陛下,我在这里等待答复。”肖邦又点头致谢,然后目送特蕾莎离开。
此时的艾格隆正在花园里和普希金聊得开心,一看到特蕾莎带着夏露过来了,于是走到了特蕾莎面前。
“特蕾莎,乐团那边怎么样了?”一边问,他顺手把夏露抱了起来,然后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逗着玩。
“她们非常努力用功,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特蕾莎回答。
“是吗?那就太好了,我祝她们一切顺利。”艾格隆也颇为高兴。
毕竟,宫廷少女乐团是按照他想法落实下去的,虽然他对此并没有过多过问,但是看到它能够顺利落地,他自然也很开心。
不过艾格隆马上察觉到,特蕾莎的神色当中似乎还有别的心事。
“怎么了?还有别的事吗?”于是他又问。
特蕾莎瞟了一眼站在艾格隆身后不远处的普希金,然后放低了声音,用只有丈夫听得见的音量小声说。
“刚才,肖邦先生跟我提出了请求,说是希望能够和普希金先生见一面。”
“哦?”骤然听到这个请求,艾格隆也有些意外。
“那你怎么说?”于是他又反问。
“我……我还没有答应,只是对他说要问问你的意见。”特蕾莎苦笑着回答,“所以,现在就看你咯。”
“你倒是机灵,只想把难题推给我!”艾格隆半是调笑地抱怨。
他也能够理解特蕾莎的纠结,因为谁也不想看到朋友们之间爆发的冲突和争吵。
不过,艾格隆的心里,却又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历史上,这两个人虽然都名望卓着,但是却毫无交集,然而,因为自己的横空出世,他们命运的轨迹却偶然“交汇”在了一起。
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直线距离甚至只有几百米而已,而且其中一人还要摩拳擦掌,想要主动接近对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不是……很有趣吗?
也许会发生什么冲突,但只要控制到合理范围内,那非但不会惹来什么麻烦,甚至可能反而会成为历史上的美谈。
甚至艾格隆自己都有些期待了。
“那就答应他吧。”片刻之后,艾格隆回答。
“什么?”特蕾莎有些吃惊,“难道你不怕他们冲突吗?”
“我们事先跟他们说明,出于友情我们同意两人的会面,但希望他们都能够克制得体,他们会答应的——虽然他们都是暴脾气,但他们也都是重情义的人,不会让朋友为难的。”
说到这里,艾格隆又话锋一转,“而且,特蕾莎,你也知道,肖邦先生是个执拗的人,纵使我们拒绝了他,只要他想见普希金先生,那么他终究还有的是机会。与其让他们私下争吵,不如让他们在我们见证的情况下见面,这样还比较可控,你说对吗?”
经过艾格隆的点拨,特蕾莎也豁然开朗。
也对啊,要是在宫廷里两个人见面,至少互相还有顾及,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乱子来;要是私下里见面吵架,不管是谁热血一上头,然后扔手套提出决斗……那事情可就彻底不可收拾了。
在特蕾莎看来,无论是哪一个人英年早逝,都是非常遗憾的损失。
与其这样,倒不如就顺应肖邦的请求算了。
“好吧,那我就回去告诉肖邦先生,我们答应他的请求,但希望他看在我们的面子上,谨言慎行一些……你这边也劝一劝普希金先生,然后我们再带着他们重新碰头吧。”考虑片刻后,特蕾莎做出了决定,“希望他们都能够理解我们的一片苦心……”
“别担心,亲爱的,事情不至于太糟糕的……这反倒可能会变成好事。”艾格隆安慰妻子,“世人也许会对此津津乐道的。”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了身边的夏露,然后逗弄了一下她的头发。“小家伙,你倒是眼福不浅,就让你也来看看好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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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辩护
夫妻两个人商量妥当之后,特蕾莎又和艾格隆告别,转头重新回去通知肖邦,而艾格隆则抱着夏露,重新回到了普希金的面前。
虽然普希金因为站得远,不知道夫妻两个说了什么,但是从特蕾莎刚才几次抬起头来瞟向自己,他多少也猜到了事情可能跟自己有关。
于是,等艾格隆回来之后,他直接开口相问。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陛下。”
“有一件有关于你的事,我的朋友。”艾格隆笑着回答。
他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就说出了事情的始末,“之前,我们聘用了一位天才的青年音乐家……”
“我听说过,貌似叫肖邦对吧?”普希金接过了话头。“他近来在巴黎名声大噪,许多人都称赞过他的演奏,只可惜我一直无缘得见。”
“既然你听说过他,那我就省事了。”艾格隆点了点头,“他想要让我们做中间人,然后见你一面。”
因为事出突然,所以普希金顿时哑然。
既然听说过肖邦的名字,那他当然知道对方的身份——一位波兰流亡者。
在现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上,一位波兰流亡者突然提出要拜见自己,怎么听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虽然激情浪漫,但并不是傻,他顷刻间就猜到了,对方的目的可能不太单纯,甚至可能就是打着要“挫一挫俄罗斯锐气”的主意。
很显然,眼下自己名声大噪,在巴黎甚至被看做俄罗斯文化的代表人物,但反过来说,这份荣誉也是一个靶子,会为自己吸引来仇恨——现在他就是碰到这样的情况了。
可是,即使明知道对方可能不怀好意,但是他骨子里的骄傲,却容不得他表现出半点退缩。
为俄罗斯祖国的名誉而战?那可太好了!他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
在彼得堡,他连决斗都没有退缩过,又怎么可能害怕区区一个波兰流亡者。
“好的,陛下,我当然很乐意接受这份荣幸。”于是,他想也没有想,就满不在乎地答应了这个请求。“久闻他的大名,我也早就想要认识他了。”
普希金的反应并没有出乎艾格隆的意料——事实上,这才正常。
于是,他尽了最后的努力,告诫了对方,“我的朋友,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非常有个性的人,这正是我欣赏你们的理由——天才就应该骄傲自负!但是,我作为朋友,也希望你们无论如何都要维持体面,不要闹得太厉害……毕竟,你们两个无论谁出了事,现在都会成为我的污点。”
看到艾格隆如此诚恳,普希金也颇为触动,他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陛下,您知道的,我这个人有许许多多缺点,但就是够朋友!我绝不会让您为难的,所以只要他不主动地恶意挑衅我,那我绝对不会做出激烈的对抗,也许我和他不能称为朋友,但我至少能够尊重他。”
“那我就放心了。”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好吧,那你跟我过去吧……”
于是,两个人一起向肖邦的位置走了过去。
而这时候,特蕾莎也已经先行一步,找到了肖邦,先是通知他普希金已经答应见他,然后把艾格隆的告诫同样也对肖邦说了一遍。
肖邦自然也满口答应下来,毕竟,他深受艾格隆夫妇的大恩,他也不想让夫妇两个人丢脸。
他只想要展现出波兰人绝不屈服的骨气,倒不是想要和诗人拼命。
很快,四个人重新碰头了(不过艾格隆还顺手抱着年幼的夏露)。
因为这是肖邦和普希金的会面,所以艾格隆和特蕾莎把人带到之后,就自己退到了一步——不过,因为害怕出事,所以他们并没有离开得太远,只是远远地注视着他们两个。
而皇宫的卫兵和侍从们,也在两位陛下的命令下远远退开到一边,免得打搅两位尊贵的客人,为他们腾出空间。
就这样,肖邦和普希金完成了他们的初次见面,不过两个人在最初,只是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互相观察着,彼此既不显得咄咄逼人,但是互相之间却也没有任何亲近感。
此时此刻,波兰正在为自己自由和俄罗斯生死相搏,在遥远的巴黎,这两个民族最优秀的儿子,也在互相对峙着,虽然不至于刀兵相见,但却也看不到友好的丝毫迹象。
在片刻互不退让的注视之后,率先开口的是肖邦——正因为是他主动提出的会面,所以他也有义务打破这份尴尬的沉默。
“普希金先生,我最近一直听闻您的大名,人人都夸赞您是一位极富天才的诗人,只可惜身为音乐家我只是粗通文墨,所以并没有看过您的诗。但是我想,以陛下夫妇的眼光,既然您能够得到他的认可,那您肯定是有真才实学的……所以,我很敬佩您。”
普希金吃不准对方这到底是真心吹捧还是在暗搓搓地讽刺自己,不过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怕,他只是淡然点了点头。
“我无非是卖弄了一些文字罢了,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倒是肖邦先生,我也一直久闻您的大名,可惜来了巴黎这么久,却没有机会能够聆听您的演奏……如果您能够让我了却这个遗憾,那我也会倍感荣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等我开演奏会的的时候,您随时都可以来,我可以给您赠送免费门票。”肖邦抬起头来,直视着普希金的眼睛。
然后,他的神情和语气都变得更加严肃了,“先生,既然您听说了我的名字,那您恐怕已经听说过我的身份了吧?我是一个波兰人,只是因为命运的不幸,而不得不流亡到这个国家,也许我此生都无法回到我的祖国去举办演奏会了。”
“我确实听说了。”普希金还是不慌不忙,显然对此也早有准备,“我对此也深表遗憾。肖邦先生,您可能认为我这是客套话,不过我可以跟您保证,我对您以及您的许多同龄人的遭遇,怀着深切的同情,你们本不该遭受这样的命运——如果在未来您希望回去的话,我会帮您向当地的政府提出申请的。”
“感谢您一片好意,但只要还有一位俄罗斯帝国的士兵站在我的祖国的土地上,那么我就不可能再回去了。”肖邦毫不退让地回答,“我热爱的祖国是一个自由的波兰,而不是被沙皇统治的波兰。”
普希金顿时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倒不是因为他此刻被说得羞愧到哑口无言,而是他不愿意过于挫伤这个年轻人骄傲的民族热情。
作为一个热情的俄罗斯民族主义者,他当然也能够尊重其他民族的爱国热情。
只可惜,眼下这两个“民族热情”是彼此冲突的。
“我尊重您的所有政治见解,您当然有权去喜欢或者讨厌一个统治者。”沉默了片刻之后,普希金才重新开口,“只是,我不得不向您指出一个事实,波兰由沙皇陛下统治,是经过了维也纳会议、和各国所公认的,他和他的继承人们,是波兰合法的统治者,他也许可以放弃这种统治权,但这不应该是在一起武装暴动的逼迫之下。既然发生了这种武装暴乱,那么沙皇陛下调动士兵来平定叛乱,也是他的合法权益,这也许是一出悲剧,但它也是不得不发生的事情……”
“您的话是多么冠冕堂皇啊!”普希金的回答,顿时就勾起了肖邦心里的亡国悲痛,他忍不住打断了诗人的话,“公认,合法,权益……这都是何等美妙的词?这是文明世界的发明,却被人巧妙地用来包装自己的祸心了!
您口口声声说这是各国公认的安排,那么我不得不请问您,维也纳会议在决定我国所有同胞命运的时候,有没有我国的代表列席呢?有没有哪位先生来询问过我们的意见呢?如果都没有,那么如此粗暴地将一个古老的民族、一个古老的国家彻底摧毁,践踏于铁蹄之下,这到底是怎样的合法?这又怎么能够说是公平呢?!”
肖邦的质问,让普希金又是一阵尴尬。
不过他的尴尬并不是因为俄罗斯,而是事情牵涉到了他的好友艾格隆。
现在俄罗斯对波兰的统治权,实际上在来自于战胜拿破仑之后的“列国分赃”。
在之前,俄普奥三国瓜分了波兰,但是拿破仑皇帝在战胜了三国之后,又在普鲁士瓜分领土的基础上,重建了一个小型的华沙大公国,而等到拿破仑皇帝覆灭之后,沙皇作为反法同盟的“中流砥柱”,强烈要求获得更多补偿,于是为了满足他的胃口,这个华沙大公国就成为了沙皇的囊中之物——也就是说,波兰全境的绝大部分,都落到了沙皇家族的手中。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沙皇这一轮扩张最大的合法性,反而是“战胜拿破仑”。
他在这里大谈什么维也纳会议的安排,无形中其实也是在揭好友的伤疤,这让他有点尴尬。
作为艾格隆的好友,作为如今法俄友好的热情推动者,这种历史禁忌话题,能不提最好就不要再提了,大家一起装糊涂,才能够把事情糊弄过去,维持现状。
“维也纳会议并不完美,这一点我也承认,它排除了许多弱小民族的参与权,并且将欧洲的土地任意分割,妨碍了许多民族的自由……但即使如此,它也依旧是不可或缺的。”沉默了片刻之后,普希金耐心地向对方解释,“欧洲各国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互相妥协、互相容忍的方案,如果一味只强调自由,每个国家任意行事,那就只能造成永无止境的厮杀,而我们都已经亲眼见证了几百万人死去的惨烈后果!既然在惨烈的厮杀之后,各国之间都已经彼此容忍了现状,那我们更应该做的就是维护这种现状……否则,后果只会更加不堪设想!”
普希金并不热爱沙皇的专制统治,但是作为一个民族主义者,他却又希望能够维护帝国的完整,所以在面对肖邦咄咄逼人的质问时,他只能拿出“维护现状”作为理由来辩护。
在民族和自由之间的夹缝当中,他所能够找到的平衡点也只剩下了“合法的现状”,并且寄希望于未来能够有所改变。
而现实也注定了这些西方化的知识分子将会持续地处在精神痛苦当中,他们往往清醒地意识到,他们所有带有自由主义、启蒙主义的幻想,在俄罗斯的土地上注定只是一个肥皂泡沫,如果想要让帝国存在,未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如他们所愿的那样;然而,为了坚持心中的理想,他们却又不得不一直用“未来会更好”来麻痹自己,这种精神上的自我折磨,将成为这些人永远的文化底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普希金还只是初代文化人而已,所以他还可以抱有更多的幻想,用模模糊糊的未来来安慰自己,越是到后来,越是会无法自我安慰,也就会越是痛苦。
不过不管怎样,至少在此刻,他还是可以拿维也纳会议的合法安排为帝国辩护。
在几百年当中,各国都是弱肉强食,想尽办法扩张,俄罗斯帝国吞并波兰也只是这种“弱肉强食”故事的一部分而已。他对牺牲品们怀有同情,并不意味着他就会去反对帝国的扩张。
然而,普希金的这些话,却完全无法说服肖邦。
作为受害者,所谓强烈厌恶沙皇统治的波兰民族主义者,他肯定不会吃“复杂的历史经纬”这一套叙事,他不接受“自由的沙皇臣民”这个幻想,他只要一个没有沙皇的祖国波兰。
这也就注定了,两个人之间不可能存在任何妥协的余地。
“普希金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无异于就是在承认,大国可以无视小国的意见,弱小的民族,就应该被‘合法’地侵吞和奴役,对吗?您口口声声的合法,其实就是弱肉强食,就是几个强国用刀枪来决定一个民族的命运……正如俄罗斯人现在所做的那样。不管您找出多少花言巧语来掩饰,您就是在说这个……”
肖邦睁大了眼睛瞪着面前的人,正如瞪着一个抽象的俄罗斯帝国一样,“那好……如果终有一天,您所为之辩护的帝国也沦为弱小,那么也请您不要为它的分崩离析而悲伤,而喊冤!因为按照您的话,这也是合法的,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会用尽我的余生等待这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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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帝国
“如果终有一天,您所为之辩护的帝国也沦为弱小,那么也请您不要为它的分崩离析而悲伤,而喊冤!因为按照您的话,这也是合法的,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会用尽我的余生等待这一天的。”
面对肖邦满怀激愤的视线,一股无名怒火也猝然在普希金的心中窜起。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对这个波兰流亡者足够“忍让”了,从见面开始就在吹捧对方,并且好声好气地跟他“讲理”,可是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越发咄咄逼人的问题,还有近乎于无礼的诅咒。
更令他气愤的是,这种诅咒不是针对他个人,而是针对他的祖国——这比针对个人更能够触动一个爱国者的神经。
一怒之下,他几乎就要放下诗人的架子,让面前这个瘦削的音乐家尝一尝什么叫做真正的“俄罗斯力量”了。
不过好在最后他还留有几分理智,他想起了自己答应过自己的朋友,绝对不在这个场合闹事,他不想丢朋友的脸。
而且,他答应这场会面的初衷,也是为了有礼有节地展示俄罗斯文化人的风范,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为祖国辩护,如果现在自己一怒之下动了手甚至提出决斗的话,那岂不是反而更加加深了世人对俄罗斯的“刻板印象”?这是绝对不可取的。
所以,一贯性情暴烈、多次决斗过的他,这一次罕见地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要文斗不要武斗……至少今天应该这样。
既然决定只把冲突限定于口舌之辩,那么他就不得不开动自己的大脑,想办法反驳肖邦的咒骂——或者至少为自己的祖国抢回些许的颜面。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眼下自己在论辩当中处于下风了。
这其实也是作茧自缚——既然他把沙皇占据波兰的合法性建立在了维也纳和会的安排上,那么肖邦当然可以反驳说维也纳和会根本没有给过波兰民族自己表达意愿的资格——宰割波兰命运的俄普奥三大列强,本来就是维也纳和会的主导方,再加上波兰又有站队拿破仑的“污点”,他们怎么可能给波兰任何发言权?
如果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帝国主义者,普希金现在倒也好办,直接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老子有刀在手就是有理”就行了,可是他并非这种人,他终究是一个文化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拿弱肉强食这一套来给自己辩护。
所以他就陷入到了现实难以弥合理论的困境,波兰此刻的处境让局外人同情,自然也没有多少人会欣赏俄罗斯对波兰的“合法权利”。
另外,肖邦的诅咒虽然难听,但是好像也难以反驳
在欧洲大陆上,强国的兴起和衰亡,都有着太多的例子——远的不说,之前瑞典号称波罗的海霸权,曾经武装干涉三十年战争,还多次在争霸战当中打赢过波兰和俄罗斯,现在就完全衰败下来了,从彼得大帝开始,俄罗斯不断地从瑞典的控制区当中掠夺土地,在战胜了拿破仑的同时还征服了波罗的海沿岸以及芬兰的大片土地,瑞典曾经的霸权已经灰飞烟灭,在可预见的未来也绝对不会成为欧洲的一流列强了。
那么,同样的命运,会不会在不远的未来降临到俄罗斯身上?
在感情上他当然不愿意承认这样的可能性,但是对照历史,他好像也很难完全否认掉,至少他没有底气当着肖邦的面说“俄罗斯将永远强大”。
就这样,普希金处在左右为难的夹缝当中,一时间竟然有些进退失据,虽然不想在这个波兰人面前显得心虚,但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对方。
好在,他毕竟是个聪明人,而且也有着诗人的口才,在发动自己的才智绞尽脑汁之后,他终于找到了破解自己不利处境的思路。
“肖邦先生,您的话很难听,非常失礼,不是一个绅士应该对自己的朋友说的话,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愿意忍耐您的冒犯,并且庄严地对您做出回应。”接着,他也抬起头来,以昂然的姿态,侃侃而谈,“您说得没错,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繁荣昌盛的国家,哪怕伟大如罗马,在几百年的兴盛之后还是不可避免地迎来了衰败,如今已经杳然无踪——所以,我也无法口出狂言,认定我的祖国绝对会一直如日中天。
可是,难道您认为这就是好事吗?您虽然并非历史学家,但是您应该看得到,斯拉夫民族在千百年当中遭遇过多少苦难,它被入侵、被残杀的历史,远比俄罗斯存在的历史还要长,您当然知道,它甚至还遭遇过十字军的讨伐!在这千百年的苦难面前,俄罗斯所造成的痛苦简直不值一提。甚至直到现在,在巴尔干,在高加索,在许许多多地方,斯拉夫人仍旧还在蒙受劫掠和屠杀的恐怖。
只有到俄罗斯帝国兴盛起来之后,这漫长的苦难才终于看到结束的曙光,散布在一座座村庄的斯拉夫人,终于不用害怕突然降临的刀兵之灾,终于不用害怕横死于瓦良格人、蒙古人或者德意志人之手……俄罗斯帝国的存在,让恐怖的劫掠和屠杀终于远离他们,而历史也证明了,斯拉夫人只有团结在一个伟大的国家周围,才能够摆脱绵延千百年的恐怖……俄罗斯帝国如果毁于一旦,那么这将是全体斯拉夫人又一次的灭顶之灾,所以我、我所有的朋友、我的子子孙孙,都会用尽我们的一切力量,阻止这样的灾难发生,绝不让同样的恐怖再度降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然一开始只是为了辩护,但是普希金的情绪也随着自己的言辞而渐渐地高昂了起来,说到动情处,他的嗓子甚至变得嘶哑了起来。
“除了是斯拉夫人之外,俄罗斯帝国也是东正教徒的保护人,正因为有它的存在,如今所有的正教徒都已经自由地保存自己可贵的信仰,不必担心被当做异端或者异教徒所驱逐和残杀……您难道不愿意承认吗?如果没有帝国的存在,或者如果帝国衰败了,苏丹会以何种手段来对付它境内的正教徒?它又会以何种恶毒卑劣的手段,去毁灭我们的信仰?您当然看得到这样的后果,所以您也应该承认,没有我们的存在,斯拉夫民族和正教徒将会重新承受他们在历史上的灾难,俄罗斯帝国必须屹立在那里,才能够避免一切的毁灭!”
普希金绞尽脑汁构思的回复,巧妙地避开了俄罗斯与波兰的单独矛盾,而是为帝国本身的存在和壮大来辩护。
他当然知道,帝国的所作所为有太多的污点(许多污点连他自己都看不惯),所以他就决定越过话题本身,从民族和宗教来论证俄罗斯帝国存在的合理性,以及必须性。
而他所构思的辩护,最终也将成为俄罗斯帝国官方为自己辩护的主要理由。
在19世纪中后期,随着西方工业革命的越发深入,和科技文化的跨越式发展,西欧和俄罗斯的发展差距一度越拉越大,而这时候,围绕在俄罗斯身上的“打败拿破仑”的光环也早已经褪色,西欧的人们也逐渐对它产生了难以抹消的蔑视。
俄罗斯人自己也知道形象太难看,在西欧人看来这个国家专制残暴、野蛮粗鄙,还盛行着西欧早已经废除的、万恶的农奴制,为了给自己辩护,它最终为帝国的存在找到了两个最有力的辩护理由——那就是“斯拉夫”和“基督徒”。
在这种语境下,帝国再坏,至少也是斯拉夫民族和东正教徒的最后堡垒和坚实依仗,如果帝国衰败甚至灭亡,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就将是最可怕的灭顶之灾。所以,任何想要维护斯拉夫人和东正教徒的爱国者,哪怕再怎么样对帝国心怀不满,也应该团结在罗曼诺夫皇室周围,为避免这一切灾难而努力。
虽然这种辩护词看上去并不怎么靠谱,但是但从后来发生的种种历史来看,居然算是说准了。
在俄罗斯帝国崩塌之后,斯拉夫人所遭遇的大饥荒大屠杀也接踵而至,甚至不止一次两次,东正教徒也同样遭遇强制迁移和民族屠杀等种种暴行,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原本已经进入历史垃圾堆的“帝国”,在俄罗斯人的精神当中,反而重新焕发出了生命力,许多人突然又成为了帝国的支持者,也就是所谓的皇俄。
在本质上,他们不是在面向未来,而是在追逐往昔的泡影,追逐那个全世界因为畏惧俄罗斯帝国而畏惧斯拉夫人的幻影——尽管这其实不过只是刻舟求剑罢了。斯拉夫人的衰败已经积重难返,一次次的自相残杀,让它再也无法回归黄金时代的往昔。
普希金当然不知道,他在仓促之间构思的辩护词,居然会有着这么悠久的历史生命力,但是至少在此刻,他对自己的辩护非常满意,并且心安理得地安慰了自己。
帝国确实现状不好,但是帝国本身却有着无比珍贵的存在价值——所以,要尽全力维护帝国的存在,不好的地方寄希望于将来,这样说得通,至少可以说服他自己。
当然,他说服不了满怀怨愤的肖邦,说服不了波兰人。
波兰人虽然同俄罗斯人一样属于斯拉夫人,但是因为历史上的积怨,从未把自己视作和俄罗斯的斯拉夫大家庭的一员,波兰人之所以坚持天主教信仰,也恰恰是因为维持自身“区别于俄罗斯”的特质。
所以,无论是高喊斯拉夫利益,还是高喊基督徒利益,俄罗斯帝国都永远无法拉拢到波兰人(倒是成功地拉拢到了高加索和巴尔干的斯拉夫人)。
于是,随着普希金拔高话题,以历史的高度为帝国辩护,两个人的辩论也彻底沦为了鸡同鸭讲。
不过这也正常,每当对立的两方政治性的辩论,最终都会变成鸡同鸭讲——两方往往会坚持自己的意见,这种辩论也不是为了说服对方,而是为了显示自身的“正确”,因此,每一方都会大声高喊自己的正义,并且无视对方的反驳。
肖邦当然知道这一点。
他也当然不会天真到自己可以靠着口舌之争,说服俄罗斯大诗人同意自己的观点,他只需要在他面前喊出波兰人的声音就足够了,这种精神上的反抗,就是眼下作为流亡者所唯一能做的事情。
“普希金先生,您确实口才了得,但无论您怎样用花言巧语来为您的祖国涂脂抹粉,您也无法掩盖此刻它身上沾满的血污!也许此刻,我的祖国注定将要沦亡于俄罗斯帝国的铁蹄之下,但是只要波兰人还存在于波兰的土地上,那我们的反抗永远不会终结,波兰也永远不会灭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高喊出这句口号之后,他又重新平静了下来,然后以冷淡的礼节,躬身向普希金行礼,接着不等对方回应,他转身就走。
他的身躯瘦弱单薄,但是至少在此刻,他的背影却显得决绝而且有力,带着毫不动摇的决心。
“虽然无礼,但毕竟是个可敬的人!如果换一个时间,我也许会和他交朋友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普希金心想。
虽然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输掉这场辩论,虽然他觉得自己用才智保护了俄罗斯的尊严,但是一想到那些流下的鲜血,他心中也没有任何喜悦,只有无奈的黯然。
但愿我的祖国可以跨过鲜血铺就的河流,走入到自由和繁荣的彼岸……这样一切流血才是有意义的。
而在这场辩论结束之后,艾格隆和特蕾莎也对视了一眼。
刚才两个人的争论,他们也都完整听完了——虽然气氛紧绷,场面对峙,但是终究没有发生什么灾难性事件。
“殿下,谢天谢地……总算解决了,刚才我都吓了一跳……”一直紧张的特蕾莎长舒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庆幸。
然后,她又好奇地问艾格隆,“你觉得他们两个谁对谁错呢?”
“这种问题没有对错,只有立场,他们都坚守了自己的立场,仅此而已。”艾格隆摊了摊手。
接着,他又轻轻叹了口气,“而且,他们都会被各自一方的人热烈喝彩的……这就够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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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乐团
在艾格隆夫妇的见证之下,围绕着肖邦和普希金的小小风波,终于以一种“激烈但不失控”的方式结束了。
在肖邦走后,他们两个从远处又重新走回到了普希金的面前。
“我的朋友,你们刚才进行了激烈的争论。”艾格隆笑着对普希金说,“希望这没有影响到你接下来的心情。”
“是的,激烈的争论……”普希金紧皱眉头,似乎还有些惆怅,“但同样也是毫无价值的争论。”
是的,两个人都有各自的立场,也都不可能背叛他们心中神圣的祖国,所以这种争论无论再怎么激烈,也不可能产生交流,最终只是情绪的宣泄罢了。
难道在两个民族之间就注定要流血,流到血流成河才能够罢休吗?
普希金不知道答案,但如果可以选,他还是希望在遥远的未来,两个同属于斯拉夫大族群的民族能够以兄弟般的友谊和睦相处。
只是,终自己一生都可能办不到了。
艾格隆也看出了此刻好友心中的沮丧和无奈,于是他对特蕾莎使了一个眼色,暗示她换个话题来引开对方的注意力。
特蕾莎自然也心领神会。
“普希金先生,娜塔莉亚夫人呢,怎么现在只有您一个人啊?”
普希金果然被特蕾莎吸引了注意力,他连忙回答,“娜塔莉亚在进宫之后,就被阿布朗泰斯公爵夫人带去和其他夫人们一起休息聊天了……我是一个人来见陛下的。”
“原来如此,她还是更适应和夫人们在一起呢……”特蕾莎点了点头,“那现在我建议大家还是一起会和吧,毕竟等一会儿宴会就要正式开始了……对了,今天的活动和您之前来这儿的体验稍微有些不同,我们准备了一个全新的活动。”
“什么活动?”普希金带着疑惑追问。
“按照殿下的意见,我们在枫丹白露组建了一个小小的乐队,专门收罗了一些喜欢声乐的名门小姐,而今天就是她们正式亮相献艺的时候了……”特蕾莎解释。
“哦?那还挺有意思的。”这个新鲜事,立刻就让普希金来了兴致。
不过他也没有太感到意外,毕竟,宫廷养乐队或者唱诗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一次只是乐队成员们的身份特殊特殊了一点——但是考虑到特蕾莎自己的爱好,所以搞得高级一点也无可厚非。
“她们的年纪都不大,而且音乐并非她们的谋生手段,只是一种陶冶情操的方式而已,所以,我也请您不要过于苛求她们的水平了,最好能够给予一些宽容的鼓励……”特蕾莎又继续强调,“我也希望能够通过这些孩子们,来改善下一代人的风气。”
“当然了,我绝不会跟孩子们为难的!”普希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不光会给她们鼓掌,如果可以的话,我还会写诗来赞美她们……”
笑归笑,但是普希金心里也有些不以为然,法兰西人轻浮浪荡的风气由来已久,都已经成为民族性格的一部分了,特蕾莎想要靠自己在宫廷的努力来扭转这种风气,属实是有点“蚍蜉撼树”的感觉。
不过,既然这是特蕾莎皇后的意愿,他自然也乐意捧场。
于是,艾格隆夫妇带着他一起,还有艾格隆怀抱着的幼童夏露,一起来到了宴会的大厅当中。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客人们都已经三三两两地聚集起了,包括那些之前聚在一起闲聊的夫人们,普希金在人群当中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娜塔莉亚,而艾格隆夫妇则在侍从们的簇拥下,走到了大厅的正中央,然后坐上了属于夫妇两人的王座。
而在他们落座的时候,其他人也纷纷肃立就位,等待着宴会的正式开始。
在平常,高朋满座的时候,艾格隆作为皇帝和东道主,总要发表祝酒词,不过今天并非什么特殊隆重的时刻,所以他也克制了自己的表现欲,只是简短地说了几句客套话。
接着,他把自己的重点,放在了小小的初创乐团上面。
他先是坐了一个手势,然后远处的卫兵拉开了帷幕,接着,几个拿着各种乐器的小女孩儿,在众人惊异的视线下走入到了大厅当中。
正因为是看上去无害的小女孩儿而不是刀斧手,所以这种惊异并没有转化成惊恐,大家只是好奇,皇帝夫妇今天想要耍什么花样。
“诸位,我要向你们隆重介绍,这是我和特蕾莎在枫丹白露组建的一支乐队。和普通的乐队不同,她们都来自于我国的名门,她们所出身的家庭,有些大革命之前就已经是煊赫门第;有些则在革命期间和帝国时代声名鹊起,但无论是哪一种,这些家庭都曾经为国家、为民族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们是帝国的精华……”
说到这里,艾格隆指了一下站在中间位置的瓦朗蒂娜,“比如这位瓦朗蒂娜小姐,你们肯定都知道,她是诺瓦蒂埃侯爵的孙女儿,侯爵不光来自于一个显赫的贵族家庭,他也是对革命做出了巨大贡献的制宪议会代表,他同时还是先皇所倚重的大臣,更是现在我引以为股肱的元老重臣!乐团的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听到陛下当众夸奖自己的爷爷,瓦朗蒂娜满心骄傲,带着与有荣焉的表情面对着在场的人们。
而艾格隆在树立了典型之后,也适时地将话题转了回来,“在过去的几十年,很不幸,法兰西遭遇了漫长的不幸,我们之中的许多人都曾经因为变幻莫测的时势而受害,甚至在场的诸位当中,彼此之间也许过去还有过不幸的争论和冲突。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不会忘记过去发生的事情,但我们会忘记仇恨,现在我们将会携手走入到一个新的时代当中。在我的帝国,没有什么革命党和保王党,也没有什么巴黎人和布列塔尼人,更没有什么布尔乔亚和无套裤汉,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法国人!
这些最可爱的孩子们,将会忘却往昔的冲突,彼此信任彼此帮助,融洽地演奏同一首乐曲,这就是我们的乐团,这也就是帝国和新时代,让我们一起为她们喝彩吧——!”
艾格隆一通吹捧,其实也是借乐团再一次来鼓吹他的那一套政治话术——也就是大家放下往日的冲突,一起团结在帝国周围,共创美好的新时代。
在帝国的这套官方叙事当中,在并不遥远的几十年前,法兰西人从大革命之后就陷入到了大革命的激情和反革命的反复当中,在短短十几年当中新路老路歪路邪路,什么路都走过了一遍,而且每一条路都走得人头滚滚,在民族最低谷的时候,国家同时在进行着外战和内战,直到拿破仑皇帝上台之后,才彻底终结了民族自相残杀的噩梦。
帝国可以一直用各条道路上发生的灾难,来为自己的现状赋予合法性——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无论多少人讨厌波拿巴家族,但只有波拿巴家族,至少在表面上实现了“宽容和和解”,其他无论任何派别走上台前,都会面临着死敌的拼命抵抗。
正因为如此,这种“大家一起和稀泥凑合着过吧”的心态,反而就成为了波拿巴就在最为可靠的意识形态基础。
它不需要输出任何强烈的意识形态,只要让人觉得勉强可以接受(或者说换其他人更讨厌),那就足够了。
既然是陛下的金口玉言,那么谁也不敢不买账,于是,在他话一落音之后,人们纷纷鼓掌,为这个初创的乐团献上了美好的祝愿。
如此高规格的礼遇,也让乐队的成员们越发紧张不安,所有人都脸色发白,甚至还有人瑟瑟发抖起来。
好在,这时候瓦朗蒂娜终究没有辜负特蕾莎的期望,她拿出了队长的气概,一边用眼神安抚其他的成员,一边缓步走到了艾格隆夫妇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瓦朗蒂娜,好孩子!”看到自己悉心教养的孩子今天将要大放异彩,特蕾莎心里特别高兴,她主动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瓦朗蒂娜的面前,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为了让你们可以尽情发挥,今天我来给你们伴奏吧!”接着,她说出了让旁人惊讶的决定。
“您……?”瓦朗蒂娜也非常意外,接着她又有些迟疑,“这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作为这里的女主人,今天我来给你们助威,给客人们助兴,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吗?”特蕾莎笑着反驳。
接着,她在人们惊讶的视线下,快步走到了钢琴的旁边然后坐了下来。
看着特蕾莎的举动,艾格隆当然不会制止。
他看得出来,平常特蕾莎一直要端着皇后的架子,心里着实有些憋坏了,今天也想要趁着心情好发泄一下,那当然就应该让她开心才对。
区区礼仪,岂能约束到宫廷的主人?
“据说当年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喜欢吹笛子,有时候甚至会在招待宾客的时候自己演奏,而今天,特蕾莎也算是追思先贤了。”于是,艾格隆笑着开了个玩笑。
他的话,也算是一锤定音,其他人自然也纷纷附和,表示早就想要见识下皇后陛下的演奏了。
不得不说,在特蕾莎“亲身上阵”之后,大厅内的严肃气氛也被冲淡了不少,乐队成员们原本的紧张也消弭了大半。
于是,就在这喜悦轻松气氛当中,这支小小的乐团,也按照预定的曲目开始演奏。
因为特蕾莎的偏爱,她们练习的大多数是舒伯特的曲子,第一次公开演出当然也是如此。而现在,在特蕾莎本人亲手弹奏的引领下,整个乐队开始按照她们无数次练习过的流程,演奏舒伯特的经典交响曲。
很快,各种乐器所发出的乐曲声,渐渐地充塞到了整个宽阔的大厅当中。而这,也宣告着这支意义特殊的乐团,从此刻正式诞生了。
在场的人们,这下都陷入到了沉默,仔细地聆听着她们演奏的乐曲。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平常也去过很多音乐会,欣赏过更加专业的演奏,他们当然也能够察觉得出来,眼下乐团的演奏还是有些生涩,水平更是只能说一般。
可是,谁又会去扫皇帝夫妇的兴呢?谁又会去拿专业的水平,去为难一群小姑娘呢?倒不如说,这些小姑娘能够努力学点乐曲,已经很不容易了,光这一点就值得鼓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平常又有几个人能够看到帝国元老重臣的孙女儿为自己演奏?更别说帝国的皇后陛下了。
正因为抱有类似的心态,所以谁也没有嘲讽或者讥笑她们的演奏,所有人都以最宽容的心态,仔细地聆听着她们演奏的乐曲,顺便大饱眼福。
就这样,在人们的注视下,乐队按照预定的曲目,演奏着一支又一支乐曲,不断地赢得满堂的喝彩。
喝彩的人群当中,自然也有普希金。
作为一个诗人,他对艾格隆夫妇从贵族少女当中选拔人才来组建乐团的创意,感到极为有趣。其公关价值显然远远超过了其艺术价值——而对宫廷来说,显然更重要的就是公关价值,当时路易十四不也是亲自去演芭蕾舞剧,在其中扮演太阳神吗?
“这个创意还真不赖!如果我们俄罗斯也搞一个类似的就好了……”他心想。
而这时候,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个女性的姣好面孔,那些都是和他有过深入交流的女子们。
他发现,在他曾经有过露水姻缘的情人们当中组建一个乐队恐怕都绰绰有余了。
他很快就被自己胡思乱想的恶趣味的想法逗得给笑了出来。
就在无声大笑的同时,他心虚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妻子娜塔莉亚,好在对方正认真地观看着演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普希金暗暗松了口气,然后他又把视线放在了依旧坐在王座上的艾格隆身上,此刻他似乎也正认真聆听着演出,神情专注,因而又显得格外俊美。
“所以,到底又是何等人,才能够牵动他的心呢?”一时间,他心中的好奇突然奔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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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颂诗
“所以,到底又是何等人,才能够牵动他的心呢?”
心里头升起这个想法之后,普希金的视线下意识地又往旁边移动开来。
这并不是随意浏览,而是有目的的——他想要在人群当中找到一个人。
这个人并不难找,因为哪怕在名流云集的皇宫当中,她也属于地位等级最高的人之一,她在人群中一定非常显眼。
果然,仅仅花费了一点时间,他就找到了。
在大厅中央,御座的正对面,几乎最显眼的位置,有一位穿着宫裙、佩戴着绶带礼服的青年女子。
她不仅衣饰华贵,面色也沉静庄严,而在她的周围,几乎空无一人,明明是人头攒动的大厅,在她身边却形成了一小片空地。
人们这么做,与其说是“尊重”她的尊贵地位,倒不如说是对她敬而远之,不敢靠近。
这位女士,自然就是传言中与他的好友皇帝“关系匪浅”的玛丽亚公主了。
作为眼下皇宫里最尊贵的宾客之一,她出席这个场合并不奇怪,对于她现在所受到的待遇,普希金也没有感到意外,虽然他并不认识这位公主殿下,但是也听说过一些传言,这些传言有些互相冲突,有些他都觉得荒诞不经,但是却有一点却是共同的:那就是,特蕾莎皇后与她关系非常恶劣,彼此之间还发生过非常尖锐的矛盾冲突,好不容易才调停下来。
即使事情被压下来了,她们的关系还是非常冷淡,甚至到了相互之间除了礼仪场合之外绝不来往的程度。
普希金自然也能够侧面感受这种冷淡,自从来到巴黎之后,他多次受邀来到枫丹白露,并且和特蕾莎聊天过不少次,还提到过不少人,但是特蕾莎连一次都没有提到过对方的存在,仿佛她完全是空气一样,由此可见印象有多么恶劣。
既然特蕾莎旧恨未消,那么在最善于察言观色的廷臣命妇们眼中,玛丽亚公主自然也就是个不能靠近的危险人物,就算是真的有谁不满皇后陛下,也可能在这个场合下贸然站在玛丽亚公主一边,摆明了充当皇后陛下的“反对派”——所以自然而然,她在这里就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毕竟也是一国公主,同时还是贵宾,倒也没有人敢于真的给她摆脸色看,她依旧可以安之若素,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正因为心里好奇,所以普希金忍不住继续观察了一下玛丽亚。
然后他默默得出结论——漂亮确实是漂亮,但是在他看来,她好像比不上特蕾莎。
普希金知道,这也许是自己因为更早认识特蕾莎,可能有点先入为主的印象,可是特蕾莎的风范和涵养,却怎么看都好像压过她一筹。
作为一个风流史无数的情场浪子,普希金觉得自己的结论还是有点靠谱的。
所以,为什么她就能够迷住自己的好友,以至于让他宁可冒着夫妻失和的风险,也要留住她呢?他想不明白其中的理由。
只能说,这个世界往往就是充满了意外吧。
诗人都是永不满足的,哪怕手里有再好的,也还是想要体验其他的美好——他最终只能以己度人,得出这个结论。
而就在这时候,也许是察觉到有人正在注视自己,玛丽亚公主突然微微偏过头来,然后视线正好和他交汇。
接着,玛丽亚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个笑容,既充满了攻击性,显得挑衅和嘲讽,又似乎带有一种我行我素的满不在乎。
普希金心里一紧张,连忙低垂下了自己的视线,不敢再与对方对视——毕竟,在私下里一直窥视一位女士,这实在有些失礼,而且对方的身份绝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好在接下来什么也没有发生,玛丽亚又重新回过头去,然后继续以恭敬甚至有些谦卑的神情,聆听特蕾莎和乐团的演奏——至于她的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那就无人得知了。
正当普希金以为这个小小的风波已经平息的时候,在一曲乐曲刚刚结束间隙,那个他刚刚私下里观察的人,悄然走到了他的面前。
“来自俄罗斯的诗人先生,我听闻您的名字很久了,今天终于能够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接着,她轻声打了个招呼。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招呼,普希金有些疑惑,也有些慌乱,生怕她是为了刚才的事情找麻烦的,不过他还是按照应有的礼节,毕恭毕敬向对方行礼致敬。“我也非常高兴能够认识您,公主殿下。不过,我只是略有些卖弄文字的本领罢了,实在不值得您如此褒奖。”
虽说两个人都在寒暄打招呼,算是正式认识了,不过,普希金心里却对玛丽亚更加印象不佳。
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哪怕她明明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打招呼,却依然给人一种在高高在上嘲弄的感觉,让人有点不舒服。
对比和特蕾莎交流时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确实简直是天壤之别。
如果要他选的话,他肯定愿意选特蕾莎当朋友——不过看上去,面前这位公主殿下,也不是什么需要朋友的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这时候,旁边也有许多人注意到了他们两个,不过虽然玛丽亚的举动让人意外,但也没有人显得太过于震惊——毕竟,这位俄罗斯,最近在巴黎名声大噪,玛丽亚公主想要看个新鲜把戏也很正常。
“这里太过于嘈杂,方便借一步说话吗?”短暂的寒暄过后,玛丽亚又提议。
普希金心里又是一惊,不过在这种场合下,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所以他微微点头,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于是,两个人走出了大厅,然后来到了走廊旁边的阳台上。
此时已经入夜,天上繁星点点,让夜幕下的宫室多了几分神秘,更让此时的场景变得有些虚幻。
“公主殿下,您对我有什么吩咐吗?”普希金小心翼翼地问。
“吩咐倒是谈不上,我只是对您有个不情之请而已。”玛丽亚浅笑着回答。
“那您想让我做什么呢?”普希金心里顿时更加紧张了,连忙追问。
“我找一个诗人,还能想要做什么呢?”玛丽亚无辜地摊了摊手。
“您想让我为您写诗?”普希金反问。
“对了一半,尊敬的先生。”玛丽亚微笑了起来,“我确实想要让您写诗,不过并非是为了我的自己,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的话,我可以去找您的好友嘛,陛下也为我写过诗呢~”
对于对方的炫耀,普希金只当做没有听见,并没有去追问——毕竟,这种事他知道得越少越好。
“也就是说,您希望找我给别人写诗,那么具体是怎样呢?”
“您可以理解为定制……就像是我向裁缝订购衣帽一样请您写诗,为此我愿意付出应有的报酬。”玛丽亚不紧不慢地回答,“具体的对象嘛……就是我的父王和陛下的父皇,我希望您能够写一首诗,歌颂他们两个当初的深厚友谊,也歌颂我们两个王室之间两代人的紧密亲缘。”
玛丽亚虽然说得含糊其辞,但是普希金当然也明白她在说什么——玛丽亚的父王马克西米利安,当初作为“德奸”,和一大群德意志王公一起投靠到了拿破仑皇帝麾下,跟随他一起拆解了神圣罗马帝国,组建了亲法的莱茵同盟,为了巩固家族情谊,他还把自己的长女嫁给了皇帝的义子欧仁亲王,让两个人成为了“儿女亲家”的关系。
要说“深情厚谊”那确实是深情厚谊,不过,在反复无常的德意志王公当中讲情谊,那属实有些可笑了——拿破仑皇帝走入颓势之后,巴伐利亚翻脸跳船可从来没有含糊过。
不过,眼下随着波拿巴家族的东山再起,巴伐利亚王室为了“挟洋自重”,重新鼓吹家族情谊倒也非常正常。
而玛丽亚眼下作为明牌的亲法分子,找人鼓吹父王当初和拿破仑皇帝深情厚谊来为自己扯大旗,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按理说来,这种事,只要她愿意花钱,想要攀附权贵的御用文人多得是,她也并非是一定要找普希金不可——只不过,最近诗人在巴黎名声大噪,让他写出来更能给她自己脸上贴金而已。
当然,玛丽亚还有一个不方便明说、但更重要的原因,这个俄罗斯人是特蕾莎的朋友,如果他被自己收买写了颂诗,那么特蕾莎肯定会非常不开心,而凡是能惹特蕾莎不开心的事情,她都愿意去做,而且还会乐此不疲地做。
“怎么样?先生?”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后,玛丽亚又再询问普希金,“我知道,这会占用您的宝贵时间,所以我愿意花一大笔润笔费,来买下您的作品……如果您更喜欢名望的话,我以后还会邀请您前往我的祖国去进行文化交流,这对您来说肯定也会是一场非常愉快的旅途,您看如何呢?”
普希金陷入到了沉默当中,并没有回答她。
“难道您觉得我给出的条件不够有诚意吗?”玛丽亚有些疑惑地问。
“不,殿下,条件非常优厚,简直可以说让我诚惶诚恐,别说是我,任何一位诗人都会动心的。”普希金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马上话锋一转,“但是,您恐怕一点都不了解我……我虽然是个诗人,但是我只写我喜欢写的东西,我既不懂如何写颂诗,也不会去写它们。”
被普希金这么当面拒绝,玛丽亚顿时有些不爽了。
在她心里,俄罗斯帝国也许很有实力,但绝对也是个没文化的不毛之地,因此她内心当中,对所谓的俄罗斯大诗人也是有些瞧不起的,现在却没想到自己给了这么“优厚”的条件,居然还被他如此干脆地拒绝,当然会心头火起。
她又看了普希金一眼,似乎是请他再考虑一下,而普希金只是微微欠了欠身,看似是在抱歉,但是实际上却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
“难道您没有承蒙他的要求,为已故的拿破仑皇帝写诗吗?”玛丽亚反问。“为什么就不能给我的父王写呢?”
普希金倒也不意外,毕竟对方和自己的朋友关系特殊,从他那里得知此事也很正常,“殿下,我确实答应为拿破仑写诗,但那不是颂诗;而且,我写这个不是因为他是皇帝,而是因为他代表了太多太多其他的东西……他首先是个英雄,其次才是个皇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这里,他只能停顿了下来,然后言下之意却已经颇为明显了——你的父王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国王,并不是英雄,所以并没有什么值得歌颂的东西,更不值得他来写诗赞颂了。
如此回应,更是让玛丽亚心里怒火高涨。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冲人发火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自己更加失态,所以她只能控制住情绪,然后冷冷一笑。
“您当然可以可以拒绝,先生,这是您的自由。不过,我很遗憾,因为这样的话,您倒是失去了我的一腔好意……”
看到玛丽亚如此生气的样子,普希金心里也觉得自己的话似乎太过于生硬了一点。
虽然是关于他诗人的骄傲,他不想让步,但是作为一个风流浪子,他也不想让一位如此漂亮的女士难过——再者说来,不管怎样,她都是自己好友的情人,他也不想把两个人的关系搞得这么僵。
“殿下,我承认我刚才失礼地注视了您,给您带来了困扰……不过,请允许我为自己辩解一句,我绝对没有任何不得体的想法,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毕竟您和他关系匪浅。”
他的回答,让玛丽亚一阵气结,但是这下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普希金心里也是一阵茫然,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找到原因。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偶然吧?没有那么多理由。
“好吧,先生,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经过了这一番争吵之后,玛丽亚也不愿意再继续交谈下去了,于是冷淡地点头向对方告别。“希望以后您能够改变主意。”
“如果今后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愿意为您写诗留念——当然,那也只是出于有趣而已。”普希金行礼向对方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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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截胡
虽然玛丽亚表面上还维持着礼节同普希金告别,但是暗地里已经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俄罗斯人骂了无数遍。
从小颐指气使的她,哪怕现在被人们敬而远之,至少在明面上还是被人们以礼相待,谁也不敢真的对她有所不敬,然而这个外来的诗人,却居然敢当面驳她的面子,甚至还轻视了她的父王——尤其这还是在她提出这么优厚的条件之后。
虽然普希金说的是真话,他确实不喜欢写颂诗,但是玛丽亚却打心眼里不相信,她“以己度人”,所以认为这个诗人一定是站在了特蕾莎那一边,所以才故意不给自己面子(虽然这某种程度上也是事实)。
而这个猜测,更加增添了她心中的怒意。
某种意义上,她虽然恨透了特蕾莎,但是在内心当中却也承认特蕾莎确实有资格来和自己斗,但是一个边远蛮荒的俄罗斯人,还是个从没有听说过的姓氏,连贵族都未必算得上,居然也敢如此怠慢自己,这让她尤其感到难以容忍。
她也并不准备把忍气吞声。
经过之前和特蕾莎的交锋,她原本就已经堪称顽强的报复心,现在更是变得极度夸张,仅仅在一面之缘当中和她交恶的普希金,在她心里也被列上了敌人的黑名单。
等着吧,以后有你好瞧的……还有你那个到处出风头的夫人。
普希金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给自己惹下了一个敌人,他结束了这段并不愉快的插曲之后,就重新返回到了大厅当中,大家还依旧沉浸在乐团的演奏当中,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的来去,他也就心安理得地重新融入到了人群当中,而这一次他再也不敢左顾右盼了,而是集中注意力欣赏乐曲。
时间就这样悄悄流逝,很快也来到了这场演奏会的尾声。
一首首曲目都已经演奏完毕,这一场演出也要谢幕了,而这也意味着这支小小的宫廷乐团在今天终于悄然登上了舞台,并且将成为帝国在未来的一个文化符号。
不管实际水平如何,在场的人们都很明智地用热烈的掌声来祝贺她们的成功演出。
在不绝于耳的掌声当中,特蕾莎皇后也离开了座位,然后带着这些孩子们一起来谢场。
她此刻脸色绯红,身上也大汗淋漓——自从来到法国以来,虽然时不时以音乐自娱,但是她已经很久没有一口气弹奏这么长时间的钢琴了,这种“体力活”一下子还有点吃不消。
不过,身体上的疲惫却没有能够影响到她的心情,她此刻既满足又兴奋,甚至还有一点骄傲。
自从来到法兰西、成为一国皇后之后,她在身边侧近亲信们的辅佐下,以很快的速度适应了自己的角色,亲自运营整个庞大的宫廷机构,办成了很多事,但那都是“分内工作”而已,她并不会为此感到多么开心,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她发自内心地为这个小小的成就而满足和自豪。
音乐对她来说不光是情趣和娱乐,更是精神生命的一部分,她陶醉其中的时候,可以忘却那么多烦心事。
在谢场的时候,人们纷纷涌上来,向尊贵的皇后陛下恭维和祝贺,而她也照单全收,并且一一予以回应,充满了君臣同乐其乐融融的气氛。
……好吧,除了一个人,让她看到了还是一贯的不顺眼。
玛丽亚微笑着向她祝贺,并且表示能听到皇后陛下的演奏让她大开眼界,而特蕾莎只是紧绷着脸,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就当是感谢,两个人视线交汇了短短一瞬,就再不贴近。
特蕾莎现在还能容忍玛丽亚站在自己的目前,无非只是因为赶不走她而已,所以哪怕玛丽亚表面上服软表现得恭顺,但是她却演都不想演,顶多只是维持最底线的礼貌,多一分都不想给。
玛丽亚当然知道特蕾莎心里的想法,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找机会在皇后陛下面前说恭维话,既让特蕾莎心里添堵,却又让她找不到理由来发作。
其他人当然也能够看得出来她们两个互相存心在挤兑对方,虽然谁也不敢掺和(当然背地里却很乐意津津乐道),但是大家却很有默契地看着这出大戏,甚至还有人嫌事情太小,拼命想要拱火,最好让两位尊贵的殿下以后搞出更多大新闻,让他们看乐子。
在谢场完成之后,这一场演出也终于圆满谢幕,人们纷纷散去,而瓦朗蒂娜和其他乐团成员们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今天的成功,注定也成为她们生命中最难以忘怀的瞬间之一。
作为东道主,艾格隆自然也亲切地和这些孩子们告别。
“瓦朗蒂娜,你一如既往的优秀,丝毫没有让我们失望。你的爷爷,还有你的未婚夫,都会为你感到骄傲的……”艾格隆亲切地向瓦朗蒂娜挥手告别,“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已经下了命令了,画师会将你们的演出绘制成图画的,到时候作为纪念礼物,你们每个人都会被赠送一份,。”
“谢谢您,陛下,我会珍藏好它的。”瓦朗蒂娜连忙向艾格隆行礼致谢,“谢谢您给了我这样的机会……我曾经只是把它视作是一种任务,取悦您和皇后陛下的任务,但是现在……我发现我非常享受其中的乐趣,也许过得几年之后我就要从乐团离开,但是我会把它当成我一生的爱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郑重地做出承诺之后,乖巧懂事的瓦朗蒂娜向艾格隆告别离开。
而特蕾莎这时候因为不胜疲惫,也在和艾格隆说了几句之后,就先回寝宫休息了。
随着众人的离开,偌大的殿堂,突然只剩下寥寥几个人。
而这时候,艾格隆发现玛丽亚居然没有走,还留在原地看着自己,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于是,他走到了玛丽亚的身边,主动开口询问。
“殿下,刚才的演出不是很好吗?您怎么如此闷闷不乐啊?”
“还不是因为您的那位朋友……”玛丽亚阴沉着脸回答。
“是?为什么?”艾格隆更加莫名其妙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在刚才,我兴冲冲地找了他,结果,他却给了我好大的冷脸——”玛丽亚强忍着心里的不爽,简单地将刚才自己和普希金的交谈讲述给了艾格隆听。
“所以,您不该贸然在对他毫无了解的情况下就接近他啊……”听完之后,艾格隆忍不住苦笑了起来,“他是个诗人,很有点文人的臭脾气,在俄罗斯的时候,连沙皇的面子都不给,当初还曾经被沙皇流放过。对这个人来说,坚持自己心里的想法,比讨好某个权贵更加重要,所以他既然不想为您写颂诗,那么您给出什么出价都是没用的……他就是不会写。”
当听到艾格隆的解释之后,玛丽亚心态总算没那么爆炸了。
既然他连沙皇的面子都不给,那他不给自己面子也不算那么可恶了——虽然还是很可恶。
“所以您为什么要惯着他呢?他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就算有几分才气,但世上有才华的人多了去了,何必忍受他那点脾气。”她还是有些愤愤不平,“我看他现在得享大名之后,是更加没把人放在眼里了。”
唉……就算跟你说了他有多么重要,你肯定也不会放在心上的。艾格隆心想。
他之所以如此优待普希金,不光是欣赏他的才华,其实也正是觉得他的脾气和自己相投,都有一身傲骨。
正如玛丽亚所说,世界上趋炎附势的人比比皆是,可是这些点头哈腰的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艾格隆知道自己的理由玛丽亚不会信服,所以他就搬出了另外一个理由。“他虽然并非什么重要人物,但是眼下我需要和俄罗斯人拉近关系,但又不能做得太低声下气,需要发出暗示的信号,我优待这个诗人,那么世人就会相信我对俄罗斯没什么敌意了,这对我们接下来的外交有利。”
对这个理由,玛丽亚倒是相对能够认可——当然,即使如此,她也不打算把对方从自己的“黑名单”里拉出来。
她轻轻耸了耸肩,换了个话题,表情也从凝重变得轻松了起来。
“好吧,我们不要再提什么见鬼的俄罗斯人了,还是说一说好消息吧?”
“什么好消息?”艾格隆反问。
“您之前不是要拜托我为您的堂兄寻找合适的对象吗?现在这事儿有眉目了。”玛丽亚回答。
“这么快吗?”艾格隆又惊又喜。
之前,他为了家族的利益,也为了完成对婶婶奥棠丝王后的承诺,所以拜托玛丽亚为自己在德意志王公群体当中为堂兄查理亲王寻找合适对象,玛丽亚虽然人缘很差,但是她的母亲和外祖母却是来自于枝繁叶茂的巴登和黑森家族,在德意志可谓是“亲戚遍天下”,让玛丽亚发动关系网为堂兄寻找对象,总比艾格隆自己去找要容易得多。
不过艾格隆也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这么快就有眉目了。
“您希望达成的心愿,我又怎么能不尽心尽力、快马加鞭去做呢?”玛丽亚微微浅笑了起来,顺手用手指戳了一下艾格隆的胸口,“这也只是为了您了。”
“谢谢……”艾格隆拿住了这只手,然后轻轻地亲吻了手背,接着再问,“那么,那位幸运的孩子是谁呢?”
就在这暧昧的互动当中,玛丽亚笑嘻嘻地做出了答复。
“她名叫海伦妮·冯·梅克伦堡-什末林,是梅克伦堡-什末林公国的公主,1814年出生,今年17岁,恰好来到了适婚的年纪。”
“什么?”艾格隆的脸色微微一变。
倒不是说,这位公主他认识,而是因为,她在历史上,多多少少地也留下了一点点痕迹。
按理说来,在王公满地走的德意志,一个普通的“公主”并不会惹人注目,梅克伦堡-什末林也不是什么强大邦国,顶多一两个县的地盘,还是在荒凉贫瘠的北德,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人记住的地方。
原本她确实应该默默无闻的,但是历史却给了她另外一条人生道路。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奥尔良公爵篡位成功,成为法国国王之后,他为自己的王太子找的儿媳妇,就是这位公主殿下。
那时候,奥尔良公爵篡位成功之后,国内外局势都很混乱,他也因为自己借着的“篡逆”行径而被欧洲各国君主所厌恶和排斥,在这种情况下,他急需要在圈子里完成一些公关活动,来挽回自己的声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为此他在上台伊始就主持了两桩联姻,一桩是将他的女儿嫁给了未来的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一桩是让王太子娶了梅克伦堡-什末林公国的海伦妮公主。
借助这两次成功的联姻,他稳定了国外的局势,也让奥尔良家族的“篡逆”被各国所默认。
在这个新的历史线上,艾格隆“截胡”奥尔良家族的天下,但是总体外交路线却意外地贴合在了一起。
他之前促成了比利时的独立,然后和比利时国王联姻(当然,他没有成年的女儿,于是就用欧仁亲王的女儿来代替)
他没想到,在另一桩联姻上,他又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撞车”了。
巧合吗?确实巧合,但是却又未必有那么巧合。
不同的世界线,人确实变了,但“需求”没变。
波拿巴家族要重新挤进圈子了,所以找上了德意志的王公们。
而在原本的世界线上,梅克伦堡-什末林公国愿意把公主嫁给名声大坏的奥尔良家族的王子,现在把公主嫁给波拿巴家族的王子好像也没什么不行——反正,都是拿一样的好处,又有什么区别呢?
奥尔良家族登上了王位,和波拿巴家族上了台,对他们来说又有多少区别呢?
反正,对于封建主的联姻来说,只要“头衔”正确,利益正确,哪个具体的人并不重要。
一想到这种奇诡的“巧合”,以及其中蕴含的尖锐讽刺,艾格隆心里只觉得好笑。
这些德意志王公,所谓的高贵血统,说穿了也就这么回事嘛……
“怎么,您觉得不行吗?”看到艾格隆的表情古怪,玛丽亚疑惑地问。
“不,我并没有认为不行,殿下……”艾格隆连忙笑着回答,“我只是多想了点其他的事情而已,您别见怪。我非常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我的堂兄也会为此永远感激您的……”
接着,他又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那么,可敬的梅克伦堡-什末林家族,他们打算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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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代价
“那么,可敬的梅克伦堡-什末林家族,他们打算要什么?”
艾格隆虽然是在问,但是他其实心里完全清楚答案。
不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什么呢?一个老牌的王公,准备把女儿嫁给从来没见过的外国亲王,总不可能是因为爱情吧。
“那当然是需要钱咯~”
玛丽亚和艾格隆彼此之间的关系,不需要玩那么多虚头巴脑的套话,所以她直接就说出了答案,脸上也浮现出了略带讥讽的笑容,“近年来,公国财政一直都颇为困难,这个家族现在急需要大笔的资金来维持自家的统治,所以嘛……他们也很乐意得到来自法兰西的支援。不过,他们不希望把事情搞得太大张旗鼓,所以请这边尽量低调一点。”
当然,既然是王公贵族,那就必须要讲究体面,哪怕是真的要钱,也不可能直接表露出来,更不能自己伸手要钱,所以这就需要中间有人来完成这个步骤了。
按理说来,波拿巴家族也是皇室,而且和多个王族联姻,所以把公主嫁给皇帝的堂兄,绝对不算丢人;但是,因为之前长期敌对的缘故,波拿巴家族目前还处于被排斥的状态,所以梅克伦堡-什末林家族希望低调办完这事也很正常。
艾格隆对此也并无意见,反正他只要完成自己对堂兄的承诺就可以了。
“那么,他们到底需要多少钱呢?”于是,他就直截了当地问。
玛丽亚笑而不语,然后抬起右手,张开手指,犹如是挥手告别一样。
“五百万?这也太多了。”艾格隆顿时就皱了皱眉头。
“比起沙皇给的来说,也不算多吧。”玛丽亚摊了摊手,“毕竟,这可是一位法国亲王,钱给少了怕是会丢了自己的格调,还牵涉到新娘的信仰改宗等等手续问题……人家也有理由嘛~”
“我娶特蕾莎都没花过那么多,那可是哈布斯堡的公主……”虽然明白是这么个道理,但艾格隆越想越觉得亏,忍不住小声吐槽,“区区一个县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那么,她给您省了那么多钱,那您又是怎么回报她的呢?”玛丽亚稍稍眯了一下眼睛,“或者,也许正是因为花得太少,所以您才学不会珍惜,以至于这么对待她吧?”
不得不说,玛丽亚在嘲讽人上面还真的是很有天赋,随手一击就又凶又狠,直击要害,以至于艾格隆一下子被呛到了,说不出话来。
正因为他无法反驳,又不能拿玛丽亚出气,所以只能把怒气转移到了不在场的堂兄身上。
“这下我的堂兄还真是让我为难了!为了完成他的心愿,我们居然要付出这么高的代价……如果人民知道我动用这么多国帑就为了给堂兄找个媳妇,舆论上肯定会很难看的。”
“这一点您倒是不必太过于担心。”玛丽亚似乎早有准备,不紧不慢地回答,“其实我之前和亲王殿下商量过,他也多次表示过,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私事而浪费国家的巨额资金,败坏您的名声,他希望能够想办法自己承担……”
“自己承担?他承担得了吗?”艾格隆对此当然表示怀疑。
对于堂兄的财产情况,艾格隆是一清二楚的,他虽然从父母那里拿到不少钱,但相比于这样一笔巨款来说还是杯水车薪,而且他现在才刚刚得到自己赋予的官位,肯定是攒不出这么多钱的——他就算想要自己承担这比开销,也做不到。
“如果他独力来承担的话,那当然做不到,但谁叫他是法兰西的亲王呢?巴黎有的是阔绰无比的银行家,他可以从他们手里借到钱,一个亲王的名字,就值得上几百万。”早就成竹在胸的玛丽亚,继续侃侃而谈,“您出面为他说个情,他从阔佬那里拿到钱结了婚,以后分十年或者十五年偿还了这一笔债款……大家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看到玛丽亚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艾格隆心里突然猜到了什么。
“我猜,那个好心的阔佬就是博旺男爵,对吗?”
“是的,陛下。”玛丽亚笑嘻嘻地点了点头,“什么都瞒不过您呀。”
艾格隆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看来,玛丽亚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背地里却已经筹划好了一切,一边动用家庭关系在德意志找需要“和亲”换钱的王公,一边在自己这里策划好了如何筹一笔巨款搞定这桩婚事——自己甚至还不需要出手,她就把两边居然都摆平了。
所以,全盘来看,她充当中间人,不付出任何代价,就促成了一桩政治联姻,还收获了两方的感激(甚至还可能从两边都拿了好处费),甚至还不声不响为自己拉帮结派,收获未来的盟友,可谓是一箭三雕,难怪她这么用心去做这件事。
看来,玛丽亚虽然性格恶劣而且目中无人,但却又有一股敢想敢干的魄力,一旦下定了决心,办事既利索又牢靠,实在是个人才。
如果她能够甘愿低眉顺眼跟着自己,不给自己惹事生非,一心一意只想着尽全力替自己完成和谐的后宫大业……那该多么完美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你不能指望一个人既聪明有能力、性格突出,然后又甘愿成为一个盲从的奴才,在艾格隆的身边,哪怕服从度最高的夏奈尔也有往往有和自己不同的意见——只是她往往会把意见放在心里。
至于玛丽亚,指望她成为那样的人,想都别想。
“好吧,殿下,既然您都已经把事情计划好了,那我又何必节外生枝呢?就按您的办法来办吧。”艾格隆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又叹了口气,“我替我的堂兄,我的家族,以及法国政府,感谢您的辛劳,希望这件事能够尽快完成。”
“只要您点头,那就没有什么障碍了,我会私下里加紧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两三个月之后海伦妮公主殿下就会来巴黎‘旅行’,然后面见亲王殿下并且缔结婚约了。”玛丽亚自信满满地回答,“亲王殿下年轻有为,聪慧过人,我相信,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婚配对象,海伦妮公主嫁过来之后,一定会非常满意的……”
此刻的玛丽亚,心里确实是志得意满。
她倒不是因为自己成功当了一次媒人而高兴,而是因为自己的计划在通盘运作之后顺利实现而沾沾自喜。
事实上,她巴不得艾格隆不给钱,这样的话查理亲王就更加欠她的人情了,也就是更加绑定在她这一边,充当自己对外的代理人。
这一切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在未来和特蕾莎分庭抗礼,报复之前的屈辱。
特蕾莎,你给我等着……虽然现在我不得不对你低声下气,但是以后有你哭的时候……她又一次在心里咬牙切齿。
而艾格隆此刻也感到颇为唏嘘。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这位海伦妮公主嫁过来之后,成为了王太子妃,夫妇生了两个儿子,然而王太子在1842年猝然去世,于是他们在1838年出生的儿子巴黎伯爵菲利普就成为了王太孙。
接下来,在1848年革命当中,奥尔良家族丢了王位,海伦妮被迫带着十岁的儿子流亡出国,而接下来她也成为了奥尔良党的精神领袖。
等到拿破仑三世登基上台时候,两个人自然就成为了政治上的死对头,在第二帝国时期,皇帝最头疼的就是和奥尔良派之间的斗争。
两个“曾经”的死对头,在这个世界线上却即将成为“夫妇”,这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但是反过来说,正因为是死对头,所以他们可能反而会有精神上的共鸣,也许他们的婚姻未来会非常美满也说不定。
“这位海伦妮公主,是什么样的人?”艾格隆顺口问。
艾格隆只是随口一问,玛丽亚却收敛起了笑容,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她呀……也算是个挺倒霉的人吧。”接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的父亲是梅克伦堡-什未林公国的王储,他当了一辈子王储却没有熬到继位,1819年死去了,而他生前娶了三任妻子,海伦妮是第二任妻子所生下的女儿……”
虽然玛丽亚没有说得太清楚,不过艾格隆倒是很快就猜到了实际情况。
海伦妮公主父亲已经死去,而且和父亲的继承人、她的长兄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两边情分不多,未来能够继承的东西极少,所以在家族内肯定不受重视,至少不会给她倾注多少注意力。
所以,梅克伦堡-什未林公国想要“物尽其用”,把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公主嫁给法国亲王顺便捞一大笔钱,也就非常符合情理了,甚至可以说这是最优解。
很快艾格隆又想到,玛丽亚突然悲伤的样子,并不是因为她非常同情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海伦妮公主,而是——她顾影自怜想起了自己
毕竟,她自己就是类似的情况。
所以她的恶劣性格,有多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养成的呢?
看出了她此刻的心情,艾格隆也没有直接去安慰她,而是微微笑了笑。
“你倒是挺会选的啊,这样的人来了我们这里之后,肯定会很快变成法国人的,因为她没有过多的羁绊了……而且我猜,正因为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所以她应该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不至于让我们为难。”
接着,他又伸出双臂,轻轻地搂住了玛丽亚,“而且我相信,她会成为您的好朋友,以后你们倒是可以多走动,互相解闷。”
艾格隆藏在暗处的安慰,让玛丽亚心里颇为感动。
不过,她表示感动的方式,是横了艾格隆一眼。
“您倒是说得轻巧,我反而希望她不要跟我太过于亲近,不然到时候可就要平白无故倒大霉了……被人们敬而远之、拒之千里的待遇,我一个人承受就行了,她这样的小姑娘可别遭这个罪。”
她看似是在为别人说话,但实际上是在夹枪带棒的诉苦,艾格隆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
眼下,玛丽亚所受的待遇,他也一直看在眼里的,虽然表面上以礼相待,但确实在无形中被宫廷中的其他人们排斥了。
可是大家这么做,也是因为不敢触怒特蕾莎,根子还是在皇后这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就算想要解决,又能怎么解决呢?难道他还能对特蕾莎下命令,要求特蕾莎每天对这个“好姐妹”笑脸相迎?
他要是真的敢下这个命令,怕是特蕾莎当场就要和他拼命。
唉,所以你说她们怎么就是学不会和谐相处呢?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艾格隆知道,光靠他自己是无法解决的。
要么放弃一边,要么就只能拖下去,看看未来会有什么转机。
他当然会选择后者。
当然,越是这么选,他心里越是对玛丽亚心怀歉疚。
“对不起,殿下……是我让您受累了。”他再度道歉。“您为了我,承受了许多骂名。”
“陛下,我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所以这下我们就扯平了。”玛丽亚笑着回答。“我以后还会给您添更多麻烦的,您也好好受着吧。”
接着,她面带微笑,然后轻轻地刮了一下艾格隆的脸。“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道歉已经毫无意义了,而且我也已经下定了决心——是的,是我自己的决心,您既没有给我套上铁链,又没有派一兵一卒来看押我,难道这不是我自己的决定吗?既然是我自己的决定,那么我当然得自己负责了,受尽冷眼,受尽嘲笑,甚至被一个可鄙的俄罗斯诗人嘲讽,这都是我自己找的,也是我要承受的代价,好,我受着便是!我对我自己的命运负责……”
说完这么硬气的话之后,玛丽亚的表情又放软了下来,眼神里似乎也多了几分祈求,“如果您真的对我心怀歉疚的话,那就不要让我落到付出一切却一无所有的可悲下场吧……陛下,万万不要喜新厌旧抛弃我,否则我会尽我一切来报复回去的。”
“不会的,我会永远爱你们的!”艾格隆连忙回答。
“我们?”玛丽亚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以后,就算骗也不许再说这个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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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新任命
在经过了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的陆海奔波之后,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枫丹白露宫。
之前,他跟随着艾格隆一起“创业”,并且靠着自己“帝二代”的身份和从军服役的经验,成为了艾格隆身边最重要的亲信之一。
而在艾格隆带人回法兰西抢班夺权之时,他被留在了约阿尼纳公国担任总督。
而如今,随着公国首相法利亚神父的死去,公国的政局发生了剧烈的变动。
在神父的建议下,艾格隆决定推动公国的“本土化”,也就是扶植本地精英来逐步参与到权力核心当中,而对于留守在那里的枫丹白露骑士团成员,艾格隆也给了他们自行选择的权利,要么留在当地继续当领主,要么回国为自己效力。
在经过了短暂的犹豫之后,米歇尔·内伊下定了决心,放弃了自己手中巨大的权力,选择回到法国。
虽然在那里他可以作威作福,但是在他心目中,巴黎终究还是比穷乡僻壤的约阿尼纳要强上太多了。他想要的光辉前程,是成为法兰西帝国陆军的最高指挥官之一,而不是把自己的下半生浪费在一个欧洲不起眼的角落里当土地主。
于是,在接到了艾格隆的命令之后,他先是和回国的海黛一起,主持了神父的葬礼仪式,然后又和继任者交接了自己手中的权力,接着就上了船,然后风尘仆仆地向着法兰西冲了过去,经过了长途颠簸之后,他终于来到了枫丹白露。
这一路上,他既忐忑又兴奋,法兰西落入到波拿巴家族手中,意味着他可以跟着皇室一起平步青云,但是,到底应该怎样实现“平步青云”的目标,他却又茫然无知。
这一切只能寄托在陛下身上,他相信陛下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
在卫兵的引领下,米歇尔·内伊走到了枫丹白露的宫室之间,然后被带到了谒见大厅,然后见到了他牵挂多日的恩主。
当见到一身便装的艾格隆时,米歇尔·内伊下意识地屏息凝神,然后昂首挺胸敬了个军礼。“陛下!上帝保佑,我圆满完成了您的任务!”
艾格隆其实并不喜欢搞排场,当年和米歇尔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非常平易近人,但是当时隔两年两个人重聚的时候,米歇尔仍旧显得诚惶诚恐。
毕竟,他真的成为皇帝陛下了,自己的前途只在他一念之间。
“米歇尔,欢迎回来。”艾格隆亲切地向他伸出了手,“我就知道您不会甘于留在约阿尼纳的,所以早就在等着你回来了——”
看到陛下并没有和自己生分,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米歇尔心里也松了口气。“陛下,诚如您所言,对我来说,为您效力是我的天职,我不能容许自己在您一展宏图的时候自己却躲在远方享乐,我宁可抛下所有,为您去出生入死……”
米歇尔之所以这么唱高调,不光是为了取悦自己的恩主,更是为了在陛下心里留下“勇于任事”的印象。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被艾格隆丢到闲职上高高挂起,然后只能当一个无人问津的闲人,所以自然要踊跃表态,要继续去为陛下赴汤蹈火。
“你有这份决心我很高兴,我现在也确实非常需要得力、而且可以信任的人才……”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
但是很快,他又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米歇尔,有些实话我也必须要提前跟你说清楚。你之前在约阿尼纳担任总督,可以对一个公国内的所有人发号施令,想必你也习惯了说一不二;但是现在,你回来了,虽然我可以对你委任要职,但不可能一下子把你提得太高,所以你必须要习惯和同僚以及上司共事……我希望你尽快转换好心态,不然的话,你会因此吃大亏的,我也不可能一直护着你。”
唉……这也是不得不承受的代价啊。米歇尔·内伊在心里哀叹。
他毕竟还是太年轻了,1804年出生的他,现在还不到30岁,而如今法兰西陆军内,有着大批大批已经五六十岁的高级将领,自己就算有“圣眷”,也难以一下子就占据高位。
如今,轰轰烈烈的大革命时代已经结束,全欧洲四处混战、万物勃发的时代也早已经成为了过去,大革命时代脱颖而出的将帅们,现在已经垂垂老矣,而且没有新的战争将他们“淘汰”,因此军队内的升迁,又很快回到了旧时代。
拿破仑26岁当将军这种事,在各国都已经是往昔的神话了。
不过,这种情况,也早就在米歇尔·内伊的预料之中。
在回来的路上,他仔细为自己的前途筹划过,最后构思了两个最优选择——
一条是前往北非带兵,因为这里是现在最容易刷功勋的地方,自己可以靠着积累功勋快速升迁,然后尽快爬到军内高位。
另一条则是留在宫廷,担任近卫军的高级军官,毕竟近卫军是新组建的建制,上升空间大,而且将领靠近陛下,随时有得到陛下照顾的机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这些只是他心里的盘算而已,现在刚刚见到陛下,他不可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陛下,我明白您的意思,无论你把我安排到哪儿,我都毫无怨言……”他立刻以慷慨激昂的态度回应。“而且无论担任何职,我都会放平心态,好好与身边的同僚和上司相处!”
“很好。”看到对方如此懂事,艾格隆也颇为满意。“你毕竟是跟我出生入死的部下,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在尽可能的条件下,我会给你争取优厚的待遇。现在,我打算让陆军部任命你为上校和旅长,这既可以让你独当一面,又不至于太扎眼。”
旅长……米歇尔内心当中顿时喜忧参半。
当初在约阿尼纳当总督,虽然上头名义上有艾格隆和海黛,但实际上是天高皇帝远,自己只要不过于乱来,那真的是为所欲为;而如今,回到法国之后,自己靠着皇帝的面子,居然还只能当个旅长……
两相对比,要说心里一点“郁闷”都没有,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即使郁闷,他也并不后悔,在他看来,自己终究是有皇帝在后面罩着,而且还有公爵的头衔,纵使现在还需要屈居人下,但只要慢慢熬资历,不出大错误,那么十几二十年后,必然可以一步步升迁,爬到陆军内的最高位。
环顾四周,看看军内和自己同龄的年轻一代,论跟随陛下的资历,论为陛下出生入死的功劳,又有谁比得上自己?
慢慢等就是了,机会总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的。
反过来想,法兰西的花花世界,终究还是比穷山恶水的巴尔干小国要强太多了,自己当个旅长,手上至少也有几千号人,只要跟上司处好关系,自己依旧可以过得逍遥自在。
“那么陛下,您打算将我放在哪儿呢?”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然后问艾格隆。
“我希望你去马赛。”艾格隆回答。
这个回答,让米歇尔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心心念念的两个“最优选”居然都踩空了,这让他倍感失望。
如果去马赛的话,自己又怎么找机会立功然后升迁呢?难道陛下真的决定把自己随便打发然后丢到一边去了?
他心里百般纠结,脸上的表情也顿时僵住了。
“怎么?米歇尔,你不满意吗?”
“不……不,陛下,我没有意见。”米歇尔哭丧着脸回答。
他也知道,自己刚刚还说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话,如果转头就表示不满,那未免就显得太过于不知好歹了。
所以哪怕心有不甘,也只能先认了,以后再看看有什么改善的机会。
他没想到,自己这副无奈的表情,却逗乐了艾格隆。
“哈哈哈哈……米歇尔,别这么丧气啊!马赛不也是个好地方吗?那里有商港有阳光,气候宜人,你在那里会过得很舒服的,没有人会来打搅你——况且,我还有一个重要任务要交给你办。”
前面的话,米歇尔只当是安慰,但是最后一句话,却让他陡然打起了精神。
重要任务?那就意味着自己其实并没有被陛下闲置,而是另有用途?
心情激动的他,脸上很快又恢复了血色,“陛下,什么重要任务?”
“一个我只能交给信任的人办的任务……”艾格隆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我不说你也知道,马赛临近皮埃蒙特王国,那是萨伏伊家族的地盘。”
“是的,陛下。”米歇尔点了点头,等待艾格隆的下文。
“就在不久之前,卡洛·阿尔贝托亲王继位国王,这位亲王是一位热切的亲法分子,而且和波拿巴家族关系匪浅——就在他继位前夕,他还悄悄地来到了巴黎,向我当面表达了善意。”艾格隆继续向米歇尔解释,“而且,他对我的期待不仅仅是睦邻友好的善意而已……这位新晋的国王陛下,有着更大的野心……”
虽然被这个冲击性的消息搞得有些震惊,但是米歇尔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他既然要向您表示善意,那莫非就意味着,他对奥地利人有敌意?”接着,他问。
“你很机灵,米歇尔,而这正是我需要的聪明劲儿。”艾格隆笑着颔首承认,“没错,他希望从我这里获得支持,一起对抗奥地利,实现萨伏伊家族统一意大利的野心。”
这下米歇尔不由得更加震惊了。
很快,联想到陛下对自己的任命,他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陛下,您的意思是……要答应他吗?”
“答应,但也不答应。”艾格隆给了一个让人莫名其妙的回答,“无疑,我确实希望他折腾一下,但是我也没有想过成为冤大头,为萨伏伊家族的事业冒奇险——他想要利用我,那我何尝又不想要利用他呢?”
眼见米歇尔还是懵里懵懂的样子,艾格隆又放低了声音,“他想要把我当成挥向奥地利人的铁锤,但反过来说,我也可以把他当成刺痛奥地利人的针;现在奥地利人的核心利益就在伦巴底,这是他们最富庶的省份,他们敏感的神经绝对不容有半点闪失……所以,萨伏伊家族的异动,反而会刺激他们来跟我求助,让他们变得有求于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经过了艾格隆的解释之后,米歇尔·内伊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萨伏伊家族虽然向波拿巴家族扔出了橄榄枝,但是两边都心怀鬼胎,都想着利用对方,而艾格隆的想法只是刺激奥地利人,然后转头与奥地利人达成妥协,换取彼此的利益。
而这时候,米歇尔终于也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了。
“所以陛下,您希望我去负责和萨伏伊家族的交涉吗?”
“对,你是我的绝对亲信,你在那边和他们的国王交涉,绝不会引起他们的疑心。”艾格隆点了点头,“而且,我需要这件事做得低调一些,我们确实要支援萨伏伊家族,但是这种支援必须有限度,而且一旦我们和奥地利达成了妥协,那么我就将毫不犹豫地切断对他们的援助……这一切,都需要有一个我绝对信任、又极有能力的人去负责操办,而我认为,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你到了马赛之后,就可以着手和萨伏伊家族建立联系,然后接下来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好了……切记,一切都要做得隐秘,至少不能给别人明面上的把柄,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陛下……”米歇尔·内伊微微躬身,接受了艾格隆的命令。“和我刚才承诺的那样,我会尽我全力去完成您的心愿……即使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辞。”
陛下的想法和做法对不对,不是他有权去评价的问题,他甚至不需要询问其中的原因,他只需要执行好任务即可。
很明显,这是国际机密外交事务,而且还牵涉到了三个国家,可谓事关重大。
而这也就意味着,一旦事情办妥,那就是为陛下立下了大功……那么自己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看来,陛下终究没有忘记自己,锦绣前程近在眼前。米歇尔安心地想。
而看着米歇尔踌躇满志的样子,艾格隆心里也松了口气。
借用萨伏伊家族来恐吓奥地利,是他和塔列朗共同商定的主意,现在他和塔列朗,也都在有条不紊地实施这个计划,可是塔列朗又怎么会想到,在他的战略计划之上,自己还有个“追加计划”呢?
到时候他如果得知这一切,又该是何等反应呢?倒是有点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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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庇护
在枫丹白露宫的聚会落下帷幕之后,当天肖邦与普希金的争论,也很快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欧洲各地的舆论场。
两个人的激情、两个人的论点,都有着各自的拥趸,围绕着波兰未来的命运,欧洲的知识分子也进行着激烈的争论——它究竟是应该成为一个自由独立的国家,还是应该遵照维也纳会议的安排,成为沙皇又一块被征服的战利品?
然而,他们的争论其实已经毫无意义,因为现实正在以最残酷无情的方式,向世人给出一个答案——无论喜欢不喜欢,鲜血和利剑才是领土归属的最终依据。
从1830年末波兰人趁着法兰西大乱的鼓舞借机起义开始,大半年已经过去了,就在这漫长而激烈的交锋当中,无情的俄罗斯铁蹄,以完全可以忍受的代价,一步步将战线向前推动,向着波兰的心脏华沙推进。
它的脚步可以被延缓,可以被推迟,但是最终,却还是如此势不可挡。
在整个欧洲的冷眼旁观之下,波兰的反抗正在迎来自己的尾声。
对往后的历史学者们来说,这一场血腥的厮杀和镇压,只是1830年那一场大戏的“加长赛”,既不引人注目,也没有多少新意;然而对身处其中的人们来说,却有着太多太多痛彻心扉的愤怒,以及无力回天的无奈。
对年轻的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来说,没有什么比亲眼目睹一场灭顶之灾更让人沮丧的事情了,尤其是,遭遇到这一场灾难的,还是他从小长大的国度、以及他所熟知的亲朋好友们。
可是痛心归痛心,他只能一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熟悉的人们接下来的命运祈祷,一边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四处奔走,完成他的异母兄弟安排的任务。
随着沙皇的军队浩浩荡荡地越过维斯瓦河,华沙面向东方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已经消失,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沙皇的军队了,而很明显,他们不会再给波兰人任何喘息机会,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向华沙冲过来。
也许是几天后,也许是一两周后,但是总之华沙的命运已经被注定。而且,这座城市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面对这个现实,一部分人愤怒而且绝望,一部分人则彻底麻木不仁,而他们最后的精力,就只能用来讨伐自己眼中的“卖国贼”了。
在最近这段时间,华沙发起了多次的骚乱,一些已经彻底疯狂的民众上街示威甚至打砸抢,抗议新政府的无能和失败,一些华沙市民甚至冲入监狱,对关押在那里的因为作战不力而被指控叛国罪的囚犯进行私自审讯,然后将其绞死,共计数十人被杀。
而另一些人,则认为起义本身就是一件蠢事,是自取灭亡,因此他们强烈要求尽快向沙皇投降,避免华沙遭遇更大的灾难。
按理来说,“大难临头”的现状,会促进所有人同仇敌忾的团结,但是现实却往往完全相反,当看到绝望的未来之后,绝大多数人会互相争吵,甚至会互相激烈地厮杀,只为了在灭亡之前能够发泄心头积累的仇恨。
亚历山大现在面对的就是这种末日来临的气氛,他既不想参与进去,也不能改变任何东西,他只能够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事态的发展,并且等待最终审判的降临。
而这一天也很快就要到来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就能够听到远处传来的零星枪炮声,这些枪炮声,对华沙市民们来说也意味着末日的钟声。
他打开窗户,看了看东方,远处的地平线上现在还是非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空气也一如既往的平淡,不带丝毫血腥味。
但是,他们已经来了……
曾经他还以为自己在此刻会很愤怒或者很焦躁,但是当真正面对这一刻的时候,他却有着异样的平静。
哪怕最坏的结果,在心里早已经有预期的时候,也不会让人感到震惊。
但是,这一场戏剧还有一个该死的尾声。
在华沙,还会有一场战斗。
就算大多数人都已经绝望甚至“躺平”,总还有一些人会进行抵抗的。
而这些抵抗的人当中,肯定会有他曾经的好朋友安东尼。
他已经帮助很多人离开华沙流亡法国了,但是唯独安东尼,明明可以得到自己的帮助,却坚定地拒绝了这样的“优待”,顽固地坚持留在华沙,进行他自己也明知道毫无希望只会白白送命的抵抗。
以他对好友的了解,既然俄罗斯人已经打过来了,那么可想而知,他一定会不会逃跑,而是会选择履行诺言,拼尽全力抵抗。
一想到安东尼接下来的命运,他原本平静的心,就不免又有些纠结了。
他时而希望安东尼得偿所愿,像个烈士一样死去;但时而又希望他只是负伤,或者干脆投降,至少能顾保住一条命。
但是在内心深处,他知道,最终只会有一种结果。
就在亚历山大暗自沉思的时候,他听到的枪炮声越来越密集了,而在楼上看去,远处遥远的地平线上,开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些黑点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向着华沙涌了过来。
他甚至好像能够看到领头一马当先的那些哥萨克骑兵,听到密集的马蹄声和他们腰间佩戴的马刀咯吱作响的声音——当然,这只是他的幻想罢了,但很快应该就会变成现实。
随着俄军的逼近,华沙城外前沿阵地的起义军纷纷开火,暂时算是遏制住了俄军前进的脚步,但是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跟上前沿部队的俄军炮兵,开始向着波兰人的阵地倾泻炮弹,这些炮弹还有许多在尖锐的呼啸声当中落入到了华沙城内。
随着炮弹不断的落下,虽然受到轰击的只是华沙城内一小部分区域而已,虽然并没有带来多么惨重的伤亡,但是却让这种末日的恐慌气氛更增添了几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秩序,这下几乎彻底崩溃。
有少部分人在街上和已经关门的商店当中偷窃和抢掠,甚至还有人在犯罪之后纵火来掩盖罪证,而大部分市民则紧闭门户,瑟瑟发抖地呆在家中,等着在一切尘埃落地之后,重新成为沙皇的“顺民”。
坚定的抵抗者,反而成为了其中的极少数。
亚历山大虽然对此感到很悲伤,但是他却也非常理解人们的选择——在生死关头,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是勇士,无论刚开始革命的时候他们多么慷慨激昂,到了真正要面对炮火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只会本能地退缩和畏怯。
如果我还是一个波兰人,如果我参加了起义,那么我能够在这个时候继续坚持抵抗吗?他扪心自问,但却又无法得出答案——
但是现在,这个问题他也无需找出答案,因为他不再是波兰人,他有着最好的“退路”。
而此刻,就是走上这条退路的时候了。
在隆隆的炮火声当中,他带着几个随从一起,悄悄地离开了混乱的街道,穿过了一片死寂的城区,悄悄地溜出了华沙城。
华沙很快就要经历战火的洗礼,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不能留在这座城市当中。
按理说来,此时华沙已经戒严,各处的街道都有士兵在把守,普通人是无法离开的,但是亚历山大一行人手里有自己的外交护照和华沙政府签发的通行证,所以一路上居然也畅通无阻。
这段时间以来,亚历山大帮助许多官员的亲人流亡出国,因此他也获得了相当多的回报和优待,即使在这个危险混乱的时刻,他还是获得了应有的保护。
在离开华沙之后,他们一行人并没有向西逃亡到广袤的乡村当中,而是悄悄地向东行进,寻求另外一边保护。
作为法国的外交使节,在这个兵荒马乱、社会秩序即将完全崩溃的时间点上,尽早投奔到俄罗斯一方寻求保护,反而会让他更加安全——反正波兰全境都很快会被俄军占领,早点投和晚点投都一样。
在华沙城外的旷野当中,亚历山大矗立在原地,回首眺望了这座古老的城市,仿佛是在为它接下来不可避免的命运而默哀。良久之后,他才重新带着人继续向东走去。
这一次,他的随从打出了白旗,以避免被误伤。
而他们没有前进多久,就碰到了一群斥候骑兵。
这些骑兵骑术精良,相貌粗野,头上还戴着厚厚的毡帽,嘴里说着亚历山大听不懂的呼喝,然后将亚历山大一行人给围了起来。
而他们也没有进行任何抵抗,只是举着白旗,并且示意自己是外国使节。
看到他们没有任何敌意,骑兵们勒住马头,没有抽出马刀,有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大汉翻身下马,然后走到了亚历山大面前,嘴里还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
亚历山大一句话也听不懂,但是他还是镇定地向对方颔首行礼,然后将自己手里的证明文件交给了对方,并且表示要寻求保护。
骑兵看了一眼文件,亚历山大也分不清他到底看不看得懂,对方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粗鲁地用手比划着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走。
看来安全了……亚历山大松了一口气。
他也没有作出反抗,跟着对方的骑兵慢慢地往前走,然后进入到了俄军的阵线当中。
一路上,他看到许许多多穿着绿色制服的俄军步兵,还有穿着披风的骠骑兵,人数之多几乎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就是即将又一次毁灭波兰的大军了。
还没有等亚历山大过多感慨,他们被押送到了一位穿着近卫军制服的军官面前。
也许是因为近卫军军官往往出身贵族的缘故,相对于一路上碰到的粗野的士兵,他的相貌和举止都显得更加文雅一些。
军官拿过亚历山大的文件,然后仔细地看了一遍。
“法国人?”他用流利的法语问。
虽然表情严肃,但他的脸上也看不出多少敌意,只有一种碰到新鲜事的好奇。
从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惊慌,只有属于注定得到胜利一方的洋洋得意和宽宏大量。
“是的,我是法国派驻华沙的使节,我希望暂时得到得到贵国的保护。”亚历山大法语回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们会保护外国使节的,并且给予您应有的生活待遇,如果您真是外国使节的话。”军官懒洋洋地回答,“但你需要告诉我你们的姓名,我需要报告给上级。”
“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亚历山大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军官先是有些惊讶,因为这位“法国使节”明显有一个波兰姓氏,但是很快,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接着睁大了眼睛,瞪着亚历山大。
他的视线里没有恐惧和敌意,倒是有一种逮到了猎物的兴奋。
“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他重复了这个名字,然后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我明白了,很高兴见到您。”
接着,在亚历山大错愕的视线当中,他走到了其他几位近卫军军官面前,然后小声对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还对亚历山大指指点点。
这些军官们也立刻兴奋了起来。
“拿破仑!”
“拿破仑!”
他们纷纷高喊着这个名字,越喊越是兴奋。
这时候亚历山大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原来,这位贵族军官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好像这也是人尽皆知的“秘密”),然后就和自己同僚庆祝大伙俘虏了一位“拿破仑”。
对俄罗斯人来说,显然这个名字带有着太多的含义。
随着时间的流逝,俄军当中的骚动越来越大,甚至有不少人跑过来偷偷远望着亚历山大,仿佛是在借此一睹拿破仑的风采——或者说,了却当年没有在别列津纳河边活捉拿破仑的遗憾。
亚历山大努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以免惹人耻笑。
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他是外国使节,俄罗斯人不会拿他怎么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刚才那位近卫军军官重新跑了回来,然后将他的文件都还给了他。
“伯爵先生,抱歉让您久等了……您的使节身份已经被确认,接下来您会得到应有的保护。”他以非常礼貌的语气,对着亚历山大说,“现在,请跟我来吧,我们的元帅阁下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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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元帅
“现在,请跟我来吧,我们的元帅阁下要见您。”
虽然这位军官只是寥寥一句,并没有详细解释,但是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当然知道对方是在说谁。
那个人自然就是俄军主帅伊凡·费奥多罗维奇·帕斯凯维奇元帅。
这位元帅从军多年,是沙皇尼古拉的心腹爱将,在过去和法兰西帝国的战争当中就已经屡立功勋,而在沙皇登基之后,他又作为主将,参加了俄罗斯帝国和波斯以及高加索的战争,然后因为战功被沙皇封为埃里温伯爵。
在波兰起兵作乱之后,沙皇将他直接从高加索调到了波兰前线指挥俄军平叛,由此也可见对他的倚重。
很明显,自己前来寻求庇护的消息,经过了俄军的层层上报,消息传递到了他那里。
按理说来,区区一个外国使节并不值得他注意,他只需要吩咐手下军官好生招待、确保人身安全即可,他特意想要把自己叫到面前,应该也是和刚才那些俄军军官们一样,想要看看“拿破仑”的新鲜。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亚历山大并没有拒绝,他顺从地跟着军官一起,又继续向俄军的营地深处走去。
他们一路畅行无阻,直到来到一座小小的村庄当中时,军官才停下脚步。
“这里就是元帅阁下的司令部。”军官指着不远处不起眼的几栋民宅,简单地介绍了一句,“元帅阁下和他的参谋们就在这里,接下来您就由他们招待了。”
说完之后,他又走到了围在民宅周围警戒的卫兵面前,用俄语小声交代了几句,然后就把亚历山大留在这里,自己又转身离开了。
很明显,这座村庄内的所有村民,都已经逃亡或者被驱赶走了。
接着,两个卫兵走到了亚历山大的面前,态度严肃但并不粗暴地粗略搜了一下身,确认他没有携带武器之后,就直接将他带了进去。
穿着参谋制服的军人们在宅内走来走去,因为已经听说了他特殊身份的缘故,每个人在经过他的时候,都会好奇地打量他几眼,有些胆子大(或者说性格比较幽默)的军官,甚至还假装恭敬地脱帽致敬,当然这也只是一种开玩笑的恶趣味而已,就实际头衔而已,亚历山大并不是一位王子或者亲王,根本不需要他们敬礼。
就在这种庄重又诙谐的气氛下,他被带到了一张餐桌旁边。
而此时,穿着一身制服的帕斯凯维奇元帅,正坐在餐桌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不请自来的特殊客人。
与此同时,亚历山大也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着,这位元帅留着一头短分发和络腮胡子,因为已经年近五旬的缘故,所以头发和胡子都有些花白,不过即使如此,也能够从他因为长期服役而健壮的身躯当中,看到那种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所特有的压迫力。
就在两个人对视片刻之后,元帅率先开口了。
“年轻的瓦莱夫斯基伯爵,虽然您的到来让我很意外,但我很高兴能够招待您这个客人。您果然如同我想象的那样一表人才。”
说完之后,他轻轻地摊了摊手,示意亚历山大坐到餐桌的对面。
因为这是临时征用的村庄民居,所以餐桌并不豪华,只是粗劣的木桌而已,面积也不大,而餐桌上面也摆满了水果和食物,还有猪肉排和烤羊腿,很显然也都是从附近的临时“征用”过来的。
自古以来打仗就是和抢掠密不可分,加上俄军的后勤供应能力相对薄弱,再加上沙皇有意要以严厉的态度来“惩戒”胆敢造反作乱的波兰人,因此俄军强行征用和洗劫村庄也就非常正常了。
“很高兴认识您,元帅阁下。”亚历山大也以应有的礼节,向对方行礼致敬,接着按照对方的吩咐,在餐桌边坐了下来。“我代表我所效劳的国家,感谢您为我提供的庇护。”
“您来得正是时候,听到您的消息时,我正准备用餐,现在我正好可以多一位尊贵的客人了。”
一边说,元帅的手指稍微勾了一下,旁边的勤务兵拿起葡萄酒瓶,向两个人面前的酒杯倒上了酒。
很明显,频繁而激烈的战事,并没有影响到元帅的好胃口,他随手用刀叉拿起一快肉排,然后送入口中,大口地咀嚼然后惬意地咽了下去。
接着,他才重新抬起头来看着亚历山大,“您比您的父亲要更俊秀一些,也更讨人喜欢一些。”
“我的父亲瓦莱夫斯基伯爵,确实是一个非常值得尊重的人。”亚历山大正色回答,尽管他知道对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虽然他得到我的时候已经年老,但他年轻时同样也是俊美不凡。”
果然,帕斯凯维奇元帅先是惊愕,然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啊哈……你知道我是在指谁!”
笑了片刻之后,他又重新开口了,“我们和拿破仑打了太多年交道了,即使他已经死去多年,但我们可绝忘不了他。原本我以为在1815年后,他和他的家族、他的帝国都应该已经彻底从舞台上消失了,但现实果然永远能够超出人类贫乏的想象力之外!老实说,我真没想到,十几年之后,我们又看到法国有了一位波拿巴皇帝,我还能够又看到他的儿子坐在我的面前……来,让我们为命运干一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之后,他拿起酒杯向亚历山大示意。
亚历山大也拿起酒杯和他微微碰杯,在清脆的声响之后,两个人各自喝下了一口酒。
虽然这只是品质普通的随军供应的葡萄酒,但是在长途奔波之后,原本就已经身心疲惫而且精神紧绷的亚历山大,却感觉如饮佳酿一般。
“元帅阁下,虽然我并不想要扫您的兴,但我不得不向您再度声明,我是瓦莱夫斯基伯爵,并非是您认为的那个人的儿子,我现在也只是一位普通的法国外交官,和波拿巴家族没有任何关系——”润了一下喉咙之后,亚历山大说话越发流畅,面对着这位元帅,他态度不卑不亢,坚持自己的说辞——
他之所以坚持这个说法,当然不是为了争论自己的爹到底是谁,主要是为了撇清自己和皇室的关系——毕竟,他现在已经落到了俄国人的手里,万一俄国人觉得他“奇货可居”,甚至当成是可以和法国交换利益“筹码”,那他可就倒大霉了。
他很清楚,他的“弟弟”绝不会因为赎买他而付出任何额外代价。
所以他必须撇清和皇室的关系,断绝任何作为政治交易筹码的可能性。
“所以,普普通通的法国外交官瓦莱夫斯基阁下,您为什么会出现在华沙城下呢?”元帅一边用餐,一边冷笑着反问,“另外,您在这儿呆了那么久,做了多少有损于我国利益的事?”
“对于这一场冲突,法国是一个局外中立的国家,它绝无意干涉其中。”亚历山大对这个质问早就已经有所预料了,于是他马上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官方说辞,回答了对方,“我来华沙,只是奉政府之命来观察情势,为当地的法国侨民提供力所能及的保护而已——顺便为这里饱经战乱之苦的人们,提供一些民间捐助的救援物资。”
“话说得如此好听,但你们的行动证明了你们不但没有中立,反而是在帮助那些胆大妄为的叛贼!”元帅脸色一变,然后声调也陡然提高了,“你们明里暗里以各种手段来援助那些叛贼,包庇他们中的流亡者,在整个欧洲掀起针对俄罗斯帝国的舆论,甚至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一场暴乱可能本身就是你们煽动和指使的!”
面对元帅严厉的指责,亚历山大却丝毫不慌。
因为他知道,对方只是胡乱扣帽子加罪名,拿不出任何实质证据——况且,法兰西帝国本来也确实没有煽动过这一场叛乱,只是在它发生之后持同情态度而已。
亚历山大心里当然清楚,他这段时间,在暗地里一直做过许多有损于俄罗斯帝国利益的事情,但是这一切都控制在“翻脸”的范围之内,对方就算有心指责,也很难服众。
当然他也知道,元帅这一通指责,本质上也是俄罗斯帝国官方面对欧洲各国舆论攻击之后的反击。
对沙皇来说,自己统治下的领土发动了这么大规模的叛乱,纵使可以血腥平定下去,面子上还是太过于难看,也很难向国内和国外交代过去。而且,他也不可能承认波兰人发动叛乱是因为反抗“暴政”。
正因为如此,甩锅给“境外势力煽动”,向来是最简单也最有用的办法。
这种指控,作为法国外交官,亚历山大当然必须当面驳斥。
“元帅阁下,我以我的官方身份,向您的无端指控,提出最严正的抗议!我们国家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规模动乱,现在好不容易才回复平静,我们怎么可能有余暇去煽动其他地方的动乱?再说了,我们的皇帝陛下作为一个爱好和平的君主,他绝不希望和任何国家交恶,更不会去刻意地去帮助叛乱分子!与其您在这毫无根据地指责我们,不如反思一下为什么那么多波兰人哪怕不惜生命也要反抗沙皇……难道单凭什么言语煽动可以做到这一点吗?”
亚历山大的严正驳斥,让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了起来,不光是元帅面色严峻,在场的其他军官和卫兵们也都紧皱眉头,不过亚历山大却无所畏惧,甚至没有一丝局促不安,他从容地用着餐,好像现在自己不是孤身一人群敌环伺一样。
打量了一下亚历山大之后,元帅重新微笑了起来,然后看向了周围的人们,“这小子,脾气倒是挺硬,没有给他丢人。”
笑了片刻,他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亚历山大停止这场口舌辩论,“年轻人,你是个外交官,你的口才确实不错,而我是一个军人,我的资本不是我的舌头,是我手中的刀枪……所以,口舌上的交锋就交给彼得堡的那些先生们吧,我只管完成我分内的工作就行了——不管你们法国人暗地里想要搞什么,只要我为沙皇陛下打下华沙,平定了叛乱,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归平静,不是吗?”
心平气和的元帅,却反倒比刚才的质问更加具有压迫力。
因为,他确实有资格以胜利者的姿态说出这番话。
无论有什么舆论风波,无论有什么小动作,只要俄军粉碎了叛乱者的反抗,那么波兰就是沙皇的财产,任何人都无法质疑的财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然明白这一点,但亚历山大心里却有着太多的不甘。
“也许暂时会恢复平静,但……”
“怎么?您的意思是,这些可爱的波兰小子们,以后也会再起来叛乱吗?那倒是正好!”元帅眉毛一扬,然后以满不在乎的神情,拿起餐叉狠狠地往一块肉排里面扎了进去,“不瞒您说,我接下来将会被沙皇陛下任命为驻波兰总督了。如果有什么波兰人胆敢再度反抗沙皇陛下,亵渎圣乔治旗,那他们尽管跳出来吧,我会把他们每一个人都耐心地送上绞架的,只管试试就好了……华沙将会一直属于我们,整个波兰也一样!”
然后,他又冷笑着看着亚历山大,“而你,年轻人,你会被我们送到彼得堡去,然后在那里被礼貌招待,接着被送回法国……但是在那之前,你要留在这里,亲眼目睹我和我的士兵们进入华沙,亲眼见到沙皇陛下重新统治这个国家——”
说完之后,他又拿起酒杯,向亚历山大致意。
“来吧,让我们再度干杯吧,为了华沙!为了沙皇陛下!”
如此直白而又粗暴的宣言,让亚历山大喉头一紧,刚才喝下的葡萄酒,似乎也变得越发苦涩起来。
他知道,对方这是故意在激怒自己,他更知道,正因为如此,自己不能被他所激怒。
好吧……好吧,这既然是早已经预料到的事情,事到临头又有什么可悲伤的呢?
他鼓起勇气,拿起酒杯,面对着元帅热情而又阴冷的视线,轻轻地碰了碰杯,然后仰头,把杯中剩余的苦酒,一饮而尽。
人生的苦酒,他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喝下了太多,所以即使此刻,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毕竟他还太过于年轻了,他还有着未来,他想要看看,命运到底为他准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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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陷落
帕斯凯维奇元帅傲慢的宣言,让亚历山大心里既愤怒又郁闷。
正因为知道自己的愤怒毫无意义,所以他才会如此愤怒。
正如元帅所言,此刻他的大军已经来到华沙城下,而且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带着人继续往前推进,直到让俄罗斯帝国的国旗重新在华沙飘扬为止。
无论有多少流血牺牲,这一个结果都已经注定,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尽管他在元帅面前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一个法国外交官,但是内心深处又何尝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所以,虽然面前有着极为丰盛的食物,虽然他已经饥肠辘辘,但是此刻他却还是感到难以下咽。
不过,在这沮丧和痛苦的气氛当中,也算是有个好消息——元帅已经摆明了不想要刁难他,只要等到华沙陷落他就会把自己送到彼得堡去,然后被送回国,他的人身安全至少是没有问题的。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现在还年轻,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好几十年的寿命,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真的能够看到面前这个傲慢自大的元帅、甚至他背后那个专横暴戾的沙皇陛下吃大亏呢?
之前的几十年里,欧洲大陆上已经发生过太多太多戏剧性的离奇事件了,谁又能断言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就不会再发生另外一些?
至少,他可以这么希望,并且抱着这份希望等待着。
想到这里,他勉强打起精神,然后一言不发,专心地吃着食物,而元帅也没有再为难他,两个人平静地用完午餐之后,他挥了挥手,让一位勤务兵带着他去一幢已经被腾空的村民房屋里休息。
而在他离开之前,元帅还特意警告他,虽然他在自己这里可以得到作为外国使节应有的待遇,但是作为交换,他在这里不能乱说乱动,更不能随便去找人攀谈,打探俄军的情况。
也就是说,形同软禁。
对这个安排,亚历山大倒是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十分平静地答应了——对他来说,他的任务都已经圆满完成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确保自身的安全,然后平安回到法国,他新的祖国。
也只有重新见到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这几个月的经历才有意义。
所以,他非常配合俄罗斯人的命令,定时定点吃饭休息,从不与外界接触,静静地等待着一切的结束。
而他并不需要等待太久。
就在短短两天的休整之后,重新调整好部署的俄军,再次缓缓启动,向着华沙滚滚涌去。
经过了几个月持续的交战之后,征服的目标已经近在眼前,而且临近华沙的地区农村相对富庶发达,物资供应充沛,可以就地“征用”,因此俄军官兵上下都士气高涨。
而波兰起义军这一边,情况自然就完全相反了,经过了连续多日的苦战之后,原本那些最热情最慷慨激昂、愿意从军对抗俄军的爱国者们,要么已经死伤殆尽,要么就已经身心俱疲,而且,他们武器、药品和被服都越发紧缺,抵抗力量自然也就越发薄弱。
比物资上的窘境更糟糕的是,大难临头时人们彼此的憎恨和争斗。
因为局势越发混乱,原本的波兰政府已经难以控制秩序了,到处都有抢掠;而原本团结一心共同反抗沙皇的官员、贵族和议会成员们,也在彼此的分歧之下四分五裂,互相咒骂。
有些人甚至公开表示整个革命就是一场错误,让波兰损失掉了原本还尚且拥有的一点自主权利,接下来还要面对残酷的镇压。
当然,这些人还只是少数,大部分人则选择了麻木的听天由命,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末日审判,或者想办法从华沙逃走,至少去外地避避风头。
只有极少数一些人,在这种绝望的处境当中还是岿然不动,他们并非还抱有希望,只是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
俄军再度发动进攻之后,华沙城外的阵线被轻易地突破,幸存者们则不得不退入到了城市内,准备依托城市本身进行最后的抵抗。
而这时候,俄军对华沙的炮击仍在持续,这种炮击已经不再是为了杀伤敌人,而是为了对波兰人清晰地表明沙皇的怒火,以儆效尤。
在炮击结束之后,俄军以近乎于行军的姿态,正式进入到华沙城内。
首先开进华沙的荣誉,被元帅授予给了久负盛名的近卫普列奥布拉任斯基步兵团,这支军团作为沙皇陛下身边最亲近的部队,一直也拥有着最好的待遇,此刻它的官兵们都穿着鲜亮的制服,以仿佛胜利者阅兵的姿态,从容地列队进入到了华沙城内。
而其他俄军部队,也都紧随其后,以同样高傲的方式,再度将俄罗斯帝国的铁蹄,播撒到这座东欧名城的土地上。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了。
即使此刻城内还有人在街道上、在房屋内反抗,即使城内的交火声还是不绝于耳,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俄军官兵们的好心情,在他们看来,一切都已经结束,只剩下了最后的扫尾工作而已——诚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过,这一次,元帅提前下达了命令,禁止俄军官兵在进入华沙之后抢掠——毕竟,这座城市重新成为了沙皇陛下手中的珍宝,不能够随便毁损;而且元帅自己也将成为帝国驻波兰总督,他当然也希望自己手里能够一座完整而且运作良好的城市。
在军官们的督促之下,没有发生暴乱和抢劫,进入华沙城内的俄军,迅速地向市内各个区域开进,虽然各处都有零星的枪声,到处都有火光,但是一切却异乎寻常的平静。
相比于之前的战败所引发的骚动,华沙人民对这一场溃败已经显得漠不关心了,因为大量的市民已经逃跑,所以华沙的人口已经比不久之前少了大半,街道和房屋都显得空旷了起来;而那些剩下的市民们,也只能瑟瑟发抖地躲在自己的房屋内,向上帝祈祷自己接下来不要遭遇厄运——他们也只能做这点事了。
当然,在这种绝望的惨景下,有一些人的应对要“精明”许多,一群群官员和贵族,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然后打着白旗向俄军投降,许多人更是声称自己从一开始就反对这一场叛乱,早就期盼着俄罗斯王师光复华沙了。
这些卑鄙的懦夫,得到了元帅和军官们轻蔑但却又礼貌的招待,毕竟对俄军来说,尽快恢复华沙城的秩序才是最重要的,等大局稳定之后,再事后清算也不迟;再者说来,帝国想要统治波兰,也需要得到当地精英的合作,愿意归顺沙皇的人应该得到优待。
就这样,如同潮水般涌入华沙的俄军,穿过了街巷,来到了华沙的王宫,来到了华沙的市政厅,占领了一个个要地。
最终,在不到两天的零星战斗之后,俄军重新占领了整个华沙,付出的伤亡寥寥无几,华沙这座古老的城市,也没有经过太大的破坏,就重新回到了沙皇的手中。
在彻底平定了华沙的抵抗之后,志得意满的俄军统帅帕斯凯维奇元帅,骑着高头大马,在士兵们的簇拥和欢呼声当中,来到了华沙市中心的市政厅广场,他准备用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来庆祝帝国平叛战争的胜利(虽然接下来还需要再去扑灭其他地方的零星抵抗,但是这已经无伤大雅),同时向所有波兰人宣告帝国的不可战胜。
空旷的广场上,此时已经挤满了俄军的官兵,他们相貌各异,但是脸上却挂着同样的兴奋和喜悦。
此刻的元帅,穿着簇新的军礼服,胸前别着自己从军后获得的重要勋章,头上带着双角帽,尽显征服者的威武霸气。
而这时候,遵照他的吩咐,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被几个骑兵带到了元帅的面前。
“年轻人,我说过,我让你来亲眼见证华沙落入我们手中的时刻。”元帅轻轻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权杖,示意他凑近一点,“现在,你看到了。”
亚历山大脸色苍白,心情极度沮丧。
尽管他知道这是必然要发生的事,而且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看到成千上万的俄军官兵挤在广场上欢庆胜利时,他的心里仍旧感受到了极度的厌恶和不满。
唯一值得他庆幸的一点是,华沙毕竟没有被暴怒的沙皇夷为平地,它终究还是保存了下来——哪怕是在异国的暴君统治之下,但至少它还活着。
这已经是最后的安慰了。
“元帅阁下,恭喜您为沙皇陛下和俄罗斯帝国重新夺回了华沙。”亚历山大压抑着心中的不满,然后以尽量平静的语气向对方道贺,“俄罗斯人民势必将会为您的伟大功绩而欢庆。”
帕斯凯维奇元帅看出了年轻人心里的言不由衷,但是他恰恰享受这种言不由衷,因为这意味着,俄罗斯的伟力,又一次压服了欧洲人,让他们哪怕心里不爽,也不得不承认帝国的强大,默许帝国一步步的扩张。
兴之所至,他指着华沙市政厅顶楼重新飘扬起的帝国双头鹰旗帜,然后满怀自信地向亚历山大回答,“先生,这就是我们用刀枪换来的一切,以后也将用刀枪来保卫!我们现在站在这里,我们也将永远在这里!”
说完之后,他摘下了自己头上戴着的双角帽,然后轻轻地挥舞了一下。
“乌拉!”
“乌拉!”
顷刻之间,队列整齐的俄军官兵,齐刷刷地发出了俄军这个着名的词。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让亚历山大的耳膜隐隐发疼,但是他为了不丢脸,硬是让自己维持着镇定,面不改色地站在元帅旁边,冷眼旁观着俄军官兵们的耀武扬威。
“怎么样?”元帅偏过头来,略带讥嘲地询问亚历山大,“你们法国人搞了那么多小动作,但是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和过去一样,又把波兰碾为齑粉,它注定是我们的了……沙皇陛下的军队,足以击碎任何阴谋。”
接着,不等亚历山大回答,他又微微眯了下眼睛,似乎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过了片刻之后,他又重新开口了,
“在1814年,我们跟随先皇进入巴黎时的场面,比现在要宏伟十倍,当时我也在场……那一幕真是让人怀念啊,我们战胜了征服了欧洲的那个人,然后我们征服了欧洲的首都!我很遗憾这一幕给你带来的灾难,但是我要告诉你,年轻人,如今让你们这一代人感到惬意和乏味的和平时光,是上一代人和上上一代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为了让自己可以更久地享受这种惬意时光,你们最好安分一点吧,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这一幕会不会重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是被你们战胜的,他只是被上帝和他自己战胜的。”亚历山大一瞬间热血上头,然后大声回应元帅,“元帅阁下,我们当然热爱和平,我们知道如今的和平有多么宝贵和来之不易,我们愿意尽我们所能去保卫和平,但是我要告诉您,热爱和平绝不等于畏惧战争,更不等于向任何威胁屈膝求饶……如果和平的代价是我们丧失一切民族荣誉,丧失所有爱国者的拥戴,那么这种和平就是屈辱的,也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我想,作为另一个爱国者,想必您也会认同这一点的。”
在不绝于耳的欢呼声当中,亚历山大的声音有些模糊,但是即使如此,它还是清晰地传达到了元帅的耳中。
“哼,有骨气,但骨气可带不来胜利。”元帅冷冷地评价,“我们才是胜利者,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
“那就让我们看看以后会发生什么吧。”亚历山大毫不示弱。
这下气氛已经紧绷了,好在,元帅现在心情甚好,也不想再继续进行口舌之争,于是他又耸了耸肩,“现在,您已经可以去彼得堡了,我预祝您一路顺风——”
“在走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亚历山大突然说。
“请说吧。”元帅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朋友,他应该已经战死在这两天的战事里了……我请求您派人帮我收敛他的遗体,我打算将他的骨灰一起带走。”亚历山大越说心里越是酸痛,但还是强忍悲痛,说完了自己的要求。
“我可以答应,只不过……您那么确定他死了吗?”元帅反问。
“我确定。”亚历山大低下头来,黯然回答,“该死的,我宁可我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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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新生
“该死的,我宁可我不能确定!”
看到亚历山大痛苦和愤怒的表现,元帅大概也明白了过来,他所谓的“朋友”,一定是一个死硬的造反分子。
而且肯定已经死在自己部下的枪口下了。
尽管那个家伙是个“叛贼”,但是人们在成为胜利者的时候,往往是宽宏大量的,甚至愿意刻意去展现出自己的气度。
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自己身为元帅和总督,何必再和一个死人计较呢?
所以元帅也没有再追究,而是淡然点了点头。
“那好吧,您可以找到他然后把他安葬在任何地方,不过我建议您最好快点,现在的天气可不等人啊……我们也不可能一直留着他们让您慢慢检查的。”
亚历山大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元帅的意思。
现在是八月末,也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期,每天气温都很高,在这种情况下,一具尸体很快就会肿胀腐烂,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腐败的尸体不光会带来臭味,而且还有传染疫病的风险,所以在控制住华沙之后,俄军士兵们肯定会将牺牲者们集中起来,然后尽快焚烧或者掩埋。
这也就是元帅暗示的“时间不等人”的意思。
一想到这一点,亚历山大的心脏陡然抽痛了起来。
一群在最绝望的情况下还愿意为祖国付出生命的爱国者,就要以这种方式默默地化为尘土,无人哀悼,也无人纪念。安东尼还有自己去寻找,其他人呢?他们恐怕连这份幸运都没有,他们的亲人也许死了,也许已经离散,也许因为害怕俄军的淫威根本不敢站出来去认领家人的遗体。
他们不应该遭遇这种命运,但是一个失败的民族,最终却只能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黯然神伤了片刻之后,亚历山大重新硬起心肠,中断了自己的感慨。
波兰的命运已经是他无法控制的事情了,他就算伤心也没用,现在他能做的,只能是抓紧时间,尽快找到好友的遗体,完成他的遗愿。
元帅果然说话算话,在阅兵仪式结束之后,直接让负责清理华沙废墟和遗体的军官带着亚历山大到处检索,在俄军收集战死者遗体的时候先让他辨认再下葬。
这当然是一个噩梦般的经历,没有任何人喜欢到处去查看尸体,死者们血肉模糊甚至肿胀发臭的景象,让亚历山大几次都差点吐了出来。可是,因为对好友的承诺,他还是坚持着。
好在,因为华沙最后的抵抗并不激烈,所以战死的人并不是特别多,在经过了一整天的搜索和辨认当中,他终于找到了安东尼的遗体。
两个人见最后一面的时候,安东尼的样子就已经颇为狼狈,而此时的安东尼,更是显得凄惨,他的衣衫褴褛,上面还密布着几个弹孔,伤口上血肉模糊,他的脸略微有些肿胀,几乎完全看不出来他曾经的斯文,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面部表情,眉头紧皱,嘴巴微微张开,显得狰狞甚至有点可怖。
根据俄军提供的信息,安东尼是和几个起义者在一座房屋内坚持抵抗,即使弹尽粮绝了还试图用刀剑发起冲锋,最终全部战死的。
面对着全副武装的正规军,使用冷兵器发起冲锋,除了“求死”之外没有任何别的理由吧。
他说过不能所有人都选择逃跑或者流亡,哪怕结果是绝望的,也必须要有人敢于站出来并且付出生命,这样才能鼓舞后人们继续反抗,而且他愿意成为那个站出来的人。
他果然践行了自己的诺言。
明明可以因为自己而轻松流亡到法国,过着悠闲宽裕的日子,却选择了义无反顾地去死……
我的朋友,你是个大傻瓜,但也是个英雄,我无法成为你,但我永远敬佩你。
在心中默念了最后的悼词之后,他伸出手来,不顾安东尼脸上的血污和肮脏,轻轻地为他闭上了眼睛。
接着,按照他的要求,俄军士兵们将安东尼的遗体放置在了一堆木柴和煤块,然后用一把火,把这个曾经朝气蓬勃充满理想的年轻人,化为了一堆灰烬。
亚历山大郑重地将其中一部分骨灰,装入到了瓷罐当中,然后把瓷罐放在自己行李里面。
现在,他的使命已经完成,波兰的所有事都与他暂时无关了,他将先前去彼得堡,然后踏上回家的归途。
家……他发现,自己从未如此挂念过巴黎。
在经历过如此多的辛劳和精神上的摧残之后,他无比迫切地希望能够回到自己安全舒适的家中,静静地独处一段时间,好好地愈合心理上的创伤。
年轻的亚历山大,依靠着自己的特殊身份,弱冠之年就平步青云,成为了法兰西的外交官,并且参与过出使英国的重大任务,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清楚,他必将成就一番事业。
但是在此刻,这里没有什么前途远大的外交官,只有一个颓丧、郁闷的年轻人,他见到了末日崩塌的景象,并且被迫在尸体堆中寻找自己好友的遗体,他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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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俄军耀武扬威地开进华沙并且重新建立对波兰的统治机关,1831年欧洲大地上最轰动的一幕大戏也随之落下了帷幕。
对波兰人来说,这是他们痛彻心扉地又一次亡国屈辱,但是对欧洲其他国家的人们来说,这一场悲剧无非只是餐桌上的谈资而已,过个几天之后,又会被生活当中的其他繁忙琐事转移走注意力,他们曾经的义愤和喧嚣很快就会平息。
当艾格隆得知华沙陷落的消息时,离亚历山大跟着耀武扬威的帕斯凯维奇元帅进入华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虽然这确实是一个坏消息,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毫无疑问,波兰的再次灭亡是一场悲剧,但对艾格隆来说,那只是一场千里之外、事不关己的悲剧而已。
尽管他表面上一直在表演对波兰人的同情和声援,但是在实际上他却只是拿波兰人当成自己博取舆论的工具,他成功地达到了目标,所以波兰人的下场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诚然,他心底里还是希望波兰人可以更加勇敢地再抵抗一段时间,给沙皇的军队和财政带来更多的伤害,可是即使现在一切都结束,那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现在,波兰的回合已经完结,是时候开启新的回合了。
新的回合他也早已经预计好、并且早有布局,那就是忘记因为波兰而发生的不愉快,与俄罗斯重新恢复正常邦交关系,并且如果有可能的话,暂时和沙皇和解(当然,后者就取决于沙皇自己愿不愿意了)。
既然波兰的大戏已经落幕,那么“舆论热点”就会很快转移,他的人民也不会那么在意他的华丽转身了。
塔列朗亲王从来都没有任何道德负疚感,他自然也不会有。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天傍晚,正当他和妻子特蕾莎一起用膳的时候,他的卫队长安德烈·达武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然后向他报告了一个好消息。
“艾格妮丝小姐终于要生了吗?”还没有等艾格隆开口,特蕾莎停下了用餐,然后平静地问。
她能够猜到并不奇怪,毕竟现在已经到了艾格妮丝的预产期,她身边的人们都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只需要当她分娩的时候来通知艾格隆一声就行了。
“是的。”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他脸皮厚,虽然特蕾莎已经默认了艾格妮丝在他们身边的存在,但是在妻子面前承认情人正在给他生下私生子女,这一事实还是让他感到有些尴尬。
“既然如此,你还是过去一下吧。”还没有等艾格隆再开口,特蕾莎又主动说了出来,“第一次毕竟是很凶险很痛苦的,虽然她身体健康,但是有你在身边的话,她总会安心一些。”
艾格隆顿时眼睛一亮。
他原本就正有此意,还准备跟特蕾莎暂时告辞,正在思考措辞,却没想到他还没有开口,特蕾莎就免除了这份尴尬。
“我代替她谢谢你,特蕾莎。”他将自己构思的措辞抛到了九霄云外,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来,郑重地向特蕾莎致谢,“那我……我先走了,明天见。”
“那边有消息的话,尽快通知我吧。”特蕾莎幽幽地说,“如果一切顺利平安的话,我会给她和孩子赠送些礼物。”
“好的,谢谢!”
艾格隆躲闪着,不敢再直视特蕾莎的眼睛,说完之后,他转身带着随从们匆匆离开,留下了餐桌上几乎没有动过的餐点,以及孤零零坐在对面的特蕾莎。
特蕾莎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似乎对这一切都已经淡漠,她只是继续慢慢地用着餐。
不过,在她古井无波的外表之下,她的拳头却紧紧地握着,几乎餐叉都快被她掰折了,因为过度用力,原本白皙的手指这下更加苍白如纸。
她当然没有那么大度,也当然很不开心——有哪个妻子会对情妇生下丈夫的儿子感到开心呢?
只不过,她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木已成舟,她就算大吵大闹也没有意义,既然如此,那不如干脆“大度”点,给彼此留个好印象。
毕竟,艾格妮丝懂得进退,十分照顾她的面子,尚且处于可以容忍的范围内。
世界上有很多人习惯了忘恩负义,但艾格妮丝不会,如果艾格妮丝事后知道自己对她如此温存大度(她肯定会知道的),她势必会感激不尽的。
这种感激,也是一种可以利用的资源。
所以……习惯并且接受这一切吗,你不是一直都做到了吗?
特蕾莎一边默默地对自己说,一边强忍着心中的怨念,一个人用完了自己的晚餐。
此时的艾格隆,也不知道妻子的心中所想,他带着随从们快马加鞭,很快就赶到了艾格妮丝的庄园内。
而这时候,原本一向静谧的庄园,此时都已经忙作一团,不过,这种忙乱当中,却也没有惊慌失措的痕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因为已经到了预产期,所以医生和接生婆都早已经在艾格妮丝身边待命,而且艾格妮丝的母亲,最近也一直呆在女儿身边照顾女儿,这一下更是成了帮助艾格妮丝分娩的总指挥。
作为几个孩子的母亲,她自然这方面经验丰富。
在艾格隆赶到之后,得到了消息的公爵夫人,匆匆地从产房当中跑了出来向艾格隆行礼。
“陛下……”
“艾格妮丝怎么样了?”艾格隆连忙问。
“目前来看相当不错。”夫人回答,“医生说她应该可以顺利分娩。”
艾格隆顿时松了口气。
他也知道,艾格妮丝从小练剑,一直都进行着严苛的锻炼,身体自然比那些深闺大小姐们要强健许多,只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而且这年代女性分娩的风险很大,所以他自然还是有些担心。
“那么您回去好好照顾她吧,我在客厅里等着,有什么消息直接告诉我。”他居高临下地向夫人下令,“还有,告诉她我已经来了,在等着她见我……”
“是,陛下。”夫人又屈膝行礼,然后转身返回。
而等她回到了产房之后,此时的艾格妮丝,也正好抬头看向了她。
她的脸上一直都在流汗,巨大的痛苦几乎让她昏迷过去,只不过,靠着从小的锻炼,以及与生俱来的强横意志力,她并没有哭天抢地地喊痛,而是默默承受着这种痛苦,只是偶尔才会发出微弱的呻吟。
“妈妈……是陛下来了吗?”她小声。
“是的,陛下来了,他现在就在外面等着你的好消息……”看到女儿如此痛苦的样子,夫人心里自然也很难受。
不过,女儿马上就要成为母亲,她心里又有着些许的欣慰——更何况,那个孩子的父亲,还是如此重要的人。
她走到了床头,然后轻轻地握住了女儿的手,“艾格妮丝,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的命比我要好得多……你已经得到了一切,上帝会让你好好享用这些的……”
回应母亲的,只有艾格妮丝幸福与苦涩交织的笑容。
不管是幸运还是不幸,她只能遵从自己的命运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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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幸运儿
当艾格妮丝正在产房为了成为一个母亲而殊死搏斗之时,艾格隆也紧张不安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着,等待着接下来的消息。
不过,他虽然紧张,但那只是因为担心艾格妮丝的身体,却没有那种即将为人父亲的激动和期盼,毕竟,他实际上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事到如今又多一个孩子也不会让他感到多么兴奋。
当然,这对艾格妮丝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她一贯重视家人,甚至看得比她自己还要重要,所以一个孩子对她来说意义自然也非同寻常,即使初为人母,艾格隆也毫不怀疑她肯定会成为最好的母亲。
反过来说,艾格隆只要对这个孩子好一点,就能够一直拴住艾格妮丝的心了。
正因为如此,他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一旦孩子出生,就会立刻承认这个私生子的身份,并且恩赐高位,让ta往后前途无忧。
人常说“母以子贵”,但是对艾格隆来说却是“爱屋及乌”,正因为是艾格妮丝的孩子他才会如此重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艾格妮丝的分娩也到了关键时刻。
痛苦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到艾格妮丝的大脑,甚至让她的灵魂都在为之颤抖,即使早已经对这种痛苦有了心理准备,此刻她还是感觉已经超出了自己的忍受极限。
于是,她先是紧紧地揪住身下的床单,把它揉成两团,然后禁不住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呻吟。
痛得难以忍受的她,睁大已经视线模糊的双眼,泪眼婆娑地看着站在旁边的妈妈,“妈妈……好疼啊……当初您……您生我的时候也这么痛吗?”
“生爱丽丝的时候很疼,到你的时候就已经没多大事了。”公爵夫人用尽量温柔的语气答复,“所以,我的女儿,这一次忍过去就好了,放心吧,下一次就没事啦……”
“不!这样的痛苦我还要再承受吗?不……不要……我才不要呢……”艾格妮丝习惯性地对母亲撒娇,“一次……就够了!”
“傻孩子……”母亲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但也没有再继续呵斥她,“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艾格妮丝也没有再继续咒骂,而是继续忍耐,时不时尖锐地呻吟起来。
虽然表面上难以忍受这份煎熬,但是在内心中,她却比任何人都要珍视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她又何尝不知道,这将是自己人生接下来几十年的依靠,甚至可能将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来源。
宝贝儿,但愿你没事……上帝要惩罚罪孽的话冲我来就行了,千万不要殃及到你……她一遍遍在心中默念。
说来也怪,一想到这一节,艾格妮丝对痛苦的忍耐力好像又强了几分,毕竟在她看来,这种痛苦,近似于像是自己对自己犯下罪孽的“赎罪”,仿佛上帝在以此来惩罚自己的不洁一样。
连绵不绝的疼痛感犹如怒涛般袭来,直到最顶峰的那一瞬间,艾格妮丝只觉得双眼一黑,差点昏厥了过去。
在近乎于灵魂出窍般的虚脱感当中,她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几声响亮的啼哭,但又好似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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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隆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客厅当中来回踱步了多少圈,他只记得时钟从晚上一下子到了凌晨,而就在他开始心慌意乱的时候,公爵夫人从女儿的产房当中走了出来,她的手中还抱着一个包着襁褓的婴儿。
“陛下!恭喜您!”难掩喜色的她走到了艾格隆面前,然后大声向艾格隆道贺,“是个男孩儿!”
“艾格妮丝还好吗?”
艾格隆没有先看孩子,而是先追问。
“她现在还好,只是太虚弱了所以在休息。”夫人连忙回答。
“感谢上帝。”艾格隆终于松了口气。
而这时候,他才有心情随便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儿。
婴儿现在全身皱巴巴的,黏糊糊地甚是难看,不过艾格隆此时也并不是第一次成为父亲了,所以他也习惯了这种景象。
接着,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抚弄着自己的私生子,而回应他的,是婴儿大声的啼哭。
按照他之前和艾格妮丝的约定,孩子如果是男的就叫做约瑟夫。
至于姓氏嘛……
“很好,这是个幸运的小家伙。”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从今往后,他就是莱希施泰特公爵了。”
已经被至尊的父亲赐名为约瑟夫·德·莱希施泰特的婴儿,显然不知道“公爵”到底是什么东西,它只是凭借着本能大声哭喊着,等待着成年人的喂养;而对他的外祖母来说,这不啻为天大的喜讯。
“陛下,我替艾格妮丝和这个幸运的孩子感谢您!他长大以后一定会成为帝国的栋梁之才的……”
说完之后,她喜滋滋地向艾格隆行了个礼。
对艾格隆来说,私生子女的性别完全不重要,反正只要是艾格妮丝的孩子他都会照顾;但是对公爵夫人来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她需要家族有一位未来一代人的守护者,自然是男孩儿更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所以当看到梦想成真、自己真的有了一个外孙的时候,她甚至比艾格隆自己还要兴奋。
艾格隆此时最关切的还是艾格妮丝本人。
于是,他让夫人带着自己又返回到了艾格妮丝的产房当中。
而此时,艾格妮丝也从刚才差点昏厥的状态当中清醒了过来,但即使如此,此时的她状态依旧也非常不好。
她的身上充斥着汗液和血液,浑身上下、甚至连身下的床单都湿透了,而且她全身虚脱无力,仿佛移动一根手指头都千难万难。
而这时候,艾格隆走到了她的面前。
“艾格妮丝,真是辛苦你了……”他走到了床头,然后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艾格妮丝的脸颊,“这段时间好好静养吧,以你的身体素质,很快就能恢复过来的。”
此时的艾格妮丝也是百感交集。
既有不甘和自嘲,却更多是有那种安稳的幸福感。
无疑,她并没有组建完整的家庭,甚至还处于一个她看来毫无名誉的地位,还连累到孩子一出生就成为了私生子;但是她分娩的时候,陛下亲自陪伴,还在孩子出生时就给予了如此贵重的封赠,怎么看都已经把诚意做足了。
还能再去要求什么呢?
既然之前已经稀里糊涂地过了下去,那么事到如今,就继续稀里糊涂地过下去吧,反正……陛下和自己的家人好像都对此很满意,那么自己也应该要满意了。
艾格妮丝放下了过多的杂念,然后微微抬起视线,看向了站在陛下身后的母亲。
而夫人当然也心知肚明,立刻走到了艾格妮丝的面前,然后俯身弯腰,将刚出生的儿子递给她看。
看着皱巴巴的婴儿,艾格妮丝的心里涌起了一种人类来自于本能的冲动。
“臭小子,你可让妈妈差点疼死了……我跟那么多人单挑,都从没这么疼过!”她虚弱的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微微抬起手来,轻轻地在儿子的脸上捏了一下,“这些苦头……以后我可要好好讨回来……”
话是这么说,她的脸上却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眼睛里也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仅仅一瞬间,她已经悄然畅想到十几二十年后了,在这份畅想当中,她会耐心地陪伴孩子长大,认真地教育他,用尽所有来培养他,让他成为一个继承了父母亲所有优点的优秀青年,并且成为皇室的忠实栋梁。
母亲对孩子最好的期许,此刻她都悄然奉送给了刚刚出生的儿子。
就在这个人生最幸福的时刻,艾格妮丝突然又感觉到了一丝丝的遗憾——自己最亲近的姐姐并不在场,没有见证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当然她也并不怪姐姐,毕竟她知道,姐姐现在也是怀孕待产之身,实在不方便到处走动。
话说回来,最近因为临近分娩,她一时间断了和姐姐的联系,也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
“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她……她现在还好吗?”于是,她扛着越来越重的倦意,轻声问母亲和陛下。
艾格隆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他当然也知道,爱丽丝此刻的情况,他更知道,爱丽丝腹中的孩子到底来自于何方。
这是能告诉给身边这对母女的事情吗?
“她……她的近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既然没有什么坏消息传出来,那就应该一切都好吧,想来,她应该也在小心地等待孩子的出生。等过阵子一切都好了。”于是,他随口打了马虎眼。
艾格妮丝又看了下母亲,然而母亲也是一脸的随意,“等回头我去问问吧,不过艾格妮丝,现在你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现在你就别担心那么多了,免得影响了身体。”
艾格妮丝心里顿时有些黯然。
和过去一样,母亲对姐姐还是漠不关心。
当初因为爱丽丝和埃德加的婚事,父母亲和姐姐几乎决裂,而直到现在,因为种种风波,这种裂痕一直都没有修复,所以现在,在夫人看来,爱丽丝又怀了特雷维尔家族的小崽子,她自然不愿意去过问。
同样的骨肉,却得到了母亲完全不同的区别对待,纵使是“受益”的一方,艾格妮丝却不可避免地同情起了姐姐。
她绝不该被大家如此冷落……她应该早点回到我们大家身边。
一想到这里,她又看向了艾格隆。
“陛下……”她轻柔地呼唤了一声。
因为此刻身体极为虚弱,所以这一下,她显得比往常多了几分楚楚可怜,艾格隆自然也极为心疼。
“艾格妮丝,怎么了?”
“谢谢您对我和孩子如此厚爱,原本来说,我应该已经满足了,再向您索要什么就显得过于贪心。不过我还是想要恳请您,一定要履行之前的承诺啊……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了。”
看到艾格妮丝这番模样,艾格隆哪里还不明白。
于是他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已经通知过爱丽丝了,针对埃德加和她的所有事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只要她产后休息完毕,直接起复,官复原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得到了如此斩钉截铁的保证之后,艾格妮丝再也没有任何担忧了,于是,她轻轻握住了艾格隆的手,把它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仿佛要以此来感受爱人的重量。“谢谢您,陛下……”
接着,她微微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均匀,显然是极度疲倦之后陷入了沉眠。
眼看母子平安,如释重负的公爵夫人开始处理接下来的事了。
作为好几个孩子的母亲,她毕竟经验最丰富,处理起来也从容不迫,她让女仆收拾好了周围,所有污物全部消毒或者焚毁,孩子也被送入到了早就准备好的育婴房当中。
“陛下,您也好好休息吧,现在时间不早了。”她劝艾格隆。
“嗯,谢谢。”折腾了这么大半夜,艾格隆确实也觉得疲惫不堪,“明天我就要回去,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您了——切记要让他们母子都平安。”
“放心吧,陛下!我绝对把他们都照顾地妥妥帖帖,让艾格妮丝可以尽快重新履职,回到您的身边!”夫人立刻保证。
她可比艾格隆更加挂念女儿和外孙,毕竟那可是家族未来两代的“饭票”。
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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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妮丝小姐生下儿子、旋即被喜出望外的陛下直接封为公爵的消息,很快就从宫廷当中传开了。
对于这个消息,宫廷内外在事前就已经早有耳闻,所以倒也没人觉得意外或者突兀,绝大多数人在谈及此事时,只是羡慕着艾格妮丝小姐的幸运,只有极少数一些人,对特蕾莎皇后表达了些许的同情。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个私生子的诞生,既没有攸关到国家和皇朝的延续,也没有跟他们的生活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一件谈资而已,很快就会忘记,新闻舆论也会立刻转移到更新的热点当中。
而对此刻幽居家中待产的爱丽丝来说,心情就要复杂得多。
此时的她,也面对着和妹妹“同人不同命”的现实。
同样怀上私生子,妹妹却享受着公开的风光,儿子一出生就有着爵位,注定一生飞黄腾达;而自己,却被形同放逐,窝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待产。
甚至她还要想尽办法瞒天过海——为了让孩子的出生日期和她与丈夫最后相会的时间对得上,她在孩子出生之后,还要隐瞒一段时间,直到一个多月后才能公开。
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也不可能得到“表兄”一样的风光。
纵使可以继承特雷维尔这个姓氏,ta也不可能得到“家人”们的爱和照顾,更别说被陛下承认为子女了。
可是,这就是自己选择的命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抱怨、不甘的呢?
反过来说,一个私生子女能够得到一个光辉的、可以光明正大行走于世间的名门贵族姓氏,已经算是走运了。
“剩下的一切,就让我们自己来创造、来争取吧……”
她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腹,然后幽幽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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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芙兰
艾格妮丝怀孕生子的消息,很快就从人们的舆论热点当中消失,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在得知她母子平安之后,特蕾莎以(表面上)欣然的态度,接受了丈夫赐予私生子合法化身份、以及公爵爵位的做法,甚至还为艾格妮丝送上了一份礼物。
而艾格妮丝本就对特蕾莎充满了愧疚,这一次更是感动到了极点,她在第一时间就写信向特蕾莎道谢和道歉,并且再次保证,自己绝无非分之想,以后无论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儿子,都会一心一意地效忠于皇室。
特蕾莎表现得如此“大度”,当然不是因为她想开了,接受了丈夫一次次的荒唐,而是因为现在她身边有一个她更加难以忍受、时时刻刻想要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和玛丽亚比起来,艾格妮丝反而不那么碍眼了,至少现在不是最讨厌的对象,因此特蕾莎甘愿对艾格妮丝宽容一些,把她拉拢到自己一边,再图大计。
总之,时间悄悄地流逝,很快就又过了一个多月,来到了凉爽的深秋,艾格妮丝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静养之后,恢复了身体,已经可以返回皇宫走动,而在另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她的姐姐爱丽丝则悄悄地迎来了自己分娩的日子。
妹妹生产的时候,有着各方满怀羡慕或者嫉妒的注视、有着堪称殊遇的“皇恩”、甚至有着母亲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而这些,爱丽丝都没有,恰恰相反,她刻意地避开了外界的视线,唯恐被人察觉自己的“破绽”。
现在离埃德加被释放、重新和她同居只过了七八个月,如果这时候她生下第二个孩子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么外界不可避免地就会产生怀疑,那也就意味着她和陛下的“努力”也前功尽弃,这是她无论如何也要避免的。
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在孩子生下来之后秘而不宣,等到过一个多月之后再让ta正式出生。而爱丽丝也正打算这么做。
好在,世态炎凉,自从失势之后,爱丽丝已经被社交界所遗忘,只有博旺这种不介意“烧冷灶”的人,才会偶尔拜访一下爱丽丝,因此爱丽丝只要小心一些,倒也敷衍得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的秘密,不为外界所动,直到这一天真的到来。
虽然已经有过一次生育经验,但是当一阵阵锥心般痛楚传来之时,她还是感觉到难以忍耐。
但不管怎样,她都必须忍耐下来,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而且还要好好地活下去——她的人生,现在也只剩下这些了。
幸运的是,她在侯爵的仆人们这里,得到了冷淡但却又适当的照顾。
这些仆人们,都是侯爵多年来培养的心腹,忠心耿耿。他们多少也知道一些爱丽丝和埃德加之间的内情,更知道埃德加少爷之所以含冤入狱、甚至被迫流亡出国,背地里都是夫人搞得鬼,所以都对爱丽丝非常有意见。
就算不是恨之入骨,至少是再也没有往日的尊敬和服从了。
但是,爱丽丝嫁过来这么久,大家毕竟主仆多年,多少还有点情分在,再加上谁也不敢让爱丽丝死在家里,所以哪怕大家关系接近决裂,但是仆人们也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尽力照顾她周全、甚至还要帮助她圆谎。
这段时间以来,仆人们一直都在和阿尔及尔通信,按时报告家里近况,爱丽丝对此心知肚明,而且也没有兴趣阻止——她拿捏得很准,笃定侯爵现在投鼠忌器,绝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当然,她也知道,如果自己破坏了两个人暗中的默契,那么一向冷酷残忍的特雷维尔侯爵,绝对会拼一个鱼死网破。
在冷清的产房中,在洁白的床单上,爱丽丝静悄悄地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第二次的重要时刻,即使这一次她得不到世间的祝福,甚至连孩子的真正生日都保不住,但是她依旧以平静的心态,迎接着新生命的到来。
她已经遭遇过命运绵延不绝的打击,这些打击让她变得冷酷无情,也已经让她的忍耐力达到了惊人的高度,此刻身体上倾泻而来的痛楚,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不可忍受,她咬着牙强忍着这一切,并且在心里默默地等待着自己卷土重来的时刻。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因而也是你应得的,所以,胆子大一点,骨头硬一点,把这些苦果统统吞下,为自己过去的盲目和愚蠢承受应有的代价,以此刻的痛苦为洗礼,迎接自己新的人生吧……
在痛苦的顶峰,她仿佛听见自己的灵魂在尖啸,而后神智都变得模糊起来。
等到苦痛的潮水退去,她微微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身下咿咿呀呀的婴儿。
女仆沉默着帮助她剪断了脐带,然后出于对一位母亲的同情,她将这个婴儿递到了爱丽丝的面前。
借助最后残存的理智,爱丽丝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近在咫尺、身上还沾着各种粘液的可怜鬼。
“一个女儿吗?”她小声呢喃。
她并没有感到特别高兴或者失望,只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从现在的处境来说,一个女儿似乎也可以为她减少一些额外的麻烦。
就算她对特雷维尔家族的家业丝毫不感兴趣,但是人心隔肚皮,特雷维尔侯爵肯定不会天真地相信,会想尽办法防范——而现在,既然生出来的是一个女儿,那么这种麻烦事就少了大半,侯爵没必要疑神疑鬼,自己也不需要再为这件事费神了。
这样也好……
爱丽丝并没有必须要儿子的执念,既然上帝赐予了她两个女儿,她也感到颇为满意。
夏露多了一个妹妹,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一想到夏露,此刻虚弱无比的爱丽丝,心里突然泛起了无比的思念,毕竟夏露是她从小带到大、也是寄托了她无限希望的孩子。
只可惜,之前她将女儿寄养到了宫廷当中,现在她也不能贸然把女儿接回来,她还需要再等待,等到可以让刚刚新生的二女儿可以见到天日的时候,才能和女儿重新团圆。
此时,婴儿还在本能地啼哭着,声音很虚弱,但至少还是健康的。
在意识最后沉入到深眠之前,她努力在脑海中搜索,寻找足以“标记”这个新生儿的东西——她记得,陛下当初是说过孩子出生之后要叫什么名字的,尽管他态度很随意,但既然这是陛下的意志,那么她就要遵从。
或者说,只有使用陛下暗中定下的名字,才能让陛下时刻记起这个孩子真正的血缘。
她在脑海中不断搜寻,终于幸运地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出了那个名字。
“芙兰。”
她轻轻地对女儿喊出了这个名字,很自然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婴儿只是自顾自地啼哭着。
接着,她用尽身上的力气,不顾婴儿身体上的污秽,轻轻地亲吻了一下这个孩子。
不被注视、不被祝福、甚至无人期待,但是她终究是自己的女儿,而且她还有着那么尊贵的父亲。
无疑,陛下不会承认她的身份,但是自己向陛下索要些许的“照顾”,他看在骨肉的份上,应该也会慷慨大方地给出来。
剩下的,就要靠自己和女儿们的努力了。
此刻,爱丽丝瘦削且虚弱的身躯,突然涌上了难以言喻的勇气。
就算和娘家夫家统统决裂,那又如何?只要自己母女三人全须全尾,那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没有任何愿望是无法实现的。
“芙兰,谢谢你为我而生……今后,与母亲和姐姐好好相处吧……”
母亲轻声说完了最后的寄语,然后在婴儿的哭声当中,疲倦地陷入了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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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在凌晨秘密生育的消息,被身边人严密地封锁了起来。
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的仆人,一边暗中通知陛下,一边则写信给远在北非的特雷维尔侯爵,报告了他再一次“喜得孙女”的消息。
可想而知,得知消息的侯爵,肯定会一边暴跳如雷,一边又暗自庆幸吧。
侯爵那边按下不表,艾格隆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时候,他又一次成为了父亲。
不过,艾格隆并没有特别激动或者兴奋。
首先,他已经多次成为父亲了,再多一个孩子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其次,他喜欢艾格妮丝,因此爱屋及乌对刚刚出生的约瑟夫也非常重视,可是他和爱丽丝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男女之爱,倒不如说是一种“老油条”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居多。
正因为如此,他对这个名叫“芙兰”的女儿,自然也谈不上有多么牵挂。
不过,不管他重视不重视,她终究是自己的女儿,该做出的姿态还是要做的。
虽然他现在不方便大张旗鼓地去见爱丽丝,但还是亲笔写了一封信,为她道喜,并且安慰此时孤苦无依的她,保证等整个风波过去,自己就立刻把她起复。
这封信,不光是为了安抚刚刚产后的爱丽丝,也是给爱丽丝留下一份“凭据”,让她可以在未来某个合适的时间点上,告诉这个孩子她真实的身世——而这也算是艾格隆作为父亲,为私生女送出的最贵重的礼物了。
【当然到时候她看得上看不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比起给爱丽丝道喜,艾格隆现在头疼的倒是另外一个问题。
艾格妮丝在休养了差不多一个月之后,就重新返回到了“工作岗位”,又来到了艾格隆和特蕾莎身边担任护卫——这也是她的母亲强烈要求的,毕竟,只有长期留在陛下身边,女儿才不会被冷落。
她毕竟身体底子好,所以经过了休养之后,大体上也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时隔多日重返宫廷,上上下下各路人马自然对她无不笑脸相迎,莱希施泰特公爵大人的诞生,足以证明此时艾格妮丝地位稳固,自然谁也不敢得罪她。
不过,对别人的逢迎,艾格妮丝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只是沉默低调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同时,也无比牵挂着多日不见的姐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在艾格隆写下了勉励爱丽丝的信件并且送出去之后,艾格妮丝嘟着嘴闷闷不乐地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艾格妮丝,怎么了?”艾格隆笑着问。
“陛下,我写信给姐姐,询问她的近况,说想要去看看她……结果她跟我回信说她一切都好,还说我是初次生育,需要好好休养,因此不允许我上门见她,她甚至说,如果我不听话强行跑过去,她也会闭门不见……”艾格妮丝拉着脸向艾格隆抱怨,“您说,她怎么能这样呢?我这不是关心她吗?”
艾格隆当然知道爱丽丝为什么会这样。
但是,在表面上,他却装作毫不知情。“你姐姐当然知道你关心她,她只是不愿意让你受累而已……毕竟,她现在身份特殊,实在不愿意与外面再有什么来往。再说了,她现在已经临近产期,也实在没有精力再招待客人了吧?我知道你想要看姐姐,不过还是再忍耐一段时间吧,等她回到这里了,你不是随时可以和她相伴了吗?”
艾格妮丝心里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所以等艾格隆安慰之后,她总算消了气。“算了,现在不跟姐姐计较,等那个孩子出生以后,我再好好调教也不迟……”
艾格隆自己也知道自己这番说辞没有什么说服力,深怕艾格妮丝去细想,于是他又马上换了一个话题,“话说回来,你要是担心姐姐,想要为她分忧,现在倒是有一个更好的方法——夏露现在不就是在我们身边吗?她现在年岁也渐渐地长大了,你如果想要传道受业的话,现在倒是可以给她打点基础了……”
被艾格隆这么一撺掇,艾格妮丝的兴致果然被提了起来,刚才的郁闷和疑惑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对呀!我当初被师傅抢来当徒弟也差不多是这么大呢?您倒是提醒我了……”她眼睛亮了起来,“反正在您这里执勤有的是时间,我就拿她来解解闷吧。”
“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学好你的本事的。”艾格隆忍着笑,故作严肃地回答,“她绝对有这个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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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因私废公
约瑟夫和芙兰的相继出生,让艾格隆的“亲人”名单悄然之间添上了两名新成员,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艾格隆的步调,他依旧有条不紊地执行着自己的各项计划。
借助着经济重新复苏的东风,以塔列朗亲王为首的帝国政府,在有限财政空间内大肆扩张公共支出,尤其是投入到了艾格隆心心念念的铁路建设当中,因为这些积极的举措,各大城市的就业也随之欣欣向荣,曾经的混乱已经成为了过去,各行各业都在欢快地迎接繁荣时期的到来,看上去帝国的统治也随之变得坚如磐石。
——当然,这一切是否是“空中楼阁”,还需要下一个经济衰退周期的考验,一旦经济危机到来时,帝国如果不能好好应对,那么它的一切恐怕都会随之烟消云散,正如它的前任波旁王家一样。
除了经济之外,帝国的外交同样进展喜人。虽然,直到现在很多国家的君主还是因为过去的恩怨,非常不喜欢波拿巴家族,但是经过一年多的“适应”之后,大家也就接受了又一位波拿巴皇帝的存在——至少,没有人愿意因为一个名字而发动一场注定耗资巨大的战争,甚至孤立和封锁法国看上去代价也是过于高了。
正是基于这种现实主义精神,各国曾经一度冰封的对法外交纷纷解冻,就连态度最为强硬、甚至和艾格隆隔空骂战的俄罗斯沙皇,在波兰的叛乱被消灭之后,也以冷淡的态度默认了两国政府之间的非官方接触——这其中,俄罗斯引以为傲的大诗人普希金,利用自己在彼得堡的关系穿针引线,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总之,虽然两国政府并没有官方性的声明,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冰释前嫌”然后重新互派大使了。
尽管两位君王以后还会互相蔑视互相仇恨,但是在公文上,他们会称兄道弟,因为这是国家利益的需求。
艾格隆知道,能够在登基之后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完成如此显着的外交业绩,固然是因为他手腕灵活善于权变,但更重要的是,塔列朗亲王在其中施展的谋略和人脉。
任命这位臭名昭着的亲王做首相,固然是他不计前嫌的酬功,但是他同样也利用对方巩固了自己的统治,渡过了最危险的“初次登场”阶段,两个人算是各取所需,艾格隆心里也记得这份功劳。
而现在,既然之前的“关系正常化”目标已经实现,那么如同一位牌技高手一样,运筹帷幄的塔列朗亲王就准备进行他下一轮的出牌了。
接下来的外交策略,他和艾格隆早已经商量好了,那就是对奥地利又打又拉,一边施加压力恐吓,一边又用各种方式安抚拉拢,最终将这个既强又弱的大国拉拢到倾向于自己的立场上来,就算不能把它变成唯命是从的盟友,至少也要让两个国家在许多重要问题上形成默契——尤其是在限制俄国的扩张方面。
艾格隆和塔列朗亲王为此做了许多准备,他们一边暗中怂恿对奥地利心怀不满的撒丁王国蠢蠢欲动,一边又极力地跟意大利的民族主义浪潮撇清关系,坚决不介入意大利的纷争,他们准备用持续不断的压力,迫使老皇帝和梅特涅和自己好好谈谈。
而这份努力,在短短几个月后,就初见了成效。
这天,在艾格隆例行来到巴黎处理政府公事之时,塔列朗亲王带着自己的秘书前来觐见,而艾格隆也欣然接受了自己首相的要求。
“首相阁下,我希望您是带着好消息来见我的。”两个人一见面,艾格隆就笑着说。
“当然了,陛下。”塔列朗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略显得阴险的笑容。
接着,他抬起手来,扬了扬手中的一封信件,“梅特涅私下里给我来了信,以绅士的角度来请问我,法兰西政府是否对意大利的现状有意见——”
虽然亲王的表情从容,但是他的动作却显得颤颤巍巍,有着掩饰不住的老迈。
艾格隆知道,最近亲王的身体越发虚弱了,但因为害怕政敌们(或者说觊觎他首相大位的竞争者们)攻击他“老病交加,不堪大任”,他故意在人前表现出一副精神矍铄的模样,甚至还偷偷染了发——当然,他还是要点脸的,只是把已经全白的头发悄悄染了四分之一的黑发而已。
虽然心里对此心知肚明,但是艾格隆并没有点破,他只是轻轻地从塔列朗的手中接过了信件。
艾格隆十分熟悉梅特涅的笔迹,所以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他亲笔写的。
信的内容非常简短,梅特涅先是用了一大堆的套话来恭维自己宝刀不老的“老前辈”塔列朗亲王,然后又以“老朋友”的私人立场,平静地询问,法兰西政府对意大利问题的看法,是否支持烧炭党或者萨伏伊家族的异动。
虽然言辞平淡,但是字里行间,却又有着暗藏的锋锐,甚至带有质问的意思了。
多少战火,多少刀兵,都是在这种“平淡”的言辞当中铺陈开来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过,很明显,梅特涅是以私人身份写信给塔列朗的,并没有用官方声明,而且是通过私人渠道递送过来的,这说明他虽然正式把问题挑明了,但却还是想着要给两边留下余地。
于此,他到底是想要妥协还是想要摊牌,就一目了然了。
艾格隆看完了信之后,心里就有了底,然后随手把信丢在了一边的办公桌上。
“看来,奥地利人终于有点着急了。”
“是的,有点着急,但还不够急。”塔列朗亲王点了点头,“这说明我们目前为止的做法是对的,我们把奥地利人惹急眼了,但是力道却还稍微有些不够,还得让他们再头疼一点才好——”
“那您认为,我们应该怎样回应他呢?”艾格隆追问。
“既然是私下里的抗议,那么这一点也不值钱,我们甚至可以完全把它当成耳旁风。”塔列朗满不在乎地回答,“而且,他是以私人身份来跟我试探的,那我用私人身份来回应他就行了——您根本不必出面,您一出面反而让这个狗东西觉得自己又有更多筹码了,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您放心,我一个人就能够对付了他,非要让他服软不可!”
本来艾格隆对塔列朗的回答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一想到此刻梅特涅肯定也在维也纳大声咒骂塔列朗这个“狗东西”,他又感觉到有些忍俊不禁,甚至差点笑出声来。
这两个狗东西纵横政坛几十年,他们之间肯定是惺惺相惜的,他们既斗争又合作,但是骨子里肯定都非常欣赏对方,而且他们私下里还有着紧密的联系,艾格隆丝毫不怀疑,塔列朗亲王肯定也偷偷地给梅特涅卖了不少情报——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哼,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能把这老哥俩都涮了的话,那也是了不起的人生成就了……
带着一种奇妙的兴奋感,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好,那就都交给您的,首相阁下,您一直都没有让我失望过,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
在给对方戴上高帽之后,接着,他又再度询问对方,“那么照您看来,奥地利官方大概会在什么时候松口,让我们能够正式进行谈判呢?”
“这个要看形势的发展和具体操作的,不过我认为,一切顺利的话,也许两三个月内他们就会秘密地找我们谈判,毕竟,现在急的是他们,奥地利如今的虚弱状态,让他们急需国内外的平静,是他们有求于我们。”塔列朗回答。
“也就是说,也许短时期之内,您就要派一支秘密代表团去奥地利和梅特涅接洽?”艾格隆又问。
“当然。”塔列朗心里疑惑,为什么一贯聪明机敏的陛下居然还要他费这么多额外的口舌。
不过,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那么,我倒是有一个心愿,希望您能够替我达成。”
“您想要做什么呢,陛下?”塔列朗立刻就警觉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艾格隆闹什么幺蛾子。
“我身边的亲随吉维尼女侯爵,之前曾经在奥地利的宫廷呆过,她对那里也颇为挂念,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派她跟随您派出的代表团一起去维也纳。她可以不参与具体的谈判,只是作为我的代表列席而已——”
塔列朗亲王当然明白,所谓的吉维尼女侯爵,其实就是陛下身边的女仆夏奈尔小姐。
而且很快他就猜到,陛下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要把她派去奥地利——很显然,是想要让她探望苏菲王妃吧。
还真是余情未了啊……真没想到这个浪荡王孙居然还有这么执着的时候,想明白之后,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当然,心里虽然知道,但是他并没有点破,毕竟陛下的面子还是要照顾的。
而且,左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区区一个小姑娘难道还能翻天?
再说了,塔列朗也是见过夏奈尔的,知道她性格谦逊低调,绝非那种一朝得宠就飞扬跋扈的女人,不会给自己添麻烦。
所以,尽管艾格隆这明显有些“因私废公”,但是他也没有兴趣为了这点小事和自己的主君过不去。
故作沉吟了片刻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陛下,虽然这不合外交惯例,但既然这是陛下您的心愿,那我自然要为您达成……我会跟梅特涅交涉的,而且我想来他也不会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为难您。只要吉维尼女侯爵低调行事,那么他也不介意她风光一次。”
得到了塔列朗的保证之后,艾格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的计划,又迈进了坚实的一步。
直到现在,塔列朗亲王还只是当艾格隆是一时任性,想要,他的想象力,当然不足以猜到这项举措背后那惊世骇俗的目标。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肯定不会同意这种任性的疯狂之举,甚至会当面斥责艾格隆,只可惜,他又怎么想得到,一贯精明冷酷善于权衡的陛下,怎么会不顾利害地去做这种事呢?
正因为想不到,所以才有盲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总之,就在两个人的交谈之间,影响两个国家的国际外交,也就此定下了基调,艾格隆乐得放手让塔列朗去操纵,他相信对方会把事情办妥。
而正当他想要和塔列朗告别的时候,塔列朗却又重新开口,提及到了另外一个话题。
“陛下,我听说您私下里为您的堂兄查理亲王安排了一桩婚事?和梅克伦堡-什末林家族的公主殿下。”
“对,没错。”艾格隆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承认了下来,“有什么问题吗?”
“您在办这件事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知会我呢?”塔列朗追问。
“这是我的家事,我当然没必要劳烦您了——”艾格隆回答。
“皇室可没有家事,您的一举一动都牵动国家,”塔列朗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郑重地告诫艾格隆。“况且,您应该明白,坏事都是从小事发展起来的,防微杜渐很重要。”
“所以,您到底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呢?”艾格隆当然不会被塔列朗三言两语唬住,于是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再度反问对方,“您认为这桩婚事不合适吗?”
“不,我并不认为它不合适,恰恰相反,我认为它有助于波拿巴家族提升自己的威望,我只是认为您不应该绕过政府把事情办完而已,毕竟,如果您的举措和政府的步调不一致,这会造成国内外的混乱,进而影响到我国在外国的威望——”
其实艾格隆知道,塔列朗是怕自己绕过他搞外交,影响到他的权威,当然他也不会说出口来。
对于这位利用价值很高的元老,他还是愿意拿出几分尊重的。
“这件事,其实进展之快我也有些意外,我只是随口对玛丽亚公主说了几句,没想到她很上心,立刻发动自己母亲和外祖母的关系网,牵头把事情办妥了——如果您认为我不敢对您隐瞒的话,我回头可以让玛丽亚把详细的经过写给您……”
“原来是玛丽亚殿下吗,她倒是有心了……”塔列朗亲王若有所思,接着又略带嘲讽地笑了起来。“看来她很想用表现来洗刷前耻呢……那我倒是放心了。我觉得以后她倒是可以有更多利用价值,毕竟她身份特殊。”
“她也一直对您之前的帮助充满了感激之情,所以肯定会很愿意为您效劳。”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和自己的首相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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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表演
和塔列朗达成默契之后,艾格隆返回到了枫丹白露宫,然后又将这个消息转达给了夏奈尔。
毕竟,既然塔列朗拍着胸脯保证说很快就可以派出代表团前去维也纳,那么夏奈尔这边也必须抓紧时间做好应有的准备了——她才是最关键的执行者。
而夏奈尔自然也只能俯首听令。
虽然直到现在,她还是对主人的计划并不认同——因为风险实在太大了——但是既然艾格隆的意志如此坚决,那么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这个任务。
从两个人刚刚相遇开始,她就已经下定了要为主人赴汤蹈火的决心,如今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她不可能选择拒绝或者放弃。
也罢,既然这条命都交给陛下了,那就为他去拼命一次吧,哪怕他的心愿再怎么惊世骇俗、再怎么违背常理,她也会满怀热忱地去做,而且一定要办成。
无畏的忠诚,这就是她为自己定下的信条,更是她的骄傲所在。
所以,在从艾格隆这里接受了命令之后,夏奈尔又以忐忑不安的心情,再度去拜访了玛丽亚公主。
因为整个计划都需要夏奈尔和玛丽亚的高度配合,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夏奈尔不得不隔三差五地去玛丽亚公主那里走动,以便“磨合”两个人的关系,形成配合的默契。
在流言蜚语满天飞的宫廷内,她这种异乎寻常的举动,自然也会引来其他人的侧目。
一直以来,特蕾莎和玛丽亚斗得你死我活,势不两立,这是众人皆知的事,甚至还闹出过许多惊人的流言蜚语;而在这种纷争当中,夏奈尔一直保持着“超然中立”的状态,小心翼翼地置身事外,避免了自己沾上任何是非。
而现在,在玛丽亚惨遭镇压、“一蹶不振”的时候,她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地主动去和玛丽亚套近乎呢?这实在是耐人寻味。
有些人猜测,这是因为常年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夏奈尔,嗅出了“玛丽亚简在帝心,随时卷土重来”的风向;而有些人则猜测,这根本就是陛下本人的意思,夏奈尔只是执行者而已。
就连特蕾莎也对夏奈尔的离奇举动感到非常诧异,好在两个人毕竟相处多年彼此关系不错,所以特蕾莎暂时也没有把夏奈尔的行为视作“背叛”,只是在两个人闲谈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暗示过几句,告诫夏奈尔别背叛两个人的交情投靠到玛丽亚那边去。
即使只是轻描淡写几句,夏奈尔还是感觉如芒在背。
可是,她也是有苦难言,根本不敢把一切的真相告诉特蕾莎,只能硬着头皮无视特蕾莎的警告继续和玛丽亚来往,心里则在指望自己尽快把任务完成,然后在特蕾莎彻底生气之前抽身而去,从这种两边受气的可怕夹缝当中摆脱下来。
一想到陛下给自己惹下的麻烦,夏奈尔也只能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重新振作起了精神,来到了玛丽亚的居处。
当女仆将她带到玛丽亚的房间里时,里面空无一人,而夏奈尔也早就习惯了玛丽亚我行我素的风格,所以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
很快,她就听到了背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于是她连忙站了起来,然后转身准备向公主殿下行礼。
但是就在转过身之后,她一下子愣住了,因为她发现,面前的公主殿下,居然和她一样,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女仆装束。
她可从没有在玛丽亚身上看到过这么简朴寒酸的装束。
“殿下……您……”她一时间有些适应不过来。
“有什么奇怪的,我到时候不是要以你身边仆人的方式跟你过去吗?”玛丽亚神色不变,一边冷淡地开口说话,一边走到了夏奈尔的身旁坐下。
这时候,夏奈尔也反应过来了——玛丽亚已经开始提前预习“角色扮演”了。
这虽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却还是让她有些难以适应,她忍不住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只是半坐在玛丽亚的面前。
“哎呀,这不是从一开始就穿帮了吗?”玛丽亚轻轻摇了摇头,“哪有在自己身边的女仆面前这么拘谨畏缩的呢?”
“您说的是……”夏奈尔自己也哭笑不得,于是连忙重新调整了坐姿,尽力以平等的姿态面对玛丽亚。
作为她最初侍奉的主人,她对苏菲有着骨子里的敬畏,所以每次遇到玛丽亚的时候,她总是会忍不住有些心里发虚。
哪怕她明知道这不是苏菲,哪怕她已经算是“熟悉”了玛丽亚的存在,但是她总会有在某个时候,下意识地把对方当成是苏菲。
果然是孪生姐妹啊,真的很难分清……难怪陛下宁可和皇后闹翻也要留住她。夏奈尔心想。
但是现在,哪怕再怎么心里发虚,也必须进入状态,尝试把她当成自己身边的下人看待。
因为,她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了那就是万劫不复,根本没有再重来的机会。
一旦她失败了,那不光她自己要倒大霉,就连陛下也会因此付出巨大代价——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她必须把一切都办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么,夏奈尔小姐,您今天是有什么消息告诉我吗?”玛丽亚接着问。
夏奈尔连忙将艾格隆刚刚告诉她的消息转告给了玛丽亚。
听完之后,玛丽亚也陷入到了沉吟当中。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干这件事,但是真正感受到已经“事到临头”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有些紧张。
不过,她向来是任性傲慢的性格,说得难听地就是根本没把谁放在眼里,所以哪怕再怎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心里也不存在多少敬畏,所以她倒是比夏奈尔要放松得多。
“看上去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也不多了啊……”片刻之后,她重新开口了,“那么夏奈尔,你觉得我这一身扮相,有什么问题呢?”
“您的衣装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您的神态太过于……太过于张扬了,实在不像是一个服务了别人多年的仆人。”夏奈尔先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如实地回答。
她说完之后,玛丽亚顿时就犯了难。
毕竟,说话不对劲,可以用“沉默”来掩饰,大不了她一路上不跟别人交谈就行了;但是一个人的举止气质是最难以改变的、也是非常难以掩饰的。
她从小就一直养成了颐指气使的性格,几乎从未对人低眉顺眼过,现在就算套上了女仆的装束,肯定也无法演出那种久居人下、唯唯诺诺的神态来。
如果这让奥地利人起了疑心,那恐怕就会功亏一篑了。
“夏奈尔,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吗?”于是,玛丽亚又问。
“您可以先观察一下别人在伺候您的样子,然后您再如法炮制试试……”夏奈尔苦笑着回答,“在您心里,肯定是对我很难产生那种畏惧和尊重的,所以您可以跟陛下先做做那个样子,模拟一下,您看如何呢?”
“在他面前更加不行!”玛丽亚顿时就怒了,直接就否决了这个提议,“我都已经为他冒这么大的险了,现在还要在他面前摆出俯首帖耳的样子来,那我不是亏到什么都不剩了吗?我才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看到玛丽亚这么强硬的态度,夏奈尔禁不住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您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吧。或者,您也可以回忆一下,您什么时候处于极为无助、极为恐慌的状态?您找出这样的记忆,然后再模拟一下当时的心境,也许这可以帮您搞定……”
我极为无助、极为恐慌的时候?
玛丽亚回忆了一下自己并不漫长的一生,从小被父母宠溺长大、又身为公主之尊的她,还真的极少有这样的体验。
除了那一次……
在那一刻,特蕾莎居高临下,冷冷地俯视着已经被人摁在地上的自己,而自己的裙角被慢慢地掀开。
仿佛犹如打开了魔盒一样,记忆中最想要忘却、却永远无法忘却的梦魇,猝然跳出到了玛丽亚的面前,在瑟瑟发抖当中迎来漆黑的绝望,是她有生以来体验过的唯一一次。
“对,就是这个样子!”夏奈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玛丽亚此刻惊恐和畏缩的样子,然后立刻就欢快地点了点头,“殿下……您只要保持好这个状态就行啦,绝对没人会觉得奇怪了——不愧是您啊,这么快就能找到状态。”
玛丽亚当然不会因为夏奈尔的夸奖而开心起来,事实上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在自己的梦魇当中,这份夸奖无异于在伤口上又被洒了一把盐。
偏偏她又有苦说不出,所以只能狠狠地瞪了夏奈尔一眼,这冰冷的眼神让夏奈尔打了个寒噤,但是却又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什么公主殿下突然这么生气。
好在,痛苦和屈辱,也变相锻炼了玛丽亚的“定力”,在片刻的失态之后,她重新恢复了正常。
如此生死大仇,她自然不会“放下”,但越是深切的仇恨,就越是没必要张牙舞爪,只要深埋在心中等待时机报复即可。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能够让特蕾莎多么愤怒和痛苦,她顿时就感觉所有一切都是值得的。
接着,她拿起咖啡壶和杯子,主动地为夏奈尔和自己倒上了一杯咖啡。
而后她重新开口,打破了两个人短暂的沉默。
“既然已经找到感觉了,只要我们再练习几次,应该就可以扮演好我们各自的角色了。虽然不可能做到完美,你在我面前还是有点拘谨,但是你本来就身份特殊,所以也没人会起什么疑心。所以,我们可以再考虑一下别的问题了。”
“是的,我也一直在思考。”夏奈尔点了点头,“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能够让苏菲殿下那边早点知道我们这边的计划,让她也能够有所预备,那执行计划的时候肯定就更加完美了……所以,您有什么办法让她提前知道我们的打算吗?”
对于夏奈尔的问题,玛丽亚同样也是早有所备。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很久,其实,自从来到法国以后,我和苏菲时常都有通信,而且为了自身的利益,奥地利官方是乐意让我们保持联系的——但是,反过来说,这也说明我们的通信一直都在受到监控,他们肯定是先拆阅了信件确定内容没问题,然后才会转交给苏菲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是啊,所以这就是困难所在了……”夏奈尔叹了口气,“如果让他们在信中看出了什么端倪,那就麻烦大了。”
“话虽如此,但我也不是没办法——”玛丽亚又冷笑了起来。
“嗯?您怎么办到呢?”夏奈尔连忙追问。
“我们姐妹两个通信多年,从她嫁到奥地利开始就没断过,而且我们无所不谈,各自的见闻都分享过。所以,我可以假装在不经意之间提及几件小时候的趣事,她很快就会明白过来的。”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又露出了几分洋洋得意,“你以为我们在小时候没有玩过类似的游戏吗?有一段时间,我们可是以捉弄父王母后还有身边人为乐呢……我当然没必要在信中说这些细节,只需要提及当年几个人名,还有我们的小游戏,她就大概能够猜到我的意思了。这些至于我们姐妹能够看明白,以那些审查人的智力,他们能察觉到才怪!”
“原来如此,太好了……”经过玛丽亚解释之后,夏奈尔终于恍然大悟。
进而她又对玛丽亚的机智赶到了由衷的佩服。
“公主殿下,有您这份才智和胆量,我们一定可以把事情办成的。您尽快给那边写信吧,既然时间紧迫,那最好让她也有个底才好……”
“我知道……我马上就会写的,用不了几天她就可以收到了。”玛丽亚淡然回答。
这时候,她似乎又有无尽的感慨,既为自己主动去冒这么大的险而感到后怕,又为自己能够干出这么大的事而感到无比的自豪。
但是在最终,她的心里,只剩下了对姐姐苏菲多日不见的思念。
虽然对苏菲颇多怨念,但是她终究是自己的孪生姐妹,也是和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她落难,而如今,也许自己将会给她的生命带来最终的曙光。
我算是对得起你了。
“倒霉了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头,现在也该让她开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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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纪念
“倒霉了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头,现在也该让她开开心了。”
玛丽亚的感慨,让夏奈尔顿时也变得有些黯然。
虽然在“理智”上并不赞同如此危险的计划,但是在个人感情上,她却和艾格隆与玛丽亚一样同情苏菲殿下的遭遇。
所以,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陛下要不顾风险,搞一个这么疯狂的计划。
可是,一旦事情败露,特蕾莎殿下又该如何自处呢?她想到这个问题,却又不敢跟任何人问。
很难想象她会毫无怨言地再度忍耐下来。
当年的恩怨如果现在又重新被拾起,旧仇新恨一起叠加,到时候会演变成什么样,光是作为旁观者都给她一种泰山压顶般的窒息感。
从她了解的情况来看,就连陛下对此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想着瞒过去过好。
真的能一直瞒过去吗?她打心眼里感到怀疑。
不过,就算忧心忡忡,事到如今,计划已经箭在弦上,再想别的也没有意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反正,不管怎样,她都必须站在陛下一边。
而在她的面前,一身女仆装扮的玛丽亚,也同样若有所思,于是两个人一时间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建议我的吗?”许久之后,玛丽亚终于重新开口发问。
“没有了。”夏奈尔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站起来准备向玛丽亚告退。
“慢着,我倒是还有一件事——”玛丽亚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夏奈尔先别走,“你把他叫过来吧,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得和他商量一下……”
“好的。”夏奈尔对此倒是也并不感到奇怪,毕竟这个关键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确实需要密切沟通和协同。
于是,她告别了玛丽亚,然后返回到了艾格隆的身边,将玛丽亚的要求转告给了他。
艾格隆当然也不会拒绝玛丽亚的要求,不过他毕竟不是玛丽亚可以随叫随到的人,所以他先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事情,直到下午时分,才慢慢悠悠地来到玛丽亚的居所。
出乎意料的是,当他看见玛丽亚的时候,她居然还是没有把早上和夏奈尔见面时穿着的女仆服装给换下来。
啊?她还来劲了?这是什么“沉浸式表演体验”吗?
艾格隆闹不明白,不过他觉得很赞。
当年他和苏菲为了情趣,私下里玩过不少play,不过总体来说以“平民姐弟”的身份,从未尝过主仆的角色扮演游戏——苏菲在他面前,毕竟过于具有长辈和保护者的心态,很难放下架子接受这个。
而现在,玛丽亚这副装扮,四舍五入就等于是苏菲穿上来见自己,一下子就给艾格隆带来了异常新鲜刺激的感觉。
要是……要是到时候能够和她试试这种play就好了……他光是想想就兴奋了起来。
“怎么?看呆了吗?”看到他瞠目结舌的样子,玛丽亚冷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当时没和她这么尝试过很遗憾?”
被玛丽亚这么一讥刺,艾格隆陡然恢复了理智,然后顿时就因为被点破心事而尴尬了起来。
玛丽亚虽然尖酸刻薄,但是猜人的心思往往非常准,尤其是面对艾格隆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准,艾格隆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她特别善于用恶意揣测别人的缘故——
正因为如此,撒谎抵赖只会显得更加心虚,于是艾格隆只能装作没有听见对方的讥嘲,强行转移开了话题。
“……呃,殿下,您特意把我叫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我哪儿敢吩咐您呢?”玛丽亚横了他一眼,“我只是想要知道,您打算怎样解决最后一个问题?毕竟现在时间可是不等人了啊……”
“计划的全盘细节我不是都已经告诉给您了吗?”艾格隆疑惑地反问,“难道夏奈尔和您在沟通上有什么差错吗?”
玛丽亚没有再回答,只是微微冷笑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既有戏谑,也有期待,更有一种暗藏的恼恨,仿佛是在痛斥,“难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让我自己说出来吗?”
艾格隆顿时心里就明白了。
他和玛丽亚虽然关系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而且彼此之间甚至共享了如此可怕的秘密,但是在最后,两个人中间还是隔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然而,谁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仿佛是心照不宣一样回避这个问题。
毕竟,此刻的玛丽亚,虽然和苏菲一模一样,却又有着极大的区别……
所以,在她前往奥地利之前,她应该从自己二十多岁老姑娘的生涯当中“毕业”了。
可是即使明知道这一点,艾格隆却从来都不敢提,他怕玛丽亚大发雷霆,况且,他又怎么有脸主动对别人说这个呢?
而此刻,玛丽亚居然主动提出来了,这当然让他喜出望外。
“您……您准备好了吗?”受此刺激,艾格隆心里陡然燃起了一团火,然后小心翼翼地问。
“那您准备好了吗?”玛丽亚反问,然后又冷笑着自己回答,“哎呀,我真是问了个多余的问题,您应该随时随地都能准备好才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也不是随时随地……我可没那么厉害。”艾格隆老脸一红,连忙为自己辩解,“当然,如果是为了您的话,我愿意尽力而为……”
“那么,您现在方便尽力吗?”玛丽亚轻声问。
一边说,她一边微微后仰,侧躺在沙发的扶手上,双手摊开,摆出一副仿佛任君采摘的样子来。
她此刻的神态,还有这异乎寻常的装束,当然给了艾格隆极大的刺激感,而且一想到此刻的玛丽亚,还是未经人事,他更是感到热血上涌,几乎难以自制,差点就要直接扑了上去。
可是……在最后一刻,他还是用理智勉强控制了自己。
他环顾了四周,发现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空无一人。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点危险,毕竟谁也不知道,在玛丽亚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特蕾莎安排的眼线,万一两个人闹出什么大动静来,结果让特蕾莎知道,这下事情就更糟糕了。
“怎么,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在顾虑她吗?”玛丽亚似乎也察觉到了此刻艾格隆的顾虑,于是又冷笑了起来,“您都已经让她这么多次颜面扫地,怎么到现在又装模作样啦?”
“我确实对不起她,但是我又很难做到完全绝情……”艾格隆谈了口气,“如果可以避免的话,我还是不希望这么刺激她的。”
说完之后,他又满怀希望地看着玛丽亚,“殿下,要不我们约个时间,在宫外……”
他还没有说完,玛丽亚就伸出手指来,堵住了他的嘴。
不过,看上去她倒是也没有多么生气,反倒是一副对艾格隆的反应早就在预料中的表情。
“算了,我就知道您会这么回答我的——反正我只是逗一逗您而已,也没有在这里就完成人生大事的打算。”
对于玛丽亚的回答,艾格隆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的失望。
接着,他眼巴巴地看着玛丽亚,仿佛是在等待她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一样。
看着他此刻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玛丽亚只觉得心里好笑,她心里的那种恶趣味也随之得到了满足。
其实,在答应艾格隆配合他的计划的那一刻,她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定,要把自己选择的这条不名誉的道路走到底。
这其中,虽然她的主要动机是为了自己曾经的爱恋和姐姐苏菲的安危,但特蕾莎自然也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特蕾莎的羞辱,让她恨之入骨,更是产生了不惜代价的报复心理。
既然你嘲笑我是个老处女,那我就让你看看老处女是怎样告别自己童贞的。
但即使是为了报复,玛丽亚也不可能愿意稀里糊涂地就“毕业”,她当然希望这一切更有纪念意义一些。
刚才她只是故意挑逗艾格隆玩玩而已,要是艾格隆忍不住真的扑上来,那她反而会激烈反抗。
“我知道,您望眼欲穿,但是我请您再耐心一点。现在还有时间,所以,您先给我讲讲故事吧——”玛丽亚再度开口。
“什么故事?”艾格隆楞了一下。
“你们当初是怎样好上的?在哪儿?具体经过是什么?”即使以玛丽亚的厚脸皮,此刻也不禁微微有些脸红了,但她还是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嗯?”艾格隆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苏菲之前已经告诉给她了。
不过他很快也就明白过来了,她们两姐妹虽然通信里无话不谈,但是苏菲不可能把他们的罗曼史写得那么详细,顶多只是泛泛而谈,所以玛丽亚也不可能知道其中的细节。
“好吧……您让我想想。”艾格隆点了点头。
接着,他的脑海中一下子泛起了许许多多的回忆和画面,那一天在维也纳的游荡,那个不起眼的旅馆,那个冲动无比的青涩少年,差点失败的初次体验,还有对他万般温柔、耐心抚慰,重新帮助他鼓起勇气的姐姐。
多么荒唐可笑又多么温馨完美的一夜……
当再度回忆起这些的时候,艾格隆的心里一下子充满了幸福感,但是很快,又从幸福中跌落了下来,甚至几乎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他亏欠她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而且,虽然在后来他有了妻子和情人,他可以百般享受,但是他再也不可能有当初那么美好的体验了。
正因为回忆起了这些,所以他更加无比渴望让苏菲回到自己的身边来,甚至一刻都不愿意继续再等下去。
按捺住心中的感慨和焦躁之后,艾格隆从思绪当中清醒了过来。
然后,他以尽量平静、但仍旧满怀激动的语气,原原本本地向玛丽亚说出了当天的经过。
玛丽亚静静地听着,直到艾格隆说完之后,她才悠然开口。
“我明白了……看上去确实是非常幸福的一天。难怪她之后给我写信,高兴地就像是疯了一样……”
苏菲从未跟艾格隆详细说过这个,所以当艾格隆从侧面得知苏菲的体验之后,他简直高兴坏了。
也许他的表现并不完美,但是对苏菲来说,有他的夜晚就已经是完美的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我来说也是!”他难以遏制心中的激动,大声向玛丽亚回答。
而玛丽亚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原本犀利尖刻的眼神,此时却眼波流转,仿佛是一汪湖水一样。
因为刚才他以诗人般的辞藻,活灵活现地描述了一场“春宵”,此时房间里的暧昧的气氛也随之四处弥漫。
显然,玛丽亚也有些动情了。
“我很疯狂,不是吗?”沉默片刻后,她幽幽地开口了,“我居然坐在这儿,主动听着别人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孪生姐妹的偷情经过……”
“是很疯狂,但疯狂的不止是您而已,还有我,还有这个世界……”艾格隆回答。“也许疯狂才是我们与众不同的地方。”
“说得没错——”玛丽亚对这个回答特别满意,于是她微笑了起来,接着,她抬起头来,以那种疯狂的眼神看着艾格隆,“一直以来,我都特别不服气苏菲,凭什么好事都给她占完了……明明如果早几分钟降生的话,这一切就该是我的了!可是,命运就是这样,我哪怕再怎么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呢?
可是,即使战胜不了命运,但我也有我能够控制的东西——我可以选择以怎样的方式来牺牲自己。她曾经享有过的浪漫,我也可以再享有一次!您和她逛过维也纳,但我们不也一样逛过巴黎吗?我也有属于与我的回忆……而最终,我会选择我的纪念之地。”
艾格隆没有说话,而是呼吸急促地等待着玛丽亚最后的回答——说实话,气氛到位之后,他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然而玛丽亚却不着急,相反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充满恶意的笑容。
“还记得您登基之后那次的宴会吗?我们一起见了面——”
艾格隆当然记得,当时他们在巴黎杜伊勒里宫的皇后梳妆间偷偷见面,后来他还知道,玛丽亚居然还顺手牵羊从那里偷走了特蕾莎心爱的扇子。
一想到这里,他陡然紧张了起来。
“就在那儿吧——”玛丽亚果然如他所料的说了出来,“您不是喜欢刺激吗?那我们就来点刺激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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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谋算
“您不是喜欢刺激吗?那我们就来点刺激的吧!”
艾格隆第一个反应并不是刺激,而是打了个冷战。
他没想到,玛丽亚居然会给出这么吓人的意见。
虽然现在艾格隆举家都搬到了巴黎远郊外的枫丹白露,杜伊勒里王宫他和特蕾莎平常都很少使用,但是皇后的梳妆间毕竟还是皇后的梳妆间,在宫廷当中自然具有非常隆重的象征意义。
玛丽亚偏偏却想要在那里完成自己的“毕业”……难道她想要体会身为皇后的感觉吗?哪怕是骗自己而已?
艾格隆大概也知道为什么。
因为玛丽亚内心极度嫉恨“抢走”了她一切的特蕾莎。
这种嫉妒和愤恨都积累在她的心里,让她潜意识里就想要“抢走”特蕾莎名正言顺拥有的一切。
上一次,她悄悄地闯入了特蕾莎的梳妆间并且偷走了特蕾莎心爱的扇子,就已经闹得沸反盈天了;这一次,如果让特蕾莎知道自己的丈夫和自己最厌恶的人,居然在自己的梳妆间里犯下了苟且之事,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即使一次次得寸进尺,逼迫特蕾莎让步,但是艾格隆也知道,就跟弹簧都有“压缩极限”一样,任何人的“让步空间”都会是有限的,而这一件事如果败露了,很有可能就会压垮特蕾莎最后的理智,她绝对会翻脸。
一想到这种后果,哪怕胆大如他,也不禁会有些许的畏缩感。
“殿下……您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于是,他一边苦笑,一边看着玛丽亚,试图改变对方的主意,“虽然特蕾莎现在很少去那里,但那里毕竟可是王宫,到处都有卫兵和侍从,太惹眼了……万一闹出什么动静被人注意到,那会惹来大麻烦的,您和我都不好收场。”
“这个我就管不着了,我只是提出意见而已,怎样达成这个心愿,这是要您来想办法的——”玛丽亚并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继续强硬地坚持着。
艾格隆算是看出来了,玛丽亚根本就是豁出去了——她根本不怕事情败露出来,甚至还巴不得气疯特蕾莎。
而这却是他无法接受的结果。
“何必这样呢?”他忍不住小声嘟囔,“您自己的人生大事,何必拿来跟别人赌气?这样只会害了自己而已。”
玛丽亚骤然变了脸色,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怒视着坐着的艾格隆。
“怎么?为了帮助你,我都准备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结果到最后了连自己选择在哪儿历经人事的权利都没有吗?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可以随便摆布的货色而已?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尊重,尊重,结果却连这点尊重都不肯给吗?
你说我在赌气?好,我是在赌气,我就是要赌气!要不是因为我在赌气,哪会这么便宜了你,所以你反过来应该好好谢谢特蕾莎才对啊!”
说着说着,玛丽亚似乎越想越气,然后眼神中的愤怒渐渐涣散,最后陡然变成了顾影自怜的悲伤和郁闷,“她在你面前的时候,可以对你颐指气使,你从没有抱怨过,你叫她姐姐甚至还叫过母亲……结果我明明也在为你受苦受难,却难道连应有的感激都得不到吗?难道她可以任性,我不能?哪怕一回也不能吗?”
接着,她小声抽泣了起来,是真的流泪了。
心高气傲的她,却只能面对自己不过是“影子”的现实,心里自然百般不爽,而这种不爽,在遇到这个心情激动的时刻,就如同山洪暴发一样倾泻而出,以至于艾格隆都听呆了。
而且,她说得确实没错,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她都要付出极大的牺牲、冒极大的风险,她哪怕跟自己提出一个“任性”的条件,那好像也是合情合理,自己根本就没有理由去拒绝。
再说了,现在实际上是他有求于玛丽亚,需要她的倾力配合,否则整个计划都无从谈起。
正因为心里明白这一切,所以他只好率先做出服软的表现,伸出手来,握住了玛丽亚的手。“殿下,我绝对没有轻看您的牺牲,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您对我有着多么大的帮助,我愿意一辈子来偿还这份恩情……”
面对艾格隆的甜言蜜语,玛丽亚不屑地抽动了一下嘴角,仿佛不为所动,但是她紧绷的的表情,却还是稍稍松懈了下来。
“反正,我就是这样一个条件,你如果不答应,那我也可以不答应……你倒是可以试试把我强行绑起来送去维也纳,看看苏菲能不能回来见你啊?”
艾格隆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无法拒绝的条款了,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只能答应,然后得想办法尽可能地控制影响,至少避免最糟糕的结果。
“您别生气,既然您坚持意见,那我答应您。”于是,他只能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无论如何您都不能把这件事情透露给特蕾莎,任何方式都不行!我希望您也体谅一下我的难处……我们既然今后要一生相伴,那么就应该彼此体谅,不是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到他终于选择了低头,玛丽亚的怒气也随之消散了大半。
而且,艾格隆着重强调的“一生相伴彼此体谅”,恰好也暗中击破了她的心防。
虽然对特蕾莎的憎恨是不会因此减少半分的,但是至少她愿意做出一点点的让步,“我答应您,绝不会跟特蕾莎透露半个字,不过要是您自己做事不严密以至于出了岔子,那我可就管不着了——”
虽然玛丽亚的承诺只是轻描淡写,显得很没有诚意,但是艾格隆还是相信了她。
毕竟,玛丽亚的脾气古怪,但却出人意料的守信,至少对艾格隆,她答应过的事情几乎从来就没有爽约过。
也许,骄傲的人往往不愿意食言而肥吧。
只要玛丽亚愿意守密,这件事就有了操作的空间,只要办事小心一点,应该还是可以守住秘密的。
但是这需要事前计划一番……不过艾格隆相信,这难不倒自己。
于是,他重新冷静了下来,然后一把将玛丽亚拥入到了自己的怀中,然后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玛丽亚的脸颊,“殿下,我会尽快定好时间的,到时候您等我的消息就好了。”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再次强调,“我……我非常感谢您愿意帮助我、并且垂青于我,甚至不顾一切地跟着我去做这么骇人听闻的大事,我会用接下来的时光来偿还这份恩情的,殿下,我爱您——”
“这还差不多。”玛丽亚微微闭上了眼睛,享受着眼下短暂的温存。
哪怕这是虚假的,她也选择了相信和接受。
跟着他去冒险,并且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看上去并不明智,但是在内心当中,她却愿意付出此等代价,这甚至会成为她迄今为止的人生当中最难忘的回忆。
我确实是个疯子,不过和他们一起疯,这也不是很好吗?
一想到这里,百感交集的玛丽亚,差点又落下眼泪来。
她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青年。
这个她早就已经芳心暗许的年轻人,虽然没有成为自己的丈夫,但是却还是成为了自己的一生伴侣。
很愚蠢是吗?但这也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愿意为此承担代价,我的勇气不会比她更少。
来吧,命运女神,不管接下来你为我安排了什么戏码,你尽管一幕幕演出来吧!我奉陪到底。
带着心里毫不动摇的呐喊,玛丽亚露出了罕见的温柔笑容。
“是啊,我也等待着。艾格隆,我也爱您。”
说完之后,两个人不顾一切地拥吻了起来,良久之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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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之后,艾格隆立刻开动脑筋,开始构思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为了不让最坏的事情发生,他必须为自己找到一个毫无破绽的理由,并且确保在执行当中也不至于搞出纰漏。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如何规划好两个人的行程,以至于不显得太过于突兀。
自己的行踪特蕾莎肯定都知道,而玛丽亚那边,她的行踪特蕾莎肯定也会调查个清楚——不然当初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逮捕到了玛丽亚了。
可以想象,如果某一天两个人都完全消失、并且下落不明的话,特蕾莎一定会立刻就察觉到不对劲,然后就会试图找到自己,接着就会立刻闹出大事了。
所以,必须要为两个人都找出合理的行程理由,而且时间最好是看上去错开的。
玛丽亚这边倒是好办,反正她经常去巴黎参加各种活动,或者游览消遣,只要让某个人邀请她去玩就好了,以她的行事作风,就算在那边再怎么高调,那也完全不会惹人怀疑。
而自己,则要错开时间,并且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逗留在巴黎。
要瞒过朝夕相处的妻子,自然是不容易的。
尤其是,要甩开特蕾莎单独行动,这当然需要一个看上去合理的理由。
所以这个理由是什么呢……?
经过了片刻的思索之后,他想到了。
没过多久,遵照他的吩咐,安博汀公主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安博汀就是他的母亲路易莎皇后再嫁之后,和奈佩格伯爵生下的女儿,在艾格隆登基之前,身患重病的伯爵就将年幼的女儿安博汀和儿子威廉姐弟两个托付给了艾格隆;而在艾格隆登基之后,路易莎就直接将姐弟两个送到了枫丹白露,从此让他们蒙受了“皇兄”的庇护。
今年14岁的安博汀,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多少天真烂漫,见到艾格隆的时候既毕恭毕敬,又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畏惧。
“陛下……您找我有什么吩咐吗?”行礼致敬之后,她小心翼翼地问。
虽然因为艾格隆的亲缘关系,她在宫廷当中享用了殿下这个称号,但是她可不敢真的以“皇妹”自居;而且,她也非常清楚自己姐弟两个“寄人篱下”的地位,因此平常对艾格隆和特蕾莎态度极为恭敬,而艾格隆夫妇对这个低调而且懂事的“妹妹”颇为满意,也算是把她和弟弟威廉看做家庭的成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威廉亲王今年已经12岁,按照艾格隆对皇室男性成员惯例,他将会在不久之后学习军事知识,并且加入到宫廷的近卫军当中成为一位少年军官,拱卫皇室。
至于安博汀,艾格隆对她并没有特别多的安排,只是本着履行承诺的心态打算把她好好养大,以后就让她自己选择自己的未来。
“安柏,我已经说过几次了,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拘谨。”一看到安博汀,艾格隆就主动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还亲切地叫出了她的昵称。
看到陛下居然真的在自己面前摆出了长兄的态度,安柏心里顿时又惊又喜。
自从来到枫丹白露之后,虽然她和弟弟威廉受到了良好的照顾,并且得到了“准皇室”的身份,但是她和艾格隆的关系却颇为生疏,她更是对这位威严的兄长感到极为敬畏。
而现在,她从兄长这里察觉到他好像对自己态度更加亲近了一些,因此自然分外开心。
她当然非常渴望和艾格隆拉近关系——无论是从“兄妹”之间应有的亲缘来说,而是从姐弟两个巩固宫廷地位的个人私利来说,她当然都非常渴盼能够得到艾格隆的亲近和认可。
“谢谢您的提醒,陛下。”她连忙又向低头致谢,“不过,我来之前,母亲就曾经特意叮嘱过我们,一定要对您恭敬而且绝对忠诚,要把您同时当作兄长和主君看待……所以我认为,我必须对您表现出应有的尊敬来。”
“你有这份心很好,但是我们毕竟是亲人,如果太过于客气,那就反而显得非常疏远了。”艾格隆继续说出了让安博汀喜出望外的话,“我今天叫你过来,是因为我从你的老师们那里了解到,你学习非常刻苦认真,进展非常不错,所以我想要叫你过来勉励一下……”
“这是我应该做的,陛下……”看到自己的努力被陛下认可,安博汀心里喜滋滋的,但表面上还是故作谦逊。“我和威廉都希望能够尽快成长起来,然后尽自己所能为您效劳。”
“既然这样,我想奖励你一次——”艾格隆顺口说出了自己的盘算,“我带你去游览一次巴黎怎么样?以公主的身份……现在,是时候让外界认识你并且接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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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承认
“我带你去游览一次巴黎怎么样?以公主的身份……现在,是时候让外界认识你并且接受你了。”
冷不丁地听到这句话,安博汀一下子几乎惊呆了。
然后,她差点喜极而泣。
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她现在也已经开始渐渐地懂事了,然后她就清晰地了解到,自己和弟弟在这里的地位究竟有多么尴尬。
在帝国,先皇就是无可置疑的神,而在先皇还活着的时候就背弃先皇改嫁的路易莎皇后,毫无疑问地就成为了帝国宫廷有意回避的人。甚至哪怕身为亲儿子的艾格隆,在登基的时候都没有邀请母亲来参加自己的加冕典礼。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姐弟两个,却是这种背叛的活证据,任何人看到他们,自然就会想到路易莎皇后,然后就会想到当年那些事。
正因为如此,安博汀在来到枫丹白露之后,一直都深居简出,轻易不在外人面前露面,只是和特蕾莎以及皇后身边极少数的来往;而且,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端什么“公主殿下”的架子,反而对所有人都礼貌恭谨,甚至还努力学习礼仪、声乐和艺术等等科目,以便取悦哥哥和嫂嫂。
她只想用自己的表现,来融化自己和皇兄之间的芥蒂,就算不能让他谅解母亲,至少把自己和弟弟当成真正的亲人。
而现在,看上去,她的努力付出也终于得到了回报,皇帝陛下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所以决定带她去巴黎,让她以公主的身份在公众面前露面——而这,也就意味着她终于被正式承认为皇室一员了。
妈妈,我没有辜负您的期待,我终于站稳脚跟了……少女默默在心中对远在帕尔马的母亲说。
而后,她收敛了自己脸上的喜色,然后以充满感激甚至虔诚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皇兄,“谢谢您,陛下……我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我此刻的喜悦……谢谢您如此宽宏大量的接纳了我,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刻的!而且,我跟您保证,我会遵照父母亲的嘱托,永远尽心尽力地为您效劳。”
说到这儿,她又大着胆子继续追问,“另外,我斗胆请您将这份荣誉也恩赐给威廉,他对您的感情就和我一样,而且也极度渴盼着得到您的认可。”
“我当然也对威廉非常满意,不过现在他才只有十二岁,实在不适宜被外界过多关注,所以等他大一点再说吧。”艾格隆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已经考虑好了,等他再过几年长大成人,我就让他来当近卫军的军官,像一个亲王一样服役和升迁,成为国家栋梁——”
看到皇兄居然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安博汀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如果不是害怕君前失态的话,恐怕她已经直接哭出来了。
随着父亲过世之后,一直以来,她都承受了太多超出自己年纪的压力,虽然母亲是公主之尊,而且现在甚至还是一国之主,但是根据奥地利和西西里王国的协议,等到母亲过世之后,帕尔马公国就会重新回到西西里波旁家族的手中,自己和弟弟手里既没有寸土,也不算是王族,地位可谓尴尬。
正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父母亲为了给子女安排前程,可谓是处心积虑,先是撮合了罗马王和特蕾莎公主的婚事;后来又主动靠拢已经逃出樊笼的罗马王。
而现在,一切的努力终于开花结果了,姐弟两个再也不是无根的浮萍,他们将会成为皇室的特殊成员,在法兰西生存下去。
天国的父亲看到这一切,应该也会安心了……
艾格隆看着安博汀此刻精神恍惚的模样,心里大概也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
说来惭愧,他赐予她这份殊荣的主要动机,只是为了给自己抛开特蕾莎去偷情打个掩护……一想到这里,他的老脸微微一红。
不过,既然戏已经演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也会演到底。
于是,他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走到了比他矮一大截的安博汀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
“安柏,老实说,我之前从未期盼过能够和你建立什么有意义的私人感情,我之所以接纳你和威廉,只是为了履行自己的承诺而已。但是,自从我们一起相处之后,你的表现让我改观了,你虽然并非是天赋惊人的才女,但是你的谦逊和忠诚却足以让你赢得所有人的尊重。上一代的恩怨,都留给上一代吧,在这些事上,你我都是清白无辜的,所以很高兴我们有机会能够生活在一起消除彼此之间的芥蒂。”
说完了这些鼓励的话之后,艾格隆低下头来,和安博汀对视着,然后语气变得格外温和,“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不是皇帝,而是你的哥哥。他会保护你,也会严格要求你,但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抛下你,他会尽自己的所能照顾你,并且让你过度一个无忧无虑的人生……不用谢,这是他应该做的。而你,把你的分内之事做好就行了。”
艾格隆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彻底激发起了安博汀的情绪,她原本就已经对艾格隆充满了感激,此刻更是难以自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生活的压力逼迫她成为了一个谨小慎微的“小大人”,小心翼翼地依附在宫廷当中,她还不得不去尽力照顾更加年幼的弟弟,但是她同样也是一个孩子,一个渴望得到关爱、得到认可的孩子。
而这一刻,她得到了,而且是来自于她最关注、最仰视的一个人,这让她怎么可能控制得住?
一下子,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抽泣着然后紧紧地拥抱住了兄长,然后把头埋在艾格隆的胸前。“谢谢您……哥哥,我会永远爱您尊敬您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站在您的一边!
安博汀的喜事,很快就传到了特蕾莎的耳中。
而她也对安博汀的幸运颇为开心。
自从安博汀和威廉姐弟两个来到枫丹白露之后,她就将他们两个置于自己的庇护之下,一方面这是因为他们也算是奥地利人,是自己的“老乡”,天然具有亲近感;一方面,特蕾莎也是希望为自己日后培养亲信。
而他们也对特蕾莎毕恭毕敬,把她当成了保护人。
现在,如果姐弟两个能够正式得到皇室的承认,那他们未来势必会水涨船高,特蕾莎自然也会从中受益。
于是,在两个人共进晚餐的时候,特蕾莎就兴致勃勃地提到了这件事。
“殿下,我听安博汀说,你打算带她正式去巴黎亮相了?”
“是啊,她已经来这儿这么久了,而且表现非常不错,我想,是时候承认她了……虽然我对母亲很有意见,但是他们姐弟毕竟是无辜的,我一向可以就事论事。”艾格隆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承认了,“如果你不反对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我当然不会反对了,事实上我对此非常高兴。”特蕾莎笑着回答,“我也很喜欢安博汀,今后如果她可以在我们身边的话,那就太好了。”
“好,那我就让巴黎那边安排吧,过几天我就带她去,最好是在杜伊勒里宫让她去见那些名流客人。”艾格隆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特蕾莎,你要出席吗?”
“既然主角是安博汀,那我最好不要出席了,免得喧宾夺主,抢走了她应有的风采……”果然如同艾格隆所料,特蕾莎立刻就摇了摇头,“她长期深居简出,想必也憋坏了,你带着她好好到各处逛一逛吧,也算是尽一下兄长的义务。”
“行,那就这样办吧,也该让她开心一下了。”艾格隆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心里却已经笑了起来。
接着,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既然是要以公主的身份出现于人前,那肯定得要好好装扮一番,你们要不先给她准备一下吧……”
“这有什么麻烦的……”特蕾莎一脸的不以为然,“皇后的梳妆间里面,各种东西都应有尽有,安博汀需要用的话随时取用就好了。”
“你还真是个慷慨的好嫂嫂。”艾格隆心悦诚服地夸奖她。
而这,也是他希望得到的回应。
特蕾莎怎么也没有想到,安博汀的大喜事,居然是丈夫处心积虑构思的一个圈套,为的就是可以名正言顺、而且不露痕迹地和她最厌恶的人偷情……只能说,虽然她早已经看穿了丈夫的真面目,但心底里的爱,却往往总是会让她自己主动盲目。
当然,艾格隆也并非刻意地喜欢这么做,只是现在情势所迫不得不然,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也不愿意采用这种方式,践踏特蕾莎仅存的尊严。
可是,这一切,归根结底,不都是因为他自己的私欲和贪念造成的吗?
命运会给这份毫无节制的私欲和贪念留下怎样的结局,又有谁能够说得清呢?
………………………………
过了几天之后,艾格隆带着安博汀,正式踏上了他们巴黎行程。
因为事前早已经安排妥当,所以一路上安博汀也得到了热情的接待,那些高官显宦和名流贵族们,纷纷以最恭敬的态度,迎接这位新鲜出炉的“公主殿下”。
当然,脸上是一回事,心里就是一回事了。
所有人都知道安博汀的身世,自然,所有人也就知道当年路易莎皇后和奈佩格伯爵的那些事。
抛弃了皇帝也抛弃了法国的皇后陛下,直到现在,还是无法得到法国人民的原谅,即使她的儿子又成了皇帝,也没有几个人把她当成皇太后来看待。
而安博汀公主,自然也不可能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认同。
不过,能混到艾格隆和安博汀面前的人,谁也不会傻到把这种排斥和轻蔑表露出来,皇室纠葛是私下里的谈资,谁要是敢公开乱说话,那就是自找麻烦了。
对于人们这种有距离的表面热情,安博汀虽然年幼,但是也心知肚明。
好在她早就有了心理预期,所以也没有显得太过于痛苦失落,对她来说,现在能够得到正式的认可,在法兰西的宫廷当中立足,就已经算是赚到了,她暂时也不可能奢求太多,更不敢指望得到人们的敬爱。
反正她现在还年轻,她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来消除人们心中的芥蒂,等到人们习惯她的存在,到时候一切肯定都会改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她丝毫没有表露出趾高气扬的公主做派,反而一如既往的谦逊,热情地和每一个人打招呼和互动,而这也让她在众人面前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
艾格隆带着安博汀到巴黎的各处游览,让长期幽居宫中的安博汀终于好好地透了一口气,而到了下午,他们两个一起来到了杜伊勒里宫当中,接下来将会举办正式的晚宴,兄妹两个人也将作为主人接待各界来宾,同时以此来确立安博汀的地位。
安博汀虽然身体已经疲惫,但是她的精神却极为兴奋,为自己的“胜利”感到欢欣鼓舞,为了给客人们留下最好的印象,她留在了皇后的梳妆间当中,和侍女一起精心装扮起了自己。
而这里,正如特蕾莎所说,各式物品一应俱全,华贵的裙子、珍贵的饰品还有各式各样贵重的化妆品,都随意地摆放在各处,任人挑选。
特蕾莎虽然性格比较低调,生活也算是节俭,但是皇后毕竟是皇后,宫廷自然会为她准备一大堆符合皇后规格的用品。
所以,她是绝对不敢厚着脸皮说“四季常服不过八套”的。
恰恰相反,她的衣物和珠宝饰品多得自己都数不清,甚至其中的大部分,她碰都没有什么机会碰。
这是一种刻意为之的浪费,自古以来,浪费,就是特权的体现。
而法兰西的君王们,因为是欧洲“富甲天下”的存在,所以自然也是奢侈浪费的“魁首”。
而此时的安博汀,就在体会着这种令人惊叹的奢侈和浪费。
她简直被看花了眼,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挑拣了。
而在当初,她的母亲路易莎皇后,就是在这里精心装扮自己并且母仪天下的。
一想到这里,安博汀四处张望,徒劳地寻找着母亲早已经不存在于此的生活气息。
“原来母亲,以前就在这里生活的啊……”她忍不住小声感慨。
如果她一直在这儿,就不会有自己了,但哥哥也许会更加幸福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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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恶之花
带着异样的心情,安博汀在皇后的梳妆间当中精心妆扮了自己,准备着自己初次面世的重要聚会。
不过,虽然得到了特蕾莎皇后的特许,但是她心里终究还是存了几分戒惧之心,她知道,这里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皇后陛下才是真正的主人。
没过多久,穿着一身便装的艾格隆就走了进来。
梳妆台前的女人们,无论是侍女还是安博汀本人,都纷纷起身向艾格隆行礼,而艾格隆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免去这种耽误时间的繁文缛节。
“安博汀,你这边怎么样了?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在等着你。”他问。
“马上就要好了,陛下……请您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安博汀慌忙回答,然后转身催促侍女赶紧完成自己的工作。
就这样,在侍女们手忙脚乱、但仍旧有条不紊的“施法”之下,安博汀终于完成了自己今晚的妆容。
作为一个年仅14岁的少女,本身就自有一股青春活力,再加上精心装扮和各式珠宝饰品的搭配,更是显得又多了几分公主的贵气,安博汀自己也自觉很满意了。
这就是我初次入世的样子呀……安博汀仔细地看着大镜子当中的自己,越看越是高兴,忍不住嘴角微微露出了笑容。
接着,她回过头来,紧张不安地看着艾格隆,仿佛是一个面对阅卷老师的学童一样,颤颤巍巍地开口询问,“陛下,您觉得我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很好看,大家都会夸奖你的。”艾格隆只是略微看了两眼,然后点了点头。
以安博汀的聪慧,当然看得出来皇兄大人的语气当中有着一丝不以为然的敷衍,她心里也不由得略感失落;不过她转念一想,围在皇兄身边的大美人那么多,自己能够得到他普通的认可,也算是一种“胜利”了。
我还小,我以后肯定还会更好看的,到时候会让他刮目相看……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鼓劲。
艾格隆不懂这位同母异父的妹妹此刻心中的少女情怀,眼见安博汀已经梳妆打扮完成了,他于是就做了个手势,示意侍女将安博汀带出梳妆间,准备进入大厅当中接受宾客们的“检阅”。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真正在这个国家立足下来了,不过至于未来能够达到什么样的地位,那就看自己的努力了。
在安博汀离开之后,艾格隆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反而留在原地,不过反正也没有人胆敢来催促他。
就在这突然安静的间隙,原本关上的门,又悄然打开了,先是一条只能透过光的细缝,然后变成了可以让人通过的缝隙,最终,在昏暗当中,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影子,悄然滑了进来。
艾格隆镇静地看着门口,任由对方走进然后重新关上门。
接着,这个影子让他凑近,在烛光之下,一个窈窕的女子,巧笑嫣然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只不过,她虽然美貌,但是这个笑容当中,却看不到多少令人愉悦的善意,反倒是似乎充满了讥诮和嘲讽。
“真有您的啊,陛下,我还以为给您出了个难题,结果您倒是举重若轻,仅仅略施小计就让我们名正言顺地在这儿相会了……也许您的道德难以让我敬佩,但对您的才智,我简直叹服不已。”
“既然这是您的愿望,那我也只好想办法为您实现了。”虽然被人夸奖了,但是艾格隆却并没有任何高兴的神色,只是微微耸了耸肩。“现在您应该满意了吧?”
“满意了……既然您达成了我的条件,那我又还有什么话可说呢?”玛丽亚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环首四顾,看了看这个面积极大的房间,以及充斥在其中的各种珍贵物品。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此时她的目光仍旧看得流连忘返。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她没见过世面,事实上,她自己也有很多类似的贵重物品,她喜欢这里并不是因为这里的东西多么贵重,而是因为这里的东西都是属于皇后的。
在她心目中,这里的一切,原本应该名正言顺地属于自己,然而因为命运的捉弄,她却只能像个窃贼一样,鬼鬼祟祟地跑进来,她现在可以轻易触摸里面的每一件东西,但它们都不属于她。
哪怕把它们都偷走或者毁掉,事实也是无法改变的。
一想到这里,玛丽亚的心里又陡然抽痛了起来。
痛苦激发了她心中的恨意,而恨意又让她心里升起了无穷的报复心。
你抢走我的一切,你极度地侮辱我,你嘲笑我是个老处女……但是特蕾莎,你肯定不会想到,我此刻就在你的地方,亵渎着你珍视的一切!好好接受我赠送给你的礼物吧,以后我还会继续给你……直到你崩溃为止。
就在这微妙的时刻,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明明现在已经到了偷情的最后一步,但是两个人的心情都是如此诡异。
这与其说是爱情之花开花结果(尽管玛丽亚非常希望是),这更像是欺骗、掠夺、嫉妒和报复……等等来自于人性暗面的恶之花,在极度自私自利的腐化土壤当中破土而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即使是恶之花,也可以绚丽地绽放,人间往往就是如此。
当然,现在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虽然今晚是安博汀入世的宴会,但是他不出席的话还是会惹人怀疑。
“我先去应付一下场面,您在这里先等一下吧。”艾格隆提醒了玛丽亚,“我会让安德烈看守在外面的,您不用担心有什么闲杂人等过来打搅。”
玛丽亚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目送了艾格隆的离开。
在艾格隆离开之后,玛丽亚漫步在梳妆间当中,随意地欣赏着衣服和珠宝首饰等等物品,甚至兴之所至,还会拿起来把玩一下。
这些物品当中的绝大多数,特蕾莎肯定都没有用过,但是这毋庸置疑都是她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把玩它们的时候,玛丽亚的心里就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
她知道这是一种精神上的病态,但是即使如此,她也还是乐在其中。
而此时的艾格隆,正回到了大厅当中,和安博汀一起,接待被邀请的客人们。
盛装出席的安博汀,理所当然地得到了众口一词的“好评”,人人夸奖她既美丽又端庄,大有特蕾莎皇后之风范。
安博汀听了这些半真心半假意的夸奖,脸上不免有些泛红,但是心里却极为高兴,同时也以自己最谦逊的态度,回应着每一个跟自己打招呼的人。而她的哥哥艾格隆则走在她的旁边,时不时也和客人们随口交流几句。
自然,皇帝陛下的态度,才是决定安博汀身份地位、乃至可以得到外界多少关注的关键。
既然陛下已经接纳了安博汀,那自然其他人也会对她毕恭毕敬,至于她曾经尴尬的身世,自然会被所有人心照不宣地忽略过去。
就这样,安博汀在自己初次入世的典礼当中“大放异彩”,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认可,而艾格隆,也完成了自己今晚礼节性的工作。
或者说,完成了他表面上的工作。
此时宴会已经到了收尾阶段,艾格隆故意打了两个哈欠,做出了不胜疲倦的样子,然后又走到了安博汀的身边。
“安柏,祝贺你,今天你让我们所有人都很开心。”
“陛下,我跟您保证,我才是所有人中最开心的那个。”安博汀满怀感激地看着艾格隆,眼睛里似乎都冒出了星星,“谢谢您……您对我的照顾,让我感激不尽。”
“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客套话啊——这是我作为兄长应该做的。”艾格隆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然后,他又话锋一转,“现在,我想要去休息了,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希望你能够应付好所有人,然后送他们准点乘兴而归,没问题吧?”
“虽然这对我有点难,但是,我会做到的……”安博汀立刻充满干劲地做出了保证,“陛下,您去休息吧,您的身体健康,比我的所谓名望要重要太多了。”
“真是个好孩子啊!”艾格隆忍不住发出了赞许的感慨,“那么,晚安——”
说完之后,他又抬起头来,向在场的人们做了个手势以示告别,而其他人则纷纷停下来向他行礼,恭送陛下离开。
终于完成了所有掩饰工作的艾格隆,走出了大厅,准备回到刚才他离开的那个房间。
而一走出大厅,他原本装出的疲态逐渐一扫而空,脚步变得刚健有力,目光也变得灼热起来。
既然辛苦的“劳动”已经结束,那么现在是时候去收割最后的果实了……
付出了这么大的心血,现在总可以犒劳自己了。
他将体验到他在苏菲那里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是的,即使这是一种自我欺骗,但是,如果一个东西有99%的相似,那么为什么不可以自我欺骗一下呢?
至少,此刻的艾格隆心里已经充满了期待。
这种期待,随着脚步的越走越近,而变成了一种焦急感,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和炽烈,直到最后,他一把推开了梳妆室的门。
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打搅他们了,此刻,他可以为所欲为。
他走了进去,然后在昏暗的烛光当中,寻找玛丽亚的身影。
很快,他就找到了——或者说玛丽亚根本就没有打算隐藏,此刻她正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接着,听到了背后脚步声的她,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转身面对着艾格隆。
艾格隆停下了脚步,然后惊奇地看着面前的美人。
“你怎么穿着她的衣服啊?”
没错,他察觉到,玛丽亚已经换了一身裙子,而且精心妆扮了自己一番。
“难道你不觉得这更有趣吗?”玛丽亚笑着反问。
这哪儿有趣了?你到底是苏菲的替身,还是特蕾莎的替身啊?!
艾格隆不禁想要反问。
不过,他终究放弃了和对方论理的努力——这毫无必要,毕竟今天他不是来和她探讨哲学话题的。
所以,他重新迈动脚步,走到了玛丽亚的跟前,转而欣赏她此刻的样子。
她和特蕾莎两个人身材并不完全一致,玛丽亚身高要高一点,所以特蕾莎本来就已经很束身的裙子,她穿上之后就显得更加紧绷了,不过反过来说,这却更加凸显出了她胸前的峰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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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高贵外表之下,却又暗潮涌动,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艾格隆看着玛丽亚脖颈和胸前展露出的大片肌肤,陡然想明白了一个事实——
她在最里面一定没有穿衬裙!
也就是说,只要剥去这一层高贵的“外衣”,那么自己所梦寐以求的战利品就将一览无余地展露在自己的面前。
天哪,苏菲都没有这么玩过,这是……何等,何等亵渎!感觉一次把苏菲和特蕾莎都亵渎了。
但是同时又好刺激!不愧是玛丽亚,只有她才会这么疯狂。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还要再等待什么呢?
一想到苏菲,艾格隆就很快进入状态了。
在原始本能冲动的催使之下,刚才的疲惫和紧张此刻都已经消失不见,那种背德的刺激感,让他简直一刻也等不及了。
艾格隆伸出手来,马上就想要让玛丽亚现出“原形”来。
“慢着!”就在这时候,玛丽亚以她平常几乎没有过的凛然表情,喝止住了艾格隆。
而艾格隆仿佛是有什么应激反应一样停了下来。
因为此刻她的神态,就……就宛如苏菲站在了他的面前一样。
是的,此刻的玛丽亚,犹如身为王妃的苏菲附体了一样。
她们两个本来就一模一样,在这种刻意的扮演之下,自然会惟妙惟肖,几乎能够骗过已经“知根知底”的艾格隆了。
当然,也只是几乎而已。
“殿下……”他急切地喊了出来,“您……您还有什么吩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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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毕业
“您……您还有什么吩咐呢?”
此时的艾格隆,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从容,眼神里透着一股焦急,呼吸也变得极为粗重。
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高踞皇座上的抽象的权力化身,而是被“雄性的本能”和“重温旧梦的冲动”所支配的普通男人。
看着他急切的样子,玛丽亚忍不住露出了些许得意的笑容,为自己的“魅力”感到颇为自满。
接着,她用温柔的语气重新开口了,“陛下,别着急,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当然不会再反悔,所以你不必担心。”
稍稍安抚住艾格隆的情绪之后,她又话锋一转,“但是,对你来说,今天这也许不过只是一种‘余兴节目’罢了,甚至是一种例行公事,但是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我现在可是在付出我最宝贵的东西……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够更加符合情调一些,您觉得合理吗?”
唉,女人那该死的仪式感……艾格隆简直气得要炸裂了。
不过,心里骂归骂,但是他却也只能用最后的理智,强行地抑制住了身体本能的冲动。
说实话,以两个人之间的战力差距,他现在如果想要无视玛丽亚的反抗来个霸王硬上弓,那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如果他这么做,那就会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
而且,那么做就实在太丢人了,艾格隆一向以“浪荡王孙”自诩,虽然喜欢耍弄各种无师自通的风流手段,但他极度鄙视使用暴力强上的行为,哪怕这时候他也不愿意破例。
“情调……当然了,您说得对……”艾格隆勉强地点了点头,然后苦笑了起来,“今天是您一生当中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我们当然应该让它更加富有情调一些。所以您尽管提要求吧,我一定会配合的。”
“那……你先坐下来吧。”玛丽亚一边说,一边自己坐在了梳妆台前。
艾格隆也从旁边拿了个椅子,然后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玛丽亚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镜中的艾格隆,心中只感觉百感交集。
又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能够同自己的意中人举案齐眉长相厮守呢?
如果能够让两个人像正常夫妇那样日常生活的话,玛丽亚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只可能,虽然她是公主,虽然对方的皇帝,但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却又和现实隔着一道天堑,怎么也无法跨越过去。
这道天堑,就是特蕾莎和哈布斯堡家族。
身为天主教首席诸侯,哈布斯堡家族是绝不可能离婚的,所以除非她死,否则自己永远也别想得偿所愿。
自己绝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坐在这里,只能像个窃贼一样偷偷进来,而且永远如此。
玛丽亚知道这一切,所以除了愤恨之外,她也有着无尽的失落和不甘。
此时此刻,她穿上了皇后的衣服,坐在了皇后的梳妆台前,和皇后的丈夫举案齐眉,但这一切都是虚假,只是她幻想中的幸福而已。
虚幻与现实的残酷对比,让心情激荡的玛丽亚差点又哭了出来。
虽然没有流下泪水,但是她的身体却变得虚弱了下来,她横下心来,也不再顾得上什么矜持了,就这样斜靠在了艾格隆的肩膀上。
艾格隆也伸出手来环抱住了她,同时还轻轻地抚弄着她的头发,算是让她体会到一点温馨的感觉。
就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玛丽亚重新打起了精神,然后不再看着镜子,而是偏过头来看向艾格隆。
“陛下,你已经和我说过你当初和苏菲的事情了,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另一边的吗?”
“另一边?”艾格隆有些奇怪,“什么意思?”
“特蕾莎那边……”玛丽亚小声回答。“你们的新婚之夜,应该也是她的初次吧。”
“那当然是,但可惜被起点和谐了,她莫名其妙地就从少女变成了夫人。”艾格隆满怀遗憾地回答。
“嗯?”玛丽亚听不懂这番来自于世界之外的回复。
其实艾格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咳……没什么。”他轻咳了一声。
玛丽亚继续用探询的视线看着艾格隆,看来她是非要问到底不可了。
这个奇特的爱好有点让艾格隆难绷,但是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他也不打算节外生枝,于是他简单地就将当时新婚之夜的经过说给了玛丽亚听。
不过当时他为了助兴喝了点酒,所以记忆本来就有点模糊,自然也不可能详细描述出来当时的情形了。
玛丽亚聚精会神地听着,就像是之前听着艾格隆和苏菲的初夜故事一样。
她询问这些,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窥探隐私”的欲望,而是想要确切地了解到,她们都曾经如何走向了自己一生幸福的最巅峰。
她知道,她的姐姐和特蕾莎都是因爱而结合,而且是在无穷的爱意当中得到了自己人生的极乐;更让她羡慕的是,她们也都有了各自爱情的结晶,享受着成为母亲的幸福与烦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这些都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哪怕是成为一个复制品,一个影子,她也想要得到这些。
现在,就是她实现这个梦想的时候了。
“如果她们不是遇到你,会更幸福吗?”等到了艾格隆说完之后,玛丽亚靠在艾格隆的怀中,然后问。
这个问题倒是让艾格隆愣住了,一下子难以回答。
会吗?
毫无疑问,和自己一起,她们都曾经度过了极为快乐的时光,但是看看她们现在的下场——苏菲身陷囹圄、形同软禁;特蕾莎默默忍受着丈夫的背叛,哪怕以艾格隆的厚脸皮,也实在不敢理直气壮地回答“有我在她们才会幸福”。
心虚之下,他只能选择了沉默。
不过好在,玛丽亚提出这个问题,并不是在和往常一样,恶意地嘲讽他,相反,她不等艾格隆说话就自己做出了回答。
“幸福不幸福,这确实是很难确定的事情,因为谁也没有办法同时活在两个世界互相比较;但是,作为和她们境况相似的人,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她们都不会后悔,绝不会!这跟幸福不幸福已经没有关系了,因为,你就是她们一眼看到头的人生中异乎寻常的光亮,你打破了她们看似永远如同死水般的沉寂,你让她们感受到了绝不会再有的激情……她们会因此迷恋你,甚至感激你……”
玛丽亚的回答,让艾格隆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她会一改平常冷嘲热讽的心态,转而以如此超然的立场来为自己辩护。
也许这些话并没有多少道理,但正因为她的身份,所以好像又平添了几分说服力。
而玛丽亚似乎也来了精神,她脸色绯红,然后急促地继续说了下来。
“我真的羡慕她们,她们是真正活过的人,她们享受了自己最激情的快乐,她们认真而且执着地去追逐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且无所畏惧地承受着一切代价,甚至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我只恨我来得太晚,我明明身处在局中错过了这一切,而这都是因为我姐姐的自私和特蕾莎的固执!可是就算再怎么不甘心又能怎样呢?现实已经是这样了,我只能去为自己寻找一条出路,哪怕是一条死路我也要走下去!既然命运不肯给我这些,那我就想办法去抢……哪怕因此而千夫所指又何妨?我就是要这么做……!”
也不知道是自我开脱还是自我催眠,反正玛丽亚说到这里也来了精神。
接着,她从艾格隆的怀中微微抬起头来,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带我下地狱吧,你这个可恶的小混蛋……”玛丽亚的怒斥变成了魅惑的呼唤,“也许我们会下地狱,但我才不会怕什么地狱,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把地狱搅个天翻地覆吧……”
而艾格隆既为她的情感迸发而惊讶,又为这种不顾一切的执着所触动。
无疑,玛丽亚和苏菲完全相似,但是在内核当中,因为两个人的生活经历大不相同,灵魂却又有了微妙的不同。
既然她已经有了表示,那他也没有必要再耽搁时间了。
于是,艾格隆顺着她的魅惑,低下头来,热烈地和玛丽亚亲吻了起来。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吻,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但是因为在这个禁忌的地方,又因为刚才那一番激动的宣言,所以两个人都来了激情,因而也就变得前所未有的投入。
他们不顾一切地痛吻着,仿佛是为了征服彼此一样。
极度投入的痛吻,最终让他们的呼吸都差点为止中断,等到他们暂时松开的时候,玛丽亚的脸都已经涨红了。
但是,这反倒是更加刺激到了她,让她兴奋不已。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离开了梳妆台前,向着房间中间的空地走去。
这里毕竟只是梳妆间,所以虽然各种贵重物品应有尽有,但是却没有床。
不过这时候,这种小缺点已经根本不重要了——反正地毯也足够厚实。
他们手拉着手一起往前走着。
但是没走几步,艾格隆就发现因为裙子勒得有点紧,所以玛丽亚走路的姿势和平常相比稍微有了一点变化,这一点变化又被心知肚明的艾格隆所察觉到,也不由得让他更加心猿意马了。
接着,艾格隆一把把玛丽亚横抱起来,玛丽亚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呻吟,但是她并没有生气,反而嗤笑了起来,似乎在嘲弄艾格隆现在的急色。
接着,她反而抬起双手,环抱住艾格隆的脖子,以这种身体上的配合来无声地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意。
就这样,艾格隆横抱着玛丽亚,然后带着她来到了房间的正中央,然后轻轻地将她放在了地毯上,而玛丽亚没有再做任何反抗,而是直勾勾地看着艾格隆,没有丝毫畏惧和退缩,也没有任何愧疚。
现在,就是最后一步了……艾格隆的呼吸已经变得凌乱,就连脑子都变得混沌了起来,连思路都已经不再连贯。
他确实已经兴奋过头了。
因为,他现在在弥补自己过去最大的遗憾之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苏菲和他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是初为人妇了,只要无法让时光倒转他就不可能成为她生命中的第一个人——无论他们之间多么相爱。
而现在,命运却用另外一种方式,让他有机会去了却这个遗憾。
他看着身下的玉人,看着她布满红晕的脸以及那充斥着欲望的眼睛,看着她兴奋又高贵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苏菲被他跨越时空抓过来了一样。
一想到这里,他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兴奋。
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摸索到了玛丽亚的背后,然后找到了扣子,接着他用几乎变得僵硬的手指去解开那些扣子。
因为太过于兴奋,所以他的手好像已经不太听使唤了,他急切地试图解开,最后竟然因为不耐烦而重重一扯。
镶嵌着小粒钻石的扣子,原本贵重得足以承担普通一家人大半年的开支,但是此刻却只能在轻声的哀鸣当中落到了地毯上,成为了无足轻重的垃圾。
背后传来的痛楚,并没有让玛丽亚畏缩,她反倒是冷笑了起来,然后用充满了挑战性的眼神看着近在咫尺的艾格隆,仿佛在催促他赶紧拿出“真本事”来。
而就在头顶上枝形水晶吊灯的映衬下,原本玛丽亚偷偷换上的属于皇后的裙子,已经被艾格隆亲手剥离开了,展现在烛光和艾格隆的目光之下的,是一片耀眼的白色。
虽然这是艾格隆第一次看到,但这也是艾格隆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过的美景——这并不是一个病句。
一切都是如此的相似,但是一切却都又有着本质的不同。
艾格隆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将玛丽亚被褪下的裙子,放在了她的身下。
接着,他屈膝跪倒在已经躺在地毯上的玛丽亚面前,然后以充满了征服者气概的语气,轻声向着玛丽亚询问。
“殿下……准备好了吗?”
回应他的,只是玛丽亚轻轻闭上的眼睛,一切都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很快,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回荡在这个原本庄重的房间内的,只剩下了痛苦与幸福交织的协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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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善后
在杜伊勒里宫内的皇后梳妆间当中,拥有着尊贵身份的两个人,浑然忘我地进行着他们的背德勾当。
此刻这里已经没有了什么皇帝和公主,只有被欲望支配着的一对男女,在无人注视的房间里,互相索取、彼此交融,尽情地发泄自己最为原始的本能。
这一场人类最原始的游戏持续了很久,艾格隆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在这具和苏菲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躯体上,他同时沉溺在“重温旧梦”和“夙愿得偿”的快乐,简直难以自拔。
而玛丽亚相对来说就要弱势一点了,虽然她也有着同样的激情,但是她毕竟是未经人事,所以难免会有些痛苦,她就在痛苦和欢乐的顶峰当中来回震荡,很快就变得精神恍惚全身无力,只能发出也不知是快乐还是痛苦的微弱哀鸣
最终,等艾格隆痛快发泄完毕之后,玛丽亚已经不省人事,而他也疲惫得几乎昏睡了过去。
虽然身体上疲惫不堪,但是他的心理上却获得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因为,他终究还是了却了此生的一个遗憾。
他强撑着越来越沉重的眼皮,看了看身边不着寸缕的玛丽亚,看了看她身上的各种痕迹,以及身下那沾染上了点点血迹的裙子,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而正当他沉沉睡去之时,此刻的安博汀,也终于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务,热情地接待了杜伊勒里宫当中应邀前来的名流显贵,然后让他们乘兴而归。
等到一个个客人心满意足地离去之后,安博汀也终于收起了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然后满身疲惫地舒了一口气。
一开始她还为自己“初次入世”感到十足的兴奋,但是现在,她只剩下了例行公事的疲惫。
但是不管怎么样,今天都是她值得永世纪念的日子,她总算是在宫廷当中有了一席之地,以后也可以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奢求的呢?
如果有的话,那只是希望皇兄能够更多注目自己一点吧……安博汀虽然从没有对其他人表露出来过,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对兄长大人充满了钦佩和尊敬,这不仅仅是因为父母从小叮嘱她要尊敬他,作为自己未来的依靠;更是因为,他就像是一个同龄的传奇,做出了她想都不敢想的事业。
能够呆在这样的人的身边并且成为他的妹妹,这岂不是一种莫大的幸运吗?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皇兄已经开始注意到自己了,她希望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让这种趋势能够延续下去,等到自己长大成人以后,就可以得到他的重用,最终也成为青史留名的人。
带着这样想入非非的梦想,少女终于从片刻的休憩当中恢复了些许的精力。
她这时候想到,自己应该去休息了。
也许在休息之前,应该向皇兄说个晚安?
诶?话说回来,一直没有见到皇兄的踪影。
安博汀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自从把控场的任务交给自己之后,皇兄就一直消失不见,直到现在都没个人影。
难道他真的不堪疲惫,先去睡觉去了吗?安博汀有些疑惑。
可是平常精力充沛的皇兄,真的会那么容易疲惫吗?
安博汀左思右想,终究还是觉得不应该去打搅皇兄,于是准备王宫当中找个地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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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艾格隆终于从昏睡当中又醒了过来。
此时,他还是颇为疲倦,身上还沾满了汗水以及其它液体,黏糊糊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而就在他的身旁,玛丽亚却依旧还在沉睡,看来刚才狂风暴雨般的经历,已经耗干了她所有的精神。
而且,就算她现在醒过来,应该短时间内也会行动不便吧。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
一直呆在这里肯定是不合适的,等到时间的流逝,自己消失的时间越久,就越会惹来猜疑和恐慌,要是大家慌忙去找皇帝结果在这里找到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但如果独自离开,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这显然也很不像话——等玛丽亚醒转过来,然后发现身边空无一人,那种滋味肯定很不好受,会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玩坏了丢在一边的玩具一样。
对“事后”的体验,艾格隆也是非常重视的。
所以,解决办法好像也只有一个了——先悄悄地把她带到自己的卧室里面去,然后自己在明天的时候按照行程安排回枫丹白露,然后把她送出宫外,继续逗留在巴黎一段时间再回去。
既然打定了主意,那么接下来就应该行动了。
艾格隆挣扎了一下,歪歪扭扭地从地毯上站了起来,然后再穿上了衣服,接着,他从旁边又找了一件裙子,然后囫囵地裹在了玛丽亚的身上。
他没有急着立刻带玛丽亚走,而是走到了门口,仔细观察了一下外面的走廊,确定了没有什么闲杂人等经过之后,他悄悄地走了出去,而这时候,他布置在外面守候和望风的卫队长安德烈,也悄悄地迎了上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作为艾格隆身边最信任的亲信,安德烈当然知道自己的恩主今天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与其说他心里羡慕,倒不如说他比艾格隆还要紧张不安——毕竟,陛下偷情是一回事,在皇后陛下的梳妆室里偷情就是另一回事,在皇后陛下的梳妆室和皇后陛下最讨厌的人偷情,那更是另一回事了。
他之前曾经负责接待玛丽亚,并且还偷偷地带着她去过艾格妮丝的家中,当时就惹出了乱子。
而当时那点事,对比现在那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他能够想象得到如果东窗事发的话,将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所以他甚至对艾格隆有些佩服,居然敢玩得这么嗨。
当然,腹诽归腹诽,对艾格隆的意志,他还是要尽心竭力地去完成的。
“陛下,您没事吧?”看到艾格隆之后,他立马迎了上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
“我能有什么事呢?”虽然神色疲倦,但是艾格隆的脸上,却也有着难以掩饰的得意之情,“一切都很好,安德烈。”
“恭喜您,陛下。”安德烈叹了口气,“那么,现在您希望怎么办呢?”
“你去周围看看,如果有什么闲杂人等你就直接打发走,给我留下一点时间,我要带着她去卧室休息——”艾格隆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命令,“另外,明天等我离开之后,你悄悄地把她送出去,让她留在巴黎。”
“好的,陛下。”安德烈点头听令,然后沿着走廊悄然往前走,等到确认四处无人之后,他隔得远远地给艾格隆打了一个手势。
艾格隆这才松了口气,回到了自己刚才“圆梦”的地方,然后一把抄起了玛丽亚。
虽然玛丽亚并不重,不过在此时疲惫不堪的艾格隆手中,却还是感觉沉甸甸的。
而她身下盖着的那一条沾上了血迹的裙子,也被他顺手拿了起来夹在怀中。
这时候,因为他的剧烈动作,玛丽亚也终于重新醒了过来。
她呆呆地近距离地看着刚刚夺走自己贞洁的情人,脸上的红潮还没有完全消褪。
此刻她的身体既酸软疼痛,但是却残留着那种置身天堂后的舒爽和疲倦感。
“我的小心肝儿……”也许是无意识的模仿,也许是发自内心的热爱,她先是亲热地叫了一声艾格隆,然后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从艾格隆怀中抬起头来,亲吻了他的脸颊,“你想要我去哪儿?”
“去我的卧室休息,毕竟您总不能一直躺在这儿啊。”艾格隆笑着回答,“放心吧,明天安德烈会带您离开的。”
“要放心的是你才对吧,我才不怕呢……”玛丽亚习惯性地反驳了一句,但是此刻的她,那种尖酸刻薄的气场已经消弭的大半,陡然之间多了几分初为新妇的娇羞。
“随便你吧,你让我上哪儿我都去。”接着,她又把头靠在艾格隆的怀中,继续闭目休息。
哎呀,要是你以后也一直都跟这时候一样听话那该多好啊……艾格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玛丽亚只是此刻恰好“完全破防”了而已,以后她自然还是会我行我素。
艾格隆横抱着玛丽亚,然后一步步地走到了门口,接着,他抱着她沿着走廊向着自己的卧室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控制得很轻,没有闹出任何动静,而且,皇后的梳妆间离卧室很近,沿途的人早已经被安德烈支开,他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就这样,他抱着玛丽亚,一步步地走向自己和特蕾莎的卧室。
他的“善后工作”离最后的大功告成只剩下几步之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拐角处望风的安德烈,却陡然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在另外一边,正有几个人一起向这边走过来。
他本能地想要上去拦住,但是很快就发现,原来这几个人是安博汀和侍女。
他急中生智,然后稍微大声喊了一声,“公主殿下,您怎么了?”
安博汀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吓了一跳,但是她很快就认出来,这是艾格隆身边的亲信卫队长,于是她连忙停下了脚步,然后礼貌地向对方回应,“先生,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她们带我去休息……”
“原来如此!”安德烈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恭喜您今晚大获成功,殿下,我相信这对您来说是一个难忘的纪念日。”
“我也谢谢您的关心和帮助。”安博汀点了点头,然后顺口又问,“对了,陛下现在怎么样了呢?”
“他不胜疲惫,已经早早就寝了,还吩咐我不许任何人去打搅他,所以我只好在这边守候着了。”安德烈叹了口气,“我想他大概会等到明天清晨再起来吧。”
“那就让陛下好好休息吧,毕竟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安博汀立刻就接受了安德烈的解释。
然后,她微微屈膝行礼,向安德烈道晚安,而安德烈则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躬身行礼,给公主殿下让开了路。
他刚才高声呼唤,还主动拖延了这么一会儿时间,想必陛下那边已经搞定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两个人道别之后,安博汀跟着王宫中的侍女一起经过走廊前往安排给自己的卧室。
在途径其中一间房门前,有人告诉她,这就是陛下的卧室了。
安博汀张望了一下,然后又转头问身边的人,“刚才你们听到有什么急促的脚步声了吗?”
大家都纷纷摇头,而安博汀也就觉得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也对,刚才卫队长先生就守在门外,如果真有什么动静他肯定早就发现了……”
于是,她也没有再做过多的纠缠,而是在静默当中,向着哥哥卧室的房门屈膝行礼,无声地道了一个晚安,接着才跟着侍女一起前去休息。
夜已经深了,她确实也已经太过于疲惫了,身上贵重的裙子和各种首饰珠宝,已经不再是让少女迷恋的装饰品,而是已经成为了沉重的负担。
她也只想快点去休息,至于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此刻的安博汀当然不会想到,在平静的夜晚当中,居然会有着那么汹涌的暗潮。
而就在艾格隆的卧室当中,此时的艾格隆,也是总算惊魂稍定。
刚才安博汀在门口逗留的时候,他一直都留在门口,直到确定对方已经离开之后才重新放下心来。
在这儿偷情,一时是爽,但是等完事了以后,想要善后可就是麻烦了,哪怕再怎么样精心算计和执行,事到临头的时候还是会出现各种意外。
好在终究没有出意外……
接着,松了一口气的他,转头看向了躺在床上的玛丽亚,而此时的玛丽亚,也正微微睁着双眼,平静地注视着他。
“满意了吗,殿下?”艾格隆明知故问。
“我倒是要问您呢,满意了吗,陛下?”玛丽亚笑着反问,虽然语气虚弱,但是她习惯性的戏谑倒是回来了。“是不是很开心啊,你得到了你想要的。”
“是的,我很开心。”艾格隆这次倒是老实点了点头,然后坐在床边,握紧了玛丽亚的手,“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可笑,但是,殿下,我们从今往后已经密不可分了,我绝不会抛开你的,就算你想跑我都不会允许。”
回应他的,只有玛丽亚疲惫与甜蜜交织的微笑,“我很高兴,至少这一刻,你没有说谎。够了,这样就好……我满意了,陛下。”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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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告别与归来
在第二天清晨,“夙愿得偿”的艾格隆,终于从沉睡当中醒了过来。
此时的他,躺在杜伊勒里宫内皇帝的卧室当中,正如往常一样。
然而,和往常不同的是,睡在他身边的,并非是他的皇后,而是另外一位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
昨晚艾格隆先是在皇后的梳妆间“大发神威”,然后为了掩人耳目,将玛丽亚带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休息。
昨晚,因为“初为新妇”的缘故,玛丽亚一改往昔的傲慢和尖刻,居然展现出了绝无仅有的羞怯和柔顺,这让艾格隆大为震撼,同时也心中暗自得意。
这种“征服”带来的兴奋感,激发出了他更强烈的欲望,如果不是顾忌玛丽亚身体难以承受的话,只怕他昨晚还要再好好发泄一次才行。
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这种多余的冲动,只是拥抱着玛丽亚沉沉睡去。
这并不是杜伊勒里宫第一次有这种风流韵事。
当年帝国初创的时候,拿破仑皇帝和约瑟芬皇后就住在这里时,也许是觉得成了皇帝不需要再掩饰自己,也许是为了报复约瑟芬当年的出轨,总之皇帝玩得非常“嗨”,甚至公开和宫廷当中的命妇和侍女偷情,而约瑟芬为了保住自己皇后的尊荣和体面,只能选择视而不见(她当时也没有和皇帝吵架的资本了)。
后来,皇帝和约瑟芬离婚,娶了比自己年纪小了二十多岁的路易莎皇后,这时候他倒是收敛了不少,再也没有过公开的偷情,至少没有在王宫当中这么做过。
而今天,尘封20多年的记录,终于被艾格隆打破了,游荡于此的皇帝英灵,大概也会为自己的“遗风”后继有人而感到欣慰自豪吧……
此时,玛丽亚还在酣睡,她安静的睡相柔和甜美,就像是她那位孪生姐姐一样。在当初,苏菲和艾格隆在每次“尽兴”之后,她也会如此心满意足地躺在最心爱的小心肝儿身边——仿佛已经得到了整个世界。
彼时的美好回忆,和此刻的温馨画面重合到了一起,让艾格隆开心得几乎难以自制。
可惜,美好的时光注定是短暂的,他现在需要带着安博汀一起回到枫丹白露去了。
他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玛丽亚,直到对方也悠悠醒转。
而没有多久,玛丽亚也重新醒了过来,接着,她第一时间就注视到了正在面前注视着自己的艾格隆。
“早上好。”艾格隆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接凑上去,贴着她的嘴唇来了一个热吻。
尽管已经“初尝人事”,但是玛丽亚显然还没有习惯和男人如此近距离的亲密接触,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很快她又心甘情愿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甜蜜的此刻。
为了让玛丽亚死心塌地,艾格隆自然非常注重“用户体验”,无论事前事中事后,他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务必要让玛丽亚心满意足——而从实际效果来看,没有经验的玛丽亚,尽管嘲讽和吵架的“物抗”很高,但面对着这些“精神冲击”,却相当没有抵抗力。
她沦陷了,而且是心甘情愿——或者说,她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对此梦寐以求了。
当然,这绝不是说她会就此“升华”,大彻大悟放弃人间的一切执念,恰恰相反,越是沉迷于此刻的甜蜜和美好,她就越是贪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因而也就越是憎恨抢走了自己一切的特蕾莎。
“你要走了吗?”她恋恋不舍地问。
这也是明知故问而已,她当然知道艾格隆的日程计划,也知道,为了避免让特蕾莎知道这一切,他在试图用各种方法瞒天过海。
她当然不在乎特蕾莎怎么想,她甚至巴不得特蕾莎知道并且大发雷霆然后和艾格隆彻底闹崩,如果能够活活气死那就最好了。
只是她也知道,如果自己违背之前的承诺,主动把这一切告诉特蕾莎的话,那代价就是两个人关系直接闹崩,她也绝对没有任何好果子吃。
所以这一次她也只能满怀遗憾地帮着艾格隆瞒过特蕾莎。
但是,如果她通过其他方式得知了此事,那我可管不着,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一直瞒住吧……玛丽亚心想。
在早晨的热情招呼结束了之后,艾格隆起床穿好了衣服,然后匆匆洗漱,然后他向玛丽亚做出了最后的告别。
“很抱歉,殿下,我得走了。您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下,等下午再出去也无妨,安德烈会安排好一切的,您只需要按他说的做就行了——”
“等等。”在他要走的时候,玛丽亚突然叫走了他,然后小声招呼他,“过来。”
艾格隆不明所以,但还是走到了玛丽亚的面前,而玛丽亚这下也挣扎着从床上走了下来,她顾不得浑身依旧残留的酸痛,帮助艾格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
接着,她才恋恋不舍地看着艾格隆离开。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结束了,那种飘飘欲仙的幸福,那种让人无法自拔的快乐,都已经成为了过去,现在,她又从二人世界当中回到了冰冷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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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凡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既然理智的提防已经彻底溃坝,那么以后他们两个肯定还会找机会暗中来往,在玛丽亚离开法国前往奥地利之前,他们会好好尽兴玩个够,也算是为玛丽亚的冒险做出“补偿”。
在艾格隆走后,玛丽亚又从卧室当中的衣柜里挑了一件裙子穿了上去。
相比于皇后的梳妆室里那些贵重的礼服,这里的衣物简单朴素了许多,显然是特蕾莎平常所用的。
她又打量了一下这间宽阔的卧室。
自从路易十六之后,杜伊勒里宫就时常成为了法国君主的寝宫,这个房间,路易十六和他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睡过(大革命之后他们被革命群众从凡尔赛押到巴黎之后就被安置在这里),拿破仑和他的皇后路易莎睡过,罗马王和他的皇后特蕾莎睡过……
明明是法国君主的居所,却好像变成了哈布斯堡家族的专属闺房。
而特蕾莎看上去还是不肯放弃这种“专属权”,她几次流露过希望让自己儿子继续和哈布斯堡家族联姻的想法。
哼……真是讨厌。
明明这里时常会被熏香缭绕,但是对玛丽亚来说,这里却充斥着难以忍受的恶毒气息,始终被特蕾莎,被哈布斯堡家族压上一头的事实,让她不爽至极。
要是有机会,我绝不会让你如愿!她暗暗发誓。
在心里愤愤不平了许久之后,她总算是收拾好了一切,然后,她走到了卧室的门口,按照艾格隆之前说过的暗号,悄悄地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
而很快,门外也传来了三声轻轻的敲击声——看来,守候在门外的安德烈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呼唤了。
玛丽亚打开了门,然后安德烈马上就闪了进来。
“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接着,他用冷淡的语气询问。
安德烈一直对任性妄为的玛丽亚印象不太好,这一次他更是觉得玛丽亚故意给陛下平添了巨大的麻烦,甚至他心里还隐隐然对特蕾莎皇后的遭遇感到同情,只是碍于职责所在不得不服从艾格隆的命令而已,所以对玛丽亚的态度非常冷漠生硬。
不过,再怎么样,他也必须完成艾格隆的嘱托。
而玛丽亚对此也并不在意,她只是平静地向对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先生,带我走吧,我想要离开这里了。”
“现在就走吗?”安德烈显然有些意外,“您……您要不要再休息下?”
“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娇弱。”玛丽亚摇了摇头,“再说了,我早点走,不是给您和您的陛下省事了吗?”
安德烈对玛丽亚如此通情达理感到有些意外,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乐得从命。
为了尽量避人耳目,他早就安排好了,在王宫的马厩里安排了一辆马车随时可以出动。
“那么,您想要去哪儿?”他问。
“您这个问题倒是难倒我了呀……”玛丽亚微微蹙眉,显然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也知道,她现在这个状态,轻易不能见人,不然很容易就会被人看出不对劲来。
于是,沉思了片刻之后,她干脆摊了摊手。
“您直接送我去赌场那儿吧,我在那里玩上一天……顺便您帮我通知德·博旺男爵先生,让他给我准备一笔现钱送到那儿去,我今天可要好好尽兴~”
对玛丽亚和博旺之间的关系,安德烈不想要深究,他只想尽快把这个“麻烦”抛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于是,他立刻躬身领命。
正当他打算出去准备的时候,玛丽亚又突然问了他一句。
“对了,您听说了吗,夏奈尔小姐好像要去奥地利了。”
“是的,我听说了。”安德烈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她之前跟着在奥地利呆过,陛下打算让她顺便过去看看往昔的朋友们——”
从安德烈的反应当中,玛丽亚立刻就察觉到安德烈对他主子这个疯狂的计划现在还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自己也将暗中成为赴奥地利的公务代表团的一员。
如果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作为艾格隆身边最亲信的人,他也许会跟苏菲打交道,那时候他会不会发现些许的端倪?
不管了,那时候就让苏菲自己处理吧,要是糊弄不过去那也怪不了自己。
于是,她只是莫测高深地笑了笑,“我就是随口问问罢了,我预祝她在那边玩得开心,我想,我的姐姐一定会非常热情地招待她的……只是,我很好奇,她对她曾经的小女仆突然变成了吉维尼女侯爵会有什么看法呢?是会祝贺还是会一声大笑?哎呀,命运还真是颠倒无常啊……也许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又会看到哪个马夫当上公爵呢?”
安德烈听得不明所以,但他也不想要多问,所以只是轻轻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玛丽亚大大方方地走出了只属于皇帝夫妇的卧室,然后又悄然坐上了马车离开了王宫,昨晚的一切都宛如一场梦幻——只不过在当事人心中,这将成为一生都难以磨灭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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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当天下午,艾格隆带着安博汀回到了枫丹白露,而特蕾莎果然没有生出任何疑窦,她高高兴兴地迎接了两位亲人,并且欣然向“初次面世”的安博汀表示了祝贺。
安博汀当然对此诚惶诚恐地表示感谢,她还几次表示,自己姐弟两个能够在这里立足,都是因为有哥哥和嫂嫂的照顾,接下来她将和弟弟一起,用最大的热忱来回报两位。
兄妹之间的客套姑且不提,就在第二天,艾格隆又迎来了自己另外一位“骨肉亲族”。
他的私生子哥哥,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经过了长达一个多月的奔波劳顿之后,回到了巴黎。
他回来,并没有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因为按照理论上来说,他并不是一位成功的外交官,他前往波兰的外交使命并没有挽救波兰,只是充当了一个看客,眼睁睁地看着波兰再度沦亡。
而在华沙沦陷之后,他被俄军当做了中立国的外交人员,先是送到了圣彼得堡,经过了短暂的滞留和盘问之后,他又在这个港口城市,被送上了前往法国的商船。
然后一番旅途劳顿之后,他终于返回到了自己新的祖国。
再次见到亚历山大,艾格隆当然非常高兴,看着一路风尘仆仆、身形也消瘦了不少的亚历山大,艾格隆向他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谢谢你,亚历山大。虽然我们并没有改变什么东西,但是,至少您完整地完成了我交付于你的任务,我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说完之后,他主动向亚历山大伸出了手来,“而且感谢上帝,你安全归来了……”
面对着艾格隆伸出来的右手,亚历山大也是百感交集。
在华沙几个月的梦魇,这一路上的颠沛流离,在这一刻,好像都已经变成了往昔的泡影,他终于放松了下来。
“陛下……”他勉强地笑了起来,然后握住了艾格隆的手,“我从头到尾地见证了一场灾难,但是,我也看到了我们希望的种子。”
“希望的种子?”艾格隆反问。“什么?”
“俄罗斯帝国貌似强大,但是也非常虚弱——只要我们足够明智地运用我们的力量,我们可以胜过他们,至少可以遏制住他们。”亚历山大热情满满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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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血气方刚
“俄罗斯帝国貌似强大,但是也非常虚弱——只要我们足够明智地运用我们的力量,我们可以胜过他们,至少可以遏制住他们。”
亚历山大自信满满的回答,倒是让艾格隆颇感意外,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位兄长。
其实这话确实是没错的,艾格隆也颇为认同,但是从亚历山大口中说出来,就有点不对劲了。
因为他清楚记得,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在克里米亚战争之后,拿破仑三世让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当了自己的外交大臣,然后他一上来就主张尽快和俄罗斯帝国和解,最终在1856年,他一手促成了英法俄等国家签订了《巴黎和约》,在这个条约里,俄罗斯确实遭遇了重大损失,但是也借此平息了战争,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这时候是英国首相还想继续再打,让俄罗斯承受更惨重损失,拿破仑三世和亚历山大觉得应该停手了)。
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亚历山大也继续推动对俄罗斯和解的外交政策,把自己的打击重点放到了奥地利这边。
在他身上,丝毫没有曾经身为波兰人的自觉。
然而,今天在他面前的这个亚历山大,却和历史上的印象迥然不同,他已经消瘦下来的脸上,既有仇恨也有轻蔑,甚至还有一些年轻人受辱之后那种热血上涌的愤怒。
这个青春版的亚历山大,绝对不会相信自己是一个“亲俄人士”。
片刻之后,艾格隆又想明白了。
人并不是历史上凝固的符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并非静止不动,一开始是什么样以后就什么样,而是会随着自己的经历、自己慢慢成型的世界观而改变。
所以,1831年的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并不是1856年的那个,甚至完全有可能判若两人,他现在会因为波兰的遭遇而义愤填膺,对俄罗斯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但也完全有可能在20多年后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所以,这就是人啊……艾格隆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感慨。
也许现在的亚历山大不够成熟,但是却更让艾格隆感到亲近。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热血上头,任由已经情绪化的亚历山大干涉自己和塔列朗亲王的政策。
“你被俄罗斯人折辱了吗?他们是否对你有过故意刁难的行为?”艾格隆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反问了亚历山大一个问题,“如果有的话,我会让外交部立刻向彼得堡提出抗议的。”
“不,他们没有……事实上,无论在华沙还是在彼得堡,他们在知悉我的身份之后,对我都颇为礼貌,尽管是冷淡的礼貌。就算有些人出于好奇而对我多看几眼,那也并没有什么侮辱性。”亚历山大老老实实地回答,“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忍不住为华沙和波兰所遭遇的一切而感到痛心疾首,甚至我最好的朋友都死在了那里,我只来得及把他的骨灰带回来。”
“也就是说,你现在出于对波兰的义愤,所以希望我们对俄罗斯采取敌对立场,是吗?”艾格隆再度反问,“你是否忘记了,在出发之前,我跟你说过,我们虽然援助波兰但这只是一种争取舆论支持的手段,我们并不准备因为波兰而和俄罗斯人摊牌?”
艾格隆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其中却又有着无可逃避的质问,以至于亚历山大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因为,他现在是法兰西人,是自己这位“弟弟”的臣仆,他不能表现出违背这个立场的行为——哪怕,是同情自己曾经的祖国。
“陛下,我承认,我现在确实是有一点感情用事。”于是,他先低头认错,然后再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辩解,“但是,归根结底,这已经不仅仅是波兰的问题了。如果我们默认波兰落入到俄罗斯人手中之后,一切就可以万事大吉,那当然我们可以继续对这一切不闻不问;但是,有谁认为沙皇的野心会仅仅因为华沙就得到了满足呢?
不!就我在华沙和彼得堡的所见所闻来看,我可以断定,沙皇的野心是无穷无尽的!哪怕在东欧他们得到了暂时的满足,但是他们还是会继续坚定不移地继续扩张——正如之前的历代沙皇在200年来所做的那样。他会在巴尔干,在高加索,在中亚,在西伯利亚,在所有他们可以触及的地方扩张,除非得到了强有力的阻止才会考虑停下来。
基于这样的现状,我认为,迟早我们应该会为了遏制沙皇那膨胀的野心,而不得不和他们采取激烈的敌对性措施——”
“哈哈哈哈,你倒是越来越像个外交官了,真会玩弄辞藻!激烈的敌对性措施……”艾格隆听得哑然失笑。
笑了片刻之后,他又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可是,你不要忘了,我们并非和俄罗斯接壤的国家,他们就算想要扩张,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也不可能是我们——”
“如果您只是想要关起门来当个法兰西的君主,那么您大可以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反正至少在您的有生之年当中,您不可能会被俄罗斯人的边境线所困扰,您甚至可以一直成为俄罗斯人的朋友,但是……”亚历山大有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微微躬了躬身,“如果您想做一位世界领袖,一位君王之上的君王,您就有必要关心国境线之外的东西,关心一个被您所影响的势力范围,任何对这个势力范围的侵犯,实际上都是对您、对帝国的侵犯,所以,假设您确实有这样的宏图愿景,那么您最终势必会卷入到对俄罗斯的直接冲突当中,无非是时间的早晚问题而已,当初的先皇曾经也试图把俄罗斯帝国当成是自己最亲密的盟友,他甚至还考虑过迎娶沙皇的妹妹!可惜,最终他还是发现,势力范围的冲突,终究会超越君王们的个人感情——当然,陛下,我也绝不是说,我们一定要拼尽全力去彻底铲除俄罗斯人的威胁,这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也并非有这个必要,我们所要做的,只不过是把他们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让他们无法越过雷池一步而已……而且我认为,这种强硬的遏制必须执行得越早越好,否则等到它力量更加强大的时候,那么我们恐怕还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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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隆对亚历山大这段说辞只能给出这样的评价。
平实朴素,但是却又具有煽动性。
而且,也切实地击中了要害。
这仿佛就是在含而不露地质问艾格隆,你真的只打算一直缩在家里吗?
那当然是不想了。
只不过,艾格隆是没有想到,亚历山大在出使一趟波兰之后,居然和“历史印象”迥然不同,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如此激进的对俄国主战派。
不过,也许其实他一直没有变过,变的是这个世界而已。
能打才能和,光是说好话是没有办法感化对手的,尤其是俄罗斯这样的对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亚历山大。”于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轻轻地点了点头,“但这一切还为时尚早,我们还并没有积蓄出足以压服它的力量,我们也没有拉拢到足够多的朋友,甚至我都无法确定,一旦我们真的采取了你所说的极端遏制政策,其他国家到底会怎么站队……所以,我们要先想办法构筑一个合适的环境,然后再来看时机行动。”
亚历山大瞬间就听明白了,陛下根本就没有反对他的总体构思而已,他只是认为“时机”未到,而时机和合适的环境,最终都是可以靠人类自己来创造的。
而他,就打算用自己接下来的青春年华,以及满腔热血,来塑造一个这样的环境。
他毕竟还太年轻,他有的是时间。
没有错,故国的沦亡,好友在面前的死去,俄国元帅毫不掩饰的高傲,不愉快的彼得堡之旅,以及早年的种种经历……一次次的经历,让此时才刚满20岁尚且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心理埋下了难以磨灭的仇恨情绪,他就是要狠狠地教训一下胆敢如此欺辱自己的国家。
这种情绪,艾格隆看在眼里,他并没有这么强烈的对俄敌意,但是,既然亚历山大的想法暂时符合他的需要,他当然也可以利用起来。
当然,这种情绪也必须含而不露,不能够影响到他现在要做的事情。
“亚历山大,你把你最近的经历,在华沙和彼得堡的所见所闻,已经今天对我说的话,都详细写一份备忘录交给我和塔列朗亲王吧。然后,忘掉你现在所说的、所写的,好好回家休息,等到休息够了就去履职,担任你的新工作。”接着,艾格隆又下了命令,“另外,不管你对俄罗斯有多少敌意,我都不允许你对外表露出来,现在我正和俄罗斯人筹划复交的事情,我不希望因为你而蒙受影响……也许未来我会掐沙皇的脖子,但这并不妨碍我现在去和他友好握手,既然现在全欧洲还对之前的灾难记忆犹新,对波拿巴家族百般戒备,那我们就要以人畜无害的面目挤到他们中间,等到他们渐渐地放松了下来,习惯了与我们共处,那时候就可以谈谈谁更有力量的问题了!”
亚历山大对此当然也有心理准备。
当初还在彼得堡的时候,他就已经从法国大使馆的官员们口中,了解了陛下有意无意和俄罗斯人接近、释放积极信号的事情了,他甚至还知道了俄罗斯诗人普希金夫妇在巴黎社交界大受欢迎的新闻。
对此,他既郁闷又无奈,但终究还是可以理解的——他再怎么热血上头,也知道此刻正是摆脱波兰外交危机的良机。
既然波兰已经成为了过去,那么已经刷足了存在感的法兰西皇帝,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波兰丢在一边了。
但知道归知道,就算如此,他也不想和这帮俄罗斯人多来往。
既然陛下给了一个假期,那么干脆自己就好好趁着这个假期休息一下,调养身心吧,还可以构思一下自己的备忘录。
此刻的他,已经一扫之前的疲惫和绝望,重新变得精力充沛了起来,这种“自己正在亲身参与大事”的成就感,让这个青年人满怀激情。
就在这时候,艾格隆突然又开口了。
“亚历山大,虽然我给了你假期,但是有件事我还是希望你去办。”
“请吩咐吧,陛下。”亚历山大重新打起了精神来。
“这几个月时间以来,通过各种方式涌入到法国的波兰难民,已经达到了几万人之多,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人,就是出自于你的慷慨之手才得到了合法文件入境我国的。”艾格隆不带感情地继续说了下去,“他们虽然是难民,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要么是知识分子要么有一技之长甚至有些还是军人,而我和塔列朗亲王都认为,他们不仅不会成为国内的治安隐患,相反倒是可以成为我们手中的助力,历史已经证明了他们愿意为我们而战——但话虽如此,我们也不能对他们完全不闻不问,既要利用也要监控。而你,我认为就是最合适的负责人,你既有波兰血统,又是他们中很多人的恩人,你的客厅,可以成为他们中精英分子们的聚会场所,这样我们既可以操纵他们的舆论,也可以在无形中以间接方式管理这些人……你甚至可以成立一个波兰流亡者协会,以民间机构的名义行使这样的职能。”
亚历山大的心跳陡然加速了起来。
看来,这就是自己这一趟漫长苦旅所收获的奖励了,甚至比自己原先预想的还要丰厚。
这些波兰流亡者,正如陛下所说的那样,大多有一技之长,甚至有些人还是身价丰厚的贵族,他们对自己之前的帮助,肯定也都铭记在心。
如果自己在家中举办类似的沙龙或者民间协会的话,那岂不就是可以轻易地以合法的名义,调用他们的资源?
当然,这注定不可能是一个严密的政治组织,但只要大家互相交换资源,就已经对自己很有帮助了。
这岂不是说,陛下让自己平白无故就获得了一笔“政治资本”?
一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激动了起来。
“谢谢您的信任,陛下……我一定会把您交代的事情办好的。”
“是的,你一直以来的表现,让我对此毫不怀疑。”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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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新时代
在告别了艾格隆之后,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一扫多日的颓丧和愤懑,带着满腔的激情离开了枫丹白露前往自己在巴黎的居所。
他接下来将会用自己宝贵的青春年华,去苦心孤诣谋划自己的反俄大计,他相信,随着自己平步青云,终有一天,自己会站在帝国、乃至全欧洲对抗俄国的第一线,而现在所做的一切准备,到时候都能够派上用场。
而对于艾格隆所说,俄罗斯的问题现在绝不是当务之急,他只是和自己的哥哥商量过之后就把它抛在了一边,而是把精力又投入到了自己的日常事务当中。
时间也在悄然地流逝着,转眼之间,就来到了9月底的初秋时节。
在往常,这也是巴黎一年当中最为活跃的时期,那些在夏日炎暑当中跑去乡村别墅甚至外国旅行避暑的达官贵人和贵妇小姐们,在这个时候统统都回到了巴黎,他们会举办各种社交活动,一边打发时间,一边互相交流信息,维持自己的社交圈子。
男人们会跑去赌场,或者在俱乐部,或者在跑马场,或者在任何地方赌博,女人们则在一个个剧院和舞会当中争奇斗艳,然后他们会用各种风流韵事来点缀这种生活,奢靡腐败的气息会在顷刻间将巴黎淹没。
而今年,却有了稍微的不同,一个新奇的消息,牵动了整个社交界的注意力。
经过了一年多的奋力修筑,从枫丹白露宫到巴黎车站的铁路竣工了,而且皇帝陛下将会亲自乘坐第一班车前往巴黎。
人都是喜欢新鲜感的,而皇帝陛下亲临现场,更是带来了极大的“引流”作用,一时间不管是上流社会还是贩夫走卒,人们都被这个消息所吸引,纷纷想要看个新鲜。
而这也是艾格隆想要的“轰动性”效果。
作为一个来自于后世的人,他当然知道,在这个年代,在各国的竞争当中,只要能够在工业化进程领先一步,都会带来多么大的收益。
而且,作为一个刚刚上台的皇帝,他一直试图给人留下“年轻有为”“奋发向上”的印象,铁路这种既新奇又拥有着澎湃动力的玩意儿,最适合成为年轻皇帝的“名片”。
只要人民看到四通八达的铁路网,看到在这些纵横交错的铁路上驰骋的列车,他们就会立刻想起皇帝陛下对国家所做出的贡献。
而他也要用亲身示范的方式,让人们第一时间就认识到这个新奇玩意儿的好处,进而让整个社会都愿意投入资本,参与到浩浩荡荡的时代大潮当中。
现在确实还不晚。
在1826年5月5日,英国议会通过了修建利物浦—曼彻斯特铁路的方案,发明家斯蒂芬逊受聘为总工程师。这条总长56公里的铁路,耗资达到了40万英镑,计划将把英国纺织业之都曼彻斯特,与最大的港口城市利物浦连接起来。
这项工程在反对声和资金短缺的情况下艰难推进,然而最终,靠着政府的支持以及“未来愿景”,工程还是坚持到了完工。
1830年9月15日,利物浦-曼彻斯特铁路举行盛大的通车仪式,首相威灵顿公爵亲自出席。斯蒂芬逊亲自驾驶“火箭号”列车,牵引着30节车厢和700多名政要显贵,以时速46公里驶达终点,而等待终点的数万名观众都脱帽致敬,一片欢腾——面对着轰隆作响的怪物以几十公里的时速和无可匹敌的气势碾压而来,哪怕最顽固无知的人也会知道,时代就此会发生巨变。
到1830年底,这条刚通车的利物浦-曼彻斯特铁路共载客7万人次,1831年的运输总收入高达50万英镑,运营一年就回了本。
到此刻的1832年,英国已拥有了24条商用铁路,这些铁路都构成了不列颠工业的动脉血管,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各地的煤和铁、优质商品和人员,一同将英格兰的生产力发展提高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日不落帝国可绝不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英格兰人靠着领先全人类一步,赢下来的。
而现在,属于法兰西帝国的第一条铁路也将竣工了。
这边的修筑速度之所以明显快于海峡对岸的英国,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有艾格隆的鼎力支持,有着博旺等人提供的几乎无限制的资金支持,而且已经有了从英格兰传过来的经验——有些技术人员甚至是直接从英国挖过来的。
参与今天这场通车仪式的人群当中,有些人就曾经亲眼见到过两年之前威灵顿公爵主持的那场通车仪式。
在英吉利海峡隔海相望的两个民族,在经过几十年的浴血厮杀之后,暂时选择了和平相处,但是即使如此,他们骨子里的竞争意识却没有泯灭,而这一次他们角力的战场是是在图纸上,在工厂中,这种竞争虽然看不见战火硝烟,但比几十次战役还要更加重要。
不过,在此时此刻,很少有人能够站在这种高度来理解艾格隆的想法,他们只是在等待一场新鲜的大戏而已,而艾格隆会倾尽全力演给他们看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枫丹白露宫当中,宫廷的全班人马再次齐聚,上一次大家如此齐整地前去巴黎,还是在半年之前的拿破仑皇帝迁葬仪式,那时候气氛悲痛肃穆,而这一次,人群里却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在卫兵们的簇拥下,艾格隆夫妇和皇太子殿下、芙宁娜公主,以及波拿巴家族的所有皇室成员,来自巴伐利亚的玛丽亚公主、泰奥德兰德公主,还有艾格隆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妹安博汀和威廉,甚至还有艾格妮丝以及她刚出生的儿子约瑟夫·德·莱希施泰特公爵,还有她的外甥女儿夏露……所有人都盛装打扮,乘坐马车来到了枫丹白露宫外不远处刚刚修建好的火车站当中。
这座车站并不大,因为它属于皇室专用,本身也不需要考虑接待大量旅客的问题。
他们走下马车之后,步行来到了月台上,而这时候,准备携带他们前往巴黎的列车已经等候在此了。
在顷刻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面前这个黑乎乎的大家伙上面。
虽然为了体现皇家的气派,它上面专门安装上了各种闪亮的黄铜部件,甚至还有皇室的徽章,但是在它的金属表面上,在它的汽笛和轮子上,仍旧能够感受到那种粗粝的工业之美。
小孩们是最无法按捺住好奇心的,很快,在场的几个孩子,就走上前去打量这个玩意儿,而夏露甚至还大着胆子伸手去摸,惹起了大人们的一阵哄笑。
而此时,艾格妮丝的父亲、国有铁道公司的总经理诺德利恩公爵,带着自己的几位心腹手下,一路小跑地走到了艾格隆和特蕾莎的面前。
“陛下!我们已经完成了一切准备工作,您只需要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启程了。”
“辛苦了,先生,我对你们的工作非常满意。”因为心里高兴,所以艾格隆比平常更加和颜悦色。
他主动伸出手来,和公爵握了握手,“感谢你们为国家所做的一切,请再接再厉。”
接着,他甚至还抛开了受宠若惊的公爵,和他身边的亲信们一一握手,以此来体现自己的重视。
而除了公爵之外,第一个得到这项殊荣的,就是公爵为自己挑选的副手马克西姆-杜雷尼。
严格来说,艾格隆和他也旧相识——之前,艾格隆带着艾格妮丝全国巡游的时候,在里尔得到了纺织业巨商马克西姆-杜雷尼的热情招待。
已经在当地混成了首富的他,想要在全国性的舞台上发挥作用,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不光热情接待艾格隆,暗中还送了重礼给艾格妮丝。
他的努力确实得到了回报,艾格隆让艾格妮丝给他写了一封介绍信,让他去巴黎找自己的父亲,然后他就和公爵两个人结识下来了。
一番畅谈之后,两个人果然投缘(当然主要也是因为礼物也送到位了),而等到公爵被艾格隆任命为国有铁路公司的总经理之后,苦于手下没有人才的公爵,立刻就把他拉入到了自己的团队里面。
平步青云的马克西姆-杜雷尼,就此投入到了帝国的铁道事业大潮当中。
虽然在被公爵招揽之前,他只不过有纺织厂的经营经验,从来没有搞过铁路和相关工程,但是成功的经验往往是相同的,他很快就摸清楚了门道,然后就成为了国有铁道公司真正的管理者。
这也不奇怪,在近代工业化时期,各国都涌现出了类似的原始版的“工业巨头”,他们出身不同,生活经历不同,发家的方式不同,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精力充沛、胆识过人、热爱新技术,并且拥有庞大的社会关系网。
而马克西姆-杜雷尼也在短短几年当中,摇身一变,从一方豪商变成了影响全国工业界的重要人物之一。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地位到底是从何而来的,所以他干劲十足,几乎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也正是因为在他的督办之下,一切才能够如此顺利。
对他的贡献,艾格隆自然也铭记在心。
“杜雷尼先生,我非常感谢您所做的一切——”在两个人亲切握手的时候,艾格隆热情地向他颔首致意,“今天的通车仪式结束之后,您将获得荣誉军团勋章,以及政府的公开表彰……请您相信,如果在未来您能够继续拿出如此优异的表现,您将获得更高的荣誉,无论是政府大臣还是贵族勋位,我都可以赠送给您。”
对艾格隆的话,马克西姆-杜雷尼同样受宠若惊,他连连向艾格隆躬身致谢。
对于金钱,其实他早已经失去了欲望,他更需要的是青史留名、大权在握的快乐,而这些,艾格隆都是可以给他的。
就在这热烈的气氛当中,艾格隆结束了寒暄,然后带着宫廷成员们一一登上了皇室专用的列车。
这辆列车的各节车厢宽大,陈设奢华,餐车、住宿、娱乐等等车厢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专门陈列收藏品的车厢,显然它今后将成为皇室的专列——这也是帝国第一号专列。
虽然在场的人们都身份尊贵,见识广博,但在此刻,在面对人类生活当中的全新事物当中时,他们也和普通人一样,露出了既新奇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特蕾莎一边拉着吵吵闹闹的儿子,一边四处张望,甚至还探头出了车窗外,张望着远处的枫丹白露宫。
“殿下,这东西有多快呀。”接着,她凑在了艾格隆的身边,然后小声地问。
“它现在未必会比最快的马车更快。”艾格隆笑着回答,“但是它更平稳,更准时,而且运载量更大……它是划时代的东西。而且它接下来会越来越好。”
确实如此。
一个新时代,已经由他亲手拉开了大幕,接下来他就要带着家人们前去巴黎了。
虽然,在巴黎城中,规划中的宏大的奥斯特里茨火车站还只修成了一小半,许多地方甚至只是打了个地基而已。
但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修通了巴黎的第一条铁路。
无疑,在十年二十年之后,这个广袤富饶的国家就会拥有四通八达的铁路网,但是第一次的意义,却是怎么夸张都不为过的。
这条铁路连接着枫丹白露和巴黎,让两个地方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就可以自由穿梭,宫廷和政府通过技术的进步,又一次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当然,还有一个更加含而不露的目的——这条短短的铁路,极大地缩短了枫丹白露到巴黎之间的来回时间,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巴黎发生了严重到可以推翻国家政府的暴乱,那么宫廷就可以在第一时间组织近卫军,通过这条铁路快速输送到巴黎去镇压动乱。
可能有人会反问,既然这么说的话,巴黎暴民冲到枫丹白露的速度也会很快——对这个问题,艾格隆也有一句话作为答案:如果暴民居然能够顶着两万近卫军的火力冲到枫丹白露的话,那要么意味着皇室已经不得人心到了极点、以至于民不畏死拼个同归于尽;要么就意味着皇室已经指挥不动近卫军了。
这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都等同于皇朝的灭亡,那时候他或者他的子孙也不用担心什么镇压的问题了,反倒应该想想怎么跑路保命。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艾格隆看着窗外的景色,一时间意气风发。
他向窗外挥了挥手,做了一个手势。
而就在顷刻之间,火车的汽笛也随之轰鸣了起来。
庞然巨兽开始缓缓地摇晃,接着,它将以无可匹敌的气势,滚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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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童谣
随着艾格隆的一声令下,火车头上开始冒出了滚滚白烟,汽笛也随之发出了尖锐的嘶鸣,接着,原本匍匐在地上的钢铁巨兽开始缓缓移动,进而以无可阻挡的气势,载着充塞在好几节车厢内的宫廷显贵们,向着远方地平线上的巴黎城行驶而去。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车厢当中的人们,哪怕是最见多识广的人,此刻也不禁为人类智慧的伟力给震慑得目瞪口呆。
所有人先是看向窗外不断移动的景物,然后再面面相觑,接着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喝彩声。
看到此情此景,哪怕最顽固守旧的人也都能够轻易看明白,皇帝陛下的投资果然没有白花,在不远的将来,人们出一趟远门不再是顶风冒雪的苦旅,也不必担心马匹的状态,而将成为一趟舒心惬意的旅途。
除了能运人之外,肯定还能运物,大宗的商品将可以定时定点地大规模运输,而不需要依赖运河的河道,这又是何等令人惊叹的进步?
一时间,人们一边互相兴奋地聊着天,一边纷纷向艾格隆道贺。
而艾格隆虽然表面上还维持着镇静,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他当然没有那种耳目一新的震惊感,但却有一种自己引领着时代潮流发展的成就感,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而此刻,他的亲族们都在场,这更让他心中的兴奋变得难以抑制。
“特蕾莎,不到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将会来到巴黎。”艾格隆笑着对身边的妻子说,“我们已经可以准备迎接欢呼的群众们了……现在车站外肯定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民众,他们今天得到的冲击,将会和我们一样多。”
“我想,他们一定会难以忘记今天的场面的。”特蕾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过,殿下,很可惜,他们现在还无法亲身体验这种感觉,他们一定会为之遗憾的。”
现在这条线路,是皇宫到巴黎的专用线路,几乎等同于“御道”,不是商业化的运营线路,也只有皇室的专列才会在其中奔驰,所以大多数人顶多只能让看个热闹,并不能自己登上列车尝尝乘坐的滋味。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现在的线路只是巴黎-奥尔良线的一条专用支线而已,因为足够短所以修筑非常快,再等一年两年左右,整条铁路线都会修通,人们马上就可以亲身体验这种快乐了——”艾格隆笑着向特蕾莎回答,“而且,不需要多少年,从巴黎到里昂、里尔、布列塔尼甚至斯特拉斯堡的铁路线都会一一修筑完成,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从皇宫轻松地穿越整个国家,去任何我们想去看的城市了……风雨无阻。”
“那可真是太好了……”特蕾莎想到这样的未来图景,不禁也有些心驰神往。
在兴奋之下,艾格隆突然看向了站在他们身边的艾格妮丝。
“艾格妮丝,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吗?”
艾格妮丝当然还记得,自己在和艾格隆出游的时候,艾格隆曾经以兴奋的神情向她描绘过铁路和列车,以及它们在未来会带来的宏图远景,在当时艾格妮丝虽然听得心驰神往,但是心里并没有太多实感——毕竟,人类很难去想象自己从未有任何概念的东西。
而现在,她真正地身处在列车的车厢中,亲眼见证了这一切,才真正感受到了直观的冲击力,因而也和特蕾莎一样激动了起来。
她还清楚记得,艾格隆曾经许诺过要送她一辆专列,让她以后在任何心血来潮的时候,乘坐列车去这个国家任何风光秀美的地方散心。
这样的未来,还真是让人心驰神往啊……
如果能够和陛下,以及我们的孩子一起踏上旅途那就更好了,艾格妮丝心想。
但是,在特蕾莎面前,她没有把这种激动和向往表露出来,只是微笑着向艾格隆欠了欠身,“我还记得,陛下,谢谢您的慷慨——”
而在场的诺德利恩公爵,也瞬间心领神会,悄悄地向女儿眨了眨眼,恭喜女儿又得到了陛下的厚礼。
作为国营铁路公司的总经理,他当然知道艾格隆打算送艾格妮丝的礼物,他甚至在亲自督办此事,力求要让女儿和外孙拥有接近于皇室规格的专列(当然,也只能接近不能同等)。
在他看来,女儿如此得宠,不光得到了陛下万般恩宠,甚至孩子一生出来还被封公爵,这几乎近似于东方的“皇妃”的待遇了——所以在公爵看来,女儿给人当情妇非但没有给家族丢脸,反倒是“光耀门楣”,是自己这一生当中最重要最宝贵的一笔投资。
只要女儿和外孙在未来继续得宠,那么他自然就会有一张“护官符”,可以继续担当要职手掌大权,这又是何等美事?
当然,在场的孩子们当中,夏露也是他的外孙女,但是在他心中却没有什么地位,他只是淡然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一点亲近的意思都没有。
而艾格隆却对夏露,却一如既往的亲近和喜爱,虽然他的三个孩子都在这里,但是心情高兴的他,反而将穿着一身小裙子的夏露拎了起来抱在手上,然后和自己一起站在了车窗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此刻,微凉的风不断地往车窗内涌入,轻抚在一大一小两张脸上。
“喜欢这个吗?孩子?”艾格隆笑着问夏露,“刚才,你好像一直在四处张望,甚至还动手摸了上去。”
“喜欢……”夏露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张大了碧蓝色的双瞳巴望着面前的陛下。
“真不像个淑女啊,居然喜欢这种玩意儿。”艾格隆大笑了起来,“不过,这倒也是好事……”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那么,夏露,你来为我们唱一首童谣吧。”
夏露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既然这是陛下的命令,那么她自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于是,在人们的注视之下,兴之所至的艾格隆,指着前方的巴黎,化用了那一首脍炙人口的童谣。
“皇帝拉汽笛,皇后敲起钟,太子奏鼓乐,夏露当花童,宫廷随着列车去,一起朝着地狱冲!”
皇帝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一时间车厢里的窃窃私语全部停息了下来。
而艾格隆却面色不变,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夏露。
夏露虽然秉性聪慧,但是她显然年纪太小,不懂什么叫忌讳,既然这是陛下希望她念的童谣,那么她就立刻念了出来。
顷刻间,夏露用童稚柔脆的清音,把艾格隆的童谣又抑扬顿挫地唱了一遍,而这时候,所有人终于从石化状态当中解脱了出来。
一小部分人,在心里为陛下恶趣味的冷幽默感到钦佩,但更多人,则是为陛下如此口无遮拦感到胆战心惊。
而此刻最哭笑不得的,就是特蕾莎。
“殿下!”她半是抱怨半是圆场地喊了一声,“在这个时候,你在闹什么糊涂呢!”
而在愣了片刻之后,最快反应过来的居然是诺德利恩公爵。
只见他立刻展现出了钦佩和惊喜交加的表情,然后大力地鼓起掌来,接着,他大声向着艾格隆吹捧,“陛下!这简直是绝妙!太应景了……您说巴黎是地狱,巴黎人自己都会同意的,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比巴黎人更喜欢自黑了。也只有您,能够在如此厚重的历史时刻还能保持轻松幽默的心态,唉……果然就是天生做大事的人啊,我们望尘莫及。”
公爵的大声吹捧,终于让刚才一度凝固的气氛重新又活动了起来。其他人也纷纷迎合,大赞艾格隆的幽默感。
这个老东西除了能生漂亮女儿之外,还是有点本事的啊,难怪能侍奉两朝君王而不倒,人们纷纷心想。
而艾格隆对此也不甚在意,他只是为自己刚才逗弄了大家而欢声大笑——作为皇帝,他就是有这样的特权的。
“陛下,夏露小姐真是可爱啊,您刚才编的童谣,经过她口中念出来,简直如同一手赞美诗一样动听。”
而这时候,刚才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玛丽亚,也悄咪咪地凑了过来。
她一边笑着,一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夏露精致的脸蛋。
接着,她又故作惊诧地挑了挑眉毛,“哎呀,刚才陛下把夏露和太子并列,仔细想想的话,还挺有道理的呢,夏露这么漂亮可爱,和太子殿下还挺般配的——”
在说这话的同时,玛丽亚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特蕾莎,果然,特蕾莎肉眼可见的脸色阴沉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特蕾莎一直都想着让儿子未来和哈布斯堡公主继续联姻的事,所以她就故意抬着夏露出来唱反调,她当然知道,这种事是不太可能的,但反正只要能在被人抓不到把柄的情况下,能阴阳能恶心到特蕾莎她就开心。
玛丽亚这么一搅和,刚刚才平息下来的气氛,突然又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很明显,一旦这种话题被借题发挥下去,那就会和政治问题挂了钩,乱说话可能就会在未来遭殃。
尤其是,艾格隆还没有发话,谁也不知道陛下有没有把这句话当真——毕竟陛下看上去是真的很喜爱这个孩子。
特蕾莎先是冷冷地扫了玛丽亚一眼,然后又把视线放在了艾格隆的脸上,仿佛在等待着他回应一样。
好在,这时候又有另外一个人挺身而出打圆场了。
“夏露,到姨妈这里来吧。”艾格妮丝伸出手来,从艾格隆手中接走了孩子,把夏露从众人视线的焦点当中移开。
接着,艾格妮丝又略带着点抱怨的看着玛丽亚,“玛丽亚殿下,您哪怕是开玩笑,也未免说得太离谱了,我这位外甥女哪里承担得起这份殊荣啊?您这不是在给她折寿吗?”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您不必当真啊。”玛丽亚也不生气,只是笑着回答。
而这时候,特蕾莎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冷冷地瞪了玛丽亚一眼,又在心里给对方记下了一笔账。
玛丽亚当然注意到了特蕾莎的视线,但是此刻的她非但是不害怕,反倒是心里暗爽。
之前,因为被特蕾莎重重地折辱过,她心里虽然切齿痛恨特蕾莎,但是毕竟心虚气短,在特蕾莎面前总觉得矮了一头。
可是,自从背着特蕾莎和艾格隆悄悄“毕业”之后,那种在隐秘之间彻底羞辱了特蕾莎的感觉,让玛丽亚近乎于偏执的报复欲望,得到了一次大大的满足,更重要的是,面对特蕾莎时那种“心理落差”已经被拉平了,现在她看到特蕾莎,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自惭形秽,相反甚至有一点隐隐当中的轻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你还在我面前摆什么谱,你不过只是被我狠狠践踏的可怜虫罢了……她在心里暗暗嘲笑。
对于玛丽亚的具体心理,特蕾莎当然猜不透,但是她很明显地能够察觉得到,最近以来,玛丽亚又开始有点故态复萌,敢于在自己面前跳脸了。
难道是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好了伤疤忘了疼,所以又抖起来了?
那样的话,又该想办法给她点深刻教训了……特蕾莎暗想。
对于尊敬自己、愿意保持分寸的夏奈尔和艾格妮丝,特蕾莎虽然并不喜欢,但是能够抱持着“眼不见为净”的态度,对她们的事视而不见,彼此保持着礼貌客气的关系。
但是对玛丽亚,她是万般恼恨,只想着逮着机会重拳出击。
然而这一次,玛丽亚马上又给了她一个新的意外。
“陛下,真可惜,您的列车我很喜欢,但最近是没办法多体验了,这段时间我得回巴伐利亚一趟,张罗查理亲王和海伦妮公主的婚事……还有最后一些手续需要敲定。”她小声说。
“是吗?”艾格隆明知故问,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辛苦您了……祝您一路顺风,我代替我的堂兄感谢您。”
其实,这是两个人串通好的表演。
在不久之后,玛丽亚要跟着夏奈尔一起去奥地利,然后执行那个计划,而她长期离开的话,势必也会让人怀疑,因此玛丽亚就提前告诉大家自己要回老家一趟,这样她突然消失就没人会怀疑了——
特蕾莎当然不知道其中的玄虚,她的心里反倒是因此放松了下来。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别回来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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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时代与探访
玛丽亚要暂时离境回老家的消息,虽然在众人当中引起了些许的惊讶,但是很快又一切回归了平静,反正在场的人们也没有几个对她有好印象的,她走了只是让大家少了一些乐子可以看,绝对不会有人因此感到悲伤。
很快,大家又愉快地互相畅谈起了各种话题,刚才艾格隆恶趣味的童谣、以及玛丽亚故意惹出的风波,很快就烟消云散再也没有了一丝痕迹。
这趟列车毕竟是皇室的专列,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在宽阔的用餐车厢当中,艾格隆和自己身边的亲友们愉快地用了一顿午餐,而就在他们刚刚吃完午饭之后,巴黎就已经近在眼前。
为了征收“入城税”,此时的巴黎城在周围还围着一道木栅栏作为隔离线,同时,围绕着巴黎城还有十几座炮台堡垒,而列车和它轮子下的铁轨,却傲慢地冲破了这些人为的屏障,轻易地就冲到了巴黎城内的火车站当中。
而在它进入巴黎城的最后一段路上,铁轨的两边,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乡民和市民。
当人们看着呼呼作响、喷着浓厚烟雾的列车,气势汹汹地沿着铁轨向自己冲过来时,都本能地产生了些许畏惧,但是很快,这种畏惧就变成了看到新奇事物的兴奋感。
和不久之前的英国民众一样,人们纷纷大声喝彩起来,有人甚至把自己头上戴着的帽子高高抛起到半空中,以此来宣泄此刻的情绪。
而在经过欢呼的人群时,艾格隆和特蕾莎还会面相车窗外,向着夹道欢迎的人们挥手致意,进一步引爆了此刻人们的情绪。
当然,在铁道两边,有不少巡逻的军警,以防有丧心病狂的刺客对着列车扔炸弹——不过在此时此刻,深得民心的皇室倒也不用过于神经过敏。
就这样,列车在令人震颤的轰鸣声当中,一路冲入到巴黎,直到来到了还没有完工的奥斯特里茨车站,它才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
而这时候,在月台上已经挤满了人。
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普通民众,而是按照计划早已经等候在此。
首相塔列朗亲王,内阁各部的部长大臣以及其重要助手,巴黎市长和各区区长,各行各业的头面人物,前国民自卫军的高级军官……小小的月台上,现在已经成为了华服和勋章的海洋。
正如之前所说,巴黎上一次如此隆重,还是在几个月前迎接拿破仑皇帝归葬的仪式。
上一次是为了逝者,是为了缅怀过去,而这一次是为了新生,是为了展望未来,它们对一个民族来说都是绝对不可或缺的。
就在万众瞩目之下,艾格隆和特蕾莎首先从车厢当中走了出来,接着其他皇室成员们也纷纷鱼贯而出,而随着他们的出现,现场的气氛也随之得到了顶点。
人们热情洋溢、兴奋无比,就连翻云覆雨一辈子、已经见惯了大世面的塔列朗亲王,此刻也不禁难掩好奇和激动之情。
虽然年纪已经老迈,但是他和海峡对岸的威灵顿公爵一样,都能够看出这个发明划时代的意义,他同样也相信,哪怕只靠着这一样东西,自己在人生最后短短几年的努力和成就,就足以大大挽回自己的历史名誉。
也许,在自己死后,人们为自己盖棺定论的时候,都会带着轻蔑提起“这个人曾经卑劣地背叛过多少届政府”,但是,只要他们能够客观地再加上一句“但他毕竟带领我们走向了一个新的工业时代”,他也就满足了。
在人类的文明和福祉面前,路易十六,米拉波,罗伯斯庇尔,甚至拿破仑,这些闪亮的名字也不免会黯然失色了。
就在老人暗自感怀的时候,从车厢中走下来的艾格隆,大踏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首相阁下,我很高兴,我们成功了……”
“是的,祝贺您,陛下。”塔列朗亲王轻轻点了点头,“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活到您的计划完全实现的那一天,但我相信,您的治世将会如您承诺的那样,让我们这个国家变得前所未有的富裕和繁荣……而这就将证明我在1830年的决定,是我人生当中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人民会因此感谢我的。”
“而我也会对您感激不尽。”艾格隆握住了老人的手,然后郑重地回答。
看到塔列朗亲王对自己已经如此认可,原本就已经意气风发的艾格隆,此刻更是心潮澎湃。
接着,他又离开塔列朗,然后独自面相了在场的所有高官显宦以及普通民众,发表了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简短演讲。
“诸位女士们,先生们,我很高兴,自己能够有幸与各位一起,见证一场亘古未有的表演。这场表演不是来自于人力,而是来自于机械的伟力,它虽然粗糙笨重,但它上面凝聚了人类文明的智慧之美!是的,科学在此刻向我们徐徐绽放,任何一个见证了此刻奇迹的人,都会明白我们从此之后的生活将会截然不同——我可以确定无疑地说,再过二十年,任何一个普通的法国人,都可以享受到各地的物产和美食,也可以靠着他能够负担得起的花费,去任何一个几百公里外的城市游览和度假……我们的经济会因此更加繁荣,所有人都将从中受益,带来的好处几乎无法估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这里,艾格隆又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场划时代的表演,我绝不敢归功于自己。没错,是我力排众议、是我不惜巨资,决定了这条铁路的动工和建设,但是真正让我们得以享受如此奇迹的,是几百年来拓展人类智慧边界的科学家、发明家和工程师们,他们现在为我们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奇迹,他们的光荣绝对不会逊色于那些伟人半分!没有我,他们依旧能够创造奇迹;没有他们的努力,我却只能像过去的统治者那样统治整个国家……所以,我感谢他们,感谢所有人类文明的推动者,是他们让我有机会兑现我对全体国民的承诺,让我可以有机会创造出前所未有业绩,而法兰西也将会永远感谢他们所作出的成就,甚至整个人类也将会永远感谢他们!
在这个世界上,君王们名将们来来去去,之前几千年人类的历史,不过就是一场戏的来回重复,绝大多数人们,似乎都会被禁锢在永久的痛苦和贫穷当中,而今天,靠着以上这些人的努力,我们终于看到了打破这漫长黑夜的一丝希望……尽管现在这还只是一缕曙光而已,但我相信,只要我们足够努力,我们去继续沿着正确的道路上前行……就让我们坐上列车,冲破金色的晨曦,迎向那最美好的未来吧——”
艾格隆说完之后,这一场简短的演说,也立刻引起了全场人们的共鸣。
这不是一个君王自吹自擂的夸大其词,而是拜服在人类文明进步伟力面前的肺腑之言,正因为是发自内心的话,所以才让人觉得谦逊朴实,又具有感染力。
艾格隆秉性高傲,几乎从来没有服过人,但是在今天,面对人类智慧和科学文明的真理时,他却只能谦逊地低下头来——而这种谦逊,却比所有那些统治者厚颜无耻的自吹自擂要宝贵百倍。
在艾格隆热情洋溢的鼓动之下,在场的人们也热情地欢呼了起来,既为陛下,也为陛下描绘出来的未来图景——而这种未来,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变成现实。
皇室主持的通车仪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会持续霸占各家报纸的头条,围绕着铁路的喧嚣也将成为人们最关心的热点,不过艾格隆夫妇倒是很快平静了下来。
他们先是完成了早已经安排好的礼节性活动,然后两个人一起改换了便装,一起前去拜访住在特雷维尔侯爵府上的爱丽丝夫人。
这其实是特蕾莎的提议。
因为宫廷事务繁杂,她一直都想要把自己之前手里的得力干将爱丽丝请回去,只不过因为爱丽丝最近刚刚生了二胎,所以计划不得不一直推迟而已,而现在,既然母子都已经平安,特蕾莎就不想再拖了。
帝后夫妇特意登门拜访,也是为了体现出对她的重视,顺便向外界展示爱丽丝仍旧“深得圣眷”的信号,尽快为她铺好卷土重来的路。
至于爱丽丝所犯下的“罪行”,一来根本就没有对外公布,直接等于不存在;二来在特蕾莎的心中,她觉得爱丽丝的所作所为只是一时糊涂,本质上责任在埃德加一边,所以她报复也是情有可原。
因为丈夫的缘故,她现在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爱丽丝,是越发能够感同身受了,因而看爱丽丝也越来越顺眼,甚至暗暗对她还有点钦佩。
艾格隆并不知道特蕾莎的心理,不过,他也乐得尽快履行承诺让爱丽丝起复,所以他立刻就答应了特蕾莎的意见。
当然,他和爱丽丝之间的那些不可告人的事,就必须一直守口如瓶了。
当艾格隆夫妇一群人来到特雷维尔公馆的时候,早已经得到了通知的爱丽丝,立刻就跑出来迎驾。
虽然不久之前她还遭遇过生育之苦,但是经过了产后的调养,她已经大体上恢复了过来。
而今天,为了给两位陛下和其他人留下足够好的印象,她还特意精心地梳妆打扮过,因而越发显得容光焕发。
在看到夫妇两人之后,她立刻毕恭毕敬地向艾格隆和特蕾莎行礼。
“爱丽丝,你还好吗?”在她行礼完了之后,特蕾莎关切地问。“孩子怎么样?”
“承您的福的,皇后陛下,我一切都好,孩子也十分平安。”爱丽丝回答。
“如此就好。听说是一位小姐是吧?那不妨让我们看看这位小姐吧……”特蕾莎笑着回答,“想来,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就像您和夏露一样。”
就在两个人对话的时候,站在艾格隆身边的夏露,看到了久违的母亲,立刻冲到了母亲的身边,抱住了妈妈的裙角。
之前,为了让自己安心养胎,同时为了维持在宫廷当中的“人气”,爱丽丝特意将夏露交给了陛下夫妇寄养,而作为她心心念念的爱女,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止不住地挂念女儿,此刻看到夏露,自然情难自禁。
“夏露,我的宝贝儿……”看到多日不见的女儿,爱丽丝几乎哭了出来,她一时顾不得回应皇后,而是直接把女儿抱进怀中,又搂又亲,“妈妈好想念你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妈妈……”夏露也一直喊着妈妈,澄澈的碧蓝色双瞳里,也泛出了透明的泪珠。
母女重聚的感人场面,让身为人父人母的艾格隆和特蕾莎,都有着发自内心的共鸣,所以他们也没有计较爱丽丝的失态,只是静静地等着她们母女发泄情绪。
等过了片刻之后,爱丽丝终于回过了神来。
“抱歉,陛下……”
“没事的,谁能够因此来苛责一位母亲呢?”特蕾莎温柔地笑了笑,“很高兴,接下来您不必再和女儿分离了,今天您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您有吗?”
“没有……当然没有,我一直都在等着您的召唤,皇后陛下。”爱丽丝立刻就做出了回答。
接着,她想到了刚才皇后陛下的要求,于是她转身回去,走向了自己的卧室,在转身的时候,她偷偷地扫了旁边的艾格隆一眼,这一眼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仿佛又塞进去了千言万语。
这种柔情万种又暗含心机的少妇魅力,在瞬间几乎让艾格隆心神荡漾,好在他总算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没过多久,爱丽丝就回来了,而这时候,她的手中还抱着一个包在襁褓里的婴儿。
“陛下,这就是我的小女儿了。”爱丽丝小心地对特蕾莎说。“她生下来之后相当健康,长得也很快……”
她的神情有些紧张,毕竟,在名义上这个孩子只有两个多月大,但实际上却是生下了有三个多月了,而对于婴儿来说,一个月内的生长差距就会有比较明显的变化,所以她只能用这个借口来掩饰。
而特蕾莎因为并没有起疑心,再加上对爱丽丝印象很好,所以也完全没有多想,她只是端详着这个可爱的婴儿,时不时发出感慨。
“多可爱的孩子啊……她以后肯定也会成为姐姐那样的大美女的!对了,她叫什么名字啊?”
“她叫芙兰,陛下。”爱丽丝一边看着艾格隆,一边恭敬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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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安慰
“她叫芙兰,陛下。”
虽然爱丽丝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她无疑是同时对着两个人回答的。
尤其是对艾格隆。
她是在含而不露地提醒艾格隆——看啊,陛下,我可是按照您的要求给孩子取了这个名字,您可千万不能抛下我们母女两个……
艾格隆当然听得懂这种潜台词。
所以,他也轻轻地朝爱丽丝点了点头。
“芙兰?好名字。”接着,艾格隆一声夸奖,仿佛这个名字不是自己预先取好的一样。
接着,他也走上前去,主动地抚摸了一下婴儿白洁细嫩的脸蛋,然后又发出了惊叹,“这个孩子真是可爱,我看她一定不会逊色于她姐姐的。”
接着,艾格隆兴之所至,又蹲下来,把这个婴儿递给了旁边的夏露。“夏露,这就是你的妹妹了,开不开心?”
“我有妹妹了!”夏露果然欢天喜地,一把就抱住了这个婴儿,然后像是当做宝贝一样吃力地搂在自己怀里。
说来也怪,在姐姐的怀中,这个婴儿一点也没有哭闹,反倒是发出了惬意的笑声,而这对姐妹的温馨一幕,让三个大人看了都是相视一笑。
“有姐姐在,看来这个孩子以后就一世无忧了。”艾格隆轻轻地鼓了掌,接着又看向了爱丽丝,“夫人,你的两个孩子以后都会非常出色的……而且我会待她们视如己出,让她们拥有锦绣前程,您绝不需要为她们的未来担心。”
‘视如己出’这个形容,让爱丽丝听来又是释然又是好笑,但是她当然做出了感激涕零的样子,连连向艾格隆道谢。
不过,虽然艾格隆保证了要照顾这个私生女,但是说实话,在内心当中,他对她也没有多当回事。
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他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超额完成了为家族开枝散叶的任务,她甚至不是自己第一个私生女儿,要说自己对她有多么看重,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自己和爱丽丝都打定主意不会让她的身份曝光,所以她以后只能以“芙兰·德·特雷维尔”这个名字生活下去,那她就更加和他扯不上多少关系了。
就让她像个富家小姐那样接受教育、成长,也就算履行完承诺了,别的他也不可能再多做什么。
就这样,在短暂的交流之后,艾格隆夫妇带着爱丽丝母女一起离开了特雷维尔侯爵的府邸,然后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登上了火车站中返程的列车。
登上列车之后,爱丽丝和早上的那些王公亲贵们一样感到新鲜惊奇,而更让她舒心惬意的是,她现在已经踏上了重返宫廷的路,她终于“重生”了。
在品尝过权力的滋味之后,她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差点自毁前程,虽然靠着妹妹的维护和自己的努力,她总算没有彻底跌落下去,但是这段被投闲置散的时光,也让她饱尝了无人问津的感觉。从巅峰到谷底,落差之大足以让任何人为之绝望,而她终于熬过了这段痛苦的时光。
现在,她暗自发誓,自己绝不能再重新品尝到这种感觉,自己一定要牢牢地稳住在宫廷当中的地位,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返程的列车上,艾格妮丝当然也在。
时隔几个月重新看到姐姐,她当然兴奋无比,一见面就围在了姐姐的身边;而爱丽丝看着多日不见的妹妹,心里也不胜唏嘘。
正因为从小看着妹妹长大,她心里自然一直把艾格妮丝当成了长不大的孩子,可是现在她才终于惊觉,那个她小时候一手拉扯大的妹妹,现在居然已经变成了一位母亲。
姐妹呆在一起,她们刚生下的两个婴儿自然也被摆在了一起。
他们本来应该是表姐弟,但是现在却成了表兄妹,对此心知肚明的爱丽丝,心里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不过,妹妹的儿子要比自己的女儿走运得多,一出生就得到了承认,还被陛下赠封为公爵,可想而知将来一定可以登堂入室成为帝国的栋梁之臣。
对比起来自己女儿的待遇,要说心里没点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种淡淡的嫉妒,终究还是敌不过姐妹情深,爱丽丝发自内心地为妹妹感到欣慰。
也许现在的生活对艾格妮丝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现在,除了妹妹之外,她不再为任何人感到牵挂和担忧了。
艾格妮丝没有姐姐那么多心思,她只是欢天喜地地一边和姐姐聊天,一边逗弄着两个差不多大的婴儿。
在他们出生之前,她的母亲曾经开玩笑地提过“亲上加亲”,虽然被陛下一口直接否决了,但是这并不影响到艾格妮丝对小外甥女的喜爱,只要是姐姐的孩子,她都会视如己出,并且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和照顾她们。
即将东山再起的兴奋感,以及姐妹重逢的温馨感,让爱丽丝的心情无比舒畅,她在和妹妹闲聊的同时,视线也在车厢当中慢慢地移动,辨认着里面的每一个人。
艾格隆夫妇和那些皇亲显贵,都是她的“老熟人”,哪怕隔了将近一年再见面,她也当然非常熟悉,然而在这群人当中,却有着几张生面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生面孔”当中,最让她感到印象深刻的,是一个穿着华贵、盘着发髻的女人,她长得很好看,但是神情冷漠,更有一种旁若无人的傲慢,她坐在一边,也极少和身边的人交谈,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和此刻“其乐融融”的环境非常不协调。
当然,要说她孤身一人,那倒也没有,艾格隆的堂兄查理亲王此刻就坐在她的旁边,而且满面笑容地正在和她交谈着,看上去甚至对她有几分谄媚。
虽然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光是看到此情此景,她的身份自然就可以轻易地猜到了。
没错,这肯定是那位巴伐利亚的公主殿下。
这段时间里,爱丽丝一直在家中幽居养胎,所以对外界的消息也不再灵通,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听说了不少有关于这位公主殿下的“传奇故事”,这些故事大多数是捕风捉影和添油加醋,但是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玛丽亚殿下一来到枫丹白露宫,就大肆搞风搞雨,甚至给特蕾莎皇后分庭抗礼,有些传言甚至还说两位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虽然爱丽丝也不知道这些传言有几分真实性,但是她还是记住了对方的存在,甚至还对她产生了些许的好奇。
为什么她要来枫丹白露,又为什么会对特蕾莎皇后具有如此大的敌意,甚至不顾体统地要和皇后作对?
这些问题,也许背后都隐藏着不得了的答案。
而这时候,艾格妮丝也注意到了爱丽丝的视线。
“哎呀,您可别一直往那边看,小心人家生气呢——”她提醒姐姐。
“那位就是玛丽亚公主殿下吗?”爱丽丝收回了视线,然后悄悄问妹妹。
“是啊,除了她还有谁敢在这儿摆出这副姿态呢?”艾格妮丝点了点头,然后又提醒姐姐,“她脾气不好,您以后还是少跟她打交道,免得招惹她吧……”
这一点倒是不用艾格妮丝提醒。
爱丽丝知道,想在宫廷当中立足、并且保持权势和威望,那就必须有靠山,而有靠山就意味着必须站队,而她自然只能站在皇后陛下那边,因为她就是被皇后一手提拔起来并且委以重任的。
即使在自己最困顿最落魄的时候,皇后陛下也没有忘记自己,而是给自己留下了东山再起的机会,这份“知遇之恩”,她必须铭记在心。
所以,她当然会优先照顾妹妹的利益,但是在妹妹之外,她只可能站在皇后陛下的一边。
换言之,这位玛丽亚公主,既然是特蕾莎皇后的死对头,那就不可能成为她的朋友了。
虽然此刻貌似还是一片祥和,但是爱丽丝仿佛已经看到,以后自己还要再和对方对垒的场景。
正因为如此,那就更需要了解对方了,只有知己知彼,才能够在对垒当中占据上风,至少可以保全自身。
“她为什么和亲王殿下那么亲近啊?亲王殿下看上去甚至在讨好她。”于是,爱丽丝放低了声音,继续跟妹妹打探情报。
“亲王殿下当然要讨好她了,毕竟她刚刚给他帮了大忙——”艾格妮丝当然不会对姐姐藏私,所以就把玛丽亚帮助亲王在德意志王公当中寻找婚配对象的事情告诉给了姐姐。
爱丽丝远离权力中枢已久,所以对这样的宫廷秘闻自然一无所知,此刻听了不禁暗自咋舌。
她当然能够看得出来,玛丽亚此举,就意味着她拉拢了一位皇室重要的亲王,而这位亲王,之前就一直和特蕾莎皇后不对付了。
这也就是说,在默不作声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在宫廷当中凝聚出了一个特蕾莎皇后的反对派——
之前有传言说皇后陛下已经重挫了玛丽亚公主的气焰,让她不得不俯首屈从,现在看来,这场纷争还远没有完结啊……爱丽丝苦笑。
爱丽丝当然知道,自古以来,宫廷里的头面人物都会争斗不休,而如今暗中凝结起来的两股势力,接下来肯定也会彼此明枪暗箭,她虽然只退隐了几个月而已,但是现在自己的“工作环境”已经比之前险恶了十倍百倍。
作为皇后陛下的得力干将,她也必须打起精神来应对,绝不能让自己成为无辜的炮灰。
但是,爱丽丝很快又想到,特蕾莎身为一国之母,又有执掌宫廷事务的权柄,她想要处理一个远道而来的外国公主,按理说应该非常简单才对——为什么她又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呢?
这其中,一定是有陛下暗中的纵容,否则无法解释这一切。
一想到这里,她又小声问妹妹。
“陛下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无心的发问,但是却让艾格妮丝的脸色顿时僵硬了起来,好像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开口。
看到妹妹欲言又止的神情,爱丽丝自己就猜出了大概怎么回事。
“你是说……他们有不寻常的关系吗?”
“我……我不知道。”艾格妮丝扭捏了一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但是陛下对她明显非常好,甚至好得出奇。虽然表面上他们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我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守候在陛下的身边,我也不可能打包票说他们就没发生什么……也许,也许是因为陛下爱屋及乌的缘故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妮丝?”爱丽丝挑了挑眉,对此刻妹妹的表现大感惊奇。
她惊奇并不是因为艾格妮丝怀疑陛下有私情(她自己也这么怀疑),而是因为此时艾格妮丝尴尬、嫉妒而又略带点无奈的样子,实在太不像往日里的妹妹了。
过去的艾格妮丝,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如果有怀疑就会去自己证实,绝不会暗自揣测或者一个人生闷气,而现在……
时光,看来真的是能够改变太多东西。
看到姐姐一瞬间疑惑不解的模样,艾格妮丝愣了片刻,也禁不住苦笑了起来。
“您觉得很奇怪是吧?我怎么会说得这么模棱两可?可是,我也只能如此呀……我随侍在陛下身边,我得到他的宠爱,我的儿子成了公爵,人人都羡慕我,可是我所有的一切,终究不过是等待着陛下的恩赐罢了。就算他贪得无厌,我又能以什么立场去约束他?又有什么理由指责他?所以,我不能去深究,也不敢去深究了……我只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或者什么都没看见,直到不能骗自己为止——”
还没有等爱丽丝回答,艾格妮丝就继续苦笑着,轻轻地瞟了不远处的特蕾莎皇后一眼,“您有没有发现,这种心情,和之前皇后陛下非常相似?我想,当初她就是以这种心情来看待我的吧……命运果然那是公平的,我给别人苦果,然后自己在吃苦果。
所以,姐姐,现在我倒是更加同情她啦。按理说我是没有资格同情她的,因为我就是造成她痛苦的元凶之一,可我就是忍不住这样……”
爱丽丝越听越不是滋味,最后忍不住握住了妹妹的手,以此来悄悄地安慰妹妹——她甚至也只能悄悄安慰了。
“好啦,我们也没必要说得如此丧气,至少我也没有资格再索求更多了不是吗?”艾格妮丝很快又重新调整过来了,“值得庆贺的是,接下来我们会摆脱她很长一段时间了……她要回老家去了。”
“不会回来了吗?”爱丽丝反问。
“恐怕是会……”艾格妮丝摊了摊手,“不过,反正我不怕她!而且我也不可能站在她那一边的,无论她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跟她沆瀣一气!”
这是出于愧疚的忠诚,还是对后来者的嫉恨呢?也许都有吧……爱丽丝心想。
这样也好。
“有我在,你不必担心。”她小声地对妹妹承诺,“她再难缠,我也有办法对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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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交付
爱丽丝和艾格妮丝的窃窃私语,旁人当然听不清,但是仿佛是感受到了两个人的视线一样,玛丽亚稍稍停下了和亲王的交谈,然后向爱丽丝瞥了过来。
虽然只是微微一瞥,但是爱丽丝却心里凛然。
刚才和妹妹的交谈,让她确信玛丽亚和陛下关系“非同一般”,既然非同一般,那么她背后就有陛下作为靠山,绝不是可以轻易撼动的。所以自己哪怕注定不可能站在她那一边,但至少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脸色看。
就算不能讨好她,至少也不能成为她心目中的“头号敌人”。
好在,玛丽亚似乎也没有和爱丽丝争执的想法,她只是对爱丽丝微微一笑,然后又重新转开了视线,然后爱丽丝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以后的事情,她当然不可能预测得到,不过为了自己、为了两个女儿的前途,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拼尽全力。
就这样,一行人又乘坐返程的列车,在傍晚回到了枫丹白露。
对其他人来说,这只是一次短暂的出游而已,但是对爱丽丝来说,这简直是恍若隔世。
距离自己被赶出宫廷已经时隔一年,如今回来,一切都好像已经变得陌生。
但是她很快又抛下了这些杂念,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到自己曾经的办公室当中。
当打开房间之前,她原以为自己被“黜落”将近一年之后,这里会非常凌乱,或者布满灰尘(甚至还有可能早已经被人挪用),但非常出乎她预料的是,当她推开门之后,她发现里面非常干净,所以的文件归档和她临走的那天几乎一模一样,而且陈设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显然这里时常有人打扫过。
难道已经有人占用了这里吗?她禁不住怀疑。
“恭喜您回来,爱丽丝夫人。”这时候,她听到了背后的一声招呼。
她猛然回头,发现穿着一身简朴的女仆装束的夏奈尔,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夏奈尔小姐,您……”爱丽丝先是疑惑,但很快又回过了神来,“是您……打理了这里吗?”
“是的。”夏奈尔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爱丽丝一起走进了房间,还贴心地关好了门。“在您之前离开的时候,我相信您一定能够很快回来的,所以就把这里暂时封存了,一直不让人接近,从结果上来看,虽然比预想的时间长一点,但您终究还是回来了……看来我的想法并没有错。”
“谢谢……太谢谢您了。”
爱丽丝一下子感动得几乎差点落下眼泪来,然后连连向夏奈尔致谢。
确实,在得势的时候,有的是人愿意过来锦上添花;但在落魄的时候,想要找到一个愿意雪中送炭的,或者哪怕只是稍微留点情面的,都是那么不容易。
而且,以夏奈尔的特殊身份,她根本就没有必要想办法来讨好自己,她之所以这么做,恐怕也只是出于一片好心。
满口的阿谀奉承,也比不上这种默默的帮助和善意珍贵。
落魄过一次之后,爱丽丝更能够体会到其中的珍贵,所以她才会如此感动。
“不必如此郑重,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啦,毕竟我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面对爱丽丝如此激动的样子,夏奈尔倒是有点惭愧了,连忙摆手。
接着,她又提醒爱丽丝,“虽然我一直都很小心,但是您最好清点一下吧,看看有没有少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事的,一切都很好,现在这样就可以了。”爱丽丝轻轻摇了摇头,“我会记住这份情的,来日必定报答。”
“您如果真记情的话,就不妨以更勤勉的态度为两位陛下效力吧,这样就算回报我了。”夏奈尔还是微笑着。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不过其实,今天我特意来单独见您,也是有事情要托付给您。”
“请您尽管说吧——”爱丽丝立刻打起了精神。
“您恐怕不知道,再过不久,我就要前往奥地利出使了。”
“什么?”尽管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这下爱丽丝仍旧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毕竟,在这个年代,让一个女性去肩负外交使命担任使节,属实有点超出想象了。
“您别想差了,陛下和首相阁下准备派一个外交使团去奥地利,但是陛下又念及自己曾经在美泉宫长大,而我又曾经在那里当过差,所以他就让我做他的私人代表,去看看宫里的故旧们。”看到爱丽丝的神色,夏奈尔就知道对方的想法,于是她马上就解释了起来。“毕竟,在名义上,我也是吉维尼女侯爵,也足以作为陛下的非官方代表了……”
原来如此。
听到了夏奈尔的解释之后,爱丽丝总算恍然大悟。
如果是私人代表而非正式的外交官,那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陛下只是顺带想要看看故人而已。
但是很快,她又联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所谓的“故人”,而且是让夏奈尔见的故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总不至于是皇帝和梅特涅这两个糟老头子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稍微一想,答案就昭然若揭了。
“陛下,果然是念旧呢……”接着,她略带苦笑地发出了一语双关的感慨,“这倒不像是陛下的一贯作风了。”
“人总是忘不掉自己最初的美好嘛……毕竟他就是在那儿长大的,哪怕现在跑到异国他乡当了皇帝,有些东西也总是无法忘却的。”夏奈尔淡然回答。
她的语气很奇怪,既有点感慨又像是抱怨,甚至还有一点点隐藏着的嫉妒。
但是很快,她又重新恢复了正常,然后又继续说了下去,“好啦,其实我想让您帮忙的事情也挺简单,我这么一来一回,至少要花费一个月以上,然而这段时间我手头上的事情可不能停下来,仔细想来,也只有您最能够信任和倚靠了,所以我就希望这段时间,您能够顶替我,接管这些事务。”
“那当然可以,您尽管交给我吧……包括贴身伺候陛下的工作吗?”爱丽丝笑着打趣。
话出口的一瞬间,她立刻就呆住了。
虽然在妇人之间,从来少不了用荤段子来开玩笑的情况,但是一向内敛的爱丽丝,之前是从不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脱口而出这种话,瞬间就尴尬得几乎无地自容。
而夏奈尔也有些呆愣。
她定定地看了爱丽丝一眼,但是最终,她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继续深究这个话题,只不过笑着岔开了话题,“哎呀,您说到哪儿去了!陛下身边怎么可能缺了伺候的人呢?我只是承蒙陛下所托,负责了皇室基金的账目审理,这样的工作虽然难度不大,但需要高度的责任心和注意力,所以我才觉得您是最合适的人选……”
“嗯嗯,我明白了。”爱丽丝如蒙大赦,于是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清楚了。
此刻她的心里则在不断地懊悔,她知道,自己刚刚“东山再起”,太过于开心以至于有点得意忘形了,所以一下子竟然口无遮拦,以至于在这么重要的人面前失言。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在心里又不住地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戒骄戒躁,断不能再如此轻率了——也就是夏奈尔脾气好,不然天知道过几天宫廷内会传出怎样的流言……
看到爱丽丝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夏奈尔也松了口气。
“谢谢您,夫人……只要有您帮忙,我也就放心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是她仍旧眉头微皱,显得有点心事重重。
“您不开心吗?”爱丽丝忍不住问,“是为了接下来去奥地利的事情吗?”
“是有点。”夏奈尔咬了咬嘴唇,然后点头承认,“我还是第一次肩负如此重大的使命,所以有些畏缩和恐惧……”
爱丽丝根本想不到夏奈尔所说的“恐惧”到底是什么,还以为她只是担心自己完不成外交任务以至于丢了脸。
这倒是也很正常,虽然夏奈尔承蒙陛下的抬爱,被册封为贵族,从此“脱胎换骨”,但是在极度保守的奥地利人看来,她终究不过是那个没有任何贵族血统的小女仆而已,所以夏奈尔会担心自己过去受到冷遇和轻蔑,倒是也非常正常。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爱丽丝也开始安慰起夏奈尔来,“您不必为此担忧,在我看来,您简直无可挑剔,您有着比我们更加高贵的心灵,那些除了门第之外别无资本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您呢?再说了,您所侍奉的陛下,更是百倍地强过他们这帮蠢材和废物!您根本就没有必要在意他们想什么,只要尽自己的义务,完成陛下托付的重任就行了……”
接着,她又加上了一句补充,“反正我相信,无论发生什么,陛下总会站在您一边的,而且会想尽办法保护您……”
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爱丽丝的安慰却“搭上了线”,居然歪打正着,说了夏奈尔的心坎上。
“是的,我也同样坚信如此……”她用力点了点头,“陛下会保护我,而我,也会完成陛下所有的期待……这是我的责任,更是我的义务。”
接着,她仿佛是对爱丽丝说,又仿佛是对自己说,“自从我追随陛下以来,五年的时光已经过去了,这五年是我人生当中最快乐的时光……虽然我饱受过逃亡之苦,虽然我经历过血光之灾甚至差点没命,但是我仍旧从中感受到了无比的幸福。我此生别无他愿,只希望能够让自己继续履行这项义务,陛下的身边就是我的家,我哪也不会去,就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直到老得走不动的那天为止。”
“真是何等让人钦佩的忠诚啊……”爱丽丝忍不住感慨,“既然如此,那您还需要畏惧什么呢?”
面对这个问题,夏奈尔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显然,她确实已经想开了。
“您真的很善于安慰人,夫人。您出身公爵门第,又嫁给了名门子弟,按理说来,像您这样的人不应该这么好说话的,无论是在奥地利还是在法兰西,我都见惯了像您这样的贵妇人摆足架子颐指气使的样子……但我认识您这么久了,您从没有这么做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也许这是因为我小时候吃过流亡苦头的原因吧,革命既塑造了您,也一样塑造过我——很多和我一样遭遇的人指责过它,但是我却从不怨天尤人,毕竟比起平民阶级历经千百年的苦难来说,我们这一代人所承受的苦难已经算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了……”爱丽丝笑着回答。“再者说来,我的婚姻不幸,我为自己选择的弯路,让我成为了笑柄,这下更没有心情去摆什么架子了。”
“如果当年凡尔赛里的人都像您一样,那可能一切都会不同了。”夏奈尔感慨。
“如果都像玛丽亚公主一样呢?”爱丽丝反问。
“那可能断头台还不够用吧~”夏奈尔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那如果都像苏菲王妃那样呢?”爱丽丝冷不丁地又问。
“那当然……”夏奈尔差点脱口而出。
但笑着笑着,她的脸色突然有点不对劲了,于是强行停顿了下来。
“您突然提起她做什么呢?”
“抱歉,我也只是突然联想起了她而已,毕竟她和玛丽亚公主不是双胞胎姐妹吗?而且您之前也肯定和她有旧交情。所以一下子就忍不住好奇了。”爱丽丝微微颔首像是在道歉,但是却还是用探寻的视线看着夏奈尔,“话说,您这次去奥地利,肯定也是要见她的吧?”
“是的,那当然了……”夏奈尔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否认这种昭然若揭的事实,于是痛快地承认了下来。“陛下还有话要托付给我,让我转达过去呢……当初他们两个人关系很好,陛下承蒙了她许多照顾。”
虽然艾格隆已经把自己和苏菲有私情、并且生下私生女的事情告诉了艾格妮丝,但是艾格妮丝性格方正,哪怕对爱丽丝她也没有透露,所以爱丽丝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经纬,不过凭借着这些蛛丝马迹,她自己大概也猜到了一些端倪。
当然,猜到归猜到,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一向冷酷而且精于算计的陛下,居然有这么大胆(或者说这么感情用事)的时候。
“那就祝您一路顺风吧……不管别人怎么想,但是想必,看到您的时候,她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是啊,她肯定会的。”夏奈尔也笃定地回答,然后欠了欠身,和爱丽丝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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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保身
在告别爱丽丝之后,夏奈尔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地向玛丽亚公主的住处走了过去。
因为最近她隔三差五会过来,所以今天也没有人为此感到惊讶了,她畅通无阻地就来到了公主殿下的面前。
而此刻,玛丽亚的身边也是极为忙碌,仆人都在忙着收拾行装,而玛丽亚本人倒是好像悠闲自在,坐在壁炉边的躺椅上,轻轻地摇晃着,半闭着眼睛假寐。
看着她如此气定神闲的样子,夏奈尔倒是忍不住有点钦佩了。
随着时间日渐临近,自己已经心慌得不行,连爱丽丝都能看出紧张来,然而她却每天生活如常,居然看不出一星半点的紧张来,这份心理素质,比自己强得太多,难怪敢于跟陛下一起做这么骇人听闻的事。
心里腹诽归腹诽,但是表面上,夏奈尔自然还是要把礼节做足,所以她恭敬地向玛丽亚行礼致敬,然后才开口。
“殿下,您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是啊,都准备好了……我明天就可以启程。”这时候,玛丽亚才重新张开眼睛,然后从容地回答。
按照之前的计划,她会提前以“回老家办事”的名义先行离去,而夏奈尔再过几天跟着使团一起出使,这样就不会惹来外界关于两人行踪的猜疑了。
等夏奈尔跟团启程以后,玛丽亚再在半路上悄悄地跟进汇合,想来那时候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夏奈尔身边多了一个不起眼的女佣人。
整个计划虽然简单,但却也算是严丝合缝,这也是艾格隆和玛丽亚多次商量后推敲后的结果,而夏奈尔就是最终的执行者了。
“那……我们在哪儿汇合呢?”确认周围没有人在偷听之后,夏奈尔小心翼翼地问。
对这个问题,玛丽亚显然也已经考虑好了,所以她先勾了一下手指,示意夏奈尔附耳过来,然后再在夏奈尔的耳边做出了答复,“我先离开法国的国境,然后在莱茵河对岸等着你们一行人,等到你们穿过国境之后,我自然会跟过来,到时候你再把我带到你的身边就行了。”
“好的,我明白了……”夏奈尔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再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殿下,苏菲殿下那边已经知会过了吗?”
“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但我不可能把话说得太详细,所以她肯定只是知道一个大概而已……”玛丽亚摇了摇头,“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等到时候,我们私下里见面的时候,一切就都可以说清楚了。”
“那就好。”夏奈尔也松了口气。
当然,她也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到时候她也必须临机应变,抓住机会,才有可能完成这项过于沉重的任务。
这时候,玛丽亚突然又看向了夏奈尔,然后主动开口了,
“夏奈尔,我倒是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您请问吧。”夏奈尔连忙说。
“你付出如此大的心力,又冒了这么大风险,你希望我姐姐奖励你什么?我想,如果你成功了,她是很乐意犒赏你的。”玛丽亚笑着问。
“犒赏?”夏奈尔顿时陷入了迷茫当中。
按理说来,玛丽亚的话确实也有道理,如果大功告成,她完全有资格向陛下和苏菲索要奖赏,但是当她陷入沉思之后,她却发现,自己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渴望的“奖赏”。
或者说,她想要得到的一切,现在都已经全部拿到手了,更多的东西,她也不敢再去奢望。
论地位,她现在已经是帝国贵族的一员,早已经光宗耀祖(虽然她也没有什么亲人了);论金钱,她现在薪俸优厚,再搞更多钱又有什么意义呢?
看着夏奈尔的表情,玛丽亚一下子也猜到了她的心思,“嗬,还真是个欲望极低的好孩子呢,为了这么点东西却愿意舍命去赴汤蹈火!任何一位君王都会为这样的忠诚感动到流泪的……”
面对玛丽亚的调侃,夏奈尔却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陛下给我的东西,已经比我所奢望的更多了呀……我确实想不到自己还要去索要什么了。”
“我这可是为你好,你应该趁着自己最受人感激的时候,得到你本就有资格得到的一切。”玛丽亚叹了一口气,摆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那您认为我应该要什么呢?”夏奈尔问。
“你至少应该去索要一份对未来的保证吧?”玛丽亚反问。“别忘了,事情可不是在你完成任务之后就会立刻结束的。”
见夏奈尔还是一副懵里懵懂的样子,玛丽亚忍不住继续点醒她,“苏菲虽然会顶着我的名字,但是,想要瞒天过海可没有那么容易,她可未必能够瞒过所有人——尤其是,瞒过特蕾莎。如果到时候让特蕾莎知道这一切,到时候你又应该如何自处呢?”
夏奈尔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虽然,她明知道,这肯定玛丽亚故意在挑拨,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玛丽亚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无论她本意是什么,当她这么做之后,当她选择隐瞒特蕾莎、并且帮助艾格隆完成他计划的时候,就已经是参与到了对特蕾莎最凶狠的一次羞辱当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这也意味着,特蕾莎的愤恨,至少有一部分会集中到夏奈尔的身上。
这些东西,夏奈尔自然也早就想得到,而正因为想到了,所以她心里的忧虑才会那么浓厚——她并不是特别害怕特蕾莎的报复,只是不忍心自己做出这么残酷的事。
可是,还是那句话,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在主人的任性面前,她没有选择。
“谢谢您的提醒,殿下。我知道您说得对,可是……我的义务,不允许我在陛下的命令面前退缩,我会去完成我的任务,并且承担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如果接下来因此遭遇到什么灾难的话,那我也会以应有的勇气承受下来。”
“宝贵的忠诚!”玛丽亚又赞了一句,但是很快又话锋一转,“但正因为宝贵,所以才不该无谓地牺牲。夏奈尔,你应该想好办法自保,哪怕你不是为自己的安危着想,你也应该清楚,陛下承受不了失去你的打击,你应该为了他而保全自身,不是吗?”
不得不说,当玛丽亚不再尖酸刻薄、而是私下里以如此坦率的态度来讨论问题的时候,她的思路清晰,口才也着实了得,以至于夏奈尔明知道对方目的可能不太单纯,但是还是被它一点点地说服了。
为陛下保全自身……好像也确实有道理。
“那您有什么赐教呢?我该如何保全自身?”夏奈尔这一次更多了几分诚恳。
“那还用问吗?”眼见夏奈尔已经被自己说服,玛丽亚也禁不住露出了些许的微笑,“在宫廷当中,想要保全自己,就得抓权,你手里的权越大,你的能量就越大,别人就越是难以对付你,而那时候你就自然越是安全——”
接着,还没有等夏奈尔反应过来,玛丽亚又继续说了下去,“我观察过了,陛下很信任那位基督山伯爵大人,每个月都会定期召见他。所以,这位伯爵先生虽然官位不高,但是暗地里却权势很大。我甚至听说,他暗中发展了一个秘密组织,用来私下里打探消息和追捕政治犯……您如果成功回国了,那就可以趁着陛下心情好,然后提出请求让您来为伯爵先生的组织管理归档,并且记录他们的人事和组织情况,想来,陛下一定会答应您的——”
“真的会答应吗?”夏奈尔有些疑惑。
“怎么不会呢?陛下信任你,胜过信任伯爵,他巴不得有另外一个人来暗中制衡伯爵,而且,你如果为他管理这摊子事,他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宫廷总是需要控制直属于自己的秘密机关的嘛……而对你来说,你和伯爵联系越是紧密,特蕾莎就越是无法把你怎么样,这样你就可以自保了。”
夏奈尔立刻陷入到了权衡当中。
她不得不承认,玛丽亚的话确实极有道理——至少比被动承受特蕾莎皇后未来的报复要强,而且强很多。
而且,她这么做,也确实可以给陛下分忧。
可是,这么“合情合理”的建议,既然是从玛丽亚的口中说出来的,那就必然会带着些许阴谋的气息。
于是,在思考了片刻之后,她最终做出了决定,然后正色看着玛丽亚。
“殿下,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说实话,我觉得您说得有道理,至少可以尝试一下;不过,我不得不提前告诉您,就算我真的如愿以偿了,我也不可能为您去做什么,我绝对不想要伤害皇后陛下,现在所做的一切就已经让我极度愧疚了,我不可能再去伤害她。”
“当然了,当然了,我也不会让你去违背自己的原则。”玛丽亚似乎早有准备,所以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她对夏奈尔未来的立场倒是没有什么指望,只要她中立、两不相帮那就行了,而这已经说明她成功分化了特蕾莎的阵营。
不得不说,当一个本来就聪明的人,开始开动脑筋把自己全部的智商用在怎样对付另一个人的时候,那确实效果惊人,玛丽亚自从立志要和特蕾莎拼个你死我活之后,那是各种招数一环接一环,先是拉帮结派、然后又主动“献身”、甚至还刻意分化原本和她关系良好的夏奈尔。
特蕾莎在不知不觉当中,蒙受了惨痛的损失,可想而知,等到她真正知道这一切并且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难以收拾了。
想必,如果让特蕾莎再选一次的话,她当初就会在玛丽亚落入她手中的时候,把玛丽亚直接掐死吧。
当然,说到底,这都是有一个人在“拉偏架”的结果,不然玛丽亚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完成这些步骤。
等到夏奈尔听取了玛丽亚的建议之后,两个人之间的话题也就此结束,而接下来就是暂且告别的时候了——等她们再度相见的时候,她们两个人将以匹妇之勇,去完成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件大事尽管不会被历史书所记载,却足以暗中改变历史的进程。
谁又能想得到,芊芊素手又有如此威力呢?
夏奈尔向玛丽亚行礼告别。
“殿下,祝您明天一路顺风……也但愿上帝保佑我们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都去做这种事了,还敢去跟上帝要什么庇佑吗?”回答她的,却是玛丽亚玩世不恭的嘲讽,“倒不如向魔鬼祈祷一下吧,也许更加有用一些。”
开了个玩笑之后,两个人又挥手告别。
“记得,要多和伯爵先生接触,多去为陛下分忧,也许关键时刻这能救了您。”在最后,玛丽亚又着重告诫了一句。
虽然她跟夏奈尔说这些,大半是为了自己的复仇计划,但是在内心深处,她对这位女仆多少也有些好感,所以毕竟也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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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奈尔走后,玛丽亚继续让身边人收拾行装,等到了第二天,这些行李都被放到了早已经备好的马车上。
站在宽阔的广场上,她看了看周围的宫室和花园,景色还是和她来的时候一样美。
而下一次她再来,就肯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一想到这里,她竟然有点恋恋不舍起来。
而这时候,艾格隆也走到了她的身边。
“殿下,祝您一路顺风……”艾格隆郑重地向她告别。
在名义上,玛丽亚回老家,是为了操办接下来波拿巴皇室和梅克伦堡-什末林家族的联姻,等于是在帮皇室的大忙,所以艾格隆亲自来为她送别,自然也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奇怪。
而此刻的玛丽亚,心里不光没有任何紧张,反倒是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激情。
也许,我天生就是个犯罪者吧,只有在做坏事的时候才会如此激动,她心中带着自嘲地想。
此时的她,再也懒得顾忌什么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主动拥抱住了艾格隆,然后抬起眼睛来,满载笑意地看着对方。
“再见,陛下!请您放心吧,我会带着您想要的东西回来的!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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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代表团
深秋的风已经略带了几分寒意,维也纳各处盛开的鲜花都已经次第凋零,整个城市似乎都已经沉入到了某个看不见的洞穴当中,昏昏欲睡地等待着接下来漫长而且阴冷的冬季。
此时此刻,奥地利帝国的梅特涅首相,也正如同往常那样,来到了自己位于维也纳市中心的霍夫堡皇宫旁边的官邸当中,处理自己的日常事务。
随着年岁的日渐增长,他每天没精打采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不过和那位同样日渐衰老的皇帝陛下一样,精力衰退的老人仍旧不愿意有半刻放松自己手中的权柄,哪怕代价是拖着整个国家一起昏昏欲睡,他也绝不容许自己被置身于国家大事之外。
不过,今天的首相阁下,在喝了两杯咖啡之后,精力终于比往常要振作了不少。
为了响应他的号召和邀请,法国政府派出了使团前来访问,为了不给外界留下“梅特涅首相已经垂垂老矣不堪重任”的印象,他必须要想尽办法打起精神来。
确定在独自一人的办公室当中,确认自己已经调整到最佳状态之后,首相终于找回到了曾经纵横捭阖、俾睨天下的气势,然后一把推开了门,大踏步地走向了接待室。
此时宽阔的接待室已经挤满了人,但所有人都毫无疑问在等待他,所以房间鸦雀无声。
当他昂首阔步走入其中的时候,原本凝滞的气氛终于得到了缓解,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法国人还是奥地利人,都纷纷向首相阁下行礼致敬。
这种被众人瞩目和仰望的场面,梅特涅早已经习惯,所以他只是微微颔首,然后就直接走到了房间的正中央。
今天确实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在他经过周密计划之后,奥地利和法兰西两个大国之间终于开始了秘密谈判协调,而这种协调将不仅仅牵涉到两个国家接近六千万人的命运,也将影响到意大利的命运——而对这一点,首相大人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在意。
巅峰期的哈布斯堡帝国曾经拥有大半个欧洲和美洲,领土多得连皇帝自己都记不清,然而经过了三百年震荡下滑,它如今已经只剩下了过去帝国的一隅。
当他上台的时候,帝国正好来到了它几百年来最落魄的时候——当时它已经连续几次惨败于拿破仑,被迫失去了神罗皇帝的尊位,失去了大量领土,甚至两次失去了首都,好不容易才留住一口气。
幸而因为拿破仑的垮台,帝国才终于重新夺回到了故地,从那时候开始,奥地利就一直试图休养生息,守住自己手中的祖产。
衰败中的帝国,哪怕只想要守住祖业,都需要付出莫大的努力,
客观来说,如今的奥地利还是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之一,除了奥地利自身之外,它还掌握着波西米亚,匈牙利,克罗地亚以及北意大利,帝国虽然日薄西山,但依旧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但是,没有人比梅特涅更加清楚帝国外强中干的本质,它空有体量却没有多少动员力,它的财政窘迫、产业也微薄,那些更强大的无论是英国还是俄国,抑或是法国,他们不光不害怕帝国,反倒是随时打着从帝国手中再抢走一些祖业的主意。
哪怕在德意志邦国内部,日益强大的普鲁士,也正在野心勃勃地试图取代帝国在德意志诸邦当中的首席地位。
以手中如此微弱的本钱,应对如此窘迫的局面,任何人都会头疼不已,梅特涅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不管有多么艰难,他都必须为帝国的存续奋斗到底,因为这就是他整个政治生涯的意义所在。
自从1815年维也纳和会以来,十几年过去了,这些年当中他绞尽脑汁,见风使舵,因势利导……时时刻刻关注着欧洲每个大国的首都,力求维持各国之间某种精巧的平衡,让每个大国互相畏惧互相顾忌,以便让他们不至于孳生野心来染指帝国的祖产。
十几年来,他的成绩确实不错,欧洲得到了和平,他也让帝国得以凑合着生存了下去。
可是,这种“凑合”绝不是永恒,在大国们的野心当中,在一场又一场的危机当中,这个看似精巧的平衡,随时都有可能破裂和崩解,最终再度引发危不可测的灾难。
他的好学生、曾经的罗马王,就带来了这样一个危险的意外。
谁也没有预料到他真的能够登上皇位,但是他就是做到了。
而现在,去懊悔、去愤怒都已经毫无意义,重点是“如何应对这个突发性的危机?”
组织新一次的反法联军完全不现实,英国人对此毫无兴趣,就连奥地利人自己也不愿意仅仅只为了一个姓氏再去打一次大战,那剩下的路只有一条——把这个好学生,拉入到现行秩序当中,并且让他和他的帝国充当平衡中的一环。
对此梅特涅倒是也有信心。
他是看着罗马王长大的,因此也就对对方极为了解,这个人虽然年轻,但是绝不会干出以卵击石的傻事,他不想对欧洲复仇,恰恰相反,为了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夺回的皇位,他肯定会乐于去忘记任何仇恨——塔列朗亲王的出山,就证明了这一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艾格隆上台后一年多以来的所作所为,也更加印证了梅特涅的判断——梅特涅甚至是以看戏的心态,欣赏着他和沙皇的口水战,这就像是两个醉汉互相对骂然后叫嚣要决斗一样,他们两个都绝不会掏枪。
现在,根据他得到的情报,他的好学生在波兰再度灭亡之后,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大大方方地开始和俄国人接触谋求恢复外交关系。
如果俄国人他都能够原谅,那奥地利人他肯定也能。
所以,在经过了一年多的沉默和纠结之后,认定波拿巴家族的统治短时间内不会被推翻的梅特涅,终于说服皇帝同意抛下了过去的一切成见,和这个“叛逃王子”重新再构建关系,如果有可能的话,就把法国拉拢到奥地利一边来,以此来作为砝码,去平衡来自于俄国人和普鲁士人的压力。
用俄国来吓唬法国,用法国来吓唬俄国,这种两面派游戏他已经玩了三十年,玩得乐此不疲,而且准备继续玩下去。
而和法兰西帝国谈判的重点,就是北意大利的问题。
1815年,在维也纳会议上,为了给帝国“瘦身”,减少沉重的负担,梅特涅以毫不痛惜的态度,扔掉了帝国曾经拥有的比利时,连莱茵兰的控制权也转交给了普鲁士,他认为帝国应该集中精力,保住富庶的北意大利省份。
直到现在,伦巴底和威尼西亚都是最大的税源地。
对日薄西山的帝国来说,与其说是“禁脔”,倒不如说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梅特涅根本就不敢想象,如果帝国失去伦巴底和威尼斯两个北意大利省份,帝国应该怎样存续下去,又将会在列强的座次当中落到何种地位。
那时候的帝国,要么已经彻底灭亡,要么恐怕就只能成为某个大国的附庸了。
正因为不愿意面对这种结局,所以梅特涅自然集中了帝国的一切资源来试图保卫北意大利,他不希望它被任何其他国家染指。
然而,这个美好的愿望,在纷乱不定的欧洲大陆上,注定是难以实现的。
他收到的种种情报都表明,萨伏依家族刚刚登基的卡洛·阿尔贝托国王,正试图挑战奥地利对北意大利的控制,他一上台就到处招贤纳士、整军顿武,大有等到合适时机就挥师东向去抢夺伦巴底之意。
对于一个撒丁王国,梅特涅当然不会放在眼里,两个国家的体量差距如此之大,以至于帝国只需要轻轻挥拳,就能够击碎这个小国君主的春秋大梦。
但是,如果撒丁王国的背后站着一个法兰西帝国,那么情况就会迥然不同了。
它只需要暗中怂恿萨伏伊家族,甚至背后给出一点援助,就能够让奥地利人极为头疼,如果它决定亲身下场,那么奥地利将很难对抗法国和撒丁的联军——就连单挑他都没信心。
而他最近得到的情报,更是让他产生了类似的担忧——因为根据情报,卡洛·阿尔贝托国王多次向法国大使表达了亲善,而法国人也似乎对他非常友好,甚至还派人去过都灵和热那亚。
虽然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私下里的勾结尚且不得而知,但是这种可怕的迹象,就已经足够让人忧心忡忡了。
既然危机已经在酝酿当中,那么应该怎么办?
恶化的形势,将难题再度摆在了梅特涅的面前。
是趁着他们两国还没有正式勾结在一起,直接对撒丁发动一场预防性战争,破坏它备战能力;还是用国家间的平衡和妥协,告诫法国人收手呢?
经过审慎的判断,梅特涅最终选择了后者。
打仗要花钱,而且要花巨额的钱,还会影响到国家财政信用,如今孱弱的奥地利难以支撑长期战争;而且,一旦开战,那么万一战事不顺,哪怕是惨胜,那么奥地利精心维持的强国外表恐怕就会“露馅”,到时候非但无法震慑到法国人或者普鲁士人俄国人,反倒是会更加激起他们的野心。
如果没有确切把握,就不要去冒险,免得“露馅”,这是梅特涅在之前几十年所学到的教训。
再者说来,已经垂垂老矣的皇帝和首相,实在没有心气再去领导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了,他们都只想要在自己有生之年把这份遗产守护好,然后交给下一任继承者拉倒。
于是,既然排除了激进做法,那么法奥妥协就成为了一种势在必行的事。
当然,这个世界上,绝不是你想要妥协别人就会妥协的,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和善意,自己手中也要有牌。
对于他的好学生,他是绝不会指望对方良心发现的,想要他让步,要么恐吓要么就得贿赂。
而他,选择双管齐下。
带着一种莫名的激情,梅特涅首相环顾四周,然后将视线定格在了一个穿着礼服、佩戴着勋章的老人身上。
他是巴萨诺公爵,也是本次法国代表团的团长。
他认识对方,因为对方也算是个“老伙计”了。
在拿破仑皇帝把塔列朗亲王赶走之后,他把巴萨诺公爵任命为了外交大臣,而在帝国消亡之后,这位公爵选择了隐退,等到了罗马王重新复辟,他又被重新起复,并且担任了梅特涅的副手,重新为帝国效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之前公爵曾经作为访英代表团的团长,带团一起来到了伦敦,并且促成了波拿巴家族与英国的和解,进而让英国人默认了帝国的复辟;而完成了如此重大的使命之后,今天,这位公爵又被派到了自己的面前。
呵,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要解决国际大事,最终还是要靠我们这些人啊……
梅特涅不禁心里生出了些许得意。
大革命和拿破仑虽然已经成为了往事,但是在那个时代崛起的一代人,直到现在还站在舞台的中心,他们已经被无数次的灾难考验,他们是被历史选中的精英,他们偶尔会隐退,但绝不会退场,因为他们无可替代。
这种感觉,让他瞬间好像就年轻了几岁。
“我的老朋友……我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于是,他亲切地伸出手来,和巴萨诺公爵握手,“顺带,请为我向您的陛下转达最诚挚的祝福。”
“我会为您转达的,首相阁下。”公爵也极有礼貌地握住了他的手,“另外,也祝皇帝陛下健康长寿——”
两个人虽然外表礼貌,但是暗地里却也有了分庭抗礼的架势,这是老朋友,自然也是老对手,他们彼此都深知对方不好对付,但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他们也准备坚持到底。
而在两人握手的间隙,梅特涅的视线也在巴萨诺公爵的背后游走,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更加年轻的代表团成员们——他们未来肯定也会大有前途。
不过,最让他感兴趣的,是人群当中唯一的女子。
此时,她也身穿着一身简朴的裙子,低调地站在人群当中,不过,年轻貌美的她,却仿佛是给这个沉闷的大厅增添了几分活跃的亮色。
虽然理论上两个人应该见过不少次,但他根本就不认识对方。
这也很正常,首相先生位高权重,当初怎么可能注意到、或者记住一个小小女仆的样子?
自己的好学生,离经叛道地把身边的小女仆封为了贵族,还把她当成了私人的特使,派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是一种报复,还是对过去的缅怀呢?
随便你吧,你现在有资格任性了,小坏蛋。
梅特涅在心里默念,然后他走到了夏奈尔的面前,轻轻地拿起她的手,熟练而优雅地亲吻了一下。
“夏奈尔小姐,很高兴能再见到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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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故人
“夏奈尔小姐,很高兴能再见到您——”
此刻的梅特涅心里感慨万千,但夏奈尔的心里又何尝不是百感交集?
当初那个美泉宫里的小小女仆,别说和首相阁下说句话了,就算首相正眼瞧一下都算是天大的荣幸,谁又能够想得到,短短几年之后,她居然以贵族的身份觐见他,并且得到他如此礼貌的对待呢?
等到她之后去美泉宫的时候,当初那些对她吆三喝四的高级仆人和宫廷管事们,在知道了她如今的身份之后,又会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她这位吉维尼女侯爵呢?
命运,真是玄妙莫测……
好在,夏奈尔在来之前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所以这一刻虽然思绪万千,但是并没有失态,她只是从容地抽回了手,然后微微屈身向梅特涅郑重行礼。
“很高兴能够再见到您,首相阁下。当初承蒙您的照拂,让我在奥地利度过了一段难忘的美好时光,陛下也对这段时光念念不忘,他一直都说,没有您的看护和教导,就绝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所以,我不光代表自己,也从陛下那里带来了对您最美好的祝愿。”
梅特涅的笑容顿时就变得干巴巴起来了。
夏奈尔所说的每一个字,虽然语气温柔和缓,但怎么听都像是在反讽,但是却又字面上的无懈可击,让他无法生气。
好在,他毕竟久经世面,在微微加重了几下呼吸之后,立刻就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不,他言重了。能够有如今的成就,是他个人的本事,我又怎么好意思居功呢?虽然我确实给于了他不少有用的指点,但是能够学得如此之好,那确实是他厉害……我从未有过如此优秀的学生,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陛下一直都感叹,因为离维也纳相隔千里,所以无法再聆听您的教诲了,所以他随时在巴黎恭候您,等着您以后有机会再来访问,就像当年您出使法国那样……他一定会亲身奉陪,带您重游故地,好好地再尽过去的师生情谊——”
“等我退休以后再说吧,现在实在事务繁多,抽不开身啊……”梅特涅半真半假地感慨,“巴黎,我确实很想念那里,那是我发迹的地方……以后我一定会再去的。”
“那我就和陛下一起在那里等着您了。”
在之前小小的讥刺了一下梅特涅之后,夏洛特也不再继续刺激他了,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躬身站在原地,等待着对方进一步的指示。
作为艾格隆的私人代表,夏奈尔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两个国家的重大外交谈判,是轮不到她来参与的,她也深知自己才识浅薄,不敢干涉如此重大的事务。
她来这里,只有一个目标——去美泉宫拜见苏菲。
而梅特涅自然也深知这一点。
现在就看他会不会为难自己了,如果首相非要刁难,硬要她留在维也纳消遣几天的话,那她也没有办法,只能耐心等着。
好在,今天的首相阁下心情不错,他也确实不想要无事生非,刁难一个年轻姑娘。
再者说来,他也知道法兰西皇帝的耐心是有限的,不会容许自己如此傲慢地对待他的代表。
想来,那个小家伙,肯定还有无数的话,要让这个小女仆带过去吧……
呵,算你是个情种。
所以,老人拿出了自己最和善的态度,主动向夏奈尔提出了建议。
“夏奈尔小姐,您曾经在美泉宫供职过很久,在那里肯定留下了不少回忆,也有许多故人,所以,为了招待您,我让您直接在那里下榻,您觉得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皇帝陛下允许吗?”夏奈尔心里一喜,但是表面上还是装作迟疑。
“皇帝陛下怎么忍心为难一个如此美丽可爱的女士呢?”梅特涅笑着回答,“他很高兴可以得到您这样的访客……您在那里将会得到应有的招待,请放心吧。”
“那就太谢谢您了,首相阁下!”夏奈尔再度向梅特涅行礼,脸上也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我会把您的宽宏大量,一一报告给陛下的。”
这姑娘还真是挺漂亮的,那小子果然有福气……看着面前容光焕发的美丽女子,梅特涅心里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年轻时他在巴黎,曾经靠着一副俊脸和贵族外交官的身份,混迹在巴黎的社交场上,结下了一段段露水姻缘,现在巴黎那些高高在上的高贵夫人们,恐怕有不少还是自己的“旧相识”。
如果当初能够看到夏奈尔这样的美人的话,哪怕对方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女仆,他肯定也会想办法试上一试的。
只可惜,随着时光的流逝,他已经年老体衰,再也没有年轻时的心气了,就算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摆在面前,他也只是心念一动,然后继续云淡风轻。
这个时代,终究已经是年轻人的了。
话说回来,那个小子还真是好福气啊。
特蕾莎和苏菲自然不必说,就连身边这个贴身女仆都如此美丽动人——而且,虽然他没有见过艾格妮丝,但是之前大使馆在搜集情报之后,也曾经画了一幅画像送给他看,果然也是个大美人……甚至,还有个和苏菲一模一样的“替代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还真是个了不得的浪荡王孙,真让人……羡慕啊。
对于艾格隆这方面的所作所为,梅特涅非但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君王不风流才是怪事,艾格隆对女子的品位和手段,反倒是让他觉得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好学生。
只可惜,这一笔风流债,他就注定无法偿还了……当初那个浪荡王孙,又该如何去面对美泉宫里的那位弃妇,又该为她准备多少道歉的花言巧语呢?
带着这种轻佻的想法,梅特涅微微向夏奈尔点头作为告别,然后轻轻地挥了挥手。
旁边的秘书心领神会,马上带着夏奈尔一起走出了大厅,而等到皇帝陛下的私人代表离开之后,才是两国政府之间最重要的外交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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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特涅这边暂且不表,在秘书的引领下,夏奈尔带着自己的随从和一大堆行李,乘坐自己专用的马车,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维也纳城,前往郊外的美泉宫。
其实,对维也纳到美泉宫之间的这段路,夏奈尔当年往返过好几次,所以非常熟悉,如今离她逃亡出国也仅仅过了四年时间,所以一切都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她坐在马车内的坐垫上,看着窗外的一草一木,心情既激动又紧张。
她,又要回来了,而这一次她已经改头换面,而且更肩负着最重大的使命。
而此时,玛丽亚也正以女仆之一的身份,乔装打扮之后坐在装行李的那辆马车当中,随同她一起前往美泉宫——她并没有被仔细检查,又有谁会想到,一个如此不起眼的女仆,居然能够引发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很快,夏奈尔一行人,就悄悄地来到了美泉宫外的广场上。
迎着微凉的秋风,夏奈尔走下了马车,然后仰望着这座她曾经熟悉的宫殿。
作为苏菲的陪嫁女仆,她曾以为,自己的命运,就是随着苏菲殿下一起终老于此,却没想到,命运的峰回路转,让她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但是,她还是回来了。
如同一个灾星一样地回来了……尽管看上去是个客人,但是她却会给这里带来难以想象的灾祸。
随着夏奈尔走下马车,旁边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有宫廷官员来把这些马牵向马厩,女仆和随从,也有人专门引导到了休息的地方,只有一个穿着宫裙的贵妇人,面带笑容地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屈膝向她行礼。
“尊贵的诺埃尔小姐,请您跟我来吧,我带您去觐见王妃……她已经等您很久了。”
夏奈尔仔细辨认对方的模样,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认识她——不过这也不奇怪,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苏菲身边的亲信仆从,肯定都已经被皇帝全部撤换了,她碰到一个生面孔才是正常情况。
而从对方的微笑当中,她也看不出任何情绪痕迹来,显然对方也只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
“有劳您了……请带我过去吧。”她也欠了欠身。
于是,在贵妇的引领下,她又走进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宫殿当中,在这一路上,她能够察觉得到,这座恢弘虽然表面上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幽静,但是在各个隐秘的角落里,却有着不少好奇和看热闹的视线。
这倒也不奇怪,从一介女仆,摇身一变成为一位异国的贵族,她肯定已经成为了皇宫内这些佣仆们眼中的“传奇人物”,这些人才不在乎什么国家大事,只是羡慕她完成了如此炫目的“阶级跃升”。
在她走后,这些人口口相传自己的故事,等现在她又回来,肯定会有不少人想要瞻仰一下她们眼中的“榜样”,哪怕只是偷偷瞧瞧。
正因为心知肚明这一切,所以她也格外注意自己此刻的形象——小小的女仆也有一点虚荣心,她希望能够用自己从容的姿态,来让羡慕她的人们一饱眼福。
很快,她们就一起来到了苏菲的套间门口。
在过去,夏奈尔曾经多次在这里进进出出,侍奉自己的公主殿下,而现在,她又回到了这里,带着别人无尽的思念和期望。
她离曾经的恩主,只有一道门的距离了。
夏奈尔突然变得无比的紧张,以至于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旁边的女官并不能感受到她的心情,她只是站在门口,然后向里面通报。
“殿下,诺埃尔小姐已经带到了。”
“进来吧!”她话刚落音,里面立刻就传来了回答,而这一声回答,也足以体现出对方此刻的焦急心情。
听到里面的这声回应,夏奈尔也陡然僵住了。
虽然这个声音和玛丽亚殿下一模一样,但是对她来说,却代表着完全不同的意义,更加有着完全不同的威力。
完全没有给她喘息的时间,门缓缓地打开了,接着,夏奈尔宛如梦游一般地走进了自己曾经供职的地方,然后在那个有着鎏金扶手的沙发上,看到了久违的公主殿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但是一切都好像又没变。
此时的她,正慵慵懒懒地半躺在沙发上,仿佛是刚刚睡了一个午觉才醒过来,眼神也模糊不清,可是,就在那双瞳的深处,夏奈尔却感受到了令人窒息般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来自于当年的积威,更来自于无尽的委屈和怨愤,更更来自于无尽的等待和渴盼!
她也在等,而且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一瞬间的眼神交汇,犹如说出了千言万语,但最终,化成了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好久不见,夏奈尔,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
接着,她轻轻地拂弄了一下袖口上的花边,然后坐了起来,“现在,我是不是该以面对吉维尼女侯爵的态度来面对你了呢?按理说来,你是我们的尊贵客人,我应该对你足够礼敬才对。”
熟悉的声音,让夏奈尔差点哭了出来。
这时候,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陛下不顾风险,不顾一切有可能的代价,非要去做这么疯狂的事情。
因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我永远是您的女仆夏奈尔,殿下。”她一边说,然后一边走到了苏菲的身边,然后半跪在地,忘情地握住了苏菲的右手,“抱歉,请您原谅我!”
“哎呀,这多让人难为情啊。”她如此失礼的举止,让旁边的人侧目,也让苏菲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有什么要道歉的呢?”
“对不起……对不起……”夏奈尔一边道歉,一边几乎哽咽了起来,“是我们给您带来了这么多的痛苦,我们忘恩负义……”
就再重新见到故人的这一刻,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对这个计划的抵触,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完成主人的心愿。
“有什么好道歉的呢,夏奈尔?这一切,不都已经过去了吗?”苏菲只是淡然一笑,似乎云淡风轻地回答,“我们都要学会抛下一切不愉快的往事,面向未来。”
然而,她紧紧握住夏奈尔的手,那双正在微微颤抖的手,却比任何方式都足以清晰地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熬到了……她活过来了,并且漫漫长夜,终于似乎来到了破晓的尽头。
只需要最后一点点等待,以及勇气。
而她完全不缺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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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计议已定
时隔四年的再会,让两个人都百感交集。
相对来说,夏奈尔的触动更大,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哭出来——毕竟,她也是心有愧疚的那一方。
在当初,她极力支持艾格隆的逃亡计划,并且帮助他蒙骗苏菲,她明知道这会给苏菲带来多大的伤害,但是她还是这么做了——因为在她看来,逃亡回国并且重新复辟帝国,是陛下天赋的使命,他生来就是为了君临那个国家的,这也是他不可逃避的义务。
她坚信自己是对的,而且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更加让她坚定了这个判断。
可即使如此,在内心深处,她对苏菲还是有着难以挥洒的愧疚感——毕竟,愚弄欺骗一个对你只有善意、也帮助过你那么多次的人,这注定就叫“忘恩负义”。
更何况,因为艾格隆的逃亡以及自己的落井下石,她到底得到了什么下场?
虽然没有再回过奥地利,但是夏奈尔隐约当中也知道苏菲那段时间受到了什么待遇,被幽静,被雪藏,甚至被迫骨肉分离,可以说,正因为艾格隆和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她几乎失去了一切,原本光芒四射的生活也瞬间就变成了满地废墟。
正因为清楚这个结果,所以她对苏菲自然也充满了愧疚。
之前在法国的时候,夏奈尔还能够跳出自身的感情,用“理性”来考虑问题,不赞成艾格隆的计划;但是此刻,当亲身面对苏菲,并且直观地感受到她的痛苦、她的渴望时,她理性的坚冰还是被轻易地打碎了,然后在顷刻之间,就直接站到了艾格隆这边来。
一定要让她逃脱樊笼,重新见到心心念念的人,至于之后发生的任何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夏奈尔终于重新整理好了思绪,然后看着苏菲,满怀深情地开口了。
“殿下,看到您风采一如往昔,我很高兴……我想,陛下也一定会非常欣慰的。”
“是吗?”苏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楚,但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异常,“那我也希望他能够过得开心……想来,他现在应该算是春风得意吧?”
“是的,他终于完成了夙愿,当然非常开心……不过,年纪轻轻就承担如此重任,也确实让他深感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放松。”夏奈尔郑重地回答,“而且,陛下永远不会忘记您当初对他的照顾和帮助,他非常想念您,也非常希望能够尽自己所能,回报当年您的恩情……”
“难得啊,他居然还会念着我,这可真是让我喜出望外了。我还以为他早就已经把我忘了呢。”苏菲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还是维持住了脸上的假笑,语气也尽量装作满不在乎,“没关系,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我当时只是在尽一个长辈照顾晚辈的义务而已……现在,他既然已经成为了一国之君,那就更没必要在意当年的那些小事了。如果他非要报我的恩,那他就对自己的国民好一点吧,也算是我当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嗯,我会把您的告诫,都转述给陛下的,他也一定会听从。”夏奈尔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突然又话锋一转,“不过,陛下还委托我给您带几句话,您现在……现在方便听吗?”
说完之后,她又摆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旁边站着的女官和女仆们。
“你们先出去吧,我要听听皇帝陛下有什么话要告诉我——”苏菲就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旁边的人们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纷纷行礼,接着走出了房间,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如果是在之前,苏菲的命令肯定不会这么管用,但是自从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因为梅特涅首相的帮助,苏菲已经渐渐得到了老皇帝的原谅,也渐渐地恢复了往昔在宫廷当中的权威,在这种情况下,她想要任性一点,自然也没有几个人胆敢拦着。
再说了,就算有人知道罗马王曾经和王妃之间的往事,但是如今那都已经时过境迁,就算她们两个私下说了什么不成体统的话,又能怎么样呢?反正也不会危害到国家。
在几个人告退之后,苏菲原本脸上强装出来的慵懒和随意的神态,慢慢地消失了,她盯着夏奈尔,目光逐渐凌厉,但是最终,还是慢慢地软化了下来。
“我当初把你派到他的身边时,从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接着,她长叹了口气。“你们跑了之后,我才想起请老家那边的人调查你,这才发现原来你是波拿巴分子的遗孤……呵,我倒是作茧自缚了啊!”
“是的,您改变了我的人生……我永远都在为此感激您。之后的背叛,也只是不得已为之,如果有得选,我绝不会这么做的。”夏奈尔低声回答,“殿下,我知道您心里有恨,您只管责备我吧,甚至责骂也行,这都是我应得的。”
“骂你?你不配!你只是区区一介女仆,是我从巴伐利亚带过来的陪嫁,也是我送给他的礼品,你有什么资格被我骂?你既没有足够的身份,也没有完整的人格,你只不过是心甘情愿地化身成为了某个人的拐杖和凶器而已……我受到的所有伤害,没有一丁点是来自于你,全都是拜你那位主人所赐,所以我就算是要发火也是冲着他,你就别自作多情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口口声声说不骂,但是她还是骂得很难听,甚至有失体统,不过夏奈尔也理解,自己作为加害者之一让她吃了这么多苦头,她才只是这样骂一句已经算是客气了。
好在,发泄了一下之后,苏菲心里的气也顺了不少。
“他有什么话想要递给我?说吧!”
“他说,他对您的伤害,无论如何都无法偿还,您可以对他做任何事……”夏奈尔低着头,然后小声复述艾格隆的话,“但是,无论您想要对他做什么,都请您见到他之后再做。四年的分别已经太长了,他一点都等不及了,只想要重新见到您,抱住您。”
虽然这只是转述,但是对苏菲来说,这些话还是具有足够的杀伤力,以至于一瞬间,泪水也冲上了她的眼眶。
为了掩饰自己此刻的失态,同时也是为了发泄一下心里淤积多年的怨愤,她恶狠狠地看着夏奈尔,然后咒骂了起来。
“忘恩负义的小杂种,还好意思跟我说想念我?!当初要是不跑,又怎么可能让我们分别四年?如今又来假惺惺地说这话……我恨不得撕烂他的脸!免得他还这么有恃无恐!”
虽然她的话说得很狠,但是其中蕴含的思念,夏奈尔当然能够听得出来。
“就算您要撕,那也得当面才能撕到啊……”夏奈尔继续劝谏对方,“殿下,我想,您之前应该已经从玛丽亚公主那里得到一些信息了吧?现在,我想请问您,您愿意不愿意参与到这个计划当中来,然后和陛下重聚呢?”
“这还用问吗?不然我还见你做什么?直接让你滚回法国去不就行了吗?”
苏菲没有任何犹豫,而是直接反问,接着她又骂了一句,“你看我到时候不撕破他的脸!这小杂种还有脸来见我?!”
可别真撕破了,不然他怎么去面对臣民和皇后……夏奈尔在心里暗暗吐槽。
不过,苏菲如此坚定的意志,也让她心里松了口气。
“那就太好了……殿下……”夏奈尔低着头,脸上却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那么,我发誓,我将尽我所能,帮助您和陛下实现愿望。您可以认为这是我在履行任务,也可以当做我是在赎罪。”
“没必要说得这么郑重其事,我说过,过去那些事你也只是在履行职责而已,算不上什么罪。所以,如果你这次冒着生命风险来帮我,我记得你这份情……如果,如果我真的得偿所愿了,夏奈尔,那我以后就把你当成我姐妹了,因为你真的救了我的命。”
说着说着,苏菲的语气又变得有些哽咽——很显然,此刻的她,也在渴盼着与自己阔别已久的爱人重逢,甚至已经忘却了所谓的身份、体统和义务。
她已经被抛到了独自一人的沙漠当中太久,干渴到几乎枯萎的地步,支撑着她撑下来的最大动力,就是曾经体验过的爱,而如今,当真的有机会“旧梦重圆”的时候,她又怎能够把持得住?
至于其中的风险,那统统不在考虑之列,她向来就是这么任性。
在对夏奈尔一番安慰之后,苏菲又立刻问起了关键性的问题。
“对了,我的那位妹妹呢?”
“她已经跟着我一起来了,以女仆的身份……想来,她此刻已经被安置在我的住处,等我回来了吧。”夏奈尔如实回答。
“很好……那接下来,我就找个机会去拜访你,然后顺便和她见面。”苏菲顿时就放松了下来,“然后,她就在这边熟悉环境,我也会把最重要、最需要注意的那些事告诉她的……以她的脑筋,短时间掌握这些应该也不难。”
“这一点您不用担心,我和玛丽亚殿下商量过详细的对策——只要和您替换之后,她就有办法让自己染病发烧,在发高烧这段时间她可以名正言顺地避开所有重要人物,自动脱离社交和宫廷事务一段时间,而等她‘病愈’之后,就算忘了一点之前的事情也完全有理由了。而且反正也没人会跟她寻根问底——”
“没错,就是这样。”苏菲顿时连连点头,“老东西之前惩罚我,让我之前被迫隐退,长期不接触外界,这倒是给我创造了条件!反正现在外面也没几个人认识我,我也不需要去参加多少公开活动,只要避而不见那几个人,谁又会来打搅我呢——”
“那您身边伺候的这几个人……她们好像都不是巴伐利亚过来的啊。”夏奈尔想起了自己刚来的时候发现的事情,于是提醒苏菲,“她们会不会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担心。”苏菲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得意,“我之前落魄时,和身边这群关押我的人关系非常恶劣,而等我起复之后,我又故意展现出拉拢她们的意思,结果要么她们受不了要么老东西不开心,所以我身边人都是定期换的,只要我们选择在刚换了一批新人的时候完成计划,那没有人能够看出不对劲来。”
“原来如此……看来您真是有心了。”夏奈尔松了口气。
不过,她也从这里看出来,虽然老皇帝名义上已经和苏菲和解了,但是他对苏菲还施加了不少防范措施,而苏菲提到他的时候,也直接用老东西来称呼,显然这对公公和儿媳之间的仇怨并没有完全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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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认为,等时机成熟之后,直接就在这里替换吗?”接着,夏奈尔又问。
“不……那样还是不太安全。”苏菲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倒是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您请说吧。”夏奈尔连忙追问。
“我现在已经获得了允许,可以在每个月定期的时间去探望珂丽丝忒尔——而你,在临行之前,可以用他的名义,要求探视一下珂丽丝忒尔,而他一定会同意的。”说到这里,苏菲冷笑了起来,“毕竟,他总要允许外孙验一验筹码的成色,他想要拿我女儿当交易品,那就一定会让你去探视……”
“您的意思是,在探视途中,我们再执行计划?然后一起离开?”夏奈尔恍然大悟。“好主意!”
“是的,就应该这样……那里偏僻,而且安静,绝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等打搅我们……”苏菲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睛里的视线也越来越复杂,既有对女儿的怜爱,又有对被迫骨肉分离的仇恨,更有对之后的那份憧憬。
而这一切畅想,似乎就摆在了眼前。
但正因为在眼前,所以更是要忍住。
“好了,夏奈尔,我们今天到此为止吧,已经够长了……”苏菲紧紧地握住了夏奈尔的手,然后继续告诫,“你和她在那里好好等我,顺便帮她熟悉这里,然后等我。我会来见你们的,而且用不了多久。”
“我会的,殿下。”夏奈尔重重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向苏菲行礼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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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觐见
告别苏菲之后,夏奈尔仍旧还处于心潮澎湃的状态当中,以至于脸色都还有些发红。
这种激动的样子,也被其他人注意到了,不过,也并没有人感到奇怪——故地重游,任何人都应该是感慨万千才对。
在宫廷侍从的引领下,夏奈尔来到了自己的住处。
在之前,她只不过是苏菲陪嫁过来的女仆而已,和其他女仆一起住在不起眼的小隔间里,而现在,她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尊贵的客人,被安排住到了宽阔敞亮、靠近西露台皇后住处的套间里,而她的随从和女仆也被安排了进来。
夏奈尔走到窗边,看了看窗外那熟悉的景色,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总算平复下了心情。
按照日程安排,接下来她要在此等待,等到皇帝有空召见她为止,毕竟,作为法兰西皇帝陛下的私人代表,皇帝无论任何也得接见一下,这才符合礼节。
而在等待期间,没有人会来打搅她,也不会有人要求她做任何事,她可以自由行动——但是,她也可以确信,如果自己乱跑的话,一定会有许多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不过,他们哪怕放飞所有的想象力,又怎么可能想象得到,自己会干出这么惊人的大事来呢?
带着一种沾沾自喜的心情,她微微一笑,拉下了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房间里的光线也瞬间由此变得暗淡了下来。
几乎就在同时,夏奈尔的背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然后门被小心翼翼地关上了。
接着,夏奈尔听到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见到她了吗?谈得怎么样?”
“见到了,而且谈得很顺利,殿下。”夏奈尔回过头来,然后看向了悄悄进来的玛丽亚。
此时的玛丽亚,自然是穿着一身女仆的打扮,脸上还涂上了灰黄色的粉,显得又老气又俗气——正因为如此,没有人愿意多在她的身上把视线多停留一秒钟,她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夏奈尔一起,潜入到了这座宫廷当中。
因为之前演练过许多次,所以玛丽亚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神态拘谨而又卑微,躲在了远离人群的角落;而现在,既然已经没有其他人,所以她在夏奈尔面前,又稍微展露出了原本冷漠尖刻的样子来。
接着,夏奈尔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和苏菲交谈的所有细节,都告诉给了玛丽亚。
玛丽亚静静地听着,不过她神态自若,并没有显得有任何惊讶,仿佛一切都在预料当中。
“我早就说了,她一定会同意的,而且不会有任何犹豫。”等夏奈尔说完之后,她平静地下了断言,“而且,她比你我还要更着急。”
说到这里,她又有点伤感了起来。“唉,真是个蠢货!明明是被那个人害得落到如此下场,却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听到召唤,就眼巴巴地想要跑过去,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夏奈尔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偷偷地瞟了玛丽亚一眼。
其实意思也非常明显,不需要说出来了。
“好吧,我也是个蠢货,居然就不管不顾地帮起他们两个……让自己吃尽苦头。”玛丽亚摊了摊手,然后苦笑了起来。
“如果人活着一辈子都不犯蠢,那岂不是很可悲吗?”夏奈尔安慰她,“其实,我看到她的那一刻,也犯蠢了……我从未像今天这样迫切地希望完成陛下的心愿。”
“所以,我们都是蠢货!”玛丽亚冷笑着断言,“好在,这就是一个属于蠢货的世纪,那些整天钻营的老东西早就该退场了。”
大骂了一通之后,玛丽亚重新平复了心情,接着,她的思绪也都投入到了接下来的计划上。
虽然她和苏菲一模一样,在外貌上没人能够区分开来,但是想要扮演苏菲这个人,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毕竟,她身处在帝国的顶点,而且是整个宫廷最受人瞩目的人之一,玛丽亚如果稍微出点差错,后果就不堪设想。
美泉宫其实她之前来过一次——那是在三年前,她曾经在巴伐利亚见过艾格隆之后,就跑到奥地利来探望苏菲。只不过,那一次老皇帝还在气头上,不光对苏菲采取了严厉的看管措施,对玛丽亚的态度也极为冷淡,所以玛丽亚在这里也呆得极为不自在。
但不管怎么说,她至少已经对这里的重要人物和建筑布局都有了直观的印象,这就等于为计划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不过,想要让效果更理想的话,还得让苏菲本人来详细说明才行。
“苏菲什么时候过来找你?”于是,玛丽亚又问。
“目前还无法确定时间,不过,我们之间毕竟有故主情谊在,她很容易就能够找到理由,所以我们稍微等待一下就好了。”夏奈尔回答。
玛丽亚心里也知道夏奈尔所言有理,所以她也没有反驳,她只是有些不耐烦地撇了撇嘴。
接着,她又似乎想到了一个另外的问题。“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了——”
“您尽管问吧。”夏奈尔立刻点了点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从苏菲把你送给他开始,你一路追随他已经五年了,按理说来他这样的风流少爷应该不可能忍得住才对……”
玛丽亚露出了促狭的笑容,然后眼神也慢慢地移动到了夏奈尔的腹部,“可为什么你却一直没有动静呢?难道是特蕾莎嫉妒心如此之重,以至于跟一个女仆吃醋,都不让他碰你?”
这个直击要害的问题,让猝不及防的夏奈尔顿时涨红了脸,表情变得既无奈又焦急,甚至有一点点的失落。
“皇后陛下从来没有阻止过我,她不会吃我醋的。甚至,当时她在怀孕的时候,还有意让我陪伴陛下,免得陛下有心去招蜂引蝶……”在打起精神为特蕾莎辩解了两句之后,夏奈尔迅速地泄了气,声音也越发低了,“所以,这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与其他人无关……上帝并不会公平地对待每个想要成为母亲的女孩儿,总有人会比其他人艰难一点。”
“原来如此。”玛丽亚终于明白了过来。
接着,她生平罕见地安慰了起人来,“不必灰心,夏奈尔,梦想只要努努力总会实现的,一次不行就十次,反正这一次你立下了这么大功,他无论如何也得重重奖励你才对——你一定可以得偿所愿成为母亲的。”
以玛丽亚的为人,肯这么跟人好好说话,那确实就是当朋友看了。
“但愿如此吧……”夏奈尔能回应她的只有苦笑,毕竟这个问题,实在不是她自己能够控制的。“谢谢您的祝福。”
两个人谈完话之后,玛丽亚又重新恢复成为了不起眼的女仆的样子,而夏奈尔则在侍从的引领下,来到了餐厅吃起了晚餐,这忙碌的一天也终于悄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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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天,夏奈尔一直重复着第一天的生活起居节奏,在侍从的引领和监视下,在皇宫各处走动、欣赏风景,闲暇时则看看书打发时间。
没有人来找她,也没有给她安排任何公众活动,仿佛她这个“贵客”已经被这座宫廷所遗忘了一样。
好在,这也只是暂时而已,就在第三天,夏奈尔终于等到了她等候已久的通知——皇帝陛下召她觐见。
她于是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跟着传令官一起,来到了弗朗茨皇帝的书房当中。
作为皇宫内曾经低等的女仆,夏奈尔平常并没有什么机会见到皇帝陛下,就算见也只能远远看着,那时候穿着华服、面孔模糊不清的皇帝,对她来说宛如天神一样。
可是,随着地位的增长,特别是日常和艾格隆的相处,让夏奈尔心中对君王们已经不再抱有任何神秘感了,更不会有那种“他们是上帝的代言人”的崇拜,她知道,君王们都是一群普通人,既有可亲的,也有可憎的。
而且,当时的老皇帝本就已经年迈,经过四年半的时光磋磨之后,眼下更是是显得老态毕露,胡子都已经完全花白,眼神也显得有些涣散,仿佛一直都在心不在焉一样。
对这位老皇帝,夏奈尔心里并没有任何好感——理论上来说,他是先皇的岳丈、是陛下的外公,但实际上他却是波拿巴家族曾经最凶险的敌人之一,不光落井下石造成了帝国的覆灭,更是囚禁自己主人的元凶。
所以看到他如今的老态,她的心里也没有半分怜悯,她反而暗自希望,老皇帝赶紧升天——这样的话,她的两位主人,就再也没有任何绊脚石了。
当然,她也不会傻到把这种想法表露出来,所以在一看到皇帝之后,她就立刻恭敬万分地屈膝行礼,向老皇帝致敬。
而老皇帝,则是稍微眯了眯眼睛,花了一点时间,才彻底看清楚了面前这位使者的容貌。
接着,他只是轻轻地摆了一下手指头,示意夏奈尔不必拘礼。
从小就在干女仆的工作,夏奈尔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比平常人要强得多,她能够明显得感受到,皇帝对她的态度,略显得有些怠慢和轻蔑。
这倒是也很正常,哪怕她现在已经变成了贵族,但是以哈布斯堡家族的眼光来看,她依旧还是那个女仆,毕竟,贵族不是来自于封号而是来自于血统。
可是,如今这个时代,再纠结这种“小事”就未免有些可笑了——毕竟,人人都知道,皇帝的前女婿和外孙,都只是来自于科西嘉岛上的小地主家庭。
算了,何必跟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置气呢?
再说了,自己也算不上什么“友朋”。
夏奈尔重新站起身来,微微弯着腰,等待着老皇帝的训示。
“夏奈尔小姐,感谢您远道而来造访我国,也感谢您为您的恩主转达的好意。”在略微的沉默之后,老皇帝轻声开口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承蒙上帝的庇佑,陛下现在非常好,而且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服务国家的伟大事业当中。”夏奈尔随口回到了一句套话,“他也愿意和您一起,共同构建一个和平而且繁荣的欧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于这种套话,听了一辈子的老皇帝自然完全不在意,他反倒是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听说,他刚刚把莱希施泰特公爵这个徽号,赠送给了他的私生子?他是想要以此来报复我吗?”
这个问题确实让人有点尴尬,不过来之前夏奈尔早就预料到了可能会有这个问题,所以她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答案。
“诚如您所知,陛下非常喜欢艾格妮丝小姐,因此,当艾格妮丝小姐生下他们的孩子时,他简直欣喜若狂……为了表示对她的宠爱,他宁可把自己眼中最珍贵的宝物赠送给他们的孩子,所以他兴之所至,封了那个孩子为莱希施泰特公爵。这其中绝无报复的意思,只是为了让艾格妮丝小姐和孩子日后有保全自己的退路罢了……如果他真的讨厌您给他的封号,他又怎么会给自己的宠妃呢?”
“哼。”尽管明知道夏奈尔是在强辩,但是老皇帝也不想为这个问题吵架了。“也罢,那个徽号本来就是我送给他的,他喜欢给谁就给谁吧……”
说完之后,他突然又像是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么,算起来,他现在有四个孩子了?”
如果加上珂丽丝忒尔的话,确实是四个,于是夏奈尔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倒是挺有本事……”皇帝喃喃自语。
夏奈尔从老皇帝的口吻中,听出了些许的酸意——他是在嫉妒自己外孙的“繁殖能力”。
毕竟,他这一生,娶了四个皇后,生了很多孩子,但活下来的男孩儿只有两个,结果一个疯癫一个脑筋也不太灵光,而孙辈……竟然到现在了都一个没有。
那个逃亡的忤逆外孙,居然是最后一个在他膝下长大的孩子。
这确实让老皇帝难以甘心。
而对于这个话题,夏奈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所以只能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皇帝又沉思了片刻,然后重新看向了夏奈尔。
“他现在已经冲破了命运的障碍,回到了他原有的位置,我祝贺他。也许我们两个不能像正常祖孙那样相处,但是,请告诉他,我很为他感到骄傲。愿他在巨大的成就面前,能够守住自己最后的理性,不要迷信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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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姐妹
“愿他在巨大的成就面前,能够守住自己最后的理性,不要迷信自己吧……”
老皇帝语重心长告诫,尽管看上去有点像是在摆长辈的架子,但是夏奈尔听了却也并不觉得反感,反倒是心有戚戚。
毕竟,聪明人最大的敌人往往就是自己,当依靠个人能力取得成功之后,陷入自我迷信,以至于忘却力量的极限——在先皇那里已经有一次先例了。
“谢谢您的指点,我会转达给陛下的。”于是,夏奈尔低下头来,恭恭敬敬地接受了这份告诫。
接着,她又重新开口。“陛下一直认为,您的经验和克制,正是此刻欧洲大陆上最急缺的宝贵特质,无论是他还是沙皇陛下,都需要向您学习,这样我们才能够让所有国家携手并进,迎来一个和平与繁荣的新时代……”
如此夸张的恭维,夏奈尔说的一脸严肃,老皇帝却绷不住笑了出来。
“不容易啊,看来这些年他倒是真的成长了,都学会说客气话了!”
而夏奈尔也只能陪着笑脸。
她这么说,当然也只是为了恭维一下老皇帝,通过“感情攻势”,进一步地麻痹他。
不过,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尽管明知道外孙这是心口不一的假话,但是老皇帝听了却依旧觉得很舒坦,于是对夏奈尔的态度也更加随和了一些。
“他和他的母亲,还是没有和解吗?”接着,他又问。
“陛下……陛下其实已经不再怨恨公主殿下了,只不过现在法国人民还对她颇为抵触,为了避免引起法国舆论的反感,所以他只能暂时和殿下保持距离。”夏奈尔小心翼翼地回答,“不过,对于殿下和奈佩格伯爵的两个孩子,陛下已经接到了自己的身边,并且当做真正的兄妹一般抚养,等这两个孩子长大以后,假以时日,他们为国家做出了贡献,到时候再名正言顺迎回母亲,想来外界也不会再有什么意见了——”
夏奈尔这完全是违心之语,因为不肯迎回母亲路易莎的正是艾格隆本人,他即使到了今天依旧没有完全对当年的母子矛盾释怀,所谓的“舆论压力”只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不过,至少这番说辞糊弄老皇帝是足够了。
“可怜的路易莎,现在一个儿女都不在身边了!她一个人在帕尔马该过得多寂寥啊。”老皇帝忍不住发出了感慨,“而且连孙子孙女的面都见不到……你回去之后,请帮我向他提个要求吧,就算是帮我个忙也好,让路易莎见一见他的儿女,如果他顾忌舆论,那么哪怕是秘密地让她看一眼都行!这对一个刚刚丧偶的祖母来说,一定是莫大的安慰……我想,再怎么严厉的报纸,也不会反感让奶奶见见孙子吧?”
这一刻,老人不是以皇帝,而是以父亲的身份在心疼着女儿,毕竟膝下寂寞的痛苦,他的感触只会比女儿更深。
他已经不在乎女儿是不是拥有法兰西皇后或者皇太后的头衔了,只希望让她能够活着看到她的孙儿,免得成为一生的遗憾。
虽然对老皇帝一直不爽,但此刻的夏奈尔,倒是心中多了几分同情,于是她立刻答应了下来。“请您放心吧,我会尽快转告陛下的。就我个人而言,我也希望此事能够成真。”
“夏奈尔小姐,你是个好人。”老皇帝定了定神,重新恢复了镇定,“我原以为你骤然爬到高位,多少会有点得意忘形,现在看来,你不光有头脑,心地也很好,他当初能够把你召入麾下,算是他的运气。”
被皇帝称赞之后,夏奈尔先是有点开心,但是很快就心虚了下来——毕竟,她这个“好人”,现在可是准备在做一件惊世骇俗的“坏事”啊,要是老皇帝真的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他怕是要活活气死。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夏奈尔顺势就提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要求。
“陛下,我所侍奉的恩主,在我过来之前,还另外交代给我一项任务——他希望我能够探视一下珂丽丝忒尔公主,以便确认她的容貌和现在的状态,所以,在此我祈求您的仁慈,允许我这么做……”
“你叫她公主?”老皇帝没有立刻回应她的请求,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这其中,当然有一个非常严肃的定位问题。
“是的。”夏奈尔立刻做出了准确的答复,“虽然她不幸身为一位私生女,但是陛下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她沦落凡尘,所以——他已经做出了决定,等到合适的时间,他就迎回珂丽丝忒尔,并且对外界承认这位私生女,赠予她公主的封号——”
“特蕾莎同意吗?”皇帝追问。
“皇后陛下也很同情这个一出生就被与世隔绝的孩子,她也认为,如果当初的孽缘能够以这种方式终结的话,对我们每个人都算是一个安慰,所以,她同意陛下的做法。”夏奈尔连忙解释。
“看来,他还算是念旧啊——”老皇帝轻轻叹了口气。
而在几乎同一时刻,他的眼神当中闪过了一丝狡黠和冷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他已经衰老、疲惫,而且自己也承认自己活不了几年了,但是他依旧还是过去的那个皇帝,时间并没有磨损他作为皇帝的本能。
刚才他还口口声声说天伦之乐,但是转头当艾格隆因为父女亲情而有求于他的时候,他本能的反应就是利用艾格隆对女儿的眷恋,榨取更多好处。
于是,他马上就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他当初闹出这么大的丑事,以至于让我们所有人都为之受损,直到今天,我们还要面对这个可怕的烂摊子……他应该明白,自己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够让我们原谅那些荒唐事。”
他不仅不想要您原谅,还想要来个超级加倍……夏奈尔在心里回答。
但是在表面上,她只是点头应了下来,“陛下也知道自己年少荒唐惹出了多少祸事,直到今天,他还是对苏菲殿下和珂丽丝忒尔公主充满了歉疚,正因为如此他才想要弥补自己曾经的过失。我知道,想要让您原谅他、把公主殿下还给他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但是,至少请先让我见见她,让陛下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是何身姿……请您大发慈悲。”
“等下次苏菲过去看望她的时候,你就跟她一起过去吧,这个孩子从小见不到外人,所以特别怕生,贸然见到你的话可能会躲着不说话,如果有母亲在身边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老皇帝这次倒是通情达理地答应了下来。
夏奈尔没想到,自己还没主动提到苏菲,老皇帝就照准了,预备好的说辞都没用上。看来他对自己根本没什么戒心——或者说,他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介女流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威胁,也懒得花那么多心思提防。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谁能想得到法兰西皇帝会发疯呢……
接着,老皇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微微笑了起来。“她很可爱,也很漂亮,而且心地纯洁,几乎没有任何污垢,如果你和她相处一会儿,你会轻易喜欢上她的。”
老皇帝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喜爱。
虽然一开始,他非常厌恶这个偷情的孽种,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气渐渐消了的他,偶尔也会让人把这个孩子带到自己的面前。
毕竟,无论如何,她的身上都有着自己血脉。
久而久之,皇帝对这个孩子也颇为喜欢,哪怕不考虑什么利益和筹码,他也着实舍不得现在就把她送到父亲身边去。
而对夏奈尔来说,皇帝既然点了头,那就意味着她的计划又实现了关键性的一步,于是她心里也松了口气。
“谢谢您的仁慈!陛下。”
“无论过去发生了何种罪孽,我们都只能默然承受,但愿上帝原谅我们每一个人……”老皇帝只是用一句百感交集的话,来结束了两个人的对话。
接着,他轻轻地挥了挥手,而夏奈尔也心领神会,再度屈膝向皇帝行礼,然后结束了这场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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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觐见之后,夏奈尔又重新恢复到了之前那种有规律的无聊生活,不过她也并不着急,等待着接下来的时机。
而她也没有等待多久,没过两天,苏菲就堂而皇之地以探望故人的名义,来到了夏奈尔的住处。
因为上次觐见皇帝气氛融洽的缘故,夏奈尔受到的限制比之前又更加少了几分,而苏菲过来找她许久,也确实有理有据,所以她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径直地就来到了夏奈尔的面前。
一开始,两个人还装一下,谈天说地扯出各种话题,等到时机成熟之后,两个人屏退左右,然后立刻就回到了上次见面时的状态。
“你和那个老东西谈得怎么样?他答应了吗?”苏菲用既严肃又不安的神情询问夏奈尔。
“他答应了,说下一次你去探望珂丽丝忒尔殿下的时候,就可以带上我一起去——”夏奈尔小声回答,“殿下,恭喜您。”
“太好了……”苏菲顿时如释重负,她仿佛感觉到,自己离梦寐以求的日子又近了一分。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需要镇定,不能得意忘形露出破绽。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制自己恢复了严肃。
“她呢?”接着,苏菲又问。
夏奈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咳了一声。
接着,她卧室的门被轻轻地打开了,然后穿着女仆装束的玛丽亚,静悄悄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因为她脸上化了妆,所以苏菲一下子没有认出来,但是很快,她就分辨出了那个曾经十几年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孪生妹妹。
“玛丽亚……”她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欢呼,然后走上前去,一把拥抱住了妹妹,“谢谢你……谢谢你,我从未如此仰仗过一个人的帮助,也只有你,才会如此无私地帮助我……”
看着此刻的苏菲,玛丽亚也禁不住心里百感交集,轻轻地抱住了她。
姐妹两个相拥片刻之后,精神才稍稍平复下来,重新坐到了沙发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时隔两年多再见面,苏菲倒是不忙着计划,反倒是不断地跟玛丽亚打听着故国以及家人们的近况。
接着,苏菲又询问玛丽亚在巴黎的生活起居、经历,以及相熟的人们。
而玛丽亚也不厌其烦地一一作答了。
到了现在,苏菲才终于转入了正题,她从自己的袖口里掏出了几页被卷好的纸,递给了玛丽亚,“这是我趁隙写下的需要绝对注意的要点,你这几天全部背下来,然后把它们都烧掉。”
玛丽亚接过了这几页纸,然后小心地收了起来。
接着,她又重新看向了苏菲,然后眼神有些犹豫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事要说吗?”苏菲立刻就察觉到了,“说吧——”
玛丽亚又看了看旁边的夏奈尔,然后轻轻地咬了咬嘴唇。
接着,她附到苏菲的耳边,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出了自己内心中最深处的秘密。
这件事事关她的尊严,如果可以的话她宁可一辈子深藏在心,可是苏菲如果不知道这件事,那么她扮演自己的时候,必然就会出问题,所以玛丽亚只能忍辱转告给了姐姐。
而苏菲的反应,果然也如同她预料的那样,立刻就炸毛了。
“什么?!”她胸口剧烈起伏,然后眯着眼睛盯着玛丽亚,“你枉有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却居然会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有他拉偏架,你都被特蕾莎整成这样,你简直……简直丢尽了我的人,无能!无能至极!”
也不怪她如此暴怒,毕竟,玛丽亚是她孪生妹妹,她所受的屈辱,四舍五入也等于自己受辱,一想到特蕾莎居然在她身上取得了如此“胜利”,苏菲顿时就气得不打一处来。
被姐姐如此斥责,玛丽亚一口气憋在心里,又发作不得,气闷之下咬着牙,发出了“咕”的一声轻响。
接着,她干脆也不装了,气呼呼地瞪着自己的姐姐,“你还好意思说吗?事情闹到这种地步,都是怪你!要不是……要不是你当初贪欢,只想要多玩几年,非要把事情瞒着,不让他知道我,我……我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我恨死你了!那老东西早就该把你关进牢里算了!”
看着姐妹两个突然爆发了“内讧”,夏奈尔看得目瞪口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慌乱之下她连忙打圆场。“两位殿下,别生气了,大事要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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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争吵与谏言
“两位殿下,别生气了,大事要紧啊!”
夏奈尔的苦劝,总算让气头上的苏菲和玛丽亚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不过从小就高傲的性格,以及多年来姐妹互黑的习惯,让她们两个一下子谁也不愿意先服软。
于是,苏菲又冷笑了起来,率先发难,“你恨我?我倒是觉得我已经够帮忙的了,当时他才十六岁,我难道还能这么早替他决定联姻对象不成?谁又能想到老皇帝突然插手,事态会演变成那个样子呢?”
“你没想到,难道还是我的责任了吗?”玛丽亚冷冷地回答,“你在维也纳搅风搅雨不算,还要给我写信各种炫耀,撩拨我,结果我中了你圈套了,觉得此生心有所属了,事到临头你却说你无能为力?!你自己切身处地想想,我听到他和特蕾莎定亲的婚讯时,应该是怎样的心情?又是谁给我找来的倒霉事?”
在妹妹的诘问下,苏菲一时间也有点哑口无言——毕竟,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她确实是有责任的。
最后,她只能瞪了玛丽亚一眼,然后强辩,“哼,你这个年纪嫁不出去难道还怪我?我顶多也就是让你失去了一个可能的对象而已,又没有拦着别人……你找不到对象,难道不是因为你的脾气已经名声在外,以至于吓跑了所有有可能的求婚者吗?”
“若论脾气,好像你也没比我好吧?哈布斯堡皇帝满心以为自己为儿子找了个容貌超卓的儿媳,却没想到这个儿媳让他家门败坏,沦为旁人的笑柄!而且更有甚者,她还不思悔改,仍旧整天想着旧情重燃……”玛丽亚立刻反唇相讥,“我再怎么样也没有干出这样的好事吧?”
虽然在双胞胎姐妹当中,苏菲处于“姐姐”的身份,从小在姐妹相处当中也更加强势一些,但这下玛丽亚倒是让她理屈词穷了——毕竟,客观事实终究是事实,而且比任何说辞都更具有杀伤力。
苏菲虽然根本就没有把什么道德戒律放在眼里,但是当玛丽亚指出事实的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罪孽难恕。
但话说回来,从老皇帝到梅特涅,他们这群人,哪个手上干净呢?上行下效,她可没有什么歉疚感。
“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跑过来救我呢?就让我烂在这儿,岂不是直接让你报仇雪恨了?”停顿了片刻之后,苏菲反问。
“因为你虽然是个大恶女,大傻瓜,但你终究还是我姐姐,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孪生姐姐,我不忍心看你在痛苦当中枯萎。”玛丽亚想也不想地做出了回答,“因为我虽然知道自己走错了路,但还是愿意甘之如饴地走下去,甚至还乐此不疲……所以,明白了吗?和你一样,我也是个可怜的大傻瓜,你既然是,那我怎么可能不是?”
听着妹妹的回答,看着她此刻的神态,苏菲也终于动容了。
她脸上的怒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混合着感动和欣赏的神情。
终究是一母同胞,她什么都和我一样……在失意落魄的时候,还有谁能跟她一样不计报酬不计代价地来救我呢?
于是,她生平罕见地服了软。
“好吧,你赢了。”
接着,她又重新拥抱住了玛丽亚,然后一改刚才的斥责,而是安慰起了她,“好妹妹,你是受苦了,我知道你的委屈……好,既然你被欺负了,那就等于是我被欺负了,这个仇我记下了!等我过去了,就给你报仇——正好我也有账要和她算,这下两笔账就加在一起了,看我让她好看!”
“哼,这还差不多。”玛丽亚的脸色也变得缓和了下来,然后也和姐姐拥在了一起。
看着姐妹两个激烈吵架又瞬间和好的场面,夏奈尔在惊愕之余,也不禁有些感动。
不管发生了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终究是如此珍贵。
要是自己的家人都还活着就好了……一瞬间,她想起了当年遇难的父母和弟弟,心里不由得悲从中来。
不过,她很快又把思绪收了回来,然后终于开口打断了姐妹两个。
“两位殿下……时间不等人,我请你们不要再争吵了。现在我们所面对的风险,不用我说你们肯定也非常清楚,想要完成整个计划,非要我们一起团结努力不可……”
“不用担心,夏奈尔,我们从小就是这么吵过来的,越吵越爱彼此。”苏菲打断了夏奈尔的劝谏,然后又松开了和妹妹的拥抱。
接着,苏菲就思考了片刻,然后重新看向自己的妹妹。
“玛丽亚,我再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你现在还是童贞吗?”
玛丽亚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是了。”她的语气,既有酸楚,也有些得意。
不过,她倒也没有什么羞愧或者羞涩,毕竟,刚才既然连此生最丢人的事情都已经说出来了,现在说出这种事反倒不算什么了。
但她一言既出,其他两个人顿时脸上变色。
这事儿夏奈尔也是第一次听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过,她也没有太惊讶,虽然不知道玛丽亚“毕业”的整个内幕和经过,但是她早就看出来了陛下对玛丽亚的想法,在玛丽亚临行前,他私下里找到机会得偿所愿也实属正常。
而苏菲的表情就更加奇怪一些了。
她既有些生气,但是却也有点释然,最后,她还是恢复了镇定。
“能告诉我具体经过吗?”
“这也要问吗?”玛丽亚反问,“好像也不是什么必须知道的事项吧?”
“说吧!”苏菲继续催促。“事到如今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玛丽亚显然也豁出去了,于是,她也没有再多躲闪,而是直接将自己私下里和艾格隆勾兑、直到最后“毕业”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两个人听。
看到玛丽亚居然狠下心来以如此激烈的手段报复特蕾莎,夏奈尔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苏菲却听得极为入神,好像神游天外了一样。
直到最后,她长叹了一口气,不是为妹妹祝贺,也不是为妹妹遗憾,而是带着释然和惆怅。
“我最后没能给他的东西,终究还是补全了,想必那时候的他一定高兴得几乎灵魂出窍吧……”
她的释然,让玛丽亚敏锐地明白了苏菲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刨根问底。
她是这个“故事”中,在代入自己!以此来弥补最初的纯洁并非奉送给心爱之人的遗憾。
正如艾格隆把他的遗憾移情到自己身上一样,姐姐也是在把她的遗憾“移情”到自己身上。
这让她顿时就不爽了。
“喂,我是你妹妹,不是你们弥补遗憾的工具!”
“可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没有人强迫你,不是吗?”苏菲反问,“再说了,难道你当时不开心吗?除了报复特蕾莎的快乐之外,难道没有对自己终于和心爱的人结合的快乐吗?”
玛丽亚顿时沉默不语。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做这些,更多是出于对我们的爱意,还是出于对特蕾莎的恨意呢?”沉默片刻之后,苏菲接着问。
“爱和恨之间,有必要分得那么清吗?”玛丽亚平静地反问,“对我来说,一切都是原因,一切又都不是原因——归根结底,我生来就是要干那些出格的事的,既然不能出格的好,那我就要出格的坏!总之我绝不要浑浑噩噩庸庸碌碌地过完这一生,我就是要任性妄为,不然我生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玛丽亚的话,倒是惹起了苏菲的共鸣。
有幸生于王家,一出生就有富贵生活,轻易就能触碰到滔天权势,为什么还要被人间的所谓清规戒律所约束呢?也许她接下来的生活注定将会受到上帝的诅咒,但那又如何?上帝也阻挡不了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么,你会得偿所愿的,我们所拥有的一切,也都将是你的……”苏菲点了点头,做出了承诺。“无论之后发生什么,我们一起共同分担,命运让我们同时孕育在一个母亲体内,也让我们接下来的人生密不可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彻底融入彼此的人生吧,从今往后,我们就共享同一份人生,再也没有什么会把我们分离了。”
说完之后,她在感动之余,好像又有点不甘和怨恨。
“话是没错,但还是太便宜他了……”接着,她又小声抱怨,“我真得撕烂他的脸,这样我才能心理平衡!”
“你要下得去手你尽管撕,我完全支持你。”玛丽亚点了点头,但是表情却有点阴阳怪气,“就怕见了面之后你魂儿都丢了,打都舍不得真打……更别说脸了。”
苏菲瞪了妹妹一眼,犹自强行为自己打气。“哼,你就等着看吧!”
马上她又转开了话题,“那你这段时间另外还准备了什么?总不至于挨了打之后就吓焉了吧?”
玛丽亚早就等着苏菲问这个问题了,于是她立刻就将自己在那次时间以后图谋报复的所有谋划,都转告给了苏菲。
她心里清楚,苏菲顶替她的身份前往巴黎,最终肯定会面对特蕾莎,而她也知道,同样的事,她做和苏菲做,对艾格隆来说有着本质的区别。
所以,她拉拢起来的势力,只有在苏菲手中才具有真正的威力——而她也把自己报复的希望寄托在了姐姐身上。
自己生平从未经历过的奇耻大辱,也只有让姐姐出手才有希望洗雪。
苏菲静静地听着,心里则在默默盘算着。
“看来就算到了那边,我也闲不下来啊……不过这样也好,她踩在我的头上风光了那么多年,也该吃点苦头了。”
接着,她又抬起头来,把视线放在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夏奈尔身上。
“夏奈尔,你是什么立场?”
“殿下,我请您原谅,对您和特蕾莎皇后,我都非常尊重,你们也都对我有恩;如果有得选的话,我不想与你们任何一人结怨,也不想去参与到你们之间的争斗……我只对陛下效忠,这就够了。”夏奈尔立刻微微屈膝,然后向苏菲恳请,“我也请您,看在我对您略有微功的份上,不要逼迫我做与此有关的任何事,我知道,自己绝非是一个好人,但我实在不忍心做出如此残酷的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也就是说,两不相帮,远远站在一边看着吗……这样也好。”苏菲对夏奈尔的回答也没有太意外,反而轻易地就接受了下来,“那行,我绝不会为难你,但也请你替我保密。”
“谢谢您,殿下。”夏奈尔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她又小心翼翼地劝谏苏菲,“另外,殿下,我知道您和玛丽亚殿下都受了委屈,心里积累了太多怨恨,但我还是恳求你们稍稍注意一下,不要让陛下太为难了……他绝不会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的。”
“呵,指望我们和和美美,不争不闹,一心只想着怎么哄他开心是吗?他想得倒是挺美好啊?”苏菲冷笑了起来,一脸的不以为然,“我们的怨恨,难道是他几句话就能够抹平的不成?”
“是啊,他还好意思要求这么多?难道,这一切不是他自己贪得无厌造成的吗?不是他一直在背叛和羞辱自己的妻子吗?转头又作起什么好人来了?”一旁的玛丽亚也帮腔了,“要不是他自己非要重温旧梦,谁还能把特蕾莎怎么样不成?”
姐妹两个的反驳,让夏奈尔顿时无言以对,她知道她们两个说的都是实话,而且直中要害。
该死,她们总是如此犀利,能够轻易地做到这一点。
可是明明知道她们说的是对的,也知道整件事责任到底谁更大,但是内心中的偏爱和忠诚,还是让夏奈尔心里难受至极。
她张了张嘴,想要再说几句好话,但最后,她也不知道怎么辩驳。
于是,在焦急和痛苦当中,她的眼睛里骤然挤出了眼泪,然后泪珠无声地滚落了下来。
“殿下,我知道,您说得都对。可是就算如此……也请您听一听我的谏言吧。”接着,她带着哭腔,抽噎着说了下去,“陛下就是这样的任性,又有什么办法呢?就算如此,我也还是爱他,不忍心看他遭罪啊……还请您看在我的份上,稍微体谅一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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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童话与期限
“陛下就是这样的任性,又有什么办法呢?就算如此,我也还是爱他,不忍心看他遭罪啊……还请您看在我的份上,稍微体谅一下他吧!”
在苏菲和玛丽亚的吐槽之下,夏奈尔理屈词穷,又着急又心虚,最后只能无奈地拿出了最后的招数:眼泪,来恳请姐妹两个稍微收敛一点,不要让自家主人太过于为难。
这一招虽然是老套,然而,却往往也非常有效。
至少,真诚的眼泪,比任何花言巧语其实都管用。
看到夏奈尔梨花带雨的样子,本来怒气冲冲的苏菲,一下子火气也被冲淡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夏奈尔虽然过去只是她随便使唤的女仆,但是现在早已经今非昔比,不光有了贵族身份,更是艾格隆的得力臂助,哪怕不考虑这些,人家刚刚对自己有这么大恩情,她再怎么样生气,也无法对对方恶言相向。
“唉,也难为了你一片忠心。”最后,她只能摊了摊手,“也罢,就给你一个面子吧,我会注意下分寸,不会让他完全下不来台的——不过,话也说在前头,如果特蕾莎自己不知好歹,非要继续欺负我们姐妹两个,我可不会服软,更不会手下留情的。”
说完之后,她总算放下了这个不愉快的话题,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另外一个问题上。
“夏奈尔,我过几天就要去探望珂丽了,到时候你们跟我一起过去。”,然后,她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她住的地方很偏僻,周围监视的人也很少,所以我们在那里完成换装是最不会漏出破绽的,而且,那里我已经去过几次了,对环境也很熟悉,到时候我找个借口让我们独处,然后就可以大功告成了。你们一切听我眼色行事就好。”
玛丽亚和夏奈尔都点了点头。
她们两个其实一直以来都心里有些好奇,不知道艾格隆和苏菲的“结晶”到底是何等模样,此番正好借机去看一看。
不过,玛丽亚也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苏菲。”她微微皱起眉头,显然有些发愁了,“小孩子是最敏感的,万一珂丽丝忒尔以后发现我不是母亲,那时候怎么办?总不能我就此避而不见吧?我虽然可以以生病为名义躲过一阵子,但如果我一直不去看她,那旁人肯定会起疑心的。”
玛丽亚的质问,倒是让苏菲也陡然怔住了。
一开始她觉得两姐妹只要用心点就能够瞒天过海,可即使她们两个一模一样,一个孩子凭借本能认出其中哪个是自己的母亲哪个不是,这也是有可能的。
母亲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脸、声音或者气味,更是那种血脉相连的羁绊,那种洋溢着母爱的眼神和爱抚,是没有当过母亲的玛丽亚根本无法模仿出来的,珂丽丝忒尔虽然内向,但是绝对不笨,万一真的被她看出了破绽,然后说漏了嘴,那到时候恐怕就前功尽弃了。
一时间,三个人都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这个问题看似不起眼,但其实也很严重,然而三个人绞尽脑汁,一下子也想不到补救的办法来。
不行……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绝对不能停下来,哪怕再冒险也只能试上一试了。
夏奈尔咬了咬牙。
“为什么我们非要去想如何欺骗一个孩子呢,换种方式把真相告诉她,然后请她保密不行吗?她虽然是个孩子,但我相信她可以为母亲承担这份责任的。”
“这就是绝望的表现吗?”玛丽亚忍不住吐槽了,“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指望她理解整个复杂的事实,然后请她忘记自己丢掉的妈妈?疯了吗?”
“没错,她确实不能理解这一切,但是我们可以用孩子的方式告诉她……”夏奈尔又看向了苏菲,“殿下,您探望珂丽的时候,有没有陪她讲童话呢?”
“那是自然!每次我在那里歇息过夜,我在睡前都会在床头为她读童话书——”苏菲带着一丝骄傲回答,“我尽我所能为她做了一切母亲应该做的事,而且,她也值得我这么做。”
“那您就再给她一个童话吧,您告诉她您要去远方寻找王子,但是国王不许您走,所以您请了一位魔女用魔法变成了自己的样子瞒住国王,这样您就可以走了。”夏奈尔横下一条心,继续说了下去,“您还要告诉她,您这趟路有点远,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如果这段时间里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其他人,那魔法就会失效,然后您就再也回不来了……”
……
如此荒唐、但是又如此切合现实的“童话”,让苏菲和玛丽亚姐妹两个禁不住面面相觑。
虽然听上去很离谱,但是却又意外地让人觉得好像有点可行性。
而苏菲,在片刻的惊愕之后,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一个精心策划的计划,最后成败的关键,居然是决定在了一个童真无垢的孩子身上……
真是,既讽刺又有趣。
世界就是这样才有意思吧。
“有意思……夏奈尔,你真是屈才了,难为你这么快就想出了主意!”接着,她忍不住噗嗤一笑,“也对,与其想着怎么再欺骗女儿,不如向她求助更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四岁的孩子,值得这么相信吗?”玛丽亚忍不住质疑。
“即使是四岁,那也是我的孩子,她会站在我这边的!”苏菲骄傲地回答,“而且,就算真的一切都失败了,那又怎么样呢?大不了就当我在给她还债吧,我亏欠她那么多东西,害得她从小就身陷囹圄,那么就算我因她而身败名裂,那也是我活该,我绝对不会责怪她的。”
“再说了,难道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夏奈尔反问玛丽亚。
——这下玛丽亚没词了。
确实,她也找不到更好的主意了。
与其硬着头皮在孩子面前扮演母亲,倒不如扮演“魔女”然后跟她一起保守秘密更容易一些。
罢了罢了,既然都已经这么荒唐了,那就不如荒唐到底吧!于是,她也把心一横。
“好吧,好吧,就这样吧!但愿我那个小外甥女能够有他父母那般机灵!否则就算我倒霉。”
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内心当中,她并没有感到有多少害怕——恰恰相反,看着此刻苏菲脸上洋溢着的幸福、偏爱和满足的笑容,她只感觉到有着难以言述的酸意。
姐姐成为了母亲,哪怕那个孩子是个私生女,但她终究成为了母亲,而且她是发自内心地热爱着这个女儿,因为这是自己浪漫爱情最美妙的结晶,也是最珍贵的见证。
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在姐姐面前就是矮人一头。
她已经26岁了,在这年代就是不折不扣的“大龄剩女”,她又何曾没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渴盼过有个孩子叫自己妈妈呢?
“又不是……又不是只有你会有孩子。”愤愤不平之下,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一声抱怨,苏菲并没有注意到,现在的她已经陷入到了对未来的憧憬当中,好不容易她才恢复了正常。
她看了看房间里的挂钟,“现在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们有什么事情,尽可以让夏奈尔过来找我说,现在反正他们也不怎么提防。”
“慢着!”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玛丽亚突然发出了一声断喝。
“怎么了?”苏菲停下脚步,然后好奇地看着妹妹,“玛丽亚,还有什么事吗?”
“你好像忘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玛丽亚看着姐姐,一字一顿地说。
“到底什么?”苏菲一脸疑惑。
“你可没说过事成之后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啊。”玛丽亚冷笑着提醒她。“可别找到王子之后一下子流连忘返,忘了留在维也纳的魔女呢。”
“我不会那么做的,我女儿都还留在这边,我哪怕为了她也肯定会回来。”苏菲连忙为自己辩解。
“是,也许你有一天玩腻了确实会回来,但是天知道那是多久的事情呢?一年?两年?如果没有个期限的话,那可就得让我好好苦熬了。”玛丽亚继续冷笑着。“到时候你在那边风流快活,却让我一个人在这儿每天耗尽心力去瞒上瞒下,过着没盼头的日子,那我可是倒大霉了啊……”
“我不会这么做的!难道我是这种人吗?”苏菲眉头一皱,然后反驳。
“那可不一定,连皇帝和王子的脸面你都能随便踩地上,你还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玛丽亚才不吃她这一套,仍旧寸步不让。
被妹妹这么一吐槽,苏菲脸上顿时也闪过些许红晕,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尴尬,接着,她眉头也皱了起来,显而易见就要发脾气了,“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的很简单。”玛丽亚平静地回答,“来之前,我就已经跟他说过了,这鬼地方我顶多呆半年,我在巴黎的富贵快活日子还没过够,你们休想让我在这儿像修女一样生活!我的条件就这么明摆着,半年后,随便你们用什么方法,反正要把我换回去,要是你们做不到的话,那也就别怪我翻脸了,到时候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好过!”
玛丽亚这番话,激得苏菲眉毛微微颤抖,双眼里似乎一直有电花在闪动,显然要不是因为这是她孪生妹妹、而且现在确实有求于人的话,以她的脾气,恐怕已经直接翻脸了。
“怎么?你不服气?”玛丽亚却无视了姐姐此刻的愤怒,“你别忘了,冒最大风险的人是我!而我本来是可以远离这一场无妄之灾的!所以,是你们欠我的,我完全有理由提出自己的要求。没错,你是我姐姐,我爱你,我救你确实是出于情分;但是,我也没有想过此生就完全用在当你的影子,我也有我的灵魂,还有我为自己规划的未来!”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也激动了起来,寸步不让地看着姐姐,“你觉得我现在很不客气?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我现在不仅仅是在给你定期限,也是在提醒你,和你的那位王子,别把我当成可以随便摆布的跟班,更别把我想象成无私的奉献者,更别想三言两语就拿亲情和爱情哄住我为你们牺牲!我不光现在会跟你们提条件,以后也一样会提,而且我绝不会做出半点让步,因为这都是我应得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苏菲怔怔地看着玛丽亚,一时间没有缓过气来。
“呵,哼哼……哈哈哈哈……”接着,她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真的笑还是怒极反笑。
“呵,哼哼,哈哈哈哈……”而玛丽亚也毫无惧色,对着姐姐也是一通笑。
接着,她一挑眉毛,似乎在嘲讽姐姐。“你要是不服气尽管试试看,看我敢不敢?”
“不,不用了,玛丽亚,我知道你是认真的。这些年,看来你也成长了……”苏菲轻轻摇了摇头,“行了,好吧,我答应你,我会定好时间的……”
“这还差不多……”看到姐姐对自己服了软,玛丽亚也松了口气。
接着,她又收敛起了笑容,然后微微向自己姐姐躬了躬身。
“我的姐姐,祝您之后一路顺风,并且享受最美好的重逢。虽然我嫉妒你也恨你,但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比我更加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我爱你正如我爱我自己一样。当然,也不会更多了。”
“谢谢,玛丽亚。”苏菲轻声回答。“我也祝你一切顺利,因为你肩负着我们三个人接下来的人生……我将永远感激你,无论你日后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只要能做到我都会去做的。”
接着,她又微微点了点头,向两个人告别,然后再也没有任何留恋,转身就走出了房间。而此刻,刚才两个人的争吵和愤怒,似乎犹如阳光下的露水,已经连最微小的痕迹也没有剩下了。
眼睁睁看着刚才一幕的夏奈尔,此时也终于从精神上的冲击当中走了出来。
她发现,这对孪生姐妹的爱恨纠缠,比她原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她们既彼此珍爱,又彼此嫌弃,但最终,她们选择了不再背离彼此。
也许,大家的人生从此捆绑在一起,纠缠不清,也未必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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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家人
当苏菲飘然而去,夏奈尔才终于从刚才的震惊当中回过了神来。
她忍不住有节制地埋怨起了玛丽亚,“玛丽亚殿下,您有话就好好说嘛,何必这么夹枪带棒呢?苏菲殿下本来那么开心的,被你这么一搅和,差点就大发雷霆了……您想要提条件以后有的是机会提,在这个关键时刻让大家不开心,这又何苦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故意的。”玛丽亚冷笑,“我就是要让他们不高兴,然后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们我不是可以随便摆布的——难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他们两个吗?他们就是贪得无厌自高自大到极点的人,平生只考虑怎么让自己高兴,满足自己的欲望,根本就没有在乎过别人的感受!他们要是真的完全开心了,那所有其他人都别想开心!”
虽然玛丽亚的话很难听,但夏奈尔张开嘴想要反驳,却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特蕾莎殿下的例子就鲜活地摆在了这里,她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因为丈夫的一次次背叛而蒙受了那么多羞辱,甚至还曾经一度成为了舆论的笑柄,而到了现在,陛下甚至还打起了和老情人重温旧梦的主意……如果不是那么心狠的话,又怎么会做到这个地步呢?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陛下,她也还是喜欢。
玛丽亚继续冷笑着说了下去,“我如果心甘情愿地自我牺牲,用自己的一生来成全他们,他们也许会可怜我,但绝不会尊重我。尊重!这就是关键,你明白吗?尊重有时一文不值,有时候却价值万金。而我现在就是要狠狠地刺激他们,让他们知道必须尊重我,不尊重我的话就会有严重的后果,知道我是他们必须讨好的人,而不是他们说几句漂亮话就可以哄得团团转的人……这样我以后才能够得到我想要的生活。”
玛丽亚的“理论”,夏奈尔并不认同,但是却又隐隐间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归根结底,两个人的追求也完全不一样,夏奈尔只需要陛下将自己留在身边就可以满足了,她对“位置”并不敏感,而心高气傲的玛丽亚想要的却是更多更多,哪怕帮忙了,她绝不能容忍自己被当成工具人,而是要做必须讨好的“恩人”。
姐妹两个和特蕾莎,三个人的恩怨纠缠,积累了多年的怨念,天晓得会搞出多大的事。
唉,殿下们的事情我怎么管得着呢?我只要把我的分内事做好就行了……夏奈尔最终只能无奈地在心中叹息。
尽力规劝、两不相帮,这就是她所能够做到的一切了,尽管她知道,这种规劝其实没有多大用。
夏奈尔只能放下心中的无奈,继续自己在美泉宫的日常。
而就在第二天,她却突然收到了一个意外的邀请。
——卡尔大公夫妇,邀请她前去自己的庄园做客。
这个邀请,让夏奈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按理来说,她这次来到奥地利,主要任务只是觐见皇帝,顺便完成陛下的计划;但是,卡尔大公作为陛下的岳丈,他想要见见法兰西皇帝的私人特使,好像也有理有据。
正因为如此,所以夏奈尔尽管心里没有准备,但还是硬着头皮接受了这个邀请。
好在,她之前和大公一家人也有过不少接触,因此她知道这对夫妇性格都正直而且随和,不是那种自恃身份居高临下的人,更不会轻易为难别人,所以倒也没有太紧张。
这一次她没有带着玛丽亚,而是自己孤身一人,坐上了大公派来的马车,来到了大公的乡间庄园。
这并不是她一次来到这里,过去艾格隆为了婚约的事情而造访大公一家的时候,她就曾经跟着来过几次,时隔几年之后,这里的一切倒是和记忆中也没有太大的变化,而是一副青山绿水的乡间景色。
在夏奈尔来到庄园之后,大公夫妇以接待贵客的礼节,站在屋外迎接了夏奈尔。
这么郑重其事的接待,让夏奈尔有些受宠若惊,所以一见到他们,就连忙屈膝,毕恭毕敬地向两位殿下行礼。
“尊贵的殿下,我很荣幸能够造访您一家。您如此招待,实在让我不胜惶恐……”
“无妨,你是弗朗茨的近臣,而且还肩负着访问我国的使命,我们理应礼貌一些。”卡尔大公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拘谨。“请跟我进来吧。”
说完之后,夫妇两个人转身带着夏奈尔来到了宅邸内。
夏奈尔心里知道,大公夫妇这么给她面子,也是看在了女儿的情分上,按理说她应该开心,可是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真正使命,她就禁不住心里有些难受。
一直以来,卡尔大公一家对艾格隆的所作所为,跟随着艾格隆的夏奈尔都看在眼里,特蕾莎这种狂热的爱恋姑且不论,大公夫妇也可谓是对女婿关爱有加,甚至在艾格隆几次三番让女儿难堪的情况下,他们也依旧默默地支持着这对小夫妻。
可以说,岳父岳母应该做的,他们都已经做到了。
可是……他们得到了什么回报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夏奈尔越想越是不敢想了,只能用尽自己全部的精神力,勉强让自己维持着正常的状态,免得露出心虚和愧疚的痕迹。
此时她甚至有些佩服自己的主人了,为什么能够明明知道这一切,还能够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难道一家人这么多的宠爱,还是难以填满他的心吗?
卡尔大公看出了夏奈尔的笑容有些勉强,但是他根本猜不到居然还有那么可怕的内情,他只是因为夏奈尔面对自己有些紧张,于是就微笑着安慰了她。
“夏奈尔,虽然我们是突然邀请了你,但请你不必紧张,我们今天邀请你过来其实不是为了什么公事,只是想到,我们女儿的身边人好不容易来维也纳一趟,我们应该好好招待一下才对……所以就把你请过来了。今天来到这里的,不是什么法国皇帝的特使,而是我女儿的朋友;而招待你的,不是什么奥地利大公,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请你尽管放宽心,然后享受作为客人的快乐吧,我们一家人都很高兴能够见到你。”
说完了这番安慰的话之后,大公夫妇把自家的孩子们,也一一叫了出来,让他们来跟夏奈尔小姐问号。
几位王子当中,领头的是大公的长子和继承人阿尔布雷希特大公,之前他曾经来过法国,参加艾格隆和姐姐的加冕仪式,并且在法国住过一段时间,所以他也是这些孩子们当中,夏奈尔唯一一个有过交情的。
“夏奈尔小姐,很高兴能再见到您……顺便请替我向姐夫和姐姐致敬。”阿尔布雷希特拿起了夏奈尔的手,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手背,然后愉快地说。
一年多不见,王子越发成了个翩翩少年,穿着一身军服的他,似乎也有了当初父亲的几分影子。
“艾格妮丝小姐还好吗?”等两个人距离靠近之后,阿尔布雷希特王子又低声问。“我听说……她好像最近生下了孩子?”
夏奈尔知道王子曾经和艾格妮丝小姐不打不相识,于是看到王子如此关切的样子,她忍不住抿嘴偷笑,然后她才点了点头,轻声回答,“是的,艾格妮丝小姐非常好,母子平安,有劳您挂心了——”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挂念,只是见到您之后突然想起来了……”王子微微脸色一红,然后又欲盖弥彰地为自己解释,“不过,上次我们交手,我输得一败涂地,虽然输了就得认,但我还是非常不甘心,回国之后,我也在发奋练剑,要是以后有机会再切磋就好了。”
“我相信,您肯定是有机会的,毕竟您可以随时可以来法国啊,陛下任何时间都会欢迎您的,您想要切磋的话,想必陛下也会允许的。”
王子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心有戚戚,但是很快又摇了摇头,然后发出了一声叹息。
“唉,可惜……”
他也没说到底什么可惜,而是又悄悄地问了夏奈尔一句,“我打听过了,艾格妮丝小姐并没有妹妹,但是她的师傅还有别的徒弟吗?”
“据我所知,好像是没有。”夏奈尔轻飘飘一句话,就打碎了王子最后的希望,“况且,就算有,您身为王子,也不能随便和人打打杀杀、或者更进一步呀……”
王子顿时垂头丧气起来,似乎又受到了点打击。尽管他明知道夏奈尔所说的是对的,但心里还是禁不住有些失落。
少年人的患得患失和青涩的憧憬,让夏奈尔感到既有趣又亲切。
时而冲动,时而失落,时而激情满满精力充沛,时而自我怀疑患得患失……这才是正常的少年人啊,比较起来,自家陛下还是太早熟了,明明也没有比他大几岁。
也许这就是不幸的童年多锤炼出来的吧。
接着,大公又让其他孩子一个个跟夏奈尔问好。
唯一一个女孩儿,是卡洛丽娜公主,她是特蕾莎的小妹妹,1825年才出生,因此现在才6岁。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向夏奈尔撒娇问好,逗得全家人一起大笑,而夏奈尔也禁不住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然后,卡洛丽娜干脆撒娇要夏奈尔抱着,而夏奈尔自然也乐得满足了她的这个要求。
“卡洛丽娜是不是让您太烦了,夏奈尔?”亨利埃塔大公妃笑着问。
“怎么会呢?公主殿下非常可爱……我很喜欢她。”夏奈尔连忙回答。
“这个小姑娘,别看长得文静,可是个小淘气鬼,”看到有人赞自己的女儿,夫人顿时也乐得开了花,“简直就像当初的特蕾莎一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突然又似乎回想起了过去的事情,然后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唉,时光真是过得好快啊,特蕾莎在这里跑来跑去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还在眼前一样,结果转眼她都已经20岁,而且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一不留神我就老了。”
“您这是哪儿的话呢?”夏奈尔连忙安慰夫人,“您依旧风华正茂,可没有半点老态;而且,特蕾莎帮助您开枝散叶,这不正说明您的血脉纯正而且健康吗?以后,这里的孩子们也都会和她一样,到时候您就可以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夏奈尔一番恭维,让夫人笑得更加开心了。
“难怪您可以在法国如此受尊重,您确实太体贴人了!”
两个人互相恭维一番之后,气氛更加变得融洽了,她们一边逗弄孩子,一边愉快地聊着各种话题。
当置身于这尊贵的一家人当中时,夏奈尔的感觉比在美泉宫好了太多。
美泉宫虽然宏伟华丽,但是它现在人丁凋零,没有生气,充满了各种规章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而这里一家人却是不拘礼节其乐融融,并且能够感受到那种人丁兴旺的生命力。
而她个人,皇帝面前,她只感受到了冷淡礼节后面藏着的轻蔑,皇帝觉得对一个女仆多说几句话都是在浪费精力;而在大公一家这里,她没有感受到那种高贵的轻蔑,只有热情和亲切。
难怪皇帝不喜欢这位御弟,这么鲜明的对比,哪个君王又会喜欢呢……夏奈尔不禁心想。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皇位真的落在这一家人手里,也许反而就不会这么融洽了吧。
夏奈尔很快终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因为她发现,卡尔大公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大公先是招了招手,示意还在夏奈尔怀中的卡洛丽娜自己下来,然后他又微微向夏奈尔欠了欠身。
“夏奈尔小姐,你刚才从法国过来,我正好问问您,请问我的女儿现在近况怎样了?”
这个问题,让夏奈尔微微愣了一下。
因为,她知道,特蕾莎虽然远在法国,但是她时常和自己的家人通信,所以她搞不明白,大公怎么还需要向她问询女儿的近况。
也许是看出了夏奈尔的困窘,大公又略带歉意地解释了。
“我知道您很意外,本来我们也确实无需麻烦您的。只是……我们的女儿这段时间通信,总是说她一切都很好,却并不多提她平常的生活情况,所以这不免让我们略微有些担心。既然您来了,那我就干脆顺便问下您好了。”
夏奈尔终于明白过来了。
特蕾莎秉性高傲,哪怕受了委屈也从来不肯跟娘家诉苦;然而,陛下在法国做的一些事,势必也会让一些流言蜚语传到大公夫妇这里,所以他们正好趁此机会,来旁敲侧击一下自己。
本质上,他们问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啊……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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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暴怒
面对卡尔大公的诘问,夏奈尔一下子有点犯难了。
作为陛下的近臣,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说陛下的坏话(哪怕只说事实);但是,在一位父亲面前,她又实在有点难以开口说谎。
再说了,卡尔大公虽然隐居,但是消息也未必闭塞,自己随口扯谎的话,非但骗不过他,反而只会让他对自己减印象分。
所以,她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保持沉默。
“抱歉,看来是我让您为难了。”看到夏奈尔这么为难的样子,卡尔大公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您的反应,就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东西了……”
虽然他并不感到意外,而是表现得很平静,但是在这种平静的水面下,却完全能够感受到老父亲那种既恼怒又无奈的焦躁心态。
一时间,原本气氛融洽的客厅里,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就连年幼的孩子们,也察觉到了这种凝重感,谁也不敢再说话和打闹了。
“亲爱的,你没事摆出这么严厉的样子做什么!”这时候,夫人开始打圆场了,她一边抱怨丈夫,一边又面带笑容看着夏奈尔,以此来安抚对方。“夏奈尔,你别在意,他只是太关心女儿了。特蕾莎现在已经成为了皇后,手里有太多事要管,所以忙碌到无暇顾及我们也很正常……我们只是挂念她而已。”
“我明白的,夫人。”夏奈尔心里也不好受,但勉强还是挤出了笑容,“皇后陛下也非常想念你们,她一直跟我们说,很希望能够有一天能够再见到你们,以慰孝心。”
“要是她真的有那么孝顺就好了,何至于把事情搞到这个样子!”这时候,被夫人憋回去的大公,又忍不住气呼呼地开口了。
也许是难以抑制心中烦躁的缘故,他也没有再继续强装镇定,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孩子们,“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问一问夏奈尔小姐。”
看到父亲如此威严的样子,孩子们自然大气也不敢出,纷纷走出了客厅,只留下了夫妇两个和夏奈尔留在了这里。
亨利埃塔夫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再劝丈夫收敛一下脾气,但是最后她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她一直都很喜欢艾格隆,并且从头到尾是特蕾莎最大的支持者,但事已至此,她心里也不可能毫无怨念,她也想搞清楚,为什么那么般配、那么幸福的小夫妇,居然会搞出这么多波澜来。
夏奈尔心脏禁不住快速跳动了起来,卡尔大公虽然已经隐退多年,但毕竟是当年帝国大军的统帅,当他不再克制自己的时候,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甚至让夏奈尔感到比面见老皇帝时更严重的压迫感。
但即使如此,她也还是硬着头皮坚持了下来,没有在大公面前露怯。
“夏奈尔小姐,我绝对不是针对你,我对也没有任何的恶意……事实上,我很欣赏你的忠诚和机智。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绝不会愿意以这种态度来面对你——但是,此时此刻,我的心情也不容许我带着假笑和你虚与委蛇了,我希望你能够理解一位可悲的父亲这点情绪,可以吗?”
“我可以理解的,殿下。”夏奈尔低着头,用极小的声音回答。
虽然此时气氛紧张,但是夏奈尔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毕竟,如果大公一直这么和风细雨,反而会让她感觉到愧疚,现在这样,反倒是解除了她的顾虑。
“那你告诉我,那位玛丽亚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就跑到巴黎来,然后搞风搞雨,闹出这么多让人难堪的传闻来?”
一上来就是这么困难的问题,夏奈尔心里不禁哀叹了起来。
可是就算哀叹,眼下也容不得她继续保持沉默了。
她只能绞尽脑汁,尽量在不说谎或者少说谎的情况下,为自己放纵的主人圆过去——至于能圆多少,那就只能看老天了。
“玛丽亚殿下,是作为泰奥德兰德公主的监护人来到法国的——众所周知,陛下将公主殿下认作了妹妹,然后打算让她在不久之后,去和未来的比利时国王联姻……”
“哼……监护人。”卡尔大公冷笑了起来,仿佛是在嘲弄说这种骗小孩子的话你也敢说,“那位公主年纪已经不小了,她还需要什么监护人?再说了,我可是听说,那位玛丽亚公主性格恶劣,行事乖张,可起不到什么教导或者典范的作用吧?”
“她这样倒是不让人意外……”还没有等夏奈尔回话,夫人突然插嘴了。“毕竟,她可是那位大人的孪生妹妹嘛——”
虽然夫人比大公更加和风细雨,但是夏奈尔这时候感觉,夫人的态度更加激烈,甚至直接就把话都给摊开了。
“是啊,她是那位夫人的孪生妹妹……也许这就是她能够来到法国宫廷搅风搅雨的原因吧。”卡尔大公冷笑着接过了话。
因为心里太过于生气,所以这下他也懒得再顾忌什么体统了,说话也变得尖刻难听了起来,“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枉为名门,竟然任由自家女儿如此胡闹,真是不要脸面!可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面对雷霆大怒的大公,夏奈尔越发无奈了。
她倒不是害怕,而是有一种“无言以对”的窘迫感。
因为她心里反而觉得大公说得对——作为一位宠溺女儿的父亲,面对女儿如今的遭遇,他的愤怒完全合情合理。
但是,正因为是职责所在,所以这个时候,她也无法保持沉默。
“殿下,您……您言重了。玛丽亚公主确实脾气不是太好,难以接近,但是她毕竟也是从小接受过王家教育,心里也知道分寸,所以她并未做过有损于自己身份的事情。”
尽管明知道自己在扯谎,但夏奈尔只能硬着头皮强辩。
当然,这种虚弱无力的辩解,大公是不可能接受的。
“哼,分寸?我可是听说了,她几次当面驳特蕾莎的面子,在其他人面前和特蕾莎分庭抗礼……她讲过什么分寸?难道她的家教,就是对一国皇后不敬吗?那还真是学到位了!”
大公大声驳斥了夏奈尔的辩解,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虽然隐居在这里,但我消息并没有隔绝,我知道很多传闻,所以,你就别拿这种一眼拆穿的谎言来搪塞我了,这只会让我更生气,夏奈尔小姐。”
看到大公这么不留情面,夏奈尔也只能重新沉默了下来。
其实,大公的消息还是不够灵通,他不知道特蕾莎已经重拳出击,送给了玛丽亚有生以来最大的教训——但如此辉煌的“胜利”,如果知道了他只会更加愤怒吧。
见夏奈尔又沉默下来,大公继续大声说了下去。
“看到我说话这么难听,你以为我是在归咎于那位玛丽亚公主吗?那你就错了!如果没有我那位好女婿的故意纵容,她怎么可能跳得这么高?她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答案根本就不难猜吧?所以,事到如今,你就别再为他扯谎了,告诉我,他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关系,接下来又打算做什么?是不是就要一直这样下去了?”
您说得对,殿下——夏奈尔是万万不敢如此回答的。
“您……您言重了,殿下。”她按捺住心中的愧疚和惊慌,小心翼翼地继续为自家陛下辩解,“陛下和玛丽亚殿下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只是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所以哪怕玛丽亚殿下行事乖张,他也不忍心问责——”
“爱屋及乌,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这时候,冷眼旁观的夫人又插话了。“我就说嘛,这一切,还是当年那些糟心事的延续啊……”
说完之后,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当年那些事,为了皇家的颜面,这些年我们都缄口不言;不过,夏奈尔,你也算是知情人和亲历者,所以我们也没必要再绕什么弯子了——就我看来,事情也很明白,殿下还是没有忘记当初的旧情,又苦于已经无法再见苏菲殿下,所以就费尽心思把玛丽亚公主留在自己身边,为此对她百班纵容,对吧?事情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你也别怪我说得难听了……”
一点都不难听,甚至比你说的还要过分……夏奈尔在心里回答。
“那小子一贯浪荡无情,这时候又演什么旧情重燃的戏码?”卡尔大公毫不留情地吐槽起了女婿,“我看,他就是当了皇帝于是就忘乎所以,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时候,大公已经火力全开,俨然把巴伐利亚王室和法兰西皇帝都骂得狗血淋头。
因为之前艾格妮丝的事情,卡尔大公就已经暴怒过一次了,只是因为特蕾莎自己选择了息事宁人,所以他也只能忍气吞声,最终也默认了艾格妮丝成为艾格隆情妇的事实——毕竟,自古以来君王都这么做,就连他的先祖也同样如此,他就算心里不爽,也很难找出合理的理由指责女婿,只能哀叹这小子果然是个浪荡王孙,女儿遇人不淑。
他原以为这已经算是底线了,那小子怎么也该满足了,结果却没有想到,还有新的“惊喜”。
这个惊喜,甚至比他找了个普通的新情人还要扎眼。
每次想象女儿看到和苏菲这个昔日情敌一模一样的玛丽亚在自己身边晃悠,该是何等凄楚心情,卡尔大公就禁不住为女儿感到不值和愤怒。
而这一次,他的好女婿甚至还派了夏奈尔作为特使来访问奥地利宫廷——不用说大公也知道,他真正在宫里面惦记的“故人”到底是谁。
正因为如此,这一次他是真的难以忍受了,在他看来,女婿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在同时刺痛了父女两个人的脸面,触犯到了他的底线,他再也不能保持沉默。
当然,卡尔大公虽然已经很努力地去想象事态的严重性了,但是他的想象力,这一次显然还有点不太够——如果他真的知道这次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恐怕就不是区区暴怒而已了……
夏奈尔一想到这一点,自己心里也打了个寒战。
她倒不是怕大公报复陛下,毕竟大公早已经被皇兄疑忌多年、被迫隐退,他根本无法干预奥地利帝国的内政和外交,她反倒是怕年迈的大公万一被气出什么毛病来,那事情就大大不妙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正因为心中害怕,所以夏奈尔更加不敢再多加辩解,只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向大公求情。
“殿下,您别太生气……陛下确实是一时糊涂,皇后陛下时时都在他身边,等过阵子他会醒悟过来的……”
卡尔大公自知自己也发火发得有失体统了,所以在发泄了一通之后,也勉强地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尽量平静地看向了夏奈尔。
“抱歉,夏奈尔小姐,我知道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只是最近我心情实在糟糕,所以失态了,还请你谅解。”
“没关系的,殿下。”夏奈尔连忙回答。
稍微镇定下来的大公,显然在夏奈尔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做,所以他很快就继续说了下去,“我想请问您,这次您拜访了苏菲殿下,她对此事是什么态度?是不是还有暗中支持的意思?”
“她……她对这件事已经不太关心了。”夏奈尔只能勉强回答,“她说,现在两个人各自安好,彼此不要打搅就行了。”
“不太关心?那就是不干涉、默认的态度了?”夫人这时候再度插话,显然对这个态度非常不满意,“那可不行,事情是因她而起的,玛丽亚胡作非为,也有损于她的颜面,她又怎么能够当做置身事外呢?她这么做,恐怕……她心里也还是有点不甘心吧?”
虽然她一直冷眼旁观,偶尔敲敲边鼓,但是很显然,从一开始,她就把矛头指向苏菲。
可见夫人是觉得症结就在这儿,而且心里有很大意见。
之前苏菲身陷囹圄的时候,夫妇两人还觉得她可怜,甚至还帮助她传了话。然而,到现在,因为特蕾莎的缘故,两边的关系又开始接近彻底崩裂了。
这对夫妇甚至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苏菲不能或者不愿意约束自己那位妹妹的话,那就直接翻脸,再不给苏菲留情面。
诘问夏奈尔,只是第一步而已,最终目的还是矛头直指那两个当事人。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只能请苏菲殿下出手帮助,约束一下自己的妹妹了——”接着,夫人用极为和缓的语气说,“顺便,我过阵子跟你一起去法国吧,探望一下他们两个,也许这也能够解开夫妻两个的心结。虽然我的丈夫不能到处跑,但是如果我去探望女儿的话,陛下肯定是会答应的。毕竟这也算是两个皇家应有的来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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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觐见
“虽然我的丈夫不能到处跑,但是如果我去探望女儿的话,陛下肯定是会答应的。毕竟这也算是两个皇家应有的来往嘛……”
如果刚才夏奈尔只是紧张和愧疚的话,这下听完夫人的话之后,就完全是震惊了。
她没想到,夫妇两个突然还来了这么一出。
不过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有那么出人意料——毕竟,夫妇两个人一直都关心女儿,眼下,眼见特蕾莎受欺负,夫妻两个人的关系也陷入到了危机当中,自然心里牵挂,想要过去探望一下女儿,顺便帮助小夫妻弥合一下关系,倒也是正常想法。
可是,这看似合情合理的要求,却打乱了夏奈尔的全盘计划。
原本,她是打算在姐妹两个偷偷替换完成之后,就带着苏菲一起回国的,但如果亨利埃塔夫人跟着自己一起回法国的话,那就意味着她也将和换装后的苏菲一路随行,这显然是会给这一趟旅途带来意外的风险。
而且,她过去显然不光是安抚女儿,而且是要帮女儿出头的,这也意味着她肯定会跟玛丽亚闹出矛盾来,而她所见到的“玛丽亚”,一旦让她察觉到不对劲,那事情可就真的大条了……光是想想就让她感觉到心惊肉跳。
唯一可以安慰的一点是,理论上现在玛丽亚还在自己巴伐利亚老家办事,所以苏菲就算去了法国也可以暂且先躲起来,避过这个风头。
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了各式想法,但是表面上却只能装作不动声色。
毕竟,提出要求的是陛下的岳母,无论心里怎么想,她都不可能提出拒绝。
所以,她只能按捺住内心当中的紧张,轻轻地点了点头,“殿下,如果您希望去法国的话,两位陛下肯定会非常高兴的,他们一定会竭尽热情地招待您……我国各界人士也将翘首以盼,一睹您的风采。”
“可别这么恭维我,我都已经是做外婆的人了,可不敢说什么风采,更没想过去出什么风头。”夫人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想看看女儿女婿,看看他们的孩子,能看到自己的孩子们可以平安快乐地生活,我就满足了……我这样千里奔波,为的不就是孩子们吗?只希望上帝垂怜一下我,满足这个卑微的愿望吧。”
夏奈尔内心愧疚,但也只能笑着附和。
她也看出来了,当年夫人就非常喜欢陛下这个女婿(哪个贵妇人不喜欢文武兼备的翩翩美少年呢?),并且帮着女儿搞定了婚事,即使几年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女儿一再被女婿欺负,即使她也很不高兴,但是在她的心中,女婿依旧也是她的“孩子”,她还是愿意继续原谅,并且希望小夫妻两个能够平息这一切风波,从此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
所以,大公刚才一直都是在怒骂女婿,但是她刚才每次开口,目标都是直指苏菲,三言两语之间,偏爱之心都已经显露无遗了。
可是,这一次,陛下真的把事情做绝了,要是整个真相都被她知道的话,那么哪怕再怎么偏爱陛下,她肯定也无法再原谅了吧……她该多伤心啊!
所以,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哪怕拼尽自己全力,也要把整件事遮掩下来——夏奈尔知道自己这是在犯下罪孽,但是为了陛下,她只能而且必须去犯下罪孽。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眼看想要说的事情都已经说完了,大公夫妻两个又暗暗对视了一眼。
“夏奈尔小姐,真的很抱歉,把您特意叫过来,还跟您说了这么多不愉快的话……我们真是有失体统。”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的卡尔大公,诚恳地向夏奈尔致歉,“但是,也请您谅解一下为人父母的心情,处于眼下这种困境之下,我们真的很难保持平静了。”
“殿下,您完全没错,虽然我是陛下的仆从,但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也能够看出一切责任都在陛下身上,这一点我是完全清楚的。”夏奈尔小声地回答。
接着,她悉悉索索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然后满怀歉意地屈膝向夫妇两人行礼致歉,“所以,在此请允许我代表陛下向两位道歉。也许在您看来,卑微如我,根本就没有资格代表他,不过,这已经是我所能够做的最大努力了……其实,我也一直非常同情特蕾莎皇后,可是职责所在,我必须遵从陛下的命令,所以也只能做一些违心的事情,我不敢奢求您的谅解,只能向您致歉。”
大公夫妇不知道夏奈尔到底是在为什么事情道歉,只以为她是在为之前的事情而良心不安,这下看她居然愿意当面承认责任都在女婿身上,不由得大为感动。
“这完全不是你的责任,你不必如此……”大公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来。
说完之后,他又叹了口气,“也罢,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们就不要再继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了,本质上,我们都知道,你也是无辜受累,特蕾莎之前很多次在给我们的信中夸奖过你,说你谦逊知礼、任劳任怨,给了她许多的帮助,所以我们从未对你有过任何恶意,今天让你如此不愉快,我们也很抱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其实,夫妇两个人,既然和女儿常年通信,当然也知道,夏奈尔对艾格隆来说不仅仅是个女仆而已,他们有着更加密切的关系——只是这种事在王公贵族之间太过于平常,所以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因此对夏奈尔有什么意见。
本质上,大公夫妇与其是气女婿几次三番招蜂引蝶,倒不如说是气他太过于不给女儿颜面,之前带着艾格妮丝全国巡游到处出风头,让舆论一时间都忘了有个皇后;再后来居然还找了老情人的孪生妹妹,延续那段念念不忘的旧情……可想而知这些事对女儿的杀伤力,这种面子上的羞辱,比肉体上的放纵还要难以原谅。
这么欺负女儿,在他们看来已经接近底线了,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有更加重量级的事藏在后面。
在卡尔大公结束刚才的话题之后,他们又重新谈了一些比较轻松的话题,夫人则问了一些法国宫廷内的注意事项,在气氛缓和下来之后,孩子们又被重新叫了回来,一家人也由此重新恢复了其乐融融的状态,刚才的疾风暴雨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接下来,夏奈尔继续得到了贵客一般的招待,她在庄园当中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才向大公夫妇辞行告别。
而大公在礼貌地送别她之后,也补上了一句交代。“夏奈尔小姐,你回去之后,肯定是要面见苏菲殿下的吧?我请你把昨天我们所说的一切、以及我的态度,都转告给她。这件事情上,我认为我们是没有任何错处的,所以也没有必要遮掩什么,我反而希望大家坦荡地一起面对问题——”
夏奈尔正发愁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苏菲,既然大公这么说了,那她也没有必要犹豫了,于是,她立刻几答应了下来。
“另外,过两天,我夫人要进宫一趟,到时候她会当面觐见苏菲殿下的——也请您一并转告给她吧——”接着,大公又淡淡地加了一句,“有些事情,可能还是当面说一下比较好。”
虽然他语气平淡,但是夏奈尔还是从中听出了些许的强硬,很显然,夫妇两个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不想对女儿的处境坐视不理。
她心里觉得不妙,但是她又能怎么办呢?以他的皇室地位,这不是她有资格插嘴的事情。
“好的,我会一并转告的。”她只能低下头,答应了下来。
接着,大公从身边人的手里拿过来了一个小匣子,然后双手捧着,郑重地递到了夏奈尔的身前。“夏奈尔小姐,很抱歉给您带来了不愉快的经历,作为我女婿的使者和我女儿的朋友,你本应该作为尊贵的客人在我这里度过快乐的时光,然而我却没有能够做到,反倒让你为难了……这点薄礼就算是聊表我们夫妇的歉意,请你务必收下。”
虽然他语气随意,但夏奈尔猜测,里面一定是什么贵重的珠宝——大公肯定是觉得,自己是受了无妄之灾,平白无故地替主人挨了一顿骂,所以想要补偿自己。
他行事光明磊落,不愿意迁怒于人。
但实际上呢?你根本配不上它……夏奈尔心想。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也容不得她推辞,她只能带着愧疚感一边致谢,一边收下了礼物。
“那么,再见!”大公挥了挥手,目送她的马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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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奈尔回到美泉宫之后,就立刻找机会求见了苏菲,然后正如大公交代的那样,她把这些事都转告给了苏菲。
当听完夏奈尔的叙述之后,苏菲最开始也有点手足无措。
说实话,虽然对特蕾莎她一直恨得牙痒,但是对大公夫妇她却印象不错——因为当初她落难的时候,这对夫妇非但没有因为女儿的原因落井下石,反而给了她不少帮助。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还真的希望同这对夫妇保持良好的关系。
只可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选择。
如果要她答应约束玛丽亚,那就意味着她再也不能以玛丽亚的名义出现在心爱的人身边,也就意味着之前的计划全部前功尽弃——而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选择的。
所以,哪怕忘恩负义,她也要坚持自己的做法,因为她绝不愿意在品尝到希望的滋味之后,又亲手放弃它。
所以,她也没有再做任何表示,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果然,过了两天之后,亨利埃塔夫人果然如约而至,她来到了美泉宫,然后请求觐见苏菲。
以她的长辈身份,提出这种要求,自然没有人胆敢阻拦,而苏菲也没有选择避而不见,而是立刻同意了。
于是,夫人很快就被带到了苏菲的面前。
虽然同属于皇室成员,但是两个人已经时隔很久没有见面了,所以在刚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互相打量了对方一眼——顺便以此来揣度对方此刻的心情。
“亨利埃塔殿下,很高兴又见到您了。”苏菲主动开了口,然后屈身向对方行礼,“不知您前来有何指教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很快,亨利埃塔夫人也收拾好了心情,然后也向她行了礼。
“苏菲殿下,我很感谢您愿意花时间招待我……不过,在这之前,我先恭喜您重新走出了阴霾。我深信,在经历过这一番劫难之后,您将会更加成熟、更加坚韧,未来一定可以承担起我国宫廷的重任……”
苏菲不知道对方这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不过她倒是挺受用的。
“您过誉了……我毕竟还太过于冒失,以后还需要仰仗各位皇室宗亲的帮助和照顾呢。”于是,她也淡然客套了一句。
虽然两个人都表面上客套,但是很明显,此刻的气氛却并不算友好——因为,她们都对今天的真正话题心知肚明。
果然,亨利埃塔夫人率先进入了正题。
“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们夫妇,一直都对您满怀好意,并且愿意为您提供帮助,无论是过去和现在。我们并无任何私欲,所希望的,只有国家强大、皇室和睦,以及名声不坠——我相信,在这一点上,您绝对是和我们有共同利益的,您说对吗?”
“那是自然了。”苏菲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那么,您愿意不愿意,跟着我们一起维护皇室的声誉呢?毕竟这对您也有利。”夫人继续追问。
虽然看似礼貌,但是她却一直看着苏菲,不容她躲闪。
“哦?为了维护皇室的声誉?”面对夫人的视线,苏菲只是平静地回视着,并无任何躲闪,“我当然愿意。只不过,我不太明白,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怎么就和皇室的声誉扯上关系了呢?况且,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想做什么就可以,我又能怎么办呢?”
苏菲的回答,虽然并没有让亨利埃塔夫人感到意外,但却也算是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事到如今,您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温和地反问苏菲,“难道您不明白吗,您妹妹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人想起当年您的那些传闻。因为法兰西皇帝对她不合常理的纵容,只会让人联想到他之前和您的关系,这变相就在败坏您的声誉……殿下,我请您,帮助我们,也帮助您自己,把过去的荒唐事,都一笔勾销过去吧,别再让他们胡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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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决裂
“殿下,我请您,帮助我们,也帮助您自己,把过去的荒唐事,都一笔勾销过去吧,别再让他们胡闹了。”
亨利埃塔夫人的话说得非常恳切,她最希望的就是说动了苏菲,让她出面去阻止玛丽亚,这样一切都能够在台面下解决,所有人也就没必要为此伤神了。
不过,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希望非常渺茫。
虽然和苏菲来往不多,但是这位殿下的性格,她却已经知之甚详了,这是一个极度骄傲和任性的女人,几乎从来都不会为他人考虑,虽然当初她落难了会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但是如今的她已经“东山再起”,再想要对她动之以情,太难了。
可是即使希望渺茫,她也还是只能先试一试。
“一笔勾销?难道现在还没有一笔勾销吗?”苏菲貌似茫然地看着夫人,“夫人,我倒是不明白,过去那点事跟现在到底还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为此吃得苦头还不够多吗?怎么这下还要扯上我?如果有人莫名其妙地因为他们两个的事情而责备我,那我很抱歉,我根本无法承担这个责任!
再说了,夫人,如今他早已经今非昔比,绝非当初那个寄人篱下的小孩子了,莫非您认为我真的能够指使法兰西皇帝做这做那吗?”
经过夏奈尔之前的提醒,苏菲对夫人的觐见也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且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所以这下滴水不漏,完全无法让人找到话柄。
反正,她就咬死不承认这些事跟自己有关,也坚决否认自己有能力解决。
而她这种绵里藏针、软性抵制的态度,自然也落到了夫人的眼中,让她心里只能连连叹息。
但是,她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劝说。
“您说得没错,殿下,您如今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甚至我们夫妇也无法拿他怎么样。但归根结底,您毕竟对他早年有恩,而且……友谊……友谊深厚,他就算再怎样也会顾念一点旧情的,虽然他未必会服从您的命令,但如果您愿意出面讲几句,肯定也会让他有所顾忌。”
“您这可真是让我吃惊。”苏菲无奈地笑了起来,“当初我用我和他感情深厚来劝说特蕾莎,祈求她放我一马,她没当回事,甚至还怪我耽误了他的前程;如今,反倒是又希望利用我和他的感情来帮她的忙!难道,我就应该任由她呼来喝去吗?”
说到这里,她的笑容又多了几分苦涩,“可惜,你们还是高看我了,如果他真的对我言听计从,当初又怎么会抛下一切逃亡出去?我知道,很多人怀疑我为了跟特蕾莎怄气,故意放跑了他,可是我告诉您,那一天晚上,他跟我告别的时候,我可是哭着求他不要走的,可是他还是转身走了,甚至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难道您认为,这样的人,会为了我而改变心意吗?”
看到苏菲哀伤的样子,夫人也只觉得一阵尴尬。
以她的立场,当然是完完全全站在特蕾莎一边的,所以自然不会支持苏菲,可是要说没有一点同情,那倒也不至于。
特蕾莎虽然确实是横刀夺爱,但是以她的身份,两个人本来就不可能走到一起的,自己的女婿迟早要结婚,反过来应该指责苏菲自己贪恋情欲不愿意及时抽身才对。
只能说,当年的事情,能不提最好不提,省得尴尬。
“也许正如您所说,他或者玛丽亚殿下,根本不会听从您的劝告,但是在这之前,为何不试上一试呢?我们至少可以先看看结果——”夫人继续劝说苏菲。“殿下,就算我恳求您帮个忙,您看可以吗?”
“我很乐意帮您的忙,但是在这一件事上,请容许我拒绝。”苏菲轻轻地摇了摇头,“正如之前所说,我好不容易才从他挖下的坑里爬出来,告别了往日的阴霾,所以我再也不愿意重新拾起那些往事了,我只想要遗忘……把所有的一切都遗忘!所以我不能再以昔日情人的身份给他写信,跟他动之以情……抱歉,我做不到。再说了,如果我这么做了,那岂不是更加惹人嫌疑吗?难道那时候我的名誉就不会损害了吗?”
苏菲虽然看似语气和缓,但是夫人知道,这就是断然拒绝——甚至都不愿意给一点商量的余地。
她在心里长叹了口气,看来,事情终究还是如同自己预料的那样,走向了最坏的方向。
也对,以这位殿下的性格,她怎么可能真的放下呢?
哪怕是让自己的影子替代自己,也要一偿所愿吗?何等可怕的执着。
而自己的女儿,就成为了她这种任性的最直接的受害者。
这是她难以接受的。
“殿下,我还是请您再体谅一下我们为人父母的心情,拿出一点高贵的同情心,让过去的恩怨彻底了结。毕竟,当初看您落难的时候,我们也是以同样同情心来帮助您的……”
还没有等苏菲说话,她就继续说了下去,““殿下,您可能会错误理解成我这是拿过去的恩惠来要挟您……如果是这样,那您就错了。之前我们帮助您,从来没有想过要求过什么回报,我们做这一切的出发点,也完全不是在讨好您,我们只是凭借着一腔好意,想要帮助一个陷入到痛苦和绝望的女子而已,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现在,我们只是恳请您,同样拯救另外一位这样的女子。她绝对不是您痛苦的根源,甚至不是您的仇敌,她只是因为命运而不幸卷入到了这个漩涡当中,难道您真的不能稍稍体谅一下她吗?”
虽然母亲说得哀婉恳切,虽然道理上好像也确实没错,但是在此刻的苏菲,却听得越来越不是滋味。
她知道嫉恨特蕾莎并没有多大用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嫉恨。
毕竟,无论她再怎么努力,特蕾莎将是她爱人的妻子,坐上了她永远无法企及的位置,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老皇帝当初的一时心血来潮……这让她如何能够心平气和?
“她的痛苦,难道不是来源于她想要的实在太多吗?”正因为这股嫉恨,让她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刻薄,“您说她痛苦,她究竟还要痛苦什么呢?她已经是一国皇后了,论起地位和权力比现在我要高得多,甚至可以算作是此刻全世界权力最大的女人,手底下有着数不清的臣仆,有着数不清的珍宝和宫殿……她已经得到这么多东西了,而且是靠着一段婚姻就轻轻松松拿到手的。
可是,她还是痛苦,痛苦丈夫居然不是全心全意地爱她!这难道不是贪心不足吗?谁有资格去要求一位君王的忠诚呢?难道我们祖祖辈辈不是见惯了这些吗?可是她偏偏不肯,她悲伤她怨恨,她就是不知道满足……试问,有多少个少女,会哭着喊着想要和她换个位置?如果她觉得这段婚姻是如此的不幸,那我真的只能说,她过于高看了命运对她的偏爱了,不是吗?难道您不认为,得到如此多的东西,就应该付出某些代价的吗?”
亨利埃塔夫人愣住了,她目瞪口呆地听着苏菲说出这样一番混合着嫉妒与讥讽的话来。
她原本就猜到苏菲可能不会如她所愿的帮忙,但是却没想到,自己在这里得到了这么尖刻的回复。
以至于甚至让她觉得羞辱。
巨大的愤怒,让她的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夫人,请注意一下您的言辞,哪怕您是皇帝陛下的儿媳,或者说,正因为您是皇帝陛下的儿媳,我不希望从您口中说出这番话来。”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颤抖了起来,“我们夫妇挑他当未来女婿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皇位继承人,而是一个空有头衔的半囚徒,谁也没有把他当回事,更没有尺寸国土!但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喜欢他,我的女儿还是选择了他……因为她爱的只是这个人,而不是什么别的头衔!既然她做出了这种选择,那我们也支持她。
她当时期盼的是什么?根本就不是什么成为皇后,而是希望能够和心爱的人一起侍奉在我们夫妇身边,延续我们夫妇的生活轨迹,平静又幸福地过完这一生。而您……您现在却在这里说风凉话,说她贪心不足?!殿下,作为母亲,我绝对无法接受您的这番指责。”
愤怒的母亲颤抖着注视着苏菲,一时间,这倒也让苏菲有些迟疑了。
她知道,自己这番指责还是有点理亏的。
可是,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就等于完全闹僵了,几乎互相不留颜面。
再者说来,她也不可能退让——因为这就是她接下来的人生希望所在。
指责特蕾莎贪心那肯定是过分了的。
所以,到底错在哪儿呢?
错在,原本两个人生追求和轨迹完全不一样的人,因为一见钟情的爱,把命运强行纠缠绑定在了一起了吧。
“夫人,抱歉,我原本不想把话说得这么尖刻,只是一时冲动,请您谅解。”在没有诚意地随口道了句歉之后,苏菲又轻轻地摊了摊手,“其实,她本有机会早早抽身而去的,至少这一切都给过她选择,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这就是她自己的选择,既然是,那也就只能自己承受代价了,不是吗?现在她再抱怨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执着地相信着自己掌握命运的能力,这是她一贯的缺点,我也承认这一点。”夫人幽幽地回答,“可是,作为母亲,我却也同样为她感到骄傲,因为她能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敢于为自己的命运去拼,这一点就已经强过我、强过许多人了。也许,您对她还有一些昔日残留的怨恨,但是,我绝不认为她对您有任何亏欠——如果您还要憎恨她,那我无法阻止您,但是,这也同样意味着,我会站在女儿的面前保护她,殿下。”
苏菲没有再回答,只是以沉默应对。
而亨利埃塔夫人现在也没有心情再继续劝说下去了。
因为现在很明显,劝说和恳求都已经无济于事,对方就是不愿意看到特蕾莎好过,宁可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在巴黎搅风搅雨、败坏娘家的名誉,也无动于衷。
也罢,反正这也在预料之中。
之所以夫人来询问苏菲的态度,本质上也就是为了把事情挑明,既然她已经表态了,那也就没有什么可懊悔的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夫人收敛了一下刚才愤怒的情绪,然后严肃地向苏菲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准备在告别之前说出最后的话来。
“殿下,可能您现在还会为我女儿的遭遇幸灾乐祸,但是,我可以满有把握地告诉您,即使现在,她肯定也不会有一丝后悔,她会如同往昔那样珍视自己的丈夫和家庭——而作为她的母亲,我会尽我所能地去帮助她,维护她所拥有的一切。您选择置身事外,那我无话可说,因为这是您的权力,但是我们也有权利去做我们可以做的一切,去维护她的名誉和家庭,这一点您也必须承认。”
苏菲还是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听着。
这也是她在决裂之前对夫人最后的尊重了。
“过得不久,我将会去法国,去探望我的女儿女婿,去尽力弥合他们的关系。”
夫人以平静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殿下,您如果有什么话要委托我带过去的话,我会为您做的。”
“谢谢您……但是,我应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要置身事外,夫人,这一切都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苏菲沉默了片刻,然后平静地做出了回答。
然而她心里清楚,自己实际上非但没有置身事外,反而,要拼尽全力,去置身事“中”。
也许这意味着忘恩负义,可是这又怎么样呢?忘恩负义才是君王的本性不是吗?
她是绝不可能内疚,更不会为此道歉的。
“那么,再见,殿下。”亨利埃塔说出告别之后,直接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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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魔女
直到送走了亨利埃塔夫人之后,苏菲还是处于百感交集的状态当中。
虽然她刚才强硬地回绝了夫人的请求,但是,她其实也并非没有被母亲的执着所感动。
一直以来,夫人都对她颇有回护,甚至在明知道她是女儿情敌的情况下,还不计前嫌地帮助她传递消息,所以要说此时她没有歉疚感,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歉疚并不能动摇她的意志。
她已经在绝望和痛苦的荒漠当中枯萎了太久了,如今终于看到了希望的甘霖,哪怕明知道里面可能包含着致命的毒素,她也要横下一条心来把它一饮而尽——她只会做出这个选择,再来一百次还是一样的选择。
不知我等是狂是愚,唯知一路往前奔驰。
她微微闭上了眼睛,然后暗自祈祷——并不是向上帝,而是在向那样遥远、但已经不是遥不可及的爱人。
但愿你能够体会到,我为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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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悄然流逝,很快就来到了苏菲例行探望女儿的日子。
而这一次,遵照弗朗茨皇帝的命令,来自于法国的特使夏奈尔小姐,也得到了探望珂丽丝忒尔小姐的许可。
直到今天,珂丽丝忒尔的存在,还是宫廷内一件极为隐秘的事,所以知情人并不多,一切都在暗地里进行。
就在这一天,夏奈尔和苏菲各自登上了马车,悄悄地驶向了隐匿在乡间中的那座庄园。
因为夏奈尔身份尊崇,再加上有了皇帝陛下的命令,所以她也根本就没有经过严密的检查,就和苏菲一起来到了庄园内——而夏奈尔的贴身女仆,自然也跟着她一起来到了这里。
反正,看守者们也没有人担心几个女流之辈就能够把里面的那位小姐劫走,所以自然也就极为随意。
一见到苏菲,庄园内的所有人纷纷向她致敬,而苏菲则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不要过来打搅,然后就拉着夏奈尔,一起来到了女儿的休息室。
随着年纪的增长,珂丽丝忒尔也开始接受教育了,除了语言之外,她每天还要学习礼仪和声乐等等课程,而这也是苏菲特意的要求——她希望女儿能够得到和公主一样的培养。
不过,每次苏菲过来探望,就是她放假的时间,因此她会在自己堆满了各种布偶玩具的房间里等待母亲的到来。
随着门轻轻被推开,早已经期待已久的珂丽丝忒尔,兴冲冲地看向了门口站着的贵妇人。
“妈妈!”她扔下了手中的布偶,然后兴冲冲地冲到了面前
一看到女儿开心的样子,苏菲瞬间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她本来就疼爱女儿,如今一想到如果自己逃脱了,那么接下来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内是见不到女儿了,她当然会心里难受。
不过,相比起能够“重温旧梦”来,这也是可以承受的损失。
所以,她很快就勉强地打起了精神,然后轻轻地抱起了自己的女儿,然后亲热地吻了她白皙的脸颊。“珂丽,妈妈来看你了,你最近有没有好好用功啊?”
“我很用功的,妈妈!”珂丽马上大声回答。
“嗯,那就好……”苏菲微笑着,又奖励给她一个吻,接着,她的手微微偏了一下,转过了珂丽丝忒尔的身子,让她发现妈妈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一下子看到有不认识的陌生人,珂丽丝忒尔本能地就有些畏惧,她用力钻进母亲的怀里,试图在这里寻找保护。
“这是夏奈尔阿姨。”苏菲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然后为她解释,“她是妈妈最好的朋友,今天是跟我一起过来探望你的,你可要好好表现哦。”
听到妈妈这么说,珂丽顿时就不害怕了,她从妈妈怀中挣脱,然后乖巧地向夏奈尔行了礼。“夏奈尔阿姨,日安。”
夏奈尔看着面前这个拥有着白银一般闪亮的头发、以及浅灰蓝色双瞳的孩子,再看到她像模像样行礼的样子,一时间居然怔住了。
“真是可爱的孩子啊!不愧是……不愧是您和陛下的女儿!”片刻之后,她向着苏菲发出了一声感慨,然后弯腰弓下身来,轻轻地拥抱住了这个孩子,还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虽然一开始就坚信“既然是陛下和苏菲殿下的孩子那肯定会很漂亮”,但是当亲眼见到这个孩子的美貌之后,夏奈尔还是忍不住被触动了。
在片刻的惊喜之后,她又不禁为这个孩子的命运感到有些悲伤——毕竟,如此漂亮的孩子,还有着皇家的血统,却只能顶着私生子的恶名,被幽禁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着实太可怜了。
“我们的女儿,就应该这么好看。”苏菲带着些许骄傲和欣慰回答。
但是很快,她又有些失落,“只可惜,她命不好。”
“她会得到她应有的一切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殿下。”夏奈尔连忙安慰苏菲,“而我们现在就在为此努力。”
珂丽丝忒尔听不懂两个人的对话,她只是睁大自己的眼睛,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母亲和夏奈尔阿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过,虽然听不懂,但是她凭借孩子的本能,确认这个新来的好看阿姨一定很喜欢自己,所以哪怕她还是有点怕生,但至少已经不再想要躲避。
而夏奈尔虽然知道此刻十分紧急,但是她还是耐着性子,陪着苏菲和珂丽母女聊天,询问珂丽每天的日常生活,偶尔还开开玩笑。
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气氛当中,时间悄然过去,很快,就将要来到午餐的时间了。
而这,也是约定好的时间。
接着,夏奈尔不得不对苏菲使了个眼色,提醒了还沉浸在母女温情当中的苏菲。
苏菲这时候也回过了神来,虽然心里有万般不舍,但是她还是下定了决心。
接着,她轻轻地搂住自己的女儿。
“珂丽,妈妈要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非常重要,你要好好听着啊。”
“嗯,妈妈,我都听着!”珂丽丝忒尔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点了点头。
“接下来,妈妈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寻找王子。”按照之前和夏奈尔说好的说辞,苏菲在女儿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下去,“为了不让国王和坏人们发现,接下来妈妈会找一个魔女假扮成了自己的样子,她会和我一样,时常过来看你。不用担心,妈妈过段时间就会回来的,而在我不在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够像妈妈一样来对待那位魔女大人……这是你必须做的事情,不然的话,妈妈就会被人拆穿魔法,然后永远回不来了——珂丽,你能做到吗?”
在一旁的夏奈尔分明注意到,珂丽丝忒尔的脸呆滞住了,一时间好像陷入到了迷糊当中。
很难想象,这种“故事”对一个孩子的精神冲击。
“珂丽,我知道这不容易,我也知道你不舍得妈妈走,可是妈妈必须这么做,这既是为了妈妈自己,也是为了你。所以,妈妈现在是在请你帮我的忙。虽然你现在年纪还小,但你是我的女儿,我相信你能够做到,你能够保护妈妈,对吗?”苏菲看着女儿,然后继续问。
在妈妈的注视之下,珂丽渐渐地回过神来了,她的眼睛里泛出了虔诚甚至兴奋的神采。
“妈妈,我会的!我会和魔女大人一起骗过大家。”接着,她又重重点了点头,对着妈妈发誓,“但你一定要回来哦!我等着你。”
孩子为了保护母亲,总是会愿意赴汤蹈火的,不管年纪多大。
“太好了……珂丽,谢谢你。”苏菲又喜又怜,一下子差点哭了出来,“我就知道,你绝不会让妈妈失望……你一定可以保护好妈妈的。”
“那个王子,是爸爸吗?”突然,珂丽丝忒尔问。
这个意外的问题,让两个人都诧异了。
不过,孩子终究也有孩子的敏锐。
到这个份上,苏菲并不打算隐瞒了,所以她立刻点了点头,然后用带着哽咽的语气回答,“是的,就是你的爸爸,我去找他了。”
“告诉爸爸,我想念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珂丽立刻抱住了母亲,“……他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他是个很聪明也很漂亮的王子,不然妈妈也看不上他。”苏菲边哭边笑,又带着无限的感慨,“只可惜,他走得太远了,要很久才能追上他。”
“那你能把他也带回来吗?”珂丽继续追问,眼睛里也满是期待。
“会的,一定会的!终有一天,我会把爸爸带给你,珂丽,我跟你发誓!”苏菲捏紧了拳头,然后跟女儿起誓,“而你,会得到你应有的一切,你会像个公主一样活着,你会头戴王冠在最华丽的宫殿里翩翩起舞……”
“如果你们能够一直在我身边,那就更好了!”珂丽满怀期待地看着母亲,“妈妈,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的孩子……谢谢你帮我的忙,接下来就看你了!”苏菲紧紧地将女儿搂在怀中,一时间已经泪流满面。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放开女儿,然后用手绢擦干了眼泪,接着,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异常。
接着,她轻轻地跟夏奈尔点了点头。
而夏奈尔也无声地点了点头。
“珂丽,我去找魔女去了,等下她就会来见你,你一定要乖乖的哦,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她对女儿做出最后的提醒。
而回应她的,是女儿郑重的眼神。“放心吧妈妈,我等你回来!”
苏菲再也没有留恋,而是带着夏奈尔,一起走出了房间,然后她们一起来到了楼梯拐角处的一间房间里。
而这时候,夏奈尔带来的女仆也在这里休息。
看到两个人进来之后,女仆也缓缓地站了起来,而这时候,她脸上刻意做出的畏缩神情都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了面临大事的激动,以及些许本能的讥讽。
“跟小公主说完童话了吗?”她略带嘲弄地问。
“说完了。”夏奈尔回答,“而且我看珂丽丝忒尔殿下,已经完全理解了现状,她会好好配合您的——”
“好吧,那就把我们的名誉,寄托在一个可爱的孩子身上吧……”玛丽亚冷笑了起来,“现在,她也是我的女儿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她兴致高昂,但是苏菲却显得精神低落,显然还在为刚才和女儿的告别黯然神伤。
“你要是后悔的话,直到现在这一刻还来得及——”于是,玛丽亚对着姐姐说,“等下我们就这么回去的话,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
“后悔?绝不可能……”苏菲突然抬起头来,直接打断妹妹的话,“你别废话了,赶紧给我脱衣服吧!”
说完之后,她又向夏奈尔使了个眼色,而夏奈尔也心领神会,马上走到苏菲背后,帮她脱去裙子。
接着,在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响当中,苏菲脱下了衣物,只留下了最里面的衬裙。接着,她又把眼神落到妹妹身上,无声地催促着她。
当着两个女人的面脱下衣裙,这不免又勾起了玛丽亚的“创伤应激”,但是此刻她又何尝想要露怯?所以她咬了咬牙,顶着不适感,在夏奈尔的帮助下,也脱下了自己女仆的服装。
苏菲沉默地接过了还残留着妹妹体温的衣物。
换上这身衣服,从此以后,你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一旦东窗事发,你不仅仅将会身败名裂,甚至你的家族(无论是夫家还是娘家),都会因此成为笑柄。
即使如此,那又如何呢?
我……就是要这么做!上帝也无法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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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用完午餐之后,来访的夏奈尔一行人告辞离去,而苏菲殿下则会和往常一样,和女儿再呆上一晚。
在楼上摆弄着布偶娃娃的珂丽丝忒尔,又听到了门外熟悉的脚步声。
很快,门又重新打开了,接着,珂丽丝忒尔看到母亲正一步步地走向自己。
“珂丽,我来看你了。”
不,那不是母亲,尽管长得一样,声音也一样,但就是不一样。
因为她看着自己的眼神,虽然看上去慈爱温柔,但是却又缺少那种真正的温度,那种属于母亲的磁场。
如果之前没有品尝过母亲的滋味儿,那么珂丽可能分不出来,但是此刻,她却在顷刻间就感受到了那种温度的差异——微妙,但又绝对。
妈妈没有说谎,魔女真的来了……
所以,为了保护好妈妈,为了等妈妈回来,一定要帮助魔女大人!珂丽立刻就明白了这一切。
“妈妈!我好爱你啊。”孩子仰着头,然后轻轻地抱住了面前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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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谈判
当苏菲和玛丽亚偷偷完成她们偷天换日的“壮举”之时,在并不遥远的维也纳首相官邸,奥地利帝国和法兰西帝国之间的外交谈判,也终于来到了关键时刻。
按理说来,既然法兰西代表团已经来了这么久,奥地利官方想要和他们进行任何谈判也早就该谈完了,但是实际情况却是,梅特涅首相根本不急于推动所谓的谈判,反倒是百般热情地招待来访的法国客人们,时而邀请他们参与丰盛的宴请,时而又让他们在维也纳各处游览,总之就是故意在拖延谈判的进程。
这倒不是说他有心破坏谈判、或者不重视谈判,而是因为这一手“吊胃口”的做法,本来就是梅特涅惯常的套路:在1815年的维也纳和会上,他就故意一边殷勤招待各国代表一边又迟迟不推动和会议程,最终等到出席和会的各国君主或者代表们都已经心浮气躁,他才慢慢悠悠地推动自己想要的议程,以此来尽最大可能为奥地利博取利益。
而今天,面对法国人,他当然又故技重施了。
不过,经过几十年的磨合,法国人也早已经清楚了梅特涅惯常的手段,而来之前,塔列朗亲王更是直接告诫代表团的成员们,切勿心浮气躁,只管配合梅特涅首相拖时间即可。
因此,在两方心照不宣的背景之下,会议日程一拖再拖,逐渐逼近了代表团的返国时间。
拖到现在,梅特涅首相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吊胃口下去,他终于一改之前慢慢悠悠的日程,通知法国代表团第二天来自己的官邸讨论“重大事项”。
而法国人也终于不再优哉游哉,开始认真起来,在接到通知之后,他们在大使馆当中就做好了准备,然而在第二天早上约定的时间,这支代表团在团长巴萨诺公爵的带领下,准时被带到了梅特涅首相的面前。
两个人是老相识,又打了几十年的交道,彼此都知道对方不好惹,也都知道对方会玩什么把戏,所以在一照面之后,他们只是稍微公式化地说了几句寒暄,就立刻进行到了正式议题当中。
“公爵先生,我想我不说您也知道,此时此刻,皇帝陛下和奥地利政府最为关注的,就是北意大利问题——而且,恕我直言,正是在这个问题上,贵国政府展现出了一些我们并不希望看到的不友好迹象……”
虽然表示了不满,但是梅特涅还是使用了非常委婉的外交辞令,把这种抗议控制在了轻微的限度当中——而这也是为了两边接下来的妥协做出铺垫。
“首相阁下,我认为您有必要解释清楚所谓的不友好迹象到底是什么。”巴萨诺公爵早就心里有了底,所以现在的回应也是斩钉截铁,“另外,我国政府具有任何合法的外交行动自由,我们不希望受到无端指责。”
“无端指责?”梅特涅冷冷一笑,然后拿出了几份早就准备好的外交报告,递到了巴萨诺公爵的面前,“那这又该怎么解释呢?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在贵国刚刚完成了政府更迭之后,皇帝陛下和塔列朗亲王,就分别与萨伏伊王室过从甚密,并且,你们还私下里与他们进行了大量的经济交易,甚至巴黎的银行还给他们借了款——而这些迹象,都毫无疑问地可以划为对我国不友好的范围内,尤其是,在没有给我们进行任何外交协调的情况下你们就这么做了。”
巴萨诺公爵对于梅特涅的指责根本无动于衷,事实上来之前塔列朗亲王就已经和他交了底,并且告诉他,想要卡梅特涅的脖子,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扶植萨伏伊家族和撒丁王国——而现在来看,效果立竿见影,梅特涅就像是被踩到了鸡眼一样跳了起来。
而这就是塔列朗想要看到的效果。
虽然心里暗爽,但是巴萨诺公爵表面上却还是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平静,他从容地拿过了梅特涅的这几份情报文件,仔细地看了一遍,最后,他轻松地把它们都放回到了梅特涅的办公桌上。
“首相阁下,您的报告所列举的,只有一部分是事实,大部分都是夸大其词的捕风捉影;就算是这一小部分的事实,那也属于两个国家、两个王室正常而且合法的交往范畴!没有任何国际条约,规定波拿巴家族不能和萨伏伊王室交好;那就更没有任何国际条约,规定法国银行不能给撒丁王国政府借钱!事实上,我国对此持高度开放的态度,如果有足够的信用和利润,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尝试来到巴黎寻求借贷或者发行债券,我国政府对此并不会加以干涉——包括您的国家。”
因为事前做好了准备,所以巴萨诺公爵的回复滴水不漏甚至绵里藏针,让人找不出任何破绽。
当然,梅特涅多年来早就见多了大风大浪,所以这点小场面当然也不可能唬住他。
他只是冷冷一笑,“无疑,这确实是合法的。但是公爵先生,您无论如何也可以看得到,自从阿尔贝托国王继承了撒丁王位之后,这个国家就一直在不断煽动对奥地利的敌意,并且放纵民族主义分子们对伦巴底的野心……它虽然现在并非我国的敌人,但很明显正在试图成为我国的敌对势力,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贵国这番做法,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煽风点火的嫌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就变得更加严肃了起来,然后板着脸郑重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正因为如此,在此我谨代表皇帝陛下和奥地利政府,奉劝贵国奉行对我国友好的立场,不要助长萨伏伊王室任何有可能的野心,而且从长远来看,这不仅对我国有利,对贵国也必然大大有利。”
“首相阁下,我国皇帝陛下,自从登基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告诉外界,他非常乐于与欧洲任何国家维持友好关系,任何国家。”巴萨诺公爵也板起了脸来,然后严肃地回复了梅特涅,“作为法兰西的君主,他有权不受要挟地与任何国家保持友好,包括您的祖国。事实上,皇帝陛下对奥地利一直都抱有好感,他与哈布斯堡家族血脉相连,并且曾经托庇于这个伟大家族的保护……正因为如此,他绝不会去做对奥地利不利的事,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公爵的话,说得冠冕堂皇恳切至极,但是却一点都无法触动梅特涅,因为类似的话他也说过无数次,而且说得更加漂亮。
他只当是清风拂面,反倒是注意到了其中暗示的潜台词。
“您的意思也就是说,皇帝陛下并不愿意放弃他和萨伏伊家族的密切关系?”他严肃追问。
“我已经回答过您了,皇帝陛下愿意同任何国家保持友好相处。”巴萨诺公爵从容地再度做出了答复,“他热爱和平,他也愿意和其他国家友好相处,但是他不愿意受威胁,更不愿意被人强迫去做任何事!”
梅特涅微微皱了皱眉头。
虽然他早就知道,无论是他那个学生,还是塔列朗亲王,或者面前这位巴萨诺公爵,都是难啃的骨头,但是他们此刻态度之坚决,却还是有点出乎于他的意料。
这究竟是威胁,还是希望自己进一步做出妥协呢?
他定了定神,然后拿出手绢擦了一下额头细密的汗珠,以此调节了一下情绪,接着再重新看向了巴萨诺公爵。“那么,如果某一天,萨伏伊家族因为自己过度膨胀的野心,以至于触犯了奥地利的核心利益,甚至逼迫我国不得不发动一场预防性战争,那么贵国又将如何自处呢?难道皇帝陛下对萨伏伊家族的友谊,会让他参与进来吗?”
这个问题虽然看似平淡,但是顿时让法国代表团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想到,梅特涅首相居然如此直白,甚至逼近摊牌了。
在短暂的骚动之后,巴萨诺公爵终于定了定神,然后做出了答复。
“对于这个假设性的问题,我们现在难以做出答复,不过我可以告诉您,皇帝陛下和塔列朗亲王都绝不乐意见到类似的事情发生,而且法兰西政府绝不会容忍自己的边界出现危险和骚动,皇帝陛下和他的政府将会坚决扞卫他们的所有利益。”
虽然巴萨诺公爵的回复看似雄赳赳气昂昂,但是仔细咬文嚼字的话,却会发现这个答复模棱两可。
“保护边界”、“扞卫利益”都是非常模糊的用词,在必要的时刻可以根据需求做出任何解释,直接出兵参战、派出少量志愿兵或者暗中给予支援、或者仅仅封锁边境,都可以用这个词来解释。
也就是说,这里面蕴含了极大的自由裁量空间,留足了后路。
这下梅特涅真的反应过来了,他的好学生和他的老伙计,就在一起玩弄反复横跳的把戏,他们既想要煽风点火,又不想引火烧身,因此故意把话说得如此模糊,不给任何人留下话柄。
他触碰到了法国人的底牌,也终于明白过来,塔列朗亲王终究还是过去那个塔列朗亲王,他没有老糊涂或者到老了想要疯一把,他和自己一样,非常重视大国平衡——只是,他希望为法兰西争取更多利益而已。
而这个事实,恰恰也符合梅特涅的期待。
所以,在短暂的思忖之后,他终于摊了摊手,然后重新开口了。
“先生,我们都是旧时代的遗老,我们彼此打了几十年交道,所以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应该珍惜我们人生所剩的宝贵时间,把它用在开诚布公地协调彼此立场上面,而不是用在互相使绊子、互相猜疑上面。因为,我们都太过于重要了,我们的一念之间,可能就会造成成千上万的大好男儿流血牺牲,而这种牺牲,永远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我从过去到现在,都是一个和平主义者,除非断送了和平的希望,否则我永远不愿意看到战火降临,我可以跟您保证,我是奥地利最希望与法国或者撒丁王国和平相处的人,因为这对我国最为有利!”
这一次,梅特涅倒是没有耍花招,他本来就没打算过主动对撒丁王国和萨伏伊家族发动战争。
毕竟,现在离1815年才过去十几年而已,整个欧洲都对之前持续了二十年的血腥杀戮而心有余悸,不光民众和普通知识分子普遍希望和平安定,就连一贯最好战的君王和贵族们,此刻也都认为应该让国家休养生息,以便填上之前战争留下的债务巨坑。
在这种“人心思定”的大背景下,奥地利如果贸然发动一场针对一个合法的君主制国家(而且是维也纳和会上重点扶植过的国家)的战争,那么很有可能就会全欧洲视作为和平破坏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然奥地利完全可以找到理由,宣称这是一场“预防性”的战争,宣称自己只是想要遏制萨伏伊家族和意大利民族主义者的野心,但这种说辞,想必也是很难说服国内外民众的。
如果是过去,哈布斯堡君王当然不怕背上“好战”的恶评,但是在现在这个环境下,就未免太失分了。
哪怕不在乎什么国内外舆论,此刻奥地利帝国的虚弱国力,也实在难以支撑起一场自己独自参加的长期战争——哪怕法国不掺和进来,只是背后暗中出点力,奥地利也吃不消。
唯一可行的道路,是让列强一起参与进来,可是这完全是一条死路,哪家列强也没兴趣去帮助奥地利压服萨伏伊家族。
所以,他只能选择“战略定力”,宁可坐视萨伏伊家族日渐高涨的敌意而不理会。
但是,不理会不代表不做任何反制措施,现在梅特涅的表态,实际上也是在暗示,两国应该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妥协。
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梅特涅索性把自己心中所想干脆地挑明了。
“意大利是一个地理名词,而且必须一直是一个地理名词,它应该支离破碎,然后由不同的国家所支配——这是我从步入外交界以来一直秉持的观点,而且我绝对不会改变这个观点。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同时让法国和奥地利安宁下来。
任何试图进行意大利民族统一的尝试,都对奥地利不利,而且归根结底都对法国不利!我想,对这一点,你们也非常心知肚明。那位已经死去的前约阿尼纳首相法利亚神父,我已经听说了,他早年曾经因为意大利的民族统一而奔走,结果被你们的帝国政府当成政治犯给抓了起来,关了他多年的大牢,最后让他洗心革面成了波拿巴家族的追随者——我欣赏这样的做法,但如果他落到我手里,他直接就得上绞架!奥地利不需要意大利的统一者,你们也永远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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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未来与筹码
“奥地利不需要意大利的统一者,你们也永远不需要!”
梅特涅首相,用一句振聋发聩的结尾,结束了自己的演说。
而他的听众法国人,既没有完全的认同,也并没有反感的骚动,只是互相对视了几眼,然后又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梅特涅。
这种怀疑,事出有因。
从远的方面来说,自从1494年查理八世命令法军开进意大利,然后和哈布斯堡帝国的马克西米利安皇帝开战算起,法兰西和奥地利已经围绕着意大利,前前后后进行了长达300多年的角力,在这种看似永恒的斗争当中,法兰西人对奥地利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感也随之建立,有许多人坚定认为,奥地利占据意大利就是法国的大敌;
从近的方面来说,众所周知,拿破仑皇帝就是在意大利崛起的,1796年,他带着自己衣衫褴褛的军团越过阿尔卑斯山脉冲进了意大利,从此开创了他一生当中最辉煌的篇章。
而在成为皇帝之后,他刻意地创造了一个意大利王国(当然统治区域限于北意大利),然后自己加冕为国王,让自己的养子欧仁亲王在这里担任总督,让波拿巴家族也成为了意大利的王族。
虽然皇帝的事业随着1815年的战败而彻底灰飞烟灭,但是在场的帝国“遗老”们,还是很难忘记二十多年前波拿巴家族缔造的“意大利王国”。
就连波拿巴家族成员们,也同样对意大利念念不忘。
正是因为这种“意大利情节”,所以在原本的历史线上,拿破仑三世在瑞士跟着妈妈一起成年之后,一出道进入欧洲政治场上,不是在法国造反,而是跟着哥哥跑到意大利参加烧炭党暴乱,试图在意大利投机政治搞出一番大事业。
然而,兄弟两个的努力却在奥地利人的镇压之下化为了黄粱一梦,最后哥哥不幸染病身亡,他则不得不逃离意大利,成为了一个颠沛流离的流亡者。
恐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奥地利人的憎恨。
对意大利的好感和对奥地利的憎恨叠加在了一起,就让他成为了萨伏伊王室最坚定的赞助者,他一上台就通过各种方式援助撒丁王国,并且故意刺激奥地利,想要寻找打垮哈布斯堡皇帝的机会。
在1856年克里米亚战争结束后,已经腾出手来的拿破仑三世更加急切,而这时候,萨伏伊王室的伊曼纽尔国王和加富尔首相,也急不可待地希望挑战奥地利,加速意大利的统一,于是两边一拍即合。
于是,得到了幕后怂恿的撒丁王国不断在边境集结军队挑衅奥地利,而当时奥地利年轻的皇帝弗朗茨约瑟夫在这种外交压力下,不顾一切有可能的外交压力(他刚刚和沙皇闹翻),毅然决定要用武力去征讨可恶的萨伏伊王室,以此来重塑帝国摇摇欲坠的威望。
有意思的是,在开战之前,弗朗茨约瑟夫皇帝曾经拜访过当时已经失势下野、隐居乡间庄园的梅特涅,而梅特涅此时已经病重接近临终,但是他还是努力告诫皇帝不要对萨伏伊王室开战,因为这极有可能暴露奥地利自己的弱点、同时引发法国的波拿巴皇帝下场支援,最终会让王朝陷入到巨大危机当中,导致皇帝在意大利的统治就此崩塌。
可惜,还不到30岁的青年皇帝血气方刚,已经热血上头的他没有把梅特涅的劝告当回事,他还是对撒丁王国宣了战,而拿三也真的履行了承诺,调集大军冲过了法国和撒丁之间的边境线,并且带领联军击败了奥地利,最终让奥地利承受了惨重的代价——帝国最富庶的伦巴底省份,就此被迫割让给了撒丁。
梅特涅的预言成真了。
但是梅特涅还有另外一个预言:帮助撒丁王国促进意大利的统一,将是波拿巴皇帝犯下的大蠢事,也将是法国政治上的灾难,它将最终失去自己在地中海世界的影响力。
这个预言,最终在1870年撒丁王国趁着法国在普法战争战败的机会吞并法国保护的教皇领,化作了现实。
总而言之,法兰西和奥地利这对老冤家,通过同归于尽的方式,共同促成了萨伏伊王室统一意大利的大业——而这种大业,本来是局促一隅的萨伏伊王室不可能完成的,至少不可能在短短十年就宣告完成,它根本就没有能耐靠自己打败奥地利或者法国。
可以说,意大利真正的国父在巴黎。
当然,在场的法国人们,都不可能看得到远在几十年之外的未来,他们只是出于自古以来对奥地利的敌意,以及波拿巴家族的传统判断,天然倾向于亲意大利一边。
哪怕梅特涅口若悬河而且说得好像确实有道理,但是他们却本能地不愿意赞同。
如果按照正常逻辑发展下去的话,历史可能会因为自己沉重惯性把一切拖回原有的轨迹,不过,好在这一次,时间线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变量——一位哈布斯堡公主生下的波拿巴皇帝,登上了法兰西帝国的皇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知道未来的“历史教训”,所以他完全认同梅特涅所持有的观点,他知道波拿巴家族给萨伏伊王室再多的援助,也注定是鸡飞蛋打,所以绝对不能与虎谋皮。
最重要的是,他对哈布斯堡家族,并没有普通法国人那种根深蒂固的敌意,他从小生长在奥地利,虽然并不愉快,但至少安全长大还接受了对于皇室成员来说一切必要的教育,他的母亲路易莎甚至现在还是帕尔马这个小公国的君主,他没有兴趣为了意大利的民族统一事业浪费自己的精力。
哪怕从个人情感角度而言,他对意大利也并没有什么好感。
对于艾格隆来说,保持意大利已经持续了千百年的分裂状态是最符合自身利益的做法,只有一个四分五裂的意大利,才能够让法兰西帝国拥有安定的南方边界,以及可以持续不断地从意大利榨取财富和资源。
就算为了扩张波拿巴家族的利益,对他来说让自己的某个子孙在这些小国当中挑选一两个担任君主(比如母亲未来会留下的帕尔马),比创造一个统一的的意大利要强得多,尤其是这个意大利王国还是为人做嫁衣,被萨伏伊家族摘桃子。
既然波拿巴家族已经无法得到整个意大利,那么就不应该让任何人得到它。
所以,艾格隆尽管表面上采取了亲萨伏伊王室的立场,但是在骨子里,他却站在梅特涅一边。
现在只是为了向梅特涅索取让步,所以他才采取不合作的态度而已,等到他觉得时机合适,那么他就会立刻翻脸无情,把萨伏伊家族抛在一边。
而他的意志,也早已经隐晦地传达给了巴萨诺公爵。
作为给波拿巴父子两代皇帝长期效劳的老外交家,巴萨诺公爵也同样明白了陛下在反复无常的摇摆当中所隐含的深意。
而不管他心里认同不认同陛下的想法,他的职责和义务,就是执行陛下的意志。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接着以略带讥讽的笑容看向了梅特涅。
“首相阁下,您涛涛不绝的演说,确实雄辩,确实引人入胜,以至于我都感到深有同感,可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话锋一转,“难道您忘了吗?当初不就是您费尽心机,用尽手段,扶持萨伏伊王室,把我们法国人彻底挡在了亚平宁半岛之外,让我们远离了意大利;而现在,您又对我们口灿莲花,试图说服我们帮助您维持意大利的现状……尊敬先生,您难道不觉得,您对我们的期待有点太高了吗?不管我们认同不认同您的话,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我们又有任何理由做什么呢?”
巴萨诺公爵满怀嘲讽和愤懑的诘问,让一向口若悬河的梅特涅,一下子有些说不出话来。
确实,这事儿有点太尴尬了。
1815年的维也纳和会上,为了压制过于强大的法国,梅特涅煞费了苦心,他为此搞出了一系列的领土变动:法国北部的比利时地区交给荷兰王国;中部的莱茵兰交给普鲁士;南部则重点扶持撒丁王国,为此还把热那亚交给了它。
当时看上去这个安排可谓精妙,三个国家成为了反法第一线的排头兵,从上中下一起围堵法国。
然而到现在,仅仅才过去了十六年,他精心构筑的法国封锁线就莫名其妙地崩解了。
首先是比利时,发动了对荷兰的起义,然后英法两国暗中勾兑,最终居然得出共识让比利时自行独立成为一个王国,梅特涅对此虽然惊愕愤怒,但是面对英法两国的共识他却也无法抵制,只能予以了默认;
如果说北部藩篱是被“拆解”的话,那么南部就更加打脸了,原本的反法排头兵萨伏伊王室,神罗帝国最古老的王室家系之一,居然为了自己的野心,摇身一变准备成为意大利民族的代言人……如此厚颜无耻的换装play,让梅特涅不仅感到由衷的讽刺。
于是,顷刻之间,他的整个构思都已经崩溃了,而萨伏伊王室这个“回旋镖”已经成为了他一生中的巨大尴尬(当然,后来只会让他越来越尴尬,甚至1848年萨伏伊王室趁着维也纳爆发革命还对奥地利宣战,准备趁火打劫,可惜自己战力太差,轻松被打败)。
如果他要点脸的话,恐怕现在的他就已经要气疯了。
好在,他的一大优点就是善于唾面自干,接受任何难以忍受的现实。
既然现实已经发生了如此剧烈的变动,那么再生气也没有意义,只能根据现实情况,重新重组政策,哪怕与昔日的对手握手言和也无所谓。
而他现在就准备这么做。
“过去,围绕着我们两国伟大国家之前,确实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不愉快,或者说得直白一点,我们之间的争斗,造成了太多血流成河的灾难。而这种灾难,现在已经完全不合时宜了,难道您没有发现吗?法兰西和奥地利如果继续角力,在意大利无谓地消耗力量,那么最终只会造成两败俱伤的结果,然后便宜了其他所有心怀不轨的国家……历史上的教训已经太多了,现在我认为,我们应该彼此携手,这样才能够稳定住天主教世界的大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您当年如果这么说那就更好了。”巴萨诺公爵只是平静地回答。
梅特涅知道,对方这么不动声色的样子,其实就是等待自己出价,不过对此他倒是并不着急。
“最近,路易莎长公主殿下身体不大好,如果她能够前往法国,见到她的孙儿孙女,这肯定会让她大为欣慰,”他看似随口地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这种当然不是随口一言,而是在暗示,路易莎手里的帕尔马公国可以作为“奖励品”给波拿巴家族,让她去世之后,由某个孙子或者孙女继承。
目前的北意大利,除了伦巴底和威尼斯被帝国皇帝直辖直辖,摩德纳、托斯卡纳和帕尔马三个小公国也同样处于哈布斯堡皇室成员的统治之下,只要能够笼络住波拿巴皇帝,确保伦巴底和威尼斯的安定,那么从中拿出一点小小的筹码来交易,也不算什么大事。
况且,根据过去的协定,一旦路易莎公主死后,这个帕尔马公国就会返还给两西西里的波旁王家,反正要让出去,让给谁不都是一回事?
当然他搞了无数次这样的秘密谈判,深知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道理,反正现在并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危机,他慢慢地和法国皇帝勾兑也不迟。
现在,只要彼此之间留下“善意”,创造未来的合作空间就可以了。
他正好也可以等一等,利用“法奥接近”的消息,再去吊一吊其他国家的胃口,看看能不能搞出更好的交易筹码来。
所以,他现在甚至不想把话说死,故意只是用了模糊的暗示,为的就是未来万一有需要,可以原地不认账。
这条可恶的老狐狸!他的首鼠两端,巴萨诺公爵又怎么可能没看出来?所以他立刻在心里暗骂。
不过,公爵倒是没忘记,自家的陛下和首相也是这么对奥地利人玩花活的,毕竟大家彼此彼此,欧洲各国之间已经尔虞我诈了千百年,谁也并不比谁高尚一些。
“陛下当然非常欢迎长公主殿下来访我国,一尽天伦之乐——”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立刻做出了回答,“不过,首相阁下,个人感情,是很难改变我们根据国家利益而决定的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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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志得意满
“不过,首相阁下,个人感情,是很难改变我们根据国家利益而决定的立场的……”
梅特涅首相心里当然清楚,巴萨诺公爵这么闪烁其词,这绝不是拒绝,他的言外之意只有一条:要加钱。
也对,一个小小的帕尔马,肯定不会放在他那个好学生的眼里。
可是,要不要再给他更高的加码呢?
现在根本不是迫在眉睫的时候,奥地利也并非有求于人,也就是说根本没有追加筹码的理由。
但是,断然拒绝法国人的“非分之想”肯定也不合适,所以,他决定先静观其变,看看今后的形势变化再做决定——如果拉拢法国人的必要性提升,那么他也愿意在不出让核心利益的情况下,对法兰西皇帝做出更多一些的让步。
“我完全理解您,公爵先生。”于是,梅特涅只是淡然点了点头,“我们每个人都在忠于自己的国家,你我都不例外。但是,在此之外,如今我们两国的皇帝陛下,彼此之间的亲缘关系,也注定会给我们带来些许感情上的纽带……我仍旧相信,只要我们一起携起手来,那么意大利将会实现永久的和平和安定——”
顿了顿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个目标,也需要得到波旁家族的配合。如果皇帝陛下有需要的话,我愿意站出来,为他缓和波旁家族的关系,我相信,这对他在法国的统治也极为有利——”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哈布斯堡家族控制了北意大利,而领土囊括了西西里岛和那不勒斯的两西西里王国,是由波旁家族的分支统治着。
除了两西西里王国之外,此时此刻,西班牙也是波旁王家的国土,现在则由费尔南多七世统治着。
这位费尔南多国王,当初和拿破仑皇帝可谓是仇深似海——当时作为王太子的他和父王争权,结果拿破仑把他和他的父王全部废黜,让自己的大哥约瑟夫来充当西班牙国王,结果引发了血腥的半岛战争,也让西班牙成为了法国流血不止的伤口。
随着拿破仑帝国的崩塌,费尔南多重新成为西班牙国王,不过他的昏庸统治也马上引发了一部分贵族和精英分子的反叛,于是在1823年,当时已经在法国立稳脚跟的波旁王室长支,派兵来援助了他,最终帮助他镇压了革命,重新稳住了王位。
结果,仅仅七年之后,1830年的法国大动乱,让复辟的波旁王家,再一次丢掉了法国的王位,被迫流亡。
而西班牙和两西西里的波旁国王们,虽然不敢举兵来镇压波拿巴家族,但他们内心自然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这两个国家的王位,当初都被波拿巴家族成员抢走过……
眼看噩梦的阴影重新回来了,他们对此简直是惊恐万状,自从艾格隆登基之后,西班牙对他极为提防,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派大使到巴黎,两边实际上处于外交决裂的状态,边境上也是如临大敌,生怕“往事重演”。
不过,艾格隆对此倒是无所谓,反正西班牙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他也不打算对西班牙人做什么——只要他们不跑过来给自己添乱就行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欧洲各国渐渐地接受了波拿巴家族的复辟,而波旁国王们,也逐渐“惊魂稍定”,他们发现新上台的波拿巴皇帝,并没有再把他们赶下台的意思(当然他们也没有为法国长支报仇雪恨的意思),于是也开始面对现实,决定和新的法国政府重建外交关系。
不过,出于两个家族之间长期根深蒂固的敌意,所以这种外交重建极为缓慢。
而这种现状也让梅特涅看在了眼里。
在他看来,自己跳出来当这个和解的中间人,既可以增加奥地利的外交威望、同时赢取两边的好感;也能够在客观上增加意大利土地上“外部势力”的团结,确保帝国能够稳住最重要的伦巴底省份,何乐不为?
“如果波旁王室愿意和陛下缓和关系,那么陛下当然会以君王应有的宽宏大量来接受这份好意。但是如果他们妄自尊大,甚至希望与陛下平起平坐、提出非分的要求的话,那么他们得到的也必将只有轻蔑和冷落。”巴萨诺公爵对梅特涅首相的提议不置可否,只是强硬地表达了立场,“西班牙和两西西里王国都必须明白,他们在事实上是处于摇摇欲坠的悬崖边上,如果希望保住自己所剩不多的家业,他们需要仰赖大国的帮助,而法国是极少数愿意、并且真的能给出这种帮助的国家,他们应该拿出应有的态度。”
“我相信他们是可以的。”梅特涅狡黠地笑了起来,“毕竟,什么血缘亲情,什么历史仇恨,都完全不如现实需求重要……为了稳住他们的王位,他们迟早都会有求于您的陛下的,到时候,哪怕再支持波旁的法兰西人,也会承认,陛下才是法兰西当仁不让的领袖了。”
“呵。”回应他的,只有巴萨诺公爵晦暗不定的笑容。
就这样,在短时间的密谈当中,梅特涅和巴萨诺公爵对几个重大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彼此之间虽然并没有完全谈妥,但至少也建立了初步的共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于梅特涅来说,至少他已经满意了——他相信,他展现出来的态度,和提出的条件,也肯定会让法兰西皇帝动心。
也许对方现在还不会满意,但是没关系,只要动了心,就有了合作的空间,接下来的事情都可以慢慢谈。
而对梅特涅来说,一手操办了“法奥和解”这一重大外交手笔,也让他继英国之后,快马加鞭地成为了第二个和波拿巴家族友好相处的大国,也变相地复活了他1814年维也纳和会上就一直致力于推动的计划。
在法国被遏制下去之后,接下来应该被遏制的就该是沙皇了。
当然,梅特涅老于世故,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全部希望寄托在法国人身上,他只会小心翼翼,互相试探,一点点地接触,直到彼此达到各自的目的为止。
“很高兴能够和您谈得如此愉快,公爵先生。”在会谈的最后,他友好地向巴萨诺公爵伸出手来,“您是我的老朋友,我们打交道已经几十年了,所以我们彼此之间也不必说那么多的违心之语。我就说实话吧,我绝不指望你们喜欢我,更不指望法兰西人喜欢奥地利人,但是我希望,我们能够跳出一切感情用事的庸人自扰,以最清醒的目光来看待彼此之间的需求,然后我们再根据需求来携手——这就是我追求的一切了!但愿我们会一直友好下去,这将是整个天主教世界的一大幸事。”
“虽然我并不认同您的每一句话,但我一直尊敬您,首相阁下。”巴萨诺公爵也伸出手来,友好地跟梅特涅握了手,“过去的恩怨都已经是过眼云烟,无论是我还是陛下,都不会因此而感情用事,这一点您尽可以放心——眼下,正是两个民族和解的大好时机,陛下也对此充满了期待,他愿意一直做奥地利的朋友,只要他的需求得到了满足,那么他也愿意尽自己的一切努力来帮助朋友,对此他从来没有食言过。”
在短暂的握手之后,梅特涅亲自送着法兰西代表团来到了官邸的门外,然后目送着这个代表团离开。
虽然是难缠的对手,但终究还是可以对话的正常人……看着他们乘坐的马车离去的背影,梅特涅心想。
此时此刻,他心里也不免有些得意。
在他的一生当中,他已经进行过多次类似的外交活动了,可以说,他极大地影响了千百万人的命运,而今天,又将是他光辉履历上不可或缺的一笔。
当然,这还只是开始而已。
接下来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但至少,法奥两国围绕着意大利的争端,将会渐渐地被平息在萌芽当中。
只要法兰西人不插手,那么萨伏依王室就无力搞事,那么他碾死那些意大利民族主义分子就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他一生都是民族主义的坚定质疑者和反对者,这不仅仅是出于他的个人偏好,而是出于哈布斯堡帝国的必然取向:以帝国的现实来看,德意志人、匈牙利人、斯拉夫人、意大利人等等民族都人数众多,德意志人虽然占据统治地位,但为了维护地方的统治,又不可能不允许各地方的其他民族拥有一定程度上的自治权。
联系这个帝国的纽带,就是哈布斯堡皇帝,一旦这种纽带被民族主义所污染,那么它就必然摇摇欲坠。
无论是波西米亚贵族还是马扎尔贵族,如果他们不愿意对一个德意志皇帝效忠,那么帝国就无法延续下去了。
所以,帝国绝对不能对这些民族主义者让步——一旦一处让步,那么接下来最终就会是处处让步,最后就是显而易见的结局。
帝国所有的外交,实际上最终都是内政,这一点没有人比梅特涅更加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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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过热情的接待之后,法兰西代表团在各界人士的欢送之下,隆重地离开了维也纳,而那位法兰西皇帝派来的特使夏奈尔小姐,也在同时向美泉宫的主人们告别,踏上了返国的旅途。
一手操办此时的梅特涅首相,欣慰地看到,自己的计划“圆满成功”,并且得到了休息的机会。
作为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在密集的脑力活动之后,他太需要休息了。
不过,法国人才前脚刚走,首相阁下就收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苏菲王妃突然感染了感冒,重病之下需要休养。
她这是真的不小心感染了风寒,还是被勾起旧情之后心里有气,然后因为气急败坏导致抑郁,所以生病了?当听闻此事之后,梅特涅在心里闪过了一丝疑问。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当然,眼下他已经向苏菲靠拢,两个人甚至成为了暗中的同盟,所以既然苏菲突然得了病,梅特涅于情于理都要去探望一下。
于是,梅特涅首相短暂地结束了自己的休假,然后跑到美泉宫来探望苏菲。
一如往常,他的觐见请求迅速地就得到了批准。
很快,他就被带到了苏菲的卧室——之所以是卧室,是因为苏菲此刻正是躺在床上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隔着厚厚的帷幔,他看不清躺在床上的苏菲到底状态如何,不过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对着床躬身行礼,“殿下,惊闻您不幸染病的噩耗,我前来探望您了。希望上帝保佑您能够尽快调养痊愈……”
“您真的这么在意我的健康吗?首相阁下……?”里面响起了一声疑问。
这个声音很轻,而且显得慵懒和疲倦,但毫无疑问,这就是苏菲的声音。
梅特涅立刻又躬了躬身,“殿下,您应该知道的,在此刻的帝国,我就是那个最希望您身体安泰的人,您如果这样怀疑我的一片赤忱,那就不免让我寒心了……”
“呵……”里面的人冷笑了一声,“您放心吧,我好得很,您倒是担心下自己吧,毕竟您的岁数可是我的两倍有余——”
梅特涅觉得,今天的苏菲比往常攻击性似乎更强了一些。
不过,他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女人日常善变,而且又是病人,心情不好太正常了。
总之,目前一切运转良好,心情极好的他,也没有兴趣和一个女人怄气。
“唉,您说的没错,我确实老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即使年老体衰,我也必须尽全力为帝国效力,不能有片刻分神,这就是我身为臣仆的本分。”他微笑着回答,“殿下,我与法国人的会谈纪要,我已经作为备忘录呈递给了皇帝陛下了,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我也可以给您一份副本,毕竟,对这些事您最好也该心里有个底。”
“先送到我这里吧……等我有心情了再看。”里面传来了一声疲惫厌倦的回答,“首相阁下,里面有关于我女儿的谈判吗?”
“很抱歉,暂时没有……”梅特涅带着一种戏谑的恶意,冷笑着回答,“毕竟这种事,也不方便放在台面上讲吧?您放心,以后我们会私下里和陛下商谈的……想必,他不会赖账。”
“没良心的出生。”苏菲恨恨地骂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骂梅特涅还是骂他那位远在巴黎的好学生。
“夫人,请好好保重身体,今后的帝国和宫廷还要仰赖您呢……”而梅特涅只当做清风拂面,他笑容满面地向帷幔后的苏菲躬身行礼,然后志得意满地告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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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归国
深秋的巴黎,已经多了几分萧瑟,曾经蔚然成荫的树木都已经凋谢,只留下了一些干枯的树干,犹如卫兵一样守护在街巷旁边。
不过,巴黎的繁华和喧嚣却并不会因此而减色半分,各处依旧熙熙攘攘,那些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更是物欲横流,热闹不堪。
就在这一片喧嚣当中,帝国政府以极为热烈的姿态,迎接访奥代表团的回归。
帝国首相塔列朗亲王不顾自己日渐老迈的身体,亲自迎接代表团的成员们,并且发表了高度赞许他们成绩的讲话。
不过,即使如此,这支代表团和奥地利谈判的目标和内容,此时仍旧秘而不宣,可想而知,此刻欧洲各国一定也都在睁大双眼,发动他们在法奥两国的情报力量,努力寻找这次谈判的蛛丝马迹。
对于塔列朗亲王来说,此刻他自然和梅特涅一样的志得意满,他之前对他的陛下夸下海口,一定可以对梅特涅“卡脖子”,而现实也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奥地利捏着鼻子忍了下来,然后努力试图拉拢法国,寻找两边的妥协。
无疑,此刻这种妥协还没有真正到来,奥地利正如那些已经春心荡漾但仍旧故作矜持的贵妇人那样,还在扭扭捏捏,似乎在随时寻找反悔的机会,但是他相信,只要自己再加大力度,不愁对方不就范。
这也就意味着,此时此刻,经过他的精心操作,曾经针对法国的维也纳体系,随着英国的主动妥协和奥地利的被动妥协,几乎在悄无声息中不战自溃,曾经沦为战败国甚至短暂地被外国军队分割占领的法兰西,又已经昂然屹立在了欧洲大陆上,重新可以将自己的力量投入到“欧洲再平衡”上面了。
靠着这样的非凡业绩,他完全可以得意地认定,自己依旧宝刀未老,还是那个坐在家里就能够撬动欧洲的男人。
法国人,你们蔑视我,你们诅咒我,你们在我死后还会嘲笑我,但你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我为这个国家做下的贡献多!年迈的亲王,得意洋洋地想。
可惜,此刻得意洋洋的首相阁下,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的计划之上,还有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在归来的使团当中,居然会有一个曝光后会毁掉他所有心血的人。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会怒急攻心然后气得中风?还是会和前代那样直接跑路?那就只有上帝才能知道了。
总之,至少在此刻。代表团成员们载誉而归。
而对其中极少数一些人来说,巴黎并不是归途的终点,她们从巴黎火车站坐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专列,然后又踏上了前往枫丹白露宫的旅途。
短短一段路上,究竟代表着多少等待和多少煎熬?
在吉维尼女侯爵夏奈尔女士专属的列车车厢里,此时夏奈尔正和一身女仆装扮的苏菲,一起坐在了靠窗户的座位上。
自从上了列车之后,苏菲一直都盯着窗外,而夏奈尔也能够体谅她此刻的心情,所以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出声。
时间在列车的轰鸣声当中悄然流逝,苏菲目光中的兴奋和焦急渐渐消退,最后她只是入神地看着窗外,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这真是个好东西”,看着远处越来越清晰的枫丹白露宫殿,苏菲终于禁不住发出了感叹,“以后我一定要把它引入到奥地利去,我们也需要这个。”
苏菲突如其来的感叹,让旁边的夏奈尔微微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在即将重温旧梦、见到自己魂牵梦萦的爱人之时,苏菲还保留着如此冷静的思维,居然在考虑这么不相干的事。
由此可见,经过这几年坎坷经历的磨炼,尤其是在老皇帝日渐老迈、开始渐渐分权的背景下,苏菲终究还是多了几分“治国之君”的自觉,再不是几年前那个只管自己开心就不顾一切的任性王妃了——当然,现在还是非常任性。
“您所言甚是。”定了定神之后,夏奈尔连忙附和了苏菲的话,“经过陛下的示范之后,现在法国各界舆论都极其看好铁路的前景,很多地方甚至自发上书给陛下,希望陛下能够批准他们筹资兴建……我想,如果奥地利能够尽快引入的话,对它来说必然也是极大的利好。”
说到这里,她又像是凑趣来了个玩笑,“说不定未来有一天,您甚至可以和陛下一起修通巴黎到维也纳的铁路,到时候只需要短短时间,人们就可以在两个伟大城市之间往返了……只可惜,这看上去很困难,牵涉到太多难题,估计要很久才能实现吧。”
“确实需要一些时间,但未必会长到让人难以接受。”苏菲一边思索一边回答,“虽然我们两个国家看似相隔甚远,但中间无非也只有巴登、符腾堡和巴伐利亚三个邦国而已,巴伐利亚是我娘家我很轻易就能说服,其他两个邦国一来国小力微很难顶住三国压力,二来他们肯定也想从中分得一杯羹,所以我料想它们应该都不会摆出强硬的反对态度……唯一可虑的是莱茵兰的普鲁士人会借故反对,但只要我和艾格隆态度强硬,他们肯定也无所作为,所以只要我掌权,这件事就会比想象中容易办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到这里,她又略带嘲讽地笑了起来,“当然,我手里可没那么多钱,所以他如果赞同我的设想,那就让他想办法筹钱就好了……反正法国人民手里有的是金币。”
“没想到,在这种大事上,您还真是寸步不让啊……哪怕是对陛下。”既然现在这事八字都没一撇,夏奈尔也只当是戏言,于是她只是莞尔一笑。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们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年宫里那两个不问世事的王妃和王子了,无论愿意不愿意,最终我们都要去承担国家的重担。”苏菲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当中既有无奈,又有满满的期待,“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越是想要天长地久,就越要把我们的工作做好,只要我们拿出足够成绩,人民就不会在意那种捕风捉影的风流韵事——当初那个可怜的断头王后,真的是因为骄奢淫逸而死的吗?大错特错,只要她能和她同样可怜的老公让法兰西王国不要那么债台高筑,不要面对一次次饥荒而无所作为,那么她就算真的做了什么坏事,也没人会在意的。不是吗?”
“您这话倒也没错。”夏奈尔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但是很快她又显得有些失望,“不过,这么一想的话,我就感觉好像如此伟大爱情故事好像突然就变得不那么纯粹了一样……”
“傻孩子,这才是我们之间纯粹的爱情啊。”苏菲忍不住敲了敲夏奈尔的脑袋,“为了延续我们的爱,于是鼓起勇气去肩扛两个庞大的国家,难道还有什么爱比这更有力吗?”
不过,话是这么说,她突然有些惆怅起来,“当然,如果有的选,我当然愿意我们一直厮守在一起,他一直做我的小心肝儿,我们互相扶持白头偕老,共同去管理奥地利,可是他不愿意接受,他非要跑,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不当皇帝是永远不会过瘾的,哪怕有我把世界捧到他的脚下,他也不接受……”
“这才是陛下最让我爱的地方。”夏奈尔小声回答。“他生来就有他应该去完成的使命,他逃不开的。”
“男人总是最擅长拿使命当借口,他尤其如此——”苏菲有感而发,愤愤不平地回答。
就在这时,在火车轰隆隆前行的背景音当中,突然出现了一阵细微的吱呀声,这是旁边车厢开门的声音,所以夏奈尔和苏菲不约而同地收了声,然后凝神注意着旁边的动静。
也不怪她们如此戒备小心的样子,因为这一路上,法兰西代表团多了一个尊贵到所有人都惹不起的同行人员——皇帝陛下的岳母亨利埃塔夫人。
之前,在面见完苏菲之后,夫人立刻又去觐见了老皇帝,请求陛下允许自己前去探望女儿女婿一番,顺便见见外孙子女。虽然一直和御弟关系不好,但如此合情合理的请求,老皇帝当然没有拒绝,于是痛快答应了。
而法国人这边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夫人带着自己的随从女仆就和代表团合流,一起踏上了前往法国的归途。至于得到消息的艾格隆夫妇,那就更加没有理由拒绝了,虽然心里有点慌(或者说有点心虚),但艾格隆只能给自己的岳母大人发来了最热烈的邀请。
对于代表团团长巴萨诺公爵等人来说,这点小事根本无伤大雅,完全不影响他们顺利完成任务的兴奋感;而对同行的夏奈尔来说,情况就是大大的不妙了,因为,在这一次的归途当中,她的身边有了一个绝对不能暴露身份的人。
好在,为了避嫌,一路上夫人除了最基本的信息交流之外,基本上不和法国人这边来往,总算没搞出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来,但即使如此,这一路上夏奈尔还是心惊胆战,生怕出问题。
不过,因为两个人谨慎行事,最糟糕的事态终究没有发生,亨利埃塔夫人顺利地跟着法国代表团一起来到了巴黎。
按理来说,这样重要的人物,一定得认真接待,塔列朗亲王也准备给夫人一个盛大的欢迎式,不过这一番好意被夫人婉言谢绝了,她说自己本就只是为了探望小辈和孙辈们过来的,如果兴师动众的话,不仅无端浪费人们的精力,还会让女儿受累,所以她希望一切从简。
如此谦逊的态度,让塔列朗亲王啧啧称赞,他自然也满足了夫人的要求,在接见完代表团以后,只是以私人身份面见了夫人,简单寒暄几句之后,就恭送她上了前往枫丹白露的列车。
不过很显然,宫廷那边自然会以隆重的方式接待夫人,这是免不了的——特蕾莎皇后自从出嫁后常年见不到父母,此刻不免心里牵挂,而皇后都如此上心,其他人自然也不敢不上心。
至于圆满完成任务的夏奈尔,那就只能稍微委屈下靠边站了。
对此夏奈尔倒是无所谓,她甚至巴不得自己身边受到的关注越少越好。
两个人屏息凝神,好在旁边的车厢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只是夫人身边的女仆进进出出而已,弄清楚之后她们心里也松了口气。
遥远的旅途只剩下最后一步了,这种精神上的焦灼感和疲惫感,也让她们的心脏备受煎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在这种忐忑和煎熬当中,列车渐渐地放慢了速度,然后在枫丹白露宫外皇家专用的小小车站停了下来。
亨利埃塔夫人和她的随从们首先下车,而夏奈尔等人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早已经等候在月台上的近卫骑兵们纷纷抬起自己手中的佩剑向夫人致敬。
对于类似的排场,亨利埃塔夫人身为卡尔大公的妻子早已经司空见惯,所以她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只是视线稍稍移动,寻找她真正关心的人们。
果然,就在这些骑兵的空隙之间,她发现了她的几位至亲——女儿和女婿此时正穿着便装,含笑看着自己,而女婿手里拉着一个小男孩,女儿手里则抱着一个婴儿。
至于夫妇两个人身后,还站着一群看不太清面孔的男男女女,想来也是宫廷或者皇室的重要成员了。
显然,法兰西宫廷的全班人马,此刻正恭恭敬敬地站在这里,迎接自己的到访。
很明显,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自己是帝国皇帝的岳母——不然,一个拿骚家族的公主,又怎么可能得到这种待遇呢?
虽然一开始并没有期待过这些,但此时此刻,夫人心中不可避免地还是有些许的虚荣心荡漾了起来。
哎,这原本应该是多么美好的童话啊,王子和公主战胜了一切困难和强敌,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本应该是这样的。
然后生活却不是童话,它比童话要复杂太多。
在短暂的间隙当中,夫人的目光落到了女儿身上,此时的女儿雍容华贵,看不出多少愁容,她正在为自己的到来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但愿她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本应如此的!
夫人心里涌起些许感慨,但很快就化作了同样由衷的喜悦,然后一步步地向着自己的至亲们迎了上去。
而与此同时,在她不为人注意的背后,一行人也悄然下了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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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岳母
受到了隆重欢迎的亨利埃塔夫人,在众人的注视下款款走到了自己的儿孙们面前。
虽然,为了保持仪态和风度,她没有显得太过于兴奋和激动,但是此刻她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欢喜之感。
当自己作为少女出嫁给奥地利皇帝的御弟时,谁又能够想得到,自己能够成为法国皇帝的岳母、以及未来皇帝的外祖母呢?
哪怕不考虑这种世俗的东西,光是看着面前如此风采出众的两个大人和两个孩子,她心里也不免有些骄傲自满。
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自然不必说,皇太子也俊美可爱,就连在襁褓中的芙宁娜小公主,也能够看出来长大以后一定能够成为一位惊艳世人的大美人。
这么可爱的孩子,身上都流着她的血,这又怎么可能不让她为之自豪呢?
直到此刻,她都在为自己女儿女婿的婚姻感到由衷的欣慰,他们如今的成就,以及他们如此出色的后代,都不枉自己当初的鼎力支持。
当然,这段幸福的婚姻,现在冒出了一些不和谐的音符,但是在夫人看来,这都是白璧微瑕,只要稍加努力,就都可以克服这些小小的困难——而她,就是为此而来的。
带着满心的愉悦和欣慰,夫人和艾格隆夫妇相向而行,没走几步就交汇上了。
“妈妈!”当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一直维持镇定的特蕾莎,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她一边呼唤着母亲,一边在眼角也沁出了些许泪花,毕竟她已经和父母相隔太久了,心里自然极为想念。
如果不是因为怀中抱着女儿的话,恐怕她已经直接扑到母亲怀中了。
“特蕾莎,好久不见。”看到女儿如此激动的样子,亨利埃塔夫人的心里自然也极为激动,只不过,她还是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仪态,只是露出了淡然的笑容,然后轻轻地向女儿颔首,小声地提醒她,“现在很多人都看着我们呢,你可不能失态啊……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在母亲的提醒之下,特蕾莎也回过神来来了,于是她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然后微微向母亲屈膝行礼,“谢谢您来法国探望,妈妈。我们一定尽心竭力招待您的!”
“唔,这倒是有皇后的风范了。”夫人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微微前倾,亲密地亲了亲女儿的侧脸。
然后,她也不禁发出了感慨,“时光过得可真是快啊……你当初在我们身边跑来跑去的样子,现在还仿佛浮现在我的眼前,转眼间就成了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而且还成了一国国母、两个孩子的母亲,这可真是让我始料未及!”
说到这里,她又露出了满足和欣慰的笑容,然后再度附身亲吻了女儿,在她耳边小声鼓励,“老实说,当你来到法国境内的时候,我还很为你担心,甚至整夜整夜做噩梦……不过,你接下来所做的一切,却都证明了我的担心都是庸人自扰。所以,我很为你感到骄傲,我的女儿……你配得上我们为你所做的一切,我们也永远爱你。”
母亲的一番勉励,让特蕾莎听得差点又哭了出来,不过这次她倒是控制了自己,只是连连向母亲表示感谢。
而这时候,夫人的注意力也落到了特蕾莎怀中的芙宁娜身上,她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一下自己外孙女儿的小脸蛋,然后开开心心地笑了起来,“多可爱的孩子呀!特蕾莎,以后你的女儿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大美人!你也一定要为她找个最好的夫婿哦!就像妈妈做的那样。”
“嗯嗯!”特蕾莎也连连点头,她自然也非常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我会为她准备好一切的……放心吧妈妈。”
“就怕她到时候比你还任性。”夫人若有所指地看着女儿,“不过,那样也好,你们就能够尝尝当年我和你父亲那种无可奈何的滋味儿了!”
说完之后,她没有等待女儿的回应,而是抬起头来,把视线落到了旁边的艾格隆身上。
然后,她又轻轻迈动脚步,然后来到了艾格隆的面前,接着她又微微屈膝向艾格隆行礼。“陛下,从我们在希腊分别算起,已经时隔四年了,这四年当中,虽然我们夫妇并没有能再见您,但是我们的心却一直都与您同在,并且为您的成功而祈祷……而现在看来,命运终究还是眷顾了您,所以我在此恭喜您如愿以偿。”
看到自己岳母以如此郑重的态度面对自己,艾格隆也感到有些受之无愧,于是他连忙也对夫人躬身行礼,“您在我面前何须如此郑重?在我心中,您是我最尊敬的长辈,甚至让我真正感受到母亲的温暖……我永远感谢您当初对我的照顾,更加感谢您在发生那些不幸事件之后还能够不计前嫌地支持我和帮助我,这份恩情我会一直铭记在心的。”
他这话说得当然是有几分夸大其词,但多少也有几分真心,毕竟,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这对夫妇都是对自己关爱有加,甚至恩重如山。
可是,你又是怎么回报他们的呢?他的内心中好像闪过了一个问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人比他自己更加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正因为如此,面对着夫人清澈而又关爱的眼神,艾格隆不禁心里闪过了一丝心虚和愧疚。
可是,就在短短一瞬间,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苏菲此刻肯定跟着夏奈尔一起,混在人群当中来到自己身边了。
这个想法,几乎就在一瞬间,让他本就不多的心虚和愧疚,化作了一缕青烟随风飘散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动,想要在夫人背后那些为数不多的下车乘客当中,找到自己魂牵梦萦了许久的那个身影。
亨利埃塔夫人误解了他的表情,他刚才的愧疚和心虚她都已经看在眼里,而艾格隆此时视线的飘忽不定,被她误解成了对方此刻过于愧疚不敢面对自己。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她忍不住在心里发出感慨。
一直以来,她都很喜欢艾格隆,在奥地利的时候甚至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这些年艾格隆屡屡地沾花惹草,甚至让女儿特蕾莎丢脸,她虽然也和丈夫一样恼怒,但内心却终究还有几分保留。
殿下毕竟年轻,又有几分诗人性子,所以做下一些糊涂事毕竟也在所难免,只要以后端正起来就好了……她几次在大公面前这样说好话。
而现在,她真的来到了女婿的面前。原本她心里准备好的几句呵责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最后,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揪了一下艾格隆的耳朵,并没有太用力,“陛下,虽然您事业有成让我们很是欣慰,但与此同时,你也做了好多让我们难堪的事啊……这可和我们当年的初衷不太相符呢。”
被这么揪了一下耳朵,虽然不是很疼,但艾格隆却终究还是从魂不守舍的状态当中恢复了过来,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岳母这里。
面对这种并不严厉的斥责,艾格隆又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低下头来,犹如是一个被老师教训的小孩子一样,“您教训的是……很抱歉,我难以抵受外面的诱惑,做下了让您为难的荒唐事……”
看着艾格隆这么老实听训的样子,夫人心里的气又消失了几分,于是她也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年纪大了,注定是要为儿女受苦的,所以就算被你折腾得颜面无光那也没什么,忍一忍就好了;可是,难道你不能体谅一下特蕾莎的心情吗?试问,世界上还有谁为你做得比她更多呢?她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又有哪一点不符合皇后的要求呢?可是她的努力却换来了你如此回报,你该怎么去面对她呢?”
岳母的责备虽然和风细雨,但是艾格隆心里却听得如坐针毡。
因为这些话都是真的,更因为即使在此时此刻,他还在背叛——甚至是更严重的背叛。
他难以想象如果特蕾莎知道这一切之后的反应,甚至——此时此刻都对他还极为维护的岳母大人,在知道这一切之后又该是如何反应?
他难以想象,他更是难以承受。
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要继续做下去,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很抱歉,夫人,您教训得对。”他只是做出了一副心怀悔恨的样子,然后低着头向夫人道歉,“我确实有点不知检点了,今后我一定会注意的。”
看到女婿身为皇帝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老实听训的样子,亨利埃塔夫人也颇为满意,甚至觉得女婿的诚意已经做足了。
这更加坚定了她心中一直固有的“殿下本心是好的,只是太年轻太贪玩,只要好好告诫,他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判断。
只要某些可恶的贱人不要作妖,他们两个人一定就可以重修旧好,并且成为令后人敬仰的明君贤后——对此她深信不疑。
所以,她的脸上也重新露出了笑容,然后轻轻地拥抱住了艾格隆,小声安慰了他,“陛下,请您不要误解,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们夫妇对你们都只有好意,我们也只盼望你们能够幸福生活下去,甚至不奢求任何回报。你不是我的儿子,却也同样是我的至亲……”
接着她又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其实,年轻人贪玩,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私下里为自己找一点乐子,只要不闹出什么风言风语,谁又会指责你什么呢?就算特蕾莎,也从来没有管过你和夏奈尔小姐之间的事吧?我们也没有管过,事实上她这次在我们那里得到了非常热情的招待……所以,我们从来不是气你找点乐子,我们只是看到你几次三番作践特蕾莎的颜面,所以心里实在气不过而已,陛下,也请你体谅一下她和我们的心情吧?难道一直以来我们的付出,还抵不过这么一个小小的条件吗?”
夫人的劝说,可谓是把姿态放得很低了,合情合理感人至深,以至于艾格隆听了都不禁心生感动。
确实,他们争的从来不是小小的风流韵事,而是特蕾莎的尊严,可是即使这么一点东西,自己也多次违背了……
哎,我可真是罪大恶极啊。艾格隆心里感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可惜,即使明知道这个事实,他还是要做他想做的事——因为,他就是如此随心所欲,一直如此。
要补偿特蕾莎以后有的是机会,至少现在,他只想要一尝所愿。
当然,即使心里这么想,但是脸上他还是做出一副幡然悔悟的样子来。“谢谢您的教诲,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这就对了嘛。”夫人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她亲了亲艾格隆的脸颊,再松开了手。“大家都是至亲,没有什么怨念是化解不了的,只要今后好好相处,之前发生过的任何不愉快,都只是过眼云烟罢了,你们今后还有好几十年的时光要相处呢,没有什么麻烦是不能越过去的……我们也会尽力帮助你们,谁让我们是父母呢?”
接着,她又转过头来,然后向着女儿特蕾莎使了个眼色,而特蕾莎连忙也把女儿交给了旁边的侍从,然后走到了母亲的身边。
“即使你们两个现在头戴皇冠,但在我心中,你们还是当初那两个孩子,是我要尽心照顾的孩子。我很高兴时隔这么久能够重新见到你们,也很遗憾你们之间的芥蒂,不过不管怎样,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们好好相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说着,她拉起了两个孩子的手,然后用眼神示意——
艾格隆和特蕾莎当然明白夫人的意思,而这个时候显然也难以违逆她的心意,所以,特蕾莎脸色微红,但还是向艾格隆靠近,而艾格隆则微微低下头来,亲吻住了她。
皇帝皇后陛下当众接吻,虽说有些不成体统,但是在场的人们毕竟是法兰西人,所以这时候人们反而都拍手叫好,谁也没觉得不对。
唯有艾格隆,却在恍惚间,感受到了在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一束饱含着深情和嫉恨的视线,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的灵魂都烧灼干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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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眷恋
在众人的注视下,皇帝夫妇愉快地亲吻在了一起,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密无间。而亨利埃塔夫人则笑吟吟地在旁边看着,为自己最钟爱的女儿女婿和好如初感到由衷的高兴。
谁又能想得到,此刻看上去如沐春风的皇帝陛下,其实正承受着双倍的煎熬呢?
一份是来自于对岳母和妻子的愧疚;一份则是来自于对苏菲的心虚,他完全能够想象到此刻苏菲双目喷火的样子——两个人重逢时见第一面,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展开。
如果有得选的话,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变成这样。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岳母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只能一边不动声色,一边尽量寻找机会。
接了吻之后,艾格隆松开了和特蕾莎的拥抱,然后又重新面对了岳母大人。
“夫人,我们马上就要去枫丹白露了。在这之前,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的亲人们——”
然后,他带着岳母,开始向她一一介绍起来。
在这些皇室成员当中,地位最高排在最前的,自然是艾格隆的婶婶奥棠斯王后了。
虽然两个人之前并没有见过面,但作为前荷兰王后,作为拿破仑皇帝的继女,奥棠斯王后自然不必对夫人过于逢迎,两位夫人只是以亲切友好的态度互相行礼问候,然后笑着寒暄了几句。
奥棠斯王后深知宫廷的内情,所以她自然也知道,亨利埃塔夫人前来法国,绝不仅仅是为了探望一下女儿和外孙而已,想必还有规劝女婿、努力让女儿女婿重修旧好的目的。
对此,她心里倒是乐见其成,毕竟之前艾格隆夫妇为了返回法国,曾经在瑞士呆过一段时间,因此她和特蕾莎相处许久,彼此也算是交情不错。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乐见其成”而已,她并不会提供任何帮助,只会选择置身事外。
说到底,她又怎么敢干涉陛下的事呢?
她和她的儿子,虽然有些皇室成员的身份,但所有的权势和待遇,其实都来自于艾格隆个人的恩赐,即使艾格隆平常对她很尊重,但她也绝对不想冒触犯这位侄儿兼义弟的风险。
更何况,她儿子现在还和那位玛丽亚公主走的很近,隐隐然已经成为了政治同盟,那更是和特蕾莎站在对立面了。
面对这种现实,奥棠斯王后哪怕心里同情特蕾莎,但也只是采取了“视而不见”的超然态度,对所有宫廷秘闻都装聋作哑,既不过问也不参与流传,只是在艾格隆面前保持温柔亲切的长辈形象,有闲暇的时候就举办盛大的宴会或者音乐会来打发时间,顺便在一群贵妇人的簇拥下,享受往昔那种众星拱月的感觉。
她只想着要安享自己晚年好不容易才重新夺回的富贵日子,再也不想掺和到任何是非当中了。
而眼下,她就是以这种亲切而又超然物外的姿态,接待着远道而来的客人——既然艾格隆需要她成为一个善解人意的东道主,替他应付岳母大人,那么她当然可以扮演好这个角色。
接下来,也就是由她来日常陪同夫人,帮助她打发时间,减轻陛下的压力。
于是,在两位夫人亲切友好的交流当中,宫廷中重要的成员们也一一向亨利埃塔夫人问好,而这时候,所有人纷纷走进停在月台下的马车,准备浩浩荡荡地一起返回枫丹白露。
而就在这个间隙当中,一直内心煎熬的艾格隆终于找到了机会,他在人群中找到了夏奈尔,然后大踏步地向着她走了过去——
看到陛下向自己走了过来,看到他此刻脸上难以掩饰的急切和兴奋,夏奈尔内心当中自然涌出了一股淡淡的嫉妒,毕竟她知道,这份急切,并不是为自己保留的。
不过,她毕竟“所求甚少”,所以这种淡淡的嫉妒很快就一闪而过,她只是留在原地,低着头向艾格隆行了个礼。
艾格隆的视线只是在夏奈尔的身上停留了半秒,马上就移动到了她的身后。
然后,他找到了站在她身后的那位不起眼的女仆。
此时,这位女仆也正和主人一样,曲身向艾格隆行礼致敬,她的头也低眉顺眼看着脚下的地面,所以艾格隆看不清她的面孔。
但是,这已经不用看清了,因为这个侧脸,这个身型轮廓,还有她慢慢颤抖的身体,都已经在无声当中向艾格隆揭晓了答案,而他的心脏陡然间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四年半的等待,无限的愧疚,难以忘却的回忆,还有灵魂深处的眷恋,此刻在他的脑海中汇聚成了奔腾的洪流,让他一瞬间几乎忘记了思考。
而这时候,这位“女仆”也微微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面前的艾格隆。
这时候艾格隆终于可以看清她的脸了,虽然因为精心的化妆,她的面孔和记忆当中的那张脸不太一样,但是这不重要,因为那个眼神,饱含了数不清的责备、哀怨和同等甚至翻倍的思念,只是这轻轻一瞥,却好像说了千言万语。
艾格隆的心脏更加抽痛了,一瞬间,他几乎落下了眼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但是他知道,为此所花费的一切心血,冒下的一切风险,都是值得的,这是自己一生当中最荒唐的决定,但同样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我为了实现毕生夙愿不得不背弃了你,但是当我实现夙愿之后,我却发现,没有你在注视,这一切的成功却好像又有些黯然失色。
所以,哪怕背负被万人讥笑和唾骂的危险,我也要把你带到我的面前,见证我所得到的一切……也许为此会犯下更大的罪孽,也许这会让其他人更加伤心,但是我也在所不惜。
“陛下!我不辱使命回来了。”就在这时,夏奈尔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片刻的对视,也打断了艾格隆此刻灵魂出窍般的茫然。
被打断的艾格隆,心里本能地升起了一股怒火,但是当看到夏奈尔饱含歉意和提醒的眼神之后,艾格隆才反应了过来,自己现在正在大庭广众之下,可不能魂不守舍露出破绽来。
万里长征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可不能在最后功亏一篑。
于是,他总算定了定神,然后恋恋不舍地向“女仆”点了点头,接着他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到夏奈尔身下。
“夏奈尔,我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自从我们认识以来你从未让我失望过,无论是我何等任性的命令,你都毫无怨言的承担了下来……这份难以言喻的忠诚,我简直无以为报!”
说到动情时,艾格隆一把将夏奈尔抱在了怀里,然后郑重地向她做出了承诺,“今后,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将毫无保留地信任你,而你将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陛下,您言重了。”被艾格隆这么夸奖,夏奈尔也是满心喜悦,于是她也禁不住笑了起来,享受着此刻的感觉。
其他人也都看到了艾格隆和夏奈尔的亲密互动,不过并没有谁感到奇怪——毕竟,陛下和她的关系是众人皆知的事,夏奈尔小姐不仅仅是陛下的情人,更是长期追随在他身边的“从龙功臣”,为了奖励她,陛下甚至还给她册封了爵位,这一次又是成功完成了出使任务,夏奈尔小姐以后肯定也会维持长期以来的地位。
而且,虽然夏奈尔在宫廷当中炙手可热,但是嫉妒她的人却极少,这自然是因为她平常为人处世所带来的善缘。
找回镇定之后,艾格隆先是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理清了思路。
接着,他向夏奈尔下了命令,“这一路奔波,你辛苦了,等下你先回去休息吧,等下我再来找你……对了,不要让闲杂人等来打搅你。”
夏奈尔当然听得出艾格隆的暗示,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好的,陛下。”
接着,她带着身后的女仆,低调地走上了专属于她的那辆马车。
艾格隆恋恋不舍地看着她们轻盈的身影,直到车厢门重新关上之后,他才收回了视线。
此时,他的心里已经充满了急不可待的期待感,只是强自忍耐而已。
于是,一辆辆装饰奢华的马车,载着这群皇亲显贵们重返枫丹白露,而刚才一阵喧嚣的小小车站,也再度重归于寂静,那一瞬间几乎冲上云霄的激情和眷念,也仿佛就此了无痕迹。
当然,这只是错觉而已。
…………………………………………
返回到枫丹白露宫之后,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起,热情地招待着自己的岳母,带着她欣赏这座美丽的殿堂以及周围的美景。
除了他们之外,自然也有一大群人簇拥在他们的身边,大声谈笑来为几位陛下助兴。
艾格隆也在高声和身边人谈笑着,但实际上他早已经魂飞天外,根本就是心不在焉,但好在,他从小就学到了这种掩饰自己内心的本领,所以总算也没有露出破绽来。
第一次来到法国的亨利埃塔夫人,自然对这座美丽的宫殿大感倾倒,不过此刻她心中更加关心的事情,还是女儿和女婿的问题,所以在逛了一会儿之后,她提出想要休息一会儿,而艾格隆夫妇对她自然是唯命是从。
于是,一行人又来到了艾格隆和特蕾莎的寝宫,而这时候,终于摆脱了闲杂人等,可以独自面对女儿女婿的亨利埃塔夫人,终于卸去了仪式化的笑容。
她先是看了看女儿,然后又看了看艾格隆,接着,她又沉默了片刻,似乎思考应该用什么措辞。
许久之后,她终于又重新开口了,“孩子们,你们既让我们骄傲,又让我们担心。”
艾格隆和特蕾莎立刻对视了一眼,而特蕾莎先是给了艾格隆一个“瞧你干的好事”的眼神,然后又故作轻松地向母亲微笑了起来。
“妈妈,您怎么做出一副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来呢?我们现在没什么不好呀。”
“如果真是那么好的话,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流言蜚语,涌到我们的耳边来呢?”夫人叹了口气,然后反问。
这下特蕾莎没话说了,因为这也牵动了她自己心中的隐痛——毕竟,这桩桩件件,也已经让她心力交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夫人又看向了艾格隆,还没等艾格隆说话,夫人就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自己开口了。“陛下,苛责您的话我不想多说了,毕竟您现在是皇帝,你有着做任何事都不受指责的自由,也有着数不清的人,想要靠着满足您的任何欲望而博取好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年轻人因此飘飘然,甚至短暂地迷失自己,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您只是像年轻人那样犯了错而已,只要您早点醒悟过来,不要去做那些注定会被人取笑的荒唐事儿,在我看来,之前那些事都是可以原谅的。”
夫人的话温情而又包容,虽然看上去是指责的艾格隆,但是话里话外都在想办法为他开脱。
这是何等的宠爱?而在此时此刻,却又有着何等讽刺?
心虚的艾格隆,一下子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请不要误会,我绝不是跑过来训你们的。”眼见气氛有些凝固,所以夫人又微笑了起来。“我千里迢迢跑过来。只是为了尽我所能地帮助你们的……毕竟,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孩子,在别人还懵懂无知的时候,你们已经有了令人钦佩的事业,我一生都会以你们为骄傲,也会把自己的爱都抛洒在你们身上,也没有人比我更加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下去,让你们的皇朝和家庭可以一直流传下去……”
“您说得对,夫人。”艾格隆只能低着头回答。
“你们离最完美的幸福只差一步而已,真的只有很小的一步,而这不会让你损失任何东西,我的孩子。”夫人看着艾格隆,然后长叹了一口气。“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爱你了,她愿意为你做出多少牺牲!”
说完这些之后,已经不胜疲倦的亨利埃塔夫人,笑着向艾格隆提出了新的要求。
“陛下,耽误了您这么多时间,我真是不好意思。在晚餐之前,我想您应该不介意,我和特蕾莎单独聊聊天吧?我们分别了这么久,还有很多母女之间的体己话要说……”
艾格隆何止是同意?简直是求之不得,他此刻心心念念的就是怎样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离开妻子和岳母,赶紧去夏奈尔那里,心痒难搔的感觉让他每多等一秒钟都好像是煎熬。
而现在,夫人主动提出的要求,简直就像是给了他一个溜号的良机。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当然了,夫人,您想聊到什么时候都行,我们会一直等着您的。”
“那么,您就先去吧。”夫人点了点头,看上去接下来要和女儿详细谈谈了。
艾格隆顾不得接下来的事情,他只是向两个人欠了欠身,“我去探望一下夏奈尔,想必她也有很多事要报告给我。”
说完,他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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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重逢
“我去探望一下夏奈尔,想必她有很多事情要报告给我。”
听到了这句话之后,母女二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了起来,互相对视了一眼,不过谁也没有出言反对。
反而亨利埃塔夫人还微笑着点了点头,“夏奈尔小姐为您尽心竭力办事,一路上也舟车劳顿,于情于理陛下你都应该好好奖赏她。您尽管去吧,我们这边的事情不需要您再操心了。”
于是,艾格隆轻轻向岳母颔首告别,然后离开了房间。
在走出房间之后,他的步伐开始不自觉地加快了,以至于身后的侍从们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够跟上他。
很快,他大踏步地来到了夏奈尔的住处,不过在进去之前,他先转身对身边的人们吩咐。“我和夏奈尔有重要的事情商量,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搅。”
能在皇帝身边混的人,脑子自然不会太差,侍从们心知陛下现在兴致来了肯定要和夏奈尔小姐“深谈”,于是纷纷的行礼退后,远远地守在了门外,既确保没有闲杂人等过来打搅陛下的兴致,也确保自己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等他们退下以后,艾格隆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敲响了门,“夏奈尔,是我,我来看你了。”
门后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接着门很快就被夏奈尔打开了。看到真是艾格隆的时候,夏奈尔很明显有些惊讶——显然她没想到,才过了这么点时间,陛下就急不可待地冲过来了。
哪怕没人知道苏菲的事,但岳母刚来就找身边的女仆“谈心”,难道不会惹得别人不开心吗?
“陛下,那边没事吗?”于是她一边感慨世上只有一人能让陛下如此失态,一边又小心翼翼地提醒艾格隆。
“没事,夫人要和特蕾莎好好谈谈,是她允许我过来找你的。”艾格隆不耐烦地回答,“我现在确实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夏奈尔当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于是她屈膝行礼,然后让开了身子,等到艾格隆大踏步地走了进去,她立刻小心地关上了门。
现在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出差池,既然陛下明显已经心情激荡自制力下降,那她也只好挺身而出,帮助陛下转圜遮掩了。
这不仅仅是出于对陛下的一片愚忠,也是出于她内心中对昔日旧主的歉疚。
而此刻的艾格隆并没有在意这一切,或者说,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只集中在一件事上了。
走进房间之后,他在房间里四处扫视,却没有看到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于是他焦急地向里面走了进去,来到了夏奈尔的卧室里面。
而这时候,他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
此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刚刚为自己卸了妆,虽然身上还是穿着那一套不起眼的女仆装束,但是她的脸却已经恢复如初,重新变回了艾格隆记忆深处的那个样子。
当听到身后的动静,她立刻转头回来,然后两个人就此四目相对。
看到这一幕,夏奈尔心里也是百味杂陈,不过她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于是悄悄退后然后帮助他们把门关上了。
这下,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了,而时间和空间都仿佛就此凝固了一样。
在最初,两个人都有些呆滞,甚至有些大脑空白,而在片刻之后,苏菲的眼睛里开始迸射出了犹如熔岩一般的怒火。
接着,她霍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她以令人惊诧的速度,气势汹汹地冲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然后右手高高地扬起。
“啪!”接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击碎了此刻凝固的时间。
“你……你害得我好惨啊……”打完之后,苏菲收回了自己火辣辣发疼的手掌,然后崩溃地大哭了起来,“我……我本来拥有一切,只需要静静等着,什么权势和名位都能唾手可得,结果却因为你,因为你骗人的嘴还有恶毒的心,我像个囚犯一样,不人不鬼地过了这么几年,连女儿都难以见面!而你……你却……在外面风流快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杂种,坏到骨头里的畜生……”
苏菲越是数落,越是气急攻心,声音也越来越急促,最后,她忍不住又抬起手来,反手又抽了艾格隆一个重重的耳光。
虽然苏菲只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但这下她是气急攻心以后含恨出的手,所以威力竟然也颇为不俗,两边都挂彩的艾格隆,疼的也是眼冒金星。
显然,以两个人的身手差距,艾格隆想要躲开她这两下耳光,那真的非常容易,但是他当然没有躲,甚至想都没有想过躲开——毕竟,以他给她带来的伤害来说,这两下都已经算是轻的了,而他在见面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说得难听点,哪怕她拿着刀冲过来,艾格隆也准备硬挺过去——当然,她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当然,他也不是只做了“躺平任打”的准备,在挨了重重两下以后,他捂住了自己红肿的脸,然后眼冒泪花地看着苏菲,一副既愧疚又无奈的样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殿下,对不起……”他哽咽着跟苏菲道歉。“一切都是我的错,您尽管报复我就好了……我绝不会反抗的。我只希望,您能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他姿态放得非常低,这并不是表演,而是他本来就习惯了这样面对他的这位朋友,保护人,姐姐(以及舅妈)。
而当他“示弱”的时候,她就很吃这一套,过去如此,现在也没有例外。
虽然在外人看来,这个年轻人已经是小小年纪就创下了偌大事业的传奇人物;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强国的统治者。但是,在苏菲心目中,他终究还是那个美泉宫当中的孤僻冷漠、愤世嫉俗的少年,是她保护过的那个少年人。
当如此近距离地听到他的声音时,那些数不清的美好记忆,几乎一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原以为这些记忆都已经随着时间和愤怒而渐渐褪色,结果现在事实证明,它们依旧如此鲜活,如同铭刻在骨髓里面一样。
是的,没有忘记,又怎么可能忘记?
宏伟但又冷漠的宫殿,高贵却又疏离的皇室,因为命运的偶然,塞进了两个来自异国又因为各种理由都没有融入进来的孤独灵魂。
在这个环境里,这两个灵魂不可避免地互相吸引,最初是保护欲,最后却变成了燃烧一切的爱欲,虽然惊世骇俗,但却又好像是水到渠成。
当灵魂交融之后,那原本日复一日、一成不变、冷漠刻板的生活,从此变得充满了色彩,他们一起谈笑风生,一起冶游打猎,一起写诗编剧,享受着最亲密无间的共处生活,这是何等的幸福?对苏菲来说,哪怕那段时间是那么短暂,却也给自己的一生都赋予了意义。
然而,这种令人沉醉的幸福,却随着一场不告而别的离去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加冰冷的痛苦。
她失去了一切,甚至包括活下去的希望。
尽管明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但是一想到自己当时的痛苦,她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和委屈,哭着又想艾格隆发出了一声质问。
“你为什么舍得走啊……你明知道我会因此肝肠寸断的,你却还是这么做了,我跪在地上哀求你,你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你怎么做得出来!你难道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不光摧毁了我的心,还抽走我的灵魂!”
在一声声的质问当中,苏菲再度泣不成声,于是愤怒的火焰重新炽烈燃烧,她几乎失去理智,用手狠狠地向艾格隆的脸上划去。
不过,在最后,眼看着面前这张梦中回忆过无数次的俊脸,她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兑现她在玛丽亚面前说出的“撕烂他的脸”的承诺,只是变成了轻轻一划,在艾格隆的下颌留下了一条细细的血痕。
而艾格隆虽然吃痛,但是终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只是低着头为自己申辩,“我没有回头,是因为我害怕自己放弃……殿下,我当时也在纠结和害怕,如果我真的因为您的呼唤而停下脚步,那么,我可能永远也走不了了……”
“那样不好吗?!”苏菲大声反问,“我们一起扶持,一路相伴,有什么不行吗?你想要权势,我也可以给你啊……我甚至会迫不及待地交给你,因为我的就是你的!为什么你就是狠得下心……?”
虽然这是口口声声的质问,但其实苏菲自己心里也知道答案——她甚至不久之前自己跟夏奈尔都已经解释过这个答案。
只不过,此刻她正处于心情极度震荡的时刻,因此哪怕心里知道答案,也会因为愤怒和上心而发出质问。
而艾格隆也没有再回答这个两个人都知道答案的问题,他只是伸出手来试图拥抱苏菲。
正在气头上的苏菲当然剧烈挣扎,但是很快,她就放弃了这种无意义的挣扎,只是继续瞪着艾格隆。
“我知道,我坑害了您,我甚至已经无法弥补您损失的一切了。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恳请您……恳请您再和过去一样,赐予我温柔和包容,在我从小到大的经历中,只有您毫无怨言也没有任何条件地给予了我这些,您是我最痛苦的那段时光里唯一的一束光,因为您的存在,我甚至都有点怀恋那段被诅咒的日子了……”说到这里,艾格隆禁不住又哽咽了起来,“所以,我求求您,原谅我吧,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尽力去弥补我犯下的罪孽,您一定要原谅我,不然您就是在精神上扼杀了我的过去,让我的回忆变成一片荒芜,这倒不如直接掐着我的脖子给我一个痛快算了!求求您了……”
一边说,艾格隆一边紧紧地拥抱着苏菲,如同一个知道自己闯了祸的莽撞少年一样,祈求着她的原谅。
而就在这一声声的祈求当中,原本怀中紧绷的身体,渐渐地软化了下来。
一如过去那样,她就是会原谅的。哪怕如此深重的灾难,她终究还是会长叹一口气然后选择原谅——否则,她又何必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真正的恨不是见面扇两个耳光,而是视而不见,从此形同陌路。
苏菲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人,虽然他已经今非昔比,成为了皇帝,但是他内心中的一部分却没有改变。
美好的记忆,和此刻的画面,渐渐地融合在了一起,然后化作了哀叹,最后又变成了爱怜。
是的,爱怜,因为爱而怜惜,因为怜惜而爱,两者浑然一体,就是他们那扭曲关系最初的基石。
即使他已经是一国之君,但在她眼里,却好像还是那个被爱怜的孩子,她用尽一切去呵护,自然也用尽一切去包容——这不是她的自我牺牲,因为作为回答,她也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快乐时光。
所以,到了今天,还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呢?再可恶的孩子,却也是自己的最爱,无论怎样都割舍不下,无论怎样都不愿意割舍。
“既然你口口声声过去,那为何还要像刚才那样叫我呢?”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苏菲长叹了口气,“难道,你不知道我想要你怎样面对我吗?”
艾格隆愣了一下,然后他的大脑瞬间被狂喜填满了,几乎再度流下眼泪。
他这一生,自私自利无恶不作,犯下无数杀孽,从来没有在乎过什么原谅,更没有良心不安。但唯独对她,却有着如此期待。
而且,他真的得到了。
至于应该怎样回答,他当然清楚,世界上也只有他清楚。
“索菲亚姐姐,谢谢你……我知道,你永远会站在我身边的。”他忍耐着极度的兴奋,嘶声向对方道谢。
“是啊,哪有姐姐会一直记恨弟弟呢?”回应他的,是苏菲温柔的眼神,“我的小心肝儿,我太想念你了。”
她注视着艾格隆,这目光并不炽烈,无法把他烧灼干净,却又足够温情,仿佛能够把他融化在爱意的溪流当中。
接着,她又自责地叹了口气,爱怜地抚摸着艾格隆肿起来的脸,以及刚刚刮出来的小小血痕。
“哎,我真是疯了,居然下了这么狠的手……”
她先是温柔抚弄,但很快就嫌这不够,于是抬起头来,伸出舌头,轻轻地舔弄了这细小的伤口。“很快会好起来的,不用担心。”
脸上传来的湿润感和麻痒感,瞬间几乎冲破了艾格隆的理智。
这不是生理上的情欲,而是比那更加浓烈的温情,他再也忍不住了,低下头来,重重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除此之外的一切,好像就此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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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激鸣
当艾格隆痛痛快快地痛吻下去时,刚才还对艾格隆喊打喊杀的苏菲,这下却没有再做任何抵抗,而是主动和艾格隆拥吻在了一起。
她等待着这一刻已经太久了,在漫长的痛苦当中,支撑着她挺过来的最大的精神动力,就是“重温旧梦”的念想,而现在,她终于实现了这个念想。
这并不是说,她经过艾格隆的三言两语,就忘记了自己承受的痛苦和委屈,她当然是不可能这么快消气的,但是在“气愤”之上,她的心里却还有更加重要、也更加不言而喻的情感,那自然就是难以消弭的爱意。
此刻,当和艾格隆拥吻在一起的时候,再多的气愤,也只能暂时靠边站了。
在狭窄的卧室当中,两个人忘情地痛吻着,周围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也不再拥有眼色,他们彼此之间毫无保留,也毫无停歇,仿佛下一刻就将是世界末日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已经接近窒息的两个人,才恋恋不舍地终止了这一次痛快的深吻。
他们对视着彼此,看着对方因为呼吸不畅而满布红晕的脸,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一笑当中,不知道蕴含了多少感触!
虽然历经千辛万苦,但是他们终究还是重逢了——很明显,这并不是他们生活的终点,接下来他们两个人都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但是至少在这一刻,他们的世界里都只有彼此。
他们有着他们之间独有的回忆和经历,而那些经历,是他们此后的一生都永远无法复刻的,正因为如此,这些回忆才会如此宝贵。
艾格隆深知这一点——虽然他已经成为了欧洲最富有国家的皇帝,虽然有着无数的人等着向他奉承讨好,虽然他可以因为一时兴之所至就做出种种其他人难以想象的事而不需要受到任何指责……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找到当初的美好。
苏菲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他欢度“初夜”的对象,更是他精神上最大的安慰,那个愤世嫉俗的阴暗少年,就在自己舅母身上,找到了他求而不得的亲情、以及真正的母爱。
他属于“诗人”的那一面,也曾经把所有的创作激情都用来取悦这个“审稿人”和“赞助人”,也只有在她的关怀和点评、甚至亲身参与之下,他才得以发挥自己本就有的天赋,让自己暂时成为了一位才华横溢的创作者。
尽管欣赏这些东西的,往往只有一个人,但那也够了,因为那一个人的赞赏,比全世界的鼓噪都更加让人心潮澎湃。
无疑,他可以继续招蜂引蝶,但无论他再怎么努力,这些东西,都是他无法再在其他人那里找到的体验,因为他永远也不会再成为过去那个少年了,他不会再需要去想方设法讨好一个人,也不需要再去寻找谁的保护。
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再去扮演他精神上的“母亲”了。
我差点永远丢掉了她……一想到这里,懊恼和自责,差点就让艾格隆又要泪流满面。
“对不起……请原谅我。”他再度哀求。
“尽管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初的伤痛,但我原谅你了,我的小心肝儿,你知道的,我总是会原谅你的任性。”苏菲温柔地做出了回答,“尽管我知道,再给你多少次,你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尽管我知道,你为我做的,永远不会有我为你做的那么多……但是,我还是为你感到骄傲,更为自己曾经保护了你而骄傲。我会成为皇后或者皇太后,但历史上享有过同样头衔的人也不胜枚举,然而,因为曾经有你在我身边,所以我可以骄傲地告诉她们,她们永远不会享有过我曾有的幸福……哪怕只是一瞬,那也足够让我如此与众不同了,谢谢你,也谢谢上帝让我遇见了你。”
说完之后,她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洒脱地笑了起来,“也许我确实曾经遭受过不少磨难,但至少一切都好起来了,不是吗?王子终究还是没有忘记他的公主,他把公主救出来了,而他们以后也会有美好的生活,这就够了……”
苏菲的安慰,并没有让艾格隆就此释怀,恰恰相反,这更加激发了他心中的歉疚感。
因为,他知道,这并不是“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样的童话式结局,在现实当中,他们各自有家庭甚至各自有国家,他们注定不可能长期相伴,他们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得到所有人的祝福,而只能把两个人的眷恋化作不为人知的“私情”。
苏菲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即使如此,她还强打起精神来安慰自己,而这就更让艾格隆感到难受。
不过,难受归难受,但是艾格隆心里也知道“贪心不足”是有极限的,他现在甚至已经站在极限的边缘了。
如果不是有玛丽亚这个“bug”、如果不是玛丽亚出于种种考虑,同意了参与这个疯狂的计划,他现在就连“重逢”都是奢望,现在他能够得到重温旧梦的机会,已经是得天之幸了。
所以,你已经足够幸运了……现在别再去想那么多遗憾了,好好享受现在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告诉自己。
于是,他抛下了这些杂念,转而把注意力又重新放在了苏菲身上。
此刻的气氛已经不再如刚才一样紧绷,相反,它已经因为温情而变得极为暧昧。
当孤男寡女相处的时候,那股无止境的爱意,终究会流往那一个注定的方向。
艾格隆,伸出手来,握住了苏菲的手,接着他轻轻地又把她拉回到自己怀中,而这一次,他的手又悄悄地伸到了苏菲的背后,开始轻轻地为她解开扣子。
就在不经意的悉悉索索的轻响当中,苏菲身上的女仆裙子被解开了,而后是里面的衬裙,
这些衣物在解开之后,被艾格隆随手抛到了一边。、
就这样,苏菲身上的遮盖物,就这样被他毫无阻碍地剥离开了,然后她就这样向他坦诚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
在他这么做的时候,苏菲并没有再做出任何挣扎,只是爱怜地看着面前的爱人。
这是无声的认可,甚至是鼓励——就像过去那多少次的欢愉一样。
虽然他们已经分别了四年,但是好像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极而流,自然而然,根本不需要多余的交流,就好像时间根本就没有流逝,一切都只是个梦一样。
当然,这仅仅只是开始。
艾格隆轻轻地把苏菲抱到了床上,然后纯粹以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生命中最初的“启蒙者”。
因为年纪的增长,也因为生下了一个女儿,苏菲的身体状态虽然已经保养得极好,但和四年前相比,终归还是略微逊色了一些。
但对艾格隆来说,这完全不是问题,面前的玉人对他依旧还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和当初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首先是压倒一切的爱意,其次才是因为爱意而产生的情欲。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压抑已久的思念,让他热血上涌,同时也在下涌,让他的上头和下头几乎同时都快要爆炸了。
他勉强按捺住这股冲动,然后开始喘着粗气,开始试图解开自己的领带顺便脱下碍事的衣物。
不过,虽然他穿着的只是便装,但是在这个流行浮华风格的年代,哪怕是皇帝的“便装”,也非常繁琐碍事,再加上艾格隆此时心情激动,所以一下子他难以解开自己的这一套由燕尾服、丝绒领带、翻领丝质背心、天鹅绒马裤以及丝质长袜等等配件组成的“装备套装”。
看着艾格隆猴急而又焦躁的样子,本来已经躺着的苏菲,禁不住莞尔一笑,仿佛是在拿他的冒失取乐一样。
就在这一瞬间,两个人都想起来了他们之间初次的往事,那一次的艾格隆也是同样的心情激动,同样的手忙脚乱。
但也是同样的完美体验。
想起了往事的两人,禁不住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真是傻瓜。”苏菲小声骂了一句,然后在床上挺起身来,轻柔地替他解开各处“装备”的扣子。
在她细心的动作之间,她那原本就高耸的峰峦,也在艾格隆的视线下起伏,划出了令人惊心动魄的弧线。
就在这细微的轻响声当中,艾格隆也终于“坦诚相见”了。
因为此时已经是深秋,气温已经有点凉意,所以两个人都感觉到了皮肤上传来的冷感。
但这么一点点小小的凉意,又怎么可能冲淡他们彼此高涨的炽焰呢?
完成了工作的,苏菲开始缓缓地重新躺下,而她在躺下的同时,目光却一直盯着自己的爱人,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样;而艾格隆也同样死死地地盯着她,他的目光也开始充血,发射出犹如野兽一样的光芒。
“我的心肝儿……还在等什么呢!”在躺下来,苏菲双唇轻启,然后询问艾格隆。
在重逢之后,苏菲已经说了好几次这个昵称,但是这一次,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妩媚感。
这一份妩媚,尽管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但却只为一个人而盛开。
她这一声呼唤,犹如是发令枪一样,让本来就已经达到了“临战状态”的艾格隆,再也按捺不住,在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当中扑了上去。
是的,原本这些年的艾格隆,身边并不缺伴侣,他在寻欢作乐的时候,也总有些皇帝的心态——说白了就是非常有按部就班的从容,只等着自己从别人身上榨取最多的欢愉。
而这一次,他没有任何从容,只有野兽般的“急色”。
现在的他,不是那个予取予求的皇帝,而是迫不及待想要补偿这多年分离之苦的激情少年。
而苏菲需要的,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少年。
从那一天开始,她已经憋了太久了,她太渴望能够重新被激情所填满了……不,仅仅是如同过去那样填满那还不够,她还要加倍加倍,这样才能稍稍抵偿她这些年当中所承受的痛苦和孤独。
她也不是那个高傲矜持的王妃,而是和这个少年一样“急色”女子,她拼命想要用躯体上的接触和碰撞,来治愈精神上的创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里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疯狂地渴求和索取,让两个人浑然忘我,这是他们对过去的追忆,也是他们对过去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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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这一场几乎没有止境的“补偿”才终于宣告结束,而此时,两个人都已经完全筋疲力尽,瘫软到了床上。
苏菲毕竟是个娇贵的贵妇人,所以她比艾格隆更快支撑不住,早早地瘫软在了床上,任由自己被狂风暴雨所摆布,然而她在精神上却毫无倦怠,只是用一声声的娇吟,刺激爱人继续填满她曾经干涸的心。
直到艾格隆耗尽一切也瘫软了下来,这一幕疯狂的戏码才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两个人疲惫但又满足,并列着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苏菲偏着头,看着心爱的人,然后鼓起余力,用自己的手,慢慢地、爱怜地抚摸着自己爱人结实而又白皙的手臂。
她终于重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尽管不可能全部得到,但至少已经达到了她的预期。
所以,在这个时刻,她几乎已经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地当中。
而艾格隆也同样有着差不多的感觉。
至少在这一刻,没有人能够夺走他们之间那种默契和爱意。
“我的小心肝儿……你果然还有剩下几分良心,没有嫌弃我。”苏菲轻轻地说,带着无限的慵懒和惬意。
“我怎么可能嫌弃您?”艾格隆简直感到不可思议。“永远不会的……”
苏菲满意地笑着,她喜欢这个答案。
接着,她又打起精神,然后再继续说了下去,“我的妹妹,有没有这么满意过?”
这个问题让艾格隆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不知道苏菲想听什么话。
“我当然嫉妒她。”仿佛是知道艾格隆在想什么,苏菲轻轻地自己做出了回答,“可是,我也谢谢她,她牺牲了很多,并且把我最亏欠你的东西给了你……我会为此感激她一辈子的。”
说完之后,她鼓起最后的力气,温柔地亲吻到了艾格隆的脸上,“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我永远爱你,我的心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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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劝慰
正当艾格隆在和苏菲偷偷相会、抵死缠绵的时候,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在金碧辉煌的寝宫里,刚刚来到法国的亨利埃塔夫人,也正在语重心长和自己的女儿特蕾莎私聊着。
这么久没有见到女儿,夫人自然极为想念,但是比起“想念”来,她此刻更加担心女儿的精神状态。
知女莫若母,虽然刚才她受到了女儿和女婿的热情欢迎,而且这对小夫妻在外人面前也显得恩爱热情,完全和过去没什么两样,但是夫人能够从女儿的神情当中,感受到了些许的郁闷,甚至抑郁。
这其中的原因,母亲自然也能够猜到一二。
而为了维护女儿女婿之间的感情,夫人也希望能够帮助女儿排忧解难。
在艾格隆离开之后,亨利埃塔夫人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女儿,目光既慈祥又忧虑,而特蕾莎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只低着头,闷闷地一句话都不说,等待着母亲开口。
“我的女儿……你为什么不开心呀?”沉默了片刻之后,夫人终于开口询问了,“难道你觉得妈妈过来是打搅你了吗?”
“怎么会呢?妈妈……您来这儿看我,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特蕾莎连忙摇头否认,“事实上,您是在为我沉闷的生活带来久违的乐趣了。”
“怎么回事,难道当了皇后你还觉得闷吗?”夫人立刻追问,“那天底下恐怕就没什么日子你过得下去了……”
“当了皇后也并不意味着可以万事如意啊,妈妈。”特蕾莎幽幽地回答,“倒不如说,到了这个位置上,还必须更得被各种事情所束缚。不骗您,有时候我真的怀恋我在你们身边的日子,那么无拘无束,又无忧无虑……甚至做梦都梦到过自己回到了那里。”
“唉,我又何尝不是呢?谁不怀恋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呢?”夫人也叹了口气,“可是,我们都不可能停留在那个年纪,我们会离开家,然后来到一个新的家中,然后成为母亲,为操持家业而费心劳力……我是如此,你也是如此,只不过你需要操持的家业比我大得多而已,但本质上,还不是一回事嘛?”
母亲的安慰,特蕾莎只是回以淡然的苦笑。
毕竟,她根本就不会在意“为了操持家业而费心劳力”,恰恰相反,只要能够为了自己的爱、自己的家庭做出牺牲,哪怕再大的牺牲她也非常乐意——但问题是,她精神上的痛苦,根本就不是来源于这里。
对于真正的原因,夫人当然明白,只是现在为了避免这么早刺激到女儿,她只能选择迂回的方式,小心翼翼地试图在尽量心平气和的情况下,和女儿搭上线。
“其实,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你现在都已经是足够煊赫耀眼了,你是一国之母,而且还不是那种摆设,你的丈夫允许你拥有权柄,不光你掌管着宫廷的资产,甚至就连政府的事务你也可以过问,这种事在历代来说都是非常罕见的。”母亲尽量选择措辞,抚慰着女儿,“我知道,你并不以此为乐,你只是把它视作家庭事务,但是你也得承认,就客观上来说,他确实对你很好,比……比我们所见的绝大多数君王要好。”
夫人这倒不是虚言,因为在欧洲各国的王室当中,君主夫妇不和、貌合神离甚至长期分居的都大有人在,伟大的腓特烈大帝和自己的王后彼此厌恶,常年分居,以至于终身无后;亚历山大沙皇也和皇后貌合神离,彼此都有情妇和情夫,皇帝生下了接近两位数的私生子女,而皇后则生下了两个夭折的私生女……和这些刻薄寡恩的君王们相比,艾格隆夫妇反倒已经算是“和谐”了,皇帝虽然有不少风流韵事,但从来不允许任何人冒犯特蕾莎的权柄,甚至出于“补偿心理”,反而还不断增加特蕾莎手中的权威,允许甚至鼓励她参与到政事当中,苏菲之前酸溜溜地说特蕾莎是此刻世界上权力最大的女人,这反倒不是虚言。
母亲的话,让特蕾莎心里顿时百味杂陈。
她不是不懂“现实”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明白无数人羡慕她手中已经拥有的东西——但是,这反倒是更加加重了她心中的委屈。
“妈妈,您这么说,那难道在您眼里,我也是个不识时务不知好歹的傻瓜吗?”她忍不住心酸地看着夫人,“没错,我确实有着这些令人艳羡的东西,可是我从没有恳求过它啊!我渴求的是和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然后共同经营一个家庭,相亲相爱开枝散叶。呵,世人恐怕都会以为我在金子里游泳却还不知足,但谁又能够想象到,我所求的就是这么平凡的东西呢?我反倒是觉得,当初殿下要是不走留在奥地利,和我一起留在您的庄园旁边,我们一家其乐融融,会更加幸福得多……”
特蕾莎越说越是委屈,最后只能黯然低下头来。
“孩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当然懂你的想法,我甚至见识过你那种炽烈到不顾一切的爱——我可以向所有人作证,你爱上他的时候根本没有觊觎过皇后的头衔。可是……”夫人说到这里,突然又话锋一转,“可是,既然你选了他,那就注定没法再得到普通人的平凡幸福了。这就是你的选择啊!当初他跑了以后,我和父亲都劝过你,可是你呢?你完全没有半点退缩,你坚持一定要完婚!可是,这一切不是明摆着的吗?他跑了就是为了去当皇帝的,你选了他就意味着要么嫁给一个皇帝要么嫁给一个政治犯,无论哪一种都不会实现你想要的隐居乡间的幸福……然后,你依然还是坚持了初衷,那就自己就把这条路给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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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诘问,虽然语气轻柔和缓,但还是像凿子一样,一句句地捶打在了特蕾莎的心中,让她本就郁结的心情更加难受。
但更难受的是,她还难以反驳,因为母亲的话,在世人看来就是“正论”——尽管她心里还是不服气。
“怎么,难道你后悔了吗?可现在就算后悔也晚了啊。”夫人看了一眼女儿,又补了一句。
而这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却终于点燃了特蕾莎心中的怒气,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瞪了母亲一眼,“妈妈,我怎么可能后悔呢!我……我爱着殿下,无论是在那时候还是现在!我以他为骄傲,更以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而骄傲!我从未想象过要和他分开,哪怕做梦回到家乡时也是和他一起的。您不要妄自揣测我好吗?我不容许您这样贬损我!”
夫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女儿发脾气的样子。
从女儿如此激动的样子来看,她知道,这都是女儿的心里话。
既然如此,她也心里有数了。
“我可怜的女儿……”她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当初也是这样伤我们心的,现在,看来虽然你已经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但你本质上倒还是没变啊。”
还没有等特蕾莎回话,夫人又继续说了下去,“你看似谦逊,哪怕面对阶级比你低的人都很和善,但这种谦逊,只是因为你想要的东西很少,对于那些你根本不在意的东西,你可以比所有人都大度。可是,在你在乎的事情上,你非常固执和任性,甚至比你的父亲还要执拗。”
说到这儿,夫人轻轻地摊了摊手,显示出自己的无奈,“这原本不是缺点,甚至这种‘认真’还是你可爱的地方,但是,到了现在,你这种固执就未免有些用错地方了。他是皇帝,你是皇后,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现实,既然如此,那么世人只会用皇帝的标准来要求他。你对他像个皇帝那样任性妄为而心有不甘,可是这个皇帝不就是你自己不顾一切选的吗?既然你已经选了,那你就该接受你选择的一切。哪怕你生下来就是个公主,你也没办法真正做到心想事成,总会有些事情不会让你称心如意,上帝就是这样安排人间的,我们也只能接受这一点,不是吗?”
“那他也可以不再是皇帝……”特蕾莎小声回答。
“孩子,你在说什么傻话?”夫人哭笑不得,“他爱皇位甚至超过爱自己的生命,你难道想要他的命吗?”
特蕾莎也知道自己只是在强辩,所以只能无奈地低下头来。
她也知道,她的“不甘心”,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注定就是“贪心”。
就连母亲都无法理解我吗……
“所以您千里迢迢地跑过来,不是为了看望我,反而是为了训斥我吗?”她只能小声抱怨。“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啊,难道我还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够好吗?”
“傻孩子,不好好先训斥你,我又哪有立场训斥他呢?”夫人又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夫妻间的事情,越较真越会出麻烦,只有和稀泥把事情大事化小,才能够维护住你们彼此的感情。事情变简单一点不好吗?他有错,犯了糊涂,你也有错,然后两个人互相体谅,互相让步,不就好相处了吗?毕竟你们接下来还要一起生活好几十年的,总不能把一些抱怨说个几十年吧?”
说完之后,她一反刚才的严肃,又以母亲的慈爱,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我不会指责你的任性,因为你现在还是不成熟,你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你现在都没有20岁……你心里终究还有从小培养的浪漫理想,哪怕皇后的头衔、难以计数的金钱,都难以浇灭你骨子里的浪漫,这既是你的劫难,也是你的可贵之处,总之,妈妈一如既往地爱你,妈妈也会拼尽全力支持你的。”
母亲的慈爱,让特蕾莎刚才因为争吵而产生的愤怒,顿时烟消云散,一瞬间的感动,让她情难自已地扑在母亲的怀中,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哭出来。
“妈妈,难道我就做得这么糟糕吗?难道我的体谅、我的让步还不够吗?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却换来这些?难道我就不值得被体谅一下吗?”她哽咽着诘问妈妈,但更像是在问自己。
她的郁闷和痛苦,来自于丈夫长期以来的不体谅,这种不体谅不光光是来自于他的沾花惹草,更是来自于他一次次地折损她的尊严——对她来说,后者还要更加难受一些。
夫人一边抚摸着女儿的后背以此来安抚她,一边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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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莎,我再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地回答我。”
“嗯。”在她怀中的特蕾莎,闷声闷气地回答。
“你给我们写的信,总是报喜不报忧,要么语焉不详……所以事情到底如何我还不太清楚。你先告诉我,他沾花惹草的事情多吗?有没有到处留情?”夫人低声问。
“就我所知,除了艾格妮丝小姐和夏奈尔小姐之外,就没有其他绯闻了。”特蕾莎小声回答,然后,她闷闷地补充了一句,“除了那个人之外。”
“那就好……”夫人并没有显得很生气,反倒是松了口气的样子,“看来他还算是节制。如果他真的荤腥不忌,到处沾花惹草,那么名声败坏还在其次,万一染上了什么花柳病,那可就让你们两个遭罪了……”
这年代,由于上流社会的浪荡习气,因此王公贵族们染上花柳病的例子简直不胜枚举,比如曾经年少英俊的路易十五,就是因为染上了梅毒结果皮肤溃烂,不得不戴着假发遮羞——夫人的担忧自然也是十分现实的。
看到妈妈居然说出“没有染病就是胜利”,特蕾莎虽然听了觉得很不舒服,但是她心里也知道这确实就是“现实”,所以她也只能低着头,以此来无声地做出抵制。
“看样子,你最恼恨的,其实还是你说的那个人咯?”在片刻的盘算之后,夫人再问。
而这一点,特蕾莎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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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底线
“看样子,你最恼恨的,其实还是你说的那个人咯?”
看到情况并非最糟糕的那种,亨利埃塔夫人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女婿当了皇帝之后,虽然确实有点“放飞自我”,但他倒也没有就此完全丧失一切自制力,相反他在这方面倒是挺“挑剔”的——并非夫人强行为女婿开脱,实际上,在此时的欧洲各国君主们当中,他真的算是节制的了。
要知道,君王们身边总是不缺乏想要借着上龙床博取一把富贵的美女,法国宫廷更是如此,在这种环境下,想要不“风流”反倒是奇怪,所以哪怕再怎么为女儿心疼,大公夫妇却很难在这种事上多说什么。
看来,殿下终究还有点诗人情怀,所以把情趣看得高过肉欲吧……
夏奈尔她已经亲眼见过,虽然出身低下,但既忠心又机智,而且还不乏为主冒险的勇气,的确不可多得;艾格妮丝小姐她还没有见过,但是从之前听到过的信息来看,不光美貌还有着傲人的剑术,她质朴的风范甚至还被自己的儿子大加称赞。
所以,她反而不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女婿会垂青于她们。
而且,从女儿的口风来看,其实特蕾莎虽然并非心甘情愿,但也早已经默认了她们插足于自己生活当中的现状——她刚才无意中提到这两个人的时候,还用了敬称,唯独提到苏菲(玛丽亚)的时候,会用“那个人”来指代。
同样也可见,她也不是不能够原谅丈夫的风流,只是无法接受当初好不容易才摆脱的情敌,又以一种“借尸还魂”的方式再度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孩子,你是在害怕吗?”于是,在看明白了这一切之后,夫人颤声问,“比起愤怒,你更多的是害怕,对吗?”
面对母亲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原本愤愤不平的特蕾莎,仿佛中了什么魔法一样,突然僵直住了。
她下意识地否认,但是面对母亲那种了然的眼神,她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她的反应,也更加让夫人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于是她继续说了下去,“你确实是在害怕,你害怕自己虽然和殿下喜结连理,并且过了这么久的恩爱日子,但是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还是比不上过去的那段孽缘;你害怕自己全心全意投入的爱,却被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幽魂打垮——对吗?”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然后小声补充了一句,“别试图对妈妈说谎,你并不擅长这个的。而且,现在对我说谎又有什么用呢?妈妈是来帮助你的啊……”
母亲的每一句话,都重重地拍打在了特蕾莎的心里,让她顿时绞痛了起来。
她先是低着头捂着胸口,然后抬起头来,重新面对自己的母亲。
“妈妈,您说得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在我看来,我们结婚之后,最幸福的日子就是远在希腊和约阿尼纳的时候,那时候我们简直彼此融化在了一起,我们在那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了,完全分享了彼此的生活……可是来到了法国之后,一切就都大不相同了。
我们逐渐有了隔阂,他开始不再和我无话不谈,也逐渐开始寻欢作乐,不光这样他还甚至把私生子公开摆在了台面上,还封了个公爵!我确实对此不满,可是我又能怎样呢?所有人都觉得那好像天经地义,就连您都漠不关心,那我还能说什么?
是的,我忍受了这一切,就当是殿下想要找点乐子,人生在世谁不能找点乐子呢?只要他的心中我和孩子们最重要那就行了,我这里才是他的心灵和事业的最终寄托……我也一直是坚信着这一点的。可是……”
说到这里,特蕾莎突然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回忆,“可是,我的坚信,却被殿下轻而易举就击碎了!在那个贱女人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噩梦没有结束,相反它犹如附骨之疽一样跟随着我们,只是一直在潜伏而已。她也明显是冲着我来的,她故意在殿下面前搔首弄姿,在我面前桀骜不驯,她想方设法地气我,用尽各种手段来折损我的权威!
如果光是这样,那也就罢了,当年我没有怕过她姐姐,那么现在也不可能会害怕她,我有的是办法让她蒙受教训,承受羞辱。可是,当我准备这么做的时候,殿下……殿下却摆明了袒护她!他不是不明白,相反我们相处了那么久,他怎么可能不懂我心中的想法?可是他明知道我会怎么想,却还是想方设法地袒护她,那意味着什么您明白吗?那意味着他不仅没有忘记旧情,反而还想要换种方式重温旧梦,而这个浪荡、不知羞耻的女人,居然不顾别人的讥笑,就赖在我们的面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之前的付出又算什么呢?殿下难道就没有感受到我对他的一片真心吗?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此时特蕾莎对丈夫和玛丽亚的关系,还是停留在“他想换种方式来重温旧梦”这一点上,即使如此,她就已经感到无比难受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她已经逐渐看清楚了丈夫的真面目,但是她的想象力还是有点不太够,所以根本没有想到,丈夫的野心,不仅仅是找个“替代品”而已。
在大声发泄了一通之后,特蕾莎如泣如诉地看着母亲,然后哀婉地问了她,“妈妈,一直以来,我都把维护我们之间的感情看做最重要的事,为了满足殿下的任性,我也一次次地做了让步。
有人可能会嘲笑我是个妒妇,嘲笑我不像个法国的皇后,可是我还没有足够努力委曲求全吗?在他一次次的寻欢作乐时,在他隔几天就跑出去陪伴艾格妮丝小姐时,我都像是没事人一样忍受了下来,我都已经忍受了那么多了,难道还有人能指责我器量狭小吗?我就连这么一个要求都不能有吗?我只想做自己丈夫的最爱,甚至不是唯一的爱人,难道这个要求也离经叛道了吗?面对此情此景,难道我不该生气吗?”
在特蕾莎倾诉和抱怨的时候,亨利埃塔夫人只是用心疼的目光看着女儿,时不时地抚弄着她的手,以此来安慰女儿。
“不,特蕾莎,你并不过分。”等到特蕾莎说完之后,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再以鼓励的语气回答了女儿,“为了维护自己的婚姻,你已经足够努力了,没有任何人可以指责你做得不够,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否定你对殿下的爱和包容,至少妈妈永远站在你这边。”
得到了母亲的认可之后,特蕾莎原本激动的呼吸渐渐地平复了下来,原本满腹的委屈好像稍稍变得轻松了些许。
毕竟,虽然贵为皇后,但是作为一个远嫁过来的公主,她身边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贴心人,更不可能把自己心中的苦恼说给无关人士听(说了别人也未必会认同和理解),所以这些怨愤长期地憋在心里,更让她心情抑郁,而现在,母亲的到来,一下子让她可以多了一个能共情自己的倾诉对象,反倒是让她紧绷的压力放松了不少。
而对夫人来说,现在的情况也已经一目了然了。
女儿谁都可以忍,唯独忍不了那个玛丽亚,因为玛丽亚不是她自己,而是那一段孽缘的又一次“重演”,而这意味着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化成了无用功,这是她无法接受的结果。
所以,和玛丽亚的争端、以及女婿或明或暗的偏袒,已经成为了她心中无法忍受的刺,更成为了她心情抑郁的根源。
而这时候,夫人也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
正因为殿下是这种重视情分的人,他越是“挑剔”,那么可能更加难以忘怀过去的孽缘。
这就意味着,女儿的幸福道路上,苏菲就成为了无法逾越过去的坎,是无法抹消的阴影。
如果苏菲愿意出手,阻止这一切,那可能还好说,但就在她临行之前,她曾经去美泉宫拜会过苏菲,得到的却是礼貌而又冷淡的拒绝——也就是说,不可能指望她做出任何努力,去抹消这些阴影了。
不过,面对正在气头上的特蕾莎,夫人明智地选择了把这件事咽进了肚子里——因为说出来也没有用,反而只会火上浇油,更让特蕾莎气愤。
不过,这种事本来也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帮忙上面,事在人为,只能靠自己的努力了。
于是,夫人一边为自己的女儿感到心疼,一边又开动自己的脑筋,为女儿绞尽脑汁。
接着,她又小声开口了,“我的女儿,之前我在奥地利的时候,听说这位玛丽亚公主,又盛气凌人,又肆意挥霍,比起她的孪生姐姐的作派来说,简直有过之而不及,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甚至可能比您听说的还要过分。”特蕾莎立刻就毫不留情地评价了起来,“她性格尖酸刻薄,和任何人说话都极尽嘲讽之能事,轻易就能把所有人都气得七窍生烟;她做事也张扬恣睢,全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甚至还公开拉帮结派,索取好处,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挥霍所需……虽然空长了一张好皮囊,但是却绝不是个好人,不然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做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情了!”
因为气愤和厌恶,所以特蕾莎对玛丽亚没有一句好话,但是她毕竟从小受过严格的皇室教育,所以哪怕再怎么厌恶对方,也维持着基本的风度,没有骂出不雅之词,甚至评价其实还是挺客观的。
而特蕾莎的评价,倒是也证实了夫人的心中所想。
很明显,和之前收集的情报一样,这个玛丽亚确实就是张扬外露的性格,而且做事从不顾忌别人的心情,一看就是个从小被宠坏的公主。
——可是,如果她真的这么一无是处,那么哪怕她长着一张和苏菲一样的脸,又怎么可能被自己挑剔的女婿看上呢?
如果真是一无是处,恐怕他只会觉得她玷污了苏菲在自己心中的形象,然后就会把她赶得越远越好。
所以,要么这位玛丽亚公主,在嚣张跋扈的外表下,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特质或者本领,要么这其中就还有一些别的内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总之,她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解决的人。
只可惜听说她最近回娘家办事去了,恐怕要过一阵子才回来,不然夫人现在都想去会会这个女人了。
“那你之前和她冲突过吗?”夫人又问。
“她哪里配和我冲突呢?”特蕾莎冷笑着反问,“只不过我小小地教训过她罢了,事实上,要不是殿下刻意偏袒,我早就把她赶回巴伐利亚去了。”
对于怎样“小小教训”玛丽亚,特蕾莎并没有跟母亲解释,因为那是绝对不能说的。
她知道,如果自己说出来,父母亲只会勃然大怒——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固然解恨,但实在有失皇室体统,甚至还会让他们伤心自己女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过,纵使特蕾莎没有解释,夫人的心里却也大概有了数,以女儿在碰到自己在乎的事情上如此固执的脾气,她们之间绝对不会是“小小冲突”。
从女儿的口风来看,她甚至曾经动用过皇后的权威,差点就把这个碍眼的女人赶回老家了。
但正因为如此,夫妻之间的矛盾也变得越发激烈,女儿更是忧愁到如今的地步。
所以,第一步,是不管怎样,先缓和下夫妻之间的关系。
特蕾莎的心情她完全可以理解,她也认为这个玛丽亚不应该留在女婿身边,这只会让一切都变得难以忍受。
但既然现状如此,那就需要讲点策略,而不能以夫妻反目作为代价。
于是,夫人又重新陷入了思考。
这一次她想的是,该如何先说服女儿。
毕竟,真要论起“位阶”来说,女儿比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要高得多——这也就意味着,除了母女的感情因素之外,实际上她对女儿也没有任何约束力,特蕾莎真要不听话、或者阳奉阴违,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她心疼着宝贝女儿,不忍心看到她郁郁寡欢,更不忍心看到女儿被如此欺负。但正因为如此,她更需要为女儿维护她最珍视的东西。
“特蕾莎,无论你现在有多委屈,但我希望,这段时间你要和殿下其乐融融,就当是为了让我开心,好吗?至于玛丽亚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总会有办法的,你先别急着置气,这只会让你更加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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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谆谆善诱
“特蕾莎,无论你现在有多委屈,但我希望,这段时间你要和殿下其乐融融,就当是为了让我开心,好吗?至于玛丽亚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总会有办法的,你先别急着置气,这只会让你更加难受。”
母亲的劝说,让特蕾莎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感动。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靠着丈夫的袒护和塔列朗的帮忙,自己暂时是难以把玛丽亚怎么样了。
而且,在吸取了惨痛的“教训”之后,玛丽亚显然也已经学乖了,一改往日的作风,当面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哪怕有什么冷嘲热讽,也都隐藏在满面的笑容当中,轻易不再让她找到把柄。
而且,玛丽亚之前还作为外国贵宾,应邀参加拿破仑皇帝的安葬仪式,在这个仪式上她刻意表现得悲痛无比潸然落泪,更是在朝臣们和公众们面前刷取一波好感,更加坐实了自己“亲法派王公”的印象。
不光如此,她还主动鞍前马后,为波拿巴皇室的查理亲王在德意志王公圈子里寻找结婚对象,又在皇室亲贵那里刷了一波好感。
总之,在痛定思痛之后,短短时间内,靠着一系列的操作,她居然在法兰西隐隐然立稳了脚跟,算是给自己攒出了“统战价值”。
如果自己现在坚持要整玛丽亚的话,那么塔列朗等人又可以继续用“不能寒了外国亲法派势力的心,影响我国外交大局”的理由来维护她,而自己一时居然也难以反驳。
当然,即使在此刻,在特蕾莎心目中,还是没有把玛丽亚当成什么值得一提的对手的,顶多就是“处理起来稍微有点棘手的讨厌鬼”而已,之前她重拳出击、重重羞辱玛丽亚,也给特蕾莎自己带来了巨大的心理优势,她根本就不信玛丽亚能够和自己相提并论。
“我本来也没有打算和殿下决裂,我只是……只是受不了那个人而已。”一想起当初玛丽亚在自己面前含枪带棒冷嘲热讽时的样子,特蕾莎心中更是气愤难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对我的那些冒犯的,我更加不会允许她在我身边横行无忌……现在只是暂且拿她没办法而已,等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和她清算一番。”
看到女儿虽然看上去说着狠话,但毕竟还是接受了自己给的台阶,答应“以后再好好清算”,亨利埃塔夫人心里也暂且松了口气。
她从没有想到,从小就待人谦逊淡漠的女儿,终有一天,居然会以这样憎恨的语气来针对某一个人。
也许这就是被真实的世界所污染了吧。
为什么玛丽亚会承受女儿最大的恶意?
一方面她顶着和苏菲一样的脸,触发了女儿的危机感;另一方面,因为女婿有意无意的袒护,特蕾莎心里又不愿意去怨恨丈夫,所以更加“迁怒”到了玛丽亚身上。
如果有得选的话,亨利埃塔夫人绝不愿意看到女儿落到如今的境地。
可是,覆水难收,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她只能想办法尽力改善女儿的处境,而不可能让她脱离苦海。
现在,对特蕾莎来说,最优解就是“放下执念”,安享皇后头衔所带来的富贵和权势(而这些都是殿下非常乐意给的),然后各过各的日子,对丈夫的所有事都视而不见,就像是绝大多数王后皇后那样。
但是,夫人也知道,这个“最优解”,特蕾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选的,她太固执,也太热爱了,要让她放弃这份执念,那就等于剥夺了她的一切。说再多也是徒劳的。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夫人根本也就没有往这方面来劝,她只能劝女儿稍安勿躁,从长计议。
既然女儿如此憎恨玛丽亚,甚至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那么她也成为了夫人的眼中钉(况且夫人自己也对玛丽亚如此放肆感到极为恼怒),她愿意帮助女儿。
只不过,一定要讲策略,不能在现在这种逆风的情况下动手。
“那么,他们两个,现在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在片刻的思索之后,夫人又问。
“我不是特别清楚,但至少……至少在不久之前,他们应该还没有实质上的关系。”特蕾莎小声回答。
“你怎么知道的?你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吗?”夫人有点惊讶。
因为困窘,特蕾莎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但是她很快就自然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在她身边安排了人监视,所以之前一直没有发现他们两个有过越轨之事——不过,以她那种不知廉耻的表现来看,想来那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夫人倒是也相信这一点——如果不是为了“重温旧梦”的话,自己的女婿,又何必大费周章,一定要把她留在身边呢?
即使之前没有私情,也不代表之后不会有。
不过,这倒也是让夫人犯了难。
现在,虽然玛丽亚非常讨厌,但却很难找到玛丽亚的实质性罪状,如果单纯指责玛丽亚对皇后“不敬”,对玛丽亚根本就没有杀伤力,她只要在皇后面前表演出毕恭毕敬的样子就行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至少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吧……”想了片刻之后,夫人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她终于拿定了主意,严肃地看向了特蕾莎。
“我的女儿,其实从现状来看,你也没必要太过于烦恼。现在对你最好的消息是那个女儿现在已经暂时离开了,不会再影响到殿下。所以,你趁着这段时间,应该和殿下好好修复关系——想必你也知道,这一切的关键,都在于殿下一个人,只要你们夫妻感情融洽,那你就有了依仗,然后才能再想办法拔除她的影响。她毕竟是个外国人,而且刚来法国不久,她不可能有多么稳固的势力,只要你耐心一点,把她的那些同党和爪牙都一一切断,让所有人都远离她,那么她也没办法兴风作浪,最后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又稍稍变得温柔了一些,“而在这之前,特蕾莎,你得先让旁人无隙可乘……是的,你不能再板着脸和丈夫怄气了,试问,哪怕他真的对你心怀愧疚,但如果每天看到你郁郁寡欢的样子,他又怎么可能高兴呢?你越是抱怨,越是只会把他的心推得越远,越是无法弥合你们之间的裂痕——到时候你别说赶跑你最恨的人了,你连自保都可能够呛,你能接受这种结果吗?别忘了,你是皇后,哪怕你什么坏事都没做,也肯定有很多阴险小人嫉恨你,他们都会想尽办法想要离间你和殿下,然后趁机捞取好处,你不能给他们机会。
想想吧,难道你忘了你可怜的姑祖母当年的教训了吗?她曾经被恶毒地造过多少谣言?连她从头到尾都不知情的项链案件,都被人扣到她头上说她不守妇道……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些,我本来也不忍心跟你说这些,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刻薄残忍,你如果想要守住自己最美好的东西,那就不得不装上獠牙,同时又戴上面具,因为皇后就必须这么做。”
面对母亲的谆谆教诲,特蕾莎只是默默地听着,而她心里清楚,母亲说得都是对的。
离夫妇两个双双登基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特蕾莎以皇后的身份统领着整个宫廷,她既领受过了那些近乎于无耻的谄媚讨好,也见识过种种笑里藏刀的阴谋诡计,她当然知道,成为皇后并不意味着人生的终点——恰恰相反,那是人生的新起点,从此以后她必须折冲樽俎,和各方势力打交道,并且尽力不破坏任何一方的平衡,她必须驾驭好手中的权力,哪怕这完全不是她最初的人生计划。
“这皇后做得真是累人啊……”她忍不住小声抱怨。
不过,在抱怨之后,她也只能再叹了口气,“好吧,我明白了,母亲,那我就再努力一下吧……只要能够挽回殿下的心,唤起他心中的情分,我哪怕吃苦受罪我也乐意。我只怕这一切努力最终还是化作无用功……”
“不会的,只要你愿意弥合,那一定可以和好如初。”夫人笃定地断言,然后继续给女儿灌输信心,“你了解殿下,既然他挑剔,念情分,那么在他心中,就不可能没有对你的温情,你们这几年的幸福日子,难道只有你一个人铭记在心吗?不可能的,这些回忆也会在他心里刻上印痕,难道你认为,之前几年他和你的相处都是在表演吗?”
母亲的话,特蕾莎越听越是有道理,毕竟,她是真正和殿下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人,一个人可以演几天,但不可能一直演下去,并且演得丝毫让人看不出破绽,他对自己、对孩子的爱和眷恋,这都是演不出来的。
几年的夫妻情分,难道会败给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玛丽亚吗?败给那个尖酸刻薄毫无风范的讨厌鬼?她绝不相信。
久违的信心,在母亲的充分鼓励下,终于重新在特蕾莎心中重新点燃了。
她太缺乏合适的交流对象了,所以一直以来只能把郁闷和愤恨都积累在心中,这些负面情绪越积累越多,也让她越来越难以控制,而如今,在母亲面前,她终于得到了宣泄的机会,更加得到了她极度需要的精神鼓励,所以,她的心情渐渐地好了起来,原本阴郁的目光,也重新焕发出了神采。
“妈妈,我明白了……好的,我会按照您的劝说去做的。”她重重点了点头。
“不光要做,而且要尽快,最好从今天开始。比如……晚餐时就是一个极好的时机,我会帮你打圆场的。”看到女儿一扫阴霾,而且听了自己的劝告,夫人心里也颇为欣慰,于是也露出了微笑,“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妈也会帮你。”
接着,她又微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再问。
“对了,那位艾格妮丝小姐是怎么样的为人?真的和传言一样好吗?”
“是的,她确实是个好人,不仅谦逊而且诚实,我想,如果没有那些事的话,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我曾经非常欣赏她。”特蕾莎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做出了回应,“另外,我能够感受到,她一直都对自己的地位受之有愧,因此对我也是鼎力拥护,哪怕最近刚刚得到了一个儿子,并且深受宠爱,但她也没有因此得意忘形,反倒是更加对我恭敬了,大概是出于愧疚吧……总之,她是个直性子,所以这些我都看得出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还真是个不错的人,看来,她成为情妇也并非是贪图富贵荣华吧。”夫人微微点头,露出了赞许的神情,“那么,我的女儿,虽然你肯定不会喜欢她,但我希望你可以跟艾格妮丝小姐成为朋友,她不光可以缓解你的痛苦,而且对你非常有用。”
“嗯?”特蕾莎对夫人的话有些不解。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夫人小声地向特蕾莎解释,“她既然蒙得盛宠,那么自然也会对玛丽亚心怀不满,而这就意味着你们立场实际上是一致的——你之前已经默认了她,所以你对她没有任何威胁,而玛丽亚却是完全相反,所以,只需要你稍加拉拢,她肯定会站在你这一边的——如果真这样的话,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做的事情,到时候也可以通过她来办,这总比你一个人势单力孤要好。你不是说过她是直性子吗?那样的话,她应该更好拉拢才对。”
母亲的悉心解释,让特蕾莎终于醒悟了过来。
艾格妮丝确实可以站在自己一边。
如果自己和她一起共进退的话,那么殿下就算要生气,也至少有人分担分担怒火(甚至,一看到这种情况,殿下可能还会选择退缩)。
虽然直到此时,特蕾莎还是没有真正谅解艾格妮丝,但是,至少眼下,母亲的劝说是起了作用。
“您言之有理……”她轻轻点了点头。
看到女儿这勉强的样子,夫人耸了耸肩,看来还是得自己出马帮忙。
“也罢,找个机会让我见一见那位小姐吧,我也算是对她闻名已久了,好不容易来一趟,总该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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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正当亨利埃塔夫人对女儿谆谆善诱,力劝她尽快和女婿抛弃前嫌弥合关系的时候,他的女婿,也正从温柔乡当中渐渐地恢复了理智。
因为刚才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此刻原本整洁的卧室已经是一片凌乱,床上沾满了污渍,空气中还充斥着各种液体和荷尔蒙的气味,可谓是“一片狼藉”。
但是对这两个人来说,这一切的凌乱和脏污,却是他们之间感情的彻底宣泄,是他们莫大的幸福。
此时的艾格隆,刚刚从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当中恢复过来,虽然身上的疲惫感,让他难以动弹,但这种疲惫感,却也给他带来了无比的欢畅体验。
在彻底放空之后,艾格隆和苏菲再也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只是互相搂抱着,一动不动地抬头望天,享受洪水退去之后的余韵。
尽管艾格隆生性风流,而且伴侣也不止一个两个,但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彻底放空”的感觉了,他仿佛是要用短短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将整整四年淤积在心中的思念和愧疚,一次释放个干净。
而对苏菲来说,情况也完全一样,她如饥似渴地索求着,甚至就连在已经筋疲力尽的时候,都用炽热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爱人,鼓励他继续耕耘,以此来寻求身心的最大慰藉。
他们都已经体会到了灵魂升天般的快乐,而现在,他们不得不恋恋不舍地回到人间了。
艾格隆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继续久待了——现在已经快要接近晚餐的时间了,而自己的岳母和特蕾莎肯定都会等待着自己,如果迟迟不去的话,很容易就会引起她们的怀疑。
所以,在躺了许久之后,他哪怕再怎么恋恋不舍,也不得不鼓起勇气,向苏菲提出了暂时的告别。
“殿下……索菲娅姐姐。”艾格隆偏过头来,温情地呼唤着苏菲。“很抱歉,我得稍稍离开一会儿了,不用担心,夏奈尔会照料好你的,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没关系,你去吧,我的心肝儿……我知道,你也有你的事要做。”苏菲的声音疲惫而又慵懒,因此显得比平常还要更加春意盎然,“她们一定在等你吧?可别让她们等太久了。”
虽然刚刚来到枫丹白露时,看到艾格隆和特蕾莎当中亲吻的样子,她曾经嫉妒得双目喷火,但是在此刻,之前的一切都好像不重要了,她暂时忘却了自己心中的嫉恨,反倒是变得宽容大度了起来。
人在极度心情舒畅的时候,哪怕再怎么气量狭小的人,也会禁不住大度起来的,更何况是苏菲呢?
不过,哪怕苏菲再怎么大度,艾格隆心里也有点发虚,也不敢再继续多说什么,于是他强打起了精神,从床上走了下来,然后拿起刚刚自己脱下的衣物准备穿上。
而这时候,苏菲也拖着自己酥软无力的身躯从床上走了下来,而这时候的她,第一时间并没有如同艾格隆一样寻找衣物,而是就这样站在艾格隆的面前,然后把他装配和整理那些繁琐的“装备”。
尽管没有透出任何声响,但是她的神情却十分的专注认真,犹如是一位为丈夫整理行装的妻子那样。
而在帮艾格隆穿好衬衣之后,她露出了温柔但又略带调侃的笑容,然后轻轻地、痴迷地亲吻了一下艾格隆的胸膛。
“几年不见,你的肌肉没有过去那样紧绷了。”然后,她小声评价。“看来,皇帝的富贵日子很是滋润嘛……”
尽管只是一句平常的感慨,但艾格隆却还是立刻面红耳赤起来,他可不愿意在苏菲面前丢脸。
“我这几年被事业所牵绊……确实有点放松自己了。”他羞愧地回答,“不过您放心吧,接下来我会抽空努力锻炼自己的,绝不会让您失望。”
“傻孩子……”苏菲忍不住噗嗤地笑了起来,“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绝没有一秒钟对你失望,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世上,你都足够让我骄傲了,这么说你满意了吧?”
“我很满意。”艾格隆顿时松了口气。“以后我会更加让您为我骄傲的……只要有您在,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到。”
“唔,我相信你。”苏菲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踮起脚来又和艾格隆亲吻了一下。
在此刻的两个人之间,苏菲仍旧和当初一样,既强势又温情,尽管他们两个人的地位已经完全翻转过来了,但是这仍旧是两个人所习惯的相处模式——艾格隆自己也不想有一丁点的改变。
在收拾妥当了以后,苏菲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皇帝,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转过身来,随便从旁边拿起了一件丝绸睡衣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啦,我的心肝儿,你在我这里已经呆得够久了,回去吧。”
艾格隆恋恋不舍地看着苏菲在睡衣下半遮半露的身体,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候,苏菲的声音,又从背后幽幽地传了过来,“事到如今,我也不再奢求更多了,你和特蕾莎既然已经是夫妻,那我也祝福你们,这不是因为我原谅了她,而是为了你……不过,唯独有一件事你千万别忘了,我的底线是我们的女儿,如果珂丽丝忒尔不能得到应有的一切,那我一定会翻脸的,我的要求只有这么一个,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完成,好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记得的,殿下。”艾格隆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点了点头,“我的承诺不会有任何改变,无论发生了什么,珂丽丝忒尔都会成为公主,得到她应该有的一切。”
“嗯,那我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苏菲满怀憧憬地看着艾格隆,“终有一天,我们一家三口会在这边团圆,尽管世人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家庭的存在,但对我来说,这一切都够了……我不敢奢求上帝原谅我们,但是,我们至少可以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内,让我们心想事成。”
恋恋不舍的艾格隆刚走出了卧室,而在外面的客厅当中等待的夏奈尔,也随之站了起来。
刚才,在艾格隆和苏菲久别重逢、颠鸾倒凤的时候,她坐在沙发上,被动地听完了一整套戏码,心里可谓是百味杂陈。
要说没有点嫉妒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更多是,是为整个计划的“大功告成”而欣慰,更是为主人和前主人排除万难之后的再会而感动。
不过,既然戏已经暂时散场,那么她也要放弃听众的身份,重新又回到自己惯常的角色当中来了。
她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恭候着陛下接下来的指示。
“我等下要回去,你好好照顾苏菲,千万不要让她暴露出来。”
“是。”夏奈尔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艾格隆的脸,她小声惊呼了出来。“呀!陛下,您……”
艾格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就在刚才,他和苏菲刚见面的时候,被愤恨的苏菲含恨出击,狠狠地扇了两个大耳光,然后又用指甲在脸上划出了一小道血痕。
眼下,经过充分运动之后,他的脸已经渐渐地消肿了,但是这道细细的血痕却短时间内难以消除。
对被打这件事,艾格隆毫无意见,他也觉得自己活该,但问题是——他该怎么解释这个?
血痕确实不怎么明显,不近距离看,肯定看不到,所以一般的外臣他肯定可以瞒过去,但特蕾莎他是肯定瞒不过去的。
必须要给她一个合理的理由。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然后脑筋开始高速运转了。
“夏奈尔,恐怕这只能麻烦你一下了。”
夏奈尔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了过来。
“也是该我来顶下这个罪了……”她低下头,酸涩地回答,“不过陛下,皇后陛下未必会相信啊。”
“那我们可以说久别重逢之后,我们玩得情难自禁,然后你一不留神刮到了我。毕竟,到处碰撞,有时候总是难免出点问题的嘛——”
夏奈尔仍旧低着头,显然默认了这份说辞。
“皇后陛下如果问起,我会这么说的。”
艾格隆又想了想,然后又冒出了一个主意。
“长期这样偷偷摸摸也不是办法,而且苏菲好不容易来我们这里一趟,我理应让她享受到最好的招待,而不是躲在不能见光的一隅……所以,夏奈尔,自从我把你封为吉维尼女侯爵之后,你还从没有去过我送你给的当地庄园吧?你就跟我和特蕾莎提请,让我带你去那里住一段时间,权当做你立下功勋之后的奖赏……我想,特蕾莎是会同意的。”
以夏奈尔对特蕾莎的了解,她也知道,如果自己这么提要求的话,皇后陛下肯定会同意——毕竟,特蕾莎对她还算是很看重的,自己的理由又无懈可击她没有反驳的必要。
可是,这就等于自己全程都在给苏菲当障眼法,甚至还要全程当个“听众”,这实在也让她有些吃味。
不过,为主人当“障眼法”,本来也是自己的义务,又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呢?
“陛下,如果您希望的话,那我就这么做吧。”夏奈尔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就做出了回复,不过她马上又话锋一转,“但是,陛下,您这么做,就等于消耗掉了我原本应有的‘奖赏’,所以我请您允许我在之后跟您讨取其他奖赏作为补偿,您看可以吗?”
“好,无论你跟我要求什么,我都会答应的。这份功劳、这份忠诚,都值得我用任何条件来回报,尽管开口吧,我绝不吝啬!”艾格隆立刻答应了下来,他本来也打算这么做。
于是,一切商量妥当之后,夏奈尔提起裙摆向艾格隆行礼,恭送主人的离开。
等到了艾格隆走出去之后,她又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然后再从壶里面倒了一杯尚有余温的热可可放在托盘上,接着打开卧室的门。
一打开门,房间里一片狼藉的景象,瞬间就落入到了夏奈尔的眼中。
而这幅景象和刚才听到的声音结合在一起,更加让夏奈尔对刚才那一场“大战”印象深刻。
不过,她也没有太大的触动,只是拿着托盘走到了苏菲的面前。
而此时,穿着一件薄纱睡衣的苏菲,正靠着床背,半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似乎在恢复精力。
看到夏奈尔过来之后,苏菲睁开了眼睛,然后一边拿过了这杯饮料,一边笑着向夏奈尔道谢,“谢谢你,夏奈尔……很抱歉,我们给你添麻烦了,让你的卧室变成了这副模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没事的,殿下,这本来就是我的本分。”夏奈尔连忙回答,“而且,您不用担心,收拾起来是很容易的,这是我的本行。”
“唉,我们亏欠了你何其多啊!让你忙前忙后,奔波劳苦,还要让你当个挡箭牌……就连我的过错都让你给顶了,真是委屈你了。”苏菲长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她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意,因为她也清楚,如果没有夏奈尔的话,整个计划都不可能这么顺利实现,夏奈尔就是她的大恩人。
“没事的……这只是在尽我的职责罢了。”夏奈尔连连谦虚,然后就卷起袖子准备收拾整个现场了。
而这时候,苏菲突然又开口了。
“我知道,所谓的报恩,不应该是嘴上说说罢了,而是要体现在行动里。”苏菲笑吟吟地看着夏奈尔,“我刚才在里面已经听到了,他打算用你做幌子,带我去你的庄园里消遣……虽说这是他赏赐你的,但毕竟这已经是你的家了,所以我也算是你的客人呢。如果做客人的喧宾夺主,那实在太过于不礼貌了。
所以,如果我们一起过去的话,那我不会吃独食的,你也该享受一下属于你自己的时光了。”
说到这里,她的笑容里,又多了一份既像是认真,又像是开玩笑的调侃,“或者,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们可以试试一起玩玩?我还没有试过这种体验呢……”
夏奈尔顿时听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也不敢说,低着头只顾着打扫房间。
“全凭……全凭您吩咐吧。”过了片刻之后,从精神冲击当中恢复过来的她,小声地做出了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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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餐叙
正当苏菲还在和老实人夏奈尔调笑的时候,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艾格隆,也返回到了餐厅,准备和家人们共进晚餐。
而这时候,亨利埃塔夫人和特蕾莎,已经坐在这里等着他了。
在平常,不喜欢过分张扬的艾格隆夫妇,用餐的时候会尽量简便一些,懒得摆什么皇家的气派,不过,因为今天亨利埃塔夫人的来访,所以为了体现出对夫人的重视,所以刻意隆重了一些,御厨们也花足了心思,奉献出各式的菜品,什么焗牡蛎、龙虾奶油汤、鹌鹑千层酥……等等精致菜肴,还有各种小甜点,铺满了餐桌,光是在视觉上就让人赏心悦目。
按理说来,这么多精致餐点,完全可以让夫人一饱口福了,不过此刻,心事重重的夫人,却并没有多少食欲,她已经在为女儿如今的处境忧心忡忡,再也顾不得什么个人享受了。
等看到艾格隆进来之后,她很快调整了情绪,露出了慈和的笑容,向艾格隆打了招呼。
“陛下,晚上好。”
然后,随着距离的接近,母女两个人立刻同时发现,此刻的艾格隆脸色有点发红,像是运动过度之后的样子。
看来刚才他确实好好地“抚慰”了夏奈尔一番……母女两个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此刻的夫人,心情顿时有点沉重了起来——作为岳母,自己刚刚才来到巴黎,结果女婿居然直接就公然跑去找自己的贴身女仆寻欢作乐去了,虽说对大少爷来说这不算是什么事,但这也未免有点太过于我行我素了,她当然感到有点不爽。
不过,考虑到夏奈尔毕竟身份特殊,而且这一次两地奔波为两国宫廷的和解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稍稍越轨一点倒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再说了,自己都已经明说了他可以去见夏奈尔,现在再拿这个说事,岂不是有点小肚鸡肠?
夫人很快就将这种不爽的感觉压在了心底里,然后向特蕾莎又暗暗地使了个眼色。
得到了母亲鼓励的特蕾莎,终于也没有再犹豫了,她轻轻地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丈夫的面前,接着拥抱住了艾格隆,用轻柔的声音开口了。
“殿下,妈妈刚才教训了我很久,也让我幡然醒悟了,我确实不该因为自己怄气而伤了我们夫妻之间的和气。现在,让我们忘了之前那些争吵吧,就像过去那样,和睦恩爱地相处,可以吗?”
说完之后,她在艾格隆怀中抬起头来,用充满了希冀的眼神看着艾格隆。
这一刻,她的语气、动作,都和过去一样温柔体贴,仿佛之前的争吵,真的只是闹了一些小别扭而已。
艾格隆自然看得出来,这一定是自己的岳母刚才努力劝说特蕾莎不要和自己怄气,说动了特蕾莎,让她决定再原谅自己,然后寻求夫妻的和解。
老实说,看到她做到这个份上,他的心里也是有点感动的——这已经是她第几次的让步了?更可笑的是,每次的让步,都不是因为她的过错,而是因为忍让自己的任性。
可是,自己又回报了她什么呢?
嗯,刚才偷偷摸摸和苏菲的寻欢作乐,就是最好的“回报”了。更别提之前和玛丽亚的种种操作了。
明明在之前任性而为、一点也没有顾忌过特蕾莎想法的艾格隆,在此刻,面对特蕾莎希冀的眼神,心里却突然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罪恶感和愧疚感。
人就是这样复杂的生物,哪怕像他这样的人,当又一次感受到特蕾莎那股满腔的爱意、以及愿意为此委曲求全时,他也免不了会有些愧疚感。
只是,这种愧疚感,并不会让他改变自己的意志——顶多,也只会让他想办法把事情做得更隐秘,别让特蕾莎发觉罢了。
任性的皇帝,是绝不会因为爱和包容而满足的,他贪得无厌为所欲为,因为他就是为此而生的。
所以,在些许愧疚感的作用下,艾格隆面对着特蕾莎,轻轻地点了点头。
“特蕾莎,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是我让你委屈了……我跟你保证,以后我一定会收敛自己的,不会再让你这么为难。”
“那就太好了。”看到丈夫口头上也服了软,而且还说得这么温情,特蕾莎心头的坚冰也瞬间再度融化了,她闭上眼睛,又埋首到艾格隆的怀中,然后喃喃自语,“殿下,你真的不要怪我怄气,我只是想要和你像从前那样而已……为此做出再多的牺牲我也愿意啊。”
说着说着,特蕾莎却又感觉到哪里好像不对劲,于是她又连忙重新睁开了眼睛,再度看向了艾格隆的脸。
接着,她发出了惊呼,“殿下,你脸上怎么了?!”
她分明看到,在艾格隆的右侧的下颌,有一条细细的血痕,虽然并不明显,但足以让她大惊失色了。
特蕾莎的惊慌,本来就在艾格隆预料之中,而且早有准备,于是他就摊了摊手,做出完全漫不经心的样子,然后随口回答,“没什么,就是刚才和夏奈尔在一起的时候,她因为久别重逢太过于激动,然后……不小心刮到了我的脸。我看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过几天自然就会好的,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你不用担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夏奈尔干得吗?她也太不小心了,我一定要好好说她一下。”特蕾莎皱了皱眉。“帮你解闷就行了,怎么能够对主人下这样的手呢?”
看到丈夫俊美的脸上出现了这样的瑕疵,特蕾莎止不住的心疼,连忙拿起了自己的手绢,仔细地擦拭着丈夫的脸。
不过,此时的特蕾莎心里也有点疑惑,毕竟夏奈尔对艾格隆不止是忠心,简直就是崇拜,甚至奉若神明。这样的夏奈尔,哪怕真的情难自禁玩嗨了,就会敢对自家主人动手吗?
这实在是有点难以想象。
但是,除了这个解释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解释了,所以特蕾莎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接受了这个解释。
“也别怪她,特蕾莎,她也只是无心之过而已……”艾格隆连忙为夏奈尔说情。“眼下她也惊慌失措,无比自责,你就别给她更多的心理压力了。”
“好吧,那我稍微留点情面,不过至少得训斥一顿才行。”特蕾莎点了点头,“如果这样的事都轻轻放过的话,那以后你还怎么在身边人当中维护权威呢,其他人看到了,岂不是有样学样更加放肆了?就算为了夏奈尔好,我们也应该防微杜渐才行。”
而这时候,夫妻两个人在拉扯之间,已经来到了餐桌边,然后一起坐在了夫人的旁边。
看着说着悄悄话的小夫妻两个,尤其是看着他们之间那旁若无人的眼神,夫人心里原本积累的不爽,也逐渐悄悄地消失了。
从在奥地利开始,她就很喜欢俊美不凡的女婿,现在也同样如此。
虽然夫妻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但是此时此刻的夫人,依旧坚信,自己毕竟为特蕾莎找到了整个欧洲王公圈子里最好的夫婿。
没错,女婿风流浪荡,但是自己就算为女儿找到了其他王孙公子做夫婿,难道他们就不会做同样的事情了吗?只怕他们的本事不及文武双全的殿下,在风月场上的作派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至少从自己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女婿的风流韵事也没有多少,作为皇帝甚至已经算节制了。
毕竟还是太年轻,小孩子血气方刚,总是贪玩,等以后玩腻了就知道重视家庭了——
像任何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那样,她很轻易地就为殿下找到了借口然后原谅了他。
“殿下。”于是,她也露出了慈爱的微笑,看着坐在身边的女婿,“想必你现在也有点饿了,我们先用餐吧。”
既然夫人发话了,夫妻两个人自然遵从,于是三个人一起拿起刀叉开始用餐起来。
德意志的王公贵族们大多数都雇佣着法国厨子,所以餐桌上的珍肴美味,夫人自然也早就品尝过,不过法兰西宫廷的“本地大厨”,终究还是胜过跑到奥地利的厨师几筹,所以这些鲜美的菜肴,也赢得了亨利埃塔夫人的啧啧称赞。
“世人都说法兰西人懂得享受,今天一见果然如此啊。”她一边品尝着牡蛎和鹅肝,一边发出了由衷的赞叹,“你们能够君临这个美丽的国家,是你们的幸运,也让我沾光了不少……”
听到她的称赞,艾格隆也立刻附和,“为了给您准备餐点,我们的厨师这几天都在极尽努力地准备,能够得到您如此高度称赞,我想他们会非常高兴的,请允许我把您的话转告给他们。”
“当然可以,请告诉他们,我很高兴能够见证他们的手艺,并且感激他们一直以来服务我儿孙们的辛劳……”夫人立刻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这是夫人由衷的赞美,但这只是她引起话题的引子而已,眼见艾格隆上了轨道,她立刻就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殿下,诚然统治这个国家,就意味着可以享受到哪怕其他君王都望尘莫及的奢靡,但也同样意味着要去背负其他君王所望尘莫及的风险……最近几十年来法兰西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我们亲眼见证过的教训,我请你千万要以此为戒啊。”
“您教训的对,我会牢记在心的。”艾格隆再度附和,“实际上,我完全懂得驾驭这个国家是多么危险,更知道如果自己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何等不可测的后果,所以我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戒惧。”
“保持戒惧!对,就这样没错。”夫人赞许地点了点头,“你看看你身边那些人,你重用的群臣,甚至你的家族血亲们,又有几个是可以托付信任的呢?别看现在他们对你毕恭毕敬,但一旦出了什么大事,他们又有几个会为了你真心去拼命?别忘了当初那些亲王和公爵们是怎么对待你父皇的!也别忘了波旁家族的教训还在你的眼前!法兰西人变幻无常,殿下,你千万要小心!”
在法兰西的皇帝面前说“法兰西人变幻无常”,看上去有点诡异,不过在夫人的潜意识里,好女婿还是当初寄居在美泉宫的那个可爱王子,所以一时口不择言了。
接着,还没有等艾格隆回复,她又立刻指了一下自己的女儿,“殿下,在这种群狼环伺的环境下,你真正能寄托身家的,除了特蕾莎还有谁呢?你们唇齿相依,福祸与共,共享一切荣光和灾难,只有你们的前途是真正绑定在一起的,而特蕾莎,一直以来也愿意为你出生入死……所以,陛下,我请你千万要铭记这一条啊,那些莺莺燕燕哪怕色相再怎么迷人眼,终究还是只有特蕾莎会和你一起撑持皇室,并且把你们的血脉和事业一直流传下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到这里,她又放低了声音,“请允许我再说句不吉利的话,万一……要是有个万一,你们碰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灾难,千万不要犹豫,赶紧找我们,我丈夫和儿子,也愿意冒着危险把你们接应出来,尽我们所能保全你们家的身家性命,当然,我永远也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只是说个万一而已。”
夫人的劝说,可谓是苦口婆心,从“帝国”和“家业”的角度,暗暗告诫特蕾莎对艾格隆的重要性,也变相地请他照顾好特蕾莎。
“我明白的,夫人。”艾格隆的表情变得凝重,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的事业永远是和特蕾莎连在一起的,过去如此今后也如此,对此我深感欣慰。”
“你能分清楚就好……”看到女婿这么听劝,夫人也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不再紧绷。“请原谅我说出这种扫兴的话,我的初衷,完完全全都是在为你们考虑。”
接着,她又看了看特蕾莎,然后再继续说了下去,“另外,殿下,你和特蕾莎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你也应该感受得到,她虽然稳重大方,但是骨子里其实还是有几分孩子气,所以她的爱与恨都非常激烈,也不会在乎其他人的感受,也不考虑什么后果,这是她的缺点,但也是她真正具有的自我,我和我丈夫都疼爱她,她也非常听我们的话,但真当她执拗起来的时候,事实已经证明了,我们也拿她没办法……
现在,她已经嫁入到了你家,所以,她的悲欢也都会完全因为你而起了……我但愿万事顺遂,你们能够和睦相处一辈子,但今后,如果她某天做了什么任性的傻事,我请你看在过去的情分、看在我们对你的宠爱、也看在我们确实曾经为你帮过忙的份上,包容她一二吧,这也算我求你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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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状态与疑惑
“如果她某天做了什么任性的傻事,我请你看在过去的情分、看在我们对你的宠爱、也看在我们确实曾经为你帮过忙的份上,包容她一二吧,这也算我求你了,殿下。”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亨利埃塔夫人的言辞极为恳切,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哀求。
为什么她会这么凝重?艾格隆一下子有些惊讶了。
难道夫人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吗?
作为母亲,她肯定特别了解特蕾莎,也明白女儿在谦和外表下惊人的执拗天性,可是艾格隆却怎么也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不祥的灾难。
不过,不管他相信不相信,面对母亲的哀求,他也没有躲闪的余地。
愧疚感一发而不可收拾,让他竟然一下子难以去面对岳母的眼睛。
“夫人,您放心吧,我们是夫妻,是要共度一生的伴侣,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谅解的。而且一直以来,特蕾莎对我的真心和帮助,我都看在眼里,我绝不会忘记她的付出……她是皇后,而且永远如此。”
看到艾格隆郑重做出的保证,夫人也松了口气。
为了缓和气氛,她重新又笑了起来,然后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哎呀,您看看我,真是昏了头!在这种时候说这么不合时宜的话……实在有失体统,请您千万不要介意,陛下。”
说完之后,她又拿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算是结束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而艾格隆和特蕾莎也乐得如此,于是他们也心照不宣地转移开了话题,转而和夫人一起谈论维也纳和巴黎的八卦新闻和趣事,让气氛又重新变得轻松了起来。
很快,话题就顺口来到了特蕾莎的兄弟姐妹身上。
特蕾莎自然最关心这个话题,于是她认真地询问了长子阿尔布雷希特如今的近况。
“阿尔布雷希特一切都很好,他很认真地履行着自己的义务,学习军事技能和战术理论,你父亲说他会成为一位出色的军人,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指挥官。”夫人回答。
“那真是太好了!”特蕾莎顿时心里大感欣慰。
她知道父亲的脾气,一向是有一说一,涉及到个人评价的时候,哪怕是家里人也不会留什么情面,所以既然父亲这么说,那就说明注定要继承家业的阿尔布雷希特真的很出色,而作为长姐,她自然也放心了。
接着,她继续问了一下其他的弟妹们的近况,而夫人也都一一作出了回答。
到了最后,特蕾莎自然就问到了年纪最小的妹妹卡洛丽娜身上,而夫人也顿时笑逐颜开。
“她和儿时侯的你一样淘气,喜欢到处乱看,不过,这也说明,她也有和你一样旺盛的求知欲……这不由得总是让我们回想起了当年的你。”
说到这里,她又满怀感慨地叹了口气,“虽然你给我们带来了太多的苦恼,但我还是觉得,女儿比儿子可爱。只可惜,我们年纪都大了,很难再和当年那样用心地跟着她了,只能让她一个人自己淘气算了。”
经过母亲这么一说,特蕾莎不仅对年幼的妹妹也不禁充满了想念。
“那您为什么不把她一起带过来呢?我们难得见一次面,让她也好好玩一次不也挺好的?”于是她笑着抱怨。
“她也闹过要一起过来看看姐姐姐夫,不过一想到她现在年纪还小,旅途实在太过于劳顿,我就拒绝了她。”夫人回答,“以后等她再大一点,我再让她过来见见世面吧——”
“那我们一言为定,我就等着她啦!”特蕾莎欢快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又促狭地看着母亲,“不过那时候,说不定还会有年级更小的妹妹等着过来玩了吧?”
“你这是什么话……”夫人罕见地脸红了起来,然后扬了扬手示意女儿住口。“你都已经让我当了外祖母了,我们哪还需要再亲力亲为啊?接下来就看你们开枝散叶的本事了。”
说完之后,母女两个人都绷不住笑了出来。
夫人说是这么说,其实在这个年代,在多子女家庭里,大的孩子已经结婚生子,父母亲又生下了比孙子更小的幼子,这种情况其实也并不罕见。
现在卡洛丽娜的年纪才六岁,就已经有了三岁多的外甥和一岁多的外甥女,与其说是“长辈”,不如说更像是个年纪稍大的姐姐。
特蕾莎跟母亲开玩笑,也说明了她现在确实心情好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重和紧绷了。
结果母亲的劝说,更重要的是经过了一番倾诉,淤积在她心中的怨愤已经消去了不少,她已经决定要让之前的事情翻篇过去,重新和殿下恢复往日的生活——虽然,她烦恼的根源本没有消失,但至少现在可以选择视而不见了。
正如母亲所说的,人生总是要得过且过一下,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也要承受相应的代价,而她为了殿下和之前幸福的婚姻生活,愿意再承受一些代价。
就这样,在夫人的努力之下,艾格隆和特蕾莎之间原本紧绷的关系也随之修复过来,虽然艾格隆心中极为忐忑不安,但是至少在表面上,一切却已经回到了其乐融融的状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在这时候,晚餐也来到了尾声。
“你们去好好休息吧,我也该去睡了,今天真是累坏我了……”夫人主动向夫妇两人挥手告别,然后起身离开。
在她离开之后,特蕾莎也主动牵住了艾格隆的手,然后专注地看着丈夫。“殿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在烛光之下,她的笑容既体贴,又荡漾着某种说不出的魅惑。
艾格隆在一瞬间有些心驰神荡,但马上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糟糕……刚才太努力,现在可认真不起来了。
但是在妻子的笑容面前,他又没办法说拒绝,于是只能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然后也握住了特蕾莎的手,心里则祈祷特蕾莎别真的来兴致了。
于是,在侍从们沉默的注视下,两个人手拉着手离开了餐厅,然后再一起回到了平常起居的大卧室当中。
也许是酒精残留的作用,特蕾莎的脸色变得有些绯红,眼睛也水汪汪地好像要滴出蜜汁了一样,完全印证了“媚眼如丝”这个形容。
“殿下……”她紧紧地拥抱住了艾格隆,然后用比平常更加柔腻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现在,我觉得我是时候也休息够了,要不我们再继续和过去那样吧?”
她所说的“休息够了”,其实是暗指一件之前的事情。
在艾格隆刚刚回国登基的时候,特蕾莎也生下了他们的女儿芙宁娜,而在顺利产下女儿之后,特蕾莎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阶段性任务”,于是她决定先暂且“歇息”一段时间,暂时告别怀孕和生产之苦,所以她特意请求艾格隆配合。
艾格隆对孩子本来就没有什么执念,既然现在有了继承人,他就更加不在意了,所以立刻同意了特蕾莎。
——这并不是说,他们之后没有再行夫妻之实,只是两个人都小心避免再怀孕而已。
如今,距离女儿芙宁娜出生,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年了,特蕾莎自觉自己也差不多休息够了,所以打算继续履行自己将波拿巴家族开枝散叶的“神圣任务”。
她毕竟也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自然将这方面看得非常重。
当然,如果不是之前发生的这些事,特蕾莎还会再等一等,现在因为她想要弥合之前闹别扭的夫妻关系,所以“再要一个”的想法变得更加迫切了一些。
对于他们夫妇来说,孩子的多寡不光牵动着夫妻之间的感情,也决定着皇位的稳定性,自然是“多多益善”。
如果在平常,这个要求艾格隆自然也是有求必应,可是,现在这一刻,他却苦于已经“精疲力尽”。
他不忍心让特蕾莎扫兴,于是暗暗地给自己鼓劲,然而可惜哪怕他面前面对着年方二十、活色生香、此时欧洲最年轻的皇后,身体上的疲倦却还是轻易地击垮了生理上的欲望,无论他怎样努力,最后那里却只能软软地地挺动两下就算交差。
这在他迄今以来的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时刻。
看来刚才因为久别重逢的激动,玩得太疯了……
特蕾莎没有注意到艾格隆那憋闷、无奈的表情,而是兴冲冲地继续憧憬了下去,“殿下,你说第三个孩子该叫什么好呢?刚刚我们正好聊到了我小妹,那如果是女儿的话,干脆就叫卡洛丽娜吧?如果是个男孩儿的话,我们到时候再想个名字……殿下?你怎么了?”
到最后,她终于注意到了艾格隆那尴尬的样子。
或者说,力不从心的样子。
艾格隆心里非常尴尬,但此刻也容不得他再躲闪了,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做出了答复,“特蕾莎,你的提议很好,不过我今天事情多有点累,所以状态不太好……要不我们改天再执行这个计划吧?”
被迎头泼了冷水,特蕾莎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了丈夫一下。
毕竟,生性风流的艾格隆,平常那生机勃勃的景象犹在眼前,现在却突然说自己“没状态”,着实有点不同寻常。
“是夏奈尔太热情了吗……?”于是她小声问,“殿下,你平常可是能够应付得过来的呀?”
被妻子用这种疑惑、无奈又带着点担忧的眼神一扫,艾格隆禁不住老脸一红,差点喷出血来。
“嗯,夏奈尔久别重逢,有点太……太热情了,所以我一下子也没注意。放心吧,以后就没事了,我应付得过来的,你不用怀疑!”
“噗……”艾格隆面红耳赤为自己辩解的样子,逗乐了特蕾莎,她禁不住捂住嘴笑了起来。
然后她大度地摇了摇头,“没事的,殿下,我也只是今天突发奇想而已,你要是状态不好那我们就早点休息吧。反正……反正又不急在这一天两天的嘛……”
说到这里,她的脸又红了,“我相信殿下的,一直以来,都让我很开心。”
说完之后,她主动亲吻了艾格隆一下。
于是此时就此揭过,艾格隆和特蕾莎相拥着躺在了床上。
不过,此刻的特蕾莎,心里却还是有些疑窦,毕竟今天所发生的一些事,尤其是夏奈尔不同寻常的表现,实在让她感到有些奇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特蕾莎非常清楚,夏奈尔一向很懂分寸,对自己非常尊重,结果今天却在岳母到来的时候,公然和殿下混在了一起。
如果就这样也就罢了,她居然还“发挥神勇”,不顾殿下接下来的事,竟然把他给榨干了。
她平常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她去奥地利一趟受到了什么刺激,因此回来之后想要得到精神上的补偿,还是另外又有什么隐情呢?
特蕾莎一边搂着丈夫一边心想。
当然,此刻的她,也无心再去想那么多事情,今天刚刚和丈夫弥合感情,她也不愿意又因为自己的不依不饶而和殿下重新闹僵。
“对了,特蕾莎,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就在特蕾莎闭门准备休息的时候,艾格隆突然又开口了。
“什么事呢,殿下?”特蕾莎反问。
“今天,我在见夏奈尔的时候,表扬了她为我们两国邦交所立下的功劳,并且说过要奖赏她。而她则告诉我,她希望得到的奖赏,是希望能够让我带她去吉维尼,好像享受一下不受外界打搅的独处生活——我答应了她。”
“是吗?”特蕾莎的眼睛重新睁开了,然后她用平静的眼神看着艾格隆。
这眼神中并没有任何的质疑和敌意,显得极为平静。
接着,特蕾莎悠然做出了答复。“夏奈尔为我们立下了这么多功劳,那么奖赏一番也是应该的,殿下,既然她有这个请求,那么你就答应她吧……不过,至少先等妈妈回去之后再说吧?”
“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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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51)故土重游
【承接番外13,14,25,26,特蕾莎造反失败的世界线……】
时光在喧嚣当中悄然流逝,转眼间已经来到了1838年,欧洲又在和平的氛围当中,迎来了一个温暖得让人昏昏欲睡的春天。
不过,在这平静当中,也有着汹涌的暗潮在涌动着。
就在去年,法兰西帝国曾经出现了一场令人始料未及的骚动——拿破仑二世皇帝陛下,在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庆典当中,突发恶疾,然后一度幽居深宫养病,特蕾莎皇后紧急摄政。
这个爆炸性的新闻立刻就震撼了整个欧洲,亲法的各家势力忧心忡忡,对法国怀有敌意的各家势力则欢欣鼓舞,各种传言也随之迅速地霸占了各国舆论场。
有人说皇帝因为在酒色当中过于兴奋而得了马上风,有人则说肯定是发生了一场宫廷政变,有人甚至猜测皇帝已经被反对者刺杀,只是身边的亲信秘不发丧而已,而有些人甚至已经在畅想波拿巴家族再度失去皇位的未来。
不过,因为事发太过于突然,各国都没有任何准备,大家都只能静观其变,等待局势进一步发展再决定自己应该采取何种行动。
然而,无论是担忧还是兴奋,都没有持续多久,在大概两个月之后,皇帝又公开地出现在了公众面前,轻易地就击碎了外界的一切流言。
随着皇帝重新君临皇座,各国亲法势力纷纷松了口气,而反法或者反波拿巴家族的势力也只能在失望当中偃旗息鼓,等待着下一次的好机会。
不过,很快,细心的人们发现,自从皇帝重新在公众面前露面以后,之前紧急摄政的特蕾莎皇后却突然又消失在了公众视野当中。
虽然这一次宫廷给出了“皇后陛下在摄政时期操劳过度,需要静养”的解释,但是这个解释,却很难说服外界——毕竟,帝后在结婚纪念庆典之后次第消失,这种情况实在太过于诡异了。
难道特蕾莎皇后出事了?许多人又产生了类似的猜疑。
再联想到之前的政变传言,于是很多人就言之凿凿地宣称之前就是特蕾莎皇后发动了政变,囚禁了丈夫,结果现在被卷土重来的丈夫反过来囚禁。
持类似观点的人有不少,有些人甚至还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来证明自己的观点,然而更多人却感觉难以置信——毕竟,特蕾莎皇后对皇帝陛下的热爱有目共睹,她绝不像是叶卡捷琳娜二世那样为了权力去对丈夫动刀枪的女人;其次,法兰西的国情和俄罗斯截然不同,她真造了反也要面对各方面的极大压力,甚至之前流放出国的波旁家族和奥尔良家族也会嗅到机会,她没必要搞出这种政治冒险。
两种观点的拥护者各有各的道理,于是在暗中互相激烈辩论,谁也说服不了谁。
不过,和上次“皇帝隐身”的冲击性相比,这一次围绕着皇后陛下的争论,人们的心态却不尽相同了。
之前,人们是从“政治”的角度来猜测此事的,因为皇帝陛下无论是死是活都会造成惊天动地的后果,牵动着无数人的生死荣辱;而这一次,人们在谈论特蕾莎皇后的时候,却没有那么严肃和如临大敌,反倒是更多属于看八卦的心态。
毕竟,虽然特蕾莎皇后对帝国和宫廷权力的参与度,几乎高于法兰西自从凯瑟琳王太后和安娜王太后以后的任何君主配偶,但是她的权威毕竟还是远远低于她的丈夫,她对拱卫宫廷的近卫军、对帝国政府和重臣们、对各地官吏的控制力,也远远不如她的丈夫,只要有皇帝亲自坐镇,人们也并不觉得皇后缺席会造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后果,所以心态就要放松得多。
总之,随着皇后陛下在公众视野当中消失,各种猜疑和传言,从巴黎不胫而走,再度引爆了舆论的热议,而这对帝后“相爱相杀”的传言,也瞬间成为了法兰西内外,人们在茶余饭后热议的故事(虽然很少有人公开谈论此事)。
不过奇怪的是,就连特蕾莎皇后的娘家哈布斯堡皇室都一直保持缄默,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到了21世纪,英国王太子妃都能突然消失大半年,是我没想到的,果然现实比小说还要离奇……而凯特消失后舆论热议、八方吃瓜的场面,大概就可以对标特蕾莎突然消失后的场面了。】
各种传言甚嚣尘上,直到年底,一个新的消息,终于暂时抹平了外界疑虑:枫丹白露宫廷发布官方消息,宣称皇后陛下操劳过度,并且来法十年思乡心切,所以皇帝陛下打算偕同皇后陛下出访奥地利,并且在访问结束之后,皇帝陛下先行返国,皇后陛下则在故乡稍事静养,等身心恢复康健之后再行返国。
皇帝皇后要出国,显然不会是心血来潮的事,很快,奥地利宫廷和外交部也发布了声明,热烈欢迎陛下夫妇前来访问,并将以最大的热忱招待两位尊贵的客人。
在这两条新闻涌入到舆论场当中之后,原本猜测皇后已经被囚禁甚至被杀的人们,不得不再次傻了眼,承认了自己的误判,而之前几乎席卷整个欧洲的八卦热潮,也在静悄悄当中偃旗息鼓,人们旺盛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别的话题当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这样,1837年前后两次的皇帝皇后次第消失的轰动性新闻,最终渐渐地被人们所淡忘,它们所留下的痕迹,只剩下了官方通报中几行不起眼的小字,所有的惊涛骇浪,最终都被“突发重疾”和“不胜疲倦需要静养”两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借口所遮盖,再也没有了任何痕迹。
再过得几十年一百年,当历史学家们看到这一场风波当中“皇后造反,被皇帝反杀”的传言时,只会要么愤怒地斥责为“无稽之谈”,要么就嘲笑无聊的庸人想象力实在太过于丰富了。
不过,此时的艾格隆,已经不在乎什么历史家言了,他只希望自己在这一年当中所经历的这一段人生当中最黑暗的时光,被永远地封印在记忆的深处,再也不愿意触碰到。
在最初卷土重来、囚禁特蕾莎的时候,他考虑过许多处置方案,有些还非常残酷,但是念及夫妻十年来的情分,尤其是念及特蕾莎即使造反也没有伤及自己性命,他最终还是心软了,选择了表面上当做“无事发生”,和特蕾莎继续往日的时光。
说到底,对全心全意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结发妻子,他终究还是下不了重手。
当然,无论怎样,特蕾莎所作所为之恶劣,还是必须要给出一些惩罚的,所以思来想去,尤其是在和苏菲商量过之后,他终于做出决定,先把特蕾莎送回老家,让她闭门思过。
而后,特蕾莎虽然接受了这个处置,但是她坚持要求艾格隆带着她一起过去,在她百般哀恳之下,艾格隆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要求。
既然这边皇帝下了决定,那边的皇太后也点了头,那么接下来的就只剩下执行层面的工作了,两国外交部门以最快地速度彼此做好了沟通,并且和沿途的几个德意志邦国也打好了招呼,并且在礼仪、行程安排上都协调完毕,很快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于是,就在开春之后,艾格隆夫妇,带着他们的随从、卫兵,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了枫丹白露,踏上了前往维也纳的征程。
此时,经过艾格隆和帝国政府的努力,巴黎到斯特拉斯堡的铁路已经修通,所以皇家专列从枫丹白露的专用车站启程,一路很快就来到了帝国东部的门户重镇,而从这里他们乘坐上了马车,再越过莱茵河,就踏上了德意志的土地。
因为在官方层面,特蕾莎还是皇后,艾格隆也不想给外界带来任何不必要的口实,所以这一路上,他和特蕾莎一直呆在一起,如同过去皇帝皇后出去巡游一样。
而随着这趟旅途,特蕾莎原本沉闷忧郁的心情逐渐被舒缓开了,她的脸不再紧绷和沉重,而是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看来,能够回到故国看看,对她的精神来说确实是莫大的慰藉。
不过,与其说她是在思恋故国,倒不如说,她是在怀恋自己曾经那段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更是怀恋曾经和殿下在乡间长相厮守的梦想吧。
在长途的跋涉当中,巴黎越来越远,维也纳越来越近,最终,这一支庞大而又光鲜奢华的车队,来到了维也纳的城郊外。
而这时候,奥地利宫廷和政府的迎接人群也早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当这支车队出现在视野当中时,早有准备的庆祝仪式瞬间开始了,多门礼炮开始同时轰鸣,而穿着亮丽制服的仪仗队士兵们,则纷纷向远道而来的尊贵访问者们致敬。
除了官员和士兵们之外,在夹道两旁还挤满了看热闹的市民和乡民,人们的脸上都充满了好奇,想要趁着这个百年难逢的机会,近距离看一看法兰西帝后夫妇的真容。
这两位陛下,年少时期就爬上了如此高位,他们的传奇经历早已经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故事;而人们更加知道,他们其实都是在奥地利长大的——这一点更加增添了人们对他们的好感。
为了回报奥地利人们的热忱,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起打开了车窗向着两边的人们挥手致意,艾格隆兴之所至,甚至还用德语喊出了“奥地利帝国万岁!奥地利人民万岁!”的口号。
他这并不是被兴奋冲昏了头脑,而是故意的,毕竟从上台之后,他就一直在寻求和奥地利亲近,因此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寻求奥地利人的好感。
果然如他所料,在他喊出了这个口号之后,两旁的民众更加高兴了,他们纷纷挥手或者挥动帽子向艾格隆夫妇致敬,有些少女和孩子则向马车经过的路边撒花,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看着人们这种朴实而热情的气氛,特蕾莎也心有所感,她不顾自己此时真正的处境,而是以一如既往的皇后风范,庄重而又亲切地坐在艾格隆的旁边,向所有自己曾经的同胞们致意——
其实,自从跟着艾格隆来到法国之后,多年来,她曾经多次梦到过和丈夫一起返回故乡的场景。
然而那时候充满憧憬的她,却绝没有想到,自己的梦,却以这么荒诞的方式实现了。
也许,生活的本质就是荒诞吧——一想到这里,特蕾莎原本亲切明媚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她回到了奥地利,她感受到了故国泥土的芬芳,也感受到了这片富饶的土地,正张开她那温柔的怀抱,迎接自己的归来。
看到热情洋溢笑容满面的人们,看到四周的树木和花朵,此情此景让特蕾莎几乎潸然泪下。
也许,一切都还没有变得太过于糟糕,曾经支离破碎的生活,还有重新再拼接回去的希望……她微微偏过视线,看着旁边貌似满面笑容面对群众的丈夫。
此时的他,专注中又带着一点忧郁,仿佛热情洋溢又仿佛心事重重,但唯一不变的是,还是如同当初那样俊美可爱,还是她一见倾心的那个男人。
“殿下……”她小声呼唤。
因为声音很轻,所以艾格隆一下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他很快偏过头来,看着特蕾莎,“特蕾莎,怎么了?”
“谢谢你。”特蕾莎小声说,“我感觉……我现在感觉很好。”
“那就好。”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温情地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并没有顾忌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就在夫妻两个对话之间,马车渐渐地停了下来。
因为,他们已经来到了奥地利最重要的人们面前。
艾格隆和特蕾莎转过视线,然后发现已经有一群人,在卫兵们的簇拥下,正站在远处远远地看着自己。
里面还有不少他熟悉的人。
奥地利……我回来了。
艾格隆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以皇帝之尊回来,这种感觉也挺不错。
接着,他又转过头来看着特蕾莎,眼睛里仿佛是提醒,又仿佛是告诫。
“特蕾莎,有件事别忘了。”
“什么?”看到他的眼神,特蕾莎突然有些紧张了。
“今天在那儿的,是玛丽亚……无论她说了什么,你都要忍耐一下。”艾格隆以平静的语气,淡然说了下去,“还有,你的父母,也在那里。不要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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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52,)游女归家
“今天在那儿的,是玛丽亚……无论她说了什么,你都要忍耐一下。还有,你的父母,也在那里。不要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艾格隆的话,顿时击碎了特蕾莎原本稍微好起来的心情,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了起来。
唉,这一趟轻松愉快的归国之旅,第一站就这么折磨人!
不过,这么多年的心理压抑和折磨,以及这一段时间来疾风暴雨般的生活,早已经锻炼出了特蕾莎的心理承受能力,所以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其实她对此也是早有预料的——毕竟,在她离开法国之前,苏菲就曾偷偷来到了法国然后在枫丹白露探望了她,既然苏菲过来了,那么留在这里的人除了玛丽亚之外还能是谁呢?
可是,即使面色上保持了平静,但是她的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抽痛了起来。
在政变失败之后,特蕾莎倒也没有太过于懊恼和痛苦,而是平静地接受了被丈夫翻盘的现实。她最怕的也不是被丈夫报复或者杀死,而是害怕自己落魄之后被玛丽亚羞辱,尊严丧尽。
然而,这一切,却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了,而如今的她,哪怕想要避开都已经无处躲藏。
这就是命运吗?那好,那就接受吧。
“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来之前我已经跟玛丽亚说过了,让她不能折辱你,否则我绝对饶不了她。”就在这时候,艾格隆又悄然补充了一句话,“她虽然性格恶劣,但是终究也知道分寸,眼下不会再做节外生枝的事了——不过,特蕾莎,你也别指望她对你好声好气,毕竟她差点死在你手里。”
看着丈夫故作冷漠,但终究有几分不忍的样子,特蕾莎心脏的抽痛渐渐地缓解了下来。
接着,她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了无奈的苦笑,“谢谢你安慰我,殿下。但你知道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在意她那些冷嘲热讽?我那么恨她讨厌她,只是因为我不愿意把同样的恨意放在你身上而已……”
艾格隆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妻子这番发自肺腑的话,他只能无言地把视线转移开,再度面向那些正在向自己欢呼的民众,以及越来越近的美泉宫。
而远处的人们,自然听不到夫妻之间的对话,他们只能从夫妻两个人那公式化的笑容当中,感受到这一对令人羡慕的眷侣那其乐融融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车队也渐渐地停了下来。
在艾格隆夫妇的引领下,来自法国的人们次第都走下了马车,然后向着对面迎接的人群走去。
仅仅在顷刻之间,两国最重要的皇室成员们,就在这热烈又诡异的气氛当中完成了“会师”。
艾格隆夫妇这边自不必说,在他们的对面,同样簇拥着一群珠光宝气的奥地利皇室成员和重臣。
为首的,自然是奥地利皇帝弗朗茨陛下。
年幼的小皇帝此时才仅仅五岁,他留着一头短短金色分发,五官清秀斯文,穿着厚重的礼服因而显得颇为拘谨,他此刻面无表情,只是遵照大人们的教导直视着前方。
因为年纪太小,此时的奥地利帝国是由他的母后摄政的,而此时,在苏菲皇太后和梅特涅首相尽心尽力的辅佐下,他倒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忧的事情,只需要安心于扮演一个吉祥物皇帝就行——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倒是有和当初被母后摄政的路易十四有几分相似。
虽然年幼无法理政,但是小皇帝在礼仪上已经可以做到一丝不苟,在对面的皇帝夫妇走过来之后,他先是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看身边的“母后”一眼,然后挺直了腰杆,昂首仰视着面前身材高大、器宇轩昂的“同行”。
而他的母后,也同样穿着皇太后的全套行头,她穿着华贵的宫裙,身上别着勋带佩戴着勋章,头上还带着一顶王冠,此时才刚刚三十岁出头的她,本就处于风华正茂、成熟魅力尽显的年纪,此时被这套行头衬托得尤其雍容华贵,魅力四射。
相比之下,特蕾莎皇后虽然也同样穿着华服,但似乎仍旧显得黯淡了些许,显得仿佛心不在焉,在气势上就她被压过了一头。
而此时的皇太后陛下,也正在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面前这对夫妇。
当艾格隆和她视线相对的时候,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而在片刻之后,皇太后陛下的眼神,落到了特蕾莎的身上。
在两个人视线交汇的一刹那,皇太后的眼神骤然亮起,鲜红的嘴唇也弯出了一个细微的弧度,仿佛是在无声地嘲笑她此刻的境遇;而原本就心不在焉的特蕾莎,此刻更是面如死灰,立刻就将视线移开。
短暂的视线交锋只持续了片刻,艾格隆夫妇就已经走到了小皇帝和皇太后陛下的面前。
这样的场合,自然首先只能交给两位皇帝。
于是,艾格隆走到了小皇帝弗朗茨的身前,然后友好地弯下了腰,向这个看上去有点内向的孩子伸出了手。
“皇帝陛下,我很高兴能够和您见面,您拥有一个美丽的国家,我在这里长大,而且一直都爱着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一边说着早就准备好的套话,一边观察着这个孩子的反应。
对弗朗茨皇帝来说,被一个大人如此近距离地俯视着,绝对是一种新鲜的体验,他非常不适应地缩了缩身子,用混合着尊敬和畏惧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极具压迫感的青年皇帝。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忘记自己身为皇帝的体统,所以并没有后退躲到母亲身后,而是站在原地,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来,和面前的君王握手。
他们还没有告诉他真相……不过也对,现在他还小,没到告诉他这一切的时候。看到小皇帝的反应,艾格隆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他装作无事发生,亲切友好地和面前的小皇帝握了握手。
作为一个年幼的孩子,弗朗茨皇帝所需要做的也仅仅只有这点事了而已,在完成了两位皇帝亲切握手的礼仪任务之后,很快就有一位侍从官拉着皇帝陛下的手,带着他离开了。
而艾格隆夫妇这时候已经站在了皇太后陛下的面前。
玛丽亚笑眯眯地看着面前两个“熟人”,然后轻启樱唇,“两位陛下声名远扬,受人敬重,今天远道而来出访我国,是我们百年难逢的盛事,我很高兴能够代表奥地利接待两位。也很高兴,两位奥地利的游子能够回到他们成长的地方看看……”
其实,别说一百年了,仅仅不到30年前,就有一位法国皇帝访问了维也纳,而且访问了两次,只是这种不愉快的历史记忆,两边在这个时候自然都极有默契地遗忘了。
“陛下,我们夫妇也很高兴能够得到机会,拜访这个和我们夫妇渊源极深的国家。我一直都记得我在这里经历的一切,也喜欢这里的风景和人,我更加感激您当年对我的帮助和照顾……您和我之间的友情,正是我们两个伟大国家之间友谊的生动写照,我相信,在之后,我们两国必将会继续携手,共同谱写出欧洲和平与繁荣的新时代!”在众人的注视下,艾格隆发表了这番热情洋溢的讲话,然后拿起皇太后陛下的右手,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虽然心里知道这是玛丽亚,但是现在在自己面前的人名义上是苏菲,所以艾格隆自然说了两个人的旧交情。
而玛丽亚对此自然也是一清二楚,她只是爽朗地笑了笑,“您言重了,当初我只是尽长辈的责任照顾了一下您而已,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当初就认定您才华横溢,更有那种天生的领袖风范,如今事实证明我倒是没有看走眼呢……愿您的国家今后在您的统治下一直繁荣昌盛,陛下。”
玛丽亚这番话说得熟练而且流畅,哪怕苏菲亲临大概也只能做出同样的表现了。
这些年来,她已经好几次以苏菲的身份生活了,自然完全已经熟练,让旁人看不出丝毫破绽来。
而在和艾格隆亲切打完招呼之后,皇太后陛下又走到了特蕾莎的面前。
她没有忙着说话,而是笑吟吟地看着特蕾莎。
在外人看来,这是两位贵妇人之间亲切的问候,然而特蕾莎自然能够感受到,在那貌似热情的笑容里,却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讥诮和嘲弄。
她仿佛就是在无声地说——“你也有今天?”
愤怒和屈辱,让特蕾莎血液加速,让她难受至极,甚至让她恨不得当场扑倒这个可恶的女人,掐住她的喉咙。
但是在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生,特蕾莎只是提起裙摆,以应有的礼节,对皇太后陛下行了个礼。
“皇太后陛下,我很高兴能够再见到您。”
“好久不见,特蕾莎。”相比于特蕾莎的客套,皇太后陛下看似亲切了许多,她微微行礼之后,就以随和的表情看着特蕾莎,然后悠然说了下去,“虽然已经十年不见,但是你我毕竟曾经是旧相识,在我面前您不必如此拘束——更何况,这里还是您的故乡呢……您在这里得到的将是我们最热情的招待,就像您对我们所做的那样。”
当她说话的时候,特蕾莎只感到火辣辣的,她知道,对方在无声地嘲笑自己。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更是意味深长。
不过,事到如今,特蕾莎倒也是已经无所畏惧了,毕竟自己已经落到了这个地步,又还会怕什么呢?
“皇太后陛下,谢谢您如此热情。您提起往事,倒是让我感慨万千……当年我还在奥地利的时候,因为年纪甚小不懂礼节,所以曾经对您多有冒犯,如今回想起来,真是让人羞惭后悔。”特蕾莎毫不退让地看着玛丽亚,然后冷笑着说,“如今,看到您不计前嫌地招待我,我更是感动,今后我一定要以您为榜样,好好学学怎样成为一国之母——”
被特蕾莎一通夹枪带棒的反击,玛丽亚的眉毛稍微挑了挑,不过她也知道特蕾莎性情刚烈,所以倒也没有太意外。
而且,玛丽亚的脸皮向来都比其他人厚得多,此刻她又处于赢家的优势地位,更是不会介意这种小事了。
“无妨,过去的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如今又何必再提?再说了,当初的事情,责任又不全在您一个人身上,我也问心有愧嘛……”玛丽亚貌似豁达地摊了摊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完之后,她又微微眯起了眼睛冷笑起来,“话说回来,我倒是要感谢您呢,您帮助我丰富了我的人生经历,有些事情您不做我还真见识不到。”
玛丽亚这话倒是发自肺腑,毕竟被人点名要列入暗杀名单(甚至是头名)、最后被迫逃命的经历,玛丽亚之前可从来没有经历过,想想都是刺激。
“您也让我见识到了很多东西。”特蕾莎黯然回答。
直到此刻,她的心里仍旧没有半分愧疚,顶多就是有点遗憾没有成功而已。
她的心态,玛丽亚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也没有再继续冷嘲热讽刺激特蕾莎了。
首先,这里是大庭广众,她不能显得太过于尖刻;其次,她也知道,如今特蕾莎的精神已经濒临极限,她不能再施压下去了——这不仅仅是为了艾格隆,也是为了她自己。
毕竟,特蕾莎如今虽然是“戴罪之身”,但是在明面上,她毕竟还是法国皇后,拥有着应有的威仪,不可能被自己隔绝和外界的联系。
万一把她逼急了,她不管不顾地在见到外人的时候,大声把所有一切事都抖露出去,那么哪怕事态能够得到控制,但所有人恐怕都会被好好折腾一番。
所以,哪怕故意各种挑衅和恶心特蕾莎,但是最终她还是和艾格隆说的那样,把持住了分寸。
而在玛丽亚收声之后,特蕾莎的视线也渐渐地游弋开来,最终,她在身后找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她的父母亲,卡尔大公夫妇,此刻正用百味杂陈的眼神看着她。
这目光当中,既有愤怒和斥责,却又有无尽的怜爱。
一瞬间,特蕾莎目光湿润,差点哭了出来。
“爸爸,妈妈!”她再也不管不顾,绕过了其他人,径直地冲到了父母亲的面前,然后不顾一切地向着母亲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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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53)疾言厉色
当特蕾莎看到父母的那一刻,她几乎忘却了所有的忧虑和愤恨,直接扑向了他们。
在离开家出嫁之后,她原本就一直思念着家人,如今落得如此落魄的下场,心里更是孤苦无依,对家人们的思念也自然就更加浓烈了。
当近距离看到父母的面孔,特蕾莎又喜又悲,几乎哭了出来。
说喜是因为久别重逢,但是更多的却是悲,不光是悲叹自己如今所处的境遇,也是悲叹父母亲如今的样子。
和记忆中的样子相比,父母亲的面孔显然苍老了许多。
尤其是父亲卡尔大公,特蕾莎自从出嫁之后,只有在1829年,在前往瑞士之前自己偷偷回过一次家,如今算起来已经有八年没再见过父亲了,今日再见,发现父亲已经两鬓斑白,身形瘦削,再也不复当初那精力充沛的模样。
特蕾莎走到了父亲面前,然后心疼地看着他。
“爸爸……您变瘦了。”
听到女儿的呼唤,看着多年未见的女儿如今的模样,老父的眼中也闪过了些许的激动。
但是,这激动的目光,很快就变成了严厉的审视目光。
他轻轻皱了皱眉,示意女儿停下脚步站在自己的面前。
然后,他用和相当相比已经苍老、但是依旧威严的语气,回复了女儿,“特蕾莎,没错,我是变瘦了,也变老了。但让我变得如此苍老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你——”
父亲直白而严厉的指责,让特蕾莎一时脸色失去了血色,几乎无地自容。
“爸爸……”她凄凉地看着父亲,“对不起……”
“你确实是一直对不起我。但是作为一位皇后来说,这其实并不重要,你更对不起的,是你的职责,你的臣民,还有你的子女!这种失职,才是最不可谅解的。”女儿痛不欲生的样子,让老父的心脏也是一阵抽痛,但是他仍旧板着面孔,以近乎于训斥的语气数落着女儿,只不过尽量压低了声音,以便让周围不远处的人们听不到。“过去,你使我丢尽颜面,但我容忍了你,因为我从小宠溺你,我活该因为这种宠溺付出代价——但是,这一次,你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在丢我的脸,更是让我愧对我们的祖先!你忘了吗?从小我就告诉你,你不仅仅是我的女儿,也是皇室的成员,你有天生的职责,无论是孑然一身还是成为一国之母,你都必须做好分内之事,像你的祖先那样去履行你对臣民们的义务……可是,你给了我怎样的一份答卷?你因为自己的任性,平白无故地把他们卷入到了一场深不可测的危机当中,差点摧毁他们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和平和富足!
你辜负了他们的信赖,更有负于皇后应有的职责。而我,也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愧对我们的祖先,因为就是我养出教出了一个如此任性的你!”
父亲一句一句如同连珠炮一样的指责,犹如是刮骨钢刀一样,一刀一刀地剜在特蕾莎的心上,让她原本就抑郁悲痛的心情变得更加凄凉,甚至差点都晕了过去。
她在做出这件任性之事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承受一切代价,包括事败身死的代价,可是当父亲一见面就如此毫不留情地痛骂她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真正要付出的代价不仅仅是生命风险而已,这种来自至亲的精神上压力的更为痛切。
“亲爱的,别说了!”眼看特蕾莎已经摇摇欲坠的样子,原本一直没说话的亨利埃塔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于是她压低了声音,喝止住了自己的丈夫,然后也用带着心痛和无奈的苦笑看着特蕾莎,“我的女儿,别怪爸爸这么苛刻……你要知道,当时我们也面对着极大的危险。
就在法国那边传来皇帝重病的消息之后没多久,一天夜里,一队禁卫军的骑兵就包围了我们的庄园,不允许我们任何一人离开,我们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后来她才告诉我们,要把我们当人质……”
夫人虽然声音倒是显得平静,但很显然当初那一场惊心动魄的经历,现在还让她心有余悸。
“我不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特蕾莎,我是因为你辜负了我的教诲、辜负了你的义务而生气。”卡尔大公越发暴怒,于是罕见地出言打断了夫人的话,“如果你做了你应该做的事,如果你是对的,那么哪怕断头台的铡刀摆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说一句软话,我会为你骄傲然后从容赴死——可是,你究竟做了什么?你辜负了所有人对皇后的期待,你让我让你的家庭因你而蒙羞。”
“爸爸……对不起……”
特蕾莎这下终于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她低下头来,羞愧得几乎无颜再面对父亲。“我原以为她不能把你们怎么样……她也应该知道对你们动手的代价。”
“怎么,只有你能任性,她不能吗?”父亲嘲讽着反问。
特蕾莎顿时无言以对,因为,当初如果她真的对自己一家动了屠刀,自己好像也确实不能怎么样。
而父亲的反问,更加增添了特蕾莎心中的愧疚和痛苦,之前的她只是认输并不认错,可是当面对父亲毫不留情的斥责时,她这下终于不得不承认了现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爸爸,对不起,我错了……我辜负了您的教诲,辜负了我应该背负的义务。尽管我从未期待过成为皇后,但我既然戴上了这顶皇后,我就应该去做好;可是我却辜负了这一切……对不起……请原谅我吧!”
说完之后,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抱住了父亲,然后几乎嚎啕大哭了起来。
远处的人们,看到特蕾莎的表现,只觉得特蕾莎虽然贵为皇后但毕竟还是年轻,如今和家人久别重逢,看到父亲之后难以自制,着实令人感动;而只有局中人,才知道,这哭声到底意味着什么。
大公这次没有拒绝,而是温柔地拥抱着女儿,听着女儿心碎的哭声,他仿佛也心碎了,一瞬间似乎变得比刚才更加苍老了许多。
“我的女儿,尽管你如此让我失望,但我终究是你的父亲,你闯了大祸,但我原谅你。只不过,现在我原谅你也没有用,大错已经铸成,我们现在只能想办法去弥补,光是哭泣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接着,他又附在特蕾莎的耳边,轻声询问女儿,“你现在想好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吗?”
特蕾莎轻轻地摇了摇头,如今已经心如死灰的她,又如何还能够再去想什么遥远的未来呢?
“那么,你还再想回法国吗?如果你不愿意回去的话,那谁也不能再把你带回法国了,你也别管什么皇后不皇后了,就在家里安心住下吧,我会承担你所犯下的一切罪责,并且一直照顾你,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大公继续问。
这个问题,直击了特蕾莎已经伤痕累累的心。
她仔细地想了想。
我还应该再回去吗?还是从此就告别丈夫,悄然隐居在乡间,就此不问世事,也再不为世间的纷扰所困?然后顶着一个皇后头衔,就此终老?
她的思考,仅仅在一瞬间就结束了。
即使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仍旧如同当初那样,坚守着自己的心,如果身边没有自己心爱的殿下,那么活在这里,又和活在荒漠当中有何区别呢?
尽管自己似乎已经身处绝境,尽管一切都似乎支离破碎,但是,她却仍旧固执地要抓住自己仅剩的东西,因为那就是她认定的整个世界。
“爸爸,我也有我的家……”她小声地做出了答复。“而且,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也有我要履行的义务,我辜负了这份义务,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应该去弥补。我就算死,也应该像个皇后那样去死,而不是躲在您的庇护之下,战战兢兢地活在这片方寸之地!也应该死在我的丈夫和孩子们身边。”
虽然特蕾莎的声音不大,但是对父亲来说,这个回答却也足够了。
“你如果一开始就明白这些那该多好啊……”他发出了一声叹息,“好吧,那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再回去,至少让你的身心先调理过来再说。该骂你的,我已经骂完了,现在我应该像一个父亲那样去保护我的女儿了。”
“您……您要做什么?”特蕾莎有些惊讶。
“你别管。”父亲松开了怀抱,然后把女儿落在了原地。
接着,已经苍老的大公,一步步地向着自己的女婿、法兰西的皇帝走去,他们已经十年未见了,他的步履也早已经不再如同当初那样矫健,他们的地位更是已经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一步步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在这短短的一路上,他瞪着艾格隆,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看到他走近的时候,原本正在和艾格隆攀谈的玛丽亚,顿时就露出了戒备的敌意,她正准备出言阻止的时候,艾格隆却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让自己来。
这毕竟是自己应该去面对的事。
很快,艾格隆和大公面对面了,老人先是一丝不苟地向艾格隆躬身行礼,然后抬起头来,又如同刚才那样瞪着艾格隆,“陛下,如果您不是一位皇帝,我已经跟您抛下白手套要求决斗了。”
面对老人直率而又愤怒的眼神,艾格隆也和刚才的特蕾莎一样无言以对,只能低着头不敢面对。
“对不起……”
“不必说对不起,皇帝是不需要道歉的。”大公冷冷地打断了艾格隆的话,“我女儿确实做出了疯狂的事,我对此万分羞愧,但她的动机,想必也没有人比您更加清楚。是谁让如此珍爱您的她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我想也没有人比您更加清楚了——”
“是的……是的。”艾格隆还能说什么呢?面对自己的岳父,他只能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低着头不断自语。
大公抬头来,看向了远方的天空,“我无数次的后悔,自己在十二年前,为什么会因为好奇而去看望了您,为什么又在之后明明发生了那些事,却还是顺从了女儿的执拗,把她托付给了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不得不为自己的错误承担代价了,这是我亲手制造的灾难。”
“我很抱歉,我……”艾格隆只能继续道歉,“殿下,我辜负了您的信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你辜负了很多人,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你至少没有辜负你的家族和你的皇座。”大公仰头看天,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我觉得你是个诗人,并且相信你可以和特蕾莎一起,在我的保护下,远离权力和纷争过着悠闲的生活;然后,和你来往多了以后,我却察觉到了你炽烈的野心,还有那些与野心相称的特质……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尽管我没有希望你成为皇帝,如今,一切似乎又印证了我当初的猜测,唉,这是命运何等恶毒的玩笑!”
还没有等艾格隆开口说话,卡尔大公就继续说了下去,“你不是一个好女婿,甚至不是一个健全的人,你贪得无厌又毫无同情心,你无可抑制地迷恋权力,迷恋自己……你就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像,好看却又危险。作为父亲我憎恨你,作为哈布斯堡家族的成员,我尊敬你,因为你确实成为了一个好皇帝,优秀的皇帝。”
被岳父同时痛骂和夸奖,艾格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谢谢……”他只能这么说。
“您的罪孽,作为父亲的我不会原谅,但特蕾莎的错,我同样也会作为父亲来背负,我会为此赎罪的,不是向您赎罪,而是那些被她的任性无辜卷进来的人们……为了替她赎罪,我会尽我所能,替她完成您和皇太后陛下的战争,如果我老了,就让我的孩子去完成!我只求这一切都能恢复平静。”
他此言一出,艾格隆和玛丽亚同时大惊失色。
因为所谓的“战争”,现在还只是停留在两国政府最高层的秘密商讨当中。
这场战争,是针对皮埃蒙特王国的,因为有确凿无疑的证据证明它确实暗中煽动了对意大利独立事业,奥地利首当其冲,并且完全有理由发动一场预防战争。
而法国则会站在身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战争将会很快结束,奥地利将会把皮埃蒙特王国分解,热那亚重新成为自由城市,从此再也不是一个威胁;而法兰西帝国则从这个王国手中拿回尼斯和萨沃伊,皮埃蒙特王国留下的一小部分将在未来成为两国的缓冲国。
对艾格隆来说,这只是“牛刀小试”,他的目的不仅仅是拿到一两块小领土,或者一个两个意大利小邦国,而是为了让帝国的南方边境彻底“无害化”,同时巩固两国同盟,把奥地利笼络进来,然后一边休养生息再寻找接下来的继续施展武力的机会——比如远方的俄罗斯就是一个不错的目标。
而这些事情,他却没想到,在见到岳父的第一面,却从他的口中说了出来。
“我毕竟也有我的消息渠道。”看到艾格隆惊疑的表情,卡尔大公平静地回答,“而且您放心吧,我没有对任何不该知道的人说过——请您不用怀疑我对哈布斯堡皇室、对帝国的忠诚。”
“我不怀疑……”艾格隆沉默片刻之后,轻轻地点了点了,“但事出意外,请容我先考虑考虑。”
“你尽管考虑吧。”大公不再停留,而是转身离去,“我是个失败至极的父亲,但至少我还有别的一些本领。特蕾莎还爱着你,我恳求你原谅她。”
看着大公蹒跚离去的背影,突如其来的愧疚感,让艾格隆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这下知道惭愧了?”旁边的玛丽亚也从惊愕当中恢复了过来,然后冷笑了起来。“我本来还让人好好地收拾了你在美泉宫当初的卧室呢,那要不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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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54)如梦似幻
在阳光渐渐地穿透过天鹅绒窗帘,躺在床上的艾格隆,渐渐地睁开了眼睛。
此时他身处的房间,所有的陈设也在阳光的帮助下,一一地落入到了他的眼帘当中。
墙壁上和天花板上精美繁复的装饰、壁炉和摆在它上方的时钟、壁炉旁边的盔甲和小地球仪、挂在墙上的刀剑,还有放在角落里的书本和手稿,一切的一切都和他记忆当中一模一样。
他好似穿越了时空,突然回到了自己那个已经远去的少年时代。
这就是他儿时长大的地方,也承载了他童年和少年的几乎全部回忆。
对于那个亡国的王子来说,巴黎是只存在于别人口口相传中的幻梦,而这座美丽又冷清的宫殿,才是他真正熟悉的家。
哪怕现在他已经在法兰西当了快八年的皇帝了,但他的这些记忆还没有完全被磨灭。
一切都没有变过,就连那些书本仿佛也是昨天才刚刚翻动过一样,十年的时光宛如是做了一场梦。
但是,这不是梦境,艾格隆很快就找到了证据。
因为就在他神智彻底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听到了从身旁传来的细密悠长的呼吸声。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然后发现了自己熟悉亲近的那张面孔——尽管,对他来说,这并非那张面孔的“原主”。
此时,她酣睡甚香,脸上似乎还残留着昨晚的幸福和满足感,身上几乎不着寸缕。
在她的身上,现在已经看不到昨天欢迎仪式上属于皇太后陛下的那份高不可攀的高贵雍容,只剩下了贵妇人的成熟和妩媚。
是的,在一瞬间,艾格隆就从刚刚睡醒的迷乱当中走了出来,在梦境和现实中找到了那条绝对的界限,然后几乎在瞬间回想起了一切。
他没有穿越时空也没有做梦,他只是“王者归来”,回到了自己儿时长大的地方,甚至住进到了自己过去的房间里。
当初,在他逃亡出奥地利的时候,他的外公弗朗茨皇帝陛下曾经雷霆震怒,下令对他的房间彻底搜查,但是这个房间里并没有住进新的住客,除了一些可疑的文件被带走之外,大部分的陈设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等到他后来一飞冲天成为法兰西皇帝之后,出于对两国友好的表示,老皇帝又下令重新整理了他曾经的房间,算是留作皇帝早年生活的纪念。
当然,谁也没有想到,若干年后,这位年轻的皇帝还真的回来了,并且真的又住进了他原来的房间里。
更加没人能够想得到,帝国的皇太后陛下,此刻正安安静静、平平常常地躺在他的身边。
世事无常,竟至于此!
就连艾格隆自己,也禁不住在心里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在昨天两个人在欢迎仪式上见面之后,艾格隆就被老丈人卡尔大公狠狠地训斥了一番,而面对他的愧疚,玛丽亚则欲擒故纵地提议,要不要取消他晚上入住自己原本住处的安排。
在片刻的迟疑之后,和过去一样,在艾格隆的身上欲望又一次战胜了愧疚——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战斗过。
艾格隆几乎瞬间就被玛丽亚的提议所点燃了,立刻就答应了她的安排。
而后,他跟着玛丽亚一起,返回到了阔别已久美泉宫当中——至于特蕾莎,则以“思亲心切”的理由,被卡尔大公先接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在一系列繁琐的典礼和仪式之后,已经心痒难忍的艾格隆终于得偿所愿,和玛丽亚一起溜到了自己年少时的住处,然后在这里彻底释放。
这比往常要更加兴奋得多,艾格隆几乎直到自己快要瘫软才停了下来。
毕竟,这对艾格隆来说,不仅仅意味着肉体上的欢愉,更意味让他精神上“热血沸腾”。
失去皇位、身陷囹圄的落魄王子,在自己曾经奢华的“囚室”,以征服者的面貌,碾压和采摘这座宫廷的女主人,这既是一种宣泄,也仿佛是他自己那黑暗压抑的“过去”的彻底报复。
你做到了!他的每一声喘息,都好像是在告诉那个十年前愤世嫉俗的自己,而这让他更加兴奋,根本停不下来。
正因为如此,即使此刻身体还依旧疲惫,但是艾格隆的精神上却仍旧兴奋和愉悦,甚至有些回味无穷。
而就在他暗自感慨的时候,皇太后陛下——或者说,扮演着皇太后陛下的玛丽亚,也悠悠醒转了。
她睁开了眼睛,然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正在睁眼看自己的艾格隆,接着在片刻的失神之后,她也从迷糊当中取回了意识,就这样,两个人彻底“坦诚相见”。
按理说来,此时的场面会让人有些尴尬羞耻,然而玛丽亚却没有丝毫慌乱,而是顺手从旁边拿起了自己昨晚脱下的丝绸睡裙,随意地披了上去。
薄薄的睡裙并不能遮挡住她的春光,反倒是这种半遮半掩,让她更加增添了几分魅惑。
两个人都已经太熟了,自然也通晓彼此。
玛丽亚的目光,不仅仅是热爱和关切,还有着她那与生俱来的讥诮和刻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下满意了吧,敬爱的陛下?”
“满意,太满意了。”艾格隆连忙回答,“谢谢你的安排……”
“哼,你的那点想法我还猜不到吗?”玛丽亚笑嘻嘻地回答。
她这个笑容既像是撒娇,又像是在嘲讽他就这德性。
相处了这么多年,艾格隆对她的冷嘲热讽早已经基本免疫,他带着一种征服欲和满足感,也从旁边顺手拿起了一件睡衣,然后从床上走了下来。
两个人都下了床,但却都没有急着离开。
玛丽亚走到了一张躺椅前,然后舒舒服服地又躺坐了下来。
其实,在这几年当中扮演皇太后期间,她已经来过这个房间里许多次了,对这里的每一件器物都非常熟悉,所以现在就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得心应手。
“你们当初也像我们昨晚这样,在这里做过吗?”玛丽亚突然问。
她没有指明是谁,但一切不言自明。
“当时我们倒是不敢做得如此明目张胆。”艾格隆略带着点尴尬地回答。
“那这么说来,这就是你第一次在这儿办事了?”玛丽亚一脸的不出所料,甚至带着点窃喜。“包括夏奈尔都没有?”
“算是吧。”艾格隆点了点头。
他有点理解玛丽亚为什么非要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因为心高气傲的玛丽亚,一直都不满于姐姐的“先到先得”,所以凡事都喜欢比个高低的她,往往就会用各种方式来制造属于自己的“第一次”。
这个游戏多年来,她都玩得乐此不疲,艾格隆也只好配合她——再说了,他自己也觉得很有趣。
玛丽亚很高兴,但为了掩饰自己的喜色,她有意四处张望,然后又发出了一声感慨。
“你当初还真是把自己紧绷呢,从这里看不到多少生活的气息,简单而且冷清。”
“您设身处地想想,当时我怎么可能对我的处境开心得起来?所以,您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我要不惜一切跑开了吧。”艾格隆发出了一声叹息,“其实当时在制定各种逃跑计划的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未来能否成为皇帝,但我无所谓,我宁可抛下一切,也不愿意继续再这样压抑地生活下去……前者也许会死,但后者会把我逼疯。”
说到这里,艾格隆又话锋一转,“所以,我非常非常感激她,如果她没有在那个时候接近我,抚慰我,带我消遣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模样。她并不是这里唯一一个尊重我的人,但她是第一个、很长时间里也是唯一一个,设身处地同情我,并且愿意亲近我的人,我难以估量她给我带来了多少鼓励和安慰,但是我知道,这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甚至决定了我的一生。”
“所以你给她的回报,就是让她落到万劫不复的下场——”玛丽亚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
简单但真实的吐槽,让原本深情回忆的艾格隆顿时绷不住了,他无法辩驳,所以也只好尬笑着为自己打圆场,“所以我想尽办法弥补了这一切,您也看到了啊。”
好在,玛丽亚也没有继续嘲讽艾格隆的意思,在随口暴击了他一次之后,她又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了这个简单、但对她来说意义深刻的地方。
因为,这里也是她在当初最魂牵梦萦的地方。
当时她被苏菲鼓动,想着自己也许能够和大名鼎鼎而又文武全才的罗马王联姻,谁知道后来事情会走向那么离奇的结局?
现状固然也没有什么不好,但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自己能够顺利成为这个房间的女主人,甚至成为法兰西帝国的皇后,那岂不是更加完美?自己又何必走上这条荣华富贵但又见不得光的人生道路呢?
尽管一切都没有后悔,但是对当初的阴差阳错,她的心里却仍旧免不了会感到遗憾。
“如果当初,一切灾难都没有发生,这里本就该是我们的啦。”沉默了片刻之后,玛丽亚发出了感慨,“那我们该多好啊。”
说到这里,她又愤愤不平了起来,“所以都怪特蕾莎!平白无故地横插一杠,坑害了我也坑害了她自己,让我们所有人都不得解脱!”
对于玛丽亚这种心态,艾格隆早已经领教过了,但是心里也还是有点无语。
对于大家纠缠多年的恩怨,玛丽亚是绝不会反躬自省的,她当然会把所有事情归罪于特蕾莎一人身上。
可是艾格隆却做不到。
他默然不语地走到床前,然后遥望着远处美泉宫那个漂亮的植物园。
他分明记得,那里就是他和特蕾莎初遇的地方,那个时候的那个少女,拿着一本素描本的样子,直到此刻他还无法忘却,记忆鲜明得简直就像是昨天的午后一样。
谁能想得到,后面所发生的一切呢?谁又能真的去恨她呢?至少艾格隆做不到。
久远的记忆和久远的感动,就在这凝视当中复苏了。
“别再怨恨她了,她所承受的也够多了。”于是,艾格隆小声为特蕾莎辩解,“我们大家都有错,如果不是我做得太过分的话,她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爽完了就开始念起她的好了?那你昨天怎么不跟着她一起走,而是留了下来呢?”玛丽亚冷笑了起来。“我看你就是贪心。”
“我不否认这一点。”艾格隆耸了耸肩,“但即使如此,我也不希望再去惩罚她了,她在父母面前受到的谴责,让她已经受够活罪了……真的,我已经看不下去了。所以,够了,玛丽亚,你别再这里煽风点火了……我不会废了她的,而且,如果她想回国的话,我会接她回去。”
“所以,她搞出这么大的事,就等于什么都没发生过?”玛丽亚瞪了艾格隆一眼。
见艾格隆没有反应,玛丽亚就更加气得不打一处来。
“喂,我可是听了你的劝告,全程都对特蕾莎好声好气,难道我做的牺牲还不够吗?”她禁不住走到了艾格隆的身边,然后大声提醒他,“你别忘了,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她连你都没想杀,却真要杀我,我要不是跑得快的话,现在都没办法站在你面前说话了!”
事实上,此刻的玛丽亚也确实是余怒未消,要不是姐姐苏菲和艾格隆一起力劝的话,她也不可能忍住这口气。刚才面对特蕾莎的冷嘲热讽,已经是她克制自己之后最轻度的“报复”了。
“是的,你是受害者……”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回过头来看着玛丽亚,“但你也让她受了害不是吗?事到如今,应该扯平了。”
玛丽亚还是愤愤不平地想要再说什么,但是艾格隆已经不耐烦了,一把扯住她,然后把她搂在自己怀中,然后在窗边痛快地吻住了她,禁止了她的发言。
等到这痛吻结束之后,艾格隆松开自己的臂膀,然后痛快地看着气呼呼的玛丽亚。
“玛丽亚,我已经决定了,事情就这么办。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感恩,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因此收手,但我就是要这么办,你改变不了我的主意,这就是最终的结果了。我希望你们今后能够和平相处,但你们做不到也无法,我愿意承受因我自己的贪心而带来的一切代价……”
也许世上并没有什么十全十美,得到往往意味着失去,但是他不想失去他拥有的任何东西。
“混蛋!出生!”玛丽亚瞪着艾格隆,然后不甘心地继续骂了几句。
只不过,她却没有震惊和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会有此结果一样,最后,她只是愤愤不平地瞪着艾格隆,“那你要陪我去看戏!陪我去包厢!陪我去那个旅馆!我该要的,一样也不能缺!不然我也造反了!”
“好……都给你。”艾格隆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起来,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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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55)日在枫丹12
转眼间,夏露来到巴黎、并且暂时寄居在基督山伯爵府上,已经过去一周时间了。
刚来的时候,她借助着陛下“镇压暴乱”的口谕,镇住了位高权重的伯爵大人,然后再借用伯爵大人身为警务大臣的权力,从帝国警察当中抽调了赫赫有名的高级警探沙威,充当自己的爪牙和耳目。
经过两个人短暂的接触,夏露很快就看了出来,这位沙威先生专业精神无可挑剔,可谓是把自己全身心地献给了自己效力的公家,除了工作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娱乐,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下属。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别的技能和头脑,他不懂政治也不通权变,他只能帮到自己到这里为止了。
当然对夏露来说,这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反正,只要有她来负责思考和决定就行了。
和沙威谈妥之后,夏露暂且把自己的第一阶段目标定在了“追捕重要逃犯冉阿让、以及调查他有可能的秘密组织”上面。
虽然这个目标很宽泛,而且很可能会扑了个空(比如那个已经年过六旬的冉阿让已经在逃亡途中老死了),但是,有一个目标,总比在人海茫茫的巴黎城茫然无措地等待要好。
于是,夏露一声令下,将沙威和他的手下们悄悄地洒了出去,分散在巴黎各处的大街小巷当中,搜索着任何可疑的人。
当然,夏露也并不打算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沙威身上,在这一周时间里,她一边每天和瓦朗蒂娜夫人日常清谈,一边则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悄悄走出伯爵的府邸,流连于巴黎城内各处地方,以此来为自己搜集信息、并且观察民情和舆情。
既然是为了收集信息,那么她自然不可能再和往常那样使用奢华贵重的打扮了,她换下了往日里装饰繁复的长裙和装饰品,穿上了简单的衣裙,那一头灿烂的金发,也被塞进了一顶小花帽当中,只有些许的发梢从帽檐露了出来。
不过,即使如此,她那天赋的美貌却还是难以遮掩下来,朴素的衣物、还有她身上干净而又文雅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公务员或者律师的女儿,虽然家里未必有多少钱,但多少也算是有点社会地位,所以才能培养出这份教养。
按理说来,这种“小家碧玉”是不会一个人出门的,哪怕家里没有年老的女佣陪伴,也会和同龄而且家境差不多的女孩子结伴出行。
不过,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往往也有点叛逆心理,所以偶尔偷偷一个人出门闲逛,也不会显得太过于离奇。
今天,在和瓦朗蒂娜共进午餐之后,夏露又悄悄地从伯爵府邸中跑了出来。
她拿着自己的小阳伞,慢慢悠悠地走在了圣日耳曼区的街道上,然后通过穿越塞纳河的桥梁,向着巴黎城内最繁华的街区走去。
一路上,如同往常一样,金发少女虽然衣着朴素,但仍旧引得不少路人注目。
事实上,在这几天,夏露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甚至还曾经几次有登徒浪子跑到她的面前,用各种套路向她搭讪。不过,夏露虽然年轻,但她毕竟从小在宫廷当中耳濡目染,早已经见惯了那些轻浮男女们所用的种种风流手段,所以无论对方如何口灿莲花地讨好她,她都不为所动,只需用三言两语,就将这些煞风景的人统统打发走了。
一边走,夏露也一边注意着各处的动静。
虽然各处的街道和往常一样繁华热闹,但是只要注意观察,总能看到游行示威的群众,也能看到偷抢拐骗的蟊贼,还能够看到到处弥补的警察哨卡。
仅仅行走其中,就能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而这些,是在奢华富贵的枫丹白露宫永远无法体会到的。
那里是人造的天堂,如同丝绸般亮丽顺滑;而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既脏污粗粝,却又有着爆炸性的力量。
而夏露的目标,就是让她从小长大的天堂能够延续下去,让自己最爱最珍视的人们,而不必要承受那最恐怖的灾难。
在蓝天之下,夏露张着她碧蓝色的瞳孔,无意义地四处张望,感受着帝国首都最真实的图景,也寻找着任何一丝可疑的契机。
在不知不觉当中,她走到了一家剧院的大门之外。
而就在这时候,她发现一群人正冲着她快步走了过来。
夏露正本能地戒备着,然后她却发现,这群人的目标好像并非自己,他们与自己擦肩而过,神情却非常兴奋,仿佛是在等待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一样。
夏露连忙停下脚步耐心观察,然后她发现,人们等待着的是一个人的驾临。
一辆由两匹骏马拉动的轻便马车,在剧院大门外缓缓地停了下来,然后放下了踏板。接着,一个女人缓步从踏板上走了下来。
她身形高瘦,体态婀娜,肩膀上披着一条长长的开司米披肩,披肩的边上全是金丝镶边的花朵,她栗色的头发犹如波浪一般,倾泻在她的两鬓和身后,和披肩形成了相得益彰的搭配,而她的面孔,既柔和又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讥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即使夏露在宫廷当中已经见多了各种各样的美女,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姑娘确实是一个罕见的美人——虽然不及自己的母亲。
很快,夏露又注意到,她胸前别上了一朵红色的茶花作为装饰品。
对于茶花夏露倒是不陌生,她知道,这是最近几年里流行的玩意儿,民间有许多人以茶花作为房屋的装饰品、以及互相赠送的礼物,她自己甚至也收到过别人送的。
在和母亲随口闲谈当中,她还知道,茶花甚至已经成为了民间游资的炒作对象,许多品相好的茶花被高价倒卖,哄抬价格,成为了投机商品。
【在原本的历史上,法国在1840年代就发生了一场茶花泡沫,民间许多人在炒作茶花,最多的时候一盆品相好的茶花甚至被炒到了上万法郎的高价,相当于普通人好几年的收入】
不过,当看到妆点着这位美人的茶花时,夏露倒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她真的衣品极好,茶花和她自己的妆容搭配得非常合适。
“真漂亮啊!”这时候,夏露听到了旁边围观的人们所发出的感慨,而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犹如是在欣赏什么大明星一样。
夏露仔细在记忆中搜索,却没有找到关于她的半点印象——也就是说,她绝无可能来过枫丹白露。
“她是谁啊?”出于好奇,夏露忍不住问了一声,“是剧院里的名伶吗?这么多人来捧场。”
“小姐,您连她都不认识吗?”旁边的年轻人吃惊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这很不可思议一样,“她可是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啊,巴黎现在最出名的名媛,据说有公爵和伯爵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真是艳福不浅……”
说着说着,年轻人又重新把目光放到了这位小姐身上,眼睛里也放出了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狂热。
名媛……夏露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所谓名媛,不过就是交际花的高情商称呼而已,也就是指那些周旋在贵族和阔佬之间,借以换取巨额收入的女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难怪这么有名自己却从没有听说过,谁会在宫廷当着自己的面谈论这种女人呢?
如果是那种清白纯洁的大家闺秀,在此刻真相揭晓之后,恐怕会对那为女子投向厌恶的目光,然后转头走开;可是夏露却没有这么做。
她对风尘女子并没有多少成见,倒不如说,长久以来身居宫廷、只见过世间最美好一面的大小姐夏露,对这种风情万种的名媛,倒是有几分好奇。
当然,只是好奇而不是向往,毕竟她一向是好奇心旺盛的孩子。
就在这时候,这位名动京城的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从身边跟随着她一起的女伴手里拿过了一小袋作为小零食的糖渍葡萄,接着犹如是检阅一样,环视了周围一眼,脸上还露出了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眼波流转顾盼生姿的模样,惹起了围观者们的叫好,而她却好像习惯了别人这种热烈的、甚至饱含欲望的目光,对此浑然未觉。
正好在这一瞬间,她和夏露四目相对。
夏露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而她则显得好像愣了一下,略有些迷惑不解。
她在看我?夏露陡然打了个激灵。
她现在身份特殊,又肩负着秘密任务,当然不想多惹事,于是她立刻就别开了视线,而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也很快收回了视线,只是还是微微皱着眉头,仿佛若有所思。
就这样,两个人互相打了个照面,而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走下了马车,然后在众人瞩目下缓缓地走进了剧院,甚至比剧院那些知名演员还要更加受人追捧。
夏露略微思考之后,决定也买了一张票,然后走入到了这同一家剧院当中。
她并不是突然起了什么看戏的兴致,她只是想要再看看,这位轰动巴黎的“名媛”,到底是何方神圣——虽然可能对她来说,这种信息并没有什么用,但反正现在闲来无事,就当是睁眼看看世界吧。
夏露买的是一楼的普通座位,嘈杂混乱,身旁的观众们也往往都在大喊大叫;而那位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却走上了楼,然后来到了剧院最醒目的包厢里。
虽然并非演员,但她好像也是整个演出的一部分——因为许多观众都在看她,而她似乎也非常习惯这种情景,拿着望远镜看着演出,时不时和身边的女伴或者男性访客聊着天,一颦一笑,动作既轻柔又舒展。
夏露虽然表面上装作是在看戏,但是她完全没有把戏剧放在心上,而她也能够感受到,在楼上,正有一双目光,在时不时地盯着她,仿佛是想要把她打量个清楚一样。
她为什么会对我如此注意呢?难道她认识我吗?夏露一直在想。
她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不是夏露自夸,作为陛下从小宠爱的孩子,她可以说是宫廷最受瞩目的“宠儿”,所以很自然地,她就会被许多人认识。
虽然这个年代,报纸和杂志还不会大幅刊登别人的照片,但是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名声在外”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所以,哪怕两个人从未见过面,这位小姐也很有可能听说过她——毕竟,从旁人的评述来看,这位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可是和上流社会交往甚密的“名媛”,保不齐她就从哪位公爵或者伯爵那里听说过自己。
就在夏露还在思索时,突然,她发现有个青年女子悄悄地凑到了她的身边,正当她本能地警惕起来时,一张便签无声地递到了她的面前。
夏露顺手接过了这张还沾染着香气的便签,然后发现上面写着,“美丽的小姐,我可否邀请您上来一叙呢?如果您不介意这贬低了您的身份的话——玛格丽特。”
直接叫我了吗?
夏露顿时有些惊讶,她抬起头来,却发现此刻的玛格丽特身边好像已经空无一人,还对自己眨了眨眼睛。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是夏露却从来不会害怕意外,更不会怕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名媛。
于是,她收好了便签,然后离开座位,跟着那位传话的女子,一起走上了楼,走向了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的专属包厢。
很快,门被打开了,夏露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
果然,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而她此刻正倚靠着栏杆,似乎在出神地欣赏着楼下的表演。
“很高兴能够认识您,美丽的小姐。”这时候,她微微转过身来,然后笑容满面地看着夏露,“希望您不要介意我如此冒昧的邀请。”
“按理来说,我是不会轻易和陌生人接触的,不过,您很难让人产生抗拒心,小姐。”夏露温和地回答。
夏露的回复,让这位小姐欢畅地笑得了起来,“谢谢!您的夸奖,可比刚才围绕在我身边的那些人的夸奖,让我开心多啦!”
夏露注意到,即使在笑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也没有任何笑意——当然,她自己也一样。
“虽说您肯定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但为了正式一些,请容许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玛格丽特·戈蒂埃。”玛格丽特·戈蒂埃看着夏露,然后微笑着问,“请问您的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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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56)日在枫丹13
“请问您的芳名?”
说完之后,玛格丽特·戈蒂埃微微歪着头,微笑着看向夏露。
确实是个了不得的大美人,她哪怕无心的动作都带着迷人的风韵,哪怕夏露身为同性、哪怕是在被她审视和试探,夏露的心里也很难生出反感来。
难怪她可以周旋于那些大人物之间……夏露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核心竞争力”。
而现在,面对着对方的问题,夏露一下子陷入到了两难当中——如果自己说谎,那就未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可是如果自己实话实说,那就未免有点骇人听闻,更招人好奇了,而这也不符合夏露现在的需要。
正当夏露还在略微犹豫之间,玛格丽特又笑着开口了,“其实,和您知道我一样,我也知道您,之所以询问也无非是客套一下而已,既然您觉得如实回答有些为难,那么就请让允许我冒昧地叫出您的名字吧,夏露小姐,真的很高兴很高兴认识您——”
她一言点破夏露的身份,既免去了夏露两难的烦恼,却也给夏露增添了新的烦恼。
面对着对方笃定的眼神,夏露不想再去做无谓的狡辩,所以只能苦笑了起来,“哎呀,我倒是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奇遇呀!玛格丽特,为何您那么确信我叫这个名字呢?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面对夏露的试探,玛格丽特的笑容也微微地变得严肃了起来,接着,她像模像样地沉吟了起来,然后才回答了她,“首先,您的法语字正腔圆,并且用词极为古朴高雅,这和巴黎人常用的土话可大不相同,反倒更像是常年身处在贵人们中间的习惯;其次,您的美貌即使用这样简朴的衣装也遮掩不住,实在太过于醒目,让人一眼就联想到那位大小姐……至于最后嘛……”
玛格丽特故意拖长了音,而这更加激起了夏露的好奇心,于是她下意识地又凑近了一些,继续听着对方分析,“最后的最后,虽然您是第一次见我,但我并非第一次见识您啊!不久之前,我曾经和今天这样,坐在音乐厅的包厢里看到过您的演出,并且亲眼见证全场观众高呼您的名字,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这场面,怎能让我忘却您呢?”
夏露这才陡然清醒过来,原来前面那些话都是她故意编出来逗自己玩的,不由得大为窘迫,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
而这反倒是正中了玛格丽特的下怀,她捂着嘴窃笑了起来,仿佛像是被自己的恶作剧给逗乐了一样。
而这时候,夏露这才察觉到,在两个人见面以来,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在不经意之间把握了两个人对话的节奏,甚至不知不觉当中让自己落入到了下风。
虽然夏露自负于自己的头脑,但是很明显,从小生长于深宫中的她,社会经验不多,更缺乏待人接物的圆滑手段;而面前的这个女人,恰好就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她社会经验极为丰富,而且看似轻松随意,却往往在不经意之间,冷静地把控着气氛。
果然是个长袖善舞的交际花!夏露暗自感叹。
既然对方都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身份,夏露也没有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她摊了摊手,然后装作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好吧,您别取笑我了,我承认,我就是那位夏露·德·特雷维尔……我是偷偷跑出来玩的,既然被您识破了,那还请您替我保密,可以吗?”
夏露在顷刻间已经盘算过了,虽然这位交际花小姐看破了自己的身份,但是打破她的脑袋她肯定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年纪轻轻就被陛下委以重任,所以她肯定只是会猜想自己是“微服私访”到民间看热闹的——从她刚才的语气来看,她就是这么判断的。
而这对夏露来说,也算是一种隐藏和保护了。
所以她干脆就摆出了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的架势,进一步迷惑对方。
“当然了,我怎么会忍心破坏您这无伤大雅的乐趣呢?既然我是把您单独叫到我这里来的,您就肯定可以看出,我非但不愿意给您添麻烦,反而是想要让您多几分乐趣——”玛格丽特又重新浅笑了起来,然后温柔地回复了夏露,“我只是看到您在注视我,所以心里觉得有趣,才会特意把您请过来一叙的,按理说来,这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吧?毕竟像我这样的人,是绝没有资格在枫丹白露对您说一句话呢……今天,也算是我走了大运吧。”
在三言两语之间,玛格丽特就打消了夏露心中的戒备和担忧。
不过,夏露也同时发觉,尽管她一直用卑微的语气来描述自己,但是她实际上的表现反而是不卑不亢,甚至她那双灵动而且柔美的灰色瞳孔里,也看不出多少真正的笑意。
这种感觉,宛如站在面前的好像是有两个人,一个是逢迎献媚的交际花,另一个却是冷冰冰站在旁边看着自己的人。
有意思……夏露的心理也禁不住冷笑了起来。
在这个阶级分明、各国都被君主和贵族统治的欧洲大陆,明明身为‘社会边缘群体’,但是在明知自己是侯爵小姐、是宫廷的宠儿时,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烟花女子却还能够有这种心态,着实罕见,也着实令人赞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比起那些卑躬屈膝逢迎拍马的人,夏露反倒是更欣赏这种有性格的人——哪怕对方可能并非心怀善意。
“您过奖了,我只不过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罢了,像您这种名动京城的大美人,应该是我很高兴有机会结实您才对——”夏露礼貌地回应。
“名动京城……”虽然夏露只是普普通通的客套话,但是玛格丽特听了,却好像有着万千的感慨,“哈哈哈哈……那些凡夫俗子这么想也就罢了,您说出来,真是让我万分羞耻啊!我有什么名?无非是走了一条让您这样的大小姐鄙视和唾弃的路,换了一点随时都会失去的浮名罢了,而您却因为命运的垂青,轻易地就站在了让所有人都敬仰的位置上!被这样的您称赞有名,真是让我无地自容呢……”
就在这时候,舞台下的演出也来到了高潮,刺耳的音乐声、以及女主角高亢的唱腔,犹如惊雷一样涌入到了这间豪华的包厢当中,像是为包厢内突然生出的波澜伴奏一样。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眼见对方好像被戳到了痛处,夏露连忙为自己辩解,“如果我有什么冒犯您的地方,还请谅解——”
“我知道,您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平平常常的问候罢了,但正是这种‘平平常常’,却更加让人伤感。”玛格丽特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自嘲和凄楚,“您生在巴黎,我生在诺曼底乡下,您是高贵的名门血脉,而我则是个无人注目的农家姑娘……我只比您大了几岁,现在也才二十出头,可是我却已经拼尽全力才走出我的乡下老家,然后花了快十年时间,尝尽了千辛万苦,甚至尝尽了一张张难看的嘴唇和蜡烛,最终才爬到了您的面前,可以卑微地跟您搭上几句话,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这一切就是这样的平平常常,就像是历史上每一个时代都会发生的那样,社会在各个阶级之间设下了最严密的藩篱,想要跨越过去非得要付出血的代价不可,可正是这种平常,却难免让人万分感慨,不是吗?”
夏露原本还不知道她所说的“蜡烛”是指什么,片刻之后她才反应了过来,然后立刻就脸红了。
而她的这种反应,也落到了玛格丽特眼中。
这也是玛格丽特故意拿荤话来刺激和试探夏露,从夏露的反应里,她真的确信了,这确实是个纯净的大小姐。
“您还真是纯洁呢,不愧是枫丹白露精心培育出来的富贵花朵。”于是,还没有等夏露说话,她就继续笑着说了起来,“老实说,这些年当中,我也见识过不少所谓的名门贵女,不光见识过她们最光鲜亮丽的一面,同时也见识到了她们最污秽不堪的一面,她们种种不知羞耻的堕落和放荡,还有她们最浅薄无知的思想,都让我觉得她们只是恰巧生在了我无缘触碰的地方一样,本质上还是和我一样卑污的可怜虫罢了,可是那天……在您的音乐会上,我却看到了一朵盛开的白玫瑰,她美丽她骄傲,除了这些之外,她才华横溢她光芒四射……刺目到让我不忍心直视,在那一刻我就看到了,原来有人并不是单纯靠运气才坐在那里的,原来真的有我无法接近的人存在……唉,这真让人痛苦,却又真让人高兴啊!”
仿佛是在迎合她的感慨一样,舞台上的音乐声也突然停了下来,在短暂的寂静之后,接下来的就是观众们如同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而这种声响作为背景音,却仿佛更加为玛格丽特小姐的独白增添了几分气势。
“我倒是没想到,我们会有这样的缘分。”夏露沉默了片刻,然后苦笑着回答。
她又还能说什么呢?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作为帝国各个阶层社会的顶点,她确实就是社会等级不公的受益者,正因为是既得利益者,所以她任何试图合理化它的努力,都显得像是在巧言令色,而以她的骄傲,她也不屑于做这种事。
“我也没有想到。”玛格丽特温柔而又骄傲地做出了回应,“我原以为那一场音乐会只是惊鸿一瞥而已,接下来我们会继续我们各自的生活并且永无交集,谁又能想到,在某一天,在我们这个平常的下午,我居然会在这个地方碰到您呢?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有趣之处吧——正因为如此,我才会特意把您邀请过来。”
仿佛是在害怕夏露误解,她又继续解释,“您可能会以为我是在刻意巴结讨好您,但如果您真这么想的话,那就没必要了。讨好您对我有任何好处吗?您并不属于我的客户范围以内,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可能处在一个世界,甚至我们都不会成为朋友——恰恰相反,如果您的母亲知道我接近过您,恐怕会勃然大怒并且轻飘飘下一个命令,就能让我从巴黎就此消失,免得污染了您的眼睛。
是的,从今天过后我们就会重新形同陌路,就算有幸再见也会互相装作不认识。我只是想要给这个无聊的日子加上一点有趣的点缀而已,尊敬的德·特雷维尔小姐——我再说一次,很高兴认识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完之后,玛格丽特仍旧带着那迷人的笑容,然后微微屈膝,犹如大家闺秀那样,像模像样地向夏露行了个礼。
“我也很高兴认识您,玛格丽特小姐。”夏露定了定神,然后也微微向对方屈膝行礼。
尽管理论上这是她在“屈就”对方,但是刚才这位名媛一通剖白,以及那种饱含尊严和智慧的闪光,却深深地撼动了夏露。
本质上,她并不在意对方的所谓身份,她更在意的就是这种“闪光”。
不得不说,尽管两个人见面才半个小时不到,但是她已经给自己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
这种印象,就像……就像……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夏露感觉自己脑中好像有些刺痛,但是却又茫然找不到灵感。
该死,我到底在想什么?
鬼使神差的,夏露的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正是最近她一直在心心念念的名字,尽管未曾见过其人,但是她已经从他的生平当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面前的这位娇滴滴的大美人,和那个身强力壮的老人,原本不可能有任何相似之处,但是就在这一瞬间,夏露闻到了一股神似的气息。
是的……她尽管风情万种,但是在内核的灵魂里,却像是铁石一样冰冷。
她已经聪明到足以看透冷冰冰的社会阶级藩篱,所以她明白自己哪怕再怎么和公爵伯爵们逢场作戏,她也注定只是一个“名动一时”、然后很快随着年纪增大而无人问津的名媛。
她靠着金主的“打赏”,挥金如土,一身行头就是别人几十年的工资,但是她却看透世情,有着愤世嫉俗的反社会倾向。
那个人……那个人如果存在于巴黎的话,应该也是这副模样!
仿佛是灵光一现,夏露突然豁然开朗,明白了自己在想什么。
于是,她脱口而出。“玛格丽特小姐,恕我冒昧,请问,您认识冉阿让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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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57)日在枫丹14
“玛格丽特小姐,恕我冒昧,请问,您认识冉阿让先生吗?!”
夏露只是随口一问,但是她敏锐地察觉到,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玛格丽特·戈蒂埃很明显地就僵了一下,眼神里更是闪过了猝不及防的惊愕。
她紧张了?
夏露顿时也凝重了起来。
但是,玛格丽特很快就从震惊当中恢复了镇定,然后把刚才的紧张也巧妙地掩饰了下去。
“您这个问题,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小姐……正如您所知道的那样,我这样的职业,一直周旋于三教九流当中,所以会认识很多人,也会被更多人认识,也许这些人当中,真的会有一个叫冉阿让的也说不定呢——”说到这里,玛格丽特又浅浅一笑,然后摊开了手,“但是,就我的记忆而言,我并没有和任何一位叫这个名字的人来往过,没有印象——”
如果夏露真的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那么她肯定会被玛格丽特这行云流水的表演给糊弄过去了,但可惜,夏露并不是这种傻白甜,相反,从小在陛下在妈妈身边蒙受熏陶的她,虽然“经验”不够,但反而有着比让人更加敏锐的洞察力,所以玛格丽特那一瞬间的微妙紧张,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而在这种情况下,玛格丽特还要刻意去掩饰,那就更加显得可疑了。
没想到,在街上碰几天运气,居然还真让我撞大运碰到重要的线索了……这可真是得天之幸呀!一时间,夏露的心理充满了莫名的兴奋。
但即使心里已经极度兴奋起来,夏露的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相反她还摆出了很好奇的样子来。
“您对此没有印象吗?那我再详细描述一下吧,他是一个老人,年纪已经超过六十岁了,不过身强力壮,而且精力充沛,同时他有着非常丰富的知识——”夏露继续询问。
说实话,她不指望玛格丽特能够对自己如实回答,她只是想要借由继续追问,从对方的回复和表情当中套取更多的情报。
“这样的人,我确实认识几个……但很可惜,他们没一个叫这个名字。”玛格丽特又恢复了刚才的从容,仍旧微笑着回复,不露出半点破绽。
看来,刚才她的失态,只是因为太过于“意外”了。
毕竟,没有任何人能想得到,帝国最耀眼的高岭之花居然会知道一个在逃犯的名字,更不会有人相信,她居然会对这个在逃犯感兴趣,所以玛格丽特在瞬间才会破防,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看到玛格丽特如此回应,夏露也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她已经套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不过,即使如此,她也已经有了巨大的收获——
首先,她确定了冉阿让这个人真的存在,并没有死;其次,她可以确定,这个人真的如同沙威所猜测的一样,在巴黎活动。
这就意味着,她在黑暗的浓雾当中发现了一丝光亮,找到了前进的方向,既然如此,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过的。
所以,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理论上来说,夏露可以现在就把玛格丽特拘捕,然后带去好好审问,可是仅凭一句话的怀疑就抓人审问,这就显得有点太过于无法无天了,哪怕自己有着陛下的宠爱和授权,也不能这么做事。
再说了,玛格丽特虽然从事的职业不体面,但多少也是认识一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要是他们出面捞人,然后风波闹大了,难堪的反而是自己。
再退一步来说,就算真逮了她,只要她咬死了不认识,或者随便编一些谎言糊弄过去,那自己也毫无办法。
“原来如此啊……那真是太让人遗憾了……”于是,在片刻当中,夏露就做出了决定,然后貌似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可以在您这里找到一点有用的消息呢?”
“怎么,您在找人吗?”玛格丽特反问。
“是啊,我在寻找这位先生……”夏露立刻点了点头。
“如果您希望我帮忙的话,那我会把这个人记在心上的,以后如果碰到了类似的人就通知您一声……”玛格丽特米仍旧面带微笑,温柔地做出了承诺,“我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像您这样的大小姐,居然会想要找一个这样的老人呢?难道他和您有什么过节吗?”
“过节当然没有啦……”夏露同样微笑以对,努力掩饰自己此刻真正的情绪,“只不过,最近我从某个人那里听说了一些有趣的故事,因此想要见一见这个传奇人物罢了。”
“有趣的故事,传奇人物……那我倒是也想认识认识。”玛格丽特小声复述了一次,但是神色当中却似乎有着万千的感慨,“也许,对某个人来说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对某些人来说,也不过就只是故事和传奇罢了……我不是在说您,因为在巴黎,我每天就在以冷漠的态度,旁观着一场又一场的悲剧和喜剧。”
于是,在两个人心照不宣当中,冉阿让的话题被悄悄地撇开到了一边。
而这时候,已经来了精神的夏露,一改刚才的被动立场,反而主动找起了话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倒是没有想到,您居然会亲眼见证过我的演奏会,可惜我那天太过于投入了,不然的话,像您这样醒目出色的人,我肯定会留下深刻印象的。”
“您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每天和人花天酒地还来不及,哪有时间来听音乐,是吗?”玛格丽特笑着反问,“如果是这样,那您可就误解了。宽衣解带人人都会,但是想要满足阔佬们的追求,只会这点可是不够的哟~他们还需要配得上他们的谈吐,更需要精神上的安慰,既然如此,那我自然就要时时刻刻进修自己,陶冶情操,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至于立刻被人嫌弃,不是吗?我不光听音乐看戏,我还订阅报纸和图书——如果您愿意花钱的话,我甚至还可以陪您聊一聊欧洲局势呢。”
“看来,干每一行都不容易啊……”这下夏露倒真是长见识了,啧啧感慨。
“当然不容易了,仅仅几年前,我还只是个粗通文墨的乡下姑娘,如果不是我拼命让自己学会巴黎社交场上的一切,我又怎么可能有资格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呢?”玛格丽特反问。
虽然,她还是笑容满面,但是却又从中能够感受到难以言喻的伤感。
她虽然已经成为了名动京城的名媛,过上了挥金如土的生活,但是好像却并没有为此感到骄傲。
而随着这份伤感,一股淡淡的疏离感,在两个人之间悄悄弥漫。
虽然两个人现在近在咫尺,虽然两个人看上去似乎相谈甚欢,但是她们都知道,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像是偶尔划破苍穹的两个流星,看似交汇,却实则隔了太远太远。
而就在此时,在楼下的舞台也传来了女主角哀婉的歌声,看上去,这将是最后一幕了。
马上就要散场了,也就是说,她会走了。
夏露心里一急,然后立刻就重新开口了,“玛格丽特小姐,我不曾见识过您的风采,但您确实已经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想请问一下,如果我还想再见您的话,我应该去哪儿,或者怎么做呢?”
“我想我们可没有什么机会再见呢。而且,难道见到我对您来说是好事吗?假设我在某个社交场上碰到了您,那么您跟我哪怕说一句话都只会让您尴尬。”玛格丽特只是淡然一笑,“偶遇是一种有趣的体验,但正因为它的故事会就此终止,所以才显得迷人,不是吗?”
“可是,我却不太希望故事就此终止啊——”夏露骄傲地回答,“另外,我也不在乎什么尴尬不尴尬,因为我可以决定人们怎样评价我。所以,如果下次我们真的再见了,我会好好地向您打招呼的,玛格丽特小姐——”
夏露的话,让玛格丽特再度陷入到了惊愕当中,她没想到一位如此高贵的名门大小姐,居然会毫不在乎地说出这种话来。
真是过于骄傲了。
正因为如此骄傲,才会显得如此光芒四射。
如果她真的在众人面前跟我打招呼了,那又该是何种场面?
喜悦和失落,感动和惆怅,让玛格丽特心中翻江倒海,心情激荡之下,她的脸突然憋得通红。
这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别的原因。
看到玛格丽特突然变脸,全身发颤的样子,夏露陡然打了个激灵。
因为这好像似曾相识。
片刻之后,她反应了过来。
而就在她的注视下,玛格丽特拿出手绢,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果然如此……夏露顿时明白了过来。
于是,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拿出了自己带有绣金纹饰的钱包,然后从钱包里拿出了一枚小小的药丸递给了对方。
玛格丽特惊诧地看了夏露一眼,然后,面对夏露关切的眼神,她接过了药丸,然后喂进了自己的嘴中。
玛格丽特咳嗽了一小会儿,背部从剧烈抖动变成了轻微颤动,最后她恢复了平静,然后用手绢轻轻地擦拭掉了嘴角的血丝。
“您……谢谢您……这药丸真的不错。”片刻之后,缓过气来的玛格丽特,以虚弱的语气对夏露说。“您怎么会带着这个?”
“我的师傅,嗯,教我音乐的师傅,和您一样有肺病,而他又是个粗心大意的人,所以我常在自己钱包里带着药丸,免得上课的时候他突然发病猝不及防——”夏露平静地回答。“您好些了吗?”
“好多了……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玛格丽特轻轻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我欠您一个人情了!”
“您不必担心,以后肯定有机会还的!”夏露欢快地回答。
“噗……”这个回答让玛格丽特一下子绷不住了,禁不住笑了出来,“您可真是特别。”
而这时候,台下的演员也正好在谢场,这场戏已经演完了。
观众们一边喝彩,一边退场,而夏露也知道,自己今天的“收获”,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不过,她现在精神抖擞,斗志昂扬,这也体现在她那双光芒四射的碧色双瞳里。
“您也一样嘛——”夏露也笑了出来,“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能够从您这里得到更多的教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命运总是如此离奇,谁知道呢?”玛格丽塔轻轻向夏露点头算作告别,然后她迈着虚弱的步伐离开包厢,而刚才被她支开的女伴也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搀扶她着向楼下走去。
而夏露也随之不紧不慢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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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基督山伯爵府邸之后,夏露把现在归自己调遣的沙威,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沙威先生,您有什么头绪吗?”
“我们正在追查,目前还没有特别的进展,小姐。”沙威恭敬地回答。
“那我倒是有一点点地收获了……”夏露不紧不慢地说。
“什么?”沙威的眼睛里立刻冒出了光,难以置信地看着夏露,“您找到了什么?”
夏露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又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您知道玛格丽特·戈蒂埃这个人吗?”
沙威略微一想就记起了这个名字,“我知道,这是一个近几年很出名的交际花,怎么了?”
“她有什么不法劣迹吗?”夏露问。
出乎夏露意料的是,还真有。
“犯罪倒是没有,但据我所知,她和几个知名人士一起,投入重金参与到了茶花的囤货炒作当中,好像因此赚了不少钱……”沙威立刻做出回答,“之前有人调查到她了,不过这种事不算犯罪,再加上又牵涉到了一些有头有脸的人,所以就没人管了……”
“哄抬炒作,涉嫌诈骗,这也是经济犯罪!”夏露立刻做出了不一样的断言,“这也就是说,我们随时可以以合理理由逮捕她,对吗?”
“这个……”沙威面露难色。
第一,这个年代经济犯罪并没有那么严格的定义,况且股市投机和债券投机那么多都管不过来,谁愿意去管什么茶花交易;第二,他实在不想分出精力去管什么交际花——也许他的同事很愿意去敲打敲打知名的交际花,但沙威只想抓住那个冉阿让。
“如果我说,她可能认识那个冉阿让呢?”看着沙威不以为然的表情,然后窃笑着等待对方的反应。
果然如她所料,沙威立刻打了个激灵。“什么!您详细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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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58)日在枫丹15
“什么!您详细点说!?”
果然不出夏露所料,一听到冉阿让这个名字,沙威就立刻来了精神,一扫刚才的敷衍,急不可待地看着夏露。
对这个已经年过六十的资深警探来说,对冉阿让长达20年的追捕,已经让冉阿让化身成为了他的“心魔”,甚至已经成了他继续自己职业生涯的最大动力。
也许抓到冉阿让之后,那时候已经“了无牵挂”的他,会干脆去退休了吧。
不过,夏露也不在乎沙威未来的职业规划,她只想要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榨干对方的利用价值。
既然鱼儿已经上钩,夏露也就不卖关子了。
“今天我去外面打探情况的时候,意外在一个剧院碰到了那个名动京城的交际花……不得不说,她确实非常漂亮。而看到我之后,她也认出了我,于是就邀请我去她的包厢那里坐了一会儿——”
接着,夏露把自己今天和玛格丽特的交锋试探,一五一十地都告诉给了沙威。
沙威一直认真听着,作为一个已经有了好几十年从业经验的老警探,他一眼就看出夏露没有说谎也没有夸大。
于是,他陡然之间,也有了和刚才的夏露一样的激动。
如果有一个人,给了你一束光,让你在20年的迷茫探索当中找到了一条线索,这时候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在兴奋之后,沙威很快就脸上一红。
“真是让人汗颜,我们这么久的努力,居然……居然还不如您几个下午的探索,夏露小姐,谢谢您的帮助。”
“不必如此,谁又能够想得到,一个知名的交际花,居然会跟恐怖的在逃犯有关系呢?这不是您的失误,事实上,我也只是偶然运气好才碰到的。”
这一次夏露倒是非常通情达理,反而谦虚了起来。
这不是因为她真的谦虚,她只是想要借此来维持沙威的颜面,拉近自己和下属的关系罢了。
接着她又继续勉励沙威,“不管怎么说,现在,至少我们可以确定,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我们所做的努力都不是白白浪费……这一点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安慰。帝国也会感激我们的努力的。”
夏露的安慰,也让沙威的心情好了不少。
虽然个性直率,但是他毕竟在公门里混了多年,他不是看不出来这是“恩威并施”的手段,但是,当一个美少女在你面前温和地安慰你的时候,谁不会心情好受起来呢?
他也暗自咋舌,这个明明才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厉害,果然从宫里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不过他的思绪很快就又回到了正轨上面。
“那么现在,您认为应该怎么办?立刻逮捕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然后从她那里拷问吗?”沙威问。
“那倒不必这么着急。”夏露摆了摆手,否决了对方的提议,“现在我们就算强行把她逮捕了,也无非只是打草惊蛇而已。我们现在手中没有证据,她背后又有靠山,所以她只要咬死了什么都不说,没人能把她怎么样,而那时候我们手里就再也没有线索了——”
“您说得对。”沙威也点了点头,认同了夏露的判断,“那您认为应该怎么办呢?”
对这个问题,夏露之前已经考虑清楚了,所以现在沙威一问,她立刻就侃侃而谈,“首先,我们要加强对玛格丽特·戈蒂埃本人的监控,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关键人物绝对不能让她丢了。我们虽然现在不能逮捕她,但是我们要保留随时逮捕她的余裕,一旦有需要立刻就将她抓起来。”
沙威耐心地听着,这一刻,他已经没有了最初看到夏露时的抵触心理,反而倒是多了几分毕恭毕敬。
“其次,我们要调查这位小姐的生平往来,搞清楚她背后的靠山到底是什么人,这样我们才能够大致搞清楚她到底有多大影响力。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我们需要搞清楚钱的流向。”
“钱的流向?”沙威有些不解。
“您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她主导或者参与了茶花的投机炒作,茶花是有固定花期的,这就注定了它会在一年中的某个时段交易特别频繁,而这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需要有在短时间内调动大量资金的能力,毕竟从收购、囤积、拉抬价格,到最后大量出货,整个环节,都必然会有一个严密的资金网络,来承担筹集资金的压力,也只有这样她们才能赚大钱,您说对吗?”
“对!”被夏露这么一提点,沙威顿时豁然开朗。
他进而又想到,以冉阿让的经营工厂的天才,他会不会也参与到了整个炒作交易当中?如果有,他甚至有可能会是幕后的庄家。
而如果这样的话,进而又可以解释冉阿让为什么这些年来一直都悄无声息了——只要他躲起来,利用自己的手下或者同党操纵各种交易赚大钱,那么他当然可以利用这些钱来伪装自己,做到20年毫无踪迹。
虽然没有实际证据,但是他越是联想,越是觉得有可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很多东西。
一个人如果真的要躲避国家律法体系的追捕,他究竟是怎么做才好呢?
第一,仓皇如丧家之犬,在各个荒郊野岭四处逃窜;
第二,隐身于人群和闹市当中,借由自己手中的钱,大摇大摆地在帝国的首都落脚,甚至可能还顶着阔佬的身份现身于人前。
哪一种做法更安全?
显然是后者,因为没有人会去打搅有钱人的安宁。
所以,没错,只要能够调查出金钱的流向,也许能够如同在牵动蛛网的蛛丝一样,最后找出躲在蛛网中心的那只怪物。
就算不是冉阿让本人,至少也能够挖掘到更多有关于他的信息。
想通了这一切之后,他陡然抬起头来,以钦佩的眼神看着夏露。
“夏露小姐,真没想到,您才只有这个年纪,就有如此才智!您在我短短一句话里就判断出了这么多东西,真是令人拍案叫绝!我真的很佩服您。”
夏露知道,沙威绝不是一个喜欢溜须拍马的人,所以他现在夸奖自己,必然是肺腑之言。
她毕竟还是个少女,所以面对这种夸奖,她不可避免会感到得意。
“这是自然啦,虽然我年纪不大,但我可是从小在陛下和我母亲身边长大的,他们对我的耳提面命,我可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陛下就说了,世界上绝大多数事,无论看起来多么错综复杂,只要搞清楚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就能够搞清楚个大概了……”
“陛下如此圣明,这才是我国这些年来繁荣昌盛的根源。”沙威也禁不住感慨。
沙威一直都是个尊重权威的人,担任警务部长的基督山伯爵大人,在他眼里都是不可违抗的存在,那么高居于帝国顶点的皇帝陛下,在他看来就更加奉若神明了。
对于这种没自己脑子的官僚机器螺丝钉,夏露向来都是有点瞧不起的,不过现在既然沙威对她有用,她也就不在意那么多了。
她跳过了对陛下的吹捧,然后再重新严肃地看着沙威,“先生,现在我已经为您指明方向了,那么接下来,我就希望您能够拿出让我满意的成果——我要知道,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的社会关系网络,尤其是她手里金钱的流动去向,越详细越好,您必须要为我办好这件事。”
沙威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挺直了腰杆站在夏露面前,然后垂首听令。“明白了!”
“祝您一切顺利。如果有什么新的消息,我们互相要尽快通知。”
夏露又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而沙威躬身行礼之后,也悄然离去。
在沙威走了之后,夏露拿起了桌子上已经冷却下来的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舒畅地半躺在了沙发上。
原来行使权力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嘛……她惬意地想。
一直以来,尽管拥有着令人艳羡的“宠儿”地位,在宫廷中享受中莫大的恩宠,但夏露并没有机会将这种恩宠“变现”,投射到宫廷外的世界。
而这一次,借着陛下口谕、基督山伯爵调配人手的机会,她终于生平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行使权力的感觉。
她刚才在沙威面前,可以说是COS成了一个她心目中的领导者,甚至她还刻意模仿了陛下的神态和举止。
看上去效果还很不错。
所以……我确实有成为帝国支柱的资格,不是吗?哪怕我是一介女流,我也可以运转整个国家机器,就像是陛下那样。
那就让自己这一次的表现,来证明这一切吧。
满心得意的夏露,休息了一会儿,直到被仆人敲门,才知道现在已经到了晚餐时间。
于是她离开了房间,前往餐厅准备和这里的主人共进晚餐。
一来到餐厅,她就发现瓦朗蒂娜夫人已经坐在这里了,而她的身边则坐着她的闺蜜兼乐团的主唱欧仁妮小姐。
伯爵大人的主位上,现在则空无一人,看来事务繁忙的基督山伯爵大人,今天又要到深夜才会回家了。
夏露换上了一副乖巧的笑容,向先到的两位行礼问号。
瓦朗蒂娜夫人笑容满面地向夏露点头致意,“夏露,晚上好。”
而欧仁妮小姐却只是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就算打招呼了。
不光瓦朗蒂娜,欧仁妮也算是夏露在乐团里的“前辈”,所以哪怕夏露对她也保持着表面上的尊重,再加上她平常对谁都是这个样子,所以夏露也就不计较她的冷淡态度了。
等到夏露落座之后,瓦朗蒂娜夫人兴冲冲地对夏露开口了。
“夏露,有个喜讯我要告诉你。”
“什么喜讯呢?”夏露连忙追问。
“有关于她的喜讯——”瓦朗蒂娜夫人侧身看向了欧仁妮小姐。“欧仁妮现在即将举办欧洲巡回演出了,巴黎将是她的第一站,而后,她将去罗马、维也纳、伦敦……等等地方献唱。”
“是吗,那太好了!”夏露一听,先是有些惊讶,然后不禁也为欧仁妮小姐高兴起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直以来,帝国宫廷的少女乐团虽然很出名,但是在外界看来,往往是“包装”大于“实际”,是贵族小姐们消遣娱乐、同时给民众提供一些情绪价值的地方,她们本身在音乐上的实力反而没有人在意。
而欧仁妮小姐能够在这种舆论当中脱颖而出,那也意味着这位“前辈”真正出圈,得到了音乐届真正的认可——毕竟,能够在欧洲各国首都巡回演出,这是顶级歌唱家才有的待遇,其他国家可不会因为你来自宫廷而惯着你,没实力他们才不会认可。
“恭喜您!欧仁妮小姐,我衷心祝愿您到时候能够大放异彩,并且成为我们这些后辈的楷模……”夏露立刻就对欧仁妮小姐祝贺起来。
“谢谢你的祝福,夏露。”哪怕一贯脾气冷漠的欧仁妮,此刻的表情也不免有些激动,她也罕见地夸奖起了夏露,“你之前的演出也非常不错,在我看来进步非常大。只可惜你虽然有天分,但你的志向并不在音乐上面,否则你一定可以有很高的成就……”
看到欧仁妮小姐和师傅发出了一样的感慨,夏露也禁不住莞尔。
“对我来说,能够聊以自娱就行啦,我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对了,巴黎的演出什么时候开始啊?”
“预定就是下周,而且还是老地方——就在你之前举办演奏会的音乐厅内。”瓦朗蒂娜夫人替闺蜜做出了回答,“而且你不用担心,她会直接送一张票给你的……”
“那您也要出席吗?”夏露笑着反问。
“那是当然了。”瓦朗蒂娜小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是欧仁妮一生当中的重要时刻,我怎么可能不出席呢?而且,在演出完了之后,她就要远赴异国他乡,可能一年半载都回不来,那我就更应该去给她送别了……”
瓦朗蒂娜小姐的话,合情合理,可谓是闺蜜情深,夏露也说不出什么意见来。
再说了,自从之前怀孕生子,瓦朗蒂娜小姐已经闷在家里很长一段时间了,她想要找个机会出去透透气,也无可厚非。
可是,突然之间,她却又心跳加速,仿佛本能地感受到了什么异常。
如果有人想要对基督山伯爵动手,那么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想对瓦朗蒂娜夫人动手呢?毕竟,对他们来说,效果是一样的,难度还更低。她陡然间闪过一个念头。
“你怎么了,夏露?”看出她异常瓦朗蒂娜夫人问。
“没什么,夫人,我……我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夏露连忙回答,“也许,也许您应该多注意下安全呢?毕竟,现在市面上可不太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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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也许您应该多注意下安全呢?毕竟,现在市面上可不太平呀。”
夏露一句普普通通的劝说,却让两位“前辈”都面露惊讶之色。
毕竟,谁也很难相信,巴黎居然会有人袭击一位伯爵夫人。
“虽然……虽然我知道最近世道不太平,失业频发,但应该……应该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巴黎毕竟有那么多警察……”片刻之后,瓦朗蒂娜迟疑地问。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让您越发危险。”夏露认真地回答,“毕竟,伯爵大人身为警务大臣,管理国内的治安,势必会牵涉到镇压各种不法势力,而这些不法势力自然也会把怨恨集中在伯爵大人身上。虽然,我不认为大多数不法分子会不顾名誉地对一位无辜而且与世无争的夫人动手,但在眼下这个环境下,难免也许会有某些人,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来……毕竟,只要您出了点什么事,在他们看来就会让伯爵和帝国政府颜面尽失。”
夏露的话,又让瓦朗蒂娜和欧仁妮对视了一眼。
尽管此刻欧仁妮还是不太信,觉得夏露有可能小题大做或者危言耸听,但是从小的亲密友谊,让她也不愿意看到瓦朗蒂娜冒风险。
“瓦朗蒂娜,夏露说得也有点道理,既然现在是多事之秋,治安有点混乱,你身份又那么特殊,那你不如继续在家中静养吧,等过阵子形势更安定一些再抛头露面也不迟——”于是,她忍不住劝说瓦朗蒂娜。
“那你的行程能推迟吗?”瓦朗蒂娜反问。
“这个嘛……可能不行。”欧仁妮面露难色,摇了摇头,“音乐厅是我好不容易才预定到的,而且接下来各国的行程和表演都安排紧凑,轻易很难更改……”
“那就是了。”瓦朗蒂娜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夏露,“夏露,你确信我会遭遇不测吗?有没有什么实际性的证据?”
“不,我……我只是有种预感。”夏露为难地回答。
“夏露,我相信你的直觉,因为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对我来说你就是让我骄傲的妹妹一样的存在。”瓦朗蒂娜温柔地笑了笑,“可是,如果我因为一个没有根据的担忧,就放弃了我送别好友的机会,那我到底应该在家里蜗居到什么时候呢?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有危险,不是吗?”
瓦朗蒂娜的反问,也让夏露哑口无言。
确实,如果这也怕,那也怕,那她以后就无法出门了,毕竟伯爵总是招人恨。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知道,我确实可能遭遇危险,但这并不是我放弃生活的理由,对吗?如果我每时每刻都活在恐惧里,再也不敢出门,或者再也不敢出现在公众面前,那我该如何面对外面的讥笑呢?这也肯定会让我的丈夫丢脸……”瓦朗蒂娜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似乎做出了决定,“所以夏露,我决定还是继续坚持行程,谢谢你的关心。”
唉,终究还是这样。
夏露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瓦朗蒂娜毕竟是名门出身,她不可避免地有些贵族的骄傲,虽然平常看似温柔体贴,但是骨子里却有着和她自己同样的固执。
贵族最重要的什么?自然就是脸面,就是“人可以死,气不能怂”的信条。
如果害怕遭遇危险就不出门,这确实太丢人了,瓦朗蒂娜夫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自己和丈夫被人耻笑。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所以只能颓然点了点头,“我明白的,夫人。不过,您一定要多注意安全啊……您饱受各界的尊重,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我不怕,因为我的丈夫,一定会把我保护得很好的。”瓦朗蒂娜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而我,也会尽我所能,让他得到应有的一切。”
“呀,这鲱鱼吃下去还真是让人牙酸啊。”正当瓦朗蒂娜发出感叹的时候,旁边的欧仁妮禁不住吐槽了一句。
其他两个人当然听得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都噗嗤地笑了出来
“你酸什么呀,以你现在的名气,如果你有心的话,想要找个合适的夫婿难道不是手拿把攥的事情吗?”瓦朗蒂娜笑着对好友说,“如果你嫌难找,那我也可以帮忙给你挑选挑选——”
“别,那还是不用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改变,我只要嫁给我的事业就够了。”欧仁妮坚决地摆了摆手,拒绝了好友的提议,“我看一个人过比什么结婚生子要幸福多了,谁傻了才会让自己落入到那样的泥潭里呢!”
“你自己想干什么没人拦得住你,但在夏露面前你可要注意些,别带坏孩子了——”瓦朗蒂娜着急了,连忙制止。
“怎么,她难道还需要你我担心吗?”欧仁妮不屑一笑,“她母亲肯定会为她安排好的,下限我看至少是位公爵夫人,上限嘛……说不定是咱们未来的皇后陛下咯……”
她只是无心一句话,但是瞬间却让餐厅冷场了。
尤其是瓦朗蒂娜,此刻简直是心里怦怦乱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也不怪她紧张,因为夏露的未来,可能还牵涉到了帝国皇室未来的走向。因为爷爷和丈夫的关系,她在宫廷地位颇为超然,所以也听到了一些秘闻。
现在皇太子殿下已经14岁了,虽然年纪尚幼,但是作为皇室传统,帝国宫廷自然也开始为他考虑未来的结婚对象了。
既然这牵扯到未来的皇帝,那么这件事势必也牵涉到了宫廷最上层的角力,瓦朗蒂娜听说,特蕾莎皇后一直非常坚持要从自己的娘家哈布斯堡挑选一位公主,继续波拿巴-哈布斯堡家族的联姻传统;而在陛下面前说话极具分量的玛丽亚公主,却想要从她的老家巴伐利亚王室挑选对象,她力推自己小妹卢多维卡的两个女儿作为备选对象,一个是海伦(昵称奈奈),一个是伊丽莎白(昵称茜茜)。
两方都有各自的道理,也有各自的劣势,所以闹得势均力敌,因此角力不下,不过两位公主都已经吵了这么多年了,所以也没人觉得奇怪。
而让人奇怪的是皇帝陛下的态度,他对此不置可否,表示太子殿下年纪尚幼,可以从长计议。有人甚至还听说他私下嘀咕,要不让夏露当这个太子妃得了。
虽然这看上去是玩笑话,虽然夏露出身和皇族相比毕竟太过于“低微”,但是皇帝陛下向来“圣心难测”,所以也没有人敢把这事儿完全当个笑话,有些人甚至暗自传言,在陛下面前极为得宠的艾格妮丝小姐在力推自己这位外甥女儿(当然夏露知道这完全只是流言而已,艾格妮丝姨妈并不想干涉这么重大的事项,而且她也不觉得这个太子妃的名号有多么值得去追求,与其高处不胜寒还不如当个自由自在的贵妇人。)
总之,在几方意见争执不下的情况下,有关于帝国未来太子妃人选变成了大乱战,虽然没有明面上的争吵,但是私下里却多次激烈争论过,而事情就这么僵持下来了。
而对瓦朗蒂娜来说,身为臣仆,她哪敢在这种事情上乱说话?所以她听到欧仁妮的调侃之后顿时心惊胆战,生怕闹出什么乱子来。
好在,夏露对欧仁妮的话,并没有太激动的表现,只是淡然地笑了笑。
“对于我未来的命运,母亲尊重我自己的选择,而我现在毕竟还太年轻,所以只能慢慢去考虑啦,谢谢您的关心!”
这时候,一贯神经大条的欧仁妮,也从好友的脸色当中知道自己说嗨了,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眼见夏露没当回事,她心里也松了口气。
“我其实真的很羡慕你,夏露。”她仿佛是赔罪一样,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为你光辉似锦的未来干杯吧!”
“也为您接下来的演出顺利而干杯——”夏露也笑了笑,拿起了自己的酒杯,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成年,但是喝点酒也不算什么大事,
于是,在干杯之后,刚才的小小风波也随即消失无踪,三个人开始有说有笑地聊天,并且有意避开了刚才那些敏感的话题。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欧仁妮先行离开了,她虽然也住在这里,但毕竟还要开始练习歌唱。
而等欧仁妮离开之后,刚才一脸笑容的瓦朗蒂娜,表情又重新变得凝重起来。
“夏露,你知道的,欧仁妮向来都是口无遮拦的,她对你肯定没有任何恶意,所以如果刚才有什么话冒犯了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放心吧,大家相处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她的作派吗?我绝不会放在心上的。”夏露立刻做出了保证,“再说了,那种没根据的传言,我们又有谁会当真呢?”
看到夏露这么好说话,瓦朗蒂娜心里也松了口气。
虽然同样出身于名门,而且爷爷和丈夫都位高权重,但是细究一下,其实瓦朗蒂娜面对夏露的时候,还是会十分尊重,甚至小心翼翼,毫无“前辈”应有的架子。
这也并不奇怪,因为,在瓦朗蒂娜的心里,夏露还是高于自己一筹的,无论是个人天分还是权势。
反过来说,既然都如此显赫了,夏露还能够对自己对欧仁妮保持这么得体的尊重,也实在很难得。
瓦朗蒂娜心情甚好,看着夏露也越发顺眼起来。
“夏露,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对外公布,只跟我的丈夫分享过,既然今天你正在执行如此特殊的使命,那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看到瓦朗蒂娜如此郑重的样子,夏露也不禁立刻来了精神。
“您请说吧!”
“这件事,实际上牵涉到了我的爷爷诺瓦蒂埃侯爵。”瓦朗蒂娜一边说一边凝神思索。
夏露当然知道诺瓦蒂埃侯爵是谁——他是侍奉了两代皇帝的帝国重臣,在皇帝陛下回国复辟的过程当中也起到了极为重大的作用,因此皇帝陛下一上台就把他任命为了国民议会的议长,可谓是权势赫赫。
可惜,老侯爵在前几年因为突然中风而身体偏瘫,连话都说不出口了,所以不得不告别了政治一线,回家养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余威尚在,他的政治资源也逐步转移到了孙女婿基督山伯爵这里,成为了伯爵的一大助力。
“我的爷爷自从中风之后,我经常去照看他,他的所有手稿文件也是我来整理的。”沉思片刻之后,瓦朗蒂娜夫人重新开口了,“他的日常文稿和书信没什么可说的,都是你经常见到的内容。唯独有一份会议纪要书却非同寻常。”
“有关什么事情呢?”夏露连忙追问。
“1815年,先皇曾经从厄尔巴岛上登陆法国,只可惜在滑铁卢一战失利,不得不断送帝国,这件事你肯定知道的。”瓦朗蒂娜继续说了下去,“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在他回国复辟之前,我的爷爷当时作为波拿巴分子的首领之一在巴黎到处活动,联络所有心向波拿巴家族的高层人士——他这份工作干得非常漂亮,为先皇的复辟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就在他活动期间,他找了一位帝国时代的军官伊皮奈,此时这位伊皮奈先生已经投靠了波旁王家,并且被路易十八国王封为了男爵和将军,我爷爷联络他的时候,他假意模棱两可答应了参与举事,并且让我爷爷带他去参加了波拿巴重要支持者的聚会,然而在会议上他却暴露了自己支持波旁王室的倾向……
众怒之下,我爷爷向他提出了决斗,并且用自己的佩剑杀死了他。”
说到这里,瓦朗蒂娜遗憾地叹了口气,“虽然夺走他人生命是一场悲剧,但是公证人可以证明,我的爷爷是在一场公平决斗当中击杀他政敌的,这不值得骄傲,但却清白无暇。”
“嗯,我明白了,侯爵果然是帝国股肱,吾辈楷模!”夏露立刻附和,然后她又反问,“不过,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快30年了吗?您为何又重新提起呢?”
“因为,根据我丈夫收到的一份秘密报告宣称,那位伊皮奈将军的遗孤,弗兰兹·伊皮奈男爵,原本在国外流亡,现在却悄悄潜入回到了法国,而且应该就在巴黎……”
夏露顿时恍然大悟,“所以,他肯定是保王党叛党!他是想要回来寻仇的!”
【在原着里,这个弗兰兹·伊皮奈男爵差点被维尔福钦定成为了瓦朗蒂娜的未婚夫,结果最后被疼爱孙女儿的诺瓦蒂埃侯爵搅黄了,他就是用这份会议纪要搞定的……父仇在身的弗兰兹果断拒绝了婚事……
在这个番外当中,弗兰兹连和瓦朗蒂娜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两个人的命运肯定会有极大的转变,所以为了恶趣味,就以这种方式来展开吧……】
想到这里,夏露又想到了别的什么——
所以,夏洛特,既然他是保王党,那你们肯定是一伙的!还真是复仇者联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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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0)日在枫丹17
“所以,他肯定是保王党叛党!他是想要回来寻仇的!”
在瓦朗蒂娜夫人说出了那一件陈年往事之后,夏露豁然开朗。
之前,夏洛特不告而别,悄悄离开了法国,肯定是去国外参加了流亡的保王党组织,而现在,她回来了。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并非一个人回来的,而是跟着同党一起回来——这也就意味着,这群人现在一定是在策划着某种“大动作”。
之前夏露在陛下面前就曾经分析过,乱党们如果想要搞事,最好的目标就是基督山伯爵大人。
而现在,再考虑到,这些潜入国境之内的人当中,至少有一个人是诺瓦蒂埃侯爵的仇敌,而且是杀父之仇……那么夏露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所以您看,我刚才的担忧绝不是空口无凭的呀!”一想到这里,夏露连忙力劝瓦朗蒂娜,“您的仇敌回来了,他们很有可能把您当成了目标——”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的爷爷是在堂堂正正的决斗当中杀死那位伊皮奈将军的,他并没有施展任何卑劣手段,甚至也从未以杀死他为荣。之所以将他斩于剑下,只是因为大家各为其主、到了那个地步他必须动手而已。”瓦朗蒂娜平静地回答,“当初发现这份文件的时候,我问了我的爷爷,他是否觉得愧疚?我爷爷当时虽然已经因为中风口不能言,但还是用眼神和字典和我交流,他告诉我他这么多年来,从未杀过一个私敌,他只杀自己党派的敌人,而且那些人同样也并不无辜,所以他为自己选择的道路奉献了一切,而他很骄傲自己这一生的所作所为,绝无半分愧疚。”
说到这里,瓦朗蒂娜也骄傲地笑了起来,“而我也是这么看的,我爷爷没有违背家族的名誉,而作为他的孙女儿,我也愿意为他的所作所为承担任何后果……那位弗兰兹·德·伊皮奈男爵先生,如果他心里有半分荣誉感的话,他就应该明白,他没有任何找我寻仇的理由,如果他真的弃名誉不顾来找我寻仇,那我们夫妇也会堂堂正正地面对他,他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
瓦朗蒂娜这番话,说得既庄重又豪迈,一瞬间甚至让夏露钦佩。
既钦佩夫人,又钦佩那位已经不再出现于世人面前、可能已经没有几年活头的老侯爵。
夏露知道,诺瓦蒂埃侯爵一生都是法兰西政坛的风云人物——大革命之初他就加入了革命浪潮成为制宪议会成员,后来又因为反感山岳派而和雅各宾决裂,受到过罗伯斯庇尔的追杀,最后在“保守”和“激进”的夹缝当中,他找到了拿破仑·波拿巴将军作为他眼中能够唯一能够拯救国家的人,然后在接下来的接近半个世纪当中,忠心耿耿地为波拿巴家族效劳,成为了帝国的元老之一。
因为他传奇般的经历,那些旧贵族的保王党后人们自然咬牙切齿地把他视作可恶的“叛徒”、痛骂他是波拿巴家族的“走狗”,然而作为同样的旧贵族的后裔,夏露却对侯爵充满了钦佩。
因为他虽然看似离经叛道,但其实忠于了自己的原则,并且从无畏惧和退缩,在绝境当中都还坚定不移。
而现在,他的时代虽然已经远去,但是后人们将会继续沿着他为法兰西开辟的道路走下去——某种意义上,他已经和先贤祠的那些人一样,成为“不朽”了。
“历史将会给予您爷爷最公正的评价的,他注定会被后人敬仰。”夏露发出了一声感慨。
接着,她又担心地看着瓦朗蒂娜,“既然您都已经知道这种危险分子可能会冲着您来,那您一定要多加提防啊……我承认您说得对,这件事完全不应该牵涉到您身上,因为将军被杀的时候,您都没有出生……但难免可能会有人因为仇恨而扭曲心智,进而做出丧心病狂的报复。”
“这一点我们当然清楚,不过我丈夫会保护我好的。”瓦朗蒂娜微微一笑,“还是那句话,如果因为担心别人可能报复就放弃日常生活的话,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到这里,她又微微蹙眉,显得有些忧愁起来,“比起我自己来,我更担心我的爷爷,毕竟他是一个更好的报复对象,他现在已经是瘫痪状态了,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的丈夫最近已经派人加强了爷爷那边的安保,希望能够一切安好!”
对一个中风瘫痪的老人动刀动枪,在夏露看来,这是毫无廉耻丧心病狂的事,足以把家族名誉败坏到一文不值,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仇恨”会把人扭曲成何等怪物。
保王党对帝国前重臣的仇恨,杀父的仇恨,如果叠加在一起,会让人变得何等扭曲呢?
一想到这里,夏露也有点食不甘味了。
诺瓦蒂埃家族和伊皮奈家族的恩怨,让她不自觉地投射到自家身上。
毕竟,她也在为夏洛特而头疼。
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比亲姐妹还亲的亲情,她居然都抛到了一边,然后昏头昏脑地加入到了乱党当中,放着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不过,非要参与到这么危险的事情里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恨恨不已,心想如果以后抓到夏洛特,非要好好先惩罚一下再带回家才行。
瓦朗蒂娜看出了夏露此刻的不愉快,不过她误会了,还以为夏露是在为自己一家人担心,所以她反而从容地安慰了夏露,“夏露,你别看我话说得严重,但是自从帝国复辟以来,我们哪一天不是面对同样的仇恨呢?他们每天都在诅咒我们,盼望着我们垮台,可是十几年过去了,我们非但没有垮台反倒是蒸蒸日上……现在,虽然我们可能确实碰到了点麻烦,但一切肯定都会好起来的,对此我有绝对的信心。”
说完之后,瓦朗蒂娜又为自己抿了一口酒,然后笃定地继续说了下去,“说到底,这十几年来,陛下和帝国政府的业绩有目共睹,而且国民同样从中受益良多。我相信,哪怕巴黎出了点什么乱子,整个国民依旧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帝国将会一直存续下去,直到我们作古。”
“我也绝对相信这一点。”夏露也立刻随声附和,“不,我也一定会做到这一点。”
就这样,夏露和瓦朗蒂娜结束了这一场并不愉快的晚餐,然后互相晚安道别。
离开餐厅之后,夏露走上了楼梯,准备回自己的卧室休息。
来到房间之后,她因为心情烦闷,所以一时间难以就寝,所以干脆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户,面对着清凉的晚风,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
基督山伯爵大人的这幢豪宅,位于豪宅林立的富人区,因此四处的街道宽阔,而在街边,每隔一段距离,两边都有煤油路灯,因此将街道和四周都照得透亮。
自从陛下复辟帝国之后,他就一直宣称,要将巴黎打造得焕然一新,让它变成整个欧洲乃至世界的首都,而他也确实没有光说不练,在上台之后,巴黎市政府就一直在耗费巨资整修房屋和街道,修建多处跨越塞纳河的桥梁,而且各处街道也都普及和煤油路灯。
这些路灯,让这座原本就奢靡无度的城市一下子变成了真正的“不夜城”,人们在夜晚也往往彻夜狂欢,在各种游乐场所纸醉金迷。
因为这幢豪宅在富人区,所以相对安静一些,但即使如此,在这个夜晚,仍旧有大量的马车在远处的街道上跑来跑去;而放眼望去,在更远处的核心城区,那似乎永不熄灭的万家灯火,更是让人双目迷离。
夜幕下的巴黎,就像是一个蒙着面纱的美人,看似近在眼前,却永远抓不住。
“多么美丽的城市,又是多么桀骜不驯的城市!我非得把你踩在脚下不可!”看到这幕辉煌的图景,夏露禁不住发出了宣言。
欣赏完景色之后,夏露原本燥热的头脑,也渐渐地被吹凉了,她伸出手来,准备关窗户。
然而,正当此时,她的手却停住了。
因为她的视线,落到了不远处停在某个街角上的一辆马车上。
因为是在街角,所以街灯只能把它大致照出一个轮廓,看上去是某个阔佬的座驾,正停在这里等人。
在灰蒙蒙的夜色里,夏露甚至还能看到,车夫正在百无聊赖地摇头晃脑打发时间。
如果是在平常,夏露并不会对此多加注意,毕竟这样的图景太过于寻常。
可是,刚刚还和瓦朗蒂娜夫人谈论重大历史事件的她,此刻却还心情激荡,甚至处于“杯弓蛇影”的阶段,任何一个阴影处,仿佛都像是潜藏着一双恶毒的眼睛,在准备着要犯下什么大罪。
正因为如此,夏露的目光就不禁多注意了几下。
然后,她关窗户的手停住了。
因为她感觉有点不对劲——如果这是一辆在等人的马车,那么它停下的位置就不应该这么靠近基督山伯爵府邸,毕竟这里是富人区,住户稀疏,夏露这几天在闲逛当中,已经把每家每户的身份和位置都摸清楚了。
而且,车夫的状态似乎也不太对劲,虽然他看似是四处张望摇头晃脑,但是他在面对基督山伯爵府邸的时候,却往往停留更长时间。
莫非他们在踩点?或者是我多想了?
在沉思片刻之后,夏露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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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昏欲睡的沉闷夜晚当中,马车静静地停留在街角。
它一直在沉默,未曾发出任何响动,而过路的马车和行人也只是匆匆远去,谁也懒得向它多看几眼。
然而,马车的“车夫”和车厢内的两个人,此时却一脸的严肃和凝重。
在黑夜当中,他们的面孔模糊不清,但是仍旧能够从他们的眼神当中看出他们此刻的紧张和兴奋。
他们的目光所交汇之处,正是不远处的基督山伯爵府邸。
这座府邸,看似和周围那些豪宅并没有什么不同(顶多更加精致奢华了一些),但是在此刻的三个人眼里,却宛如“魔窟”一样。
而且是必须要彻底毁灭的魔窟。
谁都知道,基督山伯爵是伪帝的头号宠臣心腹,也是支撑帝国政府运转的重要枢纽之一,如果能够将他彻底摧毁,那么伪帝势必会痛彻心扉,甚至帝国也会因此而摇摇欲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想到这一点,默不作声的三个人,心里都不免有些兴奋。
就在他们的注视当中,在另外一个方向,陡然传来了几声轻轻的脚步声。
脚步真的很细很轻,再加上又是黑夜,所以直到脚步的主人离他们只有几米远的时候,车夫才发现有人靠近。
“谁?”他充满戒备地问了一声。
而这时候,凭借着路灯的灯光,他看清了来着,然后顿时吸了一口凉气——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惊艳。
因为,他面前分明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穿着朴素,头上戴着一顶并不时髦的小帽,但是却有着令人惊叹的美貌。
正因为漂亮,所以好像没有任何危险性。
原本凶神恶煞的车夫,一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您有什么事吗……?”他对着对方问。
“先生……”回应他的,是小姑娘柔软而且迟疑的声音,“这么晚啦,您要不要来点宵夜呢?”
嗯?
别说车夫了,车内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因为这个少女手上显然没有任何食物——只有一根女士手杖而已。
但是很快他们就明白过来了,所谓“宵夜”,不是什么食物,而是人。
恨明显,这是一只“流莺”,想在他们这里拉客。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车夫先是脸上露出一丝心动,如果不是“要事在身”的话,此刻的他可能已经点头了。
但可惜,不能。
所以,他只能忍着心痛然后板着脸,“我们不饿,你去别的地方吧——”
“先生,不再考虑一下吗?”少女的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然后又凑近了一下,“我的宵夜很优惠的……”
“去去去!”车夫不耐烦地挥手。
他没有预料到,此时少女也在估测着。
看清楚了,很明显,这辆马车不属于附近几百米内的任何住户。
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有问题,但是……已经足够了。
“先生……”少女看上去还是不肯放弃,声音越来越软,试图撒娇找到“业务”。
不经意间,两个人的距离已经拉得非常近了。
“我都说了不要!”车夫有点不耐烦了,声音也大了一些。
而这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回应他的,是一道耀眼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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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1)日在枫丹18
凌冽的寒光,犹如是一道闪电,瞬间就从少女的身上凸现,然后又以疾雷般的速度,滑向了坐在马车前端的车夫。
在过去,经过艾格妮丝姨妈的“悉心教导”,夏露已经无数次地挥剑,哪怕以姨妈那么挑剔的眼光来看,她的动作和准度都已经没有了瑕疵。
所以,夏露一直在借着各种机会靠近对方,把握着两个人的距离,直到已经来到了她确定“绝无失误”的距离之后,她才毫不犹豫地暴起发难。
当然,在之前,她的所有练习都只是针对人形的靶子而已,并没有真正以活人作为目标,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效果会怎样。
但到了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无论是什么效果,她都马上就可以看到。
正如她所预期的那样,直到这道“雷电”冲到车夫的身上时,对方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这一瞬间实在太过于仓促了。
谁又能想得到,面前这娇滴滴的小姑娘,这个刚才还一脸魅惑地“拉客”的小姑娘,竟然会在一瞬间变脸,然后拔剑发难呢?
正因为这一切都太难以想象,所以在一瞬间对方呆愣住了。
在“噗”的一声轻响当中,锋锐的剑锋刺破衣服、皮肤和骨肉的声音,传到了夏露的耳中——夏露知道,这一击成功了。
她很想笑,庆祝自己生平第一次对人实战的“胜利”,可是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面前的这位车夫,疑惑和震惊凝固在脸上,然后在一瞬间扭曲了起来,变成了极度的痛苦。
“啊……”他发出了一声惨叫。
之所以发出惨叫,是因为夏露刻意避开了心脏等等致命部位,而是选择了相对不那么致命的腹部。
毕竟,她现在不希望杀人,更希望能够能下活口,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这个伤害并不会致命(至少不会立刻死,如果不尽快包扎的话,还是有可能失血而亡的),但至少也剥夺了对方的行动能力,他已经跑不掉了。
而且,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捅人”是一回事,“杀人”就是另一回事了,“经验不足”的夏露,暂时还没有能够狠得下心来直接动手杀人。
这一声惨叫,也瞬间打破了这里的寂静,惊醒了车厢内的两个人。
就在同一瞬间,车厢的门被打开了,接着两根手枪的枪口立刻伸了出来。
而夏露对此早有预料,所以在捅伤车夫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借助和车夫本人和马来掩蔽住了自己。
“砰!”两声几乎重合的枪声,彻底惊醒了这一片原本已经将要沉睡的街区。
接着,两个人影从车厢当中跳了出来。
他们并没有恋战,而是选择了最合理的做法——逃跑。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包围自己的到底有多少人,更不敢在这个已经枪响过的地方久留,所以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了抛下同伴逃跑。
然而,夏露当然不会任由他们如此轻松逃走,她抬起手中的剑,然后向着其中一人背后重重一掷。
细长的剑锋在半空当中冲刺,反射着路灯昏暗的光芒,就像是一条银色的丝线一样。
而这一条银色的长线,最终冲到了其中一人的背后,然后狠狠地扎了进去。
又是一声惨叫,被剑从背后刺穿的可怜人一个跄踉,然后半跪在了地上,被痛苦剥夺了行动的能力。
夏露这时候从自己掩蔽的地方走了出来,然后冲到了这个人的面前,准备拔出自己的剑来。
然而,这个明明已经受了重伤的人,却不知道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突然往前一扑,抱住了她的小腿。
从未有过类似经历的夏露,本能地涌出了一股嫌恶,以至于还没有思考就已经下意识地就一脚踩到了对方的脸上,然而这个受伤的人看上去意志极为坚定,哪怕又挨了这么重重一击,却还是死命地拖住了夏露。
夏露心一狠,想要干脆拔剑再刺死这个可恶的家伙算了,但是当手摸到剑柄的时候,她却最终还是稍微犹豫了一下。
毕竟,亲手杀人是真的需要一些决心的,从小活在“童话世界”当中应有尽有的她,现在还难以说服自己迈过那个门槛。
就在她短暂的犹豫当中,剩下的那个人,已经一溜烟的跑出了街角,然后消失在黑暗的角落当中,无影无踪了。
而这时候,夏露脚下这个已经痛得难以自制的伤者,才终于松开了手,干脆地昏了过去。
唉,还是跑了一个……夏露只能惋惜地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
不过,虽然结果并不是特别完美,但至少也能算是辉煌的胜利——
一想到这里,她又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接着,她才有余裕低下头来,仔细观察脚下这个自己刚刚重创的倒霉蛋。
他穿着颇为普通,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年级,身上倒是收拾得很干净,连胡子都刮得干干净净,手也颇为白皙,看来是出身于社会地位不错、有教养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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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因为夏露分明看到,从远处围过来了好几个巡逻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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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府邸外发生了袭击事件”,并没有出现在第二天的报纸上,按照伯爵大人本人的命令,消息被封锁了下来。不过即使如此,类似的传言还是不胫而走,并且成为了人们私下里热议的话题。
大多数人谈及此时的时候,都不免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如果就连帝国的警务大臣都难以保证自家的安全,那么此刻帝国还有谁是安全的呢?
人们生怕局势变得更加混乱,甚至十几年前那场可怕动乱重演。
但也有小部分人,却对此极为兴奋,因为他们从这次的事件当中,看到了帝国“摇摇欲坠”的前景,并且看到了他们改天换地的机会——至于要为此付出多少生命作为代价,谁又在乎这个呢?
不过,作为风暴的最中心,夏露反倒是最为平静。
她先是把沙威叫了过来,然后让他把两个重伤者都控制起来,还让他去寻找医生来救治这两个俘虏。
接着,她仿佛没事人一样,开始准备等待两个俘虏的苏醒,以及接下来事件的后续。
在听说此事之后,基督山伯爵大人也放下了手中繁忙的公务,跑回到了家中。
他先是跟夏露询问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然后向夏露诚挚地表示了感谢。
“夏露,谢谢你。你帮我保护了我的家人。”
“您对我就不用客气啦,您之前也帮了我很多忙,伯爵先生。”夏露只是谦逊地笑了笑,“今后您还是多注意一下身边的安全吧,不管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肯定不会就此收手的。”
伯爵顿时默然。
他对自己家被暗中盯梢,并不感到意外,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是怎样一个多事之秋。
“谢谢提醒,你也要多注意。”接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又话锋一转,“你昨晚上的所作所为,我必须报告给陛下和你的母亲,这一点请你谅解我。”
“哎呀……这可就让人头疼啦~”夏露夸张地扶了一下额,“妈妈肯定会训斥我,然后叫我赶紧回去的!伯爵先生,宫廷那边如果有什么压力,您可千万要帮我顶住呀!”
“你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呢,夏露?”伯爵犹豫了一下,然后忍不住问,“回去不是很好吗?你可以不再面对任何危险,悠游自在地过日子。”
“说句让您见笑的话,我自小就认为,陛下对我如此厚爱,给了我如此多的恩惠,所以这个帝国,有我的一份责任。”夏露严肃地回答,“既然如此,我就不应该捂着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心安理得地在枫丹白露的方寸之地,自顾自地过着富贵日子,我应该拿出自己的勇气和尊严,为帝国去承担我的责任——您说对吗?”
夏露的回答,让伯爵顿时哑口无言。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摊了摊手,“那好,我不劝你了,我甚至很敬佩你,夏露。如果你是个男孩子的话,你一定可以接替我成为帝国重臣的。”
“就算我是个女孩子,也一样可以!”夏露骄傲地反驳了对方。
对此,伯爵只是哑然失笑。
“那就祝你心想事成吧。总之,这段时间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跟我提就行了,在职权范围内,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啦!”夏露也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仆人匆匆地走了过来,然后向伯爵禀告。
听完之后,伯爵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夏露,刚刚我们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是写给你的——”
夏露顿时精神一振。
“把它给我吧!”
不管信上写了什么,对她来说,都是帮助——毕竟,她就需要更多的线索,来理清如今这一团乱麻。
无论寄信的人是谁,无论他是敌是友,但只要知道“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目前寄住在基督山伯爵府上”这件事,那就意味着,他一定可以给自己带来有用的信息。
于是,那封信很快就被送到了夏露的手上。
夏露随手打开了信,信的内容很少,只有寥寥一页纸而已。
而在看到信之后,夏露的脸色却微微发生了变化。
“怎么了?”伯爵问。
“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夏露立刻摇头。
伯爵当然看得出来,夏露此刻肯定是在跟自己隐瞒什么,不过现在他对夏露已经刮目相看,所以也不想阻拦夏露——她想怎么办她自己决定就好。
而夏露动摇的原因,也非常简单。
这封信没有什么密码,也不需要什么密码,因为这就是夏洛特本人的笔迹,夏露绝对不会认错。
而就在这封信中,她就在暗示,邀请自己出来一叙。其他人看不出来,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却当然一览无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果然就是你们这些保王党搞的事……这是夏露第一个想法。
总算把你钓出来了……这是夏露第二个想法。
你这个傻姑娘,看我怎么教训你!
在支开了伯爵之后,夏露又平静如常地和瓦朗蒂娜夫人用了午餐,接着,到了下午,她又和之前一样,打扮一番之后就离开了伯爵的府邸。
不过,和之前那种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不同,夏露这一次的行动目标却非常明确,她穿过了城区几条街道,最后来到了一座小公馆的周围
这个公馆,就是过去的特雷维尔侯爵宅邸,也是夏露出生的地方。
——陛下对特雷维尔家族非常重用,甚至在枫丹白露宫周围送了一座府邸给夏露的爷爷特雷维尔元帅,所以这栋屋就成为了老宅,平常只留下了两三个人负责维护打理。
而夏露来到这里之后,守门人先是对她的打扮有些惊愕,但是很快就打开了门放自家的大小姐进来。
回到熟悉而又陌生的老宅,夏露也不胜唏嘘,不过她也没有时间多想,而是来到了宅邸的后院小花园。
在搬家之前,她们还很小的时候,她们就经常会在这里玩。
过去的记忆涌上心头,更让夏露增添了几分对夏洛特的恼恨。
而就在她沉思之时,她的身后,传来了轻轻地的脚步声。
夏露转头一看,发现打扮成卖花姑娘的夏洛特,正一步步地向自己走过来。
两个人互相注视着,直到面对面。
“这下咱们倒是扯平了。”仔细欣赏了夏露这一番平民姑娘的打扮之后,夏洛特笑吟吟地做出了评价。
“你还好意思笑?这还不是因为你!”夏露瞪了夏洛特一眼,“要不是因为你乱来,我又何必受这份罪?”
“要不是因为我,我们可爱的夏露小姐,又怎么能够从所有人眼中的金丝雀,一跃而化身除暴安良的大英雄呢?”夏洛特笑着反问。“难道你不就是希望有这样的机会,让人们对你刮目相看吗?”
“我是想要这样的机会,可是我不想代价变成你!”夏露一急,就大声呵斥了夏洛特。
接着,她一把抓住夏洛特的手,“今天你必须要给我一个理由,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和我为敌?难道你不知道吗?如果帝国崩塌,那我就完了……”
看着夏露碧蓝色双瞳荡漾着的不解和愤怒,还有隐含的‘你回来吧’的祈求,夏洛特一瞬间也呆住了。
接着,她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了些许的惆怅。
“可如果就这样下去,那我就完了……”
“你什么完了?有我在,你会完吗?谁又能伤害你?”夏露大声反问。
“你?你就是罪魁祸首!”夏洛特大声回敬,“你也许会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最差最差也会成为什么公爵夫人亲王妃,可是我呢……我只能眼睁睁看你走上你母亲铺好的路,然后看着你一点点离开我……我不要!我宁可这个帝国灰飞烟灭,也要让你继续在我身边!这个理由够了吗?”
说完之后,心情激荡的夏洛特不顾一切地凑了上去,在夏露惊愕的注视下,吻住了夏露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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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愧恨
如同过去往常一样,当晨曦渐渐地从东方泛起的时候,将自己收拾打扮好的艾格妮丝,悄悄地坐上了自己的马车,然后离开了自己的住处,沿着灰蒙蒙的乡间小路,一路冲到了静谧的枫丹白露宫。
沿途的卫兵当然知道这辆马车的主人是谁,所以在马车通过的时候,非但没有人阻拦,反而纷纷对这辆马车敬礼。
就这样,艾格妮丝通过了重重拦阻,来到了皇宫的深处。
她是来“上班”的。
在之前,为了让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呆在自己的身边,艾格隆特意给艾格妮丝安了一个侍卫的职务,甚至还煞有介事地亲自给她设计了一套制服。
如今,时过境迁,艾格妮丝的地位早已经稳固,就连当初意见很大的特蕾莎皇后都已经默认了她在自己生活当中的存在,甚至连儿子一出生都被赐予了公爵的头衔——就理论上来说,艾格妮丝再也没必要坚持这份工作了,也没人会要求她再做任何事。
不过,艾格妮丝却还是一丝不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务,刚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就重新返回了自己的岗位,每天奔波,正点上班。
毕竟,在她看来,既然这是陛下赋予的工作,那么就是自己职责所在,只要陛下没有说免去自己的职务,那么自己就必须认真履行所有职责,这样才能不愧对‘国恩’。
和往常一样,在天色刚刚透亮,她就匆匆地走入到了两位陛下的寝宫外,等候着两位陛下起床后的差遣。
今天,这边比平常要更加热闹许多,一众命妇们也早早地来到了这边,似乎是在等候着什么。
艾格妮丝知道原因——就在昨天,陛下的岳母亨利埃塔夫人从奥地利来到了法国访问,作为两位陛下最亲近的长辈,又难得来法国一趟,所以这些贵妇人们都想要在夫人面前套近乎,然后借着讨夫人开心,顺便给两位陛下留个好印象。
对于这种众星拱月的阵势,艾格妮丝见惯了,也不关心,所以特意站得远远地,免得掺和进来。
当然,她也是在刻意避开亨利埃塔夫人——昨天夫人驾临的时候,她其实也在现场,不过她刻意把自己隐藏在人群当中,避免被夫人看来。
毕竟,她身份有点尴尬,实在不好意思落到夫人的眼中。
而且,之前因为陪着陛下全国巡游的事,她还和特蕾莎皇后的亲弟弟发生过冲突,眼下自然更加不敢再出现在母亲的视线内。
说到底,即使已经习惯了如今的身份,即使已经被公认为难得令人安心的“王室夫人”,但艾格妮丝在内心里还是有些自惭形秽,认为自己所处的位置并不道德,而且得到的又实在太多。
正当艾格妮丝打算就这样悄悄地耗过时间,完成今天的“工作”时,一位女官却悄悄地来到了她的面前,然后轻声告诉她,亨利埃塔夫人想要召见她。
虽然她声音很小,但是这个劲爆的消息,还是立刻在在场的贵妇人们当中引起了小小骚动,她们纷纷交头接耳,有些人用同情的神色看着艾格妮丝,而有些人的笑容当中则难掩兴奋——好像终于等到了想看的大戏一样。
毕竟,人类的天性就是“看热闹”,而对这些命妇们来说,她们越是看热闹越是不怕事大,甚至还越是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这样才有足够的乐子可看,未来写回忆录的时候才有更多的段子可以作为卖点。
昨天亨利埃塔夫人驾到的时候,有些人就已经暗地里期待着她和艾格妮丝小姐拼上一场了,可是却只得到了失望,而今天,眼看预想中的剧目终于来了,一时间人人屏息凝神,似乎在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对于夫人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艾格妮丝有些惊讶,也有些迟疑,她也觉得会不会是夫人要特意把自己叫过去训斥一番。
之前面对阿尔布雷希特王子的时候,她还可以分庭抗礼,可是在夫人面前,她是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
可是,就算心里有些担忧,面对这个邀请,她也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在众人的注目当中,跟着女官一起走到了夫人所在的住处。
而其他人则假装在互相继续交谈,实则是在暗自等待——一旦那边有什么大声呵斥或者混乱场面,就立刻起哄然后跑过去做个见证。
门重新关上了,也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嘈杂,艾格妮丝悄然走了进来,然后发现了正端坐在沙发上的亨利埃塔夫人。
出乎艾格妮丝预料的是,一看到艾格妮丝,夫人并没有露出她想象中的嫌弃、或者疾言厉色的表情,反而是露出了非常温柔的笑容。
“艾格妮丝小姐,很高兴见到您。”一边说,她一边轻轻招手,示意艾格妮丝走近来一点。
原本有些惴惴不安的艾格妮丝,对夫人的友好态度感到有些错愕,然后就感受到了一股温暖。
于是,她立刻就屈身向夫人行礼。
“很高兴见到您,夫人。”
说完之后,她温顺地走到了夫人的面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如果单挑的话,艾格妮丝能轻松地击败夫人一百次,但是此刻艾格妮丝却低眉顺眼,犹如是被老师训斥的学生一般。
这不仅仅是两个人地位的差距,更是因为艾格妮丝自己内心有愧,所以在特蕾莎的母亲面前感到心虚。
如果单纯只是地位差距的话,艾格妮丝当年在波旁王家面前都曾经凛然无惧,但现在她是心里太过于愧疚,所以不敢面对对方。
“果然是如同我想象般的漂亮啊……”夫人仔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点头发出了感慨,“美丽端庄,又矫健敏捷,还有几分羞怯……难怪能够迷住我的女婿,就连我的儿子在回国之后,也不顾和你的恩怨,帮你说好话,这下我是真的明白了。”
说到这儿,她又追问,“对了,您身上这套制服,听说是我的女婿亲自为您设计的,看上去很有意思,让您既有英气,又显出了身段,唉……他可真是为您费心了!”
夫人越是夸奖,艾格妮丝越是听得心虚,因为“我的女婿”这个代称,本身就已经让人无地自容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地位是“偷”来的——尽管她从来没有主动想要过偷。
“您过奖了……”她感到自己的面孔有些发热,所以只能低着头回应夫人。“我……配不上您如此夸奖。”
老实说,如果夫人一见面就板着脸,然后把艾格妮丝大肆训斥一顿,历数她的“罪过”,艾格妮丝可能还会感到好受一些,毕竟她也有很多情有可原的地方可以作为辩解;但是,夫人如此和风细雨的态度,却让她心里生出更多愧疚感,以至于反倒是更加难受了。
“怎么会配不上呢?在来之前,我就已经打听过了,您的名望现在非常高,许多人都很喜欢您的为人处世——而我和您一见面,我就已经感受到了,您确实非常谦和。”夫人继续笑着说了下去,“我想,只要能够见到您并且和您呆上几分钟,任何人都不会恨您的,哪怕我家里那个糟老头子也是一样。所以,在这里,我要对我丈夫之前的无礼之举,向您道歉,希望您能够不计前嫌——”
夫人所说的事,当然是指之前艾格妮丝跟着艾格隆全国巡游,引发了全国的舆论震荡,让心疼女儿的大公勃然大怒,以至于亲自写信,训斥女婿和艾格妮丝不知体统。
而现在,一年多过去以后,夫人居然为了这事,当面向艾格妮丝道歉。
这让艾格妮丝心里顿时感受到了一股荒谬感——毕竟,她心里清楚,其实大公当时的训斥并没有任何错。
“您千万别这么说,不然的话,我可就太过意不去了!”于是,她心里一急,连忙向夫人解释,“夫人,之前那件事,是我的错,我一直心怀愧疚,而且也一直引以为戒,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对皇后陛下有失恭敬。事到如今,您如果反倒向我道歉,那我万万难以承受……”
就在不经意之间,有意放低身段的夫人,很快就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并且激起了艾格妮丝的愧疚感,顺利的程度让夫人自己都感到有些暗暗吃惊。
还真是一个如此单纯的姑娘啊,明明都已经到了这个位置,居然还这么质朴纯真……她心想。
而这时候,从艾格妮丝的表现当中,她也真正确信了,艾格妮丝真的就如同所有人所说的那样,尽管已经成为了和陛下最亲近的人之一,但确实是没有物欲权欲。
当然,即使知道了这一点,在夫人心中,也注定不可能喜欢上艾格妮丝——毕竟,哪怕她人再好,她也是破坏了自己女儿的婚姻。
可是,夫人也知道这不是她的责任,更大的责任是在女婿那一方——肯定是女婿在他自己欲望的驱使下,一点点把这个可爱质朴的孩子拖入到泥潭当中来的。
而且夫人也更加知道“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既然女儿的婚姻注定要被破坏,那不如让破坏程度最小的人留在这里。
夏奈尔是一个,艾格妮丝也是一个,无论如何都比女儿恨得牙痒痒的人强,至少特蕾莎此时都已经接受了她们的存在,只要继续视而不见,那么大家也能够继续相处得下去——虽然这也称不上完美的幸福,但是至少也没有多少痛苦。
一想到这里,夫人又重新开口了,而她也继续用那种温和、关切的眼神看着艾格妮丝,“艾格妮丝小姐,其实不瞒您说,之前我对您也有所误解,因为在我看来,您既然已经是一位公爵小姐了,那么肯定什么都不缺,也不需要用屈身为他人情妇的办法来维持生计……所以我也认为您一定是贪恋富贵荣华之徒,而现在,我已经完全解开这个误解了,因为这一年多来,您的表现看上去就对此一点都没有兴趣——所以,您之所以选择委身于陛下,是为了自己的家人,是吗?”
面对夫人的温情攻势,艾格妮丝自然难以抵抗,她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是的……在我家当初陷入困境的时候,陛下曾经毫不犹豫地施以援手,这份恩情,我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回报;而且,如今我们一家人都托庇于陛下,并且得到了他如此多的恩惠,我又怎能够违逆陛下呢?夫人,我知道,我处在一个并不名誉的境地,但是这已经是我能够为自己找到的最好的立身之处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妮丝小姐,您不必如此苛责自己,您已经做得很好了。”看到艾格妮丝泫然欲泣的样子,夫人继续安慰她,“为了家人,这是最崇高、最合理的理由,谁也无法因此而苛责您,如今看到您一家人家门振兴,想必您的一切牺牲都是物有所值的。”
夫人继续夸奖和安慰艾格妮丝,等到她的情绪平复之后,夫人自己也长叹了口气。
“作为特蕾莎的母亲,想要我为现状叫好,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我的女婿也已经成为了帝国的皇帝,不再受任何限制可以为所欲为,所以我也不想再谴责或者呵斥谁了,艾格妮丝小姐,我今天绝不是来向您兴师问罪的,恰恰相反,我反倒是来请求您的。”
“请求我?”艾格妮丝有些惊讶,“您……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拜托我吗?”
她是想象不出来,身为大公的妻子,陛下的岳母,她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托付给自己的。
“就我个人而言,我当然那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我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可是,落到特蕾莎身上,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艾格妮丝小姐,你去局中人,所以我可怜女儿的遭遇,想必您一直都是见证了的,她承受了多少委屈和痛苦,您也一定深有感触,而且一直以来也对您以礼相待。你们都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很长,还有很多年要一起相处,我真心希望,您和她能够互相扶持,共同面对生活的每一场劫难,毕竟,我相信,她曾经承受过的,您也一定会碰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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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朋友
“毕竟,我相信,她曾经承受过的,您也一定会碰到的……”
亨利埃塔夫人的话,听上去有些怪异,毕竟,对艾格妮丝说“你和特蕾莎以后相处的时间还很长”,简直就像是在嘲讽一样。
但是怪异当中,却也隐含着令人心酸的事实。
不光之前有多么抵触,事到如今,艾格妮丝将长期呆在艾格隆的身边,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再怎么争吵或者指责都无济于事——皇帝就是有权任性。
在这个事实的基础上,即使万般无奈,特蕾莎和亨利埃塔夫人也只能承认现状了。
唯一让她们聊以安慰的是,艾格妮丝真的没有野心,也不想要去折损皇后的颜面,甚至她还愿意拥护特蕾莎。
这一点,至少让她们以后还相处得下去。
凡事都是需要对比的,之前看艾格妮丝不顺眼,但是玛丽亚出现之后,艾格妮丝却又显得尤为可爱起来。
所以,夫人在为女儿权衡利弊之后,只能帮她出主意,让她拉拢艾格妮丝。
而且两个人也确实具备互相抱团的条件——毕竟,玛丽亚的出现,也让艾格妮丝感受到了冲击。夫人相信,像艾格妮丝这样性格的人,肯定也是不会喜欢玛丽亚的。
而这种共同的厌恶感,就是两边拉近关系的契机了。
听完夫人的话之后,艾格妮丝也是感触颇深。
她知道,夫人就是在暗指玛丽亚,而艾格妮丝也确实对玛丽亚颇为不满。
自从和玛丽亚见过面之后,她心里一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厌恶感。
表面上,这种厌恶感是来自于玛丽亚飞扬跋扈傲慢自大的作派,但是实际上,这种厌恶其实是来自于她心中的遗憾和缺失。
曾经纯洁的少女虽然现在已经成为了情妇甚至成为了母亲,但是短短几年前她还是一个对未来充满了热爱和憧憬的少女,过去那个时代的她虽然已经远去,但是终究还在现在的她身上残留着些许的痕迹。
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她还有爱和憧憬。
她是真心地把艾格隆当成了自己的丈夫——尽管这个家庭有点扭曲,但她还是把自己对夫婿的爱和憧憬投射到了艾格隆身上。
她知道,她现在所处的尴尬地位,注定让她不会再有丈夫了,就算得不到完整的,那么半个总行吧?
一直以来,艾格隆对她的宠爱和呵护,以及对他们孩子的重视,也确实极大程度地满足了她心中的这种憧憬,让她可以安慰自己,并且安于现在的生活,心甘情愿地追随在艾格隆的身边。
可是玛丽亚的出现,却打破了她心里好不容易建立的平衡——
在艾格妮丝看来,自己屈居于皇后陛下、屈居于如此善良大度的特蕾莎之下,让出“妻子”的名号,虽然难受但却是可以容忍的,但是你玛丽亚又算什么呢?就算你是苏菲殿下的孪生妹妹,但毕竟是不同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在自己和特蕾莎面前趾高气扬?
如果她根本不在乎艾格隆,只是贪图王室夫人的荣华富贵,那她可能还可以轻易地说服自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只要保住自己得到的东西就行了,可是她偏偏却不是这样的人。
她会对玛丽亚生气,因而很厌恶对方,但是她没有意识到,其实她是吃醋了。
因为并没有真正体验过爱情,所以哪怕她已经把艾格隆视为自己的终身伴侣,她在心理上还是在仰望着艾格隆的,对艾格隆几乎可以说是毕恭毕敬唯命是从,所以她没有“我在吃醋”的自觉,她本能地会为自己找理由,觉得自己就是看不惯玛丽亚的飞扬跋扈傲慢自大,而越是有这种想法,她就越是同情被迫忍气吞声的特蕾莎。
而这种厌恶感,在被亨利埃塔夫人撩拨之后,就更加炽烈了。
在艾格妮丝看来,特蕾莎已经是一个足够好的妻子了,而对自己这么和善的亨利埃塔夫人,更加是个好人,她们明明来自于最显赫的王族,却还对自己如此以礼相待——哪怕自己站在一个不道德的立场上。
对特蕾莎的感动,和对玛丽亚的厌恶,交织在一起,再经由亨利埃塔夫人温柔的安慰,最终在艾格妮丝的心中促成了一种使命感。
她就是要维护特蕾莎的地位,以偿还自己对她的“亏欠”。
而这种觉悟,终于也让她心中的负罪感消去了不少,甚至让她变得轻松了许多。
“您说得对,夫人。”于是,在一股热情的催使之下,艾格妮丝一改刚才的唯唯诺诺,反而热忱地看向了亨利埃塔夫人,“我认识皇后陛下已经很久了,甚至她在希腊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成为朋友了。我跟您保证,那时候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她婚姻当中的阻碍。后来发生的这一切,根本不是我能够控制的,我对此无地自容。
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苛责过我,反倒是宽容了我的过失,体谅了我的难处。老实说,我一直都对此身怀感激。而且越是感激,我越是愧恨,没错,之前我曾经被大公写信斥责过、甚至被王子殿下当面教训过,但是相比于我对她所犯下的伤害来说,这些简直是微乎其微,所以我从没有因此记恨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到这里,艾格妮丝的语气也变得更加庄重了起来,“夫人,其实我一直都非常希望自己能够帮到皇后陛下的忙,以便弥补我所犯下的过错,所以,请您放心吧,今后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尽力去帮助皇后陛下的。我犯下的过错已经难以弥补,但正因为如此,我更希望她能够在今后好好地生活下去……请您相信我吧。”
虽然这些话,听上去只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但是艾格妮丝此刻的神情,却让夫人轻易地就相信了她。
果然和特蕾莎说的一样,是一个心思简单、善良质朴的孩子啊,只可惜却被无端卷入到了漩涡当中……她暗自叹息,既为了她,也为了自己的女儿。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是轻松达到了,甚至比预计的还要顺利。
“谢谢你,艾格妮丝小姐!”夫人伸出手来,握住了艾格妮丝的手,然后诚恳地看着她,“我的女儿心高气傲,她远嫁到异国他乡,还经历了那么多糟心事,但是她从来没有跟我们诉苦过一句,可是身为母亲,我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此刻的心情呢?她的痛苦,我都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但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我们远在千里之外,就算来看望一下她,顶多也只能规劝几句而已,这种规劝有多无力,想必您也能够看到……当年我们就困不住他,现在那就更加不可能了。”说到这里,夫人禁不住苦笑了起来,“所以,既然您有这么一份好意,那您就是我的恩人了!我请您尽力帮忙照拂一下特蕾莎,并且我衷心祝愿,您今后能够万事顺遂。”
“就算您不这么说,我也会这么做的。”艾格妮丝轻轻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接着,她似乎又好像有些欲言又止。
“您要是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夫人发现了她的神色不对,所以摊了摊手。
“事到如今,您是否后悔当初没有更坚决地制止这段婚事?”得到了许可之后,又扭捏了片刻,艾格妮丝终于顶不住好奇心,大着胆子问夫人。“如果当初您这么做了,也许一切就都截然不同了。”
这样一个直接的问题,让亨利埃塔夫人猝不及防,她只能在心里感慨,这孩子未免质朴得过了头,连这种问题都敢当面问。
可正是因为她如此质朴率真,所以夫人也只能打起精神认真面对。
“您觉得,特蕾莎是否后悔过呢?”她先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艾格妮丝。“您既然长期呆在她的身边,应该也是能够看出来她的想法的吧?”
“我认为,她没有后悔……她只是不甘心,她最看重的一切被外来的人损害了,所以她想要夺回曾经珍视的一切,而不是想要逃离这一切。”沉吟片刻之后,艾格妮丝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您这不是看得挺准的吗?看来您的直觉真是挺不错的呢。”听完她的评价之后,夫人反倒是笑了起来,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没错,直到今天她也没有后悔过,她也确实得到了她最想要的幸福——既然她都没有后悔,那我当然也无法后悔了。”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又变得百味杂陈起来,“当初的事情,我不清楚您到底知道多少,而且太复杂的东西我也解释不清。我只能简单一点来说吧——殿下是我挑选的女婿,是我欣赏的男孩,所以我是家人们当中最支持他们结合的人。而后面所发生的一切,虽然超出了我的预计,但至少我也可以原谅他……不然我也不会跑过去,为他们两个主婚了。
直到今天,虽然发生了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但我也不认为我看错了人,他就是那种令人一看就知道必成大器的孩子,他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能够达到何种位置。特蕾莎的恼恨,只是因为她不愿意减损自己手中的幸福,而如果我当初强硬地阻止了她,把她嫁给其他人,那么以她的性格,就算愿意屈从,现在恐怕也都已经因为愤怒和不甘而枯萎了……我这么说,您能够理解吗?”
艾格妮丝仔细咀嚼着夫人的话,渐渐地也确实明白了她的意思。
特蕾莎真心实意地爱着丈夫,并且珍惜着夫妻之间的幸福,她所有的一切努力,都是在试图维护她眼中的幸福,虽然面对陛下的任性,她的挣扎往往是如此的无力,甚至步步退让,但在她眼里,她终究还是那个幸福的妻子。
换一个人就会好一些吗?
这个问题,连艾格妮丝都无法回答。
毕竟,她也无法想象,放眼整个欧洲的王孙公子们当中,还有谁是比陛下更好的对象。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所以,艾格妮丝轻轻点了点头,“我感谢她,从她的幸福当中切下了一小块送给了我。我也愿意,帮助她维护这份幸福……我不敢厚颜无耻地说,自己有资格当皇后陛下的朋友,但是至少,现在我负有保卫两位陛下的责任,所以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您放心吧,只要我能够帮忙的地方,我都会做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毕竟是从小练剑,艾格妮丝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侠客和骑士的憧憬,而现在,特蕾莎恰好就是同时兼具了“主君”和“负罪感”的对象,自然就成为了艾格妮丝心中完美的受害者,更是应该施加援手的对象。
当然,陛下的地位还是要更高一些,不过在此刻的艾格妮丝看来,效忠两位陛下,是互相之间并没有任何矛盾的,因为他们的利益本来就是一体的。
而看到艾格妮丝如此的好说话,夫人心里也随之变得轻松了起来。
“谢谢您,艾格妮丝小姐。”她又主动向艾格妮丝道谢,“之前的恩恩怨怨都已经是过眼云烟,现在,您是我们一家人的朋友了……我很高兴特蕾莎身边还有您这样的朋友。”
“我也是……”艾格妮丝也笑着点了点头。
作为长辈,亨利埃塔夫人无法表现得太过于激动,不过在她心中,此刻却也是有些欣慰。
诚然,艾格妮丝小姐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可是,至少她已经是最可以接受的那种人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最后一切都无事发生,然后干脆让她陪着自己女儿一家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算了——反正,自古以来,大家不也都是这样过下来的。
“可是他一手给了特蕾莎最大的幸福,一手却也给了她最大的痛苦……唉,不过,这些都已经木已成舟,我们也只能当做既成事实默认下来了。好在,这一切倒也不算太难堪,大家都可以体面地应付过去。”最后,夫人只能发出最后的感叹,“我只希望,这一切就此告一段落吧,你们就这样安安分分地生活下去,别再给让我们这些长辈担惊受怕了,我们为了这个女儿,可折寿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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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两面劝解
在几乎“推心置腹”的气氛当中,亨利埃塔夫人和艾格妮丝之间的交流,一扫刚才的紧张和生疏,变得十分轻松愉快。
艾格妮丝在夫人的身上,又感受到了特蕾莎的那种“礼贤下士”的性格,不光如此,夫人还一点都没有苛责她的所作所为,而这自然令原本心怀愧疚的她极为感动。
既然气氛已经到位,那么在接下来,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也就变得更加坦率和亲切了。
“艾格妮丝小姐,您的孩子在这边吗?我倒是想看看莱希施泰特公爵的样子。”夫人微笑着提起,仿佛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女婿的私生子一样,“既然您如此出色,那么这位小公爵一定也会是个可爱的孩子。”
“他不在这边。”艾格妮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怎么好意思把他带到这里来呢?”
自从儿子出生之后,艾格妮丝自然是每天悉心照顾,不过为了不刺激特蕾莎,同时也为了不刺激已经渐渐开始懂事的皇太子殿下,所以她不敢把儿子带到宫廷,在众人面前展示,所以直到今天,绝大多数人还只是知道公爵其人,并不知道他具体的模样。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可是公爵,在未来必然也是朝臣,他怎么能不在宫廷呢?”夫人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既然你觉得难堪,那我来替你解决吧,你明天就把他带过来,让我好好看看,想必这样你也就不用担心特蕾莎会介意了吧?”
夫人的提议,更是让艾格妮丝心中一喜,说实话她一直也不知道应该在怎样的时机把儿子带到众人面前,而作为特蕾莎的母亲、同时也是宫廷位阶最高的人之一,如果夫人当众对这个孩子的示好的话,那么她心中的一切尴尬也就会随之烟消云散了。
如果夫人只是对自己示好,艾格妮丝虽然心里感动,但也不会太过于触动,但是夫人对自己的儿子都如此“宽厚”,这就不得不让艾格妮丝万分感激了。
“我替我的小约瑟夫谢谢您,夫人……”她郑重地向夫人致谢,“等他懂事之后,我会告诉他,他曾得到如此善意,他也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我也相信,假以时日,这个孩子一定会成长为帝国的栋梁,为国家分忧的。”夫人也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他会成为皇太子殿下的忠实臣仆,为波拿巴皇室鞠躬尽瘁,这是他的义务。”艾格妮丝斩钉截铁地回答。
在这之后,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虽然话题一直变来变去,但是气氛却一直都保持着融洽,直到接近中午时分,夫人才意犹未尽地向艾格妮丝告别。
艾格妮丝恭恭敬敬地向夫人行礼告退,然后走出了房间,而当她走出来之后,在不远处暗中观察的人们,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了些许的失望,毕竟预想中的“大戏”并没有发生。
而面对着四面八方传过来的视线,艾格妮丝这一次并没有任何尴尬和退缩,相反她精神饱满,目不斜视地返回自己的岗位,仿佛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而在和她结束谈话之后,亨利埃塔夫人也只是稍事休息,就回到了女儿特蕾莎的身边。
“我刚刚召见了艾格妮丝小姐。”看到女儿之后,夫人开门见山,“我总算理解了,为什么她名声那么好,任何人恐怕都很难讨厌她——哪怕像阿尔布雷希特和我这种一开始对她怀有成见的人,都难免如此……唉,特蕾莎,我这绝不是说你有哪一点不如她,但是,我也能够理解殿下为什么对她念念不忘。”
对于夫人的评价,特蕾莎也没有丝毫惊讶——事实上,她自己对艾格妮丝就没有多少恨意,如果没有这些事的话,恐怕她还非常愿意和艾格妮丝成为朋友呢。
“她对我还不错,所以我也不讨厌她。”特蕾莎小声回答,“如果这一切到此为止,我本已经接受了那一切……”
说到这里,她又自嘲地笑了起来,显然她也知道,这都已经是“奢望”了。
为了缓解心情,她又继续追问了母亲,“那您和她谈得怎么样?”
“她心思单纯很好哄,而且看得出来,她非常愿意站在你这边。”夫人立刻就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所以,我没费什么劲,就让她答应站在你一边了,她甚至迫不及待想要这么做——”
“那您答应了要付出什么代价呢?”特蕾莎反问。
“我准备了一堆条件,但是她提都没提就直接答应了。”夫人摊了摊手,“最后我自己都过意不去了,于是就提出要让她明天把儿子带过来,我当众向这个孩子示好,而她果然非常感激……”
特蕾莎愣了一下。
既然艾格隆在这个孩子一出生就赐予了他“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头衔,那就意味着这个孩子未来势必会成为宫廷的重要成员,而她自己也早就已经默认了这一切,准备接纳这个私生子进入宫廷——只不过,艾格妮丝自己心里过不去那个坎,所以一直不愿意把儿子带过来而已。
也就是说,实际上,艾格妮丝根本就没有提任何条件,就站在了自己一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果然是她,还真是一个热忱而且善良的人啊……特蕾莎禁不住心里感慨。
而在片刻之后,她心里也不禁又有些酸涩。
“所以,现在连她都在同情我了……”她叹了口气,发出了沉重的感慨。
对一个像她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来说,被同情,尤其是被“情敌”同情,哪怕知道对方是一腔好意,但实在还是打心眼里难受。
“特蕾莎,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现状就是这样,有这份好意总比没有好,现在你也不能再和身边的人搞糟关系了。”夫人提醒女儿。
“妈妈,我都知道的,您放心吧,我是不会再去和她起什么冲突了,事实上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争吵,我想我们未来会相处得挺不错。”特蕾莎回答。
看到女儿如此“理智懂事”,夫人心里有些欣慰,然后也有些酸楚,毕竟,抛开一切表面,她实质上就是在劝特蕾莎和夺走丈夫的人“好好相处”,作为一个母亲,又有谁真的愿意对女儿说这种话呢?
可是,皇帝就是皇帝,他就是有权任性。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只能这样安慰女儿,“殿下终究只是年少贪玩而已……只要再过些年,他也会玩腻了,那时候就平静下来了。反正,作为夫妻,没有人会真的能把你们分开的。”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觉得绷不住,没有什么说服力,于是她很快又转开了话题,“对了,我刚才听艾格妮丝小姐的口风,她当初是因为家里遭了难,被殿下救助了,所以为了报恩,才宁可委身于殿下的,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对于这件事,当时在瑞士的特蕾莎,也大体知道一些,所以她立刻回答了母亲。
“大约是在两年多前,因为金融风潮,盲目投资的诺德利恩公爵差点濒临破产,全家也没了指望,为了挽回局面,公爵就大力向殿下推荐自己的女儿,而当时殿下也恰好正有此意,所以……”
“原来如此……”夫人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追问,“当时你们都在瑞士,是谁经办这件事的啊?”
“是基督山伯爵,当时他作为殿下的代表,正潜伏在巴黎,他也是作为殿下的代理人全权处理此事的,具体的细节我就没有过问太多了——”特蕾莎回答。
基督山伯爵夫人并没有见过,但是她却已经听说过很久了。
这位伯爵来历成谜,但是很明显深得自己女婿的信任,一上台就委任要职,并且上升空间巨大,被公认为未来的重臣之一。而随着他的崛起,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号,也迅速地被欧洲各国政府所重视,被当做未来的对手而认真对待了。
所以一听到这位伯爵,夫人倒是立刻来了兴致。
“原来如此。看样子这还是一桩牵涉重大的陈年旧事呢……”夫人笑了笑,“那位伯爵先生我之前还没有见过,我倒是对他有些好奇。我听说他原本是个意大利人,而且干过许多大事,想必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吧?”
“这有什么难的,他反正定期会来到宫里向殿下述职的,您想要见面的话,我随手安排就好了。”特蕾莎不以为然地回答。
“也不用太正式,毕竟,他可是殿下面前的红人,而我虽然是殿下的岳母,但也是一个外国的王妃,如果太郑重的话反而会给他添麻烦。”夫人笑着补充了一句,“你就当是满足我的小小好奇心吧,偶然见个面寒暄一阵就行了。”
作为大公妃,夫人自然也有着应有的政治敏感性,她来到法国宫廷里虽然得到了最高的礼遇,但她终究还是“外人”,所以她也极力避嫌,不想给人留下干涉法国政治的印象,以免给女儿添麻烦。
虽然对妈妈的小题大做感到不以为然,但是特蕾莎却也非常感动,世界上也只有父母亲会如此体贴地对待自己了,连枕边人都做不到。
越是感慨,她越是珍视母亲的温柔关怀,越是舍不得母亲回去。
可是她也知道,母亲肯定是要回去的,哪怕她是皇后——或者说,正因为她的皇后,她就必须要面对这种离别。
“妈妈……”她忍不住扑到了母亲的怀中,“我爱您……多陪我一阵吧,您在这里的时候,我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尽管已经是一国皇后、和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她自己也才是一个刚刚满二十岁的孩子,此刻心情糟糕的时候,更是脆弱,因而也更加珍惜来自母亲的关怀。
“傻孩子。”母亲将女儿搂在怀里,然后叹了口气。“家里也离不开我呢,不过你放心,无论我去了哪儿,哪怕是在天国,我也会一直一直站在你身边的,任何时候你都要记得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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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特蕾莎还在和母亲密谈的时候,艾格妮丝也悄悄地返回了自己的岗位。
也许今天确实不适合“上班”的缘故,艾格妮丝还没有呆多久,身边就又悄悄地多了一个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姐姐?”看到爱丽丝站在自己面前,艾格妮丝有些惊讶。
毕竟,姐姐自从恢复职务的时候,白天都在忙于宫廷的日常事务,几乎忙得脚不沾地,现在却突然闪现在自己面前。
艾格妮丝的态度轻松,然而,爱丽丝的表情却严肃许多。
她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悄悄地跟妹妹比了一个手势,示意找个没人的地方。
虽然不太理解姐姐的凝重,但艾格妮丝却也还是照办了,跟着姐姐一起来到了一个小房间里。
“刚才我听说,夫人召见了你?”一到房间之后,爱丽丝主动打破了沉默。
“您的消息还挺灵通的嘛。”艾格妮丝马上承认。
“那你们说了什么呢?”爱丽丝又小声问。
仿佛是怕妹妹敷衍,她又特意强调,“所有话都告诉我,不要隐瞒。”
姐姐这种命令的语气,让艾格妮丝有些不自在了,但是她还是出于对姐姐的尊敬,把两个人刚才的谈话,一五一十地转告给了姐姐。
“所以您看,夫人也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呢,她没有让我有一点不自在——”最后,艾格妮丝带着庆幸的笑容做出了总结,“我很感谢她。”
然而,相比于笑逐颜开的艾格妮丝,爱丽丝却还是面色凝重。
“怎么,您觉得有什么问题吗,姐姐?”艾格妮丝好奇地问。
“她确实是个很好的人,我承认。但是,艾格妮丝,难道她这不是太过于好说话了吗?对你没有半句苛责,全是在安慰你,甚至还有点暗地里的讨好……我不知道夫人平常是怎样待人接物的,但是作为一个皇室成员、尤其女儿还在你这里吃过亏,她的表现也未免太过于大度了。”
爱丽丝的话,让艾格妮丝愣了一下。
她知道,姐姐过去就心思缜密,现在经过了生活的一系列打击之后,更是成为了一个怀疑论者。
可是,她并不觉得姐姐的推断准确。
“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您说她故意讨好我……那她又有什么必要讨好我呢?”她笑着反问。“难道我还有什么她需要觊觎的东西吗?”
对于这个问题,爱丽丝确实也没有答案。
但是她知道,妹妹心思单纯,容易被诱骗(事实上她自己就曾是一位加害者,因而对此更加感触极深),在宫廷这个看似浮华实则暗流涌动的漩涡里,又身处如此敏感的位置,实在太容易“失足”了。
而作为姐姐,她也要尽力帮忙才行。
“艾格妮丝,我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但我认为,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世界不应该是如此温柔的,所以你要小心。”最后,爱丽丝小声提醒妹妹。“记住,无论夫人和皇后陛下如何对你示好,你终究是她们的臣仆,不可能成为朋友的,这才是世界的真实!”
接着,她小心地注意了周围,确定房间里没有偷听的人才放了心,“记着我的话,还有,绝不要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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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交汇点
“记着我的话,还有,绝不要告诉任何人。”
爱丽丝的叮嘱极为认真,生怕艾格妮丝不放在心上。
其实,别看她嘴上说得严重,在她心里,她想得还要更加严重一些——亨利埃塔夫人,作为皇室长辈,对艾格妮丝非但不摆架子反而如此“礼贤下士”,摆明了就在刻意示好,拉拢艾格妮丝。
而她拉拢艾格妮丝,最终肯定也只是为了她自己的女儿。
所以,有可能,最终艾格妮丝会被卷进敏感的事情当中,甚至成为特蕾莎皇后的挡箭牌——这也是爱丽丝所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了。
但是,特蕾莎皇后是一手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让她摇身一变成为宫廷红人的恩人,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她实在不忍心(也不敢)如此恶意揣测皇后陛下和她的母亲,所以她只能点到为止,提醒艾格妮丝注意分寸,千万别对“主人”共情,那只会坑害了她自己。
爱丽丝的提醒,艾格妮丝听得有些迷糊,不过从姐姐郑重其事的样子,她也知道,这件事绝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且,从小到大一直对姐姐的敬爱,让她也不可能无视姐姐的警告。
“好的,姐姐,您说得我都记下了。”艾格妮丝点头应下,然后又为自己辩解,“我一直都很注意分寸的,从来都没有主动去僭越过皇后陛下……虽然现在我和她关系尴尬,但我却还是希望她能够过得很好一点。出于这种愧疚和补偿心态,我也愿意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为她捧场,她已经如此不易了,难道我们不应该对她好一点吗?”
你对别人有同情心,但是别人就一定会对你有吗?这句话到了爱丽丝的嘴边,却又被她咽了下去。
虽然妹妹确实有点天真,甚至有点迷糊,但这也是她最可爱最宝贵的地方,所以不忍心责备妹妹。
当初她拿着妹妹当垫脚石,利用她抓了比昂卡,成功换到了自己仕途的“第一桶金”,而即使如此,妹妹也没有仇恨自己,而是一如既往地尊敬自己、并且在自己落魄的时候想尽办法帮忙……她就是这样的人,自己是改变不了的。
作为姐姐,自己所能够做的,就是尽力去保护她吧。这样也算是为过去的事赎罪。
想到这里之后,爱丽丝也最终释然了,她尽力对艾格妮丝说出了最后的的劝告。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也要学会先明哲保身才行啊……毕竟,站在岸边的人,往往可以对落水的人发出悲叹和同情,可是我们自己也在水中,我们同样也面对着生活的灾难,没有那么多余暇去顾别人了——而且,太好的人,往往会首先溺死。”
说完之后,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谈话结束,然后又悄悄地从房间里溜走了,只留下了艾格妮丝一个人楞在原地。
离开妹妹之后,爱丽丝又悄然回到了自己专属的办公室当中,重新继续自己刚刚中断的工作。
自从她被召回到宫廷之后,又开始了原先繁忙的工作,而且因为这一年当中人员流动、文件积累的缘故,重新上手之后,她的工作量甚至比之前更大了。
而之前夏奈尔小姐在出访奥地利之前,也把她手中所有的事务都暂时托付给了爱丽丝,所以爱丽丝在完成自己平常的工作之余,还要核对皇室基金的各种支出账目,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几乎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她都泡在这个办公室里面。
本来就充斥着各种案牍的房间,现在又增加了好几座书架和档案柜,简直就像是个图书馆一样。
按理来说,工作量的增加就意味着权势的增加,爱丽丝应该为此感到开心才对,可是凡事都有个限度,爱丽丝现在就感觉自己就快要达到那个极限了。
好在,好消息是,夏奈尔现在终于结束了对奥地利的访问回来了,这也就意味着自己额外的那一部分工作量,可以重新交还回去,也就不用那么劳累了。
而就当她在伏案疾书了一会儿之后,夏奈尔果然如期来到了她这里,还礼貌地敲了门。
“夏奈尔小姐!请进!”爱丽丝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热情地迎接了这位穿着女仆装束的侯爵大人。
等到夏奈尔进来之后,爱丽丝总算也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我可总算把您给等回来了啊……”
“这段时间真是麻烦您了,夫人。我打听过了,这段时间,我那边的事也都井井有条没有出过差错,可见您真的用心了。”夏奈尔屈身行礼,向爱丽丝致谢,“谢谢您的帮助。”
“没关系的,能够给您帮点忙,是我的荣幸才对。”爱丽丝谦虚地回答。“现在,既然您已经回来了,那我们可以交接回去了吧?”
出乎爱丽丝预料的是,夏奈尔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捏起来,“非常抱歉,夫人,我……我能否请您再替我再顶替一段时间……我还需要您的一些帮助。”
“什么?”对这个回答,爱丽丝当然感到十分意外。“您……您还有什么事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也没有什么大事……”夏奈尔继续扭捏着回答,“我……我承蒙陛下眷顾,他准备在接下来带我去吉维尼逛一段时间算作给我放假;说起来,自从被封了吉维尼女侯爵,我还从没有去过那里呢……”
一直以来,夏奈尔在旁人面前,都是温柔体贴而又冷静干练的形象,而现在这种扭捏躲闪的样子,爱丽丝几乎从未见到过。
所以她非但没有生气,甚至感觉到非常有趣。
其实,作为两位陛下身边核心圈子的人,爱丽丝也大概知道,夏奈尔作为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人,一直以来也都蒙受着“眷顾”,然而却直到今天都一无所出,虽然她表面上从没有说过,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她想要一个孩子,简直就像是想疯了一样。
也许,她这一次斗胆跟陛下要一次“休假”,就是为了这个吧。
想通了这里之后,爱丽丝反倒有一种愉快的共情感——毕竟,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虽然生育的痛苦她现在还记忆犹新,但是作为母亲的快乐,又何尝不是刻骨铭心呢?她也衷心祝愿夏奈尔能够心想事成。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只好再坚持一段时间了,您安心去玩吧——”所以,爱丽丝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答应了夏奈尔的请求,“我提前祝您能够享受一段最美妙的假期——”
爱丽丝只是客套话而已,但是夏奈尔却微微有些脸红,而这反而让爱丽丝感到有些奇怪了——她都已经在陛下身边服侍了这么久,按理说该尝过的滋味儿都尝过了,平常也没见过她脸皮多薄,何以这时候反倒羞涩了?
只不过,夏奈尔显然也不可能解释这个问题。爱丽丝只能以“也许这是她终于有机会和陛下单独相处”来作为解释。
看到爱丽丝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下来,夏奈尔的心情也非常好,于是又向爱丽丝恭维。“难怪皇后陛下这么器重您,一直念叨要把您带回来,果然您一回来,什么事都变得井井有条了……而且,您不光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这么多事,还有两个这么可爱的女儿,我真的很羡慕您。”
这两件事,好像并不相干吧?爱丽丝心说。
不过,她也恰好能够理解夏奈尔真正的意思——她恰好在两个夏奈尔最重视的地方,成为了她的“榜样。”
面对恭维,爱丽丝只是淡然微笑,“您也同样令大家称赞,想必,今后您也一定会成为最令人敬佩的母亲的。”
在互相商业吹捧之后,夏奈尔的兴致显然被调动了起来,而这时候,一直以来在心里潜藏的疑问,也随之泛上了心头。
她犹豫了片刻,寻思自己到底应该不应该煞风景,但是最终,她还是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爱丽丝夫人,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当然这是一个私人问题,您要是觉得不合适或者冒犯的话,您可以不回答我。”
“您想要问什么呢?”爱丽丝有些疑惑,于是反问。
“如果有一天埃德加先生回来,向您恳求一切回到从前,您会把他重新当成丈夫对待吗?我知道,您和他已经彻底闹翻了,但毕竟……他是您两个孩子的父亲,您总归是无法让一个父亲不能接近孩子的吧?这无论是在法律上还是在风俗上都说不太通……”
因为没有缔结过婚姻(以后也不打算),所以夏奈尔对这方面的事情既懵懂又好奇,尤其是她知道他们当初毕竟恩爱过,所以她很难相信这对夫妇居然会绝情到以后永不相见、甚至连孩子都准备弃之不顾的地步。
这个问题,让爱丽丝顿时脸色一沉。
“抱歉……”看到她这样,夏奈尔也有点后悔了,于是她连忙致歉,“您要是觉得冒犯……”
“不,夏奈尔,我没有觉得您在冒犯我,我只是想起了很多事……非常不愉快的事。”爱丽丝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沉痛地叹了口气,露出了多日不曾浮现地愁苦,“既然您这么问,那么我就认真地回答您吧:首先,他绝不会再回到我面前了,这不是未来改不改主意的问题,而是已经注定如此的问题;其次,他也绝不会再去对我两个女儿摆什么父亲的资格了,他会躲得远远的,这也是我们当初的约定,他会遵守的。所以,夏露和芙兰在长大以后,不会面对这样的困扰。”
说到这里,爱丽丝的嘴角突然又浮现出了一抹苦笑。“既然您都问到了这个份上,那我也不妨告诉您一个秘密吧……?”
“什么秘密?”夏奈尔问。
爱丽丝刻意放低了声音。“其实,芙兰是陛下的孩子。这下您就知道为什么埃德加绝不会再回来声索父亲的权利了吧?他不会有这个胆子的——”
爱丽丝的话虽然平淡,但却犹如平地惊雷,让夏奈尔震惊得目瞪口呆。
她看着爱丽丝,张大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这是……”她想了想,先是觉得很荒唐,但是转念一想,好像又觉得合情合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难怪,他们夫妻当时都已经闹到了那个份上,爱丽丝夫人还提出想要个孩子……原来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和丈夫孕育孩子。
然后,夏奈尔又想到,爱丽丝真是好决绝,为了避免丈夫日后回归抢走女儿的风险,不惜拿陛下当护身符……想必,特雷维尔家族也无法拿她怎么样了。
一时间,种种想法纷至沓来,以至于她甚至说不出话来。
爱丽丝一直在旁边没作声,冷眼旁观着夏奈尔精彩的神色变化。
虽然,告诉夏奈尔这一切是她临时起意,但也是她经过缜密思考后的结果。
首先,夏奈尔对她没有恶意,而且也是一个守口如瓶的人,不会把这件事到处乱说,影响到自己的地位。
其次,夏奈尔也是一个非常合适的“见证人”。
是的,虽然陛下的私生女,但是这件事不会被透露出去,在外人看来,芙兰依旧是特雷维尔家族的女儿。所以,为芙兰着想的话,为她找几个“知根知底”的重要知情人,对未来肯定是很有帮助的。
虽然从一开始,得到这个小女儿的过程,就充满了利益的“算计”,并非源自于纯粹的母爱,但是身为母亲,爱丽丝却也不可能完全只把小女儿芙兰当个工具,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爱丽丝还是希望能够尽量为她创造更好的未来——当然,她对小女儿,不可能有对夏露那种倾注一切的母爱了。
所以,夏奈尔就是她选择的第一个倾诉对象。
“原来……原来如此……”过了一两分钟之后,夏奈尔才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她完全没有怀疑爱丽丝在骗自己——因为对方根本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而且,这也很符合夏奈尔对自家主人的刻板印象——这么漂亮的大美人在身边,他不动心才奇怪。她原以为,陛下是因为顾忌艾格妮丝小姐的意见才“停手”,现在看来,艾格妮丝小姐的威慑力也没有那么大,陛下还是那个我行我素的陛下。
一想到这些,她不禁也神色复杂。
当然,无论想法有多少,唯独却没有对爱丽丝的痛恨和嫉妒,说到底,她从未以“妻子”自居,也知道自己能够得到陛下的眷顾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所以对陛下的宽容度极高。
甚至在她看来,陛下和爱丽丝这种“两厢情愿”的私情,比对艾格妮丝小姐的那种强取豪夺要“正派”多了。
所以她并没有任何反感。
“我明白啦……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夏奈尔老实向爱丽丝道谢,“我会为您守密的。”
“谢谢您。”爱丽丝也道了谢,然后又平静地看向了夏奈尔,“芙兰现在还没有教母,您要不屈尊一下……?”
“可以呀!”她话还没落音,夏奈尔就愉快地答应了。
所以,最终,所有秘密的交汇点,落到我的身上来啦?她甚至有些哭笑不得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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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温馨
送走了夏奈尔之后,爱丽丝夫人的心情也变得愉快了起来。
不得不说,能找个人说出自己心里埋藏最深的秘密,这确实是一种精神上“泄压”,可以让人轻松许多。
而且夏奈尔的反应,也正如爱丽丝所希望的那样。
夏奈尔既没有嫉妒她“分享”了陛下的眷顾,也没有指责她背叛了特蕾莎皇后的信任,而是把它当成了“原来如此!”的事情,就轻易地接受了下来,没有给她增添额外的精神压力。
说到底,作为同样处境的人,依附的陛下身边,夏奈尔天然地能够理解爱丽丝的立场,也能够理解她做出的选择,所以不需要爱丽丝多费唇舌做什么解释,她立刻就选择了接受。
在爱丽丝自己看来,她也并不觉得自己“背叛”特蕾莎皇后,虽然特蕾莎确实对自己有恩,但自己也用勤奋努力的工作、以及相应的工作业绩,出色地回报了皇后陛下,谈不上有多少亏欠。
而且,正因为了解特蕾莎,所以她也知道,特蕾莎其实最在乎的也不是丈夫寻花问柳,而是丈夫心中自己的地位。所以只要她不去让特蕾莎在这方面产生了危机感,那么就没有触动最敏感的神经。
皇帝和身边的臣仆春风几度,在她看来这叫事吗?即使不小心有了私生子女,那只要不公开也就没人在意了。
正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爱丽丝反倒是安之若素,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继续扮演着皇后陛下的忠实臣仆。
经过之前的流放和蛰居,爱丽丝痛定思痛,为的就是确保自己东山再起之后,不会再坠落,而她有自信,她能够达到这个目标,既为了自己,也为了宝贝女儿。
带着这种自信,她又精神饱满地投入到了繁忙的文书工作当中,直到黄昏时分,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办公室,返回自己的住处。
作为宫廷内的高级官员,她被安排了一间临近皇后陛下的套间,而且平常起居都有专人处理,所以只要她回去,就可以美美地吃一顿丰盛的晚餐,以此来消除身心的疲惫。
不过,等到她回到家的时候,她却首先看到,原来自己才不到5岁的女儿夏露,正像模像样地拿着奶瓶,给小女儿芙兰喂奶。
而芙兰似乎也很享受姐姐的“照顾”,睁着眼睛看着姐姐,舒舒服服地躺在襁褓当中。
看到妈妈回家了,夏露先是把剩下的奶都喂完,然后把奶瓶放到一边,快步冲到了妈妈的面前。
“妈妈,晚上好~”
“晚上好,夏露……”
爱丽丝感动得稀里哗啦,一把抱起来宝贝女儿,放在怀里重重地亲了一口。
其实爱丽丝知道,夏露现在年纪太小,能做的事情并不多,芙兰是有专门的保姆照顾的,所以夏露所做的事,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但即使如此,看到夏露如此懂事,如此爱护妹妹,爱丽丝还是感到无比的欣慰和感动。
这个女儿真的没有白白疼爱。
自从小女儿出生、并且被带到了夏露面前,夏露一点也没有跟许多哥哥或者姐姐一样,嫉妒弟弟妹妹出生之后抢走了父母的爱,反倒是开心极了,每天只要有空就会帮助照顾妹妹。
为何会如此爱丽丝也不太明白,也许这就是她天生的责任感吧
总之,在贵族家庭当中,亲情往往淡薄,她自己就跟父母兄弟几乎决裂,和丈夫公公也已经反目,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重视亲情的女儿感到如此欣慰。
亲完了之后,爱丽丝把女儿抱到了餐桌上,带着她一起享用晚餐,顺便利用现在的空闲问问女儿现在的日常情况。
自从陛下提出了要组建一个宫廷中的贵族少女乐团的构想之后,特蕾莎皇后极度支持,亲力亲为抓这件事,在她的一手操办下,乐团已经组建完毕,并且像模像样地演出了几次,虽说水平确实一般,但这种“洗清风化”的努力,却也得到了外界的认可,所以乐团的演出也广受好评。
而夏露,也被喜欢她的特蕾莎皇后,特意安排到了乐团当中充当见习成员,现在每天也都要学习声乐——对此爱丽丝也乐见其成,毕竟她自己也精通于小提琴演奏,当然支持为女儿培养一点艺术细胞,顺便也让孩子平时有事可做。
用餐的时候,爱丽丝带着愉快的心情,听着夏露用稚气的童音描述自己在乐团学习时碰到的种种趣事,以及瓦朗蒂娜小姐为首的“前辈”们如何照顾自己。不知不觉当中当中,就恢复了精力。
而等到用餐完以后,夏露拿起了自己平常用的超小号定制版小提琴,架在自己幼嫩的肩膀上,像模像样地拉动琴弦,让轻柔的乐声开始奏响。
作为半专业人士,爱丽丝认真地聆听着女儿的演奏,时不时还给出几句指点,甚至兴之所至,还拿起自己用的小提琴,认真地演奏几段来给女儿做示范。
母女之间其乐融融的温馨,一切都好像恰到好处,没有任何刻意的成分,似乎也容不下再多一个人的插足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夏露认真地听着母亲的教导,感受着母亲的关爱,但反过来说,爱丽丝又何尝不是在女儿幼稚但又澎湃的生命力当中,汲取精神上的营养呢?
毕竟,对她来说,女儿就是自己人生今后最大的指望了。而女儿的种种表现,也恰好回应了她的期待,正因为如此,她对女儿的骄傲又更进一步地激发了母爱。
也许,女儿可以弥补她所有的人生缺憾,自己错失的人生,也将在她身上重新绽放——而她,也将用尽一切可用的资源,来为自己的女儿保驾护航。
有这样的幸福,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去苛求的呢?
而这时候,她骤然又想起了夏奈尔刚才的疑问。
她知道夏奈尔是对的,在这个社会,丈夫和父亲的权威是不容置疑的,哪怕埃德加现在被迫流亡于海外,但只要他回来并且强行跟自己索取夏露,那么哪怕皇帝陛下也很难反驳这种要求——
但是,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埃德加如果自己“懂事”还好,如果他不懂事,那么她不介意把当初的灾难再重演一次。
哪怕拼命,她也绝不会让丈夫抢走自己的女儿——至于特雷维尔家族的其他东西,他们爱怎么样处理就怎样处理吧,她连分文都不想取走。
不过,这种情况应该不至于发生,毕竟她早就看明白了,特雷维尔侯爵想孙子想疯了,只要孙子在手里,他哪怕再怎么疼爱孙女儿,都会放到一边去。
“夏露,今晚和妈妈一起睡好吗?妈妈想要抱着你个安稳觉。”在练习完毕之后,爱丽丝向夏露提议。
“好呀!”夏露立刻就笑着答应了下来,“妈妈也给我讲故事吧。”
“嗯,还有很多很多故事可以讲……”爱丽丝温柔地给出了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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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庆祝亨利埃塔夫人的到来,枫丹白露宫连续举办了多场盛大的宴会。
而在最近一次的宴会即将到来的时候,却传出了一个消息——应亨利埃塔夫人的首肯,陛下和艾格妮丝小姐的私生子莱希施泰特公爵约瑟夫,讲被带到宫中正式对人们亮相。
这个消息瞬间产生了冲击。
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原来亨利埃塔夫人的到来,并没有压制住艾格妮丝小姐的影响力,反倒是让原本暗暗疏远的两边“和解”了。
大多数人都有些惊讶于夫人的“大度”,不过,仔细想想,这倒也是相当正常。
毕竟,皇帝陛下和艾格妮丝小姐的事情,早就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装作视而不见非但没有意义,反倒是可能让未来长大的小公爵心生怨怼;另外,艾格妮丝小姐的谦恭和低调也是人尽皆知,甚至被认为是有史以来最受人们欢迎的王室夫人,于情于理,都应该让她的孩子得到接纳。
这时候,就没人再去唾骂什么私生子是“野种”了,毕竟,世界的本质就是双标的,皇帝和凡夫俗子哪怕做同样的事情,待遇也是天壤之别。
总之,既然陛下的岳母都做出了示范,那么谁也不想放过这个可以合情合理讨好艾格妮丝小姐的机会,所以,许多人不光盛装出席,还暗地里给艾格妮丝小姐和小公爵准备了贵重的礼物,以此来讨好这位得到圣眷的宠姬,顺便讨好她背后那位身居要职、手里握着金山银海的父亲。
为了让母亲得到更热烈的欢迎,特蕾莎特意下令临时放开了巴黎到枫丹白露的皇家铁路专线,让皇室的列车来回穿梭,载着帝国政府和巴黎的重要名流过来给母亲捧场。
随着列车的来回运转,很快,枫丹白露就变得比往常热闹了十倍,到处都是衣冠楚楚的名流显贵。
作为今天的主角,亨利埃塔夫人,在女儿的陪同下,漫步在富丽堂皇的殿堂当中,和各式各样的客人打着招呼,享受中所有人的恭维和膜拜,而爱丽丝和夏奈尔等宫廷的高级女性成员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两个的身后,前呼后拥排场十足,而且,四周都有音乐声在伴奏,演奏着夫人熟悉的舒伯特的歌曲,更让夫人觉得亲切。
在不知不觉当中,夫人走到了在大厅中央,而这时候她发现,认真地演奏着的乐师们,居然都是一些半大的小女孩儿,虽然她们面孔各异,但是从外貌和举止来看,看得出来都出身不凡。
而此时,她们都奋力地演奏着,虽然水平一般,但已经配合极为熟练。
“这就是你们搞的那个乐团?”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是的,您觉得如何呢?”特蕾莎笑着问。
“嗯,是不错。”夫人并没有谈论到水平,而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称赞,“把这群可爱的孩子聚拢在一起学音乐总比让她们自己去贸然接触那个世界要好。”
说完之后,她的目光,又开始在认真演奏的乐团成员们的脸上移动。
这毕竟是个以貌取人的世界,哪怕是“乐团”,但所有人最关心的还是颜值,夫人自然也不例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嗯,这个孩子好可爱!而且居然还这么幼小。”接着,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幼小的、金发碧眼孩子脸上,哪怕在这群已经很漂亮的孩子当中,她也显得尤为突出。
“您真是目光如炬。”特蕾莎笑出声来了,“她就是夏露·德·特雷维尔,是名门的女儿,最近寄养在我们这里,严格来说她现在并不是乐团的正式成员,我只是把她放在那里学习而已——不过,她的天赋很不错,而且也很刻苦用功,很多老师都夸奖过她。”
“特雷维尔家族,我听过!那是有点年头了,不是新贵。真可惜,看来她终究不能成为一位真正的音乐家啊……”看到女儿如此夸奖,夫人也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虽然女婿是波拿巴家族的皇帝,但本质上夫人还是古老时代的王公,所以听到夏露是旧贵族的后裔,自然又对她高看了一眼。
说完之后,她还走到了夏露的面前,俯下身来轻轻地吻了一下夏露的额头,以此来表示鼓励,“孩子,好好努力吧。”
说完之后,她才转身离去。
爱丽丝连忙跟着皇后母女一起走了,但是在走之前,她还是不忘丢给女儿一个自豪的眼神,既高兴她为自己“长脸”,也高兴她得到了如此嘉许。
而这时候,旁边的那些乐团成员们,看着夏露的眼神不可避免也有些淡淡的嫉妒。
但是,夏露毕竟是深得两位陛下喜爱,又是爱丽丝夫人的女儿,所以哪怕有人嫉妒,也没人胆敢对年幼的夏露怎么样。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走了一段之后,夫人还是对刚才那个孩子念念不忘,“想必长大之后前途无量。”
“那是当然,殿下还开过玩笑,要让她嫁给弗朗索瓦呢——”特蕾莎笑着回答。“他说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必费神去求那些外国王室了。”
对于这种‘戏言’,夫人当然不会当真,只觉得有点好笑,“哈哈哈,殿下有时候也太爱开玩笑了。”
接着,她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至少我们这边是不用求的,总会有适龄的合适人选。”
特蕾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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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皇室
在看似不经意的闲谈当中,母女两个也交换了意见,一致同意等皇太子殿下长大成人之后,为他婚配一位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
从表面上,这种事非常简单,因为历史的阴差阳错,波拿巴-哈布斯堡家族已经连续两代联姻了,“门当户对”而且理所当然;而且现在两国关系已经回复到了往日的亲密状态,为此再加一层联姻的保险,也是欧洲历史上的常态。
然而,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却没有那么“理所当然”。
毕竟,老皇帝的两个儿子都各有问题,可能很难再有直系的子孙,这也就意味着皇室到时候可能拿不出直系的公主殿下来和法国联姻。
没错,哈布斯堡帝国枝繁叶茂,旁系子孙不少,总能找到一年纪合适的公主,甚至可以等特蕾莎的弟弟们长大成家之后,再把自己未来的外甥女娶进门来当儿媳。
但是,这种情况下,旁系公主的说服力就不太够,如果被有心人利用,难免就会碰到其他有力的“竞争者”了。
作为如今“法奥亲善”的头号鼓吹者,梅特涅首相自然对第三代联姻极具热情,他也几次向特蕾莎这边暗示过类似的想法;而作为皇室成员之一、作为特蕾莎的母亲,亨利埃塔夫人,也天然地就支持这项提议。
她一改之前决口不谈政治的作风,罕见地主动暗示特蕾莎,也是为了把这一层意思透露给女儿。
特蕾莎当然对此满心支持,事实上她从儿子一出生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让儿子长大继续和娘家结亲了,然而,皇太子的婚事并非家事而是国事,哪怕特蕾莎身为母亲,也并不能一锤定音,她有建议权,但最终能够做出决定的,还是只有皇帝本人。
而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艾格隆对此一直不置可否,在他看来儿子现在还小得很,根本没有必要这么早为他考虑未婚妻的问题(他倒是忘记了他才十六岁的时候就订婚了),也迟迟没有表态支持特蕾莎的意见。
特蕾莎对他的暧昧态度感到忧心忡忡,但是几次明示暗示,艾格隆却都打哈哈糊弄过去了,于是事情就一直僵在了这里。
为了搪塞特蕾莎,艾格隆甚至宣称干脆要让夏露长大后当太子妃得了——这个提议,不光特蕾莎听了会觉得可笑,其他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也没人当真,只当是性格古怪的陛下又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为什么殿下在这个问题上会如此躲闪,不置可否?这个问题,特蕾莎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她也借着开玩笑的机会,把这个问题,甩给了母亲。
亨利埃塔夫人沉思了片刻,最后,她又靠近了女儿,然后忧心忡忡地在女儿身边提醒。
“今后他如果一直在拖延搪塞,那你就要小心,别让巴伐利亚人趁虚而入了。他可能是在等那边……所以的夏露小姐可能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名头而已。”
没有人会相信艾格隆的戏言有多少真诚,所以很自然就会从“另有计划”来推敲艾格隆的想法,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推测的话,那么很显然就会得出夫人这个结论。
母亲的话,让特蕾莎瞬间大脑充血,目光也变得冷若冰霜起来。
虽然她很想反驳母亲的推论,但是,连她自己也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
他真的不会因为爱屋及乌,所以打算让儿子娶一位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公主,借由儿子来了却自己的遗憾吗?
一想到这里,她就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殿下就算想……我也不会同意这么做的。”怔了片刻之后,特蕾莎断然回答。
她只知道一点,如果她有真的有一个来自于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儿媳,那么她肯定会一天都睡不好觉,搞不好全家鸡犬不宁。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不过这件事确实要尽量避免。”夫人半是安慰半是提醒女儿。
她和特蕾莎不同,她对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没有那种发自内心的厌恶感,但是从政治的角度来说,如果这个猜测成真,那对奥地利也是不利的。
毕竟,巴伐利亚几百年来一直都有“挟法自重”对抗哈布斯堡家族的习惯,多次借着法国的援助来和德意志皇帝分庭抗礼。
路易十四,路易十五,乃至拿破仑皇帝……他们都曾带领巴伐利亚和奥地利打过仗。
很显然,如果他们真的成为了下一代皇帝的“岳家”,那么这个桀骜不驯的家族今后肯定会更加有恃无恐,在德意志各邦当中领头和哈布斯堡家族对抗。
而哈布斯堡势必也要花费更多资源,分心在德意志内部事务当中,进一步被束缚手脚,难以面对外部的压力。
这种政治上的算计,比特蕾莎的个人情感倾向要更加深刻、也更加不可调和。
夫人还有另外一个猜测,为了顾忌女儿的心情所以没有说出来——那位玛丽亚殿下,肯定也是这件事的搅局者之一,肯定也正是因为她的‘枕头风’,所以自己的女婿才会在这个问题上这么摇摆不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且,她之前就已经听说,那位公主殿下现在正在作为中间人,张罗波拿巴家族的亲王和梅克伦堡·什末林家族的联姻事宜,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她在此事上的立场。
对法律来说,100%的证据才能判死刑,但是对政治来说,1%的猜疑有时候就已经足够了,更何况这还不止1%。
正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夫人对这位素未谋面、但已经认识那张脸的公主殿下,更加加深了嫌忌。
绝不能让她肆意妄为的奸计得逞——她得出了和女儿一样的结论。
正当这时候,盛装打扮的艾格隆出现在了厅堂当中,所有人纷纷退避行礼,而母女两个也终止了自己的谈话,心照不宣地装作没事人一样,迎接着陛下的到来。
艾格隆昂首阔步地走到了岳母面前,然后挽起她的手亲吻了一下,“夫人,今天可谓是盛况空前,整个巴黎的知名人物都跑过来一睹您的风采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可就不好意思了,因为我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妇人,并没有任何超常之处,恐怕会让大家失望。”夫人笑眯眯地等艾格隆行礼完毕之后,温情地对女婿回答。“再者说来,仅仅是为了让我和大家见一面就摆出这么大阵仗,更是让人过意不去了……”
“只要能够讨得您片刻的快乐,我们花费多大代价都是值得的。”艾格隆继续恭维。
“话虽如此,但也还是要注意节制呢,毕竟,奢靡无度可是身为君王的大忌。”夫人笑着提醒了一句。“如今您虽然已经践祚登基,但毕竟时间尚短,这个国家尚且创伤未复,凡事还是要收敛一点为好,千万别太过度,毕竟过去就曾经有过不少教训……”
“如果我们的臣民能够听到您这句话,他们肯定会非常感动的。”艾格隆点了点头,似乎对夫人的话照单全收了,“不过您放心,我们也是为了您而偶尔铺张一次罢了,平时宫廷都是量入为出力行节俭的——”
说到这里,艾格隆又看向了旁边的特蕾莎,然后一把挽住了她的手,“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到特蕾莎的功绩了,正是因为她的亲力亲为,以身作则,我们才能够如此轻易地控制住开销,我们的宫廷对比波旁王家,排场并没有小多少,用度却能减少大半,这充分地说明只要主人肯用心思,就可以少花多少冤枉钱!”
艾格隆这话倒也不是瞎吹,自古以来,法国王室就习惯了“挥金如土”,于是就成为了各种供应商眼中的大肥羊,而且宫廷机构叠床架屋臃肿不堪,每个部门又都有靠山往往自行其是,再加上王室成员们往往都只顾享乐不管事,因此只要有点权力在手,人人都疯狂地从王室的开销当中给自己捞钱,宫廷支出也就不可避免地失控膨胀,最终成为了国家财政灾难,然后引爆了大革命这颗雷。
正是因为痛切地感受到了历史教训,所以艾格隆夫妇在回国之后,就打定主意要尽力避免。
在大的战略方面,艾格隆一上台就“壮士断腕”,主动推出宫廷和政府的财政分离法案,让宫廷成为一个独立机关来运转自身的财富,除了每年固定领取一部分国家年金之外,不再占用任何财政税款,因此让挥霍的空间有了“上限”。
而在小的方面,特蕾莎成为皇后之后,不光自己亲自审核宫廷的人事和支出,还提拔了一批自己的亲信来控制支出。
在他们的努力之下,改革很快就看到了成效。
正如艾格隆所说的那样,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寒酸”,仍旧可以摆皇室的排场,但宫廷支出却比过去低了许多——这也就是高门大户“亲力亲为”和“假手于人”的区别。
当然,艾格隆熟读历史,他也知道,过个两三代人之后,随着皇室人员素质的逐渐“劣化”、以及生于安乐带来的普遍不思进取和懒惰,他的子孙们肯定无法做到对宫廷财政的严密控制,最终,一切又会变成宫廷各级官员依附在皇室周围肆意捞钱的“老样子”。
不过,那倒也不必太过于担忧,因为那时候,工业革命会让整个社会的财富,成百上千倍的膨胀,所以宫廷的财富也会发生惊人的膨胀,以至于哪怕子孙和宫廷的经办人们肆意挥霍,也不再成为一个问题。
如果宫廷的庞大支出占到国家财政支出的20%甚至更多,那么只要民众开始觉醒,自然就会天怒人怨然后变成人民的眼中钉和革命的导火索;但如果皇室的支出连国家财政的1%都不到,那么哪怕皇室实际上比过去更加生活奢靡,也很少再有人注意或者关心这种不起眼的“小事”了。
这也是各国王室在民主化时代还能够继续存续下去的主要原因之一。
换句话说,千百年来,阶级差距的悬殊,财富分配的悬殊,在社会本质上并没有得到改变,改变了世界面貌的工业革命,并没有让世界变得更公平,但它让上层阶级可以挥霍的财富变得更多、同时让普通人更加不容易饿死,相应地就显得“公平”了一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它没有消灭阶级矛盾,但是它缓和了阶级矛盾。
这些话,艾格隆当然也不会跟身边人挑明,反正他只需要划好一条路线然后让子孙们走就行,至于他们到底走成什么样子,那就自求多福了,他也懒得管那么多。
在艾格隆和特蕾莎的刻意恭维,亨利埃塔夫人的心情极为愉快,三个人一边有说有笑,一边在大厅各处走动,接受在场的名流们的致敬。
珠光宝气的世界,还有不绝于耳的乐曲声,让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如此令人迷醉。
而就在这时候,大门又缓缓地打开了,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艾格妮丝小姐走了进来。
在平常,她在宫廷里都是穿着那一身艾格隆亲自设计的制服,而今天,她刻意穿着一身宫裙,虽然少女气还没有完全褪去,但已经多了几分贵妇人的娇艳和庄重。
而尤为不同的是,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
这个婴儿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但又因为本能的害怕,紧紧地靠在母亲怀里。
在场人都知道,很显然,这就是艾格妮丝小姐和陛下的儿子,莱希施泰特公爵约瑟夫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艾格妮丝心里有些本能的羞惭,但还是带着儿子,亦步亦趋地走向了艾格隆。
她并不是喜欢这种大排场,但是她知道,儿子的未来需要这些。
莱希施泰特公爵不能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他要成为一个好青年,成为帝国的栋梁。所以他毕竟出现在众人之前。
而艾格隆这时候,也笑着向艾格妮丝点了点头,然后做了手势示意她过来。
虽然艾格隆已经习惯了我行我素,但是他当然也有着基本的情商,他知道,在这种场合下,自己当着岳母和妻儿的面,对艾格妮丝和私生子表现得太过于亲热,实在有点不太妥当。
所以,在艾格妮丝过来之后,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而这时候,按照之前的承诺,亨利埃塔夫人真的也走了过来,然后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婴儿的脸颊,“他真可爱,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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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动摇
“他真可爱,不是吗?”
夫人的话,看似是一个疑问句,实际上却等于是公开承认了这个孩子的身份。也就是说,特蕾莎皇后和她背后的势力,已经接纳了艾格妮丝和她的私生子的存在。
更耐人寻味的是,众所周知,陛下送给这个私生子的“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头衔,其实是奥地利皇室创建给陛下早年使用的,而夫人的这一声招呼,无异于等于古老的哈布斯堡帝国,承认了他把这个头衔送给私生子的做法。
这是何其巨大的让步!
看到此情此景,有些人对此感到嫉妒,有些人对此感到高兴,而另有些人则却唏嘘不已。
古老的哈布斯堡家族,有着悠久的历史,如此骄傲,它曾经孜孜不倦、不屈不挠地和法兰西对抗了几个世纪,它曾经多次给法兰西带来毁灭性的杀伤,哪怕在二十年前,他的倒戈也给了拿破仑皇帝致命一击。
然而,如此“穷凶极恶”的家族,在陛下的步步紧逼之下,却进退失据一再退让,不光将自家的公主嫁给陛下,甚至面对陛下近乎“任性”的做法,他们还是选择了默认和退让。
原先的大老虎,现在却像个小绵羊,甚至颇有一种圣经里那种“打了你的右脸再把左脸送上”的善良。
这真的是因为哈布斯堡皇帝良心发现,变得善良了吗?
那当然不是,只是因为帝国一步步衰微的背景之下,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罢了。
而这也正是陛下聪明的地方。
他从出逃算起,每次都踩了皇帝和奥地利帝国的脸,却又总是精准地控制在了悬崖前的边缘,给了奥地利人以希望,一边恶脸相向,一边转头又笑脸相迎。
出逃之后马上就娶特蕾莎公主,上台之后先打压再拉拢奥地利,他真不愧是奥地利宫廷长大的孩子,太了解他们了——所以他永远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在奥地利人面前争取到最大利益而不至于让两边彻底翻脸。
一想到这里,不少人暗地里对艾格隆投向了敬佩的眼神。
艾格隆并不知道人们的想法,如果真知道了也只会哭笑不得,因为,没有几个人是真的能够“算无遗策”、走一步看十步精准把握所有未来的,他之所以能够对哈布斯堡家族反复拉扯,精准拿捏,这与其说是什么计谋设计,倒不如说是个巧合,他自己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临机应变罢了。
或者说,他之所以如此把哈布斯堡家族的脸面压制到这个地步,不是出于什么冷酷的“极限施压”,反而是因为激情的任性。
但不管怎么说,从效果来看,他确实在从哈布斯堡家族这里一次次地榨取到了让步,甚至比他过去想象的还要更多。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完全冷酷无情的野心家,他也是时候满足了,可惜他不是。
他非但没有满足,他反倒做出了更加可怕的事情。
艾格隆难以想象,如果自己偷偷做出来的惊天动地的大事被人发觉、如果被别人知道此刻哈布斯堡皇帝的儿媳妇就在和大家近在咫尺的地方、并且还已经和自己春风几度,他所有的哈布斯堡亲属,无论是妻子特蕾莎,还是老丈人和老皇帝,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害怕吗?紧张吗?愧疚吗?当然都有一点。
但除此之外,他还有更加大的刺激和兴奋感,甚至有点隐隐中的“成就感”。
唉,我又一次做出了你们绝对无法想象、更加无法复制的伟绩,而这正是我比你们厉害的地方——看着一众珠光宝气的高官名流们,艾格隆得意地心想。
在场的人当中,不缺乏细心的人,他们都能够感受到,此刻陛下神采飞扬志得意满,不过他们当然无法想象到这种“得意”的真正来源,他们只是正常的猜测此刻陛下为了私生子得到正式承认而高兴。
不管怎么说,从这一刻开始,莱希施泰特公爵,也正式地走上了帝国宫廷的权力舞台,也许过得若干年之后,它也会成为一个名门望族——甚至可能比波拿巴皇朝的国祚还要长,毕竟这在历史上也不乏其例。
艾格妮丝则没有察觉到那么多东西,相反,她此刻的思维反倒是有些迷乱。
一方面,她为儿子能够被接纳,“登堂入室”,而感到非常高兴;而另一方面,她又为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出风头,而感到了莫大的愧疚。
如果有得选,她根本不想在特蕾莎母女面前表现出丝毫得意的样子来。
“谢谢您如此夸奖,夫人。”在感激之下,她屈膝向亨利埃塔夫人行礼,一丝不苟地向她道谢,“这个孩子,承担了他原本不应该有的幸运,而他会铭记这份幸运的。他将努力成为皇室最忠诚的保卫者,履行自己一生应尽的所有义务,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对得起陛下、对得起您的照顾。”
说完之后,她又自觉地抱着孩子走到了一边,免得自己抢走了皇后陛下的风头,这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好像今天并不是她和儿子的大喜之日一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真是个知道分寸的好姑娘,唉,也许这份“恩典”并不是凭空得到的,她确实讨人喜欢……夫人心想。
而这也让她心中原本的不满,被悄然冲淡了。
至少,艾格妮丝是可以和特蕾莎共处下去的。
心情提振起来的夫人,重新又打起了精神,然后又看向了女婿艾格隆。
“殿下,为了让你开心,我可以说已经做完我所有能做的一切了。”她用两个人之间才能听到的音量,淡淡地述说着,却又隐藏着暗含的责备,“如果你觉得还有哪里不满意,那你现在大可以提出来,我也可以想办法去做——”
这话说得艾格隆当然接不住,于是他连忙摇头否认,“您这话从何说起呢?夫人,您一直以来对我的爱护和帮助,已经让我万分感激了,我又哪儿敢要求您再去做什么呢?再者说来,您是我的长辈,理应是我来讨您开心才对……所以,您千万别这么说了,不然这只会让我惭愧。”
“没错,我是岳母,您是女婿,我是长辈。但同样,我是臣下,您是皇帝,这一层关系更加优先,毕竟这才是我们作为贵族所应该遵循的准则。所以,陛下,自从我们重新见面以来,我从来都不曾苛责您,我甚至还在责备特蕾莎太过于任性,以至于让你不高兴了……因为我知道,皇帝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丈夫和父亲。”
说到这里,夫人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是陛下,您也看到了,我终究还是一位母亲……哪怕我再怎么遵循贵族世界的规则,但无论如何,我都深爱着特蕾莎,我不愿意看到她太过于伤心。所以,在做完我能够做的一切努力来取悦您之后,我希望恳请您,以后无论您怎么任性,请看在她和您的夫妻情分的份上、看在我一直以来对您视若己出的照顾的份上,多多少少体谅一下她吧,她虽然拥有一个帝国,但是她的世界只有您一个人而已,这一点上,她倒是把她那位先祖学得太过头了……唉,也许这就是命运的诅咒吧。”
这时候,夫人越说越是悲伤,如果不是顾忌自己此刻正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话,恐怕她已经哭出来了吧。
而这一番发自肺腑、绝无演技的说辞,也让艾格隆心里生起了巨大的波澜。
从认识开始,夫人确实就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对自己百般呵护,各种维护,“比亲妈还亲”完全不是夸张的形容,甚至哪怕自己干出了逃婚的事,她也还是为自己找理由说情。
而现在,她也在尽力帮忙弥合夫妻两个人的关系,甚至顶着别人的目光,公开地为女婿的私生子站台,甚至近乎于卑躬屈膝地哀求自己对女儿好点。
她确实做到了她所有的努力,甚至都有点做过头了,由此可见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婿。
可是你又做了什么呢?艾格隆扪心自问,而答案似乎也是不言自明的——自己辜负了一切。
当然,他也知道,夫人之所以这么做这么说,一部分也是因为她知道无法和自己玩硬的手段,一旦这么做了只会让事情更加不可收拾,所以“以退为进”,用柔情攻势来试图打动自己。
但又有几个人,面对这种柔情攻势的时候会无动于衷呢?
他确实心如铁石,但是他也确实愧疚。
这种愧疚甚至达到了如果时光倒流的话,他甚至会重新掂量一下自己计划的程度。
可是,难道你现在还有退路吗?你又可能选择就此止步吗?艾格隆又问自己。
答案显然也是不言自明的。
或者说,哪怕时光倒流,他也只会在多犹豫几天几个月之后,然后又做出同样的事情来——所有的“良心发现”,在他身上保质期恐怕也就只有这么一点了。
只要保守好秘密,就会没事了……自己不会让妻子和岳母伤心失望,自己依旧可以让大家都相安无事地生活,就像过去那样。
在最后,艾格隆再一次告诉自己。
“夫人,我知道的。”于是,在片刻的动摇之后,艾格隆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然后用一副深受触动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岳母,“我十分清楚,之前夫妻之间的种种争吵,过错到底在谁一方,而您现在对我还如此包容,更是让我无地自容……我亏欠特蕾莎的实在太多了,今后我会尽我所能去偿还的,她会是万人敬仰的国母,然后与我一起白头偕老。”
“只要您有这份自觉,那我就放心了。”看到艾格隆如此表态,夫人的心里也松了口气,“其实,您肯定知道的,满足她真的非常非常容易,只要您付出那么一点点的努力就行了……我相信,您再怎么困难,也做得到这一点。而她,愿意用自己一生,来回报您这么一点的努力,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加看好你们、祝福你们了,我真希望在我的余生当中,再也别看到你们闹别扭,我也更希望我下次来到法国的时候,能够是带着万分的喜悦和欣慰过来的,而不是如同这次一样忧心忡忡。”
顿了顿之后,她又换了一副口吻,“对了,陛下,我今天也是跟您辞行的,我准备过两天就启程回国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嗯,您这么快就要离开吗?为什么不多住一段时间呢?这里还有太多地方您还没逛过呢……”艾格隆一听就急了。
“是的,法兰西是一个美丽的国家,我非常喜欢它,我对这里的人们的热情好客也极为感激——但归根结底,我在这个国家在乎的也只有你们和你们的孩子而已,其他的我并不感兴趣,如果为我安排过多行程的话,这对我来说反而只是平添疲惫,折损我的身体健康。”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再说了,我来这儿的目的,都已经实现了,我见到了我的宝贝外孙和外孙女,我尽力弥合了你们两,除此之外我也不想要再多做些别的什么了……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必要再久留,别忘了,在奥地利,也有一个家庭在等着我呢。”
既然夫人如此坚持,艾格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只能满怀遗憾地点了点头。“既然您坚持的话,那好,不过我请您允许我为您举办一个欢送仪式。”
“哎呀,你们法国人永远都喜欢搞排场……好像不搞得金碧辉煌一点就过不下去了一样。”夫人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善始善终嘛,正如我对你和特蕾莎的期待一样。”
说完之后,她亲切地拥抱了艾格隆,然后又和上次车站见面时一样,温情地亲吻了一下艾格隆的脸颊,以此来传递自己对女婿的殷切期待。
她所要求女婿的,也仅仅只有一点点而已。
而这时候,艾格隆除了沉浸在对岳母温情的感动之余,脑海里不期然之间却又闪过了另外一个想法。
夫人走了之后,自己好像就可以开启计划中的吉维尼之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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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准备
正当整个宫廷都在为了亨利埃塔夫人和艾格妮丝小姐而欢庆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在相隔不远的夏奈尔的房间里,正有一个“本不应该在此”的人,在默默地见证这一切。
自从来到枫丹白露宫之后,苏菲一直躲在了夏奈尔的家中,这对天性好动的她来说确实有点难受,不过自从几年前过了一段形同幽禁的生活之后,她倒也逐渐习惯了这种足不出户的日子。
反正,对她来说,只要艾格隆时不时能够抽空来看她,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然而,此刻的她,心情却已经截然不同。
她站在房间的窗前,此时房间里并没有点上蜡烛,只有天空当中高悬的半月,才为窗前的她送上一点点黯淡的光线,她的上半张脸留在了月光不能触及的阴影当中,眼睛里也闪烁着暧昧不清的光线。
她正在注视着窗外,看着夜空之下这座优美的宫殿,以及不断穿梭其间的人们。
亨利埃塔夫人,以及艾格妮丝母子两个所引发的喧嚣,她无法亲眼看到,但是她能够隐隐约约听到从那里传来的音乐声和欢笑声,这些声音,因为距离的因素而变得模糊不清,所以更像是刺人的小虫,啃噬她的肌肤和心灵,让她极度难受。
她并不是因为自己被“冷落”而难受,因为她知道,在如今这个处境下,自己能够越隐秘越好,她感到难受的,是艾格妮丝母子两个所得到的礼遇。
虽然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夏奈尔语焉不详,但是她是何等聪明,早就已经猜到了,那位莱希施泰特公爵今天将会登堂入室,正式得到皇室的承认——甚至特蕾莎和她的母亲,作为哈布斯堡皇室成员,都会为他捧场。
这个幸运的私生子,才刚刚满月,就已经拥有了公爵的头衔还有着无限风光的未来——这和自己的女儿对比起来,岂不是天差地别?
同样都是私生子女,为什么就要得到如此天差地别的待遇,难道我还比不得一个臣仆的女儿吗?一想到这里,爱女心切的苏菲自然心理就极度失衡了。
很自然的,今天的场面越是盛大越是欢乐,她就越是恼恨。
她从没有见过艾格妮丝,所以并不觉得艾格妮丝有多么好,在她心里,艾格妮丝不过是自己的小心肝儿在无聊的时候为自己找的“玩具”罢了,甚至连嫉妒的必要都没有。
所以,你什么档次,也配跟我用的一样?
当然,哪怕心里再怎么翻江倒海,苏菲也没有在冲动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她依旧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
毕竟,在名义上玛丽亚现在还在巴伐利亚老家,所以她如果暴露了自己,连这层“护身符”都没有,想要圆谎都很困难。
但越是什么都不能做,她心里的怨念自然也就越深,此刻自己孤独地躲在房间里的郁闷,让她更是增添了几分不服输的狠劲儿。
你们现在尽可以得意,但是别高兴得太早,我的女儿会成为公主,爬在你们母子头上,不光如此,我的儿子还要戴上皇冠……到时候,我看你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她一遍遍地在心里撒气。
是的,儿子……她太需要这个了。
她之所以能够在奥地利宫廷里过得傲慢任性,底气到底是什么?
是因为她是王子妃,而且在太子注定不可能留下继承人的情况下,身为二王子夫人的她,是理论上唯一一个能够为皇室主支延续血脉的人,她有希望为帝国带来未来的皇帝。
如果她最终没有完成这个命定的任务,那么正如梅特涅暗自提醒她的那样,哪怕她未来因为丈夫登基而成为皇后,她的政治生命也会随着丈夫死去而终结——因为那时候继位的肯定是皇室旁系的王子,他们有自己的家系,又有谁会把一个骄横跋扈的外国堂嫂当回事呢?
梅特涅劝说她的用意,是希望她能够放下心里的“执念”,老老实实和丈夫造人,然后顺顺利利当皇后当太后做他未来的政治靠山,他当然不会想得到,苏菲虽然学会了“隐忍”,但本质上还是当初那个执拗的王妃,不光执拗她还贪婪,她既想要皇太后的权势,又只想要和自己的爱人留下真正属于他们的结晶。
而更可怕的是,她真的有胆量有气魄把这个愿望付诸实施。
任性的她,本来心里就没有任何顾忌,更不可能产生什么“负罪感”,在她看来上帝都得为她和她的爱人让路,她才不会在乎什么哈布斯堡皇室的尊严和“纯净”。
再者说来,如今的哈布斯堡皇室的成员,本来就是特蕾莎女王和她的赘婿洛林公爵的孩子,本质上父系已经换了一次,既然当年可以让洛林公爵的血脉融入其中,那为什么又不能再“引用”一下波拿巴的血脉呢?
反正,艾格隆也是老皇帝的血亲嘛,对他来说,曾外孙总比某个根本见不了几面的侄子要更加亲一些嘛……
一想到这里,阴影中的苏菲,目光当中闪动起了仇恨与快乐交织的火花,她实在太期待这样一场盛大的报复了——这是她和自己唯一爱过的人一起,对所有人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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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夜当中,随着盛大宴会的结束,宾客们纷纷又乘坐特意加班的皇室列车启程返回巴黎,而夏奈尔,也悄然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整个晚上,她都跟在皇后陛下和亨利埃塔夫人身后一直走来走去,还要打起精神跟身边人谈笑风生,所以一晚上折腾下来,她早已经身心疲惫。
正因为如此,所以一进门,她就借助着烛光走到了茶几边,打算给自己倒上壶里一点凉的柠檬汁来提提神。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发现在窗户后面,正站着一个穿着睡衣的高挑女子,苍白的脸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简直犹如幽灵一样。
她本能地吓了一大跳,然后大脑才转过弯来。
“殿下,您还没有休息啊?”她连忙向对方微微屈膝质疑。
“夏奈尔,你终于回来了。”苏菲仍旧显得颇为平静,只是慢慢踱步,走到了夏奈尔的旁边然后和她一起坐了下来。“正好,我也有点睡不着,要不陪我聊一聊吧?”
接着,她示意夏奈尔不必停下来,顺便给自己也倒上一杯饮料。
夏奈尔当然照做了,于是苏菲拿起玻璃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然后才悠然开口说话。
“今晚好像搞得挺热闹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面对这个问题,夏奈尔也没有加以隐瞒,但也只是粗略地描述了一下今晚的大致活动。
“这位艾格妮丝小姐,还真是幸运呢……”听完了之后,苏菲也没有多做表示,更没有丝毫流露出刚才一个人在家时那种怨恨和不甘,“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要认识认识她——这么出名的人,如果没有一睹风采就回去的话,那也实在是太可惜了吧。”
不过,虽然苏菲刻意表现得云淡风轻,但她装出来的平静,却没有瞒过夏奈尔。
毕竟,夏奈尔当年可是在她身边贴身伺候了好几年的陪嫁侍女,对前主人的性格几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正因为能够多多少少地体会到此刻苏菲真正的心情,夏奈尔才不由得发了愁。
夏奈尔倒不是怕苏菲乱来——毕竟,眼下真要闹出事,她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让艾格妮丝小姐背上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仇恨,她又有点于心不忍。
正因为于心不忍,所以她在沉默片刻之后,小心翼翼地为艾格妮丝说了好话。
“就我看来,艾格妮丝小姐一点都不喜欢搞排场,她之前也几次三番地推却了别人的献媚讨好。今天只是因为儿子的前途,她才鼓起勇气站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今天她出场之后,我一直都在旁边冷眼旁观,我只在她身上看到了诚惶诚恐,倒是一点都没有看到得意忘形……所以,殿下,您也别把她想得太坏了,她能够得到今天这么好的人缘、甚至皇后陛下都对她礼让三分,绝对是有原因的。”
夏奈尔的劝解,确实起到了一点效果,让苏菲脸上紧绷的表情变得松软了一些。
但是在此时她嘴上还是依旧不肯松口,“连你都给她说好话了,那看来她还真是得人望,了不起,那就更应该好好领教下了。”
“其实您生气的不是她,而是您自己,对吗?”夏奈尔大着胆子问,“您一想到她可以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得到所有人的尊重,一想到她的儿子一出生就得到了这么好的待遇,您对此愤愤不平……因为在您看来,她这是僭越在您之上了。”
“你这姑娘,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苏菲不悦地瞥了夏奈尔一眼,“以前你可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她虽然表达了对夏奈尔态度的不满,但是很明显,她没有否认夏奈尔的猜测,甚至没有因此生气。
所以,夏奈尔也没有害怕,只是微微笑了起来,“胆子不大,还怎么给您和陛下干活呢?是你们把我锻炼起来的呀。”
“哈哈哈哈……”苏菲被逗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话倒也没错,如果你没有这样的胆子,你又怎么可能为我们出生入死……好吧,夏奈尔,算我欠你的情,我会考虑你的意见的。”
片刻之后,重新镇定下来的她,又问起了别的问题,“你刚才说,亨利埃塔夫人,已经跟他告别了?”
“是的,陛下挽留了她,但是她去意已决,看上去过两天就会启程了。”夏奈尔点了点头,然后面露惋惜,“她确实是个很好的人,而且有她在的话,大家肯定会相安无事。”
“谁又稀罕那个相安无事呢?她一心宠溺女儿,每次都顺着女儿的任性,所以才把事情弄到了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苏菲对夫人好像有点意见,所以评价就充满了个人主观偏向性。
不过,她也知道,夫人确实没什么黑点,所以在冷嘲热讽两句之后,就又把她抛到了一边。
接着,她的嘴角上,浮现出了些许玩味的笑容,“这样说的话,等她走了之后,你就可以申请假期了吧?想必特蕾莎也不会拦着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夏奈尔,这时候面对这个笑容,顿时绷不住了。她转开了视线,脸色也变得绯红起来。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这是你应得的。”看着她的反应,苏菲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接着,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苏菲又对着夏奈尔叮嘱了起来,“我想,你们的宫廷里,一定会有不少催情助兴的补品或者药品吧?你可以先准备一下。”
夏奈尔顿时脸色更加红了,“这个……这个……没必要吧?陛下身体很好……而且,这些东西,总会损害身体的。”
“损害下又怎么了?早该损害了。”苏菲皱了皱眉头,然后恨恨地说,“我巴不得等我走后他萎靡不振,反正只要我带着孩子回去就行了——”
苏菲只是平平常常地一句话,却让夏奈尔听得惊骇欲绝。
这时候她才想到,也许并不只有她自己想要一个孩子,有个人会比自己更加贪得无厌。
她不是想不到这一节,而是下意识地避免去想这个问题,甚至是根本不敢想这个问题。
因为这一切实在太过于超出“常理”,甚至有点捅破天了。
但是,既然苏菲已经捅破了窗户纸,那么她的潜意识也无法逃避,她不得不把自己本就聪慧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
“殿下,这……这是不是不太好?”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小心翼翼地问苏菲。
接着,她又连忙给自己解释,“我绝不是反对您的想法,我只是认为,在这之前,我们至少应该做好更多的准备,您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我亲爱的夏奈尔,快速和无情,往往就是最好的准备。”苏菲却好像主意已定,冷冷地回答了她,“不管怎么样,我必须怀着孕回去。我拖不起,也不想再拖。谁知道我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命运可总是变幻莫测,所以我们就应该临机应变。”
接着,她又微微抚摸了一下自己毫无起伏的腹部,然后幸福地笑了起来,“况且,谁又敢否认,在此时此刻,我就有可能已经又一次地成为一位母亲呢?我们没有回头路,也不需要回头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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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历史的阴影
“况且,谁又敢否认,在此时此刻,我就有可能已经又一次地成为一位母亲呢?我们没有回头路,也不需要回头路啦。”
苏菲坦然的剖白,让夏奈尔一时间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们一见面就宛如干柴烈火般黏在一起,如此猛烈的激情,就算因此怀了孕又有什么奇怪的呢?毕竟都已经在维也纳有个‘先例’了。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再去对此惴惴不安简直有些可笑。
当然,即使此刻,夏奈尔还是觉得这么做太过于任性、太过于危险,但身为仆从,如果陛下和殿下希望如此的话,那么她哪怕心里不同意,也必须不顾一切地跟随下去。
之前执行出使任务的时候她有这样的决心,现在她一样有。
无论之后会有什么结果,是好是坏,我都要跟着他们一起承受,这不是我受到“连累”,这反倒是我的光荣所在。夏奈尔再次认清楚了这一点。
她转念又想,陛下和殿下都比自己聪明也更有远见,他们既然会敢于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那么必然会有点底气,也许事情并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我明白了,殿下。”于是,最后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确认了苏菲的意见。“那么我祝您心想事成……”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的,夏奈尔。”苏菲宽慰地笑了出来,然后拿起杯子,将里面冰凉的柠檬水一饮而尽,接着半躺在沙发上,发出了一声惬意的叹息。
接着,她又提醒夏奈尔,“去找找我刚才说的东西。”
“我怎么好意思去跟别人开这个口呢?”夏奈尔的脸又瞬间红了。“再说了,陛下向来生龙活虎,也许……也许不需要假借于外物。”
“以你的头脑,你总会有办法的吧,你连天大的事都办成了,难道这点小事都搞不定?”面对夏奈尔的驳斥,苏菲却一脸的不以为然,“至于你的下半句,没错,他确实有点能耐,我当初就好好领教过,可是这次不一样了,毕竟我们可是有三个人——夏奈尔,难道你不想确保自己尽快做个母亲吗?”
苏菲的话,让夏奈尔越听越是脸红,但是当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却终究还是动摇了。
毕竟,追随在陛下身边这么久,却一直一无所出,她自己心里也有点着急了。
况且,今晚艾格妮丝小姐母子两个所受到的礼遇,更是催动了她这颗焦急的心。
她并不嫉妒艾格妮丝,否则也不会在刚才冒着触怒苏菲的风险去为艾格妮丝小姐说好话,但要说没有“艳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不求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拥有多么煊赫的头衔,她更希望有这样的一个“结晶”,来填充自己今后漫长的人生,并且见证自己与陛下如此深厚的主仆恩情。
如果能够达到这个目标,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也愿意。
“就一点点的话,不会有事的。”她很快也这样安慰了自己。
于是,她忍住了自己内心中的羞耻和不安,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刻意避开了苏菲的视线。
而她的表现,不由得逗乐了苏菲,让她笑得几乎花枝乱颤。“夏奈尔,明明你都已经承恩几年了,怎么还跟个没出阁的小姑娘一样?你都让我忍不住想要好好地欺负一下你了……”
怎么欺负呢?夏奈尔一时间浮想联翩,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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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埃塔夫人果然说到做到,在盛大的招待会过去两天之后,她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装,然后准备踏上归国的旅程。
临走之前,她好好地跟自己的女儿女婿,以及外孙子女们告别,叮嘱这些至亲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而特蕾莎在几次挽留无果之后,最终也只能面对现实,恋恋不舍地送别自己的母亲。
“妈妈,我好不容易才开心这么久,结果您转头就要走了,我真舍不得您走。”
“我的女儿,既然你已经嫁了人,那么我只能充当那个远远旁观你的角色了,你的家庭才是你真正的归宿,你的灵魂所寄托的地方——正如当初出嫁的我的一样。”夫人心里虽然也很不舍得女儿,但还是耐着性子叮嘱特蕾莎,“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你的快乐,终究还是要从你的家庭当中去寻找,所以,不要为我们的分别感到悲伤,好好热爱你现在的生活和家庭吧,我相信,只要你尽好妻子和皇后的义务,一切艰难险阻都会悄然过去的。一定要记住,你们是一起立下誓言走入婚姻殿堂的夫妻,没有什么能够拆散你们的,殿下也终究是爱你的。”
话是说的好听,但这一切真的能过去吗?特蕾莎心里却有点茫然。
不过,她也明白,母亲所说的确实是至理名言——也是自己眼下生活的“最优解”。
她的热爱至今也未曾消褪,她必须尽一切努力维护住自己和丈夫曾经的幸福,哪怕做出让步和牺牲也在所不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妈妈为她抹平夫妻间的矛盾,甚至还主动帮她拉近和艾格妮丝的关系,归根结底,就是为了重新“平衡”自己和丈夫之间的已经紊乱的相处模式,而特蕾莎也能够接受眼下这个结果。
只要那个最可恶的人不再上蹿下跳,她容忍艾格妮丝也无妨——反正艾格妮丝也不会没事跳脸,她只要自己主动“视而不见”,依旧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正如妈妈所安慰的那样,自己才是要和殿下共度一生的伴侣,是他整个生命当中都不可或缺的人,那些婚后如胶似漆的回忆,此刻还和当初一样鲜活。
虽然不完美,但又有谁的生活是完美的呢?哪怕是哈布斯堡皇帝或者俄罗斯沙皇,他们的生活同样也有许多事不如意,这就是命运。至少,自己已经得到了绝大多数想要的东西了,而且按照妈妈的评价来说,殿下甚至还称得上是“节制”——虽然看上去荒唐,但事实好像就是如此。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必要苛求完美呢?
她一遍遍地用同样的说辞再次说服了自己,直到遗忘了所有伤痛和忧愁为止。
“妈妈,别为我如此担心,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的。”于是,她也安慰起了母亲,“我会尽我妻子和母亲的所有义务,绝不会让您和父亲、让整个家族蒙羞——”
“那就好。”看到女儿如此真诚的回应,夫人欣慰地笑了起来。
接着,她又看向了站在旁边的艾格隆。
“陛下,我无需再用什么花言巧语来哄骗您,您肯定可以看出来,我是多么地在乎您,在乎您和特蕾莎的家庭,你们就是我最骄傲的后辈,我的人生也因为你们而焕发出了不一样的光芒……所以我会尽我所能位你们祈祷的,无论是在这儿还是回到家,我都永远与你们站在一起。”
说完之后,她拉起了女儿女婿的手,然后让这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接着,她又抬起眼睛,仔细地欣赏了自己面前这一对高贵又年轻的璧人,眼中充满了欣赏和骄傲。
“多么可爱的一对儿啊!”她又发出了和当年几乎一样的感慨。
说完之后,她又亲吻了一下女婿的脸,作为最后的告别。
而趁着这个机会,她悄悄地对着艾格隆的耳朵,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对艾格隆说出了最后的嘱托。
“殿下,特蕾莎是个很聪明的傻孩子,她任性而且执拗,你我都曾经领教过了,她对你的爱意,绝不会亚于当年她的祖先胡安娜女王,而正如那位可怜的女王一样,这种纯粹和固执,既会成就她也会拖累她,因为皇后是不需要这些的。所以……无论她因为爱你而做出任何傻事,也求你在我们夫妻当年倾心帮助的份上,多多少少容忍一下吧,我拜托您啦。”
“我明白的,夫人。”艾格隆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我是她的丈夫,我理应保护她包容她,她所做的一切就等于是我自己的做的,我们会相伴一生不离不弃——您放心吧,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但愿如此吧。”夫人将自己暗藏的忧虑深埋在心头,只是用温柔愉快的眼神,最后扫了一眼自己的晚辈至亲们。
“再见,孩子们!”接着,她恋恋不舍地挥了挥手,然后走上了前往巴黎的列车。
车厢门重新关闭,然后火车在尖锐的嘶吼中慢慢启动,渐渐远去,直至最后消失在地平线上。
特蕾莎眺望着远去的列车,直到它彻底消失之后,她才终于让自己回到了自己身处的世界当中。
接着,她看向了身旁的丈夫,然后当着儿女和一众随从的面,重重地拥抱住了丈夫。
这个充满激情的拥抱,既有“从母之命”寻求和解的努力,却也有着一点点“难道一切真的会到此结束吗?”的忐忑不安。
“殿下,我爱你。”她既开心,又感慨地说,“我已经说过了许多许多遍了,但好像怎么也说不够……”
而艾格隆此刻,却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刚才亨利埃塔夫人在他耳边的提醒,虽然她本人已经远去,但好像却还是回荡在自己身边。
胡安娜吗?
艾格隆当然深知胡安娜的事迹,当初那位胡安娜女王,她也是深爱着风流浪荡的丈夫腓力,这份爱发展成了近乎于病态的占有欲,甚至发展到了一看到任何女性接触丈夫就会勃然大怒的程度,最后不胜其烦的腓力,毫不留情地监禁了她。
哪怕腓力死去之后,继承王位的查理依旧毫不留情地监禁自己“疯狂”的母亲,单独行使着自己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王权。最后在经过了漫长的半个世纪的监禁之后,可怜的女王才郁郁而终。
为什么自己这对令多少人羡慕的少年夫妻,现在竟然会让夫人联想到这么不祥的事?
是啊,为什么呢?
呃,好像原因也很简单。
如果真要与胡安娜女王比的话,特蕾莎简直就是“大度”了,她容忍了自己和夏奈尔的事,满不在乎地把它当成是“主人和仆人之间的小游戏”;她甚至容忍了艾格妮丝,哪怕这个姑娘成为了公开的王室夫人,并且抢了自己的风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然她期间也发过几次小脾气,但无论如何,她确实已经做到了让步。
而现在,她已经准备忘掉之前那点不愉快,和自己“和好如初”了。
但是,这种让步真的是无限的吗?
她会不会有一个真正无法再容忍的底线?
一想到这里,面对妻子无限深情的目光,艾格隆甚至有点心里发毛。
“你怎么了,殿下?”看到艾格隆有些呆滞的反应,特蕾莎好奇地问。
而这时候,艾格隆已经回过神来了。
唉,这种跨越时空的历史对比确实没有意义,哈布斯堡家族是借着胡安娜才一步步地得到了卡斯蒂利亚王国和整个西班牙王国的,而自己手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亲手挣来的。
所以哈布斯堡家族亏欠了胡安娜,自己却不欠哈布斯堡家族任何东西。自己对特蕾莎予取予求,让她执掌权柄,不是因为自己有求于谁,而是因为自己愿意给。
既然愿意的时候可以给,那么不愿意的时候自然也可以不给。
自己对特蕾莎确实有夫妻之情,但也并没有义务去满足她所有渴望。
说到底,谁还不是个任性的孩子呢?一想到这里,艾格隆心里反倒是没有任何波澜了。
而且,只要这一切都隐藏于阳光之下,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特蕾莎能够接受现在两个人的相处模式。
“我也爱你,特蕾莎。”艾格隆抛下了这点杂念,然后热烈地回应了妻子的期待。
接着,两个人就这样拥抱在了一起,一如往常般恩爱。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特蕾莎才小声问起了艾格隆另外一个问题。
“对了殿下,夏奈尔打算什么时候带你去度假?”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就尽快吧,她希望快点,我也想让这份奖励早点给她。”艾格隆回答。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吗?”特蕾莎嘴角微微一撇,似乎有些好笑,但又好像意味深长,“那好吧,那你让她来找我吧,我会很愉快地给她批假的,毕竟——这么多年忠诚的陪伴,她值得得到这份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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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睡莲
随着亨利埃塔夫人的离去,枫丹白露的喧嚣也重新归于平静。
就在这平静的气氛当中,夏奈尔忐忑不安地来到了特蕾莎皇后的面前。
她今天面见皇后陛下的目的也非常简单——请假。
按照理论上来说,刚刚完成了出使奥地利等等一系列任务的她,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提出这个要求,但是此刻在面对特蕾莎的时候,她却难以克制地感到心虚。
这种心虚,并非来自于对权力的恐惧,而是来自于深藏于心的愧疚,因为夏奈尔非常清楚,自己是多么有负于她。
可是她也没得选。
在见到特蕾莎的时候,她努力让自己装作平静,然后毕恭毕敬地向特蕾莎行礼。
而特蕾莎则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反倒是主动向夏奈尔打了招呼。
“夏奈尔,早上好。我听殿下说,你想要去度假是吗?”
“是的,陛下。”夏奈尔低着头回答,“我……我感觉近日以来颇为疲惫,所以想要去无人的乡间治愈一下身心。”
“很有道理,这对你肯定有很大的帮助,所以,我同意——”特蕾莎并没有提出质疑,反倒是直接认同了夏奈尔的理由。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那么,夏奈尔,你希望去多久呢?”
虽然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是却并不简单。毕竟,这次夏奈尔是特意提出,要陛下随同自己一起前去吉维尼度假,作为“奖励”。
虽然陛下答应了要陪她过去,但是吉维尼离巴黎足足有好几十公里远,跟枫丹白露宫更是离了上百公里,虽然陛下暂时出巡一下无伤大雅,但是如果长期呆在远离首都和宫廷的外地,肯定非常不合适。
所以,特蕾莎只是用问问题的方式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夏奈尔。
而对这个问题,夏奈尔显然也事前早已经考虑好了。“能够您能够允许我冒昧耽误陛下一周的时间,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一周的时间,够用吗?”特蕾莎反问。
平平常常的问题,但是对上特蕾莎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夏奈尔一下子有些心里发虚。
如果是之前,她肯定不会介意,但是此时在心里有鬼的状况下,她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些许的动摇。
“够用了,陛下……”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谢谢您包容我的任性妄为。”
“我们都相处这么久了,你哪有任性过啊,夏奈尔……不必如此忧心忡忡,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奖赏。”反倒是特蕾莎主动安慰了她“夏奈尔,千万不要误解我,我并没有刁难你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并不反对你和殿下在那儿多呆点时间……只是客观因素,让这变得有些困难,我希望你不要因此介怀,反正你以后也一直在我们身边,总还会有机会的。”
“谢谢您……”夏奈尔半是心虚半是感动,连连向特蕾莎道谢。
“那好,夏奈尔,我们就这么定了,祝你接下来在自己的家中能够好好地休息,恢复健康。”特蕾莎继续温言以对,“好好玩吧,不必为什么俗事费心,这里的一切都有我在。如果有什么重大的事,我会另外让人来通知你们的。”
到了最后,她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另外,也祝你顺利成为一位母亲。”
这一声祝福恰好击中了夏奈尔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瞬间几乎让她热泪盈眶。
无论怎么说,皇后陛下都绝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地方,而自己却让她在不知不觉当中蒙受了如此奇耻大辱……
虽说是“天命难违”,但是良心上着实是过不去。
正因为如此,夏奈尔更加坚定了以后绝不卷入她们之间争斗的想法,她只求明哲保身——如果能够再拥有孩子那就更加完美了。
“但愿如此吧,陛下……”她如释重负,然后再度诚心诚意地向特蕾莎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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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奈尔请假之后,艾格隆也没有再耽搁,带着她一起踏上了前往吉维尼的旅途。
因为这算是去度假而不是去出巡,所以他们轻装简从,并没有带多少人,甚至沿途的许多村庄根本不知道他们的陛下经过了自己不起眼的家乡。
当然,更加不会有人注意到,在随行的夏奈尔的侍女当中,还有着一个身份如此不凡的女性。
经过了两天的长途跋涉之后,他们终于一起来到了小城吉维尼。
艾格隆赐给夏奈尔的,是当地一座庄园,占地足足有几百公顷,这片庞大的地产上,除了有小河穿过的林地和草地之外,还有一座被精心修缮过的小型城堡,甚至还有一座颇为美丽的花园。
这些东西,并不是在艾格隆把夏奈尔赐封为“吉维尼女侯爵”之后再临时赶制的,而是早早地就矗立在了这里,然后被艾格隆划在了她的名下,成为她头衔之下的财产。
没错,这是艾格隆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资产。
自从回国之后,艾格隆虽然表面上鼓吹“和解”,“宽容”,而且确实刻意避免给人造成报复清算的印象,但是在实际上,他对政治对手们的打击从来未曾停息过,只是这种打击被刻意地包裹在了“法律”的外衣之下罢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政治上,“讨好一切人”是一个注定做不到的目标,而且就算做到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政治归根结底就是“利益的分配”,而作为一个新上位的人,艾格隆必须要讨好支持自己的群体来拉拢基本盘,那就一定需要“重新分配”利益,如果讨好一切人那他又怎么分配呢?
但在同时,他又不能够引发剧烈动荡,以免让局势失控甚至让列强再度得到干涉的借口。
所以,唯一有效的做法,就是在原有的既得利益团体当中“切割”出一批相对无害的人,然后拿他们的蛋糕出来重新分配,以此来满足自己收买支持者的需求。
艾格隆和塔列朗亲王选择的就是切割那一批死硬支持波旁王家的旧贵族,首先他们既然是铁杆保王党,那么无论如何都不会站在自己这边,算是死对头,再怎么切割也是名正言顺;其次,经过大革命的洗礼,虽然保王党们靠着波旁王家的复辟,一度在法国重新得势,但是他们终究已经根基不稳,只是靠着王权的庇护苟延残喘罢了。
选定了打击目标之后,艾格隆左手颁布了宣誓法案,勒令所有上议院(贵族院)和下议院(国民议会)的议员都必须宣誓向自己效忠,不宣誓者将被视作自动放弃所有公职,以此来清洗对手的政治阵地;右手颁布了流亡法令,宣布一切追随波旁王家流亡的家族都将被视作政治犯,其留在法国的田庄、证券等等资产,都可以充公。
利用刚上台时高涨的人气,艾格隆魄力全开,双管齐下重拳出击,一下子把曾经煊赫一时的保王党打得落花流水,那些死硬的保王党分子们,要么被迫丢弃财产流亡出国,要么就被迫放弃公职隐居乡间,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境地。
当然,在重拳出击的同时,艾格隆也对那些愿意“投诚”自己的旧贵族们张开怀抱从轻发落,以便自己既往不咎宽大为怀的形象,比如“带女投靠”的诺德利恩公爵,就成为了被他重用的榜样,担任国营铁路公司总经理的他,此时也算是位高权重。
艾格隆赠送给夏奈尔的吉维尼领地,就是一位流亡贵族的财产。
而除了夏奈尔之外,他的亲信们,以及他希望收买的重要人士们,也都悄悄地参与到了这场财富瓜分盛宴当中。更加理想的是,在如今的舆论场上,也没有几个人愿意为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受害者”们喊冤,所以他暗中进行的清算和财富再分配,甚至都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艾格隆也知道,这种“财富再分配”措施注定是临时的,是不可持续的,充其量只是在自己上台初期起到稳固人心的作用而已——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自己的支持者们也会变成新的既得利益者,并且他们的财富是自己不能轻易随便剥夺和转移的,到那时候,自己就越来越难以玩这种把戏。
不过不要紧,工业革命的曙光,将会让生产力以之前几千年无法想象的速度增长,完成工业化的国家,财富也将前所未有的膨胀,这些凭空创造出来的财富,让艾格隆海可以把“利益分配”的把戏玩很久,坚持到自己寿终正寝都没有问题。
当然,这些东西,艾格隆没有必要跟夏奈尔详细说明,他只是带她以及苏菲前来度假的而已。
夏奈尔一来到这里,就被这里如诗如画般的风景给吸引住了,之前她虽然受封为吉维尼女侯爵,但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她并不明白这个头衔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现在,一切都直观地展现在她的眼前了,她得到了自己曾经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一切。
这真的不是做梦了?难道一个流离失所的卑微女仆,真的值得拥有这一切?
心情激动的夏奈尔,忍不住和一个少女一样提起裙子,迈动着小碎步,在茵茵绿草当中前行,并且远远眺望着小小的城堡和它旁边的花园。
“陛下,这里太美啦!谢谢您!”回过神来之后,她回头,兴奋地向赐予了她这一切的艾格隆道谢。
而这时候,艾格隆并非孤身一人。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女子。
这位女子,虽然穿着简朴素雅,手里只打着一把小阳伞,但是顾盼之间,却显得具有十足的气派,甚至都不逊色于站在她身边的皇帝。
自然,这就是苏菲了。
一来到这里,她再也不用顾忌周围的目光了,她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站在阳光之下——而且是和自己心爱的人肩并肩地走在一起。
更何况这里的风景还是如此如诗如画,以至于顷刻间就将她心中的怨念驱赶得一干二净。
“这还真是个好哄的孩子,给这么点东西就把她给高兴坏了。”她看着远处的夏奈尔小声跟艾格隆吐槽,不过她自己的脸上,却也洋溢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而此时的艾格隆,同样也陶醉在美景当中。
绿草茵茵的山坡、一望无际的田野、塞纳河的支流……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和美丽。
当然,更陶醉他的,是此刻和苏菲并肩徜徉在乡野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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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们曾经畅想过如同平民一样,生活在美丽的乡野当中。”心潮澎湃之下,艾格隆小声跟苏菲感慨,“虽然有点迟了,但我们还是实现了。”
“是迟了一些。”苏菲转过头来,注视着艾格隆,“我的小心肝儿,你可让我苦等了好久呢。”
虽然看上去是抱怨,但说完之后,她主动拉住了艾格隆的手,然后一边撑伞一边带着他走近了这庄园的深处,最后来到了花园里。
这里显然是被人精心的修整过,它的布置根据地形高低错落有致,红色、棕色、蓝色的花自然搭配,水仙花、郁金香、水仙、鸢尾花等数鲜花在这里争相斗艳,虽然现在已经过了花期最盛的夏天,但仍旧姹紫嫣红令人迷醉。
而艾格隆在“迷醉”之外,还有另外的感触。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在本世纪后期,堪称“一代宗师”的印象派画家莫奈,来到了吉维尼小镇,然后把这里选做了自己功成名就之后的安家之地,他买下了一幢宅邸,然后精心布置了其中的花园。
就在那座花园当中,他一边享受着梦寐以求的田园风光,一边创作了他名垂千古的经典画作《睡莲》系列。
而现在,自己站在了时间线的前端,成为了他眼中的“先辈”,这又是何等奇妙的缘分呢?
带着一种莫名的成就感,艾格隆的目光在花园内的鲜花和旁边的爱人之间来回逡巡。
“我的睡莲,可比你的更贵重更好看。”接着,他发出了一句令苏菲疑惑不解的感叹。“我可以轻易得到你曾有的快乐,而你,却怎么也不可能得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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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心驰神荡
“我可以轻易得到你曾有的快乐,而你,却怎么也不可能得到我的!”
艾格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苏菲感到有些惊讶。
不过,在往昔的相处当中,她也早就习惯了艾格隆偶尔的奇怪举止,毕竟诗人嘛,总会有点特立独行的。
所以,她也没有太当真,而是重新把注意力抽回到了自己身处的这一方天地当中。
此刻,她打着一把小阳伞,漫步在优美的花园里,沐浴在秋日温暖的清风中,一切都是那样的恰如其分,那样的协调合一。
这里没有如同火山岩浆喷发般的炽烈情感,只有一种让人懒洋洋不想动弹的舒适感,而这种“舒适感”,却真正让人流连忘返,恨不得永远驻足期间。
这里不仅有安静的美景,更有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爱人。哪怕她知道时光不可能永远停留在此刻、哪怕她知道他们注定只能短暂相伴,但是她却还是抛下了一切多余的杂念,沉浸在了温暖宁静的清风当中,享受着这宛如永恒的一瞬。
“真是奇怪,明明我才是第一次来这儿,却好像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一样。”苏菲忍不住小声感慨,“我太喜欢这里了。”
而艾格隆没有回应她的感慨,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此刻的苏菲,注视着她远眺着各处的模样,以及她脸上那种沉醉、宁静、舒适而又若有所思的神情。
那个骄横跋扈的贵妇人,偶尔也会像个恬静优雅的淑女——而她的这一面,迄今为止只对一个人展露过。
以后也只会有一个。
“天哪,您真好看。”他忍不住也发出了一声感慨。“当您站在这儿的那一刻,它才真正算是没有辜负建造者和设计师的心血!”
“别说这种煞风景的奉承话了。”苏菲横了他一眼,“我在你的花言巧语上已经吃尽了苦头,现在说什么也不会信了。”
“我可是句句发自肺腑。”艾格隆一着急,又握住了她的手,“看着我的眼睛,难道您还感受不到吗?”
两个人就这样近在咫尺地对视着,也只需要这么一眼,苏菲就知道,艾格隆这确实是肺腑之言。
而更加让她感到安心的,是此刻艾格隆的那种生怕“被误解”的紧张感。
这种紧张感,在皇帝身上绝对是罕见的,因为向来都是别人想尽办法讨好他,博取他的欢心,避免被他误解,而只有在自己面前,他会诚惶诚恐生怕自己误解。
艾格隆陶醉于苏菲只对他展露的一面,但苏菲又何尝不陶醉于艾格隆只对她展露的一面?
正因为他不需要讨好别人,所以他讨好自己才显得难能可贵。
也许他会去亲近很多人,但是他只会讨好一个人。
虽然心里沉浸在喜悦当中,但苏菲轻轻地叹了口气,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
“好吧,我信你,反正我老是喜欢被你骗,也不怕多这一次了。”
而这时候,艾格隆也已经察觉到,苏菲只是在逗自己玩而已,于是他也讪讪地笑了起来。“过去我是情非得已,今后我再也不会伤您的心了。”
“但愿如此吧……”苏菲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一切都似乎已经在不言中。
温情脉脉的视线,给了艾格隆莫大的鼓励,而且也让他又回想起了往昔。
当初,他也是在这种不经意的温情当中,一步步将苏菲拖入“深渊”当中的。
那个形同囚徒、愤世嫉俗的少年,最终将自己的舅母、保护人和最尊敬的人,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这既是少年人第一次体验到爱情的快乐,也是他对这个世界“固有规则”的第一次反抗和践踏,他成功了,而且比预想中还要成功,正是这种“成功”更加给了他征服者的勇气和信心,更让他体会到了畅快无比的幸福。
而现在,他又重新拾起了往昔的回忆,虽然这几年当中他已经品尝过了无数的冒险和情欲,然而他却发现,这一切都无法和最初的美好相提并论,让他欲罢不能。
他缓缓地伸出了手来,拥抱住了苏菲,目光虔诚地好像是在举行什么祭祀仪式一样。
而苏菲也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她反而丢掉了手中的小阳伞,任由它滚落到了一边,而她自己则紧紧地拥抱住了艾格隆。
然后,两个人顺势就亲吻在了一起。
这次的拥吻,不同于上次刚见面时那种积压已久的“干柴烈火”、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的急切,而是轻柔和缓,仿佛只是在为此刻的美景添加一笔点缀。
沐浴在懒洋洋的阳光之下,任由温柔缓慢的轻风吹拂,他们就是这样忘我地拥吻着,没有富贵奢华的殿堂,也没有前呼后拥的随从,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这就够了——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他们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
过了许久之后,两个人的双唇才终于恋恋不舍地分开,而他们的视线却还依旧没有离开彼此。
苏菲脸色微红,犹如是喝醉了酒一样,而事实上她确实也陶醉其中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曾经满腹怨恨,但是此刻却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补偿,也许这并不是自己心中最向往的完美人生,但是……好像也没有太多可以抱怨的东西了。
而她今后的愿望也非常简单——让这些好不容易才重新夺回的美好时刻,能够继续延续下去,直到两个人生命的终点。
这当然并不容易,但既然他们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那为什么不能创造新的奇迹呢?反正她是一定要试试的。
“我的小心肝儿……”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面前这张百看不厌的脸,“过去我咒骂过你,怨恨过你,但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因为那只是我一时的气话罢了,我从没有一刻要抛下我们美好的回忆,哪怕为你承受再多委屈和痛苦,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知道,殿下。”艾格隆深情款款地回答,“所以,我甘愿冒险把您找回来,因为我知道,您一直在等我……”
“王子终究还是救到了公主。”苏菲眨了眨眼睛,“这就是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故事,也是用我们一生去谱写的故事。”
说到这里,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还记得当时你的那些创作吗?”
“记得。”艾格隆连忙点头。
“你走了之后,你的东西都被人拿去仔细检查了。”苏菲轻声说了下去,“不过,最近,我在重新复出之后,又把它们都拿了回来。并且和当初那样校对整理好了……只可惜这次来得匆忙,没有来得及带上那些……想来真是可惜,它们还没有完结就只能尘封于黑暗当中了。”
“我们还可以去写完它们!”看到苏菲惋惜遗憾的样子,艾格隆顿时就来了热情,“您下次来的时候,把它一起带过来,然后我们一起抽时间去写完它们,如果时间不够就再下次,下下次……我们终究是可以完成的。”
艾格隆志气满满的话,让苏菲听了大为感动。
“还有下次吗?”她反问。
“肯定有的,必须有的!”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回答,“在我重新找回这份羁绊之后,就连上帝也不能再把它剥夺……我们的一生注定要纠缠在一起,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把您留在身边。”
回答他的,是一个满意的笑容,以及又一次的拥吻。
苏菲想要听到的就是这个,而且听多少次都不会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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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闲谈和散步当中,时间悄然过去,很快就来到了晚上。
在天色渐渐暗沉下去的时候,艾格隆就已经和苏菲以及夏奈尔一起来到了宅邸内。
他们一边聊着天,一边享用完晚餐和水果。
没有人说过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好像都心照不宣。
虽然白天他们走了不少路,但这并没有减损他们的兴致。
艾格隆先去洗完了澡,然后换上了睡衣,接着来到了宅邸的卧室里,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她们两个。
虽然窗外的温度已经变得很凉了,但此时的他,却有些心猿意马的燥热。
因为他等的可是两个人。
说老实话,虽然已经算是“老手”了,而且之前和她们每一个人都是“早已熟悉”,但是,能够三人成行,这还是第一次的新鲜体验。
虽然类似的想法,其实他脑子里早就“构思”过不少次,但是真正想要实施却望而却步。
毕竟,夏奈尔姑且不论,特蕾莎、艾格妮丝和苏菲都是心高气傲或者端庄害羞的人,她们听到自己的提议搞不好会勃然大怒。
所以,当他第一次听到苏菲这样提议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太懂苏菲这么做的动机,到底是为了奖赏夏奈尔一路鞍前马后的功劳呢?还是多年压抑之后,想要找点更加刺激的事来发泄压力呢?
不过,不管是什么动机,苏菲的提议,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一想到苏菲和夏奈尔一起在自己面前玉体横陈的场面,他自然就有着止不住的兴奋,甚至……简直有一种亵渎的快感。
艾格隆满心期待地半躺在床上,等着接下来的事情。
越是等待,时间流逝越慢,正当他恨不得把时钟扒拉下来自己人为加速的时候,卧室的门口终于传来了动静。
接着,在悉悉索索的轻响当中,两个女子悄然地走了进来。
也许是因为刚刚沐浴完的缘故,她们的头发都湿哒哒的,身上的花香精的气味儿,也以极快的速度飘散到房间里。
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她们两个人身上都只披着薄薄的丝绸浴衣,它足以将她们各自的曲线都清晰地勾勒出来,却又好像半遮半掩。
这动人心魄的一幕,顿时让早就心猿意马的艾格隆更加心痒难耐。
而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苏菲的手里拿着两个装着红酒的高脚玻璃杯。
接着,苏菲走到了床头,苏菲拿起一杯红酒,递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然后又拿起自己手里的杯子,示意艾格隆喝下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当然不会拒绝,他拿起酒杯,和苏菲一起碰了一下杯,然后直接将它一饮而尽。
而夏奈尔则在后面,紧张不安地看着这两个主人。
就在刚才,她按照之前的计划,在艾格隆要喝的这杯酒里面放了一点点催情助兴的药物。
这么一点剂量,不至于影响到陛下的健康,顶多只会让他更加持久一些而已——当然事后也会更加疲惫一点点。
按理说来,对陛下做这种事,实属“大逆不道”。
但是,她实在太想进步了,所以在犹豫许久之后,还是告诉自己就做这一次,然后大着胆子放了药。
艾格隆当然不知道这一节,他在喝下酒之后,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好像又变得燥热了几分。
不过,本来他就已经躁动了,所以他也没多想,只当是被酒精助兴了。
看着他此刻心痒难耐的样子,苏菲忍不住笑了出来。
接着,她向身旁的夏奈尔使了个眼色。
夏奈尔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大着胆子,当着苏菲的面爬上了床,然后依偎在了艾格隆的旁边。
艾格隆被夏奈尔贴在一起,虽然还有一层丝绸作为“缓冲”,但是这点阻隔简直聊胜于无,他感受到了夏奈尔的肌肤所传来的燥热,因而他自己的欲望也变得更加炽烈了起来。
他很快就双目迷离,喘着粗气,然后死死地看着苏菲。
而苏菲此时则似笑非笑,依旧牢牢地占据着“主导者”的位置。
而且,她很轻易地就能够看出艾格隆和夏奈尔此刻的紧张。
在好笑之余,苏菲甚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们都在一起好几年了,难道还没有试过这种事吗?”
“没有。”艾格隆略有尴尬地回答,“特蕾莎不喜欢这样,她……她宁可和我独自享受温存,所以拒绝任何旁人在场。”
“看来她还真是端着啊,什么时候都没忘记自己是个公主。”苏菲略带刻薄地评价。
“这也没什么不好吧?”艾格隆忍不住为特蕾莎辩解,“她一向性格持重。”
“那要不我出去?”苏菲反问。“我也学她持重一下吧,你们好好享受。”
“别!”艾格隆连忙喊了出来。
接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都到这时候了,您……您就别逗我了……”
苏菲噗嗤一笑,然后她的视线慢慢地往下移动,看到了鲜明挺立的“证据”。
“看来,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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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船新体验
“看来,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苏菲的嘲弄,让艾格隆老脸一红。
但是,从另外一面,反倒是又让他增添了别样的情趣。
迄今为止,他所勾搭上手的女子,要么性格端庄要么对他毕恭毕敬,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被动承欢”为主,既羞于、也不懂怎么去主动挑逗自己的情趣——唯一一个有点例外的是玛丽亚,但是她的经验还太少,所以根本没法主动起来。
虽然这种“婉转承欢”的体验艾格隆也很喜欢,但是如果能够来一点被动的体验,那势必会更加增添几分情趣。
现在怎么看也只有苏菲能够做到这一点。
不仅仅是论辈分论年纪,当初她充当着艾格隆的庇护者,艾格隆在心理上也能够接受她这种强势的作风。
现在,苏菲就站在他的旁边,用一种貌似嫌弃的眼神看着他,而这种别样的刺激,让艾格隆几乎把持不住了。
尤其是,现在这里还不止一个人,夏奈尔正躺在他的旁边。
夏奈尔的脸皮是三个人当中最薄的,今天又是她第一次在艾格隆之外的人面前展露自己,所以哪怕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一瞬间还是羞耻得难以自制,直接把头埋在了艾格隆的怀中。
她这样紧紧相贴,加上脸上和身上因为羞耻而升温,这股热量也通过薄薄的睡衣,传递到了艾格隆身上,更加轻易地点燃了他。
艾格隆只感觉自己的腹部简直有一团火,这股火焰几乎不可阻挡地直冲到了脑门,让他兽血沸腾,意识都几乎模糊了。
迷迷糊糊当中,他一把抓住了怀中的夏奈尔,然后死死盯着还在床边笑嘻嘻的苏菲,用眼神催促她别磨蹭了赶紧上床。
然而,苏菲却一点都不着急,仍旧从容地看着床上的两人。
她注意着艾格隆的神色,判断药劲已经上来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也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也变得兴奋了起来——艾格隆已经精虫上头,她又何尝不是久旷之躯呢?
但是,她心中还有另外一番计较。
她微微俯下身来,然后抬起手来,对着夏奈尔的臀部就拍了下去。
虽然并不算用力,但那里还是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
接着,猝不及防的夏奈尔,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悲鸣。
“卑微的女仆,趁着女主人不在,偷偷勾引家主,好大的胆子?!”接着,苏菲厉声呵斥起来。“简直不知廉耻!”
嗯?这是什么意思?
不光是夏奈尔,就连艾格隆都在一瞬间愣住了。
不过,艾格隆很快就发现,苏菲的脸上并没有丝毫怒意,眼中反倒是有一种异样的兴奋感。
然后他就察觉到,苏菲这肯定是在玩一种比较高级的Play。
可是,在当初艾格隆从未跟她透露过类似的东西(他也不敢),所以他肯定,苏菲这是无师自通。
好吧……既然她想要找找刺激,那就满足她吧……艾格隆无奈地想。
艾格隆毕竟有着后世的见识,别的不说,至少接受度就是比当代的普通人高很多,所以他很快就理解并且接受了这诡异的现状。
既然要玩,那大家一起玩吧,谁还玩不起呢。
他甚至很快以诗人的“风雅”天赋,迅速地就入了戏。
接着,他就像是一个“被妻子撞见和女仆偷情”的男主人,惊慌失措地捂住了夏奈尔的脸。
“别误会!别误会!”接着,他假装焦急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在教她念书而已!”
“呸!”对这个简直像个笑话的借口,苏菲直接啐了一口,“有这样教书的?你还不如说在教她画画呢!”
“对,我想起来了,我就是在教她画画!”艾格隆立刻接上。
“你!你真不要脸!”苏菲看似气急了,接着她抬起手又对着夏奈尔来了一下,立刻又有一声清脆的声响。
不过这一次夏奈尔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倒是没有再哀鸣了,只是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夏奈尔现在也反应过来了,苏菲殿下和陛下是在闹着玩。
虽然她不幸地沦为了“道具”,可是面对这两位主人,她又能够做什么呢?
倒不如说,只要能够让他们两个开心,她宁可奉上自己助兴。
打了几下之后,夏奈尔的臀上已经出现了细微的红痕,但是苏菲似乎并没有收手的意思,相反倒是更来劲了。
“好啊,好啊,教她画画是吧!那我让你画个够!”说着,她趁势拿起自己身边的酒杯,把没有喝完的红酒,直接洒在了夏奈尔的身上。
猩红的酒液先是滴落在夏奈尔的脊背上,然后又顺着雪白的肌肤四处流淌,最后滴落在床单上。而与此同时,红酒的香味儿迅速地在床单上弥漫开来,很快又混合到了荷尔蒙的气味,最后变成了一股说不清的气味。
不是很好闻,但却足够刺激。
原本已经濒临极限的艾格隆,这下再也忍不住了,他紧紧地抱着夏奈尔,然后又看着苏菲,目光仿佛能够把她灼烧殆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哼,真是没出息。”苏菲得意地骂了一声。
接着,她又伸出手指,轻轻地沾了一点夏奈尔身上的酒液,然后又把手指放到了艾格隆的面前,任由他舔舐干净。
而往常在身边人面前威风莫测的艾格隆,此刻却顺从地就像是当初那个美泉宫的少年一样,一边舔舐,他还一边看着苏菲,渴望着她给出进一步的奖励。
灼热感仿佛随着手指一点点地传递过来,也点燃了苏菲心中的火焰,她知道,自己也正走向了极点,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刚才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她之前的计划,她只是突然兴之所至所以尝试一下而已,结果却发现,效果还真不错。
而这,也确实让她在心里找到了那个微妙的平衡点——虽然为了找寻刺激,她勉强可以接受这场三人行,但必须是要以她为主。
艾格隆的顺从,夏奈尔的屈服和忍耐,让她完全地找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乐趣。
在这些人当中,恐怕也只有夏奈尔才能够做得到,因为她在苏菲心目中只是自己过去的一个侍女而已,不具备任何的侵略性和威胁性,甚至她可以短暂地把夏奈尔当成是“非人”的助兴物品。
现在,兴致已经冲到顶点的她,开始缓缓地宽衣解带,解开了最后一丝束缚,然后又投身到了欲望的深渊当中。
这一次,他们都很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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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切狂风暴雨都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时分了。
夏奈尔是被摧残得最厉害的一个,两位前主人都用她尽了兴,所以她在痛苦和快乐冲到了顶峰之后,陷入到了虚脱般的昏迷当中。
而艾格隆和苏菲,此刻也都已经极为疲倦,躺在床上几乎再也不想动弹了。
艾格隆今晚体验到了之前几乎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因此现在也透支得几乎筋疲力尽。他并不知道,自己如此动情,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刚才饮料里加了料,他只以为是第一次的新奇体验,让自己被刺激到嗨过头了。
苏菲的热情,夏奈尔的顺从,两相结合的时候,迸发出了难以想象的魅力,刺激得他欲罢不能。
要是哪天把特蕾莎和艾格妮丝也弄在一起,她们两个的羞耻、以及半推半就的无奈顺从,一定能够带来最美妙的刺激……在这种近乎于虚脱的疲惫感当中,艾格隆突然想。
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特蕾莎和艾格妮丝虽然彼此关系不错,但是她们两个是绝对不会忍受在对方面前裸诚相见的,她们接受不了这么“高端”的玩法。
既然她们不会接受,那艾格隆也不会强求。
毕竟,比起单纯的肉欲,他更喜欢的是气质和情趣的满足感,若是一味追求刺激而折损了她们原本的魅力,那就没意思了。
唉,看来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够品尝到这种情趣了,艾格隆略带遗憾地心想。
“艾格隆。”就在这时候,艾格隆突然听到了身边传来的一声懒洋洋的呼唤。
艾格隆连忙将自己的思绪从无意义的遐想收了回来。“怎么了?”
“开心了吗?”苏菲轻声问。
“如您所见,开心极了。”艾格隆老老实实地回答,“谢谢您,给了我前所未有的体验。”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主动这么做吗?”苏菲又问。
“我不知道。”艾格隆还是老实回答。
“傻瓜。”苏菲小小地骂了一声,“当然是为了让你开心啊。”
这个简单直白的理由,让艾格隆一时间无力回应,他只是感动地抓住了苏菲的手。
“当然,除此之外,我也还是有一点点的私心在作祟。”苏菲又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无论我们怎么样去试图遗忘,往事终究已经无法改变。特蕾莎是你的妻子,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了,你再怎么爱我也不会为了我去废了她,而我也绝不会对你提出这样不近人情的要求。”
说到这里,苏菲的语气变得既慵懒疲惫,又带着些许的惆怅,“我知道这一切,并且接受了下来,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因此感到开心。所以,我在你的心上刻上更多更多的印痕,多到她怎么也无法抹消的地步……她永远也无法再在你的心里找到过去的那个你了,因为那个少年人,已经被我锁在了这儿——”
她轻轻地指了一下自己的心脏,意思也不言自明。
艾格隆也只能继续沉默不语。
他分辨得出来,玛丽亚和苏菲对特蕾莎虽然都很厌恶,但是她们又有细微的区别,玛丽亚对特蕾莎是单纯的是仇恨,恨不得食肉寝皮的那种;而苏菲对特蕾莎,却比仇恨要更加复杂。
既有怨念,也有不甘,更有无奈的认可。
可是,作为当事人,或者说主要责任人,他又能说什么呢?理论上他在这里痛骂一番特蕾莎确实可以讨好苏菲,但是他也不忍说出口,所以只能沉默是金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呵,别误解,我也不需要你来口是心非地说她的坏话来讨我开心,那只会让你显得猥琐罢了。”仿佛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样,苏菲冷笑了起来,“你只需要知道,我永远不会原谅她,但也同时在希望着她能够做好她的皇后,因为归根结底,我希望你能够占据住这个得之不易的皇座。那是你的祖业,既然你愿意为了它而狠心抛下我,那就好好守住它,不然那岂不是显得我更加掉价了吗!?”
说完之后,她轻轻地抓住了艾格隆的下巴,然后示威性地瞪着艾格隆。
“告诉我,我没有输给某个人,我只是输给了你的皇冠,输给了这几十万公里国土,输给了你命中注定要背负的家族义务——”
“是的,您没有输给某个人,您输给了我的皇冠,输给了这几十万公里国土,输给了我命中注定要背负的家族义务……”艾格隆立刻就复述了一遍。
“这就对了……”苏菲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此刻的温馨。“这也够了。”
接着,她又重新开口了。
“夏奈尔想要你的孩子,想得都要疯了。而我也同样如此——艾格隆,我下定决心了,这一次一定要带个孩子回去——这也许是会让我粉身碎骨的炸弹,但同样也许是我今后最大的资本了,我必须要赌一把。”
艾格隆倒是没有太过于惊讶,因为他在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这一切。
“是的,既然您好不容易来了,我们就一定要把事情做到底……不然的话,天知道下次还能不能抓住机会。”
听到这个回答,苏菲的眼睛又重新睁开了,然后重新看着艾格隆。
“那么,就让我们再继续赌下去吧……我不指望上帝保佑我们,有我们自己来保佑自己就可以了。”她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抚摸了自己已经沾上了许多液体、但依旧平坦的腹部,“我知道,横亘在我们面前的还有许多艰难险阻,但无论如何,只要有你站在我一边,我就什么都不会害怕了……成或者不成,是男或者是女,这是我必须进行的赌局,而且必须赢!”
“我也是一样的,殿下。”艾格隆也点了点头。
“那你就好好表现吧,这几天,你肯定有得忙了——”苏菲窃笑了起来。“如果我和夏奈尔两个人都如愿以偿,那我会好好奖励你的。”
“奖励什么?”艾格隆连忙问。
“到时候再说吧~”苏菲摇头。
接着,两个人互相对视着,彼此之间再无言语。
最后,艾格隆翻身又和她拥吻在了一起,然后一起带着疲惫的身躯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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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惊变
夏奈尔的假期,毫无疑问地变成了艾格隆最美好的梦境。
在这个远离尘世的吉维尼小城,他饱览了风光旖旎的乡间美景,不过,这种美景,在法兰西其实并不罕见,真正让这个梦境与众不同的是与他相伴的人。
苏菲和夏奈尔一直都陪伴在他身边,他们白天散步聊天,晚上则大被同眠——有时候兴致来了,甚至就连白天也在花园里好好体验了一把与花朵共舞的感觉。
也许是都想要孩子的缘故,两个人都非常主动,用几乎不顾一切地的态度来向他索求着;并且,随着她们都渐渐地习惯了有另一人在场,所以越到后面越是发放得开,甚至几乎像是在“享受”这种难得的刺激了。
这也让艾格隆得到了如同登上天堂般的极乐。
当然,世上罕有十全十美的事,“登上极乐”自然也是有代价的,而艾格隆的代价就是——他几乎被榨干了。
虽然他从小一直注意锻炼身体,所以身子骨一直都十分硬朗,但是在这短短几天毫不克制的双份放纵当中,他越发感觉虚脱,几乎快要力不从心了。
越是到后面,他越是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散步的时候步伐也开始变得散乱。
艾格隆过去纵欲贪欢,从不觉得满足,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直面自己的上限。
古人说刮骨钢刀,诚不我欺。
这两个看上去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可以把我整治到这个地步……艾格隆在心里感叹。
到了后来,他几乎已经在考虑向她们求饶,换取一天宝贵的喘息时间了。
只不过,每次他下决心想要挂起免战牌,但是当面对她们刻意的魅惑时,却总是不争气地“投降”了,然后又是一顿昏天黑地,让身心都更加疲惫。
不过,他心里倒也不是很着急,反正夏奈尔也只打算过来度假一周时间而已,自己只要努力一点总还应付得过来——至于回去之后怎样,那就以后再说了。
此刻的他,沉浸在这快乐的无边欲海当中,却忘了,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他的暂时“断网”而停止运转。
那些怨念与仇恨,那些利益的纠葛,胜者的耀武扬威弱者的反攻倒算……仍旧一幕幕地在舞台上演出着,不会因为他而有片刻停歇。
在艾格隆离开枫丹白露之后,按照以往的惯例,特蕾莎暂时接管了宫廷的一切事务,政府的所有公文往来也呈递到她面前让她过目。。
在之前,艾格隆全国巡游的时候,她就曾经暂代过艾格隆坐镇巴黎,如今这短短几天的“代班”更是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压力。
况且,这些文件其实政府都已经大多数都有了处理方案,只需要她御批而已,所以对她来说倒也不算什么难题,很轻易地就能处理完毕。
正当特蕾莎有条不紊地处理完了今日的公务,并且准备用晚餐休息的时候,却听到侍从前来通报,帝国的两位首席重臣首相塔列朗亲王和陆军大臣苏尔特元帅,居然联袂赶到了宫中求见。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特蕾莎知道,这种元老重臣突然求见的事情极少发生,而它一旦发生,就意味着发生了什么大事——更何况,居然是两个人联袂前来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心里疑惑,但是特蕾莎倒是也没有太慌乱,而是命令侍从马上把他们两位带到自己的面前。
很快,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都来到了特蕾莎的面前。
塔列朗亲王神情疲惫,身体也颤颤巍巍,看上去连拐杖都拿不稳的样子;而苏尔特元帅则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坚定,看上去凶相毕露。
看到特蕾莎之后,两个人纷纷向特蕾莎行礼。
特蕾莎并不喜欢这两个人,但是作为对元老重臣的尊重,她还是微微躬身向他们行礼。
“两位先生,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了吗?”接着,她立刻问,“为何你们如此突然地就过来了。”
两位元老重臣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塔列朗亲王轻轻地做了个手势,示意让苏尔特元帅来说。
元帅也不客气,而是中期十足的洪亮声响,向特蕾莎禀报了自己刚刚收到了消息。
“皇后陛下,政府刚刚收到了消息,贝里公爵夫人在不久之前潜入到了我国境内,并且悄然来到了旺代地区,试图举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已经拉拢了一批保王党的追随者——”
“什么?!”特蕾莎顿时一改刚才的轻松,整个人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也不怪她如此表现,毕竟,这个“贝里公爵夫人”可是来头不小。
刚刚被赶走的波旁国王查理十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路易婚后一直无子,小儿子费迪南(也就是贝里公爵)则娶了两西西里王国波旁王室的卡洛琳公主。
1820年,贝里公爵在巴黎被一位共和派分子刺杀身亡,虽然他有多达十个以上的私生子女,但是他和妻子却没有儿子,在他死的时候,卡洛琳公主还正怀着孕。
严格执行萨利克法的波旁王室,此刻的希望也都寄托在怀着孕的她身上——如果她生下了一个女儿,那么波旁王室的主支,就注定在将来随着查理十世和长子的去世而绝嗣,王冠的归属权将直接转移到旁支奥尔良家族的头上;如果她生下的是一个遗腹子,那么波旁王家就有望延续下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下,几个月后,卡洛琳生下了儿子亨利,波旁王室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继承人,也就是说,她成了未来波旁家族继承人的生母
面对这个结果,许多人松了口气;而翘首以盼的奥尔良家族,也彻底对“和平得到王位”绝了望,决心用武力手段来篡夺王位。
谁又能够想到,在十年之后,居然会出现那么戏剧性的结果——波旁和奥尔良两个王族两败俱伤,而波拿巴家族却东山再起,一把抢过了这个国家的宝座。
自从1830年的动乱之后,查理十世国王的全家人都被“礼送出境”,成为了流亡者。年迈国王去了英国避难,他已经被折磨得心力交瘁,而他的后辈们却根本不甘心于家族失去王位,自然也一直在图谋反攻倒算。
而法国境内的那些铁杆的保王党分子,自然也都在暗中热切地盼望着他们的主子回来,带领他们再一次对法兰西进行彻底清算。
艾格隆和特蕾莎在戴上皇冠的那一天起,就知道失去了王冠的波旁王室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但是特蕾莎没有想到,他们的耐心这么差,居然这么快就开始跑回国内来了。
如果是局外人,那么特蕾莎对这位贝里公爵夫人并不会有什么意见,甚至她会敬佩这位敢于以身犯险、为自己的儿子来谋取王位的母亲。
她毕竟也是一位皇室的公主,在感情上,肯定也会同情一位两西西里王国的公主。
可是,她注定不是一个局外人,恰恰相反,她因为自己的婚姻,站在了波旁王室的对立面——她的丈夫,她的儿子,都是波拿巴,她绝不会容忍任何人觊觎这个家族的祖业。
所以,她对贝里公爵夫人的同情和敬佩仅仅只持续了几秒钟,转瞬之间就变成了冷酷无情的态度。
不过,她毕竟见过大世面,所以即使在这个时候,她仍旧面沉如水,没有显露出丝毫紧张来。
“那么,就两位的判断,现在的局面有多严重?旺代会不会又发生一次大叛乱?”
塔列朗亲王和苏尔特元帅又对视了一眼,而这一次,仍旧是苏尔特元帅主动开口回答。
“虽然因为消息传递的缘故,我们还无法完全掌握当地的情况,但是我认为,情况并不会如同当年那般严重。当年的腥风血雨虽然是一场悲剧,但是它也是足够强烈的教训,告诉了那些旺代人与国家对抗的下场……而且,我在入主陆军部的时候,早就对布列塔尼、旺代等等有可能爆发保王党叛乱的地方做了精密部署,各处重要的据点都有驻军,而且是由我的亲信来亲自领兵,他们是绝对不会姑息任何叛乱分子的——而这些部署,势必会对任何蠢蠢欲动的叛乱分子产生足够的威慑。”
顿了顿之后,元帅的声音里又多了几分凛冽的杀气,“当然,如果他们真的那样冥顽不灵,非要站在波旁王室的一边,那么我们也只好用子弹和鲜血来再给他们一个教训了。国家绝不容许这种叛乱再度发生。”
随着元帅的几句话,整个房间顿时变得杀气腾腾,显然,为了保住波拿巴家族的江山,顺便保住自己现在的权位(这才是主要目的),苏尔特元帅也不惜一切代价。
“皇后陛下,请放宽心吧,不会有什么大叛乱的。”这时候,一直似乎在闭幕眼神的塔列朗亲王,也悠然开口了,“旺代人当时打着波旁王室的旗号叛乱,并非是因为他们多么热爱王室,只是因为他们想要反抗共和国的横征暴敛和强制征兵而已,而陛下登基之后,一直都在施行仁政,并且还多次试图弥合国内的积怨,奖励实业鼓励生产……他的这些努力,哪怕是边鄙乡民,肯定也能够看在眼里,我确信他们不会冒着失去身家性命的风险,单纯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国王’就举起枪来,和帝国对抗……而且正如元帅阁下说的那样,就算他们真的那么做,我们也可以轻易碾碎他们。”
特蕾莎沉默不语,静静地分析着两位重臣的话,借此来分析局势。
从这两个人的表态来看,第一情况并没有特别糟糕,第二他们坚定站在帝国和皇室这边。
而这又给了她巨大的安心感。
她这时候痛切地感受到,为什么丈夫那么注意要拉拢这两位元老重臣站在自己一边,哪怕一上台的时候选择“半放权”也要笼络住他们。
他们确实太有用了,他们的关系网,他们的经验,还有他们那无情的魄力,在自己这一边的时候,受用无穷;反之在对立面的时候,连拿破仑皇帝都会头疼。
波旁王家的叛乱,不足为惧,因为他们两个都在之前波旁复辟王朝当中郁郁不得志,他们不可能“跳船”,而是会尽心尽力地辅佐自家。
既然如此,那确实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我明白了……谢谢两位的指点。”于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快速地抛出了自己的结论。“自从我和陛下登基之后,我们一直秉持着和解的态度,对波旁王室和它的支持者们宽大为怀,可是这种宽大,却被某些别有用心之徒视作了软弱可欺!这令人难以忍受。所以,对贝里公爵夫人,还有对拥护她的那些图谋不轨的叛乱分子,我们绝不能姑息,请立即派兵严厉镇压,搜捕所有的嫌疑分子,哪怕证据不足的也可以先关押再说,以平定事态为第一要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是,陛下!”苏尔特元帅立刻就立正听令。“我将坚决贯彻您的命令,绝不会有丝毫姑息!”
在元帅表态之后,特蕾莎又慢条斯理地说了下去。
“不过,保王党有罪,旺代人民却是无罪的,至少在拿起枪参与叛乱之前,任何乡民都是无罪的。我和我的丈夫,对我们治下的每一个子民都怀有悲悯和仁爱之心,我们并不愿意再现当年那过火的血腥杀戮,所以在您下令进军之前,请先发布告示,让每一个服从帝国法律和秩序的乡民或者村庄暂时不要出远门,好好呆在家里,同样,我们的人也绝对不能骚扰或者抢掠他们,违者必须以军法论处。”
“是,陛下。”苏尔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听从了命令。
“好了,请您尽快去部署吧,时间不等人,溃烂的伤口越快治疗越好,每一分每一秒都对我们很重要。”特蕾莎又提醒两位元老。
于是,苏尔特和塔列朗在短暂的商议之后,又匆匆地向特蕾莎告别,乘坐皇室的专用列车返回巴黎。
“真是个厉害的皇后啊……”
在离开房间的时候,苏尔特元帅禁不住对塔列朗感慨。
“当年我们就差这么一个……”塔列朗亲王也有些唏嘘。
两位元老的感慨,特蕾莎此刻当然听不到,她的心绪已经被突发的事件给彻底搅乱了。
她快速思索着所有应对措施,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把自己的丈夫赶紧叫回来。
把我丢在这儿自己去玩了这么久,你的温柔梦境也该结束了……她酸涩地想。
而这个消息重大,她必须找最忠诚最能够保密的人。
“把艾格妮丝小姐叫来。”一番思量后,她对身边的人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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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面授机宜
很快,艾格妮丝就被侍从带到了特蕾莎的面前。
作为“工作”,艾格妮丝每天白天都会在帝后身边值班充当护卫,她也一直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这项任务。
现在已经是要换班的时候了,艾格妮丝也准备离开皇宫,回到自己的家中去照顾刚刚出生不久的宝贝儿子。
可是皇后陛下的召唤,却让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她当然感到疑惑不解——毕竟,之前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既然这是皇后陛下的命令,那么她当然也只能执行。
一见到特蕾莎,艾格妮丝就发现,特蕾莎此刻的神色有些心事重重,再也看不到往日的镇静。
“皇后陛下,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艾格妮丝立刻就向她致敬,然后等待着特蕾莎揭晓答案。
“艾格妮丝,刚刚塔列朗亲王紧急觐见了我。”特蕾莎也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开门见山,“我们碰到一项棘手的紧急事件。”
看到特蕾莎如此严峻的样子,艾格妮丝脸色一僵,心里暗叫不好。
“就在刚刚,他们收到密报,贝里公爵夫人悄悄登陆到我国境内,并且潜入到了旺代境内,欲图举事。虽然目前尚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追随了她,但是想必他们已经行动起来了。”
“什么?!”艾格妮丝睁大了双眼,比刚才的特蕾莎还要震惊许多。
一方面,她的“定力”本来就不如特蕾莎,另一方面,贝里公爵夫人也算是她的一位“故人”。
在当初,两个人甚至还发生了一次小小的冲突——那时候艾格妮丝入宫参加宴会,结果被这位孀居的夫人当面斥责为有失淑女风范,不知体统,而她则气不过,当面顶撞了这位夫人。
得罪了她,也就意味着艾格妮丝在社交界的“地位”几乎被完全断送,可想而知,如果没有改朝换代的话,艾格妮丝恐怕今后很难再得到宫廷的垂青了,相应的在上流社会当中也会处处被人冷落——毕竟谁也不会冒着得罪夫人的风险去招待艾格妮丝。
当然,艾格妮丝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埃德加幕后主导的,他故意通过自己的老情人卡迪央王妃煽风点火,成功地让这位夫人看自己不顺眼,所以事态才会最终演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虽说有这一段故事,但是艾格妮丝并没有记恨这位年轻的寡妇,毕竟她本来就没有想过成为社交界的红人,因此也不会在乎被社交界冷落的损失;再者说来,改朝换代之后,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她甚至在不情不愿当中成为了整个上流社会“仰慕追捧”的明星,过去那点往事就更加不算什么了。
可是她没想到,在她已经淡忘之后,往事又突然突兀地又跳出到了眼前。
贝里公爵夫人,居然在失国之后还有胆子跑回国内,甚至发动叛乱,这让她在震惊之余又不禁有些钦佩。
比起特蕾莎,她就更加没有什么“政治立场”可言了,过去在波拿巴和波旁家族的王权之争当中,她根本就不在乎王冠花落谁家,如果没有艾格隆的话,她变成一个保王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无忧无虑的艾格妮丝了。
她的家人现在是帝国的宠臣,甚至她本人还为了陛下生下了孩子,在风云变幻当中,她是没有任何办法“置身事外”的,为了保住儿子,保住宠爱自己的陛下,她必须站在波拿巴家族一边。
所以,她注定要成为那位贝里公爵夫人的敌人——不是为了私怨,而是为了家人们。
特蕾莎并不知道艾格妮丝心中的那些感慨,此刻的她也没有余裕来照顾艾格妮丝的心情了,她又问起了艾格妮丝。
“艾格妮丝,你之前跟陛下一起去过旺代,你认为那边的人们普遍情绪是怎样的?他们真的有那么推戴波旁们吗?”
这倒算是问对人了。
之前,艾格隆带着艾格妮丝全国巡游,诺曼底、布列塔尼和旺代她都曾经跟随艾格隆去过,虽然这些地方曾经对共和国多次发动叛乱,而且号称是盘踞着大量铁杆保王党分子,但她对那里的人们都留有很好的印象,认为他们并非桀骜不驯的“逆民”,反倒是颇为淳朴。
而那里的人们,绝大多数也以热情的态度欢迎了她(以及她所扮演的圣女贞德),她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对帝国、对陛下的敌意。。
“就我所见,那里的人们确实不怎么喜欢政局的变动,不过这种厌恶感也仅限于讨厌混乱,而不是说,他们非要和帝国作对不可。我和许多人接触过交流过,我发现他们中大多数都非常虔诚,笃信教会和乡土,对巴黎的政府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感……但是,只要不去打搅他们,那他们也不会用武力来反抗巴黎,毕竟在过去他们已经见过了太多太多杀戮,现在只想要平静的生活……所以我认为,哪怕波旁王家的人跑到了那里,他们也很难发动起群众,顶多只有一些死硬的保王党分子会铤而走险追随她而已……说到底,陛下讨人喜欢,然后给国家带来了希望,人民现在不会想要推翻他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毫无疑问,艾格妮丝的话充满了主观判断,更加掺杂了她对陛下的偏爱,不过,对特蕾莎来说,这番说辞倒是也有说服力。
无论是塔列朗还是艾格妮丝,都从各种不同的角度来论证“波旁王家和保王党闹不出大事”,而这也让特蕾莎彻底放下了心。
于是,她又从容地再度开口了。
“你说得很对,艾格妮丝。无论是塔列朗首相的意见,还是我本人的看法,这一场叛乱,都不会变成一次大规模的动荡,顶多只是一小撮保王党分子聚众闹事而已,动摇不了帝国的根基。但是,如果我们不尽快处理的话,难免会有其他一些地方也会得到鼓舞,然后发生类似的骚乱,这就会大大有损于帝国的威望,也会让陛下辛苦营造的全国上下一心共同拥戴的形象为之蒙尘,这是我们绝对无法容忍的结果。”
说到这里,特蕾莎着重强调了一次,“所以,重点就是要快,而且要尽量平静,我们要的是一次帝国炫耀自己威望的游行,而不是一次血腥的平叛。”
还没有等艾格妮丝反应过来,特蕾莎的目光就又落到了艾格妮丝脸上,“艾格妮丝,我不必问你会做出何种选择,因为你一直以来追随在我们身边,已经证明了一切,而现在,我们正需要你……不到两年前,你去过那里,你让那里的人们欢呼,你给所有人都留下了好印象,他们敬仰你而且信任你,所以你现在安抚民众,他们肯定是能够接受的。”
“时过境迁,我也没有把握再和当初那样受他们敬重和喜爱,毕竟我已经成为了私生子的母亲……”艾格妮丝苦笑。
“那圣母玛丽亚不也是私生子的母亲吗?”特蕾莎反问。“你的虔诚和善良,并没有任何改变,依旧能够打动他们的。而且,这不仅仅是在帮我们,也是在帮他们——他们会感恩于你的。”
特蕾莎的话,几乎已经接近于“亵渎”了,所以艾格妮丝一下子都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但是,她却又从这句话当中,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和安慰。
“我不知道我是否还会受人尊敬,但如果陛下需要我的话,我责无旁贷。”在片刻之后,艾格妮丝重新定了定神,然后做出了回应。“我愿意去旺代一趟,安抚当地的民众,消弭所有祸乱……那里的人们已经吃够了苦头,血已经流得太多,是时候平静下来了。”
艾格妮丝也是从特蕾莎“这不仅仅是在帮我们,也是在帮他们”的话当中,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她并不担心那里会发生一次大叛乱,以至于动摇波拿巴帝国,她反倒是害怕陛下被叛乱惹生气了来一次过火的血腥镇压,让那里无辜卷入的人们遭受无妄之灾。
所以她反倒是希望尽自己所能地在其中充当缓冲,让这一场“意外的灾难”能够以最小的代价结束。
她并不喜欢参与到政治,也根本不愿意抛头露面,但碰到这种事的时候,她还是本能地认为自己必须要尽一份力而不是隔岸观火。
艾格妮丝的表态,并没有出乎特蕾莎的预料,她知道艾格妮丝的为人,所以断定她不会做出别的选择。
“很好,艾格妮丝,我先谢谢你了,我祝愿你一切顺利,毕竟如果能够拯救更多无辜生命的话,我也很乐意。”说到这里,特蕾莎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办。”
“什么事?”艾格妮丝反问。
“你赶紧亲自去吉维尼一趟,越快越好,把这一切通知陛下,然后带着他赶紧回来。”特蕾莎轻声回答,“如此重大的事情,陛下绝对不能缺席,旺代到底应该如何处置,保王党分子们应该如何处置,都应该是由他本人亲自做决定,才不至于引起物议。
而且,毫无疑问,消息一定会泄露出去,并且震惊全国,现在对我们来说,消息封锁越严密,就意味着我们会有更多的操作时间,所以我们必须严格保密……这样看的话,信使的人选就非你不可了,你就是我们现在最能够信任的人。”
特蕾莎的说辞,艾格妮丝觉得合情合理。
而此刻,特蕾莎这种精明果断的风范,以及充满了魄力的目光,更是充满了说服力,以至于艾格妮丝根本就想不出反对的意见来。
她既想要帮助陛下保住波拿巴家族的江山,也想要让陛下不要发雷霆之怒,让旺代少死点人,既然如此,那么她就应该多出点力。
“那好吧,我立即整理行装出发。”于是,她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下来。
“有劳你了,艾格妮丝。”特蕾莎连忙向她致谢。
“您别这么说,其实我还挺高兴呢。”艾格妮丝以笑容回应了她,“毕竟,我已经承蒙了两位陛下太多恩惠了,我心里都过意不去,如今能够有机会为两位陛下、为帝国效劳,我反倒是如释重负,请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
看到艾格妮丝如此兴致高昂的样子,特蕾莎表面上很欣慰,但心里却百味杂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眼下,为了拉拢艾格妮丝,她有意在艾格妮丝面前表现得通情达理,甚至不惜在她面前说出“圣母玛利亚也是私生子母亲”的话来,但归根结底,她并没有那么豁达,所以心里总归还是有点小小的别扭。
不过这点心理障碍,倒是很容易克服的。
接着,眼见艾格妮丝准备领命告退,她又装作云淡风轻地开口了。
“对了,有件事我还需要提醒你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艾格妮丝好奇地问。
“你去吉维尼的时候,记得不要冲撞了陛下。”特蕾莎回答。“他可是去那里度假的,别破坏他的好心情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再顾忌这个吗?”艾格妮丝简直觉得有点好笑,“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到时候他都懒得再关心什么度假了,搞不好比我还要着急呢……”
“不,你没有搞明白真正的问题,艾格妮丝。”特蕾莎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怀疑,在那里的,不仅仅只有陛下和夏奈尔两个人而已。”
“啊?那还有谁呢?”艾格妮丝简直被闹迷糊了。
“有可能,玛丽亚也在那儿——”特蕾莎平静地回答,但是却总有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怎么可能??”艾格妮丝更加迷糊了,“她不是回老家去了吗……现在根本不在国境内啊?”
“这也只是对外的公开说法而已,但实际上,又有谁能去真正查证呢?”特蕾莎冷冷地回答,“难道这不可以是一种障眼法吗?艾格妮丝,你仔细想想,最近夏奈尔是不是有点和之前不一样了?”
特蕾莎的提醒,让艾格妮丝简直无所适从,她只是茫然地看着特蕾莎。
“我怀疑,为了给陛下和玛丽亚创造合理机会,所以夏奈尔才会受命做出一些反常的事——不过我说了,这都只是猜测。”特蕾莎仍旧平静地看着艾格妮丝,“我只是提醒你有这种可能性……你在那边无论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声张,更别破坏他的心情,否则这对我们都不好,现在事态紧急,不是我们意气用事的时候。我要提醒的就这些了,你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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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星夜兼程
“现在事态紧急,不是我们意气用事的时候。我要提醒的就这些了,你快去吧。”
特蕾莎的催促,以及刚才她所透露出来的惊天大瓜,让艾格妮丝的思绪变得尤为混乱起来。
她难以相信这个猜测,但是隐隐约约当中,她又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难道,陛下费了这么多心思,特意让夏奈尔搞了这么个局,就是为了有个合理的理由去乡下,和玛丽亚公主双宿双栖?
如果真有这份心,他又何必这样遮遮掩掩呢?这里还有谁能够阻止他的任性呢?他大可以大摇大摆地这么做了。
也许是他顾忌这边人多眼杂,不能尽兴;或者不想让特蕾莎和我生气呢?艾格妮丝又想。
这个想法,并没有让她感觉被“安慰”到,她的心里依旧空荡而且失落。
虽然一直口口声声自己只是为了“报恩”所以才乐意委身于陛下,但是在她心中,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并非妻子的妻子,认定了自己应该一辈子追随在他的身边。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还好一些,艾格妮丝只当是陛下的浪荡天性发作,宁可装作没看见,但一想到陛下居然可能在和那位讨人厌的玛丽亚公主双宿双栖,她的心里就不禁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堵在心里不好受。
在纷乱的思绪当中,陷入迷茫的艾格妮丝,在片刻之后找到了一条走出迷宫的金线。
现在她要与时间赛跑,是要去尽量拯救人的生命,哪怕有再多烦心的事,这一条却不应该被自己抛开。
不管怎么样,现在至少我应该尽快赶到陛下面前,然后把他带回来,尽快平息动乱……这不仅仅是为了陛下,也是为了国家、为了那里可怜的人们。
一想到这里,艾格妮丝重新变得清醒了起来。
她也顾不得再多想了,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装,然后让人帮自己准备好去吉维尼的向导以及几匹快马,然后不顾夜色,就这样匆匆地踏上了前往吉维尼的路途。
而在艾格妮丝匆匆离开的时候,特蕾莎也站在自己书房的窗口,目送她远去的背影。
在悄然之间,她轻轻地捏紧了拳头。
也好,终归一切是要揭晓答案的……
在之前,艾格隆和夏奈尔的一些行为举止,已经惹起了她的怀疑,再加上她根本不相信对自己怀恨在心的玛丽亚,会真的“乖乖离去”,所以她在他们前去吉维尼的时候,就暗自猜测“也许他已经和玛丽亚串通好了在那里等见面,然后双宿双栖”。
但是,这也只是猜测而已,她没有证据,她甚至也没有合理的理由去阻止这一切,毕竟夏奈尔劳苦功高,想要个假期也很名正言顺。
本来她也只会把这份怀疑藏在心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跟之前一样装糊涂过去算了,但是卡洛琳公主潜入旺代煽动造反的突发性的重大事件,一方面让她如临大敌,一方面却又给了她一个“一探究竟”的契机。
把艾格妮丝指使过去送信,既可以证实她的猜测是否准确,也可以让她继续保留进退的余地。
如果艾格妮丝在那儿什么都没看到,那么皆大欢喜,她也只是胡思乱想而已,无伤大雅;
如果艾格妮丝真的在那里撞见了玛丽亚,那么谎言就此揭开,她可以彻底打乱丈夫的计划。
更妙的是,从前后来看,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甚至她还特意告诫了艾格妮丝不要声张也不要惹是生非,“以大局为重”,可以说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哪怕艾格隆真的被撞破奸情恼羞成怒,也没有任何理由来指责她。
是的,一切都很缜密,可是却还独独遗漏了一个问题——
就算是猜测成真,那又怎么样呢?
如果玛丽亚真的在那里,而且已经和他双宿双栖了好几天,又能怎样呢?点破了谎言,真的就比装聋作哑更好吗?
这个问题,特蕾莎倒是没有想清楚,毕竟就连派艾格妮丝去试探一下都是她临时起意想到的主意,她现在自然没有想得那么远。
看似镇定的外表下,特蕾莎同样有着难以解开的忧虑和迷茫——她不知道,在自己一次次地让步,甚至讨好之后,自己到底还保留下来了什么,又或者说,自己还需要再保留什么。
母亲不久之前的劝告言犹在耳,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她也知道作为一个皇后,凡事就不应该太较真。她也同样明白,无论是从家庭还是从国家的角度来看,她都应该对很多事情保持沉默和无视——尽管她是受害者。
可是,在患得患失之中,她终究还是决定,去轻轻地掀开帷幕,只为了看一眼世界的真实。也许自我欺骗确实更好,但是她还是希望亲眼看看。
你步步退让,所求的仅仅是一个更优先的位置而已,难道这也不配拥有吗?难道之前这几年的恩爱,真的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谎言?她真的想要知道答案。
现在,她把接下来的主导权悄然送到了艾格妮丝手上,就看她如何发挥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妮丝小姐如果什么都没看见,甚至看见了再选择装聋作哑,那也无所谓,不管什么结果她都能够接受,现在她要做的只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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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枫丹白露宫的艾格妮丝,快马加鞭地向着吉维尼疾驰而去,哪怕入夜了也不肯休息。
她的心中此时充满了担忧,既是为国家所遭受的动乱担忧,也是为了自己接下来会看到的东西担忧。
但不管怎样担忧,她都没有停下脚步的选择,此刻她肩负的使命让她无法退缩。
满怀着忧虑的艾格妮丝,经过星夜兼程的疾驰,终于在第二天的早上,来到了吉维尼小镇。
今天这里的阳光依旧和煦,鲜花仍然盛开,镇民们似乎懒洋洋的闲逛,享受着又一个咖啡相伴的早晨。
相比于焦急而且风尘仆仆的她来说,此时这个美丽的小镇简直像个世外桃源。
这一副和谐的美景,让艾格妮丝也为之触动。
这里的人们,谁又能想得到,在遥远的法兰西西部,此刻正在酝酿着一场腥风血雨的风暴呢?
正因为如此,这份宁静,绝对不允许再被打破了。
带着坚定的决心,在向导的带领下,艾格妮丝骑着马向着夏奈尔的庄园继续奔驰。
就在接近庄园的时候,几个皇家的卫兵站在路边,拦住了他们。
“谁!站住!”他们一边举枪警戒,一边示意这些不速之客赶紧停下来。
艾格妮丝勒住了马头,然后向着这些卫兵们大喊,“是我,我要求见陛下,有重要的事情禀告!”
因为距离已经拉得很近,足以看清来者的面孔,同时又因为听到了艾格妮丝开口说话,所以这些人立刻就认出了她。
“艾格妮丝小姐!”几个卫兵都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他们收起了枪,齐刷刷地向艾格妮丝敬礼。
接着,他们面面相觑。
因为此刻的艾格妮丝衣物凌乱,神情憔悴,眼睛里甚至还有血丝,很明显是经过了长途的赶路跑到吉维尼来的。
在陛下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以至于要让她这么着急赶过来找陛下?
接着,卫兵里的小队长走到了艾格妮丝的面前,
“艾格妮丝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情要找陛下呢?”他毕恭毕敬的问。
“机密事项,我只能告诉你非常紧急,不能有任何延误——”艾格妮丝不耐烦地回答。
卫兵们又对视了一眼,然后纷纷识趣地让开了路。
也不怪他们如此“懂事”,毕竟为了保密,连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卫兵们也不知道苏菲的存在,他们就真的单纯以为陛下就是带着夏奈尔小姐前来度假的。
因为现在眼看“天下太平”,这个美丽的吉维尼小镇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危险,所以为了避免打搅陛下的“雅兴”,他们将警戒线拉得很远,离夏奈尔的房子有着相当远的距离,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既然如此,谁又有胆子拦住陛下最宠爱的情妇、刚刚生下莱希施泰特公爵的艾格妮丝呢?
反正,她就算过去看到陛下和夏奈尔小姐亲热,想必也早就习惯了。
相反,要是他们继续拦着艾格妮丝小姐以至于耽误了大事,那反而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总之,艾格妮丝轻易地就越过了警戒线,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来到了宅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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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艾格隆,正躺在花园内的躺椅上,享受着早上温暖的日光浴。
因为刚刚才起床,所以他只是草草地梳洗了一下,然后就随便穿了一件睡袍,就这样敞开着袒露出腹部晒着太阳。
和之前几天一样,他在昨晚也经过了一夜的“操劳”,虽然在睡眠中体能有所恢复,但此刻仍旧感觉全身乏力,慵懒到不想动弹。
正因为如此疲惫和慵懒,所以哪怕此刻苏菲正慵懒地依偎在他身旁,而且同样衣衫不整、春光乍泄,他也没有再起别的心思,只是轻轻地搂着她。
而在他怀中的苏菲倒是并没有闲着,她拿着正拿着画笔,在面前支架上的画布上轻轻地描画着。
而在她不远处的对面,夏奈尔半躺在长椅上,倚靠在几株鲜花旁边,为苏菲殿下充当模特。
艾格隆半睁半闭的眼睛,看着花园和夏奈尔的形象在画布当中慢慢地浮现。
当初,在美泉宫的时候,苏菲就时不时地带着艾格隆创作,以此来打发时间,而在这次悠闲的度假当中,她当然也希望为自己和艾格隆留下美好的回忆,所以在白天有空的时候,她时不时地会进行创作。
也许是因为身心愉悦的缘故,苏菲虽然很久没接触画笔了,但是这段时间可以称得上灵感泉涌,到现在已经画了好几幅画作——这些画称不上什么名家巨制,但是对艾格隆来说,它们的价值就算比起自己在卢浮宫里的那些传世经典画作,也同样不遑多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秋日的暖风轻抚下,苏菲注视着夏奈尔和那些微微摆动的花卉,艾格隆则看着身边的苏菲,一切都是那样的温暖和谐,就连时间仿佛都放慢了速度,不忍让这一幕快速消失。
“唔……”
在画布留下了大致的光影轮廓之后,苏菲舒爽地叹了口气,然后她暂停了创作,从旁边的托盘上拿起了一杯柠檬汁喝了一口。
接着,她又转头看向了靠在自己身边的艾格隆。
“口渴吗?艾格隆?”
说完之后,她又把自己喝了一口的柠檬汁递给了艾格隆。
“谢谢。”艾格隆拿起杯子就一饮而尽。
接着,他又看了一下苏菲还没有完工的画作。
“您打算什么时候画完呢?”
“怎么?你很急吗?”苏菲故作调侃地笑了起来,“那我们可以先办事,等会儿再画也来得及。”
仿佛是为了佐证一样,她还故意让自己已经很蓬松的睡裙又敞开了一些,以至于连白腻的肩膀和胸前的大片肌肤都暴露在阳光之下。
如果在之前,她光凭这一番魅惑,就足以让艾格隆不顾一切地兽性大发,甚至在这个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苟且之事。
但是现在的艾格隆略有不同了。
看着这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白色,他反倒是本能地别开了视线。
虽然心里确实有些悸动,但是死气沉沉的身体却真实地表露了他此刻的状态。
“不,我还不急,要不我们还是再休息下吧……晚上再说。”艾格隆有些心虚,就连额头上也突然冒出了些许的虚汗,他连忙高挂免战牌。
他的反应,并没有出乎苏菲的预料,事实上,在这几天,她早已经见证了艾格隆从生龙活虎到渐渐力不从心的全过程,她知道他已经足够努力了。
我就不信这样我都怀不上……
正因为如此,看到心虚的艾格隆,苏菲的心里反倒是多了几分爱怜,毕竟她知道,艾格隆也算是为她的“狂想”做出牺牲了。
唉,以后不能再这么做了。她心里叹了口气。
“当然可以了,我的小心肝儿~”在脸上,她则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然后喝了一口柠檬汁,再亲吻住艾格隆,把这份歉意和果汁混合在一起,送给了心爱的人。
两个人仿佛又一次融化到了一起,灵魂都在共鸣和震颤,然而就在这时候,她眼角的余光,却发现花园的顾影绰绰之间,好像多了一个人。
顾不得嘴角的果汁四处流淌,她立刻抬起头来看着影子的方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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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从容不迫
“谁!”
苏菲的震惊,也惊醒了原本沉浸在温柔迷梦中的艾格隆,他立刻直起身子来,然后转头看向自己的后方。
接着,在两个人目瞪口呆的视线当中,从花园外,渐渐地显现出了一个人影。
夏奈尔离得更远一些,所以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她定睛一看来者,然后顿时大惊失色。
“艾格妮丝小姐!”
一边说,她一边几乎是从长椅上跳了起来,然后本能地快步冲到了艾格隆的身边,准备和主人共同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而艾格隆,依托多年养成的极好的心理素质,也渐渐地回过神来。
他认出来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居然是艾格妮丝。
而此时的艾格妮丝……形象着实有些骇人。
她的衣衫凌乱,面色苍白,双目甚至还带着些许的血丝,简直就像是来索命的冤魂一样。
很明显,她是一路狂奔从枫丹白露赶过来的。
所以,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自己的事情败露了,所以她过来声讨自己的吗?
艾格隆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大,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却又忍不住这样想。
就这样,在三个人的注视下,艾格妮丝一步步的向他们走近,而她此刻身上的怨念和愤怒,也越来越清晰地展露在他们面前。
艾格隆甚至有种幻觉,感觉好像她马上就要拔出剑来然后快速冲过来一剑封喉了——至于具体捅谁倒是有待商榷。
不过,这当然只是他的幻觉而已,实际上,艾格妮丝虽然气得面色发白,但却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慢慢地走近了过来——而且,她的双手手无寸铁,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暴起发难的工具。
“艾格妮丝,你怎么来了?”艾格隆定了定神,然后向前跨出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玛丽亚的面前,“发生什么事了吗?”
“打搅了陛下的雅兴,我真的很抱歉。”艾格妮丝抿着嘴唇,然后细声细气地回答,“请不要责备外面的卫兵,是我让他们不要通报的,我有急事要找您。”
事实上,此刻的艾格妮丝,同样内心也是翻江倒海,百味杂陈。
尽管来之前就已经有所预感了,但是当真正面对这一幕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如遭雷击,甚至直到此刻,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面对。
为什么偏偏非要是这个女人?难道她就这样令你迷醉?她比我强还是比特蕾莎强?她怎么就能够这么为所欲为,使唤得你团团转了?
她越想越是不解,越不解就越是生气,而看着艾格隆身后的玛丽亚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嫌恶。
看到艾格妮丝在气愤之下如此表现,艾格隆更是担忧了,他把苏菲掩藏在自己背后,然后再勉强镇定地问艾格妮丝,“那么到底是什么急事,让你这么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陛下,您在担心什么?难道您认为,我会对您不敬吗?”艾格妮丝幽怨地反问艾格隆。“我是您的臣仆,我怎么会违抗您的意志?您又何必摆出这个戒备的架势呢?或者说,难道为了她,您会对我动手吗?”
艾格妮丝的反问,让艾格隆顿时愣住了。
一直以来,艾格妮丝都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他见过她几乎所有样子,有喜悦,有愤怒,有伤心,甚至有绝望,但从未露出过如此幽怨的神情。
第一她爱我,第二她被伤心了。
艾格隆顿时理解了过来。
而这时候他也痛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这一声平淡的质问,却比什么怒斥还要让他感到心惊胆战。
该死,怎么就被她撞破了?他心里在暗暗叫苦——
片刻之后,艾格隆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令他头疼的问题——特蕾莎如果接下来知道了,又该怎么办?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连忙试图为自己解释。
然而,艾格妮丝却也没有心情再听他的解释了,她拼着最后一点理智,立刻向艾格隆说明了她的来意。“昨天,政府收到了通知,贝里公爵夫人潜入到了旺代,意图举事……现在巴黎已经紧急戒备起来,并且希望您尽快去处理大局。”
“什么!?”一听到这个消息,艾格隆顿时就抛下了刚才的心虚和紧张,全部注意力就集中到了国事上面。
而在瞬间,那种慵懒和疲惫也从他的身上消失了,他的腰杆陡然挺直,目光也变得凛冽而且杀气腾腾。
“她回来了,而且要造反?她找死吗!”接着,艾格隆冷冷地说,“看来,我之前的仁慈,已经被误解成软弱了……那好,如果她希望这样,我可以成全她!”
他这一瞬间的变脸,生动地展现了什么叫做“雷霆之怒”。
扑面而来的杀气,让气氛陡然变得极度紧张,以至于三个最亲近的女人,也在陡然之间心里发寒。
虽然自从上台以来,艾格隆时时刻刻都力图表现出“仁慈”和“亲民”的样子,但那只是他必要的统治手段而已,在不同的环境下,他可以表现出完全相反的样子来——哪怕是最残酷的一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得难听点,当年旺代因为叛乱和平叛死了二十万人,现在只要能够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夺回来的王位,哪怕再杀二十万人、把整个地方都烧成一片白地,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而艾格妮丝这下子也顾不得吃醋了,这时候她已经想起来了,自己过来最大的目的,就是避免艾格隆暴怒,以至于让旺代地区出现更多无辜的杀戮。
“陛下……”她连忙屈膝向艾格隆行礼,并且试图以此来唤起艾格隆的良知,“根据塔列朗亲王等人的分析,现在事态虽然紧急,但并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旺代地区虽然因为历史因素有不少人倾向于保王,但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厌倦了战火和杀戮,而且他们尊敬您,他们并不会因为波旁王室成员的一次煽动,就拿起枪炮来对付您……所以,只要您迅速有力地做出回应,一切都会很快结束的,请您息怒吧!”
艾格妮丝的语气非常诚恳,甚至带上了一点哀求。毕竟她这是在为无辜的生灵请命——比起这些来,自己身上的那点宫闱纷争简直不值一提。
艾格妮丝的哀求,让艾格隆下意识的愤怒,渐渐地消褪了下来。
而这时候,他察觉到自己睡袍的衣角,被轻轻地扯动了一下。
他转过头去,发现苏菲正在关切地看着自己。
“陛下,虽然时局动荡,但请切莫意气用事。越是紧张的时刻,越是需要镇定。”苏菲小声劝解着艾格隆,“别担心,现在你身边的人都团结在你的周围,而民众也倾向于你,所以波旁王室哪怕动员起一些跳梁小丑,那也绝非你的对手——而且,不管怎样,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永远都是,所以……安心吧,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按理说,这时候她越是不出声,就越可以避免嫌忌,可是看到艾格隆不高兴的样子,苏菲的心里却同时绞痛起来,所以她忍不住温柔地安慰了“受创”的艾格隆。
这份温柔,在瞬间就暖和了艾格隆冷如铁石的心,他的杀戮欲望,在顷刻间也消散了。
“抱歉,让您见笑了。”艾格隆淡然向苏菲笑了笑,“本来是一个美好的假日,却被这种破事儿打断……我又欠您人情了。”
“这是哪儿的话?美好的假日可以有很多,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苏菲微微笑了起来,继续安慰艾格隆。“你的家业,却不容有半点疏忽……毕竟那是你用太多东西换来的,不是吗?”
没错,献祭的东西太多了,所以绝不能容许权杖有半分缺损。
换句话来说,只要保住权杖,所有的东西又都会失而复得。
孰轻孰重,不问可知。
“艾格妮丝,夏奈尔,跟我来吧,我回去换身衣服,我们立刻出发,返回枫丹白露。”这时候的艾格隆,已经褪去了疲惫,也褪去了愤怒,他又恢复成了那个高深莫测、让周围人畏服的陛下,“一切都会重回掌控的,而且该付出代价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走向宅邸,准备回去换衣服。
夏奈尔赶紧跟在他的身后,艾格妮丝则先是深深地盯了“玛丽亚”一眼,然后也转身要走。
刚才玛丽亚的安慰,打动了艾格隆,但是艾格妮丝却越听越不是滋味,因为这种安慰,原本好像是应该由自己说的,结果经由她说出口,就好像“偷走”了她的真情一样。
可是,说是偷,但一切又是那么浑然自若,那种气氛,好像就是应该由她来说的一样。
这让艾格妮丝既疑惑又无奈,可是这时候,她也知道兹事体大,所以并不想要吵架,转身就想要跟着艾格隆离开。
“可以让艾格妮丝小姐留步吗?”这时候,玛丽亚”突然开口了,“她一路风尘仆仆,看上去昨天不眠不休一路赶过来的,这份忠诚简直无以言表,令人敬佩。正因为如此,最好让她留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等明天再赶回去也不迟。”
苏菲的话,让艾格隆一阵惊愕,因为他明显听得出来,苏菲的意思是,让她和艾格妮丝一起留在这儿。
难道她不怕吗?虽然艾格妮丝现在确实身心俱疲,但是随手收拾她还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艾格隆正想要说什么,但苏菲却给了他一个“就按我说的做”的眼神。
这个眼神坚定而且不容置疑,以至于艾格隆一时间难以反驳。
他知道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我需要在她面前躲藏吗?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尊重苏菲的意见。
“艾格妮丝,好好休息一下。”于是,他留下了这句话,再带着夏奈尔一起离开。
很快,艾格隆就消失在了艾格妮丝的面前,艾格妮丝此刻心中的大石,也落下了一半。
只要陛下冷静下来,只要陛下执掌局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时候,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双腿已经发软,全身的骨头也都好像在咯吱作响——骑马一晚上不眠不休,确实是一种可怕的煎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又看了面前的玛丽亚一眼。
她突然又觉得,这个玛丽亚好像有点点陌生——虽然以前她也没和玛丽亚有什么往来,但是玛丽亚的那种做派她是领教过的,盛气凌人当中又带着一点虚妄和不自信。
而刚才她在陛下面前,却好像很强势,甚至强势得过头了,三言两语就把陛下给使唤了。
此时的艾格妮丝,还没有想到这根本不是玛丽亚,她的想象力还不够,想不到还有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发生。
所以她有点疑惑。
刚才她在气头上,又心系旺代民众,所以没有心情去察觉其中微妙的痕迹,但是此刻心情冷静下来了,立刻就察觉到了一点点异常。
只是,此刻她心力交瘁,也没有心情去思考那么多东西了。
看着她这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苏菲主动地从旁边倒了一杯柠檬汁,然后递到了艾格妮丝的面前,“艾格妮丝小姐,喝点这个吧,至少可以缓解下您的疲惫。”
艾格妮丝却没有领这个情,她看着面前这杯柠檬水,蓦地回想起刚才他们两个嘴对嘴“引渡”汁水时不堪的一幕。
一种嫌恶感也顿时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冷冷地瞪着玛丽亚,以此来表现出自己的心情,让对方知趣一点。
“谢谢,但我不渴。”
艾格妮丝的冷淡,并没有出乎苏菲的预料。
虽然刚才她的出现,让苏菲大惊失色,但是这种小小的意外并不足以击碎她的心防。
事实上,在回过神来了之后,她反倒觉得这很好。
反正,这终究是她要面对的,越早反而越好。
理论上来说,面前这个女子可以轻易把她撕碎,但是她根本不怕——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怕过什么东西。
记住,你现在是玛丽亚,你们两个认识……她在心里提醒自己。
在来之前,玛丽亚已经把自己和艾格妮丝的几次互动告诉给了苏菲,而现在,就是两个人第一次交锋的时候了,苏菲甚至反而有点开心。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现在正好掂量掂量你的斤两。
“所以,您为何要以如此严峻的态度来面对我呢?”苏菲不慌不忙地拿起了被对方拒绝的杯子,然后从容地喝了一口清凉的汁水,接着从容地看向了艾格妮丝,“毕竟,我只是做了和您一样的事情而已,这难道有什么罪不可赦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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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疾言厉色
“毕竟,我只是做了和您一样的事情而已,这难道有什么罪不可赦的吗?”
面对对方戏谑中又带着点挑衅的表情,艾格妮丝心头原本渐渐熄灭的火气,又腾腾地往上冲,甚至让她疲惫的身躯陡然又精神了起来。
这个女人,好让人火大!
这下她不怀疑对方就是玛丽亚了,因为玛丽亚确实就是如此刻薄,轻易就能够把任何人惹得火气上涌。
“我们不一样!”艾格妮丝瞪着‘玛丽亚’,然后大声回敬,“我侍奉陛下,是因为陛下需要我,作为臣仆我在履行我的义务,我从没有欺骗或者魅惑过陛下,而您呢?您鬼鬼祟祟地隐瞒自己行踪,耍弄各种奸计,为的只是勾引别人家的丈夫,您的所作所为,哪里配得上自己的身份了?难道不是您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些事见不得人吗?”
接着,她又忍不住再加了一句,“还有,难道您不明白吗?陛下所看重的,只是因为您有着和您姐姐同样的脸,他并不是迷上了您,只是想要借此重温旧情罢了!您只是被当成了一个影子,一个道具!如果说我可悲的话,那您只会比我更加可悲!”
艾格妮丝向来就性子直,这下又处于非常生气的情况,因此她的回应可谓是难得的尖刻,掷地有声。
虽然知道艾格妮丝这是在骂玛丽亚,可是苏菲却感觉自己也被戳中了,心里也陡然抽痛起来。
这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愤怒。
奸计?魅惑?自己和艾格隆之间,哪有过这些玩意儿?
搞清楚,到底谁先来的好吗?
倒不如说,自己是因为受了这么多苦之后心胸开阔了一些,所以才能够为大家着想,主动接受这种见不得光的私下幽会,放以前的话,早就当面把她们都气死了。
哼,好一个野丫头,现在你摆出这副样子来居高临下指责我,你真以为你有这个资格吗?
“瞧您说的,搞得好像自己忍辱负重,被迫爬上陛下的床一样……我看您不也是挺享受现在这种待遇的吗?而且您的家人们,也一个个攀附上陛下,指望着飞黄腾达呢。”盛怒之下,苏菲的表情也越发讥讽了起来,“艾格妮丝小姐,人不能太贪心,不能既一边伸手拿好处,一边又道貌岸然摆出一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这些都是别人硬塞给我的样子……恕我直言,这可一点都不好看呢。如果是我的话,既然都已经得到这么东西了,我会学会察言观色,装聋作哑,在刚才撞见陛下好事的时候,自己乖乖学会视而不见,这样您保住自己名位的时间也许会更长很多哦……”
不愧是玛丽亚的孪生姐姐,苏菲刻薄起来的时候,同样能够轻易就入骨三分。
本来就精疲力尽的艾格妮丝,被苏菲这么一呛,一时气急攻心,差点昏倒在地上。
最伤人的往往是真话,而她之所以如此生气,恰恰是因为苏菲戳中了事实。
在家人们飞黄腾达、在儿子一出生就被封为公爵之后,世人怎么可能相信自己真的是个无心于富贵的人呢?艾格妮丝知道,哪怕自己表现得再怎么淡薄,恐怕在许多人眼里,这也只是一种“高级技巧”罢了,而自己面对这种质疑却永远百口莫辩。
那些一心只有私利、整天投机钻营的人,根本不会关心世人会怎么看待自己,所以反而可以活得很滋润,一辈子无忧无虑,但是艾格妮丝并非如此,所以她的心理包袱很重,只是因为之前所有人都不敢在她面前说这个,所以伤口并没有疼起来而已。
而这一下,她是明确无误地被戳中了。
盛怒之下的艾格妮丝,甚至已经下意识地准备动手,用物理定律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牙尖嘴利的玛丽亚公主了。
可是,最后一丝理智,还是让她没有轻举妄动。
毕竟,玛丽亚就算再怎么样任性妄为,她终究是巴伐利亚王室的公主,自己贸然动手的话,万一打出了个好歹,那么到时候该怎么收场?如果因此影响了两国关系,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们又该如何自处?
换句话来说,面对她的时候,就连特蕾莎皇后都有点投鼠忌器,更何况是自己?
苏菲已经察觉到了艾格妮丝已经在爆发的边缘,可是她毫无畏惧,甚至饶有兴致地继续开火,“难道我说得不对吗?艾格妮丝小姐,你刚才又何必执意撞破我们,扫我们的兴呢?难道多等个几分钟不行吗?现在好了,大家都面上尴尬,而这对您又什么好处呢?您甚至都不敢冲他发脾气,那您还能够做什么呢?”
尽管明知道玛丽亚肯定是在散播歪理邪说,可是看她这么淡定从容振振有词的样子,却一点都看不出心虚来,而满腔怒火的艾格妮丝,则对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陷入到了难以发泄的窘境。
“你在胡说什么?!”她咬着牙问。
“我的意思是,如果您想要阻止什么事情发生,那一切都已经晚了,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而如果您还想要挽救什么东西,那么您就应该注意下方式方法,毕竟陛下无论再怎么宠爱您,也不会允许您对他指手画脚。”苏菲冷笑着回答,“也许我的这些话不中听,但想要常伴在君王身边,本来就是一项辛苦的工作,不认真点可不行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妮丝没有在意她的这些歪理,她的注意力放在了“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这句话上。
然而,她顿时就感觉到了一股冰凉的无力感。
是啊,他们都已经来这儿好几天了,难道不就是什么都做完了吗?
自己撞破了他们依偎在一起,可是更不知羞耻的事情他们肯定也做了多少遍了……
一想到这里,连她自己也感受到了悲凉和荒诞,因为自己的气愤毫无意义。
所以,你又能阻止什么呢?又能挽救什么呢?
陛下的任性,还有这个女人的放荡,都是出自于他们的天性,自己连自身的命运都难以掌控,又能如何去阻止呢?
想到了这里之后,她突然连愤怒都好像失去了力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出何种回应了。
也许,不回应更好。
“说到底,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我们只是心情好一起过来度个假而已,我们既不想要打搅谁,也不会侵犯到谁的利益和地位,只是看看风景图个开心罢了,难道有什么问题吗?”看到艾格妮丝现在这副虚弱的模样,苏菲也没有再添油加醋,只是平淡地做出了结论,“您如果担心我会去大肆张扬,那大可不必,毕竟这种事对我来说也没有几分光彩……所以,大家心照不宣,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好吗?”
这时候的艾格妮丝,已经发现了,自己比口才完全比不过玛丽亚,再与她进行口舌之争,非但不能让她破防,反而会给自己添更多的堵。
“也许你说得对,我没有资格拿你怎么样,毕竟我们都不光彩,但有一个人有资格。”艾格妮丝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会对你使用暴力,但是我要把你押送回去,让你的欺骗和狂妄无所遁形!”
“您是指特蕾莎啊?”苏菲立刻懂了她的意思。
接着,她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是微笑了起来。
“所以,让我猜一猜,是她把您叫过来的吗?哎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您可能就在无意中当了别人的探路石了啊,而您却不自知呢。”
“少在这儿巧言令色!”艾格妮丝现在是恨透了玛丽亚,所以根本就不想听她的任何风凉话。“皇后陛下对你已经足够宽容了,如果换我的话早就把你狠狠教训一顿了!”
……我要是告诉你她做得更过分,你会不会很惊喜?
苏菲犹豫了一下,为了保全自家妹妹(同时也是现在的自己)的脸面,还是决定没有把玛丽亚一生的耻辱说出来。
“要是能赶我走,她早就做了,不过我看现在她是办不到了。”苏菲微笑着撇了撇嘴,“其实,我劝您最好帮我保密算了,这不是为了我好,而是为了她好,何必让她白白伤心伤神呢?”
苏菲认为自己说的都是大实话,但是在艾格妮丝听来,这就是狂妄而且不知廉耻的表现。
“你怕了吗?怕也没用,我一定要把你抓回去,让你的恶行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随便您,您想怎样都行,我都能接受。”苏菲愉快地摊了摊手,显得完全不在乎的样子,“我之所以鬼鬼祟祟,是为了他,同样也是为了给你们留点脸面,如果你们真的不要,那我也不介意。”
要说完全不介意,那当然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当初苏菲就没有从特蕾莎那里占到过什么便宜。
而且,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是非,也不是一句“她对不起我”就能够说清楚的,至少苏菲现在对她,也不是完全的恨意了。
只是,苏菲向来就是如此骄傲的性格,她不想对艾格妮丝服软求饶。
对她来说,能避开特蕾莎最好,但如果非要和特蕾莎对垒,她也不会有半分畏惧。
说完之后,她又貌似关切地看了一下艾格妮丝,“不过,不管要不要抓我回去,最好您先休息下吧,不然的话,恐怕会累到病倒的。”
艾格妮丝当然不会领情,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她,此刻也确实不想再跟这个可恶的女人多费口舌了。
“想逃的话你尽管试试,反正我一定抓得到你。”她又威胁了‘玛丽亚’一句,然后转身向着宅邸内走去。
她不想去主人的卧室,因为她知道,那里一定有着大量不堪入目的凌乱痕迹,所以她随便找了一间有床的客房,然后拖着疲惫身躯躺了上去。
就在躺上去的一瞬间,无边的倦意,夹杂着委屈,不解、无奈和怨恨,最后化作了一滴无色透明的泪珠,从眼角轻轻地滚落,然后她下意识搂住了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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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天的疾驰,艾格隆终于在拂晓时分赶回到了枫丹白露宫。
皇帝陛下没有任何征兆、突然风尘仆仆地结束了休假然后赶回宫,这让外面警戒的卫兵们一阵惊愕。
艾格隆知道,很快他的反常举止就会传出去,然后,引发这种“反常”的具体原因,也会立刻传开,先是巴黎然后全国人尽皆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这不要紧,他现在回来了,而且他手里还控制住了权力的核心枢纽。
他并不会被这一次冲击所打败,恰恰相反,他反而要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再继续去清算自己的政敌们,让他们得到惊碎自己好梦所应得的报应。
事实上,除了第一时间他本能地勃然大怒之外,现在的他反而倒是极为冷静,又恢复了往日的风范。
回到家里之后,他很快来到了平日里办公的书房,而得到了消息的特蕾莎,也从床上爬了起来,来到书房和自己的丈夫见面。
隔了几天重新再会,夫妻两个各怀心事,一时间竟然相对无言。
“现在情势怎么样了,特蕾莎?”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终于开口询问。
“现在这边一切还好,巴黎也非常平静,政府那边每隔几个小时都会派人过来,告诉我们任何新的消息。”特蕾莎轻声回答,“塔列朗亲王和苏尔特元帅都向我保证,绝不会出任何乱子。”
听到这里,艾格隆松了口气。
毕竟,对法兰西这个国家来说,只要巴黎不出事,其他的其实都不足为惧。
剩下的只是平定乱事罢了,而且看样子,他根本不必付出多少代价就能做到这一点。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骚动,其他的要员,我都让他们继续在自己的岗位上,表现出镇定的样子。至于基督山伯爵,我收到消息之后就把他召了过来,并且让他常驻在这里,等候你回来之后差遣,他现在在休息。”特蕾莎又小声补充。
而这又让艾格隆定下了心来。
在这个时候,他确实需要一个绝对可信的心腹来随时听侯调遣,而基督山伯爵显然是就是不二人选。
他发现特蕾莎一切应对措施都很妥当。确实不失皇后之风范。
“那就把他叫过来吧,我有事要交代他。”
特蕾莎轻轻点了点头。“好,我马上让人叫醒他。”
然后两个人又沉默了片刻。
“玛丽亚在那儿吗?”尽管她知道这么做很不妥,但是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艾格隆先是一愣,然后又犹豫了一下。
可是,现在又还有什么好抵赖的呢?难道还能把艾格妮丝灭口了不成?
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责任吧。
最后,他只能心一横,给出了一个简短的答案。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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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天崩地裂
“在。”
简短的回答,却引来了又一阵沉默。
不过,出乎预料的是,特蕾莎并没有如同艾格隆预想中一样生气或者爆发,只是平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丈夫。
也许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缘故吧。
艾格隆被这种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他想要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现在还有什么谎言,能够把她哄得开心起来呢?他可想不到了。
“看样子,这确实是一个愉快的假期啊,你们一定玩得很开心。”特蕾莎嘴角微微扯动,像是笑了出来。
但是片刻之后,她终究还是绷不住了,她抬起右手,然后用小拇指轻轻地戳了一下艾格隆的心脏。
戳得并不用力,但是却好像又蕴含了莫大的气愤和无奈。
“殿下,我到底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呢?”特蕾莎轻声问,“我做得还不够吗?”
艾格隆本能地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可是面对妻子质问的眼光,他一下子又有点不知所措了。
“不,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我说了,这是我的问题——”停顿片刻之后,艾格隆讪讪地回答。
“那为什么你还要一次次地这样伤我心呢?”特蕾莎貌似心平气和地问,“如果不是我的问题,那大概只能是你的问题了。所以,你爱我吗,殿下?很抱歉,我可能问了个傻问题,不过这个问题我曾经确凿无疑地相信过,但是现在,为了保险起见,我觉得最好还是确认一下。”
说完之后,她注视着艾格隆的目光,既恳切又紧张,犹如是面对着法官的审判一样。
艾格隆心里越来越发毛了,因为他明显感觉到,现在的特蕾莎可能有点不正常。
说不清楚到底哪儿不正常,但肯定不正常。
“我当然爱你,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我很感激这些年来有你陪伴在我身边,并且给了我如此幸福的家庭——”所以,这一下他也没有再选择回避了,而是直接做出回答,“但我没办法只爱一个。”
“噗……”特蕾莎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足够恶劣的回答啊,可是……该死的,为什么殿下能够这么堂皇地说出口,又为什么,我明知道这个却还是忍不住为你开脱……”
这小小的一声咒骂,道尽了特蕾莎此刻心中的百味杂陈。
她确认,殿下并没有说谎,而且他的回答,也没有出乎她的预料。但是这种坦诚,仍旧还是深深地刺伤了她。
她也搞不明白,自己曾经那样幸福的婚姻,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不久之前,她和艾格隆结婚之后,虽然居无定所、四处辗转,虽然生活水平大不如前,但是她却无比怀恋那个时候的日子,因为他们夫妻两个如胶似漆没有任何人来打搅,他们的生活中只有彼此(夏奈尔算是个小小的例外),并且还如愿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继承人。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她一生当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既比现在当皇后更加开心,甚至也比在家里和父母呆在一起更开心。
她原以为这会是贯穿她一生的幸福乐章,却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偶然的片段(或者说她想到了也不想相信)。
说实话,如果不曾这样沉醉于幸福,那么她可能反而不会有现在这样失落和痛心疾首。
如果她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长大之后联姻,嫁给某个同宗的亲戚或者某个外国的君主,那么也许她就会路易十四和路易十五的王后一样,默默忍受着丈夫的为所欲为,安安静静地以王后身份过完自己的一生。
但正因为曾经享受过最幸福的时光,所以她才会如此珍惜,如此不肯放手。
然而她也知道,自己和心爱的殿下,这辈子不可能再回到那段时光了。
也许他确实爱自己,珍视自己,但是这些爱和珍视,同样也会落到别人的身上,而且还不止一个。无论自己多么爱他,多么为他操心,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成为了皇帝,他可以为所欲为——而且所有人都默认了他可以为所欲为。
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在旁人眼里根本就不叫事,就连母亲这样通情达理的人,第一反应甚至也是觉得他“克制”。
皇帝就是这样的人,他可以任性,可以贪婪,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别人只有逢迎或者忍耐,哪怕是身为妻子,同样也是如此。
不甘和无奈交织在一起,啃噬着特蕾莎的心,让她心如绞痛,她又一次怀念起了身为流亡者的那些美好时光。但那已经是注定回不去的记忆了。
所以,自己就是要默默忍受几十年,直到生命的终结吗?
片刻之后,她又自嘲地笑了。
忍或者不忍,难道是自己能选择的吗?不忍也得忍,哪怕自己撕破夫妻之间的体面,还是不能把他怎么样,也不可能让他听从自己的呼唤——因为他是皇帝。
一想到长达几十年的煎熬,她突然有点望而却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特蕾莎,你没事吧?”看到特蕾莎摇摇欲坠的样子,艾格隆一下也急了,他也顾不得别的,连忙扶住了特蕾莎。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罢了。”特蕾莎虚弱无力地回答。
接着,一把抓住了艾格隆的手,既像是质问又像是祈求地看着他,“真的非她不可吗?”
“我会约束她,不会让她再肆意妄为冒犯你的……”艾格隆艰难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她以后不会再惹事生非,更不会去当众让你下不来台了。”
而其中的潜台词特蕾莎自然也听得明白——那就是,木已成舟,玛丽亚已经靠着勾搭上自己的丈夫,站稳了脚跟。
很好,算你厉害!特蕾莎的脸色发白,同时也咬牙切齿地咒骂着玛丽亚,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对她来说,这就是一个“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的故事。
她早就预料到了,当时被自己狠狠羞辱之后,玛丽亚必然怀恨在心,却没想到她的行动力居然这么强,演技也如此厉害,一方面对自己示弱,甚至不惜当众服软;一方面又迷惑自己,甚至还制造了回国的假象。
结果,她却在暗中勾搭到了艾格隆,然后偷偷跟着他一起去双宿双栖——这肯定是对自己的报复。
何其无耻!又何其恶毒!
一想到这里,特蕾莎的心脏又抽痛了起来。
她原本就非常讨厌玛丽亚,而现在,这种“讨厌”已经变成了无法化解的“憎恨”,某种意义上来说,艾格隆如果是带着其他人寻欢作乐的话,她反而已经“脱敏”了,不至于这般怒不可遏。
从见第一面开始,玛丽亚就在想方设法地挑衅她,刺激她,直到现在,甚至不惜以自己为代价来报复她,这种仇恨她现在虽然还不太明白来自于何方,但是也成功地激起了她最大的仇恨。
当然,特蕾莎并没有意识到,直到这时候,她还是在有意无意地为丈夫开脱——毕竟,如果不是艾格隆自己点头的话,谁又能真的使唤他呢?
“好,看来你的意思,就是非要留住她不可了——那么,如果她有胆识的话,那就当面来跟我说吧。”特蕾莎冷冷地回答,“总不能她还想要这样藏头露尾一辈子吧?那可太不像话了,我都替那边的王室感到丢人……”
此时的特蕾莎,在艾格隆看来,刻薄得仿佛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她的平静当中又带着的煞气,让他更加感觉发毛。
“特蕾莎……”
“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了。”特蕾莎不等艾格隆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殿下,我知道,你肯定会担心我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而我自己也不敢确定我会不会这么做……但是,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怜悯的话,至少让我去直面自己的事!或者,你现在就告诉我,你的一切事都与我无关,那我也可以当做自己什么都没说好了!”
面对着特蕾莎的怒火,艾格隆也不得不停住了。
她这是拿恩断义绝来威胁自己。
而这让艾格隆倍感头疼。
无疑,他不想放弃与玛丽亚(苏菲)的私情,但也不想就此和特蕾莎形同陌路——所以,恩断义绝之类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唉,你还真是贪心呢——他自己都忍不住对自己说。
所以,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极力想要避免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他虽然极度不情愿,但是好像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苏菲真的直面特蕾莎的话,到底会发生什么?
他想象不出来,但是他知道,那绝对非常危险。
在这种夹缝当中,他思虑片刻,然后不得不最终做出了折中。
“你可以见她,但是,必须有其他人在场。毕竟,特蕾莎,不光是为了她,也是为了你,你是皇后……”
“在这个时候你倒是知道我是皇后了……”特蕾莎略带嘲讽地笑了起来,“那么你认为应该谁在场呢?夏奈尔吗?”
“对。”艾格隆点了点头。“她不会偏向于谁,也不会插嘴,她只是控制一下事态,避免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我认为这对大家都好。”
“哼……你所谓的‘大家’,每次都是指自己。”特蕾莎冷哼了一声,但是最终,她还是长叹了口气,“可是,好吧,就按你说的,谁让你是陛下呢?”
“谢谢你。”艾格隆总算松了口气。
接着,他又重新调整一下情绪,然后微微颔首向妻子告别,“我要去接见基督山伯爵了,很多事情需要立刻就办,容不得拖延。”
而特蕾莎也轻轻点了点头,无力地目送丈夫离去。
“对不起,特蕾莎……我原本是希望能够让一切在风平浪静当中悄悄过去的。”
艾格隆一声长叹。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感慨和辩解有多么厚颜无耻,所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在艾格隆转身想要走的那一刻。
特蕾莎突然张了张嘴。
“那么,是我更重要,还是她更重要?”这句话到了嘴边,但是最终,却还是又被咽了下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个她当然不是指玛丽亚。
不过,明明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摊牌的问题,但是特蕾莎终究没有问出来。
她没有信心,更没有勇气去面对真相。
她知道,万一丈夫做出了她不想要的回答,她就要面对自己精心构筑的世界猝然崩塌的惨象——她今天的悲痛,甚至还不如那一刻的百分之一。
她不愿意这样,甚至可以说,她宁死也不想看到这一幕。
哪怕是虚幻的梦,也要把它死死地攥在手中,因为这就是她用尽一切力气去构筑、去热爱的梦境,她离不开这个梦境,只有死亡才能让他们分离。
所以,她最终还是没有再出声,只是默默地目送丈夫离开房间。
而走出房间的艾格隆,也是心里松了口气,他知道,特蕾莎最终还是为夫妻之间留下了余地,没有问出那个最尴尬、最直面人心的问题。
在那个问题上,他就算撒谎,也会被特蕾莎一眼看穿的,而那时候,两个人相处起来又该是何等煎熬。
所以……还是回避比较好。
离开房间之后,艾格隆并没有如他所说的去见等候自己的基督山伯爵,而是把夏奈尔悄悄叫到了面前。
此时的夏奈尔,也心知大事不妙,所以也紧张不安地看着他。
主仆二人都疲惫而且忧心忡忡,但艾格隆知道,他必须抓紧时间。
“夏奈尔,现在要拜托你了。”艾格隆简短地描述了一下刚才自己和特蕾莎的争吵内容,然后叮嘱夏奈尔。“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可以站在那里……我请你一定要为我们打圆场,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也只有夏奈尔知道,艾格隆所说的“乱子”到底是指什么。
她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
“如果陛下需要我,那我自然责无旁贷,我会尽力的……”
说到这里,她也叹了口气,“陛下,您太贪心了。”
这也是她鼓起勇气之后能够做出的最大限度的指责了——
“对此我不否认。”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不过这也成就了我,不是吗?”
“您倒是轻松了,可是我也许就要遭殃了……”夏奈尔无奈地回答,“所以,我请求您,让我有能力免遭横祸的殃及……”
“你是指什么?”艾格隆反问。
这时候,夏奈尔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记起了玛丽亚临走之前的嘱托,立刻就向艾格隆请求。
“我请您允许我与基督山伯爵大人定期沟通,我帮助他整理报告和文档……我不需要什么官方的身份,但我需要成为伯爵大人的助手,您能够同意吗?”
艾格隆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夏奈尔居然一反常态,向自己索要权力了。
“陛下,您知道的,我并不贪慕权势,但是……我已经看明白了,如果想要立足在您的身边,不被狂风暴雨所摧垮,那就必须拥有自己的根系才行。”夏奈尔小心翼翼地看着艾格隆,“这些琐碎的事,对我来说并不会花费太多精力,但至少能让我安心留在您旁边……除此之外我也别无所求了,陛下。”
“那好,吉维尼女侯爵,你现在就是他在宫廷中的对接人了,希望你们未来合作愉快。”艾格隆也没有再纠缠,而是直接答应了她,“我马上就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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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策略
“那好,吉维尼女侯爵,你现在就是他在宫廷中的对接人了,希望你们未来合作愉快。”
艾格隆的承诺,让惴惴不安的夏奈尔,心里也松了口气。
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并不贪慕权势,她之所以跟陛下要权,只是为了能够自保而已。
在之前,她还没那么着急,可是眼看情势一点点地滑向那个糟糕的境地,而自己又不得不为陛下打圆场,无法置身事外,于是想要为自己寻找自保筹码的心情,变得更加迫切起来。
她并不怎么相信特蕾莎皇后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但两虎相争,很容易就会波及到身边的人,更何况她还并不那么“无辜”。
虽然眼下她没有亲眼见到特蕾莎的样子,但是她能够想象得到,此时皇后陛下是多么的伤心失落,一股歉疚感自然也再度油然而生。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终究自己只为陛下效劳。
“谢谢您,陛下。”她行礼向艾格隆致谢,“我会尽力去为您圆场的,但是我不得不告诉您,我的力量也是有限的……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但愿情况不至于变得那么糟糕……”
艾格隆闻言也只能轻轻叹了口气,自己也觉得丧气。
不过,这时候他又能说什么呢?他只能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夏奈尔的肩膀,以示鼓励和期许。
事到如今,苏菲和特蕾莎的正面碰撞已经势不可免了,他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收场,只能静观事态发展然后再做决定了。
而现在,他还有更加重大的事情需要去考虑,也容不得他再多想。
他迈动脚步,来到了一间谒见室里面,而这时候基督山伯爵也正等候在这里。
自从收到消息之后,特蕾莎就把他叫了过来随时待命,现在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天了。
虽然他现在的职位并不高,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艾格隆最信任的心腹宠臣之一,所以特蕾莎也把他纳入到了“参知机要”的范围内,收到什么最新消息都会通报给他,而这也让他掌握了全局的信息,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又需要去做什么。
不过,即使在这种紧张时刻,伯爵大人的脸上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古井无波,看不出有半点慌乱的迹象,看到艾格隆进来之后,他不慌不忙地躬身行礼。
艾格隆看了伯爵一样,然后轻轻点头,认可了他的从容。
“埃德蒙,你现在越来越有大臣的气度了。”
“陛下,我能够为您奉献的不止有镇定而已。”埃德蒙用平静但又慷锵有力的语气,对艾格隆回答,“我不需要为任何事变感到紧张,因为我已经做好了执行您任何命令的准备,哪怕为您付出生命,对我而言也是不需要害怕和犹豫的事。”
埃德蒙的眼神既镇定,又有着无限的忠诚和热忱,而这让心情本来非常糟糕的艾格隆,心里蓦然掠过一丝感动。
与其说他是自己的宠臣,不如说他是自己的“死士”,几年的相伴和共同的打拼,两个人之间不仅仅是君臣那么简单了。
我可以完全信任他,这太好了。
对一位君王来说,“信任”是最难得的东西,因为他不知道,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到底有几分可靠,到底是不是一位伪装自己的野心家。
这种处在这种猜疑一切的氛围当中,很容易就把君王逼疯。
对艾格隆,幸运的是,他就有这种可以完全信任的人,而且不用担心随着权势的增长,对方会被野心和贪欲所改变。
“埃德蒙,我完全相信你的能力和忠诚。”艾格隆宽慰地笑了。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进入了正题,“那么,巴黎的情况现在怎样?”
“消息还没有传开,巴黎目前一切正常。”埃德蒙立刻回答,“不过,我认为消息在近几天内就会传到巴黎,到时候必然会引发骚动。因此,我建议我们立刻采取主动措施。”
“你认为应该怎么做?”艾格隆反问。
“第一,您让政府宣布全国的戒严令,然后以煽动罪和暴乱罪,立刻逮捕几位知名的保王党分子,包括有名望的贵族、或者本应该有豁免权的议会议员,让保王党在巴黎找不到任何有号召力的核心;第二,您授权亲官方的报纸,公布贝里公爵夫人和保王党作乱的消息,并且详细解释政府能够用何种优势镇压叛乱,这样您必定能安抚人心。”
对埃德蒙的建议,艾格隆倒是非常理解,毕竟,以官方角度来说,如果先发话,就有着“定性”的主动权,事前主动说出(部分)真相,总比小道消息和谣言满天飞要好。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现在情况并不算太糟糕,造反作乱的人掀不起太大风浪,所以越是公开消息,越是显得帝国政府游刃有余、尽在掌握,也免得其他地方发生不必要的骚乱。
“那么,还有第三条吗?”艾格隆虽然心里已经认可了对方的意见,但是他不置可否,而是又追问埃德蒙。
“第三条……”埃德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做出了答复,“我建议您,尽快把巴黎的事情安排妥当,然后您带领近卫军亲自前往旺代,以此来同时彰显您镇压叛乱的铁腕、以及安抚民众的慈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自从艾格隆登基上台之后,为了换取元老们的支持,他把政府交给了塔列朗亲王,把陆军交给了苏尔特元帅,而这两位元老也确实不负重托,帮助他稳定了国内局势,让帝国平稳地建立了统治。
但是,以艾格隆的性格,必然是不可能完全信任这两个反复横跳过的老东西的,所以从登基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重建和扩编近卫军,以此来作为自己的亲军,保卫皇室安全、牵制习惯了骄横的元老和军头们。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还把自己的青年亲族(包括义兄欧仁亲王的两个儿子)都塞进了里面充当军官,而这也确实是欧洲几百年的传统,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他毕竟登基时间尚短,而且为了保持近卫军的战斗能力,扩充自然也不能太快,只能慢慢从各地驻军吸收精锐,所以到现在为止,整个近卫军的编制扩充到了两个掷弹兵团和一些骑兵和炮兵序列,总规模也只有四五千人左右。
不过艾格隆也不着急,反正他和两位“元老”之间又有合作又互相牵制,他可以容忍他们两个的专断,但是他们也必须同意艾格隆为自己增加筹码,自己只要不把事情做得太激烈,他们也只能默认。
没有互相信任的三个人,却因利益而形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所以,他只需要在不动声色当中完成这些就好。
“你认为当地驻军不足以解决这些跳梁小丑吗?”艾格隆反问。“就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当地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动乱,只是一小撮死硬的保王党在闹事而已——而且苏尔特元帅已经早有计划,只要他一声立下,几个在预设集结点集结起来的部队就足够荡平旺代了……”
“我的判断也同样如此,陛下。”埃德蒙轻轻地点了点头,但是很快,他又继续说了下去,“但是,平定叛乱本身并不足以增加您的威望,反而会让外界觉得您的统治并不牢固。所以,我认为您应该现身在那里,并且向世人证明,绝大多数国民都站在您一边。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杀戮的规模越小,就越是证明您深得人心,更证明波旁王家气数已尽,哪怕是过去最忠贞的地方,都已经放弃或者远离了他们……一个在巴黎等待胜利的皇帝,不如一个在旺代施加慈悲的皇帝。”
埃德蒙说话一如既往的直言不讳,并没有因为顾及艾格隆的颜面而闪烁其词,而艾格隆,也对埃德蒙的话深以为然。
事实上,他自己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这么考虑过了,甚至他想的比伯爵还要多。
这是他登基之后的第一场武装叛乱,无论它的规模到底多大,它势必会成为一个爆炸性新闻,并且被那些本就对自己心怀不满的国内外敌人们所利用,挫伤自己的威信。
而如果自己因为苏尔特元帅的运筹帷幄而平定了叛乱,那么难免会有人讥笑自己是躲在元帅后面的小孩儿,而一贯强势的苏尔特元帅,也势必会因为这一番“擎天保驾”的功劳,而越发不可一世。
自从登基以来,艾格隆放手让苏尔特元帅掌管陆军,而他也一点也不客气,掌权之后就开始大肆搞军内清洗。
这一方面固然对艾格隆有利,毕竟那些倾向于保王的军官都被赶走了;但另一方面来说,他却也不愿意陆军变成苏尔特和他“门人”们的一言堂。
所以他登基之后,一边默认苏尔特元帅大肆提拔亲信,一边自己也在默默地重建近卫军、并且暗自笼络和提拔非苏尔特派系的高级军官。
这不是说他害怕苏尔特造反,而是作为皇帝他不能容忍权力的“失衡”,哪怕他需要苏尔特为自己充当定海神针,他也必须牵制苏特尔元帅的权力。
而现在,如果让苏尔特元帅一人包揽并且解决此事的话,显然就有点失衡了,到时候他趁势又来一波“鸡犬升天”,就会破坏艾格隆心里制定好的计划。
而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既然如此,那不如早点让自己亲自完事,让别人再也无法以自己的“恩人”自居。
艾格隆从来不惧怕任何正面挑战,更何况是早已经“过气”的波旁王室?
“你说得对,埃德蒙……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于是,艾格隆面露微笑,然后赞许地向对方点了点头,“这是对我的挑战,而我应该应战,我不需要假手于任何人——这些跳梁小丑我很轻易就能踩死,而且我会让那里的人们为我欢呼的,他们如果厌恶了流血,他们就应该对我欢呼……”
顿了顿之后,艾格隆又补充了一句,“艾格妮丝我也准备一起带过去,上次我们经过的时候,那里的人们很喜欢她。如果有她来居中缓和的话,他们会更加放心一些。毕竟,人人都知道她慈悲为怀……”
“您说得没错,陛下。”埃德蒙微微躬身,以此来表示对艾格隆的认同,“我深信您和艾格妮丝小姐一定能够将这件不幸事件,以最完美的方式解决……”
艾格隆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不要说这些无意义的虚词,“我这两天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然后立刻带领大部分近卫军动身前往。巴黎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睁大眼睛,扑灭所有哪怕最微小的动乱迹象,绝不能让我们的首都出现任何乱子,这对我们来说尤为重要——”
“是,陛下!”埃德蒙立刻领命。
而这时候,艾格隆又回想起了自己刚才和夏奈尔的对话。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交代你——我已经决定了,让夏奈尔充当你在宫廷内的对接人,为你整理报告和反馈信息,无论我在不在这里,我都希望你以后好好地与她合作,切记她可以完全信任,以后她需要你做的事情,就等于是我的吩咐,你只管去做就好了。”
埃德蒙被艾格隆的话弄得愣了一下。
他倒不是惊讶于艾格隆如此信任夏奈尔,而是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陛下突然把夏奈尔小姐叫出来跟自己对接,却没有提过皇后陛下一句话。
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故了吗?
他禁不住暗想。
为了避免出乱子,他小心翼翼地又看向了艾格隆。
“那么,皇后陛下如果对我有所交代,我应该怎么处理呢,陛下?”
艾格隆陡然微微皱了皱眉头,而这让埃德蒙心里更加觉得疑惑。
“你当然要听从她的命令,埃德蒙,她是你的主母。”
片刻之后,艾格隆不紧不慢地说。
“但是,你有权判断,什么命令该听,什么命令不该听。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问夏奈尔就好了,她会为你妥帖地办好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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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剖白
“但是,你有权判断,什么命令该听,什么命令不该听。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问夏奈尔就好了,她会为你妥帖地办好一切的。”
从艾格隆闪烁其词的态度当中,埃德蒙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在两位陛下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以至于艾格隆都已经直接暗示他不必完全听从特蕾莎命令了。
可是他想不明白,一直以来那么忠诚于陛下的特蕾莎皇后,为什么会与陛下产生这么大的隔阂呢?
再结合陛下可以扶植夏奈尔小姐的事实,埃德蒙心里闪过了一个非常合理的猜测。
难道是因为陛下带夏奈尔小姐外出游乐,所以惹得皇后陛下吃醋不开心了吗?
可是按理说也不至于啊,毕竟夏奈尔小姐多年来一直随侍在陛下身边,而且行事谦恭谨慎,皇后陛下总不至于现在才想起来吃她的醋。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埃德蒙心里闪过了许多猜测,但他又不敢对着艾格隆刨根问底,所以也只能把这些疑惑压在心底里。
反正,他很快就能得到答案的。
“好了,你先去见一见夏奈尔吧。”艾格隆也挥了挥手,示意埃德蒙可以离开了。
经过了和埃德蒙的谈话,艾格隆现在已经完全静下心来,而且他已经决定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正因为如此,他心里的焦躁和愤怒,反而渐渐地消失了,又回归到了往常的从容。
对艾格隆来说,已经“过气”的波旁王室和保王党,本就不足为惧,也不需要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来,他反倒是想要借这一次叛乱的机会,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威。
接下来的时间,他紧急召见塔列朗首相和重臣们,同时对外界公布了贝里公爵夫人登陆法国的消息。
已经事前得到了通知的大臣们,纷纷当面向艾格隆表忠心,表示自己愿意誓死追随陛下和帝国——艾格隆知道,这种表现未必是真心的,但是只要他们愿意在自己面前“众志成城”,那就意味着国家机构可以正常运行,他不必担心突然出现更大的乱子来。
在他的授意之下,政府立即颁布了全国戒严令,不过在同时,却保证不会进行大规模的逮捕和清算,以此来安定人心。
在与此同时,艾格隆也下令开始刚刚编成的近卫军紧急集结起来,随时做好往西部开拔的准备。
而就在他在紧锣密鼓地做出亲赴旺代的准备时,艾格妮丝和苏菲一行人,也从吉维尼悄悄地赶回来了。
虽然,之前在气头上的艾格妮丝,对“玛丽亚”放出了许多狠话,但是她对“玛丽亚”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玛丽亚”哪怕真的勾引陛下上了龙床那也没有犯法,所以她只能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命令在场的卫兵们“礼送”玛丽亚回宫。
既然没有明确命令,那么如果苏菲愿意反抗的话,这些卫兵们也不敢真拿她怎么样,不过,眼见情势如此,苏菲却也懒得再节外生枝,而是顺从地跟着一行人回到了枫丹白露。
苏菲如此“顺从”,一方面是因为多年的坎坷经历已经锻炼出了她的抗压能力,现在这种情况她根本不带怕的;另一方面,也是她觉得既然被撞破了,那就索性以玛丽亚的身份,把事情半挑明了,省得一直东躲西藏搞得好像自己真的见不得光一样。
而这也意味着,她以“玛丽亚”的身份,真正地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
明明理论上应该在巴伐利亚的玛丽亚公主,突然地出现在了枫丹白露,自然引起了宫廷上下人等的惊讶,不过眼下这个“多事之秋”,也没有人顾得上她了,所以大家只是当作一件正常的小事给接受下来,并没有引发多少骚动。
在私下里,有人悄悄在嘀咕一些传言,暗示这位离经叛道的公主殿下,其实之前在偷偷地和陛下双宿双飞。
不过,现在这种纷乱紧张的时刻,也没有几个人关心这种半真半假的流言了。
艾格妮丝现在可谓是身心俱疲,在把“玛丽亚”押送回来之后,她再也顾不上别的,只想去回自己的家中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再冷静地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反正,她已经把人带回来了,接下来她也管不了了。
然而,她刚回来,得到了消息的艾格隆立刻接踵而至,来到了她休息的房间里。
时隔两天再见到艾格隆,艾格妮丝心里可谓是百味杂陈。
两天前,陛下和“玛丽亚公主”当着她面亲热的样子,好像还浮现在眼前。
她既尴尬又无奈,又有着难以察觉的不甘心。
两个人陷入到了尴尬的沉默当中,片刻之后,艾格隆终于首先开口了。
“艾格妮丝,还在生气吗?”
“您是陛下,我怎么能生您的气呢?”艾格妮丝低着头回答。
当她这么说的时候,那就一定代表着很生气。
艾格隆知道,此刻她肯定是在气头上,自己如果再花言巧语找什么借口的话,那只会让她更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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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一切,到底应该怎样抵赖过去呢?没得抵赖的。
所以,他在思索片刻之后,决定直接把责任背到自己的身上来。
“我为已经发生的这一切感到非常遗憾,但是,艾格妮丝,你也可以看得出来,我花费这么多心思隐瞒,正是不愿意让你们不高兴……”
“所以那我倒是要感谢陛下,没有当面和玛丽亚殿下调情,顾全了我们的颜面,是吗?”艾格妮丝猛地抬头来,对着艾格隆反问,“那我更要道歉了,没有顾及到陛下的美意,反倒是跑过来打搅了陛下的雅兴……我真是罪莫大焉,还请陛下责罚我吧!”
艾格妮丝含枪带棒的反驳,可谓是罕见的犀利,以至于一时让能言善辩的艾格隆也找不到话来回应(虽然他其实就是这么觉得的,但是现在不适合就这么当面说出来)。
最终,艾格隆决定不再多说,而是直接伸出了手来,握住了艾格妮丝的手。
艾格妮丝想要挣脱,但是最终她还是没有违抗陛下的意志。
“唉……我其实并不想让你这么不开心的。”艾格隆叹了口气,“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再说这些也没意义。这些不愉快的事情,终究会被遗忘过去的,我们未来的时光还很长……艾格妮丝,别再生气了。”
这番厚颜无耻的话,让艾格妮丝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
她也看出来了,就算放下颜面跟自己道歉,陛下还是没有吐出一句要“痛改前非”的话来,也就是说,他是打定了主意,今后要与玛丽亚公主维持这种苟且的关系了。
悲伤和不甘,还有对玛丽亚的蔑视和嫉恨,让她的内心更加翻江倒海。
“陛下,您可以命令我,我可以服从您,过去是如此,今后也是如此。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对您指手画脚,我只是您随时可以丢弃的情妇罢了,您愿意给我如此恩宠,我应该感到荣幸才对,而不应该对您有这么多的怨言……可是,即使如此,我也是个人,我也会有我的想法和喜怒,您不能要求我对这一切感到很开心,也不可能要求我和她好好相处——您愿意让她继续留在这儿,那随您自己好了,但您绝不能逼着我对她问好,让我忍耐她的趾高气扬!如果您非要这么做,那您现在干脆下诏把我关起来算了,否则我真的怕我做出什么不成体统的事,有损您的圣名……”
艾格妮丝如此决绝的话,倒是让艾格隆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艾格妮丝硬刚起来居然有这么执拗。
“我会让她以后注意对你退避的。”不过,他也没有犹豫,而是直接答应了艾格妮丝的要求。“而且,她也不至于对你怎样。”
“她不会针对我,那皇后陛下呢?难道她一直以来不都是在对皇后陛下不敬吗?”艾格妮丝还是愤愤不平地反问,“陛下,我只是您无足轻重的情人,您不在乎我想法也就算了;可是皇后陛下,她是您的妻子,而且一直以来为您任劳任怨……难道她就只能得到这样的回应吗?恕我直言,您太苛待她了!她的母亲才刚走,您就和她最讨厌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来,难道您认为她就不该得到体谅吗?”
艾格妮丝性子直而且单纯,又有点侠义心肠,所以以她的视角来看,她本来就有愧于特蕾莎,觉得亏欠了她;如今看到特蕾莎被陛下和玛丽亚如此羞辱,更是感到同情和“同病相怜”。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如果是别人对他这么说的话,他早就翻脸了,只是现在毕竟面前的是艾格妮丝,所以他也只能忍耐。
“她那边我会处理的。”
“怎么处理呢?无非是逼着她忍气吞声罢了,毕竟这种事您又不是只做了一次两次——”艾格妮丝冷笑了起来,“难道您就非要这么贪心,不能稍微考虑下她的感受,做出一点点让步吗?您如果做了,她肯定会高兴坏了!”
唉……看来,是得让她搞清楚状况了。艾格隆在心里叹了口气。
接着,仿佛是摁下了什么开关一样,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异样的冷静起来。
“没错,我就是这么贪心。”艾格隆直接就回答了她,“对她,我是有许多亏欠,我也愿意做出了让步,让她去与我分享这个国家……我自问我已经足够慷慨了,我把自己视为生命的权柄,真的分了她一小半,连塔列朗我都没这么大方过,还要我怎样?”
“可是你知道她并不是渴求这些,她渴求的是你!”艾格妮丝忍不住反驳。
“可这就是我,激情、才华横溢、贪心、热爱权柄,这都是我,她不可能只爱我光明的一面而不爱黑暗的一面,因为这本就是密不可分的。我能够和她分享的东西已经如此贵重,难道我就不能因此换取我另一方面的自由吗?不,如果她真的是接受了我,那她就应该接受这份交换。而且我自认为我已经做得很客气了,我父皇对约瑟芬和我母亲的所作所为要更加过分得多。”艾格隆小声回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顿了顿之后,他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给过她选择的,而且不止一次,所以我认为,她接受了这个交换。难道她指望我又是皇帝又全心全意地热爱着她吗?那她一开始就找错人了。我知道,这种话可能你很难接受,但我认为,责任确实不全在我的头上——”
艾格隆这番回应,让艾格妮丝听得目瞪口呆。
之前在回来的路上,她曾经想过艾格隆会怎么面对自己——极大概率的勃然大怒,或者极小概率的幡然醒悟(她最美好的幻想),可是她没想到,她得到的是一番如此厚颜无耻、自我中心的回应。
最让人胆寒的是,这番回应,居然看上去反而是心里话。
天哪,他居然还在大言不惭说自己已经很客气了?
难道皇帝们都是非人的生物吗?
就像是,皇帝当着自己的面剖开了他的人皮,露出了藏在其中的大理石骨骼。
“您……您居然是这样想的?”艾格妮丝颤声问。
“如果你想听好听的花言巧语,我原本也可以说的,艾格妮丝。”艾格隆遗憾地耸了耸肩,“但很遗憾,你肯定是想要听真话。正因为你在我心中确实与众不同,所以,我觉得还是你说清楚了为好——没错,这就是我的真心话,也许你不理解不认同,我也接受。不过,这就是我,我就是这样为人处世的,过去如此,今后也是如此。”
顿了顿之后,艾格隆又小声补充了一句,“特蕾莎不可能不了解我,她只是因为她过于热烈的爱,不愿意去让自己相信而已。换句话说,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愿意这样,我也只好照顾一下她的心情了。毕竟,其实我也是很喜欢她的。”
“您好自私!”艾格妮丝带着些许的恐惧,发出了感叹。
“我并不否认这一点。”艾格隆耸了耸肩,“但同样不可否认,因为你们的存在,我还保留了许多人性。所以我希望我们今后能继续长久相处……我会用很多很多东西来交换这份陪伴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艾格妮丝,但我知道,我需要你留在我身边,一直到最后为止。”
说完之后,艾格隆趁着艾格妮丝魂不守舍,直接一把把她搂在怀中,然后满怀珍重地亲吻住了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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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拿捏
猝然而至的接吻,让原本就已经有些头脑“过载”的艾格妮丝,这下彻底陷入到了宕机状态。
她好一会儿之后,才从嘴唇和腰腹上传来的触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她现在的状态,就像是见识到了什么“不可名状之物”一样,整个人的思维都有点延迟了。
其实,和陛下同床共枕了这么久,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她多少心里也有点数,本不应该这么意外的。
可是,直到此刻,她还只是一个刚满20岁的女孩子,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对爱人的美好憧憬呢?正如特蕾莎有点自欺欺人一样,她也一直有点自欺欺人,认定陛下不至于那么自私和无情。
然而这种自我安慰,就在这一刻被艾格隆亲口而且不留一点余地地打碎了。
她奉献身心、寄予爱意的人,就是这样一个极度自我中心、自我迷恋的人,容不得她再有半点侥幸。
但就算看清了又能怎么样呢?
自己如今已经被安置在了陛下的身边,生下了他的孩子,甚至自己的至亲家人们,也正一个个蒙受他的荫庇,安享得之不易的富贵生活。
无论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亲人们,自己都无处可逃,甚至也没有任何能力逃掉。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脚上被拖上了黄金镣铐的囚徒,只能围绕中殿堂中的“太阳”旋转。
这棵太阳太过于炽热,以至于他可以轻易地灼伤每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艾格隆停下了亲吻,然后依旧怀抱着艾格妮丝,注视着她看上去依旧魂不守舍的脸。
“艾格妮丝,好点了吗?”他亲切地问。
本来这种亲切会让艾格妮丝很开心,但此刻,她却只觉得有点不知所措。
“您对我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我……我怎么可能好得起来?”她反问艾格隆。“我……我太难受了。”
“是吗?那我很抱歉,现在的情况让我有点焦躁,所以我也有点口不择言了。”艾格隆微微一笑,“好了,关于这件事,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让我们去关注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吧。”
他这样流畅地跳开话题,让艾格妮丝更加不爽了,可是艾格隆的下一句话,却又重新牵动了她的注意力。
“现在,政府和宫廷都已经紧急动员起来了,我已经决定了,在明天就带着我的近卫军前去旺代,以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和波旁王家的支持者们分个高下——”
果然如艾格隆所料,当他提起“旺代平乱”的时候,艾格妮丝的注意力立刻就从“玛丽亚”的事情上转移开了。
她毕竟心地慈悲,而且对曾经饱经战乱和屠杀之苦的旺代乡村充满了同情,所以哪怕面对着有可能的叛乱,她还是觉得能多挽救一个人的话就尽量多挽救一个。
而现在,艾格隆的话,瞬间就点燃了她心中的恐惧感。
帝王一怒流血千里,艾格隆如果真的为了震慑叛乱分子而大开杀戒,那么天知道会有多少人成为无辜的冤魂。
比起那些人命来说,自己和特蕾莎的这点“冤屈”、还有宫闱之间的纷争,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所以,她立刻就着急地向艾格隆提出了请求,“陛下,请您切不可因为愤怒而妄开杀戒啊!”
嘿,这下果然上钩了……艾格隆心里窃笑。
“怎么,艾格妮丝,都这时候了你还劝我慈悲为怀吗?别人都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了。”艾格隆故意皱了皱眉头,显示出愈发不耐烦的样子,“你知道的,我向来对我的反对者们很宽大,哪怕当初有人刺杀我,我都轻轻放下了,没有大肆株连。可是,我的慈悲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他们的得寸进尺——现在倒好,他们直接扯旗造反了!艾格妮丝,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我想问你,难道这时候我还能够再继续慈悲为怀吗?如果我不给叛乱者们一个惨重的教训,那么接下来国家将永无宁日!这个责任,又该谁来承担呢?”
艾格隆的反问,让艾格妮丝瞬时哑口无言,因为她知道陛下确实说的是实话。
不管陛下本性多么自私,但一直以来陛下对国民的表现,也都是非常“宽仁”的,结果宽仁却碰到了这种回报,换谁都会恼怒。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对这些“贼心不死”的保王党很得咬牙切齿起来,因为他们把无辜的民众牵扯了进来,害得他们要承担本不该有的灾难(她倒是忘了陛下当初也做过和保王党们一样的事)。
她又焦急又是心疼,最后,她横下一条心来,向艾格隆屈膝行礼,然后大着胆子提出了一个请求。
“陛下,我能否恳请您把我也带过去?”
“这像什么话!”艾格隆轻轻地挥了挥手,似乎表示严词拒绝,“这样一场军事调动,结果我却一路带着我的情妇,这传出去怎么像话?士兵们又该怎样想呢?”
“我知道,在军事行动当中不应该带着女眷,但是……这毕竟是内乱而不是完全的战争,我们肯定是要平定叛乱,但是我们更应该尽可能地保全人们的生命!”艾格妮丝越说越是动情,“战场冲锋陷阵,您肯定用不着我,但是我愿意尽我所能,为您安抚那里的民众,并且为他们转圜,撇清他们和保王党分子的关系……我坚信,会拿起枪来反对您的人,只有那么一小撮死硬分子而已,大多数人都是拥戴您的,绝不会愿意对您反动叛乱,您可以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我会帮助您说服他们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就对了……艾格隆其实等的就是艾格妮丝这句话。
原本艾格隆就打算带着艾格妮丝一起过去,并且借由她在当地的良好声望,来用最小的成本安抚旺代地方,借此来树立皇室的威望。
毕竟,他虽然杀人很多,但杀人从来都不是他的目的,巩固统治才是。
但是,他如果主动提,那就是他有求于艾格妮丝,是他欠了艾格妮丝的人情;但如果是艾格妮丝来求他,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以艾格妮丝的性格,自己至少装作做出让步,她一定会非常高兴,那么刚才两个人的争吵和隔阂就可以相应地抹平过去了。
唉,还真是个单纯善良的人啊……艾格隆不由得又一次感慨。
这么单纯善良的人,反正也是要被人骗的,被我骗难道不是她最好的归宿吗?
心里一边在感慨,艾格隆一边板着脸做出了在权衡的样子。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才好像心不甘情不愿地叹了口气。
“好吧,艾格妮丝,既然你这么诚恳,那我也不忍心扫你的兴,我会把你带上的。”
“谢谢您,陛下!”艾格妮丝如释重负,然后连忙诚恳地对艾格隆表示感谢,“人民也会感激您的慈悲和宽大的。”
说完之后,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又立刻补充了一句,“我知道,在近卫军的官兵们中间,可能会有些人对这个安排产生些许的怨言。所以请您在临行之前召集军官们,我会亲自说服他们的……我相信,在人的生命面前,没有什么所谓的‘禁忌’有和它同等的价值。请您批准吧,陛下。”
其实艾格妮丝这倒是多虑了。
之前艾格隆和她在希腊的时候,她就曾经靠着剑术击败过许许多多枫丹白露骑士团的成员,而随着艾格隆回国登基之后,现在这些“核心团队成员”,许多人都被安排到了近卫军当中担任各级别军官,所以在他们的鼓吹下,艾格妮丝“能打”的威名,早就传遍了整个近卫军的上下了。
所以在这些人眼里,艾格妮丝小姐并不仅仅是陛下的情妇而已,某种意义上来说更是“花与剑”结合起来的象征,是法兰西骑士美德的具现化之一,所以她哪怕跟着艾格隆一起过去,也绝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抵触。
不过艾格隆并不打算把这些挑明——毕竟他要让艾格妮丝觉得自己欠了他的情。
“好吧,好吧,我可以这么安排,对你我总是有求必应的,艾格妮丝。”他不耐烦地点了点头,“你尽快准备吧,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时间不等人——”
“好的,我这就准备,陛下。”艾格妮丝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她此刻心里还是有着怨念和不满,但是在更加意义重大的东西面前,这些怨念和不满她可以都丢到一边去,至少此时此刻,她必须紧靠在陛下的身边,既为陛下提供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励,也为民众从陛下这里讨取难得的慈悲。
她想要做这些,也并不是为了沽名钓誉,她只是遵从自己内心的原则行事而已。
在跟陛下告别之后,她离开了枫丹白露,然后马不停蹄地向家中赶去。
她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整理行装和休息,然后就要踏上横穿半个法国的征途,所以容不得她再多耽搁了。
在回家的马车上,艾格妮丝回想起了自己刚才和陛下的争执。
到了此刻,她还是不满于陛下的所作所为,并且对肆意妄为的‘玛丽亚公主’充满了怨恨。
但偏偏即使这样了,艾格妮丝仍旧不忍恨上陛下。
毕竟,虽然他不可能成为自己的丈夫,但是认死理的艾格妮丝,早就已经认定他就是自己未来一生共度的对象了。
他是自己的大恩人,也是自己孩子的父亲,难道自己还能离他而去吗?这不可能。
可是,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艾格妮丝左思右想,却又茫然无措。
让她忍气吞声,从此和玛丽亚相安无事,她吞不下这口气,她就是瞧不上玛丽亚这个趾高气扬、自甘堕落的家伙;可是要说去做点什么,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最终,她做出了很符合她行事风格的决定——既然太复杂,那就干脆不想了。
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少现在自己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必须完成。
于是,她看着车窗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假寐,以此来驱散身心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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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艾格隆在和艾格妮丝交谈的时候,先前被他接见的基督山伯爵大人,也来到了夏奈尔小姐的面前。
一见面,埃德蒙就发现,夏奈尔小姐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按理说来,从吉维尼的度假生活当中被强行拖回来,是个人都会很不爽,但是夏奈尔小姐的“不爽”,好像还多了一些他说不出来的东西。
不过,埃德蒙也懒得花费脑力去多猜女人的心思,他只是淡然地向夏奈尔躬身行礼,“夏奈尔小姐,早上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夏奈尔下意识地看了下窗外,此时天空已经开始泛白,然后她苦笑了一声。
“是啊,确实早上了。早上好,伯爵先生。”
“我刚刚从陛下那里过来。”埃德蒙很快就进入了正题,“陛下交代我,以后让您来负责我定期的报告,同时为我传达宫中的指示——”
“是的,先生,而且这个安排,是我请求陛下为我做的。”夏奈尔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突然决定的人事安排,“我知道这有点仓促,但是请您相信,我会尽自己努力来同您合作的,希望今后我们能够愉快相处。”
“我毫不怀疑这一点。”埃德蒙立刻点了点头,“您一直以来在陛下身边的表现,早已经证明了您的忠诚和能力,事实上我反而很高兴,能够在宫中得到您这样的靠山——”
“说靠山您也太抬举我了……”夏奈尔苦笑,“我能够保证自己以后还能够留在陛下身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夏奈尔的奇怪表现,进一步激起了埃德蒙的疑惑。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已经可以断定,在两位陛下和夏奈尔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让一向淡泊的夏奈尔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以至于主动跟陛下讨要权力。
这有可能是微微的涟漪,但也有可能是酝酿中的风暴,但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从中脱身了。
在他的注视下,夏奈尔也定了定神。
“伯爵先生,您知道的,陛下马上要带领近卫军去出征了,所以现在我们所要确保的第一件事,就是确保玛丽亚殿下的安全。”
“玛丽亚殿下!”埃德蒙不禁大惊,“她不是回老家了吗?”
“您知道的,大人物们往往行踪都飘忽不定。”夏奈尔意有所指地回答,“等下,我还要陪她一起去面见皇后陛下呢!”
埃德蒙终于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于是他是对夏奈尔递给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但愿您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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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唇枪舌剑
“但愿您一切顺利。”
在之前,为了避嫌,埃德蒙有意避免去参与到宫廷内部事务,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多次听说过,玛丽亚公主和特蕾莎皇后之间的矛盾,简直是水火不容。
用脚想都能够想到,一个外来户公主,居然敢和皇后陛下分庭抗礼,背后肯定有陛下在为她撑腰,而这也就意味着,这实际上是两位陛下之间的矛盾。
而今天,看上去这种矛盾就到了爆发的临界点了。
难怪夏奈尔小姐那么魂不守舍的样子,原来是碰到了这种麻烦事……他不由得同情起了夏奈尔。
而更让埃德蒙难绷的是,自己好像也因为陛下的命令,而被卷入到了其中来。
保护玛丽亚公主……这种麻烦差事,如果能够躲开的话,他宁愿立刻躲得远远的,唯恐沾上自己。
可是,既然这是陛下的意愿,那么他也责无旁贷。
所以,埃德蒙现在也不禁头疼了起来。
而埃德蒙透露出的同情神色,让夏奈尔心里也颇感宽慰,于是她也安慰起了埃德蒙,“伯爵先生,请您也不用过于担心。特蕾莎皇后一向端庄持重,她知道自己身为皇后的义务,所以她做事都很有分寸的,轻易不会让我们为难……而且,我也会见机行事,替她们打圆场的。陛下肯定希望无事发生,所以我们首要任务是尽量息事宁人,不到万不得已,您也不用出手。”
“但愿如此吧。”埃德蒙对此也只能抱以苦笑。
接着,两个人先约定了以后定期碰面的时间,以及书信交流所必须要使用的文字暗号和格式,最后伯爵才匆匆告辞,准备返回巴黎帮助陛下控场。
而在伯爵走后,夏奈尔也收拾了一下心情,然后向着玛丽亚公主的住处走去。
之前,苏菲偷偷跟着夏奈尔过来的时候,因为见不得光,所以只能住在夏奈尔的房间里;而现在,既然一切都已经挑明了,那么她回到枫丹白露之后,自然也名正言顺地住进了玛丽亚的房间里面。
说到底,她虽然勾引了皇帝陛下并且做下了苟且之事,但她并非囚徒,仍旧还是帝国尊贵的客人,哪怕特蕾莎皇后也没办法以正当理由来处罚她。
很快,夏奈尔就来到玛丽亚的居处。
因为最近她和玛丽亚公主走得近,所以卫兵和侍女们根本就没有阻拦她,她直接就来到了“玛丽亚公主”的房间里面,而这时候,公主殿下正在梳妆间。
夏奈尔敲了敲门,得到了许可之后走了进去,然后她发现,苏菲殿下正在不慌不忙地试着衣服。
这些衣服,自然也是玛丽亚留下来的,玛丽亚的行事风格浮华张扬,她留下来的衣服,都是贵重的宫裙,还有一大堆珠宝首饰。
恰好,苏菲也是同样的爱好和性格。
在美泉宫里,她同样也有着宽阔奢华的衣帽间,此刻也正归属于玛丽亚享用。
一路上她跟着夏奈尔过来,是打着“女仆”的幌子的,所以根本没有余裕来满足自己的爱好,现在既然名正言顺地以玛丽亚的名义回来了,那她当然第一时间要享用享用。
而这种从容镇定的风范,让夏奈尔也不免有几分佩服了。
“殿下,您还真是不当回事啊……”
“为什么要当回事?”苏菲瞟了夏奈尔一眼,然后再继续看着镜中的自己,“就算她知道这一切,难道她又能把我怎么样吗?我可不会跟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一样无能软弱,她休想摆布我。”
苏菲的回答,让夏奈尔有些哭笑不得。
“就算皇后陛下不能以法律来惩治您,但至少……她是皇后陛下,她如此暴怒的话,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不是正好吗?她早该吃点苦头了。”苏菲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下。“一直以来,她都以胜利者的态度来面对我们,现在她也该知道,她只不过是稍微走运点罢了,没有什么地方比我们厉害的——”
接着,她拿起了一对做工精巧的珍珠耳环,小心翼翼地戴到了耳朵上。
然后,她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似乎颇为满意,这时候才重新转过头来看着夏奈尔,“他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陛下已经吩咐我和基督山伯爵大人来保护您了。”夏奈尔连忙向苏菲解释,“不过,陛下也希望您能够控制一下,别让事态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毕竟,他对皇后陛下也内心有愧;而且,现在他有更加重大的事态需要应对,实在抽不出心思来处理这些事——”
“都是他自己惹出来的事情,结果却躲在了一边,还好意思来教训我!”苏菲一听就不乐意了,忍不住小声抱怨,“还有,这个没良心的坏蛋,枉我这么精心打扮了,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不过,骂归骂,苏菲也知道,眼下艾格隆是真的不方便火上添油,过来看自己,所以也只是抱怨两句罢了。
而且她自己心里也有数,自己这里见不得光的事情太多了,如果故意推动矛盾更加激化,万一事情全部败露出来,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哪怕嘴上说的多么毒,在理智的驱使下,苏菲还是选择了和艾格隆一样“息事宁人”。
但同样是息事宁人,其中也是有区别的,苏菲可不打算向特蕾莎屈膝求饶,毕竟心高气傲的她,和妹妹玛丽亚算一起,已经两次在特蕾莎这样承受了重大的“折辱”了,她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她顶多只能做到不主动激化矛盾,绝不可能低三下四地请求原谅。
对于苏菲这种矛盾的心态,夏奈尔虽然不能完全掌握,但多少也能够看出一些端倪来,所以她也知道,现在必须自己来帮忙打圆场了——哪怕需要冒点险,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没办法,谁叫自己是陛下的臣仆呢?
“特蕾莎让你什么时候带我过去?”确认自己已经打扮妥帖了以后,苏菲反问夏奈尔。
“如果您已经准备好了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您去面见皇后陛下——”夏奈尔连忙回答,“您不用担心,遵照陛下的安排,我会全程陪同在场的,也请您口下留情。”
“这是她的幸运。”苏菲只是冷哼了一声,然后摆手示意夏奈尔带路。
于是,两个人一起离开了房间,再向着特蕾莎的寝宫走去。
一路上,苏菲知道,自己是在扮演“玛丽亚”的角色,所以她故意低着头目不斜视,以此来掩饰自己对这里的陌生,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夏奈尔;而在她们两个所过之处,总有人惊讶地盯着她,然后偷偷地窃窃私语。
显然,玛丽亚的“突然回归”,肯定会让人猜测之前她的所谓归国到底是不是真实的,进而猜测她肯定要借此搞什么阴谋。
对此苏菲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也没有人胆敢当面对自己问东问西,他们就算私下传什么闲话,自己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见——而且说到底,名声败坏的是玛丽亚,跟她又有多大关系?
很快,她们就来到了特蕾莎的寝宫门外,然后夏奈尔向侍从通报了自己带着玛丽亚殿下前来觐见的请求。
侍从进去通报,然后很快就返回了过来,传达了皇后陛下的命令——让她们立刻进来。
于是,夏奈尔带着苏菲又一起走了进去,最终来到了一间宽阔的会客厅当中。
这间厅堂装饰奢华精巧,但偌大的殿堂当中,仆从们却都被驱赶走了,只有特蕾莎一个人站在里面,孤零零地反倒是让人有点感伤。
在她们进来之后,特蕾莎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两个人的身上。
夏奈尔因为心怀愧疚,所以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然而“玛丽亚”却只是神色如常,微微腰弯了一下,显得对皇后陛下没有几分尊重。
特蕾莎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然后视线停留在了玛丽亚身上,死死地盯住了她。
这种毫不掩饰的怒气和厌恶感,让旁边的夏奈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她也不敢说话,只是在行礼之后退到了旁边,然后小心翼翼地扮演着旁观者的角色。
然而,面对皇后的怒气,苏菲却仿佛行若无事,处之泰然。
毕竟,老皇帝和梅特涅当着她面怒吼痛斥的场面,她都不止经历过一次,现在这种场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她自己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而在特蕾莎看来,面前的玛丽亚毫无愧色,甚至还隐隐约约有一点洋洋自得的样子。
而且,她现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简直和记忆中苏菲的样子一模一样,而这更加平添了她心中的几分焦躁和怒火。
她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但是盛怒之下的她,一下子也难以去分辨了。
“我原本就不指望您知道什么叫做廉耻和惭愧,不过看您现在这样洋洋自得的样子,我着实还是有点吃惊。”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特蕾莎冷冷地开口了,“莫非您认为,自己如此自甘下贱,败坏家门,会有什么好结果吗?”
“尊敬的皇后陛下,您在说什么话呢?”苏菲看似毕恭毕敬,但是实则却暗藏机锋,“我去只是去吉维尼看看风景而已,这有什么问题吗?在看风景的时候,顺便和皇帝陛下叙叙旧谈谈心,这又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我身为公主,还没资格面见陛下了不成?”
果然是玛丽亚,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而且足够刻薄刺耳,听得特蕾莎心头一堵,那火气就更加往上冒了。
“您如果真这么光明正大,那何必又玩弄这些花招,避人耳目,假借回国的名义偷偷跑过去呢?不是您自己觉得丢人吗?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一国公主……就算是路边的野妇,都未必有您这样不知廉耻!”
因为盛怒,所以特蕾莎也说话愈发刻薄起来,这样的话,同样也刺伤了苏菲。
这番话同样可以原封不动地投射到苏菲本人头上,而这更刺激出了她心中的愤怒和不甘——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又何必像老鼠一样不见天日?!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没有“露出原形”来。
“您这又是从何说起?”她忍住气,然后冷笑着回答,“我只是说回娘家一趟,从没有说过不回来了,我是在为法兰西政府办事,既然事情已经办好了,而且法兰西对我如此热情,那么我也只好盛情难却了——有什么不行的吗?莫非我还得把我的行踪跟您一一报告不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这里,她又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再说了,陛下对我的办事成果感到很满意,您又有什么必要再去多管呢?”
这个一语双关的话,别说特蕾莎了,就连旁边的夏奈尔听了都胆战心惊,她慌忙对苏菲使眼色,示意她别再这样火上添油了。
可是在气头上的两个人,当然谁也没有注意到单薄的她。
“巧言令色,无耻之尤。”特蕾莎冷冷地下了论断,“您难道以为,自己做下这些,还脸上有光不成?您不光丢了自己国家和家族的脸,连自己都贬低得一无是处了。他只是把您当成了一个替代物品罢了,在他面前您甚至连自我的人格都不配保全……就这样,您都能够骄傲起来?可笑……可怜!”
如果这是玛丽亚的话,肯定会被戳到痛楚然后暴怒,可惜的是,这是苏菲,她非但不会伤心,反而甚至会有点小骄傲。
于是,她反而冷笑着反问特蕾莎。
“我知道,但我能够忍,请问您能吗?”
这个反问,让特蕾莎瞬间愣住了。
“在我们相处的时候,我亲耳听到他呼唤我姐姐的名字,而且不止一次,但我忍了,那么您呢?他有没有在您面前做过类似的事?”苏菲继续追问。
而这个问题,恰好就是特蕾莎根本不愿意面对的。
于是,就在此刻,攻守仿佛易位了。
其实特蕾莎从来都没有瞧得上玛丽亚,对玛丽亚她满怀轻蔑,但是另外一个人那就不一样了。
那简直是梦魇,甚至名字她都不愿意提起。
“……您……您活该进地狱!”特蕾莎怒急之下说。
“我觉得已经受够惩罚了——”苏菲反驳,然后轻轻地提了一下裙子,当然只露出了一小截的脚踝,就像是在挑逗一样,“您要不要现在再检查一下?”
特蕾莎当然不想再去“检查”了。
当时,特丽莎把玛丽亚狠狠处置,是出了一口恶气,但现在却好像成了“回旋镖”。
她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把玛丽亚逼疯了,她只会觉得这是玛丽亚罪有应得。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此时特蕾莎的脑中,突然只剩下了这么一个想法,她想要将这个厚颜无耻又屡屡冒犯自己的人,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也只有这样好像她才可以一吐心中的恶气。
而这时候,别人才能够看得出来,在她平日里“开明”、“慈悲”的外表下,原来她终究也藏着一颗以“大理石”雕琢出来的心脏。
这颗心脏,在为最心爱的人跳动的时候,会激情澎湃有血有肉,但是在必要的时刻,却也同样会和铁石一般冰冷和残酷。
“殿下!您慎言吧!”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夏奈尔终于看不下去了,大着胆子中断了她们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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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恩怨纠缠
“殿下!您慎言吧!”
夏奈尔情急之下的劝阻,总算让两个人的争吵暂时停息了下来。
苏菲总算从愤怒当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多么不成体统的事情。
而且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一开始是打定了“息事宁人”的主意的。
结果,这哪里是“息事宁人”了?这反倒是在火上添油,光是看特蕾莎此刻的样子,她就知道特蕾莎现在肯定对自己是满脑子的杀意。
就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的表现确实是过火了。
当然,与其说她是在为妹妹“出一口恶气”,倒不如说看到特蕾莎在自己面前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她本能地就会冒出火气,这股火气来自于往昔那深入骨髓的憎恨,甚至已经超出了理智的范围,所以她下意识地就杠上了。
但是夏奈尔的劝阻,让她重新取回了理智,又回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无论心里对特蕾莎有多么不服气,但此时,自己都不能陷入到意气之争当中,万一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她可不敢赌特蕾莎会为了丈夫的名誉而帮着隐瞒此事。
所以,不能再继续激化下去了。她立刻得出了结论。
而此刻的特蕾莎,她的想法则要简单得多了,玛丽亚的所作所为,以及她在自己面前屡屡的桀骜不驯,早已经彻底点燃了她心中压抑的怒火,更激起了她深藏于血脉当中的皇室公主的蛮横。
从小她就可以心想事成,哪怕父亲母亲都会依着她让着她,想要得到手的东西就一定可以得到手,无非是费多少劲的问题而已,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纵使表面上可以对别人谦逊温柔,但何尝不也是一个任性的顽童?
更何况,现在还是一个她最瞧不起的“跳梁小丑”,现在在她面前跳脸,这又让她怎么可能心平气和?
在她心里积压已久的愤怒已经汇聚在了一起,然后凝聚到了“玛丽亚”一个人的身上,最后变成了一股恨不得置之死地的杀意。
话说回来,能够让特蕾莎破防到这个地步,也确实不容易。
不过,此时此刻,夏奈尔的劝阻,也让特蕾莎从杀意当中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玛丽亚固然可恶至极,但是她毕竟不是一般人,要杀她绝对不容易,而且更不容易的是还要不留下指向自己的证据,这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还有夏奈尔在旁边,她更加不会看着自己去贸然动手。
所以,哪怕心中的杀意再怎么浓烈,她知道自己也不能着急。
于是,她反倒是收敛了心神,然后冷冷地哼了一声,接着往后退了一小步,主动地与玛丽亚拉开距离。
“夏奈尔,你现在也看到了,她刚才是以何等不敬的态度来面对我的,又是怎样对我冷嘲热讽——我知道,陛下派你过来肯定就是为了袒护她,但是你想要把这种袒护运用到何种地步?是他决心要放任这个女人来羞辱我,还是你心里是不是对我已经没有了半分尊重?”
特蕾莎的诘问,让夏奈尔心里更加紧张和愧疚了。
因为无论再怎么说,她都是皇后陛下,是自家主母,这一点是无法更改的,所以自己必须维护她的颜面。
再者说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自己已经摆明了参与到了这场“欺骗”当中,皇后陛下就算奈何不了那两个当事人,但哪怕给自己两耳光自己也都只能黯然承受。
正因为如此,面对特蕾莎的诘问,夏奈尔也感觉自己无言以对。
但是她更加知道,沉默不语的话只会让特蕾莎更加生气,所以只好鼓起勇气向特蕾莎回禀。
“皇后陛下,陛下绝无想要羞辱您的意思,请您千万不要误解!他指定我在场,只是害怕你们的争吵失控,进而……进而发生什么不成体统的事而已,他是希望能够让您消消气的。”夏奈尔一边小心翼翼地自由发挥,一边又向苏菲使了一个眼色。
“公主殿下,您刚才对皇后陛下实在太过于出言不逊了……不管怎么说,您毕竟是客人,您不能够如此失礼,更不应该给陛下再增添无端的麻烦。所以,我请您对皇后陛下道歉,弥补刚才的过失,您看可以吗?”
苏菲原本就已经知道自己做得过火了,现在既然夏奈尔给了她一个台阶,那么她也乐得跟着走下去。
反正,左右不过是一句道歉而已,刚才自己已经看够了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现在退一步也算不得什么了。
于是,她就一改刚才的针锋相对,而是悠然地再向特蕾莎行了礼,然后开口道歉。
“很抱歉,皇后陛下,刚才我一时昏了头,居然在您面前做出这么不成体统的事,现在实在惭愧万分,还请您大发慈悲地原谅我的冒失……”
特蕾莎当然不会接受她这种一看就没诚意的道歉——她的怨恨,又怎么可能是被这种轻飘飘的道歉就能填平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至少在表面上,这下玛丽亚确实是服软了,而在两个人都不想立刻撕破脸的情况下,这也是自己最能够占上风的时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您不成体统的事情都已经做了这么多,现在再多一件两件又能如何呢?”特蕾莎冷冷地回答,但是终究也没有再口出恶言,“与其再去纠缠之前的事,倒不如我们现在就事论事吧,您到底想要怎么样?”
“因为我的一己私欲,以至于给两位陛下添了这么多麻烦,我是真的一直心怀愧恨的。更何况,现在是多事之秋,国事为重,我也不应该再让两位陛下分心了。”面对特蕾莎的诘问,苏菲只是微微一笑,“正因为如此,我也不愿意再继续招摇过市,惹起不必要的流言蜚语,所以这段时间我会低调行事,避不见人,只是偶尔在枫丹白露或者巴黎散散心就行了,绝不会去给任何人添乱,您觉得这样如何呢?”
真的吗?特蕾莎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虽然玛丽亚说的话确实是合情合理,但是以她对玛丽亚的了解,现在既然已经成功地完成了计划,那么她肯定会大张旗鼓,四处显摆,恨不得让其他人都知道她和陛下已经有了私情,以此来羞辱自己。
可是她显然居然是这么通情达理,甚至自甘于低调,只求不给自己和丈夫添乱。
这还是她的为人吗?
不,这实在太不像是她了。
所以,特蕾莎第一反应就是疑惑,怀疑她肯定是暗中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别把我看得这么恶意啊,皇后陛下。”苏菲笑嘻嘻地继续说了下去,“我虽然确实喜欢行事张扬,但多少也是知道大局的,而且,出于和陛下的友谊,我坚定地支持波拿巴家族的江山稳固,所以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你们添乱呢?您如果不信,那大不了以后您继续监控我的行程就好了——反正您一直以来也都是这么做的不是吗?您轻易就可以看得出我是不是在撒谎了。”
虽然特蕾莎还是不相信玛丽亚的话,但是她的这个主动提议,却也让她至少有了退一步的台阶。
当然,她退一步不是为了息事宁人,而是为了蓄力,再把整个台阶都重重踩碎。
只是这些想法,都被她隐藏到了冷漠的表情之下,再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痕迹来。
“好,我承认,如果您愿意这么做的话,确实顺了我的意,给我少了不少麻烦。那么以后呢,您难道没有想过以后吗?”特蕾莎继续追问,“您也许可以继续赖在我们这里,去过上您的奢靡生活,去享受您自己的放纵,但您难道打算一直就这么过下去吗?难道您不知道,这将对您自己的声誉,造成何种毁灭性的打击吗?
好,就算您完全不在乎,那么您有没有想过,丢脸的将不只是您一个人而已,如果您因此怀了孩子,那到时候怎么办?难道如此高贵的母亲,居然会忍心让自己的孩子以不合法的方式降生?就算您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您难道没有考虑过其他人怎么看吗?难道居然忍心让自己的孩子顶着外人的嘲笑成长于这个世界上?”
特蕾莎的一个个问题,原本确实是非常棘手的问题,足以让任何人望而却步。
可是这种“恐怖”,却是吓唬不到苏菲的,恰恰相反,她反而是在渴盼自己此时此刻已经“中招”了。
哼,我的孩子,将会戴上另外一个帝国的皇冠,又哪儿需要你在这儿装模作样地同情了?她在心里冷笑。
但是,在表面上,苏菲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既苦恼又深受打击的样子,“这种问题,我确实曾经想过。不过,在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又何必去想那么多事呢?谁又能够保证十年后甚至五年后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呢?人生既然已经如此不易了,那还不如及时行乐算了……不过,谢谢您的提醒,我会很注意的。”
这个女人,还真是混不吝,怎么什么都好像不放在心上?!难道真是天生的薄情吗?
玛丽亚的回应,倒是让特蕾莎感到有些吃惊。她甚至怀疑,玛丽亚是不是有点精神病或者自毁倾向,所以才会这样乱来。
可正是因此如此,就越是让她感觉到“无处发力”——当一个女人连家族、名誉甚至子女的未来都无法打动的时候,谁还有办法再去触动她呢?
算了,和她说再多也无非是浪费口舌,只有死到临头她才会知道好歹。
正当特蕾莎准备结束这场徒劳无益的对话时,玛丽亚却突然开口了。
“皇后陛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能够问您一件不相干的事情吗?”
“问吧,但我不保证能回答。”特蕾莎不耐烦地回答。
“我听陛下说,您打算……打算允许我姐姐的女儿,也就是那位珂丽丝忒尔小姐来法国,并且拥有在未来公主的身份,请问这是真的吗?虽然我相信陛下不会特意骗我,但这还是让我有点难以置信,所以我顺便问问您。”
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自然又让特蕾莎心里添了一份堵。
时至今日,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太过于好说话了。
可是,她却也没有兴趣把气撒在一个孩子身上,于是忍住了心里的不耐烦,淡然做出了回应,“没错,我是答应了他,毕竟这个孩子也是殿下的骨血,我也可怜她的身世,所以就在结婚前答应了他这个要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难道您不介意吗?这意味着您情敌的女儿将会整日晃悠在您眼前啊?”苏菲继续追问。
“我当然会介意,但我更加知道,上一代人的恩怨是上一代人的事,没必要去跟一个小孩子较劲,否则我还有什么尊严可言?”特蕾莎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等她来了,我不会去伪装成一个慈爱的妈妈那样照顾她,但是她会得到她应有的安全保障和礼遇,既然我答应了殿下我就不会食言!”
接着,仿佛是怕玛丽亚多想,她马上就改变了口吻,“不过,请您不要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了,我能接受那个孩子,只是因为那是殿下在和我定亲之前就已经降生了,我觉得应该给予她一席之地,至于您……永远不可能!”
光是看她表情,苏菲也看得出来,特蕾莎这一点是绝对不会通融的——她宁死也不会同意让玛丽亚的孩子也跟着沾光,得到什么官方认可的身份。
不过,她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那是玛丽亚自己的问题,到时候她自己去考虑解决办法就行了,解决不了再另外想办法。
现在,正因为对女儿的态度,她现在反倒是对特蕾莎多了几分感激。
看来,虽然本质上也是自私而且专横,但是特蕾莎终究也是在一个英雄的父亲影响下长大的,骨子里却也有几分骄傲和光明磊落。
好,就凭这个,我记你一份恩情。苏菲暗暗说。
“对不起……我请您谅解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她这一次,用比刚才诚恳十倍的语气向特蕾莎道谢,“平心而论,您比我做得更好。”
特蕾莎对玛丽亚突如其来的恭维,搞得有些不明所以。
“就算您这么说,我也不会谅解您的。”她只是回给了对方冷淡地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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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良言已尽
“就算您这么说,我也不会谅解您的。”
特蕾莎虽然并非怒吼,但比怒吼还要显得决绝,显然她此生都不会再与玛丽亚和解了。
不过,这也不算玛丽亚躺枪,就算此刻她远在维也纳,但之前她偷偷地带着艾格隆去巴黎“毕业”也是事实,特蕾莎总归是没有恨错人。
而对于苏菲来说,她也没指望过自己和特蕾莎可以冰释前嫌和谐相处,看在过去她帮过自己的忙,以及女儿的份上,她顶多可以“互不侵犯”——而这就是极限了。
“您当然可以一直恨着我,对此我完全理解。可是,皇后陛下,人生苦短,您又何必再一直为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以及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去苦恼呢?您纵使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至少也已经拥有所有旁人艳羡的一切了,您是世所公认的大美人,又是皇后至尊,而且还手握权柄,您如果想要让自己开心的话,那快乐岂不是可以召之即来?您可以用人间的所有享乐,来填满往后的人生,而且也没有什么人能干涉您,不是吗?”因为心情好,所以苏菲用难得的好言好语劝告特蕾莎。
然而她的这种轻飘飘的劝告,却又怎么可能撼动特蕾莎那颗执拗的心呢?
“别把我看成是和您一样放纵恣睢、无所顾忌的混账!”特蕾莎打断了她的话,“我有我必须履行的义务,我要履行我所发过的每一个誓言,爱着我的丈夫,做好一位皇后,我绝不会违背我的原则,也只有坚持它们,我才能够无愧于父亲,无愧于我的心!我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为止,都会是清清白白的,而您,但愿上帝宽恕您的罪过吧,否则,地狱的烈焰都不足以把您的放荡烧干净。”
特蕾莎的痛斥,这一次并没有激怒苏菲,反倒是让她激起了些许伤感。
“所以,归根结底,我们都是执迷不悟的人,只是执迷的东西不同罢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没错,我确实犯下了放荡的罪孽,也许您确实比我高尚。但这一切,难道不是建立在您已经得偿所愿的基础上的吗?您费尽心计,嫁给了自己最爱的人,所以您可以心安理得地把忠诚当成自己道德上无可指责的光环,但如果易地而处的话,如果您跟我的姐姐一样……您按照皇室的命令嫁给了一个自己完全不爱、又蠢又丑的家伙,那时候您就一定会如同您口口声声的那样,坚持您这所谓的原则,而不是去为自己寻找心灵的慰藉吗?不见得吧。”
“我可不会这么做。”特蕾莎立刻反驳。
“那么,当初陛下逃婚的时候,不是留下了书信让您以清白之身另寻良偶吗?您为什么就不咽下这口气呢?”苏菲平静地反问,“假如,我是说假如,当时皇帝陛下和您的父亲在盛怒之下,立刻给您又指派了一位新的婚约对象,您会接受吗?”
“我当然不会——”特蕾莎下意识地反驳。
“所以,您不也是会违抗自己的原则吗?难道,作为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您的原则里居然会没有服从家族指婚对象这一条?不可能吧?”苏菲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您违背皇室的婚约,继续去坚持自己的选择,那么这确实会是一个更加可歌可泣的故事,然而,您不也一样是背叛了自己的婚约对象?请问这就不是放荡恣睢了吗?自己想要的原则就坚持,不想要的就当做耳旁风……哎呀,想必您的父母也对您的任性非常苦恼吧……”
很显然,苏菲这是玩了一手偷换概念,是用“可能发生的事”,来洗白自己“已经做过的事”,但是,在这时候,还真的很难反驳过去。
因为,特蕾莎自己心里知道,自己确实是多么任性。
“至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甚至愿意为此奉献我的所有,我连想都没有想过背叛他……而您是永远不会理解这种高尚的。”她只能强行转移开了话题。
“那么您又从何种根据里面得出结论,认为我就没有爱,只是因为水性杨花的放荡才会接近陛下呢?”苏菲冷笑着反问,“也许在我看来,您反倒是个横刀夺爱的人呢?”
“什么意思?”特蕾莎的第一反应是她在拿苏菲来贬低自己。
“我的意思很明白,玛丽亚公主,曾经是希望过成为莱希施泰特公爵夫人的——”苏菲一字一顿地回答,这一瞬间,她好像是被妹妹附体一样,干脆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当初苏菲可是对我承诺过,要为我牵线搭桥,让我嫁给她的。结果这一切才刚开始,就被您的出现打断了,难道我不应该为此愤愤不平吗?您所拥有的一切,我又有什么理由不配拥有呢?如果那样的话,今天气势汹汹以道德来大声咒骂的人,难道不就是我了吗?我也想和您一样洁白无瑕呢,可惜命运却并没有给我机会,所以,若是说我有什么地方羡慕您的话,那么我大概最羡慕的就是这份羡慕了吧!”
苏菲一言一语之间,既有对往事的无奈和感慨,也有不甘和怨恨,而她对特蕾莎的羡慕,也同时道出了姐妹两个共同的心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个因为已经作为人妇所以不能得偿所愿,一个是空自欢喜一场却无疾而终,正因为羡慕所以嫉恨。
这段往事,特蕾莎还是第一次听到,所以很自然地令她大为惊讶。
然而,她并没有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因为这反而解开了她一直搞不清楚的疑惑——为什么玛丽亚会对自己有着那么强烈的敌意,甚至一见面开始就对自己冷嘲热讽,这种深入骨髓的恨意,到底来自于哪里?
她起初觉得这是玛丽亚因为苏菲而恨屋及乌,但是也很难解释为什么她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恨意这么强烈,而现在,一切倒是可以说得通了。
原来,她是在记恨自己抢了她的丈夫。
一想到这里,她反倒是感觉到有些好笑。
“您这不过是无聊的妄想罢了。”接着,她也嘲讽地笑了起来,“就算没有我,皇帝陛下也不会允许他迎娶一位外国公主的——如果您是因为这个理由而仇恨我的话,那我只能说您是真的有点想象力过剩了,甚至有点可怜。”
“也许皇帝陛下不会这么做,但是世事无常谁又说得清呢?万一皇帝陛下不在,我的姐姐掌权,那么她岂不是就可以让我得偿所愿?我知道这看上去是有点过于美好的幻想了,但您不可否认,它确实存在几率,而您就轻轻松松地把它毁了——”苏菲不紧不慢地回答,“您毁掉了我的希望,毁掉了我对自己人生最美好的憧憬,所以我恨您,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如果您想要恨,那就不妨一直恨下去吧!”特蕾莎顿时也来脾气了,“就为了这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妄想,您恨上了素未谋面的人,为了跟她赌气,让她不爽,您不光不顾颜面,事事跟她作对,甚至甘愿用自己的尊严、肉体来献祭!您简直就是个疯子!疯子!”
正因为知道了整件事的始末,所以特蕾莎反而越发觉得玛丽亚不可理喻了,甚至让人感觉疯狂,为了伤敌一百,哪怕自损一千的事情也愿意干,这是何等可怕的报复欲?
而且,这种报复,看上去不会是因为一时的“成功”而满足,她还要长久地留在这里,不顾自身和家族的名誉,甚至都不顾自身生命的安危。
哪怕按照她所说的“易地而处”,特蕾莎也觉得自己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正因为如此,她对玛丽亚的厌恶也更加多了几分。
“您说得确实没错,但是从实际效果来看,我至少达到了一部分目的了,不是吗?”苏菲捂着嘴浅笑了起来,“瞧瞧您这暴跳如雷的样子,我敢说,全世界除了我之外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这一步了……这么一看,我难道不该高兴吗?”
被她这么一激,特蕾莎的脸上顿时又露出了愤怒的血色。
而夏奈尔也感觉到又不对劲了,于是赶忙疯狂地向苏菲使眼色,示意她收敛一点,别再继续刺激了。
苏菲也对夏奈尔使了一个眼色,表示自己心里有数,然后她看着特蕾莎,继续说了下去。
“您的愤怒,恰恰是因为我真的伤到了您,对吧?如果您对这一切毫不在乎,那我做什么都撼动不了您,不就是和您丈夫同床共枕过吗?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您只要别开视线,一切就可以当做没发生,您的头衔依旧闪耀夺目,您的权威依旧无人可以触碰,就算我真的怀了孕您也一无所损,只是让世上多了个野孩子而已……所以,我刚才奉劝您别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以及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去苦恼,把目光放在可以让您开心的事情上,这难道不是对您有利的吗?”
然而,她半是真心半是嘲弄的话,却没有在特蕾莎心中激起半分涟漪。
玛丽亚和苏菲很固执,特蕾莎自然也是如出一辙的固执,她们的心,都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够撼动的。
她们会沿着自己认定的路一直走下去,外界的一切风霜刀剑都无法阻止她们的脚步,甚至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您再怎么巧言令色地为自己辩解,也无法掩盖事实,更加不会抹消我心中的愤怒。”特蕾莎给出了一个苏菲预料之中的回答,“您劝我看开,对您视而不见?那我倒是要反过来奉劝您了,看开一点吧,与其在这里蹉跎岁月变成一个被外界视作无耻荡妇的老姑娘,不如放下这些无谓的仇恨,早点回家去过上健康一点的人生,至少这样会让您活得更加轻松一些,如何?”
对面特蕾莎的反唇相讥,苏菲只是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终究,什么都不会改变,什么都无法改变。
因为女儿而心软的她,不会改变自己已经决定的事,那么特蕾莎,也同样不会改变自己执拗的心。
她的嫉恨和狂热,将会一分不少原封不动地保留下去,哪怕把她自己的人生也给灼烧得一干二净也在所不惜。
你还能期待什么呢?当年就是如此,现在自然也是如此……她只能在心里感慨。
“您如此执着的爱意,以及您一直以来的宽容和牺牲,甚至让我都有点敬佩,皇后陛下。”于是,在最后,她只能轻轻叹了口气,“但这种爱意同样也带着盲目,陛下是何等样人,如果说您当年不知道,那还情有可原,可是这些年来他的所作所为,您哪一件不清楚呢?您明明都看在眼里,却还依旧为了满足自己而选择自我欺骗……归根结底,您爱着的是心中那个只属于您自己的王子殿下而已,只是他恰巧跟王子长得太像,所以才会被您选中为王子的凭依对象……难道不是这样吗?您是皇室公主,明明知道您身处于什么世界,甚至您亲眼见证过这个世界,您却固执地要求别人有所不同,您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自己所愿……得不到的时候,您怨恨这个世界并没有按照您的心愿运转,可是这一切,难道您不应该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吗?与其说是这个世界辜负了您,倒不如说是您自己把自己的任性强加于世界之上!您的任性丝毫不亚于我,只是您更懂得用善良和原则这些字眼,来包装它们罢了!”
特蕾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她根本就听不到,而苏菲也没有期待回复,她只是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带着夏奈尔离去了。
直到“玛丽亚”走后很久,特蕾莎还是怔怔地站在原地。
虽然她恨不得把玛丽亚碎尸万段,但是她最终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去。
说到底,在这个年代,丈夫们想要寻欢作乐,妻子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在贵族的世界里这已经稀松平常,甚至都不值得当成一个谈资——反过来当然也一样。
纵使苏菲觉得她已经宽宏大量,特蕾莎自然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饶过她。
软硬兼施都已经不可能把她打发走了,那剩下的就只能是采取更加断然的手段。不过那也得徐徐图之,不能提前暴露出来,否则只会重演打蛇不死反被害的教训。
不过,特蕾莎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仿佛有什么东西和往常不同。而在玛丽亚走后,那种“违和感”却在心里还是依旧挥之不去。
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今天的“玛丽亚”,似乎和往日那个玛丽亚有所不同,同时却又似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觉。
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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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贪婪
直到带着苏菲一起走出皇后陛下的寝宫、并且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一直提心吊胆的夏奈尔终于才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的“死里逃生”。
“吓死我了……我从没有见过皇后陛下用那么恶毒的词去咒骂一个人……”夏奈尔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又略带抱怨地看了苏菲一眼,“殿下,您也太严厉了,为什么非要这么刺激她呢?明明对您来说息事宁人才更有利呀……”
“怎么,你怕了?”苏菲倒是非常镇定,反而反问夏奈尔。
“我当然怕!而且怕得要死。”夏奈尔很老实地回答,“她是皇后陛下,是我的当家主母,我怎么可能不怕她呢?”
“有什么好怕的,你的靠山是那个家伙,他说话比皇后陛下更管用,不是吗?”苏菲一脸的不以为然,“况且,你还有我和玛丽亚这两个朋友,只要我们两个站在你身后,她又能把你怎么样?”
“话不是这么说的。”夏奈尔一脸认真地摇头,“就算我有陛下做靠山,但是皇后终究是皇后,我有义务尊重她。而且……我奉陛下之命,协助皇后陛下管理宫廷的支出,如果我和皇后陛下关系破裂的话,那我又该怎样完成我的职责呢?到时候如果出了什么乱子,我又怎么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个认真死板的家伙了——”苏菲听得不耐烦了,于是抬手打断了夏奈尔的话,“我也没有挑拨离间,硬要你和她关系破裂的意思,你想要怎样完成你的职责,是你自己的事,我倒是要祝你一切顺利呢。”
夏奈尔也不想再继续有关于自己的话题,反而关切地看着苏菲,“那么,殿下,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只能静观其变了,看看事态如何发展再做决定吧,毕竟我也没办法主动做什么。”对此苏菲也只能回以苦笑,“不过,往好处想,现在我是以玛丽亚的身份来到枫丹白露,我就算大摇大摆地去各处玩,也已经名正言顺了,那我正好去享受这趟旅途吧,也省得白来一趟。”
夏奈尔对此也只能抱以苦笑。
确实,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能力,现在苏菲已经来到了明处,再想做什么也很难掩人耳目了,倒不如纯粹当个“游客”算了。
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来到法兰西,想着到处逛逛也是人之常情。
“真可惜,现在碰到这种紧急事件,陛下是没办法陪同您了,而且各处都在戒严,您恐怕也很难游玩尽兴。”说到这里,她反而为苏菲感到了遗憾,“唉,如果您能够和陛下一起携手畅玩,那该多好啊!真是可惜。”
“世事往往都不如人意,尤其是我的运气一贯不好。”苏菲也略微浮现出了黯然之色,不过她很快又振奋了起来,“不过,这样反倒是让我更有斗志了!我要与命运搏斗,直到让命运对我俯首称臣为止……这反而让我其乐无穷。”
“您确实意志强大,令人敬佩。”夏奈尔也由衷地感叹,“这段时间我肯定也会很忙,但只要能够抽出时间,我会来陪同您的,尽量让您可以在这里得到更舒适的体验,这也是我职责的一部分。”
“当初我真该对你更好点的,不过嘛……现在也不晚。”苏菲吃吃地笑了起来,眼神闪烁似乎意有所指,“为了回报你,我有多慷慨大方你应该已经深有体会了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我们有机会还可以再试试——”
确实够深的,夏奈尔顿时就脸红了起来。
对于几天前那段荒唐而又梦幻般的经历,她既觉得羞耻,却又回味无穷,甚至为这段假期被突然打断而满怀遗憾。
苏菲的兴之所至,却真的让三个人都激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致,以至于这段时间的经历,也成为了他们共同难以忘怀的记忆。
而看上去,苏菲以后还打算继续玩玩,这让夏奈尔又是害怕又是期待。
“殿下……我是作为您和陛下的仆从,所以无论你们想要怎样使唤我,我都应该欣然接受并且尽力逢迎才对,绝不会推辞或者退缩。”夏奈尔犹豫了片刻,然后红着脸对苏菲请求,“不过,如果有下次的话,您……您能不能轻一些,我有点怕疼。”
“哈哈哈哈,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机灵鬼!”苏菲禁不住大笑了起来,然后用手指勾了勾她的脸,“我看你当时不是还挺享受的吗?现在倒是装模作样来跟我诉苦了……哼,我偏不会遂你的愿,下次非要继续修理你不可,看你还敢不敢勾搭主人了!”
苏菲的调侃,让夏奈尔更是羞耻难当,脸色红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了一样,再也不敢多话。
就在两个人私下里调笑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夏奈尔连忙结束了对话,然后低声问。
“我。”回应她的是一个简短的回答。
“陛下!”夏奈尔自然很快就听出来了访客到底是谁,于是她连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再立刻小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很快,艾格隆走了进来。
一进来,除了开门的夏奈尔之外,他还看到了苏菲,而且苏菲的样子全须全尾,于是艾格隆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你们见完特蕾莎了吗?”艾格隆开门见山地问。
“陛下,刚刚回来。”夏奈尔回答。
接着,还不等艾格隆发问,善解人意的夏奈尔,立刻大致地跟艾格隆复制刚才两个人的对话。
听到苏菲刚才居然这么毫不留情地和特蕾莎针锋相对,甚至还直接挑明了骂她任性,艾格隆也吓了一跳。
“殿下,您……您何必如此对待她呢?”
“难道你认为我说错了什么吗?”苏菲一脸不服气地反问。
“这不是什么说对说错的问题。”艾格隆立刻解释,“毕竟,现在她是受了我们的欺骗,正心里委屈着,而您这样对她口不留情,只会激化矛盾而已……被激怒之后她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么,难道我跟她说软话求情,就万事大吉了吗?好吧,也许这一次是可以糊弄过去,但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苏菲反问艾格隆,“难道今后你不打算再继续了吗?如果你想这么干,那么迟早她还是会再度面对同样的问题……躲得过今天还能躲一世不成?”
苏菲的反问,让艾格隆一时也哑口无言。
事实也确实如此,艾格隆一直以来并非想不到这个问题,只不过他也没有什么解决办法,所以他下意识地选择了拖延和自我欺骗,可是,有什么秘密真的能瞒过世人一辈子呢?更何况还是最亲密的枕边人。
虽然这次自己的“奸计”被撞破,是因为出了重大的意外,但从长时间的尺度来说,自己只要坚持计划,那么迟早有一天会被特蕾莎知晓。
逃避只能欺骗自己,却解决不了问题。
但是哪怕知道这一点,此刻的艾格隆,也还是有些踌躇。
因为他知道,他究竟给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喂,这一切难道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吗?难道不是你费尽心机把我从千里之外拉过来的吗?你享受着重温旧梦的幸福时,难道没有想过要承担相应的代价吗?”眼见艾格隆的神色变幻,苏菲立刻就猜出了他心中所想,于是就继续毫不留情地用语言鞭挞着他。“既然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那么你又何必在这时候假装什么良心不安呢?你直接两手一摊表示你是皇帝,爱怎么样做就可以怎么样做,这样不就行了吗?她能忍受那就忍,忍受不了她大可以跟你分居,眼不见为净,那也不是很好吗?腓特烈大帝和他的王后分居了几十年,我看他们也都过得挺好的……难道缺了她,你会活得不自在吗?或者说,法兰西帝国,离开了这个皇后会停转吗?我才不信呢!”
苏菲的诘问,句句属实,又句句戳心,艾格隆确实无言以对。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和她不要决裂。”最后,他犹豫了片刻,只能说出了心里话,“我知道这么做可能有点伪善,但我希望以后还是能够和她维持过得去的关系……我想要她留在我身边,和我共度完这一生——”
“你,果然还是那么贪心那么无耻啊,唉……”面对艾格隆的心里话,苏菲忍不住叹了口气。
接着,她又耸了耸肩,“不过,谁让你是皇帝呢……皇帝就是可以贪得无厌,没办法。”
显然,她早就预料到了艾格隆会如此回答,刚才那些话也只是为了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而已。
“既然你要这么想,那你最好尽快想办法吧,毕竟,时间隔得越久,心就越是容易冷下来——要是冷下来了,就没那么容易再找回过去的温暖了。”苏菲轻轻地叹了口气,“最棘手的问题,在于她想要的东西,其实是你很难给出来的,什么珠宝什么权势在她眼里如同灰尘一样,她要的东西越少,其实就越是让人棘手,因为她想要被你专注地放在心尖儿上,想要的是满足她从小就想入非非的那种浪漫情怀……她宁可作为乡间主妇活在童话故事里也不愿意作为皇后活在人间,她看似谦虚却比谁都执拗,这些你都比我清楚,不是吗?”
“您说得对。”这个分析如此鞭辟入里,以至于艾格隆也只能点头称是。
被特蕾莎这样出色的人,以如此专注盲目的态度爱上,既是一种荣幸,当然也是一种负担。
而他偏偏贪心到连这种“负担”也不愿意丢弃掉。
因为所有手中的一切东西,他都要贪婪地握在手里,他不承认世上有什么“等价交换”原则,他只奉行一个真理——我全都要。
说特蕾莎执拗任性,他和苏菲何尝又不是执拗任性呢?
苏菲了解艾格隆,深入到了灵魂,但艾格隆也比世界上所有人加起来还要了解苏菲。
所以艾格隆完全看得明白,苏菲现在所谓的“大度”和“豁达”,也只是因为她已经输了,处于“在野党”的位置罢了。
艾格隆相信,如果自己留在奥地利并且陪伴她,她做得绝对不会比特蕾莎更大度,她同样会想尽办法把自己束缚在她的身边,并且不许艾格隆离开她的视线(至于招蜂引蝶这种事,只要不走心,她也许不会很在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正因为清楚这一切,所以艾格隆并不打算去做违心的事。
到了这个年纪,人的性格想要改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而且他也不想改。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控制手里的一切。
无言的沉默持续一会儿之后,苏菲又微微一笑,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对了,我听夏奈尔说,你已经让她去和你的宠臣基督山伯爵大人合伙了?”
“是的,殿下。”艾格隆回答,“我这段时间要离开巴黎,有他和夏奈尔合作保护你的话,我也会放心一些。”
“这位伯爵真的值得你寄托完全的信任吗?”苏菲又问。
“绝对可以。”艾格隆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救了他的命,还给了他现在的一切。虽然世上多的是忘恩负义之徒,但他绝不是。”
“你看人一向很准,所以我也信你一次。”苏菲点了点头,然后又给了艾格隆一个意外,“在你离开之前,介绍我跟这位伯爵大人认识吧,以我真正的身份,我有事要拜托他。”
不光是艾格隆吃惊,就连夏奈尔也惊呼失声。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艾格隆连忙问。
“当然是为回去做准备了。”苏菲看似理所当然地回答。
接着,她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虽然这次的假期以一种令人遗憾的方式结束了,但我相信,我们的努力会有成果的。而如果一切真的如我所愿的话,那我就必须早做准备了——我答应过玛丽亚半年内一定回去,现在看来我会比想象中还要快。”
艾格隆立刻明白了苏菲的意思。
如果她现在没有怀孕,那一切就当未雨绸缪。
如果她一旦有了妊娠反应,她就需要立刻启程离开法国,尽快回到国内,免得身体不再适宜远行。
而这也就意味着,她必须尽快做好回国准备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绝对值得信任又有极富才干的基督山伯爵大人,确实是她可以信赖的帮手。
即使想明白了,艾格隆禁不住还是有些不舍。“至少……至少等我回来送别您吧。我不想您就这样和我告别。”
回应他的,是她在艾格隆额头上的轻轻一指,“安心吧……至少这点时间我会等的。但愿我们两个人都得偿所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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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宽宏大量
“安心吧……至少这点时间我会等的。但愿我们两个人都得偿所愿吧……”
苏菲的安慰,并没有让艾格隆的心情好转起来。
两个人分隔4年多,好不容易才重新相见,并且享受到了一段彼此这一生当中最幸福快乐的激情时刻,然而,还没有过多久,却已经要考虑“分别”的问题了。
纵使在理智上知道这是必须的,但他又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呢?
而且,等到苏菲回到奥地利之后,一切都又会变得无从预测起来,下一次的时候,又会像今天这样顺利吗?如果不顺利的话,那么两个人下次见面,又该是何时呢?
种种问题纷至沓来,让艾格隆闷闷不乐起来。
为了让他开心点,苏菲拿出了其他人从未见过的温柔,俯首埋入到了他的怀中。
“我保证,只要有可能,我一定会尽早回来见你的——”她柔声向艾格隆保证,“不过,你也要为我祈祷,祈祷我真的得偿所愿……我必须要赢下我的斗争。”
苏菲的话,反倒是让艾格隆更加担心了。
艾格隆知道,他的大舅舅,也就是奥地利的皇太子费迪南殿下有着严重的疯癫病,所以至今未婚(就算强行安排了婚事也肯定没有生育能力),所以皇室本支延祚的希望,就只能放在身为二王子妃的苏菲身上了。
反过来说,这也意味着苏菲如果真的怀孕,而且被公开了话,那必定是牵动整个国家政局的大事,很轻易地就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二王子懦弱又迟钝,估计以苏菲的精明应该很好骗过去,但是另外各方恐怕就会非常难办了,尤其是艾格隆的外祖父——虽然艾格隆对老皇帝没有半分好印象,但是对这个狡猾的老狐狸,他绝对不会小看,苏菲想要骗过他,甚至想要让自己的私生子继承皇位,这绝对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是在最危险的边缘试探。
艾格隆不怕自己承担后果,但是一想到到时候苏菲落入到盛怒之下的老皇帝手中,然后被“新账旧账一起算”,他就感到不寒而栗。
“您还是小心一点吧……”他忍不住劝起了苏菲,“后果太严重了,要不您再考虑一下。”
“确实,我在冒巨大的风险,但其中收益之大,还是值得一场冒险的吧。”苏菲笑着回答,“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不费一兵一卒把未来的奥地利帝国拉入到自己的盟友布局当中,顺便还完成了自幼心中就暗藏的报复欲望……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你高兴的赌局吗?”
“如果为了这样的狂想,而把您陷入死地的话,那我宁可不做。”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确实很恨我的外祖父,但我如果想要奥地利什么东西,我会自己去抢,不需要靠您来冒险……对我来说,哪怕是哈布斯堡帝国的皇冠,和您比起来也不值一提,所以……如果您只是为了让我开心,那我希望您停止这个计划,把我们的孩子偷偷生下来就行了,我会给他安排一个最好的归宿的。”
在艾格隆回复的时候,苏菲一直在怀中仰头观察着他,所以她可以确定,艾格隆所说的都是真心话,并不是为了哄自己开心的违心之语。
他们之间互相深爱,互相信任,但是出于女人的本能,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试探一下爱人的态度。
而结果她很满意。
看到他居然把自己看得重过整个奥地利帝国,她感到芳心无比的狂喜。
女人就是这样的,哪怕心里已经知道答案的事情,但是仍旧会百听不厌。
果然当初没有白疼你……一想到这里她几乎落下了眼泪。
“我的心肝儿……谢谢你的关心,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我还是要干。”接着,苏菲带着莫大的决心,轻声回复了艾格隆,“我现在的处境非常微妙。老皇帝已经风烛残年,见上帝恐怕也就这几年的事情了,而皇太子又疯癫,就算继位了肯定也是没有能耐治国的,而那时候我在宫廷当中必然就会水涨船高……可是,如果没有儿子的话,那么这一切就注定只是镜花水月而已,因为皇位会转移到旁系手里,如果真这样的话,最后谁还会把我这位王妃放在眼里呢?所以,一个儿子,是我的护身符,我无论如何也必须弄到手。”
其实苏菲只是把梅特涅劝谏她的话,换个花样转述给艾格隆而已,但是当时的梅特涅显然不会想到,苏菲居然会在他的本意上又来了一次“二创”,把事情导引向了另外一个令人惊骇的方向。
她深爱着自己的小心肝儿,所以她想要得到只属于两个人的继承人,向他倾注自己此生所有的期待,而且看到女儿的美貌和聪慧之后,她也深信,他们两个如果真的能够有一个儿子的话,那一定是一个聪慧而且才华横溢、不亚于父亲的优秀皇子。
哼,老东西,送给你这么优秀的继承人,你还得谢谢咱呢~
当然,这种话苏菲是不敢真的对老皇帝说出来的。
在心里冷笑了之后,苏菲又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这件事很麻烦很棘手,绝不是我一个人能办到的,所以我要挟制住梅特涅,把他也拖下水,只要有他帮忙的话,我成功的概率就会大多了……当然,我也会给他相应的回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苏菲已经下定了如此决心,艾格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只能暗暗下定决定,无论发生什么,都为苏菲保驾护航,但愿她真的成功。
梅特涅这个老东西他也很熟悉,绝不是那么好摆布的人,所以艾格隆也会暗中加码,来助力苏菲搞定他。
说到底,梅特涅所追求的,无非就是权势和富贵而已,他比自己老了足足接近40岁,自己就算保他一生的功名利禄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别苦着脸啦,在我面前你应该高兴点。”看着艾格隆还在沉思,苏菲忍不住轻轻地拨弄了一下他的下巴,“我送你一份这样的礼物,难道你不该好好谢谢我吗?”
对此,艾格隆也只是淡然一笑。
自古以来,为了权势和领地,封建主们之间兄弟阋墙、甚至父子相残的事情也多得数不胜数,所以哪怕奥地利的皇座上真的坐上了他的儿子,那也并不能确保两个国家就真的从此永结同好——顶多就是在自己这一代人当中相对的亲密一些而已。
不过,人生在世,能管住自己这一代人的事就行了,后人的事情后人自己去决定吧,跟自己就没有关系了。
而这时候,苏菲眼眸中闪动的星光,也催促着艾格隆不要再去想这些“杂事”了。
那还犹豫什么呢?
艾格隆低下头来,立刻吻住了苏菲,然后两个人又一次忘我地痛吻了起来。
等到两个人双唇重新分开,苏菲已经两颊绯红,而艾格隆也已经呼吸粗重浑身燥热了。
显然,他的兴致已经上来了,甚至已经伸手摸向了自己的领带,准备再继续用实际行动来“确保”苏菲的心愿成真了。
然而就在理智最后的间隙当中,苏菲突然伸出手来,捂住了艾格隆的嘴唇。
“别!”
被这么冷水浇头,艾格隆被迫清醒了过来,接着有些疑惑地看着苏菲。
“你在这里已经呆了很久了,现在是晚餐时间了,赶紧回去用餐吧,不然在这个人心浮动的时刻,你如果不定时公开露面的话,难免就会惹人怀疑——”苏菲小声提醒艾格隆,“还有,今晚别再过来了,去陪特蕾莎吧。”
这倒不是苏菲故意装大度,而是她理智权衡后的结果。
“皇帝陛下刚回来就在这儿过夜,那未免太过于伤人了,虽然我也不介意伤她的心,但仔细想来,还是不太妥当。”她向艾格隆解释,“而且,此刻她正心碎着,也需要一些慰藉,不然的话万一闹出什么毛病,那可就麻烦了。”
艾格隆知道她说的确实是正理,不过他却意外苏菲今天居然如此通情达理。
“虽然我们有太多的积怨没有清算,但再怎么说,她当初为我传话,还答应善待我女儿,那就是对我有恩,我脾气不好是事实,但我也恩怨分明,所以现在体谅一下她也无妨——”苏菲为自己解释。
两姐妹的对特蕾莎的态度区别也正在这里——玛丽亚对特蕾莎是深入骨髓的恨意,恨不得食肉寝皮;而苏菲,因为种种纠葛,对特蕾莎的态度却有保留许多。
而苏菲既然如此体谅,那艾格隆自然也从善如流。
“您说得对,时候确实不早了,那我过去了。”他恋恋不舍地向苏菲告别。
而在最后,他也向旁边的夏奈尔交代,“你尽快安排基督山伯爵和殿下见面吧,他们两个越快建立合作越好。”
对“怎样把苏菲送回去”的问题,艾格隆其实也早就已经考虑过了。
最好的方式,就是艾格隆通过任命新的驻奥地利大使或者其他高级使馆官员的方式,把苏菲偷偷藏在使节的随从们当中,带去维也纳。
外交使节代表一国尊严,他们是有特权的,奥地利也不可能进行太严格的检查。
而到了维也纳之后,再通过大使馆的运作,创造一个机会让苏菲和玛丽亚再替换回身份。
如果由心思机敏办事缜密的基督山伯爵来亲自操盘此事的话,那就更加保险了。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又有点忍俊不禁,自己的两大亲信,一个负责带过来一个负责送回去,想必他们也一定会感慨主公们的任性妄为吧……
但是,任性又怎么了?他和苏菲,就是有权任性。而他们身为臣仆,无论心里怎么想的,都必须满足自己的任性。
在交代完夏奈尔之后,艾格隆匆匆离开了夏奈尔的住处,然后,他在随从们的簇拥下,来到了餐厅当中。
而此时,餐厅里也已经是坐满了人。
在平常,艾格隆和特蕾莎用膳的时候,虽然已经很“简朴”了,但依旧围满了随从和侍女,没办法皇帝皇后的排场就是如此。
而今天,因为突发了大事,所以为了避免人心浮动,帝后两人还特别盛情邀请了重臣将领和各界名流来枫丹白露觐见,因此晚餐变得更为盛大。
看到艾格隆出现之后,这些显贵要人们,纷纷站起来向艾格隆行礼致敬,而艾格隆只是略微点头向所有人致意,接着他的目光逡巡,落到了特蕾莎身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此时,特蕾莎已经坐在了她的座位上,她面色平淡,看不出什么喜怒,甚至偶尔还和旁边的首席命妇、艾格隆的婶婶奥棠丝王后交谈几句,几乎没有任何异样的表现,一派指挥若定的风范。
而在场的人里,只有艾格隆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刚刚和“玛丽亚”大吵了一架,转眼间还要收拾好心情,装作没事人一样来履行皇后的职责……一想到这里,艾格隆都不禁有些感慨了。
不得不说,特蕾莎确实已经尽力了。
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吗?你又何必假慈悲呢?突然他的心底里,又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他只能收拾了一下心情,然后在众人们恭敬的注视下,来到了特蕾莎的旁边,坐在了坐上了属于他的座位。
特蕾莎早就注意到了艾格隆的到来,所以等他落座之后,转过头来,对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艾格隆能够感受到,这纯粹是应付公事的笑容,展现给旁人看的而已。
而他,也只能对特蕾莎回了一个殷勤的笑容。
“特蕾莎,抱歉……”他用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音量,小声对妻子嘀咕。
“如果要绞尽脑汁去想什么哄我的话,那大可不必,陛下。”特蕾莎也用细微的声音向他回答,“我能够做什么呢?我只能接受,不是吗?”
对于特蕾莎的态度,艾格隆骤然心里一紧,但是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人们的注视下,他必须先安定形势。
于是,他拿起了酒杯,向人们说出了祝酒词。
“今天和诸位欢聚一堂,令我不胜欢喜。恐怕各位也已经听说了,最近发生在西部的一些无聊的骚动。没错,我的敌人们妄测形势,愚蠢地希望打乱国家的安宁和秩序!对这种叛逆行为,他们将会得到应有的回报——我将亲自率领近卫军去碾碎这些宵小之徒!让我们为近卫军干杯吧!女士们先生们!”
“为近卫军干杯!”在皇帝陛下的号召下,众人莫敢不从,于是纷纷举杯应和。
而特蕾莎皇后,也顺着气氛轻轻举杯,在丈夫旁边,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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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心扉
在艾格隆公开发表了要亲自平叛的意思之后,在场的人们纷纷向陛下举杯致敬,祝福他把王党的叛乱碾为齑粉。
在帝国政府刚刚公开贝里公爵夫人潜逃回国、在旺代试图举兵叛乱的消息时,巴黎的公众很自然地出现了极度震惊和恐慌,有些人甚至还悄悄地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潜逃到乡下去,躲过即将到来的风暴。
毕竟,1830年的动乱此时还犹在人们眼前,当时亲历者们,难免会有点“惊弓之鸟”的心态。
但是随着消息进一步地传来,人们渐渐发现,事态并没有变得很糟糕,至少西部民众“云起响应”、再来一次93年大叛乱的噩梦,并没有重演。
再加上帝国政府执行了一系列安抚人心的措施,于是在最初的骚动过后,一两天内巴黎又恢复了平静。
根据基督山伯爵私下提供的情报,艾格隆已经知道,股市和债券交易也已经稳定了下来。
很显然,这就证明了那些有钱有势的大地主大贵族、以及银行家们,都判断事态尚且可控,所以并没有把手里的资产恐慌性地抛售出去。
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至少在这一次,面对波旁家族和波拿巴家族之间的选择,巴黎还是选择团结在波拿巴家族的周围。
而这也让艾格隆颇为欣慰,毕竟这也意味着他登基之后一系列举措,确实得到了举国上下的认可。
既然巴黎站在自己一边,那么就等于大势已定,剩下的就只是扫荡工作而已。
艾格隆甚至还找了陆军大臣苏尔特元帅,让他对旺代附近的驻军下达密令,在执行早就制定好的“镇反计划”时,不要太过于“操切”,以稳重为主,不要滥杀无辜,也不求歼灭乱党,而是尽量把他们驱赶到某个地方包围起来,等到自己率领近卫军过来再进行歼灭——尤其是不能放跑了那些鼓动叛乱的首恶分子。
简单来说就是,他要让驻军先帮自己控场,然后等自己过来亲自收割人头。
这个命令,让打了半辈子仗的元帅颇感好笑,不过,皇帝陛下想要任性一把,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好在这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很快就把艾格隆的命令执行了下去——反正,现在当地的驻军,大部分高级军官都是他的亲信,他们执行元帅命令时是绝对不会打半点折扣的。
经过20年的时光之后,拿破仑战争群星荟萃的那些将帅们,大多数都已经魂归九天,如今除了能够稳压他一头的威灵顿公爵之外,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自称自己强过苏尔特元帅了。
在这种巨人面前,些许宵小之辈,哪怕打着“保王”的旗号,也完全不值一提。
贝里公爵夫人的盲动,将会为波旁王室、乃至它的支持者们,带来又一次惨痛的打击。
【在原本的历史上,奥尔良家族上台之后,也是把当时赋闲在家的苏尔特元帅请了出来,让他帮忙控制军队顺便镇压国内外的反对势力,而他也出色地完成了这个任务,堪称王朝的“定海神针”。
为了表彰他的贡献,奥尔良家族先让他当了首相,后来还封他为“大元帅”,法国历史上也仅仅只有6个将领获得过如此殊荣。】
这一场晚宴效果极佳,在这个敏感时刻,两位陛下从容不迫的优异表现,让前来觐见的客人们都乘兴而归。
他们都相信,在皇帝陛下的铁腕之下,国家的安定和统一绝不会有半点波折,波旁王家的叛乱只不过是绝望而且无用的挣扎而已。
而等到客人们走后,时间也来到了深夜,到了帝后就寝的时间了。
艾格隆梳洗了一番,然后换下了繁琐的礼服,穿上了睡袍,接着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两个人的卧室里。
而此时,特蕾莎正坐在梳妆台前,正在对着镜子卸妆。
这下,是他们两个几天来的第一次独处。
艾格隆心里自然有些发虚的,虽然他在艾格妮丝面前可以自信满满地说出“没错,我就是这么贪心”之类的豪言壮语,但是当着特蕾莎的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即使心里知道问题之所在,可是他也不忍心在特蕾莎面前真的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
毕竟,再怎么样,这也是共处了几年、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结发妻子,她从未有过一点对不起自己的地方。
正因为心里发虚,所以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试图抢先一步地躺到床上去,盖上被子蒙混过关。
然而,特蕾莎显然并不打算让他这么容易得逞。
“不去再陪一陪夏奈尔吗?殿下?”她没有回头,而是一边看着镜子一边问,“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假期,结果却被这一场意外给打断了,实在太可惜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怎么听里面都藏着一点阴阳怪气和揶揄。
艾格隆只能尴尬地停下脚步。
他知道,她现在如此和颜悦色,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这恰恰可能意味着风暴正在酝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他也只能去独自面对。
然后,他硬着头皮走到了特蕾莎的背后。
他知道,顺着特蕾莎的话题说下去那必然是吵架,所以他干脆跳了过去,强行找了别的话题。
“谢谢你,特蕾莎……今天你在大家面前尽展风范,在场的人里面,不少人见过贝里公爵夫人,只要他们眼睛没瞎,他们都能看出谁才是最适合成为国母的人。”
虽然他这是故意没话找话,但是却也没有说错,夫妻两个人虽然再也不复过去的亲密无间和绝对信任,但是特蕾莎从小毕竟接受了严格的皇室教育,对自己的“义务”极为坚持,哪怕刚才心里一肚子火,她也仍旧按捺住怒气,在众人面前好好地扮演了皇后的角色——这也是皇后必须拥有的自我修养。
然而,艾格隆也失策了。
他的赞美,在这个时候,并没有让特蕾莎高兴,恰恰相反,反倒是勾起了特蕾莎另外的联想。
“但是她在面对命运的折磨之时,却有勇气以身犯险,举兵造反,哪怕她是在进行无望的冒险,我也挺佩服她的……哪怕我们身为敌人。”
这看似无心的发言,却让艾格隆心里陡然一跳。
这可不能乱敬佩啊……
于是他连忙又开口了,“我不这么认为。我不是说她不能举兵,毕竟大家是在争夺皇位,各凭手段,只要能赢那都是本事——但是,这也是要讲策略的,她显然是错估了形势,进行了盲目的行动。这种愚蠢的做法,只是在白白葬送她宝贵的支持者,让王党更加衰微而已!”
“就是说,要静待时机,谋定活动对吗?”特蕾莎看着镜子,面无表情地反问,“也对呀,我们当初可没有贸然就跑到法国境内举兵,而是躲在瑞士蛰伏了好一段时间……殿下年纪比她小那么多,但是脑子却比她好几倍呢,果然是天纵奇才。”
虽然这像是正常对话和夸夸,但怎么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
艾格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耳畔也像是有警铃大作一样。
看着艾格隆突然僵住的脸,特蕾莎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终于转头看向了艾格隆。
“其实我在想,殿下,如果当初贝里公爵没有遭遇刺杀,她没有成为寡妇,夫妻再共处十年下来,也许她反而就不会冒险来替波旁王家举兵了吧?”
贝里公爵夫人卡洛琳,是两西西里王国的公主,所以她同样是波旁家族的成员(路易十四的后裔)。
1816年,波旁复辟王朝终于稳定了国内局势之后,她远嫁来法国,嫁给了同宗的二王子贝里公爵费迪南。
由于王太子路易一直没有子嗣,所以她也承载了为波旁王室延续国祚的期待。
不过,她的婚姻也称不上幸福,虽然她和丈夫在短短4年婚姻中只有一个遗腹子亨利,但是公爵在外面可谓是风流至极,足足有10个私生子女,和他比较起来艾格隆都算是“节制”的了。
如果不是公爵在1820年被刺杀的话,他肯定还能更加“破纪录”。
正因为公爵生性风流放荡,所以夫妻两个人感情并不算融洽,两个人甚至长期分居。
所以知道这些掌故的特蕾莎才会感叹,如果丈夫活到了1830年,说不定卡洛琳公主反倒不会以身犯险,一个人跑到法国境内为儿子的王位而战了。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有感而发而已。
在和“玛丽亚”大吵了一架之后,忧伤和怨恨,让她心里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顾影自怜的情绪,而这也让她悄然之间移情到了素未谋面的卡洛琳夫人头上。
对于特蕾莎的想法,艾格隆倒也能够猜到几分。
可是,他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又能说什么呢?
“我无法对假设性的问题下论断,也许她的勇气并不会被夫妻争吵所磨灭。”艾格隆摊了摊手,无奈地回答,“不过对我来说,这横竖都是一样的,她如果识相,我可以以礼相待,但既然她不识相,那不管她生活有多么坎坷,我也无法留情了。”
“谁触犯到殿下的权柄,谁就会遭殃。”特蕾莎轻轻地点了点头,像是在附和艾格隆,“你放心吧,私下里同情几句也就罢了,我也不会对她留情面的。”
在她附和之后,刚才诡异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下。
然后,特蕾莎看着艾格隆,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打量着,仿佛要看穿他的骨髓一样。
这视线让艾格隆有些发毛,所以他只能微微一笑,再问特蕾莎,“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等……”特蕾莎轻声回答,“等殿下告诉我答案啊,告诉我为什么玛丽亚能够如此讨你欢心,让她有恃无恐可以这么多次触犯我呢?难道她比我更好看吗?可是我对着镜子揣摩了这么久,却还是难以认可这个事实……殿下,难道是我过于自信了吗?”
这个倒不算她盲目自信。
苏菲和艾格隆相差了6岁,而特蕾莎比艾格隆还小一岁,所以虽然她们都是难得的大美人,但光是这个7岁的年龄差距就足以体现出“差距”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有些事,并不是谁更漂亮就能够解答的。
对艾格隆来说,在他漫长而且阴郁的童年和少年生活当中,唯一一个温柔对待他的亲人,是他渴望的友情和母性的“具象化”,她的一颦一笑,也几乎永久地在他心里打上了烙印。
哪怕随着时光的摧残,她会失去美丽的容颜,但是当初的温情和感动仍旧不会消散,因为这已经是他灵魂的一部分了。
但这些,艾格隆是不想对特蕾莎说出来的,因为说出来也只会让她更绝望更伤心。
她故意说“玛丽亚”,其实就是在回避另外一个人。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艾格隆为什么这么迁就玛丽亚呢?
她不敢问,那自然也不能告诉她。
艾格隆只感觉,此时此刻,夫妻之间的羁绊犹如风中浮萍。
“你比她好看。”犹豫了片刻之后,艾格隆面对着特蕾莎,小声回答。
这确实是真心话,她也听得出来。
但是,这同样也不是“胜利”,甚至连安慰都算不上。
“太不公平了……太过分了!”特蕾莎终于难以控制自己了,她几乎崩溃地喊了出来,然后泪眼婆娑地看着艾格隆。“我知道,她在你心头难以磨灭,我接受了这一点……可是为什么我不行呢?我也可以做得同样多啊!为什么你就不能为我敞开心扉,让我也可以享受到同样的爱意呢?你不是说了吗,我比她好看啊……”
与其说这是怒斥,倒不如说这是哀鸣,甚至有点自暴自弃。
艾格隆几乎被吓到了。
“我们都是成年人……”
“这跟成年人又有什么关系呢?”特蕾莎大声反驳,“况且哪怕有关系,难道……难道就不能对我网开一面吗,为我做一次小孩子吗?我只要这么一点而已呀!”
艾格隆看着泪眼婆娑的特蕾莎,他恍惚间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好像站在了命运的某个三岔口之间,甚至可能在世界线的某个分歧点上。
荒唐!
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个看上去很可笑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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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袒露心扉
夜已经深了,白天喧嚣的枫丹白露宫,此刻已经陷入到了寂静当中,在这里的廷臣、佣仆们,绝大多数都在各自的住处沉睡,只有夜班执勤的卫兵们,依旧忠实地履行职责,在各处巡逻和警戒。
谁也没有想到,在此刻,帝国最尊贵的两位陛下,却还没有入眠。
非但没有睡,他们此刻还在有点微妙、甚至有点危险的气氛当中,对峙着。
艾格隆不愿意用对峙来形容,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现状好像就是如此。
虽然在过去,因为他的风流浪荡,夫妻两个人也偶尔会有争吵,但那种争吵并不致命,甚至也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日常生活,艾格隆依旧我行我素,只是顶多表面上装一装而已。
但是,在一次次被欺骗,一次次被迫让步之后,特蕾莎的精神好像来到了一个“临界点”,她好像已经受够了忍让和息事宁人,宁可向丈夫摊牌,也要索取一些她认为天经地义的东西。
当然,除了惊惧之外,面对着此刻泪眼婆娑,摇摇欲坠的特蕾莎,艾格隆终究还是有着几分怜悯。
他自己也知道这些怜悯和伪善没有区别,但是终究还是免不了怜悯。
他隐隐约约也察觉到,如果今天他没有安抚住特蕾莎,或者至少让特蕾莎多少“服气”一点,那么这件事就将成为夫妻两个人过不去的坎了——如果那样的话,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说她羡慕敢于举兵造反的贝里公爵夫人,这是认真的吗?艾格隆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景象。
所以不管怎样,现在他必须把情况控制住。
“特蕾莎,先别激动——”于是,打定主意之后,他先是轻声安抚特蕾莎,然后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我有哪一点像是在激动吗,殿下?”特蕾莎却不服气地反问,“我现在很平静,既没有跟你大吵大闹也没有哭天抢地,我只是以妻子的身份,心平气和地问你问题而已,而且我所期待的,也只不过是得到你的答案……难道这样也不对吗?”
艾格隆没有再搭腔,因为他知道,特蕾莎现在处在精神上的抵抗状态,无论自己说什么,她一定都会唱反调,然后就是吵架。
所以,他拉着特蕾莎的手,把她从梳妆台边拉到了窗边的座椅上,然后再从橱柜里拿了一瓶葡萄酒,接着,他为两个人都倒上了一杯酒。
“特蕾莎,你先喝一口定定神。”他温言对特蕾莎说。
然而特蕾莎今天是真的来脾气了,别开脸就是不搭腔。
“特蕾莎,我知道你心里现在有怨恨,而且这些怨恨都是你占理的——所以,如果你只是想要吵架,那么我们就这样枯坐一晚算了,你想要骂我多少句话都行。”艾格隆微微叹了口气,“但如果你是希望和我好好沟通一下,那我恳请你,至少让我们两个都心平气和下来再说……我很愿意奉陪你的。你没有选择跟我大吵大闹,而是质问我,那不就是意味着你想要和我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吗?那么现在还要等什么呢?”
虽然特蕾莎现在还是满腔怒气,但是面对艾格隆的眼神,她终究还是咬了咬嘴唇,然后拿起艾格隆递过来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
清凉的酒液带着酒精的苦涩,一股脑地顺着食道灌入到了她的胃中,让她本就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更加犹如红扑扑的苹果一样,顾盼之间也充满了年轻少妇的青春和成熟混合起来的魅力。
而艾格隆此刻也是唯一注视着她这个样子的人。
确实很漂亮,甚至可以说是此刻欧洲各国当中最漂亮的国母(毕竟其他君王都上了年纪),而且更加可贵的是,她还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无怨无悔地追随自己,甚至都不是为了皇后的虚荣。
还能找到另一个这样的皇后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怎么就这么贪心呢?
对这个问题其实艾格隆自己也有点不可思议。
但是没办法,他就是这样永远不知足的坏蛋,而他自己也深刻地理解这一点。
趁着特蕾莎还没有戒备,艾格隆突然俯身,亲吻了一下特蕾莎的额头。
舌尖上传来了汗水的咸味,不过味道并不重。
接着,在特蕾莎茫然的注视下,艾格隆诚心诚意地又夸了一句,“亲爱的,你真漂亮。”
特蕾莎先是惊讶,然后一瞬间眼睛里闪过了喜悦,但马上,这喜悦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来,变成了失落和怨恨。
“再漂亮又能怎样呢?你宁可注视别人,也不愿意注视我……”
“我承认,我确实有错,但现在你在气头上,也不免有些夸大其词了——”艾格隆苦笑了起来,然后又注视着特蕾莎,“特蕾莎,我一直以来对你如何,你不可能感受不到……我绝不可能无视你的。”
特蕾莎顿时语塞。
不管怎么样,夫妻两个人在结婚之后,确实过上了一段堪称幸福的生活,甚至足以羡煞旁人——如果不是因为过去的幸福,她现在又怎么会如此失落和怨恨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失落和不甘顿时涌上心头,让她终于忍不住倾诉起了心中所想。
“来到这里之后,你就换了一个人了!我不知道是权杖改变了你,还是你过去把自己隐藏太好……总之,在之前,你根本没有试图隐瞒过我什么,也没有试图躲避我,我们亲密无间,我们分享彼此全部的生活,我们活在只有我们的世界里……”特蕾莎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胸口也随之剧烈地起伏了起来,“你永远也无法想象,当初在瑞士的小村子里时,我是多么开心!我们就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看书,写信,画画,滑雪……而你一直在我的身旁,那就是我所追求的一切了,可是……可是来到这个国家以后,我们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我每天都看得到你,却每天都看不清你!你躲避我,隐瞒我,甚至欺负我……你让我承受了一次次外界的耻笑,却不愿意让我得到任何安慰。你知道吗,每次我都会去想,殿下只是任性一下而已,以后都会好起来的,每次我都会这么安慰自己,然后就原谅你……可是我的一切努力,为什么全然换不到任何一点回应啊?欺骗还在继续,你甚至和我此生最厌恶的女人上了床!你难道就不能稍微体谅我一点吗?殿下,哪怕一点也好呀,那样我就可以说服自己,继续去忍受这一切了!”
说到这里,特蕾莎忍不住哽咽了,但是深藏于血脉和骨髓当中的骄傲,让她终究还是强行控制住自己,没有哭出来,只是双目有泪光闪动,注视着自己最深爱的丈夫。
而艾格隆静静地听着妻子的倾诉,他知道,特蕾莎完全情有可原。
怎么说呢,其实她的“底线”是一步步往后退的,她容忍了夏奈尔和艾格妮丝的存在,甚至容忍了两个人公开的私生子,她最终的诉求也非常简单——别让那个可恶的女人挤进自己的生活中。
从任何角度来说,这个要求都称不上过分。
然而,这个“底线”还是被自己无情地践踏过去了,甚至都没有犹豫过多久,得知这一切的特蕾莎,不炸毛才是怪事。
这也得亏现在她还没有发现刚才和自己对质的人是苏菲而不是玛丽亚,否则恐怕她此时可能就已经精神崩溃进而做出什么不可测的事情了。
而就算如此,现在艾格隆也要面对自己一手造成的残局了。
世界往往就有一种微妙的平衡,哪怕是皇帝,也不可能做到万事都顺心如意,他和苏菲重逢时有多爽,现在就得为当初的“爽”而付出修补裂痕的代价。
所以,现在到底该怎么修补呢?
这个问题,即使是自负智计过人、口才了得的艾格隆,也不禁陷入到了迷茫当中。
对面的这个人,可是和他同床共枕了几年之久的妻子,而且同样聪慧过人,自己有没有敷衍或者当面说谎,她肯定能够看得出来。
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要装模作样的话,恐怕只会起到反效果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干脆摆明了说吧,艾格隆犹豫了片刻,然后下定了决心。
“不,特蕾莎,我没有变。”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一直都是当初那个王子……我愤世嫉俗,我自私自利,我为了夺回自己的皇冠和权力,而不惜一切代价……我就是那个样子的人,至今都没有变过。”
停顿了片刻之后,他又继续说了下去,“当然,除了愤世嫉俗和迷恋权力之外,我还有别的一些东西,我喜欢摆弄文字和诗歌,我喜欢音乐,我喜欢所有那些舒适的享受……并且我还乐意和你分享这些享受。当初在希腊和瑞士,除了夺回皇位之外我心无旁骛、现实也容不得我去想别的,所以我当然只能顾好自己身边的生活……而恰好,当时就只有你在我身旁,我当然乐意把我所有的快乐都分享给你。”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但是后面的潜台词当然也不言自明了——成了皇帝之后,他就有太多的余裕去追逐自己另外的享受了。
并不是人变了,还是环境变了。
对于他的回答,特蕾莎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因为实际上,她知道这些。
她只是不愿意去让环境改变自己而已。
酒精的苦涩滋味儿,仿佛还在嘴边盘桓,她想要再说什么,但是一时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而这时候,艾格隆也继续说了下去。
“在我们这个王族的世界里,爱是极为稀有的东西,而我居然能够从你这里得到如此纯粹、如此毫无保留的爱,老实说,我非常感动,甚至受宠若惊。正是因为这种感动,所以我在罗马的时候答应了你,一定要娶你,而我履行了我的诺言,我将会用我的余生去坚守这个诺言——”
“可那是感动,并不是爱。”特蕾莎低着头小声说。“我们在奥地利的时候相处那么久,难道我就没有打动过你吗?我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
“我很感激你当时所做的一切,只可惜,我当时志不在奥地利,我不得不在感动的同时,一次次提醒自己不要陷入到你的爱意里……我请你原谅我,我当时只能这么做。”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此时他的心理也百味杂陈,“而后面,面对你的执着和努力,我也被打动了……我们重逢,我们结婚,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当然不可能不爱你。是的,相处也是可以产生爱意的,对此我绝对肯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那还是远不如我给你的,而且永远不如。”特蕾莎轻轻地咬了咬嘴唇,又有点心酸地哽咽了起来。
“是的,但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自己也没办法改变——”艾格隆叹了口气。“而且,所有这一切,我都没有隐瞒,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无论是明示还是暗示我都做过。”
“可是你最终还是答应了!”特蕾莎的心跳陡然加速,她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最终仿佛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大声提醒丈夫,“我们曾经过得那样幸福……”
“是的,我也要告诉你,那段时光也是我迄今为止最幸福的时光之一……”艾格隆也老实点头承认。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但是对我来说,无论什么日子,都比不上我手握皇冠的日子……都比不上现在。我知道你爱我,但如果真的爱我,那你不能只爱我的一半,那个陪你幸福过日子的我,和现在的我,是同一个人,密不可分,而且从来没有变过!我不是在为自己狡辩,我只是在跟你说出这个事实……”
“那么,难道我们永远回不去了吗?”特蕾莎不甘心地问。
“那是当然,皇位就是我的命,你让我当不了皇帝,那就是要杀了我……特蕾莎你肯定知道这一点的。”艾格隆又一次斩钉截铁地回答。
接着,他又放缓了语气,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也许,等到晚年精力衰退之后,也许我会厌倦了凡尘琐事,厌倦了为了维护权力而每天殚精竭虑,也许我会把权力扔给我们的子孙然后带着你去某个乡间城堡隐居……但在这之前,我绝不可能放弃我的皇冠,一秒都不会放手的。”艾格隆以莫大的自信和决心,说出了自己的又一句心里话,“特蕾莎,如果你想要毁坏我最珍贵的东西,那你就是在要我的命……两者没有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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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回归凡尘
“特蕾莎,如果你想要毁坏我最珍贵的东西,那你就是在要我的命……两者没有任何区别。”
艾格隆的话,让特蕾莎再一次愣住了。
因为如此直白的宣言,没有给她再留一丝幻想的余地,而是明确无疑地告诉了她——当初那种生活,是不可能再复制了。
她所期待,终究只是大梦一场,最可笑的是,其实她心里早就知道这个答案,却不免仍旧心存幻想。
刚才,在盛怒之下,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还暗自想过,如果殿下因为又一次动乱而失去了皇位(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那么虽然会很可惜,但她也可以因此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这个离经叛道的想法,在这一刻的她的眼里,也属于“惊世骇俗”,所以她脑子里只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而已。
然而,这个模糊的概念,却在萌芽之初,就得到了一个直白而且明确的回答。
作为皇帝,一旦触碰到权杖之后,下一次放下就只能是死亡。
何等执着的权力欲望!
可是这也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实。
一切都是如此清晰明了,没有任何幻想的余地了。
他们两个人的相遇,不是宿命的爱情,也不是浪漫的童话,而是“偶然”。
在她的记忆中,当初她头戴着小小的王冠,和那个俊美潇洒的少年王子,一起在美泉宫当中彼此挽着手翩翩起舞的那一幕,就是宿命的折射,就是她心中梦寐以求的童话,就是上帝为她昭示的幸福之所在。
就在两个人在皇帝和廷臣们注视下起舞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认定,她绝对不会再找到一个更加合适的王子了——而且现实好像也确实如此。
然而,对他来说,自己只是偶然被推入到他的生活当中的陌生人,如果没有路易莎的暗中力推、如果没有父亲的尝试(尽管他后来对此后悔不已),如果没有皇帝和梅特涅的谋划……那么自己就不会再与他的人生产生交集,一辈子会形同陌路。
而且就算那样,他好像也不会因此感到痛苦,也许会有点惋惜,但也仅仅只是一点罢了。
这些,特蕾莎早就心里清楚,但是她却主动回避,然而,今天当殿下不再躲闪直言以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从躲避了,她只能直面她内心早就知道的事实。
一想到自己眼中的整个世界,却只是别人眼中的“偶然”,任何女子都不可能不为之心如刀绞。
更让人悲伤的是,她又能指责对方什么呢?
欺骗吗?也许最初确实是有点欺骗,但是他逃婚的时候已经写信说明了一切,他甚至愿意用家族名誉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放自己自由——反过来是自己坚持要履行婚约,甚至不惜烧掉那封信的。
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宛如飞蛾扑火一样,所以最终的一切结果,好像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来承受。
而现在,自己终究要直面真实的他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自己在他身边,居然能够享受如此幸福的四年婚姻生活,已经算是“得天之幸”了。
可是这种幸运,却充满了苦涩的味道。
“为什么时光不能永远定格在那一刻呢?”越想越是不甘的特蕾莎,忍不住小声抱怨。“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去换……”
此时的她脆弱到了极点,已经褪去了公主和皇后的光环,在唯一的一个听众面前,尽情展露了深藏于心中的那种任性的孩子气。
“非常遗憾,特蕾莎,我们做不到这一点,人毕竟是活在当下的。”艾格隆略带遗憾地发出了一声叹息,“我要往前走,直到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为止。我承认我贪婪而且邪恶,但如果没有这些的话,我今天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更没有资格以你丈夫的面孔来对你说话了!”
说完之后,他又拿起酒杯,狠狠地给自己灌下了一口酒,然后鼓起勇气,对特蕾莎说明了自己现在的解决方案。
“玛丽亚的事情,我……我不会赶她走的,当然,以后我会让她收敛言行,避免再和你发生冲突——她不会再到处招摇并且给你难堪了,一切都会在阳光之下。”
他自己也觉得对着妻子说这样的话未免过于无耻,只是此时他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摊牌了,“除了这个之外,我依旧会如同往日那样对待你的……至于你,是选择视而不见,还是选择以后与她再无任何来往,都可以。”
“那么,如果我选择于你分隔两地,任你随便肆意妄为,我只管我自己眼前清净呢?”特蕾莎的脸色又黑了下来,然后冷硬地反问,“你干脆像路易十三对他妻子那样,在卢瓦尔河谷或者奥尔良给我一座城堡,让我过去安静度过自己的余生如何?”
这个回应,让艾格隆顿时大吃一惊。
他从没有想到过,特蕾莎居然会主动跟他提出“分居”的条件。
虽然他贪心地想要“重温旧梦”,虽然他一再在所有人面前折辱过特蕾莎的颜面,但他内心里,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和皇后从此分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重逢,以及几年的婚姻生活,让他习惯了特蕾莎作为妻子的存在,也习惯了她温柔的陪伴,甚至从她这里得到过无数次精神上的鼓励和支撑。
他无法想象自己会失去这份陪伴。
虽然这很厚颜无耻而且贪婪自私,但是他就是理直气壮地这么想的。
在短暂的惊愕当中,他下意识地就剧烈摇头。
“不……不要这样!特蕾莎!”
“难道你连这一点优容都不愿意给我吗?”特蕾莎反问。“还是说,你硬是要让我在所有人面前一直受辱?”
“不,我希望你不要那么做!”艾格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执拗地把它扯到了自己的怀中,“我需要你,我的身边不能没有你……”
片刻之后,面对特蕾莎讥诮的眼神,他仿佛又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想想我们的孩子——想想他们以后怎么办?没有你的照管和教育,他们日后该怎么成长起来呢?难道身为皇后,你愿意看到你我的继承人成为一位难以承担国家重任的昏庸君主吗?”
从艾格隆眼神的急迫和祈求当中,特蕾莎也足以确定,他是真心不愿意放自己离开。
“嘁……”她忍不住啐了一口,然后斜睨了艾格隆一眼,“真是无耻之尤。看来殿下你也知道自己绝不是一个能被孩子效仿的父亲呢……”
“是的,我确实就是如此无耻。”艾格隆点头确认了,“所以,我绝不能让你离开……你是我的妻子,你就应该一直留在我身边,直到我们走进坟墓的那一天。”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又对我如此苦苦相逼?你以为我就愿意离开吗?!
特蕾莎又是气得七窍生烟,下意识地扬起手来就想扇这个混账丈夫一巴掌——
然而,从小所受的教养,以及心中残留的对殿下的爱意,却让她的手掌在半空中停了下来,终究还是没有舍得扇下去。
他什么都要,什么都不想失去,他折磨别人,却绝不愿意受人折磨,他就是如此自私。
所以,他早已经疯了,而我……我恐怕早也已经疯了。
也许,所有的皇族,都注定会疯,只是疯狂的表现形式不太一样?特蕾莎突然闪过了一个问题。
她的手轻轻地方了下来,然后用含着泪光的眼睛,注视着殿下。
“真是奇妙,真是悲惨,我们认识了那么久,结婚了那么久,甚至孩子都生下了两个,结果却好像第一天才直面彼此!”接着,她苦笑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这种离奇的事情却总是发生。”艾格隆给了一个准确的评价,“每个人都会免不了站在自己的世界去观察这个世界。”
“是啊,我们都只习惯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因为我们天生就只需要关心自己。”特蕾莎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却抬起手来,颤抖着抚摸着丈夫那俊美却又可恶的面庞。
“但即使如此,我却还是在注目着你。”
在刚才的争吵当中,在这种精神上的互相折磨互相拷问当中,特蕾莎已经如梦初醒般直面了自己的人生。
而这也是她自己选择的整个人生。
痛苦吗?确实痛苦。
可是除了痛苦之外,却也有着难以抹去的幸福,这种幸福也许在今天已经黯然失色,但是却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不可磨灭的记忆。
一个公主真的会“必然”得到过她曾经得到的幸福吗?
她可以肯定地说,不是。
因为她知道,她的历代先祖们,包括嫁到法国来当王后的那些女性先祖们,一生的大致经历。
如果说可怜的话,她们的一生要比自己可怜得多——那位断头王后,以及被迫成为“战利品”的艾格隆的母亲,就是明证。
所以,到底应该怎么办呢?还能再继续任性下去吗?
她茫然无措地四处张望,最终她和艾格隆四目相对。
母亲之前的劝告都好像从记忆中复苏过来了一样,响彻在自己耳边。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特蕾莎心里也知道,母亲说得对,即使有如此多的毛病,殿下也已经是自己能够找到的最好夫婿了——他所做的一切“对不起”自己的事,自己如果“另结良缘”的话,一样也会碰到。
就像那位贝里公爵夫人那样,面对丈夫生下了10个私生子女的事实,她不也是只能默默承受吗?
事到如今,她已经无法自欺欺人,她必须要从自己为自己构筑的童话世界走出来了。
要么去焚尽一切,要么就面对自己终究不过是“凡人”的现实。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对视良久,在昏暗的烛光下,彼此的面孔都好像有些不太真实,浮动与变幻莫测的阴影当中。
艾格隆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他只能等待,等待着特蕾莎的回应。
他不知道她会如何回应,但是他知道,他会用尽一切手段,把特蕾莎留在自己身边,软的不行就硬的,哪怕她是皇后,只要他愿意,她也没有抵抗的余地——当然,他还是希望事情不要演变到这个地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正如他的期待一样,在良久之后,特蕾莎终于开口了。
“殿下,你太可恶了。”特蕾莎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你大概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我走的是吧?”
“是的……”艾格隆立刻老老实实地回答,“如果你坚持要走,那我就一直抱住你,直到你回心转意为止……”
“那你现在就抱着我吧。”特蕾莎虚弱无力地回答。
与其说这是一个请求,不如说这是一个重新建立“链接”的信号。
艾格隆顿时大喜过望,然后他立刻听从了妻子的愿望,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住了她。
特蕾莎微微闭着眼睛,享受着丈夫的拥抱。
虽然和过去一样有力,但是却好像没有了之前的幸福气息。
不过,这也许就是她生活的真相吧——公主们,毕竟都是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的。
“我知道,如果我坚持,你会强迫我,不光拘禁我,还会发动我的父母亲来劝说我……面对这些努力,我会放弃我的想法。所以,我不会做这种徒劳无益的努力了……”特蕾莎在艾格隆的怀中,轻声说,“所以,我会留在这里,继续扮演我应该扮演的角色,我甚至会尝试重建我曾经渴盼的幸福生活,但是我不知道这种努力是否会有效果,我甚至不能承诺我会不会因为这些事而发疯!殿下,你敢于接受这种风险吗?”
“我不仅仅敢于,而且乐于这么做!”艾格隆立刻承诺,“我会……我会注意的,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有别的要求了,特蕾莎。我发誓!这次是认真的。”
艾格隆确实是认真的,不过他所理解的“认真”,却是包括了苏菲的事。
“为我发这种誓言,何必呢……”特蕾莎只是苦笑,她的心里肯定是不大相信的。
可是,作为一位普普通通的哈布斯堡公主,接受自己应该得到的命运吧。
“你说过,我不能只爱一半的你,那好,我试着接受全部吧……”特蕾莎继续轻声说。
而仅此一句话,就几乎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之前的她,兴致勃勃地为丈夫和家庭倾注了一切,只当自己在为构筑童话般的幸福而奋斗,而现在的她,却只能面对着“真相”所带来的废墟,哪怕一切都没有改变,那也像是在屈辱当中与现实“苟合”。
这是幸福吗?这好像不是,但这却是她仅剩的生活。
突然,仿佛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让她又鼓起最后的余力,然后大声向艾格隆说,“既然如此,那你也要答应我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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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自取所需
“既然如此,那你也要答应我的条件!”
在这个时候,特蕾莎突然提出要求,让艾格隆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此刻正是他最内心有愧、也是他最担心特蕾莎真的和自己“分居”的时候,所以哪怕特蕾莎跟他提要求,他也只能一口答应。
“好吧,你说吧……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会给你的!”他立刻以不容置疑的气魄,直接对特蕾莎承诺。
特蕾莎当然也能够感受到丈夫此刻的真诚,然而这种“真诚”,不仅没有让她开心起来,反而让她更加伤感了。
自己终究是在面对这个真实而且冰冷的世界,然后把过去那些执着的梦境,打包起来去做交易。
简直就像是在对自己贿赂一样。
或者说,这其实是在自己给自己找台阶,放弃曾经的执着。
不管怎么想都会有些伤感。
她沉默了片刻,将这些伤感抛到了脑后,然后开始以严肃的语气,跟丈夫谈判自己梦境的价格。
“首先,我要求我在皇室的基金和所有资产当中,拥有我独立的账户,这个账户里的全部资金供我自己使用,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人都不能过问;还有,你赐予你那些相好们的所有特权,任何赏赐,包括专列还有其他东西,我全都要。”
特蕾莎这个要求,让艾格隆有些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这样的要求?现在我们所拥有的一切,你本来就可以调用啊……?”
“不,那对我来说完全不一样。现在我能够使用这些,是因为你的同意,如果我去为了满足我自己的私人消费,这就像是我在盗窃你的财产、盗窃国家的财产一样,这实在让我难堪,如果我有自己专款专用的款项,那我就是在花我自己的钱了,我心安理得——”
说到这里,特蕾莎又恨恨地加了一句,“我一直以来为了名声,为了履行皇后的义务,都过着简朴低调的生活,我本来也不会为此感到有什么不便;可是,一想到在我简朴的时候,那些女人却一个个可以穿金戴银,在巴黎放肆挥霍,甚至可以坐着自己的专列,享受全国巡游的乐趣呢?难道我是在为她们省钱吗?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还要如此亏待自己?”
特蕾莎的回答,让艾格隆无言以对。
确实,从结婚到现在,特蕾莎跟着自己,无论是在希腊还是在巴黎,无论是身为流亡者还是身为皇后,她一直都过着简朴低调的生活,除了喜欢欣赏艺术品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奢侈的爱好。
而久而久之,这也让艾格隆下意识地忽略掉了她的物质需求。
然而,作为一位公主殿下,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喜欢简朴呢?这无非是为了不破坏丈夫的名声罢了。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现在她觉得为那些女人省钱简直是自讨苦吃,她干脆自己也放开手脚算了。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艾格隆也察觉到,特蕾莎所说的她们,也包括了艾格妮丝——因为他不久前就送给了艾格妮丝一辆专列。
“好吧,这些东西,我都答应。不过,还是请让我解释一下:玛丽亚挥霍成性这是事实,但艾格妮丝从来没有跟我索要过什么礼物,这些都是我送给她的……”他忍不住为艾格妮丝辩白。“我希望你不要对她的个人品质产生什么误解……”
而回应他的,是特蕾莎的怒目而视。
“对我来说这有什么区别吗?她们都是我生活的破坏者——当然,还有你。”
看来,表面上虽然她和艾格妮丝关系已经很好,但终究内心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好吧……好吧,你怎么看待她都行,反正她会一直都很尊敬你的。”艾格隆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那行,我们就这么办。我回头就吩咐公爵,立刻给你准备一辆专列。至于皇室基金,它现在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你自己从里面划拨相应的资金和资产就行了——”
艾格隆没有问具体的数字,因为对于皇帝来说,纠结于这种小小账目未免太过于掉价了。
不过,他倒是也有点担心,如果特蕾莎真的“放飞自我”以后大肆挥霍的话,恐怕会激起民怨,尤其是让民众想起以前那为断头王后。
所以,他还是小声提醒特蕾莎,“你想要花钱可以,但是你也别忘了历史教训,别做得太招摇了。”
“我当然知道,这些我自有分寸。”特蕾莎冷冷地回答。
“好,那我们就说定了。”艾格隆轻轻点头。
虽然那位断头王后安托瓦奈特在历史上有着“赤字夫人”的臭名,但她多少还是有点背黑锅的意思了,困扰当时波旁王朝的财政黑洞,是历年来战争所背负的恐怖巨债、以及不合理的税负体系(各个等级纳税不均衡),宫廷虽然也开支浩大,但是王后所花的钱也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比较起来,其实约瑟芬才是那个花钱最多的法兰西国母,她曾经在短短一两年间,光是为了置办衣物就花了好几百万法郎,更不提她同时还大肆购买各种珠宝和地产了,而那时候却是拿破仑帝国如日中天的时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归根结底,挥霍从来不是统治者的死罪,“治理失败”才是。
所以,艾格隆倒也不太担心特蕾莎放飞自我会给皇室带来多大的麻烦,只要能够让她开心,他也就认了。
“还有另外的要求吗?”艾格隆再问。
而特蕾莎显然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她立刻就接上了话。
“第二条,你刚才说你要让玛丽亚以后对我退避三舍,不再对我冷嘲热讽,我不希望这是单纯说说而已——”
“那你想要什么证明?”艾格隆反问。“她不是已经在你面前毕恭毕敬了吗?”
艾格隆不提还好,一提起这茬,特蕾莎自然眼睛里又闪过怒火。
毕竟,她还记得,在表面上服软之后,玛丽亚又偷偷地为了报复她而做了什么。
“她就是一条毒蛇,哪怕僵死在路边,也在随时等着咬人!”特蕾莎小声咒骂。
接着,她收敛了自己脸上的愤怒,然后再看向艾格隆。
“殿下,既然你希望我息事宁人,那好,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么做一次。不过,你要写一份手书给我,如果她日后要是故态复萌,继续折辱于我,那我可以用我任何手段反击,而你不能再单方面压迫我来让步了!这一点你做得到吗?”
看着特蕾莎此刻的表情,艾格隆心里知道,她恨玛丽亚已经恨到了极点,甚至可能都已经起了杀心。
但是于情于理,她的要求好像也没有太过分——毕竟她是皇后,几次三番被玛丽亚羞辱,能忍耐到现在真的已经算她脾气好了,她现在要求玛丽亚不能再触犯自己的尊严,好像也说不上错。
她要艾格隆写保证书,但是如果艾格隆真的想要毁约的话,所谓保证书又有什么用呢?
艾格隆相信特蕾莎不会这么愚蠢地相信所谓“手书”的约束力。
所以,她想要保留一份这样的手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艾格隆想问但又不敢问,毕竟一旦问了就好像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打算毁约了一样。
“我知道,殿下完全有可能食言,而且殿下你已经几次三番跟我演示过了自己有多么轻松就可以做到这一点——”艾格隆虽然没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和眼神却都已经落入到了特蕾莎的眼中,所以特蕾莎也嘲讽地笑了起来。“我留下这份字据,并不是指望殿下和那个可恶的女人遵守而已,我只是为了在日后某一天,万一我……万一我们真的因此决裂,我也有足够的凭据去告诉父母,去告诉其他所有人,这一切的责任都不在我的身上……我哪怕遁入隐居,也绝对可以双手清白问心无愧。”
“别……别这样吓我,特蕾莎。”特蕾莎说得斩钉截铁,倒是让艾格隆有点慌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写下这份手书的,而且,请放心,我是不会违反的……谢谢你,你为我所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我无法再要求更多。”
特蕾莎怔怔地看着丈夫,看着他此刻无奈中又带着点讨好的笑容。
真是奇妙,自己一次次地哀求和让步,从来没有换来过这样的回报,而当自己万念俱灰破罐破摔的时候,心爱的殿下却终于展露出了予取予求的模样,甚至有点讨好自己
特蕾莎还没有先进到参透“统战价值”的政治理论,但是此刻她却也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委曲求全究竟是多么的毫无意义。
早知道一开始就这样好了……何至于落到现在。
她禁不住在心里感慨。
不过,过去终究已经是过去,再怎么感慨也没有用了,现在她只能面对现实,然后想尽办法来重建自己已经支离破碎的生活。
而其中最基础最重要的一步就是,重构自己和丈夫之间的关系。
她已经从童话当中醒了过来,明白自己不可能实现少女时代那些浪漫的梦,更加明白自己的一味付出也不可能换到对方同等的爱,但即使如此,她也是皇后和妻子,她也有自己应该履行的义务。
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法兰西帝国的皇后,终究有她应有的归宿之地。
她不是童话里那个幸福的公主,但她依旧还是妻子和母亲——对这一点,特蕾莎也看得足够清了。
因为她许久还没有说话,所以艾格隆忍不住先开口询问了。
“还有第三条吗?”
特蕾莎收敛了自己之前的怒容,然后对着艾格隆轻轻颔首。
“有。”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不过,与其说是第三条,倒不如说是第三个——”
“嗯?什么?”艾格隆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来。
“你忘了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了吗?”特蕾莎低声问,而她的语气也不像刚才那样激烈,反倒是有点异样。
呃……
艾格隆努力在脑海中回忆,最终也在特蕾莎眼神的提示下想了起来。
当时,亨利埃塔夫人刚刚离开,而特蕾莎也从自己的母亲那里似乎接受了许多劝告,她主动跟自己表示,自己已经可以告别“休息期”,现在可以为一个新的小生命做好准备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特蕾莎的意思就是,“第三个孩子”。
面对这个“条件”,艾格隆的第一反应是有点不可思议。
明明都把我骂的狗血淋头,却突然提议再要孩子……这说出去谁信呢。
可是他猛然又想到了。
毕竟,19世纪的观念,和21世纪的观念,是不一样的;皇后的观念和普通人的观念,同样也是不同的。
皇室的生育和皇室的爱情,同样也是两回事。
不,不仅仅如此,特蕾莎还是希望在自己的梦想和婚姻里留下一点东西的。
“怎么,你不愿意吗?”看着艾格隆还在沉思,特蕾莎忍不住问了,“难道这对你不是好事吗?如果我真的怀孕了——我就没有空去搭理别的事、别的人了,相应地也为你抹除很多风险,不好吗?反过来说,如果我就这样闲着,天知道我接下来还打算再去做什么呢……”
“可是我……我接下来要带着近卫军出征……”艾格隆无奈地回答。
“所以,你还在等什么呢?还要浪费为数不多的时间吗?”特蕾莎反问。
说到这里,她又似乎带着些挑战性地看着艾格隆,“难道,殿下已经被那贱人折腾得不堪承受了吗?就和上次一样?”
不得不说,这种质疑的眼神,确实挑战了艾格隆的自尊心,同样也激发了他的欲火。
“怎么可能……我还好得很!”
虽说艾格隆表现得志气满满,但是心里还是有点发虚的,毕竟他前段时间,同时应付苏菲和夏奈尔,是真的“精疲力尽”了。
但此时此刻,面对妻子的挑战,面对“和解”的需求,他又怎么可能退却呢?
“那么殿下,还要等什么呢?”特蕾莎看着艾格隆,然后和往常一样,张开自己的双臂。
但是在同时,她也在仰头看向天花板。
在冥冥中,她好像在黑暗的虚空中,看到了她最崇敬的先祖特蕾莎女王。
这位女王,嫁给了她此生最爱的洛林公爵,并且让这个“赘婿”成为了神罗皇帝。
她甚至为自己的丈夫生下了十几个孩子。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阻止风流成性的皇帝在外浪荡,她每次都大发雷霆,甚至带人去“捉奸”,但每次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丈夫继续故态复萌。
就连她都无可奈何,我又还能多做什么呢?这就是我们的世界啊……
也许,我们就是如此愚蠢,如此轻易地、盲目地献上自己的爱,以至于如此可悲地受制于人吧……特蕾莎微微闭上了眼睛。
所谓任性的条件,无非就是她说服自己踩碎自己梦境的理由罢了。
她真的在乎过所谓的挥霍和保证吗?
“做得到的话,你就试试吧……”她对丈夫说,“别让我小瞧你,可恶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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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台阶
“别让我小瞧你,可恶的家伙!”
特蕾莎一边说,一边对艾格隆摆出了挑衅的眼神。
看来,喝了酒又吵了架之后,她也有点“上头”了。
平心而论,在心情糟糕的时候,想要和丈夫来一发以便麻醉自己,这好像也并不算离奇,但是此时的艾格隆,却偏偏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之前和苏菲重逢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是干柴烈火,而苏菲又是久旷之躯,所以在短短时间里几乎就已经耗尽了艾格隆的“能量”。
当时,艾格隆安抚好苏菲再回去见特蕾莎的时候,特蕾莎提议再要一个,但一向生龙活虎的艾格隆,却不得不耻辱地用“不在状态”的理由婉拒了。
当时特蕾莎不以为意,觉得这也平常,但是后来她看破真相的时候再回想起来,就已经猜到了当时殿下一定是和“玛丽亚”苟合过才不在状态,所以不由得更加增添了几分恼怒。
而现在,艾格隆的状态比那时候还要糟糕。
毕竟,他刚刚才在吉维尼和苏菲以及夏奈尔,体验到了双份的胡天胡地。
在这几天近乎于“竭泽而渔”的体验之后,他还能够重新抖擞精神,长途跋涉快速回到枫丹白露、并且有条不紊地做出各项决定来应对局势,已经算他体魄强健了。
饶是如此,他现在的体力条也肯定已经逼近底线了。
在这种情况下,特蕾莎却主动“约战”,这如何不让艾格隆心虚?
“特蕾莎,今晚时间已经太晚了……我们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于是,犹豫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决定先来个缓兵之计。
然而,艾格隆神色变幻的样子,落入到了特蕾莎的眼中,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呵……哈哈哈……这还是我们那个一向自诩风流的殿下吗?几天不见,就这么不行了?”
被妻子这么一激,艾格隆禁不住脸上微微发红。
“别怄气了,特蕾莎……给我一天时间,明天保管让你求饶——”
“我就是要怄气!要么你今天让我舒舒服服睡过去,要么明天后天谁也别想开心。”特蕾莎却还是寸步不让地回答,“我扮演乖孩子已经太久了,久到让你以为我天生就喜欢忍气吞声……不,殿下,除了你之外,我从来都没有跟谁服过软,哪怕面对我父母的时候都一样。而我心甘情愿地对你一次次退让,只为了让你开心!但是现在,既然你不珍惜这份特权,那我也得让我自己开心才行!”
艾格隆这时算是明白了,特蕾莎这次是真的不上床不罢休了。
并不是说她真的多么渴望床笫之欢,而是她要以此来打消心理的不平衡。
她就是气不过她眼中的“贱人”一再对她得寸进尺,而自己又次次都袒护她们,所以她心态彻底爆炸,非要让自己开心来弥补这次的心态失衡,甚至可以说,她还是在故意地挤兑丈夫,就是想要看到他心虚丢人的样子。
可是明白这些,并不能帮助艾格隆解决眼下的难题。
要是他能够立刻“进入状态”那倒也好办,直接二话不说把特蕾莎搂到床上“公事公办”就完事了,说不定她心情反而就因此好起来了。
可是……现在他着实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争气点,你给我起来,给我起来啊!”他在心里默念,一边在痛恨小兄弟的不争气。
“怎么,还真的不行了吗,殿下?”特蕾莎视线里的嘲弄越发浓厚了,甚至还貌似关心地追问了一句,“那要不要我去吩咐下人,让他们拿点助兴的药物来?”
“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艾格隆终于暴怒了,大声否定了妻子的提议。
虽然他现在确实状态不好,面对妻子挑战和质疑的眼神,身为男人,他很难退却(当然,此刻他还不知道,其实他早已经尝试过宫廷中的助兴药剂了。)。
愤怒也许可以算是另外一种催情剂,总之,在艾格隆气血上头之后,他发现自己真的在慢慢地“英姿勃发”。
当然,此刻面前的特蕾莎,也足够诱人。
一方面,她本身就长得很美,而且喝了酒之后温热的脸和身体上,散发着足够诱人的荷尔蒙气息;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今天她对自己咄咄逼人的视线,以及那种“反正我就是要这样”的气魄,让她拥有了一种和平常相比别样的魅力。
并不是说平常温婉体贴的特蕾莎不可爱,只是相处得太久了总会平淡下来,而今天的特蕾莎却犹如刺人的玫瑰,既让他感到敬畏,却也让他多了几分攀折高岭之花的性趣。
我还真是个可恶的家伙啊……他不由得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总而言之,渐渐进入状态的他,虽然脚步比往常虚浮了一些,但还是大踏步地走到了特蕾莎的面前,然后把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一把搂入到了怀中。
“好吧……既然这是你的要求,那我满足你,特蕾莎……”
一边说,他一边低下头来,埋首在特蕾莎裙子的领口间,贪婪地嗅着从领口传来的温暖的气息,这股温热的香味儿,让他渐渐地开始迷失自我,逐步地进入了状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被艾格隆抱紧的特蕾莎,同样也感受到了从脖子和胸口传来的呼吸气流,先是那里麻痒,很快这种麻痒的感觉顺着血液流散到了全身,让她的身体也随之酥软了下来。
这是原谅吗?这是和解吗?
恐怕都不是。
这是妥协,这是默许,这甚至是得过且过地麻醉自己。
对此特蕾莎比谁都更加清楚。
她用迷离的看着怀中怀中的丈夫,眼神里既有愤怒和怨恨,却又有难以化解的爱恋和不舍。
如果真的不在乎,她又怎么会这样“不近人情”地大发脾气呢?
眼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生活到底应该怎样过,或者说,任何规划都已经没有意义了,还不如得过且过,尽量过好每一天。
算了,不管了,至少今天,忘却这一切,然后好好地沉睡下去吧。
一边这么想,她一边轻轻的伸手抚摸丈夫的脸,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拇指轻轻地刮了一下艾格隆的耳背和耳垂。
毕竟夫妻多年,两个人对彼此都太熟悉了,自然也非常清楚怎样可以最轻易地挑逗起对方的情欲。
所以,艾格隆也瞬间感觉到了那股冲动的情欲。
他终于难以自制地直起了腰,然后一把吻住了特蕾莎。
特蕾莎并没有再做反抗,而是非常投入地和他激吻着,两个人的口腔里都残留着刚才喝下的酒液,因此舌齿之间自然有着苦涩的残留,但已经意乱情迷的两个人,很快就在这种苦涩当中,又找到了些许的甜蜜。
当两个人双唇分开之后,艾格隆直接横抱住了特蕾莎,然后把她放到了床上。
“真的还行吗?殿下?”躺在床上的特蕾莎,用她半睁半闭的双眼看着艾格隆,“可别在最后掉链子呀,不然我可很失望的。”
“哼……我能挺到天亮!”艾格隆自然豪气冲天地回答。
“噗嗤……你能挺到半小时后就算你厉害了……”特蕾莎对逞强的丈夫只能付之一笑了。
接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吧,那就看你的表现吧。如果……如果你真有那份本事让我又怀孕了,那就没有空来理会你这些破事了,说不定过阵子,我就消气了——”
莫非,刚才那种感觉并非空穴来风?
此时已经大脑接近一片空白的艾格隆,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但是,就连他自己都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因为他同样也非常了解特蕾莎,他知道,怀孕只是她为自己找的一个台阶而已。
她虽然看上去离经叛道,但终究还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骨子里对家族义务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行动才是最好的语言。
而此时的艾格隆心里又有些感慨,自己当初风流快活的时候,只觉得这是何等舒服的美事,然而现在才发现,这同样也是一种难以消受的义务。
虽然他确实已经“蓝条见底”,但是为了不在妻子面前丢人,为了安抚她已经伤痕累累的心,现在哪怕透支他也要搞定。
“拜托了!”他诚心诚意地对自己的小兄弟说。
接着,他伸出手来,一把从背后扯开了裙子的扣子,然后把特蕾莎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是他的妻子,他们两个已经孕育了两个孩子,而即使如此,她才堪堪二十岁的身躯仍旧是那么窈窕娇嫩,在烛光之下仿佛在发着光。
而再接下来,烛光中两个人的身影贴在了一起,犹如在风中一样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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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深夜中,同样有人夜不能寐。
此时的艾格妮丝,正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
不过,今天的她并没有回到陛下赐封给她的庄园休息,因为留在宫中的时间太晚,所以她干脆在姐姐爱丽丝的住处留宿了下来。
她夜不能寐,黯然神伤,既是为“玛丽亚”公主横行无忌所带来的精神创伤,更是为了接下来自己随同陛下去“平叛”而忧心忡忡。
正当她终于不胜疲倦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口却突然敲响了。
“谁?”
艾格妮丝先是陡然警醒起来,随后又想起了自己在姐姐这儿,于是又放松了下来,“是姐姐吗?”
“是我啊,还能是谁。”门口果然传来了爱丽丝的声音。“睡了吗?”
“是有点困,但如果您有事找我,那我还可以等等再睡。”艾格妮丝马上回答。
于是,爱丽丝轻轻推开了门,然后走到了妹妹的床边。
“抱歉……我最近事情太多,晚上下班比较晚,所以这个时候才来打搅你。”她先是满怀歉意地说。
“没关系的,我知道您是大忙人。”艾格妮丝一点也不以为意,“毕竟现在多事之秋,您要协助皇后陛下管好这里也不容易。”
“唉……确实是个麻烦的时候。”爱丽丝发出了轻轻的叹息,不过这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妹妹。“我听说,你要跟随陛下前往旺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艾格妮丝点了点头,然后简单地跟姐姐交代了今天自己跟陛下求情的始末。
爱丽丝静静地听着,直到最后才做出了判断。
“掺和这种事,对你并无什么好处。如果轻松解决了,那么人人都会说是陛下深得人心,如果事态恶化了,人们反而会嘲笑是你在祸乱国家……”
“可我并非为了什么好处才跟陛下讨要这个差事的。”艾格妮丝回答,“如果能够多挽救一些人的生命,那么就算我因此承担些许骂名,哪有算得了什么呢?”
对妹妹的这个回答,爱丽丝并没有太惊讶,反倒是在意料之中。
毕竟她太了解妹妹的性格了,她知道妹妹会做出何种选择。
“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保护好陛下。”她轻声叮嘱,“还有,记得你要多和近卫军的军官们打好交道,他们对你的风评,将决定了外界怎样看待你……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那么在乎权势和所谓的影响力,但是能够给自己留点好名声那为什么不做呢?这对你自己、对你的儿子都很管用。毕竟,以陛下的性格,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在往后,他一定会让莱希施泰特公爵阁下在长大后成为皇室的将军甚至元帅的——早点为他铺路也是好事。”
“好,谢谢您的提醒。”对这些艾格妮丝并没有考虑过,不过,姐姐这么解释之后,艾格妮丝觉得有道理,所以也立刻答应了下来。
而爱丽丝所在意的并不是只有这么一件事而已,她看上去还是有点意犹未尽。
“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于是艾格妮丝问。
“告诉我,玛丽亚殿下突然重新出现在这里,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你是否知道什么内情?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不能不让人怀疑。”爱丽丝犹豫了一下之后,小声地问妹妹,“我知道,这其中有些东西可能难以启齿,但你一定要对我说,这也许非常重要,无论对你还是对陛下……艾格妮丝,我可怜的妹妹,也许你已经置身在某种漩涡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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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2)日在枫丹19
在冬风的淫威扫荡之下,小小的花园里本是一片萧瑟的景象,但是此刻,两个金发少女相拥在一起的绝美图景,却仿佛让这里暂时地温暖如春。
她们原本都是出自于名门的贵族小姐,甚至严格来说还是来自于同一血脉,平日里在人前人后都是一副端正优雅的形象,绝无半分风流模样,但谁又能够想得到,在这个老宅里,在这个无人注视的角落,她们居然会偷偷做出如此亲密的事呢?
不过,假如知道的话,恐怕他们也只会躲在一旁,然后津津有味地注视这一幕吧……
旁人的感想,夏露无从揣度,但是她此刻,却几乎是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从小接受母亲严格教育,一向推崇“谋定后动”,在任何时候都把保持仪态优雅当成最基础信条的少女,此刻却终于陷入到了不知所措的境地当中。
我……我到底怎么了?
严格来说,这是厚颜无耻的调戏,自己应该毫不犹豫抬手一剑就斩杀了这个登徒浪子——可是,如果这么做的人是自己的堂姐、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呢?应该一视同仁吗?还是置之不理?
在她从小所受的“训练”当中,可从来没有预料到还有这样的特殊情况。
正因为大脑空白,所以夏露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夏洛特得以利用夏露此刻的“僵直”状态,继续着自己的“犯行”。
而此时夏露的触感也瞬间来到了顶峰,她觉得自己应该很生气,但却没有感觉到有多讨厌,反而带来了一种异样的麻痒感,刺激得夏露几乎头皮发麻。
而且,夏露还察觉到了有一丝丝的甜味,夏露尝得出来,这是她们从小都爱吃的一种甜品——混上了奶油草莓挞的冰激凌。
伴随着这熟悉的甜味,许多似乎已经久远的回忆,又突然鲜活地闪现在了夏露的眼前,那正是她们从小虽然磕磕绊绊但却又称得上“两小无猜”的友情。
在震撼之余,好像还有一点点的舒服……就这样享受下去吧,又有什么不好呢?
等等!
夏露陡然从迷糊当中惊喜了过来。
夏露啊夏露,你可不能如此轻易地就迷失了自己!你现在可是有重任在身,怎么能被她这么糊弄过去?!
一个声音在心里大声提醒她。
而这时候,夏露终于完全取回了神智,以及对身体的控制权。
她带着一丝丝(真的仅仅只有一丝丝而已)恋恋不舍的遗憾,把头往后一仰,由此她把夏洛特的舌头也给吐了出来。
接着,趁着夏洛特还没有反应过来,夏露轻轻一推挣脱了夏洛特的怀抱,然后急速地往后退了两步靠到了墙壁上,接着满怀戒备地看着夏洛特。
而就在她做出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之时,她眼角的余光也分明注意到,在最初的惊愕之后,夏洛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泫然欲泣的无奈和遗憾,虽然只是一闪而过而已。
好在,她也没有继续扑上来的意思,否则夏露纵使万般不愿,但也只好使用武力了。
“夏洛特,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不成体统的事来?”夏露沉痛地看着夏洛特。
“这有什么不好吗?我看你刚才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夏洛特却一点也没有羞耻的意思,反而振振有词地回答。
“……”夏露一下子被噎到了,但是很快她又皱起了眉头,恨铁不成钢地继续指控夏洛特,“你就算做出了这种背叛家门的蠢行,但至少也应该以我们家族的名誉自豪吧?你怎么能这么轻浮地败坏我们家名呢?!”
“差不多得了,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你不说我不说那谁知道呢?”面对夏露的指责,夏洛特还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接着她反而玩味地笑了起来,“喂,看你这么大的反应,莫非……这是你的初吻?”
夏露的脸顿时就僵住了。
“我们要说的不是这个问题!”
“那这就是初吻了?”夏洛特却不依不饶。
“女孩子之间怎么能算初吻!”夏露顿时就震怒了,大声反驳。
“所以这就是你的初吻?娃哈哈哈哈哈!太好了!”她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整个人仿佛都被兴奋的光芒所笼罩,“看来即使我走了以后,珂丽丝忒尔,还有乐团里那些围着你转的愚蠢家伙们,终究还是没有胆大到走出那一步嘛……太好了!”
看到她这么开心,夏露又是一阵羞恼,简直就要气死。
“别人可不像你这么不知羞耻!”她恨恨地指责。
“那就是她们自己的问题了……”夏洛特反倒是越发的得意洋洋。
接着,她又眯起眼睛,然后微微冷笑了起来,“夏露,以你我的身手差距,如果刚才你真的想要躲开的话,难道不是轻轻松松吗?为什么你没有呢?”
她有意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来,伸出手指指向了夏露的心脏,接着大声地宣告,“所以,直面自己的内心吧,我愚蠢的妹妹,你根本就不想躲开我……你反而很享受这个。直面又有什么不好呢?现在还有时间,我们不妨可以继续再享受一下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被夏洛特如此“污蔑”,夏露简直气得七窍生烟,但是她已经明白,自己眼下已经落入到了下风,如果继续和夏洛特在这个问题上斗嘴的话,那么继续吃亏的也只能是自己。
所以,为了摆脱不利局面,她决定先按捺住心中的羞恼,转而进入到了自己心中最关心的正题。
“你怎么把信寄到了基督山伯爵大人的府中?你为什么知道我在那儿?”
“我昨天晚上收到了紧急报告,一个用剑的金发少女袭击我们布置在基督山伯爵府外的眼线……那除了你之外还能是谁呢?”夏洛特也一改刚才的嬉笑和戏谑,转而变得严肃了起来,“话说回来,你下手还真是狠啊……虽然我从小就知道你剑术了得,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厉害……”
“果然是你们保王党的人。”夏露一听顿时就来劲了,“你们居然胆敢在朝廷重臣的家门之外布置盯梢,究竟有什么图谋?”
“就算有什么图谋,我也不会在这里告诉你吧?”夏洛特不紧不慢地顶了一句,“再说了,基督山伯爵一直以来都是我们的死对头,多年来和我们积累了不知道多少血债,我们就算想要对他做什么,又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我们……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啊?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保王党的中坚了吗?”夏露忍不住心中的焦躁,打断了夏洛特的话,“你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他们怎么可能把你当回事?你为波旁王家出生入死,又能够换到他们呢?假设你真的死于王事,我敢保证,那个路易十九或者什么尚博尔伯爵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没错,我确实是一个小姑娘,但我可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姑娘——”夏洛特的眼睛里,也闪现出了一丝骄傲,“在你眼里,恐怕我一直是那个仰人鼻息的穷亲戚,但你别忘了,我是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女儿!我们才是特雷维尔家族的本支,而且我们家是王家最倚重的重臣……我当然可以自称代表王党,有什么问题吗?”
1830年的动乱,和与之相伴的一系列政治变乱,让波拿巴家族重登帝位,也让波旁王室不得不被迫流亡,在这个“朝代交替”的特殊时期当中,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毫不意外的,一大批效忠于王家的旧贵族,要么被迫跟着王家流亡,要么就经受了帝国的政治清洗,丢掉了公职或者贵族院议员的席位,比如夏洛特的亲爷爷特雷维尔公爵就是其中之一,他就选择了跟随国王一家流亡。
而反过来说,自然也有一大批家族跟着皇帝陛下“鸡犬升天”——夏露的爷爷特雷维尔侯爵,自然就属于其中之一。
在被迫离开法国没多久,当时波旁王室的族长,前国王查理十世陛下客死异乡,然后他的儿子、前王太子路易被王党的拥护者们当成了法兰西新的“正统国王”,号路易十九。
不过,这位路易王太子出了名的平庸无能,再加上现在年事已高,所以他基本上已经不再管王党的事了,波旁家族的支持者们,逐渐把目光转移到了他的继承人、1820年出生的侄子、现年24岁的尚博尔伯爵亨利的身上。
年纪轻轻的亨利,果然也有着与年轻相匹配的激情活力,他接手王党事业之后,曾经一度低潮的保王党似乎又重新活跃了起来,并且借着法兰西帝国暂时陷入经济危机的机会,开始试图发动暴乱,来打击帝国的威信和统治基础,进而推翻帝国的统治。
而围绕在他身边的王党分子们,也随之重新活跃了起来,开始努力帮助血气方刚的王子,试图完成他们反攻倒算、“日月重开波旁天”的大业。
特雷维尔公爵虽然有个铁杆波拿巴党的弟弟,但是他本人对王家的忠心,可谓是“日月可鉴”,在波旁复辟王朝时期,他尽忠职守效力于王室,当过内阁大臣;而在1830年的动乱当中,他也为保卫王室拼尽了全力,差点死在了暴乱分子的围攻当中。
所谓“疾风知劲草”,在他追随王室流亡之后,王室也对特雷维尔公爵给予了极大的信任。而几代人忠心王事的特雷维尔公爵及其儿孙们,现在自然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保王党的中坚力量。
在表面上特雷维尔公爵兄弟两个简直水火不容,但是,在私下里,他们却依旧怀有和年少时同样浓厚的兄弟情谊,他们之所以选择站在两边,无非也只是为了“两面下注”,尽量确保家族在动荡的时代里面尽可能长盛不衰而已。
兄弟两个的图谋,不可能对爱丽丝和夏露透露,不过爱丽丝是何等样人,她在这么多年的观察当中,也早就发现了些许的端倪。
不过,爱丽丝在宫廷沉浮多年,也深知“看破不说破”的道理,既然现在她和特雷维尔家族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甚至本人还挂着“德·特雷维尔夫人”的头衔,她也没有必要去拆穿特雷维尔兄弟两个的把戏。
而且,在两边的主君那里,特雷维尔兄弟两个各事一主,难免会有一些瓜田李下的嫌疑,但无论是皇帝陛下还是王党那边,都没有因此而清洗自己这边的特雷维尔家族成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毕竟,自古以来,贵族家庭“两面事君”都不算什么稀奇事,无论是在几百年前的宗教内战期间,还是大革命和拿破仑皇帝时期,无数名门贵族家庭因为不同的选择而站到了对立面,所以“兄弟在对面阵营”,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罪名,如果非要拿这个来说事,不光是平白无故地折损自己的助力,而且说出去也很难服众。
而且,特雷维尔家族不管私德如何,在为主君奉公的时候却毫不含糊,完全可以用“尽忠职守”来形容,特雷维尔公爵为了保卫王室豁出性命;而他的弟弟为两代波拿巴皇帝也同样出生入死,屡立战功。
这个世界上人心隔肚皮,谁也没有读心术,但既然他们是如此尽心尽力地干活办事,那到底是不是“忠心”,还重要吗?显然是已经不重要了。
正因为这个原因,特雷维尔家族在两边受重用的局面竟然就这样维持了十几年,而且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谓是“得天之幸”。
所以,哪怕知道夏洛特的话不尽不实,夏露却也很难反驳。
另外,从种种迹象来看,夏露判断,夏洛特在这群保王党分子里的地位,应该还真的不低——不然她就不可能这样自由行动了。
也就是说,她还真是动真格的了……
何至于此?她真的想问。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夏露重新开口了。
“袭击一位朝廷重臣,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就算我没有出手,你们也没那么容易成功。夏洛特,你既然铁了心想要跟我作对,那我也没办法,但我可以告诉你,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阻止你的——不光阻止你,我还要把你拖回家,狠狠揍一顿!然后再让你和过去那样和我们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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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3)日在枫丹20
“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阻止你的——不光阻止你,我还要把你拖回家,狠狠揍一顿!然后再让你和过去那样和我们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夏露这番宣言,可谓是掷地有声,气魄十足,再配上她微微飘动的金发,甚至让对面的夏洛特也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但是很快,她的眼睛里又浮现出了些许的伤感和无奈。
“一直都是这样,喜欢自说自话……你这个人,还真是满脑子都只想着自己呢。”
被夏洛特如此指责,夏露顿时有点破防了,她甚至有一种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愤怒。
“你在胡说什么?我如果只想着自己,那在你走之后,又何必对你如此担心?让你自己去玩什么复国游戏然后死在路边上算了!我……我为了你的安危担心了多久,你知道吗?在和你重逢之后我有多高兴,你知道吗?我只是想要让你回家啊,难道这对你不是好事吗?!”
“我不否认你肯定担心我,毕竟我们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换做我来说,如果有一天看到你身处险境,我也会急得要死。”夏洛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让痛楚来浇灭自己此刻内心中的感动和动摇,然后又凛然地和夏露对视着,“但是,你对我难道不就是在一直自说自话吗?你都不管我到底有没有把那里当家,到底想不想回家,就是这样自顾自地跟我下命令,你觉得你这是在为我好,可是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你在用‘拯救我’这件事来自我满足罢了!你不想让你从小到大的美好生活出现一丝丝的动摇和遗憾,你认为我理所当然地就应该呆在你的身边,并且随着你的想法而喜怒,你这不就是只想着自己吗!?”
夏洛特一连串的质问,让夏露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心里知道夏洛特这些全是歪理,但是她一下子却难以找到反驳她的话。
为什么她在不知不觉当中,居然会变得如此能言善辩了?那个从小就爱闹别扭、总是一副气鼓鼓样子的同龄堂姐,究竟在什么时候,就成了一个可以直指人心的少女呢?
原来,这些年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在成长,她也在成长啊……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发觉呢?
还有,我所希望保护的世界,它真的希望、真的需要我来保护吗?
夏洛特会离自己而去,那其他人呢?珂丽丝忒尔、芙兰,还有其他的好朋友们,她们也会同样和自己渐行渐远吗?
而且,就算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这究竟是错误吗?还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自己所珍爱的世界,究竟是一个永恒不变的幻境,还是时间长河当中一瞬间的镜花水月而已?
面对这个哪怕久经风霜的成年人都很难回答的问题,少女一瞬间彻底迷茫了。
说到底,成长,并不意味着“解决”了什么问题,反而是意味着会出现更多难以解答的问题,而人生也许正是在解决这一个个问题当中,悄然过去的吧。
即使现在吵得这么厉害,夏露也知道妈妈说得很对——夏洛特已经接近成年了,她可以有自己的人生选择,她想要走就随她去吧,哪怕死在外面也是她自己的责任。
可是,就算很对,就应该如此吗?
迷茫的少女心中的万般思绪,就在最后的一点上汇聚在了一起。
“夏洛特,好好听我说。”夏露微微抬起头来,用自己碧蓝色的眼瞳注视着自己的堂姐。
面对着她犀利的视线,原本趾高气扬的夏洛特,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感觉有些慌张。
“我可以接受你跟我吵架,我也可以接受不在我的身边,是的,你成年了,你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但是……”夏露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我绝不能看着你死在我的面前……你说我这是自我满足?也许确实是,可就算如此,我也无法接受一个没有你的世界。对我来说,你不仅仅是我的童年玩伴,更是我最亲的亲人之一,所以哪怕以后真的天各一方,只要知道你还存在于世,我都会感到由衷的喜悦和牵挂;但是反过来说,如果你死了,这对我来说就是世界的崩塌,我绝不要接受这个结果,所以哪怕你骂我甚至恨我,我也要把你从这次的蠢事里拖出来……”
说着说着,夏露也动了情,语气也变得愈发沉重了起来,“你说我喜欢自我满足,那就当我自我满足好了。反正,自私也好,无谋也罢,我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完成,除了皇帝陛下之外,还没有人能够让我改变心意,你也改变不了的!”
这一刻的夏露终于已经不再迷茫。
她要为守护自己熟悉并且热爱的世界而战,这个世界里有她最爱的那些人。
无疑,这可能只是无用功,甚至可能所有她想要保护的人,最终都会和今天的夏洛特那样和她渐行渐远,也许最后她会面对所有的好友、乃至亲妹妹的离去。
但是,那非但不说明她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反倒证明她做好了自己所有能做的一切,因为她把自己珍爱的世界守护到了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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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夏露·德·特雷维尔,希望为自己轰轰烈烈的少女生涯所谱写出的史诗——而夏洛特将是其中一篇必不可少的篇章。
而在此刻,她那凛然的风姿,以及那种发自内心的期待,也全部落入到了夏洛特的眼中,这种风姿,在过去让她如此迷醉,在现在,也让她心如刀割——因为她知道,这种风姿绝不只是为她一人所展露。
“该死……为什么非要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夏洛特在心痛之中小声咒骂。
“我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我是认真的。”夏露接过了话头,“所以,夏洛特,别再斗气了,跟我走吧!”
“那为什么不是你跟我走?如果你现在答应跟我一起私奔的话,无论去哪儿都行,我立刻就可以打点行装!”夏洛特咬了咬牙,然后大声回应,“你敢吗?你肯吗?”
……这简直就是开玩笑吧?夏露第一反应自然就是这个。
笑话,她是帝国宫廷里最耀眼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抛下自己辉煌的前途,抛下母亲和妹妹还有好友,跑去跟自己的堂姐(!)私奔?
说出去怕是让别人笑死。
“夏洛特,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们两个怎么能叫私奔?”
“那就叫偕同旅行或者远足,反正你管它叫什么都行……”夏洛特从夏露第一反应的表情当中,就已经知道这事不可能实现。
但明知道如此,心中存着的一丝侥幸,还是让她禁不住再多费口舌,“总之,只要你肯跟我走,什么事都解决了,你也就不用在这里气得跳脚,这样不好吗?至于生活费用什么的,以你的才能,肯定不是问题吧?”
面对这样一个显然很可笑的提议,夏露只能用无奈的笑容来回应——如果不是因为从小熟悉夏洛特的话,她甚至会以为夏洛特这肯定是在故意开玩笑消遣自己。
可惜,是认真的。
但正因为是认真的,所以就更加显得离奇了。
“我是不会这么做的,具体理由我不说你也知道。”于是,夏露只能轻轻地摇了摇头,断然拒绝了夏洛特的提议。
而她的回答并没有出乎夏洛特的预料——因为,本该就是如此。
在夏洛特的眼里,夏露就仿佛是整个世界,但是在夏露的世界里,她只是其中之一,尽管确实不可或缺,但绝非独一无二。
正因为深知这一切,所以她才会狠下心来走上现在这条路。
如果她成为了那个可以支配别人命运的人,而不是寄人篱下的穷亲戚,那么她就可以实现自己心中的愿望了——少女就是如此认定的。
随着夏露的拒绝,两个人又一次不出意料地谈崩了。
虽然没有一个人明说,但是她们两个心里都清楚,这是她们之间最后一次为了这个问题而交涉。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两个人,此时心中都满怀遗憾和无奈。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随着人的成长,她们总会遇到许许多多类似的无奈,因为世界终究不会完全随着某个人的心意而运行。
而此时的夏露,也已经放弃了最后一丝说服夏洛特的幻想,她开始转而考虑,要不要借机直接暴力擒获夏洛特,然后把她绑回家里算了——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从长计议,只要把她控制起来都好说。
然而,正当她打定主意,并且开始不动声色试图靠近夏洛特的时候,夏洛特却立刻察觉到了,并且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
当然,真要打起来,她多退这一两步其实毫无意义。
但利用拉远了距离、夏露还没动手的间隙,她立刻做出了手势,制止夏露的进一步计划。“站住!夏露,你不会以为我贸然把你约出来,就不会再做一点准备吧?哼,如果这么想的话,那我只能说,你一如既往地小看我了——”
话虽如此,但夏露却没有动摇。
毕竟,只要把夏洛特控制在手里,就算她安排了什么后手她也不怕。
然而,就当她打算动手的时候,眼见无法再拖的夏洛特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我告诉你吧,我已经安排手下埋伏在了外面,只要我到时候没出去,他们就会冲进来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到处开火,到时候刀枪无眼,伤到了什么人我可不管啊!”
夏露停下了脚步。
夏洛特的威胁确实管用了。
这里是特雷维尔侯爵的旧宅,在皇帝的赐第建好之后,主人一家已经搬去新宅了,所以留在这里的只有两三个年老的仆人、以及门房和厨娘而已,这些人都在侯爵身边追随了好几十年,在主人走后,公馆反倒像是变成了他们的养老之地。
如果真的玉石俱焚的话,夏露还真的于心不忍。
“你……!他们……他们从小都照顾过你的啊,你能下得了手?”夏露忍不住质问夏洛特。“你忘了他们怎么对你的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也不想下手的啊,但如果你非要动手,那我也就不能讲什么情面了。”夏洛特满不在乎地说。“人总是要死的,况且他们不过是我们的家仆而已,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显然,她真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哪怕他们从小都对这位来自本家的大小姐关爱有加。
“夏洛特……你太过分了!”一想到这里,夏露忍不住越发生气了。
但是,正因为投鼠忌器,所以她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我就说了,你别小看我啊。”
看到夏露终于妥协,夏洛特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得意笑容。
“就凭今天这事儿,到时候我就要多打你屁股几下。”夏露皱着眉回答,“而且我会打很重的!”
对夏露的威胁,夏洛特也感觉有些羞恼,不过她也没有再争论。
她反倒是再问了夏露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跑到基督山伯爵的府上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而且最近,那个名叫沙威的高级警探一直时不时地跑到那里,是不是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对于夏洛特的问题,夏露并不想要回答。
“刚才我可是对你明牌了,所以哪怕等价交换你也该跟我明牌一下吧?”夏洛特不满地催促起来,“再说了,说不定以后我们也会进行什么情报交换,所以现在彼此坦诚一下有很多好处呢——”
夏露一想也是,于是她有保留地简单描述了下自己奉皇命前来巴黎、然后和伯爵交涉,接着伯爵把沙威交给自己使唤的事情告诉夏洛特。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果然,听到这件事之后,和最初的伯爵以及沙威一样,夏洛特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叹。
接着,她疑惑地看着夏露,“夏露,你别真是那个狗皇帝的私生女儿吧?他怎么对你这么好?”
对此,夏露却只是抱以自豪骄傲的笑容。
她知道,外面有人传说她是皇帝的私生女儿,这不过是无稽之谈,但是芙兰却是货真价实“皇家血脉”,只是不能对外公开而已。
“我可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得到陛下的青睐的,这一次只是我崭露峥嵘而已!迟早有一天,整个欧洲,整个世界都会传颂我的名字,你等着那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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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4)日在枫丹21
“我可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得到陛下的青睐的,这一次只是我崭露峥嵘而已!迟早有一天,整个欧洲,整个世界都会传颂我的名字,你等着那天吧!”
夏露雄心勃勃的宣言,让夏洛特既觉得好笑,却又有一点隐隐之间的敬佩。
正因为从小在一起长大,所以她知道夏露的才能,更知道她的志向。
相比于那些只想着在舞会和珠宝当中消磨时光、等长大了找个好夫婿的大小姐们,她却有着不让须眉的气魄,非要自己走上权力舞台中央不可。
也许正是她的母亲爱丽丝给她的鼓舞吧……
夏洛特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实现这个梦想,但是此刻,看着夏露如此志气满满,她也不忍心泼冷水——尽管在理论上,她们在政治上已经成为了敌人。
“就算你想要权力,你也并不是死绑在波拿巴家族这里的,如果波旁王家重新复辟,你的理想依然也有可能实现——毕竟,只要改朝换代,我的爷爷势必就可以成为重臣,甚至也许能够登上首相大位,到时候有他的庇护,你想要得到什么都很简单……”
“得了吧,夏洛特——”然而,夏露却只是露出了一个略带怜悯笑容。“你少在这儿做什么春秋大梦了,王家是回不来的……”
“胡说!当初它不就是复辟过一次了吗?”夏洛特顿时就急了。
“是啊,但从那时候起,时代已经完全不同了……”夏露轻轻叹了口气,“从1814年波旁王家复辟算起,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三十年的时间在历史长河当中原本该不值一提,宛如一瞬,然而这三十年却完全不同!你也是其中的亲历者,你难道完全感受不到吗?每天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到处鸣响的汽笛声,还有蒸汽机和炼钢高炉的烟雾……这些都是之前几千年都从未出现过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已经在重塑我们这个国家了。你怎么可能看不到呢?那些气势磅礴的科学造物,还有在其中穿梭不停的工人和工程师们,他们给国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财富,他们注定让我们过得比我们任何一代祖先都更加舒适、更加奢靡;但是,在同时他们也给我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十几年已经过去了,他从没担心过你们保王党作乱,因为他知道,那些人不过早就被时代抛弃的残渣,只不过因为他们被社会的恋旧心态温柔地包裹起来,所以获得太舒服,以至于忘记自己早就一无是处,然而这些人不一样,他们不是那些习惯了逆来顺受的农民,他们受过教育有自己的政治理想,掌握了全新的技术和资源,他们还有团结的组织,他们才能够真正动摇我们的皇朝,他们也许痛恨我们,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希望回到过去,也没有人能够再把时钟调回过去!
如果我们真的被人推翻,那么推翻我们的人是绝不会再接受一个波旁王朝了,新生的法兰西一定会是一个共和国,这一点我是确信无疑的——只不过,出于我的立场,我一定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已。”
对夏露的话,夏洛特并不相信。
与其说是她智力低下理解不了,而是她拒绝相信。
她拒绝承认自己倾注了所有“期望”的世界,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而已。
“你胡说!如果没有那些篡位者的话,这个国家本来就是王家的!”夏洛特大声驳斥。
“可是,如果不是它自绝于时代,那么区区几个野心家或者篡位者,又怎么可能把它从王位上赶下台呢?”夏露反问,“不能一边嘲笑他们是篡位者,一边又假定他们可以真的靠自己单枪匹马来改变历史吧?!”
面对夏露的诘问,夏洛特顿时哑口无言。
“我说得没错吧?历史给过波旁机会的,而且给了两次机会,可惜都被他们的无能和昏庸给断送了,既然这样,王权旁落又能够怪谁呢?”既然她说不出话来了,那夏露自然要趁胜追击,“既然他们已经证明自己不可能再驾驭得了这个国家,那我又怎么可能去与一具僵尸共舞?那样的话,除了让自己陪葬之外,是不会有别的下场的!我要和陛下一起,为保卫帝国而战,我们虽然要想尽办法绞杀革命,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革命是有它合理性的,我们如果不能够满足人民的基础诉求,那么我们同样也会被扫入到历史的垃圾堆里,而到那时候,法兰西的大地上,就再也不会有一个君主和一座宫廷了——波拿巴皇朝注定是这个国家君主制的最后篇章,而我就将是未来那个为它编织历史的人!”
“你……”夏洛特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堂妹。
与其说她是惊讶于对方居然说出这么离经叛道的话,不如说,她是惊讶于夏露年纪轻轻居然就能够想到这么深邃的东西。
她的想法对不对,不知道,但肯定是比自己想得更多。
好在,她早已经习惯了夏露比自己更厉害的事实,所以,倒也没有受到多大的精神冲击,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有些是我自己思考后得出的结论,有些是平常和陛下交流时,受他启发而萌生的想法。但总之,现在这都是我的洞见啦~”夏露毫不客气地回答,“所以,夏洛特,从一开始,我就说了,你是在做一件大蠢事,你所做出的任何牺牲都只是在白费劲而已,甚至比白费劲更可怕!别再为一具僵尸继续去冒生命风险了,这不值得。”
然而,对夏洛特来说,夏露的劝告,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她并没有那么忠诚于波旁王家,但对她来说,“波旁”就是她实现自己人生梦想的唯一希望了。
为此,哪怕扭曲现实,她也必须要坚信,王家一定会有回来的那一天——因为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可能去压过自己的堂妹了。
既然如此,那么除了继续坚定立场之外,她不会再做出别的选择。
“我宁可为自己坚守的信条而死,也绝不屈辱地背弃我应有的义务——”夏洛特以一种异样的平静,向夏露表达了决心。
既然夏洛特如此油盐不进,那么夏露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她既无奈,又有点不甘,但是眼下确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而同样,夏洛特也满心伤感,甚至有些沉痛。
因为她们都能够感受到,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除非有一个人能够“全胜”,否则两个人谁都不会服软。
就在这种异样的沉默持续了片刻之后,夏露突然开口了。
“对了,那位大名鼎鼎的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其实是夏露的突然袭击,她并不需要夏洛特跟她说实话,只需要利用这种猝不及防的提问,看看夏洛特的反应,就能明白很多东西了。
而在她的注视之下,夏洛特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似乎有些狐疑,但看上去却又不是很紧张的样子。
“是那个知名交际花吗?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接着,夏洛特立刻皱起了眉头,瞪了夏露一眼。
“来巴黎之后偶然邂逅了,然后聊了一下天而已……”夏露微微笑了起来,“怎么,你不开心了?”
“你刚刚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家声名誉!”被她轻轻一激,夏洛特果然发脾气了,“你居然跟这种女人靠近,我们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说出去我还有颜面见人吗!”
看上去,她这么生气,与其说是在气堂妹妹“有辱门风”,倒不如在气夏露居然接近别的女人吧。
“我现在可是有皇命在身,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家声名誉呢?”既然看到夏洛特急了,夏露于是不紧不慢地回答,“而且,我又没有公开打着自己的名号去接近她,又有谁会在意呢?”
夏洛特当然说不过她,所以只能气鼓鼓地瞪着她。
“看上去,她和你好像也不是那么陌生嘛……怎么,她也是个保王党?”既然夏洛特现在心神不宁,夏露自然继续试探,以此希望能够得到更多情报。
“……怎么可能?”夏洛特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毫不掩饰地鄙夷和轻蔑,“她也配和我们并列?这辈子她都别想舔到我的裙角!”
……
就因为这种不合时宜的傲慢,所以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得到民心了啊……夏露禁不住在心里吐槽。
而从夏洛特这种毫不掩饰的态度来看,玛格丽特确实应该和保王党没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倒是让她稍稍安了点心。
“那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知道她?”她继续追问。
“我们的人许多来自于外地,有些甚至是从外国潜入国内的,在巴黎,总是免不了会和一些地头蛇打交道。”夏洛特似乎心情很不爽,于是干巴巴地回答,“我没有直接和她接触过,不过我们的人里面,确实有人在和她保持联系,她私下里也给过我们一点帮助,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我对她到底什么背景和来历都一无所知——”
夏露心里暗暗点头,把这个情报记在了心中。
然后,她又突然再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么,那位弗兰兹·德·伊皮奈男爵,此刻也在巴黎吗?”
“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了?”夏洛特顿时就震惊了,睁大眼睛看着夏露。
夏露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从瓦朗蒂娜夫人那里偶然得知的,为了在夏洛特这里表现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来,她有意表现出智珠在握的神情。
“我知道的事情还多得很呢!”
接着,她又趁着夏洛特心神不宁的间隙继续追问,“那么,他现在是你的上级咯?”
“他?怎么可能。”夏洛特顿时又露出轻蔑的笑容,“他常年流亡在外,只不过是得到了尚博尔伯爵的青睐,所以在保王党内有一点地位罢了,但是想要号令我……那自然是休想!我们两个是合作关系。”
夏露心想也是,在夏洛特这种极度重视阶级的人心中,一个已故男爵(而且是从拿破仑那边投靠过来的)的儿子,哪有资格号令一位她这样的正牌的公爵小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哼,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保王党注定就是组织涣散的,毕竟大家都喜欢看出身而不是看能耐,那自然就谁也不服谁。
不过,敌人越是孱弱,对自己越是有好处,所以夏露也只是看破不说破。
“据我所知,他的父亲伊皮奈将军,当年就是被诺瓦蒂埃侯爵所杀的,所以他这次回来,是要找侯爵寻仇吗?”夏露继续问。
“按理说确实是这样的,不过,现在诺瓦蒂埃侯爵已经中风瘫痪,所以他觉得自己对一个偏瘫的老人动手,有失家族名誉,所以他决定把报仇的对象,放在了侯爵的儿子身上……儿子对儿子,这很公平吧?”
夏露知道,诺瓦蒂埃侯爵的儿子,就是瓦朗蒂娜夫人的父亲,也就是曾经大名鼎鼎的德·维尔福检察官,这位检察官曾经似乎前途无量,但是在基督山伯爵大人和瓦朗蒂娜夫人订婚之后,他却令人惊愕地选择了隐退,结果侯爵政治遗产落到了孙女婿伯爵这里。
野心勃勃的检察官为何自行隐退,对其中的缘由,多年来也众说纷纭,不过因为时间已久,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多人关心了,至少夏露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不过,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了。
最重要的是,隐居多年的维尔福检察官,居然继承了父亲的“遗产”,成为了仇人的寻仇对象……这让夏露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两个人非亲非故,他死了自己也不心疼,但不管怎么说,他既然是瓦朗蒂娜夫人的父亲,那能保的话,夏露还是希望尽量保一下的。
“谢谢你,夏洛特……”于是,夏露向夏洛特道谢。
而这时候,她们也同时感觉到,这一次的见面,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
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何时呢?
姐妹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点点的距离对视着,直到最后,夏洛特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怀表,看了看时间。
“约定的时间要到了,我得走了,下次再会吧,夏露。”
接着,在夏露满怀不舍的注视下,她从小花园一道隐秘的后门当中消失了,再一次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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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当头棒喝
“艾格妮丝,我可怜的妹妹,也许你已经置身在某种漩涡里面了。”
爱丽丝的感慨,让艾格妮丝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她虽然心思单纯,但是也并非完全不通人情,最近心里隐隐约约也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只不过,最近事情太多,而且一件一件都是大事,以至于让她再也分不出心思去仔细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了。
而姐姐一向在她心中都有着无可比拟的形象,所以现在被姐姐当头棒喝,她自己的心里也免不了有些惴惴不安。
“您是指什么呢?”于是,她忐忑着问。
“这还不明显吗?”爱丽丝一脸无语地看着妹妹,痛心着她的迟钝,“我听说,玛丽亚公主是被你押回来的,是吗?”
一提到这事儿,艾格妮丝的心里也颇为难受,但是在姐姐面前她终究还是没有撒谎,所以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的。不过这并非是我的本意,我本来是去那儿通知陛下赶紧回来的……只是正好撞见了他们偷偷在一起而已。”
“什么叫偷偷在一起?陛下还需要偷偷吗?”爱丽丝摇了摇头,“况且,陛下想要做什么事,是用不着你我来评价的,就算要着急也不该是你最急才对。”
“可他们明明就是在一起偷情了……”艾格妮丝心有不服,所以小声抗辩。
“这件事本来就是人尽皆知,就算真这样了,又怎么了呢?”爱丽丝打断了妹妹的话,“难道你觉得很意外吗?或者说,你又该以什么名义来指责他们呢?”
面对姐姐的反问,艾格妮丝顿时哑口无言。
确实,这也是她最大的死穴——陛下就算真的跟人偷情,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管呢?
“可我……可我就是气不过!”最后,她还是轻声叹了口气。“明明都有我们了,为什么他还是这么贪得无厌……”
唉,他可比你想象中还要贪得无厌啊,我可怜的妹妹——爱丽丝只能在心中回答。
不过,眼下她也不想在这种小问题上纠结,于是她继续追问艾格妮丝。
“那为什么是你过去找陛下……是皇后陛下安排的吗?”
“是她告诉我的——她说兹事体大,只能找最信任的人来通知陛下,赶紧让他回来处理大事。”艾格妮丝回答。
“你不会真的信了她的话吧?”爱丽丝两手一摊,然后无奈地看着妹妹,“也许你确实是值得信任,但是在她眼里你怎么可能是最信任的人呢?她身边又不是没有别的亲信,我看陛下的那个前老师就肯定值得托付信任——所以,她找你,只是为了让你去亲眼看看那里发生的一切而已。”
接下来她停了下来,然后看着妹妹。
因为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她认定,皇后陛下就是故意使唤妹妹过去“捉奸”的,她把妹妹当成了挡箭牌,或者说当成了一起分担责任的“同伙”。
话说到这份上,艾格妮丝自然也懂得姐姐的意思,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为特蕾莎辩解。“在我出发之前,皇后陛下把她的猜测告诉过我的,她并没有骗我什么,是我自己选择过去的……”
“这也正是她的高明之处了。”爱丽丝恨铁不成钢地对妹妹说,“如果什么都不告诉你,事后你回想起来一定会很生气,觉得被她耍了。但是,她先制造出一种非你不可、重任在肩的暗示,然后再引导你,这样你就会自觉自愿地替她干活了!从结果来看,她不就是达到目的了吗?她坏了陛下的好事,同时也让你和玛丽亚公主成为了仇敌,以后你势必也将会站在她一边……对她来说,这难道不是最理想的结果吗?”
说到这里,爱丽丝不免也有点心虚,因为说实话,她也是这么对待妹妹的。
只不过,自己就算欺骗过她,但是内心里也一直是把她当成了自己最爱护的亲人,但是特蕾莎皇后就不一样了,哪怕她对艾格妮丝再怎么演得像是“亲如姐妹”,她都不可能真的在乎艾格妮丝的死活。
正因为如此,爱丽丝最怕的就是妹妹真的被特蕾莎所迷惑,以至于不知不觉当中就成为了别人手里的工具。
而对姐姐的看法,艾格妮丝也一时陷入到了迷惑当中,她隐隐约约觉得姐姐的分析肯定是有点道理的,但是内心当中,却又不愿意相信特蕾莎居然会对自己这样狠。
毕竟,自从认识以来,特蕾莎在她面前、乃至于在所有人面前展露出来的形象,都是和蔼可亲、温婉宽厚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姐姐描述的那样心机阴沉。
而且,她自问自己虽然确实破坏了特蕾莎的婚姻幸福,但自己同样也是被迫为之,并不是主动去献媚求荣的;而且当了陛下情妇之后,对皇后陛下尊敬有加,几乎从未拂逆过,难道这还不够挽回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吗?
反正她是察觉不到特蕾莎的恨意。
“为什么您老是把皇后陛下看得这么负面呢?”于是,她忍不住小声反问姐姐,“明明一直以来她都很照顾您啊,甚至您当初落难的时候,也是她在力保您,而且等您身体恢复之后,她立刻就把您召回到了宫里,说是对您恩重如山也不为过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妮丝的质疑,让爱丽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你觉得我忘恩负义,但那还不是为了你!
“她对我有恩,我不想说她的坏话。不仅如此,只要有机会,我都会去维护皇后陛下的利益——也只有这样,我才能算是报答了她。”于是,爱丽丝忍住气,一字一顿地跟妹妹解释,“这份恩情对我来说是无价的情谊,所以哪怕她要我去杀人放火,我也会毫不犹豫去做,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我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底线,那就是你!我知道你这些年来承受了多少心理上的痛苦,所以我不忍心你还要因为别人的算计和诱导,去承受额外的风险和痛苦!你明白吗!我是可怜你,所以才冒着忘恩负义的风险说这些,结果你却还来指责我?要不是你的,我才懒得跟别人说这些呢,难道你觉得我喜欢给自己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帽子吗?!”
说完之后,她双目圆睁地瞪着艾格妮丝。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她是想以这种方式来提醒妹妹自己此刻是认真的。
看到姐姐如此生气的样子,艾格妮丝心里终于有些慌乱了。
“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我只是觉得皇后陛下不至于那么阴险而已。毕竟我们都认识了这么久了,总归是对她有所了解的……”她连忙为自己辩解。
“你说得没错,她很亲切。但首先她是公主是皇后,我们是臣仆,她对我们亲切并不是她需要这么做,只是因为她心情好而已,反过来说如果心情不好,她完全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全部收回去,对此更加也不会有什么心理不安。
艾格妮丝,你毕竟对人情世故比较淡漠,所以你揣测不出这些王族们真实的心态。我们的两位陛下,他们从小都是被当做高人一等的人,被周围人捧起来的,哪怕陛下在奥地利身陷囹圄,他身边也从来不缺对他毕恭毕敬的老师和随从……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真的有对普通人的同理心?哪怕贵族们在他们眼里也只是高级一点的仆人罢了!他们只不过在需要的时候演得很平易近人而已,但归根结底他们没有那种同理心,而且永远也不会有。”
爱丽丝的怒容渐渐消散,而是变得淡然了起来,“艾格妮丝,我说得可能有些夸张,也许有些过度揣测,但是在本质上,我认为我是不会看错的,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别的你可以不信我,但唯独这个,你必须要相信我,因为这事关你和你儿子的前途,绝不能有什么闪失……”
爱丽丝的话,让艾格妮丝顿时哑然。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就她所见所闻而言,陛下好像就是这个样子。
当然,自己可能算稍微的例外,陛下对自己很珍视很体贴,甚至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但是即使如此,艾格妮丝也能够察觉得出来,陛下的心里并没有把自己当成过平等的存在。
她只是被当成了一个最珍稀的“宝物”,被他精心照料定时擦拭,以此来作为他生活中的点缀而已。
但即使如此,这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殊荣”了,毕竟,宝物总比玩物要强得多。
所以,她也接受了这种被珍视被供养的地位,然后勤恳恭谨地随侍在他的身边,稀里糊涂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罢了。
既然陛下是如此,那么和他在差不多的环境当中长大的特蕾莎皇后,理应也大差不差才对。
也许这就是他们真正“契合”的地方吧。
尽管感性上并不愿意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如此恶意揣测皇后陛下,但是在姐姐这么言之凿凿的情况下,艾格妮丝心里也不可能没有一丝动摇。
“那您……那您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呢?远离皇后陛下吗?”
“那倒不是,哪怕拒绝这种好意也是不敬,况且她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来。”爱丽丝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对每个人都那样掏心掏肺,要学会冷眼旁观,权衡利弊,无论皇后陛下以后想要你做什么,你都不要轻易答应,而是要深思熟虑一下——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千万不要妄自行动,事前可以来问问我,我虽然并非无所不能,但是给你充当一下顾问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明白了吗?”
如果时时刻刻都在权衡利弊,那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艾格妮丝第一时间就闪过了这个念头。
可是面对姐姐殷切的眼神,她却又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知道,姐姐跟她说这些,肯定也是冒了风险的——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如果是别的人她还懒得理会呢。
“谢谢您的提醒,姐姐,我会……我会记住的。”最终,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以后我会尽量小心……有事找你商量。”
看到妹妹终于听了劝,爱丽丝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要妹妹肯跟自己商量,很多麻烦就可以被扼杀在萌芽当中,她也就不用担心妹妹某天被坑,突然陷入什么“大罪”当中了。
在她看来,随着私生子的降生,以及这孩子顷刻间被封为莱希施泰特公爵,妹妹现在的地位已经有了足够的保障——说得难听点,以后哪怕“失宠”了,照样可以靠着儿子安身立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她已经不担心妹妹的前途了,只要妹妹以后不触犯什么大罪,她都可以平平安安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这样的生活虽然不完美,但至少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甚至比自己还要强得多。
正因为如此,她才对妹妹居然主动跳出来和玛丽亚公主发生冲突感到十分不理解,因为这对她实际上没有任何好处。
但是没办法,谁让她真的爱着陛下呢?爱就会让人失去理智。
自己当初不也是同样昏了头,以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又有什么颜面嘲笑她呢。
一想到这些往事,爱丽丝心里也百味杂陈,最后只能化作了无奈的叹息。
“艾格妮丝,一定要,你的所有一切、你的孩子以及你所有亲人的一切,都是仰赖于陛下的,就算他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但考虑到他已经如此慷慨的份上,你也多……多包容一二吧。”
艾格妮丝咬了咬嘴唇,但是终究没有反驳。
要说“包容”,又哪里那么容易包容呢?她明知道陛下想做什么她都没有资格去管,可就是忍不住为这些事生气。
尽管从未直白地承认过,但她真正在乎陛下,而且是纯粹的爱。
“玛丽亚殿下那边,现在我该怎么办?”沉默片刻之后,艾格妮丝问,“现在我好像已经狠狠地得罪她了……”
“玛丽亚公主那边,你也别去和她拉关系了,就这样放置不理就好了。毕竟,你反正已经把她得罪死了,再去求饶也没用,首鼠两端的人,是最让人看不起的,你也没必要去对她低头。”爱丽丝马上就给出了她心中的答案。“我看,她们接下来还有得拼,你别让自己掺和进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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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意气风发
“我看,她们接下来还有得拼,你别让自己掺和进去就行了。”
姐姐的告诫,让艾格妮丝再度陷入了沉思。
她知道,姐姐的话确实有道理,而且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来说的,可谓是推心置腹了。
只不过,内心当中对玛丽亚的厌恶,让她一时间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她本能地厌恶一个突然插入进来破坏自己生活的女人(哪怕她自己也扮演了类似的角色),更何况玛丽亚那种骄横跋扈傲慢自大的作风,更是让她嫌弃。
可是,眼下她又能做什么呢?连皇后陛下都对此一筹莫展,她也只能暗暗吞下这枚苦果了。
“好吧……那我就当她不存在好了。只要她别来惹我,我就不去管她的事。”于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妮丝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过,想要让我对她谄媚讨好那是绝不可能的,哪怕陛下让我这么做也没用!”
艾格妮丝只言片语当中所展露的决心,让爱丽丝不由得有些吃惊,她真没想到妹妹居然会这么坚定地反玛丽亚。
她原以为那是特蕾莎故意煽动的结果,现在看来情况反倒是相反的:正因为艾格妮丝深深地厌恶着玛丽亚,所以才会被特蕾莎那么轻易地就诱导了拉拢了。
可是为什么呢?艾格妮丝明明对权势毫无兴趣,而且一直都与人为善,为什么非要对玛丽亚一个人这么恨之入骨?
她思来想去,最终只想到了一个原因——
艾格妮丝迫于家计,委身于陛下,接受了她眼中不光彩的情妇地位,但是在同时,她也在下意识当中,把这当成了自己命运的“归宿”,甚至当成了自己的爱情,她接受了自己身为皇室家庭“第三人”的位置,却反过来认为这也是自己的“家”。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突然闯入的玛丽亚如此怒不可遏,因为玛丽亚破坏的不仅仅是陛下的夫妇关系,同样也是在毁坏她自己的家。
艾格妮丝自己都未必能够把这种微妙的心理想清楚,但是从实际行动上来看,她肯定就是这么想的。
一想到这里,爱丽丝的心里突然变得有些怜悯。
可怜的孩子!
她不想跟艾格妮丝点破事实,告诉她陛下并不是家人,而是她应该小心侍奉的主君,她在陛下心里寄托越多的期待、越多的爱,最终也许只会让她伤更多的心而已,还不如把这看成一份“工作”,和陛下各取所需,这样反而更加心安。
因为这么说的话,那就是破坏了妹妹自己心中最后仅剩的一点点“安慰”。
还是让她心里留下一点慰藉吧,不是每个人都应该那么冷酷权衡的……爱丽丝暗想。
反正,陛下那么宠爱她,只要自己时时刻刻留心,终究还是可以为妹妹保驾护航的。
“凡事多跟我商量,千万不要自行其是!尤其是有关于她们两个人的事!”于是,她再度跟妹妹强调了一遍,然后才匆匆地跟妹妹告别,返回自己的卧室就寝。
在姐姐走后,艾格妮丝一时间还是心怀不安,她把姐姐刚刚说的话翻来覆去地回忆和咀嚼,同样也在一直思索以后自己到底应该怎样“立身”。
毕竟,她早已经不是孑然一身了,她一身的荣辱,不但牵挂着父母亲人,同样还牵挂着自己刚刚出生的儿子。
也许……听从姐姐的告诫会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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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各怀心思度过了这个清凉的夜晚,直到天亮之后,艾格妮丝才迷迷糊糊地从昏睡当中醒了过来。
昨晚她留宿在姐姐这里,现在又该到她值班的时候了。
她强行驱散了困意,然后爬起了床,匆匆地梳洗了一番。
而这时候,她的姐姐已经离开了住处,前往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里留下来了三个孩子,两个金发的小女孩儿——夏露和夏洛特,还有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儿芙兰,此刻她们也在女佣的照料下吃着早餐。
虽然此刻心情沉重,但是看到这几个孩子的时候,艾格妮丝心里还是感受到了由衷的喜悦和宽慰。
毕竟,孩子们才是明天的希望。
看到她们,她又想到自己的儿子了,心里突然变得更加牵挂——只是,最近自己要随陛下前去西部,短期内怕是回不了家,只能把儿子拜托给母亲照料了。
怀揣着对儿子的不舍,艾格妮丝以母性的姿态,温柔地逗弄了一下夏露和夏洛特。
夏露和夏洛特两个堂姐妹,虽然长得确实是有几分相似,但是反应却几乎截然不同——夏露开朗外向,乐呵呵地抱着姨妈问好,然而夏洛特却总是好像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看谁都不顺眼一样,对艾格妮丝也是爱答不理。
不过艾格妮丝倒是也无所谓,毕竟,夏洛特其实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也不怎么在意这个小孩儿。
吃完早餐之后,她恋恋不舍地抛开了宝贝外甥女儿,然后前往陛下的书房,准备开始自己日常在陛下身边的值班工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过,和往常不同的是,在这一路上,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碰见的全副武装的士兵,比平常要多了好几倍。
这倒并不奇怪,自从贝里公爵夫人发动叛乱的消息传到巴黎之后,整个帝国的心脏都进入了戒严,宫廷自然也不例外,肯定会比日常更加防卫森严。
而且,随着艾格隆下的平叛命令,刚刚重新建军的近卫军,此刻正在紧锣密鼓地动员起来,准备跟随陛下前去平定叛乱,此刻聚集在宫廷周围的军人自然会比往常更多。
为了唤起人们对先皇的记忆,艾格隆在“复活”近卫军的时候,自然也追求一切都尽量还原,他不仅从全军都精挑细选精锐官兵来充实到自己的“亲军”当中,还亲自拨款,来为他们提供最优厚的待遇。
为了加强对他们的“思想教育”,艾格隆还时不时让那些在多年征战当中幸存下来、已经退役的近卫军老兵,以前辈的身份来跟他们讲课,讲述自己追随先皇时的光荣履历,教育这些后辈们一定要为国尽忠。
在他的刻意拉拢和培养之下,眼下近卫军规模虽小,却已经成为了他手里绝对可靠的力量,是他保自己和家人命的“底牌”。
对这些近卫军官兵们来说,在陛下身边服役,可谓是面子里子全都赚大了,而他们自然也摩拳擦掌,把陛下视作为他们唯一的效忠对象,哪怕是执掌整个陆军、威名赫赫的苏尔特元帅,也不可能号令得动他们。
眼下,在艾格妮丝面前,这些身材高大、穿着蓝色燕尾服上衣,白色绑带和白色绑腿,头戴高筒帽的士兵们,三五成列昂首阔步地在各处巡逻着,可谓是威风凛凛。
而她所经过之处,这些穿着制服的官兵们也纷纷地向她行礼致敬,以此来表达对“皇妃”的尊重。
艾格妮丝恪守礼仪,每次都向他们颔首致意,不过她的心里却为接下来的事情有些忧心忡忡。
她并不是为这些军人们担心,而是在为可怜的旺代人民担心。
她可以看出来,这些近卫军的官兵们都渴望建功立业,“报效皇恩”,只等陛下一声令下就跟随他去平叛,他们肯定不在乎敌人的性命,甚至不会在乎当地民众的生命——这并不是她异想天开,而是被历史所证明的。
在并不遥远的大革命时代,法兰西在进行对外战争的同时也在进行着内战,甚至内战打得比外战还要残酷,尤其是在叛乱最严重的西部,许多地方就被共和国彻底地执行了“三光政策”,不知多少村庄和市镇被夷为平地,两方死者超过了二十万人——而这些死者,绝大多数就是无辜的平民。
如今的帝国,哪怕只拿出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残忍,那也会造成令她心痛的后果。
正因为如此,她极力想要安抚暴怒的陛下,同时约束住残忍的军事机器,将人命的损失的降到最低。
千千万万人的生命,这当然比她个人的荣辱要重要得多,她也愿意花费任何代价来达成这个目标。
带着这份忧心忡忡,艾格妮丝很快地就来到了艾格隆的身边。
而另艾格妮丝惊讶的是,眼前的陛下,好像状态不太好——
他的皮肤比往常黯淡了不少,眼角有着不太明显的黑眼圈,看起来极为疲惫,好像昨晚并没怎么睡好。
看来,陛下表面上云淡风轻,但还是心里颇为紧张的啊,以至于夙夜难眠了……艾格妮丝心想。
于是,她不免有些心疼艾格隆了——她又哪里想得到,陛下昨晚是被特蕾莎强行索求“公事公办”到了半夜,所以才一早上状态如此糟糕呢?
“陛下,您没事吧?”艾格妮丝凑近到了艾格隆的身边,然后关切地问。
虽然因为最近这些破事,她对艾格隆是有点生气,但是她也知道眼下并非赌气的时候,陛下需要鼓励和安慰——而她也有义务提供这些。
“我没事,艾格妮丝。”艾格隆轻轻地摇了摇头,在疲倦之余,他的眼睛里却也有着些许的庆幸。
不管怎么样,昨晚自己豁出老命来取悦特蕾莎,总算好像暂时安抚住了妻子,虽然她也没有明确再说什么,但是从她最后那舒畅悦耳的呼唤,以及最后心满意足的沉眠来看,至少她这一次是“满足”了。
而现在,他也可以把全部的精力集中到眼下的事情来了。
“艾格妮丝,你来得正好。”艾格隆做了手势,示意她留在自己的身边,“我们要做出征前的最后准备了,等下会有一群军官来觐见我,而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我要让他们都知道我的决定。”
“好的,陛下。”
听到艾格隆的话之后,艾格妮丝本能地有些羞愧——毕竟她不好意思见这么多人。
不过,考虑到,和这些军官们相处好关系,有利于自己的计划,所以艾格妮丝也克服了自己心中的羞耻感。
在召集众位近卫军军官觐见之前,艾格隆先让人把一个近卫军军官叫到了他和艾格妮丝面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位军官的军阶并不高,只是一个骠骑兵上尉而已,但是他的名字却非同小可——他叫奥古斯·德·博阿尔内,是欧仁亲王的儿子。
在艾格隆登基之后,欧仁亲王的遗孀、巴伐利亚的奥古斯塔公主,就带着自己两个儿子前来看望艾格隆,顺便把儿子们的前途都托付给了这位义弟。
而艾格隆也毫不含糊,他接手了两位名义上的“侄儿”之后,马上就按照古老的贵族传统,把他们安排到了自己的近卫军当中,而不到20岁的奥古斯就成为了一位骑兵军官,也成为了此时第一位“皇室”军官。
很快,年轻的上尉,穿着骠骑兵那种标志性的“排骨”制服,踏着意气风发脚步,来到了艾格隆的书房当中。
看到艾格隆和艾格妮丝小姐之后,他立刻向两人敬礼。
所有人都知道,假以时日,这位看似不起眼的“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上尉”,必将成为近卫军的高级军官,然后外放成为镇守一方的将军,甚至一跃进入陆军的最高指挥层也并非不可想象的事,因此平常都对他非常客气,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苛待和不便,反倒是很享受自己刚刚开始的军事生涯。
他深信,自己必将能够追随已故父亲的脚步,成为帝国新一代人当中的翘楚——他也一直在为此努力。
正因为有这种自信,所以他整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
“奥古斯,看上去你现在已经做好了准备——”看着他的样子,艾格隆满意地点了点头。
“是的,陛下,我和我部下、已经我的同仁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为您而战。我们责无旁贷!”奥古斯立刻用响亮的声音回答。
“很好,现在你们的机会来了——”艾格隆笑了笑。
接着,他又指了一下旁边的艾格妮丝,“不用我介绍她是谁了,奥古斯,接下来,艾格妮丝将和我们一起同行,我希望你负责跟随她,听从她的调遣——”
艾格隆这个意外的命令,让奥古斯颇为惊讶,忍不住呆愣地看了一下艾格隆。
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然后走到了艾格妮丝小姐的面前,殷勤地拿起了她的右手,在手背上亲吻了一下,“我万分荣幸地为夫人效劳!”
说完之后,他满面笑容地看着艾格妮丝,一副“随时听令”的样子。
他如此殷勤,倒并不是他胆子肥到敢于挖陛下的墙角(至少肯定不敢当面这么做),而是,按照古老的骑士文化,对自己的“上级”贵妇人表达殷勤也是骑士的必备素质,他对艾格妮丝越是毕恭毕敬,越是能证明他的忠诚。
“接下来就麻烦您了,亲王殿下。”艾格妮丝也连忙向他行礼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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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钦佩
在两个人简单致意之后,他们又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艾格隆的身上,尤其是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更是对于陛下为什么要把艾格妮丝带上感到有些迷惑。
虽然两个人年岁差不多,但是奥古斯在母亲的训导之下,是真的把艾格隆当成长辈看的,毕竟这位皇帝陛下和自家渊源极深,同时也是自己现在的效忠对象。
而一直以来,艾格隆的表现也让他颇为信服,不提他登基之前的传奇经历,哪怕登基之后,他一系列巩固权力的操作,那种举重若轻的风范,也让他满心钦佩,因为他知道,换做是自己,那是绝不可能做得如此顺利的。
正因为他深知陛下绝对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昏君,所以他才会希望得到一个理由,为什么陛下居然要带着自己的情妇一起去平叛。
而艾格隆也没有对他隐瞒的必要性,直接就解释了,“奥古斯,你知道的,在登基前我曾经带着艾格妮丝一起去全国巡游,并且受到了各地民众的热情接待。哪怕是一贯被视作保王党地盘的西部省份,她也感受到了人们对她的尊重和敬意。正因为如此,她极其不希望我们在平叛当中给当地的民众带来什么额外的创伤,她认为这半个世纪以来我们已经流够血了……因此无辜者的生命要尽量被挽救。”
得到了艾格隆的解释之后,奥古斯顿时豁然开朗。
“所以,艾格妮丝小姐就是想要一路上帮助您约束军纪,尽量避免殃及无辜的对吗?”他问。
“对,但这只是一部分。”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再继续补充,“艾格妮丝希望尽自己所能,和当地人打好关系,让他们不要对帝国产生什么抵触和反抗情绪,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也可以从中受益……”
“我明白了……”奥古斯这下终于尽数了然。
然后,他不由得向艾格妮丝瞟了一眼,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敬佩。
虽然身为欧仁亲王的儿子,但是因为从小在巴伐利亚长大,所以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但实际上已经差不多成为一个德意志王公了,他对法国、法国人民,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感情,他对这个国家唯一的认同,其实是集中在“皇室”这一个点上的。
所以,要让他去为陛下为帝国平叛,甚至大开杀戒,他是没有半点心理负担的。
而根据他所见所闻,他身边的同僚,大多数也同样只想着为陛下而战,根本不在乎什么后果。
在这种情况下,艾格妮丝如果在自己身边约束的话,多少也能够减少一点破坏。
根据历史上的经验,历代君王身边的情妇们,要么沉迷于权势,要么沉溺于放肆的挥霍当中,都很难称得上“贤良”,,艾格妮丝身为陛下身边的宠姬,一身荣辱都和陛下绑死了,面对动摇帝国统治的叛乱,她居然还能有这份慈悲心,着实太难得了。
而且他确信这不是“演技”,因为身为半个皇室成员,又身为陛下身边的亲军军官,他每天都在和宫廷打交道,艾格妮丝小姐的风评,几乎是人人都有口皆碑,没有人可以演得那么好。
低调谦逊,从不盛气凌人,也没有铺张浪费的恶习,她仿佛是这里的一股清流,提醒世人在勾心斗角的宫廷当中,也能够有纯洁质朴的人存留。
在之前,他尊敬艾格妮丝是因为她是陛下的枕边人,仰慕的也是她的美色,但此刻,他发现她在精神上更加值得尊敬,故而更加增添了几分仰慕。
“亲王殿下,请您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古以来战场都不是仁慈的存身之处,所以你们在攻击或者追杀叛贼的时候,我绝不会管束,也绝不会干扰你们的作战,我知道对你们来说,胜利完成任务才是最优先的事项——我唯一在意的只是你们和平民之间的关系而已。”艾格妮丝主动向奥古斯解释,“我相信,只要我们与民众之间保持良好的沟通,哪怕是旺代人也绝不会反抗帝国和陛下的……这不是我天真的幻想,我是在那里见过他们的,所以对此我有绝对的信心。”
说到这里,艾格妮丝不由得又回想起了自己当初在诺曼底和旺代等地的巡游。
相比于繁华富庶的巴黎-奥尔良地区,那里在物质上确实匮乏许多,但即使如此她仍旧受到了当地人们的热情招待,她甚至在这些地方反而找到了来自于宗教上的亲近感——对艾格妮丝来说,自己从小长大的巴黎物欲横流,反倒是那里更加清净许多,更符合她的审美。
“夫人,您放心吧,我跟您保证,只要您下了令,我们每个人都会约束自己,绝不会造成无谓的破坏。”在感动之下,奥古斯以青年人特有的热血激昂,立刻就向她做出了保证,“而我,既然陛下将您的安危托付给了我,那我将会用我的性命来保护您!”
“不必说得那么夸张啊,殿下。”看着慷慨激昂的青年人,艾格妮丝忍不住被逗笑了,“叛乱者们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而已,我们用不着费什么劲就能够解决他们。再说了,真要碰到什么意外情况,我想我比您更加容易保住自己的性命,您还是尽量保护好自己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完之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眼看他们两个人已经达成了共识,艾格隆心里也颇为满意。
“看来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分歧了,那我们就开始下一步吧。”
说完之后,他招手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自己来。然后两个人立刻噤声,一起跟着艾格隆走了出去。
走出书房之后,他们来到了艾格隆平时接待贵客的谒见大厅,而这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了穿着军服的男人们。
他们自然都是这一次要跟随艾格隆一起前去平叛的近卫军军官们了。
虽然艾格隆从一上台开始就苦心经营,大力培植只属于自己的“亲军”力量,但是他毕竟掌权的时日尚短,所以近卫军的扩编现在也只是在初级阶段。
现在的近卫军有两个掷弹步兵团的建制,以及少量的骑兵和炮兵,规模只有几千人而已。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些军内挑选出来的精锐官兵,素质都非常过硬,只需要一点时间的磨合,就等于搭起了“骨架”,只要他接下来再花点时间,就可以再以现在的基础上继续扩编,最终可以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那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皇室直属力量。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1852年称帝的拿破仑三世,上台之后的第一件事也是抽调全军精锐组建他的近卫军,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他让这支亲军达到了4万多人的规模(相当于常备军总数的十分之一左右),装备和待遇自然也都冠绝全军。
在他和俄罗斯、奥地利的战争当中,他的近卫军都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只是最后因为普法战争的战败,波拿巴皇朝瞬间崩塌,皇室的近卫军最终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消失于历史长河当中。
这个可悲的不祥之兆,在艾格隆眼中,自然也是必须要避免的现实,他无论也不能重蹈覆辙。
而问题的命门,就在“德意志”。
拿破仑三世暴打了俄罗斯和奥地利,手撕了维也纳和会构建的包围网,让英国人后来也心惊胆战,但他就是毁在了统一的德意志上面。
而艾格隆自己也面对的是同样的未来。
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法兰西的实力将会因为“先发优势”,以极快的速度膨胀,压倒俄罗斯和奥地利两个老大帝国并非什么难事,而英国虽然势均力敌,但英国人毕竟是岛国,想要干涉欧洲,也往往力不从心,必须依赖从大陆上找合适的盟友和代理人。
所以,只要德意志人不统一,那么在未来,实际上就没有人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关键也就在德意志这一个死穴上。
正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艾格隆一上台之后,他的所有外交政策归根结底就只有两条:对英友好,争取和平发展的时间和空间;对非普鲁士的德意志邦国,想尽办法拉拢分化。
在1870年时,做这件事可能已经为时已晚,但是在1830年做这件事,却并没有那么“不可能”,因为此刻,德意志的民族主义还没有变成一股不可遏制的潮流,三十年战争所带来新教天主教各邦国之间互相敌视的局面,还没有完全被消融,符腾堡、巴伐利亚人根本就没有想象过自己要奉普鲁士当“老大”。
毕竟,当初拿破仑就在1810年做到了,他让大部分德意志邦国奉他为主,还通过和哈布斯堡、巴伐利亚、符腾堡王室联姻的方式,让所有人默认了他的“宗主权”。
当然,他的代价是耗干了法国一代人的骨血,并且最终引发了难以承受的后果,这种办法只能用一次,艾格隆不可能再和他一样穷兵黩武,法国人不可能再支持他又这么玩一次。
所以,他只能采取相对更加“柔性”一点的方式(而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在认真做的)。
只要把奥地利人和巴伐利亚人拉拢在自己一边,那么德意志就永远都不会统一,欧洲大陆的霸权天平,就只能在法兰西和俄罗斯之间游荡(外加一个离岸平衡的英格兰)。
而这些,艾格隆当然不会对此刻的在座者们透露,只有他的首相塔列朗亲王,才隐隐约约当中得知陛下的真实想法——而塔列朗亲王,作为法国长期以来外交政策的制定者和执行者,作为拿破仑“莱茵体系”的缔造者之一,自然也无比认同艾格隆的看法和目标。
君臣之间的默契,让原本只是因为“利益”而勾结在一起的两个人,多了几分同道中人的精神共鸣,塔列朗亲王之所以那么支持艾格隆对玛丽亚的“放纵”,其本质也是为了这个目标。
看到艾格隆,众位军人们纷纷起立敬礼,而艾格隆也微微颔首致意。
而这时候,他们也都看到了跟随着他一起进来的奥古斯和艾格妮丝。
奥古斯姑且不论,艾格妮丝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感到颇为诧异。
对于他们的惊讶,艾格隆自然也早就在预料当中。
这些军官,要么是跟他或者帝国老臣沾亲带故的年轻孩子,要么就是战功卓着、忠心耿耿的帝国时代老军人,他们是帝国武装力量当中皇室最核心的“基本盘”,艾格隆当然也要尊重他们的想法,并且说服他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诸位,我很高兴地看到你们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集结和动员,而正如你们所知道的,我们马上就会启程,踏上这趟征途了。”他镇定地走到了人群的最中央,然后在御座上坐了下来。“我无比坚信,对如此优秀的你们来说,这次的平叛甚至称不上战争,只是一场武装行动而已。而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轻忽对待,因为这是近卫军在重新复活之后的第一次行动,你们的先辈在天堂上都看着他们,你们不能给他们丢脸!而对我来说,当然也一样,整个法兰西人民都在看着我,我也不能让他们失望——”
在艾格隆着重强调之后,在场的人无不肃立,顿时鸦雀无声。
而这也是艾格隆希望看到的效果。
接着,他继续开口了,“当然,我们也有理由乐观,摆在我们面前的形势并不糟糕,在苏尔特元帅的英明部署之下,我们早就有了平定叛乱的计划,而且当地的驻军也都忠实地执行了计划,封锁了叛乱分子们所有有可能的进军路线,他们会被孤立,然后被关在一个个鸟笼里,等着我们扑杀——我相信你们会完成这个任务,而且会当着我、当着所有国民的面完成它!在这里,我先预祝各位一切顺利,而且你们会得到祖国应有的回报。”
说完这些鼓励的话之后,艾格隆又指向了艾格妮丝。
“如你们所见,艾格妮丝将会随同我们一起出发,不过她并不会干涉我们的所有军事行动,她只是负责我们和当地人的沟通……”
说完之后,艾格隆将刚才对奥古斯的话又说了一遍。
而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从惊讶当中又变成了敬佩。
这种视线的聚焦反而倒是让艾格妮丝不好意思起来。
她微微红着脸,然后欠身向军官们致谢。“很抱歉,因为我的个人想法,以至于让大家受累了。接下来还请各位好好为陛下效劳……而我,也会以我自己的方式来效忠的,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愿上帝保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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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名将
“很抱歉,因为我的个人想法,以至于让大家受累了。接下来还请各位好好为陛下效劳……而我,也会以我自己的方式来效忠的,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愿上帝保佑我们。”
经过艾格隆的解释,以及艾格妮丝自己诚恳的表态,让在场的军官们也大致明白了现状。
虽然一开始他们都对此感到极为惊讶,但是现在倒是也想通了——陛下带着自己的情妇出征确实骇人听闻,而且极为乱来;但如果陛下带了一位在当地有威望、民众有好感的顾问跟他前去做政治工作,尽量避免无谓伤亡,那这就说得过去了。
只不过这个顾问恰好是他的情妇,“巧合”罢了……完全不必在意。
不过,虽然最大的障碍已经解决了,但是在场的人们还有另外一点顾虑。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下,最后,一个留着两撇大胡子的年长军官,大着胆子对艾格隆开口了。
“陛下,我们并不反对您的计划,不过,我有义务提醒您,我们这次前去平定叛乱,和您上次与艾格妮丝女士的巡游大相径庭,您也不能以同样的态度看待此事,为了国家的利益,我们需要尽快平息这场风波——”
这位军官是幸存的老近卫军之一,资历很老而且战功颇多,正因为如此,艾格隆在登基之后,把他从被强制退役的状态重新征召,并且让他担任了近卫第一掷弹步兵团的副团长,而他也因为自己的资历,在其他军官眼中颇有威望,所以他才敢于在艾格隆面前代表其他人提出质疑。
他的质疑也很简单,自古以来“兵贵神速”都是至理名言,尤其是这种内部平叛,更是要追求速度,艾格隆带着艾格妮丝上路,万一又跟当初全国巡游时那样走走停停,在各地接见名流,搞那些政治宣传,那就未免把“政治需求”压过了“军事需要”,实属大忌。
正因为他忠心耿耿,所以才会用委婉的态度把这种担忧表露出来。
而艾格隆也分得清轻重,所以对这种质疑他非但没有发怒,反倒是耐心地解释了起来,“这一点您不必担忧,我已经责成塔列朗亲王下令沿途的各级政府以最快速度准备好我们所需要的军需供应,以及一切接待从简,绝对不允许耽误我们的行动。而我和艾格妮丝,也将轻装简从地上路,我们一路上和官兵们享用同样的待遇,也不需要几个随从服侍,直到这场叛乱结束为止。”
在艾格隆做出答复之后,军官们心里的担忧被一扫而空,他们也越发敬佩起陛下和艾格妮丝小姐来。
“先皇当年也是和士兵一样同甘共苦的,您确实有他的风采。”于是,刚才提出质疑的年长军官发出了一声感慨,“陛下,波旁的男人不敢上战场,只让一个女人来为自己的命运而战……那么您肯定是赢家。”
对对方恭维艾格隆自然照单全收,而且他心里也极为笃定这一点。
不过,在得意之余,艾格隆又长叹了口气,“唉,真可惜,我们的铁路计划终究还是没有赶上时局,不然的话,我们一路就可以乘坐火车直达大西洋海岸了,速度会比行军快几倍,而且给沿途带来的压力也小得多……不过不要紧,再过几年,我们就可以初步实现这个目标了。”
这样的宏图愿景,也是艾格隆心心念念的。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拿破仑三世继承了1830-1848年奥尔良家族打下来的基础,以极大的规模兴建了以巴黎为中心、覆盖全国各个中小城市的铁路网。
依靠着这个铁路网络,他也建立了法国初步的军事调动和动员体系,1859年他就是依靠着巴黎通往南方的铁路,短时间内把自己两个师的近卫军和其他主力军团调动到了撒丁王国,最终在短时间内击垮了奥地利的大军,让奥地利帝国就此一蹶不振。
只可惜,拿破仑三世最终碰到了相比他更加“优化版”的普鲁士,普鲁士依靠着组织更加严密的铁路网、以及更加严格的普遍义务兵役制,在极短的时间里集结了一支人类历史上空前庞大的超大军团,一举越过了德法边境,并且依靠着自己强大的机动能力在梅斯和色当等地全歼了法国军团,让帝国就此崩亡。
在“后人”的殷鉴之下,艾格隆自然要想方设法做得更好。
他要像普鲁士人那样,让总参谋部和国有铁路网深度融合,让整个铁路体系从一开始就深深潜入到军队的需求当中,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在短时间内调集一支数量让前人瞠目结舌的庞大军团,以数量优势来压垮自己任何可能的敌人。
先皇为了打1812年的征俄战争,在波兰边境集结了超过60万人的庞大军队,光是调集物资就差不多准备了一年时间,而且行动起来还乱糟糟的。而艾格隆的目标是,在一个月之内完成整个的动员、集结工作,把他需要的60万军团井然有序地摆在佛兰德斯、莱茵兰、萨伏伊或者他需要的任何国境线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确实是一个艰苦的目标,但是他相信,给自己十年左右的时间,自己在那些专业人士的配合下,一定可以完成这项前人想都不敢想的“超级工程”。
如果能够实现这项工程,那么他就会比任何当代“名将”还要强而有力,因为在“合适的战场集结足够的兵力”才是名将最需要的素质。
当然这些事他并不会跟在场的军人们透露。
此刻他算是站在了时代前沿,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加清楚未来几十年内的军事发展走向,他不能浪费这个“优势”,宁可默不作声地完成这一切。
但即使如此,他的感慨还是赢得了在场军人们的共鸣,他们哪怕没有开几十年后的天眼,但是作为优秀的军人,他们也能够明白一条铁路对军队机动所带来的好处。
所以他们纷纷点头附和艾格隆的话。
“陛下,但愿我们能够尽快看到您说的那一天。”一位军官大声说,“我们哪怕比敌人快一天,都能占据莫大的优势。”
“这就要看艾格妮丝的本事了。”艾格隆开玩笑地耸了耸肩,然后看向了艾格妮丝,“亲爱的,好好鞭策一下你的父亲,他现在对我国的作用,抵得上五个师!”
艾格隆的回答,引起了在场人们的一阵哄笑。
他们自然都知道,眼下国营铁路公司的总经理就是艾格妮丝的父亲诺德利恩公爵,不过,公爵只是因为女儿的“荫庇”才登上那个位置的,他平常也不负责日常经营管理工作。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社会地位,和他一贯的“好人缘”,让他处理日常和各地政府、以及议会的协调工作得心应手,也算是尽职尽责了——至于他个人从中捞取了多少好处,只要别做得太过分,艾格隆完全视而不见,就当是“恩赏”给自己爱妃和儿子的了。
被艾格隆这么突然一提,毫无准备的艾格妮丝先是一惊,然后又娇羞得脸红了起来。
但是,被陛下当中称呼“亲爱的”,她心里却也有一股甜丝丝的感觉。
而且这里没有皇后的存在,她也不需要担心什么心里负罪感。
“我……我会去督促我父亲的,让他不要辜负您所托,陛下。”她低着头,然后期期艾艾地回答,“我们家蒙受您如此厚恩,怎敢不尽心呢?如果他不能完成您制定的建设时间表,我一定把他绑了向您谢罪!您怎样发落都行。”
艾格妮丝如此认真的态度,倒是让艾格隆心里暗笑。
唉,还真是个老实人啊。
不能太亏待她了。
艾格隆看着如此直性子而且心怀慈悲的姑娘,越看越是喜爱,如果不是顾忌现在有这么多人在场的话,他早就把艾格妮丝搂进怀里温存了。
不过不要紧,一路上有的是机会。
反过来说,有艾格妮丝在身边陪伴的话,自己这趟远途,想必也不会枯燥乏味了。
于是,艾格隆放低了声音,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对她开口了。
“艾格妮丝,接下来一路有劳你了,不过我会尽量让你保持舒适的。别担心,只要能够讨你开心,我什么都会做的,除了那少数一些主犯罪不可恕之外,赦免几个平民只是小事一桩,没人会在意的。”
而艾格妮丝则害羞地瞟了艾格隆一眼,然后用艾格隆才能听到的音量回复。
“谢谢您,陛下。不过,并不是您让我舒适,而是我有义务让您舒适才对,虽然我笨手笨脚不如夏奈尔小姐,不过这一路我会尽量照顾好您的……这也算是我对您的感恩回报。”
一边回答,艾格妮丝心里也不禁美滋滋的,之前心里的郁闷和恼恨,刹那间一扫而空。
也许,这一场意外的灾难,也是弥合我们两个人关系的契机……这也挺好的。她心想。
也许陛下对自己并不是自己从小梦想中的那种“爱”,但他都能够做到这个份上了,那还有什么好苛求的呢?倒是自己,应该尽力回报陛下才对。
陛下是自己的枕边人,也是自己孩子的父亲,就算不是丈夫也胜似丈夫了,难道还能够弃他而去吗?那显然做不到。
唉,如果不是玛丽亚插足其中那就更好了……她只能在心里这么感慨。她甚至觉得,如果那天自己撞见的是其他某个人的话,或许她就会干脆躲一边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只可惜,木已成舟,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感叹的了。
不管怎样,自己今后终究还是要和陛下继续相处下去的,有些事也不能太过于纠结了。
就跟在姐姐面前说的那样,只要那个女人不主动跳出来跟自己作对,自己大不了就当她是空气完全无视就好了。
艾格隆看出了艾格妮丝此刻的心情复杂,他也不打算现在就解开她的心结,而是把视线重新放回到了在场的各位军官身上。
“好了,各位,现在我该交代的都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帝国的重任就交付在你们身上了,我相信你们绝对不会辜负我的期待,这是因为,你们是精挑细选的精锐官兵,是陆军的精华,更是帝国最优秀军人的表率!我深信你们可以实现我的目标,甚至会比我的期待还要更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完鼓励的话之后,艾格隆做了个手势,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你们现在回去做最后的准备吧,我们明天就出发,争取一周时间来到旺代!我们要给那些怙恶不悛的跳梁小丑以血的教训!”
“陛下万岁!”回应他的,是一声声雄壮的口号。
接着,在场的军人们纷纷向艾格隆敬礼,然后鱼贯而出,准备回到自己部队的驻扎地和手下官兵们一起做最后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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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上尉,自然也在这群军官们的行列当中。
不过,在走出陛下的谒见大厅之后,亲王殿下并没有即刻返回自己的驻地,而是先回到了自己在宫里的住处。
他倒不是要为自己准备什么私人物品,而是在这里和自己的亲弟弟做临行之前的告别。
他的弟弟马克西米利安,今年才15岁,同样被母亲送到了法兰西宫廷当中,也被陛下加入到近卫军行列里。不过因为年纪实在太小,所以他只是充当了一名见习军官,平时还要去军校上学。
正因为如此,他自然不适合跟着陛下一起出征,所以只能作为“留守”军官,继续留在枫丹白露宫。
而等他回到住处的时候,他的弟弟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奥古斯,你有没有跟陛下说过我的请求?”他急不可待地问。
显然,年轻的少年王子血气方刚,看到哥哥有幸和陛下一起出征,他心里自然非常渴望同行。
“我没有说,因为我不想因为你而给陛下添乱。”而他的哥哥只是摇了摇头。“你现在的任务,是留在这里,保护好皇后陛下和皇太子殿下,这对我们来说同样重要——”
“可是……”弟弟还想再说什么。
“没有可是!”奥古斯以哥哥的气势断然打断了弟弟的话,“别忘了母亲的教诲,你要谨遵陛下的意志,不能自恃自己是亲王之子就任性妄为——陛下既然让你留下了,那你就应该好好接受这个命令。你如果想要立功表现,以后有的是机会。”
“可还有人比我们更任性呢……”面对哥哥如此严厉的答复,少年人还是有些不服,小声说。
奥古斯当然知道弟弟指的是谁。
确实,玛丽亚公主来到这里之后,所作所为他们也都看在眼里,而且也觉得她太过于张扬,有失体面。
但不管怎么说,玛丽亚就是他的姨妈,他于情于理都不能在背后太苛刻。
“那是陛下优容她……你可不能把她当成榜样。”
接下来,犹豫了片刻之后,年轻的上尉还是加了另外一句,“另外,看在母亲的份上,你也要尽量保护好她——明白吗?”
看到哥哥的态度,马克西米利安也知道此事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所以也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但愿她少给我们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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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出征
在艾格隆明确传达下旨意之后,整个近卫军也随之紧张地动员了起来。
因为事前就已经知道陛下将会亲征,所以大多数人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整个动员既平静又迅速,绝大多数人都在顷刻间就整装完毕。
在第二天早上,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艾格隆穿着一身军服,佩戴着只有皇帝才有资格配戴的大十字荣誉军团勋章,骑着一匹马,在几位高级军官的陪同下,来到了枫丹白露的广场之上,而这里,已经黑压压地挤满了人。
放眼望去,这些华美制服的近卫军官兵们,个个英姿勃发,而他们手中的武器,更是被擦得锃亮,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虽然他们静止不动,但是这股雄赳赳的气势却让人毫不怀疑,这群虎贲之士,随时准备将自己的任何敌人撕碎。
在艾格隆策马经过时,所有士兵齐刷刷地举枪向他敬礼,而这些精锐的掷弹兵们,头上要么带着熊皮帽,要么带着圆筒帽子,而他们的帽子上,都插着标志性的红色羽毛作为装饰,在他们敬礼的时候,这些羽毛纷纷上下浮动,简直就像是活着的精灵一样。
对着这壮观的军容,艾格隆在检阅了片刻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他轻声对身旁的安德烈·达武说。
“是的,陛下。”安德烈立刻附和他的意见,“我们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希望向您证明自己的忠诚。”
“那么,我们就去验证一下吧。”艾格隆微微一笑,然后轻轻地挥了挥手。
随着他这个不起眼的手势,几位骑着马的侍从副官迅速地向各个方阵传达了进军的命令。
几乎就在接到命令的同时,站在各个方阵前的军官们开始大声呼喊起口令,接着,原本静止如山的方阵开始缓缓地移动了。
行军的鼓点在顷刻间响起,各个方阵以慢步开始启动,经过多年严格的训练,这些士兵们几乎就像是上好发条的机关人偶一样,以整齐而且机械的动作,踩着严密的鼓点开始行动起来。
方阵的横队很快切换成了方便行军的纵队,然后依照事先定好的次序,开始依次离开广场,虽然这里布满了好几千人,而且遍地都是枪支和大炮以及马匹,但是整个队形的变换和行动却没有丝毫阻滞,如果这时候天空当中的飞鸟能够有兴趣观赏的话,它一定会惊讶地看着地面上这些涌动的黑点犹如正在犹如液体般流动。
在这个“纪律”高于一切的年代,光是看他们变幻阵型和行动,就足以看出这支军队的素质究竟有多么优良了——而这就是法兰西人在最近30多年战争当中淬炼出来的精华武装。
也是只听令于艾格隆一人的武装。
艾格隆甚至觉得,相对于他们的对手来说,这简直是牛刀杀鸡。
不过即使是牛刀杀鸡,对此刻的他来说也是极为有必要的,不光是在政治上可以炫耀自己的统治多么稳固,更重要的是,用这次“利刃出鞘”的机会,可以重新复活近卫军的烙印,让这支武装堂堂正正地成为国家的首要武装力量。
很快,他们这一行人就走出了枫丹白露宫,踏入到了宫外的乡野当中,并且一路向西进发。
在宫门之外,特蕾莎皇后带着宫廷中的重要人士们一起欢送陛下和近卫军的出征,并且预祝他们尽快凯旋归来。
虽然两个人最近吵过架闹过矛盾,但是此刻的特蕾莎,当然是真心实意为丈夫祝福的,毕竟他们利益是绝对绑定在了一起,而且特蕾莎绝对不能容忍有人伤害到自己心爱的殿下。
骑在马上的艾格隆,没有再说什么客套话,而是向众人挥了挥手,向自己的妻子和整个宫廷告别。
在响彻云霄的欢呼声和祝福声当中,艾格隆一行人渐行渐远,踏上了他们前往西部的征途。
虽然人数只有几千人,但是这已经是一个相当大的行军阵容,处于整个队伍中央的艾格隆,在卫兵和副官们的簇拥下,看着周围一望无际的田野风光,听着周围密集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心中又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当上皇帝日理万机、左拥右抱确实很爽,但是提兵成千上万人,顶着天空、踏着脚下的大地一路驱驰,何尝又不是另外一种爽呢?
理所当然的,在这支部队的后方,还有一大批的辎重马车跟随,里面自然装着粮食、弹药和草料等等军需品。
而艾格妮丝,此刻也正坐在其中一辆马车里,跟着艾格隆一起出发。
为了履行自己之前说过的“一路低调”的原则,艾格隆和她都没有带着太多的私人物品,更没有任何炫耀性的装饰品。
此刻,艾格妮丝就坐在一辆宽敞但是简陋的辎重马车当中,身边也没有家里的女佣伺候,可谓是“寒酸”到了极点。
然而她却对此安之若素,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期待。
她把头伸出窗外,先是看了看辽阔的天空和周围的乡野,然后又把目光聚焦到了前面骑马的陛下身上,心里也有万千感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希腊的时候,她曾经也见识过陛下如此风姿,但是她又何尝想到过,自己接下来人生,居然会与他如此密不可分呢。
“早知道当初在希腊他冒犯我的时候,一剑下去就好了……”她小声自语。“那就什么烦恼事儿都没了。”
然后她自己也笑了起来,为自己这个恶劣的玩笑感到好笑。
真让她刺上一剑,她又如何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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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几个小时的行军之后,在傍晚时分,这支行军队伍停了下来,在一处当地政府事前准备好的空地扎营休息。
食物和补给品都已经备好,而且有专人负责,所以艾格隆根本不用操心,他只需要自己好好休息就行了。
他走入到自己的帐篷里,看着里面简陋的摆设和行军床,一股熟悉的亲切感觉又回来了。
“我们又回到过去啦,安德烈!”接着,他欢快地对自己的卫队长说。
“陛下,今非昔比了,现在我们是接受挑战的一方。”安德烈也满怀感触地说。“能够为您冒险真是太好了——但就我个人来说,我还是宁可您再也不必承受类似的危险。”
“哈哈哈哈,命运可由不得人啊!”艾格隆大笑着回答。
接着,艾格隆的笑容又重归平静,然后再小声询问自己的卫队长。
“你认为这些劳元帅的旧部,表现得怎样?”
勒班陀侯爵安德烈·达武,虽然他是宫廷的卫队长,但他并不是只是担任艾格隆身边的警卫工作而已,艾格隆实际上是把他当做自己的首席侍从武官,让他来协助自己和陆军将领们之间的沟通。
正因为如此,他也拥有着对近卫军的一部分指挥权,所以艾格隆才会这么郑重地询问他。
艾格隆所提到的劳元帅,就是指雅克·亚历山大·劳(Jacques·Alexandre·Law)。
对法国近代史稍有了解的人,肯定知道约翰·劳这个“金融大师”。1715年,路易十四的侄儿奥尔良公爵菲利普二世,趁着路易十四国王驾崩、联合最高法院政变夺权,成为了法兰西摄政王(这也是历史上波旁家族奥尔良支系第一次造反,但绝不是最后一次)。
当时,法国刚刚打完了漫长而且损失惨重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又经历了一场死亡上百万人的大饥荒,可谓是满目疮痍百废待兴。
为了挽救国家财政,刚上台的奥尔良公爵决定来一把大的,于是他任命了苏格兰出身的金融家(同时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赌徒)约翰·劳,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金融改革,把纸币和荷兰式的银行引入到法兰西,同时宣布成立一家“密西西比公司”,该公司以密西西比河广阔流域的贸易特许权以及加拿大的皮货贸易垄断权,并以每股500利弗尔的价格开始发行股票。
这场股票发行的“盛事”,很快就成为了一场空前的泡沫,股票的价格以飞速上涨了四十倍,然后又在短期内因为支撑不住而破裂,一来一回之间无数家庭因此破产。
这场泡沫让约翰·劳成为了千夫所指的“罪人”,也让奥尔良公爵颜面扫地,极大地打击了他的威望。
约翰·劳虽然在人们唾骂声当中匆匆逃离了法国,不过他的侄子却留在了这里并且开枝散叶。
而雅克·亚历山大·劳就是他侄子的后代,于1768年出生,恰好就比拿破仑皇帝早了一年。
他们两个的缘分还不仅仅只是年龄相近而已,他们在军校就互相认识,而拿破仑崛起之后,他也当过拿破仑副官。
正因为有着如此“根正苗红”的履历,所以他被皇帝看做心腹,一路青云直上,最终在1808年被封为将军和帝国伯爵,他也一直尽自己努力为皇帝效劳,立过不少功勋。
然而,在1814年,随着拿破仑帝国的崩塌,他决定转换门庭效忠路易十八,并且在1815年拿破仑卷土重来的时候,他仍旧没有“弃暗投明”,而是坚定追随波旁国王逃离巴黎,从此被路易十八视作为军中忠臣。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国王给了他足够的奖赏,他被封为劳里斯顿侯爵,同时在1823年被封为法兰西的元帅,在波旁家族的扶植下走上了军中顶点。
然而,劳元帅在自己的人生顶点却没有呆得太久。
不知道是年事已高还是心情过于激动的缘故,在1828年,刚刚年满六十岁、已经功成名就的元帅阁下,在私下里幽会和自己“关系密切”的巴黎歌剧院知名歌姬勒加洛瓦小姐时,居然猝死于对方的怀中。
一位位高权重的元帅,居然在巴黎死在了一位歌剧院的伶人怀里,在其他任何国家,都会成为一桩不体面的丑闻,然而在法国,人们却对此津津乐道,甚至变相地当成了“美谈”。
“这老元帅没有死在枪炮之下固然可惜,但是能死在美人怀中,也算是不枉从军一世了。”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军中,大家私下里都是如此评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于一位忠于自己的元帅突然死去,波旁王家自然也大感震动,但是既然这是命数使然,国王自然也无可奈何,所以当时的查理十世国王以元帅应有的礼仪为他下葬,这也成为了复辟王朝时代最后一场盛大的国葬——毕竟,仅仅两年之后,艾格隆就卷土重来让法兰西变天了。
可想而知,如果这位劳元帅没有死去的话,那么他肯定到时候也逃不过艾格隆的清算,他的出身和经历,简直与被艾格隆清算的马尔蒙元帅简直如出一辙,所以等到艾格隆夺权之后,他肯定也逃不了受一番苦。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还真算得上是死得及时且舒适。
但是,这个老东西既然已经死去了,那么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活着的元帅位高权重,是军中顶点,天然就是一个派系的首领,但是死掉的元帅就只是历史书上的一个符号而已了,艾格隆自然也懒得跟一个死人较劲。
但是,即使艾格隆没有清算他的旧部和亲信们,但元帅的“门徒”依旧可谓是树倒猢狲散,在苏尔特元帅执掌陆军、其门生旧部们纷纷鸡犬升天的背景下,这些失去靠山的人注定会被边缘化,要么被打发到不起眼地方担任驻军指挥官,要么干脆就提前勒令退役。
没有多大志向的人,会默默接受命运的结果,但是还有野心的人,自然也就要想尽办法来为自己找点出路了。
于是,一些人就暗中通过各种门路,想尽办法钻营,要么进入新成立的近卫军,直接摇身一变成为陛下的亲军,要么干脆就申请调往北非,指望在这里立功受赏,找到升迁的机会。
而艾格隆也乐得对此暗中开绿灯,吸收这批人进入到自己的麾下。
这些人都是军内的“弃儿”,除了依附于自己之外,他们也无处可去,因此他们的忠诚度绝对没有问题;况且,经过十五年的复辟王朝之后,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大多数已经脱离军队一线,而他们毕竟服役多年,艾格隆要建立近卫军,也需要一些合适的军官,帮助自己的近卫军尽快成型——两边算是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正所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现在就是艾格隆想要检验这种合作的成果的时候了。
而现在,他们要去讨伐的,恰好就是他们的“旧主”。
所以他才会询问安德烈。
“就目前来看,这些人表现非常棒,陛下。”安德烈立刻给出了自己观察后的结果,“他们的战意高昂,拼命想要在您面前表现——而且,他们绝对没有任何对波旁王室的怜悯,恰恰相反,他们迫切希望以此来证明他们对您的忠诚,洗清自己曾经的污点。”
“那就好。”艾格隆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们会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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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宽宏大量
踏上了征途的艾格隆,在经过了一周左右的行军之后,终于来到了布列塔尼的首府雷恩市——而这,也意味着他和他的近卫军官兵们,离叛乱地区仅仅只有一步之遥了——只要再南下越过卢瓦尔河,他们就会来到动乱最核心的“旺代”地区。
虽然所有人都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但是在这个军队机动只能靠人腿的年代,一支拖着辎重物资和大炮的军队,普通的行军距离只能达到30公里左右,艾格隆能够这么快到达雷恩市,已经是靠着自己麾下这些精锐官兵们的优秀素质了。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这一路上,艾格隆所经过的地方,秩序都算是非常稳定,并没有发生对波旁王家“云起响应”的动乱,从当地官员和民众们的反应来看,大多数人反而已经厌倦了动乱,只希望陛下能够尽快恢复国家的正常秩序——而这也是艾格隆能够这么顺利行军的重要原因。
在雷恩城之外扎营之后,艾格隆顾不得一路行军的疲惫,带着自己几个亲信和艾格妮丝一起,进入到了市内。
很自然地,雷恩市此刻已经严密戒严,当地驻军集中在了市区以及周围的堡垒当中,并且在各处交通要道都设置了哨卡,严密盘查任何形迹可疑的人,而在城市的广场上,还矗立着几座高耸的绞刑架,以此来警示任何胆敢作乱的不轨之徒。
在接到陛下驾临的消息之后,一群骑兵从城内出来,迅速地与他一行人汇合,然后簇拥着艾格隆来到雷恩市的市政厅当中。
此时,市政厅内已经挤满了人,布列塔尼区域内的各个省、以及雷恩市的市政官员们,以及当地驻军的军官们,统统济济一堂,热烈迎接陛下的到来。
这里绝大多数人,其实都和艾格隆照过面(虽然他对大多数人都已经不记得了),毕竟,艾格隆之前带着艾格妮丝全国巡游的时候,曾经在这里也驻留过多日。
不过,当时的气氛既欢快又喜庆,人们心里都充满了“动乱总算结束了”的兴奋;然而,这一次,气氛却很自然地有些压抑和沉重。
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叛乱就发生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人们当然害怕年轻的皇帝怒气爆表之后,会用过激的方式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怒。
况且,布列塔尼本来就是保王党们长期的地盘,当地的官员们,每个人都不乏身为保王党的亲友,甚至有些人自己在几十年前就曾经参加过针对共和国的叛乱,在此刻这个敏感时期,他们自然也害怕陛下大肆株连,让自己万劫不复。
事实上,在接到动乱发生的消息之后,当地的驻军在第一时间就封锁了城市和道路,同时把各级官员都集中到了雷恩市内,除了名义上的“保护”之外,摆明了也有“就近监视”的意思,这也同样意味着帝国政府并不完全信任当地的行政机关。
正因为如此,许多人才会如此惴惴不安,深怕皇帝陛下到来之后第一个命令就是把某某人拉出去吊死祭旗。
在众人或喜悦或担忧的注视下,穿着军服和马靴的艾格隆,大踏步地走到了市政厅的中央,然后面向着所有人,简短地发表了一通早就打好腹稿的演讲。
“诸位,我很高兴能够再和你们见面,同时我也很遗憾,我们是在这种环境下见面。”在以温和的语气说出开场白之后,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目前已经发生的一切,确实是一场悲剧,但我坚信,这些叛乱分子绝不会动摇我和人民之间的信任和纽带,更无法摧毁我们国家好不容易得到的秩序和安稳——它只是一小撮人为了自己野心而挥霍鲜血的丑陋戏码而已,我而这次过来,就是要让这出戏码在第一幕的时候就宣告结束,因为拖得越久,它给我们国家做成的伤害就越深。我相信,无论是我还是在场的你们,都不可能希望几十年的灾难再重演一遍,我们同样渴望安宁!我这一路上,从人民的脸上也看到了这种渴望,而我是注定要为人民实现这个愿望的。”
说到这里,艾格隆停顿了一下,然后向艾格妮丝挥了挥手,示意她来自己身边。
艾格妮丝先是有些扭捏,但是她也没有违抗艾格隆的意思,于是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下,走到了艾格隆的身边。
艾格隆指了一下她,然后继续对众人说了下去。
“艾格妮丝上次是跟我一起来的,你们中的许多人还曾经热情接待过她,而这一次,她又跟着我来了。她想要故地重游是为了再次炫耀自己的地位吗?是为了给我们平叛事业捣乱吗?都不是!恰恰相反,她只有一个真诚的愿望——那就是,在已经确定发生的不幸事件当中,尽可能地挽救人们的生命,尽可能减少牺牲,为了这个目的,她一直都在哭劝我,要我宽宏大量,仁慈地对待这里的人民。因为他们都是我忠实的子民,她告诉我,法兰西流下的鲜血已经足够多了,现在是要保存生命的时候了,而我深切地认同她的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这里,艾格隆又提高了音量,然后几乎是大声喊了出来,“我坚信,我自从登基以来为国家所做的一切,国民自有公断;我也同样坚信,哪怕是在布列塔尼或者旺代,绝大多数人也不会想要破坏如今弥足珍贵的和平与安宁。所以,在这里,我可以跟你们保证,我只追究这场叛乱的首恶分子,任何人,哪怕之前有过支持波旁王室的言行,只要没有明确参与到这次的叛乱当中,我都绝不追究!同时,我将绝不会改变过往的态度,这些地方将继续由本乡本土的人治理,国家也会想尽办法来帮助你们走向富足繁荣!”
在他简短的演说发表完毕之后,艾格隆能够明显察觉到,这里原本紧绷的气氛,陡然放松了不少——那些有‘通波嫌疑’的人,这下终于不用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了。
等到时机合适之后,艾格隆又继续开口了,“想要敉平眼下的动乱,最重要的是我们每个人上下齐心,更要维持政府应有的秩序。所以,除了维持本省份和市政所必须的一部分人之外,我决定把戒严令之后所有被集中在雷恩市的地方官员们都重新疏散回自己的治所。你们回去之后,把我的意志传达给你们治下的所有人,告诉他们要对我、对帝国抱有信心,这一系列动乱马上就将过去,而我会把他们失去的平静日子都还给他们!不过,丑话我也说在前头,如果任何人胆敢在回去之后里通乱贼的话,那么我就可以视作违反了我的政令,他将不再受到法律保护,政府有权以任何手段来处置他们——我相信你们中不会出现这种蠢货。
好了,诸位,无所事事的时间已经结束,现在是行动的时候了,我祝各位好运。”
说完之后,市政厅内立刻就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这不是往常的客套式的掌声,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高兴和感激。
除了感激陛下的宽宏大量之外,许多人把感激的目光投放到了艾格妮丝的身上,因为他们认为,如果没有艾格妮丝小姐苦劝的话,年轻气盛的陛下绝不会这么好说话。
艾格妮丝小姐果然慈悲为怀,毕竟还是我们法兰西人啊……很多人心里都这么想。
而艾格隆对这些掌声并不怎么在意,他只是向在场的几位当地驻军的高级军官轻轻点了点头。
而这些军官们自然也都心领神会,在掌声结束之后,他们就跟着陛下一起,前往了一个较小的会议室内,准备接下来的部署。
在艾格隆离开之后,被留在大厅里的艾格妮丝,自然立刻就成为了众所瞩目的焦点,许多人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簇拥到了她的身边,一边连声向她道谢,感谢她拯救了如此多的生命,一边则恭维她美貌比一年多前更胜一筹,同时所有人还在祝福年幼的莱希施泰特公爵公爵阁下能够健康平安地长大。
虽然艾格妮丝并没有多少喜欢炫耀的虚荣心,但是在人们连声的感谢和恭维之下,心里自然也会有甜滋滋的感觉,她一边打起精神应对每一个和她搭话的人,一边心里则在庆幸自己终究还是做了好事,多少也可以挽回平生犯下的罪孽。
“各位先生们,你们不必对我如此恭维,因为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罢了。”最后,她面带笑容,向着所有人慷慨陈词,“如果你们真的希望回报我的话,那我恳请你们,接下来好好履行你们的职责,与陛下一起共同抚平国家的创伤……若能如此,那我就再无可担忧的了,愿上帝保佑我们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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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艾格妮丝留在大厅内享受她应得的感激之后,艾格隆悄然和这些当地的军官们齐聚在了一个小型的会议室里。
这些军官们,为首的人,还是艾格隆上次的老相识,也就是那位名叫皮埃尔·普瓦图的将军,他曾经追随苏尔特元帅多年,战功卓着也饱受元帅信任,正因为如此,在元帅上台之后,就赋予了他全权负责监视西部的重任。
他担任了师长和13军区的总司令,率军驻扎在布列塔尼地区的首府雷恩,艾格隆当初巡游西部的时候,他也曾经接驾过,并且还和艾格隆探讨过如何弹压当地的事。
而在叛乱爆发之后,他自然也就成为了主导整个平叛的军方核心人物,开始执行早就准备好的计划。
当苏尔特元帅在1830年跟随艾格隆一起入主巴黎,并且受命执掌陆军之后,为了弹压各地任何有可能的叛乱,他制定了一系列严密而且完备的计划。
叛乱风险最高的,自然是保王党长期盘踞的西部省份,所以他计划的重点也放在了这里。
他把自己最亲信的一些部队,安置在了西部省份的诸多要点当中,其中又以布列塔尼地区的首府雷恩市作为核心。
按照这些周密的计划,无论是保王党在大西洋岸边登陆,还是在本地或者旺代地区叛乱,这些驻军都可以立刻做出反应,然后按照预定的路线快速进军,向西可以击退任何海边的登陆之敌,向南则可以越过卢瓦尔河,镇压所有乱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尔特元帅和他身边的高参们制定这样的计划,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难度,对皮埃尔·普瓦图将军来说,他只需要从师部的保险柜里拿出计划执行就好了。
所以,在收到旺代叛乱的消息之后,他立刻有条不紊地执行了计划,先是紧急动员,然后在当地厉行戒严,接着调集周围各省的驻军逐步占据所有交通要道,分割和孤立动乱地区。
计划有条不紊地执行着,而正当他准备执行计划的后半段时,他却收到了来自巴黎的意外消息——陛下准备亲率近卫军来剿灭这群叛党。
皮埃尔·普瓦图将军知道自己要被陛下“摘桃子”了,可作为军人,他当然也只能服从命令,所以他又改变了作战部署,继续以分割孤立和封锁叛乱分子作为行动主旨,然后把最后的扫荡工作留给了接下来将会登场的近卫军。
不管怎样,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确实良好地执行了自己的义务,以至于艾格隆来到离叛乱中心地区近在咫尺的地方,都没有感受到任何动乱的迹象。
对此,艾格隆自然会给这位“受了委屈”的将军应有的补偿。
所以,在开始正式议事之前,艾格隆首先就走到了将军的面前。
“普瓦图将军,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正因为有你的沉着以及指挥,叛乱的风潮才会如此轻易被遏制,我们才能够及时赶到这里来,你立下了重大的功勋,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无法抹去的。”
说到这里,艾格隆主动向这位将军伸出了手来,以示祝贺,“尊敬的将军,我可以跟您保证,在不到一个月之后,您就将得到勋章,得到一个爵位和封号,以表彰您对帝国的忠诚,以及对命令的完美执行。”
得到了奖赏的将军,自然受宠若惊,之前心里累计的一点点郁闷,也随之立刻烟消云散。
他立刻伸出手来,重重地握住了陛下的手。
“陛下,为您效劳是我的义务,我万死不辞!”
“不要把话说得如此郑重,我还需要您为我效力很久很久。”艾格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来,我还要有劳您了,我们要尽量把叛党连根拔起,免得他们以后继续作乱。”
“陛下,您放心吧,现在交通线和海岸线都已经被我们封锁了,这些兔崽子们一个也跑不了!”将军立刻挺直了腰,向艾格隆做出了保证。“您只管捕猎他们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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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平叛
“陛下,您放心吧,现在交通线和海岸线都已经被我们封锁了,这些兔崽子们一个也跑不了!”将军立刻挺直了腰,向艾格隆做出了保证。“您只管捕猎他们就好。”
普瓦图将军的保证,可谓是“深得帝心”,艾格隆现在最想要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好消息。
不过,他也没有被别人的恭维冲昏头脑,而是依旧保持着冷静。
他反倒是不动声色,继续追问将军,“海岸线真的已经确保控制了吗?”
“是的,陛下。为了获得最快的反应速度,苏尔特元帅之前和海军沟通过,允许我在紧急情况下和布雷斯特军港的舰队取得联系,让他们来支援我们。而这一次,我就执行了计划,虽然海军那边仓促之间能派出的战舰不多,但已经足够封锁旺代沿海了——”
“那么——海峡对岸的那个国家,有没有异常举动?”艾格隆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说实话,当听到贝里公爵夫人潜入法国造反的消息,艾格隆并不感到有多可怕,但是如果牵涉到英国,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现在他和英国人的关系还挺不错,但毕竟,在几十年前,英国人也曾经暗中资助了波旁王室的登陆活动(当时负责这项计划的就是阿图瓦伯爵,也就是后来的查理十世国王,他呆在船上死活没敢在布列塔尼的基伯龙海岸上岸,结果保王党叛军惨败,他被人讥笑了很多年“基伯龙勇士”),反而是这次他的儿媳倒有这个胆量。
而将军,显然也知道艾格隆的忧虑所在,于是,他立刻向艾格隆做出了答复。
“陛下,我们也一直在密切关注英国人的动向,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英国人并没有对他们的行动有过什么赞助,附近的海域并没有英国舰队的存在——我由此可以判定,这是保王党的自行行动,和英国人无关。”
他的答复可谓是一锤定音,让艾格隆最后一丝忧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来,威灵顿公爵言行合一,他根本就不想干涉宿敌的儿子在法国的统治——只要自己不干涉到英国的利益就行。
直到此刻,他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保王党的首领们会这么蠢,在这种完全无望的时机下,在毫无外援的情况下,居然还要冒险举兵叛乱,白白浪费自己的支持者的力量。
但敌人的愚蠢对他来说是大好事,他巴不得再来一打。
“至少此刻,我们得为英国人的绅士风度敬一杯。”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继续对普瓦图将军说了下去,“将军,那么你认为,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投入现有力量,南下旺代平叛,给这些叛贼决定一击?”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陛下。”将军立刻就挺直腰杆,对艾格隆做出了保证,“我们一直都在为此做准备,地图和向导也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都可以按计划进行——”
“你们做得很好。”艾格隆忍不住又夸奖了一句。“我和整个国家都在感谢你们的辛劳。”
面对这种恶性的突发事件,将军和他身边的参谋们,如此迅捷而且冷静,一步步地按照计划行事,走子精准而且致命,确实可以称得上“精明强干”。
他不由得暗中感慨,自己笼络了苏尔特元帅,让他和他手下的精兵强将为己所用,确实得到了极大的助力。
如果没有这位元帅的话,虽然自己也同样有可能在波拿巴和波旁家族以奥尔良家族的内斗当中胜出,但肯定不会赢得这么轻松。
正因为如此,艾格隆对元帅确实表现出了十足的尊重,任由他暂时把持了陆军的人事权和指挥权。
虽然元帅恋权而且有些跋扈,但至少还没有表现出对皇室明显的不敬,而且他的所作所为,都在客观上有利于皇朝的稳固——今天这就是典型的例子。
他也没有急着去跟元帅翻脸,毕竟他比元帅小了足足四十岁,完全等得起,他只需要一点点、慢慢地在军队内培植自己的亲信势力,最终在若干年内实现对帝国陆军的掌控,那就够了,日益老迈的苏尔特元帅,最终还是得逐步放权的(就像是他在原本的历史上所表现的那样)。
既然大势已定,那么接下来的就是细节问题了。
艾格隆和将军的密谈,很快又变成了一场军事会议,将军让自己的参谋们把旺代地区的军用地图拿了过来,并且对艾格隆演示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他们在汇合之后,先南下,前往仍旧被政府控制的卢瓦尔河畔重镇南特城,然后再从南特继续南下,兵分两路深入到旺代境内,接着在几个要点的驻军的配合下,扫荡目前被孤立在小块区域内的叛贼。
所谓的“旺代”,其实是有多种含义的。
狭义的旺代,是“旺代省”,也就是法国中西部的边陲省份,而广义的是指卢瓦尔河流域毗邻大西洋的一大片地区,这个地区根据地形地貌的不同,又被分作上旺代和下旺代,上旺代是指靠近卢瓦尔河流域、以西部大城市南特作为中心,是一片森林稠密的地区,这里山脉蜿蜒,峡谷众多,因为地形支离破碎的缘故,所以大部分人口散居在各个相互隔绝的小农场和村舍里,过着相对自给自足的生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下旺代则是更加南部的一块区域,这里地形更加崎岖,土地贫瘠,生存环境更加恶劣,所以相对来说乡民们也更加抱团,具有非常强烈的排外意识,他们把宗教当成了村社的核心,并且坚定地拥护本地的教会——最早的旺代叛乱,也正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爆发的。
长达数年、时战时和的旺代叛乱战争,成为了共和国早期难以忍受的溃疡,最终,不堪其扰的共和国政府采取了最极端的做法——“地狱纵队”。
政府把共和军分成了十二个纵队,总共约七万到十万人不等。这些纵队从毗邻旺代地区的不同城市出发,进行“平行进军”,并且事前在指定日期内抵达不同的指定地点,“覆盖”整片反叛区。
政府的命令是,在行动中消灭所有“残余土匪”和反叛分子,并销毁一切可能被叛军利用的物资:包括森林,民房,粮食等等,所有潜在的“通敌者”也一概格杀勿论,另外除了几座指定的城市之外,所有途径村庄都要被烧毁。
在如此极端的措施下,旺代地区自然就经历了一场血与火的浩劫,老幼妇孺也概不例外。
不过,现在的艾格隆当然不需要把事情做得如此极端,因为经过了上一轮血与火的恐怖之后,幸存下来的旺代人,大多数已经并没有兴趣再投入到血腥的战争当中了,只要自己的生活不被影响,他们愿意默认帝国的统治——正如拿破仑时代一样。
当然,无论是政治还是从军事角度上来讲,艾格隆都希望尽快扑灭这场叛乱,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受害者越多,搞不好反对声浪就会因此被激发出来。
正因为如此,他非常欣赏面前这位普瓦图将军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前期指挥若定的准备,为自己控制住了叛乱“病毒”的蔓延,也将局势控制在了极小的范围之内。
而现在,就是自己去终结这一切的时候了。
“将军,既然您认为明天就可以行动,那么我们就在明天出发吧。”在听取了将军的汇报之后,艾格隆在片刻沉吟之后就做出了决定,“然后我们以南特为基地,彻底扫荡旺代。”
“陛下,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将军点了点头,同意了艾格隆的看法。
接着,他又继续补充,“就我看来,您不仅仅要获得胜利,而且需要全胜,也就是说,您不仅仅要击败保王党,还要尽量歼灭或者杀伤他们的骨干分子,如果能够擒获贝里公爵夫人,那就更加完美了,而要实现这个目标,我们就不能拖延时间。毕竟,您最大的优势是,在我们消息封锁之下,他们根本还不知道您已经亲自带领近卫军赶过来了,他们还以为自己可以和我们这些驻军周旋——按照常理推算,至少还有一两周的时间,周围的驻军才能够集结完毕。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有心理上的懈怠,如果这时候您以迅雷之势,从卢瓦尔河畔的河谷之间冲入到旺代境内,那么他们仓促之间很难组织起激烈的抵抗——”
“这也正合我意。”艾格隆也连连点头。
接着,他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心意已决。
“那么,我们还等什么呢?就按这个计划行动吧。”
将军和他身边的参谋们纷纷站了起来,对艾格隆敬了军礼,然后再四散分开。
接着,一道道命令从将军的司令部当中传了出来。
从贝里公爵夫人潜入旺代举兵开始,到巴黎收到消息,再到艾格隆紧急做出决定亲征,再到艾格隆来到雷恩,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根据将军的命令,周围的驻军也都在不断集结,而且他们在心理上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随着将军一声令下,集结在雷恩市以及周边地区的驻军,很快就被动员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马上就要去执行帝国复辟以来最重大的军事行动了。
绝大多数人都在暗中摩拳擦掌,而艾格隆自己直属的近卫军更是万分激动,他们无比渴望在陛下面前拿出优异表现,以此来证明自己无愧于陛下的亲军。
这种高昂的士气,让短暂休息之后的近卫军很快就一扫旅途的疲惫,在第二天就跟着艾格隆一起从雷恩市南下。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先是经过了南特市,在南特市稍事休整、并且继续收拢了一部分集结过来的驻军之后,这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继续向南进发,越过了卢瓦尔河——他们终于已经进入到旺代境内了。
此时的艾格隆,在自己卫兵和副官们的簇拥下,踏入到了这片他曾经来过的土地。
相比于刚刚离开巴黎时的场面,此刻他的麾下已经有了接近三万人马,规模更大了好几倍。
骑在马上的艾格隆,放眼望去,看到一支支行军纵队,一眼望不到头,从远处看,这些军人们都穿着各自的制服,简直就像是一个机器里复制出来的一样。
当然,他这辈子还没有统领过这么多人,所以他必须要有一个学习的阶段,不过这倒不是什么难题,因为皮埃尔·普瓦图将军此刻就在他的身边,协助他指挥这支数量庞大的军队,并且以自己的经验为陛下提供指导——艾格隆虽然自信,但绝不会无谓的自大,他向来是个从善如流的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此时,正值午后时分,这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来到了一个河谷前方。
登上侧面的山头,整个大河谷便展现在艾格隆和他身边的将领们的眼前。
在远处,靠近河谷,有一座小城依山而立。而几座古堡建筑高于河谷旁边的悬崖峭壁之上,俯瞰着下面的三、四条大道,它既是防守堡垒也可以用作监视河谷的作用。这样的地势使这座城堡成为这段路上的咽喉要冲。
艾格隆再纵目远眺,远处的盆地,土壤相当的肥沃,而在盆地四周,像古代剧场一样,有一些环绕着它的页岩山脉,此时,在淡红色的山腰上覆盖着橡树林,坡上一道道幽静的沟壑隐约可见。这些山岩形成了一堵近似环状的围墙,中间伸展着广阔、柔软的草场,宛如一座秀美的花园。
而在河谷之后,则是一座座形状不规则的、绿树成荫的田庄。这些田庄由树篱环抱,使这块绿色盎然的土地,具备了世所罕见的风貌。
此时,在阴云之下,一道稍纵即逝的阳光给景物突然又增添了几分勃然的生气,这就是造物主赋予人间最动人的生命魅力吧。
望着眼前的美景,其效果之强烈,哪怕再冷酷的人也会为之动心吧。
“多美的地方啊!”艾格隆禁不住感叹。
“但从军事的角度来说,它一定有叛军守卫。”普瓦图将军冷静地补充。
然后,将军抬起马鞭,指向了远处悬崖边扼守河谷的古堡,“我们必须摧毁那里,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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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利刃出鞘
“我们必须摧毁那里,陛下。”
将军的语气斩钉截铁,而他的自信和决心,也感染了艾格隆。
事实上,他也相信,这个河谷作为通向旺代重要的门户,地势又如此险要,那么在如此一个重要的位置上,叛乱者肯定会在这里设置观察的哨所,甚至可能会作为作为自己的据点。
不过,现在具体情况还不明朗,所以他还希望得到更精确的情报。
“先派人去侦察一下,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于是,他下达了命令,“另外,如果可以的话,找一下附近的乡民,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命令很快就被传达了下去。
既然这是踏入到叛乱地区之后的第一次任务,他麾下的近卫军自然当仁不让奋勇当先。
于是,几十个步兵在军官的带领下,沿着河谷,借助着地形的掩护慢慢地向古堡凑近,同时在河谷下方,一些炮兵借助高大的挽马,吃力地将大炮推上附近的高地,并且调整射击诸元,随时准备炮击不远处的古堡。
艾格隆和普瓦图将军,以及他身边的军官们,都在高地上拿着望远镜,观看着近卫军远处的行动。
在望远镜的注视下,这些穿着蓝白色的制服的士兵们,逐渐凑近到了古堡下方,然后沿着谷地,借助凸起的岩石向上攀爬,然而正当他们攀爬到中间位置时,从古堡狭窄的窗口上闪出了不易察觉的火光。
经过了稍许的延迟之后,子弹出膛的巨响,响彻在了谷地当中,形成的回音经久不息。
紧接着,攀爬的士兵们就有人中弹应声倒下,有人栽落到了谷地里,还有人捂着伤口发出了惨叫。
好在,因为距离还算较远,这些子弹的命中率并不高,只是有寥寥几个人中弹而已。
受到袭击的步兵们临危不乱,纷纷举枪还击,然而因为古堡的砖石,所以他们的还击并没有带来什么战果。
初次接战的伤亡并没有让这些士兵们胆怯,相反立功心切的狂热心态,让有些人发出了嘶哑的嚎叫,试图继续爬上去,消灭那些躲在墙根后的叛贼们。
好在在这种混乱当中,军官尚且能够约束住纪律,他们知道他们只是在执行一次侦察任务而已,于是在短促的交火之后,他们就带着自己的部下一边互相开火掩护一边又重新撤退到了谷地下方,同时以石块为掩体慢慢退回,同时带走了死亡和受伤的袍泽。
艾格隆和军官们都静静地看着这一次侦察行动的结束,无论是隆隆的开火声,而是凄惨的死者,又或者伤者的呻吟,都无法打动这些人分毫,他们只是得出了一个结论,这里确实是叛乱者们盘踞的一个据点。
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将只有毁灭。
艾格隆同时还注意到,在古堡当中有人骑着马向着后方冲了出去——看上去是准备回去,向叛乱者的大本营通风报信的。
既然如此,那就更加没必要拖延时间了。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希望尽快平定叛乱,那么他就必须利用敌人难以反应的时间窗口,用短促而快速的打击,彻底打垮他们。
而这时候,在其他方向侦察的斥候们,也带回了附近的乡民。
很快,艾格隆就通过询问得知,大约在半个月前,一群全副武装的保王党分子冲入到了村子里,不过他们并没有抢掠,而是告知村民们,他们已经为国王而对帝国举起反旗,然后跟村民们购买了一些粮食物资,接着就驻扎进了扼守河谷的那个废弃古堡。
听到这个消息,村民们自然如五雷轰顶,并不久远的惨痛回忆,很快就让他们每个人都吓得魂不附体。于是,在接下来,除了极少数人之外,绝大多数村民都已经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躲到了附近的深山当中,唯恐自己成为牺牲品。
也就是说,面前看着景色优美的村庄,实际上已经是一座“空城”,大部分人都已经跑了。
得知其中的内情之后,艾格隆看着这座村庄,心里则万分感慨。
这是他们平叛路上经过的第一个村庄,而眼前村庄的美景,简直犹如世外桃源。
可是,世界上哪有真正的桃源乡呢?无论多么偏远的地方,最终都会因为人类的野心、欲火和愤怒,卷入到一场场灾难当中,从古到今概莫如是。
“这么美的村庄,如果只为了两个家族的争端就焚毁成一片白地,实在有些太过于可惜了。”接着,艾格隆禁不住对旁边的将军发出了感慨。“既然这些村民们选择逃跑,而没有站在保王党一边作战,那显然他们并非叛贼,所以,我们要尽力保护他们的财产,等到他们返回家乡再如数归还——”
“是,陛下。”普瓦图将军冷静地点了点头。
通过武力侦察和打探消息,他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情况。
面前的古堡,承担着监视和侦察作用,它所拥有的防卫力量并不太多。
而且,不管那个小小的古堡里有多少人,此刻在他大军的面前,都可以轻松夷平,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自然陛下不希望殃及无辜,那么注意一下就行了。
这时候,炮兵已经把十几门大炮都调度就位,射击诸元的调整工作也已经完成了。
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一枚枚12磅的炮弹,从榴弹炮的炮口尖啸着冲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了一条高陡的抛物线,接着落到了古堡的范围内。
这些炮弹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古堡的石墙和几座石质宅屋上面,用它的恐怖威力,把这些砖石狠狠撕碎,几乎在顷刻之间,古堡就被浓烟所笼罩,战神所经过之处,仿佛就连大地都在因为恐惧而颤抖。
凶狠的炮击持续了几十分钟,尖啸着的怒吼声仿佛要把整个谷地淹没,直到炮击停歇、浓烟稍稍散去之后,艾格隆等人从望远镜看到,古堡和刚才相比几乎已经面目全非。
在刚才,古堡虽然充满了年久失修的痕迹,但是毕竟还能够看得出它原本的轮廓和用途,而现在,矗立在他们面前的石墙和宅屋被砸出了大量的破洞,砖石和瓦砾的碎片四处横飞,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地基,甚至隐隐约约还能够看到血迹。
仅仅这么一点时间,它就已经被破坏得凌乱不堪,甚至让人怀疑,到底还有没有任何活物能够在刚才的炮击当中留下性命。
不过,即使如此惨烈的景象,艾格隆和他的军官们也并没有掉以轻心,
毕竟,砖石建筑对炮火的杀伤力有着很强的吸收作用,哪怕看着炸成了废墟,但是肯定不足以杀死里面所有的守军。
但反过来说,大炮可以起到炸开墙壁和压制对手的作用,经过炮轰之后,大部分人哪怕幸运地活了下来,也会因为震动而处于混乱状态,甚至可能还会昏迷。
所以,既然对方现在没有重火力,那么就是时候去收尾了。
于是,近卫军对着已经几乎化成了废墟的古堡重新发动了进攻。
和刚才的试探性火力侦察不同,这一次他们犹如猛虎出笼,是带着不拿下目标誓不罢休的气势前进的。
因为刚才的小矬,所以近卫军的指挥官重新调整了部署,他们从两个方向发动突击。同时,因为刚才炮击的缘故,四处烟雾弥漫,有许多地方还炸出了破洞和豁口,所以这反而有利于他们进攻。
在白色的薄雾当中,一大群穿着制服的士兵以分散的阵型悄悄地蠕动着,就在士兵们沿着谷地再次往上爬的时候,从已经快要成为废墟的古堡当中,又传出了开火声。
不过相比于炮击之前的侦察行动,这一次古堡的反抗能力显然要弱了许多,开火声并不密集。
而这一次,近卫军将士们拿下据点的决心比之前更加强烈,没有任何人在意迎面而来的子弹,恰恰相反,敌人的抵抗反倒是更加激发了他们战斗的热情。
他们迅速地沿着谷底攀爬到了古堡的墙根下,接着,借助着刚才炮击的缺口,鱼贯涌入到古堡当中。
虽然在一路上,留下了些许士兵的尸体,但是很明显,这一次成功的进攻,将会让他们摘取胜利的桂冠——而且代价几乎是微不足道的。
就在这场战斗厮杀到最高潮的时候,艾格隆极目远望,辽阔的天际看不见一丝闪着银光的云彩,一望无际的蓝色穹窿就是天幕,它因为太过于蔚蓝所以就不像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倒是更像绸缎的华盖,由大大小小的山峰支起,在空中张开,荫庇着这一片蔚然深秀的田野、草地、溪水、绿树。乡野风光气象万千,令他有一种“超脱于世界”的虚幻感。
艾格隆之前在希腊曾经经受过战火的考验,也有着相应的经验,但当此时此刻,他才真正能够理解一位“统帅”的心情。
在如此浩瀚的苍穹下,人们彼此厮杀,一群人只为了讨得自己的欢心,而不顾性命地迎着子弹和炮火往上冲……这是何等宏伟壮观的景象,又何等让人留恋?
还有什么比生与死的残酷对比,更加能够打动人心的呢?
如果不考虑其中所付出的代价的话,这一切确实何其让人迷醉。
他忘记过哪位历史上的着名将军说过“幸好战争是如此残酷,不然我们每个人都会爱上它”,但这就是他此刻的心情。
虽然开火声和喊杀声还在继续,但是他已经没有再下命令了,因为此刻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他麾下的近卫军既然已经攻入了古堡,那么他们就将很快在白刃战当中彻底肃清残敌,把这座实际上已经毫无价值的古堡作为战利品献给自己。
“他们非常勇敢,但也仅此而已了,陛下。”这时候,普瓦图将军对艾格隆说,显然,他也怀有和艾格隆一样的看法。
“尽量留下几个活口,我需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艾格隆冷静地回答。
“是,陛下。”将军立刻垂首领命。
他不知道为什么艾格隆看上去没有多少兴奋感,但是他对艾格隆此刻的从容镇定感到非常满意,因为这就意味着陛下此刻还头脑冷静,知道此刻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现在,他们只是打赢了一场微不足道的前哨战,拔除了叛贼的一个据点而已,很显然,更加艰苦的战事还在后面。
很快,就在艾格隆和将军的注视下,枪声和喊杀声渐渐地平息了,古堡已经被占领,所有在里面顽抗的人要么被杀死,要么就被迫成为了俘虏。
一群军人留在古堡当中清点战果,而艾格隆则带着其他的军官们,越过了谷地,进入到了刚才他们所惊叹的村庄当中。
这座村庄,今天也将成为他们驻扎休息的地方。
因为村民绝大部分都已经逃亡了,所以大部分民居都已经空无一人,艾格隆自然毫不客气地征用了它们(当然,等以后他会为此付钱的),不过因为民居毕竟有限,所以只有少部分军官才能够得到在民居休息的权利,大部分士兵则在村庄周围扎营休息。
这是小型的一场战斗,但是它毕竟是他的近卫军第一次出战,所以艾格隆明显地注意到,在自己身边的亲信周围、以及在许多近卫军士兵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喜悦的笑容。
而这也正是艾格隆希望看到的。
毕竟,他虽然用高官厚禄来笼络恩养这些人,但是,真正的军人不是光靠物质待遇就能够淬炼出来的,它必须经过战火的真正考验,并且用一次次的胜利来积累作战经验、更重要的是积累出“自己最优秀”的自信。
而现在,他终于得到了“利刃出鞘”的机会。
效果从现在来看还让他挺满意,这种高昂的作战意志和勇气,配得上他们的前辈。
正因为心情不错,所以刚刚住进村长的住所之后,艾格隆就对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下令,“安德烈,你让下面统计名单,把今天作战最英勇的几个军官和士兵报告上来,我要亲自给他们授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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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善举
在艾格隆的命令下,嘉奖名单很快就送到了他的面前,这些奋勇作战立有战功的官兵们,都受到了他的亲自授勋和嘉奖。
初次战斗就克尽全功,还有陛下的亲自勉励,自然让这些近卫军官兵们更加振奋,他们原本就非常高昂的士气也随之越发炽热起来。
在嘉奖有功将士的同时,艾格隆也没有忘记探望伤员——毕竟,这些伤员们都是实打实为自己卖命流血的,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给予精神上的抚慰。
于是,在日落之前,他就去探访了临时战地医院。这间医院,就在离他住处不远的一幢民居里,位置相对独立,而且旁边还有一条小溪,环境非常幽静和干净。
而这一次,艾格妮丝也跟在了她的身边。
她习惯了低调,对授勋之类的场面并不感冒,但却怜悯伤兵,所以就主动要求跟艾格隆一起过来;而艾格隆,也觉得一个女性的温柔安慰,对伤兵的精神抚慰效果更好,所以也乐得答应了这个请求。
于是,两个人一起来到了这个临时的医院里。
虽然今天的战事规模并不大,但是伤兵也有好几十人,不过重伤员倒并不多,大多数人只是受了不致命的枪伤,还有人因为攀爬出现了骨折,这些伤员密密麻麻的挤在了地铺上,把这间本就不大的民居挤得满满当当。
看到陛下和艾格妮丝女士一同前来探望,这些伤员们简直受宠若惊,还能够活动的,纷纷从担架或者地铺上爬起来,向他们两个人敬礼。
看到病房里出现了骚动,艾格妮丝着急了,她连忙请求伤兵们继续休养,不要因为自己而耽误了病情。
一边安抚群情激动的伤兵们,她一边走到了房间深处,来到了几个重伤员身边。
这些重伤员们,大多数都血肉模糊,有人还陷入到了昏迷,根本不知道陛下已经到来。
在他们身边,弥漫着非常浓重的血腥气,和各种药品和麻醉品的刺鼻气味儿,而在旁边还有一个桶子,艾格妮丝分明看见,桶子里面还装着两条人的小腿,看着经络和血迹还相当的新鲜,应该就是刚刚不久之前截肢下来的。
艾格妮丝的视线慢慢移动,很快就找到了那两个被截肢的不幸的士兵,此刻他们因为麻醉品已经陷入到了深度的昏迷当中,伤口也已经包扎好了缠上了绷带,只不过他们的嘴角却还在微微颤动,发出不成调的呻吟。
如果是一个真正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可能这一下的精神冲击就足以让她呕吐出来甚至晕过去,不过艾格妮丝毕竟是练剑多年,甚至手上还沾过人命,所以她的抗压能力自然比普通人要强很多,在短暂的冲击之后,就很快平静了下来。
当然,她的心里也确实不舒服。
就在那么顷刻之间,他们的人生就完全走上了不同的路……艾格妮丝在心里感慨。
虽然这些人是在为自己的“丈夫”献出人生,但是她的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惋惜。
于是,她走到了这几个重伤员的面前,关切地看着他们此刻的状态,甚至还拿起旁边消毒过的湿汗巾,为一个昏迷当中的重伤员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接着,为了避免打搅到伤员,她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然后再问军医,“先生,他们的伤势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目前基本都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女士。”军医也小声地回答,“不过,他们需要尽快被转移到后方城市内休养,这里的条件毕竟简陋。”
“谢谢您,先生。”听到这个回答,艾格妮丝也稍稍放宽了心,于是她轻轻点头向军医道谢,“我马上安排马车,明天一早就把他们送回到后方去。”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艾格妮丝原本凝重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些许庆幸的笑容。
毕竟,在这种环境下,她能够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么多了。
在悄然之间,士兵们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目光当中既有敬佩也有感激,很显然,艾格妮丝这种非表演性的、润雨无声的言行,很轻易地就打动了士兵们的心。
哪怕刨除她“皇妃”的身份,她也是一位公爵小姐,一位如此尊贵的小姐,肯降尊纡贵来为一个底层的伤兵擦汗,这在任何情况下都称得上“善举”了。
而旁边的艾格隆,则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艾格妮丝的一言一行,他并不介意艾格妮丝抢了自己的风头,只要能够让她开心一点就好。
而这时候,艾格妮丝也注意到了自己好像成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她立刻就感觉到有些局促和心虚,于是她放下了汗巾,然后不好意思地回到了艾格隆的身边,努力让自己不至于过于招人耳目。
“艾格妮丝,你躲什么呀?”艾格隆禁不住笑了出来,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你表现不是很好吗?”
“我不是为了表现而这么做的……我只是情不自禁……”艾格妮丝脸红了,连忙为自己辩解。
“这不是更好吗?”艾格隆反问。
艾格妮丝顿时语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很爱出风头。”片刻之后,她低着头回答。
艾格隆有些不懂了,为什么当初原本那么神采飞扬的艾格妮丝,现在却这么喜欢低调,这么喜欢避开人们的目光?
是什么让她出现了这样大的改变?
是不是有我的一份责任呢?
她觉得自己心虚,配不上这些。
对于艾格妮丝的心病,艾格隆也是无可奈何。
他只好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劝告艾格妮丝。
“艾格妮丝,这不是你在出风头,恰恰相反,这是你在做出牺牲——你想想,人在受伤之后通常都会非常无助和痛苦,而这时候,如果有一位风姿绰约而又温柔慈悲的女子站在他们的面前,这就肯定会让他们心情变好,甚至还有可能重燃他们对生的渴望……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你只需要花费一点时间,却可能挽救人们的生命,这难道不是很好吗?”
艾格隆毕竟是个话术大师,而且他总能够轻易地说服艾格妮丝,这一次也不例外。他这么一说,艾格妮丝觉得好像也言之有理。
于是,她思忖了片刻,善心终究还是战胜了羞耻感,她又从艾格隆身边走了出来,继续巡视病房,探访伤兵们。
而这时候,迎面而来的那些仰慕、钦佩甚至崇拜的视线,她也终于可以克制住心理上的障碍,接受下来了。
在她的抚慰之下,原本哀鸿遍野的病房,在顷刻间反倒是成为了一个温暖的港湾,伤兵们只要是还能够活动的,纷纷聚拢到她的身边,一个个地向她问好,甚至还有人大着胆子,亲吻了她的手背。
对自己所受到的待遇,艾格妮丝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她终究还是不忍心给伤兵们泼冷水,于是硬着头皮都接受了下来。
等到这次巡视结束,天已经差不多就要入夜了,只剩下最后几抹残阳,倔强地留在山谷和山村中央。
艾格隆和艾格妮丝重新汇合,然后一起向伤兵们告别。
就在艾格隆准备带她回去的时候,艾格妮丝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向艾格隆发问。
“对了,陛下,这一次我们抓到的俘虏里肯定也有伤员吧,他们在哪儿?”
艾格隆对这个问题有些猝不及防。
很显然,肯定是有的。
在这场短暂的交战之后,古堡几乎已经被摧毁殆尽,里面为数不多的守军也都非死即伤,打扫战场的士兵们,把死者就地草草掩埋,把伤者则一起带了回来。
如果按照正常两国交战的规则,敌国的伤兵也算是战俘,军队会尽人道主义地予以救治(当然很多情况下也不会管),而这一次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他们不是敌对国家的士兵,在帝国官方的语境里,他们只是“叛匪”罢了。
对于叛匪,不需要讲究任何战争规则,理论上士兵们心情好把他们全部枪毙或者吊死也没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因为艾格隆事前就下令过“多抓点活口,我们需要情报”的命令,所以士兵们还是把这些伤兵们带了回来。
当然,给予这些人的治疗条件,就不可能和己方士兵一样了,他们只是被草草地都扔到一幢小房子里,等着自生自灭。
这下艾格妮丝问起,艾格隆立刻就想到了,艾格妮丝这下被刚才的场面激发出了善心,肯定也是想要去看看对立面的那些伤兵。
“他们被看押起来了,等下还要接受审问。”于是,艾格隆给出了一个简短的回答。
看着艾格隆的脸色,艾格妮丝有些紧张,但她还是大着胆子继续说了下去,“他们当然是罪犯,陛下,这一点无可否认。但是,即使如此,至少此刻他们也是受了伤的人,而且对您已经毫无威胁,我觉得最好还是去看看吧……”
艾格隆有心拒绝,但是看着艾格妮丝此刻的祈求眼神,又联想到刚刚她那么投入,于是他也不忍心拒绝这个并不过分的要求。
“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吧。”艾格隆看向了旁边的副官,然后做了个手势。
副官心领神会,马上又找到了军医询问了一下情况,接着,他带着两个人,往旁边一幢不起眼的小宅院走了过去。
宅院的门口有一群士兵把守,不过看到他们两个人,自然谁也不会出手阻拦,他们立刻向艾格隆和艾格妮丝敬了礼,然后让开了门。
艾格妮丝走进去之后,马上就又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味儿,和刚才临时医院里的气味差不多,但是又有微妙的区别——如果说哪儿有区别的话,那么大概就是多了一味“绝望”吧。
对近卫军的伤兵们来说,虽然自己受伤,但是毕竟获得了胜利可以作为安慰,而是还会被送到后方治疗,甚至以后还有伤残补贴可以领,他们只会觉得自己“不走运”,但是斗志不减。
然而对这些被擒的保王党分子来说,情况就是完全两样了,他们自然认得出来,跟自己交战的是近卫军,而这也意味着,从巴黎来的平叛大军,以比自己预想中更快的速度赶过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个事实,无论是对他们自己的生命,而是对他们事业的前途,这自然都会带来绝望。
他们走到了宅院里面,然后发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俘虏,以及周围几个警戒着的士兵。
作为叛匪俘虏,他们很明显并没有得到认真医治,只是被草草地包扎了一下伤口,甚至连止血都没有好好做,所以艾格妮丝分明看到有个人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鲜血浸透,而且肤色苍白得如同白纸一样,很明显已经离死不远了。
而其他人,虽然情况稍微好一点,但也各有伤势,他们的眼睛里都是毫无光亮的灰色,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如果不是你们非要来触犯皇威,你们又何至于遭这种罪?!
艾格妮丝心里叹了口气,对他们既同情又有些不值。
不过不管怎样,哪怕是敌人,落到这个地步,也没有必要再落井下石了。
她走到了这些人的面前,然后小声吩咐了一下负责看管俘虏的军官,“你从军医哪里拿点药过来吧,给那些有需要的人。陛下需要审问他们,不能让他们这么快就死了——”
“是。”军官虽然有些疑惑,但既然这是艾格妮丝女士的要求,他自然也只能够遵从。
于是他叫来了一位军医,让他帮助这些受伤的俘虏再耐心诊治一下。
而这时候,这些俘虏们显然也已经注意到了两个人的到来。
艾格隆和艾格妮丝都是“大名人”,所以自然不需要自我介绍,他们很快就认出来了。
在发现自己见到了何等人物之后,这些已经绝望的“将死之人”,或是露出惊愕的表情,或是麻木不仁地继续躺着,但没有一个人出声。
在这种异样的静谧当中,艾格妮丝走到了房间的中央。
“诸位先生,我很遗憾你们落到了如此地步,但同样,你们都是咎由自取。你们胆大妄为,妄图把国家卷入到一场它不需要的动乱当中……你们也让自己背上了叛匪的污名,等待着你们的必然也将是法律的严惩。
但是,不管怎样,至少现在,你们是受伤的人,我谨以我个人的名义向你们保证,你们会得到相应的救治。但在同时,我希望你们能够配合帝国,配合陛下,尽快让这一场动乱平息下来……属于你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请为这里的人们好好考虑一下吧,他们不应该成为你们野心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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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俘虏
“属于你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请为这里的人们好好考虑一下吧,他们不应该成为你们野心的牺牲品。”
艾格妮丝的话,可谓是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她甚至比艾格隆本人都更加希望这场“无意义也无必要”的战事能够尽早结束,让多灾多难的旺代人民少受点额外的苦难。
所以,她希望能够尽自己所能地“劝降”这些俘虏,让他们配合陛下,尽快把所有乱党都统统消灭。
在夕阳的照耀下,她的目光如同水晶般澄澈,足以让任何人相信她此刻的真诚。
正因为她的这份真诚,所以在一时间,整个屋子都陷入了沉寂,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她。
说完之后,艾格妮丝用饱含希望的眼神看着地上的每一个俘虏,在和她目光交汇的时候,有人因为心虚而转开头,有人则麻木地和她对视,而当她的目光经过其中一个俘虏的时候,对方的嘴角却微微扯动,发出了一个嘲弄的笑声。
这笑声不大,但是在此刻寂静的环境下,却显得尤其的清晰。而这声笑声,也在一刹那间,破坏了刚才那种感人的气氛,以至于原本有所动摇的俘虏们,一下子又重新变得抗拒了起来。
看到居然有人胆敢嘲笑艾格妮丝,看守的士兵们顿时就气得七窍生烟,围上去就打算给这个不知好歹的俘虏一个教训。
“住手!”艾格妮丝见状连忙叫停了他们,然后自己走到了这个突然发笑的俘虏身边。
这个俘虏躺在担架上,看上去受了挺严重的伤势,他手臂和肩膀上血肉模糊,已经破烂的衣物上透着已经发黑的血迹。
不过,他非常年轻,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而且他的身材高大,看上去孔武有力,即使在这种受重伤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不过,艾格妮丝最关心的不是这个,她看着对方的脸,虽然这张脸被烟灰和血污渲染得有点“抽象”,但是在模模糊糊当中,她却感觉好像在记忆里面找到了些许的印象。
就在两个人对视的时候,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而值班的军官心领神会,于是附在艾格隆耳边解释,“陛下,这个家伙,是我们在古堡打扫战场的时候捡出来的,他当时已经被炮轰掩埋到了砖块瓦砾下面,人都昏迷了……”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就在这时,经过片刻的对视之后,这个年轻人对着艾格妮丝,又嘲弄地笑了起来。
而也正在这一刻,他的声音,结合他的面孔,让艾格妮丝在过去已经褪色的回忆之湖当中,悄然翻出了一个暗淡的碎片,然后这块碎片,悄然化作了一个略有印象的名字。
“你是雷欧·德·克朗赛!是吗?”
听到艾格妮丝居然认识这个人,艾格隆一下子也产生了好奇,于是他走到了艾格妮丝的身边,接着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艾格妮丝拼凑着自己记忆里还残留着的些许碎片,说出了这个年轻人的背景来历。
他来自于德·克朗赛家族,是克朗赛伯爵的小儿子,伯爵一直都是死忠的保王党徒,当年跟着王家一起流亡,直到复辟之后才回法国。正因为如此,路易十八国王一回来就重用了这个亲信,把伯爵提升为了贵族院议员,在宫廷当中也颇为显赫。
不过,伯爵虽然显赫,但是他拥有好几个孩子,而王上的恩宠,也不可能洒遍家中每一个人,作为幼子,跟着父亲一起回国的雷欧·德·克朗赛就没有得到什么恩惠。
虽然这种幼子,在理论上也属于贵族群体的一员,但是在贵族长子继承的宗法制下,他们并不怎么受重视,地位可谓是相当低微。
在古代,父母们在他们成年之前,要么把他们送去当教士,要么就送去给国王服役当军官,要么就干脆给一笔小钱把他打发出去自己闯荡,总之家业的绝大多数,都只会留给长子继承的。
而那些贵族小姐们,自然不可能把这些看着没前途的同龄人当成心仪的对象。
当然,伯爵对这个小儿子毕竟没有那么绝情,他想方设法把儿子送到了宫廷当中,充当禁卫军官,以此为儿子谋一个出人头地的台阶。
而雷欧在这个位置上,倒也颇为心满意足,他和他的父亲一样,对王家忠心耿耿,也算得上尽忠职守了。
不过,艾格妮丝能够记住他并不是因为他的这些背景,而是因为,当初,这个年轻人也是自己比剑的挑战者之一,而且曾经不止一次被自己打败——可以说,自己当初在京城的名气,有一部分就是他当垫脚石得来的。
正因为几次切磋过,所以两个人当初略有些交情。
当然,所谓交情,终究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朋友”这个层次罢了,艾格妮丝的人生和他并无任何交集,她生命中每一个重大的成果、每一次刻骨铭心的挫折,都与对方无关,她不知道对方现在到底是否已经有家室,甚至不知道对方到底去往了何方。
但是,此时此刻的环境之下,当遇到一个曾经有点头之交的朋友时,却不禁让艾格妮丝心里感慨万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看到的不是过往的“朋友”,而是过去那个遥远的自己。
明明只是三四年前的自己,但是在此刻看来,却显得那样陌生,几乎是恍若隔世——那个无忧无虑、跳脱飞扬的少女,已经在悄然之间,变成了一位“人妻”和人母,也比当时更加厌恶社交,恨不得离人群越远越好。
如果她看到现在自己的模样的话,恐怕也会吓得尖叫起来吧。艾格妮丝在心里苦笑。
那个少女已经面目全非,而对方也一样。
艾格妮丝微微俯身,看着躺在担架上满身血污的雷欧·德·克朗赛,努力把他现在这个样子,和当初那个硬朗、乐观的年轻人形象结合起来。
“看来这些年你也变了不少啊。”片刻之后,她发出了感慨,“原来你跟着王家一起流亡了。”
“我并不认为我有什么变化,我和过去一样在履行我的责任——”青年人努力地睁着眼睛,想要让自己坐起来,但是他吃力的动作却证明了此刻他有多么虚弱。
不过即使如此,他的目光还是充满了挑战性和嘲讽感。
“不过您确实变化非常大,艾格妮丝女士,或者,我是否还是应该叫您夫人呢?”
这个并不友好的问题,让艾格妮丝微微皱起了眉头,她知道,对方是在嘲弄自己。
可是,这又有什么可辩解的呢?自己毕竟确实就是当了情妇。
“你最好还是关注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吧,可怜的先生。”看到对方讥刺艾格妮丝,艾格隆忍不住开口了,“作为一位叛贼,你应该想想自己应该怎样才能活下来。”
“那么,难道您过去不曾是叛贼吗,波拿巴先生?”年轻人仿佛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反而对艾格隆反唇相讥。“成功了就是国王,失败了就是叛贼,我们只是在做和您当初一样的事情而已,为了让我们彼此尊重,请您别再这样形容我们了。”
已经很久没被人如此冒犯的艾格隆顿时就来火了,他刚想下令成全对方的时候,艾格妮丝扯了扯他的衣角,祈求让她来说。
看到艾格妮丝居然还要跟这种人废话,给自己找不开心,艾格隆也感到很无语。
可是,他也不忍拒绝。
也罢,今天就满足她的善心吧。
于是,他侧了侧身,站到了一边,让艾格妮丝继续和对方交谈。
艾格妮丝强压住心里的不爽,继续低着头跟对方说了下去,“雷欧,你不要再为自己找麻烦了,现在战争对你来说已经结束了……好好活下去吧,你的人生还有很长。虽然我们称不上多么好的朋友,但你毕竟也是我认识的一个故交,如果可以做到的话,我还是希望尽力帮一下你……”
“人除了活下去之外,还有更多事情更加有意义,比如忠诚。”她的劝告,却只得到了一个冷冰冰的回答,“如果我此刻死去,那我失去了很多东西,但我会带着比您更多的骄傲死去,因为我从不会因为我的背叛而愧疚——”
“我并没有这个义务!”艾格妮丝皱着眉头回答。
“没有吗?”回应她的,是雷欧严厉的目光,他因为激动,所以伤口突然撕裂,接着因为痛楚,连声音都变得颤抖了起来。“看看您的姓氏,看看您父亲曾经在宫廷当中的春风得意,看着您那锦衣玉食的优渥生活……难道这一切都是您一家靠着自己的能耐获得的吗?如果不是,那么是否王家曾经对你们有恩?有吗?!”
他凌厉的诘问,让艾格妮丝一时间哑然。
是的,哪怕她并没有从王家领受过什么恩惠,但是父亲结束流亡、回到法国之后在宫廷飞黄腾达,全家人因此鸡犬升天,摇身一变成为赫赫有名的贵族家庭,这些都是无法抵赖的事实。
而这一切,都是自家旧贵族的血脉和头衔,在王家那里得到的“恩宠”。
所以,现在竭诚为波拿巴家族效劳、甚至效劳到床上的自己,不折不扣地就是一个“反复小人”。
哪怕有再多的理由,也无法抹消掉这个事实。
如果是特雷维尔侯爵、或者她父亲本人在这儿,那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他只会微微一笑,然后来一番“良禽择木而栖”、“时代已经不同了”之类的大道理;但是艾格妮丝太过于实诚了,甚至有点认死理,她无法也不愿意用各种花言巧语为自己找借口。
所以,她只能沉默着。
“我曾仰望着您……您有着我所羡慕的一切,高贵的姓氏、父母的宠爱,以及令我望尘莫及的剑术天分,碰到您的时候,我甚至不敢和您多说几句话,生怕亵渎了我自己梦中的金苹果。
除了这些之外,宫廷里充斥着那些貌似精明世故却其实脑袋空空,假装矜持却又矫揉造作的贵女……而您却不同,您没有这些毛病,您张扬而又率直,善良而又美丽——至少在当初我眼里,您就是如此耀眼。”
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的雷欧·德·克朗赛,用尽自己的力气,话锋一转,大声喊了出来,“结果,到头来,我上当了!您终究也不过是那种趋炎附势贪图富贵的寄生虫罢了,您汲汲于财富和权势,为了些许名利不惜委身于曾经的死敌,您出卖自己的方式,和巴黎欢场的舞女又有几分不同?但愿您把自己卖出了一个好价钱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此尖刻的羞辱,瞬间引爆了艾格妮丝的心。
“你又知道什么!混账家伙!”
她的脸上杀气一闪,下意识地扬起了手来,就想要给这个家伙来上几拳。
如果她还是过去的自己,那肯定已经打上去了,而这个已经身受重伤的年轻人,恐怕会因此而惨遭殒命。
可是她终究还是停下了手。
如果我是和他公平交手,把他打死了那也算我厉害,可是如果我以这种方式杀死他,那岂不是以权势压人了吗?
她不屑于这么做。
虽然几年时间里,她已经是物是人非,但是她终究还有着自己骨子里的骄傲和固执。
她忍住了,但是旁边听着的艾格隆却终于忍不住了。
对艾格妮丝,他一直抱着“只有我能欺负她”的心态,眼看看到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把艾格妮丝气得这么失态,他顿时怒不可遏,甚至比自己被骂还要更加不爽。
她都已经这么好了,你们还要指责她,难道你们都瞎眼了吗?他想问。
“来人,把他拖去吊死!”他大声下令。
然而,这些士兵还是被艾格妮丝伸手阻止住了。
她不愿意因为别人说了些实话就动手杀人。
她只是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然后镇静地看着面前这个似乎一心求死的年轻人。
“很遗憾,先生,也许我确实并没有如同你期待的那样成长,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正如你今天不得不身负重伤沦为俘虏一样,我也不得不为我的命运而活下去。我不指望你同情我或者赞同我,我也知道许多人会嘲笑我蔑视我,但即使如此我也要活下去……因为我并非只为自己一人而活,我要肩负的,也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命运。
我从不敢自称自己洁白无瑕,事实上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即使如此,我也有我力所能及的事,而我现在就在这么做。我也许辜负了几个人,辜负了王家曾经的恩惠,但我愿意用我此生所有的能力,去让更多人因为我而受惠,这不是赎罪,而是让我的人生,真正变得具有意义……别忘了,这个国家在波旁和波拿巴之外,还有三千万人!他们的生命,并不比这两个家族更低贱,他们也有权去得到更好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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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决意
“别忘了,这个国家在波旁和波拿巴之外,还有三千万人!他们的生命,并不比这两个家族更低贱,他们也有权去得到更好的命运!”
艾格妮丝这番话,可谓是掷地有声,一瞬间,在这个昏暗的黄昏,她好像熠熠生辉,变得夺目耀眼起来。
看着此时她此刻志气高昂的样子,艾格隆恍惚时间,又回到了当初在瑞士和她初遇时的样子。
那一晚,她提着剑面对自己时,同样也是如此夺目耀眼,凛然而不可侵犯。
这就是我喜欢她的原因啊……
这也是我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留在身边的原因。
虽然过程曲折了点,甚至卑鄙了点,但结果毕竟还是好的,这就够了。
不光艾格隆为此目眩,在场的近卫军士兵们、甚至哪怕这些面如死灰的俘虏们,都不禁为此刻的艾格妮丝而心折。
就连刚才还在痛骂她的雷欧,一时间也呆住了。
当初他作为王宫的守卫者,为了保卫王家,而在特雷维尔公爵的鼓舞下拼死作战,并且最终跟着国王一起流亡出国。
虽然流亡了,但是他内心始终坚信,总有一天王家还是会回到这个国家,“正统”必将重归于它应有的位置,而那时候他也将因此而流芳百世,成为家族后人的骄傲。
然而,在流亡之后,从国内传来的坏消息却一个接一个,波拿巴小子和国内那几个反复无常的“叛臣”勾结在一起,居然在极短的时间里就稳固了全国的局势,眼见在顷刻之间,法兰西的动乱就宣告结束,帝国在王国的废墟上站稳了脚跟。
如果说这个消息让他心灰意冷的话,那么接下来是一个更加震撼灵魂的坏消息——在宫廷当中曾经饱受恩宠的诺德利恩公爵,投靠了新朝,并且愉快地接受了高官厚禄;而他的女儿,他曾经钦佩和仰慕过的艾格妮丝小姐,居然委身于波拿巴伪帝,当了情妇!
从政治角度上来说,这对保王党分子来说自然是莫大的打击,因为公爵这样的名人投靠新朝,意味着原本会团结在王家周围的旧贵族群体,出现了巨大的裂痕,而且有了一个曾经极有名望的人做出“示范”之后,留在国内的旧贵族群体,必然也会产生更大的动摇,会有更多人选择向伪帝屈服。
但政治上的问题是国王和他身边的亲信们需要在意的事,对这个年轻人来说,这更大的是信念上的打击。
他一开始还不相信,但是随着消息进一步地传来,特别是后来看着伪帝带着她在全国各处巡游,报纸上那些绘声绘色的报道,他不得不痛苦地承认了现实——艾格妮丝真的已经不顾名誉,委身于伪帝了。
这个消息,让他承受了极大的打击。
难道,那么率直、那么骄傲的艾格妮丝小姐,都只是演出来的表皮罢了?在表皮之下,是自私自利趋炎附势的灵魂,而自己所仰慕和钦佩的那个少女,莫非从来都不曾存在过,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他痛苦地扪心自问。
在一次次的精神内耗当中,曾经仰慕艾格妮丝的忠粉,终于也蜕化成了“黑粉”,他开始厌恶艾格妮丝,更厌恶当初被骗过了的自己。
而当他从报纸上得知,艾格妮丝小姐已经为伪帝生下了一个私生子,而这个儿子一出生就被封为莱希施泰特公爵之后,他也只能痛骂艾格妮丝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
脱粉回踩自然会比路人更狠,所以,这一次他被俘之后见到艾格妮丝,他就忍不住唾骂。
他明知道这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但既然已经跑回来造反了,那本来就是在玩命,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在艾格妮丝刚才气得抬手就要打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死期已到,但是内心反而却有些窃喜,因为他终于完成了心愿,把这个不知廉耻的骗子痛骂了一顿,就算死了也无所谓了,反而可以成为保王党分子们眼中的殉难烈士。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艾格妮丝在盛怒之下,却最终还是控制了自己,非但没有打死他,反而说出了这样一段自白。
老实说,不光有往日她的风采,而且似乎更加充满了堂皇的正气,比过去的她还要更加令人敬佩。
这难道也是演技吗?如果是演技的话,能够说得这么浑然天成吗?还是说,她是真的这么想的呢?
一时间,雷欧的思绪也已经混乱了,他本来就受了重伤,体力严重不足,这下子更是呆若木鸡。
而这时候,艾格妮丝也渐渐地从激动当中恢复了镇静。
看着众人的反应,她有些惭愧,因为自己好像说了大话。
事实上,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说,而是被彻底激怒之后,她脑子一热才说出来的。
我真的配这么说吗?她扪心自问。
她见惯了政客们嘴上说为国为民,实际上蝇营狗苟的嘴脸,所以一向也不喜欢空口说这种大话。
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再想这么多也已经毫无意义。
今后,就以此为目标而努力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一边作如此想,一边昂着头注视着担架上的雷欧,气势上不让半分。
“所以……所以您为什么要那么做呢?”过了片刻之后,雷欧终于忍不住问。“如果……如果您真的如同过去一样高尚,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以此来自污?”
当然是为了家人们了!难道你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艾格妮丝下意识地想要如此回答。
可是,即使是她也明白,如果这么说的话,陛下肯定不会高兴的。
再说了,现在事已至此,再强调自己是多么“迫不得已”,难道不是可笑吗?
世人们看到自己父亲高官厚禄手握大权、看到自己姐姐在宫中春风得意、看到自己儿子一出生就是公爵,难道还有谁会相信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索取过这些?解释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徒然显得笑话罢了。
既然陛下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东西,那么自己也不能再表现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了,总得有个态度。
反过来说,自然已经选择了置身在污泥当中,那就别再嫌弃自己脚脏了。
况且,在陛下身边呆了这么久了,她也逐渐习惯了现在的日子,甚至已经觉得没有什么不好的——也许避开公众的视线有些困难,但是又有谁会来为难她呢?
于是,艾格妮丝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露出了平静的笑容,轻声做出了回答。
“我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没有违背律法没有侵害他人,那我就可以去做,尤其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如果你因为我没有按照你想要的方式生活而指责我,那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况且,我对这些政治上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我也不想介入到你们的争端当中。我之所以追随陛下,只是因为我爱着陛下,我想要留在他的身边……既然我爱陛下,而你们是陛下的敌人,那么你们就是我的敌人,你们造反我就要帮陛下平定叛乱——这些回答够了吗?还有什么要我补充的吗?”
她的回答,让原本还期待得到解释的雷欧,目光瞬间又暗淡下来。
往昔的朋友,憧憬的对象,终究会变成自己的敌人。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他一下子变得心灰意冷,甚至连恨都懒得去恨了——对自己这样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再恨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吧,我接受您的解释,但我不会相信的。我不会祝福您,您肯定也不需要我的祝福。我只是提醒您一句,如果您所委身的陛下,可以一直盘踞在皇座上,那么您的所有付出可能都是值得的。但如果他不幸跌落了——这种事在我国最近几十年已经发生了好几次——那时候您的您的一生就将是个笑话了,您将会成为被所有人嘲笑和唾骂的贱妇……无论您愿意不愿意接受,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种事你不说我也知道。”艾格妮丝这次并没有破防生气,反倒只是淡然点了点头,“如果世人只是因为一个王朝的起起伏伏而给我不同的评价,那这种评价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无非只是看客的无聊鼓噪罢了,而我还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心!
我既然已经选择了跟随陛下,那么是出于什么理由,这就是我的人生了。接下来无论他是在皇座上还是在泥坑里,我都会跟着他一起走下去的,这是我为自己选择的路,我过去不曾后悔过,以后也不会……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总之,一切就是如此。”
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也无异于让两个人就此言尽。
因为艾格妮丝已经断绝了任何一丝丝“回头是岸”的可能性——哪怕这种可能性,一开始就是他自己擅自期待的。
眼下,雷欧甚至在心底里渴盼,波拿巴皇朝尽快崩塌,以便验证她到底是不是有她自述的这般坚定,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人。
只可惜,他知道,自己肯定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好吧,那我就在天上见证这一切吧,看看命运究竟是如何摆布您……现在,我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谢谢您还愿意降尊纡贵和我说这么多,作为一个阶下囚,我只能为此表示感激……你们杀了我吧,我已经死而无怨了。”
艾格妮丝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杀了你?你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只不过是一个俘虏罢了,为什么要杀你?恰恰相反,你会活下来的,然后为你对帝国的叛乱而承受应有的刑罚,也许你会得到减刑,但是几年的牢饭是绝对免不了的——而且,既然你冒犯了我,而且成功激怒了我,那我很想要教训你,现在念你是重伤之身,我不屑于对你动手,但等你恢复健康了,我会狠狠教训你的!我要把你打个半死,来回敬你刚才对我的羞辱,你等着吧!”
接着,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下,放出豪言的艾格妮丝离开了雷欧的身旁,回到了艾格隆的身边。
“精彩。”艾格隆轻轻地拍了拍手,为艾格妮丝刚才的表现,表示由衷的赞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现在真的非常高兴。
虽然艾格妮丝之前的善心大发,让他有点不爽,但是今天的这个小小插曲,却给他带来了一个意外之喜——旧友的唾骂和指责,反倒是更加坚定了艾格妮丝追随自己的决心,她甚至不顾羞涩,当众示爱。
而且,这种爱意是在他本人身上,不是跟他的身外之物挂钩。
波旁和波拿巴的纷争,皇位和权势富贵……这些对她来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对艾格妮丝刚才的宣言,旁人可能不信,但是艾格隆却深信不疑。
就算某一天,自己真的不幸落魄,丢掉了皇位,又不得不灰溜溜地流亡,艾格妮丝一定会跟随在自己身边,并且想尽办法照顾自己安慰自己——哪怕终其一生,自己也无法给予她妻子的名分,她也会这么做的。
能够有此等幸运,真是太好了……一想到这里,他高兴的几乎落泪。
两个人的命运,已经纠缠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了(当然,他很明智地暂且忘记了,和他分不开的人还有不少)。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所以并没有显得太过于失态。
他只是牵起了艾格妮丝的手,然后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艾格妮丝,我十分感谢能够得到你的垂青,今后的人生里,我们还会继续相伴,但愿命运一直眷顾我,让我可以继续用自己所有的一切来回报你的忠诚。”
说完之后,他又转头看向了那个俘虏。
虽然刚才这家伙让他怒不可遏,但是现在,这家伙好像看起来也顺眼了不少,所以艾格隆心中的杀心也被暂时浇灭了。
“先生,你很幸运,艾格妮丝不希望你死去,所以我不会取你的性命。从你顽固的态度来看,你肯定不会跟我们合作,不过这也不重要,接下来你就作为看客好好活下去吧,看我怎么把你的同党们连根拔起!这是你应得的教训。”
说完之后,他嘱咐了军官好好看管这个俘虏,接着,他牵着艾格妮丝的手,悠然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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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5)意气风发
【独立世界线,渣艾与艾格妮丝一见钟情后携手飘零江湖,从此悠游人间~】
1851年5月16日
距离伦敦世界博览会的开幕,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但是这一场盛会所带来的喧嚣,却远远没有结束。
恰恰相反,随着有关于它的传闻从伦敦向整个世界扩散,这一场盛会越发受到世人的瞩目,伦敦周围的乡民们、沿途各个城市的市民们、乃至欧洲各国的游客,正向着伦敦纷至沓来,想要亲眼目睹一下它所展现出来的神奇世界。
举办这一场盛会的地点,是专门为此修建的庞大建筑——水晶宫,虽然在未来两百年当中,这种大型建筑已经在全世界屡见不鲜,甚至让人有点审美疲劳,但是在1851年这个时间点上,一座由钢铁框架和玻璃板构成的、长560多米宽120多米高度30多米的巨型建筑,就是地球上闻所未闻的奇迹,如果几百年前的先民们能够能够一睹其真容,恐怕会立刻跪倒在它面前,拜服在“神的伟力”脚下。
放眼望去,它不光华美又壮丽,更带有毫不吝惜挥霍财富的“豪气”——毕竟,无论是钢铁还是玻璃,在过去的几百年当中,都是匠人们手里宝贵的手工产品,如果按照过去的价格来计算,这样一座单凭钢铁框架和玻璃板构建造的建筑,简直难以计算它的价值。
更恐怖的是,这样一座在古代可能需要耗费多年人工的建筑,在英国人的手中,仅仅只花费一年就建造完成了。
而这,就是它真正的“伟力”之所在了。
工业时代,以其恐怖的生产力进步,把过去人们珍视的材料,变成了随处可见的耗材,在这一场天翻地覆的革新浪潮当中,大不列颠以其科学和技术上的成就,傲然站立在了工业时代的最顶峰,并且牢牢地控制着地球上的海洋和重要的贸易线路。
也只有它,才能够在1851年,以毫不吝啬地态度完成这样一场盛会。
世界博览会,既是让英国人看到全世界各地的珍奇异物,但更重要的是,在全世界面前展示如今英国的国威和财富。
它做到了。
当置身于水晶宫当中,看着各处来自于全世界各地的展览品,同时看着阳光照耀在玻璃板上所折射出的光芒时,又有谁敢于否认这一点呢?
这就是“万国来朝”的气象,这就是帝国最伟大的荣耀,也难怪年轻的维多利亚女王,会志得意满地在这场开幕式上,喊出“无尽的荣光”。
此时此刻,站在水晶宫当中,几乎每一个人(无论是英国人还是外国人),都不由自主地相信,日不落帝国的太阳,似乎永远没有下山的那一天。
但凡事总有例外,作为观众的一员,艾格隆却没有其他人那种兴奋和敬畏,他的心情要复杂得多。
无疑,他讨厌不列颠帝国,他嫉妒这个国家现在所拥有的地位。
但是除了嫉妒之外,他的心里,更多的反而是感伤。
是的,即使是如此辉煌的时刻,却隐隐当中还是能够听得到丧钟的回响,他知道,自己正在见证一个帝国最辉煌的时刻,但是这同样也意味着,他正在见证这个帝国慢慢地走向自己的终结。
为了走到今天,从伊丽莎白女王算起,这个国家付出了300年十几代人的心血,在历次战争中付出难以计数的生命,征服了难以计数的土地,然而,它最终还是会走向衰败和灭亡。
在新大陆的迷雾阴影当中,一个新的生气勃勃的国家,将会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崛起,并且最终取代不列颠的王座。
而它,又能坐在王座上多久呢?
他在感伤历史,感伤帝国,更是感伤自己——
物犹如此,人何以堪?
无论我踏足过多少地方,无论我写下何等篇章,终究我会化作一抔黄土,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原本就是一个诗人,而随着年纪的增长,变得更加多愁善感了一些。
今年他40岁了,是时候面对自己的中年危机了。
他茫然的看着四周,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那些璀璨夺目的展览品,心里的感伤越发浓重。
而当他的视线落到身旁的妻子身上时,那种感伤,突然消失了。
只比艾格隆小几个月的艾格妮丝,此时自然也是人到中年了,但是她的身上却看不到多少苍老的痕迹。
虽然时光不可避免地在她脸上划上几道优雅的刻痕,但是她的目光依旧灵动,身体依旧灵活矫健——更重要的是,她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和热爱,还和少女时代一样炽烈。
此刻,她正认真地看着周围的这些展品,时不时还跑过去摸一摸,用各种并不熟练的语言询问展览方,乐此不疲地开着玩笑。
她穿着一身简朴的淡黄色裙子,头上还“入乡随俗”,戴着一顶时髦的圆顶小帽,帽子上还有一朵绢花作为装饰,手里则拿着一把小阳伞。
即使已经人到中年,并且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但是她依旧活力四射,精力充沛到好像用不完一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到妻子如此年轻,艾格隆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也年轻了不少。
从他们在瑞士初遇算起,已经过去了24年了,时间已经漫长到艾格隆几乎都已经忘记了之前那些没有她相伴的日子。
在见到她的第一晚,看着她在月下提着剑凛然面对自己的样子,艾格隆就沉醉于其中了。
接着,在百般纠结当中,他下定了决心,今后要与这个少女共度一生。
至于那些对皇位的野心,对权力的渴望,在这份冲动面前,统统几乎化作了青烟。
少年人一向是敢想敢做的,在下定决心之后,他就开始对艾格妮丝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在几年的磕磕绊绊的交往,以及说不清多少次的交手之后,那个骄傲的少女似乎终于被这份热情给感动了,并且答应了少年人的求婚。
直到这时候,她才知道这个少年人真正的身份,不过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在乎这些了。
对艾格隆来说,婚后的生活,几乎是每一个少年人的梦境和童话,他带着自己的妻子,从此化身为了放荡不羁的冒险家,他们乘坐自己的商船,在接下来的20年当中,体验了无数国家的风情,见证了世界各地的壮美奇观,甚至还曾经到过极南的那片大陆,捕猎过毛茸茸的帝企鹅作为玩具和纪念品。
而在这20年里,他们的家庭也一再扩容,波拿巴家族的血脉,悄悄地开枝散叶。
也许有人会好奇,他们的冒险旅途当中,钱从哪儿来?
艾格隆去过基督山岛,找到了那里的宝藏,不过他没有独吞,而是帮助埃德蒙·唐泰斯出狱,接着和这个勇敢的前水手成为了“合伙人”,共享了这一大笔“创业基金”。
而埃德蒙果然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两个人彼此信任,互相配合,在短短10年就把这笔宝藏增值了好几倍,并且依靠着自己庞大的财富和信息网络,摇身一变成为了许多国家统治者的座上宾。
总之,对这两个人来说,“富可敌国”已经不再是个夸张的形容词,而是一定程度上的事实了。
后来,埃德蒙还化身为基督山伯爵,前往巴黎了结旧怨,想必那也是一场波澜壮阔的史诗,只不过这里就按下不表了。
在20年的刺激冒险生活当中,艾格隆和妻子都在悄然地慢慢老去,渐渐地,艾格隆发现自己越来越不热衷于四处奔忙了。
现在的他更愿意留在加勒比海安静的庄园当中,和自己的孩子们一起玩游戏,向孩子们讲述父亲的传奇故事。
然而,艾格妮丝的血却还没有彻底凉下来,当这次她听说英国人准备举办前所未有的世界博览会的消息之后,就硬拖着丈夫一起扬帆出海了。
“趁着我们两个人还没有老到发霉,再出去看看吧!想要含饴弄孙,等以后走不动的时候再做也不迟呀!”她是这样劝丈夫的,然后不由分说地,带着艾格隆走上了自家的商船。
至于孩子们,她就扔给保姆们照顾了,她可不想让孩子来打搅自己和丈夫重温旧梦般的甜蜜旅行。
就这样,夫妻两个人乘坐商船来到了伦敦,然后拿着伪造的护照,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英国境内,最终,漫步于他们的目的地水晶宫当中。
这是一场漫长的旅途,但是这一切是值得的,因为夫妻两个人在这场盛会当中已经大饱眼福,而且,艾格隆看得出来,艾格妮丝真的很开心。
她开心,那就够了。
他的脚步已经踏遍了五洲七海,但是到头来他却发现,所有的地方都不如妻子的身边。
在她的身边,他可以感受到那股无止境的活力,以及……无限度的爱,而这反过来说,也是他今后的人生意义了。
为了这样的生活,他确实放弃了很多,也许甚至可能放弃过一个帝国,但是他可以自豪地说,这20多年来,他没有一分一秒地为此后悔过。
他的整个世界,她一人足以填满。
财富、权力,乃至孩子们,终究会离开自己,一切都会是过眼云烟,唯有她,会和自己相伴一生,直到走入坟墓为止。
而这时候,艾格妮丝似乎也感受了不对劲,她转过头来,然后发现丈夫一直在盯着自己。
“干嘛一直看着我啊?”她忍不住娇嗔,“像个傻瓜一样——这里有那么多好看的玩意儿呢!”
“这里所有的东西,对我来说,加起来还不如你一根手指头。”艾格隆回答。
艾格妮丝先是一愣,接着她的脸上浮现出了喜悦幸福的笑容,而片刻之后,又变成了佯装愤怒的斥责。
“喂!你不害臊吗?多大年纪了还说这种羞死人的话……我可快要受不了了!”
“我们确实已经不年轻了。”艾格隆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个一目了然的事实,“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没有看够你。”
“真是……说不过你!”艾格妮丝脸红了,她虽然觉得老夫老妻说这种话实在有点害臊,但是内心中的喜悦,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只能别开脸去,用各处的展览品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拖着丈夫跑到天南海北的地方,何尝不是为了度过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她伸出手来,挽住了丈夫的手,带着他一起继续逛着这个庞大的展览大厅。
艾格隆心不在焉地陪着妻子到处闲逛,心里则在盘算接下来几天是去哪儿游览更好。
既然来都来了,那么他也是打算好好和妻子一起饱览英格兰风光的。
正当他还在盘算的时候,突然一个不留神,和对面走过来的人撞在了一起。
“抱歉……”艾格隆下意识地道了歉,然后他陡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对面这个少年人,正飞速地逃离自己。
“糟了。”艾格隆立刻就往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看去。
果然,珍贵的怀表已经不见了。
看来真是年纪大了啊,反应速度下降了,区区一个蟊贼都敢对我下手……艾格隆心里苦笑。
他倒不是很生气,毕竟虽然怀表很贵重,但以他的身家,一天换一个都轻轻松松,大不了再买就是了。
然而,艾格妮丝也反应了过来。
看到有人居然敢对自家出手,她气得七窍生烟。
“不长眼的混账小子!”
她一跺脚,然后发力狂奔,向着得手的小贼冲了过去。
几乎在顷刻间,刚才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夫人,就化身成为了讨债的恶鬼。
两个人的距离迅速接近,接着,感觉不对劲的小贼回过头来一看,然后愕然发现,刚刚经过的那位夫人,正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几乎呆住了。
而就在这一瞬间,夫人手中小阳伞的顶端,就刺中了他的肋部。
剧透一瞬间就直冲脑门,他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丧失了抵抗能力瘫坐到了地上。
夫人冷冷地注视着小贼,居然还腾的出手来,从容不迫地接住了快要落到地上的帽子,重新戴在了头上。
“算你走运,小子。”接着,艾格妮丝冷笑一声,然后从小贼的口袋里拿出了丈夫的怀表。
确实算他走运了,因为她毕竟没有从伞中拔出剑来,对付一个小贼,没有必要死命相搏。
女侠好身手!艾格隆看得目瞪口呆,差点脱口赞叹。
旁边的围观者们也看呆了,同时发出了赞叹的惊呼。
而直到这时候,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才走了过来,问清楚情况之后,把小贼带走了。
“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的,我们可是来旅行的,要是暴露了就麻烦了——”艾格隆一边拿回怀表,一边对妻子说。
“我已经很收敛啦!总不能看别人欺负你,我还无动于衷吧?”艾格妮丝笑着反问。
“好吧。”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艾格隆只能耸了耸肩,不再向她抱怨了。
“亲爱的,你刚才简直美极了。”接着,他反而赞美起来。
“那和当年相比如何?”艾格妮丝笑着反问。
“各有各的美。”艾格隆回答,“对我来说,都是将要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记忆……我真感谢上帝,让我遇见了你,也让你和我共度一生。”
他的话,让艾格妮丝又脸红了。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驳斥丈夫。
在水晶宫的万丈光芒之下,她微微红着脸,然后对丈夫回答。
“我也一样,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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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宏图
正当艾格隆率领自己的近卫军杀入旺代境内,并且初战告捷之时,枫丹白露的宫廷也正在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一切。
虽然在表面上,宫廷和政府都摆出了一副“浑然无事”的作派,但是事关于波拿巴家族和波旁王家的斗争,又怎么可能被人无视呢?
无论是在朝在野,无论是廷臣还是命妇,每一个人都暗中关注着事态的进展,彼此打听消息同时传播流言,并且按照各自的心愿,焦灼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苏菲自然也同样是如此。
她虽然对自己的爱人有着绝对的信心,但是在分别之后,却也免不了时时刻刻挂念。
而这种挂念,又因为她无法直接和他联系,更加变得让她难以自制。
好在,她并非闭目塞听的孤家寡人,虽然宫廷内大部分人慑于皇后陛下的权威不敢和她有任何来往,但是她毕竟还有夏奈尔作为依靠,夏奈尔每次收到最新的消息之后,都会偷偷地传达给她,总算让她拜托了瞎担心的困境。
这一天,夏奈尔又过来拜访了她,然后把陛下已经来到南特,并且即将越过卢瓦尔河“犁庭扫穴”的消息告诉给了苏菲。
苏菲一边听,一边拿起铅笔,在一张大比例尺的法国地图上,圈上了一个点。
最近每次听说艾格隆的行踪之后,她都会在地图上画上标识,这些标识现在已经连成了线,从巴黎一路指向了法兰西最西部的省份。
“看来一切都很顺利呢!”苏菲松了一口气,然后将铅笔扔到了一边,“接下来他只要和他的将军们南下到拉罗什,就可以把旺代一分为二,彻底切断叛乱分子们的联系了。我相信,他的将军们肯定早有计划,重要的交通线肯定都控制在他们的手中。”
“您连这个都懂吗?”夏奈尔既惊讶又崇拜地看着苏菲。“我……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傻瓜,我以前也不懂,但是不懂可以学啊,只要愿意去投入精力,学一点皮毛还是很简单的。”苏菲笑着啐了夏奈尔一口,“我可是要执掌一个国家的人,总得知道这些才行吧?不然岂不是被下面的人欺骗于股掌之间?那可就糟透了。”
“您说得也对啊……”夏奈尔深感认同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虽然她已经旅居了法兰西巴伐利亚和奥地利三个国家,并且都在宫廷里混过,也都见惯了君王和皇后这种天上的人物,但是“执掌一国”的女人,这还是她闻所未闻的。
无论是奥地利的皇后还是法兰西现在的皇后,她们的身份,归根结底还是“统治者的夫人”,而不是真正的统治者本人,哪怕皇后陛下如今在宫廷当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也没有人认为她主宰着整个帝国。
而且,历史上的那些王后皇后也同样是如此。
在她的印象里,好像也只有特蕾莎女王和叶卡捷琳娜大帝这种杰出女子,才有资格说“我执掌一国”。
那些人都是已经作古的历史人物,而如今,却有一个女子可以斩钉截铁地断言自己将要执掌一国,光是这份自信和豪气,就足以让夏奈尔感到与有荣焉。
作为跟着苏菲一起陪嫁到奥地利的女仆,她也算是和苏菲相识已久,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一个任性又懵懂的公主,慢慢地成长为少年王子的保护人,既有权势又有担当;而四年不见之后,她居然又隐隐然有了几分执掌权柄的君王气势。
有些东西,果然就是天赋吧,她暗自感叹。
“您以后一定可以成为帝国最好的掌舵人,并且带领它走向最富裕繁荣的新时代……就跟陛下一样。”夏奈尔捏起拳头,为自己最崇拜的两个人送上祝福,“不,应该说你们两个人携手一起!”
苏菲微微一笑,脸上也浮现出了满腔的憧憬。
她虽然出身于巴伐利亚,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成了奥地利的王子妃,那自然就必须要以奥地利的立场来考虑问题了——而作为皇室核心成员,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帝国看似“稳定”实则岌岌可危的处境。
首先,因为多年来战争的屡屡失败,尤其是之前和拿破仑的战争,帝国政府的财政已经濒临崩溃,债台高筑;其次,帝国虽然“战胜”了法兰西帝国,但地缘政治依旧极为恶劣,西要对抗法国,东要戒备俄国,甚至北方还要再提防日渐崛起的普鲁士,可谓是头疼至极(后来还真的次第被这三个国家轮流痛打一顿,达成“奥受”成就)。
而在帝国广袤的领土内,那些被压制的民族,无论是匈牙利还是波西米亚人,他们都很乐意看到帝国崩塌。
在如此多的压力下,奥地利眼下已经是内外交困,虽然靠着梅特涅首相的“裱糊匠”本事,暂时维持着一个帝国的架子,但实际上已经是非常困窘了,眼见日薄西山。
人人往往嘲笑如今的土耳其是个老大帝国,西亚病夫,但同样垂垂老迈的奥地利,又何尝不是中欧病夫呢?
正因为看清楚了这一切,所以幽居深宫的苏菲,现在心里同样也有一种焦灼感——毕竟,老皇帝反正年事已高,他只要两腿一蹬双眼一闭就撒手不管了,死后帝国爱咋地咋地,但是她可是“未来之星”,自认为是帝国未来的掌舵人,谁又愿意当个亡国太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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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想去,唯有双管齐下——首先缓和外部矛盾,与周边强国中交好关系,让帝国不再面对紧绷的军事压力,因此财政压力也可以相应得到缓解,并且得到改革和发展的空间;其次就要引入外部的资金和技术,发展国家的经济,并且尽快培植起强大的国家机器,以便压制蠢蠢欲动的地方势力——这一点尤其重要。
而在来到法国之后,她不光和旧情人干柴烈火,好好地重温了旧梦,更是亲身感受到了如今法兰西的富有繁荣,尤其是坐着列车从巴黎前往枫丹白露的经历,更是给她以莫大的刺激。
速度就是朴素的真理,如果奥地利拥有从维也纳到布达佩斯、或者到的里雅斯特的铁路线,那么无论是人员还是货物的流动,还是发生乱事时派兵平叛,岂不是都方便了无数倍?
而那时候,地方就再也难以和她以及皇帝对抗了。
而且,如果自己能够把帝国带入到一个全新的工业化时代,那么自己势必会成为奥地利历史上最受称颂的统治者之一,哈布斯堡皇帝们都难以和自己相比——这份诱惑,更加让她激动。
而这一切,都取决于她和法兰西之间的关系,因为资金和技术这个国家都不缺乏,而且绝对会有向自己投资和输出的动力。
普鲁士和俄罗斯,因为神圣同盟而缔结的传统“友谊”要维持,要表现出表面上的和睦,但是实际上,和法兰西的友谊要更为重要得多——因为这样她才有足够的资源,实现她自己心中的构想。
所以,谁也没法说我纵情私欲,我这可是为国献身!她心安理得地给自己的任性,找到了最合适的开脱理由——而且,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私利和公义,有时候就是这样奇妙地密不可分。
这些宏伟的想法,已经在苏菲脑中盘桓许久,甚至有了许多的筹划,而在夏奈尔面前,她也没有必要说得那么详细——说到底,世界上能够理解她、并且愿意无条件支持她的人,也只有那么一个了,她也只需要一个。
“这就要看我有没有这份幸运了。”说完之后,她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因为和艾格隆重逢的日子还没有过去多久,所以现在她的身体好像还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
但是,她却执拗地相信,自己一定已经如愿以偿怀上一个婴儿了——因为她必须得到,所以她一定可以得到。
想要成就大事的人,不仅仅要有决断,而且必须要有这种“盲信”和自我催眠,因为一个自我怀疑的人是无法成为领袖的。
看着苏菲的举动,夏奈尔自然也明白她的心思,接着她莫名其妙又想到了自己,然后脸色也顿时垮了下来——毕竟,她现在也同样还是毫无迹象。
这下她们又多了一个“同病相怜”的理由了。
“那万一……万一真的没成功,那该怎么办?”正因为心有忧虑,所以她忍不住小声问。
这个问题,让原本平静的苏菲,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阴云,而接下来的,又是一股狠厉的煞气,“没有万一,我必须要成功!如果这次不行,那就下次,一次不行十次,在我回去之前,我必须要得到一个奥地利未来的皇帝!我就会缠着他,哪怕特蕾莎逼疯,我这次也要如愿以偿再走——我已经浪费了整整四年,现在时间紧迫,我必须要巩固自己的地位,不能再拖下去了!”
苏菲一瞬间的情绪爆发,吓得夏奈尔花容失色。
“那我还是希望您一切顺利,再别要起什么波澜了……您受得了,我们可受不了。”她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接着,她甚至在脸上和胸前划了个十字,为苏菲虔诚地祈祷,“愿上帝保佑您如愿以偿……哪怕让我这次愿望落空我也愿意!”
“上帝如果知道这事怕是要气疯吧~”看着夏奈尔认真祷告的样子,苏菲反倒是觉得好笑,禁不住笑出声来,“上帝也得按我的心意来,不然我可不认祂。”
说到这儿,苏菲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你能够帮我安排一下吗?我想去见那位德·博旺男爵。为了玛丽亚的事。”
在临分别之前,玛丽亚把自己在巴黎的所作所为,也简略地告诉给了苏菲,其中就包括了当初艾格隆为了讨她开心,让她去博旺银行里开办账户的事。
而这个博旺果然是个精明的银行家,在确认玛丽亚的身份之后,为了讨好陛下的“情人”,他居然大笔一挥,为玛丽亚设立了一个号称“无限支取”的账户。
当然,苏菲才不会傻到相信这真的是无限支取账户,但是,考虑到她打听到的博旺银行现在的体量(甚至在维也纳都开设了分行),她相信,自己确实找到了一条巨大的金脉。
艾格隆把玛丽亚介绍给博旺的时候,只是想要找个人来承担玛丽亚的挥霍,而玛丽亚也确实只想过这个,但是苏菲的想法要更加宏大得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想要通过博旺,以及横跨在两个国家之间的银行,建立一条直属于自己、而且完全非官方的资金渠道;同时也通过玛丽亚这个“马甲”,建立自己和法兰西银行家们的关系网。
她可以通过这个渠道,从法兰西吸收大笔的资金用作自己的计划,同时也可以绕过国库,拥有自己避开所有人耳目的资源,这对她来说太过于重要了。
而这,就必须得到博旺这样的人的帮助,她也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得来的午餐,她会给这些银行家们足够的回报——艾格隆能够做的事情,她也同样能够做。
当然,玛丽亚在得知自己私下里做的事情之后,肯定会生气,但是只要自己造成既成事实,那么她也没有办法,只能默认这一切……
夏奈尔不知道苏菲的心中所想,她只当苏菲缺钱花了,所以她立刻就答应了下来,“我会给您安排的,您到时候去巴黎就能见他了——不过您一定要注意别穿帮了——”
“当然了。”苏菲点了点头。
说实话,她对玛丽亚拉拢到了查理亲王、博旺等人,感到非常满意,因为这等于给自己铺好了路,让自己可以尽情发挥。
玛丽亚之所以在特蕾莎面前吃瘪,遭受如此重大的打击,并不是因为智力不足,而是地位不足,她作为一个巴伐利亚王室地位边缘的公主,远离权力中心,因此她既没有经验又没有班底,所以刚刚上来的时候,她很难把握住尺度,一不留神就中了特蕾莎的圈套,然后遭遇到了奇耻大辱。
但是即使如此,她也在吃过大亏之后,总结经验教训,“越挫越勇”,借助着艾格隆的暗中帮助,慢慢地站稳了脚跟,这份天赋,倒是不愧为自己的妹妹。
“博旺是个怎样的人?”她又问。
“我和他来往不多,不过我认为,他不仅仅是个锱铢必较的商人,他是个很有想法、很有气度的人——”夏奈尔回答,“我曾经听陛下夸奖过,当今世上可以和他谈论未来的人没有几个,男爵先生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很器重男爵呢。”
夏奈尔的转述,打消了苏菲最后的疑虑。
“看来,此人值得深交。”苏菲暗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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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银行家
在和苏菲商谈之后,夏奈尔马上按照她的要求,向德·博旺男爵提出了“玛丽亚公主”想要见他的讯息。
博旺对此当然是一口答应,他立刻就腾空了自己第二天的日程安排,专程等候玛丽亚公主的到来。
于是,就在第二天,苏菲就乘上了马车,悄悄地从枫丹白露赶往了巴黎。
因为有着上次玛丽亚不慎被擒的“惨痛教训”,所以这一次夏奈尔还特意一起陪同苏菲前往,相当于“保驾护航”,她明知道现在特蕾莎皇后应该没有余暇再去对付玛丽亚,但是凡事都怕万一,她必须尽力防范,免得再出事让陛下到时候难做人。
好在,这一路上并没有出过什么事,马车很顺利地就进入了巴黎,然后来到了博旺银行(旧庞塞纳银行)的办公大楼下。
夏奈尔仍旧留在马车里,然后目送苏菲走下马车,进入到了银行大楼当中,接着她闭目养神,等着苏菲办完事之后再一起回去。
而苏菲进入到银行大楼之后,一位早已经等候在此的办事员立刻就迎了上来,接着,他满脸堆笑,低着头向她行礼。
“女士,我们老板已经恭候您多时了,请跟我来吧——”
因为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玛丽亚的身份,所以博旺一伙人见到她的时候,都是使用女士这个称呼,这一点玛丽亚也告诉了苏菲。
苏菲当然记得,自己此刻是“玛丽亚”的身份,而玛丽亚肯定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了,所以为了不露出破绽,她故意摆出一副冷淡傲慢的样子,只是轻轻地颔首示意。
而这个办事员不疑有他,转身就带着玛丽亚公主上了楼,一起来到了楼上博旺男爵豪华的办公室当中。
而大名鼎鼎的银行家德·博旺男爵,果然早已经在这里等候了。
“公主殿下,很高兴您再度大驾光临。”博旺站了起来,然后走到“玛丽亚”的面前躬身行礼。“不知您是有何吩咐呢?”
博旺对玛丽亚如此毕恭毕敬,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公主身份而已。
事实上,一开始认识玛丽亚的时候,他只当对方是个没什么能耐但胃口很大的贵族女子,平身最大的本事不过是挥霍钱财和卖弄风骚,只不过是幸运地攀附到了皇帝陛下而已;但是随着两方交情的逐渐增加,他渐渐地发现,玛丽亚不仅仅只有表面上飞扬跋扈而已,她实际上还是挺有头脑的。
为了查理亲王的婚事,她到处奔走牵线,并且最终帮助亲王和博旺达成了一份几百万法郎的借款协议,而这份协议,对博旺来说不仅仅是业务上的胜利,更是意味着他成功地经营了一项皇室业务。
等于是说,玛丽亚成为了他打通帝国皇室最核心圈子的“掮客”,对他来说价值非凡。
银行家的业务,最终不可避免地就要触及到政治上面,因为只有接近制定“国家政策”的人,才能够抵抗金融风潮,甚至自己主动制造风潮,没有政治力量的银行家是绝对走不远的。
正因为如此,他这么重视玛丽亚也就可以理解了。
在博旺笑容满面的注视下,苏菲从容不迫地向他微微颔首致意,两个人的气氛宛如好友一般融洽。“博旺先生,我可谈不上吩咐您,事实上我过来,是对您有事相求的——”
眼见果然有事发生,博旺顿时眼睛一亮,不过他很快就把这种严肃感用笑容掩饰了下来,接着他没有追问,而是先带着公主殿下在沙发上落座。
“那么,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呢?”坐下来之后,博旺才和蔼地追问玛丽亚。
而这时候,苏菲也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并非是我个人的私事,而是我的姐姐——嗯,也就是我在维也纳的那个孪生姐姐,苏菲殿下。”
“苏菲殿下?”博旺显然有些吃惊,他疑惑地看着苏菲然后反问。“她远在维也纳,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办呢?”
苏菲当然理解博旺的惊讶,而她早就想好了说辞,于是她立刻就做出了回答。
“您是一位卓有名望的银行家,她想到要找您,还能是因为什么呢?不过,我还是跟您说一下具体的经过吧——在不久之前,我收到了我姐姐的一封信,信中问我是否认识巴黎比较具有名望、又实力雄厚的银行家,而我当然在回信当中把您大大赞美了一通——于是,最近我又收到了她的信,她委托我前来找您,向您寻求帮助。”
“原来如此!”博旺露出了释然的表情,不过他显然还有很多疑惑。“那么,她希望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帮助呢?”
“简单来说的话,她想要请您为她处理一些她个人的私人财务,帮助她投资贵国的产业寻求增值。然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想要请您在未来奥地利的经济发展当中提供一些帮助,比如贷款和承销债券等等……她相信,您作为如此有能力和威望的银行家,肯定能够帮她办好这些事的——”
以一种完全客观的语气来描述自己本人,确实有一种心理上的怪异感,不过苏菲事前就已经在住处预演过了,所以这下倒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按理来说,任何银行家听到这样的机会时,都会怦然心动,博旺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作为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在面对这种天上掉下来的机会时,他本能地却还保留着几分理智,没有立刻被冲昏头脑。
“玛丽亚殿下,我当然非常乐意,以我个人多年积累的名望和资金,为苏菲殿下效劳,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您能够帮我解惑——苏菲殿下如果想做这些,她为什么不去找詹姆斯·德·罗斯柴尔德男爵呢?难道她对罗斯柴尔德男爵有所不满吗?以我个人所见,如果她真的需要帮助的话,恐怕那位男爵先生会非常乐意帮助她的吧——”
在后世的种种阴谋论当中,这个姓氏曾经过于有名,被渲染成了世界幕后的统治者,甚至引发了严肃历史爱好者的PTSD。
虽然这种阴谋论并无多少根据,但是,在世界近代史、尤其是金融和财政史上,完全否定这个家族的痕迹,当然也是完全不可取的。
总之,在如今这个年代,正是这个家族急速崛起的时代。
众所周知,家族创始人梅耶·阿姆斯洛·罗斯柴尔德原本是个德意志银行家,靠着给王公贵族打理私人财产发家,到了19世纪初,他把自己五个儿子分别送到伦敦、巴黎、维也纳、法兰克福和罗马,在欧洲各国建立起了自己的金融网络,并且从此发家。
它在拿破仑战争当中,靠着投机各国国债发了大财,而在战争结束后,它又依靠着自己积累的财力,帮助战后急于重建的各国重整财政——这一进一出,也就奠定了家族在欧洲金融界当中“头把交椅”的地位。
他们的“功劳”,自然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为了感谢这个犹太银行家族给自己的帮助,奥地利皇帝大笔一挥,把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几个兄弟都封为了帝国男爵,所以现在哪怕是法国分支的詹姆斯·罗斯柴尔德,也可以堂而皇之地使用詹姆斯·德·罗斯柴尔德男爵这个光鲜亮丽的头衔了。
不光赐予表面上尊荣,皇帝还下令,把詹姆斯·德·罗斯柴尔德任命为奥地利驻巴黎的总领事,负责奥地利政府对法国银行界的经济往来。
所以,罗斯柴尔德家族,在成为巨富之后,第一次拥有官方身份——当然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所以,如果说有哪个欧洲君主对犹太银行家最先低下高贵的头颅的话,那么奥地利的弗朗茨皇帝显然是当仁不让。
他之所以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他喜欢犹太人(作为自认为的天主教首席诸侯,哈布斯堡皇帝怎么可能喜欢犹太人?),而是因为他太缺钱了,奥地利在之前长达25年的战争当中,几乎算是从头打到尾,无论是法国革命政府还是拿破仑帝国,都给它带来了巨大的创伤,多次丧师失土、割地赔款(中间一度失去所有沿海领土,被削成了内陆国),国家的财政几次濒临破产,可以称得上奄奄一息。
虽然帝国最终成为了“战胜国”,但是相比于战败的法国,在战后它的状况反而要更加残破。
有道是人穷志短,落魄的时候没法讲究脸面,既然当初为了苟延残喘,弗朗茨皇帝可以向拿破仑皇帝献上女儿求和,那么在后来,为了缓解财政危机,向犹太银行家低头献媚,那也不算什么了。
当然,所谓“低头”也只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归根结底,皇帝的权威依旧高于银行家,在由官僚、军队构成的庞大国家机器面前,银行家归根结底还是“无根之萍”,更何况这个家族犹太人的身份,注定难以融入到欧洲基督教世界的主流社会当中,所以他们哪怕再怎么有钱,也难以建立支配性的政治权力。
说它幕后操纵了整个世界,那当然是妄想。它是资本世界的润滑剂,它没有支配地位(其实也没有哪个人具有支配地位),但却也是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一环,这种“力量”是无形无质的,来自于记账簿和文法,如果资本有权势,那么它就有权势,如果一个国家真的想要以刀剑相拼,那么它也无法相抗。
总之,这些话现在还说得太早,总之,在这个年代,罗斯柴尔德家族还处于刚刚开始“崛起”的阶段,虽然靠着之前的翻云覆雨他们赚了太多太多的钱,俨然已经成为了欧洲乃至世界上排前列的巨富家族,但是它离真正“资本代言人”的地位还差得太远,更别说日后阴谋论所说的地位了。
对博旺来说,罗斯柴尔德家族是大银行家,但是他现在也是大银行家,虽然手里的资产有点差距,但也在可以抗衡的范围以内,而詹姆斯·德·罗斯柴尔德是贵族,但是他博旺现在也已经是帝国的男爵,他不觉得自己有哪儿比对方差。
不过,这也是博旺铁了心要攀附权贵靠近政治的原因了——金融的底层逻辑,永远是“枪杆子”,无论任何政策、任何金融风潮,最终都是以国家机器的层面来得出结果的,谁在政治上胜利了,那么谁就在金融上胜利了,这一点他已经在之前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当中看了个明白——他自己,不也是靠投机波拿巴家族,突然一跃成就了如今的地位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既然赌赢了一次,那么他自然也不怕接下来继续赌——或者说,哪天他不赌了或者赌不去起了,那么他离失败和破产也就不远了,自然会有敢赌的人来取代他。
所以,当听到玛丽亚提到苏菲有意来找他的时候,他本能地感受到了机遇。
毕竟,他的消息一点也不闭塞,他知道,等到奥地利老皇帝死了,那么苏菲王妃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奥地利宫廷的“话事人”了,这样的人来接近自己,那难道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但是,他必须搞清楚情况不可,否则他难以心安。
而面对博旺的诘问,苏菲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并不是这个问题出乎她的预料,而是因为,她作为“玛丽亚”,必须要摆出一副对现状不太明白的样子来。
“我的姐姐,对罗斯柴尔德家族,并无什么意见,她也一直乐意看到这个家族为哈布斯堡皇室效劳——只不过,她认为,皇室不能一直都只依靠同样的人,这样的话就有点风险了,不是有句老话吗,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说到这里,苏菲微微笑了起来。
“而且,您也知道的,世代交替总是这样的嘛,上一代人能使唤的人,下一代人就未必能使唤得好了——”
果然,在皇帝和苏菲殿下之间,存在路线之争吗?
看着玛丽亚公主的笑容,博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他也不奇怪,毕竟在皇室当中,代际之间的冲突屡见不鲜,一朝天子一朝臣。
而且他老早就听说了,苏菲殿下和老皇帝之间关系并不融洽,发生过很大的冲突。
所以,这真是个机会吗?把自家的影响力,渗透到奥地利皇室当中?
他真的眼热起来了。
在思考时,他不由得又认真地看着对面的玛丽亚殿下,在悄然之间,他感觉对方和过去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过去的她也是很傲慢,但是这种傲慢更多地只是让人觉得有距离感,但不会让人感觉如此咄咄逼人。
当然,他的想象力还是没有飞跃到看穿一切的程度。
所以他忍不住发问了,“您……是从她那里得到了什么指示吗,殿下?如果有的话,别卖关子了,我愿意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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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受益匪浅
“您……是从她那里得到了什么指示吗,殿下?如果有的话,别卖关子了,我愿意听下去。”
面对“玛丽亚”的逗引,博旺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追问下去,而这也意味着,他确实非常珍惜这个能够和维也纳宫廷搭上线的机会。
虽然直到此刻,他还保持着理智的戒心,但是他所看到的前景实在太诱人了,由不得不动心。
看到这个鼎鼎有名的银行家真的动心了,苏菲心里也是一阵窃喜。
毕竟,虽然她从小到大都自高自大,确信自己“非常重要”,但是久居深宫当中,她对自己的影响力毕竟也没有实际概念,而如今,看到仅仅只是报上自己的名号,就能够让博旺男爵这样的人如此动容,这也变相说明了,自己确实足够厉害。
当然,她也知道商人逐利的本质,如果她不能给这个银行家带来如果的利润,那么看上去毕恭毕敬的他,立刻就会毫不犹豫地弃自己而去。
所以,她要想办法拉拢住这个家伙。
不过,多年来在宫廷当中生活的经历,也教会了苏菲一个在政治上、在商业上共通的道理——如果你很急,那就千万不能表现得太急,因为你表现得越急,越容易被人拿捏。
所以,她只是淡然一笑,然后耸了耸肩,“您这么问,可是把我难住了呀……我们虽然是孪生姐妹,可是毕竟没有心意相通,所以我也不可能知道她的每一个念头。不过,有一点倒是挺明确的——随着皇帝陛下日渐老迈,苏菲殿下现在正努力去学习如何撑持帝国,而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年代,她明白,如果真的有自己出面执掌国家的那一天,那她不可能完全依照老一套的办法来管理国家了,英国人和法国人那些层出不穷的新玩意儿,奥地利也必须跟上,如果做不到的话,那么它就会在接下来的一个世纪当中变成一个无人问津的穷国……对这一点,她是非常清晰的。”
“哦?真没想到,她居然有这样的远见!”博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倒是让我吃惊了,我真没想到,身处如此高位还能够清醒……”
“您的陛下,不也是这样的人吗?”苏菲笑嘻嘻地反问,“说起来,他们两个当初交情还挺深呢,肯定也是志趣相投吧。”
“这倒也对啊……”一听玛丽亚公主提起陛下,博旺顿时也变得释然了。
说实话,他多年的职业生涯里,见多了各种王公贵族,但是绝大多数都庸庸碌碌,沉迷于醉生梦死当中,别说什么对未来的远见了,连自家到底有多少钱恐怕都算不明白,但是陛下却让他耳目一新,明明如此年轻,却思路深邃格局高远,对新技术在未来的应用前景有着极为精准而且清晰的认识,甚至就连他都挑不出毛病,只能暗暗佩服。
眼下,虽然他上台还不到两年,但是整个国家,都正在感受到他带来的变化——刚刚通车的枫丹白露至巴黎的列车,就是其中最初的萌芽。
他无比确信,在陛下的带领下,法兰西必将以昂然之姿,迈入到工业化的新时代当中,甚至也许能够压过海峡对面的英格兰。
他其实还是有点瞧不起女性的,但他觉得,如果苏菲殿下真有陛下的见识和风采,甚至哪怕只有几分之一,那也绝对是个优质合作伙伴。
“其实,我一直都和她通信,把我在巴黎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她。而她对陛下登基之后的所作所为也都非常感兴趣,打听得非常详细,尤其是对枫丹白露至巴黎的列车,她几乎事无巨细地都详细询问了,害得我还专门去找人咨询了……”在博旺的注视下,苏菲以玛丽亚的口吻,继续说了下去,“而且,她也听说了,您是陛下最信任的银行家,国营铁路公司的许多债券就是您本人承销的,可以说,正因为有您的帮助,所以帝国的建设计划才能够如此顺利地推行——”
“没错,正是鄙人。”博旺得意地点了点头,“能够为陛下的宏图大计贡献几分心力,那是我的荣幸。”
“既然如此,那么您的经验,肯定也可以给她提供非常多的教益。”苏菲轻轻地点了点头,“博旺先生,苏菲正是希望把法兰西的经验复制到她那里去,而您,就是她认定的最好的介绍人。”
说到这里,她故意又补充了一句,“肯定可以比所罗门·冯·罗斯柴尔德男爵干得更好。”
所罗门·冯·罗斯柴尔德就是此时罗斯柴尔德奥地利分支的家主,也是弗朗茨皇帝最倚重的金融家,在历史上,他更是奥地利初步工业化时代的重要推手,参与创办了北方铁路公司、奥地利信贷银行等等最重要的企业,可谓是煊赫一时。
正是因为感谢他的服务,所以弗朗茨皇帝才会如此“屈尊”,把他和他的兄弟们都封了帝国爵位,破天荒地让犹太人登堂入室。
苏菲在这里夸博旺能够胜过所罗门·冯·罗斯柴尔德,果然如她希望的那样,彻底激发了博旺的好胜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金融家的好胜心,并不是如同国王或者统帅们那样,以军队的厮杀来实现,而是通过金钱的涌动和股票债券的涨跌来实现,但规模同样宏大,影响同样深远。
一场战役的胜败,有时候足以决定一个国家的命运,但一家企业的创立和兴衰,同样也可以深刻地影响到一个国家。
博旺希望能够踩在他的所有同行头上,创下独属于他的辉煌遗产,以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是在所不惜的。
依靠着投机波拿巴家族,他站上了帝国的前台,成为了和皇室联系紧密的专属银行家,风头已经压过了罗家在法国的分支,如果再能够压过奥地利的分支的话,那么他就有资格说,自己和罗家可以分庭抗礼了,甚至站上头把交椅也并非夸张。
面对这样的诱惑,他怎么可能不为之动容呢?
“我对所罗门·冯·罗斯柴尔德男爵先生充满了敬意,他和他的父亲和兄弟们一样,是非常精明且优秀的人,他们的业绩也足够说明一切。但是——如果给我足够的机会,那我确信,我真的可以做得比所罗门·冯·罗斯柴尔德男爵更好,至少更符合苏菲殿下的期待。”于是,他郑重地做出了保证,“无论她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指点,我都非常乐意为她解惑。”
“那您现在就可以开始了——”苏菲冷不丁地说。
“嗯?”博旺有些惊愕。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转述给她呀。”苏菲连忙为自己找补,“正好咱们今天见了面,机会难得,您尽可以畅所欲言,把您的经验讲述出来,我再把其中的要点记述下来,再写信给她,这样的话,想必她也能够从中学到许多呢……”
“这算是验货吗?”博旺回过神来,然后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倒也不以为忤,事实上,他倒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于是,接下来,在苏菲的注视下,他开始涛涛不绝地讲述了自己为国营铁路公司承销债券的经过和经验教训,对铁路各种地形下的建设成本、运营利润率的测算,以及铁路公司经营的种种手段,犹如在给学生上课一样。
在过去的一两年当中,他的很多构想已经变成了现实,所以有了“成功经验”,他更是信手拈来,以这些事例来佐证自己的话。
博旺一直都是个实干家,最讨厌大而无当的演讲,所以他的讲述都是简短精悍、切中要害,苏菲听得简直目不暇接,她甚至还拿起纸笔,记录了博旺讲述的一些要点,以便自己日后查询。
虽然很多专业的东西,她并不明白,但是从博旺涛涛不绝的讲述当中,她足以判断出来,对方绝对和传闻当中一样卓越,没有半分掺水,难怪艾格隆那么器重他。
直到半个多小时之后,博旺这一堂不收费却价值万金的“讲课”,才终于宣告结束,博旺拿起手绢擦了擦脸,然后又意犹未尽地看着“玛丽亚”。
“公主殿下,我已经尽量深入浅出地说完了,如果您还有什么不懂的,以后随时可以问我,我知无不言——”
“我非常感谢您的坦诚。”苏菲此刻也严肃地向对方道了谢,“我会在给她的信中,详细描述您的诚恳和专业的,无论这次的结果如何,请相信我,您将得到一位外国王妃的永世尊重。博旺先生,这种荣幸绝不会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那么,以后我去奥地利旅行或者公干的话,能够去美泉宫里逛一逛吗?”博旺笑着开了个玩笑。
然而对苏菲来说这绝不是玩笑。“我保证,绝对可以,她一定会以最高的礼遇来接待您的。”
“玛丽亚”的回应,让博旺又是一阵惊愕,他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笃定苏菲会把自己当回事。
不过,作为孪生姐妹,她们之间也许感情特别好吧,所以只要玛丽亚为自己美言几句,那对面也买账也说不定。
不管合作成不成,能够得到奥地利宫廷的礼遇,那绝对是不亏的,博旺这么一想,顿时心情就更好了。
而此刻的苏菲,却比博旺更加心潮澎湃起来。
博旺所说的一切,让她更加看清楚了自己掌权后应该怎样作为,也看清楚了奥地利以后应该走的路。
而且,这不是忽悠的“画饼”,而是有切切实实的落地经验的道路,毕竟她心爱的小情人已经走在前面了。
是的,奥地利比法兰西穷而且弱许多,但是只要走在正确的道路上,那么就算不能超过法兰西,也能够跟得上,不至于被甩得太远,依旧能够坐在餐桌边,而不是成为菜单的一部分,而对她来说,这就够了。
而在真实的历史上,奥地利作为工业革命的次生传播地,本身的工业化之路也充满了“上层强力推动”的色彩。
总体来说,就是奥地利皇室和政府通过自己的各种渠道,从西欧引进技术和资金,以官方或者半官方的方式,组织早期的工业巨头和银行,追赶西欧的工业化进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早在1829年,政府内部就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英国人的铁路创新,并且开始提议在本国引入类似技术,而在所罗门·冯·罗斯柴尔德男爵参与创办北方铁路公司之后,奥地利的第一条铁路,于1837年正式开通,最初是从弗洛里多夫到瓦格拉姆(接近重要的煤矿产地),1838年就贯通到了帝国心脏维也纳,而后是延伸到波西米亚的布热茨拉夫,最终形成了奥地利帝国最早的铁路网,也成为了帝国工业化的“起搏器”。
而后,为了适应工业化所带来的越来越庞大的信贷需求,帝国又创办了奥地利信贷银行,有罗斯柴尔德家族等银行家和帝国贵族们共同参股,很快成为了帝国最重要的资本信贷银行,皇室也从中获利极大。
所以,奥地利的工业化,就是引入式、追赶式的典范。
这倒也非常正常,毕竟奥地利虽然是个老大帝国,但是和富庶的西欧相比,底子其实很薄,再加上之前连年的战争,可谓已经是民穷财尽,如果不依靠官方的力量来集中资源进行初步建设的话,那么就算再给几十年时间,也不可能靠民间力量自发地走上工业化进程。
(也就是说,在近代工业化进程当中,奥地利和普鲁士走的是同一条路,只不过普鲁士走得更好而已,更扩大来说,作为普鲁士的好学生,后来日本明治维新模仿的也是同一路线,甚至可以说,这是后发国家追赶先进国家的必经之路之一)。
在得到如此重要的教益之后,苏菲心里也有数了,她也知道,今天自己已经达成了目的,甚至比想要的还要多。
她掩饰住内心的兴奋,矜持地向博旺点头致谢。
“谢谢您,博旺先生,您比我之前碰到过的所有老师都更让我受益匪浅,我相信对我姐姐来说也同样如此。”
“能被您如此评价,使我受宠若惊。”看到她这么说,博旺也知道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所以他站起身来,殷勤地向公主殿下躬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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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石破天惊
直到入夜时分,基督山伯爵大人才终于从自己一整天的繁忙公事当中解脱出来,悄然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为了维持自己逐步扩张的密探网络,他原本就是个大忙人,而在最近,因为王党的叛乱,巴黎进入了紧急戒严状态,连带着他的工作量比往常又增加了一倍以上,他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带着手下监控帝都的各个区域,配合警察和军队逮捕可疑分子等等。
好在,巴黎虽然确实有不少人对帝国心怀不满,但是愿意支持波旁王家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在底层人群当中,更没有几个人对“恢复正统王朝”这个口号感兴趣,所以巴黎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乱子,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一直以来,帝国政府对于那些反贼们,都秉持着“反王,但更要防共(和派)”的态度,认为相比于已经脱离时代的旧贵族支持者们,希望推翻君主制的共和主义者们更为可怕,而现在的事实也证明,这个判断并没有错。
当然,工作上的事情已经结束,现在满身疲惫的埃德蒙·唐泰斯,只想着要回家好好洗个澡然后睡一觉,为明天的工作恢复精力。
在回到家之后,和往常一样,爱米丽快步迎了上来,然后如同妻子一样温柔地替他拿下了外套。
在埃德蒙和瓦朗蒂娜订婚之后,瓦朗蒂娜虽然已经有了未婚妻的身份,但是她表示自己年纪太小,不可能尽妻子的义务,所以她愿意容忍和伯爵关系暧昧的爱米丽夫人,继续留在伯爵的身边。
所以,依靠着瓦朗蒂娜的“大度”,爱米丽依旧留在伯爵家中,管理这幢原本属于她的宅邸。而在最初的抗拒之后,明白自己实际上已经无处可去的爱米丽,也终于在不甘当中,咬牙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作为前“唐格拉尔夫人”,已经跌落过一次的爱米丽,再也承受不起又一次彻底跌落的代价了。
哪怕挣不到一个“夫人”的地位,只要能够继续留在注定要成为帝国重臣的伯爵大人身边,那么她终究还可以在上流社会当中保留一席之地——反过来说,如果在这里被赶走,那么今后她就再无翻身的机会。
对伯爵来说,有一个曾经地位高贵、而且深谙上流社会运作规则的夫人作为顾问,呆在自己的身边,也确实很有帮助,他虽然并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但有时候为了工作,这也是必须要做的事。
当然,哪怕名义上只是“管家”,但是爱米丽偶尔还会客串“女主人”的身份,不过这就属于伯爵的私人生活了,外人也没有权利去多问什么。
总之,今天疲惫不堪的伯爵,在见到爱米丽之后,只是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她,然后就准备去洗漱休息,然而他却很快注意到,爱米丽的神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爱米丽?”于是他问。
“先生,刚刚有客来访,现在就在会客室等着您——”爱米丽立刻回答。“是夏奈尔小姐,还有……玛丽亚公主。”
“啊?”一开始说夏奈尔的时候,伯爵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陛下在临走之前,已经确定让夏奈尔配合自己的工作,所以夏奈尔为了什么公事夜里来找自己实属正常;然而,如果多了一个玛丽亚公主,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他虽然不在宫廷任职,但是消息却很灵通,他当然知道,玛丽亚公主狠狠得罪过皇后陛下,两个人可谓是水火不容。
过去的那些事就不提了,就连最近,两个人都好像大吵过一架。
这种时候,如果自己主动接近玛丽亚公主,那么皇后陛下会怎么看待自己?
这可是一场无妄之灾啊……他心里颇感无奈。
但是很快,他又想到,一贯谦虚谨慎的夏奈尔小姐,是绝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情的,更不会主动去惹怒皇后陛下,那么,今天的事情只能证明一点——这可能是陛下的意思。
一想到这里,原本就全身疲惫的伯爵,感到一阵头疼,不由得更加疲倦了。
但是,不管怎么疲倦,既然是陛下的意志,那么他就只能贯彻到底,所以他只能强打起精神,完成自己的工作。
“好,我过去看她们,你先回去休息吧。”他小声交代爱米丽,“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好的。”爱米丽俯首听令,然后悄悄离去。
埃德蒙强打着精神,走入到会客室当中,而这时候,那两个女子果然已经在这里静静地等候着他。
在昏暗的烛光下,她们姣好的面孔显得有些飘忽不定,而此刻的气氛,也相当的严肃。
“公主殿下,夏奈尔小姐,晚上好。”虽然心里忐忑不安,但是该有的礼节却不能含糊,所以埃德蒙主动向她们两个问好。
“晚上好,伯爵先生。”开口的是玛丽亚公主,她还是一贯的强势,对此埃德蒙倒是早有预期。
“请问,两位深夜来访,是有什么要事交代吗?”因为已经很疲倦,所以他没有再更多客套话,而是直奔了主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夏奈尔轻轻点了点头,仿佛是在明示公主殿下,这位伯爵绝对可以信任。
于是,“玛丽亚”公主再也没有任何犹豫,而是转头,一脸严肃地看着伯爵。
“确实是有要事,伯爵先生。虽然我跟您没有什么交情,但是我对您的名字如雷贯耳,我知道您是陛下的头号心腹。所以,接下来我要告诉您一件极为机密的事情,这件事的重要性再怎么拔高也不为过,甚至牵涉到两个国家接下来的国运——所以我请您,以最严肃最慎重的态度对待它,我相信,您肯定可以做到它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当玛丽亚公主神态如此凝重的时候,伯爵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压迫感,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在面对一个执掌大权的君王一样。
这和往常的她可完全不一样啊……他心里有些疑惑。
而且,玛丽亚的说辞,更是让他感觉到心惊肉跳。
牵涉到两个国家接下来的国运?难道是法兰西和巴伐利亚之间有什么高度机密的外交交易吗?他顿时就胡思乱想起来。
不过,即使在这个时候,心思沉稳的他也没有完全失去冷静,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公主,等待着她的下文。“请您明示吧,为了陛下和法兰西的利益,无论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尽力完成。”
看到伯爵的作派,苏菲也安心了下来。
接着,她以尽量平和的语气,说出了真相。“其实,我不是玛丽亚,而是苏菲——”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听到这句平淡的话时,伯爵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甚至眼珠子都凸出来了,显然这个消息,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冲击,甚至让他感觉到十分荒谬。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吗?
可是,他看着苏菲的脸,又看了夏奈尔的脸,却从她们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开玩笑的痕迹。
在刹那间,他突然联想到,夏奈尔不久之前还去奥地利出访过,难道这就是陛下精心执行的一项计划?
玩大了,这下真的玩大了。
他的心里,瞬间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
陛下……您可真会玩啊……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埃德蒙下意识地咽下了一大口唾沫,接着他死死地盯着苏菲,等待着她进一步揭晓答案。
“我知道,对您来说这可能太过于震撼,以至于像是在开玩笑。所以,为了解除您的疑惑,接下来,我将为您讲述一个故事……一段旧情。”
接着,苏菲讲述了自己当初在美泉宫当中和艾格隆结识、共处乃至相爱的过程,虽然她尽量使用着客观冷静的语气,但是在讲述到激动处,却仍旧免不了稍稍动情,以至于声音都变得嘶哑了些许。
这段讲述并不太长,但仍旧耗费了一些时间,直到最终,苏菲轻轻地摊开了手,“如您所见,我们虽然分别了,但我们并没有忘记彼此,所以我们在我妹妹玛丽亚的牵线搭桥下,偷偷地完成了这一次的重逢,对我来说,这就像是干枯的花朵重新接触了生命之泉一样……伯爵先生,我相信,无需我做出任何解释,您都可以清楚看到我们冒着多么巨大的风险……但即使如此,我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这些。
我不需要您指导我们这样的做法是否合乎理智、合乎伦常,我们根本不在乎这些。我告诉您,只是想要让您知道,现在,我们需要您的帮助,而且我的爱人无比信任您的能力和忠诚,所以我同样信任您,我衷心希望能够借用您的能力,让这桩秘密事件能够圆满地画上一个句号,至于它是恶行还是善举,自有我们和上帝来做出评断,您无需对此多言。”
苏菲的总结,既动情又充满了骄傲,更没有半分羞愧和悔意——她原本就不会是那种反省自己的人。
而她这种强硬的态度,以及言语之间散发出的咄咄逼人的压迫力,让伯爵不禁有些心惊胆战。
不过,此刻的他,心里更多的,反而是另外一种感慨。
一直以来,作为陛下的亲信宠臣,他常伴陛下左右,也亲眼见证了他是如何对待身边的女子的。
他爱特蕾莎公主或者艾格妮丝小姐吗?肯定是爱的,但是这种爱,并没有超出理性和自私的范畴——也就是说,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罢了。
为了让自己开心,他不惜一次次地伤害身边的人,而且从来没有见过他有什么真正的愧恨。
看得久了,他恍惚之间甚至觉得,陛下看着有俊美的外表,像个精力充沛活力四射的年轻人,但实际上他就如同大理石一样冷酷无情,他的心里只想着自己,从不把其他人放在心上,哪怕至亲至近的妻子,都可以凭借一时的心血来潮,就这样随意折辱。
然而,当听完这个曲折而又耸动的故事之后,他却发现,原来陛下冰冷的心当中,居然还有一个隐秘的角落,是如此炽热,是如此感情丰沛到不顾一切。
为了见到旧情人,冒如此大的风险,以理性而言想都不可能去想,但是他居然就干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原来陛下,终究还是一个人啊。”于是,他发出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的感慨。
他的感慨,让苏菲和夏奈尔一下子面面相觑,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抱歉,我只是一下子有感而发罢了,您不用在意。”
埃德蒙苦笑了一下,然后他站了起来,郑重地向苏菲行礼。“苏菲殿下,很抱歉我刚才的失礼。”
“无妨,现在不是讲究这个的时候。”苏菲摇了摇头。“我关心的是,您现在作何打算?”
“我不可能背叛陛下,而且,为了陛下我愿意粉身碎骨。”伯爵想也没想地就做出了答复,“如果他需要我帮助您,那我就会尽我全力去做。”
“很好,他果然没看错人。”看着伯爵如此斩钉截铁,苏菲也满意地微笑了起来。
接着,她又继续说了下去,“其实,我们需要你做的事情非常简单,那就是在适当的时候,护送我回到奥地利,并且确保途中不要出现任何纰漏。您可以伪装自己的身份,带着我跟随在外交使团当中,然后等我和玛丽亚在法兰西大使馆再调换回来,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您操心了。”
苏菲说得简单,但是做起来肯定没那么容易。
可是既然这是陛下的命令,那么再怎么困难,他也要想办法实现它。
所以埃德蒙只是沉吟了片刻之后,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好的,我现在就着手为此准备。那么您希望什么时候离开呢?”
“这个嘛……就看运气咯。”苏菲的笑容越发灿烂了,“等我确定我怀孕之后,我们就动身。”
虽然她的话简单,但是信息量却极大,以至于伯爵觉得自己的脑容量都快要不够用了。
他额头冒出了虚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是,除了听从命令之外,他又有什么别的选择吗?当然没有。
“那……我祝您一切顺利。”最后,他绞尽脑汁,给了苏菲一个好像得体的答复。
“我也祝您一切顺利。”苏菲仍旧微笑着,“也许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打交道呢,伯爵先生,以后如果您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也尽管说吧。另外……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以后恐怕也要多多仰仗您,别让她再继续丢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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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黑金
正当苏菲在为自己未来的宏图大计而奔忙的时候,在加来海峡旁边的洛桑戈埃勒小镇,一位同样显赫的皇族成员,也同样站在高地上,俯瞰着自己未来事业的应许之地。
今天天气并不好,天空阴云密布,浓得看不清太阳的身影,冬天的风从西边的英吉利海峡呼啸而来,刮得人脸颊发疼,就算此时穿着一身大衣,但是亲王殿下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即使如此,站在高地上的查理亲王,仍旧心情振奋。
在历经多地考察之后,他的旅途,终于暂时到达了终点,而他的野心,终于也找到了一个落脚之处。
作为波拿巴家族的年轻成员,他当然有野心,而且他的野心甚至不会比堂弟小,但是除了野心之外,他也有理智,知道自己靠个人能力能够拼到的上限在哪儿。
如果艾格隆体弱多病,年纪轻轻没有留下后代就过世了,那么他当然就可以顺势以继承者的身份宣布自己成为波拿巴家族的首领,然后向着法兰西的皇位进军。
但是,现实完全不是如此,他的堂弟身体健康,而且已经结婚生子(看样子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孩子),自己肉眼可见的不可能做皇帝梦了。
既然做不了皇帝梦,那么他的野心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辅佐堂弟,在帝国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系,成为皇室的重要支柱,手掌大权家资巨万……这大概就是自己此生能够奋斗的上限了。
他没有透视眼,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成为皇帝,那么他也不会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皇位,所以他对这个现状反而能够接受,并没有什么愤愤不平的心态。
在有限的空间里,他要发挥自己的全部才能,做出最大的业绩,留下最高的名望,这样也似乎很不错。
而他的堂弟也给了他机会,在短暂的压制之后,陛下建议他去参与海军事务,把他任命为自己的海军顾问,并且还暗示他,只要他能够做出一些成绩,就会在不久的将来把他任命为海军大臣。
任何人都知道,陆军才是帝国的根基,海军只是辅助,但是亲王更加知道,堂弟不可能把陆军的指挥权交给自己,能够让自己有希望执掌海军,已经算他大度了。
所以,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要在海军上有所作为,实现公利和私利的双丰收。
在下定决心之后,他先是花重金,聘请了一些工程师和退役的海军军官,充当自己的幕僚团队和亲信班底,然后,就带着这些人离开巴黎,前往法兰西各处的海军军港考察,以便尽快熟悉自己未来的业务。
然而,在表面上冠冕堂皇的公事之下,亲王为自己这段旅途还增加了一个新的目标——那就是,寻找合适的煤矿。
在这个年代,飘荡在五大洋之上的绝大多数船只都依靠风帆作为动力,虽然已经出现了一些蒸汽船,但是此刻它的优势尚且不明显,蒸汽机效率低下、容易出机械故障等等毛病,都是军队所难以容忍的,而且机械设备的维护成本也居高不下;所以在各国军队当中,蒸汽船往往只能当做运输船和拖船来使用,并没有进入到战舰序列当中。
但是,作为一个年轻进取的聪明人,亲王之前就已经在前往圣赫勒拿岛上迎回拿破仑皇帝遗骨的旅途当中,和英国皇家海军的官兵们共同研讨过未来海军的发展,而后来他又和本国海军的军官们谈论过同样的问题,最终他得出了结论——蒸汽动力的战舰,在一段时间的过渡之后,必将成为未来海军的发展主流,而且这个过渡阶段,越快越好。
蒸汽战舰的种种毛病他并不陌生,但是这些都是可以改进的问题,而它的优势却是无与伦比的——它的动力来自于自身,因此速度和机动性可以比风帆战舰强太多,而且它动力庞大,足以让蒸汽战舰造得比过去任何战舰都要更加庞大。
更大的战舰就能装更大、更多的炮,射程更远威力更大,优势必然就是压倒性的。
海军的底层逻辑就是“技术优先”,把资源投给一艘更加先进的战舰,胜过投资给几艘次等杂鱼,对此他当然心知肚明。
所以,为了帝国海军的发展前途,心系海军的亲王认为,自己眼下最大的任务,就是尽快推动帝国海军走上蒸汽动力的更新换代,也许解决那些技术问题需要几年甚至十年,但是他还这么年轻,他花得起这个时间。
如果他真的完成了这样的“伟绩”,那么他必然会成为帝国甚至法兰西历史上最杰出的海军大臣,受到后人敬仰,他一生的功业也将就此确立。
在确立了这个目标之后,他开始了自己的奋斗,他在海军内部得到了许多人的拥护,但当然其中也有阻力——海军内部的将领们当中,有不少人自恃自己资历老,瞧不起这个突然挤进来的年轻人和“外行人”,认为亲王殿下这些话无非只是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想而已,他们反对他所希望的改革,并且认为他对海军的事务插手越少越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阻力完全吓不倒他,毕竟,论人事斗争,他还真没怕过谁。
不过,关于海军发展战略的问题,现在暂且抛到一边,亲王殿下来到加莱省的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其实是为了另外一样东西——煤矿。
经过他和身边工程师们的考察,他认定,这个洛桑戈埃勒小镇,拥有着法兰西西北部最优质的煤矿。
事实上,当地开采煤矿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亲王殿下现在所踩着的高地,就是由煤渣堆成的小山。
不过,在过去,这些煤被挖出来,只是供应人们的取暖所需罢了,所以开采量并不大。
放在几十年前,谁又能够想到,看似稀松平常的黑色泥垢,在如今的新时代当中,却会成为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之一呢?
如果希望海军舰队转型成为蒸汽战舰,那么不光需要更好的机械技术,更加需要优质的煤矿;而在同时,陆地上那些蒸汽机械,以及蓬勃发展的纺织业和铁路,同样也需要大量煤矿。
哪怕稍微有点远见的人,都能够预料得到,在未来,帝国的煤矿消耗量将会直线上升,并且最终也许可以达到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早点去开发煤矿做为自家的产业呢?
这个问题,就成为了亲王殿下接下来行动的动力,他在考察海军之余,在各地辗转,探访煤矿的踪迹,最终,他把自己未来的事业放在了这个不起眼的滨海小镇当中。
【在历史上,自从1720年当地首次发现煤矿资源以来,这里成为法国最大的煤矿地,直到80年代关闭为止,当地累计产出了20亿吨的优质煤,虽然和鲁尔区相比还是逊色不少,但是也对法国的工业化起到了极为重要的支撑作用。】
眼下,这里四周还是一片荒凉,但是亲王相信,只要自己用心经营,不出几年之后,这里必然会成为一个繁荣的矿业城镇,“黑色黄金”将会源源不断地从这里开采出来,供应到战舰、列车和各处机械设备的锅炉上。
如果经营得当,那么自己就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巨富。
既成为帝国海军事业的奠基人,又成为一个巨富的煤矿主,那么自己的人生,岂不是就此达到了巅峰?
亲王殿下坚信如此。
接下来,他会长期留驻在这里,然后和自己的工程师们实地勘探,寻找最好的矿脉,然后就动手开矿——他知道,以后想要开煤矿的人肯定越来越多,所以他必须先人一步,越快越好,只有这样才能建立竞争优势。
当然,万事俱备,但是他也有一个致命的死穴——那就是他缺钱。
他本来手头里就没有什么钱,父亲和母亲虽然多次资助过他,但是他们毕竟也要养老,所以他也不好意思再跟父母要钱。
除此之外,为了跟梅克伦堡·什末林家族的公主结婚,他还不得不跟银行家借了几百万的“彩礼贷”,以便能够让自己缔结一门维持门第家格的婚事。
在这种身背巨债的情况下,想要单凭自己来开采一个大煤矿,那简直就像是痴人说梦了。
不过,他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虽然他欠了银行家博旺几百万,但是只要他提供的资源足够诱人,他也可以说动这个精明的银行家再给自己投资,作为自己事业的启动资金。
同样,已经和自己暗中勾结的玛丽亚公主,肯定也是愿意暗中资助一下自己——毕竟,自己的实力越强,对她来说利用价值就越高,她肯定愿意帮助同党。
只要有第一波的启动资金,让煤矿顺利开起来,那么接下来事情就非常顺利了,就跟滚雪球一样,自己可以利用自己在海军当中的发言权,优先给这里的煤矿提供订单,再加上关系网当中的其他工业家的帮助,那么根本就不用发愁订单,挖出任何一铲子煤矿都是稳赚不赔的。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必须建立在自己的权位能够稳固的基础上,既然权位可以保证自己根本不愁订单,那么一旦自己失去权位,那也就意味着“生意”也会顷刻间烟消云散。
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自己的权位和政治生命,这一点亲王同样也理智清醒。
他知道,对自己亲爱的堂弟来说,“堂兄”这个称呼并不代表什么,必要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对自己弃之不顾,所以他真正的靠山,不是什么血脉亲情,而是他背后的玛丽亚公主。
玛丽亚公主如果一直能够得到陛下的宠爱,那么他就可以长期维持住自己的权位,不用担心突然垮台。
所以,他也要想尽办法帮助玛丽亚“圣眷不衰”才行。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一旦煤矿开始顺利运行,就分出一部分股份作为干股直接挂在玛丽亚的名下,以此来作为两个人“同党友谊”的见证,也是互相输诚利益捆绑的必然选择。
他相信,喜好奢侈挥霍的玛丽亚,是绝对不会拒绝这份大礼的。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最近围绕着京城发生的一系列大事,他只是听说旺代发生了叛乱,陛下已经带领近卫军前去平叛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对于叛乱的事,他倒是并没有放在心上,和塔列朗一样,他觉得保王党的作乱纯属自寻死路,根本没有任何成功的希望,顷刻间就会被自己的堂弟扫灭,所以他收到消息之后根本没有改变自己的行程,而是继续原本的计划。
在他的眼里,玛丽亚公主还是在巴伐利亚,为自己作为中间人,操办和梅克伦堡·什末林家族的联姻事宜。
算起时间的话,这些事应该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搞不好玛丽亚公主已经回到巴黎了也说不定。
所以,亲王已经在盘算接下来回到巴黎之后,应该怎样感谢自己的这位“媒人”,该用什么重礼来讨好她的欢心。这可万万马虎不得。
此刻的查理亲王,站在高地上,迎着猎猎海风,踌躇满志地注视着脚下这一片埋藏着巨量煤矿的大地。
无论是政治生涯,还是个人事业,抑或是婚姻大事,此刻他都好像已经“时来运转”,一跃而起,踩在了时代的风潮之上,这种感谢,让他无比畅快,意气风发。
是的,未来已经来到了他的手中,无论是加莱省的洛桑戈埃勒,还是巴黎,他都有信心成为其中如鱼得水的弄潮儿,政坛的风云激荡,永远不会停歇,但是他将是其中的胜出者。
未来的历史书上,将会如实记下,前荷兰王子夏尔·路易·拿破仑·波拿巴,帝国海军的优秀掌舵者和奠基人,法兰西最早的工业巨头之一。
也许他可能无法和自己尊贵的堂弟并肩,但是自己仍旧可以留下一番让子孙们无限敬仰的功业,而这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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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悬赏
正当苏菲正在为自己的宏图大业殚精竭虑之时,艾格隆同样也在为了自己头上的皇冠而拼尽着全力。
在从南特城沿着卢瓦尔河谷进入到旺代境内之后,他带着自己的近卫军,一直南下向着旺代地区的腹地挺进。
这一路上,他以摧枯拉朽之势,沿途摧毁了几个反叛分子们盘踞的据点。
不过,他碰到的反叛分子并不多,抵抗也不甚激烈。
很明显,保王党在当地并没有动员起群众,绝大多数旺代当地人,都对之前残酷的叛乱战争心有余悸,不愿意再为了王室投入到一场可能耗尽本地骨血的内战当中。
对当地人来说,他们眼中的“仇敌”,都是共和国的那些“渎神者”和“弑君犯”们,对波拿巴家族他们反而没有什么恨意——毕竟,当初就是拿破仑最终平定了旺代,并且在拿破仑统治时期,这里的人们也以一种“冷淡的默认”态度,接受了帝国的统治。
而且,在上位之初,艾格隆就曾经全国巡游,亲自到访了这里,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见过他,但是,这里的上层人士们都已经见过了他,而且都已经知道,年轻的波拿巴皇帝并不是一个嗜血的恶棍,更不是一个穷兵黩武的疯子,他对旺代没有敌意,只要这里恭顺对待他,他愿意把和平和繁荣带给这里。
他们留下的印象,必然也会渗透到下层百姓们的耳中,更加打消了人们反抗帝国的欲望——也许在许多人心里,巴黎的君主最好还是正统的君主,但波拿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至于为了保卫“正统”而拿枪造反,那想都别想了。
所以,不管保王党分子们最初抱有什么指望,但是现实的发展肯定已经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他们并没有发动起旺代民众起来叛乱,更别说煽动整个西北部和1793年那样站起来为保王事业而战了。
而帝国政府的反应速度之快,也完全出乎于策划者们的预料,坐镇雷恩市的皮埃尔·普瓦图将军,以最快的速度执行了苏尔特元帅事前就制定好的计划,封锁了通往旺代地区的道路,甚至连海岸线都被紧急调动的海军给封锁了
所以,保王党分子,在他们发动叛乱仅仅一周的时间内,就发现自己陷入到了“进退失据”的泥潭当中。
而就在他们进退失据的情势下,又过了一周,年轻的波拿巴皇帝带着近卫军的突然登场,更加给了他们以致命打击。
叛乱分子们当中,不乏热情洋溢的忠诚保王党分子,但是他们的战斗力和正规军自然有着天壤之别,而且近卫军更加是从军队优中选优挑出来的精锐,双方战斗力的差距更加是令人绝望。
如果当地人民被发动了,那么还可以用游击战等等方式,化整为零来袭扰近卫军的后勤交通线,依靠拖延来消耗时间,等待转机,可是在当地人民保持冷漠态度的时候,“游击战”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而已。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叛乱分子当中,稍微有一点点头脑的人,都知道眼下的情势已经绝望,他们无论如何勇敢都不可能改变结局。
对此,艾格隆已经深有体会——在最近几次交战当中,他麾下的近卫军将士们,已经俘虏了不少叛贼。
这些叛贼里面,有十分坚贞不屈的,也有骨头很软一下子就求饶的,但无论是谁,都表现出一种对这次叛乱完全绝望的态度——即使是最勇敢最死硬的那群人,也不过是只求为自己忠诚的王室“殉身”罢了。
而且随着艾格隆的进军逐渐深入,这种绝望心态肯定还会继续蔓延加深。
艾格隆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因为海岸线已经被封锁的话,这些潜入法国的保王党领袖们可能已经丢下他们的忠诚战士们乘船逃亡了(毕竟这种事情几十年前他们也做过)。
可惜,艾格隆这一次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了,他要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把自己的政敌再狠狠地削弱一次。
敢举兵造反的人,肯定是保王党当中的骨干分子,既忠诚又有行动力,这种人是宝贵的资源,死一个少一个(艾格隆自己当年也处在类似的生态位上,所以他有着深切的体会)。
反过来说,如果这群人中的大部分,被自己杀死或者囚禁的话,那么保王党势必元气大伤,甚至在接下来的十年内都可能衰微到不成气候,难以给他带来任何麻烦了。
在这段时间内,经过对俘虏们严酷的审讯,艾格隆对这次叛乱的具体情况也终于有了一些了解。
原来,这一次的叛乱,并不是已经流亡英国的查理十世国王和王太子路易的决定,而是国王的小儿媳贝里公爵夫人一个人的“独走”。
她认定,帝国刚刚复辟,统治根基肯定不稳,所以要趁着西部保王党还有不少支持者的时机,尽快发动“起义”,以此恢复正统统治;而国王和王太子则认为时机未到,不能这样白白冒险,应该继续静等帝国出现重大统治危机再图大业。
双方争论不休,最后贝里公爵夫人决定单干,于是她带着她的亲信和一批愿意冒险回国的支持者,悄悄地登陆法国,然后潜入到了旺代,再和当地一些保王党潜伏势力汇合,最终发动了这一场叛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她是国王的小儿媳,但因为王太子路易没有子嗣,波旁王家未来的继承人是她的儿子亨利,所以她也是正统派们眼中未来的“王太后”,因此她在保王党分子眼中也颇有号召力,最终在她的努力之下,这场叛乱成功爆发了。
说实话,在接到叛乱的消息之后,艾格隆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保王党这次造反的时机如此莫名其妙、手段也如此粗糙拙劣,充满了一厢情愿和仓促慌乱的气息,而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想来,这位贝里公爵夫人,当初虽然在宫廷当中地位很高,但是从没有实际执政过,也没有组织团队的经验,只是身边有一群俯首帖耳的仆从和追随者而已,在这种情况下,她对自己的能力有过高估计,倒是也非常正常。
反过来说,艾格隆对她也并不是完全的蔑视心态——毕竟,在儿子丢掉王位之后,敢于为王位亮剑,这份意志力还是值得赞赏的。
当然赞赏归赞赏,艾格隆可不打算对她手下留情。
他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位王妃给抓起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让她跑了。
毕竟,如果唯一一个敢于举兵的波旁王室成员被自己活捉的话,那么对保王党分子的士气必然是毁灭性打击。
所以,在行军途中,艾格隆就对自己麾下的官兵们发布了悬赏,任何一个抓住了贝里公爵夫人的人,都将得到20万法郎的赏格,官衔也可以升一级。
这份赏格,也犹如对近卫军将士打了鸡血一样,更加刺激到他们的战意。
就在这种昂然勃发的士气当中,艾格隆带着自己的军队开进到了旺代省的首府拉罗什当中——虽然周边地区有不少地方发生了叛乱,但是这座首府还牢牢地掌控在帝国驻军的手中。
在不久之前,他带着艾格妮丝一起巡游,来到旺代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休息和接见各界名流的。
说起来,这座城市其实还同他颇有渊源。
在上台之后终于平定了旺代叛乱的拿破仑,为了彻底压服这个屡次反抗巴黎中央政府的地区,于是在旺代地区苦心经营了一番。
一方面,他重新设计道路和市政规划,一方面,他决定把旺代的首府迁移到拉罗什。
拉罗什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庄,但是因为皇帝(这时候还是第一执政)的命令,于是它被兴建了起来,一方面他希望从头到尾重新建立一套政府机构来管理旺代,一方面,拉罗什作为旺代的中心地带,也可以成为一座坚固的堡垒,成为帝国镇压未来有可能的叛乱的“中流砥柱”。
1804年,拉罗什建城完成,而因为它与拿破仑皇帝的意志紧紧相连,所以他一度被称为“拿破仑之城”。
很自然地,拉罗什市区街道都由拿破仑手下的建筑师亲自规划。
它呈现并南北对称分布,各个区域都规划得当,而且在这座首府周围,还有不少驻军和相应的防御工事。
并且,它因为处在旺代地区的中心位置上,所以它成为了好几条重要交通线的交汇点,只要控制住了这里,就等于在整个地区都拥有进退机动的主动权。
正因为如此,它也成为了平定叛乱计划的关键,在收到周边乡镇发动叛乱的消息之后,拉罗什的驻军迅速地收缩到了预设的营房和阵地当中,控制了整个城市,同时向内地的市镇通报叛乱的消息,等待来自内地的增援。
这段时间里,有一些武装分子对拉罗什周围发动了一些骚扰和试探性的进攻,甚至还有人偷偷在城内张贴了希望策反驻军的宣传单,不过这些手段都被坚定的守军挫败了,这座扼守整个旺代交通线的“拿破仑之城”,依旧完好无损地属于波拿巴家族所有。
而现在,在过去了20天以后,他们等到了心心念念的增援,甚至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多,居然是皇帝陛下亲自带队的人马。
总之,正如之前苏菲在枫丹白露宫里看着地图上判断的那样,当艾格隆带着麾下来到拉罗什的时候,这也就意味着旺代地区被切成了两段,他实现了对整个地区的分割包围。
来到拉罗什之后,看到这里完整无缺地依旧被自己人控制着,艾格隆心里也极为满意。
像拉罗什这样的深入到叛乱区域的据点,保王党叛匪们都没有能够攻陷,只能发起几次有限的骚扰攻击,可见他们既缺乏兵力,也缺乏重火力。
那么到现在,他们已经死定了。
稍稍安顿之后,他把总指挥皮埃尔·普瓦图将军,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将军,我们的计划看上去非常顺利。”
“比预想的还要顺利,陛下。”普瓦图将军虽然力度保持一种军人式的冷静,但是他的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得意,“元帅阁下的计划非常完美,而您的威望也无人能抵抗,陛下。”
对这种拍马屁的话艾格隆早就已经免疫了,所以他只是笑着补充了一句,“而您的执行同样功不可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赞美过对方之后,他又话锋一转,“现在,既然我们已经来到了平叛的尾声,那么接下来我们的作战目标,就应该改一改了。”
“您希望怎么处理呢?”将军连忙问。
“我希望你们尽快找到贝里公爵夫人的藏身之处,”艾格隆直接回答,“接下来,我希望您能够把精力放在搜索保王党的匪首巢穴上面。既然我们已经把他们分割包围了,而且控制住了主要的交通线,那么我确信,他们已经丧失了机动能力,贝里公爵夫人和她的重要同党们,现在必然处于惶惶不可终日当中……现在,多消灭几百人还是少消灭几百人已经无关紧要了,我必须要抓住她,然后让她有尊严地出现在巴黎——没有任何方式,比这更能够说明帝国如今已经坚若磐石了。”
陛下终究还是把政治放在第一位啊……将军心想。
不过,平定内乱,本来就是政治仗,所以他也无法指责陛下什么。
保王党分子的仓促举事,以及近卫军如此迅速的集结和机动,让整个叛乱快速地被压制了下来,甚至没有超出一个月,这已经足够可以向国人交代了。
既然如此,那么他自然也不会给陛下煞风景。
“好的,陛下,接下来我会向周边派出几十支侦察搜索的小队,让他们寻找保王党分子们巢穴的踪迹——保王党分子们人数最多的地方,那必然就是贝里公爵夫人的所在了。”将军躬身领命,不过他很快话锋一转,“不过,我认为,完成这个任务需要借助近卫军骑兵的力量,他们素质出众,骑术精湛,执行这样的任务再合适不过了。”
“你尽可以指挥他们。”艾格隆点头答应了下来,“我想,他们也很乐意得到我的悬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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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大度仁善
在和皮埃尔·普瓦图将军计议妥当之后,将军很快就按照陛下的意志,重新调整了全军的部署。
他先是下令自己的部下,以及拉罗什原本的驻军,兵分几路沿着周围几条交通线,前去增援各处还在坚守的堡垒,进一步分割旺代。
然后,他将本部和近卫军的骑兵拆出了更小的单位,以少量骑兵作为侦察队,在行军的周边地区分散搜索,一方面向各地人心惶惶的居民显示“帝国已经回来了”这个事实;另一方面,他们也可以侦察保王党分子的踪迹,寻找他们领导层的巢穴。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乱党“魁首”贝里公爵夫人,其他人能不能被逮住艾格隆其实无所谓,但是这个人是绝不能放跑的。
之前他碍于“国际观瞻”,没有为难波旁王家,而是以驱逐为名将他们礼送出境,但是回来造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艾格隆就算严厉处罚她,只要不过于残忍,列强也很难再多说什么。
在会见完将军之后,他又兴冲冲地去找艾格妮丝。
这一路上,因为忙于行军,所以他们一切从简,大部分时间是和普通官兵们一样,在行军帐篷里休息。而来到了拉罗什之后,因为可以住在市府的官邸当中,所以生活条件立刻就好了很多,艾格妮丝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泡了一次热水澡。
当艾格隆来到住处的卧室时,艾格妮丝刚刚梳洗完毕,整个人只裹了一件浴袍,然后慵懒地躺在了床上。她的头发还湿漉漉的,白里透红的肌肤,也散发着一种温热的活力。
正因为刚刚洗浴完的缘故,那种淡淡的香味从肌肤和发梢挥散开来,弥漫在空气当中,让人心神迷醉。
这段时间一直都忙于平叛,艾格隆可谓是荒废已久,一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食指大动。
而且,两个人现在已经算是“老夫老妻”了,所以他也没有客气,直接大踏步地冲到了床上,也顺势躺了下来,然后一把抱住了她。
虽然他的动作很快,但是以艾格妮丝的身手,想要躲开倒也不难,只不过她也没有这么做,而是摆出了猝不及防的样子,然后嗔怒地瞪了艾格隆一眼。
“陛下,大白天的您在做什么呢?”
“那今晚可以吗?”艾格隆笑着问出了经典的反问。
“……之前不是说过这一路上我们要收敛的吗?”艾格妮丝被他搞得有些无语了,“现在您不是在平叛吗?应该以国家为重……这种事等回去了,什么时候都行啊,为什么非要急在一时。”
虽然她的话没有错,但是这种无心的质朴,却让艾格隆平添了几分“逆反”心理——本来我也无可无不可,但既然你说不行那我偏要做,看看我们谁说了算。
他有时候就是喜欢欺负一下她,跟少年人的恶作剧一样。
所以,他故意不耐烦地耸了耸肩,“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大局已定,还有什么必要再担忧呢?我们提前小小地庆祝一下也没什么吧。”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艾格妮丝,给你报仇雪恨的机会马上就要来啦!”
“报仇雪恨?”艾格妮丝有些疑惑,“什么?”
“就是那位夫人啊。”艾格隆随口回答,“将军确定,我们已经把他们都分割包围了,那么接下来只要找到她躲藏的踪迹,我们就可以彻底毁灭她的野心,给这场叛乱画上句号了。”
接着,他又笑着继续说,“我听说,那位夫人曾经欺负过你,当众让你下不来台?敢这么做的人,我绝饶不了她!只要我们逮住了她,我保管到时候让她哭着跟你道歉——”
然而,听了艾格隆这番话之后,艾格妮丝却没有开心起来。
直到今天,艾格妮丝还是不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她的好姐夫埃德加·德·特雷维尔搞得鬼,当初他利用自己老情人卡迪央王妃的关系,让王妃在夫人面前煽风点火,一边捧她漂亮有人气,一边又暗戳戳地指责她没有教养,一上一下最终勾起了夫人的妒火和怒火,然后才发生了之后的那些事。
埃德加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他讨厌艾格妮丝(事实上他还挺欣赏自己这个小姨子的),而是他为了执行父亲的计划,所以就故意想要让艾格妮丝和王家闹矛盾,一方面打击她对王室的忠诚心,一方面则让她被上流社会所排斥,切断她本就不多的社会关系——毕竟,可没有几个人敢于接近被未来的王太后讨厌的人。
不得不说,他的操作非常成功,转眼之间就达成了目的,他拱火促成了艾格妮丝和夫人之间的争吵,让她一瞬间在宫廷没有了容身之处。
这原本会是一个贵族少女天塌地陷般的惨痛打击,好在艾格妮丝本就没有在意过什么社会关系,所以倒也没觉得有多难受。
没过多久,1830年的动乱,让法兰西又一次天翻地覆,原本高居王位的波旁王家,又一次地不得不变成了流亡者,而艾格妮丝却因为和波拿巴皇帝的关系,转眼间却成为了宫廷的“大红人”,被所有人竞相讨好,甚至跟着陛下一起巡游全国,无意中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随着时间的流逝、时局的变化,今天她再回想起过去那些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半分恼恨和怨念,反而只有“沧海桑田”般的唏嘘感。
她过去的那些“不成体统”的事,现在却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美谈,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变过,上流社会的评价却完完整整地180度翻转。
由此可见,所谓的“体统”和“规则”,统统只是趋炎附势的借口罢了。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与其去在意别人口中变幻不定的评价,不如坚信自己的本心——她自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至于那位夫人,也不过是自己生命中一个偶然邂逅的过客罢了,现在她都已经落到了这番田地,自己又有什么好记仇的呢?
“陛下,如果我们真的俘虏了她,我倒是希望您能够以应有的礼仪来对待她——毕竟,她也是王族的一员,无论如何她都应该有她的尊严。”于是,片刻之后,艾格妮丝反倒是向艾格隆求情了,“不错,她是欺负过我,但是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早就不介意了。虽然我直到现在还是不喜欢她,但我还是希望您能高抬贵手,这不光是为她,而且还是为了您,和您的子孙后代……人们是会用同样的标准来对待您的。”
看到艾格妮丝这么认真地求情,艾格隆心里又一次对不禁对艾格妮丝的心地之善良感到敬佩。
毕竟,换作自己,如果有人曾经那样欺辱过自己的话,那么哪怕过得再久,自己也是绝对不会饶了他的——更何况,现在还有这么合理合法的理由报仇雪恨。
然而,她却能够如此大度地原谅。
如果说她真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心地过于好了。
要知道,“知恩图报”在这个世界上,可一直都是稀缺品。
当然,艾格隆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他只是温情地亲吻了一下艾格妮丝仍旧湿润的嘴唇,然后他才重新开口,“那你认为我应该如何对待她才好呢?毕竟,别忘了,她这一次无谋的妄动,给国家带来了多少不必要的损失,又让多少无辜者因此丧命!”
“这些都不应该问我,陛下,因为这样的政治事务,我是不应该多加干涉的。”艾格妮丝连忙回答,“不过,对于那位夫人,以及她身边的同党,我个人还是希望您宽仁一些,尽量少杀人,更多地采用监禁或者流放,毕竟,胜利者是有资格大度的。而且,保王党的支持者一直都不少,如果您把这些人统统处死,那么只会让人把他们当成殉道的烈士罢了,于事无补。”
艾格隆听完之后,忍不住哑然失笑。
“艾格妮丝,先同意再补充,看来你也学会如何有技巧地表达自己意见了!是你姐姐教你的吗?”
艾格妮丝顿时脸色微红。
因为这是事实。
虽然深得“圣眷”,但常伴在年轻的陛下身边,艾格妮丝时常也会有伴君如伴虎的矛盾感,原本一直心直口快的她,也渐渐地开始学会了如何委婉地向陛下表达自己的意见。
这并非曲意逢迎,而是一种与君王相伴中的必然,她不需要主动去学,但是她身边的人,包括母亲和姐姐,都会在潜移默化地影响她,渐渐地教会她与陛下相处的技巧。
这到底是一种成长,还是一种扭曲,很难分辩得清楚,或者说,权力就像是引力,自然地就会把周围的空间扭曲成向它坠落的样子来。
“我可都是为了您好。”片刻之后,艾格妮丝小声说,“难道事到如今,陛下还会怀疑我的立场吗?”
“我当然不怀疑你的立场,我只是怀疑你的措辞而已,艾格妮丝。”艾格隆笑眯眯地抚摸了一下艾格妮丝的脸蛋,“你刚才说这是为了我的子孙后代好,但是别忘了,这些子孙后代也有你的一份啊。”
艾格隆的调笑让艾格妮丝更增羞涩,脸上也越发红了,不过她却也从中听出了些许的暗示。
“就是说,您答应我了,对吗?”
“我本来就跟她无冤无仇,只是站在无法调和的立场所以必须成为死敌而已,就个人而言,我对她反而挺尊重的。”艾格隆愉快地点了点头,“既然你都不计旧怨了,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她被抓以后,会得到应有的礼遇的——当然,应有的惩罚,她还是要承受,这一点是不可动摇的。”
“谢谢您,陛下!”看到陛下如此通情达理,艾格妮丝顿时喜上眉梢。
她心心念念地就是不让旺代生灵涂炭,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才冒天下之不韪,跟着艾格隆一起上了路,这一路上,她努力帮助艾格隆约束部队,同时安抚各地的官员和百姓,总算是让这一场“暴雨”变得不再那么酷烈。
眼见平叛已经到了尾声,她紧绷的心里也随之释然了许多。
虽然她没有能够让世间的杀戮平息,但她至少保护了许多潜在的无辜受害者的生命,一想到这里,她的良心上也可以安稳许多了。
利用自己有限的影响力做点好事,这也是她在良心上为自己“赎罪”的一种方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这一瞬间的喜悦和释然,也同样落入到了艾格隆的眼中。
艾格隆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更加喜爱此刻的艾格妮丝了。
没错,她确实长得很好,但更重要的是,她的那一颗心比容貌更好。
如果我不是皇帝的话我恐怕还真配不上她……他不由得想。
然后他又得意了起来,正因为我是皇帝,所以我可以得到她,而且可以让她一直留在我的身边。
这种得意,很快在芳香气味的刺激下,变成了一种异样的兴奋,原本就一直拥抱着艾格妮丝的他,双手很快就又不规矩起来。
看到陛下如此“胡来”,艾格妮丝自然又羞又恼,勉力想要挣扎。
可是,她毕竟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了,恰恰相反,她已经是一位成熟少妇,甚至已经是一个母亲,所以在这种抚摸和挣扎当中,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无力,视线好像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拼起最后的理智,勉强地发出了一声哀鸣。
“陛下!别这样,至少……至少请在晚上吧。”
无意中,和刚才“等回去了,什么时候都行啊”的立场相比,她又松口让步了。
不过,对陛下的任性妄为,她已经让步了不知道多少次,也不差这一次。
“这可是你说的啊——”艾格隆大笑了起来,然后终于放开了自己手中的待宰羔羊,“那么今晚,我们可要好好休息一下,最近可是把我给憋坏了——”
说完之后,他又痛吻了一下自己的“爱妃”。
等亲吻完了之后,他又不经意地开口了。
“艾格妮丝,我记得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曾经搞过圣像游行?等平定叛乱时候,如果你乐意的话,我们再来一次吧,想必劫后余生的当地人,也是很乐意再来一次的。”
“我还配得上圣女吗?”艾格妮丝怯生生地回答。
“还有人比你更配吗?谁不服就给我站出来,跟我好好比划!”艾格隆不容置疑地反问。“我看,这里的欢呼要是没有比上次响亮,就算他们活该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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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如其所愿
艾格隆任性的索求之下,拗不过陛下意志的艾格妮丝,半推半就地在当天晚上,和陛下恩爱缠绵了一番。虽说出于羞耻感,她只愿意承认这是在尽“臣仆的义务”,不过老实说,在气氛“烘托到位”之后,她也挺乐在其中的。
毕竟,跟在陛下身边这么久,她也已经是个风姿绰约、“饱经人事”的小妇人了。
不管怎样,经过一晚上的胡天胡地之后,到了早上两个人才次第醒过来,而神清气爽的艾格隆温柔地告别自己心爱的宠妃,然后再重新投入到繁忙的公务和军务当中。
而百无聊赖的艾格妮丝,则继续留在自己的住处,以接见当地官员们的家属来打发时间。
毕竟,她跟着艾格隆过来,也只是为了制止无谓的杀戮、顺便帮陛下安抚民心,属于她的事情也就只有这么多而已,她也不愿意妄自干预政事引发外界的物议,所以也满足于此。
老实说,和一帮夫人小姐们聊着天,让艾格妮丝倍感无聊——她一直都很不喜欢社交活动,本来大家的话题就很少,而且这些夫人小姐们在她面前诚惶诚恐,生怕说错一个字惹她不高兴,所以更加让她觉得无趣至极。
而就在她毫无干劲地履行着这种无聊但必要的社交活动时,一位侍从却悄悄地来到了她身边,向她报告了一个消息——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要求见她。
得知消息之后,艾格妮丝赶忙向在场的人们告罪,然后再来到了旁边的小房间里,接见了这位年轻的亲王殿下。
自从在离开巴黎之时,被艾格隆赋予“保卫艾格妮丝小姐”的任务之后,奥古斯一直都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任务,一路上带领着他的部下们拱卫在她的身边,也帮着艾格妮丝来确保维持一路上的军纪。
一来二去,两个人倒是也多了几分交情。
所以,两个人一见面,艾格妮丝用比较熟络的语气问他,“奥古斯,你找我有什么事?”
“女士,我是来向您辞行的。”奥古斯挺直了腰杆,然后以极为认真的态度向她回答。
“嗯?什么?”艾格妮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刚刚接到了普瓦图将军的任务,他让我带领一支骑兵,参与到搜索侦察工作当中。”说到这里,奥古斯狡黠一笑,“实际上,是我主动私下里向将军请缨的,一路上我都跟在您和陛下身边,寸功未立,老实说有点无颜面对我的弟弟和母亲,所以我希望至少为陛下干点事……而且,现在您已经安全到达了这里,现在暂时也不需要我在身边保卫了,所以……我希望您能理解我的心情,并且批准我的请求。”
我当然无所谓了,但你为什么要问我,直接跟陛下说不就好了吗?艾格妮丝刚想这么回答,然后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这个青年人的一点小心思。
很明显,他是怕自己的自主行动,违抗了陛下的命令,所以不敢直接向艾格隆说,怕惹陛下不高兴,于是希望先来征求自己的同意,然后让自己去跟陛下说。
毕竟,他知道,陛下一向宠着她,她说话比自己说更管用。
“奥古斯,没想到你也要玩这些小心眼了啊。”她忍不住笑骂了一声,“还要拿我来当挡箭牌!”
一句话就被道破心思,奥古斯顿时就有些尴尬,“没办法嘛,毕竟我是陛下的臣仆……请您理解一下我吧。”
说完之后,他抬起头来,用恳求的眼神看着艾格妮丝。
“行啦,别摆出这种可怜巴巴的样子来啦,不然你更加没有颜面去面对自己弟弟了!”艾格妮丝又是一声耻笑。
接着,她直接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希望这样,那我同意你的申请,而且你放心,陛下那边我会去跟你说的——这下满意了吧?”
“满意,简直不能更满意了。”奥古斯顿时就喜形于色,“女士,真的谢谢您!”
说完之后,他又对着艾格妮丝躬身行礼,以此聊表心意。
作为一位王公贵族,按照这个年代的风俗和标准,他当然从小就练习马术和枪法,技艺非常娴熟。
而且,他的母亲、欧仁亲王的遗孀奥古斯特公主,也把“重振家门”的希望放在了这个长子身上,对他要求更是极为严格。
当时的公主并没有想到罗马王能够咸鱼翻身再度登上帝位,但无疑,她对儿子的悉心培养,也为儿子的出人头地做好了铺垫。
在艾格隆君临法国之后,母亲也看到了博阿尔内家族重新崛起的希望,于是就将两个儿子送到了艾格隆的身边,而现在,“平台”已经搭建完成,剩下的就看兄弟两人自己的表现了。
他的祖母约瑟芬是前皇后,姑母奥棠丝是前荷兰王后、先皇义女,父亲更是先皇视若亲子的欧仁亲王,很显然,凭借着博阿尔内这个姓氏,哪怕混日子,兄弟两个也必然可以一路升迁,成为皇家军队的将领,不过年轻而且血气方刚的奥古斯,却不愿意躺平摆烂等着升迁,因为在他看来这无异于是在辱没父亲的英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更愿意以自己的表现,让别人称赞自己不愧是欧仁亲王的儿子。
正因为如此,在平叛战斗显然已经来到尾声之后,他才会如此心痒难搔,暗中运作主动请战。
对于这份心情,艾格妮丝当然是非常理解的,因为她也是一个荣誉感非常强烈的人。
不过,她反而有点担忧,担心这个年轻人因为过于热情、过于激烈,而做出什么有损陛下声誉的事情。
所以,她在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之后,又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奥古斯,我答应了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您尽管说吧!”奥古斯顿时就来了精神。
“如果……如果你真的逮住了那位夫人,请你对她客气点。我也劝了陛下,我们应该对她留下应有的尊严。”艾格妮丝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也变得有些唏嘘起来,“对王位的纷争,我们不能手下留情,但作为一个人,我们也应该有我们的原则。”
艾格妮丝的叹息,让战意高昂的奥古斯愣住了。
接着,他微微一笑,然后腰杆挺得更加直了,“您的愿望,就是我必须完成的使命,女士。”
“也没必要说得这么夸张啦……”艾格妮丝忍不住哑然失笑,“你是陛下的士兵,又不是我的。”
“这又没什么区别。”年轻的亲王回答。
他确实非常敬重艾格妮丝。
刚来法国的时候,因为听说艾格妮丝是陛下身边得宠的情妇,所以奥古斯对她毕恭毕敬,但这只是“不敢得罪”,畏惧她的“权势”而已。
但是,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加,他对艾格妮丝渐渐地从“敬畏”,变成了发自内心的敬佩,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剑术超群,也因为她的人格魅力。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艾格妮丝小姐心甘情愿给陛下做情妇,但是他很明显可以看出来,她绝不是那种贪慕权势的人,甚至是他见过的最高洁的人之一。
而这一次随着艾格妮丝出征,他更是亲眼见证了艾格妮丝的仁心善举,所以心里更是充满了敬佩。
对他来说,艾格妮丝并不仅仅是一位“得罪不起的贵妇人”,更是“值得敬佩的大姐头”——虽然论年纪,其实他比艾格妮丝还要大几个月。
所以他刚才的话,真的不算是开玩笑的,只要不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艾格妮丝的命令,他都愿意遵从。
所以,善待一个“反贼”,那根本不算事。
在他郑重地答应之后,两个人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为了缓和这种凝重的气氛,艾格妮丝于是开了个玩笑。
“好啦,那你就去努力吧,奥古斯,我祝你马到功成!别忘了,陛下可是为那位女士下了一大笔钱的赏格呢……哪怕你是个亲王,也够你开销很久了。”
“如果真有那份幸运的话,我会把这笔钱都送给我的部下们。”年轻的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大笑着回应。“钱固然重要,但袍泽们对我更重要。”
这不是开玩笑,在年轻的奥古斯心中,自己不仅仅是一个骠骑兵,更是中世纪骑士精神的继承人,德·博阿尔内家族,毕竟也是一个古老的贵族家庭,虽然阴差阳错成为了革命之子拿破仑的附庸,但是这些古老的荣誉和原则,他愿意恪守至死。
他的忠诚与荣誉感,正如那位被俘虏之后仍旧面不改色大骂艾格妮丝和波拿巴皇帝的雷欧·德·克朗赛一样,虽然两边的立场截然相反,但是他们的人格同样熠熠生辉。
这场“叛乱”的实质也是如此。
两边谁真的有错吗?波旁王家要恢复自己古老的正统王权,波拿巴家族要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皇位,它们都是为了自己而战,而且他们的支持者也都理直气壮。
在两边的阵营当中都有小人,但也都有视死如归的英雄,更加无比确信自己才是正确的一方。
不过,虽然两边没有错误的一方,但只有胜利者,才能够代表“正确”,这就是这个世界残酷的真相。
野心与忠诚纠缠,阴谋与荣誉交织,也只有这样,围绕着王权的故事,才能算作“史诗”。
在悄然之间,艾格妮丝也感受到了来自于奥古斯的那种决心和气魄,她不由得暗暗点头,觉得他果然不辱家门。
“奥古斯,好好努力吧,今后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元帅的。先皇可是说过,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如果真有那天的话,我恳请陛下赐予我一个额外的荣幸,让您把那根元帅权杖授予给我,那将是我永世铭记的双份荣誉了,女士。”奥古斯回答。
他热情洋溢的样子,也激起了艾格妮丝的豪情。
“那好,我们就这样定好了!如果陛下不答应,那我就自己给你削一个棍子送你!上面定然会有我的签名。”
“那对我来说,它比元帅权杖还贵重了!”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再度大笑了起来。
接着,他郑重地向艾格妮丝行了个礼,然后他又拿起艾格妮丝的右手,亲切地往她的手背上亲吻了一下,接着才转身离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一定是个未来的元帅,不过但愿那时候他的手里少些血腥,毕竟那要多少人的鲜血才能凝固成一根权杖啊……”
艾格妮丝注视着这个年轻人英挺矫健的背影,然后暗暗心想。
接着,她又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又收拾了一下心情,转身又回到会客室当中,和那些太太小姐们进行无聊的闲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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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艾格妮丝这里告别之后,奥古斯满心激动地回到了不远处自己和袍泽们的驻地。
如果说,刚才在艾格妮丝面前,他想得是不能给母亲和弟弟丢脸的话,那现在,他同样也不愿意让艾格妮丝女士失望了。
他要用最优异的表现,证明自己是最优秀的士兵。
他回到驻地之后,他的部下们此刻正处于慵懒的状态,有些人在照顾自己的战马,有些人聚在一起打牌,有些人则无聊地喝着酒。
他身为近卫军的骠骑兵上尉,同时担任着连长,手底下有好几十号人,不过因为这次主要承担护卫工作,所以他的部下比编制内更少一些,只有二三十人。
而这些人,都和他一样,眼巴巴地希望能够在平叛战争的尾声,好好地立下一些功勋,以便让自己的履历能够增加亮眼的一笔。
于是,他一扫心中的激动,以严肃的表情走到了这些人的中央,接着他拈起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这个口哨犹如是集结号一样,瞬间给这些懒散的骑兵们注入了强大的能力,他们纷纷抛下了手中的事,在亲王殿下面前集合
“先生们,我已经把事情搞定了。”奥古斯严肃地看着众人,然后一字一顿地说。“艾格妮丝女士已经答应了我的请求……而现在,是我们用表现来回报她信任的时候了!”
几乎在顷刻之间,众人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了惊喜和激动交织的笑容。
“是!长官!”接着,所有人整齐划一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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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职责所在
在获得了批准之后,年轻的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带着自己的部下,离开了拉罗什城内的驻地,驰骋在了城外的旷野当中。
除了他之外,为了完成陛下“尽快找到匪首巢穴”的命令,普瓦图将军将大量骑兵分成一个个小分队,撒向了以拉罗什为核心的周边区域,利用骑兵们的高机动性,打算地毯式地搜索贝里公爵夫人和保王党其他重要成员的藏匿地点。
这群字面意义上的“脱缰野马”,在旷野和村庄当中到处搜索探查,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痕迹。
周边的村庄,绝大多数并没有进行武力上的抵抗,但主动愿意配合、站出来指证叛乱分子的“顺民”却也寥寥无几,旺代的乡民们,好像就打定了主意,要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动乱当中保持冷漠和中立,哪怕他们理论上处于风暴的中心位置。
在任务开始前,普瓦图将军也特别下达了命令,这些搜索队途径的村庄当中,哪怕没有得到村民的配合,只要没有遇到对面开火的情况,那就不得主动开火,只需要保持警戒和搜索状态即可。
这也是艾格隆的意思,他不想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所有当地人都当成“反贼”,免得让局势变得过火失控。
毕竟,在帝国一方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这些人的冷漠和“中立”,实际上对帝国就是有利的,他只需要保持这种状态即可。
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忠实地执行了上官的命令,他带着自己的部下们,以警戒但又克制礼貌的态度,穿过了好几个村庄,然后在确定没有叛贼盘踞的踪迹之后他们就悄然离开。
当然,他们在走之前,还在村庄紧闭的门户上贴了政府的安民告示:
“居民们:
一场倒行逆施的卑鄙阴谋,此时正席卷你们的家乡。
罪魁祸首不是什么正统的王族,而是一群想要让国家重新陷入动乱的强盗和恶棍。对这些人,皇帝陛下及其政府绝对不能予以宽宥。
但是,对于那些暂时被这群人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并且手中并无血债的人,陛下将会宽大为怀,改恶从善者将被赦免,既往不咎。
陛下及其政府绝对无意与本地为敌,也并不想剥夺你们所拥有的任何权益。
但是,本声明一经颁布,凡敢于继续与国家的安宁、以及民族的神圣权力为敌者,政府将严惩不贷!他们不仅将接受法律所应给予的惩罚,还将丧失一切名誉和地位。”
不用说,这个简短的告示,自然都是出于艾格隆本人的手笔,在传单的末尾,还签上了他本人的名字。
这些措辞,都经过了他的仔细推敲,可谓是既宽大又严厉,同时让自己占据了政治上的绝对主动。
他并不指望靠一个传单就能解决叛乱,但至少他可以以此来安抚人心,用“只追究首恶,不问胁从”的方式来消解本地人的抵抗心理。
就这样,奥古斯带着自己的部下们,穿行于旺代的旷野和乡村之间,连续行军了两天。
虽然每天晚上他们都会寻找合适的地方扎营,但是无论人和马都仍旧有些疲惫,不过即使疲劳,他们昂扬的斗志却没有任何改变,他们非要借着这次的机会建功立业不可。
此时,他们经过了一条泥土的小路,悄悄地来到了一座小村庄的外围,在他们面前,是一丛小树林上,因为此时正值深秋,所以几枝红黄的树叶和灰黑色树干点缀在深褐色的土地上,而树林外,一片翡翠般的草场把树林衬托得更加清丽多姿。
在远处,是一块块淡红色的农地,已经被割下的麦子一捆捆地竖在地里,堆成圆锥形,好象士兵宿营时架在一起的枪支一样,在更远处,隐隐约约当中,有几处冒着缕缕白色炊烟的黑石板房顶,还有几条人工挖掘的、蜿蜒的、泛着银光的溪流,穿插在广袤而平整的农田之间,无声地滋养着它们。
在树林与农田的之间,有几头家畜在不疾不徐地漫步着,丝毫没有感受到刀兵近在咫尺的威胁,这些动物更是为本来已经十分动人的景色增添了几分生气。
这到底是一个瞬间,还是几百年未曾改变的风貌?
不管如何,此时柔和馥郁的秋风,和森林散发出的浓烈气息,犹如缭绕的香烟一般,伴着秋风向这群骑兵们扑面而来,让这群制服华丽的骠骑兵们,一时间倍感陶醉。
在这个生产力尚且被农业所支配年代,哪怕是城市居民,也和乡村的泥土脱不了关系,而在场的骑兵里,有不少人就是来自于法兰西广袤的“乡村世界”当中,正因为如此,这副画卷更是轻易地就勾起了他们情感上的共鸣,让他们不禁泛起了思乡之情。
军人,同样也是人,甚至因为长期的背井离乡,有时候会比普通人更加脆弱一些。
“这是我们这一路上见过的最美的地方。”在亲王身边,有一位骑兵发出了感慨,而他的感慨,也纷纷得到了其他袍泽们的赞同。
“但愿我们不要毁灭了它。”年轻的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也发出了一声叹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约约好像掠过一丝不安。
这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他总觉得,在这样一副恬静、优美的画卷当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威胁。
平心而论,他非常不愿意打搅这样一个村庄的平静,但是职责所在他也没有办法,所以他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然后向部下们做了一个手势。
作为长官,他的命令自然也是绝对的,所以部下们很快也重新振作了精神,然后簇拥着他一起催动战马,缓步沿着泥土路,进入到了眼前的村庄当中。
因为麦田和田埂的缘故,所以原本平整的土地,被切割成了碎块,通向村庄的泥土路也因此变得七折八拐,犹如是行走在迷宫内一样。
如果不顾农民们的收成,他们可以纵马进入田地,然后把刚刚种下不久的小麦践踏一空,不过,这时候谁也没有这么做,这不仅仅是出于陛下的命令,也是出于他们自己内心当中的怜悯。
好在,他们多花了一点点时间,但很快就接近了村庄的民居。
而这时候,村子里的人也发现了这群正在接近村子的民兵。
几乎是在顷刻之间,村子中央小教堂的钟被敲响了。
虽然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这些骑兵们明显感觉到气氛当中多了几分凝重,于是他们明智地勒住了马头。
担任指挥官的奥古斯还注意到,在几处民房狭窄的窗户当中,不仅仅有紧张窥视自己的眼睛,甚至好像还有枪管的金属反光。
不过,哪怕有这些迹象,也不能证明这里的人们都是“反贼”,毕竟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任何脑筋正常的村子都会提高警惕性,更别说看到自己这群穿着军服的士兵了。
所以,他主动在靠近村子的地方停了下来,以此来表示自己并无敌意。
接下来的就是等待了,等村子里的村长或者其他什么有威望的人出来,和自己进行交涉,然后再道明身份之后,要求对方确认自己是否忠诚于帝国和陛下,并且允许自己粗略把村庄搜查一番——这也是他在这一路上经过村庄时的处理流程。
之前这些流程都执行得非常顺利,可以说风平浪静,但即使如此,也并不证明现在就一定会顺利。
在这些骑兵犹如鹰隼般的注视下,村子里慢慢地出来了几个人,为首的看上去是一个六十岁以上的老者,他走路颤颤巍巍,看样子就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了。
在旁人的搀扶下,向着这群骑兵们靠近,而他身边的人们,都警戒地拿着武器。
接着,两方人在隔着大概几十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小伙子,你们是什么人啊?”奥古斯听到了对面的问话,因为老人中气不足,又隔了距离,所以他只是勉强才能听清。
“我们是陛下的近卫军骑兵。”作为指挥官,奥古斯自然就开口回复了,“我们奉命来搜查叛贼们的踪迹。”
“叛贼?我们这里没有叛贼。”一听到这个指控,老人果然着急了,连忙为自己辩白。“那你们是否忠于陛下和帝国政府?”奥古斯追问。
“我们忠于陛下!”老人回答。
“那好,请允许我们前往你们村子搜查。”奥古斯立刻提出了要求,“请不必担心,如果你们忠诚于陛下,我们绝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破坏!如果没有可疑踪迹,我们马上就会离开!”
老人面露难色,然后转头和身边的几个村民商量了一下。
因为隔了这么远,所以奥古斯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从他们的脸色来看,好像他们并不敢于再违抗帝国了。
果然,没过多久,老人就似乎下定了决心,然后向他们喊话。
“好吧,你们来看吧,不过请别惊扰到大家!”
说完之后,他身边的村民们也让开了路,就连手中的武器也都垂了下来,不再摆出警戒的样子。
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骑兵们也都松了口气,看来,他们又完成了一次“例行公事”。
然而就在这时候,奥古斯却转头,用很小的声音吩咐自己的部下们。“这里很可疑!”
“什么?”部下们自然大为惊讶。
“他的法语未免说得太好了一点,而且过于文雅了。”奥古斯简短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而且,这个家伙对我们好像没有什么畏惧感,甚至挺熟悉我们的制服和装备,这完全不像是一个老农。”
“也许他也是个老兵吧……”旁边有人小声嘀咕。
但即使如此,也足够可疑了。
“我们先退后,撤到安全距离,接下来再看看情况。”奥古斯立刻下令。
随着他一声令下,骑兵们纷纷勒转马头,然后往后撤退。
而这时候,对面的村民们好像也看到情况不对劲了,他们开始重新端起自己的枪支,并且对着远处的骑兵们开火。
不过,在这个距离上,自然谈不上什么准头,尤其是骑兵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这一次,骑兵们在后撤的时候,也不在乎什么践踏农田了,他们纵马越过了麦田和小溪,又回到了树林的旁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借助着树林的掩护,他们重新暂时集结了起来。
奥古斯立刻清点了一下自己手下,然后发现只有一个人肩膀上受到了擦伤,他的心里也松了口气。
“卑鄙!他们刚才一定是想要把我们骗进去伏击我们!”一个士兵大骂。“这些无耻的叛贼!”
而奥古斯却没有心情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道义指责,毕竟,兵不厌诈是自古以来通行的道理。
他反倒是抖擞了精神,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因为他本能地感觉到,自己离完成在艾格妮丝小姐面前夸下的海口,似乎真的已经为期不远了。
他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了望远镜,然后再观察起了刚才的村庄。
村庄还是如同刚才一样优美,但是却已经好像面目全非。
房屋之间似乎有警戒哨,而且还挖掘了壕沟,甚至在更远处,在隐约当中,似乎还有一个古堡。
而就在他观察的时候,他的部下们,也在用骠骑兵特有的短管卡宾枪向远处的敌人们射击。
他们当然并不指望能够借此杀伤多少敌人,只是要压制对方,让他们不要靠近就可以了。
而所有人,心照不宣地都围在亲王殿下身边。
不管平常多么平易近人,和部下打成一片,但是他毕竟是帝国的亲王,无论是长官还是下属,谁也承担不起让亲王殿下有所闪失的责任。
所以,他是必须要死命保护的对象。
不过,也不光是身份上的差距,在这段时间的相处当中,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也靠着自己的才能,得到了部下们认同和拥护,尤其是刚才,他的警觉和果断,可以说救了不少人的命,自然有不少人愿意以自己的命来保护亲王殿下。
虽然置身于连绵不绝的枪声当中,但奥古斯此刻却似乎神游天外。
看着望远镜当中的这座美丽村庄,他既激动,却又有些惋惜,因为他知道,这里很快就会成为一片白地了。
但再怎么可惜,职责依旧是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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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兵火
短促的交战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完成了初步的侦察之后,奥古斯带着自己的部下们有序撤退,脱离了两边的交火线。
虽然对面的敌人心有不甘,很明显想要追击,但是作为专职的轻骑兵,他们这些人机动优势实在太过于明显,所以很轻易地就拉开了距离,摆脱了他们的追击。
在确定已经安全了之后,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又让自己的部下们停了下来,一边休息恢复马力,一边则商讨下一步的对策。
说是“商讨”,其实作为长官,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套应对方案,现在只是需要对自己的部下们逐一发布命令而已。
在确定了刚才那个村庄,一定就是“叛贼”们高级成员藏身的巢穴之后,他一点都不担心对方的抵抗,恰恰相反,他担心的反而是对方又再度逃亡,让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就此率部离开,他要继续带着自己的人在周围侦察和警戒,如果对方真的逃亡,那么就一路跟上,绝不让他们得以逃脱。
当然,他还需要增援,以及向后方的大本营报告敌情。
所以他挑出了几个部下,分别执行上述的两个任务。
增援不是什么问题,毕竟他们并不是被单独派出来的,普瓦图将军足足派出了几十支像他们这样的小队来四处侦察,所以这一路上他们途径各个村庄的时候,还曾经几次碰到过友军,现在只要花点时间去周边摇人,总能找到增援。
虽然这些友军们同样也是轻武装的骑兵,不过只要能够钉在这里完成警戒任务就足够了,接下来等大本营收到消息,自然会派出强大的部队将这里所有的叛贼们统统碾碎。
在短暂的间隙当中,他就以清晰的命令,向自己选中的几位部下分派了任务。
而这些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们,自然也是优秀的执行者,他们立刻就向亲王殿下行了军礼告别,然后策马向着自己的目标快速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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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奥古斯一行人花了两三天才找到那个可疑的村庄,但那是走走停停、中间还扎营休息的普通行军,而这一次报信的骑兵却是不惜马力的拼命狂奔,所以仅仅过去了不到一天的时间,还留在拉罗什城内的艾格隆,就收到了这份十万火急的报信。
此刻,正值中午,他原本刚刚才刚刚从自己的卧室出来。
别误会,昨天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虽然刚来的那天两个人胡天胡地了一晚,但是艾格妮丝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耽误国事,所以后来就百般推脱不愿意再“履行义务”,艾格隆倒也没有强求,两个人只是相拥而眠而已。
他只是处理巴黎送过来的信件而已,毕竟,虽然巴黎现在有皇后摄政并没有出什么乱子,但很多事情还是要他来决断。
而就在他刚刚把昨天积压的信件都处理完之后,拉罗什将军和将军身边的参谋们就跑过来求见了他,于是艾格隆来到会客室当中接见了他们。
“陛下,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报告说,他可能发现了匪首们藏匿的地方。”在简单的敬礼之后,将军以军人的直率开门见山。
“嗯?”原本还昏昏欲睡的艾格隆顿时来了精神,“在哪儿?”
将军也没有废话,直接向参谋们做了个手势,而其中一位参谋迅速地在书桌上展开了一张旺代省的详细地图。
这是当地驻军在最近这十几年来测绘的地图,十分详尽,各个村庄的位置、河流的走向、以及山峦的等高线都一应俱全,所以当地图被徐徐展开之后,整个地区就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了艾格隆的面前了。
接着,皮埃尔·普瓦图将军从一位参谋手里接过了铅笔,在西南方向的一个名字叫做“五天鹅”的村庄上面画了一个圈。
“陛下,根据他派回来的骑兵的报告,发现敌情的地方应该是在这儿。”
“消息确实吗?有多少把握?”艾格隆反问。
他的问题并不是多此一举,毕竟在行军和打仗的途中,将领们总是会接到来自各个方向的信息报告,这些信息非常杂乱,有时候甚至可能是自相矛盾的,而这就意味着,将领们必须从繁杂的信息当中筛选出可靠度高的,然后以此为依据做出决策。
“目前综合各个搜索队传来的消息来看,应该比较可靠,陛下。”普瓦图将军冷静地对艾格隆回答,“虽然无法确保那位夫人一定就躲藏在那里,但是那里毫无疑问应该有不少叛贼、而且肯定有高层在此。说到底,他们本来也没有多少地方可藏。”
将军的话,打消了艾格隆最后的疑虑。
从来没有百分之百准确的情报,只要可信度足够高,那就可以做出决断了——毕竟,机不可失。
“那好……”
艾格隆一边说,一边从将军的手中拿过了铅笔,接着他在将军刚刚画了一个圈的、名叫“五天鹅”的村庄上,画了一个X。“我亲率近卫军前去,但愿这一场叛乱,就在那里彻底终结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是,陛下!”以普瓦图将军为首,在场的所有军人纷纷向艾格隆敬了军礼,以此来表示执行陛下的命令。
在顷刻间,一个原本美丽无比的村庄就这样被决定了自己的命运,而在场的人们当中,甚至并没有人为此感到有片刻的不安,毕竟,对比一个国家的命运、一顶皇冠的重量来说,一个村庄哪怕再怎么美丽,它也是那样渺小,微不足道。
随着艾格隆的一声令下,原本就在临战状态的近卫军,以最快的速度整备完毕,然后向着扑了过去。
这一支军团为数不过两三千人,但是整齐的行军队列却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仿佛要把目标的那个村庄直接生吞活剥了一样。
每个人心里都知道,这次恐怕就是最后一战了,这一事实并未让他们感到欣慰,相反不少人却感到惋惜。正因为如此,所以许多人摩拳擦掌,只等着在最后的机会当中表现自己,向陛下奉献忠诚。
一身军服的艾格隆,骑在高头大马上,在自己卫兵们的簇拥下,气宇轩昂地直视着前方,与自己的士兵们同列前进,而艾格妮丝这一次则没有跟在队伍后方的辎重车队里,而是同样骑着马跟在了他的身边。
毕竟,艾格隆希望艾格妮丝能够以最近的距离,与自己分享平定叛乱的“殊荣”,并且亲眼见证那位夫人的垮台——骑在马上俯视战败者,和躲在后方看见战败者,那可完全是天壤之别,艾格隆就是想给当初受辱过的艾格妮丝找回场子。
这一次的行军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在第三天的清晨,艾格隆一行人来到了五天鹅村的附近,而这时候,早已经在周边等候多时的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等人,立刻就与他汇合了。
在艾格隆收到消息并且行军的同时,奥古斯也不断在收拢周边的友军,一边钉在周边让村子里面的人无法逃离,一边则不断发起试探性的侦察。
而在艾格隆到来之后,他立刻就被艾格隆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奥古斯,谢谢你,你的机敏和果敢,给全军立下了榜样。”一见面,艾格隆就亲切地拥抱了这个年纪甚至比自己还要大一点点的“侄子”,然后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他,“我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你没有辱没你父亲的英名。”
听到艾格隆如此夸奖,一向不苟言笑的奥古斯,这一次却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笑容。
毕竟,对于一个一直以父亲为榜样的年轻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你配得上父亲的名字’更高的称赞了。
“陛下,我还和父亲差得太远。我只是个上尉,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他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然后尽量平静地向艾格隆回答,“但我可以保证,我对您的忠诚,绝不会在我父亲对先皇之下。”
“是的,我已经见识到了,你为我出生入死。”艾格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可以保证,我绝不会辜负这一份信任和忠诚。”
说完之后,他放开了怀抱,然后向旁边示意了一下。
奥古斯这才发现,原来艾格妮丝一直站在旁边,正微笑看着自己。
“艾格妮丝帮你说了许多好话,你快谢谢她吧。”艾格隆笑着说。“看来你没有辜负她的一番好意。”
奥古斯心里一热,连忙走到艾格妮丝,站直身体向她行了个礼。“女士,您看到了吧,我没有让您失望!”
“是的,祝贺你,好小子!”艾格妮丝豪爽地点了点头,“接下来继续再接再厉吧,帮助陛下把这场乱事彻底平定下来!现在可别松懈下来啊。”
“那是当然。”奥古斯立刻答应下来。
三个人一边有说有笑,一边一起走出了帐篷,而这时候,随着日光的渐渐浮现,远处的五天鹅村的真实模样,也逐渐清晰地展露在了三个人的面前。
第一次看到远处这个村子的艾格妮丝,和之前的奥古斯一样,被眼前的乡村美景给迷住了。
“多好看的村子啊。”她先是赞美,然后立刻变得有些黯然。
因为她明显注意到,就在她的身前,近卫军士兵们正在做着临战的准备,十几门大炮被推到了阵地上,炮兵们也在拿着望远镜观察远处的村庄——但显然,他们并不是在欣赏这里的美景,而是做好炮击前的准备。
艾格妮丝于心不忍,但是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而一旁的奥古斯,注意到了艾格妮丝脸上的黯然,而他也猜到了此时艾格妮丝心中所想。
“女士,我之前有过和您一样的心情,一想到这座如此美丽的村庄可能会毁于兵火,我也有些怜悯。”于是,他悄悄地安慰起了艾格妮丝,“但是没办法,战争就是战争,我们不可能不毁灭一些东西的。毕竟,胜利比什么都重要。”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什么也没说吗?”艾格妮丝苦笑,然后小声回应对方,“我并没有天真到认为我能够让世间再无杀戮,我只是反对无谓的杀戮而已,现在我们必须服从于军事需要。但即使如此,我也可以减少一些受害者,哪怕尽我所能多保下一个无辜的生命,那也无异于是在帮助这个世界变好了一分,再伟大的事,不过也是这样一分一分积攒下来的罢了,但愿万能的主帮助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们不一定会得到主的宽恕,但至少,祂一定会宽恕您的。奥古斯在心中默默地想。
他不再多言,只是带着仰慕和怜惜,又向艾格妮丝行了个礼,然后慨然返回到自己的部下们中间,等待着接下来的战事。
战前的休整和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到了早上9点的时候,已经准备好的炮兵点燃了引信,接着,在战神的嘶吼声当中,那些炮弹如同雨点般向着村庄和田野落下。
这些6磅的野战炮弹,虽然威力并不是特别强,但是对付这种普通的村庄民居却也足够了。就在顷刻间,这些炮弹就造成了大量的破坏,原本规整的村庄很快就樯倾楫摧,变成一片狼藉,还有不少地方燃起了火苗。
在秋风的助威之下,火苗越烧越旺,点燃了麦堆、柴火和木质屋架等等易燃物,接着就变成了席卷一切的烈焰。
火红的烈焰犹如是地狱中的鲜花一样,徐徐地在村庄各处绽放,伴随着炮火声的,是根本不停歇的惨叫声和哭嚎声。
虽然村庄里面也进行了还击,但是他们的重火力实在匮乏,顶多只有小型的野炮,而且还是古老的过时货,根本无法对对面的近卫军造成什么威胁。
在树林旁边休整待命的奥古斯静静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虽然他对此早有预料,但是此刻他还是忍不住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惋惜。
毕竟,哪怕仅仅在几个小时之前,这座村庄还是那么美丽。
他不知道他这种怜悯是否是多余的,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否是年轻人特有的多愁善感,但是至少此刻,他还是为此感到惋惜。
可是,再怎么惋惜,这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因为战争就是战争,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谈论什么怜悯——当初他的父亲和先皇,毁灭的村庄只会更多,甚至多到数不胜数,如果他们为此要愧疚的话,那恐怕一年到头都没时间吃饭了。
年轻人,在火焰当中,渐渐地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觉悟。
“至少,等我们赢了,我们可以再建更多更美的村庄。”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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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村庄与古堡
虽然炮击的时间虽然并不长,但是这个原本美丽的村庄还是迅速地变成了一片惨烈的废墟。到处都燃起了火焰。不过,大部分房屋都还保留着原本的主墙和屋顶,只不过周围浓烟滚滚,想必里面的人绝对不好受。
无论是艾格隆,还是他手下的指挥官们,此刻自然也不可能为这座村庄的惨状感到怜悯,恰恰相反,他们还要把它往毁灭的路上再狠狠地推上一把。
随着指挥官们的一声令下,早就严阵以待的步兵们开始向着村庄进攻。
虽然刚才的炮击显然已经造成了非常严重的破坏,但是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官兵们还是相信里面必然还有不少敌人可以进行抵抗,所以,他们自然不可能傻乎乎地以严密的队形向前冲,而是以分散队形,互相拉开了距离,然后弓着腰向前方突进。
他们越过了小小的树林,越过了麦田和田埂,迈过了溪流和最近才挖掘出来的壕沟,一步步地靠近还在着火的村庄,远远看出,犹如是一群蓝白色的兵蚁,正因为一种奇特的化学信息素的反应而集体冲向猎物一样。
随着士兵们的靠近,村庄内的守卫们,也很快发动了反击,原本似乎在刚才的炮击当中奄奄一息的村庄,瞬间就枪声大作,宛如刚刚苏醒的巨兽一般嘶吼。
原本弓着腰前进的士兵们,借助着各种地形上的掩护,一边还击一边继续前进,不过因为乡间的民居窗户一般很小,所以形成了天然的射击口,所以躲在民居当中的叛匪们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还击而遭受什么伤亡。
为了防止误伤,炮击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这些参与进攻的士兵们只有依靠自己的勇敢,一个个拔除敌人的火力点,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彻底荡平这座村庄,然后把胜利献给他们的陛下。
不过,说到底,这座村庄并不是那种精心修建的棱堡要塞,里面的守军也并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所以这些近卫军的精锐官兵们在付出了一点伤亡之后,很快就摸到了村庄内。
在火力侦察确定对方的火力点之后,他们分成了多个小队,然后通过交替射击,掩护了工兵来到火力点的下方,接着这些工兵们不顾四处纷飞的子弹,以最快的速度在房屋下方安装好了炸药包。
在点燃了炸药包之后,紧接着,在步兵们的掩护之下,这些工兵们迅速撤退。
这种炸药包是由黑火药制成的,对付未来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其实跟挠痒痒差不多,但是对这种砖石和木架构混用的民间住宅,却也是具备足够威力的巨大的“杀器”。
在引线烧完之后,炸药包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接着,伴随着这一声怒吼,黑色的烟雾迅速地从墙角下弥散开来,升腾到半空当中,而在这团烟雾当中,隐隐然也能够看到砖块的碎片在四处飞溅。
等烟雾散开之后,士兵们分明看见,刚才还墙面完好的民居现在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破洞,甚至房梁还有一部分塌了下来。
“哈!”一群兴奋的士兵发出了不成调子的欢呼,接着,他们双眼冒出了嗜血的煞气,端起已经上好刺刀的枪,一个冲锋,蜂拥冲进了这个已经被彻底破坏的民居。
很快,里面传来了零星的枪声,但是马上又重归于平静,这个顽抗的据点,仅仅花了十几分钟就被攻陷了,而里面的“叛贼”,自然就成了刺刀下的亡魂。
同样的场面,很快随着士兵们的进攻而在村庄各处上演,一个个抵抗的民居纷纷被攻陷,不过,在有些地方,士兵们在重逢之后,在角落里、桌子和床底下,都发现了一些瑟瑟发抖的妇孺,因为“尽量避免伤及无辜”的命令在身,所以哪怕他们都已经杀红了眼,但是却还是并没有对这些妇孺大开杀戒,而是将这些可怜的俘虏集中起来,送往了自己的后方。
当然,在交火当中,这些妇孺难免也会遭遇到误伤,但这种情况下,区区误伤又能算得了什么呢?战神终究还是需要鲜血的献祭,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站在远处高地的艾格隆,和普瓦图将军以及他的参谋们,一起用望远镜看着远处村庄中战斗的场面。
无论是他还是将军,都对近卫军的进展,以及他们在进攻当中表现出的优良素质和勇敢精神,感到极为满意。
尤其是艾格隆,毕竟这支“亲军”是他自己保命的本钱。
“陛下,从战线的推进速度来看,我们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拿下这座村庄了。”将军笑着对艾格隆说。
“但是他们还在顽抗……他们还是很勇敢。”艾格隆轻声感慨。“如此绝望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在尽力。”
“是的,保王党中间终究还是有些勇士,不过即使如此他们也改变不了什么。”将军轻轻点了点头,“不过这也说明,他们中间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人存在,极大可能就是那位夫人。”
“那么,她在哪儿?”艾格隆反问。
这个问题其实不需要回答,两个人同时将视线聚焦到了更远处的村庄后方,若隐若现地浮现出轮廓的一座城堡当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古老的封建制已经随着大革命的风暴而变成了历史,但是分散在法兰西各地乡村中的那些领主的城堡,却还有不少留存下来,很显然,远处的那座古堡就是这样一个“历史遗迹”。
和艾格隆刚刚进入旺代时在河谷当中碰到的那座荒废的古堡相比,这座城堡规模更大、而且看上去更加完整,显然在近几年还经过了修缮和维护。
如果有什么重要人物的话,那么躲藏在那里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不过,即使如此,也无法改变他们的最终命运。
随着近卫军士兵们的推进,虽然战斗还在持续,但是他们在村庄的占领线越来越向深处推进,从十分之一,五分之一,三分之一慢慢地扩张,眼看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占领整个村庄了。
而在那之后,那座远处的古堡也将成为这些叛贼们最后的梦碎之地。
而就在中午时分,经过了三四个小时的激烈战斗,村庄终于大体落入到了近卫军的手中,虽然还有残存的些许叛匪在进行抵抗,但是它已经无关大局,胜利已经落入到陛下的手中。
伴随着胜利的,自然是满目疮痍,放眼望去,经过炮击和刀兵,原本美丽的的村子已经完全消失不见,麦田已经被践踏成了草地,房屋已经没有几所完好,到处都燃烧着火焰甚至洒满了鲜血,而老幼妇孺们的哭喊声,更是撕心裂肺。
不过,这些代价,完全是值得的,甚至都不值得艾格隆为之动容。
而这一场军事行动并没有结束,已经攻破了村庄的近卫军官兵们继续向前推进,很快就来到了城堡的外围,然后把这座城堡给包围了起来。
而随着距离的接近,这座城堡的身姿,也终于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处于中世纪时期当地领主镇压领民的需求,这座城堡建在类似岬角的一个小山包上,由两面的壕沟包围着,前后方只有各自一条狭窄的堤道可以进出,最终形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岛。
从远处看,堤道后方就是城堡的大门,这座大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还有着精心修葺的拱顶门楼,城堡高大的围墙后方是一个个宽大的院子,差不多是正方形,被两条壕沟陡峭的岸沿封死。荒凉的岸沿下,潭水荡漾,上面飘浮着巨大绿色斑块。岸上只有几株适宜水边生长的树,此刻叶子都落光了,树身蜷缩地立在苇丛与灌木丛之上,倒象是几尊奇形怪状的雕像。
也许是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的缘故,几只水鸟被士兵们的脚步声以及大炮推动的声音所惊醒,扑闪着翅膀掠过水面,并且犹如报丧鸟一样凄婉地哀嚎着,仿佛是在为这座古堡接下来的命运哀泣一样。
随着士兵们的推进,艾格隆一行人也穿过了村庄,来到了这座古堡之下。
远远望去,这确实是一座非常宏伟的古堡,不知道花了几代领主多少的心血。
如果放在中世纪,它足以确保领主家族一代代对周围领民的血腥压榨,让他们敢怒不敢言,甚至如果放在残酷的百年战争当中,它还是可以确保领主守护着自家的财产。
但是,时代毕竟不一样了,在战争之神——大炮——面前,这样宏伟的古堡,说到底和古老的玩具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想必,里面的人们也不可能天真到相信躲在这个古堡之下就能够平安无事吧?
“很美的历史遗迹,但是它阻止不了我们。”看着眼前的城堡,艾格隆做出了准确的评价。
接着,他又转头看向了将军,然后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向他下达了命令,“不管怎样,最晚到了明天,这里必须要被我拿下,无论里面的人是死是活!”
“那么,您希望接受投降吗?”同样目睹了一切的普瓦图将军,悄悄地对艾格隆发问。
言外之意,如果艾格隆不愿意,那么就要继续大开杀戒甚至不留俘虏了。
艾格隆对此根本无所谓,只不过艾格妮丝毕竟求了情,他也愿意给她一个面子。
“我们可以接受投降,但是前提必须是无条件的。”于是,艾格隆小声回答。“至于那位夫人,如果她在的话,那么她可以成为一位有尊严的俘虏。”
“明白了,陛下!”普瓦图将军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万一那位夫人真的在这儿,而陛下又心够狠的话,他完全可以用“在战斗中不幸意外身亡”的借口,送自己的大敌上路,而那时候,陛下固然会被保王党们视作死仇,自己也将成为被他们咬牙切齿痛恨的刽子手,万一以后哪年又变了天……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好在陛下看上去并没有那份欲望,所以他也算是躲过一劫。
既然如此,他的心里更是再也没有了负担,他挥手叫过来了自己的副官,然后小声交代了一下。
副官心领神会,马上策马离去。
很快,几个打着白旗的军使走入到了堤道前方。
为了让城堡中的人们看清楚他们的身份,他们还特意摇晃了好一会儿白旗,然后才大着胆子沿着堤道向着前面走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紧接着,他们来到了城堡的墙角下,然后胆战心惊地等待着回应。
也许是被枪击倒,也许是顺利完成任务,他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在,终究没有人枪击他们,城堡的大门缓缓往前推,但在推开一条小缝之后就停了下来。
军使们大着胆子,走了进去,准备向里面的人提醒他们现在除了投降别无出路。
而且,艾格隆还以皇帝的名义做出保证,只要里面的人放下武器,那么不管是谁,他们都不会被立刻处死,而是会得到与身份相称的对待。
为了不浪费时间,艾格隆只给了城堡两个小时的时间考虑,也就是说,如果到时候没有得到回应的话,那么他就会一声令下,将城堡夷为平地。
接着,枪炮声都平息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城堡内的消息。
这种异样的宁静,在经过一个上午连续不绝的厮杀之后,显得是那样弥足珍贵,更是那样虚幻。
此时,艾格妮丝也策马跟在了艾格隆的身边。
虽然她对形势并不如艾格隆这般了如指掌,但是显然她也看得出来,眼下这种古堡就是这些叛匪们最后的据点了——也就是说,很快,这场叛乱将会彻底平息下来。
应该说,从一开始巴黎没有动摇而是迅速团结在陛下身边那一刻起,这一个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巴黎的市民和正规军如果不倒戈,区区一群流亡者和叛乱者又能够做到什么呢?
此刻的她,只希望里面的人认清形势,赶紧投降,彻底结束这一场无谓的悲剧,毕竟死去的人已经足够多了。
“停下来吧,为了您的一时兴起,已经有多少人丧失了性命!”望着远处的城堡,她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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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身后之名
随着打白旗的军使被放进了城堡当中,原本厮杀不停的战场,此刻也得到了暂时的平静。
无论是艾格隆,还是下面的小兵,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说实在的,此刻的艾格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盼什么结果——是里面的人乖乖投降束手就擒呢?还是他们顽抗到底玉石俱焚呢?
不过对他来说,没关系的,都一样。
这一场平叛战争打得如此顺利,完全可以用“雷霆万钧”来形容,而这个结果,比任何宣传吹捧都更具有说服力。经此一役,再也没有人否定皇帝陛下的权威了——毕竟,就连原本反骨最浓的旺代,愿意站起来拿枪反抗皇威的人也寥寥无几。
这也意味着在可预见的将来,任何人都不可能煽动起针对他的叛乱。
既然如此,贝里公爵夫人到底是死是活,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他抛下了这些无谓的杂念,然后走到了艾格妮丝的旁边,一把挽住了她的手。
当着这么多官兵的面,艾格妮丝又是惊慌又是羞涩,不过她的挣扎,却还是被艾格隆强硬地粉碎了。
为了不在所有人面前闹笑话,影响陛下的形象,于是她也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自然而然地和陛下挽在了一起。
“艾格妮丝,我知道你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于心不忍,但是,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是别无选择的。是别人向我发动了一场挑战,而后我被迫迎战,仅此而已——所以我希望你别怨我。”
“我怎么会怨怪您呢?陛下……”艾格妮丝一听就急了,“我一直都在您的身边,您的表现我也都看在眼里,您已经在尽力弥合国民的创伤了,在这件事上,谁也不能再责备您什么。”
“是吗?那就好。”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那么,其他的事情,还怨我吗?”
其他的事……艾格妮丝顿时就陷入了沉默。
很明显,因为玛丽亚的那些事,她之前心里对陛下心里还有点怨气,但是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让原本那点事变得如此遥远,以至于好像记忆都有些模糊了,要说对陛下有什么怨气的话,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毕竟,陛下大发慈悲,宽恕了这么多人的性命,让一个个美丽的村庄免于生灵涂炭,相比较那么多人的生命,他的风流韵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此刻被陛下一提,记忆又重新鲜活了起来,一股熟悉的厌恶感又再度涌上心头。
不过不是针对陛下,而是针对那个女人。
“那么,陛下是希望我对陛下沾花惹草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吗?如果陛下这么要求的话,我也可以勉力而为。”于是,艾格妮丝回答。
她的反将一军,让艾格隆有些吃惊。
不过他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艾格妮丝气鼓鼓的样子有些可爱。
“你倒是口齿伶俐了不少啊……”最后,他只能苦笑,“好吧,那我允许你生气,但你能不能保证,这种愤怒和厌恶,能够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那就要看她怎么做了。”艾格妮丝小声回答,“如果她愿意收敛自己,不要做出那些令人愤恨的事,尤其是不要招惹到我,那我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平心而论,艾格妮丝的承诺有些模糊,还有些不情不愿,但是艾格隆看得出来,这已经是她愿意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她勉强默认了玛丽亚的存在,只要别来打搅自己的生活就行。
无疑,如果艾格隆利用自己对她家人的控制,可以做到强行逼迫艾格妮丝服软,但那就意思了。
所以,还是让她们都选择各退一步,稀里糊涂地互相装作不存在吧——反正最终占到最大便宜的还是自己。
唉,为什么别人开后宫就能让每个后宫成员都服服帖帖甚至相亲相爱,而自己实践起来却这么困难呢?他只能这么感慨。
“陛下……”正当他暗自感慨的时候,艾格妮丝却突然又开口了,“像您这样的人,在我看来天资和学识都是平常人望尘莫及的,您现在又是皇帝,原本可以用您的天赋和权力,轻易成为一个伟人,为什么您就非恣意逞欲,不知道满足,非要给自己留下这么多污点呢?难道您不怕后人讥笑吗?”
如果不能恣意逞欲,那我这个皇帝当了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造福人类吗?艾格隆想要这么反问。
但是为了不让艾格妮丝伤心,他于是换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伟人也是人,他当然就会有自己的私欲,我是如此先皇也是如此,为什么我就必须为了什么目标而克制自己?我爱我的皇位,我爱着这个国家,我爱你……们,所有我喜欢的东西,我都要攥在手里不可,也许这确实是贪婪,可是如果没有这份贪婪,我也无法成为如今的我。正因为从头到尾我是这么走过来的,所以我今后也会这样走下去!
至于后人……首先我不在乎他们怎样评价我,其次,就算他们要评价我,也会看我给这个国家留下了什么,区区这点风流韵事,他们又怎会在意?也许他们甚至会兴致勃勃地拍摄戏剧,来演绎我和你们这传奇的一生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拍摄?”艾格妮丝迷惑地反问。
“呃……我的意思是,排演戏剧。”艾格隆自觉失言,于是就立刻为自己找补,“就像莎士比亚写《麦克白》和《亨利四世》一样,后人一定也会把我的生平搬上平台的,当然,你也会是其中一个必不可少的角色。”
搬上舞台?也对啊,这对传奇的父子,一定会成为后世戏剧的大热门吧,艾格妮丝立刻就理解过来了。
然后她瞬间就脸红了。
一想到后人每次排演拿破仑二世的生平剧目时,就必然会有扮演自己的角色,她感受到的并不是兴奋,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惊慌和羞惭,因为这意味着人们永远不会忘记自己那不光彩的角色了。
“害怕了?艾格妮丝?”艾格隆此时也看出来了艾格妮丝心中的慌乱,于是他牵着艾格妮丝的手更加紧了。“不过,别担心,没有人会因此嘲笑你的……你会是整个剧目里最光彩夺目的人之一,也会是最受人钦佩敬仰的那个,我发誓!”
毫无疑问,他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扭曲了她的一生,让她甘心地委身于自己,他既感到歉疚却又有着一种成就感——因为世上没有别的人能做成这件事了。
当然,为了安慰艾格妮丝,他也会给予她应有的补偿。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因为你的劝谏,我平息了雷霆之怒,你救下的人数以千计,而那些嘲笑你的人,他们这一辈子有能耐救下一个人吗?你光是这一件事就足以受人敬仰了!而且,不止今天,往后同样也会是如此,你的善良,你对世人的悲悯和帮助,足以抹灭所有道义上的这点小小污点,所有的骂名都只会是我的,而你只会得到世人无限的赞颂……艾格妮丝,好好地留在我身边吧,一切都会变得很好的。”
最后一句话,艾格隆一改前面的滔滔雄辩,反而变得有些温柔,甚至接近于恳求。
而这一席话,却也打动了艾格妮丝。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就接受它吧。
或者说,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唉,现在想逃也晚了。”她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什么贬损和赞颂,我都不想要,我只要能够安安静静做好自己想做的事,就完全满足了。”
伴随着她的这一声叹息,之前两个人小小的不愉快,也终于就此烟消云散了。
“其实我也想过,今后大家要怎么办。”沉默片刻之后,艾格妮丝又继续开口了,“我知道,您是陛下,您有权可以任性,但您如果真的只把我当成是可以随意使唤的奴仆,可以对我予取予求,一点都不尊重我的想法,那么这种日子,我也过不下去的。没错,作为臣子我不能反抗您,但我可以封闭我的心,我可以对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完全不把您放在心上,我可以让自己从您的日常完全退出……至少这一点,我还是做得到的。所以,我请您一定要稍稍克制一下自己,别再给我们增添无端的烦恼了,难道您现在得到的还不够多吗?难道我们的要求真的很过分吗?”
说完之后,她的心里突然悲从中来,一股巨大的委屈感让她几乎忍不住潸然泪下。
在激动之下,她主动地依偎在艾格隆的怀中,浑然不再顾及旁人的视线了。“陛下,我也求求您,别再做那些折磨我们的事情了,我们也会伤心的……我知道,我不是您的妻子,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被您爱着,您对我的爱顶多也仅仅只有几分之一,而我却给了您我全心全意的爱!这不公平,但您是陛下,我愿意承受这种不公平,但即使如此,我的承受力却也不是无限的,这一点您应该能够察觉得到吧?
分享自己所爱,本来就已经够难受的,难道您还要我们去眼睁睁地忍受被情敌羞辱的耻辱吗?我们真的已经尽自己所能地忍受您的任性了啊!您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我们?
艾格隆敏锐地察觉到了艾格妮丝无意中的用词。
她一定也是在说特蕾莎吧。
由此可见,她把特蕾莎也算作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了。
这倒也没错,要说“屈辱”的话,艾格妮丝所受到的屈辱,恐怕不及特蕾莎的十分之一,他甚至已经亲眼目睹了特蕾莎急得跳脚口不择言的模样——这是她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
所以,看到特蕾莎如此惨,艾格妮丝有点兔死狐悲的情绪倒是也非常正常。
唉,看来,这就是到极限了。他在心里暗叹。
很明显,无论是特蕾莎,还是艾格妮丝,都对自己的恣意纵欲忍耐到了极限了,如果再继续突破红线的话,那么恐怕她们都会被逼疯。
算了,收手吧,阿祖。冥冥中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
于是,他也轻轻地伸手抚摸了一下艾格妮丝的后背,以此来安抚她此刻激动的心情。
“艾格妮丝,到此为止了,我是说真的……玛丽亚是最后一个,我不会再让你继续去承受我浪荡的后果了……我只恳求你这一次,别管她的事情了,哪怕是对她视而不见也好。而且,作为交换,以后她也绝不会再对你不敬,怎么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回应他的,是怀中艾格妮丝怀疑的眼神。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类似的话,您之前好像也对皇后陛下说过……”艾格妮丝小声咕哝。
而那一次的女主角,当然就是她了。
不过艾格妮丝很快就不再纠结这个了。
她反而又问了艾格隆一个问题。“那皇后陛下呢?她也接受这个条件吗?在离开之前你们不是大吵了一架吗?”
“没错,我们是吵了一架,或者说,她单方面地朝我发作了一通。而最后,我们也达成了类似的共识,所以,现在我们算是平息下来了。”艾格隆回答。
对此他倒是相当相当坦然,毕竟艾格妮丝时常就在他和特蕾莎的身边,她可以随时找到特蕾莎求证。
听到艾格隆如此说,艾格妮丝又静静地思考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那好吧,既然您是这么想的,那么我就尝试一下。不过,我顶多也只能努力到这里为止了,希望您不要怨我……”
说完之后,她半是满足半是委屈地伏在艾格隆的怀中。
此刻的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正置身于战场的后方。
而就在这里,有着普瓦图将军和他的参谋们,以及一众副官和卫兵们,所有人都看到了她依偎在陛下身边的场面。
但是,尽管如此,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陛下的情妇,可是他们的视线里却没有半分蔑视和轻亵,因为艾格妮丝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让人根本无法讨厌她。
而就在陛下和“皇妃”沉浸忘我地相拥的时候,刚刚充当军使的副官,也从城堡当中回来了。
“那位夫人,果然在那里?”艾格隆得知这个消息时,心里有一种并不意外的释然。
正好就在这儿结束这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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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6)日在枫丹22
在夏洛特飘然而去之后,夏露仍旧在原地呆愣了许久。
这座豪宅,这个小花园,一草一木她都非常熟悉,但是眼下的一切却已经物是人非。
萧瑟的冬风,满地的枯枝败叶,不仅仅贴合了她此刻的心境,更是恰如此刻的帝国一样,令人忧心忡忡。
能保护多少呢?能挽救多少呢?她不知道。
但是她必须坚持到底,因为如果不努力的话,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这也是我的国!
夏露一咬牙,然后也转身悄然离去,她要继续自己与命运的决斗。
等她回到基督山伯爵府上之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此刻的伯爵府邸,却比往常要热闹许多。
毕竟,眼下已经临近圣诞节了,所以全家人都在为接踵而至的平安夜和新年而奔忙。
虽然之前未遂的袭击事件让全府上下都有些扫兴,不过,日子还是要过的。
尤其是,为了体现自家绝不畏惧任何叛贼的气魄,瓦朗蒂娜夫人坚持要和往年一样,按照原定计划位全家人举办庆祝活动。
所以,此时仆人们都已经全体出动,妆点着圣诞树和各式庆祝用品——当然,等到新年的时候,伯爵按照惯例举办一场盛大的招待会,到时候他们肯定还会更加忙碌。
不过,这些杂事都不用夏露出手,而她的精神,此刻也都集中到了手中的事务上。
思绪还是和过去杂乱无章,宛如置身于迷宫一样,不过现在这个迷宫内却好像又闪过了一丝亮光,随着这亮光微弱而且飘忽不定,但是却至少给了她些许的信心和希望。
这一束“亮光”,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交际花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
虽然她对这位美貌惊人的交际花还是不甚了解,但是通过现在已知的情报,她已经知道,这个人女人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她认识冉阿让,认识保王党分子,甚至还有暗中的合作……就算不是反贼,她又和反贼有多大区别呢?
至少,可以合理地把她抓起来审问了。
之前,因为她上流社会交际花的身份,夏露还有些投鼠忌器,担心惹怒她背后有势力的恩客,但是在和夏洛特一番沟通之后,夏露已经不需要再有任何犹豫了(话说夏洛特为什么居然会告诉她这么宝贵的信息,她暂且还蒙在鼓里,莫非是嫉妒?),现在是时候把这只名贵的波斯猫抓进笼子里。
哪怕不能把她送去坐牢,至少可以从她嘴里撬出不少有用的信息,再差再差,也可以让那些“敌对势力”们猝不及防乱了阵脚。
就算她的那些相好们施加压力,夏露有陛下作为后台,暂时也顶得住。
打定主意之后,她在当天下午就把沙威给叫了过来。
“您有什么吩咐吗,小姐?”沙威向她敬礼之后再问。
“沙威先生,我希望您尽快动员一下您手里的人,越多越好。”夏露也懒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咱们明天要干一票大活——”
“啊?您是指什么?”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沙威,自然是大为惊讶。
“抓捕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夏露不紧不慢地回答,“或者换个用词,我要把她请过来喝茶。”
对夏露的话,沙威略微有些吃惊,不过之前他已经听到夏露提起过这个女人了,所以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他立刻就镇定了下来。
“您有确凿的把握吗……?毕竟,她身后可是不少大人物。”
“这种事情您不需要考虑了,就算有什么压力也是我来背!”夏露一声断喝,让沙威再也无话可说,“况且,我也并不是无凭无据地抓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与那位冉阿让先生、甚至保王党都有过来往……难道我们应该为了顾忌她背后的恩客,就放过这样重要的线索吗?”
果然,在夏露的诘问之下,沙威的眼睛里也是精光一闪。
只要一提到冉阿让,这个老警探就完全不顾其他的了。
“是!”他立刻立正,然后浑身冒出了多年执法者的气势。“我这就去为您准备。”
“那好,集合人手,明天9点之后我们准时出发。”夏露满意地笑了笑,然后下达了命令,“记得,一定要穿便装,不要暴露了行踪。”
“是!”沙威再度应下,然后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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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早晨,夏露施施然地走出了伯爵府邸,踏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然后向着“茶花女”玛格丽特·戈蒂埃住处奔驰而去。
就在她的身后,有三辆马车也在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跟随着,这些人自然都是沙威的手下。
这样一直队伍阵容并不庞大,但是抓捕一个弱女子,想必也足够了。
马车穿过了巴黎的街道,很快就来到了昂坦街9号,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的住宅前。
这片区域是巴黎的富人区,而这位知名的交际花又是出了名的喜欢挥霍的主儿,所以她的豪宅自然比旁边的邻居还要醒目——虽然无法和伯爵大人那恢弘的府邸相比,但是也足够宣告女主人的财富地位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不过,这种“财富地位”到底是基础牢靠的,还是如同水上的浮萍一样顷刻就会消失,这一点大家就心里有数了。
名媛们赚得多花得也多,挥霍不仅仅是她们的本能,甚至简直就是她们的生存目标,所以看上去挥金如土的她们,手里究竟有多少储蓄呢?抑或是负债累累只是表面光鲜呢?
对这个问题,夏露自己都有些好奇。
而且她相信她很快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他们一行人来到门外之后,夏露先让沙威等人在外面等着,然后自己走到了房门之前敲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不过开门的人是门房,他看到拜访者居然是个女孩子(而且还如此漂亮),显然有些愣住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然后用一种不耐烦地语气打发夏露。
“小姐,这里的女主人白天不见客,您改时间再来吧——”
当然了,玛格丽特白天不见客,夏露知道这一点。
沙威早就开始盯梢她了,所以多少也摸清楚了她的生活规律——她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每天晚上都会和一群“朋友”纵情于谈笑和推杯换盏当中,几乎要到快天亮才会散场睡觉,等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她才会起来,然后乘坐她那辆奢华的马车去各处兜风,去剧院看戏,或者去陪伴供养着她的“恩客”。
能养得起她的人,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她不仅和巴黎的达官显贵有来往,据说和一些在巴黎的外国外交官都有关系(她出手最阔绰的一位‘恩客’就是一位俄罗斯公爵,不过据说两个人居然是在扮演父女关系,并没有发生越轨的事,不过这种事夏露都觉得太过于离奇所以不太相信就是了)。
这都是夏露从沙威这里得知的情况。
所以,在这个时间点来“上门拜访”,就是她故意选择的。
毕竟,如果晚上来,那就是一地狼藉,饮酒作乐放纵恣睢的狂欢,第一她自己也不想看到这种场面,第二目击者太多,传出去对她自己名声也不好。
所以,现在反而正是时候。
“先生,我请您去给女士通个话吧,就带一句话就行了……”夏露一边带着讨好的笑容,一边向门房求情,“您就告诉她,上次在剧院认识的那个女孩子来求见她了——”
一边说,她一边悄悄地将两枚金币塞到了门房的手中。
果然,当金币开路之后,门房的脸色直接就变了。
他不再说话,默默地将金币放到了自己的怀中,然后转身离去。
夏露在门口静静地等着,而她还特地给周围埋伏的沙威等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为什么不直接亮明身份然后冲进去抓人?
第一,夏露喜欢“先礼后兵”,让事情做得更体面一些,第二,她也想要在这个最后的时刻,再从想必很惊讶的玛格丽特嘴中套出更多的东西。
她没有等待多久,门房回来了,接着,他向夏露拉开了大门。“女士请您进去。”
夏露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抛下了自己的手下们,只身走入到了其中。
对一个弱不禁风的交际花,她还真没有什么好怕的。
很快,她就被带到了客厅当中。
触目所及的,是一片富贵的迹象。
精心雕刻的玫瑰木家具、到处摆放的来自于清国和萨克森的精品瓷器、以及数不清的高级绸缎和天鹅绒绣品,还有随意摆放的各色贵重首饰……这些东西挤在一起,甚至可能会让人产生一种“它们的价格应该会很便宜吧”的感想,但其实,它们的总价格可以轻易让一位身家丰厚的大贵族破产,天知道到底废了多少努力,房屋的女主人,才能够统统拥有了它们!
夏露还注意到,在房间的角落里,摆放着一架钢琴。而且一看就是从德意志进口的高端定制货。
如今每个上层或者中产家庭里都会摆着钢琴,这倒也并不稀奇,只不过对大多数附庸风雅的人家来说,钢琴无非是大一点的家具摆设罢了,但是这架钢琴却很明显能够看出经常使用的痕迹。
看上去玛格丽特·戈蒂埃除了和自己那些恩客们应酬往来之余,还经常会用弹奏钢琴打发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看出这一点之后,夏露对她的印象反而好了一分——毕竟,作为一个从小混迹于宫廷乐队的孩子来说,看到另外一个喜欢音乐的人,本能地就会亲近一些。
当然,这种感情上的倾向,完全不足以影响她理性的判断。
她今天是来抓人的,而且一定要把对方抓走——这一点确定无疑。
就在她在观察周围的时候,她听到了耳边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既轻柔又杂乱,显然主人心里也心事重重。
而就在下一个瞬间,大名鼎鼎的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出现在了夏露的面前。
上次两个人在剧院见面的时候,玛格丽特穿着考究的长裙,披着开司米披肩,带着价值几万法郎的耳环,打扮得极为精致;而现在的玛格丽特,也许因为是刚刚被人打搅到睡醒、心烦意乱的结果,只穿了一件厚厚的棉绒睡袍,睡袍虽然也绣着金线和花边,但是和那天的奢华相比,还是多了几分简单和慵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是,即使如此,还是非常美丽。
看着夏露,她的脸上浮现出了若有若无的笑容,然后向夏露继续靠近。
虽然还没有说话,但是她举手投足之间却已经魅力十足,这下夏露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大人物,愿意为她花钱,愿意为她这一屋子的贵重物品买单。
也许,真的物有所值吧……
正当夏露还在陷入到一瞬间的失神时,玛格丽特·戈蒂埃终于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夏露的面前,接着,她深深地看着夏露,目光当中影射出了金发少女那倔强的倒影。
“不得不说,您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惊吓,夏露小姐。”一边说,她一边轻松地往后滑落,坐到了自己装饰有丝绸坐垫和靠垫的沙发上,然后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您居然会来我这儿!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
“上次我不是说过,我们会再见的吗?”夏露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然后她微笑着反问,“难道,您不愿意让我登门拜访吗?”
“怎么会呢?您愿意踏上我家门的台阶,那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荣幸啊……”玛格丽特同样微笑着回答。
只是,她微微眯着的眼睛,却一直没有再睁开,而是放在了夏露身上,“那么,您是来找我做什么呢?是来抓捕我的吗?”
一瞬间,夏露的心被揪紧了一下。
不是因为被人一语道破,而是因为她那一瞬间的眼神,既犀利又穿透力十足,和柔媚轻浮的外表完全不一样。
“您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呢?”夏露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而像是觉得好笑一下大笑了起来,“难道我是警察吗?”
“您不是警察,但警察不就是给您这样的人干活的吗?”玛格丽特反问。
虽然此时气氛已经有些诡异,但是她的语气仍旧优雅,不疾不徐,没有丝毫的慌乱。
接着,还没有等夏露回答,她又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来了就是客人,既然您来都来了,那是否允许我为您弹奏一曲呢?我见过您的演奏,希望我的水准,也能够入得了您的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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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7)日在枫丹23
“不过,来了就是客人,既然您来都来了,那是否允许我为您弹奏一曲呢?我见过您的演奏,希望我的水准,也能够入得了您的眼呢……”
玛格丽特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着实让夏露有些惊讶。
既然她都已经明示自己“来者不善”的时候,居然没有任何紧张感,这种镇定,让夏露暗暗觉得有些不对劲。
难道,她是想要故意拖延时间,等待救兵吗?夏露立刻就想到。
哼,那就让你试试吧。夏露在心里冷哼一声。
眼下,玛格丽特离她只有两三步的距离,可以说是近在咫尺,无论对方想要耍什么花样,她都有自信将其一举拿下。
毕竟,玛格丽特再怎么漂亮,终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身体患有疾病的弱女子而已,完全不可能敌得过她。
再者说来,她本来就想要借着抓捕玛格丽特来“钓鱼”,如果玛格丽特摇人过来,反而给她省事了。
甚至她反而希望,所谓的“救兵”来得越多越好,正好给它来个一网打尽,挖出更多内幕线索来。
所以,在最初的惊疑之后,夏露反而镇定了下来,脸上仍旧保持着那种温暖的笑容。
“您真是太客气啦……既然这样的话,作为客人,我又怎么能够拒绝您的一番美意呢?请吧——”
说完之后,她做了一个手势。
而玛格丽特则职业性地抛了一个媚眼,然后再慵懒地从沙发上又站了起来,接着坐到了钢琴前。
不知道为什么,当坐在钢琴前并且双手放在琴键上的时候,她整个人身上的那种风骚浮浪的风情骤然消失了,她的眼神专注而又空灵,浑身散发出了知性的魅力。
接着,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弹奏起钢琴来。
悠扬的琴声,犹如流水一般在宽阔的房间里飘过,以夏露从小浸淫乐团的准专业水平,当然在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这是贝多芬的第二十一号钢琴奏鸣曲“黎明”。
这首曲子是贝多芬盛年时期所创作的,风格既明丽轻快,又跳跃且激烈,所以演奏难度不低,不光是考验指法的精准,更是要考验演奏者的技巧和节奏。
而到了后面的乐章,节奏更是急促,想要驾驭好它着实不易。
这首名曲,她自己也弹过很多次,所以轻易地就能够分辨出,玛格丽特的演奏水平还真的不赖——虽然比不过自己和乐团里的几位“师姐师妹”,但是却足以让普通人叹为观止了。
正因为她弹得不错,所以夏露也就静下心来,默默地听着,再也不出声打搅她。
而且,在演奏的同时,因为需要越来越用力,所以玛格丽特的脸色变得比平常还要苍白了许多,额头也出现了些许的汗珠,但是她却浑然不顾,全身心地投入到演奏当中,仿佛要借此来向世人证明自己不仅仅只有出众的外貌。
此刻的她,再也没有了那种勾栏卖笑的烟视媚行,反倒是多了几分难得的知性。
能做到这一步,哪怕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甚至很危险,夏露仍旧不禁为她的风情啧啧赞叹——难怪能迷住那么多见多识广的阔佬。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忘却自己的理智,她一部分灵魂沉浸在这美妙的演奏当中,一部分的灵魂却犹如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分析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两者并行不悖。
这首乐曲是贝多芬作曲当中相对较长的,有半个小时左右——如果玛格丽特的本意是拖延时间的话,那么显然她做出了一个好的选择。
夏露对此心知肚明,但是她却又根本无意中断对方。
有什么招数,尽管一一使出来吧!玛格丽特,我允许你有这个资格。她在心里暗自说。
然而,尽管她没有阻止,但是玛格丽特还是没有能够谈完这首乐曲,在最激烈的第三乐章阶段,她越弹越是无力,最后竟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起初她想要坚持,但是很快,这种咳嗽越来越大,最后居然咳出了血丝来,点点落到了钢琴上面,绽放出了触目惊心的花朵。在最后一声重重的颤音之后,她终于坚持不住了,双手勉力撑住钢琴,然后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夏露一看顿时又惊又急,她顾不得别的,连忙冲了上去,然后拿出自己的手帕。
见玛格丽特显然是咳得不行了,于是,她干脆自己替她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丝,然后抚摸了一下她的背部帮她顺了气。
“看来您已经用力过度了。”夏露为这首没有完成的乐曲感到遗憾,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够了……已经可以了,您的演奏很棒,真的很不错。”
玛格丽特没有搭话,而是又深呼吸了几下,直到最后,她的呼吸终于平复了下来。
然而,她才仰起苍白无力的脸,苦笑着对夏露感慨。
“唉,抱歉,又让您见到了这丢人的样子,已经是第二次啦。”
接着,她的笑容里又略带几分欣喜,“能够得到您的认可,真让我感到庆幸,看来我在钢琴上面投入的时间也没有白费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您学了钢琴多久啦?是从小学的吗?”虽然这是一个无关问题,但夏露还是忍不住问。
“那当然不是了。”玛格丽特摇了摇头,“我是个诺曼底乡下姑娘,小时候既丧母又不受父亲喜爱,孤苦无依地长大,哪有资格学习这些呢?这些都是我到巴黎入了这一行之后,为了让客人们开心自己慢慢学的,算起来也不过就是五六年的时间吧——”玛格丽特老实地回答。
“那您的天资真的不错啊!”夏露惊异地发出了赞叹。
接着,她又有些黯然。“可惜了。”
确实,看玛格丽特现在的年纪,大概二十出头,也就是说,她学钢琴的时候已经十五六岁了,这个年纪开始学,早已经过了黄金年龄,而她现在演奏能够到如此水平,考虑到她平常的生活非常“忙碌”,这份天赋真的可以了。
如果是她身边的那些“师姐”们,有这份天赋的话,一定可以从小精练,然后成为受人赞叹的演奏家吧,甚至全国知名也说不定。
同样惊人的天赋,结果因为出身的不同,结果一个能够高居于天上,享受人们的尊敬和赞叹,一个却只能沦落风尘,甚至都没有机会发扬自己的天赋,想想人间还真是不公平。
哪怕夏露是“既得利益者”,但是面对这种赤裸裸的现实时,她还是忍不住心生怜悯。
而她这一瞬间的怜悯,被玛格丽特的视线捕捉到了。
“就凭您这一个词,我会把您当成朋友的。”她微微眯上了眼睛,似乎心里也满是感慨。“不过,我哪里有资格做您的朋友呢?”
“其实……以您现在的积累,以及您的才情和天赋,您完全可以换个行业了。”夏露忍不住回答,“凭您的美貌和谈吐,以及这份音乐上的天分,又有谁敢说,您不能登堂入室呢?”
“您怎么跟我的客人们一样,想要让我从良呢?果然,站在上面的人,老是会错觉得自己能够当救世主啊……”回应她的,却是玛格丽特的调侃。
夏露一瞬间顿时气愤涌上心头。
居然……居然把我和你的恩客相提并论,好生无礼!
如果是平常,她恐怕直接就是一通骑脸输出了,只是现在,看到玛格丽特如此虚弱无力,她也不忍心这么做。
“我也只是一片好意,您不听就算了吧。”所以她只是冷着脸回应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您是一片好意,只不过,您终究还是免不了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我。说到底,我们才见过两次,您可能真正懂过我吗?既然不懂,您又何必为我的人生指点迷津呢?我无法摆脱现在的生活,也不想摆脱。”
说完之后,她挣扎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挥手环视了一下周围这些珠光宝气的贵重物品,“任何人看上去,都会觉得我是在金子里游泳,是吧?可是这一切并不是无代价的,为了维持这种生活,我必须去榨取我的客人们的每一个金币,甚至把他们的家产榨干也在所不惜,甚至就连这么做都还不够,我还会欠债,欠债是什么?您肯定不清楚,但是我可以告诉您,如果我还不起钱了,那些放贷的才不会管我多漂亮呢,他们会查封我的房屋,抢走我的饰品拍卖,然后让我沦为笑柄,彻底逐出上流社会,现在我尚且可以应付,但如果我换一个职业,我又怎么可能承担得起这么庞大的开销呢?”
说到这里,她又释然地笑了起来,“再说了,还有哪儿能够让一个农家姑娘过上这样的快活日子呢?我不必为任何人承担责任,也不必在乎任何人,只需要在男人面前闭上眼睛享受就好了……他们自然就会把一切摆在眼前,任我予取予求。如果我在刚刚来到巴黎的时候,您这番话可能还有用,可是那时候,谁也没有管我,我的灵魂已经被巴黎啃得一点渣滓都不剩,然后变成了它想让我成为的样子,所谓我又为什么要改变呢?我很享受这种生活,极度的刺激,极度的快乐……”
“那也会极快地枯萎。”夏露冷冷地补充了一句,“以您的健康状态,如果还是不加节制地放纵的话,恐怕也活不了几年了。”
“这样的人间,早点离去不也是一件好事吗?”玛格丽特早就知道这个事,但是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把自己的魅力在最美的年纪当中,绚烂地绽放干净……难道我会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老妪,整天坐在板凳上跟人唠嗑吗?”
夏露顿时无语了。
确实,她说得对——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一个成年人去改变自己的人生呢。
很明显,玛格丽特已经在这些年的烟视媚行当中,形成了她一整套的生存哲学,她也许身在污泥当中,而且眼看就要被污泥淹没头顶,但是她不在乎。
或者说,她已经被这个放纵的世界吞噬一空,彻底融化了,她爱着这样的生活,难以自拔,也不愿意摆脱。
这个夏露尚且还无法理解的世界,这个疯狂、怪诞、玩世不恭、自我毁灭的世界,正徐徐地向夏露拉开它的一角,以至于让少女震颤于其中的黑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多彩绚丽的枫丹白露,是绝不会有这种黑暗的。
但是,这个世界却永远会存在这些黑暗,哪怕她再怎么厌恶黑暗,黑暗也将和光明一起永存下去。
当明白了这一切之后,夏露顿时有些怅然若失。
一个如此漂亮又富有才情的奇女子,如果在几年后就死去的话,那着实有些可惜,但如果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巴黎不在乎,因为永远会有最新鲜的“养料”,来满足它那无穷的堕落和放纵欲望。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和她兜圈子了。
反正她也不打算活多久,那么至少让她发挥她应有的价值吧。
“好吧,我尊重您的生活方式。”于是,她板起了脸来,视线也随之变得严峻了起来,“玛格丽特小姐,我有些问题想要问您,其中牵涉您的些许个人隐私,在此我先行致歉……”
“虽然抱歉,但不允许我回避或者保持沉默是吗?啊呀啊呀,大小姐终于对我不客气了啊……不过能忍耐这么久,已经是够给我面子了,我很感激呢。”玛格丽特露出了早已经了然的笑容,轻声调侃着夏露,“我会认真答复您的,毕竟,您都不怕被母亲打断腿,亲自上门来找我,我如果还要见外,那未免也太不识抬举了——”
夏露的眉头又皱了一下。
作为一位知名的大小姐,贸然跑到一个交际花的家里,被妈妈知道了肯定会大骂一通自己不知检点,夏露当然知道这一点。
不过,只要能够达成目标,用“业绩”堵嘴,母亲就算生气也不会多说什么了。
所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
“您操纵炒作茶花,是通过谁的资金渠道?而且,谁是您的幕后投资人?那些赚到的钱,最终又去了何方?”接着,夏露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玛格丽特小姐,您当然可以选择沉默,或者选择说谎,但是我保证,如果您这么做的话,后果只会对您更加不利,所以我劝您还是好好合作吧……至少,这样的话,我可以确保您在事后的安全。请相信我,我对您并没有什么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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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8)日在枫丹
“所以我劝您还是好好合作吧……至少,这样的话,我可以确保您在事后的安全。请相信我,我对您并没有什么敌意。”
在之前,夏露为了拓展知识,曾经和沙威请教过一些警察审讯的手法,其中之一,就是假装和颜悦色的“诱供”,用各种花言巧语从嫌疑人嘴里套话,成功之后再翻脸不认人。
不过,夏露这次倒不算耍花招骗人,她是认真的。
一来,玛格丽特都已经重病缠身,而且还过着这么放浪形骸、形同自杀的生活,她本来就没几年活头了,没必要搞得太过分;
二来,她这么娇弱的样子,眼看也不像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更不像运营操纵一个反贼组织的幕后大BOSS,只要她愿意合作,夏露也不需要为难她。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狂妄”,但是对夏露来说,抓她还是保她,终究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想必伯爵也不会否定她的决定。
“看来我像是无路可走了呀……”虽然夏露咄咄逼人,但是玛格丽特却还是毫无惧色,一脸的从容,“那么,夏露小姐,虽然不知道您是从哪儿得知的消息,但我承认,我确实操纵了茶花的炒作交易,我不知道这违不违法,但是显然之前并没有人来约束过我;另外,这些钱,大部分都是我让我的那些‘好朋友’来投资的,您可能认为这是诈骗,但我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从中获利颇丰,甚至还有不少人因此感谢我呢……”
“那么这些好朋友是谁?又是通过什么资金渠道来完成这些交易,以此哄抬价格的?”夏露追问。
“哎呀,我的好朋友可多了去了,一时半会儿可说不清呢——”玛格丽特吃吃地笑了起来,“至于资金渠道,嗯,我们在很多银行开过账户,然后这些人自己还有自己的资金来源,所以,我恐怕很难给您一个明确的指向。”
夏露微微皱了皱眉头。
显然,玛格丽特虽然看似态度很“合作”,但实际上还是在躲闪,避重就轻。
不过,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这种“犯罪分子”,哪有那么容易就会交代干净的。
但没关系,只要人落到她的手里,那么迟早就能够撬开她的嘴——
“现在说不清没关系,您还有许多时间慢慢地去回忆的。”夏露从容地看着对方,“那么,您,现在方便的话,先收拾一下行李吧。”
“要抓我去坐牢了吗?”玛格丽特反问。
“不不不,您并不是犯人,只是协助我搞清楚一些事而已。您甚至不是嫌疑人,而是客人,您会受到了我应有的礼遇和招待。”夏露笑着回答。
既然要“抓捕”玛格丽特,那么自然就要想好把她关在哪儿。
放在夏露现在居住的基督山伯爵府上,那肯定是不行的。
玛格丽特虽然名动巴黎,但她终究是个名妓,不能上真正的台面,自己把她带进伯爵府上,不说瓦朗蒂娜夫人会不会生气,就算她不生气,事情传出去了,那么外界的非议也会让伯爵非常难堪——
放在警察局里也不行,首先那就会让别的势力触碰到她,不符合夏露的初衷;其次,以她的身体状况,如果居住条件恶劣的话,搞不好直接就香消玉殒了……夏露可不想真的把她折磨死。
所以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地方了——那就是夏露家的老宅。
毕竟那里居住环境还不错,而且还有几个老仆,想必照顾玛格丽特不成问题,没准还能帮她调养下身体呢。
而且那里的人也完全可靠,等于夏露掌握了所有的第一手情报。
当然,也有副作用:特雷维尔家族居然让一个名妓“做客”,一旦传出去,也会造成社交界的轰动,搞不好妈妈不光打断她左腿,爷爷知道了也要打断她的右腿,但是只要她尽快把事情搞定,那伤害就在可控范围之内。
毕竟,夏露的父亲埃德加,一直云游国外,老元帅特雷维尔侯爵又常年在外领兵,所以不会连累到自家人的名声,外人只觉得觉得这特雷维尔小姐也太任性了——但她就是有任性的特权,谁让她是宠儿呢?
所以,权衡之下,她就做出了结论。
此刻,马车就等在外面,时间也等得足够久了,是时候把她带走了。
“能当您的客人,真是让我万分荣幸啊……旁人听了只会惊得目瞪口呆,然后对我艳羡不已吧。甚至搞不好我的身价还能因此再涨上一段呢……”玛格丽特仍旧妩媚地微笑着,“这么说来,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那您还在等什么呢?”夏露耸了耸肩,“请您赶紧收拾吧。”
“在那之前,您还能够大发慈悲地回答我一个额外的问题吗?”玛格丽特却没有动。
“什么问题?”夏露反问。
“我们在初次见面,您就已经盯上我了吗?那一次,是您故意接近我的吗?”玛格丽特认真地问。
对于她这种莫名其妙的认真,夏露有些不理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因为我希望这个故事是带有几分宿命论的悲剧色彩,而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玛格丽特看出了夏露心中所想,而是“您就当做在满足一个蠢女人那无聊的纠结吧。”
“那您可一点都不蠢,相反,比宫廷里的贵妇人们聪明多啦。”夏露先是恭维了她一句,然后再做出了回答,“在那之前,我并没有注意到您,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和您相遇之后,我才燃起了好奇心,接着才调查了您……”
“所以这就是命运吗?我自己为自己挖了坑。”玛格丽特也不知道是释然,还是得到了什么安慰,轻轻地叹了口气。
而这时候,她好像比刚才更加从容了。
她轻巧地从沙发上又站了起来,然后摇晃了一下瘦弱的身躯,指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睡袍,“我的生活用品很多,这一点想必您看得出来,所以您再等一会儿吧……不过,在这之前,我得换一身衣服,总不能这样打扮跟您走吧?”
夏露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要求。
“如果您不放心的话,可以站旁边看着我换哦。”玛格丽特又笑着调侃。
被她屡次调侃,夏露脸色微微有些尴尬。
不管多么厉害,毕竟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而对方却是“久经沙场”的老油条,所以在这方面斗嘴的话,那显然一定会是她吃亏的。
所以她只能明智地选择避而不战,“您的更衣间在哪儿呢?我可以等在外面,不过我劝您不要耍花招,免得让大家为难。”
“不必那么拘束嘛,都是朋友了。”玛格丽特又是一阵轻笑。“您跟我来吧。”
很快,她们来到了更衣室,而她的侍女也跟在了后面。
玛格丽特的更衣室果然和预料中一样奢华,各种华贵的裙子,梳妆台上还有一大堆珠宝饰品,玛格丽特的奢靡生活,和宫廷里的贵妇人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只可惜,她要付出的代价,却是生命。
很快,夏露就发现,更衣室里居然还有两张日本式的屏风,而这也解决了她的困扰。
犹如是时装模特一样,玛格丽特来到了自己一大堆的衣服当中,然后犹豫了片刻,亲手挑拣出其中一套她最满意的。
接着,她轻浮地扫了夏露一眼,然后拿着衣服就走入到了屏风之后。
还没有等夏露反应过来,屏风上的影子,随着她双手的动作,突然好像褪去了一层。
虽然隔了一层屏风,但是夏露已经很明显可以看到其中高耸的峰峦,以及苗条曼妙的身姿。
夏露突然想到,这间更衣室如此陈设,搞不好就是为了让人这样欣赏她更衣的。
接着,她不禁联想到,之前肯定有不少“恩客”就站在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隔着屏风朦朦胧胧地欣赏着美人更衣的场面,甚至搞不好还会有急色的家伙直接冲进去来一场颠鸾倒凤……
一想到这里,夏露再也不敢想象下去了。
真是毫无廉耻……她忍不住红着脸暗自啐了一口。
而就在她的等待当中,玛格丽特换好了衣服,然后她又走到梳妆台前,挑选了耳环和项链戴上。
一瞬间,她从慵懒的居家女士,又变成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名媛,既妩媚风骚,又有那种常人难以接近的高贵感——这种风姿,肯定也是她刻意打造的“个人品牌”,其中花费的心血,可想而知。
“您已经打扮好了吗?”夏露问。
“如您所见。”玛格丽特回答,“怎么样?好看吗?”
“很好看。”夏露简单地给出了这个一目了然的答案。“那么,您可以跟我走了吗?”
“如果我的女仆已经收拾好了短途旅行的行李,那我们就可以走啦……”玛格丽特摊了摊手,示意自己再也不会玩花招了。
接着,夏露和玛格丽特又回到了刚才的客厅里,而这时候,侍女已经收拾好了几个箱子,看上去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正当夏露准备催促她赶紧和自己一起动身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这敲门声力度不大,但是却很有节奏,门外的人,看上去是非常镇定。
夏露虽然一开始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救兵终于来了吗?”
也好,让玛格丽特拖了这么多时间,终究可以看看她的救兵到底是何许人了……说不定还能来个一网打尽。
于是,她不慌不忙,示意侍女去开门。
侍女打开了门。
就在那瞬间,来者就展示在了夏露的面前。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他已经须发皆白,但头发还是被梳理得一丝不苟。
而且,他穿着一身贵重的定制外套,头上带着丝绒礼帽,胸前放着怀表,手中拿着一根手杖,而他的手上还带着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一看就不是凡品。
不过,相比于他这一身行头,更让夏露感兴趣的是这个老人。
他的脸型方正,虽然看着已经满脸皱纹,但却又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方面,是因为他高昂的头,犀利的眼神,充满了贵族的傲慢,但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身形依旧是高大健硕,简直就像是传说中刻板印象的“俄国熊”一样,压迫力惊人。
虽然隔了几步的距离,但还是让夏露心头凛然。
这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而对面的人,也在同一时间打量了一下屋内。
当看到“来犯之敌”仅仅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时,他显然有些惊愕。
但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到了玛格丽特身上,然后关切地问了起来。
“玛格丽特,你没事吧?”
在冷眼旁观的夏露看来,他这一瞬间的关切,真的是已经超越了男女之间的肉欲之情,反倒更像是亲情一样。
莫非,这就是传言中那位把玛格丽特当成女儿养的俄国公爵?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成为玛格丽特第一时间找的救兵也就不奇怪了吧。
一边说,公爵一边大踏步地拄着拐杖进来,他的脚步声和拐杖敲击地毯的沉闷声音,在静谧的房间内回荡。
他走到了玛格丽特身边,然后仔细看了看玛格丽特,确认她全须全尾没有受过什么伤害之后,紧皱的眉头才微微松开,露出了安心的神情。
而这时候,他才有余裕,把注意力放在默不作声的夏露身上。
“请问小姐,您是何方神圣?”接着,他以威严而又尖刻的态度,用流畅的法语,询问夏露。
“我叫夏露·德·特雷维尔。”夏露以一种毫不逊色的自傲,报上了自己的名号,然后她又反问对方,“敢问您又是谁呢?尊敬的先生?”
“我来为您介绍一下吧,夏露。”玛格丽特笑嘻嘻地回答,“这是我的保护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我的义父,一位俄国的公爵大人。”
果然如此啊……夏露心里顿时了然。
怪不得玛格丽特一直这么镇定,原来她一直自恃自己后台够硬。
不过,她马上又心里冷笑起来。
公爵又怎样?在这里,是龙是虎都得给我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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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9)日在枫丹26
在夏露有意的配合下,玛格丽特的“拖延战术”似乎起到了效果,她的救兵总算在最后的时刻赶到了。
没错,在任何国家,一位公爵都算得上是个大人物了。
不过,很可惜,这样的“大人物”却唬不住夏露。
毕竟,在巴黎人眼里,一位外国公爵,给面子喊一声老爷,不给面子的话也就是个外地的土老帽罢了。
更何况还是夏露这样宫廷宠儿。
就算她真的想要做什么,这位俄国公爵又能把自己怎么样呢?别忘了,在这里能够调动暴力机器的人,是她。
正因为如此,所以夏露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根本不为所动。
当然,因为家教的缘故,此时的夏露还不打算撕破脸,依旧打算先礼后兵。
“夏露·德·特雷维尔……”就在短暂的沉默当中,这个老人细细地在自己的记忆当中搜寻这个名字,然后骤然眼睛闪过一丝疑惑,“是那位德·特雷维尔小姐?爱丽丝夫人的女儿吗?”
他看了看夏露,而夏露只是轻松自如地点了点头,没有显露出心中的骄傲。
而公爵此刻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他又看向了玛格丽特,“你怎么惹上这样的大小姐了?”
“唉,我也不知道自己倒了什么大霉……”对此,玛格丽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不过是有一天陡然看到了夏露小姐,出于一时兴起就跟她打了个招呼,谁曾想就惹上了这样的麻烦事儿……我也挺冤枉的呀!”
在公爵面前,玛格丽特说话既轻快,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与其说是名媛和恩客,倒不如说更像是在面对长辈一样,由此倒也可以看出两个人确实关系紧密。
“这样的人,可不是你能轻易去接近的,以后就长点教训吧。”公爵皱了皱眉。
虽说表情严厉,但是他还是一把挽住了玛格丽特的手,然后又转头看向了夏露。“非常抱歉,夏露小姐,玛格丽特有时候会做出些没什么教养的事,如果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您,还请您宽宏大量地原谅她吧。”
“就我看来,玛格丽特小姐虽然并非贵族出身,但她自有一股风范,论教养的话,就连普通的贵族小姐也难以企及,您这么说就未免有些过了。”夏露微微一笑,看似在为玛格丽特说话,但是却堵住了公爵打圆场的努力,“而且,我们之间可不是什么因为教养产生的争执,我是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想要问她——”
“有什么重要的事,能比我今天过来看她更重要?”公爵也看出夏露并不好说话了,于是他微微提高了声音反问夏露。
“她可能参与了一项恶劣的投机行为当中,甚至涉嫌了诈骗,情节还非常严重。”夏露故意夸大其词,“当然,我也不想让她因此而受什么罪,我只是希望她能够从这场风波当中脱身出来而已,您甚至可以认为,我是在帮助她……”
“哼,谢谢您的帮助。”公爵冷笑了起来,“不过,我想,有我帮助她就足够了,用不着您来出手。”
还没有等夏露说话,他就继续说了下去,“投机?诈骗?有什么证据吗?或者说,她违反了什么法律吗?如果真的违反了,那就是一个法律纠纷问题了,我身边有非常好的律师,他会为玛格丽特解决这些麻烦的。”
公爵的反驳,顿时让夏露语塞。
因为,玛格丽特的所谓“罪行”,是非常模糊的。
炒作投机,搞金融泡沫,这算是违法吗?直到21世纪,这都是非常难以界定的经济犯罪,更别说在这个资本主义“野蛮生长”的年代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沙威等警探明明知道玛格丽特可能参与了茶花炒作泡沫,也懒得理会,反正民间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割完一茬还有一茬。
所以,夏露想要抓捕玛格丽特,根据是相当薄弱的。甚至想要给玛格丽特定罪,短时间内也很难找出足够有分量的罪名来。
如果没有强援的话,她抓了也就抓了,但是如果一旦有什么大人物插手,然后借此夸大声势,把事情描述成夏露恃强凌弱胡乱抓人的话,她一下子也很难辩解清楚。
当然,如果用“里通反贼组织”这个罪名,那绝对是可以一锤子把玛格丽特锤死的,可是如果人家反问一句,你的证据是哪儿来的?那她又该怎么回答呢?
总不能说“我堂姐是个大反贼,是她告诉我的准没错”吧。
所以,被公爵这么反将一军,夏露一下子居然有点被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这种感觉,相当让人不爽,所以夏露心里的怒火,顿时就涌上了心头。
老东西,你是要来跟我作对吗?那好,那我们就来斗斗法吧,看看在这片土地上,到底是谁说了算!
不过,虽然心里已经有点气急败坏了,但是夏露表面上却还显得相当和善。
她甚至客客气气地向对方屈膝行了个礼,然后再礼貌地向对方发问。
“尊敬的公爵大人,我很荣幸认识您,不过,到现在我还并不知道您的名号和来历,您能否给予我这个荣幸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已经把这个公爵当成自己的敌人了,所以第一步就是想要搞清楚对方的来历,然后才能搞清楚他的势力,不能打没准备的仗。
“我叫古斯塔夫·冯·斯塔克堡,多年来为沙皇陛下效劳,不过目前并未担任官方职位。”公爵一脸冷淡地向夏露回答。
【茶花女原着里的老公爵,并没有写出名字,不过普遍认为这个人物的原型就是当时的俄罗斯外交官古斯塔夫·冯·斯塔克堡公爵,他曾经长期包养过茶花女的原型,有人怀疑是为了方便搞间谍活动。后来,在自己三个女儿连续病死之后,为了缓解悲痛,他真的把她一定程度上当成了女儿……】
在报出名号之后,他又反问夏露,“说到这儿,我倒是也想问问您了,为什么一个豆蔻年华的美貌少女,现在倒像是个执法者一样来别人家里问东问西了?这难道不是自降身份吗?您就算贪玩,也有很多更好的消遣方式才对吧……”
“陛下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在准备完成他的宏图伟业了,想必那时候他也没有少被倚老卖老的糟老头子们教训吧。”夏露也冷冷地回答,“不过,那些糟老头子们就算入了土,也一辈子一事无成,反倒是年轻气盛的小孩子才有着无限的未来可能。”
被夏露这么一堵,公爵也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出来。“好吧,至少这份口才我是认可您了,不过,对于法律而言,光有口才的话您顶多去当个律师,想要当个执法者您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您介绍几个老师。”
“您把那些老师都留给自己吧,也许这可以让您的钱花得更有价值一些,总比变成这满地的零碎物件要好。”夏露立刻反唇相讥,然后指了一下房间里各处拜访的贵重物件。
“可是我就是乐意让我的钱变成这些玩意儿,只要玛格丽特自己开心就好——您管得着吗?”公爵立刻就打断了她,“直说吧,您认为玛格丽特的私下勾当,造成了多少损失,又该用多少钱平账?我为玛格丽特付了这笔款子就是了,这下您总没有话说了吧?”
从一开始,夏露就感受到了公爵那种冷淡的轻蔑,自己被当成了一个少不更事而且任性的小孩子——当然,很有可能,他平常对其他人也是这个样子的。
这种轻视,让她非常愤怒,更多的是不服。
瞧不起小孩儿?我会让你后悔的!
而玛格丽特,则默不作声地在旁边看着一老一小两个人斗嘴,仿佛是在看一出有趣的戏剧一样,津津有味。
“得了吧!您口口声声这么爱护她,难道不就是一种表演吗?”愤怒之下,夏露顿时火力全开,“您把自己当长辈,把她当女儿,想尽办法维护她,装得倒是很不错,可是实际上呢?她在重病缠身的情况下,还过着这样放浪形骸的生活,简直形同自杀,而且名声还败坏了,而您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您这也好意思叫爱护吗?呸!假如您有女儿的话,难道您还愿意让她过这样的生活不成?我劝您也别费劲费钱演什么圣人了,老实回家去安享晚年吧!”
夏露的话,让公爵的脸上顿时划过一丝杀气。
从一开始,他就态度很不好,但这是轻视,他只是懒得理会夏露,却还保持着得体的教养。然而,当夏露如此激烈地吐槽之后,他那种优雅的“贵族风范”在这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痛苦、惭愧和无奈交织的复杂表情。
简单来说,他被“破防”了
“难道,你以为我愿意看到她这样子吗?!我曾经跟她商量过,只要她愿意过上一点规律体面的日子,我愿意帮她维持开销,让她过上公爵小姐一般的生活,可是她不愿意,她就是喜欢这种浮华浪荡的生活,你让我有什么办法!你让我怎么办!”他的脸抽搐了起来,面孔甚至变得有些狰狞,显然有些气急败坏了。
啊?还是这样的?
对这个回答,夏露有些吃惊了,然后又转头看向了玛格丽特。
而玛格丽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一点也没有惭愧的样子,甚至好像还有点自豪,“我早说了,我的灵魂已经被巴黎啃食一空了,我离不开它,离不开这种生活。”
“……唉……”一老一少同时叹了口气。
“所以,我这辈子,就是要和这个行当的女人命运纠缠,眼睁睁地看着美丽的灵魂被污泥所吞噬,看着最精致的灵魂枯萎,却什么都救不了啊……命运,永远是这么残酷,我来得总是太晚!太晚了!”这时候,老人发出了一声让夏露意义不明的感慨。
而接下来,还没有等她思考,公爵又对玛格丽特下令了。“玛格丽特,你去准备午餐吧,下午我们去布洛涅森林兜风去,用我的马车。”
虽然他并没有一个字提及夏露,但无异于是委婉地对夏露表示“你可以滚了”。
想让我滚?没那么容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露可不打算就这么乖乖就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算自己此刻“底气不足”,那也绝对不能怂了。
出来混是要讲信用的,说要抓人就得抓人走,耶稣来了都拦不住!
“我恐怕您得更改一下日程了,因为她今天得跟我走,去我家做客。”夏露冷笑了一声,然后慢慢地走到了沙发旁边——她刚刚就把自己的手杖放在了那里。“公爵先生,您最好搞清楚,这里是巴黎,是帝国的首都,不是您可以为所欲为的领地!”
“这不是我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但当然也不是您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公爵摊了摊手,“您还想怎样呢?”
夏露此刻已经来到了窗边,她刚想对着窗外喊人,但是却很快就又被公爵用眼神制止了。
“您是想要呼唤那些埋伏在外面的同伙吗?那么我认为您还是要失望了,因为他们都已经被我带来的手下制服了。当然您也不必过于担心,因为我们只是把他们堵住了,缴了械,他们并没有出什么事……”
什么?居然敢动我的人!
夏露的脸上顿时涌出愤怒的血色。
“您居然敢在巴黎袭击警察?无法无天了吗!”她厉声质问。
“什么警察?他们可没有任何一点是警察的迹象啊,制服呢?装备呢?警察局的专用马车呢?逮捕的手续呢?什么都没有吧,所以,我只是帮助玛格丽特解决了一些心怀不轨之徒而已。”公爵冷冷地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反问,更是让夏露此刻几乎气疯了。
为了让自己方便,她是私下调动了沙威和他的手下,而且都是身穿便装,而这却成为了对方抓住的痛脚。
无疑,她可以因此指控这个老家伙,但这就要重新走一遍“程序”了,而且天知道他还有什么手段。
难道,今天真要折在这里了吗?
不……夏露不服气。
向来骄傲、自信到了极点的她,哪怕面对挫折,第一反应也绝对不是逃避或者忍气吞声,而是要坚持到底。
是的,夏露有很多牌可以使用,但是真正的王牌,就是她自己。
什么如来,不如我自己来!
她从沙发边轻轻地拿起了手杖,然后死死地盯着对方,湛蓝的双眼此刻已经杀气腾腾。
“您一定要不顾体面吗?小孩的任性,真是可怕啊……”老人轻轻叹了口气,“那好吧,满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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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70)日在枫丹27
“那好吧,满足你!”
公爵的音量,随着每一个音节而慢慢升高,最终变成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
这一声大吼,蕴含着一种令人震颤的力量感,除非亲眼所见,否则谁也不会相信,这居然是一个老翁喊出来的。
而随着这吼声,他也抬起了自己的手杖,指向了夏露,然后轻轻地摇晃了一下,示意夏露上来。
看来,是非要动手不可了。
面对这种挑衅,夏露当然不会服软,她一咬牙,抄起手中的手杖就冲了上去。
路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刚才公爵声称他的手下已经把自己的手下都控制住了,那就意味着他有许多援兵,如果自己不能尽快地解决掉这个老家伙的话,等下人一多那就彻底没办法,只能铩羽而归了。
不过,这时候她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没有从手杖里抽出剑来,只是当做木棍一样直接捅了过去。
毕竟,对方是个很有身份的人,自己打归打,真要搞出人命来那就麻烦了。
虽然是“木棍”,但是夏露仍旧以用剑的招式,一个上挑直接刺向对方的肋部,这重重一击只要能够戳中的话,就可以当场让他丧失战斗力了。
然而,事与愿违,公爵抬起手杖在胸前,然后重重一挥,两个人的手杖就此在空中撞在了一起。
“砰”
随着一声沉闷的轻响,夏露的手杖被轻易地撞开了,连带得她自己都跄踉着往后退了几步,可见对方的力度之大。
而作为当事人,夏露更是惊骇无比,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的老人。
他手中的这根粗手杖,看色泽好像是一根檀木制作的,没想到居然是钢铁制成的!
它的重量到底有多重?八公斤?十公斤?
无论如何,它肯定比夏露手中的武器要重好几倍。
正因为质量有着如此巨大的差距,所以夏露在初次接敌之后,才会被如此轻易地被击退了。
而且,她吃得亏还不止这么点而已,事实上她现在虎口发麻,几乎连手中的武器都握不住了。
更让夏露惊讶的是,从进门开始,到刚才动手,这个老翁用起手中如此粗重的铁杖,居然没有半分的吃力,简直就像是在挥舞什么木棍一样。
这个老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这太荒诞了,但这一幕却偏偏发生在了夏露的面前。
明明对方看上去只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却没想到居然有这等怪力!真是让夏露感到无比的震惊。
难道,今天真的就要在这里吞下败北的苦果了?她的心里闪过痛苦的哀鸣。
而就在下一刻,那种深藏于血脉当中的傲慢,让她全身的血液也随之燃烧了起来。
不!绝不!绝对不能认输!
在公爵和玛格丽特看来,对面这个刚才一直优雅从容的大小姐,此刻已经变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凶狠得宛如被激怒的斗牛一样。
“真是让人苦笑的好胜心。”看到夏露如此模样,公爵眉头微微一皱,“夏露小姐,我不否认您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是年轻人总要学会承受挫折,像您这样一味蛮干的话,恐怕并不有利于成长……”
夏露知道对方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此刻根本就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她可以接受挫折和失败,但绝不愿意被这个糟老头子轻视。
她直起身来,调匀了自己的呼吸,刚才一度发麻的手,此刻也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灵巧和稳定。
不过,现在的她要比刚才谨慎太多了,她没有再妄自发动攻击,而是迈着谨慎的步伐,慢慢地靠近了公爵。
而公爵则皱着眉头,用如同鹰隼一般的目光注视着夏露的一举一动。
而玛格丽特则远远地都到了一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沦为牺牲品。
当两个人又重新接近的时候,夏露微微侧身,然后右手微微一甩,将手杖再度向对方的脸上刺去,正当公爵想要再度格挡的时候,她却微微沉肩,将手杖划出了半圆形的轨迹,改变了方向,再向对方的胸口刺了过去。
已经发力的公爵想要再格挡,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把身体往后仰,然后往后退到了墙边,这才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而这时候,暗暗吃惊的他,也明白了这个少女的技艺和决心。
这时候,他也知道,自己面对她,没有从容的余裕,所以也只能打起全部的精神来应对。
于是,他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趁着夏露还没有离自己还有一点距离,重重地挥舞了手中手杖。
他已经看明白了,与其让她使出各种剑术,不如自己采取主动。
接近10公斤的铁杖,却被他当成了普通木棍一样任意挥舞和劈砍。
在这种怪力之下,这间客厅里顿时出现了金属在半空中挥舞的呼啸声。
在他近乎于“蛮不讲理”的战术之下,夏露只能不断躲闪,想尽办法尽量避免和他短兵相接,偶尔才借助对方脚步和身形的空档反击几下,因为两个人的力气显然差太多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还好,这毕竟是一桩豪宅,客厅的面积还算大,这才给了夏露闪避腾挪的空间。
经过几次的试探,夏露现在已经看出来了,对方确实有一身惊人的蛮力,但是并没有受过系统性的剑术训练,步伐也称不上精准,总是能给自己躲避的空间——不然的话,她也不可能坚持得下来,早就不得不饮恨败北了。
不过,在这种绝对的力量面前,确实什么技巧似乎都显得有点多余了。
夏露能够躲开对方的铁杖,但是房间里的物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无论是瓷器和自鸣钟。抑或是什么别的精致物件,被这么重的铁杖击打到身上,那只有粉身碎骨一条路。
就在这短短的一两分钟时间里,不知道多少个法郎就此化为青烟。
就在一声巨响当中,房间中央的茶几,被铁杖重重地砸在了上面,然后在一声凄惨的哀鸣当中塌了下来,而上面的那些贵重物品,也都稀里哗啦地落到了地毯上,不知道有没有被打碎或者摔碎。
“啊!”面对着一幕,两个人还没怎样,一旁观战的玛格丽特就心疼地惨叫了起来。
这下,她终于忍不下来了,不要命地冲了过来,趴在了自己苦心收集的收藏品上面。
“你们别打啦!这可是我花了好多钱买的订制货!打坏了就没了啊!”
伴随着她凄厉的惨叫,以及身体的阻挡,原本已经被打出火来的夏露和公爵,终于慢慢地清醒了过来,不约而同地停了手。
接着,看着自己破坏成一片狼藉的客厅,两个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夏露小姐,这一切都是您的责任!”公爵冷哼了一声,“如果没有您的任性,本就不会有这些损失。”
夏露这次没有再反驳。
毕竟,事实就是如此,她再怎么巧言令色也没用。
“我会尽力去赔偿玛格丽特小姐的损失的。”她以自己生平罕见的低调态度,做出了承诺,“但是,今天我说过要带走她——”
“事到如今,您还要再坚持这种无聊的妄想吗?”公爵又提高了音量,“您在法律上无法自圆其说,动用武力也没有能够制服得了我,那么您凭什么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凭您有一个高贵的姓氏吗?如果是这么想的话,那您未免过于自信了。”
夏露顿时语塞。
今天的比拼,确实是自己受挫了。
在公爵来之前,她已经完全控住了场,几乎是用一种看戏的心态,任由玛格丽特表演,甚至还想要一网打尽,但是当这位老公爵出面之后,她无论是文斗和武斗,却都落入到了下风,一时间竟然一筹莫展。
不过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死心,她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公爵,想要从他身上找到一丝已经“不支”的迹象。
他的武器比自己重那么多倍,那么刚才激烈的拼斗,他所消耗的体力自然也肯定是自己的许多倍,按理说来,他现在应该已经快要筋疲力尽了才对。
按理说来……
可是,夏露从公爵的身上,却没有发现任何类似的迹象。
明明已经拿着铁杖进行了如此剧烈的打斗,他却好像还是行若无事。
怎么可能……这也太犯规了吧?夏露忍不住在心里哀叹。
他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他到底是不是人?
这个问题,夏露找不到答案,但是此刻的困局,她却不得不去面对了。
即使是骄傲如她,此刻也不得不承认,看上去自己今天已经无法完成既定目标了。
哪怕再怎么不甘心,现实终究也是现实,自己手里的牌都已经出尽,却还是无法撼动对手。
夏露仿佛沉入到了黑不见底的幽湖当中一样,连那一头耀眼的金发,此刻都仿佛黯淡了许多。
这就是败北的感觉吗?真是让人窒息……
金发少女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她此刻的不甘和颓唐,在场的两个人却都能够轻易感受得到。
公爵当然不会在乎,但是玛格丽特却好像有些心疼了。
“夏露小姐,谢谢您如此盛情地邀请我做客。老实说,从世俗的角度来看,当拥有这样的机会却错过的话,那未免就有些过于不识抬举了……所以,要不这样吧,过两天就是平安夜了,等平安夜和新年过去之后,我再来找您拜访如何?这也算是给您登门拜访我的回礼,只希望那时候您别改变主意,把我拒之门外就好了——”
我,被人可怜了?被一个交际花可怜了?
玛格丽特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幼儿园里哄摔碎了玩具的孩子的老师。
一联想到这一点,夏露更是悲从中来,差点要哭出来了
搞砸了,完全搞砸了。
等过了新年,玛格丽特再来登门拜访,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该毁灭的证据她早就毁灭完了,该对的口供,她也肯定已经对好了,自己反倒会因为和交际花的“交情”而受到讥笑。
马上就要到平安夜了,也就是说,夏露马上就要暂时回宫,和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还有朋友们度过新年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该……我该如何面对她们?
如果……如果一开始不是那么托大,做好更多准备就好了……此刻她的心里已经是无比的痛悔。
自从出宫之后,一直都非常顺利,甚至还挫败了保王党的阴谋,让夏露原本就极度旺盛的自信心大为膨胀,然而此刻,现实却如同一盆冷水,狠狠地浇到了她的头上,让她透心凉。
这个世界,并不是她可以为所欲为的游乐场,也不是只有她才是个聪明人。
这就是现实给她上的一课。
从客观角度来说,这种“上课”是成长的必须经历,甚至是有利的;但是作为当事人来说,却只有痛彻心扉的懊恼和不甘。
“您也别这么不开心啦……要不,等下您也在这里吃顿晚餐好了,我可以跟您保证,您在这里吃的,不会比在宫里差。”玛格丽特继续安慰。
“不,不必了,谢谢您一番好意,我领情了!”这时候的夏露,终于痛下了决心。
哪怕再怎么难受,现实也是现实,必须接受。
也只有接受挫败,才能反败为胜。
夏露深信,自己肯定会有反败为胜的那一天的,今天所受到的屈辱,她将会十倍奉还。
原本动摇的自信,就在这一刻,重新坚定了起来。
“谢谢您的招待,我今天叨扰您已经很久了,请您原谅我的唐突。”夏露咬着牙,但还是用十足的礼貌,对着玛格丽特说,“您的损失是我造成的,我认这个账,所以请您来拜访我的时候,带上账单吧,我会想办法偿清这笔账的——”
“您这话就过分了,能跟您结交,我花这么点代价简直算是轻了,怎么好意思跟您要账……”玛格丽特哑然失笑。
“再见,夏露小姐。”而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公爵,突然又开口了,“等您回去见到爱丽丝夫人的时候,请替我向她问声好,并且请告诉她,我恭喜她有这样厉害的孩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夏露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是很快,她就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满腔的悔恨,离开了这座奢华的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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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71)日在枫丹28
失魂落魄。
如果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此刻的夏露,那么这个词就最恰当不过了。
夏露沉默着走出了玛格丽特的豪宅,然后回到了自己刚才走下马车的街角。
呼啸的冬风刮得每个人的脸都发疼,但是她却好像浑然不觉。
两个小时前,她还曾经那样的意气风发,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但是两个小时之后,她却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以免承受失败的耻辱。
但是,心中残存的理智告诉她,无论再怎么样屈辱和愤怒,她都不能自暴自弃,因为如果就这样放弃的话,那么之前的一切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她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也必须由她自己来亲自收拾残局。
所以,一定要挺住!
富二代创业容易失败,多数情况下不是因为他们缺乏知识或者人脉,而是因为他们往往缺乏面对挫折的韧性,不过好在夏露却并不缺乏这些。
无论今天的挫败感有多么强烈,她也一定要咬牙挺住。
所以,她又狠狠地捏紧了拳头,然后再松开,接着抬头四顾。
很快,她就在不远处找到了沙威等人,此时的状态也颇为狼狈——大多数人衣衫不整,有人甚至鼻青脸肿,显然被人狠狠修理了一通,而他们手中的武器,也都被收缴了。
夏露一步步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所有人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于直视夏露。
尤其是领头的沙威,更是脸色铁青,根本不敢说一句话。
他看到了此刻夏露的神色。
这位平常温文尔雅、优雅从容的大小姐,此刻虽然并没有咬牙切齿,但是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危险气息,仿佛要择人而噬了一样——这并非夸张之词,他丝毫不怀疑,此刻这位大小姐真的能吃人。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在这一行人当中,士气也随之下降到了冰点。
过了片刻之后,为了鼓舞士气,同时为了给夏露台阶下,所以哪怕心里很慌,沙威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我无法用语言表达我此刻的愧疚,夏露小姐,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我们原本一直在这里盯梢并且等候您的命令,但是却没想到,刚才突然从一处拐角里冲出来了十几个人,他们训练有素动作非常快,很快就控制住了场面。我们猝不及防而且没有太多武装,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所以我下令放弃抵抗了。这一次行动的失败,责任全部在我,无论是怎样的惩罚,我都愿意承受。”
说完之后,他又低下了头,等待着大小姐的雷霆怒火。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明显已经暴怒的夏露,却没有冲他发火,反而以一种刻意压抑了情绪的平静,缓缓地开口了。
“不,沙威先生,您已经做了您应做的一切了,责任并不在您这儿。恰恰相反,这一切的责任都在我!考虑不周,小看了我们的对手,以至于让我们遭遇了这等耻辱。”
虽然夏露此刻极度愤怒,但是她终究没有感情用事,拿手下泄愤。
毕竟,沙威带过来的人并非能征善战的队伍,大部分只是他的助手、以及豢养的线人而已,连有正式警察“编制”的都没几个,指望他们在猝不及防之下还能够像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一样反杀,那未免太为难人了。
说到底,还是夏露轻敌了,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结果碰到了意料之外的强敌。
看到夏露居然把锅主动背上了,而不是朝自己甩锅发脾气,沙威既意外,有暗暗感到钦佩——如果上面的人都是这个样子,那该多好啊!
也正是因为夏露的主动背锅,于是气氛就缓和了下来,这群人的神色也不再是那么难看了。
夏露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然后拿着手杖轻轻地敲了一下地上的砖石,这清脆的声音,瞬间让所有人心里又是凛然,连忙立正听命。
“沙威先生,毫无疑问,今天我们遭遇了挫败,蒙受了耻辱。但是在失败当中,往往却也孕育了成功的种子,虽然我们没有成功抓捕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但是我们至少已经钓出了她幕后的大鱼,这也是重要的收获!这位公爵来历不明,却在巴黎还豢养着这么多打手,他绝对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人物!而且,他幕后肯定也会有庇护者或者同谋,这无异于是为我们指明了一个重要的调查对象——”
虽然夏露的话,有点强行为己方挽尊的意思,但是沙威一想却也觉得很有道理。
一个交际花没什么意思,但是一个这么神秘且厉害的大人物,那就有意思了,说不定就能牵扯出什么了不得的大案,为自己的功劳簿上添上一笔。
“我明白了。”于是,沙威立刻就接上了话头,“我接下来就以此为突破口吧,我一定尽我所能,把这个公爵挖得底儿掉!您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那就辛苦您了。”夏露微微点了点头,“不过,现在已经临近圣诞节了,你们先好好休息一下吧,等到新年之后再听我的指令行动。最近你们的辛劳,我也一直看在眼里,我非常感谢您的配合和帮助,所以,为了报偿你们,你们这段假期的聚会和餐饮费用,我全部报销了,希望诸位能够玩得开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夏露不仅不追究失败的责任,居然还送上大礼,令众人大感意外,不过能有这种好事,他们自然欢呼雀跃。一时间,人人眉飞色舞,刚才被人缴械和殴打的屈辱,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夏露这么大方,自然也是看出大家经此一役士气已经萎靡不振,所以只能使用“物质刺激”的强心针。
想要严肃纪律,以后随时都可以,但是至少现在,她需要让这些人继续保持凝聚力。
在交代完这一切之后,夏露摆手跟沙威告别,然后独自坐上了自己的马车,黯然回到了基督山伯爵府中。
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独自接受和消化今天的挫败,舔舐精神上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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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天,夏露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又乘坐马车,前往了枫丹白露宫。
此时已经是12月23日,离平安夜也只有一天了,她要回来和家人们团聚。
作为宫廷的宠儿,守卫宫廷的卫兵们当然知道她是谁,所以她轻易地就穿过了几道警戒线,然后回到了宫廷的中心。
当她返回母亲的住处时,母亲果然和往常一样不在家里。
不过,妹妹芙兰在家。
当看到夏露时,金发碧眼的小妹妹,脸上瞬间浮现出激动和委屈交加的神情,然后快步冲到了夏露的面前,投身到了她的怀中。
“您终于回来啦!我好久没见您了!”
“其实……也没有多久啦……”夏露轻轻地拥抱住了妹妹,然后笑着回答。
确实,离她出宫,其实也就过去了一周多一点的时间而已,但是这一周却如此波澜壮阔,和她之前十五年的人生几乎完全不同。
有出手伤人的刺激和兴奋,也有计划落空的挫败和屈辱,而这些,在枫丹白露的童话世界里她是完全体会不到的。
而她此刻的复杂心情,轻易地就被怀中的芙兰感受到了。
“您……您不开心?是碰到什么坏事了吗?”
“嗯,是碰到了一点。不过只是小事罢了。”为了不让妹妹担心,所以夏露尽量显得轻描淡写,“外面的人可没有这里的好说话。”
“那您别出去了,就在这里和我们呆在一起不好吗?”芙兰立刻不满地说,“外面有什么好的……”
“我会和你们呆在一起的啊,只不过,我现在长大了,也要去为陛下分忧啦。”夏露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外面不平静,那么这里终究也不会平静的……”
“那您下次出去,也把我带出去吧。”眼见说服不了姐姐,芙兰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谁让您不开心,我就杀了谁!”
这种话,如果是一个长得丑的成年人说出来,那必然是充满了反社会的危险气息,但是当一个年仅十岁、长相极为可爱的金发幼女说出来,那就没有半分杀气了,反倒是显得有点奶凶奶凶的。
所以,夏露并没有被妹妹的话吓到,反倒是心里多了几分感动。
“唉……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想要杀谁就能杀了谁的话,那反倒是简单了。总有人杀不掉,也总有人能杀你。”夏露宛如饱经风霜的成年人一样长叹了口气,然后抬起手来,亲昵地抚摸了一下妹妹的头发,“不过还是很感谢你安慰我啊,果然是血脉相连,只有你会一直站在我这一边。”
“嗯呢!”被姐姐摸头,芙兰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享受着此刻与姐姐独处的温存,“我当然会一直站在您一边的……只是您不肯信任我罢了。”
“你年纪才这么一点,我怎么带你去?”夏露简直哭笑不得,“好好在宫里呆着吧,学好那些你该学的东西,这样等你长大了,就能给我帮忙了哦……”
“好,我会学的,只要您需要,我什么都可以学。”芙兰连连点头,“您就等着吧!”
看到妹妹如此乖巧懂事,让夏露感到非常舒心,连带得心情也好了不少。
无论在外面遭遇了什么,至少,这里是自己温暖的港湾,无论是妹妹还是母亲,血脉相连的亲情,都会治愈她任何的心灵创伤。
所以,哪怕是为了她们,你也绝对不能颓丧啊!她在心里告诫自己。
“珂丽丝忒尔现在怎么样了?”接着,夏露问起了自己的好友。“我在临行前拜托她照顾你,她有来找过你吗?”
“她来了几次,说是我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不过我才不需要她照顾呢。”芙兰原本脸上的笑容,顿时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所以我每次都告诉她,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不需要她多操心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啊?她也是一片好意啊。”夏露顿时就惊了,“而且,她已经够可怜了,我们应该好好和她相处才对!以后可别这样了。”
“她虽然是私生女,但她有爸爸,还是个公主殿下。可我没有爸爸,所以,她才不可怜呢,您要可怜也该可怜我才对,而且只需要可怜我就够了。”芙兰执拗地回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边说,她还一边紧紧地拥抱着夏露,提示姐姐不能搞错了关怀对象。
这个回答,让夏露怔了一下。
确实,这话也没错,在芙兰迄今为止的短暂人生当中,无论是名义上的父亲,还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都没有给过她什么“父爱”。
当然,陛下倒也不是讨厌她,只不过,陛下的孩子太多了,无论是合法的子女还是私生子女,早已经榨干了他的父爱,区区一个不能承认身份的私生女儿,实在不值得他特别注意。
明明她和珂丽丝忒尔是亲姐妹来着,结果待遇如此天壤之别,老实说真的有点不公平。
凭什么她就该落后于人呢?明明她如此漂亮如此聪明……
虽然不能告诉芙兰这一切,但是心里知道真相的夏露,对芙兰更多了一分心酸,以及几倍的怜爱。
正是因为这份怜爱,所以哪怕有时候妹妹的言行有些出格,她也能够包容下来。
如果能够让陛下把她也给封为公主就好了……她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不过很快她又笑了笑,放弃了这个念头,先不说陛下会不会这么做,母亲肯定第一个就不同意,她很享受现在这个地位,根本不想节外生枝,让皇后陛下和艾格妮丝姨妈尴尬,平添无谓的纷争。
所以,到最后,还是只能由自己,来尽量弥补她的“缺憾”了。
“傻孩子,你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会可怜你呢?那不是等于在可怜我自己了吗?”夏露苦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从小到大,无论你跟我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了你,难道你还觉得我对你有哪里不好吗?”
“那,把我抱起来吧!”芙兰抬起头来,对着姐姐说。
于是,夏露夹住了芙兰的双腋,然后把她直接抱了起来。
就在两个人的脑袋平齐的时候,芙兰突然把头往前倾,然后直接亲吻到了姐姐的脸颊上。“最喜欢您了~我的姐姐。今后我们也一定要一直在一起呀!”
说完之后,她咯咯直笑,夏露也禁不住大笑了起来,反过来亲吻了一下她白嫩的脸颊。“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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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72)日在枫丹29
在无人的静谧当中,姐妹两个互相依偎着。
那些来自于血脉亲情的羁绊,让她们彼此珍视对方,这种羁绊,绝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冲淡。
也正是在这一番温存当中,夏露原本心中残存的颓丧和郁闷,都已经被一扫而空。
她在妹妹这儿汲取到了“正能量”,所以又重新恢复了曾有的意气风发。
不管怎样,哪怕为了更好地庇护妹妹,自己也绝不能失败。
正当姐妹两个还在愉快聊天的时候,夏露的母亲爱丽丝,也终于回到了住处。
最近,因为临近平安夜,所以宫廷当中的杂事,自然比平常要剧增了许多,连带得她也忙得连轴转,到了现在才有空回家。
不过,接下来她终于也可以喘一口气,享用一年当中难得的假期,和两个宝贝女儿共处了。
在看到母亲回来之后,夏露终止了和芙兰的聊天,然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芙兰回自己房间去。
“今晚带我睡。”芙兰立刻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好。”因为有要事在身,所以夏露也懒得跟妹妹讨价还价,于是立刻答应了下来。“不过你先要弹一下琴,给我和妈妈听。”
芙兰精致的小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乖巧地向姐姐屈膝行礼,接着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接着,夏露也立刻走出了房间,然后来到了门口,恭恭敬敬地迎接自己的母亲。
“妈妈,我回来啦……”她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然而,她得到的不是母亲热情的回应,而是一个带着愠怒和失望的眼神。
“夏露,你来得正好,跟我来!”
接着,爱丽丝用严厉的口吻向夏露催了一声。
夏露虽然妈妈的反应早有预料,但心里仍旧不免咯噔了一下。
只是,担心也没有意义,她只能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跟着母亲,来到了她平常存放档案的房间。
就在这时候,从芙兰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悠扬的钢琴声。
曲子十分轻柔,无形中也让紧绷的气氛变得舒缓了不少。
当然,夏露让芙兰现在弹琴,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减压”,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让芙兰不至于听得到自己和母亲的对话。
因为她今天要和母亲商量的事情,实在太过于重要,哪怕是亲妹妹,夏露也不愿意她听到只言片语。
来到房间之后,母亲做了个手势,示意女儿坐下,而夏露也乖乖地照办了。
看着夏露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爱丽丝原本严厉的眼神,也稍稍变得柔和了一些。
“夏露,你告诉我,你到底发的什么疯,居然和一个交际花搅和在了一起!你不知道这对你会有什么损害吗?”但是,她还是用严厉的语气质问。
果然,母亲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
无论怎么“名动京城”,玛格丽特终究只是个交际花而已,在上层社会看来,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人,而夏露作为一个未婚少女,居然和这种人有来往,自然也会影响到她的风评,难怪爱丽丝一听到这事儿就急了。
“这件事现在传开了吗?”夏露小声问。
“那倒没有。不过这种事怎么可能一直瞒住别人呢?迟早会传开的。”爱丽丝继续追问女儿,“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完成陛下赋予的任务而已。至于声名受损……这并不在我的考虑之列,至少不是优先考虑事项。”夏露说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回答。
“什么意思?”爱丽丝皱了皱眉。
“我完全有理由怀疑,她和颠覆分子们暗中有勾结。”
接着,夏露将自己怎样认识玛格丽特,以及沙威对她的调查,以及夏洛特告诉她的那些事,都一股脑地告诉给了母亲。
“夏洛特这个傻丫头,简直无法无天了!”在听完夏露的解释之后,爱丽丝顿时就震怒了,“哼,他们家的人,就是这样又任性又没眼力的犟种!”
妈妈的怒斥,让夏露也感到一阵无力。
“妈妈,我也姓特雷维尔呢。”
“你不一样,你身上有我的血,所以你比他们强太多了。”爱丽丝顺口回答。
夏露也不想为了上一代的纠葛而和母亲争执,所以选择了跳过这个话题。
“妈妈,总之,就像我告诉您的这样,我接近这位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是形势所需,并不是我任性妄为。而且,就如同我告诉您的那样,在接近她的同时,我也一直保持着分寸,绝没有涉足到她那混乱不堪的日常生活当中——”
“就算这样也不行!”爱丽丝打断了了女儿的话,“你觉得你保持了分寸,可别人怎么看?别人难道能够贴身关注你的一举一动吗?他们只能看到结果,看到法兰西最高贵门第的大小姐,居然会和一个放荡的女人来往!你知道这会给你、给我带来多少笑柄吗?你知道这会多么影响你的声誉吗?”
母亲的态度极为强硬,不留余地,这让夏露心里暗暗叫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且她知道,母亲这都是站在为她好的出发点上,所以她也很难反驳,只能迂回。
“您说得对,妈妈。我以后会注意的……这段时间,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别再继续下去了,这才一周,你就已经让我这么头疼了,要是再过一个月,我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爱丽丝摇了摇头,“夏露,趁着一切还在我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尽快抽身回来吧,你有一条康庄大道可以走,妈妈都会给你铺好的,没必要去蹚这种浑水……”
唉,看来妈妈还是不支持我继续啊……夏露忍不住在心里哀叹。
毕竟,在爱丽丝看来,抓反贼这种事,国家暴击机关有成千上万的人可以去做,实在不值得女儿去多费那么多心思——尤其是考虑到这可能还会污损她的名誉,那么付出的代价就更加不可接受了。
可是,夏露却自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说,之前她主动向陛下请缨,是出于少女那一股天真的血气和勇气的话,那么现在,经过上次的挫折之后,这一切已经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意义。
这一场赌局,她一定要赢,必须要赢,除了赢之外她不能接受任何结果,逃避更是万万不可能。
这是她已经压上了尊严的赌局。
“妈妈,事到如今,我不可能抽身而退了。现在不光我个人已经有了巨大的进展,就连我身边的那些人,他们也付出了大量的努力,如果我现在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哎呀,算了,我玩腻了,我要回宫了,你们自便吧——’,那么这些人会怎么看我?那对我来说只会成为更大的笑柄!
妈妈,也许在您看来,这些人人微言轻,他们就算有什么意见也无所谓,可是,如果刚一开始成为一个领导者,我就因为害怕风评而坚持不下去,那我以后也无颜再去领导其他任何人了!所以……我求求您,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一定可以把事情圆满解决的,我发誓!”
说完之后,夏露昂起头来,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妈妈。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爱丽丝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也许,这因为我也是个又任性又没眼力的犟种吧……”夏露也苦笑着感慨。
“不许这么说。”爱丽丝又瞪了女儿一眼,“你是我的宝贝女儿,是我托付了一生期待的人。”
“那就是说,您同意我了?”夏露顿时喜出望外。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呢?”爱丽丝颓然地摊了摊手,“不过,我们可先说好,你别再继续搞出类似的事情了,对我来说,你的名望是最宝贵的东西,是绝对不能有所污损的。如果我再听说这种事,我就让陛下把你拖回来!”
“好啦,妈妈,我知道了……”夏露连忙答应下来。
当然,她肯定不是打算一切到此为止了,顶多是注意一下方式方法而已。
而这时候,趁着妈妈让了步,夏露决定,抛出自己最关切的事。
“妈妈,您认识一位名叫古斯塔夫·冯·斯塔克堡的俄国贵族吗?”
而随着她吐出这个名字,爱丽丝原本不安的表情骤然一变,气氛陡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你从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的?”爱丽丝反问。
“那看来,您是真认识这么一个人了?”夏露的心陡然一沉。
在和那位“公爵”交涉的时候,她一直都感觉很疑惑,对方好像跟母亲很熟悉一样,而是就连自己走的时候,他还嘱咐自己跟母亲问好。
这就说明,他应该是和母亲有交情。
所以,自从那次铩羽而归之后,一心想要报仇雪恨的夏露,心里却有着些许担忧——万一他和妈妈真的暗中有往来,甚至有合作,那么自己去对付公爵,岂不是会牵连到母亲?
而且,从公爵的行事做派来看,作为一个外国贵族,他在巴黎却那么高调,和交际花来往甚密,甚至还有私人的武装,这说明他背后肯定是有给他撑腰的人。
如果真是母亲的话,那就是自掘坟墓了。
夏露不确定公爵是装的还是真的,所以跟母亲试探了一下,结果却让她心里发凉。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惹上他的。”爱丽丝催促女儿。
“事实上,我和他交手了……”夏露叹了口气。
“什么?!”爱丽丝顿时大惊失色。
接着,夏露将自己逮捕玛格丽特未果,和公爵交手失利的事,也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母亲。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爱丽丝这下完全震惊了,一下子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您……您和他是怎么认识的?之前有过合作吗?”夏露连忙追问了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
爱丽丝看了看女儿,知道现在也不是再隐瞒的时候了,于是她立刻就跟女儿讲述了起来。
“没错,我确实和他合作过。像我这样的人,平常不方便离开宫廷抛头露面,在遇到一些不希望经过官方渠道来做的事时,难免也会需要有人暗地里给我解决。这位公爵在三年前,曾经在一次宴会上主动接近了我,并且向我保证,他有一个组织,专门可以帮贵人解决他们不方便、又急需要做的事……后来,本着尝试的心态,我悄悄地向他们发布过委托,结果他们真的帮我解决了,而且办得十分妥帖。于是,接下来,我们断断续续地合作过几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原来如此……夏露顿时明白了这一切。
看来,母亲和他确实是合作过,而且各取所需——母亲找到了“黑手套”帮她解决疑难,而她也暗中庇护过这位公爵。
难怪这个老东西这么有恃无恐!
“您不是有陛下和艾格妮丝姨妈吗?为什么还有事需要他们办呢?”夏露禁不住问。
“傻孩子,他们可是王牌,所以平常不能搬出他们呢……”爱丽丝笑着摇了摇头,“况且,艾格妮丝为人正直,有些事她不会愿意帮我办的,我也不想去给她平添污名。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以至于会让您觉得会脏了艾格妮丝姨妈的手呢?”夏露忍不住继续追问。
爱丽丝的眼睛眯了起来,然后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总会有类似的事的……比如,我希望打听什么重要的信息,或者希望教训一下某个人,或者我希望一个人合情合理地消失在世上,又不方便自己来,那么总得去找专业人才吧?”
“哇……”夏露顿时咋舌。
一贯温柔和蔼的母亲,突然说出这种话,实在让她有点难以适应。
不过,能够一直在宫廷当中屹立不倒的母亲,肯定不会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她的温柔和蔼,只是留给自己而已。
一想到这里,夏露也就释然了,甚至不再追问母亲。
“那么……他真的是什么俄罗斯公爵吗?”最后,她小心翼翼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吗?”爱丽丝微笑着反问,“在他有用的时候,他是公爵或者平民,对我来说毫无区别……话说回来,巴黎人谁又会在乎一位衣冠楚楚的绅士,是否真是一位贵族呢?只要他有钱并且出手阔绰,那他就是老爷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爱丽丝又收起了笑容,然后又向夏露开口了。
“好了,时候已经不早了,你和芙兰赶紧休息吧,明天我们就一起回去了。”
母亲所说的“回去”,就是去宫外陛下御赐给特雷维尔元帅的宅邸,也是夏露和夏洛特真正长大的地方。
毕竟,不管暗地里是否闹翻了,但至少,在名义上,爱丽丝还是特雷维尔家族的媳妇,和特雷维尔元帅是一家人,平常来往少一点也很正常,但是如果圣诞节这种重要时刻都各不相见的话,那也实在是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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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73)日在枫丹30
(最近番外写嗨了,一下没收住。。。明天开始正文吧~)
看到妈妈明显的不情不愿的神情,夏露也只能在心里无奈地叹气。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但直到今天,她还能够从妈妈身上感受到那股对特雷维尔家族的恨意,如果有得选的话,她肯定不愿意再去面对已经决裂的“亲人”。
根据夏露对母亲的了解,其实随着时光的流逝,她对父亲当初的背叛,其实已经看淡了,现在她的恨意,反而是来自于特雷维尔侯爵毫不掩饰的偏爱。
他所偏爱的,自然是父亲的那个私生子伊泽瑞尔·德·特雷维尔了。
夏露已经知道,那是当年父亲和卡迪央王妃偷情生下的儿子,在父母亲决裂之后,他被老侯爵以“家族远亲”的名义收养在家中,然后悉心培养,当成了自己的继承人。
在这个年代,贵族家庭都执行者严格的长子世袭制,在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哪怕家有女儿,但由亲戚中的男性后嗣继承家业的情况,也屡见不鲜,所以对他的做法,大家倒也没有太奇怪。
不过,理论上来说,离特雷维尔侯爵血脉最近的是他的大哥特雷维尔公爵一系,侯爵死后的家业也理应由这一支的男性后裔继承,但是因为公爵拥护王党、流亡在外的缘故,已经被默认放弃了继承权,在不知道内情的人们看来,侯爵此举可谓是“大义灭亲”、“忠贞不二”。
不管平常有多么理性,多么机敏,但爱丽丝终究还是个女人,她必然也有非常感性的一面。
她作为“特雷维尔夫人”,却不得不时时刻刻看到丈夫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孽种,占据着自己的家,并且堂而皇之地成为了特雷维尔家族的继承者,把女儿挤在了一边,这让她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她能够忍耐住不跟侯爵直接翻脸,而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不过,对夏露来说,情况却没有那么糟糕,她也没有母亲那么深重的恨意。
毕竟,那些恩怨纠葛,都是上一代人的事情了,诚然父亲确实对不起母亲,但是他也付出了沉重代价,不得不长期流落在国外,夏露长这么大了都才只见过他几面,可谓也是颠沛流离。
对被迫父子失散的特雷维尔侯爵来说,儿媳妇不也一样是非常可恶吗?
更何况,儿媳妇也有样学样,送给了他一个宝贝孙女儿……
一想到这里,夏露都有点绷不住了。
而且,在从小的相处当中,夏露对特雷维尔元帅,也同样没有多少恨意。他虽然偏爱自己的孙子,但是对同样出自自己血脉的夏露,也颇为疼爱,无论她有什么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并且还私下里跟夏露保证,以后自己的嫁妆,他会全额支付,而且会尽力操办。
虽然夏露并没有把什么嫁妆当回事,但是元帅对她确实也当得起“爷爷”这个称呼了。
至于对弟弟伊泽瑞尔,夏露也没有那么敌视。
首先,按照古老的封建原则,哪怕没有这个弟弟,侯爵的遗产第一顺位继承人也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堂亲,很难说伊泽瑞尔抢走了自己什么。
其次,自己从小就没有父亲,但是至少还有母亲和妹妹陪伴,童年可并不孤单;而被迫和爷爷一起长大的他,父亲母亲都难见一面,他比自己还要可怜一些,夏露又怎么恨得起来呢?
再者说来,这个“弟弟”虽然“来路不正”,但是从小对自己也算是谦恭有礼,并没有过什么冲突。夏露并不喜欢他,但也绝不讨厌,本质上就是“默认”了现状。
上一代人的纠葛和怨恨,夏露并不打算一直背负下去,她有自己的人生和梦想,虽然家庭状况称得上是“一地鸡毛”,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在投胎上已经赢过了99.999%的同龄人。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总之,在满腹的心事当中,夏露结束了和母亲的谈话。
然后,她走到了芙兰房间门口,接着轻轻地敲响了门。
一直在不停演奏的钢琴,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接着里面响起了兴冲冲的脚步声,门立刻就被打开了。
接着,芙兰兴冲冲地看着姐姐。
“您和妈妈谈完啦?”
“是啊,谈完了。”夏露长出了一口气,接着,她又叮嘱妹妹,“今晚不许乱动哦!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回家啦。”
对回家,芙兰显然没有什么兴致,只是撇了撇嘴,不过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她和爷爷并不亲近,也更加不喜欢那位来历不明的“哥哥”。
对此夏露也无能为力,毕竟这不是单独某一个人的责任。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在某个不同的环境下,爷爷应该对芙兰疼爱有加、而芙兰应该对爷爷百般亲近才对。
这么美好的世界,到底又在何方呢?
夏露中断了这些无意义的感慨,她带着妹妹匆匆洗漱了一番,然后就一起相拥而眠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时隔这么久终于又能够重新感受到姐姐温暖的怀抱,芙兰在酣梦当中,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就在不知不觉当中,时钟渐渐地摆动到了第二天的早晨。
母女三人起床梳洗之后,一起登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然后踏上了回家的路。
作为御赐的宅邸,特雷维尔元帅府上离枫丹白露宫并不远,她们很快就来到了这座宽阔气派的豪宅前。
永不止息的喷泉,罗马式门廊还有大理石雕塑,这里的一切夏露都是如此熟悉——只不过,等爷爷去世之后,这里的一切也不会属于她。
在仆人的引领下,母女三人一起走进了宅邸的大厅当中。
她们都有着同样的金发碧眼,穿着也同样华贵,但但身高和气度都全然不同,一个成熟妩媚,一个自信昂然,一个童稚可爱,如果洛可可时代的着名画家华托在场的话,肯定会对这绝美的一幕大为触动,然后立刻施展他的画笔把这一幕记录下来吧。
而这时候,特雷维尔侯爵和他的孙子已经得到了通报,于是他们都在前厅里等候着三位家人的到来。
承蒙陛下的宠幸,特雷维尔侯爵在几年前就已经因为战功而被晋封为了元帅,并且军内地位也在逐步跃升,隐隐然已经成为了陆军大臣苏尔特元帅之下的军内第二人,甚至还能够分庭抗礼。
而这些年来,元帅自然也没法闲着,他要么在巴黎执掌军队人事大权,要么被陛下委托去某个地方坐镇,所以一直都在来回奔波。
而今天,即使是在度假,他也穿着一身军服,只是没有佩戴那些奢华的装饰和勋章而已。
虽然已经年近七旬,虽然须发都已经发白,但是元帅阁下高大的身躯却没有半分佝偻,目光也依旧炯炯有神,举手投足之间,还是和过去一样威风凛凛,令人望之生畏。
当爱丽丝和元帅对视的时候,两个人都极有默契地避开了彼此的视线,而后爱丽丝默不作声地微微屈膝行礼,就算打了个招呼,元帅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就算是对她问好了。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两个傲慢的人还是不打算彼此和解,他们对彼此造成的创伤,早已经让“和解”变成了天方夜谭。
接下来,元帅的视线落到了夏露的身上,而这时候,他的目光立刻就柔和了下来。
他大踏步地走到了夏露的面前,然后亲昵地抹了抹她的脸蛋。
“夏露,你比上次见面又高了些,都快到我的下巴了!”
接着,他微微低头,亲吻了一下孙女儿的脸颊,“我听说了,你之前在巴黎的演出非常成功,哪怕专业人士都对你赞不绝口。唉,真可惜我没有亲自在场,错过了我孙女儿大放异彩的时间!”
夏露能感受到,侯爵这不是客套,而是真心的。
看到自己的成就,爷爷真心的开心,并且为自己感到骄傲。
“爷爷,我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相比之下,您为国操劳,才更加值得别人称赞。”她一边说,一边向爷爷行礼,“如果您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单独为您演奏呀,就像过去那样。”
“哈哈,那就太好了!我有这样的福气,恐怕会让枫丹白露的那些少年们都气死啊!”闻言侯爵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接着,他又细细打量了自己的孙女儿,越看越是满意,然后小声嘟哝,“真不知道什么人才配得上我这宝贝孙女儿……”
“您别一见面就说这种事啊!”夏露顿时急了,“我年纪还小呢!”
看到夏露的反应,侯爵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而接下来,他的目光才落到了芙兰身上。
芙兰面无表情地向“爷爷”行礼,“爷爷,早上好。”
“早上好,芙兰。”特雷维尔侯爵心里非常尴尬,但好在他也是多年功力的表演艺术家,所以也表现得非常淡然,点头向另外一位孙女儿问好。
但就是这种淡然,和刚才面对夏露的亲切,就完全是天壤之别了。
小孩子天然就是敏感的,芙兰从小就明显感受到爷爷虽然表面上对她很不错,但实际上根本不亲近她,不过她也不在乎,反正有姐姐和她相依为命那就够了。
所以她对爷爷也采用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巴不得平常不要来往。
其实,特雷维尔侯爵对芙兰也感到很头疼。
虽然这是儿媳妇背叛偷情的产物,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他对一个小孩子自然恨不起来,况且这可是陛下的“火种”,他又怎么敢真的欺负?
但是,重视家族血脉的他,在明知道她并非自家血脉的情况下,却无论如何也拿不出亲情来,所以也只好采用故意疏远的方式来对待她了。
“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圣诞礼物,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为了缓解此时心中的尴尬,他又对两位孙女儿说。
而夏露和芙兰自然也是一起向爷爷感谢。
不过,今天的尴尬并没有到此结束,因为还有一位更加“重量级”的尴尬人物摆在现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比夏露小一岁的伊泽瑞尔·德·特雷维尔,现在也长成了一位少年,差不多和夏露一样高了。
因为特雷维尔家族血脉相传的缘故,他也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少年。
按照特雷维尔元帅规划的路,他以后也要从军,所以他现在已经是军校的见习士官生了,今天也穿着士官生的制服。
但是夏露听说,他其实对从军并没有什么兴趣,当然也不想跟父亲一样成为画家,他好像对文学更有兴趣一些。
不过,对此夏露却也没有多问,所以也不知道具体的细节,她更加不关心在爷爷的重压之下,他又该怎样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而这时候,伊泽瑞尔也硬着头皮走了上来,向母女三人恭恭敬敬地行礼。
“早上好,夫人,夏露小姐,芙兰小姐。欢迎你们回家。”
他低下头,努力避免让人看出自己此刻的脸红和尴尬。
因为年纪太小,所以无论是特雷维尔侯爵还是爱丽丝,都没有告诉他详细的内情,但即使如此,已经渐渐懂事的少年人,也已经有了基本的社会常识,他知道,自己就是一个不光彩的私生子。
这个事实,让他心里充斥着自卑感。
而且,更有甚者,他对夏露还有一种歉疚感,因为他总觉得是自己偷走了原本属于夏露姐妹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在面对这些“受害者”的时候,他才会感到如此惭愧和尴尬。
夏露和母亲对视了一眼,然后爱丽丝给夏露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来化解此刻的尴尬——而且也只有她最合适了,毕竟,不管怎么说,这确实是她的弟弟嘛。
“早上好,伊泽瑞尔,看上去你比上次也高了不少嘛。”夏露用公式化的笑容,笑眯眯地向自己的弟弟问好,“就是不知道别的地方你的进步怎样?”
“我……我当然远不如您那般耀眼了。”伊泽瑞尔满怀惭愧地说,“我只是勉强合格而已。”
“这不是已经很厉害了嘛,在那个严格的军校里,你还能够各个科目合格。”夏露继续笑着夸奖,“想必未来你肯定可以大有出息的,我们家的家门以后就靠你来维持了,你要多努力哦。”
这似褒似贬的话,让伊泽瑞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但愿我能不辜负元帅阁下的期待……”最后,他只能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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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俘虏
当听到贝里公爵夫人确实藏身于那座古堡当中时,艾格隆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倒不是说他怕了这个女人,而是以帝国现在的实际情况,他远离首都和政治中心越久,形势就会越发变得难以控制,所以他不能把时间白白浪费在西部的穷乡僻壤当中。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这位夫人到底是死是活并不重要,只要让她不能再“为非作歹”那就行了。
为了搞清楚情况,他特意召见了刚才派去古堡当中劝降的军使。
担任军使的,正是普瓦图将军的副官,当时接受这个任务的时候,他当然也吓了一跳,只是军令难违,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命令。
好在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他终于全身而退,此刻当然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当被带到艾格隆的面前时,他立刻向艾格隆敬礼致敬。
艾格隆没有心情浪费时间,于是单刀直入地问了他。
“贝里公爵夫人真的在里面吗?你确定吗?”
“是的,我确定,陛下。”副官立刻回答,“我之前一直在巴黎任职,见过这位夫人。虽然没有近距离地接触过,但是当她露面之后,我立刻认出来了。”
“她主动现身了?”艾格隆立刻就来了兴致,“那么,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目前所发生的一切不幸事件,都是来自于两个家族的纷争。而这种纷争,不应该殃及无辜,所以她希望您能够允许现在躲在城堡内的妇孺疏散出来。”
“有意思,引起这一切的人是她,结果现在倒是装起好人了?那些无辜的妇孺,难道是我逼着他们陷入如此境地的吗?如果不是因为她无谋的叛乱,这些人有哪一个会被我迫害?呵……她无非是想要在乡民面前摆出一副爱民的样子,来挽回自己最后一点颜面而已……”艾格隆立刻冷笑了起来,点破了那位夫人的小心思。
在嘲讽一句之后,他马上又改换了口吻。
“当然,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可以答应。”艾格隆立刻回答,“不过,按照这个意思,她并不打算投降了?”
“她……她说还需要再给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副官回答。
“再给一点时间?凭什么?难道她以为自己还在杜伊勒里宫,可以随心所欲吗?”艾格隆立刻就冷笑了起来,“我之前说过只给两个小时,这一点绝对不会更改!”
艾格隆又看了看怀表,“现在她只有一个半小时了,只要她不投降,那么一个半小时之后,大炮就会猛轰!到时候发生的任何灾难,责任都在她的身上。而如果她投降,我可以用名誉担保她会受到应有的对待。”
说完之后,他又向副官挥了挥手。
副官顿时又露出了一丝苦相。
因为,这很明显,又要“劳烦”他充当军使,再去传一次话了。
不过,命令在身,他也没办法,只好又带着人打着白旗,和刚才一样接近了城堡。
很快,他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进去,把艾格隆的话,原封不动地传递给了古堡内的人们。
大门很快又被重新打开,接着,一群妇孺从里面走了出来,从打扮上来看,他们应该都是附近的村民,因为猝不及防的战争而被迫躲了进来,而现在因为家园被摧残成一片废墟,他们都哭哭啼啼的。
这哭声让久经沙场的老兵都会有些不忍,所以城堡外近卫军的阵线很快就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路,让这些妇孺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们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几个在巴黎呆过、认识公爵夫人的军官仔细分辨着每一个妇女,以严防那位夫人混在这些妇孺里面趁机逃脱。
疏散妇孺的工作做得很快,没过多久,城堡和外方的阵线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这时候,离艾格隆指定的最后截止时间已经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
艾格隆站在高处,观察着对面的一举一动,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个人都在等着最后的时刻,气氛静谧当中又透着一丝焦躁不安。
有些人,因为心里暗中同情已经丢掉了王位的正统王室,所以希望夫人还是干脆投降算了,免得玉石俱焚;而有些人,则希望他们能够死硬地顽抗到底,这样也让自己可以在最后的时刻在陛下面前表现一下。
各怀心思的人们,渐渐地等到了最后的时刻。
艾格隆看了看怀表,确定时间已经到了,而这时候城堡内好像还是没有回应。
他当然不会惯着别人,所以他立刻就对旁边的普瓦图将军吩咐,“时间到了,让炮兵准备炮击。”
将军无奈眺望了远处的古堡一眼,但还是重重点了点头,“是!陛下!”
正当此时,在远处的前沿阵线,却传来了一阵欢呼声,艾格隆循声抬头眺望,发现在城堡的顶端,居然飘扬了一片巨大的白色床单。
他们最终还是选择绝望投降了?
艾格隆心中一喜,于是向将军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暂缓炮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将军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接着,在两个人的注视之下,城堡的大门又被打开了,而这一次,门口出现了一大群拿着武器的成年人,而在这群人簇拥之下,好像有一个妇人站在中间。
“放下武器!排成队列慢慢走过来!”最前沿的军官们立刻向他们喊话。
而他们果然也照办了,一群人放下了手中的枪,然后排成队列,缓缓地向着近卫军的阵线走了过来。
“帝国万岁!”看到一切似乎尘埃落定,近卫军的士兵们发出了一声欢呼。
“以这种方式收场,倒也不错。”艾格隆笑着看向旁边的将军。
“陛下,恭喜您。”将军趁机对着艾格隆大拍马屁,“也只有在您的沉着应对之下,我们才能够以如此轻松的方式平定这场叛乱……现在谁也不会怀疑法兰西人民是否站在您一边了。”
被将军如此吹捧,艾格隆心里自然有些飘飘然,不过此刻的他,内心里却还有一丝清醒的理智。
就算已经陷入到了绝境,但她真的会如此轻易地投降吗?
艾格隆从没有见过这位贝里公爵夫人,所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从她居然敢于自己“单干”,在形势不妙的情况跑回来煽动叛乱,那么她至少绝对是一个勇敢而且坚强的人。
这样的人,会真的向自己屈膝投降吗?
以己度人的话,艾格隆绝对不会这么轻易认输。
“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他的话还没有落音,普瓦图将军瞬间变了脸色。
因为他分明看到,古堡的后门突然打开了,接着,一群骑着马的人鱼贯而出,沿着堤道向外面窜了出去。
此时的近卫军官兵们,还在欢呼着敌人在正门的投降,而这势必会让他们原本紧绷的精神松懈了一些。
就在顷刻之间,这一群骑着马的人迅速地冲到了堤道中央。
而这时候,守在后门的军官们终于反应过来了。
“瞄准!瞄准!”他们大声命令自己的士兵们。
士兵们纷纷举枪,而这时候,自然谈不上什么阵型队列了。
“开火!”当确定黑影已经足够近了之后,顾不得估算准确距离了,带着紧张不安的心情,军官们大声下令。
“砰!”
随着军官们的命令,子弹伴随着大量的烟雾从枪管当中冒出,然后组成了弹幕飞速向袭来的黑影们冲了过去。
而这时候这些骑着马的人们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阵型之前。
早有所备的骑手们都是弓着腰贴着马背猛冲的,不过即使如此,呼啸的弹丸带着急速的动能,仍旧穿破了一些冲在前排的人和马,在他们身上打出了血沫,甚至有马在悲鸣当中直接跪在了地上,把马背上的人摔了出去。
但是,这并没有阻挡住这些人的脚步,他们显然知道知道再拖下去末日就必定来临,而且已经毫无退路,因而他们似乎也迸发出了困兽的凶悍,没有人顾忌倒下的同伴,甚至连自己的伤口也没有在意,而是一路向前冲刺。
如此悍不畏死的精神,甚至让敌人都会产生些许的敬意。
原本近卫军军队的官兵们,本来人数就不多,同时因为打扫战场和包围古堡的缘故,分散部署的士兵并不密集,他们组成的包围圈自然也不可能有多么严密。
于是在不绝于耳的枪声当中,这几十骑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是仍有接近一半人冲过了封锁线。
此刻的艾格隆也终于回过神来了,刚才城堡内的人把他们所有的马都集中在了一起交给这些人,其他的人则佯装投降来吸引己方的注意力,给他们创造逃跑的机会。
不用说,贝里公爵夫人此时肯定混在这些逃跑的人里面了。
果然如自己所想,哪怕是面临着绝境,她也不会轻易选择投降的。
“哼,可是这种困兽之斗,又有什么意义呢?”艾格隆又冷笑了起来。
确实没有用。
因为,除了步兵之外,围在古堡外的还有骑兵。
这时候,近卫军已经完全反应了过来,早已经部署在周边的近卫骠骑兵们开始出动,追击着这支试图逃离的马队。
而身为骑兵上尉的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作为小队的指挥官,也冲在了这一支行列当中。
这些轻骑兵们早已经养精蓄锐了许久,而他们的战马显然要比要比这些人的马要好得多,因此在短短几分钟的追逐当中,他们就已经衔尾追上了这支试图仓皇逃离的马队。
面对这种绝境,马队当中有人试图断后,但是他们很快就如同洪水当中微不足道的礁石,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支又一支的马刀在半空当中挥舞,刀刃上翻滚着耀眼的寒芒,而这支马队的人数也越来越少。
终于,就在最后,奥古斯带着自己的小队成员们冲到了最前方,截住了马队的去路,而这时候,这支马队仅仅只剩下寥寥几个人了。
他们试图用手枪还击,但是他们的马显然已经筋疲力尽,再也无法继续冲刺,而他们最终也不得不停留下来,接受自己沦为俘虏的下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确定对方已经无力抵抗之后,奥古斯带着自己的手下,慢慢地接近了这些最后的残存敌人。
他来不及为胜利感到兴奋,他一边警戒着,一边催马慢慢地踱步在这些人面前,用自己锐利的视线,从每个人的脸上划过。
而这时候,这几个人纷纷地下了马,然后用愤怒和绝望交织的眼神和他对视着。
在这些人当中,奥古斯终于看到了一个夫人的脸。
他没有见过那位夫人,他的手下们也没见过,于是他用自己的马刀,从马背上斜指着这位夫人。
“请问您是贝里公爵夫人吗?”
“没错,我是。”夫人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显然此刻已经是灰心绝望到了极点,但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她仍旧竭力试图为自己保持尊严,“算你走运,先生,我听说那个小子为我开出了很高的赏格,现在它是你们的了。”
虽然心里确实很高兴,但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奥古斯并没有露出窃喜的笑容,他只是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向对方发布了命令,“我是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夫人,您被捕了,现在请您不要再反抗了,免得再徒增伤亡,因为您而死的人已经足够多了。”
“随便你们吧。”夫人长叹了口气,“既然上帝已经抛弃了我们,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是死是活,随你们的便吧。”
“这一切取决于陛下的裁决。”奥古斯谨慎地回答。
接着,他向自己的手下们挥了挥手,而这时候,两个骑兵翻身下马,然后拿起了绳子,直接把这位夫人反手绑缚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其他的骑兵也追了上来,他们围在这位夫人旁边,用惊奇的眼神打量着她,有些人还发出了嘲弄的笑声。
奥古斯不忍心看到她受到这种屈辱,于是主动对夫人说。
“夫人,请您跟我走吧。”
“也罢,被一个博阿尔内俘虏,并不会让我受辱。”夫人无助地叹了口气。“总比被一个英国水手俘虏的拿破仑强。”
“陛下万岁!”而就在同一时刻,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人群当中爆发开来。
就这样,一度引起全国震动的叛乱,于此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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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恶气
当收到了“贝里公爵夫人已被生俘”的消息时,艾格隆心情是非常高兴的。
在这个年代,人们还是笃信“女士优先”的信条,哪怕这位夫人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政治对手,如果自己真把她乱枪打死的话,还是会引来诸多的质疑和非议。
而既然现在已经把她生擒,那就不用担心什么非议了。
毫无疑问,在接下来,他也会受到一些外交压力,各国都不会希望自己残酷处死她,不过这原本就不在艾格隆的计划当中。
一个活着的贝里公爵夫人,顶天了也只能给自己造成这么一点伤害,只能说是“蚍蜉撼树”,白白浪费保王党支持者们的生命;但一个被他处死的夫人,那恐怕就会升格成为反对者眼中的“殉难圣徒”了,反过来还会成为他们的精神旗帜。
所以,他会留着她。
只要她还活着,人们就会记得她有勇无谋的愚蠢行动,白白葬送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却一无所获,这对她、对波旁王室的声望,不啻为重大的打击。
为了维持形象,哪怕心里非常高兴,但是他表面上却也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并不在意这位重要的波旁王室成员一样。
在原地思考了片刻之后,他看向了旁边的艾格妮丝。
“艾格妮丝,我们去会会她吧,这样的场面,你我这一生当中想必可不会多见——”
“啊?我也去吗?”艾格妮丝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立刻又踌躇了起来,“这样……这样不太好吧。”
她对自己目前的身份感到尴尬,也对之前两个人的过节还记忆犹新,她能够想象得到,当自己在夫人如此落魄的时刻,现身在夫人的面前,这将是对她何等的精神打击。
然而,艾格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是胜利者,而胜利者是可以为所欲为不受指责的!”艾格隆微微一笑,然后直接抓起艾格妮丝的手,带着她就向临时关押夫人的地方走了过去。
艾格妮丝心里又尴尬又惶急,但是她却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反抗陛下的命令,所以也只好无奈地跟着他一起,走向了与那位夫人的重逢。
他们来到了已经被破坏不堪的村庄当中,此刻这座村庄里,仅有几座房屋还能够保持完好,而其中一间房,就是贝里公爵夫人的关押地。
作为俘虏的第一位抓捕者,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被任命为了夫人的看守,此时他带着自己的小队成员们守在门外。
当看到陛下和艾格妮丝小姐走近之后,他立刻迎了上去,向两位敬礼。
“奥古斯,干得漂亮。”一见面,艾格隆就对自己的‘侄儿’大加赞赏,“你做得比我预想中还要好,我要写一封信给你的母亲,当她收到信,看到你的表现,想必她一定会满怀欣慰的。”
面对艾格隆的夸奖,奥古斯脸上一热,心里既自豪也有点不好意思,“陛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因为我已经发誓效忠于您。我很高兴自己有这样的机会,来履行我的誓言!”
“我感受到了你的忠诚。”艾格隆点了点头,“而现在,是我回报这种忠诚的时候了,我发布的赏格,明天就会给你。”
“我说过我把奖金会分给我的袍泽们的……您同意吗?”奥古斯问。
“那笔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花都是你的事!”艾格隆哈哈大笑了起来。
接着,他又放低了音量,向对方继续勉励,“奥古斯,好好干吧,未来是你的……只要你继续延续这段时间的表现,那么你必将在未来站在我国陆军之巅,全军都会以你为榜样。”
“是!陛下!”艾格隆的话,更加激起了奥古斯的热情,他红着脸,挺直了腰,再度向陛下致敬。
在夸奖完奥古斯之后,艾格隆这才转入了正题,“那位夫人怎么样了?”
“她被我们看管在这里面,不过,因为她毕竟是位尊贵的夫人,所以我们只是暂且绑住了她的手,并且让一位农妇在旁边照看她。”
“对比她所造成的灾难而言,她还能够得到这样的优待,已经算她走运了。”艾格隆不屑地撇了撇嘴。
接着,他直接让卫兵们打开了门,然后带着艾格妮丝,就这么趾高气扬地走了进去。
此时,被绑住了手的贝里公爵夫人、两西西里的卡洛琳公主,正以愁云惨淡的姿态,坐在乡民那简陋的床上。
虽然她脸上因为逃亡而沾染的灰尘,已经被洗干净了,但是此刻她身上凌乱破损的衣衫,还是显露出了刚才仓皇逃亡的痕迹。
也许是因为心中过于灰暗绝望的缘故,被反绑着双手的她选择面对着墙壁,让进来的人看不到她的脸。
“卡洛琳殿下,现在您心心念念的死对头已经来了,我想,您应该不吝啬于赐予他一睹芳容的荣幸吧。”艾格隆露出了戏谑的笑容,然后故意用庄重的口吻,说出了这番话。
听到这话之后,夫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两个人完全没有见过面,但是从用词来看,那位“伪帝”已经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显然她并不愿意在这种场合下,与自己死对头打照面,但是,身为王室成员的骄傲,让她更加不愿意在死对头面前露怯。于是,她缓缓地转过身来,冷冷地注视着对面的那个可恶的小子。
她的双目此刻灰暗无神,显示出了悲戚失望的神情,但是当看到了站在艾格隆身边的艾格妮丝时,她的眼睛陡然闪过了一丝激愤的光。
“波拿巴先生,到这个时候,您尽可以处置我,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能接受。”接着,她冷冷地向艾格隆回应。“但是,作为一位王室成员,我有权要求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保留我的尊严,我希望您能够体面地面对我,而不是把一个道德败坏不知羞耻的女人带到我的面前来,那只会折损您自己的声誉!”
被夫人这么一骂,艾格妮丝顿时脸上烫得发疼,忍不住无奈地看了艾格隆一样,仿佛在问您为什么非要让我过来。
看到对方明明已经沦为俘虏了居然还敢这么跳,尤其是还敢这么当面羞辱艾格妮丝,艾格隆的心里顿时就燃起了一股怒火。
不知好歹的女人,今天非要好好治一治你这臭脾气不可!让你知道谁才是君王。
“您究竟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呢?艾格妮丝小姐帮助过的人数不胜数,而您迄今为止的所有成就,就是借助着自己的血统坐享其成!不,应该说比坐享其成还要更坏,因为您的冲动和妄念,您煽风点火,让这么多勇敢而且忠诚的人白白送死,他们的生命原本完全可以用在更加有意义的地方,却因为您,而不幸成为了亡魂……难道您没有丝毫内疚吗?”
被艾格隆这么一指责,夫人原本高涨的气势也顿时消褪了不少。
毕竟,这是无法反驳的事实。
现实已经证明,她的所有预测和计划都已经出错了,她盲目地发动了一场不成熟的叛乱,结果非但没有点燃全国反抗波拿巴家族的起义,反倒是让快速反应过来的伪帝,轻易地就消灭了她的支持者。
这些支持者里面,有许多忠诚无畏的人,甚至在最绝望的时刻,还有人愿意拿生命来保卫她逃亡,结果……就因为自己,他们纷纷都死去了。一想到这里,惭愧和无奈顿时让她心如刀割。
只不过,纵使心里剧痛,但是秉性高傲的她,也不愿意在仇敌面前低头,她反而更加鼓起气势,冷冷地反驳艾格隆。
“要说浪费生命,没有人可以与您那位父亲相比了,我们所有人都记得,光是1815那一年,因为他绝望的反扑,他让多少年轻人血洒沙场!任何人都可以指责我,唯独你们,波拿巴们,是绝没有这个资格的!”
说完,她又气呼呼地瞪了艾格妮丝一眼,“至于你的奴仆,你的走卒,你卑鄙的间谍,那就更加没有资格了!”
夫人的指责,让艾格妮丝愣了一下。
然而她才想到,对于夫人来说,自己和她并不仅仅只有当初那么一点冲突而已了。
随着自己的“发迹”,听闻艾格妮丝大名的夫人,很容易就能够联想到,当初那个胆敢当面顶撞自己的女孩儿。然后,她就自然而然地猜测,这个女孩儿肯定事前就已经投靠波拿巴家族,为他们充当内应甚至间谍了。
所以,她非但不会后悔自己打压过这个少女,恰恰相反,她只会觉得自己当初下手太轻,早就该把这个无耻之徒扔进牢房里。
间谍,叛徒,内应……她想必会这么看我……艾格妮丝心想。
可是,自己又能够如何反驳呢?
或者说,反驳又有什么用呢?毕竟,除了自己之外,自己的姐姐、父亲,确实现在也都托庇于陛下,一个个飞黄腾达呢。
这种情况下,说自己没有早早投靠陛下,怎么可能让人相信?
一想通这里,艾格妮丝顿时只感觉浑身无力,甚至连生气都懒得生气了。
唉,早已经深陷于泥潭当中,又何必坚持说自己清白呢……她只能无力地暗自叹了口气。
自己这一生的声名,无论毁誉,都已经和陛下无法脱开关系了——这就是现实。
看出艾格妮丝此刻的灰心丧气,艾格隆不由得更加生气了。
“间谍,叛徒?您真是高看自己了,夫人。你们可笑的旧观念,还有庸碌无为的执政,还有善于逃跑的‘能耐’,哪一点不是世人皆知的?又有哪一点需要我去专门了解的?您最好搞清楚,真正抛弃你们的,不是波拿巴家族,而是法兰西人民!我只需要唤起人民的勇气和记忆,他们就会欢呼雀跃地追随于我,又何须对你们这些过时的可怜虫耍弄什么伎俩?”因为心里有气,所以艾格隆冷冷地反驳了对方,“我原以为,经过一两年的流亡,您至少应该学到点什么东西,可以成为我值得一提的对手。可惜,我有点失望,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们还是什么都没有学会,什么都没有忘记,你除了伪装的尊严和勇敢之外,没有任何适应这个时代的魄力和主张,你根本无法取信于民,所以你输了,输得如此彻底,以至于就连原本最支持王党的地方,都不愿意起来为你而战,事实就已经摆在眼前了,难道您还有勇气去否认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面对艾格隆的咄咄逼人质问,原本气势汹汹的夫人,一时间居然无言以对。
毕竟,政治竞技,菜是原罪,自己输得如此一败涂地,那就算梗着脖子再说什么“万民拥戴”,就只是没法让人笑出来的笑话了。
国民真的已经抛弃我们了……她只能在内心当中沮丧地承认了这个现实。
虽然这未必是永恒的,以法兰西人民的善变程度,也许过一代人时间,一切又都会调转过来。
但是至少,自己今天这一场失败的行动,就只能成为历史上的败笔甚至笑柄了。
而她,现在已经无计可施,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正当夫人暗自神伤的时候,艾格隆继续向她输出。
“您瞧不起艾格妮丝?呵,一个杀人的瞧不起一个救人的,世上还有这种道理吗?从您的叛乱一开始,她心心念念地就是要减少当地人的痛苦和伤亡,她甚至不惧嫌疑,向我求情!而这一路上,她也尽力践行自己的诺言,拯救了许多人的生命,而您除了所谓的血统高于她之外,还有哪一点比得上她?当初您只是仗着权势,无端地指责一个无法反抗的少女而已,结果您却把这当成了道德的优越!可笑,若论道德,她比您伟大十倍,您连她的裙角都摸不着……顺便补充一句,在来之前,她还特意为了您向我求情,而我也答应了她,因为您充其量只是微不足道的对手而已,用您一条命来讨她开心,对我来说再划算不过了!快谢谢她吧。”
艾格隆一通输出,句句都砸在了夫人已经脆弱不堪的心上。
如果两个人是正常地位,那么她还可以凭借内心的尊严来对抗。
只不过,现在一败涂地、沦为俘虏的她,又哪有那份心气来硬撑自己呢?所以,就在这一下,夫人就已经被说得浑身颤抖,说不话来了。
若论滔滔雄辩,连那些专业人士都未必能够胜得过他,至于眼前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公主和王子妃,那就更加没有这份能耐了。
“你……你……你们两个……”她气得抬起手来指着艾格隆和艾格妮丝,然后一口气提不上来,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呀!”艾格妮丝惊叫了一声,连忙冲上去扶助了她。
“您……您何必说得这么苛刻呢,她都已经这么可怜了。”接着,艾格妮丝小声对艾格隆抱怨。
虽然是抱怨,但是她的内心其实隐隐也有点开心——因为陛下对她是如此维护,也因为自己借着陛下小小地出了一口恶气。
就算骂我,也轮不到你。
看着已经晕过去的夫人,她半是怜悯半是骄傲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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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丑事
看到贝里公爵夫人,居然因为自己一通言语输出,就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艾格隆最初有些惊愕,但很快就觉得有点好笑。
看上去是个死硬到底的“反贼”,结果,就这?
政治素养和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
不过,艾格隆很快就想到,她今天为了逃命,策马奔腾了那么久,又经历过枪林弹雨的洗礼,而且还亲眼见证了自己追随者们的纷纷殒命,因此精神和肉体都已经濒临崩溃状态,再被自己重重一击,因此受不了晕过去,倒也算是正常。
毕竟也还只是个弱质女流罢了,也不能指望她表现和自己一样。
此时已经晕过去、脸色苍白的夫人,再加上灰心绝望到极点的表情,似乎又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未亡人气质(而且她还真是个寡妇)。
她虽然已经是一个十岁孩子的母亲了,但是现在年纪也不过34岁而已,平日里养尊处优保养不错,算得上是风华正茂。
我看这夫人也风韵犹存嘛……艾格隆心想。
夺走波旁王家的王位,打垮波旁王家的脊梁,蹂躏他们的未来主母……听上去似乎也很带劲?有一种彻底毁灭对手的快感。
但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如果他真这么做了,固然现在没人可以阻止她,但一旦传出去,政治上的麻烦太大,后患无穷。
况且,艾格妮丝在自己身边,这种事也很难瞒得住她,她肯定会对这种行为极度不齿。
比起一瞬间的风流快乐,还是和她长相厮守更加重要,她都已经对自己这么死心塌地了,就没必要过度伤她的心了。
于是,理智克制住了突然升起的邪念,艾格隆并不为此感到遗憾。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重新打开了门,然后招呼随军的医生和仆妇过来替夫人诊治。
医生和仆妇很快就跑过来了,然后从艾格妮丝手中接过了这位夫人,然后小心翼翼地为夫人做身体检查。
在片刻之后,医生脸色一变,露出了极度惊讶甚至震颤的表情。
“她怎么了?有什么重病吗?”艾格隆立刻问。
“不……陛下……”医生摇了摇头,然后欲言又止,似乎难以启齿的样子。
踌躇了片刻之后,他又跟艾格隆小心地提出了请求,“陛下,我们要对夫人进行详细地检查,您方便先移步出去一下吗?”
艾格隆对医生的表现和话语都感到非常奇怪,但是既然他是专业人士,那么他也没有提出反对,而是给艾格妮丝使了个眼色,接着带着她一起退出了房间。
而接下来,差不多又过去一刻钟之后,医生又走了出来,而他的脸上,还是残留着刚才那种极度震惊的神情。
“她到底怎么了?”艾格隆不耐烦地问。
“陛下……呃……”医生犹豫了一下,但是他最后还是不敢敷衍或者说谎,于是他硬着头皮回答,“这位夫人,应该是怀孕了,婴儿超过两个月了,因此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迹象。”
“什么!”这下轮到艾格隆和艾格妮丝同时震惊了。
面对艾格妮丝震惊的视线,艾格隆突然没来由地感到有些心虚,毕竟他刚刚才幻想过这位未亡人。
“不是我干的!”他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
“陛下!”这时候,艾格妮丝也反应过来了,她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白了艾格隆一眼,“当然不可能是因为您呀!您紧张什么!您才刚见过她。”
艾格隆这时候才真正冷静下来,接着,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忍不住讪笑了一下,抱了抱艾格妮丝。
接着,他又重新恢复了帝王的威仪,又看向了医生,“您能确定吗。”
“以我多年从医的经验,应该是不会错了。”医生立刻回答。“我们已经仔细检查过了。”
得到医生的保证之后,艾格隆立刻陷入到了沉吟当中。
这下他明白了,又为什么夫人刚才那么轻易就晕过去。
其实,医生的话,很容易验证,毕竟如果已经怀孕两个多月的话,那么顶多再拖一点时间,肚腹就会开始隆起,到时候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了。
那么,假设这是真的,又意味着什么呢?
一个丈夫已经死了十一二年的寡妇,突然怀了孕,难道真是圣母玛利亚显灵了?
哈哈哈哈那当然不可能。
只有一个可能,这是她偷情的产物。
理论上来说,一个贵妇人,尤其是一个丈夫已死的贵妇人,偷情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闹到怀孕,那确实是过于不谨慎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知道这件事吗?
艾格隆相信她此刻绝对不知道。
毕竟,如果她知道,就不会冒险跑回法国搞这种大事了——哪怕一切顺利,她的同党也会亲眼目睹她的肚腹逐渐隆起的可怕事实,她没必要玩这么可怕的游戏。
考虑到时间是两个多月,那么也就是说,她是在准备潜入回国的关键时刻,春宵一度怀上的。
那么,下一个问题——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问题其实不重要,艾格隆不关心,他可以是任何人,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卡洛琳夫人,保王党如今的精神领袖,偷情并且怀了孕。
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么这将是对他们精神上的莫大打击,因为他们心中那个“圣洁的殉难者”形象,会就此破灭了,而最终的受益者自然就是他们的死对头艾格隆。
法兰西人民可以装作不知道国王的母亲偷情,但是怀孕生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艾格隆的母亲虽然做了同样的事,但至少名义上是在拿破仑皇帝死后正式改嫁了,即使如此也被不少法国人讥笑唾骂)。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心里突然有点好笑。
原本,他虽然在军事上已经完美地平定了叛乱,但还有点发愁怎样在精神上彻底击溃支持波旁的保守势力,没想到,得来居然这么不费工夫,贝里公爵夫人,以一己之力,先是葬送了许多保王党分子的生命,然后又给他们精神上来了重重一击——
难道,自己真是被上帝庇佑着?一时间,他都有点惊叹自己的气运过于好了。
正当艾格隆还在沉吟的时候,一旁沉默的艾格妮丝,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寂静,“陛下,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您认为应该怎样处理呢?”
艾格隆一听就知道艾格妮丝肯定有话想说了,于是他不动声色,然后反问。“那你希望我怎么处理呢?”
“您……您能不能让这件事秘而不宣?”艾格尼斯小声问。
虽然她对政治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她当然也知道,这事一旦传出去,对夫人的名望将是怎样的毁灭性打击——也许让她就此政治生命死亡也说不定。
正因为如此,她才有点于心不忍。
在她看来,夫人已经身陷囹圄,够可怜了,没必要毁掉她最后一点点的尊严。
当然,她这么想,也一定程度上是共情到了自己——毕竟,她也是一位私生子的母亲,她知道其中的酸楚和艰难。
然而,她的希望浪花,却碰到了一块冰冷的礁石,被狠狠地挡了回来。
“艾格妮丝,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好到让我我太喜欢你了,喜欢到希望一辈子都把你放在我的身边。你一直在不计前嫌地维护她,但是……”艾格隆的语气先是温柔,然后又变得冷漠起来,“已经发生的这一切灾祸,责任难道不是在她一人身上吗?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有些是死有余辜的,有些是被波及的无辜者,他们的生命白白逝去,难道他们就没有尊严吗?不,这位夫人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是她应得的!也只有这样,才能为所有死者一个交代。又不是我逼着她偷情怀孕的,还不是她自己纵欲贪欢又不小心,这还能怪我吗?!”
艾格隆如此强硬的回复,让艾格妮丝一下子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她只能先委屈巴巴地看了艾格隆一眼,然后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什么。
而这也是艾格隆想要看到的效果。
艾格妮丝也许不是有意的,但是她刚才的请求,已经牵涉到政治问题了,而政治问题,不是她感情用事的地方,更不是她可以随便向自己提要求的。
在他看来,帝国的名器和权力都是他一个人独享的,他可以因为喜欢艾格妮丝而让她偶尔借用,但是如果她觉得这是自己的东西,那就未免过于天真了,他当然要予以制止。
当然,在“当头棒喝”之后,出于对艾格妮丝的喜爱,艾格隆也主动放低了身段来抚慰她。“不过,我可以让她得到应有的待遇,她可以安心静养,不受外界打搅,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可以继续带在身边抚养,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可以找人帮她收养了。但无论如何,外界必须知道她做了什么!”
艾格隆的语气温和但又坚决,艾格妮丝知道自己也说不上什么话了,于是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陛下……我遵从您的意志。请您原谅我多嘴,我只是……只是有点可怜她而已,因为我猜得到她今后会面对什么了。”
“如果她赢了,她不会可怜我们的,也许你会被杀,至少也会被流放,并且永远不许归国。”艾格隆提醒她。
对此,艾格妮丝只能哑然。
因为她知道,这是肯定的——夫人之前就讨厌她,现在更是坚信她早就是波拿巴家的间谍走狗,这一次如果她真的翻盘了(不考虑现实可能性),那么自己肯定会成为严厉清算的对象。
一想到这里,她虽然并不恨对方,但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求情的话了,只能默认这一切发生,然后发出了一声叹息。“唉,人间总是这样布满污秽,恐怕上帝都难以洗净世上的罪孽了。”
“但即使如此,一个有你的世界,就还是有希望的。”艾格隆顺口恭维了一句,然后又牵住了艾格妮丝的手,“当然,光有你不够,正义和善良如果没有力量作为支撑,那要么是无力的,要么就干脆是伪善的,而我,虽然无法成为善人,但我将是你所有善良的支撑。艾格妮丝,我知道你在同情她,你想到了自己,可是只要你在我身边,那么我发誓,我永远不会让你落到她的境地,你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您……您总是如此能言善辩,我……我说不过您。”面对艾格隆的深情表白,艾格妮丝微微脸红,慌忙别开了脸。
“因为我不仅仅是说而已,我还是个实干家。”艾格隆嘴角一撇,露出了一个有趣的笑容,“为了让你开心,那我再送你一个礼物吧。等夫人的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会把她礼送出境,不会再为难她了,她想要做什么就随便她去吧,只要不再回法兰西就行——”
“嗯?”艾格妮丝被艾格隆突然的宽宏大量,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而艾格隆的眼神则告诉她,这并不是信口开河,陛下真的要这么做。
当然,艾格隆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讨好艾格妮丝。
等私生子呱呱坠地之后,一个已经身败名裂的贝里公爵夫人,政治生命已经接近完蛋了,自己哪怕监禁着她,也毫无意义,因为已经没有什么人在乎她了。
倒不如把她放出去,借此进一步造成波旁王家之间的纷争和内斗——因为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尚博尔伯爵的母亲,她越是活跃,就会让王室感到难堪,并进一步撕裂他们。
一想到现在年仅11岁的亨利,未来不得不在对母亲的怨念中长大,艾格隆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恶意的愉悦感。
小子,是时候让你体会下我当初的痛苦了……嘿嘿,波旁嘲笑了那么多年波拿巴,结果还不是遭了一样的报应!
原来,失国又失母的倒霉蛋,不只有我一个啊……一想到自己会有一个“后来者”,他心中永恒不息的对母亲的怨恨,居然在无形中消去了一点点。
当然,也仅仅是一点点而已。
想让他和母亲完全和解,也许一辈子都做不到了。
在沉默当中,艾格隆又叫过来了医生,以及看守夫人的奥古斯,然后郑重地对他们下令。
“我们就要返回巴黎了,在这这一路上,你们必须好好看住她,并且尽一切努力,防止她轻生或者堕胎,她要完好无损地跟我们回到巴黎,并且在那里见到那些重要人士,如果出了什么差池的话,你们就要承担一切责任。”
堕胎?
听到这话的时候,奥古斯先是莫名其妙,然后,他就和刚才的艾格隆一样目瞪口呆起来。
但是,很快面对艾格隆不容置疑的眼神,他也只能先抛下了心中的杂念,然后立正向艾格隆敬礼。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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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不负期待
贝里公爵夫人怀孕一事,同时震惊艾格隆和艾格妮丝,不过,因为这件事还没有百分百的确认(还没有视觉上的冲击性证据),所以艾格隆暂时也没有把这件事大肆宣扬,只是吩咐看守牢牢把夫人看紧。
虽然随着夫人被抓,这一场叛乱在事实上已经被平定了(就算某些地方还有零星的流窜叛匪,但已经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了),不过,艾格隆一行人,当然不可能立刻就走。
这一次的叛乱,虽然旺代地区的人们态度普遍比较冷漠,没有参与到叛乱当中,但是这夫人敢于跑到旺代来煽动叛乱,那就意味着这里确实还有比较浓厚的、同情波旁王室的群众心理。
所以,艾格隆在铲除乱党之后,还要在这里炫耀兵威,安抚官民,以便让所有人都明白,时代已经彻底不同了。
这既然是一场“政治仗”,那他自然就要把政治仗打到底。
之前他就已经发布过自己亲笔签名的安民告示,抓到了夫人之后,他回到了旺代省的首府拉罗什,然后又亲自发布了新的公告。
“居民们:
承蒙上帝之庇佑,我带领着我忠诚的近卫军将士,平定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叛乱,也让你们的家乡,重新得到了原有的安宁。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清晰明白了:我,以及波拿巴皇室,满怀卫国保民的赤心,于动乱当中接掌了国家大权。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以我全部的热忱,去弥合国家的创伤,去为繁荣的未来而努力。这份努力,即使是在我国最西部的省份,每一个居民也能够感受得到。
我很感谢你们在这场动乱当中,没有受到一群强盗、恶棍和野心家的蛊惑,你们保持了宝贵的理智,以及对我的信任。
正如我一贯强调的那样,国民对我的信任,是我执政的力量源泉,更是帝国合法性之所在。帝国两代皇帝也一直努力践行着这一信条,这场叛乱非但没有动摇我们彼此之间的信任,反而更加证明了这种信任是多么的坚不可破!
我将继续背负你们的信任,尽我所有的智力与热情,为祖国的繁荣和人民的福祉而努力,请继续与我一同努力吧!
至于那些怙恶不悛的罪犯和野心家,帝国的铁拳将永远对你们毫不姑息!你们也将因为自己无端造成的杀戮和破坏,而被国民永远唾弃!”
说实话,这份告示,充满了大本营公告特有的浮夸和自吹自擂,并不是艾格隆喜欢的文风(他本人反而喜欢直来直去甚至嬉笑怒骂的风格),不过,既然这是政治上的需求,所以他也只能如此了。
在写完告示的底稿之后,艾格隆把它交给了自己身边的秘书和参谋们,他们将会连夜加印,把它们贴满旺代各个城市、各个乡村的大街小巷,炫耀帝国又一次“碾压式”的胜利,向所有人证明,波拿巴皇朝,再次坚不可摧(至于既然是坚不可摧,那为什么还需要“再次”,这个问题就不能深究了)。
总之,把大方向亲自敲定之后,艾格隆就乐得做一个甩手掌柜,反而闲了下来。
于是,他自然就和艾格妮丝腻在了一起。
不过,艾格妮丝却没有闲着。
在行军打仗、运筹帷幄这些事上,她不能插手也帮不了什么忙,但是在战后的“统战活动”当中,她却是不可或缺的。
上一次,她跟着艾格隆全国巡游,并且在旺代参与了多次的宗教活动,算是积累了一定的名望,得到了当地人的普遍好感。
而现在,经历过这样一场灾难,当地的人们,自然普遍也是惶惶不安,生怕沦为陛下怒火的牺牲品。
而这时候,自然就是她出面来安抚民心了。
在回到拉罗什之后,艾格妮丝不断地出现在当地名流显贵们的聚会当中,或者就到附近的村庄里,看望当地的民众。
而她所过之处,也得到了人们热烈的欢迎和欢呼。
这倒也非常正常,在人们普遍的心理上,面对一个女性,也比面对年轻气盛的陛下压力更小,更加放松自如一些。
尤其是,艾格妮丝气质朴实,又心地善良,更能和当地人产生精神上的共鸣。
虽然人人都知道她是陛下的情妇,还有了私生子,但是在法兰西人民看来,这并不算什么“罪过”,也没有人因此而嘲弄她。
毕竟这也是国家的传统了。
在几天当中,艾格妮丝忙得脚不沾地,在各种聚会和“下乡”当中连轴转,而艾格隆反倒是乐得退居在城中休息,只是偶尔兴致来了才陪艾格妮丝一起出去走走。
而在最后,他准备复刻两个人当初的经历,搞一次全城的欢庆游行,让所有人为他和艾格妮丝欢呼,以此来作为对旺代的告别。
当然,这一次艾格妮丝不会再和当初一样穿上圣女的盔甲搞什么COS了,一方面她的身份已经转变,如今已经身为人母,实在不好意思再冒圣女之名;另一方面,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少女的影子,她在人民的心目中,也有了自己的独特位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身边人都忙于准备这场庆典的时候,艾格隆反而带着艾格妮丝跑到了城中的广场闲逛。
因为这座城市是拿破仑亲自规划兴建的,所以它的市中心广场就很正常地取名为“拿破仑广场”,在第一帝国时期,广场中心还处理着拿破仑大帝的雕像;而在波旁复辟之后,这座雕像自然就被新的“接收大员”们给废弃了;不过,等到艾格隆1830年卷土重来,那座原本不见天日的雕像,又被人重新抬了出来,放在广场上。
最近几十年,法兰西大地上的风云变幻速度之快、之剧烈,由此可见一斑。
艾格隆牵着艾格妮丝的手,走到了这座雕像的基座下方,然后抬头看着这座雕像。
它由青铜制成,是拿破仑带着双角帽、骑着马的标志性形象,这位已故的伟人,此刻正以目空一切的姿态,俯视着这座由他亲自建立的城市,以及站在他下方的儿子。
艾格隆抬头望着雕像,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我不仅仅迎回了您的雕像,我还迎回了您的遗骨,我还重新把家族的基业拿了回来,我还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镇压了叛乱,我甚至还开枝散叶,让你的子孙正变得枝繁叶茂……
怎么样,老爹,我干得还行吧?他仰着头,在心里略带得意地问。
青铜的雕像,当然不可能给他什么真正的回应,但是艾格隆在恍惚当中,却感觉那一双犀利的眼睛,好似露出了几丝欣慰。
拿破仑皇帝在临死之前已经被幽禁到荒岛,他见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继承人,他在遗嘱当中,对罗马王的期许是:
告诫吾儿永勿忘却他生为一个法国王子,也切勿让自己成为压迫欧洲人民的统治者手中的工具:他绝不该与法兰西交战,或以任何行为伤害她;他应该铭记我的座右铭:“一切为了法国人民”。
这时候的他,对儿子最大的期待,也不过就是“切勿为反法君主效劳”而已,他恐怕绝不会想到,他的儿子居然还能够重新再夺回家业。
所以,如果他在天有灵,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想必他也会足够满意了。
并且,也许他还会以过来人的语气,再严厉地告诫一声艾格隆,“吾儿,切莫和我一样过度自满,迷信自己的权力!”
艾格隆陷入到了无限的遐思当中,直到半晌之后,才重新收回了注意力。
而这时候,他终于注意到了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身边的艾格妮丝。
如果他在天有灵,他又该怎么看到自己的这些荒唐事呢?
想必,他也会带着苦笑,回想起自己那半生的荒唐吧。
身为帝王,为何不能任性一些呢?我们书写历史,而历史在评价我们的时候,也会给予我们最大的宽容。
于是,当着父皇雕像的面,他一把将自己的情妇搂到了怀中,然后亲昵地亲吻了一下。
“艾格妮丝,今晚我们好好开心下吧——?”他带着些许的戏谑,附耳在她耳边说。
艾格妮丝羞得两颊绯红,但是面对艾格隆的调情,她却又难以抵抗——或者说,不想抵抗。
虽然羞涩,但她心里清楚,再过两天,诸事已了,他们一行人就要启程返回巴黎了——而那也就意味着,陛下又会回到之前的生活当中,不再是和她独行。
哪怕嘴上不说,她心里却也希望,能够尽量多和心爱的人相处。
眼看这一次旅途行将结束,她也隐隐当中有些不舍。
于是,她克服了心中的羞涩,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极为小声的应了一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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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艾格隆在大肆庆祝,志得意满之际,巴黎也收到了来自于旺代的消息。
支持帝国的人,都松了口气,而反对帝国的,自然极度失望,但无论心里怎么想,他们都知道,经此一事,帝国的统治已经坚如磐石,在可预见的将来,是没有任何势力能够站出来挑战它了。
那些反对派们,只能带着恐惧,蛰伏在各个隐秘的角落,等待未来不知何时的新的机会,而那些支持者们,自然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欢庆一下。
在收到消息的当天,巴黎和枫丹白露都鸣响了礼炮,庆贺陛下平叛的胜利,而宫廷当中那些依附于帝后的贵妇和仆从们,当然也是喜气洋洋。
作为陛下身边的头号仆从,夏奈尔当然就是其中最为兴高采烈的。
在收到了消息之后,她不顾仪态、一路小跑,前往了玛丽亚公主的居所,然后兴奋地向苏菲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然而,苏菲却显得极为淡定,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我不是说了吗,这是意料中的事,有什么好兴奋的,要是这么点活儿都干不好,那他这个皇帝趁早别当了。”
如果是旁人,可能会被她的淡定唬住,但是曾经在她身边随侍多年的夏奈尔,却能够轻易看得出来,在她眉眼处,那些不起眼但根本无法掩饰的喜色,显然她也为爱人帝位巩固而发自内心的开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破不说破,夏奈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到了另外一件事上,“陛下把那边事情办完,很快就会回来啦,您不用再等多久了。”
“快点回来吧,我是有些想念他了。”这一点,苏菲倒是老实地承认了,“听说那位卡洛琳公主被俘虏了?活该!这个蠢婆娘,都怪她不长眼,害死了多少倒霉蛋的人命,又害得我和他少了多少相处的时间!”
在苏菲眼里,后者更加罪大恶极,所以她对从没见过面的贝里公爵夫人更添了几分厌恶感。
此时的苏菲,还不知道贝里公爵夫人已经怀上了情人孩子这件事,不然她的情绪肯定更加复杂得多吧。
“她会因为自己的盲动,付出应有代价的,您也别太介意。”夏奈尔连忙安慰了她,“等陛下回来,他一定会加倍补偿的,您别担心……”
“唉,话是这么说,但现在我们都已经到了枫丹白露宫,就在特蕾莎眼皮子底下,他就算回来,也不能有事没事来找我啊……”苏菲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想到这里,她又对贝里公爵夫人暗中咒骂——本来自己偷偷躲在外面双宿双栖多么畅快,好事却全被她打搅了。
不光心情被破坏了,计划也变得一团糟。
该死!就该让他把你跟当年那个昂吉安公爵一样枪毙掉!她恶毒地咒骂着,虽然她心里也知道不能这样干。
就在这时候,因为她心中的怨念,一股难以抑制的烦闷和恶心感,让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避免了自己呕吐出来。
她先是对自己的失态感到惊讶,然后马上,她就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难以压抑的喜色——毕竟,她已经是过来人了。
“殿下?”看到苏菲的神色变幻,夏奈尔有些惊讶,连忙开口询问。
“我……我好像有感觉了,那个感觉。”苏菲回答。
“……”夏奈尔脸上露出了喜色,但很快,又耷拉了下来,脸上变得灰暗无光。
“这么好的事,你干嘛哭丧着脸?”苏菲不耐烦地问。
“可是……可是我还是没有感觉啊……”夏奈尔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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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天赋使命
“可是……可是我还是没有感觉啊……”
夏奈尔带着哭腔的回应,让苏菲一下子陷入到了无言的尴尬当中。
她这个人,除了极为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向来傲慢自大,几乎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但是此时此刻,她却终究不忍出声对夏奈尔冷嘲热讽了,因为作为一位母亲,她深切地理解夏奈尔心中的失落。
也正因为失落,所以她才会在自己面前这样失态吧。
话说,自从自己把她“送”给艾格隆算起,她在艾格隆身边已经随侍了五年了,而且这期间她有着无数侍奉主子的机会,就连特蕾莎也因为和她关系好而基本上视而不见,从未阻止,结果在这样的情况下,过了五年她却还是一无所出,这倒让苏菲有些惊讶。
该不会她真的怀有什么暗疾,以至于无法怀孕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太可怜了……一想到这里,苏菲罕见地对他人产生了怜悯的情绪。
正因为怜悯,所以她不忍心说出什么重话来,反倒是一反常态地安慰起了夏奈尔,“这种事就看运气的啊,也许……也许这只是你运气比较差而已,反正你会一直随侍在他的身边,以后肯定会成功的——夏奈尔,别担心。”
然而,她越是一反常态地安慰,就越是让夏奈尔感受到了前主人那种无声的怜悯,因而也更加刺痛了她的心。
说实话,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结果,连她自己也不免自信心动摇,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注定无法成为一位母亲了。
上帝已经让我在幼年失去了所有的家人,难道还要剥夺我再得到至亲的机会吗?这也太公平了……方寸大乱的她,居然忍不住产生了大逆不道的想法。
一时间,两个人寂静无声,一个悲痛沮丧,另一个心疼又尴尬,想要安慰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夏奈尔,别灰心,真的,你和他还这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沉默了许久之后,苏菲终于再度开口了。
“嗯,我知道的。”夏奈尔轻轻点了点头,但是眉宇间,总还是显得阴郁,“希望未来能够运气好点儿吧……”
眼看夏奈尔今天是迈不过这个坎了,苏菲禁不住心里叹了口气。
接着,她立刻就又开口了,“在奥地利的格拉茨,有一个朝圣地,名叫玛丽亚罗斯特教堂,看名字你也知道,这里供奉的圣母玛丽亚。传说当中,这里有不少神迹显灵过,其中就包括帮助不孕的女子成为母亲。等我回奥地利之后,我派人帮你过去虔诚地祈祷一次吧,相信圣母玛利亚会保佑你的,毕竟你如此忠诚善良。”
“这是真的吗?”夏奈尔原本暗淡的眼睛里,泛出了些许希望的神采。
我当然是骗你的。苏菲心里回答。
朝圣的教堂确实存在,供奉的也确实是圣母玛丽亚,但官方从未宣布自己有治疗不孕的神力,顶多就是当地有一些不靠谱的民间传说而已。
不过,现在反正就是哄一哄夏奈尔,让她重燃热情和希望,所以苏菲反倒是装作非常笃定。“当然是真的,以我的身份还需要对你说谎不成?”
“那太好了……!”夏奈尔闻言顿时大喜,然后立刻就虔诚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殿下,请您尽快帮我去办吧,我一生当中所有的期待都已经遂愿了,现在只有这么一个愿望……若是能够得到圣母的垂怜,我愿意将我的所有的积蓄都奉献给那座教堂!”
“嗯,行。”苏菲轻轻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反正她也只是空口安慰对方而已,万一真的实现了,夏奈尔被骗点钱,她恐怕自己还心甘情愿——再说了,就算她钱袋子真的空了,艾格隆也会立刻帮她补齐的,她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其实,以夏奈尔的头脑,她当然也想得到,苏菲殿下大概率是在空口欺骗自己。
只是,此刻她的内心太过于沮丧,因而宁可自我欺骗,相信这种虚妄的希望。
万一真的实现了呢?
经过苏菲的安慰和善意欺骗,夏奈尔的心情总算是挽救回来了,而她对苏菲,除了往日的畏惧和敬佩之外,又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感激。
在两个人过去的相处当中,殿下平常一贯是严厉刻薄,如今却一反常态,能够体谅自己的心情,善意地安慰自己,可见在殿下心里,是完完全全把自己当做心腹和朋友了。
就为了这份善意,我也得为陛下好好地守护她的安全才行。她心想。
于是,她很快就抛下了自己的私事,转而为苏菲考虑起来。
“殿下,您现在要准备归途了吗?”她小声问。
“是,尽管我心中有万分不舍,但既然我已经实现了希望,那我就得尽快走,不能拖着了。”苏菲轻轻点了点头,“等他回来,我就向他告别,然后立刻启程回去!”
确实,一旦怀孕就不能拖了,毕竟如果再拖下去,等她肚子变大,那么一方面就难以远行,另一方面,也很难在回去之后着手布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不能再拖延了。
一想到苏菲就要离开了,尽管知道这是必须之举但是夏奈尔仍旧禁不住倍感遗憾。
毕竟,下次再见又不知道是何时了。
我都感到如此惋惜,那陛下岂不是我的十倍?一想到这里,夏奈尔禁不住更加心痛起来。
“但愿您一切顺利……”最后,她只能轻叹了口气,然后诚心诚意地向苏菲祝福。
“我必须胜利,因为除此之外我无路可走,我也不会走别的路。”苏菲的表情,也变得肃然起来,“当初他为了自己的权位和帝国,拼上了命去赌;而我,现在也有我的赌局,与一个庞大的帝国相比,我所冒的这些区区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不指望上帝保佑我,我也不配得到祂的垂怜,不过,即使如此,我也会拼到底,哪怕犯下任何罪行都在所不惜!
是的,这是为了爱,我一直都愿意为了爱而付出一切,我选的爱人并不是最好的那个,但却是最和我灵魂契合的那个,我愿意和他一起冒人间所有大不韪,只为我们自己开心。但是,这也不仅仅是为了爱,而是让我的人生实现我所应该有的价值!我是王的女儿,我也是为王权而生,爱是我身为人的追求,权柄则是我的天赋使命,而我向来贪得无厌,所以我选择全部都要。这就是我,一个注定被诅咒的女人,一个和他一样背叛了一切也要得到一切的女人——”
作为唯一的听众,夏奈尔静静地听着苏菲的宣言,而这也是她抛下礼仪的伪装之后,最直白的自我。
恍惚间,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当初的美泉宫。
那个时候,她的两个主人一直都在以姐弟相称,并且其乐融融地沉迷在音乐和文学的娱乐当中,那个时候,谁又能够想得到,看似不问世事只求风花雪月的两个人,会变成如今这样,会自命不凡地同时说出‘我为王权而生’之类的话来呢?
不,也许从一开始,他们就从没有变过。
风花雪月是偶然,是灵魂短暂的歇息和娱乐(尽管他们确实真的非常沉迷其中),而对权力的贪婪和渴望,是他们灵魂当中最本源的悸动。
“好厉害的宣言,作为基督的信徒我不得不谴责您,但作为女人我佩服您到五体投地,殿下……”最后,夏奈尔干脆也直抒胸臆,“如果当初你们的手稿当中能够写下这样的语句,我会誊抄十遍的。”
“你现在记下也不晚啊。”苏菲洋洋自得地回答,“今后,我们还会有更多的事迹供你挥毫呢。”
“那还是不要记录为好……我可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损害两位陛下的声名呢……”夏奈尔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场谈话已经到了尾声,她要回去忙自己的工作了,但是,正因为今天谈兴正浓而且勾起了她对过去的回忆,所以到了最后,她禁不住内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殿下,如果当初陛下在剧院跟您诀别的时候,请您抛下一切跟他走,那么您会作何选择呢?虽然那样的话他势必会成为哈布斯堡皇室的死敌,但是带着您隐姓埋名去某个美洲非洲不知名的地方幸福过上一生,应该还是不难的吧……”
苏菲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伸手摸了摸她好奇的小脑袋。
“傻孩子,你真不够了解我,你看,他就从没问过。”
接着,她笑而不语,回避了这个问题。
【我想了想,应该这么形容本书中艾格隆和苏菲之间的关系,和各自心中的权重。
对两个人来说,“帝国的权柄”是各自100%的渴望,而艾格隆这边,对其他的一切,最高的喜爱度也只有顶多30-40%的比例而已,甚至不到一半,为了皇冠一切都可以割舍,苏菲就是那个最不能割舍的人(但也痛下决心还是这么做了);而对苏菲来说,其他人绝大多数都形同草芥,渣艾的接受度能到70%-80%,虽然这仍不足以战胜对权柄的渴望,但对她来说已经是破天荒的高了,由此也足见她当初的用情至深。
所以对那时候的她来说,‘执掌帝国’和‘把渣艾留在身边’,几乎是同样重要的事情,她会为渣艾的离去伤心流泪甚至痛不欲生,但是当然,那也仅仅是几乎同等而已,差了那一线,有时候就是差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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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拉罗什城举办的平叛胜利庆典也如期举行。
在这一天,遵照艾格隆的命令,所有旺代地区排得上号的名流,无论是贵族还是村镇官员,以及他们的眷属,都被“请”到了拉罗什,与陛下共襄盛会。
不过,绝大多数人,也并非不情愿。
虽然还有一小撮人,为波旁王家现在的遭遇感到同情,但是一想到本地幸运地躲过了一次恐怖的兵灾,大家还是感到庆幸,以及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
正是因为这样的如释重负,所以到处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带过来的近卫军们,穿着各自华美的制服,以整齐的列队穿过城中的街道和广场,而分列两旁的居民们,则欢呼着向这些士兵致敬,尤其是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近卫骠骑兵们,更是得到了姑娘们最大的青睐,鲜花不断地向他们撒去。
他们既是表演的一部分,也是维持秩序的护卫队,而这一场庆典的中心主角,自然是年轻的陛下,和他同样年轻漂亮的情人艾格妮丝小姐。
两个人同样骑着白色的马,在一众骠骑兵的簇拥之下,缓缓地通行于广场当中。
如果是在巴黎搞什么庆典,那必然就会有数不清的酒精,放纵的戏谑,以及各种下流的笑话段子,不过这里毕竟是旺代,一个宗教气息浓厚的地方,所以现场倒是要庄重许多,在艾格隆和艾格妮丝的前后,还有教士们举着十字架和香炉作为陪衬。
皇帝陛下最新的公告,已经随着近卫军的铁蹄而传遍了整个地方,人们一方面震慑于陛下的“天威”,一方面却也感激他的宽宏大量。
是的,陛下在这次叛乱当中,确实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在逮捕了“祸首”贝里公爵夫人之后,陛下甚至就连追捕残党都只是应付了事,而没有再继续扰民了——按陛下的话来说,和平与繁荣比几个糊涂虫重要,本地不能继续活在人心惶惶当中。
这种意外的宽宏大量,虽然没有证据,但许多人认定,肯定是艾格妮丝小姐私下里劝说的结果,所以在私下里,有许多人对艾格妮丝表示了感谢,她的名望也随之水涨船高。
总之,这一场叛乱,以全国震惊开始,以雷霆万钧结束,而在最终,又以皇室与旺代之间的“和解”而作为落幕,可谓皆大欢喜。
唯一受损的人,也只有这场叛乱的始作俑者了。
她将会作为最着名的俘虏,被押解回到巴黎,而此时的人们都不知道,那时候,她的声名也注定会因此彻底扫地。
在满城的欢庆当中,艾格隆和艾格妮丝两个人骑在马上并肩缓缓而行,时不时向欢呼的民众挥手致敬。
而此时的艾格隆,他的心绪却已经飞回了巴黎。
他已经在想念那里了。
殿下,这下您可以亲眼目睹我的胜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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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共情
在胜利庆典顺利完成之后,艾格隆带着艾格妮丝,以及自己的近卫军们,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返回巴黎的路。
在来时,他只求尽快平定叛乱,因此行动非常迅速,这支队伍的气氛因此也十分紧张肃杀;而在返程途中,人人的心情自然都已经截然不同,可谓是喜气洋洋。
正因为情势已经不再紧迫,所以艾格隆特意还放慢了行军速度,一路上走走停停,和各地的官民热情互动,展现出自己“与民同庆”的风采。
而就在他刚刚离开南特,踏入到法兰西腹地当中时,他收到了一封来自巴黎的信件。
这封信并非公文,而是夏奈尔亲笔所写,信封不仅仅有印泥,还有标志着情况极为紧急的暗号。
在离开巴黎的时候,艾格隆特意吩咐过,留在宫廷的夏奈尔随时可以给自己写信报告,任何人不得阻拦,并且拥有最高的优先权。
正因为如此,收到信的随从也不敢怠慢,马上把这封信递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此时的艾格隆,正带着艾格妮丝,和一种地方官员们谈笑风生,而这封“十万火急”顺势送到了他的手上。
当着众人的面,艾格隆拆开了信。
一时间,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偷偷打量着年轻的陛下,想要从中揣测巴黎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
然而,艾格隆只是粗略地扫了一下信件,然后直接将信纸随手折好,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面。
接着,他面色不改,继续和身边的人们聊着天,没有透露出任何一点信息来。
直到片刻之后,他才颔首向众人告别,留下了一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陛下,是巴黎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了吗?”艾格妮丝挽着手,跟着他一起离开了,然后因为心里担心,她小心翼翼地询问艾格隆。
“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不过夏奈尔跟我说,最近特蕾莎为了同时维持宫廷和政府的运转,已经心力交瘁,明显有了精力不济的现象……所以,既然现在叛乱已经被平定了,她恳请我尽快回去,让特蕾莎可以好好休息。”艾格隆面不改色地说出了一个临场想到的谎言,然后还满怀忧虑地叹了口气,“艾格妮丝,恐怕接下来我们要加快速度,尽快返回巴黎了。”
“原来是这样啊……”心地单纯的艾格妮丝,当然不可能从艾格隆的脸上感觉到任何异样。
恰恰相反,她觉得很合理,毕竟国家的重担一下子都压到了特蕾莎身上,还要每天应付塔列朗亲王、巴萨诺公爵等等一众老狐狸,她心力交瘁是理所当然的。
一想到这里,她反倒为自己的自私感到有些羞愧起来——在返程的路上,因为珍惜和陛下独处的时光,所以她希望走得越慢越好,让自己和心爱的人可以一直双宿双栖。
而身为妻子的特蕾莎,又何尝不希望丈夫能够尽快回到自己的身边呢?相比起来,自己实在太自私了。
“陛下,那我们就跟来时一样,赶紧抓紧时间回去吧。”于是,她立刻就向艾格隆提议,“您是国家的中心,巴黎离不开您,皇后陛下也需要您的陪伴……”
“嗯,谢谢你这么通情达理,艾格妮丝。”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而他此刻却也心情复杂。
夏奈尔在信中所言,不用说,自然是苏菲已经确信自己怀孕一事。
他既为自己和苏菲又得到了一个“结晶”而感到喜悦,又为接下来不可避免的分离而感到悲伤和沮丧——可想而知,苏菲在确认怀孕之后,一定会赶忙回去的,而自己也只能忍痛配合她。
仅仅是为了重新见到她,就已经废了这么多心力,那下一次又该付出多少心血呢?
可想而知,苏菲在怀胎和养胎至少一年以上的时间里,是不可能再和自己相见了。
如果一直不曾重逢,他可能还不会那么难受,但是当体会到和她“破镜重圆”的快乐之后,他却万万再难以割舍。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该做的事情就必须要做。
事到如今,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全力配合苏菲,满足她的一切需求——同时,祈祷她一切顺利。
万一事情不顺利,那么哪怕和外公撕破脸拼命,他也要把苏菲给捞回来。
在顷刻之间,他心中转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但无论是喜悦还是沮丧,都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他只是平静地叫来了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
“安德烈,传令下去,我们接下来以最快速度返回巴黎。”
“是,陛下。”对于他的命令,安德烈自然是无不遵从,不过他很快又禀告了另外一件事。
“陛下,我刚刚收到了报告,贝里公爵夫人,刚刚出现了非常激烈的情绪,甚至还用自己的头去撞击马车,好像有明显的寻死倾向。”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
看来,经过了这几天的延宕之后,她也逐渐认定自己怀孕的现实了,所以反应才那么大。
“那么她现在怎么样?”艾格隆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守她的人们非常称职,已经阻止了她的一切过激举动,现在她尚且安好。”安德烈回答。
“那么,带我过去探望探望这位夫人吧。”艾格隆平静地说。
呃……安德烈一时间有些惊诧。
因为之前,每次提到这位夫人的时候,艾格隆要么是杀气腾腾要么是冷嘲热讽,今天听到她寻死觅活的消息,反倒是没有多少反应。
他当然不知道,刚刚收到的消息,已经让艾格隆心中针对“叛贼”的戾气,消散了不少。
虽然不知道这位夫人肚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但是从客观角度来看,她的所作所为,与苏菲又有什么区别呢?她所面对的可能失去一切的风险,又和苏菲差在哪儿呢?
这位夫人,接下来要面对身败名裂的命运,而苏菲的所作所为如果被公诸于世的话,下场恐怕也不会好在哪儿。
但苏菲明知道这些,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甚至做了两次。
何等深情……何等厚爱……一想到这儿,一向冷漠无情的艾格隆,甚至都有一种眼角发酸的感觉。
正因为想到了这些,所以他突然对贝里公爵夫人也没那么讨厌了,甚至反倒有一种隐隐之间的同情——当然,同情归同情,该做的他还是要做的。
“接下来,让看守们都注意点,不光要照顾好她,还要尊重她。这位夫人,已经够倒霉的了,我们就别刺激她了,她活着比死了对我们用处更大。”在百味杂陈当中,艾格隆再度叮嘱安德烈。
“是,陛下。”安德烈立刻领命。
很快,艾格隆就被带到了这位夫人的面前。
由于是在行军的缘故,所以夫人被安置在了一辆被清空了的辎重马车当中,身边还有特意安排的仆妇,虽然条件肯定称不上奢华,但至少也对她保证了应有的生活待遇。
当然,这些仆妇们还有就近监视她的任务——刚才夫人寻死觅活,就是被她们强行按住阻止了的。
当艾格隆再度和她面对面的时候,他发现,夫人此刻正无力地仰躺在一个靠背椅上,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
在刚刚被俘虏的时候,她虽然也是极度沮丧和痛苦,但还保持了王室成员应有的尊严,甚至还敢当面和艾格隆对喷。
但是现在,这一切好像她都懒得再坚持了,看上去她和尸体唯一的差距,就是胸口因为呼吸而微有起伏。
“您何必如此呢?”看到她这副样子,艾格隆也不再冷嘲热讽了,“我以为,像您这样意志坚定而且胆大的人,应该不至于面对不了现实才对。”
他话语当中隐含的意思,让夫人立刻就打了个寒颤。
因为,这意味着,她此刻最可怕的秘密,已经早就被自己的死敌掌握了。
她强撑住了自己最后一点点精神力,然后勉强地抬起头来面对着艾格隆。
“您已经知道了?”
“是的,刚刚把您逮住的时候,就知道了。”艾格隆点头承认了,“老实说,这一开始让我非常震惊。”
夫人姣好的面孔,突然剧烈地抽搐一下——只有在精神极度痛苦的时候,人才会有这样下意识的表现吧。
“杀了我吧。”片刻之后,她再也维持不住最初面对艾格隆的勇气和尊严了,她带着哭腔,用几乎像是恳求的语气对艾格隆说,“我承认我犯下了叛国和杀人之罪,您把我就地处决了吧。”
“以您的头脑,您应该想得到,在这种情况下,我是绝对不会杀死您的——”虽然夫人已经情绪激动,但艾格隆却还是维持着慢条斯理的样子,“如果我现在杀了您,您就是一个烈士和殉道者了,所有的责难都会落到我的头上,难道您认为我会做这种傻事吗?”
“是……你不会杀了我……你要把我带到巴黎,让所有人都见识到我的丑事……”夫人的脸色惨白,几乎连话都说不连贯了,“你要把我的……我的一切声名都毁掉……你要让我生不如死……啊……!”
也许因为是心中的恐惧,夫人越说越是发抖得厉害,最后竟然连躺椅都跟着摇晃起来。
老实说,艾格隆这辈子还没见过一位贵妇人这么恐惧这么失态的样子。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前一刻,她还是万众敬仰的王妃、未来的王太后,哪怕失去了王国,也还有一大群人不问生死地追随她,把她当成了美德的化身和希望的象征;而后一刻,当这一切都败露出去之后,她所有的这一切都将会化为乌有,所有的权威也将因此烟消云散,这无异于是比肉体死亡更可怕的后果。
她根本就不敢面对。
一想到这里,她试图挣扎起自己最后的力气,想要再去用头撞上车厢的墙壁。
然而,她这无力的挣扎,很快就被艾格隆轻松阻止了——他右手轻轻地摁住夫人的肩膀,然后就让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动弹不得。
“您想要一死了之?这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艾格隆冷冷地说,“难道您作为一位母亲,忍心看着一位未出世的孩子,因为您自己的冒失而胎死腹中吗?这也太过分了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少说这种风凉话了!”夫人的眼角飙出了泪水,“难道我现在最好的办法不就是一死来解脱吗?”
说完之后,她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此刻的她,再也没有了那份公主和王妃的高傲,只剩下了无尽的恐惧和自怨自艾。
对她来说,偷情不算什么事,怀孕了也不算什么大事,但被人抓包而且实锤,那就成大问题了,甚至足够摧毁她现在所有的政治号召力。
而对一个政治人物来说,“政治生命”的结束,就意味着失去了一切。
老实说,看到自己的死敌哭得这么惨,艾格隆并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感觉,反倒是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当然,他并不是为这位夫人难受,而是为当初的苏菲难受。
想必,她所承受的痛苦和恐惧,要比现在这位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结果她还是撑过来了,真不知道她到底是用何等坚韧的神经,才能够扛下来。
而他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稳住这位夫人,让她放弃死志——毕竟,她还得活着到巴黎给自己当宣传材料呢。
“夫人,事情倒也不至于这么严重。”于是,他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安慰起了对方,“虽然为了国家利益着想,我不能够隐瞒此事,但是,您的意外,反倒是让我们之间个人的仇恨就此消弭了。我的意思是,我对您现在绝无敌意,因为我没有兴趣去为难一个没有政治威胁的人,而您,只要经过这一番必不可免的喧嚣之后,就可以得到自由,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夫人抬起头来,然后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但还是一言不发。
“如果没有这件事,您不幸被俘,那我应该怎么办呢?为了让您承担应有的责任,我只能把您一直关押着,至少也得几年,对您这样一位风华正茂的贵妇人来说,这不就是相当于您最后的黄金年华,就枯萎在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了吗?而现在,只要这一场风波过去,我可以放您走,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无疑,您可能会失去很多东西,但反过来说,您也可以因此从很多束缚解脱出来……说得直白点,您再也不必扮演那个生人勿近的遗孀王妃了,可以去和自己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生活在任何一个您喜欢的地方,这样也不是很好吗?”
在一种微妙的气氛当中,艾格隆一字一句地劝说着自己的死敌,让她珍惜人生,“说到底,您又做错了什么呢?我们都知道,您的丈夫从没有一秒钟忠贞过您,他有数不清的情妇,和至少十个私生子女,他做这些事的时候,考虑到您的心情吗?没有吧?而您在他死后,已经孀居了十年,十年了!您已经足够对得起他,对得起波旁王家了吧……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再去顾忌那么多呢?您已经尽力了,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去为波旁的王位努力过,如果他们反而因为您最后一点人性的弱点而指责您,那您又何必为他们付出生命呢?无论是您的公公查理国王,还是您的大伯路易,他们有哪一点值得您您为他们去死吗?没有吧?!”
说到最后,艾格隆用炯炯有神的双眼,注视着夫人,“已经发生的事情,对您来说诚然是一种大不幸,但至少,您还有机会,去从这种不幸当中,寻找到余生最后的幸福。您如此风华正茂,我衷心相信,在远离这一切纷争之后,您可以过得很好,而您腹中的这个孩子,也将成为您余生的一大慰藉。夫人,好好考虑我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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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余生的选择
“您如此风华正茂,我衷心相信,在远离这一切纷争之后,您可以过得很好,而您腹中的这个孩子,也将成为您余生的一大慰藉。夫人,好好考虑我的话吧。”
艾格隆的话,可谓是慷慨激昂,鞭辟入里,唯一奇怪的是,这话居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劝自己的政敌不要寻短见,勇敢地面对人生,这姑且还算是“权宜之计”,但是劝她不必再考虑夫家的感受,对比之下,讽刺效果简直拉满。
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好像也没比她丈夫活着的时候好多少。
不过,经过他的劝说之后,卡洛琳公主,开始渐渐地恢复理智。
在最初确定自己怀孕的时候,她的精神饱受冲击,害怕这一切被世人知道,因此身败名裂。
但在本质上,她的恐惧并非源自于对自己所作所为的羞愧。
说到底,作为法兰西曾经最顶尖的贵妇人,又是一个寡妇,她就算真的找乐子,那又怎么了?她身边的那些贵妇人们,又有哪个没做过类似的事?
不过,偷情是可以抵赖的,只要自己不松口,那谁也没办法指责;但怀了孕,那就有了最明显的证据,因而无从抵赖了。
她所害怕的,只是此事传出去之后,让已经风雨飘摇的王室声名扫地,甚至可能被迫要跟自己的儿子决裂。
如果失去儿子的敬爱,不仅仅是亲情上的损失,更意味着她唯一的政治资本也丢光了,她今后不可能再拥有保王党内的政治地位了。
对政治死亡的恐惧,压过了一切,甚至让她恨不得就此死去。
不过,这也只是片刻的情绪激动而已,当她心中最初的恐惧和激动渐渐消褪之后,那种寻死觅活的冲动也就渐渐消失了,随之而来的又是对生命的眷恋。
自古富贵人家的孩子就很惜命,毕竟他们拥有过的、享受过的实在太多,生命对他们来说是无限精彩的体验。
而卡洛琳就更加如此了,她生而为公主,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了又嫁给王子,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王太后,在宫廷当中备受敬仰,享受了人间一切富贵奢华……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下定决心去死呢?
一旦赴死的激情消失,对生的眷恋就重新占了上风,同时,理智慢慢地回归了她的头脑,她又开始用政治人物的本能,来权衡利弊了。
她当然知道,这个波拿巴小子肯定没安好心,他要拿自己的“秽闻”来当笑料,动摇法兰西国民对波旁王家仅剩的尊敬;但反过来说,这也意味着,他确实希望自己能够配合。
而且,从他的承诺来看,只要这一场风波结束,他不会再关押自己,那么自己就不用在牢狱当中渐渐老去,而是可以重新得到自由的生活。
在冒险潜入法国之前,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但是当真正面对生死关头,并且还有时间冷静思考之后,她最终还是面对了心中对生的眷恋。
如果没有怀孕这件事,她其实会选择顽抗到底——那就是竭力保住自己的尊严,在面对波拿巴皇帝、面对审判自己的法庭时,慷慨激昂地为自己辩护,痛斥伪帝和僭主以及他的那些走狗们,想方设法扮演一个“宁折不弯”的、波旁王室的孤高守卫者的形象。
但是这个选择,已经随着突然的怀孕而彻底消失了。
那么,现在自己的选择,就只剩下两个了:
要么,在一切都曝光之前,想方设法地死去,成为一个“烈士”,为保王党人留下体面和号召力;要么,失去公公、儿子和保王党人的尊重,失去所有的政治影响力,但可以活着、自由地度过余生。
而且,一旦这么选择,她也并不是无处可去——她是两西西里王国的公主,大不了可以重新回去意大利生活,就算父母亲不接纳自己,她手里还有足以度过余生的资财。
虽然名声丧尽,但至少也可以好好地活下来,也许甚至还能重新组建一个家庭,过上和过去毫无关系的生活。
怎么选?
一个小时前的她肯定要选前者,但是激情的冲动消失、重新开始利弊权衡之后,她经过短暂的思考,最终得出了结论,她还不想死。
“您说会允许我离开,这是真的吗?我又该怎么相信您?”于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她低声问艾格隆。
这个问题,也无异于就是向艾格隆暗示,她松口了。
艾格隆当然听得出来这种暗示,所以他的心里顿时就大喜。
“殿下,您是个聪明人,我也是,所以我也就没有必要说一些可笑的蠢话来敷衍您了。我把话说得直白一点:您这么一闹,波旁王室自然名声扫地,而您也等于失去了一切利用价值,对于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贵妇人,我囚禁了又有什么用呢?平白无故只是让我背负恶名罢了,我从不做无意义的事情。
而且,虽然您肯定不喜欢我,但您肯定也听说过,我这个人一向言出必行,我以我的家族名誉起誓,只要您合作,那事情结束之后我就放您走,而且以后只要您不再和我为敌,那我也绝不为难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到艾格隆以家族名誉起誓,夫人就更加定下了心来。
毕竟,在这方面他的名声倒是不错。
不过,看到艾格隆如此开心,她的心里自然也有着难以抑制的怨恨和愤怒。
哪怕心里已经倾向于合作(其实就是屈服),她还是想要为自己找回一点点颜面来。
“您是说,在这之后,您希望抛下亡夫,另寻新欢,重组家庭,在另外一个和法兰西毫不沾边的地方度过余生……就跟您的母亲路易莎公主一样,对吗?”她一边问,一边挑衅性地看着艾格隆。
而她的讥刺,立刻就产生了效果。
艾格隆的眼睛顿时迸射出了寒光,这一瞬间,他怒不可遏,几乎想要一拳锤爆面前这个可恶的女人。
真的怒不可遏。
而最让人愤怒的是,这是真的。
因为他母亲真的做过了一次。
甚至更过分,早在1821年拿破仑死去之前,他的母亲就已经在奥地利和奈佩格伯爵同居在一起了,并且怀上了孩子,只有等到拿破仑死讯传来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然后顺理成章地和伯爵结婚。
作为美泉宫里那个形同囚徒的孩子,他对这一切都只能默默接受。
这些事,在这十几年当中,作为“皇室八卦”,早已经传遍了欧洲所有的宫廷甚至民间,但随着他走上帝位,还没有哪个人敢于对他当面提起过。
而现在,一个俘虏,一个阶下囚,一个已经注定声名丧尽的女人,居然当面揭了他的疮疤。
可恶的女人,我一定要让你受尽人间一切屈辱和痛苦,甚至死亡都会是一种奢侈!
一瞬间,愤怒的艾格隆几乎就要这么干了。
但是,在又过了一个瞬间之后,他的愤怒又猝然消退,转而变成了一种深沉的郁闷。
你在生气什么?生气她说出了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情吗?生气她说出了别人不敢说的事实?你躲避事实,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你能够改变所有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吗?他扪心自问。
自己如果在这个女人面前暴跳如雷,那反而是让她看了笑话。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
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无法说出“对,我希望您做一样的事”这句话来。
面对童年开始积累的心理创伤,他迈不过那个坎。
卡洛琳看到他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心里有了一种报复的快乐,但是她也不想再刺激艾格隆,所以,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对视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艾格隆轻轻地叹了口气。
“无疑,夫人,您确实戳中了我的心,让我怒不可遏。不过,此时此刻,让我们作为两个成年人来面对彼此各自的现实吧。
您必须承认,您现在已经输掉了自己的所有筹码,只能在“死去”和“离场”之间做出选择,我并没有觉得自己亏欠了您,在两个政治家族的搏斗当中,谁也不会欠谁的,胜利就代表着正义!所以,别指望我因此而内疚。
而假设您选择离场,去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那我当然最乐意看到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您就要再走我母亲的路。”
说到这里,艾格隆苦笑了起来,“您看得出来,即使到今天,我也未曾原谅过我的母亲,我怨恨她对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我恨她并不是恨她寻找情人,或者抛弃了皇后的身份改嫁,在我看来那都是她的人生自由,我恨她,是因为她把我当成了不堪回首的人生阶段的象征,因而为了迎接自己的新生活,她故意疏远了我!一位母亲,疏远自己的儿子,对他不闻不问,甚至还暗藏嫌弃,难道儿子不能反过来恨她吗?”
说到这里,艾格隆的心情变得逐渐激动,声音也变得更加刺耳了起来,“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虽然她嫁到法兰西来确实蒙受过屈辱,可是皇后的尊位难道还不足以让她满意吗?即使不能,那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就要被她嫌弃和疏远呢?有必要做得这么不留余地吗?难道离开了法国我就没资格好好当她儿子了吗?
我不仅仅怨恨过,我还等待过,在我童年的几乎每一天,我都等着某天她突然走到我的面前,然后和颜悦色地看着我,对我说‘抱歉,儿子,妈妈对不住你,但是妈妈也是受害者……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接下来咱们好好共处吧’,真的,仅仅需要说这么一句就够了,可是我等了十几年,这一句话却从没有等到过,这就是哈布斯堡长公主为她长子所做的一切!
没错,我是一个迷恋权力的怪物,因为就是权力造就了我,也是权力几乎毁灭了我,也只有权力才能让我夺回我想要的一切,弥补我所有的缺憾……我是为成为皇帝而生的,我人生迄今为止的经历也只告诉我一件事——没有权力,一个人哪怕曾经拥有一切,那也什么都不是!”
在以冲动和冷漠兼具的激情,说出了这番独白之后,艾格隆转过了视线,重新看向了夫人。
“夫人,您把您自己和我母亲相比,虽然这是为了故意气我,但我无法否认,其中也确实具有相似之处,您正走在自己人生的岔路当中,历史正在造就另外一个路易莎,而接下来也许历史就会造就出另外一个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被艾格隆这么一说,原本还暗自得意的卡洛琳顿时也面色惨白起来。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未来提到自己的时候,可能也会是这么一副恨意满满的样子来。
也许她将会成为他人生当中无法提及的伤疤了。
一想到这里,她顿时也心如刀绞起来。
“您想到了?既然想到了,那其实还不晚。”艾格隆微微一笑,然后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起来,“我从没有见过亨利,不过我想,我们的经历既然如此相通,那么我们的想法自然也会相通,即使现在有人会唾骂您,但那个孩子在长大之后,他会懂得事理,也会知道您的所作所为,并不比自己的父亲过分,而那时候,他不会因为这些事憎恨您的;但是,如果您既让他颜面无光,接下来对他不闻不问,那么这种怨恨恐怕就无法消除了,到时候等他长大成人……你们就再无和解之日了。所以,我建议您,在获得自由之后,想办法联系到他,然后向他好好道歉吧。虽然您注定不可能再和他一起生活了,但至少您还可以通过定期的通信联系,给予他母亲的温情,这样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夫人安静地听着,这一次没有再出言嘲讽,“真没想到,您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以皇帝之尊,关心自己死敌们的精神健康,听上去实在有点骇人听闻,就连艾格隆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皇帝就是可以任性的。
反正,对这些已经没有威胁的“败犬”,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让我自己开心而已,您不必介意。或者,您也可以理解为,这是我在略施小计,想要让波旁王家在未来,内部继续纷争不休……随便您怎么理解吧。”艾格隆冷笑着耸了耸肩,然后又注视着夫人,“那么夫人,您怎么选择呢?”
这一次,夫人只是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又长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那我就接受这一切吧……不然我还能怎么选呢?不过,我再怎么样也是个公主,也是王妃,是太阳王的后人,所以我要求您绝不能把我当作对公众的展示品,我要安静地生下我的孩子。”
“这一点宽容我倒还是做得到的。”艾格隆轻轻点头,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接着,仿佛是刚刚认识的朋友一样,他拿起了夫人的右手,然后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亲吻了一下,以此来作为告别。“那么,祝您往后的余生可以尽量快乐地度过,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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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两副面孔
在几天的行军之后,艾格隆和他的近卫军官兵们,结束了这一场并不遥远的路途,返回到了枫丹白露宫。
整个宫廷以最大的热情,供应它的主人回归,所有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庆贺陛下的胜利。
这确实值得庆祝,叛乱已经结束,而且是以如此迅速的方式结束,那也就意味着,围绕在艾格隆身边的整个利益团体,他们的优越地位得到了维护,自然他们对艾格隆心中也充满了感激。
然而,艾格隆却还没有来得及休息。
刚刚回到了自己的家,他就把早已经等候在宫廷的重臣们,统统召集到了自己的面前。
首先得到召见的,自然是贵为首相的塔列朗亲王。
早已经年迈的亲王,拄着拐杖,瘸腿迈着吃力的脚步,凑到了艾格隆的身前,然后躬身向他行礼。“陛下,我祝贺您得到如此完美的胜利。”
“谢谢您,首相阁下。”艾格隆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不过,现在我们庆祝的话还为时尚早,我希望您能够帮助我,尽快以对我们最有利的方式,把整个事件都平息下来。”
“这并不难。”塔列朗显然早就已经想好了这个问题,所以他立刻就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既然您已经把贝里公爵夫人逮住了,那么接下来,您可以组织一场盛大的审判,然后以那些在叛乱当中无辜横死的受害者的名义,判处她的罪行,把她关押起来。
不过,您千万别杀害她,否则您就是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就和当年您的父皇杀害昂吉安公爵一样错误……她应该在被羞辱之后再扔进不见天日的笼子里,这样才会让她的影响力变得最低。”
“您说得确实没错。”艾格隆点了点头,事实上一开始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还是话锋一转,“但是,我现在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看到艾格隆想要‘自我发挥’,塔列朗立刻就着急了,“陛下,我建议您最好多听取一下老年人的忠告。虽然绝没有任何人可以怀疑您的聪慧,但毕竟,他经历过太多动乱,深知应该如何应对乱局,而且他的出发点也全都是基于您的利益——”
如果是别的老人在自己面前摆资格,艾格隆只会嗤之以鼻,但是塔列朗却算是一个例外。
毕竟,这个老东西在观望风向方面,确实很有几把刷子。
不过,这一次艾格隆胜券在握,所以并没有把他的忠告放在心上。“您放心,我不是说要把贝里公爵夫人怎么样——恰恰相反,她将得到我最大的宽容,因为她对我们来说已经毫无威胁可言了。”
眼见塔列朗亲王还是一脸的疑惑时,艾格隆的嘴角露出了笑容,然后把夫人的现况,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他。
老人听得大为震惊,原本浑浊的老眼,一下子也变得光芒闪烁。
好在,他在这漫长的一生当中,见过的大风大浪已经多得自己都数不清,所以仅仅只在片刻的呆愣之后,他就立刻恢复了平静,然后平常闲置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了起来。
“这位夫人,还真是……不小心啊!”片刻之后,他长叹了口气,似乎显得有些惋惜,“这下,她把自己在舞台上的戏份全断送了。”
“对她来说,这未必是一件坏事。”艾格隆半是讥讽地回答,“她能力有限,不适合干我们这一行,现在又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能够安然离场已经算她走运了。”
“这话倒也没错。”塔列朗深以为然。
接着,他又问艾格隆,“那么陛下,我能够见一见她吗?”
“当然可以。”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他轻轻地拍了拍手掌。
接着,他的卫队长安德烈走了出来,而他身边,则跟着一位衣着朴素、脚步声很轻的妇人。
作为曾经的波旁旧臣,塔列朗当然认识贝里公爵夫人,所以他凑近过去一看,很快就确认确实是她。
接着,他看了看夫人的脸,又看了看夫人微微隆起的肚腹,然后充满惋惜地长叹了口气,“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真不愿意以这种方式重逢啊,卡洛琳殿下!”
他半真半假的惋惜,并没有感动卡洛琳公主。
毕竟,和特蕾莎一样,对于这个反复无常,不知道多少次背主求荣的老东西,她的心里也充满了厌恶感。
不过,现在自己是囚徒之身,对方又是首相之尊,所以她也没有选择和对方大吵大闹,只是冷冷一笑,然后又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
“人总会有倒霉的时刻,先生。这个世界,总会与想象中的样子天差地别。”
“您想象了这个世界,却没有适应这个世界,因而您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而这就是您现在落到如此下场的原因。”一贯老态龙钟的塔列朗,此刻却似乎来了精神,说话的语速也比平常快了许多,“如果我是您的话,我会谨慎得多!”
还没有等夫人回话,他又宽容地摆了摆手,“当然,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们看看接下来应该怎样让您从这场灾难当中脱身出来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一脸长辈姿态教训自己的塔列朗,夫人当然感到心里很厌烦,但是她也对自己的现状无可奈何,所以只能再发出叹息,“我听凭命运对我的裁决,对于我这个失败者而言,再也没有任何可指望了。”
“那么,您不妨可以指望一下我。”塔列朗亲王突然微微挺起了自己已经佝偻的腰,然后布满皱纹的干枯的脸上,也拧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也许您一直把我当敌人,但至少此刻,我是愿意为您排忧解难的。”
夫人立刻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艾格隆,深怕这对君臣商量好了在演什么双簧,继续在欺骗她。
这也不怪她多疑,毕竟,任何一个人面对塔列朗亲王,恐怕都会充满戒心。
“您现在还有什么来值得我欺骗的呢?”塔列朗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忍不住又讽刺了一句,“您不必怀疑我了,对那些年轻美貌的女士,我总是会心怀善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愿意为她们提供帮助,这是我在旧时代学到的坏毛病。”
夫人当然也知道,塔列朗当年是何等风流成性,只是如今一个干枯的老翁,以讨好的笑容说出这么亲切的话……那只能让她感到反胃。
于是她选择默不作声,看看这个老东西在搞什么鬼。
而塔列朗亲王也不介意,继续说了下去。“既然您已经不慎怀孕,那事情其实倒是好办了,夫人,您只需要在巴黎静养即可,而且我会为您选择一个环境幽静、不受外界打搅的地方。
当然,外界会有人来探望您,并且确认您怀孕的事,不过您放心吧,探望您的人,我会限定在最低限度之内,免得给您增添额外的烦恼。
等到您生下孩子,我会派人秘密地将您送到您指定的国家,而接下来的一切事,都已经和您不再有关系了,您也不必再为此烦忧——”
虽然老人说得和颜悦色,但夫人听了却只觉得苦不堪言。
很明显,他会把自己怀孕的消息散步出去,然后让一些重要人士(比如外国公使,甚至王室的知名支持者)来见自己,让他们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从而让自己和波旁王家声名扫地。
而后,“一切事”就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尽管这一路上早已经想好了要面对这些,但此刻她还是禁不住悲从中来。
“夫人,有时候越是努力,就越会迎来不幸的结果,您为自己的轻率付出了过于高昂的代价,无论是不小心怀孕,还是进行这一场无谋的反叛冒险,都是您自己为自己挖了坑,某种意义上,您甚至要庆幸您生在这个时代了。”塔列朗亲王又干瘪地笑了笑,“放在我当年那个时候,一个微小的错误,就足以让我的脑袋瓜子落到地上,而您现在却可以安然离开!无论如何,这都是不幸中的万幸,希望您今后能够珍惜这种幸运吧,您输掉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应该好好保住剩下的那些!”
塔列朗的安慰和告诫,并没有让夫人高兴起来,相反更是让她心如刀割,只不过,为了保住自己最后的颜面,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在塔列朗和波拿巴小子面前哭出来。
她心里也知道对方说得没错,落到这个身败名裂的地步,归根结底就是自己的莽撞和不谨慎,可惜大错已经铸成,再也没有挽回余地了。
“别灰心,可怜的孩子。”看到她这副泫然欲泣的的样子,塔列朗亲王的声音变得越发轻柔了,“多少人死在了他们的野心之下,而您经历了这一切惨重打击之后,您毕竟还活着!光是这一点,您就已经比多少叱咤风云的大人物要强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因为生命就是一次次全新的体验,而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无尽的吞噬一切的虚无……您毕竟还如此年轻,只要您能够无视外界的舆论,那您还来得及好好享受自己的余生,这不是很好吗?像我这种行将就木的老家伙,羡慕都还来不及呢!”
当着艾格隆的面,塔列朗亲王犹如是一个优雅的老年绅士,以长辈的姿态,先是训斥,然后是安慰开导,尽显长者的风范,好像自己并不是在处理一件国家大事一样。
如果是旁人的话,决然想不到,他就是那个搞垮了多少次政府的塔列朗。
而他的安慰,显然也起到了作用,夫人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脸上的痛苦也逐渐消失,变成了平静的麻木。
“好吧,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再要求更多了,你们完成我的条件,那我会合作,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就离开,再也不回来了!”她仿佛是解脱一般,对两个人做出了承诺。
就在这时候,艾格隆发现,塔列朗亲王又瞟了自己一眼,他心领神会。
于是,他对夫人点了点头,“您做出了非常明智的选择。”
接着,他又让安德烈把夫人送到了旁边的房间继续看管。
等到夫人被带走之后,塔列朗亲王又长叹了口气,“所以女人总是干不成大事啊!她们永远都那么孩子气,只凭一时冲动就做这做那。陛下,您看到了吧?以后千万别把大事托付到她们身上,无论是特蕾莎皇后还是玛丽亚公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当面如同长者一样温暖安慰,但是在背后却又如此刻薄地评价,这两者都是发自内心的,如此矛盾又如此统一,这就是塔列朗亲王。
“她们可不一样。”艾格隆不以为然,“我的眼光可比倒霉鬼波旁强多了。”
“都一样的。”塔列朗耸了耸肩,“这类从小被众星拱月、颐指气使的贵妇人,我当年在凡尔赛见得太多了,为了满足自我的一时冲动,她们什么事都敢干。别忘了,当年就为了给自己的情夫搞个头衔,奥尔良公爵的女儿,身为国王的堂姐,却私通巴黎的反贼,而后又拉拢了孔代亲王,一己之力策动了投石党之乱,把年幼路易十四和王太后都赶出了京城,让他们在乡野当中颠沛流离了好几年!她们为了让自己开心,有什么干不出来的!我这辈子能够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就因为我是每个贵妇人的好朋友,我对她们嘘寒问暖,满足她们所有的情感需求,甚至和她们同床共枕,但我从不信任她们。爱情只是庸人自我欺骗的麻药罢了!聪明人不需要这个。”
【这段典故,伏尔泰在自己的《路易十四时代》开篇写过。】
不过,为了避免离间帝后关系,在发了一通感慨之后,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到了现在的事情上。
刚才他和颜悦色,但是现在,却换了一副雷厉风行的面孔,“陛下,我恭喜您,如此顺利地就获得了胜利。老实说,之前还有外国公使私下里来找过我,希望我能够保证维护贝里公爵夫人的尊严和人身安全……哈哈哈哈,现在他们可没话说了!真希望亲眼看看他们到时候的表情。”
嘲讽地笑了几声之后,他又重新变得严肃起来,“既然夫人这边的事情,我们已经可以完美解决了,那么其他被捕的反贼,我建议您也可以如此照章处理。除了确定的少数死硬分子要处决或者长期监禁,剩下的您直接流放了吧,他们的失败已经证明了他们的无能,您无需太过在意他们了。”
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塔列朗躬身向艾格隆行礼,热情祝贺他的胜利,然后拄着拐杖一步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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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74(飞扬跋扈)
【玛丽亚皇后线~】
1838年5月17日
在这个晚春的平常日子里,一贯风景优美的瓦朗赛城堡,迎来了它一年当中最美的时光。
春天的花香已然熟透,夏天的酷暑还远未到来,在城堡精心维护的花园内,各种名贵的花卉竞相绽放,犹如被平铺开的调色板一般姹紫嫣红,妆点着这座本就建筑风格优美的城堡。
不过,和如此美景格格不入的,却是此刻城堡内的凝重气氛。
城堡内的人们,无论是卫兵还是仆役,或者是主人的秘书,人人都面色严峻,行色匆匆,仿佛即将要发生一场灾难一样。
这一场“灾难”,并非突发的天灾,而是已经被整个欧洲所预知、所等待的大事。
所有人都知道,帝国前外交大臣、前首相,夏尔·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亲王,在经过数年的重病和隐居之后,即将离开人间了。
这位前首相阁下,一生当中纵横捭阖,缔造了无数政府,也摧毁了无数政府,他受尽唾骂,却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他见惯了君王们的起起落落,却能够确保自己在风云变幻当中,每次都能够站在最前列,有人说他道德败坏、厚颜无耻,他自己也承认这一点,但却又礼貌地辩解说,他从未背叛过祖国,恰恰相反还多次挽救过它——对于这种说辞的真实性,那就只有留待历史学家们日后去评判了。
总之,84年的寿命,以及踏足政界60年的沉浮,一次次的阴谋和荣誉,早已经让他变成了一个非人的符号,人们既诅咒他又害怕他,最后却又不得不指望他,他既恶贯满盈,却又魅力非凡。
而现在,他一生的历史,终于就要画上句号了——而在“寿命”这一点上,他可以骄傲地宣称,他战胜了从路易十六到罗伯斯庇尔再到拿破仑这些所有“明星”。
正因为这件大事即将发生,所以城堡一改往日的幽静,到处都塞满了人。
宫廷和政府最顶尖的要员们都悉数到场,他多年来精心扶植培育、充斥于政商各界的重要“党徒”们也齐聚在此,就连帝国最尊贵的皇帝皇后陛下,也在得知消息之后,赶来见自己老首相的最后一面。
作为一个将死之人,他的离世可谓称得上是“隆重”了。
虽然,诡异的是,即使如此隆重,但这里的人们,脸上却看不到几分悲伤。
政界向来是“人走茶凉”的,塔列朗亲王虽然在陛下登基初期权倾朝野,但在1834-1835年左右,由于身体严重老迈,不堪重负,再加上多次出现过轻度中风的症状,所以他最终选择了向陛下辞职,然后带着陛下的安慰和祝福,回到了自己在巴黎远郊的瓦朗赛城堡隐居。
虽然从那时算起,时间只过了三年多而已,但是对政坛来说,三年就等于是一个世纪,足以出现太多次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在政界塔列朗亲王已经逐渐被人遗忘,哪怕那些被他一手扶植起来的门徒们,也和他渐行渐远,他们当然不再为他的死而悲伤难过。
当然,在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纵观亲王殿下一生当中的所作所为,人们也很难找到为他的离世而悲痛的理由。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将是一个“巨人陨落”的日子,但是在这里,有凝重和忐忑,但却没有哀悼和恸哭,反倒是有着异样的平静。
尽管理论上来说,一个基督徒的去世都可以称作“回归主的怀抱”,但对于这位亲王大人,他的灵魂在之后要去哪儿,恐怕大有可疑吧!
当然,他自己也不在乎就是了。
此时,这场帝国权贵们云集的盛大仪式的“主角”,正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
由于病情逐渐加重,最近几个月来,他的思维意识已经逐渐变得模糊了,每天大多数时候都陷入到了半梦不醒的昏睡当中,偶尔念叨一些已经过世的人们的名字。
由于常年卧床,再加上饮食消化功能已经退化,所以他的脸已经干瘪得几乎不成人样了,就连往日精明狡诈的双眼,此刻也已经没有了任何光彩,只是充斥着行将就木的死气。
而就在这个春光明媚的下午,塔列朗亲王再度睁开了他的眼睛,也渐渐地、暂时地取回了自己的意识。
浑浊的视线、模糊的意识,早已经让他老迈的躯体变成了一种纯粹靠最后的本能维持生存的锈蚀机械,但是,今天,他的思维和意识,却比最近几年当中的任何时刻都要清晰。
大量的记忆涌入到老人的大脑当中,他的思维和分析能力也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接着,他看到了在自己床头边的心腹秘书,以及一位神父。
是的,是神父,而不是医生。
看来,今天就是最后的日子了啊,他们已经在给我准备临终的圣体了……塔列朗已经几乎完全无力的脸上,微微扯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冷笑。
他并不为此感到悲伤或者恐惧,因为他在多年前,随着自己身体的日渐老迈,早已经做好了“我将要告别人世了”的心理准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且,经历过那么多风浪,见证过如此多惨剧之后,还能以位极人臣而善终,他了无遗憾,甚至还倍感骄傲。
所有仇恨他,咒骂他,或者试图杀死他的人,都死在了他的前头,而现在,他们正在自己通向地狱的道路上,静静地等着自己。
朋友们,我知道你们很急,但先别急……
老人挣扎着,尽自己最后的力气,轻轻地咳了一声。
旁边的秘书听到声音之后,立刻就走到了塔列朗亲王的身边,“殿下,您醒了!”
“醒了,但也快了。”亲王用虚弱但却仍然不失尊严的语气回应了对方。
接着,他又轻声问,“陛下来了吗?”
“两位陛下都来了。”秘书连忙回答,“他们说要见您最后一面,给自己第一位首相应有的体面。”
嘿,这小子还真念旧。塔列朗在心里冷笑。
虽然他和罗马王恩怨纠缠,名列拿破仑皇帝临死前痛骂的“四大叛贼”之首,但是命运的机缘巧合,却让他在拿破仑二世陛下东山再起的路上,发挥了巨大作用,也由此被投桃报李的陛下封为首相。
在接下来的几年当中,一老一小虽然称不上“亲密无间”,但至少也算得上是合作愉快。
而在这里,他走到了自己人生的最后一站。
作为已经退休几年的前首相,皇帝陛下完全可以把自己的丧事委托给别人处理,然后办一场体面葬礼就完事了,然而他却选择来见自己最后一面。
可见,自己在他心中,也是有着足够的分量。
或者说,虽然有着旧仇,但是他对自己这几年的辅佐非常感恩。
虽然对自己的身后之名并不在意,但是看到皇帝陛下对自己如此尊重,老头心里还很是高兴。
也许正是因为高兴的缘故,他早已经干枯苍白的脸上突然又涌出了几分血色。
“告诉他们,我想见一见皇后陛下。”借着突然涌出的力气,他说出了几个月来最长的一句话。
秘书对老人突然迸发的生命力感到惊讶,但是他对老人最后的要求更加感到惊讶。
“皇后陛下?”
不应该是见皇帝陛下吗?我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塔列朗亲王又确认了一次,然后不耐烦地瞪了对方一眼。
虽然满心疑惑,但是亲王在秘书心里积威尚在,所以他不敢再多问,立刻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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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皇帝皇后陛下,正在塔列朗亲王平常起居的休息室里休息。
这间休息室,位于城堡高层的中央位置,视野非常开阔,而且,作为亲王殿下精心修饰了几十年的养老地,这里布置之奢华,也绝对不比宫廷逊色。
各种名贵的木制家具,万里进口而来的瓷器和屏风,各种珍奇的小玩物,乃至窗边的天鹅绒流苏……到处都透着毫不掩饰的富贵气息。
然而,比起墙壁上四处悬挂的那些名画来,这些珍贵的装饰品反而又不算什么了。
墙上悬挂的,是极其珍贵的名画,出自于历代名家,甚至还有达芬奇绘制的肖像画。
众所周知,塔列朗亲王一生屡做高官,又出了名的贪财好利,在几十年的政坛生涯当中,他积累的家产已经超过了两亿法郎以上,这笔财富虽然称不上“富可敌国”,但确实让它成为了帝国境内最有钱的富豪之一,甚至超过了绝大多数皇室成员。
而现在,帝后两人,就看到了他这一生心血的“冰山一角”。
皇帝陛下倒是一脸的无所谓,然而皇后陛下却仔细地看着这些名画,最后从嘴角里冷冷地哼了一声。
“哼!这老东西早该爆金币了!居然这么有钱!”
她说话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和傲慢,而话里话外,甚至没有半分对将死者的尊重和敬畏。
玛丽亚皇后,向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自从和陛下一起君临法国之后,她那高调张扬的作风,立刻就给全国人民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喜欢铺张奢靡,喜欢浮华喧闹,喜欢任性张扬……一句话,凡是能够让自己享受尊荣的事情,她都要做。
她强势地掌管着宫廷,并且丝毫不惧外界的物议,只管自己的挥霍和享乐。
在她的“示范”之下,帝国的宫廷,在悄然之间成为了法兰西甚至整个欧洲时尚的领先者,变成了珠宝、香水、鞋包……等等一切奢侈品的风向标。
这种挥霍奢靡的作风,在几十年前足以成为致人死地的罪名,不过因为帝国这些年来的经济繁荣,再加上陛下的宽容和维护,所以她反倒没有受到过什么压力,心安理得地过着让所有王后们艳羡的生活。
在这种不惜工本的保养之下,年方33岁的皇后,依旧妩媚动人,而那种长期任性妄为、颐指气使所培养出的气质,更是让她显得比外表还要年轻许多。
而此刻,她正欣赏着塔列朗亲王精心收藏的艺术品,并且在盘算自己能够从中“分润”多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塔列朗亲王一生浪荡,有着数不清的情妇还有好几个私生子女,但因为曾经身为教士的缘故,他对结婚并不热衷,后来还是拿破仑皇帝看不过眼,逼着自己的外交大臣娶了其中一位情妇凯瑟琳·格兰德。
不过,这位夫人和他并没有孩子,而且已经于1835年去世,所以在法律上,塔列朗亲王此时并无合法的继承人,这一笔庞大的遗产,也将落入到后继无人的窘境。
不过,念在这位前首相毕竟为自己“劳苦功高”的份上,陛下决定开恩,让他还在世的私生子及其后人们,可以从亲王庞大的遗产当中继承一定的份额。
但至于要留下多少,那就要看两位陛下的心情了。
所以,今天是陛下来见老首相最后一面的日子,却也是皇后陛下“爆金币”的好时光。
看到夫人如此兴致勃勃的样子,艾格隆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玛丽亚,今天这么多人在场,你可别显得这么开心啊……大家都看着呢。”他忍不住劝说自己的皇后,“再说了,塔列朗的收藏品再好,也比不上咱们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然而,玛丽亚皇后却理直气壮地反驳了他的意见,“塔列朗亲王后继无人,他的财富本来就应该是国家的财产,只不过我们开恩,才让他那些非法的继承者们可以登堂入室,既然如此,我们难道不应该得到应有的补偿吗?这是理所当然的才对。”
接着,她又放低了声音,“弗朗索瓦固然会继承皇位,可其他孩子们呢?我也得给他们的未来留下些东西来,免得到时候他们还怨恨妈妈太偏心呢……”
看到妻子拿孩子们当挡箭牌,艾格隆又是一阵好笑。
不过,他也不想为了这种事就和妻子吵架。
喜欢就随她去吧……艾格隆心想。
正当此时,塔列朗亲王的秘书,忐忑不安地走了进来,然后向艾格隆报告了亲王的要求。
“他想见皇后?”艾格隆也是一阵惊讶,然后和玛丽亚面面相觑,谁也搞不懂塔列朗到最后要搞什么幺蛾子。
难道隔墙有耳,他还听到了玛丽亚所说的话吗?
“行吧。”在片刻的惊愕之后,玛丽亚立刻无所谓地答应了下来,“带我过去。”
不光塔列朗在闹什么幺蛾子,但反正,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罢了,她可不怕。
很快,皇后陛下就被带到了塔列朗亲王的面前。
而此时,亲王殿下脸上的血色,以及明显清醒的神智,也落在了玛丽亚的眼里,她一瞬间甚至怀疑,医生是不是搞错了,这个老不死的还能活很久。
“亲王殿下,看上去您倒是神采奕奕嘛。”于是,她疑惑地问。
“临死前最后的回光罢了……”躺在床上的塔列朗亲王,虚弱地笑了笑。
而后,他又凝视着走到了床边的玛丽亚,看着这个面容姣好的贵妇人。
毫无疑问,她是一国之母,但是塔列朗亲王一辈子见过的“一国之母”多了去了,所以并不会被这种高贵感所震慑。
他的凝视,反倒是源于另外一些东西。
“如您所见,我就要死了,夫人。那么,作为一个将死之人,我可以请您对我发一次善心吗?”
怎么?要我少刮你一点油水?那你就天真了,先生……玛丽亚心里冷笑。
但是表面上,她却轻轻点了点头。“可以,请您说吧。”
然而,塔列朗接下来的问题,却完全出乎于玛丽亚的意料之外。
“您能够……能够诚实地告诉我吗?皇后陛下……”塔列朗亲王的视线,凝聚在了玛丽亚的脸上,然后虚弱但却又犀利地询问,“您现在到底是苏菲,还是玛丽亚?”
一瞬间,玛丽亚的脸阴沉了下来,整个房间也变得阴森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其他人之后,多少松了口气。
接着,她冷冷地俯视着床上这个垂死的老人,然后冷笑了起来,“哎呀,都在这个时候了还要吓唬人,您可真是个坏心眼呢……”
“我对女士们可从不坏……”塔列朗亲王无力地摇了摇头。“那么,您能够满足一下将死之人的好奇心吗?我……我只有这一个目的,别无恶意。”
而他一直看着皇后陛下,仿佛要不依不饶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看着将死之人竟然如此执着,玛丽亚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那我大发慈悲地告诉您,现在我确实是玛丽亚……不过,您是怎么猜到的?”
“我……我可是您的首相啊……”塔列朗亲王回答,“一次两次,我可能没有疑心,但次数多了,总会觉得不对劲。不过您放心……我从未对其他人说过。”
接着,他又似乎来了点精神,“这是愚蠢至极的行为,但却又充满了冒险的刺激,唉,年轻人就是胆子大,会玩!至少这一点,我对陛下彻底服气了。”
接着,他又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皇后陛下,能告诉我吗?您的这些孩子,有哪个是她的?怕是陛下也未必能全搞清吧?”
塔列朗这个笑容十分微笑,但似乎又笑得非常恶趣味。
看到这个马上死到临头的老东西,居然还拿自己姐妹开玩笑,玛丽亚心里顿时大怒。
不过接着,她又控制了自己。
算了,跟一个马上要死的人较什么劲呢?
“我们可分得清。”她似笑非笑地瞟了老人一眼。
这个眼神,看似微笑,却又胜过千言万语,既有无奈和心酸,却又有瞒过世人的得意,更有些和姐姐同心的自豪。
一瞬间,少妇皇后似乎光芒四射,但除了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却也无人能够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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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约法三章
在和塔列朗亲王私下密切交流之后,艾格隆这才放下了政事,返回到自己的寝宫,而这时候,他的妻子特蕾莎早已等在这里了。
在差不多一个月之前,在听到了贝里公爵夫人举兵叛乱的消息之后,仓促之下,艾格隆只能和过去自己离京时一样,把摄政大权交给了特蕾莎,自己带领近卫军前去平叛。
而现在,随着叛贼被打败,“罪魁”被活捉,近卫军也被艾格隆带回到了驻地,一切都已经顺利结束。
这一段短暂的时光,正是特蕾莎代替丈夫,支撑起了枫丹白露宫廷和巴黎政府,维持了国内的基本秩序,可以称得上是功不可没。
对这一点,艾格隆心里还是非常感激的。
自从两个人结合之后,他们不仅仅是夫妻,也是最紧密的合作伙伴,虽然艾格隆是自己团队当中的绝对主宰,但特蕾莎,也在多年的历练当中,成为了重臣们眼中的第二个“核心”,就算艾格隆暂时消失于最高舞台,她也可以支撑起这个帝国。
皇位不仅仅是他们的“财产”,更是夫妻两人共同的事业所在。
艾格隆虽然屡屡背叛,欺负得特蕾莎几次气得跳脚,但是对这个局面,他却不想改变——倒不如说,出于内心中对妻子的愧疚,他反而更加愿意用权柄来补偿特蕾莎,这样可以让他仅剩不多的几滴良心,好受一点。
话说回来,在这个群狼环伺、几年十几年就要换个最高统治者的国度里,不相信妻子他又能够去相信谁呢?
而对特蕾莎来说,她的心情就要简单得多了。
尽管因为之前的那些事,她心中对艾格隆积累有太多的怨愤,但是在内心深处,她却依旧还是热爱着自己从小定情的殿下。
生气的时候,恨不得打烂他的脸,但是当和丈夫分别一个多月之后,她却又难以抑制对丈夫的思念——毕竟,夫妻两个自从结婚之后,很少会分别这么久。
所以,当此刻再度见到殿下时,之前的种种怨愤,都被特蕾莎暂时都被抛到了脑后,甚至连皇后应有的仪态她都不再顾忌,就在女官们的注视下,她快步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然后一把抱住了丈夫。
“殿下,你可算回来了……”她如释重负地说。
两个人分别之前的剧烈争吵,艾格隆现在还记忆犹新(或者说心有余悸),但是当看到以如此毫不掩饰的态度流露出对自己的眷恋和思念时,他的心也不禁稍许为此感动了起来。
“是啊,我回来了。”艾格隆温柔地亲吻了一下妻子的脸颊,然后再问她,“这段时间,让你受累了。”
“我在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孩子,所以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累的。”特蕾莎脱口而出。
但是很快,她又终于重新回想起了自己和丈夫之间的争吵,于是对自己如此感情外露,感到略微有点后悔——因为这就显得好像是她在跟丈夫服软一样。
于是她又重新端正了脸,认真地回复了艾格隆,“在国家有需要的时候,我责无旁贷,这是我身为皇后的义务。”
看到特蕾莎的表情变化,艾格隆大致也猜出了特蕾莎的情绪变化。
看来这个坎儿还没过去啊……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倒也难怪她会这样生气,实在是已经被逼得到了底线。
她在等我道歉服软。艾格隆明白这一点。
如果只是口头上道歉服软,那么艾格隆当然不介意,再好听的话他都可以说出口,但是,现在的情况却非常复杂。
特蕾莎想要的是他拿出实际行动,罢黜玛丽亚,把她赶得越远越好;可是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做?因为玛丽亚实际上是他“召唤”苏菲的唯一宝具,真赶走了那所有计划都完蛋了,所有的心血全部白费。
所以他不可能满足特蕾莎的心愿,非但不能满足,而且更加不能让特蕾莎知道更绝望的真相——否则她可能真的会心碎的。
所以这一切说到底还不是你太贪心了?
这么好的妻子在身边,一步步退让,容忍你招蜂引蝶,结果你却还不满足,非要“重温旧梦”,击穿她的心理底线,难道这一切不就是你造成的吗?
对此艾格隆倒是可以爽快承认,自己就是个人渣。
可哪怕承认这一点,他也不愿意改变,因为“贪婪”正是他无法摈弃的根性,如果没有这种贪得无厌的气魄,他也不至于能够爬到如今这个地位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伤她的心了,只要能让我挺过这次,以后就没事了……他心想。
所以,他有意装作没有察觉到妻子闹的小情绪,而是继续用温柔地笑容看着怀中的她。“好了,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卸下重担,好好休息了。而且,我会送你最贵重的礼物,来感谢你这段时间为我、为国家所做的一切。”
丈夫的躲闪,并没有让特蕾莎感到意外,但却也让她心里微微失望,只不过,她这一次并没有再发脾气,而是认真地看着艾格隆,“礼物什么的倒是其次,你可千万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当然记得,自己在离京之前,曾经和特蕾莎在大吵之后“约法三章”,而这三条,他当然都会一一履行——说白了,只要不触及核心,他很乐意补偿特蕾莎的。
“嗯,我都记得呢。”他点了点头。
特蕾莎这才稍稍满意,然后松开了艾格隆的怀抱,“殿下今天旅途劳顿,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等明天开始我们就努力去完成约定……要到我的心愿实现为止哦。”
虽然她说得隐晦,但艾格隆知道,约法三章里面,有一条是特蕾莎想要“第三个”了,而这自然就得劳烦皇帝陛下“辛苦耕耘”,而且特蕾莎是现在是含怒出击(甚至有点报复欲),可没有以前那么好对付,想要让她满意可不容易。
对于这种要求,艾格隆也只能苦笑以对,但丈夫的义务自然不容他推辞,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为了打破现在尴尬的气氛,艾格隆只能转移了话题,“那位王妃已经被我一起带过来了,她接下来将会被关押在巴黎。另外,她现在应该是怀孕了。”
“什么?”特蕾莎露出了和刚才塔列朗一样不可思议的表情。
接着,她下意识地瞪了一眼自己“前科累累”的丈夫,不过很快自己又脑子转过弯来了——按时间推算,丈夫就算真的兽性大发把那位夫人给强暴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确定夫人怀孕,更不可能当面这样告诉自己。
“那她……她是怀上了谁的孩子?”接着,特蕾莎小声问。
“不知道,她不肯说。”艾格隆耸了耸肩,“但我认为,应该是某位追随她的贵族吧。”
“她可真是……真是不小心。”特蕾莎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只能给出这样的评价。
她知道,自己正在接触一桩巨大的丑闻——而且是对己方非常有利的丑闻。
不过,内心当中,她却也没有太多的震撼——其一,在欧洲各国的宫廷当中,这种事多得是,还没到让她震碎三观的地步;其二,夫人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再加上丑闻的打击,估计会身败名裂失去一切,所以她本能地产生了些许的同情。
对一个已经孀居十年的寡妇来说,要她“恪守妇道”,确实有点太残忍了,唯一可以指责的,大概也只能是“不谨慎”,以至于让人抓到了把柄吧。
“岂止是不小心?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没有搞明白,居然就有胆量跑回国造反,落到这么个一败涂地的下场,岂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不是那块料,强行意气用事,最后只能害人害己。”艾格隆冷冷地评价。
“话虽如此……但她终究有这个胆量,已经难能可贵了。一位为了儿子的王冠拼命的夫人,再怎么样都可以让人保留一丝尊重。”特蕾莎叹了口气,然后又问艾格隆,“殿下,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她呢?”
“我和她已经达成交易了。”艾格隆又抛出了一个震撼弹。
接着,他把自己和夫人的约定,告诉给了特蕾莎。
特蕾莎听完之后,只觉得哭笑不得,但是反过来说,她也又有点如释重负。
在听闻夫人被捕的消息之后,她还在头疼到底应该怎样处置她。
毕竟,作为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出于同理心,她实在不愿意去“虐待”另外一位波旁家族的公主和王妃。
而现在,她的意外怀孕,反而给了自己夫妇一个脱身的契机——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就让波旁王家自己内部头疼去吧……
一想到这里,她也赞同了艾格隆的处理。“殿下,那就这么办吧,等她生下腹中孩子的时候,我们就把母亲和孩子一起都送走,出于人道,我个人还可以再给他们一笔私人的捐助款,希望他们今后能够顺利度过坎坷的人生……”
接着,她又问,“那你打算在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公之于众?”
这倒是特蕾莎和艾格妮丝之间的不同了,她们都同情夫人,但艾格妮丝从感性出发请求艾格隆帮忙瞒下去;而特蕾莎却能够越过同情心,从政治的需要出发,要把夫人打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感性和理性,身为公主和皇后的她,天生就是能够分得清的——只有对艾格隆,才有小小的例外。
“现在还不着急,我和塔列朗亲王已经商量好了,我们先以庆祝和审判为名义,拖延一点时间。等再过一两周,她身上怀孕的痕迹已经明显到无法遮掩了,我们再把她怀孕的消息公布出去,然后再召集几位外国使节和国内重要人士前去探望……到那时候,没有人再可以因此来责难我了,而波旁王家,则注定要为此蒙受巨大的耻辱。当然,为了保留她仅剩的尊严,被允许探望的人,只有有限的一些人士,她不会被当成展览品一样在民众面前示众,这也是她坚持要求的。”
“嗯,就按这么办吧。”特蕾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发出了一声叹息,“但愿她的教训,鞥能够让潜伏在国内外的反对者们一个警醒,别再造成更多无谓的牺牲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无疑,他们肯定是不会死心的,但是经此一役,至少几年之内,保王党是绝对不成气候了,下一次他们作乱,至少要等到亨利长大、重燃保王党信心之后。而到那时候,我早已经让帝国的根基牢牢地扎在这片土地上了,他就算再想要搞什么阴谋,也不过是蚍蜉撼树而已。”艾格隆自信满满地回答。
因为夫人一事,所以夫妻两个人刚才小小的不愉快也被避开了,一下子又变得融洽了许多。
不过,艾格隆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因为接下来,他又要惹特蕾莎不高兴了。
“好了,特蕾莎,你先去自己的房间等我吧,我忙我的事再来找你。”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然而,对于已经在艾格隆身边相处了这么久的特蕾莎而言,他的潜台词,却又是如此清晰。
“也对,殿下得胜归来,是时候跟那个女人好好炫耀一番了,想必她很吃这一套——”她沉着脸,然后冷冷地说。“想必,她也是在翘首以盼了吧?”
艾格隆也只能用尴尬的笑容回应,装作没有听出特蕾莎话中的讥讽。
不过,特蕾莎也只是酸了一句而已,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自从夫妻两个人“约法三章”之后,她一方面不再有兴趣和丈夫大吵大闹,另一方面,得到了自己的‘补偿’之后,她也失去了继续约束他的理由。
所以她只能把自己的不悦深埋在心,让自己心中厚厚的淤泥又添上一团。
“既然你想要去,那就去吧。”片刻之后,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过,到晚上一定要回来,不然我可视作殿下在毁约了啊。”
“一定的!”艾格隆如蒙大赦,先是满口答应,然后大踏步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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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衣锦还乡
虽然特蕾莎并不开心,但是她终究还是允许了丈夫暂且离开自己,和她最讨厌的人短暂相处。
而艾格隆虽然能够明白特蕾莎的心情,但也只有一点点的惭愧,更多的反而是如蒙大赦的庆幸。
他快步走出了寝宫,然后向着玛丽亚的居处走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的脚步越来越轻快,那一点点的惭愧也如同烈日下的冰雪顷刻之间消融殆尽。
现在他的心里只有掩盖不住的得意和兴奋。
东方有句名言,“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而对艾格隆来说,他的“乡”并非法兰西也并非奥地利,小时候只有在苏菲身边他才感受到过家人的温暖,所以苏菲才是他真正的“故乡”。
正因为如此,当登基大典上他志得意满、走上人生巅峰的时候,心里却有一点点小小的遗憾,因为苏菲不在场,他不能向苏菲炫耀自己“咸鱼翻身”的成功。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当面向苏菲炫耀自己的成功,让她看到当年那个需要她庇护的少年人,已经独自成长到了何种地步。
虽然,平定保王党的叛乱,并不算什么值得炫耀的人生成就,在旁人面前他甚至都提不起兴致,但是,这终究是他生平第一次可以在她的面前显摆了。
想到这里,这又怎么可能不让他兴奋?
来到玛丽亚的住处之后,他甩开了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侍从,然后独自闯了进去,而得到通报的苏菲,也已经坐在了客厅里等待着她。
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苏菲,艾格隆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一把走上前去,亲热地抱住了她。
“殿下,我回来了!好久不见,我可想死您了!”
然而,回应他的,越是苏菲故作冷漠、紧绷着脸的表情。
“是吗?那我要恭喜陛下得胜归来呢。”
“嗯?”艾格隆对苏菲突然矜持起来感到莫名其妙,“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哼,反正你是从特蕾莎那边过来的吧?”苏菲咬着牙瞪了他一眼,“看你这样子,刚才搞不好还和她亲热过呢,就这样带着她的香水味儿来找我……你可真是干得出来啊!”
在得到艾格隆回宫的消息之后,苏菲自然非常兴奋,仔细地梳妆打扮来迎接两个人的重逢,可是在等待当中,她突然就想到,这个死鬼肯定是先去见了特蕾莎,然后才会过来找自己,所以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心里越想越气,越气就越难受,以至于刚见到艾格隆的时候,就忍不住发了脾气。
而对她这一通脾气,艾格隆只觉得哭笑不得,无言以对。
她是我妻子,又是皇后,我一回来不见她那还像话吗?外面会怎么想?
可是他也知道,苏菲现在来了火气,自己多说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只能一边抱着她,一边挂着讪笑,等着她消气。
不过,苏菲在这些年来毕竟吃了这么多苦头,心性被磨练得更加成熟了许多,所以哪怕吃醋也只是耍了一下小性子,倒是很快就自己转过弯来了。
唉,再怎么说也是夫妻,他们当然是顺序优先的,你发脾气又能改变什么呢?
看到艾格隆讪笑着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的气恼很快又变成了好笑。
“看你这样子,都一国之君了还像个小孩子……”她抬起手来,用小拇指轻轻地戳了一下艾格隆的额头,犹如是当年教训他一样。
然后,她笑容满面地看着怀中的青年,“不过,总之,恭喜你了,艾格隆……你干净利落地保卫了你的皇位,也保护了我们的未来,虽然生气的时候我恨不得啃烂你的骨头,但我永远都在为你感到骄傲。”
看到苏菲如此情真意切地祝贺着自己,艾格隆心里隐藏的遗憾,也终于就此变得“圆满”了,狂喜涌上了他的心头,甚至一瞬间骨头都酥了几分。
当一个从小关心你爱护你的人,当你的面祝贺你,并且告诉你,你有资格来承担两个人一起的人生了,这是何等的人生快事?
他得到了。
他也满足了。
所有的一切努力,一切牺牲,都是如此熠熠生辉,物有所值。
“殿下,请继续一如既往地信任我吧……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让您受苦了。”艾格隆郑重地做出了他有生以来最认真的承诺,“我们会一起面对今后的所有狂风骤雨,谁也无法再拦住我们了!”
说完之后,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苏菲的腹部。“还有这个孩子。”
那里现在还没有明显隆起的迹象,但是一个幼小的生命已经孕育在其中了。
虽然没有任何明确证据,但是苏菲就是坚信,这个孩子一定是个男孩儿,而且是一个健康茁壮、如同父亲一般聪明并且才华横溢的孩子。
一个足以承担起帝国重担的孩子。
而这也将是她确保自己“人生巅峰”的最关键的筹码。
所以,当感受到艾格隆在自己腹部隔着衣物的摩挲时,苏菲又是喜悦又是激动,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你没有亲眼见到过我们的女儿,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她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孩子,她漂亮得就像是个真正的公主一样。可是……她现在过的却是形同囚徒的生活!每当想到这里,作为母亲我就禁不住心如刀绞,我发誓我绝不让这种悲剧再度重演,我们的孩子,决不能够顶着私生子的恶名被世人所嘲笑,他应该头上戴着皇冠……他配得上这些。”
正常情况下,让“悲剧不再重演”,不应该是洗心革面和丈夫生一个孩子吗?艾格隆突然心里闪过一句吐槽。
不过,苏菲向来就是这样我行我素,在她眼里一切都应该按照她的想法来,哪怕扭曲现实也在所不惜。
而苏菲的愿望,艾格隆也一定会帮助她实现,哪怕这个愿望再怎么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他也要完成。
再者说来,哪怕背上了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和自己“再来一个”,苏菲对自己的深情,也可见一斑。
嗯,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要做到底,让波拿巴家族的血脉登上哈布斯堡帝国的皇位……想想这不也很刺激吗?艾格隆也下定了决心。
“是的,我们的孩子,会头上戴上皇冠。”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理直气壮地给苏菲打气,“我的外祖父本来就只有我一个外孙,如果他的儿子们一无所出的话,那我的孩子继承帝国,不也说得过去吗?哈布斯堡家族当年不一样是靠着母系血统吃绝户才继承那么庞大的领土的……更何况洛林家族已经取代过一次了。”
艾格隆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甚至自己就说服了自己。
当然这些话,他可是绝对不敢当着外公的面说出来的。
“嗯,说得没错。”苏菲轻轻点头,然后作为奖励,轻轻地亲吻了一下他的脸,“我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你,现在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你赶紧去安排吧,我要尽快返回奥地利……时间可不等人啊。”
虽然艾格隆知道苏菲说得有道理,但是一想到两个人的重逢,才相处了这么点时间,又被迫要分别,他禁不住也心里难受起来,一时间只能默然不语。
苏菲当然能够看穿艾格隆的心思。
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难受呢?
只不过,有时候必须用理性战胜感性。比起多几天相处少几天相处,完成自己的“宏伟计划”才更加重要,毕竟,只有维持住自己的权势,她才有资格去奢望明天。
“别摆着哭脸了,艾格隆,这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啊……虽然这一次我们重逢的时间短暂,但以后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只要我实现了目标,掌控了奥地利的宫廷,以后我们再见面就容易得多,不用如此提心吊胆了,现在只是一点小小的牺牲而已。”
接着,苏菲突然冷笑了起来。“再说了,我要是一直呆在这儿,恐怕也有风险,万一让特蕾莎察觉到我怀孕了……到时候你恐怕就麻烦了。”
经过苏菲的提醒,艾格隆也骤然想到了。
对啊!这个问题也致命。
如果特蕾莎知道了这件事,那不光是知道丈夫又多了一个私生子,更是会带来一个致命的破绽——苏菲走了之后,玛丽亚又会被替换回来,如果特蕾莎发现“玛丽亚”先是怀了孕然后又浑然无事的话,以她的智力,她恐怕就能够看破真相了。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苏菲也更多了一个走得越快越好的理由。
既然苏菲这么说,艾格隆也不再犹豫了,他捏住了苏菲的手,然后再认真地回复了她,“好,殿下,我这就去给您安排……争取在这几天里就给你处理妥当,到时候您跟着伯爵一起上路就好了。不过,在这几天,请尽量陪伴我吧。”
“我倒是可以,不过枫丹白露耳目众多,你真要这么做吗?”苏菲笑着反问。“总有人会不开心的吧。”
艾格隆愣住了。
但是片刻之后,他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事已至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总有办法安抚下去的。”
接着,他也不再多谈这些闲话了,而是秉持着“抓紧一分一秒”的精神,直接拥抱住苏菲然后痛吻了下去。
而已经苦等了艾格隆许久的苏菲,此刻也很快进入了状态,她不顾一切地拥抱着爱人,然后用尽全力迎合着他的亲吻,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粗重的喘息声。
虽然艾格隆很快就意乱情迷,但是他还记得,此刻苏菲刚刚怀上了孩子,所以哪怕再怎么“激情澎湃”,他还是克制了自己,只是用亲吻来抒发自己心中的爱意和不舍。
两个人的亲吻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很久,直到最后,苏菲虚弱无力地瘫坐在了沙发上,这才算是稍稍地尽了兴。
因为兴奋,苏菲的脸色布满了红霞,让原本就妩媚的贵妇人,更添上了令人迷醉的魅力,而她身上的衣裙,也因为变得凌乱而暴露出了更多的春光,看得让人目眩。
因为终于稍稍尽兴,所以苏菲这才有心情去关注叛乱的事情,她对艾格隆这次平叛提了一些问题,而艾格隆也如实地一一作答,直到最后,他也跟苏菲说了贝里公爵夫人被发现已经怀孕的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原本,苏菲对“误我好事”的贝里公爵夫人,充满了憎恶,甚至恨不得艾格隆把她枪毙掉;但是当听说夫人意外怀孕之后,她心中的憎恶顿时消散了大半,反而共情到了自己。
居然……居然能够如此相似!她心中暗暗惊呼。
不过,也有不同。
她的野种,不管是谁的,又怎么能够和自己的爱人相比呢?
所以,孩子的命运,也必将完全不同。
一想到这里,苏菲突然还有点奇怪的小骄傲。
不过,心里的共情,也让苏菲心软了许多。她伸手抚摸了还在休息的艾格隆,然后小声为夫人求了情,“我的小心肝儿,既然她都这么惨了,你就发点慈悲吧,别太折辱她,等她身败名裂,到时候放她离开就是了,反正她也没威胁了。”
艾格隆心里暗笑。
有意思。
出于不同的理由,他身边最亲密的三个女子,却全部对这位夫人产生了同情,是因为她们情感的殊途同归,还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她们都对夫人有种兔死狐悲的共情?
唉,这个问题还是不要去深究了。
总之,在满足政治需求的同时,尽量满足她们的要求就好了。
“您放心,我会这么做的,她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为难的理由了,等事情了结我就放她走,接下来就祝她一切顺利吧。”
在聊完这个话题之后,艾格隆又转换思路,开始思考苏菲的问题了。
“殿下,明天我们就正式考虑您返程、以及把玛丽亚替换回来的事情吧。我把基督山伯爵和夏奈尔一起叫过来,我们仔细参详一下,确保万无一失。”
“嗯,那就辛苦你了。”苏菲点了点头。
接着,已经回复了气力的她,好像又来了兴致,她伸出手来,托住了艾格隆的下巴,让他的脸抬起来面对自己,然后她仔细地端详着艾格隆的脸,仿佛百看不厌。
“我的小心肝儿~”片刻之后,她又微微眯着眼睛,魅惑地呢喃了起来。
而回应她的,自然是又一阵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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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暗中筹划
忘我的拥吻让两个人都沉迷于其中,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时间都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最终,重新冷静下来的艾格隆,抬头看了看时钟,然后遗憾地叹了口气。
“殿下,我先走了。”
此刻还沉浸在余韵当中的苏菲,只是虚弱无力地点了点头,无声地在跟艾格隆告别。
她知道他要回到特蕾莎身边去了,也在为此暗暗生气,但是最终,她却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当然希望心爱的人能够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只不过现在两个人所处的环境,实在不容许她任性。
让皇帝陛下放了妻子的鸽子,一直留在自己这里,那实在太惹人物议了,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未来的玛丽亚都很不利。
可恨……这枫丹白露宫简直形同囚牢!呆在这里到处都是特蕾莎的人,我什么事情都做不得。
这时候苏菲又想到,当初自己的妹妹玛丽亚之所以遭遇到那么惨烈的“失败”,以至于蒙受永世难忘的耻辱,其根本原因,也是因为她一直呆在枫丹白露,让特蕾莎可以轻易地掌控她的行踪,控制她的信息渠道。
落到这样的境地,不“惨败”那才怪了!
所以,想要让自己姐妹以后可以“开心”,那第一步就必须尽力跳出枫丹白露这个囚笼,然后才有和特蕾莎对抗的资本,至少不会被人任意摆布。
于是,一想到这里,她立刻开口,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艾格隆。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艾格隆好奇地问。
“我这一次能够和你重逢,玛丽亚绝对居功至伟,她对我们的恩惠,以及为我们所冒的风险,实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我非常感激她。”苏菲小声说。
“是的,我也非常非常感激她。”艾格隆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我能不能冒昧为了她跟你讨要点回报?”苏菲再问。
艾格隆自然也只有继续点头。“您说吧,做得到的话,我都会做的。”
“枫丹白露好是好,但着实是太局促了一些,尤其是我身份特殊,也不方便各处走动,所以呆得有些气闷了。”苏菲装作不耐烦地伸了个懒腰,“我想,玛丽亚也会有同样的感受。所以等她回来之后,我请你帮她在巴黎近郊找一个地方作为别墅,这样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出于对特蕾莎的尊重,苏菲不想做出那种“在背后挑拨夫妻感情”的事,所以苏菲故意隐藏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只是说“奖赏”玛丽亚。
不过即使是找借口,她的话也还是很有道理的。
听完了苏菲的要求之后,艾格隆略有些踌躇起来。
倒不是他舍不得钱来奖励玛丽亚,而是这个事情在“名义上”有点难办。
毕竟,现在玛丽亚长期寓居在法国,最大的理由就是“作为长辈看护泰奥德兰德公主”。
泰奥德兰德公主作为欧仁亲王的女儿,已经被艾格隆确定为接下来成为比利时王后的人选,现在则留在枫丹白露,等着出嫁的那一天。
既然理论上来说,她呆在这里的理由是陪伴自己的外甥女儿,那么如果她长期住在巴黎的话,那就未免显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于是,他把他的顾虑,说给了苏菲听。
“这有什么可为难的?”苏菲白了她一眼,“你可以把这个别苑,以送给泰奥德兰德公主的名义兴建,公主殿下作为未来的比利时王后,法国就是她的娘家,以后肯定也会定期出访法国的,那么她在巴黎有一个落脚之地,岂不是名正言顺吗?玛丽亚作为她的亲属,当然可以住在那里。而等她出嫁之后,玛丽亚就可以长期使用这个别苑,成为实际上的主人了。”
别苏菲这么一说,艾格隆突然也觉得茅塞顿开。
其实,他心里对现在的情况也有点不爽,毕竟呆在特蕾莎眼皮子底下的话,他就算想要和苏菲(以及玛丽亚)来往,也有许多顾虑,总是不可能尽兴。
如果她们有自己的地盘,那情况就好办多了,特蕾莎也可以“眼不见为净”。
他所欠缺的只是一个名义而已,而现在,苏菲倒是给她指了明路。
眼下,比利时已经独立建国,泰奥德兰德公主嫁去这个国家成为王后也指日可待,自己作为“叔父”为这位王后送出礼物,实属合情合理,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艾格隆越想越妙,以至于有些佩服起苏菲了。
“您真是思虑深远啊……”
“哼,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一些。”苏菲白了他一眼。
她这还真不是空口白话,在为妹妹争取到了这样巨额的“奖赏”之后,等回到维也纳见到了玛丽亚,她还会告诫玛丽亚,在得到了这件礼物之后,千万要第一时间偷偷地修好隐蔽和逃生的通道。
她倒也不是特别相信特蕾莎真的会干出这种事,但是历经过大风大浪的苏菲,最讨厌的就是“生死在别人一念之间”的感觉。
她已经品尝过太多类似的痛苦了,所以她不会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他人的善意上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哪天特蕾莎真的派个刺客打算把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偷偷抹杀,那玛丽亚或者自己,自然也得有点自保的手段。
当然,这些话就没必要跟艾格隆说明白了,免得徒然惹他不愉快,苏菲只是留存在了心里,当做是姐妹两个人以后的秘密。
说到底,她可没打算要一个孩子就满足了,以后有机会她肯定还是要再来“重温旧梦”的,所以妹妹越是安全,就等于她越是安全。
能够一边在维也纳手握大权,一边在巴黎挥金如土,这样的人生虽然称不上她眼中最完美的理想生活,但至少也可以稍稍补偿她所承受过的痛苦了。
一想到这里,苏菲的心情反而好了不少。
然后,她又想到了什么,又向艾格隆开口了,“等到泰奥德兰德嫁去比利时之后,玛丽亚所肩负的任务就结束了,这时候她长期留居巴黎,势必也会引起一些人的非议,所以你最好赋予她一些官方的事务活动,这样她承受的压力就会更小一些。”
这一点艾格隆倒是也想过了。
这年头,寓居在巴黎的外国王公贵族其实不少,什么俄国亲王意大利公爵之类的外国名流,巴黎人早已经见怪不怪,把他们都当成了有钱的客人。
原本来说,玛丽亚就算长居在巴黎,也是和他们一样,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但是,玛丽亚的情况稍有不同:她毕竟和艾格隆的事情已经绯闻遍地,而且她行事素来高调,以后也不可能甘愿一直躲在阴影之下再不见人。
所以,艾格隆得让她得到一些“名义”。
“殿下,这个问题,我倒是也有个主意,您看看如何?”他笑问苏菲。
“说呀,别卖关子了。”苏菲连忙催促他。
“其实,之前,为了让玛丽亚有自保之力,我有意让她结识一些重要的政商人士,其中就包括了我国着名的银行家、以及我的堂兄查理亲王;这些人都能力卓越、资质超群,玛丽亚只要维持好和他们的关系,就可以得到大量重要信息,甚至可以自己操纵信息。
甚至,她还可以利用她自己的亲属关系,参与到跨国的金融投资和实业投资当中来,而且我相信她有这个行动能力,毕竟她已经向我们证明过了。”
说到这里,艾格隆自信地笑了起来,“只要她能够把这件事做好,那么她就会成为巴伐利亚王国最重要的投资者和金主之一,那时候,王室就绝不会在意她名声上那点小小的缺憾了……而我们法国,也可以借此提升对巴伐利亚的影响力,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吗?”
艾格隆的话,深切地打动了苏菲,甚至还给她带来了新的灵感,一下子拓宽了思路。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自从来到法国,见识到巴黎繁华的风貌以及发达的金融、还有亲身体验过铁路的优越性之后,她心心念念地就是把这些东西也引入到奥地利去。
一来,这可以壮大她自己的势力,让她可以在未来顺利执掌宫廷;二来,她也可以借此制造出一些“政绩”,来让奥地利人民欣然接受她的统治。
她心心念念于此,甚至还私下里偷偷去见了博旺,和博旺畅谈了一番。
而那一次,博旺的滔滔雄辩,打动了她,更让她坚信自己做对了。
而现在,她又从艾格隆的话里得到了启发:如果玛丽亚被艾格隆刻意扶植,成为了重要的资本媒介(或者说掮客),那么自己为什么不能从中分一杯羹呢?
巴伐利亚能够得到好处,那为什么奥地利不能?
也许,甚至可以经由巴伐利亚,建设连接法国和奥地利之间的铁路,让两个国家都因此而受益——而那时候,想必自己也可以因此成就,而被国民所称颂了。
苏菲越想越是激动,甚至比刚才和艾格隆刚刚重逢时还要带劲。
低级的掮客,只想着卖出交易所里面那些一文不值的债券从中渔利,赚点小钱;而高级的掮客,却在金山银海当中搭桥,游走于最尊贵的那一群人当中,甚至可以牵动一个两个国家的局势。
如果玛丽亚能够担任在两国的资本之间牵线搭桥的中间人的话,那么假以时日,两个国家之间的经济联系自然也会更加紧密,这也契合自己和艾格隆促进“法奥同盟”的初衷。
更妙的是,当玛丽亚扮演这个角色的时候,那也意味着,苏菲自己也可以来亲自扮演这个角色。
与其假手于人,不如自己出马,不光减小了信息差,而且可以避免被下面的人蒙骗。
而且,她非常喜欢这种“人生体验”的新奇感。
于是,在片刻当中,想清楚了这些的苏菲,又重新看向了艾格隆,而艾格隆此时正对苏菲的突然沉默感到莫名其妙。
“我的小心肝儿……说实话,在你离开巴黎的这段时间,我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干,恰恰相反,我努力地去理解了你对这个国家前途的打算……”苏菲笑意吟吟地看着艾格隆,“事实上,我跑去私下见了你的那位高参博旺男爵,而且和他相谈甚欢——当然,是以玛丽亚的名义,他也没有看出破绽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艾格隆有些惊诧,但很快也就平静了下来。“那么,你们谈了什么。”
“事实上,这不是谈话,而是上课,博旺先生以他惊人的专业性和口才,向我上了一堂课,告诉我应该怎样建设和规划一个国家的铁路,应该怎样为它融资,为它控制成本……这些经验,对我来说,极为宝贵,让我受益匪浅。”苏菲笑着回答,“而正是因为这次经历,让我下定决心,我也要做你做过的事情,当然,我也需要你的帮助。当然,这也不仅仅是帮助我而已,这是帮助我们……帮助你未来的可靠盟友。”
说着说着,苏菲瞥了一眼自己的腹部,笑容变得越发幸福了。
其实,对此艾格隆倒是并不那么在意。
毕竟,这个孩子就算真的继承了皇位,他也姓哈布斯堡,他的所有出发点,也必然是维护“哈布斯堡家族”对帝国的统治,他不可能一直都是法国波拿巴家族的忠实盟友。
不过,即使如此,这对他也是有利的,毕竟至少在目前来看,只要苏菲掌了权,她就绝对不会和他为敌。
能保至少二三十年的“紧密合作”,那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所以他很乐意和苏菲实现法奥亲善,帮助她发展奥地利的经济,因为法兰西也同样也是受益者。
于是,在悄然之间,艾格隆对玛丽亚的筹划,与苏菲自己的计划,居然无意中重合在了一起,而这也在无形当中,让两个人之间,实现了从“私情”,到“国利”的飞跃。
他们是彼此热爱的情人,但比这个更重要的是,他们也将是一国的掌舵者,他们需要维护自己的权力。
于是,在简短的商谈当中,艾格隆赞同了苏菲的意见。
“那好,那就让玛丽亚来帮助我们实现这一切吧……”
“我让她吃了那么多苦头,也该给点甜头了。”苏菲满怀感慨地叹息。“但愿那数之不尽的金钱,可以抚慰她受伤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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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和风细雨
“但愿那数之不尽的金钱,可以抚慰她受伤的灵魂。”
苏菲的感慨,倒是出自于真心实意。
她当然知道,她现在能够重温旧梦,再加上未来的“美好生活”,归根结底,就是靠着玛丽亚的牺牲。
不管他们怎么操作,怎么掩人耳目,玛丽亚和法兰西皇帝的那些事,势必也会变成人所共知的绯闻(事实上现在已经有类似的绯闻了)。
当然,在贵族的世界里,类似的绯闻根本就不算什么事,但至少,玛丽亚也会因此而名声大坏,以至于被王侯们的圈子所排斥。
就理论上而言,她只要长居在巴黎,不返回德意志,那生活倒也不会受多大影响,但是名誉上的影响,是怎么也无法挽回了。
也就是说,苏菲的幸福,就是建立在妹妹的牺牲上的。
苏菲性格目空一切,极度的自我中心主义,但即使如此,对孪生妹妹,她还是免不了有亏欠心理(当然,该欺负的时候还是会毫不犹豫欺负的)。
正因为有这种亏欠心理,所以她有机会的话就会想办法为妹妹争取更多补偿,反正对她来说,只要能够实现心愿,花费多少金钱都是无所谓的。
而这种“亏欠心理”,艾格隆也有一点。
他当然知道,玛丽亚为自己起了多大的“贡献”。
“她会得到应有的一切的,您也看得到,我在想尽办法来补偿她。”艾格隆点了点头,“反过来说,当您风光无限的时候,她也能够共享这种风光啊。”
艾格隆是在暗示,等苏菲在未来成为了权柄无限的皇太后,在奥地利帝国呼风唤雨,那么玛丽亚在“扮演”她的时候,自然也可以和她一样,四舍五入也当了皇太后。
然而,苏菲听了却摇了摇头,不太认同这个意见,“这可不太一样。我太了解她了,虽然本事比不上我,但是她心高气傲却不下于我,被迫当我的替身和影子,哪怕是当一个皇太后,她的心里也不会因此而服气的。她一定要拥有独属于自己的事业才会甘心。”
毕竟是孪生姐妹,苏菲倒是也极为了解玛丽亚,只不过还要特意强调“本事比不上我”,确实也显示了苏菲本人的骄傲。
双胞胎往往都很反感被看做是对方的“完全复刻”,这一点苏菲和玛丽亚倒是一模一样的。
艾格隆心里觉得好笑。
“这样说来的话,以后你们等于是一个人过着两个人的生活,使用两个完全不同的社交圈子了……想想还挺有意思的,不过,会不会切换不过来以至于露出破绽呢?”
“只要足够小心的话,当然能够做得到。”苏菲笃定地回答。
接着,她又冷笑了起来,“以后你可不许弄混我们呀,不然的话我会非常生气的。”
“您放心吧,我绝不会认错了!”艾格隆立刻自信满满地回答。
为什么他如此自信?说实话,姐妹两个外貌身材、乃至声音等等细节都一模一样,如果刻意去演的话,确实真假莫辨。
但即使是双胞胎,也不可能是100%完全复刻,她们身体的细节还是略有不同,而世界上也没有人比他更加“深入”地了解过其中的区别了。
尤其是,他还见过两个人失神之后的模样,老实说可完全不一样呢……
要是哪天把她们两个摆在一起,那岂不是人生极乐?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他就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刺激感。
“真的吗?”苏菲先是有些不信,但是看到艾格隆那暧昧的神情,她立刻就明白了艾格隆的话中,到底隐含着何等调笑的意味。
一瞬间,又羞又气的她,抬手就捏住了艾格隆的耳朵,然后狠狠地拧了一下。
看到艾格隆吃痛扭曲的面孔,她总算开心了起来。
“贪得无厌的混蛋,满心色欲的杂种!你一定感到很得意吧?”她还不解气地啐了一口。
“这……这不是您提的问题吗?”艾格隆只能无奈地回答。
“我可没让你想那些!”苏菲气得又是啐了一口,然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吧你!别在这儿让我生气了。”
能够以如此自然的神态,对法兰西的皇帝呼三喝四,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说来奇怪,如果是其他人,敢在艾格隆面前摆出这样子,那会让他怒不可遏,但是苏菲如此模样,反而却更加增添了他的兴致——毕竟,他对苏菲既有男女之爱,也混合着对长辈的尊敬和热爱(反过来说,当‘翻身做主’把苏菲放在身下的时候,又会给他带来一种践踏伦常的快乐。)
只不过,他毕竟不能在这儿久待,所以只能满怀遗憾地结束了和她的调笑,离开了玛丽亚的住处。
当走出这房门之后,他脸上久违的少年意气,也随之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种不怒自威的帝王威严——他踏着有力而且轻快的脚步,在一种随从的簇拥下,又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而这时候,特蕾莎已经在餐厅里等着他一起用餐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按照往日的习惯,艾格隆每天都会和妻子共进晚餐,今天既然他已经回宫了,那自然也不会例外。
一进来,艾格隆就默不作声地坐到了特蕾莎的旁边,不过,虽然两个人的座椅距离非常近,但是气氛却有点严肃,完全没有往日的轻松自然。
艾格隆是有点心虚,毕竟他刚刚才从“玛丽亚”那里回来,他知道特蕾莎不会开心,所以不想触霉头。
而特蕾莎自然是非常不开心——眼尖的她,在艾格隆一进来就看到了他略微红肿的耳朵——这是刚才调笑的时候苏菲怒气上头拧的。
苏菲那只是一时气愤,但是特蕾莎自然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玛丽亚在故意跟自己示威,所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自然会怒气上涌。
我都从没有这么做过……一想到这里,她当然很难绷得住。
所以,特蕾莎没有跟平常一样,愉快地和丈夫打招呼,而只是默默地注目了片刻。
而她的表现,自然也让餐厅里变得更加紧绷。
于是,夫妻两个人默默地用餐,宽大的餐厅,只剩下了仆人们走动上菜、和各种餐具器皿碰撞的声音,其他时候简直落针可闻。
夫妻两个就这样各自用餐着,虽然近在咫尺,但却又没有眼神和言语的交流,仿佛隔了很远一样。
因为心情极其不好,所以特蕾莎只是机械地用着餐,那些御厨们精心烹饪的菜肴,她却吃得味同嚼蜡,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吃了什么。
她只是用极度强烈的自制力,压制了心中的愤懑和嫉恨。
难道以后就一直要这样下去了吗?在自己的家中都没办法安生?她一遍遍地自问。
她当然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更加知道,如果自己和丈夫一直维持这种气氛,那只会把丈夫推得越来越远——妈妈就多次告诫过她这一点。
可是,她真的难以咽下这口气。
难道我就不能赌气吗?我真的很过分吗?
殿下,你就不能真的为我洗心革面一次吗?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啊……她心里一直在默念,只是与生俱来的骄傲,让她嘴上却倔强地不肯说出一句话来。
这场紧绷的晚餐,让艾格隆吃得自然也非常不愉快,这和刚才他在苏菲面前的轻松惬意简直是天壤之别,而这让他更加不耐烦了(尽管客观上来说这完全是他自己的责任)。
所以,在晚餐来到尾声之后,他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总比坐在这儿闷不做声要强。
“殿下。”正当他准备让仆人来收拾餐具的时候,特蕾莎终于嘴唇轻启。
“嗯,怎么了?”艾格隆问。
“在前两天,比利时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他们的国王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打算尽快过来求亲。”特蕾莎以尽量平静的语气说了出来,“我们似乎应该为他们的婚事做好准备了。”
虽然她只提到了比利时国王,但言下之意,却是“泰奥德兰德公主要嫁过去了”,而泰奥德兰德公主嫁过去,自然也就意味着玛丽亚的“使命”即将完成。
特蕾莎并没有问他刚才在做什么,显然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
但是她想要知道,当“使命完成”之后,丈夫到底打算怎样处理玛丽亚的事。
“泰奥德兰德是我的侄女儿,也是法国未来施展影响力的重要媒介,我们确实要为他们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艾格隆点了点头,看似同意了她的意见,但是其他的却只字不提。
特蕾莎当然知道,丈夫是在装傻,但是她可不打算配合他的装傻,于是她又继续挑明了问。“那么婚礼结束之后,玛丽亚殿下的使命是要完成了,那你打算怎样处理她呢?”
如果是之前,特蕾莎问这个问题,还会让艾格隆心里有点犯难,不过刚才苏菲的“指点”,却让艾格隆已经胸有成竹,所以面对特蕾莎,他不慌不忙地做出了“最高指示”。
“对这个问题,我倒也想了下。泰奥德兰德即使成为比利时的王后,她也依旧算是我们家族的成员,所以她在我们这里依旧会有一席之地。考虑到日后她肯定会定期回访法国,那我认为,我们作为长辈,应该尽心尽力地款待她,比如为她在巴黎修建一座别馆作为她以后的下榻之地。”
虽然字字都是围绕泰奥德兰德,但是特蕾莎自然也立刻就明白了隐含的意思。
“那么,在泰奥德兰德不在的情况下,这别馆,就给玛丽亚咯?”她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反而主动追问。
既然她这么问了,艾格隆也无法躲闪,于是他只能摊了摊手,“这是泰奥德兰德的财产,她想要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我管不了。”
这个回应,让特蕾莎气得又想要笑了。
泰奥德兰德公主就是玛丽亚的外甥女,因为来自同一国家的缘故,两个人平常关系也颇为亲近,她当然会同意把自己的财产“借给”玛丽亚来使用,反正她自己也不知道隔几年才能回法国一次,姨妈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经过泰奥德兰德这一层之后,整个事情她都无从插手,总不能不允许人家姨妈和外甥女之间的事情吗?
她没想到,丈夫居然玩了这么一手,明明是给情人送重礼,却名正言顺堵得自己没话说。
“那你的意思是,以后玛丽亚也要长居于法国了?”于是,她冷冷地问。
“这个我不太清楚——”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不过,她是我国的尊贵客人,她热爱法国是一件好事,对我国极为有利,所以如果她想要长居在巴黎,那么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艾格隆的回应,同样也无懈可击,让特蕾莎几乎找不到破绽来,哪怕想要发脾气却也无从着手。
难道外国王公们想旅居巴黎还不行了吗?这说不过去的。
不过,特蕾莎却本来也不打算为此吵架。
她早就知道,事已至此,玛丽亚是绝对无法被自己赶走了,区别只是采用什么形式而已。
相对来说,艾格隆所采用的这种“曲线挽留”的方式,反倒算是比较收敛,给两方都留下一点体面了。
正因为想得到这一点,所以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确实可以长居在巴黎,过着她那高调挥霍的人生,任由别人暗自嘲笑也无妨。如果她自己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脸面,那又有谁能拦得住呢?”哪怕是不想发脾气,但说着说着,特蕾莎的语气里也仍旧带上了些许的讥讽,“只是殿下,这倒是难为你了,以后如果想要拜访朋友,来回颠簸也会挺麻烦吧……”
铁路都修通了有什么麻烦的,也花不了两个小时……艾格隆在心里说。
只不过,他当然不敢把话说出口了。
正当艾格隆觉得自己又要面对一场暴风雨的时候,特蕾莎却在稍许的发泄之后,又叹了口气。
“好吧,那就这么办吧。不过,既然是为泰奥德兰德建造私宅,那就属于皇室的私事了,为此动用公款属实不太妥当,所以,干脆就从皇室的金库当中下拨资金吧,别劳烦政府了。”
嗯?
特蕾莎意外的慷慨,倒是让艾格隆震惊了。
毕竟,这等于是特蕾莎掏钱给玛丽亚修私宅,以她的性格这简直不可思议。
刚才不还在“闹别扭”吗?转眼间就这么宽宏大量了?怎么看都怎么不对劲啊……他本能地感觉到怀疑。
面对艾格隆怀疑的视线,特蕾莎只是无力地发出了叹息,“比起让她一直留在这里让我刺眼,让所有人笑话,不如让她远远离开枫丹白露吧,这样也好……殿下,这真的是我最后的宽容了,请不要再让我伤心了。”
这是终于看破,然后妥协了?
艾格隆心里还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谢谢你,特蕾莎……我会记得的。这确实是我最后的任性了……”他带着歉意向特蕾莎保证。“按我们之前的约定,以后玛丽亚再也不会驳你面子了,如果她这么做,我会狠狠惩罚她的,对此我决不食言。”
这是面子的问题吗?特蕾莎想要反问,但是她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好了,别说这些了,现在已经时间很晚了,该到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最后,她只是半幽怨半恼恨地瞪了丈夫一眼,然后主动伸出手来,狠狠地捏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拉了起来,“我们回去寝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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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命运瞬间
夫妻重复之后的第一次晚餐,非但没有成为久别重逢的欢乐时刻,反而因为“玛丽亚”的事情,让夫妻之间又重现了之前那种冷冰冰的对峙。
然而,这终究不是特蕾莎想要看到的。
经过之前母亲和身边人的劝诫,她多多少少也明白自己真正的“处境”了,更明白她就算跟丈夫怄气,实际上也约束不了他;而之前和艾格隆大吵一架之后,两个人约法三章,她提出的条件都被艾格隆照单全收了。
虽然她提出那些条件,更多是为了怄气,但是既然艾格隆照单全收了,那么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再继续怄气,好像理由也不是太充足了。
正因为有这种想法,所以在吃了一顿充满了“闷气”的晚餐之后,特蕾莎还是找了个借口,主动跟艾格隆开了口。
然而即使主动开了口,却又被玛丽亚添了堵,让她既后悔又窝火,心里的怒气,让特蕾莎又主动终止了和丈夫不愉快的对话。
再谈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已经赖在了法国,而且看上去是真的不会走了。
哪怕成为贵族圈子们所鄙视的对象,她也要钉在这里,就为了给自己添堵。
何等可怕、可恶的报复心。
但是这些事,她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在她和丈夫的约法三章里,她默认了赶不走玛丽亚的现实,只要求玛丽亚以后要对自己毕恭毕敬不能再触犯自己。
而从这一点来看,如果能够把玛丽亚赶出枫丹白露,让她住在自己视线之外的地方,显然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自己以后不用每天都被这个女人添堵和碍眼了。
所以虽然很生气艾格隆的“私相授受”,借泰奥德兰德的名义给情人修豪宅,但是在冷静下来之后,她反而倒是默认了这一条。
所以,你也只能退缩到最后的角落里,装作看不见外面的所有东西了吗……特蕾莎在心里突然闪过一个问题。
而后,她的嘴角又流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不是早就如此了吗?
事到如今,你还期待着能有什么奇迹般的“改变”吗?
已经到了如此境地,也不可能会更好了……所以那就这样吧。
精神和力气仿佛都被一次性抽空了,她一下子对所有事好像都放弃了兴趣,现在她所能够做的,就是为自己心里仅剩的愤怒和怨恨,找到一个彻底宣泄的出口。
而这个“出口”此时离她显然已经近在咫尺。
她拿出了自己之前被封印已久的任性,强行拖住了艾格隆的手,然后一把把他拖进了卧室当中。
接着,在艾格隆惊愕的视线下,这个往日里时刻端庄的皇后,却迫不及待地开始试图靠自己脱下身上的裙子,其急切和饥渴,宛如一个荒废已久的深闺怨妇一般——当然,考虑到两个人已经分别了一个多月,好像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吧。
华贵但碍事的裙子,很快就被脱下然后扔到了床边,接着,只剩下了最内层衬裙的特蕾莎,身上大片肌肤也随之春光乍泄。
尽管已经成为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但是因为她平时注意保持,所以身段依旧还算苗条,而她平素被包裹在华服当中、轻易不示于外人的内侧肌肤,几乎白得刺目耀眼,足以让人看得目眩神迷。
此时展现在艾格隆面前的,正是此刻欧洲最年轻、同时最漂亮的皇后的姣好身段。
尽管看了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但是艾格隆还是不禁为这具身体而吸引住了目光——这也是一个正常男性的本能反应吧。
特蕾莎注意到了艾格隆的视线,而她回应给艾格隆的眼神,除了激动和魅惑之外,还有化解不开的哀怨和不甘。
“我已经这么漂亮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能满意?”她如泣似诉的眼神,仿佛在追问这个她一直疑惑不解的问题。
但是,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有些问题,真的不是光凭“漂亮”就能够解决的。
在被疏远、被轻视、被冷暴力的环境下长大的那个年幼王子,他生命中碰到的第一缕光,他最初的感动,乃至于发自内心的爱意,都已经被“捷足先登”的人所填满。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还依靠着自己的努力和苏菲的“配合”,在这种爱意当中得到了几乎完美的满足。
在美泉宫厮守的那些日日夜夜当中,他们一起纵情于写诗画画、以及饮宴游乐的陪伴当中,还有那几乎完美体验的肉体欢愉——可以说男女之间所有能够得到的幸福,他都已经得到过了。
而这时候,特蕾莎再出现,就算再怎样令他感动,那种感情,依旧还是停留在“感动”的层次。
以特蕾莎自身的美貌和素质,如果没有苏菲的话,他敢于肯定,他一定会发自内心地热爱上特蕾莎的。
但可是,有时候就是“先来后到”的问题,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生。
面对妻子的眼睛,又回想起自己刚刚才从苏菲的怀抱当中出来,艾格隆越想越是愧疚,甚至都不敢再直视她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果可以的话,大家就这样互相装糊涂,然后相安无事、又稀里糊涂地生活下去,好吗?除了这件事之外,别的事我们都好说……我都可以满足你。”——愧疚之下的艾格隆,差点就把这句话给说漏嘴了。
不过出于对特蕾莎精神状态的担忧,他还是明智地咽了回去,只是伸出双臂,温柔地抱住妻子,免得她着凉。
时隔一个多月后的拥抱,让特蕾莎又是心酸,又是有一种久违的舒适感——哪怕对丈夫的所作所为充满了怨气,但是她还是和过去一样,怀恋着和殿下亲密相处的恩爱时光。
久久不息的怨恨,正是来自于难以磨灭的爱意。
她埋首于丈夫的怀中,泪水几乎又夺眶而出,想要搞清楚自己到底还需要做什么,才能够挽回曾经只属于两个人的恩爱和甜蜜——难道,一顶皇冠,就真的要改变之前所有的幸福吗?
不过,经过了之前的几次争吵之后,她已经明白,再问什么也没有用,而且她再也不想委屈诉苦了。
所以,她只是一言不发,然后伸出手来,默默地解开艾格隆系着的领带,以及衬衣的扣子。
既然再多说什么也不过是平添伤心,还不如先闭上双眼,用快乐来麻醉一下自己。
他们是夫妇,是注定永远呆在一起、连灵柩都会挨在一起的伴侣,对这一点,特蕾莎是永远不会想要改变的。
虽然他们已经发生了如此多的冲突,但不管怎样,妻子就是妻子,他也有必须要完成的义务(或者说,也享有妻子应有的权利)。
在她一言不发的动作下,艾格隆的上衣也逐渐落到了地上。
很快,夫妻两个人就几乎是“坦诚相见”了。
即使刚刚争吵过,此刻也心情郁郁,但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站在面前,香水的气息、以及皇后的风姿,一一刺激着感官,艾格隆很快就大脑充血,进入到了“状态”当中。
也罢,就让久别重逢的鱼水之欢,来消除她心中的怨气吧……他心想。
于是,这次换成了他来主动,他牵着特蕾莎的手,然后拉着她一起躺倒在了宽大奢华的天鹅绒床垫上,而与此同时,他也卸下了特蕾莎身上最后仅剩的“障碍物”。
他们虽然年纪才刚20出头,但已经是结婚了接近4年,拥有了两个孩子的“老夫老妻”,彼此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坦诚相见,但是此刻见识到只有自己“独享”的美景之后,艾格隆仍旧看得双眼发直、呼吸粗重。
而特蕾莎,在此刻再无旁人的情况下,也一改往日的端庄,非但没有羞涩地躲避他的视线,反而主动提起胸腹,仿佛在以此向丈夫提出无声的“邀约”。
这种神态,无疑是在表示,她的身心此刻都已经为“第三个”做好准备了。
夫妻两个人吵归吵,皇后的职责她却还是一直不忘履行……该说真不愧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女儿吗?艾格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唉,既然如此,自己也只能奉陪了。
至少,在妻子索要“公粮”的时候,自己绝对不能怂吧?
两个人自从结婚之后,已经享受过无数次的床笫之欢了,因此艾格隆对此也算是“熟门熟路”,他轻易地就将妻子搂入到怀中,重重吻了上去。
特蕾莎显然情绪也已经酝酿到位了,她极为迎合,甚至有点不顾一切的激烈,两个人就这样亲吻着。
很快,特蕾莎就在这种窒息般的激情当中,渐渐地沉入到了欲望的顶峰,然后大脑一片空白,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疾风骤雨。
虽然两个人不断发生争吵,但不管怎样,夫妻两个人还有太多的“义务”被绑定在了一起,特蕾莎也不想解开。
如果能够干脆融化在这种快乐当中,这倒也是好事……她心里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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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陛下回到枫丹白露的第二天,基督山伯爵大人,就被陛下召唤到了宫廷。
原本,作为陛下的宠臣,伯爵就拥有定期觐见的权利,而这一次陛下刚回来必然也有许多问题需要垂询于他,所以倒也没有人因此感到奇怪。
但是,伯爵大人本人,心情却和往日截然不同。
因为他已经猜到,既然陛下回来就召见自己,那也就意味着,他的那个“计划”,恐怕也到了需要使用自己的时候了。
自从亲眼见到苏菲自爆身份,并且得知了这一段时间陛下骚操作的“真相”之后,埃德蒙直到现在还处于震惊当中。
除了震惊之外,他还是免不了私下有些惴惴不安。
他的不安,并不是在为自己害怕,而是为陛下。
经过这段时间的熏陶,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对政治一无所知的“小白”了,他深知自己的主子和苏菲殿下玩得多大,更加知道,一旦事情败露出去,顷刻之间就会无法收场。
万一自己把事情办砸了,或者万一事情以后因为别的原因败露了,那么就连陛下都难以承受后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能想得到问题,陛下也一定想得到,毕竟陛下才智远胜于自己。
但即使知道,陛下还是干了。
他对此,也只能感叹,原本那么精明冷漠的陛下,原来终究也有属于人类的一面,会因为人性的弱点而任性。
他不认识苏菲,也不知道陛下和她两个人过去经历过什么,但是他知道,能让陛下如此忘我、如此冒险,那么他们之间的感情,绝对深厚到了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埃德蒙虽然现在已经是一位“朝廷栋梁”了,但是他骨子里还是有当年小水手的浪漫色彩,他既为陛下的“冒险”惴惴不安,但也为陛下的大胆冲动而感动。
既然如此,那就让自己舍命陪着陛下而任性吧,不管如何,一定要为陛下完成心愿,这是自己的使命——对此,埃德蒙也早就下定了决心。
一来到枫丹白露,埃德蒙发现,在陛下的书房之外,迎接自己的是夏奈尔小姐。
夏奈尔还是如同往日一样穿着简朴的女仆装束,向他微微屈膝行礼,而且还笑语盈盈地向他打了招呼。
“早上好,伯爵先生,陛下正在等您呢。”
一边说,她还一边微微眨眼,向埃德蒙使了一个眼色。
而这个眼神,自然也就是在暗示,苏菲殿下也在那里等着自己,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也就是说……苏菲殿下的心愿,已经达成了,她确认自己已经怀孕?
所以,我在把握两个帝国未来的命运啊……一股巨大的压力,突然压到了埃德蒙的肩膀上,让他几乎难以承受。
但即使如此,他还顶住了,面色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是对夏奈尔也使了一个眼色,表示自己心里清楚。
看到伯爵如此“上道”,夏奈尔心里也松了口气,然后她转身,打开了书房的门,接着,她带着埃德蒙一起走了进去。
果然如埃德蒙所料,他一踏进门扉之内,就有两道凌厉的视线迎向了他。
这就是决定历史的瞬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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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肺腑之言
当面对着艾格隆和苏菲的视线时,原本就已经诚惶诚恐的埃德蒙,此刻更加有了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但是他什么也不敢多说,只能走到艾格隆的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然后等待艾格隆的训示。
而这时候,夏奈尔也关好了门,然后静悄悄地走到了伯爵的旁边,同样低着头。
看到伯爵和夏奈尔那么紧张不安的样子,艾格隆忍不住和苏菲相视一笑。
对于他们所作所为的严重程度,他们当然非常清楚,不过他们并没有对自己的肆意妄为感到害怕,看到别人这么紧张的时候,甚至还会有点小得意。
为什么自古以来,肆意妄为、毫无道德敬畏的人,却总能够在王座上横行无忌呢?难道上帝偏爱这种人吗?还是说,正因为他们有这样的特质,所以才会坐在王座上?
总之,在这种严肃的气氛当中,艾格隆率先开口了。
为了缓和气氛,他故意用了非常轻松亲切的语气,“怎么了?你们两个一个个这么板着脸做什么?难道看到我们让你们这么不开心吗?”
他戏谑的问题,让伯爵和夏奈尔面面相觑,不过“君命难违”,他们也只好按捺住心中的紧张,然后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而这更加逗乐了艾格隆。
正当他准备再开个玩笑的时候,看不下去的苏菲,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行了!别折腾自己手下了,赶紧谈正事吧。”
接着,她清了清嗓子,然后同样和颜悦色地看着面前的埃德蒙,“伯爵先生,我之前就说过,您是艾格隆最信任的人,所以您同样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今天我们把您叫到跟前,不用说您也应该明白,现在已经是我开始返国计划的时候了……接下来,我一身之托付托付于您了。”
听到苏菲的话,埃德蒙心里也明白,这也无异于她确定自己怀了孕。
果然如此……他的心里顿时就一沉。
不过他也知道,他没有任何退路,只能跟着自己的主君一路走到底。
所以,在这个退无可退的关头,他也不想别的了,直接把心一横,然后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向着苏菲点了点头。
“能够被陛下和您寄托如此信任,这是我永世不忘的荣幸,接下来我将拼尽全力完成您的心愿,万死不辞。”
“很好。”看着伯爵慷慨激昂的回答,苏菲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又继续注视着伯爵,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在苏菲的注视下,伯爵镇定了自己的心态,然后开始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在这几天里,我已经详细定好了计划。我有几个非常称职而且忠诚的手下,都是这两年一直跟在我身边办事的,已经经过了所有的考验,他们口风也非常严。我们这几个人,将是整个计划的执行者。
我告诉他们,接下来我们要进行一次非常重要的护送任务,要把一位重要人士送到奥地利境内——当然,我没有把您的身份告诉给他们,而且我建议在这一路上,您最好戴着有面纱的帽子,只跟我一人接触。
而接下来,帝国政府会更换外交官的名义,派出一支使馆的车队,而我们将会用伪造的身份证明,跟在这支车队里,然后把您带到瑞士,再经由瑞士穿过阿尔卑斯山进入奥地利境内……接下来,使馆那边的人,会帮助我们把您转移到奥地利的法国使馆的。”
“听上去确实是不错,很像样。”听完之后,苏菲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不过,您有确切的把握吗?”
“我认为,我可以确保不出问题。”埃德蒙以自信的语气回答,“陛下之前在瑞士隐居过,在那里有很多他的朋友和同情者,而我之前也去过多次瑞士,我们对那里很熟悉……所以,只要我们一路上小心,那就不会有问题了。”
“好。”苏菲直接点了头,也不再质问了,“我相信您,那一切就拜托您了。”
说完之后,她又转头看向艾格隆,似乎是在向他称赞伯爵的精明强干。
接下来,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然后又转过头来问伯爵,“伯爵先生,那么我还可以请您再办一件事吗?”
“当然可以,您请说。”埃德蒙连忙答应下来。
“我希望您帮我,在法国和瑞士某个边境城镇那里,购置一桩庄园,位置要偏僻一点……作为我或者玛丽亚以后临时的落脚点,或者平常远离巴黎散心的地方。这样的话,以后做起类似的事情也就没那么仓促了……”
她此言一出,三个人都惊了。
埃德蒙和夏奈尔惊讶的是“还有下次?”,他们这时候才发现,苏菲绝不是来一次“借种”就满足的,她居然还盘算着以后时不时来“重温旧梦”,和情人共度。
何等胆大妄为!
伯爵顿时感觉自己心头上的压力又多了一分。
而艾格隆惊的却是苏菲居然已经想到这一层来了。
也对啊,如果以后要定期“交换”的话,那么事前准备好一个地方来换人,似乎确实更加妥帖一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等等,如果这么安排的话,那是否意味着以后两姐妹会有一个非常短暂的“同处”时光呢?
这进一步来说,是否就意味着……自己昨天的幻想,还真的有实现的可能性?
一瞬间,他的心陡然跳动了起来。
而这时候,他发现苏菲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陛下是觉得不妥吗?”
她肯定已经看出我在想什么了……
艾格隆连忙摇头,“我当然同意您的意见了……”
“那就好。”苏菲冷笑了起来,“我还怕陛下觉得麻烦呢,既然这样那就没事了。”
接着,不等艾格隆再说话,苏菲又重新把视线放到了伯爵身上。
“伯爵先生,我很高兴您如此积极地为我排忧解难,但是,作为谨慎起见,我还想再问您一个问题——这事关重大,所以我希望您能够坦诚地回答我,而不必有其他任何顾忌,因为对我来说,真话永远比虚情假意的奉承要更加有用。”
“请您问吧。”埃德蒙只能应了下来。
“在您的心中,您是怎样看待我,看待我们的所作所为的?”苏菲轻声问。“还有,您希望我和艾格隆,给您什么回报?”
苏菲的目光很柔和,但同样也很凌厉,所以埃德蒙又感到一阵紧张。
他顿时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此刻,他站在陛下的面前,当然不想惹得陛下不高兴,但是,他的性格,却不允许他说一些违心的假话。
而苏菲也更希望他说出自己的意见。
好吧,那就直抒胸臆吧。
“殿下,既然您希望听真话,那我就告诉您吧。我并不认同两位的所作所为,我认为你们任性妄为,把两个国家推到了一个危险的境地……你们实在太过于自私了。不光任性,这还有点愚蠢,你们把自己的感情放在了国家之上,兴师动众只为满足自己的私欲,把自己各自的配偶都抛在了一边,这一切都只为了让自己寻开心而已!明明你们在两个国家都已经站到了最高位,可以享受到人间的一切娱乐,却还把往昔一点点的旧情攥在手心念念不忘,这难道不是愚蠢吗?”
听到伯爵严厉的评价,苏菲和艾格隆又对视了一眼,不过谁也没有生气——毕竟,这是事实,而且他们也并不以此为耻。
而经过这一段直抒胸臆的发泄之后,伯爵原本的紧张感似乎也一扫而空,变得心态平和了起来,“是的,对比于自私和任性,这种愚蠢显得更加难以容忍,而我作为臣民,在得知其中奥秘之后,也理应尽臣子的义务向两位提出劝谏。”
“那为什么你没有劝谏呢?”艾格隆反问。
废话,我劝谏有用吗?埃德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但是在嘴上他没有说出口,而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但是,对我来说,我并不只是陛下的臣子。我把陛下当成了我的恩人,我的挚友……所谓挚友,就是即使明知他任性犯蠢,也会尽力去帮他的人。反过来说,正是因为你们的愚蠢,让我深受触动。
你们明明有那么多东西可以选,却还是执着地不肯放过彼此,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故事,但我确定,那必定是有你们刻骨铭心的感情存在,正因为有这种感情,你们才会主动冒这么大的险,它确实愚蠢任性,但正因为愚蠢而熠熠生辉。所以,作为一个法国人,哪怕是拼了命,我也要保住这段罗曼史……我骨子里果然还是喜欢看大戏的,更别说参演其中了。”
说到这里,埃德蒙苦笑起来,然后又看向了艾格隆,“陛下,说句可能不中听的话,今天这是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来,您最像一个人的一刻……尽管这一刻您展现的是人类的弱点而不是人类的优点,但对我来说,至少这时候您是朋友,而不是君王了。为了朋友犯傻的糊涂事,古人可以拔剑参加决斗,就像达达尼昂和他的火枪手们一样,那么今天的我又有何惧呢?请把一切交给我吧,我替您搞定!”
埃德蒙的肺腑之言,让艾格隆和苏菲毫无心理准备,他们一下子愣住了,然后忍不住又面面相觑。
最后,他们两个人绷不住了,然后爆发出了“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笑着笑着,苏菲重新开口了。
“唉,这果然是一个疯狂的时代啊,也只有疯子们才能惺惺相惜。”
接着,她向埃德蒙伸出手来,“伯爵先生,您的回答我认可了,而且,我觉得您挺适合做我的朋友的,请您不要拒绝我这份热情吧?”
“当然,我非常乐意。”埃德蒙连忙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了苏菲的手,然后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柔滑的手背。
“这下我倒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看重你了。”等他亲吻完了,苏菲又忍不住发出了感慨,“您不仅仅是精明强干,在您冷峻的外表之下,还有着激情的烈火……我不知道是什么经历,造就了您这种性格。”
“那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了,大家不妨互相交换一下故事吧?”艾格隆提议。“反正我们还有时间,不妨就当做打发消遣。埃德蒙,你刚才不是说你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那现在我告诉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他对着埃德蒙,说出了自己从小的经历,以及在这种经历当中养成的阴沉冷漠、愤世嫉俗的性格,以及苏菲到来之后给他带来的一切。
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一样,他把他们相识、相恋的所有过程,都说了出来,艾格隆甚至没有怎么美化自己,而是说出了当时他主动想要“俘获”苏菲的心态。
“我承认,我当时故意使用了种种手段追求她,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我用尽全力仰慕的人,心里却只把我当成一个无足轻重的朋友!我只想着我一定要走进她的心中,而且要留下最深刻的痕迹。”
带着些许的愧疚与些许的成就感,艾格隆说出了自己最后的感叹。
“傻瓜,你那些笨拙的调情手段,难道我看不出来吗?我只是装作没看出来而已……”苏菲听了却只觉得好笑,还弹了一下他的脑袋,“如果不是你的话,换谁来都没用呢。”
看着两个人打情骂俏,伯爵只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而现在,轮到他了。
他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把自己曲折坎坷的人生经历,以尽量平静的语气,原原本本地讲述给了苏菲。
从含冤入狱,到遇到义父神父,到情同父子的两个人意外被陛下所救,再到接下来为陛下效劳的种种经历,到大仇得报,到和梅尔塞苔丝的重逢,最后到和瓦朗蒂娜的订婚……他简单地讲述了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
苏菲先还是表情颇为轻松随意,但是很快,她就被这个故事所吸引了,非常认真地倾听了起来,为其中的跌宕起伏而动容。
到最后,她经不住也感慨了起来。
“何等曲折的人生!何等悲惨又何等幸运的人?命运女神真是能够开出这样的玩笑啊……”
而这时候,她也明白了,伯爵究竟是何等人物,又究竟为何得到艾格隆如此宠幸。
“伯爵先生,经历这一切的人,要么会被仇恨和对世界的怨恨所扭曲,变成无可救药的魔鬼,要么就会变成一个圣人,我看您就是后者了。但愿权力不至于在日后腐蚀了您,不然那就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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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外甥
阴雨连绵的初冬,那潮湿冷冽的空气,让卢瓦尔河畔的枫丹白露显得了然无趣。不过,在几天的阴郁之后,枫丹白露宫终于迎来了自己久违的晴天,而这一天的早晨,年轻的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在宫中的花园里悠闲地散着步,享受着这短暂的阳光。
作为皇室的一员,再加上父亲的显赫声名,所以他在投奔自己的“叔叔”艾格隆之后,获得了极大的礼遇,除了头衔之外,他自然是宫廷当中也有自己的住处。
不过自从当上军官之后,为了表现出以身作则,他平常都和自己的部下们住在枫丹白露郊外的军营当中,只有休假的时候才会返回到宫里面。
出于一位职业军官的习惯,即使是在这个休假的时间里,他也身穿着骠骑兵军官的制服,还戴上了最近获得的勋章,正是这勋章,再加上骠骑兵华丽的制服,将这个年轻人衬托得英武不凡。
这枚勋章,是陛下为了表彰他之前在平叛战争当中所做出的贡献而特意颁发的——虽然他家世显赫,但是他能够获得此项殊荣,并非是出于家世,而是实至名归。
在整个军事行动当中,他率领自己的部下出色地完成了每一项任务,无论是沿路保护艾格妮丝,还是接下来的侦察行动,再到平定叛乱、亲手俘虏“匪首”,他都做得极为妥当。
心满意足的艾格隆,在回来之后,立刻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把针对贝里公爵夫人的悬赏发给了他和他的中队,荣誉和金钱立刻就被毫不吝啬地抛洒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头上。
任何一个年轻人,在得到如此荣誉之后,都会满心自豪和骄傲,奥古斯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即使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忘乎所以,而是按照自己之前的承诺,把获得的金钱赏赐都分给了部下——反正,对他来说,多几万法郎少几万法郎根本没有区别,他有更远大的理想。
他的理想,自然就是追随已经过世的父亲的脚步,成为帝国军队最高层的指挥官之一。
而他优秀的表现,也让他在陛下的垂青之下,还得到了包括苏尔特元帅在内的陆军上层人士们的注意,这个小小的上尉,现在已经被暗中认定为了陆军未来的明日之星。
他现在还太过于年轻,所以还只能担任低级军官,但是所有人都相信,只要假以时日,这位亲王殿下一定可以成为帝国陆军的最高领导人之一,担任陆军大臣或者总参谋长——而且很多人还盼望着这一天早日到来。
前途远大又英俊帅气的年轻人,在宫廷当中自古以来都是最受欢迎的“抢手货”,奥古斯已经明确察觉出来了,有几位年轻的贵妇和小姐明里暗里在向他暗送秋波。
如果他有这个心的话,他完全可以私下里来几次罗曼史,享受自己快乐的年轻时光,丰富自己的“履历”,不过他却没有那么做,而是对这些勾引和挑逗装作视而不见。
他这么做,当然也有他个人的理由。
第一,他和他的父亲欧仁亲王一样,本身的性格就比较古板方正(欧仁也是淫乱成风的波拿巴皇室里,行事作风最好的一个,和妻子极为恩爱);第二,他从小是在德意志长大的,那里(相对而言)比较严肃刻板的风气,也让他更加喜欢自律一些。
而且,他的母亲也经常在私下里暗中告诫他,为了保持“家名”,希望他能够在未来和某位王族的公主联姻,而她也在努力为这件事运作,所以有这个“远期目标”,就让他更加对搞什么罗曼史不感兴趣了。
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正当奥古斯悠闲地散着步的时候,他明显察觉到了,一位穿着长裙、打着小阳伞的贵妇人,正在一步步地向自己靠近。
奥古斯立刻察觉到,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又一个来搭讪的吗?他闪过一个念头。
随之而来的不是兴奋,而是厌烦,他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准备挪动脚步,不着痕迹地避开这位尊贵的女士,以免还要多费唇舌。
不过,随着女士距离的接近,他很快就依靠着自己视力认清楚了贵妇人的样貌——居然是他认识的人。
准确来说,是他的小姨妈玛丽亚公主。
能够摆脱无聊的搭讪,让他心里松了口气,但是旋即他又紧张了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任性的小姨妈。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却很清楚,在陛下登基之下,她就已经跟着访问法国的妈妈一起偷偷地来到了巴黎,和陛下私下里密会,甚至还隐藏身份参加了陛下的加冕礼。
她这么做,肯定不是因为对法兰西帝国有什么感情,很明显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和陛下的私情。
奥古斯知道这些,但是他又不敢到处对外人说,所以也只能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深处了。
如果只是私下里这么做,那也罢了,可是这位小姨妈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却更是让他无言以对……她公开亮明了身份,以官方的理由来到了枫丹白露,然而还仗着陛下的撑腰,几次三番和特蕾莎皇后分庭抗礼,以至于惹出了一大堆的流言蜚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的所作所为,自然让她的风评急转直下,虽然不至于连累了奥古斯和马西米连两兄弟,但同样也让他感觉都按脸上无光。
正因为如此,所以为了不惹得外界讥笑,他也主动疏远了这位小姨妈,平常很少走动。
而现在,这位任性妄为的小姨妈,却主动找上了他,这可真是让他感觉头大。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自己的亲戚和长辈,而且两个人同样来自于巴伐利亚,也算是“同乡”,所以哪怕奥古斯心里有点不知所措,但是终究没有选择跑开,而是无奈地向走近过来的姨妈行礼致敬。
“玛丽亚姨妈,早上好。愿您心情愉快。”
“奥古斯,早上好。”相比于他的郑重,玛丽亚公主却显得轻松随意许多。
她走近到了他的面前,仔细打量着这个高大英俊的外甥,最后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嗯,你一下子变成一个帅小伙啦!”
明明之前不是见过好多次了,怎么搞得好像多年未见了一样……奥古斯忍不住心里吐槽。
不过在表面上,他还是保持着那种恭敬的样子。
说句老实话,虽然身为小辈,他不应该去管“长辈”的事情,但是对陛下和玛丽亚姨妈的事,奥古斯还是有点不以为然的。
在他看来,陛下风流浪荡虽然算不上什么“过错”,但是因此就和皇后陛下失和,那就太得不偿失了,皇后陛下没有犯过任何过错却因此得咎,实在无辜;而玛丽亚姨妈,那就更加过分了,明明年轻未婚,却要这样肆意妄为败坏自己名声,属实是太过于胡来。
但是即使心里这么想,他又能怎么办呢?只能装作视而不见了。
“您也和之前一样风采照人。”他只能这样应付了事。
他的回应很礼貌,但也保持着些许的疏远距离,玛丽亚当然能够听得出来,但是她并没有当一回事,反而兴致勃勃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听说过你之前的事迹了,干得真是漂亮啊,年纪轻轻就立下了这样的功勋,真是了不起。今天我正是来向你祝贺的……孩子,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你的表现感到非常骄傲,想必我的姐姐此刻也在为你高兴得难以自制吧……”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玛丽亚姨妈深情的感慨,在刹那间也轻易地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奥古斯一下子就被感动了,因为他看得出来,姨妈是真心的为自己感到欣慰。
虽然不明白今天的她怎么突然这么通情达理,但是他还是感到很开心。
“谢谢您的鼓励,姨妈。不过,我现在立下的功勋还不值一提,我接下来还需要更加努力,才能回应陛下和母亲的期待。”于是,他也诚恳地回答,“我的母亲最近也写信告诫我,虽然她为我感到非常骄傲,但现在还不是骄傲自满的时候,我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真是正直又可靠一家啊,果然绝配呢……”听完之后,玛丽亚似乎深有感触。“我很羡慕他们这对,太羡慕了。拿破仑皇帝虽说当初强迫了我们一家与博阿尔内家族联姻,但从结果来看,他做了一件大好事。”
他的母亲奥古斯塔公主,是她的长姐,嫁给欧仁亲王之后,两个人琴瑟和谐,彼此忠诚,从未出过绯闻。即使亲王遗憾地早逝,守寡的夫人也没有闹出过什么风流韵事,反而隐居了起来,一心一意照顾几个亡夫留下的孩子,最终把他们都养大成人。
老实说,玛丽亚(苏菲)还是挺羡慕的。
如果能够选择,她也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和姐姐一样,被指婚嫁给帝国的皇太子殿下,然后两个人一世厮守。
只可惜,命中注定她无法嫁给自己最心爱的人,罪孽从一开始就已经铸成了。
既然已经铸成了罪孽,那就要一条路走到底,绝不回头,哪怕面前是万丈深渊也无所谓——
在一番暗中的感触之后,苏菲重新收敛了精神。
今天她主动找机会接触奥古斯,一方面确实是想要看看自己多年未见的这个外甥;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自己(以及玛丽亚)拉拢他们兄弟两个,以便在未来为两姐妹得到保命的“王牌”。
奥古斯虽然年轻,但是他成为近卫军的高级军官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只要他愿意出手保护姨妈,那就算发生什么“意外”,也不至于酿成大祸了。
不过,这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从两个人一见面,苏菲就已经察觉到了,奥古斯对自己显然有些疏远。
玛丽亚,你在干嘛?!这么久了连自己的外甥都没有笼络住……她忍不住在心里抱怨。
不过她倒是也理解,毕竟奥古斯一来就服役参军,两个人见面机会本就不多;而且她的行事作风,性格方正古板的奥古斯显然也不会欣赏,选择疏远也太正常了。
为了消除这个外甥的疏远心理,她只能大打感情牌,不断地暗示,自己是她母亲的好妹妹,不能把自己看成“外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的努力,也显然起到了一些效果。
奥古斯抬起头来,打量着自己的这位令人头疼的姨妈。
她精致的面孔,以及华贵的装扮,让人印象深刻。
确实非常漂亮,甚至比自己母亲还要漂亮。
可是,知晓她所作所为的奥古斯,却怎么也无法在心中把她和母亲相提并论。
但是就算如此,这也是自己的姨妈啊……他心里叹了口气。
“谢谢您如此尊重我父母亲。但其实……”他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姨妈,“您也不需要单纯羡慕而已,您如此美丽,风华正茂,又是王室的公主,如果您愿意的话,不也能够和我母亲一样,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庭吗……?”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但是后面的话其实也昭然若揭了——“何必与一位有妇之夫勾搭在一起,无端地消耗自己的人生呢?”
如果是玛丽亚的话,听到这里已经快要跳脚了,但是站在这里的是苏菲,所以她非但不会觉得难受,反而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小骄傲。
“所以,我不也在努力争取属于我自己的幸福吗?我被命运夺走的机遇,我要亲手从命运女神那里抢回来……而在这一点上,我是绝对不会犹豫和退缩的。”苏菲微笑着回答。
这个回复,让奥古斯心里颇为无语。
他不明白姨妈怎么突然还为这种事骄傲上了。
但是他显然也看得出来,姨妈是不打算“改变初心”,远离陛下,远离这一切是非了。
“看上去,你在对我们的事不以为然咯,奥古斯?”就在这时候,苏菲突然问。
“我……”奥古斯顿时就尴尬了起来,最后,他只能低着头,“我确实不太能理解。但是,陛下行事,本就不需要我来理解,我只需要遵从命令就可以了,这是我作为军人的本分。而且,这些事,也绝不会影响到我对陛下的尊敬。”
“那么,这一切不是很清晰了吗,奥古斯?也许在你看来,我们做了错事,但我们乐在其中,而且我们也不会害到其他人,我们只希望就这样下去就好了,难道有什么不行吗?”苏菲笑着继续说了下去,“为了陛下,我们今后好好相处吧。也许以后我们还可以互相帮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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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召见与拖延
“为了陛下,我们今后好好相处吧。也许以后我们还可以互相帮忙呢……”
“玛丽亚”的话,并没有让年轻人热血沸腾,恰恰让他陷入到了沉吟当中。
他虽然涉世未深,但毕竟不傻,他已经明显看得出来,姨妈这是在拉拢自己。
可是这种拉拢,真的是好事吗?
作为旁观者,姨妈一直以来的“胡作非为”,他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姑且不谈道德上的问题,光是作为“客人”,和宫廷的“女主人”作对,就已经非常危险了。
所以就本心而言,他根本不愿意介入到姨妈和皇后陛下的纷争当中,更愿意继续置身事外。
不过,要是当面严词拒绝姨妈,那似乎也不妥。
他是一个非常正直甚至固执的年轻人,重视亲情,玛丽亚就算再怎么样“作”,那也是他的姨妈,他很难摆出冷脸拒人千里之外。
而且,就算不谈两个人的亲戚关系,陛下的意志也不可忽视。
他知道,特蕾莎皇后绝不是什么软弱无能的人,她能够在来到法国之后,这么快就一手搭建起宫廷的框架,并且让它正常运转,魄力可想而知,而这样的人,却无法压服自己的姨妈,那就说明背后陛下一直都在暗中支持她。
她有陛下做靠山,自己难道能够轻易地拒绝她的橄榄枝吗?
正因为如此,奥古斯顿时就犯了难。
面对艳光四射的贵妇人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他甚至暗自有些叫苦不迭,怀恋起了不久之前艾格妮丝小姐那谦逊低调的风范。
唉,要是每个贵妇人都跟艾格妮丝小姐那样,该多省事啊……他心里忍不住哀叹起来。
“怎么,奥古斯,你不愿意和你的姨妈好好相处吗?”眼见奥古斯一直没有答话,苏菲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就出言催促。
这下,奥古斯终于躲闪不下去了,于是他硬着头皮做出了回复。“您是我的姨妈,更是我在这里为数不多的亲人,我……我怎么可能不尊重您呢?无论怎样,如果能够对您有所帮助的话,我很乐意去做。”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当然,我所说的,也仅限于合法的事,违法乱纪的事情请恕我无法办到。我母亲时常教诲我,我们身为王族本来就已经属于上帝的垂青,如果利用自己的身份为非作歹的话,那就等于是犯下了双倍的罪孽。姨妈,难道您不认为是这样吗?”
嘿,违法乱纪……我哪天没在干?
看着外甥吞吞吐吐的样子,苏菲心里只想冷笑。
不过她也知道,以奥古斯的性格,能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错了,不能再继续给他压力了。
说到底,她并不介意自己身边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反正无论是“好人”“坏人”,都有各自的作用。
她也没打算过让奥古斯做什么违心的事,只要能够让他和自己姐妹友好,并且在万一某个关键时刻出于亲情帮自己一把,那就足够了。
“唉,这么紧张的样子,还真是像个孩子啊。”于是,她噗嗤一笑,接着又拍了拍外甥的肩膀,“放心吧,奥古斯,我绝不会去让你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或者把你带坏,不然你的母亲怎么可能饶过我?我这辈子都没脸见她了……我只是说,咱们以后多走动走动,毕竟我们在这里也就只剩下这几个亲人了,如果互相疏远的话,那岂不是很孤单吗?”
看到姨妈这么说,奥古斯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他不仅仅是个骑兵军官,同样也有着骑士心态,既是长辈又是贵妇人,他天然也会有几分“尊重”,只要姨妈不让自己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那他当然也不会介意和以后姨妈多走动。
经过这样一波小小的插曲,两个人之间的芥蒂也少了很多,很快,他们就开始谈笑风生,奥古斯也很久没有和人聊得这么愉快了,于是兴致也逐渐高涨起来。
就在这时候,苏菲突然又挑起了另外一个话题。“对了,奥古斯,你应该听说过,我为陛下的堂兄撮合了一门亲事,让梅克伦堡·什末林家族的公主嫁给他。”
其实这是玛丽亚借着母亲和外祖母的关系网想办法撮合的,不过苏菲当然毫不客气地把功劳抢了过来。
“是的,我听说过了。”奥古斯连忙回答,“听说这位公主性格谦逊而且很随和,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想必她以后可以为皇室带来更多欢声笑语。”
“既然陛下的堂兄配得上这样的对象,那么作为陛下的侄子,你也可以配得上类似的——”苏菲悄悄放低了声音,然后略带调侃地向他承诺,“奥古斯,姨妈以后也会为你上心的,一定会为你找到一位家世更好的公主——”
奥古斯毕竟年轻,所以顿时脸色发红了。“我……我还没有考虑过类似的事。”
“有什么不能考虑的吗?你和陛下名为叔侄,但年纪也差不多,陛下现在都有几个孩子了。”苏菲不以为然。
“这个……这个嘛……”奥古斯更加脸红了,“我只能听从母亲的安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到原本一脸正值刚毅的外甥,此刻却是如此羞涩的样子,苏菲心里禁不住更加好笑。
不过,她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认真的。
毕竟,哪怕不考虑功利方面,为自己外甥找个合适对象也是件好事,算是帮助长姐了却心中的郁结。
随着波拿巴家族地位日益稳固,博阿尔内家族的地位也势必会水涨船高,到时候在王公圈子当中的“议价权”也会随之上涨,而且这个家族的名声要比波拿巴家族更好得多,奥古斯更是个正直英俊的大好青年,所以只要有心的话,完成这项任务应该没那么难。
当然,她并不打算从奥地利这边找,毕竟如果把哈布斯堡家族某个旁系的公主嫁给他的话,虽然“般配”,但无形中又给特蕾莎增加了底气,她可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这也是她纠结的地方,以后她要执掌哈布斯堡帝国,所以就利益而言,波拿巴家族和哈布斯堡家族联姻越多越好,但问题出于对特蕾莎的敌意,她又不愿意让这种事多次发生。
比如,法兰西帝国的皇太子弗朗索瓦,以后应该不应该延续父亲和祖父的“传统”,再娶一位哈布斯堡公主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感觉就好像特蕾莎“得逞”了一样,因为她知道,特蕾莎一直试图说服丈夫,再准备两国皇室的第三次联姻。
一想到这个看似“遥远”的问题,苏菲一下子突然陷入到了纠结当中。
奥古斯也看出了姨妈此刻的心不在焉,所以他也非常绅士地选择地沉默不语,等待姨妈重新找回思绪。
过了片刻之后,苏菲总算取回了思绪,她抱歉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走神了。”
“没关系的,姨妈,和您交谈让我非常愉快。”奥古斯礼貌地回答。
“嗯,那今天我们就聊到这儿吧,以后有空的话我们再见。”苏菲点了点头,然后向外甥挥手告别,接着,她裙琚飘扬,转身离开。
而奥古斯连忙站在原地,一边挥手一边目送着姨妈远去。
他的心里则在暗想,今天的姨妈好像行事作风和往日不太一样,虽然还是非常强势,却少了一点点飞扬跋扈的感觉,倒更像是一个亲切的长辈一样。
也许,在她心里,自己毕竟也算是亲人,所以没有太刻薄吧。他在心里找到了一个理由。
而苏菲在告别了奥古斯之后,很快就在侍女的陪伴下,又返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随着计划的进行,她现在的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了,她必须抓紧留在枫丹白露的这仅剩的时间,为妹妹想尽办法牵线搭桥,创造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相应来说,也是为了未来的自己)。
不过,也许是因为和人聊天太久,精力耗费太多的缘故,她总有一种精神萎靡不振的感觉,甚至隐隐之间还有一种呕吐的欲望。
作为一位“过来人”,她当然知道,这是早期怀孕的征兆。
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还是反应这么大啊?她也只能在心里郁闷。
好不容易回到住处之后,她拿起装着饮品的杯子就给自己灌了一口,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
而这时候,她只想着好好躺在躺椅上小憩一会儿。
然而,这个小小的愿望,却还是被现实无情打破了。
一位夫人悄悄地来到了她的跟前,然后无声地向她行礼致敬。
如果是其他人,苏菲肯定会怒斥这种“无礼”之举,然而对她,苏菲却只能听之任之。
因为她从妹妹那里知道,这位夫人,是费尔南·德·莫尔塞夫伯爵的遗孀、梅尔塞苔丝夫人,也是宫廷当中指派给自己身边的首席女官,地位尊崇,绝不是自己可以随便吆三喝四的随从。
正因为知道她身份非同一般,所以苏菲在来到枫丹白露之后,一直小心翼翼地应对着她,能躲就躲,总算才把对方应付了过去。
不过,苏菲能够明显感受得到,这位夫人,绝不是什么好糊弄的糊涂蛋,相反她倒是颇为聪慧,心思缜密。
在两个人为数不多的见面当中,苏菲甚至能够感受得到,她看着自己的视线,好像隐隐约约当中有一丝疑惑。
当然,哪怕她再怎么聪明,她肯定也不敢想象,面前这位“玛丽亚”公主,其实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吧。
算了,只要能够撑过这最后的时间,随便她怎么想去吧,到时候自然有玛丽亚来对付她。
为了不让对方看出端倪来,苏菲懒洋洋地从躺椅上抬起头来,看着不期而至的女官,“梅尔塞苔丝夫人,您……您有什么事情要禀告吗?”
“公主殿下,我奉命来转告您,皇后陛下有要事要召见您。”梅尔塞苔丝一边行礼,一边用极为恭敬的语气回答。
“找我?她找我有什么事吗?”苏菲没好气地问。
“皇后陛下的圣意,并不是我能够妄自揣测的。”梅尔塞苔丝仍旧保持着谦恭,“不过,从她的口风来看,她应该是想要和您商议什么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商议……我们有什么好商议的。苏菲在心里冷笑。
而她此刻也确实没有心情再见特蕾莎。
“我……我现在身体不适,改个时间再去觐见她吧。”于是,她随口回答。
“您身体不适吗?”梅尔塞苔丝顿时有些惊讶,然后向前迈动了几步,注视着此刻面色难看的苏菲,“那我找御医来为您诊治一下吧——?”
开什么玩笑,怎么能让医生来检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梅尔塞苔丝此刻的眼神只有关切,没有丝毫恶毒,但面对她的注视,苏菲却陡然感到紧张了起来,原本就已经不舒服的胃,也随之翻江倒海,差点就要呕吐出来了。
苏菲花费了极大的力气,压制住了这种呕吐欲望,但是她的声音,却不可避免地变得衰弱了起来,“不……不必了,我只是有些过度疲劳而已,不需要劳烦医生。”
她的语气虚弱,但是态度坚决。
而这种奇怪的表现,让梅尔塞苔丝心里更加疑惑了。
“您……您真的没事吗?”她忍不住再追问。
如果是旁人,这么没眼色,苏菲肯定已经忍不住开骂了,但是从妹妹的叙述当中,她知道,在妹妹“遭遇奇耻大辱”的那一天,这位夫人是唯一一个说好话的人,所以她多少也带了几分尊重。
“我已经说了没事了,我只想一个人静下来休息,请您先退下吧——”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面对“玛丽亚”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梅尔塞苔丝并没有生气也没有焦躁,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殿下,我当然体谅您的心情,不过,我也请求您别让我太为难了。我总不能回去告诉皇后陛下,您托病拒绝见她,同时也拒绝诊治吧……这实在有点无礼了。”
有什么不可以吗?苏菲差点脱口而出。
但是她此刻的理智告诉她,绝不能意气用事。
要是跟对方闹翻,然后她看出什么问题来,那接下来恐怕就不可收拾了。
她只能尽最大努力,调匀呼吸,抑制住了生理上的不适感,让自己显得平静和正常。
既然躲不过,那先尽量拖时间,让自己熬过生理不适再说。
“夫人,我听说了您和伯爵的事,不得不说,我为您的遭遇感到极度的同情和遗憾。”接着,她突然转开了话题,“您是命运的受害者,但即使如此,您还是坚强地面对了现实并且努力地迎接新的生活……对此,我只能感到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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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同情与未来
“您是命运的受害者,但即使如此,您还是坚强地面对了现实并且努力地迎接新的生活……对此,我只能感到钦佩。”
“玛丽亚公主”的话,让梅尔塞苔丝的心里一阵抽痛,她没想到,在这个意外的时间,由一个如此意外的人,揭开了自己往昔那些不堪回首的伤疤。
“您……您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她忍不住问。
“我最近结识了伯爵先生。”苏菲简短地回答。“从他口中我得知了一些过去的事。”
虽然她没有明确说到底是哪位伯爵,但是此时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他……他居然会跟您说这些?”梅尔塞苔丝半是惊讶,半是羞恼地问。
确实,对她来说,过去那些事,既是伤痕,也是耻辱,光是回想起来就会感觉到心如绞痛,她宁可把它们埋藏在内心深处,永远不和人提起。
结果,那个埃德蒙,居然就在别人面前一口气把事情都说了?而且,还是当着如此不合适的人面前说?(她倒不是讨厌玛丽亚,只是觉得玛丽亚平时为人轻佻,不适合知道这些沉重、而且牵涉到太多秘密的往事)。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感到如此羞怒——
埃德蒙,难道在你眼里,我们曾经的事,已经可以这么轻易地成为谈资了吗?!她忍不住在心中质问。
看到夫人此刻的反应,苏菲顿时就大概猜到了她此刻的心中所想。
虽然她现在也心神不宁,但是她很快还是出言帮埃德蒙辩解,“啊,请您不要误解,他绝对没有把这件事当成谈资的意思,恰恰相反,回忆起这些往事,我可以明显看得出来他心中的沉痛和遗憾。而且,他是因为陛下提及了此事,所以才被动地告诉我这些的。”
经过苏菲的解释之后,梅尔塞苔丝心中的愤怒才渐渐地褪去,总算镇静了下来。
她又对自己刚才的愤怒感到有些后悔,于是轻轻叹了口气。
“唉,公主殿下,让您见笑了。我这荒唐的一生,以及凄惨的结局,都是因为我选择了背叛爱人而遭受的报应……实在不值得您挂齿。”
“这话怎么说的?我可不觉得您做错了什么。”苏菲断然摇头否定了夫人的话,“背叛!这从何说起,您是受害者,您眼睁睁地看着爱人在订婚仪式上被捕而无能为力,这难道是您的错吗?而且,他被捕之后,您孤苦无依,在当时那个混乱的世道里,连谋生都非常艰难,而未婚夫又身陷囹圄、生死未卜,您选择和情同兄妹的费尔南结婚又有什么过错呢?上当受骗是骗子的责任,而不是受害者的责任,现在您落到如今的处境,也根本不是什么报应,而是那个该死的骗子坑害的,所以您千万不要如此自责!”
原来是陛下……梅尔塞苔丝总算明白过来了。
她当然知道,埃德蒙对陛下是何等忠诚,所以在陛下和玛丽亚面前,他自然也只能知无不尽。
话说回来,当时他们两个是怎么厮混的?这个问题就不能再深究了……总之,不能怪埃德蒙,他也是不得已。
缓过劲来之后,看到一贯骄横跋扈的“玛丽亚公主”,居然一反常态,如此通情达理地安慰自己,梅尔塞苔丝几乎差点哭了出来。
这些秘密她不能对外人说,心中的痛苦和悔恨也都只能一个人咽下去,甚至还要“大度”地劝过去的爱人另寻良配,其中万般滋味,简直堪称炼狱般的煎熬。而在这种情况下,来自公主殿下的安慰,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谢谢您……殿下。”于是,她微微笑了笑,向玛丽亚表示了感谢,“您这份好意,我心领了。请您放心吧,即使遭受了如此惨痛的打击,即使人生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但接下来我还是会好好活下去的,这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我的孩子,一个母亲没有资格抛下自己孩子独自去死——对我来说尤其是如此。”
梅尔塞苔丝的话,让苏菲感同身受,因为她同样也疼爱自己的女儿。
而除了共情之外,她心里更多的是庆幸,因为刚才眼看已经被夫人看出不对劲了,她急中生智“打感情牌”,没想到果然有用,夫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开了。
既然已经起了效果,那么她自然要加大力度。
“您能够想得这么开,那我就放心了。确实,虽然您遭受了足以令人崩溃的惨痛打击,失去了太多东西,但是现在客观来看,您却还得到了不少东西,您是宫中的女官,是众人尊重的伯爵夫人,也深得皇后陛下的信任,这些都足以让您有机会去重建未来的生活,而我相信您肯定做得到的。”
“还有什么未来呢?我的‘未来’,早已经在‘过去’就已经丢得精光了。”回应她的,只是梅尔塞苔丝无奈的苦笑,“至于伯爵夫人这个头衔,对我来说意味着欺骗和耻辱,我并不以此自豪。但即使如此,我也不得不继续顶着它,因为这是我留在宫廷任职的关键,也是我儿子未来的资本,我只盼着他尽快成年,这样我就可以轻松抛下这些东西,痛痛快快地回到家乡马赛隐居去……到那时候,一切就都跟我没有关系了,就让阿尔贝带着他的才能和志向,清清白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苏菲刻意拉近距离的缘故,梅尔塞苔丝在心理上对她也亲近了许多,甚至无意当中也透露了自己对未来的打算。
苏菲心里有些同情,但是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因为这毕竟是夫人深思熟虑之后的人生规划,不可能是自己轻飘飘几句话就能够触动或者改变的。
反正,她也实现了目的。
现在,是时候再转入正题了。
经过这一下子的调整,苏菲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也缓过来了不少,至少可以做到毫无破绽了。
于是,她故意长叹了口气,也摆出了一副黯然的样子来。
“唉,您这么想也挺好的,虽然隐居会让您失去现在的尊荣和权势,但至少也会让您远离一切纷争和喧嚣,让您可以心平气和地度过余下的人生。”说到这里,她又苦笑了起来,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就不一样了,我从小就好斗,而且从来都停不下来,所以我大概会一直这样下去吧,哪怕我不好过,我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看到玛丽亚这番宣言,梅尔塞苔丝也忍不住想要劝她,可是话到嘴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毕竟,她可是深知内情,知道玛丽亚在特蕾莎皇后那里受过何等的屈辱,这种“耻辱”对一个女性来说,足以成为不可磨灭的仇恨,更何况还是玛丽亚这种性格刻薄固执的性格了。
所以,劝又有什么用?还不如现实点,提醒她小心一些。
因为刚才的交谈,她本来就在心理上颇为亲近玛丽亚,而此刻,出于内心的同情,她忍不住稍稍跳出了自己的“身份”,转而小声提醒玛丽亚。
“殿下,您也不必太过于紧张,其实皇后陛下这次召见您,也并非是要为难您。恰恰相反,她是想要向您征询一下意见,看看怎样营建泰奥德兰德公主未来的私宅。”
得到了这个情报之后,苏菲也果然放下了心。
奥德兰德公主的私宅就是她给艾格隆的提议,她却没想到,特蕾莎这么快就准备开始落实了。
而且,她更加不明白,为什么特蕾莎突然就这么大度和体贴了——以她的智力,应该完全看得出泰奥德兰德只是个幌子,那个私宅势必是玛丽亚以后常用的,以她原本的性格,应该是绝不参与才对,更别提主动出钱了。
事情反常,就必然有什么隐情。
苏菲想了片刻,却仍旧找不到丝毫头绪。
而且她突然想到,特蕾莎的理由如此光明正大,自己是不可能推脱开的,如果自己再拖下去一直不见她,那只会更加惹起旁人的疑心,而且客观上也越来越难以掩饰。
那还不如现在就解决。
反正,她可没有一丁点惧怕特蕾莎,任凭她有什么图谋,自己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于是,她下定了决心,然后重新看向夫人,“好吧,夫人,我谢谢您对我的提示。在您的处境之下,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为不容易了,我因此也感恩在心。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让您太为难……所以,请您回去复命吧,我马上就去觐见她。”
玛丽亚公主松了口,自然让梅尔塞苔丝心里如释重负,不过她也有点担心公主殿下现在的状态,所以好心地又提醒了一句,“如果您现在真的很不舒服的话,其实休息一下也无妨,明天去觐见她也不迟,这方面皇后陛下还是很好说话的……”
“不,不必了。”苏菲摇了摇头,谢绝了夫人的好意,“我刚才是有点不舒服,不过和您共处了一会儿之后,我的身心都已经好转了不少,也许是您的精神力量和您的高洁心灵,让我的灵魂也随之得到了洗涤吧……总之我焕然一新了,就算面见皇后陛下,也绝不会失态。”
苏菲的夸张恭维,让梅尔塞苔丝简直哭笑不得。
但是,哪怕明知道她只是随口说的,能够听到一位公主如此恭维自己,那任谁都会很开心的。
“您最近成熟了不少……看来,虽然挫折并非好事,但是至少它也能教会我们很多东西吧。”于是,她也发自内心地恭维了一下玛丽亚,“我衷心祝愿您以后能够得到更加顺畅的人生,殿下。”
说完之后,她恭敬地向苏菲行礼告退,然后又悄悄地退出了房间回去给特蕾莎复命。
等她走后,如释重负的苏菲,重重地吸了几口气,以此来平复自己此刻的身心。
她心想,玛丽亚果然也没有看错人,这位夫人确实对自己相当友善。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梅尔塞苔丝夫人是一个品性高洁但同样很有傲骨和原则的人,所以,虽然她会出于同情心,在职权范围以内,给予自己或者玛丽亚一点照顾,但是,想要“策反”她,让她反过来帮助自己对付特蕾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是特蕾莎一手拯救了她支离破碎的人生,让她的生活还有奔头,所以知恩图报的她,是绝不会背叛恩主的。
所以,现在这就是两个人相处的极限了。
但即使如此,这也挺不错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知道一切故事的苏菲,反而希望看到梅尔塞苔丝能够在未来拥有更好的人生,她也愿意暗中提供一些帮助。
比如帮一帮她的儿子就挺不错。
很快,苏菲又将这些杂念都甩在了脑后,然后集中了注意力,重新梳妆打扮了一下,接着,她带着自己身边的侍女走出了住处,前去觐见皇后陛下。
一路上,她面色沉静,哪怕周围投来意外和异样的视线也不为所动,就这样来到了特蕾莎的会客厅。
在女官通报之后,大门被缓缓地打开了,而苏菲毫不犹豫、也毫无畏惧地走了进去。
而这时候,她果然看到了端坐在沙发上的特蕾莎。
不过稍稍出乎她预料的是,在特蕾莎身边,还站着一位留着金色长发、极为美貌的青年妇人。
她略作迟疑,就很快认出了对方。
是特蕾莎身边最得力的助手,爱丽丝·德·特雷维尔夫人,同时也是艾格妮丝的姐姐。
这样的人,自然绝不是什么小人物。
而此时,苏菲也察觉到,爱丽丝虽然表面上微微垂首,恭敬地站在一边,但实际上却在不露痕迹地注视着自己,好像是在估量什么一样。
想看,那就让你看个够吧。苏菲心里冷笑。
虽然这位爱丽丝夫人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是既然她连特蕾莎都不怕,那自然也不会把特蕾莎的跟班也放在眼里。
所以,她反而镇定地走到了特蕾莎的面前,自然从容地向对方屈膝行礼。
“皇后陛下,我奉您谕令而来。愿您万事顺遂!”
她的礼数周全,却没有多少恭敬,而特蕾莎却也没有丝毫动容。
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平静地向苏菲点了点头。
“请坐,殿下。我接下来要花费您一点时间,请您不要介意。”
“能够得到皇后陛下的拨冗接见,这可是我的荣幸,我怎么会介意呢?”苏菲仍旧是微笑着应对,看似恭敬备至,实则毫不客气地坐到了特蕾莎的对面,并且迎接着主仆二人的审视。
“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呢?”接着,她从容而且客气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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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风波遂停
“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呢?”
“玛丽亚公主”的反客为主,让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面色微变。
特蕾莎自然就不必说了,她一直都极度厌恶玛丽亚,此刻看到她居然还这么跳,自然心里十分恼火。
只是,现在的她毕竟已经“习惯”了很多事,而且在旁人面前她不想丢了皇后的脸面,所以,她在怒火上涌之后,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当然,在心里,她又记下了一笔账)。
而对爱丽丝来说,她的触动要更大一些,之前她已经多次听说过玛丽亚公主的飞扬跋扈了,但两个人毕竟没有实际接触过,而现在看到她居然当面在皇后陛下面前这么嚣张,心里自然也很不舒服。
特蕾莎对她有恩,她也一直鞍前马后地跟在特蕾莎身边,效臣仆之劳(除了一点点谁也不知道的小小的背叛之外),她内心对特蕾莎也是颇为尊敬的。
正因为如此,看到玛丽亚居然如此对待特蕾莎,她心里自然也非常不爽。
不过,她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没有皇后陛下开口那根本没有自己说话的份,所以她也只是淡淡地将这种“不爽”埋藏在内心当中,脸上也装作浑然无事。
于是,在房间内出现了短暂而且尴尬的沉默,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吩咐可谈不上,只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而已——”特蕾莎很快就调整了情绪,然后装作浑然无事,重新开口了,“之前我听我的丈夫说,他打算为即将出嫁的泰奥德兰德公主修建一座私邸,作为她以后出访法国时居住所用。考虑到您毕竟是她长辈和监护人,所以,我把您请过来,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因为刚才已经得到了梅尔塞苔丝夫人的“剧透”,所以苏菲这下倒是有了心理准备,一点都不惊诧。
特蕾莎的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是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其实这就是送给玛丽亚所用的,只是出于颜面考虑,才拿泰奥德兰德当做挡箭牌而已。
正因为知道实情(甚至本身就是主导者),所以苏菲心里又是疑惑又是好笑。
疑惑就是疑惑在特蕾莎为什么明知道真相,居然还要主动接过这个摊子,以她的自尊心之强烈,难道不是应该远远地躲开吗?
“这是陛下一片美意,我能有什么意见呢?我只能替我的外甥女儿,向陛下致以最诚挚的感谢。她以后也绝不会忘记陛下和法国对她的恩情的。”心里疑惑归疑惑,但是苏菲场面却还是熟练地说出来了,并不肯露出破绽。
而她的回答,似乎也是在特蕾莎意料之中。于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既然您没有意见,那我们就这么办吧。我已经和他商量好了,这次毕竟是皇家内部的事务,为此滥用公帑的话实在有违我们一直以来对国民的承诺。所以这一次,我建议由皇室的基金自己拨付一应账款。”
说完之后,她又转头看了一下身旁的爱丽丝,“这位夫人您肯定也早就认识,不过我还是为您介绍一下吧,她是爱丽丝·德·特雷维尔夫人,也是我身边最为倚重的助手,既然由皇室出资来解决此事,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我打算让她来全权处理,无论是拨款、设计还是验收,她将负责这一切,想必您不会介意吧?”
苏菲对此自然也没有意见,于是她痛快地应承了下来,“当然了,我早就听闻爱丽丝夫人精明能干,心思缜密,所以她来承担这项任务,倒是让我更加放心了。”
听完之后,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爱丽丝,恭敬地向“玛丽亚殿下”屈膝行礼,而苏菲也只是淡然点头,“夫人,今后有劳您了。”
“您言重了,为皇室效劳是我光荣的义务,我很高兴能有这样的机会。”爱丽丝也谦恭地做出了回应。
接着,她又补充,“从皇后陛下那里得到了指示之后,我已经让人去巴黎近郊寻找风景优美且幽静的地方选址了,而且我还联系了巴黎的知名设计师,估计下个月他们就能够给出设计方案,到时候您和泰奥德兰德公主从中选一个最中意的设计,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准备动工了。”
“您的动作还真是快啊,这才几天!”苏菲这下忍不住感慨了,“唉,难怪您这么得器重,如果我手下有您这样的人那该多好啊……”
苏菲只是无心之言,但是爱丽丝听了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因为以玛丽亚一直以来在王室当中“投闲置散”、被边缘化的身份,她应该不会下意识地去以领导者的思路来考虑问题才对。
正是内心中的疑惑,让她忍不住抬头瞥了玛丽亚一眼,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您过奖了。”
三个人之间,看似礼节备至、其乐融融,但实际上各怀心思,气氛颇有些诡异。
按理说来,交代了这件事之后,特蕾莎就可以挥挥手,让“玛丽亚公主”滚蛋离开了,然而,特蕾莎却似乎有什么心事,一直都陷入沉吟当中坐在原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她没有开口,苏菲也不好直接拂袖而去,于是只好干坐着,等着皇后陛下开尊口。
就在这尴尬的沉默持续了片刻之后,特蕾莎终于幽幽地开口了。“我想,您应该很奇怪,为什么我居然要把这件麻烦事亲手接过来吧?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
这个问题,倒是真的勾起了苏菲的好奇心,因为她确实很疑惑。
眼见特蕾莎似乎有给自己“解惑”的意思,于是她立刻点了点头,“对这一点,我确实十分好奇。您似乎太大度了。”
“大度……这个词,真是对受伤的人最大的嘲弄啊。”特蕾莎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先告诉您吧,我这么做,绝没有跟您示好、或者想要借此来和您缓和关系的意思。”
“啊,我当然也不至于天真到这个地步了……”苏菲也微笑了起来。“所以您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为了让自己咽下这口气吧。”特蕾莎轻轻闭上眼睛,然后叹了口气,“我还记得我们不久之前的争吵,老实说,这根本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但是,至少您也让我看到了您的决心和不甘……您这种执着的,甚至接近于自毁的做法,让我明白过来了,我是无法让您自行离去的。而且,在我丈夫的偏袒之下,无论我做什么,都难以改变这个结果。”
对过去的那次争吵,苏菲当然也印象深刻,她以“玛丽亚”的身份,一边和特蕾莎唇枪舌剑,一边说出了玛丽亚心中纠结的痛苦和遗憾,甚至直接把特蕾莎说得“破防”了。
破防之后的特蕾莎,看上去似乎和过去有了些许的改变。
痛苦往往是会让人成长的,这次好像也不例外。
在其他两人的沉默中,特蕾莎又继续了自己的独白,“我当然很愤恨,甚至跟他大吵了一架,可是即使如此,我也得站出来收拾残局。是啊,因为您的复仇,因为他的任性,因为我的愤怒,我的生活已经被砸得支离破碎,但即使如此,我也得一点一点把这些碎片重新贴合起来,然后挂在墙上权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因为这就是我身为皇后的义务,不是吗?”
你终究还是想通了?苏菲想要这么反问。
但是看特蕾莎的神色,她就知道,根本就没有想通,只是忍住嫌恶,为现在的一地鸡毛收拾残局而已。
“所以,您打算怎样收拾残局呢?”苏菲镇定地问,“把我从眼皮子底下打发走吗?”
“这固然是一个方面,但也不仅仅是如此而已。”特蕾莎抬起头来,凝视着面前的玛丽亚,“我已经和他说好了,这是我最大的容忍,也是最后的。我特意花钱给您造房子,让您可以无忧无虑地在巴黎花天酒地,这也是尽了我所能做的善意,您今后如果老老实实那也还行,我就装作您从未存在过,但如果您今后还要不依不饶继续冒犯我,那我也可以让您知道,我这个皇后也不是白当的——”
先礼后兵?
从特蕾莎此刻灰白的脸色和阴郁的眼神,苏菲完全能够察觉得到,她一定是认真的。
如果事情不就此平息,而是继续再闹下去的话,她是一定会拼命了,甚至可能要想办法杀了自己也说不定。
这一瞬间,苏菲的好胜心也被激起了,她甚至有点好奇,这一切真的会发生吗?要不试试看?
算了,还是不要去试探了……就当为大家留下最后一点体面吧。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有点感慨。
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热爱文学和艺术、待人谦逊温婉的少女公主,她是完全看在眼里的。结果,在短短几年之后,她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杀气腾腾地坐在自己面前。
究竟是命运太善变,还是靠近那个混账小子就会变得不幸?
不过,苏菲也知道,以特蕾莎的执拗性格,给她再选一次,她还是要做同样的事,选择同一个意中人——只不过,会想尽办法把丈夫留在奥地利,留在自己身边吧……
这一瞬间,她几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又沉默了许久之后,苏菲终于点了点头。
“皇后陛下,您的善意,我已经感受到了,而且,我可以跟您保证,我会遵守那个约定的。今后我不会再对您不敬,让您下不来台了,而且我会自觉退出宫廷之外,除非是绝对有必要的场合,否则绝不会跑到您跟前来碍眼……这样您满意了吗?”
“满意,那怎么可能满意?”回应她的,是特蕾莎又一次的苦笑。
但是她又兴味索然地摆了摆手,“不过,就这样吧,今后请您好自为之,别再给大家添乱了。”
“我承认我确实任性妄为了一点,但是添乱的人可不止我一个而已啊……而且,您不也同样任性过吗?”苏菲不服气地反问。
“不是只有您一个,但是,只有您,让我尊严丧尽。”特蕾莎愤恨地瞪了她一眼,显然还是余怒未消。
“那么反过来说,您也让我尊严丧尽了呀。”苏菲反驳(当然是替妹妹说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们之间的尊严是能够等量齐观的东西吗?”特蕾莎冷冷地反问,“姑且不说我是皇后,您是地位疏远的公主,就算单纯从婚姻地位上来看,您也没资格和我谈论什么尊严了吧?”
……苏菲顿时哑然。
不是她理屈词穷了,而是在这种口舌之争的时候,她又感觉自己的胃开始翻江倒海了。
一瞬间,她的脸上微微变色,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拼了命才抑制住自己呕吐的欲望。
糟糕……光顾着和她对嘴,倒忘了现在什么情况了,明明早该想办法离开了才对……她心里顿时后悔。
这时候,注意到她奇怪的表情,特蕾莎和爱丽丝的视线立刻就聚焦了过来。
正因为她们的注视,所以苏菲感觉到更加紧张和难受,胃也似乎在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
正当她即将忍受不住的时候,爱丽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陡然往前走了两边,然后垂下腰来,挡在了她和特蕾莎之间,“怒视”着苏菲。
“殿下,您慎言吧,在我看来,您刚才的话已经对皇后陛下非常不敬了,甚至可以视作在违背约定——”
一边说,她向苏菲使了个眼色,而苏菲也趁机捂住了自己的嘴,无声地干呕了两下,总算才控制住了自己狂跳的心脏。
“是吗?那我……很抱歉。”苏菲总算得到了道歉,“好吧,到此为止吧。”
“好了,我送您离开吧,您别再在这里继续刺激皇后陛下了,剩下的事,我会和您处理好的。”
说完之后,她又转过身来,向特蕾莎行了礼,而特蕾莎也轻轻点了点头。
她也觉得这样继续吵下去有点丢份了,反正话也说完了,就让她早点走也好。
于是,在爱丽丝的掩护之下,苏菲勉强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两个人重新走了出去。
“谢谢您打圆场……”在出了门之后,苏菲向爱丽丝致谢。
“我什么都没有做——殿下。”爱丽丝的神态和动作更是自然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轻声回应苏菲。“我之所以这么做,也不是为了讨好您,只是希望让两位陛下不要再继续为此争吵了……您以后就老老实实地过下去吧,这对您,对所有人都好。”
即使此刻,爱丽丝还是觉得自己面前的是玛丽亚,所以也只是想要“息事宁人”。玛丽亚私下里就算怀孕了,她自己也会有办法处理,没必要让特蕾莎皇后知道并且心烦——
“就我看来,这真的已经是皇后陛下最后的善意了,请您好自为之——”
告诫完了之后,她又屈膝向玛丽亚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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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对错
在离开特蕾莎的寝宫之后苏菲,也是一阵后怕,不过也有一点点的庆幸,她没想到,一直和她没有交情、也对她冷眼旁观的爱丽丝,居然会暗中出手相助,帮助她在特蕾莎面前遮掩。
不管爱丽丝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份“人情”她是记下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这次差点在特蕾莎面前穿帮,那如果继续拖下去的话,下次呢?下下次呢?肯定是遮掩不住的。
所以,必须尽快走了。
哪怕心里有万般不舍,但是苏菲还是理智地做出了决定。
现在的离开,是为了日后更长久地相伴,这个道理她还是能够想出来的。
接下来几天里,舍不得苏菲的艾格隆,以各种名义前去“探访”玛丽亚公主,他的举止也引发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然而,不管旁人说什么,艾格隆自己却不为所动,而特蕾莎皇后也对此沉默不语,没有再发表任何意见。
很快,时间就悄然来到了苏菲预定离开的日子。
为了掩人耳目,她对外宣称自己在枫丹白露过得有些气闷,打算去乡间散散心。
虽然她的话很多人不相信,觉得这位不消停的公主殿下又要玩什么新把戏,不过倒也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特蕾莎甚至还巴不得她在自己面前多消失几天。
所以,她很顺利地执行了自己的计划。
在这一天,她悄然离开了枫丹白露,来到了宫外一个僻静的地方,而在这里,基督山伯爵和他的几位心腹已经等候在此了,不过,他们都远远地站在一边,为了防止手下看清楚苏菲的长相,伯爵还故意挡在了几个人的视线前。
苏菲看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逃离美泉宫,重温旧梦,然后又匆匆离别……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但是,这不是一场梦,而是她人生最刻骨铭心的记忆之一。
她的体内,此刻就正好有一个活生生的“证据”,这是苏菲处心积虑为自己在这趟旅途当中,寻找到的终极“宝物”。
这是一个不受上帝祝福的私生子,但是他却又将是一个帝国、一个古老的皇室家族的继承人,他会跟父亲一样优秀——苏菲对此坚信不疑。
马上,母子两个就将踏上了回国的归途,迎接他们注定的辉煌命运。
但是此刻苏菲却还是没有迈动脚步,她恋恋不舍地看着来时的路,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因为是清晨,远处还有些许的薄雾,仿佛将这个毗邻树林的空地,化作了被隔绝于世外的一方小小天地。
但是,苏菲坚信,他一定会来的。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一阵密集的马蹄声,这密集的声响,仿佛也昭示了骑在马背上的主人,此刻心情有多么急切,一直在快马加鞭。
再过了片刻之后,一匹高大的骏马,以令人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冲出了薄雾,而骑在马上的骑手,也渐渐地露出了他的样貌。
在苏菲的眼中,身穿着一身便装的金发青年,还是和往昔一样英气勃勃,俊美不凡。
这富有冲击力和生命力的景象,勾起了苏菲心中太多太多的甜蜜回忆,进而让她又喜又悲,以至于一瞬间她几乎差点忘情地抽泣起来,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情绪。
而就在顷刻之间,这匹马冲到了苏菲面前不远的地方,然后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接着,青年人又翻身下马,走到了苏菲的面前。
在发现有人骑马过来的时候,伯爵的手下们纷纷地警觉了起来,然后很快就有人注意到,来的人居然是皇帝陛下——而且是孤身一人来的。
他们疑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但是面对伯爵严厉的表情,没有人敢于多问一个字,所有人都沉默着,等待陛下离开再行出发。
而艾格隆才不会管那么多,一把将苏菲搂在了怀里。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您就这样一直留下来……”接着,他发出了最惋惜的感慨。
“别傻了,你我都知道,我们各自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你当初不也是没有为我留下来吗?”苏菲小声斥责了一句,算是对往事进行了一点小小的报复。
但是很快,她又消了气,然后轻轻地抚摸着怀中的青年,“再说了,以后又不是不能再见面了……”
“那下次又该是什么时候呢?”艾格隆反问。
这个问题,倒是让苏菲难住了。
她怀孕生子,还要调养身体,至少也要一年时间,而且就算一年以后,她也未必能找到更好的机会过来,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以至于她也无法做出确切的保证。
她也知道,以自己爱人的智慧,自己随口说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她只能惋惜而且怜爱地做出承诺,“只要我找到机会,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看你的……只可惜,孩子你恐怕短期内是见不到了。”
对孩子艾格隆倒真是无所谓,他的孩子已经很多了,就算这个孩子能继承皇位又怎样呢?他只是舍不得这一个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您一定要遵守承诺啊。”他郑重地说,“不然我可是会很失望的。”
“得了吧,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失望?你让我失望成什么样了?”苏菲拧了拧他的耳朵,又提醒了他一次。
艾格隆也知道,他的那次“逃离”,已经成为了两个人过不去的坎,苏菲肯定会记恨并且念叨一辈子的,而他也只能选择厚脸皮地糊弄过去。所以他立刻转开了话题。
“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哈哈哈哈……”苏菲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逗乐了,忍不住又吐槽了他,“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好人,你这辈子到底干过几件好事都令人怀疑呢……”
“我的意思是,今后我们再也不用为了什么东西去牺牲彼此了……”艾格隆认真地回答了苏菲,“我们已经得到了很多,我们将会得到更多,我们将会携手站在这块大陆的最顶峰,没有人再可以欺负我们……也没有人可以再摆布我们的命运了!难道这不好吗?”
当听到艾格隆说“没有人再可以欺负我们……”的时候,苏菲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感慨,甚至有些沉痛。
虽然作为一国王妃,本来也没有几个人可以欺负她,但是生性骄傲倔强的她,却同样也忘不了当初身陷囹圄、仰人鼻息,甚至生死都在别人一念之间的苦痛。
这种苦痛,自己只不过享受了四年多而已,就已经如此痛不欲生、恨入骨髓了,而自己的小心肝儿,却承受了十二年之久。
论时间是自己的三倍,论苦痛、论郁闷、论恨意,那只怕是十倍都不止。
他接到父亲死讯的时候,都没有办法去见最后一面,甚至就连母亲都并不为此感到悲伤……一想到这里,苏菲心中的怨恨,瞬间就被挥散了。
正是因为如此长时间的压抑和愤恨,所以他才会有这种近乎于执迷的权欲和贪婪。
他怎么可能不变成现在这样呢?
如果说他是怪物,那他也是被所有怪物一起“努力”制造出来的,他并不可耻。
一想到这里,苏菲又和过去那样,满怀对艾格隆的爱怜。
她曾经试图用“爱意”去融化这个愤世嫉俗的少年,她失败了,但是从某种意义上她也成功了。
虽然她没有让这个少年放弃他对皇位和权力的执迷(恐怕谁也不能做到这点),但是,她至少把自己那份爱意,注入到了他的骨髓深处当中,化作他身上仅存的一丝人性。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也挺厉害的嘛……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又有点小小的得意起来。
正因为得意,所以她此刻的心情,变得无比的舒畅。
她露出了释然的笑容,然后向着近在咫尺的青年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啊,没有人再可以欺负我们了——艾格隆,你干得很好,我以你为骄傲。而接下来,我也要进行我的战斗了,为我祝福吧,和你一样,除了赢之外我也不接受任何其他结果。”
“这个战斗我也不是旁观者,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您的……”艾格隆自信满满地回答,“殿下,如果大事不妙的话,您千万不要犹豫,赶紧跑到我这儿来,哪怕为此承受一场大战,付出几十万人的性命,我也要保住您。”
“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苏菲淡淡地摇了摇头,“第一,这件事是我自己一意孤行,你并没有哄骗我,所以我也有我的骨气,就算输了我也不会跑,我会自己去承担一切后果;第二,我不会因我自己的任性过错而拖累你,让你的子民因此无辜受累……你的皇位是你牺牲了太多东西换来的,我不忍心让你活着失去它,那你杀了你还残忍。”
接着,她斩钉截铁地补充了一句,“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会自行解决的,你如果还瞧得起我,还尊敬我,那你就在一边看着,等着我的结果,别再做多余的事情了,明白吗?”
“我……”艾格隆还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别苏菲用强硬的眼神给打断了。
“行了,别再多说了,我不要听。难道你认为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干大事吗?那我要告诉你,你的姐姐索菲娅·梅明根同样干得到,等着瞧吧!”
苏菲突然提出这个曾经用过的假名,让艾格隆愣住了,而这个名字也勾起了他太多的回忆。
那时候他们既是姐弟,又是情人,彼此相处之融洽,如今回想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不一样的是,梦是不可持续的,但他和苏菲,却要让他们之间的故事,继续延续下去,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份傲慢和固执,还有无所顾忌的决心,确实让他们就像是“姐弟”一样。
他感受到了苏菲的决心,也感受到了她灵魂的分量。
“好的,我明白了……那我就等着您的好消息了——”艾格隆重重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目光炯炯地看着苏菲,“殿下,那就让我们来最后的告别之吻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个我倒是不拒绝——”苏菲嫣然一笑,而她的眼睛也随之微微闭上。
收到这个明确无误的邀请信号之后,艾格隆毫不犹豫地又搂紧了苏菲,然后痛快地吻了下去。
类似的事情两个人已经做过无数次了,所以已经熟练至极。
而且,不光是熟练,他们之间的激情也并未因次数的增多而磨损,依旧是那样的贪婪和渴望。
在金色晨曦的沐浴下,两个人忘情的拥吻着,仿佛世界的一切也都变得不再重要了一样。
然而,再怎样忘情的投入,这一切终究还是有停下来的时候。
结束拥吻之后,艾格隆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怀抱,而已经下定了决心的苏菲,只是轻轻地向他点头作为告别,接着慨然转身,走上了马车。
艾格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伯爵等人靠近马车,然后带着马车一起离开,直到最后消失在天际线以外。
在这一切都结束之后,夏奈尔小心翼翼地靠近到了艾格隆的身边。
在接近苏菲的马车之前,夏奈尔就已经制止住了后面的卫兵,而后她自己也下了马,自觉地站在远处,等待这一切结束。
她看到了两个人亲密拥吻的场面,但是她的内心当中却也没有任何嫉妒——在她心里,早已经习惯了现主人和前主人的亲密关系,哪怕这并不符合道德和伦理。
她甚至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苏菲此去一切顺利,不要出现任何伤心事了。
等到两个人告别之后,她才来到艾格隆的身边,微微躬身行礼。
“陛下,我们回去吧?”
艾格隆却还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
夏奈尔知道现在陛下的心情,所以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陛下的命令。
“你认为我们做得对吗,夏奈尔?”突然,她从陛下口中,听到了一个令她始料未及的问题。
“对我来说,您高于对错,陛下。”夏奈尔给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回答。“所以我不在乎这个问题。”
“幸好有你,也可惜只有你一个……”艾格隆笑了笑,“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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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边界
经过了许久的惆怅之后,艾格隆又带着夏奈尔以及自己身边的随从们,返回到了枫丹白露宫当中。
虽然还很年轻,但是经过这几年的血与火的锻炼之后,他的意志已经无比坚定,更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所以即使在苏菲面前万般不舍,但是在回到了宫廷当中之后,他又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不久之前的叛乱事件,曾经极大地冲击了舆论,但是经过这一番风波之后,围绕着它的舆论已经被渐渐地平息了。而当“贝里公爵夫人已经确认怀孕”的消息传出之后,公众的注意力,立刻就从两个统治家族的政治斗争,转移到了这个惊天八卦本身上面。
一开始,许多人还不信,但是在经过政府特别批准的几位名流和外国公使,轮流探望过身陷囹圄的夫人之后,一切都已经被证实了。
守寡十年的王妃怀孕了,孩子的父亲到底谁?
这个问题,对民众来说,可能比任何政治话题都要有意思许多,所以一时间,在街头巷尾当中,人们纷纷对这个爆炸性新闻津津乐道,提出各种猜测。
这也是帝国政府希望看到的结果。
在这种“秽闻”的冲击下,波旁王室原本就不多的威望势必会造成极大冲击。
而且,普通民众的观感还在其次,保王党内部的精神冲击还会更加剧烈——留在法兰西的保王党遗老遗少们,原本对敢于回国造反的王妃充满了憧憬和同情,哪怕她的造反失败,也不减他们对她的尊敬,然而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原本的憧憬和同情,却瞬间变成了被“背叛”的愤怒。
这一点上,这些人倒是一贯很有意思,他们对贵妇人们乐此不疲,但是对王后们的贞洁却看得很重,在他们眼中王室血脉不容玷污,所以对居然“结出硕果”的贝里公爵夫人怒不可遏。
总之,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深感背叛和失望的保王党支持者们,也抛弃了之前的同情,有些人暗中唾骂,有些人则选择冷眼旁观,这一场原本注定被被当成“壮举”的悲剧,突然就以一场闹剧戛然而止。
不过,在艾格隆和塔列朗亲王的命令下,政府的官方喉舌们,却没有再对此事幸灾乐祸大加嘲讽——毕竟事实俱在,已经不需要他们再添油加醋什么了,再去多说反而显得对一位落难女士过于严厉,倒不如故作宽大。
波拿巴家族和共和派的支持者们欢呼雀跃,嘲笑这一出“圣母蒙尘”的闹剧,而保王党分子们则如丧考妣,谁也不远再多说什么,心里则对波旁王朝的“第二次复辟”更加绝望了。
而不管舆论环境如何,艾格隆现在要着手处理整个叛乱事件的最后余波了——
也就是,论功行赏。
在经过陆军部内,经过仔细的评判之后,陆军大臣苏尔特元帅,带着自己的秘书们来到枫丹白露宫,并且呈递上了一份立功者的名单,准备经由艾格隆御批来分别表彰。
虽然艾格隆平时并不会干涉元帅对陆军的管理和人事调度,但是涉及到军内“陟罚臧否”的大事,事关君主核心大权,所以哪怕一向是专横的苏尔特元帅,这次也不敢越俎代庖,真的绕过陛下独自完成表彰,而是要拟好名单之后由陛下批准,走一个必须的程序。
而艾格隆对此事自然也极为重视,因此在元帅一来,他就把元帅召见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拿过了他送来的名单,仔细审阅起来。
虽然这一次平叛,主力军是艾格隆率领的近卫军,但是“头号功臣”,所有人都无法否认,那就是当时在雷恩任职驻防司令的皮埃尔·普瓦图将军。
在1830年艾格隆趁机夺权之后,夺取了陆军大权的苏尔特,把自己这位之前投闲置散的亲信,从默默无闻的边防军官提拔为将军,并且放在了“人心不定”的西部,并且暗中授予了他紧急平定有可能发生的叛乱的重任。
事实证明,元帅没有看错人。
这位将军作为苏尔特元帅的心腹,在危急关头几乎完美地执行了事前制定的计划,快速封锁了西部各省,抢占了交通要道,并且在海军的配合下控制住了海岸线,把叛贼们的影响力压缩在了一个极小的区域之内,为艾格隆的平叛赢得了最宝贵的时间。
而在后来艾格隆率领近卫军赶到之后,他又是跟随在艾格隆的身边,以最高顾问和副总指挥的行事,协同陛下平定了叛乱。
可以说,这场叛乱能够这么快、而且以这么小的代价平定,这位将军绝对居功至伟,无论是谁都承认这一点。
而艾格隆哪怕明知道他是苏尔特元帅亲信,也并不打算否认这个事实。
在名单上列为首位的他,将从少将升为中将,也就是说,短短两年多时间,他就完成了将官的两级跳,离元帅好像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艾格隆对这道升迁令没有异议,直接拿起笔在上面打了个√。
“普瓦图将军确实是陆军当中的优秀将领,足以成为全军的楷模。”他还顺口问了元帅,“那么,在他提升军衔之后,您打算把安排到哪儿?调回巴黎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原本我是希望将他调回巴黎,协助我管理陆军事务的,陛下。”元帅微微低头,貌似恭敬地回答,“不过,普瓦图这小子却有另外的想法。”
“他想怎样呢?”艾格隆好奇地问。
“他说他不喜欢在巴黎,沉溺在繁重的文牍工作当中,他更希望在战场上为国家建功立业,所以,他跟我申请说想要调任到北非,去和帝国真正的外敌作战——”苏尔特元帅小声回答。
艾格隆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冷冷地扫了元帅一眼。
自从复辟之后,一直以来为了“酬功”,他都把陆军的人事大权都交给了元帅,但是以他的性格,他自然不可能完全信任元帅,尤其是把这么核心的军事大权都委托给别人。
所以,在放权的同时,他也玩了自己的花样:一方面,他拼命集中资源,重建近卫军,并且不断扩大其编制,并且用自己的亲族们充任近卫军的军官,作为自身的“保命符”;另一方面,他启用了年迈的蒙塞元帅,让这位名声极好的元帅,前往北非统领当地的殖民军,以此作为自己的“自留地”。
蒙塞元帅虽然战功和威望都无法和苏尔特相比,但同样也是帝国时代的老帅,在军内也饱受崇敬,有他在阿尔及尔,艾格隆自然就握住了军内的一部分核心力量。
当然,考虑到元帅已经过于年迈,不可能长期在那里坐镇,所以艾格隆也把自己另外一个重要亲信特雷维尔将军派过去“刷军功”,然后利用这位将军在那里构建班底,以此来巩固艾格隆自身在军队中的控制力。
然而,今天,苏尔特元帅却提出,要让自己的亲信普瓦图将军前去北非。
即使他不去捣乱,但至少也会影响到特雷维尔将军一派人“刷军功”,进而影响到艾格隆扶植特雷维尔将军一步步崛起、以制衡元帅的布局。
偏偏有功之臣“为国建功立业”的请求,在这个时间点上,艾格隆还真的无法反驳。
普瓦图将军作为平叛第一功臣,他想要去为国立功却被自己雪藏的话,说出去自然会让将士们寒心吧。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突然又有点后怕,如果自己不是第一时间就亲自率近卫军前去平叛的话,那等苏尔特元帅自己调集亲信们平定叛乱,那再来一次论功行赏,几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这些人去北非,把自己在军内刚刚培养起来的班底全部接盘过去了。
果然……这个老鬼还是难缠啊……艾格隆心想。
在原本的历史上,苏尔特元帅也和奥尔良家族合作,并且长期执掌陆军大臣,甚至还出任过首相,为了“感激”他贡献,路易·菲利普国王还封他为大元帅,也让他成为法国历史上极少数获得此项殊荣的人。
而在后来,元帅在接近掌权20年之后,才在1848年革命、七月垮台之后安然退休,最后得到了善终。
大多数元帅虽然战功赫赫,但是他们的才能仅限于军事领域,但是谁能想到,苏尔特元帅玩弄权术居然也是一把好手呢……
从古至今,军队都是君主最核心的权力来源,也是王朝的命脉,所以他对此有着异乎寻常的重视。在艾格隆看来,在军内独揽大权的苏尔特元帅,所拥有的权威是自己“借”给他的,对方是自己的高级合伙人,但终究也是自己的手下,所以他绝不能允许对方真的觉得自己可以肆意行事。
他和奥尔良家族不一样,他表面上要当立宪君主,天天高喊着要尊重民意,但实际上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侵犯自己的权柄。
而现在,元帅就在暗中不动声色地动摇自己的权柄了。
这是一种试探,更是一种冒犯。
但是,在这个时候和元帅争吵,显然并不明智。
苏尔特元帅和他的亲信们为他的复辟提供了巨大帮助,他们有权“分蛋糕”,这一点艾格隆也认可,而且不管元帅权欲有多么重,但是他也在兢兢业业地保卫着波拿巴家族的江山(哪怕是在为自己保卫的),这一次平叛战争如此卖力就可见一斑了。
他不会容忍一位“苏尔特首相”或者“苏尔特大元帅”,但是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尊重一位“苏尔特元帅”或者“苏尔特大臣”。
于是,在两个人短暂的沉默当中,艾格隆思考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作为有功之臣,普瓦图将军还有如此进取心,真的非常让我感到欣慰。”艾格隆轻声回答,而这也意味着他认可了元帅的要求,“既然他想去北非为帝国开疆拓土,我当然非常乐意。”
“陛下……我替他谢谢您。”苏尔特听后,立刻恭敬地向艾格隆行礼,“请您相信,普瓦图将军一定会为您肝脑涂地,他已经证明过这一点了。”
苏尔特想要大权独揽,但不想要篡位,这也很好理解,他毕竟没有波旁的“血统”也没有拿破仑的“神性”作为依仗。
所以艾格隆也安抚一下苏尔特元帅,毕竟他虽然一直有意在扶植和扩张自己亲自管辖的近卫军,但他并没有“冒犯”这位元帅对整个陆军指挥权的想法,至少现在还没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我觉得正好我们趁势改变一下整个北非驻军的指挥体系了——”艾格隆突然话锋一转。
“陛下……您指的是?”元帅愣了一下。
“蒙塞元帅已经太过于年迈了,他几次跟我上书,请求能够解甲归田,和儿孙们共度晚年。”艾格隆不动声色地说了下去,“考虑到他在我登基之前前去北非,稳定住了那里的局面,为帝国、为我立下了如此功勋,我不忍心一直违背这位老帅的心愿……所以我,认为,现在是时候召他回来了——”
“那么谁接替他呢?”元帅下意识地问。
然后,他立刻就想到了结果。
果然,正如他预料的那样,陛下给出了明确无误的答复,“自然是让特雷维尔将军来接任了,他年富力强,而且精力充沛,更加战功累累……除了他之外,您认为还有谁适合呢?”
自从被艾格隆派去北非之后,特雷维尔将军隔三差五就四处出击,扫荡周边的部落,可谓是“捷报频传”,虽然这些捷报,战绩只是针对北非的柏柏尔人和阿拉伯人部落而已,相比于当初规模宏大、血雨腥风的拿破仑时代,这些战功也算不得什么。但是在如今这个时候,他却是帝国开疆拓土的功臣,这一点谁也抹杀不了。
所以,让蒙塞元帅退休,让特雷维尔侯爵接任,虽然有些“仓促”,但也说得上是名正言顺,毕竟蒙塞元帅已经年近八旬,退位让贤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只要侯爵接任北非总司令,那无论苏尔特元帅怎么渗透,特雷维尔侯爵都是他们的上级,功勋有他的份,而且他也无法限制到特雷维尔侯爵,甚至可能反而被侯爵分化和“招揽”。
艾格隆相信,以侯爵的本领,一定可以将整个驻军都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扶植起属于他的党派。
远在北非的特雷维尔侯爵显然不会想到,就在巴黎两个人不经意的言谈之中,他的“仕途”突然又天上掉馅饼,白白地捡了一个大便宜——当然,这个位置本来就是艾格隆预定给他的,只是提前一点而已。
面对艾格隆突如其来的提议,苏尔特显然有些惊讶,但是一时间他也想不到任何反驳。
于是,他在沉吟片刻之后,只好笑着点了点头,“我也认为这样非常合适,陛下。”
在两个人的笑容当中,他们又完成了一次不经意的交锋。不过至少,他们一直都还是“各取所需”,维持着其乐融融的君臣形象,也算是保住了彼此的体面。
这一老一少两个人权欲都非常重,而且彼此性格非常强硬,所以他们注定会产生许多“摩擦”,然后在这些摩擦当中渐渐地明白了彼此的“边界感”。
这一点非常重要,也决定了两个人最后到底是互相容忍还是互相翻脸。
就艾格隆而言,他当然还是希望这段“君臣佳话”能够一直延续下去的,他比对方年轻了足足四十多岁,完全可以等到给他自然送终。
而等他死后,那就再也没有人配得上他这样的待遇了。
对苏尔特元帅这种元老重臣,艾格隆愿意给予最大的尊重,与他们分享权力,但只要元帅退休或者老死,他的那些手下们,在艾格隆就不再算是“合伙人”了,而只是“臣仆”而已,他想要怎么安排都可以随便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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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75)日在枫丹
随着爱丽丝母女三人赶回到了特雷维尔侯爵奢华的府邸当中,特雷维尔家族也终于迎来了又一年的平安夜。
这不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对孩子们来说,既没有奶奶也没有父亲的存在,他们幼小的人生里,也根本感受不到多少来自于长辈们的温暖,但在这个时候,他们却还是都能够和长辈们一样,假装自己有一个“其乐融融”的圆满家庭。
毕竟,人是需要自我安慰的生物。
尽管这个世界上并不会有真正的“平安”,但是在这一天里,却有着许许多多人,在诚心诚意地期盼着来年的幸福安康。
无论是夏露还是妹妹芙兰,抑或是“弟弟”伊泽瑞尔,都是如此。
因为是隆冬的季节,所以天黑得非常快,而且突然还下起了雪,这原本会让人不便,但是在这个大多数人“阖家团圆”的特殊日子里,却又显得非常应景。
吃完了丰盛的晚餐之后,此刻的夏露,就坐在落地窗的窗边,一边看着外面的雪景,一边弹奏着钢琴,为自己的亲人们演奏助兴。
她弹奏着经典乐曲《卡农》,轻柔舒缓又充满了治愈的气息,非常适合在这个时机演奏。
因为从小练习过这首曲子无数次了,所以她早已经熟练至极,只需要肌肉反应就足以流畅地弹奏出来,她甚至还有闲情去欣赏室外的灯光与外面的雪花所构筑的奇妙光景。
而此时她也并非是孤身一人,正如过去经常出现的情况一样,她的妹妹芙兰也搬了一个椅子坐在她的旁边,“沉浸式”地听着姐姐的演奏。
随着演奏,她甚至还闭着眼睛,歪着头倚靠在了夏露的肩膀上。
如果是在平常练习的时候,夏露不会允许妹妹这样干扰自己,不过今天既然是特殊的日子,她也不忍心再这么做了。
说到底,当一个如此可爱的金发小妹,用如此依赖和仰慕的神情靠在你的身边,又有谁不会为之愉悦呢?
就在这种轻松温馨的气氛当中,夏露又乘着兴致又演奏了几曲,直到发现爷爷和妈妈都已经来到圣诞树下面,她于是停止了演奏,然后带着一脸意犹未尽的芙兰,同样来到了圣诞树之下。
按照特雷维尔家的传统,现在就是长辈向小辈赠送礼物的时候了。
特雷维尔侯爵在现在,终于换下了似乎从不更改的军装,而是穿上了绒毛外套,和普通慈祥的老爷爷一样,满面笑容地看着自己的儿孙们。
无疑,他的家庭并不完整,他早年丧偶,中年被迫看着儿子流亡,和儿媳反目,他的家庭已经接近支离破碎,但是,当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孙子和孙女时(他自动无视了芙兰),他却又感受到了无比的欣慰。
他们都如此聪慧而且美貌,所以特雷维尔家族血脉的高贵和优越已经毋庸置疑,它必将和之前几个世纪一样,站在这个国家的顶峰延续下去,它也必须这样延续下去——为此哪怕自己付出任何代价,那都是完全值得的。
他知道,他已经苍老了,他的体魄不再强健,他甚至在长跑的时候轻易就会气喘吁吁,但是他还要活下去,坚强地活着。
他要为孙子和孙女活下去,活到他们长大成人,足以从自己手中接过家族的火炬为止。
他相信他可以等到那一天,也只有那时候他才能放心咽下这口气。
带着无限的期许和遐思,他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到了夏露身上,从前那个围在自己身边的小不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身材高挑、神采飞扬的美丽少女。
在圣诞树和灯火的映衬下,她就像是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即使是已经老迈的自己看了都有点不忍心移开视线。
唉,能够有这样的孙女儿,固然是让人骄傲,但是……如果要是一个孙子的话,那又该多好呢?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家中的灾难就不会爆发,自己和爱丽丝足可以齐心协力,一起来培养这个孩子,为他倾注资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孩子的前途,又该是多么不可限量?
可惜……
类似的惋惜,侯爵这几年几乎每次看到孙女儿的时候都会在心头闪过,不过他也知道,这就是命运。
就像是命运早早地让他丧偶一样,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是无可更改的,他只能面对,然后接受。
况且,自己现在已经有一个孙子作为替代品了,至少也不用担心后继无人。
所以,他又一次压过了心里的感慨,然后弯下腰来,亲密亲吻了一下夏露的脸颊。
“夏露,我看到你,就为我的亡妻感到遗憾,她若是能够亲眼见到自己的孙女如此出众的模样,那该何等开心啊……”
一想到这里,他鼻子一酸,不过他也知道现在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不忍心用负面情绪来扫大家的兴,所以也只是淡淡提了一句,接着又继续说了下去,“现在,你已经这个年纪了,已经足够去面对整个世界了。所以,我决定今年把你奶奶留下的首饰都送给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完之后,他从圣诞树上拿出了一个小匣子,递给了夏露。
然后,他又苦笑着继续说了下去,“你知道的,当时你的爷爷在流亡,她也是流亡贵族的女儿,她一家逃亡时带不走多少钱,能分给她就更少了,所以这些首饰,几乎可以说是她带给我的全部的嫁妆了……不过即使如此,她也是我这一辈子的最爱,我爱她,所以我也爱着流淌着她血液的你们……所以,我把它们送给你,你戴上去,风采一定也会胜过她。”
一向性格刚强、沉默寡言的侯爵,这一次却难得地真情流露,说出了“软话”,恐怕也只有在至亲面前他才会如此吧。
面对着爷爷慈爱的目光,夏露打开了匣子,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几件珠宝首饰。
老实说,并没有多贵重,式样更是有点故旧,拿出去典当的话,根本当不出多少钱。
但是,对夏露来说,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奶奶的遗物,更是自己家族尘封的历史。
无论自己的长辈们有多少纷争,但是她是特雷维尔家族的血脉,这一点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
她会以这个家族为傲,正如这个家族也会以她为骄傲一样。
所以,她珍重地收下了这个匣子,然后郑重向爷爷道谢。“谢谢您,爷爷,我一定会好好保管它们的,我也会永远铭记天国中的奶奶。”
特雷维尔侯爵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他让到了一边。
而这时候,爱丽丝也走了过来,接着她亲吻了夏露另一边脸颊,然后满面笑容地看着女儿。
“夏露,妈妈一直为你骄傲,能够一直陪伴在你身边,见证你一天天长大,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妈妈永远爱你。”
说完之后,她也拿过一个礼物盒交给了夏露。
夏露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居然躺着一把做工小巧精致、把柄上镶嵌着珍珠的……手枪。
夏露从小到大收到过很多礼物,甚至还收到过好友珂丽送的王冠,区区“贵重礼物”根本就难以打动她的心。
但不得不说,这一次的礼物,还是让她有点吃惊。
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母亲。
“你想要在外面闯,我本不愿,但既然你这么执拗,那我也只好依你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好好保护自己……时刻记住,妈妈绝不能失去你。”
说完之后,爱丽丝竖起拇指和食指,比出了一个手枪的手势,甚至还对着夏露的心脏轻轻地戳了一下(当然她已经有隆起的“肉垫”作为掩护了)。
看着原本端庄严肃的母亲,居然还会在自己偶然露出如此俏皮的模样,夏露很是好笑,但又觉得非常惊艳。
妈妈已经没有了自己的青春魅力,但是当她偶然流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夏露却完全地感受到了那种贵妇人最妩媚的魅力。
等等,会不会她私下里跟陛下也这样过……她突然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算了……还是别继续想了,再想就是大不敬了。
为了不吓到弟弟妹妹,夏露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重新将礼盒给盖上了,然后又向母亲道谢。
而这时候,站在她后面的芙兰和伊泽瑞尔,只能看着姐姐夏露成为焦点,尽享长辈的宠爱。
不过,从小到大他们也习惯了这种场面,所以倒是也没有谁会感到不满或者嫉妒。
等“主角”唱完戏份,终于轮到了他们。
毫无疑问,芙兰也收到了爷爷和母亲的礼物。
虽然礼物很贵重,但芙兰却还是一脸的兴致缺缺,只是公式化地向爷爷和母亲致谢,对她来说,只有常伴在姐姐身边才是最重要的事。
至于伊泽瑞尔,面对着姐姐和妹妹,这个少年人,也许出于“愧疚”,也许出于羞怯,并不敢多说话,只是低着头,礼貌地收下了礼物并且表示感谢。
很快,赠送礼物的环节结束了,原本支离破碎的家庭,悄然间也多了几分其乐融融的气氛——当然,这也只是一种虚幻而已。
但唯独今晚,他们愿意沉浸在这种虚幻当中。
毕竟,人是需要自我安慰的生物,在这个寒冷孤寂的世界里,又有谁是真心希望自己一直孤身一人呢?
老人和孩子互相聊着天,彼此说着愉快的事,不知不觉当中,时间也来到了深夜。
这时候,特雷维尔侯爵感觉到自己有点疲惫了,但是老人并不愿意这么快就结束与儿孙们的天伦之乐。
于是他挥手叫过来了仆人,让他为自己拿过了一瓶酒过来。
接着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而刚拿起酒准备喝一口的时候,他却注意到了身边的孙女儿。
一时间兴致大发的他,又拿起另外一只杯子,给夏露也倒上了酒。
“夏露,你也来点吧?”他笑着问。
“夏露才这么小……别让她喝酒了。”爱丽丝顿时就急了,立刻出声阻止。
“这有什么,就让她来点儿吧,反正也就今晚而已。”侯爵一脸的不以为然,“以后她肯定会出席各种舞会和宴会,并且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的,要是三两下就醉酒失态那怎么行?还是先练一练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这种歪理,爱丽丝当然不服,可是夏露却并不忍心扫爷爷的兴,所以她主动拿起了酒杯。“好的,爷爷,我就陪您喝一点……”
其实,夏露私下里和朋友偷偷地喝过酒——当然,这仅限于闺蜜们之间略带叛逆的“糊涂事”而已。
她的酒量确实也很一般,但来点红酒倒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她和爷爷亲热地碰了杯。
“干杯!为了平安夜。”特雷维尔再次拿起酒杯,一下子喝了一大口。
而夏露也抿了一口。
略带苦涩的酒液顺着食道流入到她的胃中,但是很快又好像有着甘醇的回味。
特雷维尔家的珍藏,自然也不比宫中的佳酿差多少。
爷孙两个的对饮并没有持续多久,到了深夜,这一切终于结束了。醉眼朦胧的侯爵在仆人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卧室准备休息。
无论多么快乐的时光,它终究会悄悄过去啊……夏露心里感慨。
因为喝了酒的原因,她有点燥热,于是她打开了门,走了出去,踏在地上薄薄的积雪上,穿过罗马式的廊柱,来到了花坛旁边。
背后是华美恢弘的特雷维尔府邸,这是她长大的地方。
这一切,真的都能够原封不动地被自己保护下来吗?
她不知道,但是她一定要去做。
而这时候,她才发现,妹妹不依不饶地跟在她的身边。
“芙兰?你怎么跟过来了?”
“外面冰天雪地的,我怕您一个人出事。”芙兰小声回答,“所以来看着您。”
“啊,这样啊?”夏露恍然,然后又是有点感动,“谢谢你。”
“没什么……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芙兰一边说,一边又依偎在了姐姐的身边。“我真希望我能快点长大,这样就可以一直跟在您身边了。”
“没事的,会很快的,人都是一下子不知不觉就长大起来的……”夏露笑着敷衍妹妹。
她这时候也有点头晕目眩,但是无论如何,身边传来的温暖的清香,却是那样的暖人心脾。
姐妹两个就这样,在悄然飘落的小雪当中,静静地站立着。
“您在那儿,见到夏洛特了?”过了许久之后,芙兰突然小声问。
还没有等夏露回答,她就用肯定的语气回答,“您肯定见到她了!”
夏露很想问芙兰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这时候她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只好用沉默回应。
“看来您失败了,她不想跟您回来呢……”芙兰又冷言冷语。
这幼稚的挑拨并不让夏露生气,相反却有点惆怅。
“唉……”她只能无奈地叹息。“她有点太任性了……以前还好啊,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莫名其妙。”
“以前就不好。”芙兰执拗地纠正姐姐,“现在只是原形毕露而已。”
“以前不会做那么过分的事啊……”夏露顺口回答。
然后她就感觉到身边一阵恶寒。
“她做了什么?”
这份寒意,立刻就让夏露清醒了不少。
她缓缓转过头来,然后发现,妹妹的眼睛里似乎燃烧着火焰,在这个冬夜显得如此醒目。
“啊,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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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76)日在枫丹32
虽然有一点小小的插曲,但是特雷维尔家族新一次的平安夜团聚,依旧算得上是“温馨感人”。
夏露带着妹妹芙兰,在家中优哉游哉地过了好几天度假生活,也让特雷维尔侯爵尽享了天伦之乐。
然而,仅仅只过了几天,在新年到来之前,爱丽丝就要带着女儿们离家回宫了。
这并不是因为她故意要跟公公赌气,而是每年的新年元旦,皇室都会举办盛大的新年庆典,作为枫丹白露宫实际管事的女官之一,她不能在那里缺席。
不光是皇家的新年活动需要她来负责组织,她更不愿意让女儿缺席宫廷中那些盛大的庆典活动,因为她不肯放过任何让女儿可以大放异彩的机会。
尤其是,现在夏露已经接近成年了,她需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女儿依旧是宫廷的宠儿。
这一点特雷维尔侯爵也非常理解(实际上两个人考虑问题的方式经常都差不多),所以,他也抛下了心中的不舍,允许儿媳和孙女儿们离开——当然,作为陛下亲封的元帅,今年新年的活动他也会出席,所以到时候在宫中他还是可以见到夏露。
就这样,夏露告别了爷爷,和母亲一起返回宫中。
在家里度假几天之后,夏露心里原本积累的郁闷,已经一扫而空,精神上的创伤也逐渐“愈合”了,现在的她,又恢复了之前那种自信满满的样子,只等着新年假期结束之后,再去巴黎大展身手顺便“一雪前耻”。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应付好即将到来的新年庆典。
多年来,每逢佳节,疼爱夏露的陛下,经常会让夏露当众表演,虽然这是任何少女都艳羡不已的“荣幸”,但是这同样也是一个辛苦的活计,而好胜心切的夏露又不愿意出丑,所以她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准备。
当然,比起母亲爱丽丝来说,夏露的辛苦就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回到枫丹白露,在宫廷中绝大多数人还在享受假期的同时,爱丽丝却已经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当中,毕竟新年庆典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因此事无巨细都必须她来操心,各种物资的调配和使用、乃至于宾客们的名单和各自的排位座次,她都要耗费巨大心力来管。
好在,多年来,因为深受两位陛下信赖,所以她已经积攒了大量的经验,操作起来倒也算是轻车熟路,不至于被这么庞大的工作量所压垮。
正因为位高权重,所以爱丽丝身边自然也有一堆助手和女官来辅佐,不过今天的她却有意支开了这些人,清空了自己的办公室,等待着一位贵客到来。
就在她伏案工作了两三个小时之后,她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敲响了。
声音不大,但是却又似乎显得急促。
“夫人,公主殿下来了。”接着,她秘书在门外小声提醒。
“请进!”爱丽丝立刻就做出了回应。
接着,门被轻轻地打开了,然后一个穿着厚厚的白色貂皮大衣的贵妇人,一步步地走了进来。
她看上去已经并不年轻,眼角略微有了些皱纹,但是面孔依旧姣好,并且顾盼当中流露出些许傲慢的贵气。
她的手里捧着一只宠物猫,这只精心育种后的母猫,此时乖巧地躺在她的手心里,慵懒地看着爱丽丝,几乎可以称得上“媚眼如丝”,一看就知道价格昂贵。
在她进来之后,事先得到了吩咐的秘书把门关好,于是整个办公室就空荡荡地只剩下了两个女人。
贵妇人面无表情,一步步地向着爱丽丝凑近,直到最后才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然后轻松惬意地撸着猫,似乎在等着什么。
自从她进来之后,爱丽丝就一直在深深地注视她,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这不是她故意怠慢失礼,而是她需要一点点时间,来分辨这到底是哪一个。
但是,随着女人坐下,她终于心里得出了答案,然后她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向对方行礼,“新年快乐,玛丽亚殿下。”
没错,来者正是玛丽亚公主。
从正式访问枫丹白露开始,她旅居巴黎已经超过十年了,这十年期间,虽然闹出过许多满城风雨的大事,虽然被许多人在暗中咒骂和讥笑,但是她一直都站在了巴黎奢靡时尚的最前沿,满不在乎地挥金如土,贵妇人们绝大多数都恨她,但却又在暗中把她当成了时尚的“风向标”,这种令人又爱又恨的气度,大概也算是她最经典的标签吧。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她能够“屹立不倒”的最根本原因,是她和陛下之间持久的“密切关系”,不可否认她确实是个大美人,但随着时间流逝,她毕竟也已经渐渐地韶华不再,但是即使如此,陛下似乎还是对她圣眷不衰,百般纵容,为她支付一张张账单,这自然又让许许多多想要“上位”的后辈们更加嫉恨——当然,爱丽丝知道其中的奥妙。
因为和特蕾莎私下达成了默契的缘故,这个咄咄逼人外国公主,极少出现在枫丹白露宫当中,基本不参加任何宫廷活动,唯一例外的就是新年庆典,在这一天她会带着她的几个孩子一起进入宫中,参加新年庆典。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今天她来到宫中的时间,比往常更加早了一些,不过也没有人在意这种小小区别,谁也不会想到,她是收到了爱丽丝的信件之后,才特意临时改变行程的。
爱丽丝这么做,当然也不是因为她没事找事,而是她真的有一件要事需要和玛丽亚商量。
在两个人短暂的寒暄之后,玛丽亚就直奔主题了,“所以,爱丽丝,你偷偷地把我请过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事关我女儿。”爱丽丝镇定地回答。
“你的女儿?怎么回事?”玛丽亚更加疑惑了。
“您还记得那位斯塔克堡公爵吗?”爱丽丝放低了音量,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对玛丽亚提问。“就是您介绍给我的那位先生。”
没错,爱丽丝是经过玛丽亚的介绍,才认识那位公爵的。
一贯行事谨慎的她,轻易不会去相信别人,也只有经过玛丽亚的引荐,她才会接见公爵,并且逐步信任到他。
然而这一次,夏露提供的情报,却让她内心当中产生了些许不安稳的感觉。
出于对母亲的信任(或者说盲目的爱),夏露并没有穷根究底,这倒是省了爱丽丝许多功夫,她不必费劲去编什么谎言了。
但是,她糊弄了女儿,却不准备把整个事都糊弄过去,所以很快就写信给了玛丽亚,约她两个人私下见面,来看看应该怎样处理此事。
果然,听到了公爵的名字之后,玛丽亚的神情顿时就紧绷了起来。
这些年来,玛丽亚仗着艾格隆的庇护,同时仗着自己手里各种方式聚敛到的巨额财富,一直都在巴黎的社交圈当中混得风生水起。
不光是巴黎最光明、最辉煌的圈子,同样也有巴黎最阴森、最隐秘的圈子,两个圈子同样危险,也同样藏污纳垢,只不过一个装作彬彬有礼道貌岸然,一个简单粗暴弱肉强食罢了。
“那位先生,做了什么惹您家小姐不开心的事情了吗?”沉默了片刻之后,玛丽亚笑着问。
“您知道我女儿最近在干什么吗?”爱丽丝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
“哦,她不是在巴黎玩吗?看上去还挺上心的。”对于夏露的事,玛丽亚多少也有所耳闻,不过也并不详细,她也只当做少女不知天高地厚的胡闹罢了——对这一点她反而觉得两个人很投缘。“哪天有空我还想在巴黎招待一下她呢……”
“她玩是玩了,但玩得并不开心,准确来说,她是被公爵摆了一道——”爱丽丝微微苦笑了一下,“她带人去抓人的时候,被他阻止了,并且他还对夏露使用了武力。”
“如此无礼吗?”玛丽亚一下子坐不住了,揉搓猫的手劲也不免大了一些,激得猫发出了“啊呜”的一声惨叫。
不过这时候,两个人谁也不在乎这种小事了。
“看来,他是最近事业做大了以后,有点掂量不到自己的位置了。”沉默片刻之后,玛丽亚微微冷笑,“得好好给他搓几下,让他知道一点分寸才好。”
直到这时候,玛丽亚还是没把这件事太当回事。
在她眼里,夏露既然是爱丽丝的女儿,那“阶级”就只略逊于自己姐妹,不管夏露想做都合情合理,而公爵居然对她动手,那就是“大逆不道”,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惩罚才行。
然而,她没有预料到,爱丽丝并不是叫她过来告状的。
“我女儿的事,尚且是小事,她这么年轻,受一点挫折也没什么,甚至可以说这更好。”爱丽丝并非谦虚客套,而是认真地说。
但是很快,她又话锋一转,“但是,话说回来,从种种迹象来看,公爵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可控,而且他现在似乎羽翼丰满,有点肆意妄为了。如果他只想要借助您赚点钱那倒还好,如果他还有什么别的图谋……那恐怕就会给您惹来什么不可预料的麻烦了啊……”
爱丽丝的话,让玛丽亚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没错,公爵是她结交并且暗中庇护的。
这些年来,玛丽亚不光挥金如土过着炫耀消费的生活,她还在招募和结交各种知名艺术家作家,以及“奇能异士”,这一方面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以图自保,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天生就喜欢炫耀和冒险,以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为荣。
这种做法,虽然让她惹了一些非议,但是却也确实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回报。
作为一个西方的贵妇人,她当然不知道孟尝君其人其事,但是却又和那位远古先贤异曲同工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爱丽丝提出质疑的时候,玛丽亚又是紧张,又是不爽。
“您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一些。到底什么是不可预料的麻烦呢?”她不耐烦地问。
“如果他只是豢养了一批打手,私下里操纵各种金融骗局,甚至惹出了什么人命官司,对您来说,这都不算什么事,我也相信您肯定搞得定。”爱丽丝不紧不慢地回答,“但是,如果,万一——我是说假设的情况——他参与了某种阴谋活动,甚至试图颠覆帝国政体呢?这种情况下,难道您还觉得没有关系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个诘问,让玛丽亚顿时就大惊失色。
“您这种指控,有证据吗?”
“目前尚且没有,不过我女儿的种种调查情况来看,也许他真的参与到了某个颠覆阴谋当中也说不定——”爱丽丝回答。
“小孩子的把戏,怎么能当真。”玛丽亚不屑一笑,“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罪证呢。”
“您把我女儿看成小孩子,我承认,这是事实。”事关夏露,爱丽丝也没有再退让了,而是针锋相对地回答,“但即使是小孩子,之间也有高下之分,我的女儿多厉害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她不会平白无故去怀疑某个人的——”
面对爱丽丝的自信和执拗,原本盛气凌人的玛丽亚,逐渐态度软化了下来。
万一是真的呢?
“那也只是怀疑罢了……”最后,她只能犹豫着反驳,“我总不能因为一点怀疑就把他解决了吧。”
“不,我也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先提醒您一下而已,注意下风险总没错嘛……”爱丽丝微微摇了摇头,“接下来夏露肯定还要继续对付他,我希望您暂且不要插手。”
“行吧。”玛丽亚倒是答应得很干脆,毕竟,对她来说,公爵也无非只是‘很有用的棋子’这个定位罢了,她也没想过要死保。
“如果只是一场虚惊,我保证,我会带着小女,一起上门来跟您当面道歉的,到时候您说什么风凉话都行。”沉默片刻之后,爱丽丝用优雅从容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贵妇人,“但是,玛丽亚殿下,如果他真的是一张隐藏的鬼牌的话……那,您可真要小心点啊,他知道的东西未免有点多了。”
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凝固了下来。
爱丽丝这么着重提醒她,不光是看在两个人多年的“交情”份上,也是怕公爵一旦真的“东窗事发”,而且被外界知道的话,那么自己也会受到牵连——就算依靠陛下的庇护可以躲过外界的诘问和追查,但是少不得要灰头土脸一阵子。
至于玛丽亚……天知道会抖露出多少秘密来,哪怕是陛下,搞不好也得让她避避风头。
这个提醒,让玛丽亚的心情更加不爽了。
她怕吗?怎么可能。
这辈子她还没怕过什么。
她只是微微垂下视线,注视了一下手中的猫,接着,优雅而且温和地回应爱丽丝。
“宠物再好看,终究也是宠物而已。它可以过得跟个王子一样开心,但如果它想要对主人龇牙咧嘴,甚至想要咬主人的话,那么……它会得到应有的下场,不会在这个世上留下痕迹。”
说完,她不耐烦地把自己手中贵重的宠物猫直接往爱丽丝的办公桌一扔。
因为她用的力气不大,所以猫在半空当中就落到地毯上,然后又发出了一声哀鸣。
“送你了!”接着,玛丽亚丢下了这么一句话,起身就离开了,“我去探望下陛下。”
看着玛丽亚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地毯上那只柔弱无助、刚刚被遗弃的母猫,爱丽丝只感觉一阵无奈,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我要这玩意儿干嘛啊……”
不过,不管怎样,至少她已经帮自己的女儿,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难题了——尽管夏露也许以后都不会知道。
而这,也是她身为母亲应尽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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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77)日在枫丹33
玛丽亚在告别爱丽丝时所说的“我去探望下陛下”,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走出爱丽丝的房间之后,她旁若无人地穿行于宫室和走廊之间,很快就来到了艾格隆的书房之外。
这一路上,她经过了许多卫兵和宫廷的职员,不过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既没有胆敢阻拦她,没有人对她表示亲近,所有人都退避三舍,自动为这位飞扬跋扈的外国公主让开道路。
十几年以来,自从玛丽亚驾临枫丹白露开始,一直都在遭人嫉恨,除了特蕾莎之外,不光朝臣们一直有人想要骄横跋扈、让陛下“脸上无光”的外国公主赶走,那些跃跃欲试想要取代她位置的人也从来都不乏其例,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努力,玛丽亚却还一直稳固地坐在她的位置上,恣意妄为。
有些人好奇,为什么宫中美女那么多,陛下却那样对她割舍不下,明明她年纪比陛下更大。
但有人则反驳说,她也只比陛下大六岁而已,想当年,亨利二世国王一直都迷恋比自己足足大了二十岁的情妇狄安娜·德·波迪耶,相比之下,陛下这才哪到哪。
总之,不管外界作何反应,至少玛丽亚却从未放在心上,大有“诸君只管唾骂,富贵我自享之”的意味。
也只有在面对陛下的的时候,她才会稍稍收敛起自己平日里的骄纵,多少展现出了贵妇人的风采。
而现在,在侍从的引领下,她又来到了陛下的面前。
看到玛丽亚突然来到自己身边,陛下显然既意外又开心,他丢下了手中的文件,然后走到了玛丽亚的身边,亲昵地搂住了她。
“玛丽亚,今年你怎么这么早就进宫来了?”
“想你了,不行吗?”早有准备的玛丽亚,并没有透露自己刚才和爱丽丝的对话,而是笑眯眯地回答。“早点进来,还能和你多共处一会儿呢。”
听到了她的回答,艾格隆尽管知道里面肯定有些不尽不实的成分,但是依旧非常开心。
“嗯,我也会多陪伴你的。”
说完之后,他拉着玛丽亚,两个人肩碰着肩坐在了沙发上。
两个人刚开始勾搭上的时候,彼此之间经常会有“干柴烈火”般的激情,但是经过了十年的相处之后,这种激情随着年龄的增长在缓慢消褪,取而代之的是“老夫老妻”的平淡。
当然,这种平淡并不意味着他们彼此在远离对方,反而更加证明,他们已经互相融入成为彼此生命的一部分了。
“你碰到什么烦心事了吗,玛丽亚?”坐下来之后,艾格隆又问。
他当然看出来了,玛丽亚现在好像有什么心事。
不过,他以为玛丽亚又想要求自己办什么事了——比如给予什么赏赐或者礼物、偿付什么账单,反正这些年来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所以他也并不觉得奇怪。
然而,玛丽亚的“心事”却和往常大不一样。
如果没有刚才那档子事的话,今天的玛丽亚原本会心情很好,然而,正因为刚才和爱丽丝说了些事,所以她现在有些心神不宁。
冯·斯塔克堡公爵,这个看上去光鲜亮丽的头衔,正在从黑暗的海面之下渐渐地浮起,搅动着她的心神。
她认识这位先生是在几年前,那时候,她收到了一份重礼——一只硕大的、由整块的翡翠雕出的盒子,而盒子里面,则装着一颗精心打磨的钻石吊坠。
即使是平常见惯了富贵,但这份礼物的贵重还是足以令玛丽亚动容。
正因为被打动了,所以她亲切接见了送出这份礼物的人——因为她知道,送出这样的礼,那么对方必有所求。
而就在这时候,她认识了这位公爵。
玛丽亚当然知道,他的出身来历未必有那么靠谱,而且在俄国,“公爵”简直就像是批发货一般泛滥(无论是斯拉夫人还是德意志人,还是高加索人,甚至是鞑靼人,都有一大堆类似的头衔,比如格鲁吉亚有巴格拉季昂亲王,鞑靼人里面有尤苏波夫亲王等等),就算他真是什么公爵,也绝对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血统。
不过,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愿意送出这样的重礼来讨好自己。所以玛丽亚根本就没有多问,只是热情而且礼貌地接见了他。
而接下来,这位公爵让玛丽亚又吃了一惊,因为他不光殷勤地向玛丽亚献媚,还刻意地向玛丽亚暗示,自己在各国交游广阔,拥有在“地下”解决许多难题的能耐。
仅仅如此,倒也没什么,毕竟玛丽亚已经见惯了说大话的狂徒,她也没有太当真。
然而,当她随口吩咐的几件事,公爵都帮她办成了,而且还超额完成之后,她就不禁对他改观了。
一个外国的公爵在巴黎没什么了不起,甚至是被取笑的对象,但是一个能够给人办事、而且还能办得妥帖的公爵,那就真的有点了不起了。
玛丽亚并不关心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关键是他做到了,而且能够为己所用,这就够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所以,在接下来,她愉快地接受了和公爵的合作,或者更准确来说,他们两个人达成了一项交易:她为公爵提供庇护,而公爵为她效劳,完成她给予的所有任务。
当然,平心而论,玛丽亚要公爵办事的次数并不多,毕竟她也没有必要随便对别人耍手段;而公爵一直以来也颇为收敛,虽然参与了多种犯罪和疑似犯罪团伙行为,但似乎只满足于赚大钱,并没有搞出过什么乱子来。
这种权贵和黑恶势力的“共生关系”,在各国都比比皆是,不足为奇,玛丽亚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然而,“问题”却突如其来地冲到了她的脑门上,让她一下子措手不及。
公爵居然在搞颠覆阴谋?可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有什么理由去反对陛下、进而反对自己?难道不是自己一直在庇护他吗?没有自己这个靠山,他马上就会完蛋。
玛丽亚本能地就觉得难以置信。
但是爱丽丝言之凿凿的样子,却让玛丽亚禁不住心生怀疑——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玛丽亚只会觉得是庸人自扰没事找事,但是爱丽丝在玛丽亚心中,却一直都是足智多谋的形象,所以她不禁信了三分。
她又开始仔细回忆最近和公爵的来往,本来没有察觉到什么问题,但是在产生了怀疑之后,却又隐隐约约觉得公爵现在确实越发行事诡秘、而且难以捉摸了。
难道他真的在准备搞个大的?她不禁扪心自问。
玛丽亚虽然行事跋扈骄横,但是她同样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非常慷慨大方,任何依附于她或者向她讨好献媚的人,她都很乐意给钱赞助,或者小小地利用权势给予“帮助”。
但是,反过来说,她也非常讨厌被人欺骗被人愚弄。
况且还是这么性质严重的事。
一旦被自己的政敌抓到了把柄,然后以“玛丽亚公主暗中赞助反贼!”作为理由来攻击自己,那么就连她都难以承受住后果。
所以,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正因为如此,她暗中下定了决心,正如在爱丽丝面前承诺的那样,暗中冷眼旁观,让夏露去调查公爵。
当然,如果公爵真的有问题,她不会允许他被“绳之以法”,她会让这个公爵在痛苦当中烟消云散,带着他肚子里的那些秘密永远消失在地球上——
眼下的皇帝陛下,并不知道玛丽亚心中闪过的这些残酷的念头,他只是用带着爱慕和爱怜的眼神,注视着自己面前的佳人。
她已经37岁了,无论之间是多么美艳动人的大美人,现在都不得不接受时光的“刻痕”,不过艾格隆却并不在意这些。
过去,他只是把玛丽亚当成苏菲的替代品,或者说当成一个把苏菲换回来所必要的“道具”,但是现在,她也是自己的爱人,以及孩子的母亲。两个人长期的相伴,以及在这些相伴当中所产生的温情,让他可以无视美人容颜的渐渐老去,依旧还是和过去那样对待她。
“殿下,难得今天来了,要不我们等下去散会儿步吧——”艾格隆温情地向玛丽亚提议,“难得现在我们有空。”
面对艾格隆的视线,以及蕴藏其中的温情,原本心神不宁的玛丽亚,心情顿时也好了不少。
对啊,反正有他在,无论怎么糟糕,总会有办法的……她像是找到了一颗定心丸。
事情还在可控范围内,只要小心点就行了。
于是,她亲切地向艾格隆伸出了手,和艾格隆揽在了一起。
“那还等什么呢?”
片刻之后,两个人手挽着手,走在了枫丹白露的花园当中,而其他人都站得远远地,免得打搅陛下。
沐浴在冬日的清冷微风当中,看着依旧郁郁葱葱的树林和花坛,玛丽亚也不再掩饰了,径直地跟艾格隆问起了问题。
“陛下,我听说您把夏露小姐派到巴黎去了,是做什么呢?”
“说了你可能不信,我是让她去帮我缉捕反贼的——”艾格隆随口回答。
尽管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艾格隆确认,玛丽亚忍不住还是又吃惊又好笑。
“啊?您这也太……太随性了,让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做这种事!”
“十五岁怎么了?我十五岁的时候也在准备当皇帝了——”艾格隆反问。
“她怎么能和您比呢?”玛丽亚不依不饶。
“但即使如此,她也已经足够优秀,值得我去培养看看了。”艾格隆微微一笑,“当然,我也不会愚蠢到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她只是我放出的一只猎鹰罢了,比起她到底能够收获多大的业绩,我更加关心她能够拿出怎样的表现——”
“那您又指望她有什么表现呢?或者说,如果她真有好的表现,那您又打算怎么做呢?”玛丽亚继续追问。
“这个嘛……可以从长计议,以后再说吧。”艾格隆耸了耸肩,“但至少我们应该给她机会不是吗?只要机遇合适,女人依旧可以成就大业的,我坚信如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您倒是一直对她另眼看待呢……”沉默片刻之后,玛丽亚略带着点酸味地做出了评价。
她确实是有点吃醋了。
虽说她也算是看着夏露长大的“长辈”之一,而且平素和爱丽丝关系很不错,但是面对比自己年轻了足足二十多岁的女孩儿——而且还是长得如此美貌出众、才华横溢的少女,她本能地也会感受到某种威胁感。
一直以来,她也看到了陛下对这个女孩儿如何偏爱——甚至还允许自己的女儿把公主的王冠赠送了一顶给她,这实在太过于放纵了。
而现在,陛下更是让她执行所谓的“重大任务”……
即使到了此刻,玛丽亚还是认为,夏露的所谓重大任务,不过是孩子气的任性过家家而已,但是陛下为了配合她的任性,居然会付出如此巨大的“成本”,这当然还是让她忍不住心里有点不爽。
现在,她真的有点怀疑,陛下莫不是对这个小女孩儿有意思。
随着年纪的增大,哪怕嘴上依旧不服人,但是玛丽亚对新一代的“莺莺燕燕”还是有着本能的提防和排斥……尤其是她深知自己的‘丈夫’是个多么放荡不羁的家伙。
“您对她还真是关爱有加呢,怕是对女儿也没这么好吧。”正因为心里不爽,所以她忍不住小小地酸了一句。
她的这点醋意,艾格隆当然看得出来,不过,他也只是无所谓地大笑了一声,然后亲吻了一下玛丽亚的脸。
“如果我们的女儿也有她那个本事的话,我只会对她更好。在这一点上,我从来都是公平的,不是吗?”
面对艾格隆的反驳,玛丽亚顿时就没词了。
确实,无论她心里有多少戒备和不爽,但是夏露的优秀却是无法否认的,她就是如此优异,令人欣赏。
无言以对,带来了更多的不爽,但是她也不好在陛下面前发泄,所以只好暗下决心,回去就狠狠地拿夏露做榜样,给年幼女儿“鸡娃”一下,让她也去学会去用优异表现来讨父亲欢心。
正当她还在转着各种念头的时候,来了兴致的艾格隆陡然提议。
“我听说爱丽丝已经回来了,那夏露肯定也跟在她的身边。要不现在让她过来向我们问个好吧?她今后一段时间内要常在巴黎,也许还有有求于你的时候呢,到时候你也给她帮衬一点吧。”
无论心里对夏露怎么不爽,但是夏露此刻对玛丽亚确实是“有利的”,所以玛丽亚倒也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
“嗯,那就让她过来吧,我也正好有点话想要和她说说。很久没见这个姑娘了,听说她最近很是得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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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78)日在枫丹34
“嗯,那就让她过来吧,我也正好有点话想要和她说说。很久没见这个姑娘了,听说她最近很是得意呢……”
既然玛丽亚都这么说了,那么艾格隆自然一声令下,让人把夏露叫过来。
于是刚刚回到宫中、才刚刚安顿下来的夏露,就接到了陛下召见的命令。
夏露自然不敢怠慢,匆匆前去花园觐见陛下。
老实说,她现在的心里十分忐忑。
自从来到巴黎之后,她定期会给陛下写报告,陈述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办事的进度,之前一路顺利,也让她颇为得意;然而在上次碰到挫折之后,她纵使百般不愿意,但也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所以硬着头皮写了一份报告,把自己的失败经历记述给下来。
也许是国事繁忙、也许是临近新年的缘故,陛下一直都没有回音,所以夏露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绩效的。
而这就给她带来了相当大的心理压力。
不过,她向来心理素质很不错,而且也知道就算担心也没用,所以倒也还是维持住了镇定。
很快,她就被带到了陛下的面前。
出乎她预料的是,玛丽亚公主,居然站在了陛下的身边,而且看样子好像他们刚才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
这两个人之间的“不正当关系”,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夏露从小也见怪不怪,所以在略微吃惊之后,她也很快就收敛心神,然后毕恭毕敬地向陛下和公主殿下行礼。
“夏露,好一段时间没有见你了。”在她行礼完之后,陛下用亲切的口吻向她打了个招呼,“看上去你的身上倒是少了几分稚气,看来这段时间收获不小嘛……”
夏露一边听,一边敏锐地试图从陛下的神态语气当中,找到他目前对自己的态度。
还好……看上去还和过去一样……她松了口气。
尽管心里清楚,陛下不太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苛责自己,但是她仍旧不免心神不安——毕竟,哪怕平常再怎么亲切,陛下就是陛下,面对一言可以决定自己生死和前途的“考官”,任谁都不敢有丝毫的轻慢之心。
好在,结果是好的。
只要陛下依旧宠溺和信任自己,自己最大的“资本”就还在。
正因为松了口气,于是她也不再那么紧张了。
“想要为陛下分忧,不尽快成长起来怎么行呢?”她抬起头来,微笑面对着陛下,“只不过,因为我的幼稚和不成熟,以至于闹出了些笑话,还请您不要因此责罚我呀……”
少女的回应,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这也是多年来的常态。
不过,她也注意着分寸,因为玛丽亚公主此刻正站在旁边,似乎不阴不阳地看着自己。
想要在宫中混得好,察言观色是必须要练就的基本功,所以哪怕夏露在跟陛下撒娇,眼角的余光也一直都在注意着这位权势赫赫的公主殿下,她敏锐地察觉到,玛丽亚公主好像有什么心事,而且她看着自己的视线,好像有几分微妙,甚至带着些许的敌意。
怎么回事?我没有得罪她呀?夏露一下子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她就猜测,会不会是玛丽亚嫉妒自己年轻了。
“老阿姨”嫉妒年轻貌美的自己,好像也挺正常。
不过,既然这样,夏露就越是不愿意在陛下面前显得太欢快跳脱,免得更加遭人嫉恨。
“为什么要责罚你呢?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让人满意了。”陛下对两个女人之间的微妙气场并没有任何感知,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你借势从伯爵那里索要资源,搭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团队,并且良好地使用了这个团队,你还挫败了保王党分子的阴谋,并且重创了其中几个鼠辈,这些都是你努力的证明……而且基督山伯爵也一直对你的勤奋和业绩表示赞赏,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要责备你?夏露,不必担心,也不必有什么忌惮,你依旧得到了我一如既往的支持和信任,放手去干吧——”
虽然陛下的语气很平淡,但是这一瞬间,夏露却好像喝下了什么醇酒一样,连骨头都仿佛酥了下来。
……我还是被认可的。果然,区区一点挫折,根本不会动摇陛下对我的关爱。
得到认可,这一点,对自尊心极强的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而后,她也反应过来,伯爵肯定在不断地向陛下报告自己的行踪。
所以,幸好自己在陛下面前实话实说,没有说谎或者隐蔽自己的失败,否则自己肯定就不会得到陛下这番赞赏了。
有瓦朗蒂娜夫人的“师姐妹”关系,再加上自己又帮瓦朗蒂娜夫人打跑了周围的危险分子,所以伯爵应该也帮自己说了不少好话。
“谢谢您的信任,陛下……”回过神来之后,夏露连忙向艾格隆再度行礼道谢,“我将为您奉献我所有的忠诚来回报您!”
两个人的对话,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亲热姿态,站在一边的玛丽亚全都看在眼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说倒不至于嫉妒,但确实是有一点点不舒服。
毕竟,她自己的女儿都没有得到这么多的关爱。
她一贯心高气傲,此时更是心里暗暗有些不服气。
只不过,现在也不是置气的时候,所以她也没有把这种不满表现出来,而是不动声色地插嘴了。
“夏露,最近你在巴黎的活跃,连我都听说了。听说你还亲手拔剑重伤并且俘虏了保王党的叛贼,真是太厉害了。”
“我只是在完成任务而已,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被夸奖了,夏露心里高兴,但是嘴上却不动声色。
夏露此时还不知道,玛丽亚就是那位冯·斯塔克堡公爵的幕后“保护伞”,所以她对玛丽亚的态度,还是和往日一样,当成一个敬而远之的长辈看待。
然而玛丽亚却已经知道了这一点。
刚才,玛丽亚已经下定了决心,搞清楚公爵到底想干什么,是否真的在暗中和自己为敌。
而想要短时间搞清楚这件事,夏露对她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毕竟,她可不能真的报警吧。
但是反过来说,她又不想让夏露知道太多牵涉到自己的见不得光的事。
所以她既需要夏露,又不能让夏露触及到核心,这就形成了一种微妙的矛盾。
但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她需要和夏露维持好关系。
所以,她把心中的不满深埋到心底,换上了一副颇为亲切的面孔,微笑地看着夏露,“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你一个小女孩儿,能够小小年纪就承担此等重任,而且还真的做出了点成绩,这着实是很了不起了,甚至足以成为同龄人们的楷模。唉,要是枫丹白露的每个孩子都有你这份才华和本事,帝国的将来会何等辉煌啊!”
其实,玛丽亚的这番感慨,好像并不合适,因为细究起来,还“AOE”到了枫丹白露宫那些正牌的皇子皇女们,不过陛下却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反而只是淡然付之一笑。
事实俱在,夏露就是比他的子女们厉害,他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不过,比不上夏露,也不意味着他们很菜,艾格隆对自己的教育成果还是很感到满意的,他和特蕾莎的子女,天资都不算差。
况且,为君者不需要自己非常厉害,只要建构起成熟的体制架构,以及足够的“合法性”,哪怕资质普通的君王也可以驾驭一群比自己厉害得多的大臣,所以他也不会神经质一样地“嫉贤妒能”,生怕臣子太厉害,会威胁到子女。
至于夏露,她倒是知道分寸,所以连忙摇头否认。
“您这就说得太言重了,殿下。我只是略有几分薄才而已,算不得什么优秀,而且如果不是皇帝和皇后陛下一直以来悉心培养我的话,我这点天分也没有施展的地方……”
“没有天分的人,我们也不会培养,所以夏露,你也不必谦虚,直面自己的优秀吧,是你自己挣到了现在的一切。”艾格隆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如果你真的心怀感激,那等你长大之后,好好辅佐我和帝国下一代,为波拿巴皇室贡献自己的才智,那就不枉我们一番心血了。”
“是,陛下。”夏露连忙应下。
这倒是真心的。
她从小父亲就不在身边,是在陛下的注视和关照之下长大的,十几年以来,陛下对她的关爱和欣赏有目共睹,甚至到了有许多人怀疑自己是私生女儿的程度——而反过来,对夏露来说,陛下也是她心中比亲爹还亲的“义父”。
无论是从个人发展前途、还是从感情上的“报恩”心理,夏露早已经在心里把自己和波拿巴皇室绑死了,她的所有才智,自然以后也会用在如何帮助皇室巩固统治上面——而这,也许就是陛下一直培养她的初衷吧。
“真是让人感动的君臣恩义啊,我原以为一个贵妇人能有爱丽丝这般地位,已经是极限了,但也许二十年后,夏露还能超过她,成为宫廷甚至政府的红人吧?。”玛丽亚又赞了一声,“陛下,你觉得一个女子能当大臣甚至首相吗?”
“如果真有这份本事的话,有何不可?”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回答。“如今是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很多陈腐的旧观念已经过时了,我们早就该来点新花样了。”
还没有等夏露狂喜,艾格隆突然又话锋一转,“但也许她还有更好的出路呢?”
什么出路?
玛丽亚和夏露同时竖起了耳朵。
但是陛下却好像只是在开玩笑一样,只是一笑而过,不再继续。
玛丽亚从陛下的话里话外,好像听出了陛下的言外之意——比大臣甚至首相更好的前途,那只能是成为宫廷的主人了。
那就意味着,夏露成为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和太后?
她第一反应就是想笑,因为这太不可思议了。
夏露无论再怎么得宠,她也只是特雷维尔家族的成员而已,尽管这也是一个古老高贵的世家,但是它并不是王族——既然不是王族,那又怎么配得上和皇室通婚?要知道,现在波拿巴家族的亲王,都是和德意志公主联姻的,要么就是本家族内部的堂兄妹结亲,不会给自己“降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如果皇太子娶了个臣仆的女儿,那说出去该多么惹人笑话?玛丽亚想想都觉得不对劲。
可是,她转念一想,以陛下这么多年来的离经叛道,以及他对夏露格外的关心和宠溺,这么做好像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已经做过很多类似的事了。
那么,自己应该采取什么立场呢?
随着太子弗朗索瓦的日渐长大,他的联姻事宜也已经渐渐地提上了皇室和政府的议事日程,一直以来,玛丽亚甚至就是这件事的“中心人物”之一。
她力主从自己的娘家、巴伐利亚的维特尔斯巴赫王室迎亲,算是让两个家族的纠葛从此“正式化”;而特蕾莎皇后,自然坚定不移地要求继续同哈布斯堡家族联姻,延续两代皇帝的传统。
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两派人已经暗中角力过好几次,彼此互相攻讦。
而如果最终是夏露上位的话……好像对她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她力推娘家人,主要目的是恶心特蕾莎,而如果身为臣仆的夏露突然成了儿媳,家族观念重的特蕾莎,估计同样会怒不可遏——甚至搞不好,比巴伐利亚的公主更让她难受。
那……岂不是有好戏看了?
一想到这里,玛丽亚的嘴角微微上撇,露出了一个恶意的冷笑。
而这时候,她看夏露的眼神,也比之前友善了很多,她甚至想要暗中帮一帮这个“友人之女”了。
反正,只要能恶心到特蕾莎,她就开心。
夏露并不知道玛丽亚此刻心里的想法,但是陛下的话,同样让她紧张不安起来。
以她的聪慧,陛下的暗示,她当然也听得出来。
其实,一直以来,她也听过一些类似的传言。
可是,她并不愿意去面对这个问题。
成为太子妃,自然荣宠无限,并且只要能够活下来,就能成为帝国的皇后、进而是皇太后,成为皇室的领袖。
可是,那真的是自己想要的未来吗?
她当然知道能够得到什么,但是她也知道,这样要面对的代价。
特蕾莎皇后自然不必说,她一定会气炸了,怒斥自己是个“忘恩负义”的毒蛇。
不过这倒是小事,关键是……她不知道,甚至不确定自己愿意不愿意。
明明一直都渴慕权势和荣耀,但是这一切真的摆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怦然心动,而是犹豫和迟疑。
好在,这个话题并没有继续,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玛丽亚主动开口,转移开了话题。
“夏露,今后有空的话,来我那儿玩玩吧,我和我的孩子,都会非常欢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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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79)日在枫丹35
“夏露,今后有空的话,来我那儿玩玩吧,我和我的孩子,都会非常欢迎你的——”
玛丽亚的主动邀请,让夏露又惊又疑。
她明显能够察觉得到,玛丽亚公主似乎是在向自己示好,可是,以她一直以来对这位公主的了解来看,玛丽亚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没错,依靠着陛下的宠信,依靠着自己的“经营”,她权势赫赫,而且富可敌国,拥有着巨大的能量,绝对可以给自己帮很多忙。
但是,从另外一面来说,她傲慢跋扈的性格,也让她在政界和商界都树立了相当多的敌人。
其中最大的敌人,自然就非特蕾莎皇后莫属了。
自从玛丽亚来到这个国家以来,两个人就一直看不对眼,简直是势同水火,十几年来明争暗斗无数次,只是因为有陛下压着,所以才没有闹出大乱子而已。
很明显,如果自己表现出跟玛丽亚靠拢的迹象的话,那就意味着自己在玛丽亚的敌人们那里,也成为了“讨厌鬼”,甚至成为他们排挤和记恨的对象。
这绝对不是刚刚进入权力场上的夏露,想要得到的“开局”。
夏露现在还太年轻,对未来的路还有点迷茫,但是有一点她确定无疑——她不能在这对死对头之间选边站,否则那就是白白地给别人当了炮灰。
所以,她并没有对这个邀请感到荣幸,而是迟疑了。
然而,想要拒绝也没那么容易。
难道她还能当着陛下的面,这么不给玛丽亚公主面子吗?那更是自寻死路。
一瞬间,夏露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而她的迟疑,也被“久经沙场”的艾格隆和玛丽亚看在眼里,忍不住相视一笑。
“哎呀,你年纪轻轻的,怎么那么多心思呢?”接着,玛丽亚笑着摇了摇头,“别担心了,说破天你现在也只不过是个孩子,谁会跟你那么较真呢?只不过是来我家做客而已,这也没什么吧?而且,我那里也不是什么魔窟,恰恰相反,说不定对你现在的任务还能够有所帮助哦……”
夏露心想也对,毕竟她现在严格来说还没有上台面,真要去做做客的话,应该也不至于被记恨上。
而且,玛丽亚还在暗示自己可以帮助夏露完成现在任务,这倒是吊起了夏露的胃口——对她来说,现在也没有别的事比这个更加重要了。
既然反正无法拒绝,那不妨爽快点。
夏露把心一横,终于不再犹豫了,直接答应了下来,“好的,公主殿下,既然您如此盛情邀请,那我一定会登门拜访的,还请您到时候不吝赐教。”
“你是我们最优秀的晚辈,能够教你的,我当然会教你。”玛丽亚似笑非笑地看着夏露,“反过来,我倒是也想请你教一教我的儿女们呢,他们一个个都太怠惰了,哪像你这般伶俐,年纪轻轻就已经在为国效力了。”
这既是真心夸奖,也是带了些许的酸涩。自从年纪越来越大,眼看过两年就要40岁了,玛丽亚自知自己的人生已经快要“到顶”了,爱人是皇帝,姐姐是皇太后,他们一个个都有光明的未来,而自己却只能活在阴影之下。
如果只有自己的话,那倒也是习惯了,但是唯独儿女,她却不愿意他们继续活在阴影当中,他们也同样也着高贵的血统,不应该一出生就矮其他兄弟姐妹们一头。
正因为如此,在风光的外表下,她也时常为儿女的未来暗自焦虑,希望在自己真的年老之后他们能够自立。
她不顾体面,大肆敛财,一部分的动机也是为了给儿女留下更多家业。
如果真的能够让儿女们如同夏露一样优秀,她该是何等欣慰?
好在,她还有时间,还可以为儿女布局,在他们长大成人之前,她可以为他们安排好锦绣前程。
从这个角度来说,让他们和夏露交好关系,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夏露并不知道玛丽亚心里那么多的念头,她只知道自己需要赴约,在脑海中为自己记下了一笔未来的行程。
她不知道玛丽亚到底心里作何打算,但是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接下来玛丽亚暗中对自己示好,那么自己会把“中立”的原则坚持到底,坚决不给外界造成她已经投靠了玛丽亚的迹象。
在夏露和玛丽亚交谈完毕之后,陛下挥了挥手,示意夏露可以离开了。
而夏露心领神会,她再度向两个人行礼,然后悄然告退。
在她走后,陛下还在和玛丽亚公主亲切地交谈着,不过这一切跟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带着“总算过关了”的庆幸,穿着裙子的夏露,踮着脚踏着欢快的小碎步,快步地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虽然一回宫就能得到陛下的召见,拥有着令别人艳羡的恩宠,但是伴君如伴虎,在陛下面前毕恭毕敬的夏露,也同样积累了太多精神压力,她需要回家一个人好好地缓解下,顺便仔细思索自己接下来的事。
然而,心事重重的夏露,离住处越近,就越有一种心绪不安的感觉,她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到底,但就是很不舒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背后的风好像变了。
在她这一路走过来的时候,背后一直有微风在吹拂,而在现在,身后的风却好像有了点改变,这是非常细微的差别,以至于普通情况下很难察觉得到。
但是夏露还是察觉到了。
于是,她猛然停下了脚步,然后急速地往后转过头来。
“啊……”
她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总算没让这一声尖叫引来不远处的卫兵。
因为,她分明看见,自己的姨妈艾格妮丝夫人,正悄咪咪地站在她的身后,而且两个人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甚至不到一米。
犹如鬼魅一般突然闪现的姨妈,让夏露顿时震惊了。
“艾格妮丝……姨妈……”夏露抑制住了自己狂跳的心脏,然后勉强地向姨妈问好。
看着夏露目瞪口呆的样子,艾格妮丝爽朗地笑了起来,然后打趣地反问。
“难得和姨妈见面,你这是怎么什么表情啊?难道,姨妈已经老得这么吓人了吗?”
平心而论,艾格妮丝虽然已经年过三旬,但并没有什么老态,恰恰相反,由于平常运动量比较充足的缘故,她反而看起来相当年轻。
另外,虽然因为陛下的宠幸,她也有着令人艳羡的富贵,但是她的打扮却一如既往的朴素,哪怕此刻身处宫中,也只是穿了一条普通的裙子,头上也没有戴什么装饰品,但依旧有一种堂皇的贵气。
“您这是哪儿的话……您还这么年轻漂亮呢,一点都不老……”夏露连忙讪笑着回答姨妈,“只不过,您突然蹿到了我身后,还一点预兆都没有,我被您吓到了!”
说实话,对姨妈在宫里做出这种不成体统的事,她又好气又好笑,好在这里也没有旁人看到,所以倒不至于惹人非议。
“察觉不到我,那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吗?”面对外甥女的指责,艾格妮丝却一脸的洋洋得意。
她甚至抬起手来,比了一个挥剑的手势,然后对夏露提出了批评。“刚才如果我真的有意的话,这一下就能够捅穿你脖子,让你毫无反抗之力直接一命呜呼了!好好反省吧,夏露,你退步了。”
“这不算!哪有人在宫里还整天担心被人背刺的!”夏露忍不住对姨妈抗议。
“怎么,如果真要有人要背刺你,还要你来挑地方吗?当然是要在你最没有防备的地方下手咯~”艾格妮丝依旧振振有词,“夏露,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被人这样伏击干掉了,你难道还能在天堂跟上帝告状吗?”
虽然明知道姨妈这是在强词夺理,但是夏露也放弃了跟姨妈辩论的努力。
毕竟,哪怕她口舌功夫极其了得,但从小到大,她从来就没有辩赢过姨妈——因为姨妈,掌握了“物理修正”真理的本事,她打不过。
没错,夏露的剑术就是跟随着姨妈学的。
更准确来说,是艾格妮丝不愿意自己的一身本事就这样被“封印”在了陛下身边,所以就自顾自地把外甥女儿当成了徒弟,经常把夏露带到自己的庄园里传授剑术,并且进行实战训练。
所以,对夏露来说,既是姨妈,又是师傅,甚至可以说是自己半个母亲,感情之深厚非同一般。
而乐观开朗、风趣诙谐又极其正直的姨妈,也是夏露心目中最正派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欲望横流的枫丹白露宫的一股“清流”。
正当这时候,艾格妮丝身后又出现了几个人影。
除了她的仆从之外,还有孩子们,夏露当然认得他们,其中就有莱希施泰特公爵约瑟夫,艾格妮丝和陛下的私生子。
在平常,艾格妮丝虽然在宫内任职,但极少会带着儿子到处招摇,毕竟她不喜欢太过高调。不过新年庆典算是一个例外,在这个时候皇室成员们都会“济济一堂”,那些被陛下公开承认的私生子女们,以及他们的母亲,也会一起与陛下团聚,这倒也算是皇帝和皇后陛下两个人折中妥协之后的结果吧。
孩子们当中年纪最大的约瑟夫,虽然年仅十岁,不过却也已经颇为懂事了,他穿着一身并不贵重的定制礼服,然后一边无奈地看着欢脱的母亲,一边又恭恭敬敬地向夏露行礼。
一直以来,他对这位表姐也非常尊敬。
虽然是个私生子,不过他一出生就蒙陛下的恩宠,有了公爵的头衔,所以从小受宠长大的他,并没有私生子们常见的那种愤世嫉俗的心态,反倒是颇为老成。
艾格妮丝也从小教导他,一定要回报“父亲”的恩宠,成为拱卫皇室的栋梁之材,所以他也一直颇为努力地学习着各种知识文化。
也许是想法一致的缘故,对比起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来,夏露反而觉得这个表弟更加亲近和投缘一些。
既然放弃了和姨妈辩论,她只能转开了话题,“姨妈,约瑟夫最近学业怎样了?”
“他还能怎样?不过是老样子罢了,跟你比不得。”艾格妮丝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不过嘛,反正只要他认真努力就行了,我也不强求他。反正,以后我们一家有你来照应就够了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心里知道姨妈只是在开玩笑,不过夏露倒是挺当真的。
等莱希施泰特公爵长大之后,以他的才能,一定可以在政界大展身手。如果在未来能够成为自己的“小弟”,那么自己就等于拥有了更多的政治资本。
不过,那么遥远的事情,以后再去想吧,现在夏露只想要享受和亲人共处的新年。
只剩下最后一段路了,两个人一起向着夏露的住处走去,而一边走,她们也一边轻声交谈着。
“夏露,我从陛下那里听说过你在巴黎的所作所为了。”艾格妮丝笑着对夏露说,“老实说,我挺羡慕你的,可以放手在巴黎大展拳脚,经历风霜,不必委屈自己呆在这个气闷的地方……唉,能够一剑捅穿并且俘虏叛贼,你倒是没辜负我教给你的剑术……”
夏露看得出来,姨妈是真心在羡慕自己。
作为“皇妃”,坐享荣宠富贵,在旁人看来那是无比的风光,但是对骨子里还是个侠女剑客的艾格妮丝来说,却只是为陛下和家人而压抑自己天性而已。
她也希望去冒险,去用剑捅穿自己的敌人,去品尝生与死的刺激。
只可惜,她这一辈子是做不到,所以她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外甥女身上,某种意义上来说,夏露也是她的“分身”,现在的夏露也是在替她完成夙愿。
“我也只是尽力而为罢了……”夏露连忙摇头,“老实说,没有那么容易。”
“是啊,我听说,一个糟老头子把你给打败了?”艾格妮丝笑容满面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煞气,“什么情况?”
“也称不上被打败,只是被击退了而已……”为了面子,夏露强行为自己挽尊。
“那有什么区别呢?”看到外甥女嘴硬的样子,艾格妮丝忍不住噗嗤一笑。
接着,她的脸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哼,敢对我徒弟动手,真是好大的胆子!夏露,要不有需要的时候叫上我吧,我给你报仇。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几分本事,敢如此猖狂!”
“别!这是我自己的事,您还是别插手了……”夏露慌得连连摆手,“万一您有什么闪失,陛下会把我吊死在树上的!”
“不让他知道不就好了嘛……”艾格妮丝不以为然。“总之,夏露,永远别忘了,在你的身后,永远有姨妈这个助力!”
虽然不可能答应艾格妮丝的要求,但是姨妈对自己的关爱,夏露却完全感受到了。
她很感动,更加感激一直以来姨妈对自己的照顾和培养。
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自己的今天。
“谢谢您……”她忍不住投入到了艾格妮丝的怀中,然后满怀感恩地向艾格妮丝道谢,“我永远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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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继承
在苏菲悄然远遁的同时,对此丝毫不知情的奥地利官方,依旧保持着和法兰西帝国之间的秘密交流渠道。
法兰西代表团离开维也纳之后,两方在私下里的秘密外交联络就没有中断过,秘密特使们在巴黎和维也纳之间频繁来访,塔列朗和梅特涅两位帝国的首相,此时也在力求完成他们最后的协调工作。
所谓的“协调”,现在就是指帕尔马公国的未来继承事宜。
这个公国位于北意大利,本来是属于西班牙波旁家族统治的,不过后来在1796年,就被法兰西共和国所占领,接着它在奥地利和法兰西之间来回拉锯,直到拿破仑皇帝最终将其征服为止。
在拿破仑的时代,它被并入到了意大利王国当中,由加冕为意大利国王的拿破仑统治(不过统治权由意大利总督欧仁亲王代理)。
虽说叫“意大利”王国,但是这个王国的统治范围仅限于北意大利而已,而南部意大利,则由那不勒斯王国统治(这个王国同样也是从西班牙波旁的两西西里分支手中抢来的),由缪拉元帅和拿破仑的妹妹卡特琳娜共同统治。
就这样,波拿巴家族基本上将整个亚平宁半岛纳入到了自己的统治当中。
不过,等到1814年拿破仑帝国崩溃,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哈布斯堡帝国和西班牙波旁家族反攻倒算,在意大利重建了自己原本的统治,而这时候,围绕着一批意大利小邦的归属权,两边又产生了些许的争议。
最后争议的结果是,北意大利最富庶的伦巴底和威尼斯,被哈布斯堡帝国直接统治,同样富庶的佛罗伦萨,也同样由哈布斯堡的旁系继承,至于帕尔马,皇帝决定先交给自己的女儿路易莎,安置这位“前皇后”。
面对这种领土安排,波旁王室自然非常不服气,可是他们毕竟势单力孤,在维也纳和会商没有多少话语权,所以他们只能尽最大努力进行抗议。
不过,毕竟是老牌王族,哪怕是衰败了,也有舆论的话语权,再加上此时的奥地利,一直在鼓吹“列强平衡”,所以不想显得吃相太难看,最终两方达成了私下里的协议:在路易莎去世之后,将帕尔马公国交还给两西西里波旁的王室,由王室的旁系继承。
在奥地利看来,这么一个小小的公国,不值得大动干戈,而且路易莎再婚嫁给了奈佩格伯爵,按照王朝的视角属于“贵贱通婚”,她的儿女本来就没有王位的继承权,所以在她死后把领土还给波旁也算是合情合理。
至于当时幽居在美泉宫的罗马王(这时候已经降格成为了莱希施泰特公爵),已经被皇帝巧妙地无视掉了。
总之,经过这一系列台面上和台面下的交易,两个王族总算完成了一项精巧的安排,对帕尔马公国的归属设置了最终的条件。
一切都看起来很完美,很理所当然,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系列戏剧性事件在1830年前后发生,波旁王室再一次失去了法兰西,而荷兰王国也被迫吐出了比利时,萨伏伊家族转而成为意大利民族解放的旗手……维也纳和会上的种种“精巧”的构思,逐渐被现实无情地打脸了。
这还只是“前奏”而已,因为随着波拿巴家族重新崛起,整个体系在悄然之间已经变得摇摇欲坠。
要么就用一次激烈的战争来决定这个体系是否应该延续,要么就利用某种办法笼络波拿巴家族,把心怀不满的法兰西帝国也纳入到这个体系当中——围绕在奥地利眼前的,只剩下了这两个选择。
而老皇帝和梅特涅在斟酌之后,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选择了后者。
毕竟,如果真要和法兰西帝国刀兵相见,那首当其冲的必定是控制着北意大利的哈布斯堡家族,而且历史已经证明了,就算战胜了波拿巴家族,受损最大的还是奥地利。
就算赢了,只是比彻底战败稍微好一点点而已。
已经伤痕累累的帝国,很难再支撑起下一次的灾难性斗争了。
正因为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在法兰西“江山变色”之际,梅特涅的对法外交重点,就转向了如何安抚雄心勃勃的年轻皇帝,以及将他和法国笼络到对奥地利有利的国际体系当中。
这项庞大的工程,对任何一个外交家来说都是艰苦的工作,对已经年迈的梅特涅来说更是如此,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竭尽全力去做,这不仅仅是为了帝国的利益,也是为了他个人的身前身后名。
尽管多次和法国为敌,但是他对法兰西并没有什么敌意,恰恰相反,他一直试图保留一个强大但不破坏平衡的法国,以满足他“制衡沙皇”的需求。
而这个目标,现在正大有实现的可能性,因为年轻的法兰西皇帝,也表现出了积极的对奥友好态度。
经过试探之后,梅特涅已经深信,只要他能够添上足够的“砝码”,就可以在不伤及帝国根基的情况下,将法国拉到自己一边来。
帕尔马公国就是这样的一个“砝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前和两西西里波旁家族的协议,只是在假定“路易莎没有合法继承人”的情况下拟定的,而现在,她的儿子已经是法兰西的皇帝,怎么可能“不合法”?
所以协议完全可以作废——至少可以重新签订修改性条款。
这块小小的公国,就将是他代表奥地利送给波拿巴家族的礼物,换取法奥的长期谅解,算是非常划算的买卖了。
带着这样的笃定想法,梅特涅首相来到了美泉宫当中,觐见远道而来的路易莎公主。
尽管身为帕尔马的统治者,但是路易莎常年来经常往返于维也纳和家人团聚,所以今年她来到美泉宫也并不惹人生疑。
不过,和往年不同,这一次的路易莎身穿黑色裙子,头戴黑色面纱,一副寡妇的打扮,整个人也显得郁郁寡欢。
她的第二任丈夫奈佩格伯爵前年因病去世了,第二次成为寡妇的倒霉长公主,显然还是在对自己的“不幸”而郁闷。
不过,即使如此,在她的脸上却依旧可以找到属于皇室的沉静和骄傲,显示出她并没有被命运的不幸所压垮。
“公主殿下,很荣幸再见到您。”见到她之后,梅特涅首相毕恭毕敬地行礼。
“首相阁下,我也很高兴再见您。”路易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进入了正题,“您一直在说要和我商量要事,请问是指什么呢?”
见公主这么直爽,梅特涅也懒得再客套了,于是就直奔主题。“我们最近在与法兰西皇帝陛下,以及他的首相塔列朗亲王,就未来两国关系,进行了密切而且友好的交流,并且我们达成了一项共识——那就是,帕尔马公国的未来继承事宜,应该重新商定,不能无故剥夺您合法子孙们的权益,因为您的子孙也有着哈布斯堡家族的血脉,这同样也与我国休戚相关……对此,我想询问一下您的看法。”
虽说首相说得闪烁其词,但是路易莎却听得眼前一亮。
帕尔马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公国,但毕竟也是一片国土,作为其间的统治者,如果有得选,路易莎当然愿意给自己的后人。
之前只是慑于父皇和两西西里波旁达成了协议,所以她无话可说,现在眼见父皇和儿子居然已经私下里达成了共识,她当然乐得点头。
“难道您认为,我会拒绝把我的王位传给我的儿孙吗?”于是,在片刻的喜悦之后,镇定下来的路易莎,马上反问梅特涅,“不过,我倒是想要问您,在你们的私下协议当中,到底是怎样继承的?”
“我们并不欢迎看到法兰西皇室直接吞并帕尔马,这与过去的原则不合。所以,我们认为,可以仿照托斯卡纳的例子,让波拿巴家族的旁系继承。”梅特涅慢条斯理地向路易莎解释,“也就是说,目前帕尔马的推定继承人,是他的女儿芙宁娜公主,但如果皇帝陛下接下来有了次子,那么继承权就会转移到次子的身上。”
对此路易莎也没有意见。
不管孙子孙女,对她来说本质上是一样的,她也不在意具体是哪个继承。
不过,说到芙宁娜的名字,却又勾起了路易莎的些许惆怅。
那是她的孙女儿,但是她却从没有见过,除了名字之外一无所知,在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她的儿子甚至都懒得跟她写信报喜——她还是从住在枫丹白露的女儿安博汀那里第一时间得知此事的。
虽说是儿孙,但是波拿巴皇室和自己的隔阂,怕是很难解开了……她只能在心里感慨。
不过,这本来就是她自作自受的结果,她自然也无话可说,只能接受。
随着年纪的增长,再加上第二次丧偶,路易莎也渐渐地感受到了人生的孤独,然而她的儿子远在法国,孙儿孙女都从未见过;就连和奈佩格伯爵生下的一对儿女,也被她送去到了长子那里,谋求更好的前程,所以,明明子孙不少,但是她现在只能默默吞下“膝下凄凉”的苦果。
“我同意这个安排,一切就交给父皇做主就是了。”为了缓解心中的惆怅,路易莎尽力平静地做出了答复,“如果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说就好了,我很乐意把我的领地交给我的孙子或者孙女儿,这是我能够留给他们的最好的礼物。”
接着,她又略带迟疑地反问,“既然我们要否决之前的协议,那么国际上势必会产生某些不利的舆论,您能够确保一切顺利吗?”
路易莎的反应,并没有出乎梅特涅的预料。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您放心吧,我和塔列朗都已经打点好了,只要时机成熟,我们就会尽快公布协议修改方案,到时候没有人会起来说三道四的——”
他并不介意看到自己侍奉的主君们担心,因为这恰恰能够体现出他的重要性来。
不过,在内心里,他却觉得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只等正式落实下去而已。
两西西里波旁肯定会大发雷霆,可是他们毕竟势单力孤,况且他们根本找不到口实——路易莎的孙子,凭什么就不能继承她的领地和王位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们也不敢围绕帕尔马,和法兰西和奥地利打一场王位继承战争,所以他们只能吞下苦果。
而对英国人来说,为低地和布鲁塞尔,与法国人打仗是值得的,但为了帕尔马打仗……那简直是一个笑话。况且,作为路易莎的合法男系子孙,强行剥夺他的继承权,也属于不通情理。
至于普鲁士和俄罗斯,他们就更加懒得为了一个意大利小邦国去费劲了,反正波拿巴家族只要不直接吞并,换一个国王对他们来说也无关紧要。
一切操作都非常完美,他和塔列朗简直配合无间,简直又像是回到了20年前的美好时光。
可想而知,干完这一票之后,他们两个,又会巩固自己在各自主子面前的地位。
我们虽然老了,但他们还是离不开我们,因为只有我们能够不流血地完成他们的愿望……他志得意满地想。
一边暗自得意,梅特涅一边又向路易莎提起另外一件事。
“殿下,您最近有空吗?”
路易莎微微一愣,然后又略带悲伤地回答,“我的人生,现在已经充满了空闲,多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排遣了。”
“那您是否有兴趣,对法兰西进行一次秘密访问?”梅特涅再问。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路易莎彻底愣住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幻听了。
那个国家,那个儿子,怎么可能还会欢迎自己呢?
“我不会受欢迎的,算了吧。”片刻之后,她苦笑着回答。
“难道您不想去见您的儿孙吗?这可是您的至亲。”梅特涅无视了她的反对,而是继续向她鼓动,“而且,我听说,您和奈佩格伯爵的子女也在那儿呢,难道您不想念他们吗?”
这个问题,激起了路易莎心里的烦躁,让她忍不住瞪了梅特涅一眼。
而她的恼怒,被梅特涅巧妙地无视了,他只是用亲切的笑容,回视着对方。
“您不必担心,这个邀请,并非是我突发奇想,而是应法兰西皇帝陛下之命转达给您的,作为对您的感谢。”
说到这里,他又摊了摊手,“而且他还说,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祖母见不到自己的孙子呢?”
这句话,又一次触动了路易莎如同枯槁般的心湖。
已经日渐年迈的她,确实也希望能够享受一点天伦之乐,哪怕只是短暂的,哪怕只能秘密行事。
无论母子之间有多少恩怨,至少他没有让这种恩怨延续到下一代身上……一想到这里,路易莎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那么,为我安排吧,谢谢您,首相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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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出席
正当梅特涅首相志得意满地对自家的长公主殿下面授机宜之时,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美泉宫内还有另外觐见。
这场觐见的主角,就是法兰西驻奥地利大使,以及苏菲王妃。
因为最近法奥关系持续升温的缘故,所以大使拜访苏菲王妃,已经成为了一种“定例”,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两次,而且老皇帝和梅特涅,为了发挥苏菲对法国的“特殊影响力”,也乐得如此,根本就没有阻止的意愿。
和之前一样,大使一见到“苏菲”之后,就殷勤地献上了问候。
而“苏菲”则似乎精神不振,只是随口应付着大使,说着一些无意义的客套话,一看就是在敷衍了事。
最近,她一直都状态不佳,伤风感冒几乎没有停过,所以精神也日渐萎靡,就连公众活动也极少再参与了,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内静养。
上流社会的交际,往往就是这么空虚和客套,所以大使根本不以为意,反而面带亲切的笑容,像是完成什么公事一样,殷勤地向苏菲谄媚讨好。
到了觐见的尾声,大使没有立刻像之前那样告别,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件,然后双手拿着,恭敬地向“苏菲”呈递了过来。
“殿下,我国的皇帝陛下,出于对您的友谊,以及对您的殷切好意,向您亲笔写了一封信,并且交由我来转送给您,请您收下吧。”
原本病恹恹的苏菲,顿时眼睛一亮。
接着,她好像来了精神,直接一把从大使手里拿过了这封信。
她这一瞬间的反应,都让大使看在眼里,让他想起了自己听到的一些传闻,不过在表面上,他却面无表情,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尊雕塑一样。
苏菲(玛丽亚)此时根本就顾不得什么大使了,这封信的重要性对她来说几乎已经超过了一切,她急切地撕开了信,然后就草草地浏览了起来。
虽然照常理来说,一国大使根本就不会被搜身,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苏菲还是做了防护措施——这封信的措辞,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一些毫无营养的客套话和问候,但是有几个固定语句的搭配和用词,是姐妹两个在分别之前约定的暗号。
所以,旁人就算真的截获了这封信,肯定也不会察觉到有任何异样,但是玛丽亚,却能够清楚无误地明白其中的意思。
苏菲……她已经回来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从现在这种近似于“坐牢”的状态当中解脱出来了。
作为王子妃,看似尊贵无比,但是对于喜欢享乐游玩的玛丽亚来说,美泉宫的生活却犹如囚徒一般无趣、乏味,甚至可以说是憋闷透顶。
不光是有着乏味至极脑子不清的丈夫,还有一个面目可憎刻薄古板的老皇帝,整个宫廷甚至连小孩都没有几个,简直就像是一座黄金搭建的囚笼一样。
所以,这段时间可把她给憋闷坏了,她做梦都想着赶紧结束这一切,然后回到巴黎享受自己的快乐生活。
而现在,她终于愿望成真了。
她清楚地记得,在和苏菲告别的时候,她曾经严正地警告过,她最多只给姐姐半年时间,无论苏菲怎么贪恋“重温旧梦”的快乐,都必须在半年之内回来,不然她就要拼个鱼死网破。
然而,这才不到三个月,苏菲就回来了。
是苏菲享受够了和爱人的共处,所以决定提前回来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么答案倒也是昭然若揭了——她已经怀孕了,所以必须要提前赶回来,完成自己下一步的疯狂计划。
一想到这里,玛丽亚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在最初的喜悦和庆幸之后,玛丽亚深深地陷入到了嫉妒当中。
“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而我什么都没有!”她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声。“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满脑子只有自己!”
旁边的大使,看着苏菲王妃的神色变幻,他非常疑惑,但是又不敢出声,只是心里好奇,陛下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王妃这么又爱又恨。
作为一个法国人,他对所谓的“秽闻”并不反感,相反倒是觉得很刺激,如果陛下在自己的少年时期真的“俘获”了这位舅母的芳心,他只会为陛下的胜利感到骄傲。
但是,如果知道两个人玩得这么大,这么嗨,那他肯定就笑不出来了,只怕要立刻心脏病突发。
他没有等候多久,“苏菲”阴晴不定的神色,终于重新变得平静下来,她冷淡地将信纸收入到了信封当中,然后随手把信封放到了自己的首饰盒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又转头看向了大使,然后展颜一笑。
“大使先生,我还没有正式向您恭喜您的陛下呢——他如此轻易地平定了叛乱,足见国人对他有多么拥戴。”
贝里公爵夫人发动叛乱、以及后续叛乱被快速平定的消息,早已经通过奥地利在法国的消息渠道,一一传递到了维也纳。
有些人对叛乱被如此轻易平定感到欣慰,也有很多人对此感到惋惜,但不管怎样,“法兰西皇帝地位更加巩固”这一事实,更加坚定了梅特涅首相执行自己外交路线的决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毕竟,在可预见的将来,帝国必须严肃考虑如何和这位年轻的波拿巴皇帝好好相处了。
而作为奥地利宫廷内公开的“亲法派”,苏菲王妃恭喜青年皇帝的胜利,倒也算是理所当然。
“我会为您转达的,夫人。”大使立刻躬身向苏菲道谢,“想必,陛下也会对您的好意感激不尽。”
“口头祝贺的话,好像怎样都不够尽兴呢……”玛丽亚装模作样地沉吟了起来,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又追问大使,“你们的大使馆,会有相应的庆祝活动吗?”
“我们会举办面向各界的招待会,以庆祝叛乱被平定。”大使立刻回答。
“参加的人多吗?”玛丽亚笑着反问。
“这个嘛……”大使立刻尴尬地沉吟起来。
虽然已经接受了波拿巴家族复辟的现实,虽然现在在和法兰西帝国交好关系,但是对奥地利的上流社会而言,过去和波拿巴家族多年交战,此刻还记忆犹新,在感情上,大多数自然也倾向于同样属于“正统”的波旁王室。
眼见波旁王家如此一败涂地,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出场来参加庆祝宴会了。
所以,虽然发了很多请柬,但是大使自己也没有把握,会来几个真正的大人物。正因为如此,面对苏菲的问题才会感到尴尬。
“看样子,气氛还是不够热烈啊……”看出了大使的尴尬,苏菲的笑容更加亲切了,“那这样吧,我亲自前来出席,这样足够带动气氛了吧?”
眼见苏菲主动提议,大使顿时眼前一亮——能够有这样“重量级”人物参与大使馆的庆祝宴会,那么他就等于是超额完成了任务,也足以说明奥地利皇室如今和帝国有多么“亲善”,这势必也会成为他的光辉业绩。
他当然开心死了!
不过,在表面上,他还装出了一副为苏菲感到顾虑的样子,“您是不是要先参考一下梅特涅首相的意见?毕竟,这可是外交活动。”
“我当然会通知他的,但也只是通知而已,他又有什么资格限制我呢?”玛丽亚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您回去之后,给我补一份请柬吧,到时候我会准时出席的!”
丢下这句话之后,“苏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而大使会意,立刻向她躬身行礼,然后才带着惊喜的心情,道别离开。
此时,这位大使又哪里想得到,在所谓的“好意”背后,居然有那么惊世骇俗的算计呢。
总之,现在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正常,那么合情合理,他丝毫都不感到惊奇。
总之,在大使离开之后,梅特涅首相也恰好结束了对路易莎长公主的觐见。
本着“来都来了”,他没有立刻离开美泉宫,而是顺便跑去觐见苏菲。
毕竟,自从他施展变色龙技能,开始拉拢苏菲之后,两边确实需要定期地联络一下。
他很快就经过通报,来到了苏菲面前,而苏菲的开场白,就让梅特涅吃了一惊。
“首相阁下,您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您呢。”
“什么事?”他立刻就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刚刚召见了法国大使,和他聊得挺愉快。”苏菲不紧不慢地回答,“在交谈当中,他提到,为了庆祝法兰西皇帝平定了国内叛乱,大使馆打算在近日召开一次盛大的庆祝宴会……”
梅特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您……您打算参加吗?”
“如果我收到请柬的话,那我确实准备出席。”苏菲笑着回答。
面对她美丽的笑容,梅特涅心里却燃起了一团火。
哼,耍什么小孩把戏,你要请柬难道他们会不给吗?还不是你自己想去……
但是,碍于两个人的上下关系,他又不好当面拆穿苏菲,所以只好耐着性子向她提出质疑,“殿下,我认为,皇帝陛下快速平定叛乱固然是一件好事,证明了我们现行外交路线的正确性。但是他所镇压的,毕竟是一个古老的正统王室,对于这个王室,不光我国有不少上层人士同情,在其他国家,同情者也大有人在。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如果您出席法兰西大使馆的宴会,很容易就被视作是我国的官方行为,进而就会引发一些外界的质疑和误解……”
其实梅特涅还想要说,现在正是和法兰西皇帝讨价还价的关键时刻,她如果表现得太过于亲法、过于殷勤,那就会无形中提高自己要价的门槛,让对方更有底气。
“能有什么误解呢?我们不是承认了他是合法皇帝吗?合法皇帝镇压叛乱,这是神圣同盟自从1815年以来所提倡的原则,我只是在践行这一原则而已。”苏菲一脸的不以为然,“对于波旁王家,我也非常同情,只不过,丢掉王位完全是他们自己倒行逆施的结果,又能怪得上旁人吗?历史已经给过他们几次机会了,是他们自己把握不住……”
虽然清楚苏菲说得是对的,但是梅特涅却还是不想让步。
毕竟,他不想让这个“离经叛道”的王妃,过早地参与到帝国外交当中来,变相地影响自己对帝国外交事务的主导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现在就已经这么任性了,以后可怎么得了?
正因为如此,他摆出了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放低了声音,继续劝苏菲改变主意。
“殿下,我……我理解您对他的好意,但是,您好歹收敛一点吧……别搞得太过于明显,不然不仅让我们为难,还会在无形中惹起外界对您的猜疑……毕竟,对您当初的那些事,外面一直都有流言蜚语。”
“那么,为了所谓的流言蜚语,我就应该一辈子都刻意和一位皇帝陛下保持距离吗?凭什么呢?”苏菲一点都不领情,反倒仍旧是一副不达目标不罢休的样子,“再者说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连通信都没几次,彼此相隔千里,难道……难道我连为他祝贺一下的权利都没有吗?那这样的话,我以后又该如何自处?我又该怎么去相信您对我的诚意?”
苏菲一连串的问题,轰得梅特涅几乎应接不暇,还没有等这位老人缓过劲来,苏菲又继续瞪着眼睛,对着梅特涅说了下去,“您想要在外交上玩您那套若即若离左右逢源的把戏,随便您怎么玩,但总之,我已经对大使许下了诺言,一定要去出席——怎样把影响控制在可控范围,不正是您身为首相的职责吗?您正是如此厉害的人,所以才会深得陛下的信任吧?”
这个任性的女人!这么多年就一直没变过!
看着苏菲这么任性跋扈、不可一世的样子,梅特涅顿时又恨得牙痒痒。
但是反过来说,她这样,反而和梅特涅心目中的形象非常重合,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起疑心。
这么任性才肯定是她没错。
如果是在过去,梅特涅肯定不会接招,反而会对苏菲来一通劈头盖脸的怒斥,但是现在,情况毕竟不一样了,为了将来的权势,他不得不要对这个女人妥协一点。
说穿了,这件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影响完全可控。
唯一可虑的是,她以后尝到了甜头,继续没事找事,那自己可就难受了。
于是,思虑再三之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吧,殿下,既然您如此坚持,那作为臣仆,我无法阻拦,我只能尽我所能,对您提出忠告和建议而已,听不听在您。不过,如果以后您还要做类似的事,以至于干扰到我国的外交工作的话,那我不得不启奏陛下让他来做出裁断呢……”
哼,也就现在你还可以搬出老东西来吓我了……玛丽亚心中冷笑。
以后可有你好受的!
“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在下决定之前,咨询一下您意见的,这样您满意了吧?”
“感谢您如此明智,殿下。”梅特涅总算脸色好看了点,他一边心里暗骂晦气,一边行礼向苏菲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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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再会
既然梅特涅都已经没话可说了,那么“苏菲将出席法兰西大使馆的庆祝宴会”,也就成为了既定事实。
这个消息很快就从宫廷当中不胫而走,传遍了帝国的上流社会以及各国的驻外使馆。
正如梅特涅所预言的那样,确实有不少人对此暗自表示出了不满,甚至有人私下里询问梅特涅首相,这是否代表着帝国的官方表态。
不过,在得到了“这只是苏菲殿下个人意见,并非官方活动”的答复之后,谁也再没有因此就公开站出来反对、或者试图阻止王子妃的行动了。
毕竟,这位王妃向来就以我行我素着称,而且她当年似乎还和幽居美泉宫的法兰西皇帝有着一些不清不楚的流言蜚语,现在她站出来祝贺对方平叛胜利,好像谁也拿她没什么办法。
很自然地,因为她这么任性的举动,围绕着当年那些事的流言蜚语,又被人们重新提起,甚至有人言之凿凿地说,那时候两个人并非是朋友关系那么简单。
可是,时过境迁,再加上又没有证据,所以哪怕私下里传闻再多,也不能给“苏菲”带来什么伤害,她依旧可以我行我素。
很快,大使馆预定的庆祝宴会的日子到了。
之前,收到请柬的那些奥地利名流人士当中,一部分人因为同情波旁王室,所以“婉拒”了这份邀请;而另外有些人,其实并不介意什么波旁王家的遭遇,只是害怕因为自己不随大流而遭到批评,所以也迟疑着不敢赴约。
而苏菲王妃的出席,恰好也解除了后一种人的顾虑——既然身为宫廷当中最尊贵的人之一的苏菲,都毫不在乎非议地出席了,那么自己出席法国大使馆的活动,又有谁能够说什么呢?
于是,这一部分人也不再迟疑,欣然出场,一时间,大使馆门外可谓是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因为现在还处于冬季,所以才下午五点左右,天色就已经暗沉了下来。
然而这时候,大使馆却华灯高放,张灯结彩,一位位维也纳的名流人士,带着自己盛装打扮的夫人,来到了大使馆当中。
而在大使馆内,也已经摆满了各种精致的餐点和装饰品,还有使馆珍藏的法国原产香槟酒、波尔多红酒等等珍馐,等着让客人们大饱口福。
随着客人越聚越多,大使馆内也越发喧闹了起来,客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彼此愉快地交流着,而那些贵妇人们,更是不肯放过争奇斗艳的场合,借助着精心修饰过后的一颦一笑,以及手中的折扇等装饰品,频频向人们施展着自己的魅力。
不过,虽说现在已经非常热闹了,但是人们在交谈的时候,好像又有点心不在焉,仿佛所有人都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自然,大家就是在等那个最后的大人物了。
按照宴会心照不宣的规矩,最“尊贵”、阶级最高的大人物,是不会等人的,也只有别人等他们的份。
而现在,“群贤毕至”的宴会场,也就只等着那位王妃来压轴登场了。
好在,并没有让人等候多久,随着门外服务人员的一声“王子妃殿下驾到!”的唱名,宴会的主角终于登场了。
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门口。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常年幽居深宫的苏菲王妃,终于踏着轻盈而又庄重的脚步,缓缓地走了进来。
她今天可谓是盛装出席,身上穿着华贵的宫裙,头上盘着发髻,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甚至裙子上还别着一条蓝色的勋带——这一套礼服打扮,一般也只有宫廷当中的正式场合才会如此穿吧。
可见,虽然对外是说这次出席只是“私人活动”,但是这位王子妃还是在尽自己一切努力来对那位远去的“小朋友”致以祝贺啊……看到此情此景,不少人顿时心生感慨。
不过,除了政治上的感慨之外,更多人是在为此时“苏菲”的艳光四射感到触动甚至倾倒。
此时才26岁的王妃,正值一个女人最风华正茂的时期,青年妇人的妩媚娇柔,再加上这一身华贵装扮所带来的“高贵感”,两者巧妙地结合起来,让几个每个人都禁不住为她的美貌而心折。
众所周知,这位巴伐利亚嫁过来的公主,之前因为某些变故或者身体原因,常年留在宫廷当中,轻易不出来见人,而当她真正盛装打扮之后,人们才会真切地感受到,她是一位绝对配得上这个古老帝国的大美人。
只是刚刚露面,这位公主殿下就已经“艳压全场”了,而且甚至没有几个在场的女子敢于嫉妒她。
和其他人一样,大使这一瞬间也为苏菲殿下美貌而失神。
不过,他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外交官,早已经见惯了各种大场面,而且他心里还牢记着自己的职责,所以他立刻回过神来,然后殷勤地走到了“苏菲”的面前,挽起她的右手,接着在她的丝绸手套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嘴唇。
“苏菲殿下,我代表我国的皇帝陛下,以及我国政府,感谢您大驾光临,并且对您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等他行礼完了之后,“苏菲”也笑容满面地向大使微微点头。
“也请您向贵国皇帝陛下以及贵国政府,转达我最诚挚的问候。”
说完之后,她又看似不经意地强调了一句,“今天我过来,只是纯粹的私人事务,我并不打算与您谈论任何公事或者外交话题,所以也请您体谅,不要让我为难哦。”
这种话,只是说出来糊弄外界而已,以她的身份,她的出席本身就代表很多东西,不需要谈论任何正式话题也足够了。
“当然,当然!殿下,我们今天只是为了宴会而欢聚一团而已,绝无其他用意。”大使当然会意,于是连连点头赞同。“另外,殿下,您是法兰西最好的朋友,也是陛下曾经的恩人,身为陛下的臣仆,我理应以尽我所能来招待您,以后您有任何吩咐的话,只要能够做到,尽管知会我们就是了。”
两个人像模像样地客套了一番之后,玛丽亚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宴会场上。
说实话,自从来到奥地利之后,为了避免穿帮,她一直都装作身体不适,很少参加对外的公开活动,至于向今天这样盛大的,更是首次。
然而,正因为是首次,所以这场面,给了她感情上的冲击。
她并非没有见过世面,从小到大,身为公主的她已经参加过无数次类似的场合了,她从小所受的教育,足以让她可以轻松应付这些礼仪性的场合。
但是……和过去完全不同,今天,在这里,她是众所瞩目的主角,是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个人。
在场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注视着自己,这是对自己美貌的倾慕吗?也许是有点,但更多的,是对权力的渴望或者驯服……
明明姐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但之前无论在巴伐利亚还是在巴黎,她都没有体验过类似的感觉——因为,她在这样的场合,往往不是主角。
明明姐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体验到的感觉却完全不同——而今天,玛丽亚是真正切身体验到了权势在握的感觉。
这种感觉,确实暖人心脾。
这还只是王子妃而已,假以时日,如果苏菲真的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帝国的皇太后,那么她到底会有怎样的体验呢?
玛丽亚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心潮澎湃。
是啊,权力,这才是真正受人膜拜的东西。
为了它,有人不惜把自己变成一个怪物,并且乐此不疲。
我会变成怪物吗?玛丽亚扪心自问。
接着,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冷笑——
你早就是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苏菲”离开了大使的身旁,然后转身走到了一张桌子边,顺手拿起了上面的酒杯。
“诸位,今天我特意前来拜访法国大使馆,是为了祝贺法兰西皇帝陛下顺利平定叛乱。对于一个初次登台的青年皇帝来说,拿破仑二世陛下在登基一年多以来的表现,我们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他能够如此轻易地平定叛乱,也足见法兰西人民对他的拥护和爱戴。
所以,在此,我特意祝愿皇帝陛下未来能够大展宏图,也祝愿我们两个伟大的国家,能够跨越往昔的不幸纷争,从此携手走向光辉而且富裕的新时代!”
说完这番套话之后,她拿起酒杯,喝下了一口香槟。
混合着泡沫的酒液,顺着食道进入她的体内,让她的血流为之加速,也让她的心情更加兴奋起来。
她的祝酒词,让在场所有人们轰然叫好,接着,大家互相拿起酒杯,彼此碰杯,正式开始了这一场宴会。
而“苏菲”王妃看上去今天似乎心情非常好,她一改往日的高傲冷淡,主动地和法兰西大使、以及在场的名流和女士们攀谈,虽然几乎每个人她都并不认识,但人们都为自己能够和这样魅力四射的王妃交谈而倍感荣幸。
玛丽亚知道,在场的人里面,肯定会有不少人和苏菲见过几面,不过有道是“贵人多忘事”,自己哪怕就算忘了他们,他们也不会起疑心,再加上故意含糊其辞只说一些客套话,也没有几个人敢于盘根问底,追问她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
这些攀谈只是为了掩饰,玛丽亚真正的目的,是在攀谈的同时,看似不经意地频频和其他人碰杯畅饮。
她故意喝下这么多酒之后,脸色开始变得绯红,身体也有些发热了。
而这时候,晚餐大家已经用得差不多,很快就会到舞会的环节了。
就在这个当口,玛丽亚故意地走到了大使旁边,然后装作有些娇弱无力地向大使打了招呼,
“大使先生,我好像有点不胜酒力了。”
一看到苏菲这样,大使当然不敢怠慢。
“那您要不要休息一下?”他连忙问。
“嗯,就这样办吧,请您给我找个安静的地方,让我休息一会儿。”玛丽亚自然地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个提议。
接着,她又故意不经意地再补充了一句,“今天我的心情很不错,我也非常满意在您这儿获得的招待,所以等我酒劲过去了之后,请您和我共舞一曲吧……希望到时候您不至于太辛苦,因为我可能会脚步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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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玛丽亚看似如释重负,“那么,先让我休息下吧。”
大使挥了挥手,立刻有一位使馆的职员走了过来,然后为苏菲带路。
跟苏菲一起来的卫兵,因为眼看殿下不胜酒力,所以也都没有阻止,只是跟在了她身后,眼见工作人员将她带到了一处房间休息,他们就远远地在门外站岗守卫,等着王妃醒酒之后再回去。
在门重新关好之后,原本醉眼惺忪的玛丽亚,眼神重新变得清澈和凝重起来。
借助着暗淡的烛光,她坐到了一张沙发上,然后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的事。
她并没有等候多久,几乎就在不经意之间,在房间内,出现了一道黑影。
这道黑影向着玛丽亚慢慢凑近,然后在烛光下慢慢地显示出自己的轮廓,最终,显现出了一位美貌少妇的曼妙身影。
虽然她只是穿着朴素的服装,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动人心魄的魅力。
最关键的是,她的脸,几乎和盛装华服的王妃一模一样。
就在悄然之间,姐妹两个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好像是在琢磨对方在这段时间当中的境况。
而玛丽亚最关心的则是苏菲的肚腹,她的视线在那里停留了许久,不过那里却还没有很明显的隆起,但隐约当中似乎也能够看出一点点迹象来。
“居然这么快就忍痛告别自己的小心肝儿跑回来了,看样子,你如愿以偿了?”于是,她冷笑着问。
“没错,我亲爱的妹妹。”得意的笑容,瞬间在苏菲姣好的面孔上绽放开来,就连声音都有一丝抑制不住的狂喜,“我成功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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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庆功
“我成功了!哈哈哈哈……”
伴随着苏菲的笑声,玛丽亚也笑了起来。
双胞胎姐妹狂笑的样子几乎完全一模一样,但是却又有着细微的不同,苏菲的笑声既得意又张狂,而玛丽亚的笑声则阴恻恻的,既有为姐姐的“成功”而祝贺的庆幸,却又有着些许的不甘和嫉妒。
两姐妹笑得花枝乱颤,过了好一会儿之后,玛丽亚才停下了笑声,率先地开口了。
“你倒是得意了!现在万事俱备,只等生下个儿子……”
虽然她的话只说了半截,但是一母同胞的苏菲,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妹妹此刻心中的心情?
万里长征只剩下了这最后一步,她当然不会搞出什么闪失来。
哪怕是“骗”,她也要安抚住玛丽亚,免得妹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玛丽亚,我当然清楚,我的得意,都是靠着你帮忙才能实现的。没有你的辛苦付出,我别说再有个孩子了,就连想要和他再见面,都是痴人说梦……所以,我是绝不会忘记你这份恩情的,从今往后,但凡我有一口气在,我都绝不会再让你受欺负了!”
听到苏菲这番“感言”,玛丽亚的脸色总算变得好看了一些。
不过她也不是傻子,不会因为姐姐随便瞎“画饼”就感动得头昏目眩,所以她又冷笑了一声,“但愿你记得这番话!也不枉我一番苦熬。”
“我可真不是说说而已,这段时间,我在法国,可是好好地为你争取了‘奖励品’。”苏菲立刻回答。
“嗯?怎么回事?”玛丽亚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于是,苏菲趁此机会,把自己在巴黎这段时间的各种辛苦“布局”,都一一地讲述给了玛丽亚听。
比如她和博旺男爵的各种私下来往,她未来让玛丽亚充当两国之间经贸往来的“掮客”等等,最后,她说到了自己说服艾格隆,以泰奥德兰德公主的名义修建一座豪宅送给玛丽亚。
听到自己居然得到了这么多贵重的“礼物”之后,玛丽亚终于眼睛一亮,原本的委屈和嫉恨也消失了不少。
“算你们讲良心!”她微笑了起来,而这一次的笑容显然开朗了许多。
这下子,她的心立刻就飞回巴黎了,恨不得立刻化身监工,为自己督造一个独享的豪宅和花园,也算是自己的补偿。
能够把妹妹安抚下来,苏菲也很高兴,不过这时候她还是不忘提醒妹妹一声。
“对了,等你回到巴黎之后,记得给新宅偷偷修造逃生设施,也许将来用得上呢。”
“有必要吗?”玛丽亚对苏菲的叮嘱感到非常惊讶。
毕竟,虽然她一直以来都横行无忌,但是“痛下杀手”这种事,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做过,她本能地也相信,没有人会对自己这么干。
“那只是以备万一而已。”苏菲耸了耸肩,“虽然特蕾莎默许了这一切,但是我总寻思她不会就这么轻易甘心,也许将来某一天,她真的对你我发难了,那时候有个逃生的方法总比没有要好……当然,我也认为这样的概率不大,她承受不起杀死你我的代价。”
接着,她又翻了翻白眼,“再说了,就算不用戒备特蕾莎,你都住在巴黎了,难道不需要戒备一下巴黎人吗?最近几十年来,他们已经暴乱了多少次,推翻了多少届政府?最新一次造反才刚刚结束两年呢,谁知道以后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你是外国公主,以后又会出了名的有钱,而且还和皇帝陛下关系密切,如果真有反贼要闹事的话,你肯定是首当其冲的目标……你现在不做点准备,到时候脑袋掉了可没地方说理去。”
这番说辞,倒是正中玛丽亚的心坎上。
是啊,巴黎人这一届届地造反了多少次,基本上每隔几年十几年就抽一次风,而且疯起来什么人都杀,哪怕妇人也难逃毒手。当年的大革命,除了王后和国王的妹妹被杀之外,甚至路易十五国王的老情妇杜巴丽伯爵夫人也从修道院里,被群众拖出来送上了断头台。
如果真的“再来一次”的话,像自己这样“恶名昭彰”的女人,到时候恐怕也会是眼中钉。
一想到这里,玛丽亚立刻就被姐姐说动了。
居安思危,这个逃生密道还真的非建不可。
打定主意之后,她又有些佩服地看着苏菲,原以为姐姐就算足智多谋那也只不过和自己差不多,没想到她却如此深谋远虑。
“你这些年来,倒是变得厉害了不少!”
玛丽亚一贯个性骄傲,对双胞胎姐姐更是从小各种不服气,所以她能说出这种程度的夸赞,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
“那是自然,我可是要执掌一个国家的人,不让自己变厉害点怎么行。”苏菲自然对此照单全收。
“那,如果以后他碰上了造反,然后不得不狼狈流亡,你会接纳他吗?”玛丽亚嬉笑着问。
“难道你就不能盼点好吗?!”苏菲瞪了妹妹一眼,然后自己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而且,那还用问吗?我当然会收留他,不光收留,还会给他最优厚的待遇。只不过……只不过我猜他不会跑的,他受不了那个屈辱,怕是宁死也不愿意再当个流亡皇帝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玛丽亚的表情顿时也变得黯然起来。
“所以,为了不让这一幕发生,我们今后也得好好努力才行啊。”片刻之后,为了缓和气氛,她又笑着说。
姐妹两个人说了这么一会儿之后,玛丽亚的脸上和身上出现了不少细密的汗珠,而她原本因为酒醉而微红脸,此时也变成了正常的脸色,看上去已经回复了状态。
此情此景,两个人都知道,现在就是换回来的时候了。
苏菲并不着急,只是饶有兴致地仔细打量了一下玛丽亚这一身礼服装扮,接着又洋洋得意地赞叹了起来
“平日里只照镜子的话,还真感受不出来,今天看着你,我算是明白了我有多漂亮……啧啧,难怪可以把他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对苏菲的自大和自恋,玛丽亚简直哭笑不得,不过她眼下也懒得和姐姐争辩,毕竟正事要紧。
所以,她立刻就向姐姐摊开了手,“别磨蹭了,赶紧吧,我这段时间都快被憋死了!”
之所以对姐姐摊开手,是因为此时的她是盛装打扮的状态,她身上的宫裙和配饰,根本无法由自己一个人穿戴,需要姐姐帮忙。
苏菲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然后将玛丽亚身上那些熟悉的衣物,用自己的双手,慢慢地脱了下来。
等这一切完成之后,她又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裙子,这下两个人身上只剩下了贴身的衬裙,除了发型略微有些不同之外,看上去更加是一模一样了。
接着,就轮到玛丽亚来帮姐姐换上这一身累赘的装扮了。
原本,这本就是苏菲自己的衣服,所以会非常合身,然而因为怀孕迹象渐渐明显的缘故,苏菲明显感受到了来自腰腹的紧缚感。
这倒是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另外一种感觉,就更让她感到有些难受了——玛丽亚刚刚喝了不少酒,醒酒时出了不少汗,所以衣服上微微有一点濡湿的感觉。
单单有一点濡湿就算了,关键是,衣物上还传来了一股淡淡的酒气。
哪怕这些痕迹是亲妹妹留下来的,但生性爱洁的她,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再加上她又怀了孕,于是身上的触觉和嗅觉立刻产生了反应——她又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喂,你这是什么反应!”看到姐姐居然嫌脏,玛丽亚顿时气得不打一处来,“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不过,气归气,她还是耐着性子坐在苏菲的旁边,抚摸着苏菲的背,帮助她顺气。
好在苏菲的生理反应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她就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接着,她向自己的姐妹投过了感激的眼神,“谢谢你,玛丽亚,这段时间真是苦了你了……姐妹之间说什么感激有点太俗套,但是总之,无论今后我有什么,你都会有一份!”
“这当然是我应得的。”
玛丽亚撇了撇嘴,然后自己开始穿起刚才苏菲的衣物来。
苏菲的简朴衣物自然容易穿很多,很快,姐妹两个就完成了替换工作,就像是简单的镜像翻转一样,当她们四目相对的时候,和刚才的情景简直如出一辙。
躯壳也许一模一样,但是其中的“灵魂”,已经完全不同了。
苏菲看得出来,玛丽亚对替换回去简直是有点迫不及待,一点留恋都没有。
不过这也很正常,对于玛丽亚来说,自己在美泉宫的沉闷乏味,简直跟高级囚徒一样。
她根本享受不到“权力”的滋味儿,自然也不可能留恋。
也许以后,等自己戴上皇太后的冠冕,也许一切就会有所不同了吧……苏菲暗想。
有机会的话,玛丽亚肯定也会很享受地挥舞太后的权柄,享受为所欲为的快乐的。
不过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她必须把当下的事情完成。
在完成这一切工作之后,两个人同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叹息。
漫长的征途结束了,但另外一场漫长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苏菲捏紧自己手中的折扇,轻松熟练地张开,然后又陡然发力合起,象牙制作的扇子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
也正是在这一声轻响当中,这一位骄傲、任性、自私自利、但又专情的王妃,又回归到了她自己的角色当中。
几乎在一瞬间,那种堂皇的贵气,以及与之相伴的傲慢,让她整个人都好像变得熠熠生辉。
她略微凝视了妹妹一眼,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玛丽亚,你在这里好好地躲着,不要出声也不要出去,等一会儿舞会散场了,自然会有人过来把你带走的。”
“好,我明白呢。”刚演完这一场大戏的玛丽亚,现在反而只觉得身心俱疲,她慵懒无力地躺在沙发上,随手向姐姐挥了挥手,“你直接去找那位大使先生吧,我们刚才约好了要共舞一曲。祝你接下来一切顺利,我的姐姐。”
所谓“接下来”,自然不是和别人跳一支舞那么简单了,不过对苏菲来说,她已经满怀信心。
“哼,那是理所当然的。”苏菲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她推开了门,然后走入到走廊当中,也随之回归到了属于她的现实世界。
走廊远处的卫兵,看到王妃已经出来了,连忙向苏菲致敬,而苏菲只是微微注目,就从他们身边经过,接着走下楼梯,然后回到了此刻依旧热闹的大厅当中。
翩翩起舞的人们,都注视到了王妃的重新出现,谁也没有为此感到惊奇。
苏菲不慌不忙地从舞池的外围经过,周围在围观的人们纷纷对她避让,所以她很轻松地就来到了大使身边。
“大使先生,很抱歉让您等了这么久。”接着,苏菲面带笑容,温和地向对方道歉,“我希望您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扫兴。”
“您这是哪儿的话!夫人,等待反而只会让我更加渴盼。”大使一边说,一边又向苏菲躬身行礼。
而这时候,刚刚的一首圆舞曲也来到了尾声,原本结对的舞伴们解散,回到了人群当中,人们又开始互相邀约,准备新一轮的舞曲了。
而这也是苏菲今晚演出的最后一幕。
等到乐曲声重新响起,新一轮的舞伴们开始进入舞池的时候,苏菲也主动地看向了大使。
“先生,我虽然现在已经醒了酒,但多少还有点浑身乏力,接下来可有劳您帮衬了。”
“能够为您效劳,是我莫大的荣幸。”大使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回答,“夫人,请相信我同时身为法国人和外交官的本领吧,如果我搞砸了,您就让皇帝陛下把我撤换回家养老得了。”
苏菲被这幽默的回答给逗乐了,“那倒也不至于,我可不想被别人认为我这么绝情呢……”
接着,苏菲向大使伸出了手来,而大使则优雅地挽着苏菲的手,两个人就这样走入到了舞池的中央。
伴随着乐曲声,两个人开始翩翩起舞,苏菲则沉醉在了头顶上水晶吊灯的光辉当中。
这是她爱人的庆功宴会,如今他已经大获全胜;而属于她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但似乎也已经胜利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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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大功告成
在大使馆热闹的舞会当中,以苏菲领衔的客人们,在舞池当中翩翩起舞,美酒和舞蹈的双重刺激,让每个客人都得到了身心的愉悦,可谓是宾主尽欢。
不过,再热闹的宴会,也有结束的时候,在和大使跳了两支舞之后,苏菲就表示自己已经精力不济了,而大使,自然体贴地挽着她的手,带着她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上。
“大使先生,谢谢您如此殷勤体贴的招待,我对您的表现非常满意。”坐好之后,苏菲笑眯眯地向对方致谢。
“您过奖了,我只是完成了我的义务而已。”大使则殷勤地回答,“能够和您这样的美貌女士共舞,同样也我永世不忘的回忆,谢谢您,让我以后的回忆录可以有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您可真会说话,不愧是他的手下!”苏菲被大使的幽默给逗乐了,“法国人看来天生就会油嘴滑舌。”
“我更愿意把它看做是优点,夫人。”大使也笑了起来,“不管皇帝陛下身处何方,他对您的尊重和美好祝愿,都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但愿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吧,不过那时候,我可要好好责备他不告而别……”苏菲的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黯然,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往事。
看到苏菲这样,大使立刻就选择了缄口不言,视而不见。
毕竟,有些东西,王妃可以追忆,他是不能多问的。
还好,这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苏菲很快就把话题给转了回来,“大使先生,今晚在您这里我玩得非常尽兴,不过,我现在要回去了,我们下次再见吧。”
既然她提出要离开,那么大使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她肯来,就已经给了他、给了法兰西人莫大的面子了。
“您一路走好。”
于是,苏菲又拿起酒杯,给自己抿了一口酒,接着站起身来,向远处的卫兵挥了挥手。
随着她的这个手势,在场的人们纷纷会意,都给她让开了路,苏菲用平常那旁若无人的姿态,悠闲地穿过了人群,然后踏上了马车的车厢。
等她落座后,一直都在等候的车夫,马上启动了马车,于是,就在这深夜当中,马车踏上了前往美泉宫的路。
从维也纳到美泉宫并不远,这一段路,哪怕是深夜里,她都有一种熟悉感——或者说,正因为是深夜,她才会如此熟悉。
在那段最幸福的时光里,她就经常偷偷地带着自己心爱的少年,偷偷一起跑到维也纳幽会厮混,又偷偷地跑回来的。
而现在,时间和地点一切都没变,车厢里却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不可避免地划过了一丝惆怅。
不过,事已至此,再怎么追忆往昔,也没有意义了。一切都只能向前看。
不管怎么说,这一段法国之旅,虽然充满了遗憾(相处的时间太短),但是却也给她留下了新的不可磨灭的美好回忆,这就够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她在大使面前没有说谎,她确实“玩得非常尽兴”。
而现在,是回家的时候了。
她默然地坐在马车当中,任由马车快速地向前驱驰,哪怕在黑夜当中,美泉宫那些恢弘精美的建筑,也渐渐地开始在她的双眼当中浮现出黑影当中的轮廓。而苏菲则抬着头,看着月光下的一切。
这个国家,这座宫殿,不是她生下来的地方,但是却已经是她最后的归宿了。
无论怎样,她终究还是得留在这里,并且用自己的权杖来驱使这个国家,她享受着这样的尊荣和权力,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义务。
只要老皇帝一死,这一切就都是她的了。
“老东西,我回来了……”她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个令人胆寒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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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菲走后,大使馆的宴会,顿时也来到了尾声。
既然最重要的人都已经离开,那么剩下的人自然也不再有兴致了,大家又互相客套了一番,接着次第告别离开,而大使也一一同这些宾客畅谈告别。
就在这散场的时候,在大使馆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还发生着另外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玛丽亚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等待着。她听到楼下传来的嘈杂声越来越轻,心里也渐渐地有了准备。
果然,没过多久,门又被悄悄地推开了,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以几乎没有声音的脚步,偷偷地溜了进来。
两个人顿时四目相对。
这样一个瞬间,埃德蒙甚至以为自己的任务已经失败了——因为,面前端坐着的女人,好像和之前的那个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就连脸上那傲慢的笑容,也是毫无不同。
难道,发生什么变故了?
好在,正当他惊疑不定的时候,对面的女人开口了。
“基督山伯爵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虽然她的声音和之前是苏菲一模一样,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埃德蒙就立刻判断了出来,这绝对不是苏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玛丽亚接下来的话,也彻底坐实了他的猜想。“我刚才已经和我的姐姐换回去了,她现在大概已经在返回美泉宫的路上了吧——也就是说,我已经完成了我的承诺,大功告成了。”
是的……已经成功了……
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顿时让伯爵紧绷的神经轻松了下来。
说实话,之前虽然已经多次出生入死执行危险任务,但是这一次是埃德蒙最紧张的一次——以前那些任务,出事了大不了就是他一死了之,他根本不怕;但这一次不同,无论是他的主人,还是苏菲王妃,如果万一自己出了什么闪失,那他们都将名声尽毁,这样沉重的压力,让他都有点喘不过气来。
好在,在所有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替换”工作顺利地完成了。
但是现在还不是庆幸的时候,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不能再拖延时间了,必须尽快再把玛丽亚公主给偷运回法国。
毕竟,玛丽亚在巴黎也算是一号人物,如果她长期消失的话,显然也会引起外界的疑惑。
“公主殿下,祝贺您的成功。”带着这样的想法,埃德蒙镇定地行礼致敬。“那接下来,我们就该回去了。”
对此玛丽亚自然也是连连点头,“我们当然要尽快回去,您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虽然巴黎并不是她的故乡,但是贪恋富贵奢华享受的她,早已经也是“归心似箭”了,她现在只觉得在这个古板沉闷的国家多呆一天都是对自己的精神折磨。
而埃德蒙显然也不打算多呆,他立刻就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在来时,我们就已经做好了归途的准备,我的人在沿途都已经潜伏好了,他们会配合您一起潜入到瑞士境内然后返回法国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话,那么我们明天就可以动身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呢?明天就走吧!”玛丽亚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是,殿下。”埃德蒙又微微躬了躬身,“那么,今晚您就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就出发,请您放心,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把您安全带到法国,带到陛下的身边——”
玛丽亚看了看面前的伯爵,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作为陛下身边最亲信的宠臣,她当然认识这位基督山伯爵大人,只不过两个人之前也没有交情。而现在,经此一役,两个人也算是有了“交情”了。
她当然不指望伯爵会因此站在自己一边,不过,以后特蕾莎想要使唤他来对付自己,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自己既然立下了这么大功,于情于理,陛下都会好好地回报自己——哪怕从最功利的角度来说,如果以后他还想要再把苏菲换回来的话,他也离不开自己。
也就是说,今后自己就是“天高任鸟飞”,在巴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束缚自己的了。
而姐姐刚才跟她许诺的未来,更是已经让她心潮澎湃。
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一次的冒险,她已经得到了未来的“王牌”。
泼天的富贵已经近在眼前,任她随意摘取了。尽管这不是她最初的目标,但是能拥有这些,她很开心。
唯一可惜的是,自己永远无法得到一个正式的“名分”,只能作为一个影子存在下去。
这算是幸福还是不幸呢?
她不知道,也懒得去计较。
“伯爵先生,以后我们打交道的日子还有很长,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她似笑非笑地对埃德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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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昼夜的不断交替,一切都好像如同往常一样平静,从宫廷到民间,每个人都过着自己日常习以为常的生活,谁也没有察觉到,就围绕在自己的身边,突然悄悄地发生了一系列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在又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苏菲王妃又走上了自己的马车,然后悄悄地穿越了一段她早已经熟悉的路,来到了一座被森林包围的小小庄园当中。
如同往常一样,她无视了庄园内工作人员们的行礼致敬,径直地走到了小小的宅邸当中。
“小姐在哪儿?”见到管事的女仆之后,苏菲不耐烦地问。
“小姐在休息室里。”女仆连忙回答。
爱女心切的苏菲,此时满心都是思念,她懒得跟对方多理会,而是直接穿过了客厅和旁边的房间,走到了存放各种玩具的休息室当中。
每天早晨,珂丽丝忒尔在起床吃完早餐之后,都会在这里玩一会儿,然后再接受严格的各种教育。
苏菲急匆匆地打开了门,果然,她心心念念的女儿,正怀抱着玩偶,玩着小游戏,嘴里念叨着什么。
在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之后,幼小的女童本能地抬起头来,看向了门口,而这时候,母子两个人顿时四目相对。
一开始,珂丽丝忒尔并没有感到太过于震动,因为这段时间以来,那位“魔女”大人,也会定期来探望她,而她也遵照着妈妈的嘱咐,在旁人面前把她当做妈妈看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不过,那毕竟不是妈妈,所以在两个人私下里相处的时候,她们基本上也没有太多互动,只是各玩各的。
然而,这一次,气氛却好像和之前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
看到银发女童那熟悉而美丽的模样,苏菲的眼眶里顿时泛出了泪水。
这是她第一个孩子,却一直都见不得光,和她现在怀上的孩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一想到这里,她心中的愧疚感又更多了几分。
“我的女儿……妈妈,来看你了。”激动之下,她一边关上门,一边颤声向女儿开口了。
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珂丽丝忒尔也已经感受到了什么不同的气息,她的目光开始变得疑惑了起来。
而很快,疑惑变成了确定,她湛蓝的双瞳,又重新变得清澈起来。
“妈妈!”她惊喜地喊了一声,然后把手中的玩偶扔到了地上,然后张开双臂向着母亲冲了过去。
苏菲也向女儿走去——不过,她倒也没有忘记自己怀了孕,所以也小心地用手臂挡住了女儿,然后再把她放入怀里。
母子两个,时隔几个月,又重新拥抱在了一起,享受着母子间的亲情时光。
“妈妈,找到王子了吗?”片刻之后,珂丽丝忒尔小声问。
“找到了……”苏菲感慨万千地回答,“妈妈找到了王子殿下,而且和他开开心心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那您为什么这么快回来了呢?”女儿疑惑地问。
“因为,妈妈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因为妈妈还要回来见你。”苏菲笑着回答,“你的爸爸已经答应了,过段时间,就会把你接过去,让你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并且得到你应该得到的一切——”
“和爸爸一起……”珂丽丝忒尔愣住了。
她并没有太高兴,因为对她来说,父亲更像是个陌生的富豪,并没有什么实际概念。
“那您也过去吗?”她接着问。
“不……我还要留在这边,不过,我会不断来看你的。”
“那我要留在您身边!”珂丽立刻回答。
“傻孩子……”苏菲哭笑不得,不过却也非常感动。
反正她现在还小,就让她再留一段时间吧,反正自己也舍不得。再说了,现在也没有到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还要再等等。
苏菲这时候提到一件更重要的事。
“对了,珂丽,妈妈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你……很快就会有一个弟弟了。”苏菲用心情复杂的笑容,对着女儿说,“他一定会成为最好看最优秀的王子的……”
“弟弟?好耶!”珂丽当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有一种本能的兴奋,忍不住欢呼了起来,“妈妈,把弟弟带给我看看吧?”
“以后你会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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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方寸大乱
在第二天,恋恋不舍地离开女儿之后,苏菲已经是一身轻松。
此时的她,再也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了。
回到宫廷当中,她立刻让人,前去维也纳,把帝国的首相梅特涅亲王给叫了过来。
不明就里的首相,带着满腹的疑惑来到了苏菲的面前。
“殿下,您有何吩咐?”
“首相阁下,最近身体的一系列征兆,使得我认为,我应该已经怀孕了。”苏菲用淡然的表情,说出了让首相几乎目瞪口呆的话,“正因为有此等猜测,所以让御医给我仔细检查了一下,现在御医已经确认了,我已经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毫无准备的梅特涅,自然一下子楞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毕竟是见惯了大世面,所以他很快就做出了最正常的第一反应,向一位即将再度成为母亲的女人道贺。
“恭喜您,殿下——”
这当然是要祝贺的大喜事。
毕竟,老皇帝虽然娶了4任皇后,但如今却还是陷入到了“子嗣单薄”的窘境当中,而且两个儿子一个疯疯癫癫一个呆滞木讷,甚至有人怀疑,他不会再有孙子、皇统未来注定会转移到更加枝繁叶茂的旁系皇族身上了。
而现在,苏菲王妃怀了孕,如果真的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那自然就可以打消臣民们的疑虑,确保弗朗茨皇帝的血脉在皇座上继续延续下去。
但是,在祝贺之余,他又不禁立刻就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您——您难道之前没有发现吗,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他当然记得,之前的“苏菲”一直都托病卧床,很少出席对外场合,这一下突然又说自己怀了两个月的孕,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
“之前我确实不舒服,但我以为只是普通感冒带来的虚弱而已,所以也没有太当回事,直到月信迟迟不来,而且又有了频繁的妊娠反应,所以才起了疑心,让御医仔细检查了。”苏菲早就想好了说辞,于是耐心地回复了对方,“结果没想到,却是这等喜讯……”
说到这里,她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看到苏菲的笑容,梅特涅亲王也心中颇为宽慰,毕竟,作为老皇帝的第一宠臣,看到他“延嗣有望”,他自然也会发自内心的开心。
他一直和其他皇族关系不佳,如果皇位转移到旁系,那他肯定就会被其他人取代了。所以哪怕从最功利的角度来说,这也是一件大好事。
“看来,您终于还是听劝了啊……”梅特涅禁不住感慨。
在之前,他拉拢苏菲的时候,就多次力劝苏菲要放下过去的“情结”面对现实,和丈夫重修旧好,想办法为帝国生下皇孙,确保自己的地位,现在看来,这个高傲固执的女人,终究还是学乖了,面对现实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真·的·吗?
心底里的疑惑,让他的脑海当中闪过了一个振聋发聩的问题。
难道,这么高傲固执的女人,真的就会这么快死心,然后面对现实?
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诈?
他一向是个精明而且多疑的人,哪怕现在碰到这样的“大好事”,却也会本能地产生怀疑和戒备心理。
这真是王子殿下的孩子吗?
或者说,这真的是哈布斯堡帝国皇室血脉的孩子吗?
他又看了看王妃,希望从她的脸上找出什么端倪来,却一无所获。
“这件事,您现在对外公布了吗?”片刻之后,梅特涅小声问。
“目前还没有,除了陛下之外,您是第一个得知的外臣。”苏菲的笑容依旧春风满面,“这也是我对您信任的体现。”
“能够被您信任,我自然不胜荣幸。”梅特涅微微躬了躬身,向苏菲致谢,但是马上又改口了,“那么,我去拜访一下王子殿下,向他表示祝贺。毕竟,在结婚八年之后,他终于可以做父亲了——这对他来说,肯定是值得庆祝的人生大事。”
虽然他态度殷勤礼貌,但是从言辞之间,却又能透露出些许暗示性的怀疑。
“路易十六国王,也是在他结婚八年之后才和王后生下第一个孩子的呢。”苏菲的笑容当中,浮现出了些许的阴沉。“有些人开窍总会晚一点嘛,有什么办法呢。”
梅特涅当然不会就这样的话题和苏菲争辩。
毕竟,质疑“皇嗣”的血统是否纯正,这是极其敏感的政治事件,在情况还不明朗之前,他可不敢乱说一句话。
如果苏菲没有“前科”的话,可能他还不会这么疑神疑鬼,可是正因为苏菲有过近乎于明目张胆的前科,而且至今都看不到多少悔改之意,正因为有了“成见”,所以梅特涅才会这么对苏菲的话感到怀疑。
首相从最初得知消息时的冲击,渐渐地已经回过神来了,他的理智已经占了上风,而且已经在高速、精密地运转,思索着这件事的真相和对策。
“您真的已经和王子殿下和好如初了?之前……之前我记得您还是对他不甚理会。”他大着胆子再问了一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您这是什么话?我们毕竟是夫妇,我作为妻子,怎么可能真的对丈夫不管不顾呢?”苏菲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怒色,“再说了,作为夫妇,难道我们甜蜜相处的时候还要通知您一声吗,就算是首相,您这也管得太宽了吧?”
虽然表面上气势汹汹,但是实际上苏菲的心里也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她当然知道自己有没有真的和丈夫“甜蜜相处”,而且,她相信,玛丽亚也绝对不会这么做——玛丽亚本就骄傲而且挑剔,见到这位“丈夫”的时候,自然是百般嫌弃,也不算为了姐姐牺牲自己,恐怕顶天了也就是在旁人面前稍微演一演对方而已,私下里相处的时候估计碰都不会碰一下。
如果是普通情况,那这么做肯定穿帮,但是她的丈夫本来平常就呆滞木讷,而且容易受人引导摆布,只要平常多几句暗示,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做了什么。
这几天时间,苏菲就是不断这么做的——所以,哪怕梅特涅真的想要去“对口供”,丈夫肯定也会坚持说孩子是自己的。
反过来说,要不是丈夫真的是这样的人,苏菲又怎会如此对婚姻灰心绝望,以至于芳心寂寞之下,和那个美少年搞出了一世的孽缘呢?
虽然苏菲的态度气势汹汹,但是,梅特涅又是何等精明的人?
苏菲的态度,在他看来,好像已经是明示了一点什么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最可怕的猜想,好像已经变成了真的。
该死,这个女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上次是和罗马王苟合,这次又是和谁?难道是随便在近臣当中找了一个?那……那还不如罗马王呢!他在心里暗骂。
他越想越是生气。
这个任性的女人,从嫁过来开始,就在皇宫里胡作非为,招蜂引蝶,让皇室丢尽了脸面。明明已经做错了这么多事,却还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真是白给她机会了!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他不能容忍这种人神共愤的事发生。
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他毕竟是一个“世受国恩”的奥地利贵族,对帝国、对哈布斯堡皇室,也早已经根植在了他的潜意识当中。
如果坐视皇室的血脉被“换种”而置之不理,那就是他对帝国最大的失职了。
他又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历代先祖?
一想到这里,他不禁气得嘴角抽搐,面目狰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和优雅。
他抬起头来,几乎用不加掩饰的敌意和愤怒看着苏菲,在他看来,这个女人已经不配再被当做是皇室一员了,这个来自巴比伦的荡妇,就应该被烈火焚身来赎清罪孽。
至于那个不知名的、胆大包天的情夫,无论他是谁,自己都会把他揪出来,然后让他死之前享受到极致的痛苦。
“请您放心,上帝自有公道,如果您为皇室的延续做出了如此卓越的贡献,那么您会永远被帝国的臣民们感激不尽。”他看着苏菲,一字一顿地说,“但是,也没有人可以欺瞒我们永恒的主,再完美的谎言也总归会有破绽,只要用心调查总是能找出端倪的——”
这个倒不是梅特涅出言恫吓,毕竟,自从那位来自巴伐利亚的小女仆夏奈尔,带着罗马王跑路之后,苏菲身边的女官早就被他清洗过一次,那些来自巴伐利亚的侍女都已经被赶走,换上了可靠的人,只要他跟这些人仔细审问和验证,那么苏菲的谎言自然可以不攻自破。
而他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也同样落入到了苏菲的眼中。
这也让苏菲知道,自己的谎言,并没有能够骗过老滑头梅特涅。
不过,她本来也没有天真到可以这么轻松就糊弄过去。
现在,两个人之间几乎已经是剑拔弩张,她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
于是,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阴沉。
“哼,老东西。”苏菲用尖刻、冷漠又带着讥讽的眼神看着梅特涅,“我原本只想好声好气地跟你说,大家一起装糊涂,让事情糊弄过去就算了,没想到你却不依不饶,非要让大家不痛快!既然这样,那我就明白跟您说实话吧,没错,这不是我丈夫的孩子——”
“无耻!你居然还敢用这副表情说出这样的话来!”梅特涅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骂出声来,“你给人间带来了多少祸乱!上帝会惩罚你的!”
“哎呀,您都这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焦躁,这可对身体不好啊……我还希望您多活几年呢。”看到暴跳如雷的梅特涅,苏菲非但没有慌,反倒是有些报复得逞的快感,“别着急,我说了这不是我丈夫的孩子,但没说这不是皇帝陛下的血脉啊……?”
嗯?这话让梅特涅顿时愣住了。
难道老皇帝不满于儿子的没用,亲自提枪上阵了?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皇帝年事已高,而且多年来一无所出,早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了,他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看到梅特涅这古怪的表情,苏菲也猜到了他的想法,于是她顿时也气得不打一处来。“老东西,你到底在想什么龌龊的东西?!我的意思是,他是罗马王的孩子!”
这下,梅特涅犹如被五雷轰顶,彻底宕机了。
他确实不怀疑苏菲对罗马王旧情难忘,但是一个人,究竟是怎么让千里之外的女人怀孕的?这根本不可能。
“少拿这种可笑的谎言来侮辱我!”他怒喝一声。
“谁说是谎言了?我告诉你,我就是怀上了罗马王的孩子!”苏菲既骄傲又得意地说,“哼……枉你这老鬼自诩诡计多端,最后不还是被我们两个摆了一道?”
接着,在梅特涅不可思议的视线当中,她将玛丽亚偷偷来到奥地利把自己替换出去,自己去巴黎和罗马王厮混,然后现在又偷偷跑回来的大致经过,原原本本地说给了梅特涅。
她在回到美泉宫之后,故意等了几天时间才宣布怀孕的事,一方面是为了引导暗示丈夫对口供,另一方面是给玛丽亚逃亡流出足够的时间,现在她估计已经跑远了,就算梅特涅想要对她不利,也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是的,现在一切都已经难以挽回,梅特涅只能被迫面对既成事实,再怎么无能狂怒也没有用了。
就在梅特涅方寸大乱,几乎六神无主的时候,苏菲带着讥讽和得意的笑容,继续向老人开口了。
“首相阁下,您看,这不仅仅是我的事,也是您的事。毕竟,对法国改善关系是您提的,让法国人派代表团过来也是您请的,给予法国人这么便利的,更是您老人家!如果我真的东窗事发,那么您怎么解释您在其中的责任——?您又到底应该承担什么责任?即使我不说,您自己应该也是想得到的吧?!”
接着,苏菲又话锋一转,“既然您清楚其中的代价,那么您又何必再为自己平添烦恼呢?我的孩子,既然反正也是皇帝陛下的血脉,那么继承哈布斯堡家族又有何不可?难道哈布斯堡帝国当初不就是靠女系血脉去继承别人的王位的吗?等老皇帝百年之后,只要这个留着他血的孩子能够戴上皇冠,您就没有辜负皇帝陛下对您的信任和提拔,对吧?!”
说完之后,她静静地看着梅特涅,等待着命运对自己的裁决。
无论结果是什么,她都不会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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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良心
苏菲冷嘲热讽、夹枪带棒的一通输出,听得梅特涅脸色铁青,几乎要被愤怒冲破了理智。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先不管那么多,给这个任性妄为的臭娘们一个耳光再说。
可是,最后残存的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如果事实真的如果苏菲所说的那样,法兰西皇帝借助着他的“配合”完成了这种惊天恶行,那么一旦事情被公开出去,他完全脱不了干系。
世人肯定会怀疑他参与了此事,而多疑的皇帝陛下更是会这么怀疑。
而且,就算所有人都相信自己“清白无辜”,一个如此“昏聩无能”的首相,又有什么资格再赖在这个位置上呢?
他在皇帝陛下身边服务已经接近三十年了,这三十年来他步步高升,成为了帝国首相,享有着仅次于皇帝的威权。
可是一旦这个爆炸性新闻传扬开来,哪怕自己再厚脸皮、哪怕皇帝陛下再怎么倚重自己,为了哈布斯堡皇室的尊严,他也只能引咎辞职,并且为此承担一切责任。
当面对这样的后果时,他不可避免地迟疑了。
他年事已高,作为一个人类,口腹之欲、物欲乃至色欲,都已经无可避免地衰退了,唯独首相的职位和权势,是他现在人生唯一的乐趣来源,一想到要失去它的后果,他本能地就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如果皇帝陛下是被无亲无故的人换种,那么出于对皇帝、对帝国的忠诚,他哪怕拼着首相职位不要,也一定要揭穿此事,保住皇族的血统。
可是……如果“奸夫”真的是罗马王……那情况就真的略有不同了。
罗马王是皇帝的外孙,也是在美泉宫长大的,哪怕老皇帝再怎么不待见,毕竟也是他见证下长大的孩子,更重要的是,他也是皇帝的血脉。
曾外孙,和亲孙子,虽然肯定有差距,但是差别真的有那么大吗?
在欧洲,王位通过女性家族成员的血脉流传下去的例子屡见不鲜,哪怕按照哈布斯堡家族自身的标准来看,这也绝对不是什么稀罕事。
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就是路易十四以“我的妻子是西班牙公主,我们的孙子因此有继承权”的借口,挑起了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最终让波旁家族夺取了西班牙王位的。
就算奥地利这边,伟大的特蕾莎女王,也通过招婿洛林公爵的方式,延续了皇室的血脉——严格来说,如今的哈布斯堡皇室,应该是洛林公爵家族的子嗣血脉。
正如苏菲所言——既然洛林可以,那为什么波拿巴就不行呢?至少那确实是老皇帝的子孙,只要姓氏依旧是哈布斯堡,那又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反而好了不少。
一个人在“私心作祟”的时候,往往会给自己找出各种合理的借口,而梅特涅这种玩弄文字游戏和外交游戏的“大师”,在给自己找借口的时候,自然也比常人更加容易,也更加有理。
很快,他又想到了另外的借口——真要把事情揭穿,让情势变得不可收拾,真的好吗?
如果一切都昭告于天下,那么所有人就会都知道,奥地利的王妃,让波拿巴小子给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顾皇室的尊严和自身的名誉,居然和他珠胎暗结(有些人还知道,甚至是连续两次)。
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哈布斯堡皇室的脸面都可谓是丢尽了!
不止是丢脸而已,面对如此屈辱,奥地利必须要做一些事来保住面子。
那么接下来呢?奥地利到底应该怎样报复自己的“受辱”?向法兰西皇帝提出最严正的抗议?这显然毫无意义,更惹人笑话;和法国开战?那又要付出更加高昂的代价,甚至还不一定能赢,就算赢了,其需要消耗的人力物力财力,也绝不是如今的帝国能承担的。
一想到这里,他原本就已经动摇的意志,一下子变得更加摇摇欲坠了。
苏菲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是时刻不停地注视着梅特涅的神情,从他阴晴不定的脸上,苏菲完全感受到了梅特涅此刻的纠结和动摇。
如果他完全不受触动,那么他肯定早就扭头就走了,但他没有这么做,而这就意味着——对失去权位的恐惧,压倒了他心中对此事的愤怒。
“首相阁下,我完全记得我当初答应过您什么——而现在,我郑重地跟您再承诺一次,只要我掌权,那您的权势就不会有被动摇的风险。”于是,她决定,继续往梅特涅身上再加重新的砝码,“我就算有了皇子,但我并没有接触过实际政务,我需要一个像您这样的老臣来撑持国家。而且,我不仅仅需要您的老练和经验,现在,您还掌握了我们最大的秘密,足以置我于死地的秘密,在这种情况下,我更加就不会去触怒您了,难道不是吗?现在,我就是您最好的盟友,最大的靠山,我比您年轻三十岁,我可以让您的晚年安然无恙,不至于被政敌取代和清算!您扪心自问一下,还有其他任何人能够保证这一点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苏菲的问题,虽然声音很轻,但是却足以让梅特涅的眼神骤然发亮——当然,又很快地被熄灭了,犹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皇帝陛下对我有厚恩,我无法……我无法在这么重大的事情上骗他,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么做——”片刻之后,梅特涅咬着牙回答。
“一切都是有价钱的,您的良心尤其如此。您的要价再高,也无非就是我说的那些了,而且接下来,我和法兰西皇帝,足以完成这个承诺,因为我们有这个能耐。”苏菲仿佛早就预料到了梅特涅会如此说,于是马上做出了回答,“再说了,欺骗他人并不需要用谎言,我相信对您来说,这绝不是什么难题。”
说完之后,她又微微一笑,“首相阁下,难道您就不愿意给我、给帝国一个机会吗?如果我儿子真的足够优秀,如同罗马王少年时那样优秀,难道您不愿意让奥地利得到一个这样的皇帝吗?难道您真的认为,疯疯癫癫的皇太子,以及我那个迟钝木讷的丈夫,他们能够让这个帝国重塑往昔的辉煌?您如果真的如您所说的那样热爱帝国,那您和我们母子一起努力不是很好吗?”
“您有那么大把握一定是儿子吗?”梅特涅下意识地反问,“这才刚开始呢!”
“一定是的!因为我不接受其他任何结果!”苏菲瞪了梅特涅一眼,“再说了,如果又是个女儿,那您不就更不用担心了,无非是又多了一个私生女而已,难道您担心帝国花不起养一位公主的钱吗?”
梅特涅一想还真有点道理。
他最初的动摇,现在已经变成了“溃坝”。
自我辩解的洪水沿着缝隙滔滔而下,悄然之间浇灭了他原本的惊恐和愧疚。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现在也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面前这个女人,在几年的磨难当中,似乎已经成长了。
她当然还是和过去一样骄横跋扈,但是她懂得了如何因势利导如何蛊惑人心,更重要的是,她还有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这种气势,在如今的皇室当中,几乎难以看到了。
这样的女人,和罗马王生下的孩子,也许真的能够成为哈布斯堡皇室渴盼已久的“明君”?他不禁这样想。
如果真的能够实现的话,就算付出现在这点“代价”,好像也没有什么——只要外人不知道,那么曾外孙和孙子之间区别真的很大吗?
一想到这里,梅特涅居然打定了主意。
既然能保住权位,也能够为帝国迎来一位潜在的明君,也没有真正损坏皇帝陛下的血脉,那么现状,好像并不是那么不可容忍。
当然,他也没有那么容易被苏菲所“慑服”,他现在只是打算“静观其变”而已,反正,这个孩子到底是男是女、到底有何种素质,以后很快就能够看出来,就算到时候再翻脸也来得及。
虽然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但是在脸上,他却还是保持着阴晴不定的铁青状态,冷冷地看着苏菲。
“这么大的事,恕我无法给您任何答复,我需要仔细考虑一番再做决定。夫人,您自己好好保重吧。”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不管结果如何,孩子如果能平安降生总是好的,我们已经老了,需要一些年轻的新生命来接替我们……”
看到这个老东西现在还在闪烁其词,苏菲虽然不惊讶,但是也在心里暗笑。
不过她不想跟这个老鬼计较,于是向对方伸出了手来。
而梅特涅拿起她的手,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手背,然后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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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苏菲的寝宫之后,梅特涅并没有和他刚才威胁的那样去找卡尔王子,而是径直地向皇帝陛下的会客室走了过去,然后向侍从通报自己的觐见。
很快,他就被带到了老皇帝的面前。
而他明显发现,老皇帝此时满面喜色,脸上也久违地出现了红光,就连花白的胡须似乎都翘起来了些许。
“陛下,恭喜您,我刚刚听说,苏菲殿下又怀孕了。”
“是的,我也是刚刚听到了这个喜讯。”老皇帝点了点头,脸上的更浓烈了,“老实说,这让我很意外……不过,感谢上帝赐予我这份礼物。”
“感谢上帝!”梅特涅附和了一声。
他知道,子嗣单薄,而且儿子们又都不健康的皇帝陛下,是多么迫切地期待一个健康、聪明、强壮的继承人,他这种执念,甚至延续到了罗马王那个私生女身上——那位小姑娘珂丽丝忒尔小姐,就曾经多次被带到皇宫当中,享受过“老爷爷”的爱抚。
这一切真相,对这个老人来说未免太残酷了……梅特涅的心里,突然一阵抽痛。
他实在不忍心看到他侍奉了三十年的主子,被人如此欺瞒和羞辱。
说到这里,皇帝的脸色突然又有些诡异起来,“梅特涅,虽然这确实是一个喜讯,但我觉得它未免还是太过于突然了。我刚刚问过卡尔,他说这是他的孩子,不过我知道,卡尔这个人向来糊涂,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所以……您认为,其中是否会有什么疑点?比如说,这又是她放纵的产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虽然没有什么道德观念,但是她是个骄傲固执的人,她看上了罗马王,但也只看上过他。”梅特涅小声为苏菲辩解,“我不认为,除了罗马王之外,她会有什么别的偷情对象。”
“这话倒是没错……”皇帝点了点头,显然认可了梅特涅的判断,“这女人的傲慢固然让人讨厌,但不可否认,她偏激固执,不会随便改变自己想法……”
看来,皇帝陛下是真的“接受”了这个喜讯,他之所以问自己,也只是为了坚定他本身的信念而已,梅特涅心想。
此时的他,既慌张,又害怕,但是表面上却只能保持平静和喜悦,这让有多年表演经验的他来说都感到难受,但他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坚持下去。
正当他踌躇的时候,老皇帝突然又对他开口了,“梅特涅,你认为这会是一个男孩儿吗?”
“这要看上帝的旨意了……”梅特涅只能如此回答,“但是,从帝国的利益来看,显然我们希望如此。”
“哼,最好如此。”皇帝突然沉下了脸,“我已经给了她那么多机会了,如果她这次还是不中用,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皇帝陛下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梅特涅几乎愣住了。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随着策略的改变,老皇帝一改往日对苏菲的严厉和冷漠,转而开始渐渐地扶植她,让她开始重新在宫廷当中活动,执掌权力,但是这时候他才感受到,原来皇帝陛下内心中的厌恶,是从来都没有消褪过半分的。
如果不是儿子,他到底会打算怎样处置苏菲呢?梅特涅不敢问,也不敢多想,他只能低着头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
“好吧,那就让我们静等吧。”君臣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之后,皇帝轻轻地挥了挥手,“你最近在她那里走动好像很多?”
“我都是为了为陛下分忧。”梅特涅连忙回答。“她毕竟是您的儿媳妇……也可能是未来皇帝的母后,我不能不与她改善关系。”
“如果她生下了男孩儿,我算她立下大功一件,她想要什么就给她就是了,”皇帝不耐烦地回答,然后又问了一个看似要命的问题,“那么,梅特涅,你认为,我还能够有一个和当初的罗马王一样聪明、有天赋的后代吗?”
“能!陛下。”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此时的梅特涅也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安抚圣心。
直到最后一刻,梅特涅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谎话来,这也是他“良心”的最后体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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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报酬
正当苏菲终于“涉险过关”,堂而皇之地把自己腹中的孩子,变成哈布斯堡皇室延续的“希望”之时,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基督山伯爵悄悄地带着玛丽亚,返回到了法国境内。
因为他一路上的精心布置,也因为他自己的精明和小心,更因为他手下的忠诚得力,总之,这一路上,他们有惊无险,悄悄地沿着预定的路线回到了法国。
在他们离开奥地利的时候,边境的防备非常宽松,而这也反过来证明了一个事实——苏菲的阴谋肯定没有暴露,否则暴怒的老皇帝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下令封锁边境。
所以,他们这一行人带着轻松的心情,走完了最后一段路。
当回到巴黎之时,埃德蒙可谓是如释重负。
他总算没有辜负陛下的信任,把苏菲殿下和玛丽亚公主又替换了回来。
而接下来,就不是他需要负责的事情了,他终于可以把这个恼人又危险的差事给卸下来,重新投入到他原本的日常事务当中了,这段时间以来,他在巴黎已经消失了太久,纵使他的副手莫尔尼伯爵同样精明强干,但他的机构总归还是积压了不少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他的处理。
而对玛丽亚来说,事情就要简单得多了——
她以“散心结束”的名义,大摇大摆地就返回到了她在枫丹白露宫内住处当中。
看到这熟悉的宫殿和一草一木,玛丽亚感受到了和维也纳美泉宫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那里虽然同样美丽,但对她来说犹如牢笼;而这里,却是她的应许之地,她可以在这里自由自在地生活,尽享富贵繁华。
接下来,是用自己的本名或者匿名,去参加那些最热闹的舞会?还是到最贵的餐馆当中大快朵颐,品尝国内顶尖的厨师精心的作品?还是去赌场,随手一掷千金只为图一乐?
这些都要有,但是在这之前,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需要见一见她那位永远无法正式结合的“夫君”,一边感受久别重逢的快乐,一边笑纳她应有的感激和“报酬”。
如同她所预料的那样,当听说她返回宫廷的时候,陛下身边最亲信的夏奈尔,立刻就问询赶过来拜访了她。
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彼此似乎都有一种唏嘘感。
原本,两个人交情并不好,夏奈尔不喜欢玛丽亚这么高调和跋扈,但是在一起完成了这个惊天阴谋之后,两个人之间在不经意当中多了几分“战友情”,似乎感情上也亲近了不少——当然,对夏奈尔来说,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是永远也不可能比得过苏菲的。
“玛丽亚殿下……好久不见!”在片刻的唏嘘之后,夏奈尔收敛了心神,然后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道贺,“我和陛下将永远感激您为我们所付出的努力。”
看到夏奈尔的时候,玛丽亚心里也百感交集,不过她向来就没心没肺,所以很快也就恢复了正常。“我只是看在我姐姐太可怜的份上拉了她一把而已,您倒是不用这么客气。这段时间我们在赶路,消息非常闭塞,现在,她那边怎么样了?”
“我们尚且没有什么新的消息。”夏奈尔摇了摇头,“现在陛下在密切关注维也纳的动静,等有什么回音我立刻告诉您。”
玛丽亚顿时哑然,然后不禁为姐姐担心起来。
不过她很快又想到,如果没有好消息的话,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所以很快也就放宽了心。
现在,为苏菲担心也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放下思想包袱,开开心心过好自己的生活,享受得之不易的成果。
“陛下现在怎么样了?”于是,她问。
“陛下现在就在等着您呢,我就是来跟您通报的——”夏奈尔笑着回答,“如果您没有别的事的话,那就跟我一起走吧。”
玛丽亚摇了摇头,“我没有别的事。”
但话虽如此,她却没有迈动脚步,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夏奈尔。
夏奈尔原本有些莫名其妙的,但是很快就发现,玛丽亚的视线,正集中在她的腹部上。
那里一如既往的平坦,看不出任何起伏的迹象来。
于是,她又是羞耻又是懊恼,忍不住低下了头来,不敢再和玛丽亚对视。
“怎么苏菲都已经回家了,你这里却还没有任何动静?”接着,夏奈尔最不想要听到的话题,就这样从玛丽亚口中冒了出来。“我听她说过,她这次过来,并没有独占陛下,而是和你一起分享了……怎么你就是搞不定呢?”
“……”
夏奈尔只能无言以对,因为又羞又恼,连耳尖都红了。
片刻之后,她才咬着嘴唇小声回答,“殿下,您别这样看着我了……我真的好难受。也许,我命中注定没有成为一位母亲的福气吧……”
很显然,在经过命运翻天覆地的变化,跟着陛下东山再起、并且受封为吉维尼女侯爵以后,没有野心的夏奈尔,自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了,一位还难以忘怀的“痛事”,就是如今一无所出的现实,本来心里就一直在为这个而苦恼,现在又被玛丽亚当面提起,无异于是伤口又被撒了一把盐,难受至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到夏奈尔这么大的反应,原本只是调侃的玛丽亚,这下也不禁稍微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她罕见地安慰起了别人。
“夏奈尔,别灰心嘛,人跟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就是比平常人更加难以成为母亲……现在我不也是一样一无所出吗?放心吧,你对我们姐妹来说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你说我们姐妹在这个国家唯一靠得住的朋友,所以无论是苏菲还是我,都不会亏待你的,大不了我也跟我姐姐一样就行了……我就不信了,这么简单的事,我们难道还真就搞不定?!”
啊?连她也想玩“同乐”的游戏?该说真不愧是姐妹么?
明明是一位公主,却说出这种虎狼之词,夏奈尔简直是惊呆了,睁大了眼睛差点说不出话来。
一瞬间,她的脸变得更加红了,几乎就像是能滴出水一样,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哈哈哈哈,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讲什么矜持呀?怎么搞得你才是公主一样……”看到她如此表现,玛丽亚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夏奈尔,告诉我,你到底想不想要得偿所愿?”
“那……那就全凭您……您来安排了。”想要得到‘结晶’的迫切渴望,最终还是战胜了那一点点的矜持羞涩,夏奈尔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凡事不拼不抢,那可没有那么多好事自己给你送上门来——”玛丽亚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啦,带我过去吧,这么久没见,我也怪想念他了。”
夏奈尔垂首不语,转身带着玛丽亚,穿过了各处走廊和过道,带着玛丽亚来到了艾格隆的书房当中。
早已经等候多时的艾格隆,一见到玛丽亚,就不管不顾地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玛丽亚殿下!好久不见!我太想念您了。”
艾格隆这么热情,一方面是出于真心的感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体现出对玛丽亚的重视——毕竟,在艾格隆的面前,玛丽亚总归是不甘心只被当成苏菲的影子的,他必须显得对“玛丽亚”这个人充满了眷恋才行。
而被艾格隆紧紧相拥,玛丽亚的心理也随之变得飘飘然起来。
这段时间她闷在美泉宫里几乎什么都不能做,而且还要称病不出,所以日子过得简直乏味透顶,寂寞到了几乎饥渴的地步,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排遣。
而现在,来自男子双臂的紧密接触,终于让她心里点燃起了热情。
啊……这样才能算是活着呢……她闪过了一个惬意的念头来。比起老皇帝和那个让人倒尽胃口的王子“丈夫”,这简直是云泥之别。
所以她一点都不奇怪为什么苏菲会不顾一切地沉沦了,她反而觉得苏菲沉沦得太晚,浪费了多少“好时光”。
要是她的话,第一年两个人就滚上去了!
“陛下~我回来了。”她双目含春地注视着面前帅气的青年皇帝。“您看,我没有辜负对您的承诺吧?”
虽然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私情并不能为世间所祝福,但是在她自己的内心里,她早已经把自己暗恋许久、又奉献了初次的艾格隆,当成了自己的“丈夫”。
所以,在他面前,玛丽亚也不自觉地收敛了往日里的尖酸刻薄,反而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是的,您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都要好……我难以用语言来表达我此刻的庆幸,以及对您的感激。”艾格隆带着激动的颤声,大声向玛丽亚回答,“你完成了你对我的一切承诺,而我,这一辈子也不会抛开您的……我保证,我们会拥有一切。”
“这光说可是没用的,要用事实来证明。”玛丽亚浅笑着回答,“我可是没那么容易哄的,您要是光说不做,那可别怪我翻脸哟~”
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份上,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艾格隆只能低下头来,重重地吻住了玛丽亚,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信用”。
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些许的喘息声和吮吸声。
直到良久之后,两个人才双唇分离,而这时候,玛丽亚更是双颊绯红媚眼如丝了。
艾格隆端详着怀中人那娇媚的面庞,心里既得意又喜悦。
老实说,一开始艾格隆确实只是把玛丽亚当成了一个影子,一个“道具”,但是她虽说脾气古怪难伺候,但毕竟实打实地给自己做出了这么大贡献,而且胆子也足够大,因此他的心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一直就喜欢“胆大包天、敢想敢做”的人,更何况这个人还和他站在一边。
“玛丽亚,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吧,无论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好了……我只想尽我所能地回报你。还有,我爱你。”他的话里多了几分真情实感。“我们今后还要相处很多很多年,所以我希望,我能够尽量让你活在你感到舒适的环境里。”
“我听苏菲说,你准备送给我一个宅邸?”说到这里,玛丽亚顿时来了精神。
“对,没错。”艾格隆点了点头,“而且,你可以尽情决定怎样兴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当然正中玛丽亚的下怀,她也不希望一直活在特蕾莎的眼皮子底下,一切受制于人。
能够有自己的“地盘”,以后不光是生活起居更自由,而且招待宾客、乃至“招兵买马”也更方便了。
正因为如此,她立刻就心动了,只想着尽快把这座宅邸尽快兴建好。
不过,她也没有忘记为自己讨要更多报酬。
“您光是把我丢在巴黎也不行,您得定期来看我。”
“那是自然!”艾格隆微微一笑,“等你过去之后,我会时常来来看你的——”
玛丽亚顿时就遐想了起来,这座独属于自己的‘爱巢’,自己可以自由自在地和心爱的人肆意放纵,胡天胡地,甚至答应夏奈尔的事也可以顺便完成……
虽然心驰荡漾,但是表面上她却摆出了一副不甚满意样子来。
“这不仅仅是给我的吧?同样也是给她的,不是吗?以后你们还要在那儿相会呢……”
玛丽亚心里清楚,无论是艾格隆还是姐姐苏菲,这两个人都是傲慢自大、自私至极的人,他们肯定不会想着重逢一次就满足了,既然第一次成功了,那么“下次”、“下下次”,肯定也会排进以后的日程计划当中。
被她主动点破,艾格隆的笑容里也多了几分尴尬,不过他也学会了怎样对付玛丽亚,所以在她抱怨的时候,他只是装作没听见,直接用傻笑糊弄了过去。
果然,玛丽亚在随口抱怨之后,很快自己也不再继续纠缠了。
她只是撇了撇嘴,然后轻轻地戳了一下艾格隆的胸口。“哼,算了,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不过……既然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我再抱怨又有什么意义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如果你把我哄好了,那我倒是也可以考虑继续配合你们的奸谋。只不过……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呀,陛下……”
“那是当然——”艾格隆郑重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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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遗老
艾格隆和玛丽亚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在玛丽亚返回巴黎的几天之后,“苏菲王妃首度怀孕”的消息,就已经经由消息渠道传到了艾格隆和法国政府的耳中。
不光是他收到了这个消息,奥地利宫廷以公开通告的形式公布此事,所以现在经过各国驻奥地利的使馆,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欧洲。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宫廷新闻,根本不会在意,但是对艾格隆来说,这却至关生死。
奥地利既然是用官方通报的形式,来宣布了这个消息,那也就意味着,官方承认了这个孩子的“合法性”,不然他们不会这么自打脸,把丑事宣扬出来。
所以,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艾格隆就明白,苏菲的“运筹帷幄”真的已经成功了,她的孩子被官方承认为了皇室的一员。
这同样也意味着,他的另外一个儿子(假设真的是儿子的话),将会成为一个古老帝国的继承人!
这对艾格隆来说,当然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直到今天,他还在为老皇帝当年对他的冷漠和苛刻而记恨在心,因此,这样凶狠的报复,自然极大地满足了他顽强的复仇心,他很高兴。
但是,他更加明白,这个孩子,未来如果真的能够戴上奥地利的皇冠的话,那么他承继的将是哈布斯堡皇室的家名,他会以自己的皇位、以及自己统治的帝国的利益为中心,而不会把自己视作波拿巴家族的一员。
权力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所谓的血缘是改变不了统治者的意志的——不然,在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惨剧发生了。
所以,他现在只是为苏菲而欣喜,因为这个孩子将极大地巩固她的地位,让她有机会得偿所愿,真正触碰帝国的最高权力——这也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
不管未来在这兄弟两个之间、或者两个家族之间会发生什么,至少在我们这一代人,我们永远也不会彼此为敌,这就够了。艾格隆心想,如果能有几十年的默契和配合,足够他去完成很多事了。
而这段时间里,法奥之间的“外交勾兑”,也并没有受到王妃怀孕的影响,依旧在水面之下悄悄地进行着。
就在临近年底的寒冬到来之际,几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地来到了巴黎城内的杜伊勒里宫当中。
此时才刚刚过中午,不过因为天空阴云密布的缘故,所以天色暗沉,而街道上也寒风肆虐,所以行人们都行色匆匆,没有人因为好奇而驻足,窥探这些马车里到底是何许人也。
就在这冷峻的寒风当中,马车车厢的门轻轻地打开了,接着,一位贵妇人悄悄地踏着踏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她穿着一身朴素厚重的黑裙,因此看不出身材来,头上的帽子也垂下了黑纱,让人看不见面孔,整个装扮,犹如是一位守寡的未亡人一样,配合此刻的天气,更让人心情压抑。
走下马车之后,她就在杜伊勒里宫花园的广场上,迎面而来的刺骨寒风轻轻地摇晃着她面前的黑纱,但是却似乎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杜伊勒里宫那建筑的轮廓,似乎百感交集。
自从1814年她仓皇离开这里,时间已经快过去20年了,如今再次相见,是那样的熟悉,却也是那样的陌生。
她曾是那里的主人,而如今……到底算是客人呢?还是算是路人呢?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种种思绪涌上心头,让夫人形同枯槁的心中,突然生出了无限的波澜,只不过这些波澜,最终却又消失无形,只剩下了面纱后面那不为人所见的一抹苦笑。
正当夫人还在百感交集的时候,在不远处等候的人们,也缓缓地走了上来,迎接这位悄然来访的贵妇人。
人并不多,但是却都是“重量级”,领头的两个人,一个是贵为首相的塔列朗亲王,一个是如今宫廷的首席命妇(或者说吉祥物),朱诺将军的遗孀、阿布朗泰斯公爵夫人劳蕾·朱诺。
这两个人,作为政府的首脑,以及宫廷的代表,联袂迎接,也足以体现出这位夫人的身份之重要。
没错,她就是艾格隆的生母、奥地利长公主、前法兰西皇后路易莎。
按理说来,作为皇帝的生母,她理应成为帝国的皇太后,在整个宫廷的奉承下颐养天年。然而,因为之前种种的曲折故事,以及恩怨纠葛,她和儿子的关系变得复杂而微妙,最终成为了帝国官方根本不愿意提及的微妙存在,所有皇太后应有的“尊荣”,都不可能再给予她了。
没有盛大的欢迎仪式,也没有群众夹道欢呼的大场面,她的来访,成为了官方讳莫如深的秘密。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得到了极高的礼遇,无论多么尴尬,她毕竟还是前皇后和奥地利长公主,现在还是帕尔马的女王,她配得上这些。
一群人走到了路易莎的面前,然后领头的塔列朗亲王,拿起手中的拐杖,接着躬身向她行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夫人,我很高兴能够有幸再见到您。”
这个称呼看似随意,但也是他仔细斟酌过的,毕竟路易莎既不是皇后皇太后所以叫不了陛下,也不能当成外邦公主看待,所以他干脆用比较亲切暧昧的称呼含混过去,大家一起装糊涂。
而路易莎也乐得和大家一起装糊涂,于是她不以为忤,主动走到了塔列朗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来。“亲王殿下,我也很高兴能够再见到您。说来也很抱歉,为了我的一点私事,劳动您的大驾,让您在这把年纪了还要顶着寒风迎接我,真是让我过意不去……”
因为头上还戴着面纱,所以塔列朗亲王看不出路易莎此刻脸上的喜怒,但是他毕竟是个察言观色的专家,从路易莎的肢体动作和语气当中,他能够感受到,这位夫人现在心情不错,而且是真的在为自己感到抱歉。
“您这就让我难堪了,夫人。”塔列朗先是轻轻地亲吻了她手上的黑色手套,然后他干枯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皱巴巴的笑容,“您曾是我的旧主,更是我现在主人的母亲,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作为臣仆,我理应对您展现出应有的礼数——很遗憾,夫人,碍于一些理由,我无法给您准备盛大的仪式,但我跟您保证,我会尽我所能,保证您这趟旅途的轻松愉快。”
真的会轻松愉快吗?路易莎只能回以苦笑。
“好吧,那就多谢您了。”
说实话,路易莎嫁到法国来,是梅特涅一手操办的,而当法奥联姻的时候,塔列朗亲王已经和拿破仑闹翻了(为了西班牙的事),所以路易莎当皇后的时期,塔列朗亲王虽然名义上当了法兰西帝国宫廷的侍从长,但实际上处于半隐退的状态,因此两个人在当年虽然认识,但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情。
但不管怎么说,塔列朗一贯自诩风流,在当年当主教的时候,就已经混迹在凡尔赛的上流圈子当中风流快活了,如今哪怕是老了,但依旧还是想要摆出那种旧时代的派头,对贵妇人们往往非常体贴温情。
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再大的恩怨在他看来也无非是“过眼云烟”,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贵妇人,没有任何威胁,他当然乐得展现出自己最温情最和善的一面。
另外,此刻讨好路易莎,对他来说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好处——他已经和梅特涅私下里勾兑好了,要重新挑起路易莎在帕尔马公国的继承权之争,把这个公国未来在她死后转给波拿巴家族成员来统治。
如果自己重登相位之后,仅仅两年不到,就为自己的新主子挣了一块国土(哪怕这块国土很小而且无足轻重),那也岂不是证明他塔列朗依旧“神勇”,还是当年那个可以纵横捭阖的外交魔术师?
不光是有利于法国,让法国获得一个再次影响意大利的立足点,还可以极大地满足他的虚荣心,让他挣到更多的身后名——对已经年近八旬的老人来说,身后之名也是他唯一在意的东西了。
正因为这这两方面的考虑,所以塔列朗亲王对这位夫人非常的殷勤,丝毫没有因为她尴尬的身份而怠慢她,拖着年迈的身躯顶着寒风来亲自迎接。
在两个人寒暄之后,路易莎又来到了阿布朗泰斯公爵夫人面前。
“劳蕾,好久不见!看上去你还是如同当年一样可爱。”
与塔列朗亲王相比,路易莎同劳蕾·朱诺的关系要更加密切一些。一方面,阿布朗泰斯公爵夫人当年就是帝国宫廷内的重要贵妇,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很多;另一方面,劳蕾·朱诺当年和驻法大使梅特涅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甚至为此闹得满城风雨,所以她的政治立场也相对亲奥,和来自奥地利的路易莎皇后自然更加友好一些。
听到自己旧主时隔二十年的招呼,劳蕾瞬间几乎热泪盈眶。
作为一位见惯了大世面、如今又在宫廷当中担任高位的贵妇人,她原本早已经“宠辱不惊”,不再轻易动摇,可是面对一身丧服的路易莎,她不由得又想起了20年前那“烈火烹油”般的富贵场面,想起了自己曾经拥有过的美好时光。
与其说,她是面对旧主的“感动”,倒不如说,是感慨20年后再见,自己早已经芳华不再。
“您过奖了,陛下。”接着,她面带笑容,颤声向路易莎回应,“我都这样的年纪了,还会有谁记得我呢?我早已经淡出了公众视野,现在不过是寄居于宫中,借助皇后陛下的恩宠讨几口饭吃,只求安度残年罢了……”
接着,她又像是安慰路易莎,“不过,无论我身处何方,无论您是何等身份,您都是我的陛下……”
“呵……”路易莎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自嘲,笑出了声来。
接着,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掀起了自己的面纱,把它放到了帽子上方,然后将自己的面孔,暴露在了众人之下。
一瞬间,所有人都闭气凝神,注视着曾经的帝国皇后如今的样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是啊,我们都已经老了……”面对众人的注目,路易莎轻轻叹了口气,“世上的绝大多数事情,已经和我们无关了,现在我们所求的,只是被世人遗忘而已。”
劳蕾打量着路易莎的脸,发现她和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已经大不相同。
这倒也不奇怪,她嫁过来的时候才20岁,正是青春年华,现在却已经年过四旬了——对这个人均寿命不高的年代来说,这已经进入了“晚年”。
而且,也许是第二度成为寡妇,再加上孩子们都不在身边,所以给她带来了惨痛的精神打击的缘故,她的脸上显得郁郁寡欢,鬓角上甚至还出现了些许的白斑。
如果每天相见,这种容貌上的变化还不至于让人觉得奇怪,可是时隔二十年,一下子从青春年华跳到如今的模样,劳蕾自然也吓了一跳。
好在,她毕竟久经历练,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立刻低下头来,等待着陛下接下来的训示。
在场的三个人,塔列朗已经78岁,行将就木;而劳蕾则已经年近五十,早已芳华不再,最年轻的路易莎,也四十岁了,无论他们年纪多大,他们都已经是那个逝去时代的“遗老”。
就在这种沉默当中,路易莎渐渐地从伤感和惆怅当中恢复了过来。
她又举目四望,发现周围的人群当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以及自己其他的孩子们,都不在场。
这倒也不奇怪,他肯定不愿意大张旗鼓地在这种地方接见自己……路易莎心里暗叹。
虽然她还什么都没说,但是塔列朗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所以他主动开口,解除了她的尴尬。
“陛下和您的家人们,现在都在枫丹白露宫等待着您,您先稍事休息吧,等一会儿我们就随您一同过去。他们都对您翘首以盼,夫人。”
“都由您来安排吧,首相阁下。”路易莎优雅地摆了摆手,无意中流露出了当年那个摄政皇后的些许风采,“我不指望我的儿孙们原谅我,但我很庆幸,我终究能够给他们留下一点什么。”
“如果您愿意的话,您能够留下的东西很多,夫人。”塔列朗温和地回答,“没有什么仇恨会延续几代人的,陛下对您的芥蒂,不会延续到您的孙子身上,毕竟,这个孩子从小可没有吃过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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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子孙
“没有什么仇恨会延续几代人的,陛下对您的芥蒂,不会延续到您的孙子身上,毕竟,这个孩子从小可没有吃过苦头。”
塔列朗的宽慰,确实让路易莎的心情变好了不少。
也许母子之间的“芥蒂”已经难以消除,但是对孙子,过去的那些恩怨都和他太过于遥远,所以他对祖母就不会有父亲那般的怨恨了。
而且,孙子的母亲是特蕾莎,是同样来自于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特蕾莎哪怕出于她自己的利益,也不会在儿子面前煽动对祖母的仇恨——一直以来她反而在不断地试图缓和母子之间的紧张关系。
她确实也很想见见自己的孙子孙女,毕竟,在连续死了两任丈夫、人生进入“晚年”之后,她生平值得纪念和留恋的,也只剩下后代们了。
“那就借您吉言了。”路易莎再度向提出了感谢,然后重新放下了自己的面纱。
于是,这一群人结束了这一场并不盛大的欢迎式,然后簇拥着路易莎进入到了杜伊勒里宫当中。
当年路易莎做皇后的时候,就常居在杜伊勒里宫当中,虽然经过了波旁复辟十几年的时间,但是这里的建筑、花园还有各种陈设布置,都一如她当年的记忆,而这又让她更加增添了几分唏嘘。
对于当年所发生的种种变故,以及失去的皇后之位,她倒也没有那么不甘心,只是一想到过去自己众星拱月,如今却孑然一身,心里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怅然。
之前因为年事已高、一直都尽量不走动的塔列朗亲王,这一次却体贴地跟在了她的身边,他拿着自己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跟着路易莎,陪她聊天开玩笑,倒是让气氛变得缓和了不少。
等到两个人一起用完午餐之后,塔列朗亲王、朱诺夫人等人,带着路易莎离开王宫前往火车站,终于踏上了前去探望儿孙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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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路易莎刚刚抵达巴黎的时候,在枫丹白露的艾格隆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尽管他早就知道了路易莎会来(甚至这还是他亲自参与的外交事件),但是当真正听到母亲离自己已经近在咫尺的时候,他还是会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
人们常说,童年创伤往往是会伴随一生的阴影,他是有亲身感受的。
直到今天,一想起母亲当初对自己的冷漠和疏离,他还是会愤愤不平。
正因为这种愤怒,所以他哪怕“衣锦还乡”,甚至登基为皇帝,但是却固执地将母亲排斥在自己的宫廷之外,甚至都懒得发一个礼节性的邀请。
是的,这次路易莎跑过来,甚至在礼节上只是她私人的一场旅行(而且没有任何公开的礼遇)。尽管她的行踪会被国民、以及各国使节们通过私下里的议论得知,但是就官方而言,宫廷从来都没有她这位客人,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如果考虑到路易莎身为奥地利长公主的身份,这已经近乎于是公开的侮辱了,所以特蕾莎对此就很有意见,甚至当面对艾格隆表示过不满,只不过艾格隆还是坚持要这么做而已。
当然,表面上艾格隆非常强势,但是在内心当中,他却不免还是有些动摇。
如果他一直被留在美泉宫,一直是那个不幸失国的落魄王子,他自然会一直活在愤愤不平的怨念当中,对母亲的仇恨自然也很难化解,当面嘲讽羞辱她也不在话下。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天翻地覆,他已经“东山再起”成为了皇帝,可以说平生的夙愿都已经实现了,在这种情况下,过去的那些恩怨,好像就没有那么刻骨铭心了。
再说了,无论有什么旧怨,路易莎都是他的母亲,他身为皇帝,却一直对母亲怨念不休,似乎说出去也会显得没有器量。
在法国历史上,不乏国王和母亲关系恶劣甚至决裂的例子,甚至有国王幽禁或者流放过母亲,比如路易十三,就曾经为了亲政,而处死了母亲玛丽·德·美迪奇的宠臣孔契尼,并且把母亲强行迁居到了远离自己的城堡当中。
而他现在要面对的情况更加复杂许多,根本没有先例可以参考。所以他反而有些焦躁。
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了,还不够让你满意吗?他扪心自问,却也找不出答案来。
正当这时候,书房的门敲响了,接着,还没有等他回应,门就直接被推开了。
不必抬起头来看,艾格隆就知道到底是谁——因为,在他身边,也只有一个人有胆量这么做。
来人果然是特蕾莎。
她直接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然后小声催促了他。“殿下,现在她已经在前往枫丹白露的火车上了,马上就要到,我们赶紧去等候吧,可别让人在寒风当中等我们,那就太有失体统了!”
艾格隆抬头一看,发现特蕾莎今天装扮非常之隆重,不光穿着一身礼服,连头上都带着镶嵌着珍珠的小王冠,就跟要出席最重要的场合一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很明显,特蕾莎在是在跟艾格隆的“刻意低调”来唱反调,非要用极高的礼节来表示对路易莎的尊重。
她这么做,显然也不是为了和艾格隆怄气,而是不希望路易莎再受辱。
毕竟,对她来说,这不仅仅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更牵涉到了她娘家的尊严,以及皇后的尊严,她不愿意让臣仆们嘲笑哈布斯堡的长公主(以及帝国的前皇后)。
被妻子这么当面忤逆,艾格隆却也没有生气,他只是装作没看见一样,小声问了特蕾莎,“孩子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都已经准备好了。”特蕾莎点了点头,然后再度提醒他,“他们都想看看奶奶,所以,殿下,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在孩子们面前可别太过分啊。一个孩子如果知道可以不尊重奶奶,那么他们又怎么会把父亲放在眼里?”
“好吧……好吧,那我们就去吧。”艾格隆双手一摊,然后干脆地做出了答复。“都按你说的做好了!”
他并不因为特蕾莎的强势而恼怒,相反,特蕾莎的做法,反倒是给了他一个心理下台阶的理由。
在这个矛盾纠结的时刻,有个人推一把,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当然,也只有特蕾莎才有这个胆子,其他人都没有足够分量。
在特蕾莎的催促之下,艾格隆总算磨磨蹭蹭地收拾好了自己,然后带着同样盛装打扮的儿子和女儿,一路乘坐马车,前往了宫外的小车站。
虽说这次又是皇室全家出动,前去“盛装相迎”,但是与不久之前艾格隆的岳母亨利埃塔大公妃的来访时几乎宫廷全班人马出动迎接的场面相比,排场却小了许多。
这也是艾格隆最后的坚持了——即使每个人都知道他的母亲来了,他也不想让宫廷想起这位“旧主”。
不过,即使如此,簇拥在月台旁边的,仍旧有一大群人,在寒风当中,所有人沉默肃立,等待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他们并没有等待多久,很快,一辆皇室专用的列车就出现在了远处铁轨的天际线当中,然后它的身影越来越大,速度却越来越慢,最终,它停留在了这个小小的车站当中。
在列车挺好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那位客人的到来。
虽然艾格隆一家人,是经过1830年的动乱之后才回到法国的,但是在特蕾莎“重建”枫丹白露宫廷的时候,录用了许多帝国旧臣(比如朱诺夫人就是其中一位)作为宫廷的官员和侍从贵妇,而这些人,很多就曾经在路易莎身边工作过。
因此,相比于纯粹“外来者”的亨利埃塔,他们对路易莎反而倒是要印象深刻许多。
而且,路易莎当年在当皇后的时候,对身边人都非常不错,在场也有不少人曾经受过她的恩惠。
正因为如此,哪怕他们碍于对艾格隆的恐惧,不敢公开表露出对路易莎的怀恋,但是这翘首以盼的目光,却足以暴露出这些人此刻心中的真实想法。
艾格隆并没有理会其他人的骚动,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前方的列车。
就在他的注视下,车门缓缓地打开了,接着,一位身穿黑色衣裙、头戴黑纱的贵妇人,就这样出现在了艾格隆的面前。
这副打扮,一下子就让艾格隆心里盘桓多年的怨恨,消去了大半。
两度成为寡妇的母亲,此刻肯定是处于悲伤和孤独当中,上帝已经代替自己报复了她。
虽然他这下还看不到母亲的面孔,但是,他能够想象得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
而这时候,路易莎也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人群中处于C位的儿子,她也默默地注视了艾格隆片刻,然后掀起了自己的面纱。
当看到母亲的脸时,艾格隆发现,她比自己刚才猜测的还要显得憔悴和苍老一些。
这个刚刚才过40岁的女人,此刻却没有任何精气神,好像所有的精力、乃至对未来的希望,都已经被抽干了一样。
母子两个微微对视了片刻,彼此之间都感慨万千。
而在对视了片刻之后,路易莎又看了看站在艾格隆身边的那些人们。
作为皇后的特蕾莎,此时盛装打扮,正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目光当中满是友好。
对这个既是堂妹,又是儿媳的特蕾莎公主,路易莎也印象极好,于是她亲切地向特蕾莎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而接下来,她在皇帝身边看到了自己和奈佩格伯爵的儿女——安博汀和威廉。
这两年不见,两个孩子都比她印象中高了不少,而此刻,他们也正眼含泪水地看着母亲,从他们的打扮和气色来看,他们都在“哥哥”的宫廷当中过得不错,并没有人为难他们。
看来,儿子确实履行了对自己的承诺,那就放心了。她心里顿时如释重负。
为了不让艾格隆为难,她也只是微微注目了下那对儿女,就把视线又移开了,而后她发现,皇室成员当中还有一个她非常熟悉的面孔——前荷兰王后奥棠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作为拿破仑的义女和弟媳,奥棠丝当年在帝国的宫廷当中也享有极高的地位,有资格随侍在皇后身边。
不过,她们两个在日常的相处当中,关系却也没有那么友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奥棠丝的母亲约瑟芬,就是因为被路易莎所“顶替”,才被迫失去了皇后大位的。
虽然所有人同样知道,决定离婚的是拿破仑本人,路易莎只是被动的执行人,没有路易莎也会有其他人顶替,但是奥棠丝肯定也不会为此感到开心。
不过,时隔二十年,当初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
现在,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了好几岁的“弟妹”,能够在晚年结束流亡生活回到法国,路易莎反倒是为她感到由衷的庆幸。
于是,她也笑着向奥棠丝点头致意,而奥棠丝则连忙向她屈膝行礼,一如当年面对皇后一样。
而这时候,路易莎把视线终于重新放回到了儿子身上——准确来说,是放到了儿子身旁的两个小孩身上。
已经4岁多的皇太子弗朗索瓦,此时穿着一件礼服,犹如一个小大人一样站在父皇旁边,好奇地打量着远道而来、而且之前从未见过的祖母。
而在他身边,才一岁多的芙宁娜公主,则被母亲特蕾莎慈爱地抱在怀中,同样也好奇地睁着眼睛,看着刚刚从火车下来的祖母。
按照目前的“秘密协议”,一旦自己故去的话,芙宁娜公主就将接替自己,成为帕尔马公国未来的统治者——当然,前提是艾格隆接下来没有次子的话。
“啊,多可爱的孩子们啊。”
看到孙儿孙女的模样,路易莎的心头一软,原本萦绕在心头上的孤独感,也随之暂时地消失了。
她放松下了心情,然后一步步地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随着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接近,艾格隆的心情也变得越发复杂。
他不想面对她,但不管怎么说,她就是客人,也是自己的母亲,他必须拿出应有的态度来。
“好久不见,尊敬的夫人。”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对之前奈佩格伯爵的噩耗,我感到非常遗憾。我衷心祝愿……祝愿您能在这儿享受到愉快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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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枝繁叶茂
“对之前奈佩格伯爵的噩耗,我感到非常遗憾。我衷心祝愿……祝愿您能在这儿享受到愉快的旅途。”
看到艾格隆憋了半天,最后也没有喊出母亲来,路易莎虽然并不感到意外,但是却也不免有些唏嘘。
不过,现在的果,都是以前种下的因,面对此情此景,她又能够说什么呢?
“谢谢您一番好意,陛下。”于是,在片刻之后,她定了定神,然后对艾格隆表示了感谢,“虽然奈佩格伯爵蒙上帝恩召,但是在临死之前他十分坦然,作为一位战士,一位贵族,他已经尽到了他所有的责任,就算英年早逝也死而无憾了。而且,在临走之前,他还以安博汀和威廉父亲的身份,特意嘱咐我,要代他来当面向您道谢——”
在之前,艾格隆虽然挺讨厌自己这位“继父”,也几次当面嘲讽羞辱过,但是他对伯爵却也没有多少怨恨。毕竟,母亲对自己的冷淡,并不是他策划或者撺掇的,他也只是“适逢其会”被母亲看上了而已。
说到底,这位伯爵的“咖位”,还真配不上被他恨。
而在重病之后,伯爵还特意请求母亲暗地里帮助他,更是让艾格隆记下了这份人情。所以当他在临死前把孩子托付给艾格隆的时候,艾格隆直接就答应了下来——而且他言出必行,真的让同父异母的弟妹在自己宫廷当中享受着相当优越的地位。
所以,如果伯爵真的在天有灵的话,他应该对艾格隆万分感激了。
在最初的寒暄之后,母子两人就这样又对视着,一时间重新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艾格隆向来能言善辩,哪怕是事前没有任何准备的即兴演讲,都能涛涛不绝,然而此刻,面对着恩怨纠缠的母亲,他一下子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而路易莎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仿佛是在倔强地和儿子较劲一样。
持续了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下去尴尬的艾格隆,清了清嗓子,“重返法国之后,您是否又想起从前了?毕竟这里曾是您统治的地方……”
拿破仑皇帝在征俄的时候,曾经让路易莎担任国内摄政,所以她确实称得上“统治”。
“法兰西属于那些能驾驭它的人,我只是偶然因为命运的捉弄,才被迫和暂时地接过它的缰绳而已,而历史已经证明了我配不上这份荣誉,我对此感到深深的遗憾,因为我本是希望为法国人民的福祉而略尽绵薄之力的,但既然这是我个人才能所限,那我遵从上帝的安排。”面对儿子若有若无的嘲讽,路易莎却镇定地做出了回答,“而历史同样证明,我的前夫和我的儿子,有这份能耐和幸运,所以对此我又感到极为的自豪。但愿我的子孙们在以后同样能够负担得起同样的重任!如此一来,我曾经的遗憾,也会因为他们的丰功伟绩而得到弥补了,陛下……我衷心祝愿您能够为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创造一个它渴盼已久的繁荣时代。”
不得不说,不愧是真的经历过大场面的,路易莎三言两语之间就化解了艾格隆的嘲讽,态度不卑不亢,既自谦,又捧了艾格隆,但是又不忘提醒他,无论怎样,他和他的继承人都是她的儿孙,确实了得。
哪怕心里对母亲很不爽,但是听到这样的回复之后,艾格隆还是暗叫厉害。
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是已经颇为了解母亲了,他知道母亲绝不是“省油的灯”,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
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母亲斗嘴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旁人看了笑话,所以他放弃了这种意气之争。
“谢谢您的祝福,我会为此努力的——”说到这里,他又从旁边把儿子弗朗索瓦牵过来,送到了路易莎的面前,“儿子,你听到了吗?你的奶奶希望你成为一位明君,别丢了父亲和祖父的脸,你一定要做到!”
此时年仅4岁的弗朗索瓦,显然还不能理解那么多东西,不过他本能地也知道,父皇的话不容置疑,于是他一边懵懵懂懂地看着对面的路易莎,一边轻轻地点头,“父皇,我一定会做到的,谢谢奶奶的鞭策。”
母子之间的矛盾,孙辈往往是“润滑剂”,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看到孙子这么可爱懂事的样子,路易莎仅有的一点对抗心也猝然消失了,她躬下身来,抱起了年幼的孙子,然后亲了亲他的脸颊。
“多可爱多聪明的孩子啊……不愧是你和特蕾莎的种,他以后肯定会和你一样优秀。”她一边亲,一边夸赞孙子,“我就说过,你们是天生一对。”
当年,艾格隆和特蕾莎的婚约,她就是最主要的“牵线人”,她自然会为此而感到自豪。
尽管事到如今,这样的话听上去似乎好像有点讽刺……
有了孩子的缓冲,艾格隆也乐得保持了沉默,让路易莎享受她心心念念的天伦之乐。
路易莎逗弄了好一会儿弗朗索瓦以后,终于把目光又放在了素未谋面的孙女身上,于是她一边手牵着弗朗索瓦,一边走到了特蕾莎面前,然后注视着她怀中的女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芙宁娜公主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虽然她不认识这位“奶奶”,但是从父母亲的态度当中,她也察觉到了这位老妇人和平常宫里的贵妇人不一样。
“多可爱的孩子啊!”注视了一会儿之后,路易莎又发出了一声赞叹,“她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大美人!搞不好会名动欧洲的。”
说完之后,她伸出手来抚摸了自己的孙女儿白嫩的脸蛋。
虽然芙宁娜现在肯定不知道路易莎这些话的意思,但是她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种舒适的亲切感,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看到孙女儿的笑容,路易莎心里更觉得亲切,又亲吻了芙宁娜的脸颊,祖孙之间发出了其乐融融的笑声。
弥漫在整个月台上的亲情,瞬间冲淡了母子之间原本的尴尬和敌意,这下子终于像是一家人之间的团聚了。
老实说,此刻的路易莎心里是充满了成就感的。
儿子就不用说了,年纪轻轻地就成为了传奇人物,而且英俊不凡,就连孙儿孙女,一个个都如此出色。
作为一位长辈,她的心里也满是骄傲和喜悦。
无论有多少恩怨,儿孙终究是儿孙,这一点事实是无法抹灭的。
“夫人,您这一路上千里颠簸,真是辛苦了。”特蕾莎等到路易莎逗弄儿孙开心满足了以后,然后才主动向路易莎开口。“您放心吧,我们会好好招待您的,枫丹白露的一切都向您敞开……您想要在这儿流连多久都行。”
相比于艾格隆的“欢迎”,特蕾莎的话自然就要真诚得多。
她是路易莎的堂妹,又是儿媳妇,更是同来自于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几乎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因此,无论法国人对路易莎风评怎样,她对路易莎却站在一边。
“谢谢您的一番好意,皇后陛下。”路易莎笑着向特蕾莎回应,“无疑,我很喜欢这个国家的一切,更喜欢这里的风景山水,但是我实在不宜呆得太久,否则就不免让大家为难了……我在这里含饴弄孙,然后见见旧友就行了,等到诸事已了,我自然会离开。至于什么公开活动,也请务必不要给我安排了,我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您受到人民的非议。”
特蕾莎顿时无言了。
她当然知道,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是法国人民对奥地利人的敌意却还没有消除,而且人民总是记得,她是又一位来自于奥地利的皇后,只是用“有色眼镜”来看待她。
哪怕她在成为皇后之后,已经努力去用自己的表现来试图改变人民的想法了,但是这种隔阂,她却仍旧能够感受得到。
人们对艾格妮丝的热爱,以及厚此薄彼的风评,就是这种心理的侧面旁证。、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她一直表现出对路易莎的“偏爱”,那肯定也要被连累到风评受损。
正因为如此,在路易莎侧面提及的时候,她的心里也不仅为之发酸。
如果和丈夫足够亲近,那么这点牺牲对她原本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偏偏……唉。
她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流露出柔弱的样子来,所以她很快又把酸涩感压回到了心头,反而平静地向路易莎笑了笑。
“没事的,夫人,在这个流言蜚语满天飞的国家,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有人不满或者暗自讥讽的。就算些许人说些怪话,又算得了什么呢?您无需在意我,好好享受您的旅途就行。无论您想去哪儿,想去见谁,直接跟我说就好了,我会给您安排好的。”
“对我来说,哪儿都不如儿孙身边好……”路易莎悠然回答。
一边抚弄着可爱的芙宁娜公主,她一边又突发奇想,“特蕾莎,你知道的吧,我这次过来,是为了确认帕尔马的继承事宜。”
“我当然知道。”特蕾莎连忙回答。
“按照他们暗地里的协议,现在,帕尔马的推定继承人是芙宁娜,但是,如果未来你又生下了别的儿子,那么继承人就会换成你的次子……这让我倒是觉得挺惋惜的,这么可爱的孩子,值得一顶王冠——哪怕国土再小。”路易莎一边亲切地抚弄着孙女儿,一边随口说,“要不这样吧,我们直接把芙宁娜固定成为继承人,写在协议里算了,我很乐意看到这个结果。这也是我能够送给她的最珍贵的礼物。”
特蕾莎顿时沉默了。
虽然她贵为皇后,但是“领土归属”这样的问题,牵涉到的是国家大事,这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够随口决定的。
虽然对这一代人来说,帕尔马归芙宁娜继承还是归未来的次子继承,并无什么区别,但是再下一代那就有问题了——假如芙宁娜在成年之后和其他家族嫁人生子,那么可能就意味着这个公国又会从波拿巴家族手中“流失”出去,这可就性质截然不同了。
“如果您有如此美意,我当然很感谢您对芙宁娜的抬爱。不过,兹事体大……我得和殿下以及塔列朗亲王好好商量才是。”
“当初拿破仑把他的三个妹妹都封为君主了。”路易莎不动声色地提醒特蕾莎,“如果波拿巴家族足够强盛,它不会缺少王冠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也要量力而行,不然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呢。”特蕾莎苦笑着回答。“我们会慢慢地扩张波拿巴家族的势力,现在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但我们也知道审时度势,法兰西人民不愿意再经受一场那么大的灾难了,我们知道民众的想法。”
“那是自然。”路易莎点了点头,“让波拿巴家族融入到欧洲当中,这也是你和我应该负有的使命——也许未来也是下一个法兰西皇后的使命。”
枝繁叶茂的哈布斯堡家族总是不缺公主的,这一点她们两个人当然心照不宣。
在彼此暗示了一番之后,路易莎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孙儿孙女。
直到这时候,她才有空闲去看看她和奈佩格伯爵的子女。
而此时,一直怯生生地躲在艾格隆后面的安博汀和威廉,早已经对母亲翘首以盼。
已经懂事的他们,知道自己身份的尴尬,也只是母亲的为难,所以刚才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注视着母亲和“真正的”皇室成员亲密互动。
而现在,终于轮到他们了,当看到母亲来到身边的时候,他们高兴得几乎是热泪盈眶。
“我的孩子们,感谢上帝,你们两个如此茁壮健康。”
路易莎亲切地抱住了这对儿女,“你们的父亲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倍感欣慰的。而且,看上去,你们的哥哥,把你们照顾得很好。”
她此言一出,两个孩子,几乎同时哭得稀里哗啦。
虽然他们平常待遇优厚,但毕竟也是“寄人篱下”,此刻终于见到久未谋面的母亲,当然也会喜极而泣。
而旁边的艾格隆,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看着母亲那感人的表演。
虽然现在她还沉浸在丧夫的悲痛和迷茫当中,但是艾格隆知道,她实际上结过三段婚姻,在奈佩格伯爵死后,她过了几年又嫁给了另外一位贵族邦贝尔伯爵——不过这一段婚姻因为她年纪大了,所以没有再生下孩子来,所以艾格隆不用担心再多一位弟妹了。
她的精神足够强大,她也知道该如何取悦她自己。
本质上,他的母亲,也是用大理石制成的,虽然这块大理石偶然会有温度,但归根结底,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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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蓝图
在路易莎和安博汀、威廉两个久别重逢的时候,艾格隆就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感觉自己好像才是局外人一样。
他是长子,而且是那个被举国祝福下生出来的孩子,但是自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并没有得到过这样的爱。
为什么?因为自己失去权力。
可想而知,如果帝国没有崩塌,如果艾格隆是好端端地当着罗马王和皇太子,那么,他会在一个完全幸福的环境当中长大,最终继承皇位。
而这个把她放到一边不管不顾的母亲,会常伴在自己身边,嘘寒问暖时刻关心,宛如一个“模范”母后一样。
这就是他注定要背负的一切,唯一决定他人生的,也只有权力。
你是为权力而生的,你的降生就是为了当一个承载皇权的“容器”,所以权力是你的父亲,是你的母亲,是你的一切,你有了它,那你就拥有了所有,如果失去了它,那你就一无所有……
一切事实,都向这个曾经愤世嫉俗的少年人揭示了这一真相。
他被权力所扭曲,因此在手握权力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使用权力去扭曲别人的人生——这就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目的”。
一想到这里,原本还心事重重的艾格隆,心中突然变得一片澄澈。
这时候,他发现妻子特蕾莎,悄然地凑到了自己的身边。
“怎么了?”艾格隆问。
“刚刚她说希望在自己去世之后,能够指定芙宁娜作为继承人——她很喜欢这个孙女儿。”特蕾莎小声跟她说,“我告诉她兹事体大,我决定不了。”
“都这时候了还要给我添乱吗?真是任性。”艾格隆皱了皱眉头。
接着,他又停顿了一下,然后做出了答复。“这片国土,她不过是名义上的君主而已,哈布斯堡和波拿巴家族的交易,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我也不打算给她任何决定权。
无疑,我不反对以后芙宁娜以后戴上她的王冠,但这不应该、也不配是由她送出来的,而是我赐予芙宁娜的。”
“嗯?你还真的允许芙宁娜……”特蕾莎有些吃惊。
“我女儿当然配得上。”艾格隆毫不犹豫地回答,“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当然希望她配得上……我作为妈妈怎么可能不希望给孩子更好的出路呢?”特蕾莎急忙为自己辩白,“只是……那我们的次子怎么办?”
次子现在都是没影的事呢,你就已经关心起他的将来了……艾格隆心里不禁有点好笑。
不过,特蕾莎作为母亲的爱如此深沉,对艾格隆来说倒也是件好事——这说明她是真的把波拿巴家族的利益放在心上的。
“总会有机会的,欧洲大陆上又不是只有一个又小又破的帕尔马缺乏君主。”于是,他小声地向妻子解释,“假如日后我们胜利地制造了一大片无主之地,又不方便直接由帝国吞并,那么交给孩子来统治岂不是很好吗?”
艾格隆看似不经意的话,让特蕾莎一时间震惊得睁大了眼睛。
她当然并不是为这种思想的“离经叛道”而惊讶——毕竟,类似的事情,先皇已经演示过一遍了。
她惊讶的是,丈夫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改变欧洲版图的决心。
这种决心,不仅仅意味着“光荣”,也意味着她和她的孩子们,将可能会深不可测的风险当中。
特蕾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你指的到底哪儿呢?”
“你觉得波兰国王怎么样?”艾格隆反问妻子,“先皇是波兰人眼里的英雄,我因为支持波兰义民,现在在波兰人当中威望也很高。如果他们又再度独立,然后成为了一个国家,他们肯定不介意选举我们的儿子作为国王的,如果这样的话……我们的次子岂不是会有更好的去处吗?”
虽然艾格隆说得云淡风轻,但是特蕾莎却听得是心惊肉跳。
其实,波兰人选外国的王子当自家国王并不稀奇。
在历史上,波兰人还真的选举过法国王子亨利当国王,不过亨利王子到了波兰之后,一听说自己哥哥查理九世国王猝然去世,于是直接就抛下了波兰王位,跑回老家继承国王大位去了(能当法国国王享受生活,谁愿意留在贫瘠的波兰呢……)。
后来波兰人还选了萨克森国王当自家的国王。
所以,如果波拿巴家族真的帮助波兰再再一次恢复自己的国家地位,那么显然,让他们“投桃报李”选个法国王子当国王完全合情合理。
但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怎样能让俄罗斯愿意吐出它侵占的波兰领土,重建一个波兰国家呢?
那只能通过战争方式,付出血的代价。
她看了看周围,这些衣着华贵、光鲜亮丽的人们,好一派繁花似锦的气象,又有谁能想得到,他们的“主人”此刻正在勾画一场规模巨大的战争呢?
“这样太冒险了,如果我们和俄国人摊牌,那么他们会死战到底,而且他们也有他们的盟友……况且,其他国家也未必会愿意看到一位波拿巴家族的波兰国王,他们完全可能阻止,你会让我们的孩子陷入到生命危险当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因为我们生在了世界上最有权力的家庭,那么他也应该为了保卫我们的家庭奋战至死。我和我的父皇都为了权力拼过命,那么我的孩子为什么不能也拼命?”艾格隆不以为然地反驳。“当上帝赐予他这样一个机会时,他不应该害怕和退缩,否则他不配当我儿子!甚至路易十四都为他的孙子拼过命,并且保住了孙子的西班牙王位。”
接着,他又小声、但却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已经打定主意了,为了伸张我们的权力,为了维护国家的利益,一个独立而且强大到足以自保的波兰,会是我们的天然盟友,也是我们的排头兵,我们需要它,他们也会驯服于我们。”
这才是艾格隆心里盘算已久的心里话。
在登上皇位之后,虽然把大部分政务和军务,都委托给了塔列朗和苏尔特这两个“元老”手中,但是他并没有真的只顾享乐,而是仔细复盘拿破仑皇帝当初的失误,以及思索自己未来应有的改进和对策。
首先,皇帝的“穷兵黩武”是绝对不能学的,不能四处开战,反而应该把矛盾集中在某个主要敌人那里,然后力求一战而胜之,以此来谋求利益最大化。
其次,奥地利人必须拉拢,虽然这个国家本身并不强,但正因为它不强所以更容易笼络,而且还有未来的苏菲作为“保险”,可以放心。
至于英国人,要维持和平,必要时甚至可以主动做出些许妥协。
而他的主要敌人,自然只能放到了俄罗斯和普鲁士这边。
普鲁士现在还没有成长为1870年的那个超级怪物,此刻尚且并非心腹大患,而唯有俄罗斯,既强大却也招恨,很容易成为被集火的目标。
所以,通过某一场精心策划的局面,在大部分列强冷眼旁观甚至暗中支持的情况下,击溃俄罗斯,逼迫它吐出一部分扩张果实,就成为了最可行的方略。
当然,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彻底毁灭俄罗斯和德意志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能够通过某种方法(当然也只有武力上的),逼迫俄罗斯吐出它侵占的一部分波兰领土,然后像当年的华沙大公国一样,把俄罗斯和德意志隔离开,那么也算是达成了“次优解”了。
只要有一个这样的波兰,那么德意志势必也就孤立无援了,而这时候,他可以让奥地利维持在德意志的主导地位,普鲁士就算想要反抗,也要面对三面受敌的绝望窘境,这一次可没有复刻彼得三世的机会。
整个计划,现在还只是他心中的一个蓝图,离真正落实下去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他也没有跟其他人完全透露过,只不过妻子刚好提到这个事,所以他就对特蕾莎透点口风而已。
他知道,当听到他想法的时候,特蕾莎也许会有惊疑,有不安,但她不会感到害怕,更不会反对自己的计划。
不仅仅因为她有皇后的“自觉”。
更因为她真的跟自己卖过命,干过大事,她有那个勇气去流血牺牲,无论是流别人的血还是流自己的血。
果然,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特蕾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也罢……你是皇帝,你有权决定和平或战争,而我作为妻子、作为皇后,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都会赞同你支持你的。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但是我相信你的判断……毕竟一直以来你都是正确的。”
正当艾格隆想要感谢妻子对自己的信赖和追随时,特蕾莎突然抬起头来,出神地看着不远处的路易莎,看到还在面带笑容、亲热寒暄的母子三人。
接着,她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是一家人,我们是一家人,我们理应共进退。如果赢了,他们头戴王冠那固然很好,但是如果输了……我们也必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灾难。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殿下,我……我绝不会容忍他们把我们分开的,如果是被流放我们就一起去流放,哪怕你去了比圣赫勒拿岛还要荒凉的地方我也愿意跟着去,如果是上断头台就一起上断头台,他们要是想要我们分开,或者让我们骨肉分离,我就把孩子都毒死然后随你而去……”
这下轮到艾格隆惊骇了。
因为从特蕾莎的神态和语气当中,他能够察觉得到,特蕾莎是认真的,她真会这么做。
“这……这倒不至于如此……”艾格隆连忙安慰特蕾莎,“就算我真的被命运所抛弃,你也会没事的,他们当年没有为难我母亲,现在也不会为难你……”
“这不是为难不为难的问题,她是被迫嫁给你父亲的,而我是自己选的殿下你。我在嫁你之前就已经立下了誓言要一生不离不弃,我说得出做得到。”特蕾莎的眼睛里满是坚定的神采,“殿下怎么践行自己誓言的我不明白,但我会用我的生命来践行这个誓言,这就是我。”
……
怎么感觉凉飕飕的。
按理说,艾格隆听了这番同生共死的话,应该非常感动,但是此刻他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心虚和紧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也许是亏心事做多了?
“嗯……现在这也只是泛泛而谈罢了。”于是,他有意地降低了此刻的紧绷气氛,故意地干笑了起来,“特蕾莎,与其担心什么次子的将来,不如考虑下我们什么时候有次子吧……”
毕竟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艾格隆这种调笑,特蕾莎轻易地就照单全收了下来。
“我早就催过了,还不是你不够努力,你要是愿意把花在那贱人身上精力用在陪伴你的妻子上……难道这还是什么问题吗?”她半是调侃半是真心地说。
而这时候,艾格隆也只能连连点头。
“那好,咱们今晚就努力?”
这个回答让特蕾莎又有点震惊了。
“你的妈妈今天才来……我们今晚还要招待她呢。”
“招待又不需要我们亲力亲为,难道晚上我们也得陪着她吗?”艾格隆满不在乎地回答,“反正她自己一个人和安博汀威廉他们聊得很开心,就让这两个孩子陪她吧,我们做我们的事情就好——”
说到这里,艾格隆暗自咬了咬牙。
母亲的到来,并没有“感化”他那颗冰冷的心,也没有让他高兴起来,相反,倒是让他心里更多了几分郁闷和烦躁。
此刻,他并不仅仅是转移话题而已,他是真的想要抱着一位哈布斯堡公主,狠狠地发泄一番,只有这样,才能够满足他受伤的心灵。
妻子同生共死的宣言,还有那种对母亲的怨念心里,难得地激发了他心中对特蕾莎的欲念,此刻他看向特蕾莎的目光,甚至有点择人而噬的感觉。
在远处那些盛装打扮的人们,眼睁睁地看着皇帝和皇后陛下谈笑风生,但是他们怎么想得到,此刻两位的陛下,是愉快地谈论着这种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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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超脱于外
就在帝后两人的低声调笑当中,这场虽然盛大却也低调的欢迎仪式,悄然结束了。皇室成员们又乘坐马车回到了枫丹白露宫当中,不过这一次,他们当中多了一位夫人。
很显然,路易莎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冷遇的心理准备,因此即使儿子对她态度如此微妙,她也不以为忤,依旧保持着从容微笑的风度。
而对艾格隆来说,虽然他不可能就此和母亲“共释前嫌”,但是当着这么多人面一直羞辱自己母亲,并不是理智之举,反而会折损他自己的颜面。
所以,他干脆就选择了站在一边旁观,让特蕾莎来按照自己的想法招待母亲。
在路易莎被带进枫丹白露之后,理所当然的有接风洗尘的宴会,艾格隆夫妇坐在一起,而路易莎旁边则坐着奥棠丝王后。
作为艾格隆的婶婶,就年纪和辈分上来说,她们两个算是彼此相当,而且往日里还有些旧交情,算得上是“老姐妹”,由她来负责接待,合情合理,也正好免除了艾格隆不想和母亲一直相处的尴尬。
而奥棠丝王后也是个知情知趣的人,她当然明白自己侄儿兼义弟的微妙心态,所以,她主动地承担起了“气氛组”的重任,一直陪着路易莎谈笑风生,以此来缓解母子之间的疏离和尴尬。
于是,两位夫人一边用餐,一边亲切愉快地聊着20年前宫廷当中的种种趣事,缅怀各自曾经逝去的青春年华,倒也算是相得益彰。
艾格隆无心去参与夫人们的话题,他只是礼节性地坐在位置上,闷不做声地用着餐,其他人也都看出了陛下此刻的心思,所以一个个也都选择不去撩拨刺激陛下,而是互相窃窃私语各自的话题,一时间,原本已经习惯了主角的艾格隆,突然有了一种“被忽视”的不适感。
他忍耐着这种不适感,闷着头用完餐点,然后再得体起身向在场的众人点头告别。
看到陛下要离场,其他所有人纷纷站起来行礼致敬,而艾格隆看也不看,丢下了餐具然后扬长而去。
他无视了身边的所有人,然后径直地回到自己往常办公的书房当中。
不过,他并没有和往常那样坐下办公,而是直接躺坐在了椅子上,甚至毫无形象地把腿都搭在了办公桌上。
一股挥之不去的烦闷感,让他感到极其不爽。
这种感觉,过去他也曾经有过,而如今,显得既陌生又熟悉。
没错,从他小时候开始,每次他见到母亲,都会免不了类似的感觉。
他原以为他已经克服了,但是却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到底应该怎样才能够放下呢?难道一个帝国、一个皇位,都平息不了你曾经的怨恨吗?他自己都在心里感到好奇了。
他就这样默默地独处着,舔舐着童年时代就有的心灵伤口,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哪怕最亲近的也不行。
皇帝可以残暴,但不能够软弱,至少不能让人看到软弱。
这种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突然,门口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
“谁?”艾格隆烦躁地问。
“陛下……”门外传来了夏奈尔慌慌张张的声音,“夫人,想要来见您,她说……她说有些话最好两个人单独说,这样也可以放开一些。”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
他不知道母亲到底想要怎样,但是他并不害怕。
“让她进来吧。”
很快,门悄悄地被打开了,接着,一身丧服的路易莎,几乎悄然无声地走了进来。
然后,在这个并不大的房间,仅有的两个人四目相对了。
刚才,两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见面,他们既是母子,但更是皇帝和长公主,他们是活在别人眼里的人;而现在,在这里,他们短暂地剥离开了所有社会属性,回归到了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原点——母亲和儿子。
这原本是很简单的关系,但是因为历史的风云变幻,因为个人的恩怨纠缠,已经变得如此扭曲,宛如一团乱麻。
“陛下,我刚刚对刚才的欢迎仪式,以及宴会都非常满意,感谢对您的热情款待。”在片刻的对视后,路易莎先开口了。
“不必谢我,这一切都是特蕾莎安排的,她认为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亏待您,夫人。”艾格隆懒洋洋地做出了回应。
“但至少,您容许了这一切,而且还配合地演出了这么久。”对艾格隆的冷淡,路易莎仿佛早在预料中,她仍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您能够做到这个份上,我已经很感谢了。而且,看到威廉和安博汀被您照顾得这么好,我更是心怀感激。”
“夫人,这种多余的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而已,这不是为了您,而是为了履行我自己的承诺。”艾格隆打断了她的话,“况且,您应该知道,您在我面前一直喋喋不休这些,只会让我后悔我太客气了……”
因为这里只剩下了母子两个人,所以艾格隆说话也没必要那么“收着”了,他的言辞变得刻薄起来,虽然并没有一句骂人的话,但按照贵族们的礼节,这甚至已经接近于羞辱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被儿子这样抢白,路易莎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僵硬,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从容,“当然,我也一些别的事。您应该已经听特蕾莎说过了吧,关于我的王位传承的建议——”
“您的突发奇想,又给了我们增加了不必要的麻烦,夫人。”艾格隆还是毫不客气地抢白了她,“不过,出于对您的尊重,我会把这项建议记下来的,但不会、也不可能列入到谈判条款当中。也许我会这么做,但这取决于我的心情,我希望您明白,您名下的国土,是两个国家的重要交易品,不是您凭借开心就可以任性送给孙女儿的礼物……另外,我建议您,夫人,在这段时间里,您最好不要再在政治问题上发表任何意见了,这只会让我们所有人为难,对任何事都没有帮助,您明白了吗?”
被艾格隆这么一通抢白,路易莎的表情又变得僵硬了一些,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了,但是她还是咽下了这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陛下,这段时间在法国我一定会谨言慎行的,我知道分寸的。”
母亲如此的“顺从”,倒是让艾格隆有些惊讶。
你私下来到我面前,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冷嘲热讽吗?
片刻之后,艾格隆突然明白过来,她是故意来当这个出气筒,以便在独处的时候,让自己发泄的。
这是在忏悔吗……
还是觉得自己是在“自我牺牲”,以便报答儿子照顾另外两个儿女的恩情?
艾格隆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原因,但是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非但没有变好,反倒是更加焦躁了起来。
所以,夫人,您是来把自己当做一个殉道者的吗?以自己的忍耐和顺从,讨好一位脾气乖戾的君王,哄他开心,让他别像个孩子一样置气?”
面对儿子突如其来的质问,路易莎这时终于显得慌乱了起来。
接着,她的脸上浮现出了难言的苦笑,“陛下,我只是希望尽我所能让您开心一些而已。除此之外,我又还能做什么呢?”
“可是我不开心!”艾格隆又一次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这样显得好像是在安抚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可笑,难道事到如今您觉得自己还能扮演一个慈爱的母亲吗?别骗自己了!”
“我当然没有那么天真了。”路易莎摇了摇头,“但我是配不上被你这么怨恨的,归根结底,我只是个随波逐流的任性庸人而已,虽然给你带来了生命,但我并没有给你带来什么好的影响,也成为不了一个好的榜样。我不配以你的母后自居,我当然知道这一点。”
“如果十年前您说出这话,我恐怕会感动到流泪。”艾格隆嘲弄地笑了起来,“而现在我只觉得这是在趋炎附势,是皇位和权力,让你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对我说这些的,你从没有发自内心地认错过!”
“发自内心……?”路易莎听到这句话之后,像是要绷不住笑了一样看着儿子,“别傻了,儿子……皇室之中,金玉满堂,但你不应该指望里面有颗温暖的心。你责备我趋炎附势,但若不是趋炎附势,我又怎会嫁到法国然后成为你的母亲呢?这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你不能只有在你赢的时候才认可这套规则。”
顿了顿之后,她又踌躇地追问艾格隆,“出于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你需要我道谢或者道歉,无论多少句我都是可以说出来的。或者,你现在可以用尽你所能地对我指责,我都可以接受下来。”
她的态度很诚恳,而且艾格隆相信,如果他真的这么要求的话,母亲肯定会做。
但是,越是清楚这一点,他的心就越是冰凉。
因为这实际上因为这,他此生,注定不可能真正得到母亲的爱——因为那种东西,本来就没有过。
这不是继父的错,也不是安博汀或者威廉的错,而是从一开始,那种东西,就不存在。
他当然知道,哪怕当上了皇帝,在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万事都如意,他也有自知之明,不会愚蠢到认为所有人都会全心全意地围在他身边转。
可是,任何人都有资格这么说,唯独她不行。
因为她是母亲,这个词在所有民族、所有文化当中都是如此崇高,而她却完全配不上!
这才是艾格隆对母亲怨恨如此持久的原因。
他恨的不仅仅是母亲曾经的“疏离”,而是母亲根本就没把这种疏离当回事,她可以满不在乎地这么做,在有需要的时候,满不在乎地为此道歉。
换言之,他从没有走进过母亲的心中——或者说,没有任何人真正进去过。
他不管怎样努力都不可能改变这一点的。
巨大的愤怒,涌上艾格隆的心头,他几乎又变回了那个美泉宫当中愤怒而又暴躁的少年人,他想要把她骂个狗血淋头,不管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可是,就在愤怒即将冲垮理性的那一刻,他又回想起了那个迷人的贵妇人,那个在美泉宫当中温柔体贴地安慰他照顾他的贵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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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她,艾格隆那股难以遏制的愤怒,也终于渐渐地消褪了下来。
他原本焦躁不安的心,也随之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是的,即使你注定没有“母亲”,但有人给了你曾经渴盼的一切,这难道不够吗?
已经够了……此刻的她,正孕育着你的孩子,无怨无悔地等待着和你重逢的那一天……这一事实,让艾格隆的愤怒随之一扫而空,甚至还多了几分自豪的成就感。
路易莎惊讶地注视到,面前的儿子,脸色变幻不定,前一刻还似乎要择人而噬,下一刻却又好像云淡风轻。
“陛下,您怎么了?您还好吗?”她忍不住关切地问。
“我……我很好。”艾格隆轻声回答,“我终于明白了,所谓的缺憾,确实只是过眼云烟而已,这个世界还有太多东西值得我去驻足了。”
“嗯?”看着儿子一脸已经跟“超脱”的模样,路易莎更加疑惑了。
不过这对她来说,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我只是想要告诉您,即使在我们的世界里,也会有不一样的人。”艾格隆带着自豪和喜悦,回视着自己的母亲,“我……我无法选择谁成为我的母亲,但我可以选择把谁当做我的母亲。”
…………
路易莎看着艾格隆的眼神,多了几分猜疑。
如果是旁人,可能只会觉得这是随口一说,但是她身为当事人,却能够察觉到其中隐含的意味。
“您……您还在对苏菲殿下念念不忘吗?”
“难道不行吗?”艾格隆反问。
“不,当然可以。”路易莎连忙回答,“只是……只是那毕竟已经过去了,我听说她已经怀孕了,希望她能够为帝国生下合适的继承人吧……”
“我也希望如此——”艾格隆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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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不胜唏嘘
“我也希望如此——”
听到儿子的回复,路易莎陡然感觉到一阵惊愕。
表面上看,这个回复没有任何问题,法兰西皇帝衷心祝愿奥地利皇室能拥有一个健康的继承人,有什么问题呢?
但正因为“没问题”,所以才大有问题。
她的儿子,绝对没有忘记苏菲,也没有忘记他们之间的私情,这一点路易莎已经从两个人的交谈当中确信了。
既然没有忘却旧情,那么在听到苏菲怀上别人的孩子(哪怕这个别人,是她合法的丈夫)的时候,以儿子的性格,不可能会这么云淡风轻地送上祝福,哪怕咽下了这口气,他也会愤恨不已。
所以,他不应该是现在这样才对。
在不经意之间,路易莎又偷偷地瞄了儿子几眼。
说实话,作为当年那些事的当事人之一,她对苏菲和儿子之间的事也早有耳闻,更听说在儿子逃离之后,苏菲还是硬气地没有道歉。
因此,她也不知道苏菲为什么突然转了性,一下子居然在结婚8年之后怀了身孕。
为了不给父皇泼冷水,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把这种疑惑放在了心底里,然而在看到儿子此刻的神情时,她忽然觉得,其中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隐情。
当然,她的想象力,不可能丰富到猜出这么可怕的真相,她只是觉得很不对劲而已。
这种微妙的不适感,让她坐立难安,她忍不住想要再出言试探几句——毕竟,事情牵涉到了父皇,牵涉到哈布斯堡皇室未来的继承权,实在太过于重大了。
众所周知,她的儿子和巴伐利亚的玛丽亚公主“关系亲密”,而玛丽亚公主,恰好又是苏菲的孪生妹妹。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话到嘴边,她却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一转念之间,她放弃了。
罢了,罢了,再去深究那么多做什么?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瞎猜,那么这种“庸人自扰”的试探,只会让母子关系搞得更糟,还会连累到其他儿女;如果这一切真的另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那么接下来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难道真要去颠覆自己儿子的皇位?
虽然母子之间的感情并不好,但她自问,还是做不出来这种事。
儿子和苏菲那些事,与其去多问,不如冷眼旁观算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于是,在转瞬之间,路易莎的脑中闪过了一大堆念头,最终却又回归了平静。
“陛下,虽然您从小在奥地利呆得并不怎么愉快,但是苏菲殿下对您的照顾和恩惠,是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的。现在,她终于怀了孕,如果能够顺利诞下一个男孩儿的话,那么这个孩子,势必将在未来登上皇位。”接着,她平静地对着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您的外祖父已经老了,而且体力和精力很明显在衰退,虽然我不愿意这么说,但是很遗憾,我想他的统治已经延续不了多少年了……如果他在这个孩子幼年去世,而您的两个舅舅又无力撑持国家的话,那么整个国家的重任,都势必会暂时地压在苏菲殿下的肩膀上……”
“这不是还有您吗?您是陛下的长女,为两个弟弟帮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艾格隆略带调侃地反问。
路易莎微微尴尬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摊了摊手。
“我怎么行呢?我声名不佳,不受外界尊敬,而且又常年住在帕尔马与世隔离,怎么也轮不到我来摄政——所以,大家也只能指望苏菲殿下了。”
原来你也有这份自知之明啊——艾格隆在心里冷笑。
“既然如此,那我也祝福苏菲殿下一切顺利吧。”接着,他不紧不慢地回答,“虽然这绝非易事,而且我们已经分别了几年,但我相信,以她的明智和果断,她能够完成这样的重任。她给我写的那些信,也足以证明她的决心了。”
“除了祝福之外,您还可以给出很多东西。”路易莎却似乎意有所指,“我在来巴黎之前,先回了一趟维也纳,在那里我见到了我的父皇,以及梅特涅,他们在告诉我这个喜讯的时候,也希望,我能够从您这里,得到某种帮助。”
“帮助?什么帮助。”艾格隆有些好奇。
“如果万一哈布斯堡帝国出现一个幼年皇帝,请您看在亲缘、以及苏菲殿下的份上,帮助那个孩子,让他度过他危险的童年时代,带领这个帝国走向新的时代。”路易莎小声回答,“当然,这件事不能让外界所知,你我私下里知道就好了。”
虽然路易莎的语气看似随意,但是艾格隆却明白,他的外公自知“天不假年”,已经开始为自己的身后事“布局”了。
他对两个儿子已经彻底失望,转而把希望放在一直心心念念的“孙子”上,希望确保这位未出世的孙子平安长大,执掌他留下的帝国。
作为一个老人,他这么想倒也无可厚非。
然而,尽管这确实是一件大事,但艾格隆听了却只觉得心里想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那个“孙子”,本来就是自己帮忙制造的,他又怎么可能会真的弃之不顾呢?
但即使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是表面上他却做出了一副冷淡的样子。
“现在这个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他也想得太早了吧?”
“为君王者,有时候不得不未雨绸缪,不然等事到临头再做那就太晚了。”路易莎苦笑着回答,“如果那是为小公主,那就当我们什么没说,但如果是位王子殿下,那就得有劳您了。”
“那我又能够因此得到什么呢?”他反问,“让我去保护一位外国君主,固然我办得到,但要付出的东西肯定也不少,我总该给我的臣民一个合理的交代。”
“有些事,自然会有相应的人跟您谈,这就不是我父皇需要去关心的事了。”路易莎微微闭上了眼睛,“如果苏菲真的成为了摄政皇太后,她有权做她想要做的任何事,那时候什么条件就由她来定吧。”
路易莎话中隐藏的暗示,让艾格隆听了都禁不住瞠目结舌。
他没想到,他那么固执、严苛的外公,为了能保住“孙子”的江山,居然会咽下这口气,几乎是明示只要保证孩子顺利长大亲政,就让苏菲可以为所欲为。
虽然他就算不点头,等他死了以后苏菲还是可以这么做,但是他本人说出来,情况自然还是不太一样的。
这是变相地对孙子、对儿媳妇服软了,以他的性格,真的不容易!
难怪他没有通过官方渠道透露出这样的意思,只是让女儿来私下里传话——这些话也确实不方便让外人知道。
尽管外公此刻并没有站在艾格隆的面前,但是他似乎在恍惚间看到了,那个他曾经熟悉的严厉老人,在自己面前,仿佛露出了哀求的眼神。
按理来说,面对此情此景,艾格隆应该非常开心,充满了报复后胜利的喜悦,但是,他此刻却是伤感大于快乐。
哪怕是权力无边的皇帝,终究会面对死神,在不甘中等待死亡不可避免的降临,自己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天呢?如果真有这么一天,自己又该是何种表现呢?
无论那位至尊的外公,因为波拿巴家族两代皇帝,蒙受过多少羞辱,但至少,他会善终在自己的床上,他已经比自己的父皇幸运了。
现在,你还年轻,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片刻的唏嘘过后,他回过神来,然后把目光重新聚焦到母亲身上。
“好的,我明白了,夫人。请您回去之后转告他吧,如果哈布斯堡真的幼君登基,那我会尽我所能,帮助苏菲殿下维持住新一代皇帝的统治,确保哈布斯堡帝国的领土完整和国格尊严,我绝不食言!”
他的保证很诚恳,而路易莎也信了——毕竟,她也知道,儿子虽然“劣迹斑斑”,但是也是出了名的言出必行。
既然他愿意发出这样的誓言,那么她也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命运吧,反正也轮不到她来管了。
“我代表父皇,代表奥地利,谢谢您的美意,陛下。”路易莎欠了欠身,向儿子致谢,“作为曾经的皇后,作为你的母亲,我都是失职的,我在命运的考验当中交出了令我自己蒙羞的答卷,接下来我回帕尔马之后会自觉隐居,不会再给您惹出什么舆论麻烦来了,这也是我能够为您所的事。”
“您不打算再嫁人了吗?”艾格隆有些好奇地反问,因为他记得路易莎历史上是嫁了三次。
他的问题只是出于好奇心,但是在此时的路易莎听来,却又是一记尖锐的讽刺,让她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
“不,不会了,陛下。”但是很快,她忍受了儿子的讽刺,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再让我的儿孙们为难了——事到如今,我也上了年纪,只希望能够和弗朗索瓦、芙宁娜他们能够有好的关系,别的也不再指望了。”
这时候艾格隆也明白过来了。
历史上母亲三嫁的时候,“自己”已经死去了,孙子孙女更是无从谈起,在帕尔马割据一方的路易莎当然可以为所欲为,不必在乎什么子孙名声。
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儿子当了皇帝,孙子也是未来皇帝,她要是这么做,肯定会被皇室的反对者们当成新的笑柄来攻击波拿巴家族,进而会毁灭她在后来子孙们面前仅剩的一点好感,所以她肯定不会这么做了。
这也算是自己对历史线的又一个小小改变。
——当然,找个面首来玩玩,安慰无聊的暮年人生,她可能还是会做的,不过又有谁会在意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呢?
“既然您这样通情达理,那我也就放心了。”艾格隆的脸色变得和缓了一些,“以后,如果您想念孙子孙女了,可以跟我提出申请,我可以放行让您来见见他们。毕竟,我也无意让仇恨延续到下一代身上,您毕竟是他们的奶奶。当然,这一切绝不能公开进行,我不想再让别人继续提起您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谢谢您的宽宏大量!”看到艾格隆居然网开一面,路易莎也有点意外。
但是意外之余,肯定又非常高兴,毕竟能够偶尔见见孙儿孙女,见证他们的成长,也算是自己暮年生活最后一点慰藉了。
在这个话题结束之后,母子两个又重新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艾格隆看出母亲应该是在犹豫什么,于是主动问,“您还有什么要求吗?尽管一并说出来吧——”
“我听说,您把他的遗骨迎回来了……”踌躇了片刻之后,路易莎小声问了一个问题,“请问呢,能不能……允许去他的陵墓拜谒一次呢?当然,不必大张旗鼓,偷偷让我去就行了。”
母子之间偶然的温情,被这个问题,陡然之间冲散了,艾格隆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起来。
“您觉得,他在天之灵会高兴看到吗?”
“不会吧。”路易莎轻轻摇了摇头,但很快又话锋一转,“但我认为,他也不会生气,他会沉默并且微笑着注视我,然后目送我离开。”
“凭什么这么想?”艾格隆反问。
“就凭我们曾经当过夫妻,共处了那么几年。”路易莎微微苦笑着回答,“既然我都来到这里了,那么看看他的灵柩,又有什么不对呢?反倒是不闻不问才奇怪吧。”
“那您打算说什么呢?告诉他您轻松愉快地背弃了他?”艾格隆忍不住讥讽。
“首先,我没有轻松愉快地背弃他,我也曾经努力试图过保住他和你的皇位,这些不是我的狡辩,历史自有记录,只是我的努力失败了而已。”路易莎平静地反驳了他,“另外,我知道,您是他的继承人,但是在您懂事之前,您就与他分开了,对您来说,他更多只是一个活在别人口中的偶像、一个闪闪发光的偶像而已,但是对我来说,他曾是一个朝夕相处的普通人,是我这个普通人的丈夫!皇帝已经魂归九天,作为偶像永留世间,但那个普通人还在那里,我希望我能够去见最后一面,就当是告别那个远去的时代吧——”
“您说得倒是轻松……”艾格隆忍不住冷笑起来。“就结果而言,您做好了身为妻子的义务吗?”
“您指望我怎样呢?泣不成声地道歉吗?”路易莎反问,然后又苦笑了起来,“很抱歉,我做不到,我也不想要以这种表演来取悦您。我是他的战利品,我因为他的胜利而成为他的妻子,那么当他失败的时候,我自然也有权离他而去。而且,虽然我背叛过他,但是他也背叛过我,我不会要求他像一个最忠诚的丈夫一样对待我,他也没有权力对我这样做——总之,我会默默地站在他的灵前,为他在天上的灵魂祷告,为他儿子的事业奉上祝福,但也就是这些了。我恳请您同意我这个不情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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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夫妇之情
“总之,我会默默地站在他的灵前,为他在天上的灵魂祷告,为他儿子的事业奉上祝福,但也就是这些了。我恳请您同意我这个不情之请。”
路易莎的辩解(这当然也很难称得上是辩解),让艾格隆一时间又沉默了。
她的话,并非无懈可击,但是“虽然我背叛过他,但是他也背叛过我,我不会要求他像一个最忠诚的丈夫一样对待我,他也没有权力对我这样做”这句话,却让艾格隆很难反驳。
说到底,皇室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到最后,他也懒得跟母亲继续为了那些往事争吵了。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夫妻一场,既然路易莎主动提出来了,那不让他的“前妻”拜灵的话,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皇帝客死荒岛的时候,也没有说过要跟路易莎恩断义绝。
“好吧,如果您非要坚持这个要求的话,那我答应您,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安排。”最后,他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不过,他内心当中还是有些不忿,所以忍不住最后又讥讽了母亲一句,“虽然您现在可以以活人的身份去评价他,但容我提醒您,他灵魂的重量,高于您太多倍,千百年后,您,或者哪怕是我都会变成黄土,而您被世人记得的唯一方式,就是曾经成为了他的妻子——哪怕只是短暂的。”
对于儿子的刻薄,路易莎渐渐地已经习惯了,所以她只是微微地垂下了眼皮,浑然无事地接受了下来。
对于她来说,既然已经达成了这次出访的几乎所有目标,那么忍受儿子几句嘲讽,也不算什么了。
“谢谢您的提醒,陛下,我会牢记这一点的。我也但愿自己在千百年后,还能以您母亲的身份被世人记得,而这也许是我这平庸一生能够为世界做出的最大贡献了吧……”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母亲一再的低姿态,让艾格隆也不愿意继续冷嘲热讽,他自矜身份,不想用小肚鸡肠来玷污皇帝的尊严。
所以,他也不再继续用语言暴力“拷打”母亲了,转而再问对方,“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很显然,他这是在下逐客令了,而路易莎也顺从地重新起身,向他躬身行礼。
“对于我个人,已经没有了。不过,我倒是想提个建议,关于您个人的事。”
“真稀奇!您终于又开始关怀我了。”艾格隆故作惊讶地冷笑,“那么,是什么事呢?”
路易莎没有立刻作答,而是仔细端详着艾格隆,目光中既有无奈,又有责备,但却又有着更多的唏嘘之感。
“儿子,对特蕾莎好点吧。”正当艾格隆想要再问的时候,她终于幽幽地开口了,“您可能以为,我是出于同一家族的缘故,为了确保奥地利的利益,才这么多管闲事的。
但是,我可以保证,我绝无此意。我对特蕾莎的好感,是她一直以来对我的尊重,以及她的热情和执着,更是因为她坐上了我曾经的位置上……我对她太能够感同身受了。正因为我们坐在同一个位置上,所以我更加能够体会到她的郁愤和无奈,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煎熬,更别说对一个刚刚才20岁的女子了。看到她的郁郁寡欢,我总是会难以自禁地想起当初的自己……因而我就想要请求你对她好点。”
对母亲的“教训”,艾格隆顿感焦躁。
部分是因为她管得太多,部分是因为她说的是实话。
“这个不用您操心了,我自有分寸。”艾格隆不耐烦地回答。
“我不知道你从艾格妮丝女士,玛丽亚公主这些人那里得到了什么,但是,特蕾莎终究是你的妻子,是你继承人的母亲,我相信她能够给你的,不比任何人差。”路易莎并没有因为艾格隆的回答而闭嘴,而是继续说了下去,“为了你,她已经多次忍气吞声,甘愿沦为笑柄,这难道还不够吗?我也绝不是要求你对她绝对忠诚——我知道,这对任何皇帝来说都是非常荒谬的要求——但是,至少你应该给她应有的体面和尊严,这样你们才能够长久地相处下去。”
“够了——”艾格隆越发不耐烦了,直接打断母亲的话。
“如果你一直这样任性地折磨她,羞辱她,那么迟早有一天她会精神崩溃,或者会因为报复心态而做出和您一样的事……哪怕她只做十分之一,您能够接受吗?!”路易莎却丝毫不惧,而是大声质问艾格隆。
“她当然不行!”艾格隆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确保皇室血脉的传承和纯净,这是皇后的尊严和义务,我不容许任何事来玷污它……谁要是敢于对皇后有非分之想,我就砍了谁的脑袋!”
“您所愤怒的究竟是皇室血脉的纯净性受到威胁,还是她不再爱您这个假设性的结果呢?我看更像是后者吧?所以您既羞辱她,又贪婪地希望她继续执迷于您,对吧?”看到暴跳如雷的艾格隆,母亲却只是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看着他,“陛下,看来您也并不像您在民众面前表现出的那么开明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的贪婪和自私,都是被您和我的外公遗传和教导的,夫人!”艾格隆也恶狠狠地回视着母亲,“应该说,我学得很好,对吧!”
接着,他气呼呼地从座位上走了下来,走到母亲的目前,“我没有兴趣再听您这样大放厥词了,而且,我警告您,如果我受到任何报告,说您在特蕾莎面前煽风点火挑拨离间,那我就会立刻把您遣送回国,而且此生您也休想见到自己孙子们了!”
“我不会这么做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们感情如初。但事到如今,还需要我挑拨离间吗?儿子?”路易莎叹了口气,“而且,说到底,如果您能够让她开心点,让她能够感受到一点温暖,那什么别的人、别的事也无法让她绝望,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吗?”
说完之后,她也看出了此时的艾格隆已经不想再继续对话了,所以她再度屈身行礼,然后悄然离去,回到了安博汀和威廉的身边。
在母亲离开之后,艾格隆仍旧久久地不能平静。
自从登基之后,身边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震怒过了。
而内心深处,他知道母亲的话其实是有道理的——而且,她并非是站在哈布斯堡公主,而是站在母亲的立场上这么说的。
正因为有道理,所以才会这么让人怒不可遏。
他驻足窗边,看着冬夜天空当中明亮的繁星,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虽然刚才他对母亲的一通冷嘲热讽,无疑让他出了心里的一口恶气,但是母亲同样却也让他怒不可遏。
他们多年来一直就是这样彼此刺伤,互相难以接近,而且此生再也无望“和解”了,能够表面上维持相安无事,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你是一个家庭破碎之后的受害者,那么,你希望这场悲剧又延续到你的下一代上面吗?
母亲最后的诘问,虽然听上去是那样刺耳和荒谬,但是当它回荡在艾格隆的耳边时,却又好像难以驱散。
他就带着这份难以消散的烦闷感,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当中。
此时的特蕾莎,已经换好了睡袍,半躺在床上了,为了打发时间,她手里还捧了一本书。
当看到丈夫进来之后,她抬起头来,看了看丈夫此刻眉头紧锁的模样。
“怎么?跟夫人又吵了一架?”接着,她随口问,“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何必呢?她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让她多开心一点吧……”
接着,她发现艾格隆没有回话,而是径直地向她走过来。
“难道吵得这么厉害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特蕾莎大为惊讶,然后她随手把书扔到了一边,抬起头来注视着丈夫。
“呀!”接着,她发出了猝不及防的惊呼。
因为艾格隆,甚至都没有换衣物,直接就扑到床上,紧紧地抱住了她。
特蕾莎原本下意识想要挣扎,但是艾格隆下一个问题,却让她呆住了。
“特蕾莎,还爱我吗?”
在明亮的烛光下,特蕾莎定定地看着丈夫的面庞,这是她百看不厌的面孔。
接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来,轻轻地揪了一下这张脸。
“就是因为我还在愚蠢地爱着,所以才会自寻烦恼吧——如果只是把您当成尽义务的对象,那反而就好办了。”
此时,两个人四目相对,艾格隆同样注视着特蕾莎姣好的面庞。
此时为了就寝她已经卸了妆,但是此时的她依旧还是那样妩媚动人。
虽然这张脸看上去如此可爱和无害,但是艾格隆知道,她看似平静谦逊的外表下,一直都有着汹涌澎湃的极端思想。
不光是之前爱上自己之后,为了与自己结婚几乎抛下一切地追随;就连婚后也同样如此,她依旧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如果是上断头台就一起上断头台,他们要是想要我们分开,或者让我们骨肉分离,我就把孩子都毒死然后随你而去……”这样的话来。
路易莎的话,也许有些夸张,但是也不无几分道理。
眼下虽然看上去一切风平浪静,但是在平静的海面下,又有着几多汹涌的暗流呢?
重要的是,尽管他做了如此之多的对不起她的事,把她的心踩得如此彻底,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失去她的心,哪怕一丁点也不愿意。
这才是他刚才暴怒的原因——
“抱歉,我有点失态了,因为我的母亲刚才说了点蠢话。”艾格隆笑了笑,“我不得不再度确认,她是个失败的妻子和母亲。”
“那我们算是成功的吗?”特蕾莎反问。
艾格隆想要打个哈哈圆过去,但是面对妻子清澈的视线,他还是发现自己躲闪不及。“能坐在皇位上,那就是成功的吧。”
“如果殿下如此想的话,那也好。”特蕾莎轻轻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突然用手抓住了睡袍的领口,然后微微地往旁边拉开。
刹那间,大片的白腻肌肤,暴露在了世界上唯一一个有资格看的人眼中,双十芳华的皇后,尽情地向丈夫敞开了自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了,别说那些扫兴的了,我们开始吧。”特蕾莎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起来,又像是带了几分魅惑。
自从之前跟特蕾莎“约法三章”以来,这段时间,特蕾莎经常缠着艾格隆为了“第三个”而努力。
不过,两个人因为之前的争吵,互相之间仍然心存芥蒂,所以总有点“例行公事”般的感觉。
“干嘛呀?”已经渐渐进入状态的特蕾莎,忍不住抱怨了,“不是你白天兴致勃勃地说要来吗,我还为你改变了日程……怎么现在就没动静了?!”
“特蕾莎……对不起。”就在这时候,艾格隆突然低下头来,“我不能没有你,我要你继续留在我身边,继续爱我,好吗?无论我做了什么,但我不能没有你……我无法忍受没有你自我身边的时光……”
艾格隆的声音越说越是模糊,但是特蕾莎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以至于她愣住了。
她原本死寂的心,突然怦怦地乱跳了起来,这久违的惊喜,让她的眼睛里异彩连连。
“你到底受到什么刺激了?她……她到底怎么了?”
“跟她没关系,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确认,我是个坏种这个事实而已……”艾格隆带着疲惫和郁闷回答,“但我不能忍受失去你的代价,我要你!”
“那就要吧。”特蕾莎愣了片刻,然后幽幽地回答。
接着,她主动地抓住丈夫的头,然后把他更加深入地贴近到自己的心脏上。“你听到了吗……你说了让我更高兴的话……”
“那……我们来点刺激的吧。”艾格隆感受到了特蕾莎的心跳,于是提议,“我们之前太沉闷了。”
“你想要什么刺激?”特蕾莎问。
“来,像一个哈布斯堡公主一样,狠狠地斥责我这个胆敢爬上御床的科西嘉小地主的孩子吧——”艾格隆提议。
特蕾莎愣了一下。
接着,她玩心大起,直接就低下头,对着艾格隆喊了起来,“滚开!你这个臭烘烘的科西嘉贱民,你这双卑贱的手,怎么敢触碰我……我要把你扔进黑牢,让你受尽折磨而死!”
艾格隆当然知道,过去他的母亲路易莎是绝对不敢这么对拿破仑说话的,但不妨碍他拿这个想象一下。
然后……他感觉血液都在沸腾。
那种亵渎的快乐,让他几乎双目充血。
“几乎就要亡国的公主,还敢这样在我面前摆架子吗?那好,亲爱的公主殿下,就让你体会体会我们科西嘉人的怒锤吧……!”
一边说,他一边狠狠地将特蕾莎摁在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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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隐身幕后
直到第二天的早晨,艾格隆才从酣睡当中悄然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之后,视线渐渐变得清晰,然后就看到了靠在自己身上的妻子。
特蕾莎此时还在睡眠当中,她的表情既松弛又惬意,似乎还带着点满足的笑容。
这种舒适的“松弛感”,是艾格隆许久未见的。
由此可见,昨晚两个人的胡天胡地,让她得到了久违的释放和快乐。
这时候,艾格隆禁不住浮想联翩,回忆起了两个人昨晚那久违的冲动和激情。
看来,偶尔玩点高级play,还是可以增进感情的嘛……他在心里哑然失笑。
不过,他心里也知道,特蕾莎难得这么开心,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再展雄风而已,事实上,她更加在意的,是自己昨晚所流露出的眷恋和不舍。
她所希望的,也不过是自己的爱和尊重而已,甚至不需要是全部,只要得到一部分、满足她的底线就行了。
如此卑微的爱,如此毫无保留的付出,难道不应该得到一些回报吗?
她这么聪明的人,却这么“好哄”,说穿了,也只是因为过于爱自己了,所以宁可自我欺骗而已。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心里也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恻隐之心。
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妻子的脸。
他用力很轻,免得打搅妻子的安眠,然后再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接着,他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卧室,再喊了一声夏奈尔。
一直随侍在外的夏奈尔,马上走到了艾格隆身边,帮助他换下了睡袍,换上平日里的常服。
于是,那个在妻子面前温柔注目的年轻丈夫瞬间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众人面前那个精力充沛的青年皇帝。
在换好衣服之后,夏奈尔小声提醒艾格隆。
“陛下,塔列朗亲王已经来了,他在等候您的召见。”
“那就让他来吧。”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大踏步地走出了寝宫,来到了自己的书房当中。
没过多久,拄着拐杖的老人,就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大多数情况下,艾格隆召见自己的廷臣或者阁员的时候,都是让对方站着说话,不过对于塔列朗亲王,他自然会给予优待,很快就有侍从奉上了椅子,让这位首相大人坐到了他的面前。
因为昨晚和特蕾莎的“一夜春宵”,所以艾格隆现在可谓是神清气爽,他含笑看着塔列朗。“首相阁下,您居然这么早就来了,真不容易啊。”
“陛下有召,我又怎么敢怠慢呢?”塔列朗亲王笑着回答。
接着,在短暂的寒暄之后,他又问起了自己比较感兴趣的问题,“陛下,昨天路易莎夫人来到这儿了,您和她相处还愉快吗?”
看到老人问出这种不怀好意的问题,艾格隆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知道,塔列朗就是想要暗地里揶揄一下他,看看年轻人的笑话。
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冒犯,艾格隆还是能够容忍的。
“我们并没有聊得多愉快,但也并没有争吵。我已经跟她把话说明白了——她可以在这里得到不公开的礼遇,但不允许以我母后的身份自居,除此之外,只要她不给我带来舆论上的麻烦,以后她可以和我的孩子们搞好关系,让我们母子之间的恩怨只停留在我这一代,我相信,这已经足够说明我的宽宏大量了。”
接着,他又对塔列朗抛出了另外一件事,“昨天晚上,我答应了她,允许她去瞻仰我父皇的灵柩,您去安排一下吧,别到时候引发什么乱子了,最好不要让民众知道,不然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惹人尴尬。”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陛下。”塔列朗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因为两个人往日无冤无仇,他对路易莎反倒是充满了老绅士般的亲切。
而且,和艾格隆不同,他才不在乎皇帝的在天之灵开心不开心呢(或者倒不如说,如果能让皇帝在天之灵不开心,他反而更加高兴,就像看拿破仑气炸的样子)。
眼见塔列朗亲王这么轻松就接下了差事,艾格隆也把这事放在了一边,然后转向了今天召见他的正题。
“首相阁下,我前两天发给您的备忘录,您收到了吗?”他严肃地问。
“看到了,陛下,所以我才不顾年老体衰,这么早就来见您。”塔列朗亲王也严肃地做出了回答。“您提出的东西,事关国家的命脉,我不得不以最大的谨慎,来摸清您的真实意图,以此来帮助您完成它。”
艾格隆所说的“备忘录”,就是他最近花了几个月时间,亲笔写下的“关于逐步实施国家公务员高等考试以及官僚选拔制度”的各项条陈。
备忘录的内容非常丰富,但总结下来,就是以下两条。
首先,在法兰西现如今最优秀的几所大学当中,开放文官候选考试,筛选出知识丰富、素质优良的青年人,然后将他们根据个人所学专业、或者性格专长,分配到内阁各个部门当中充当机关办事人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其次,在接下来将这些优秀青年,作为政府的重点培养对象,分批逐步提拔,直到担任部内主要的事务官员为止。
至于如何“有资格的大学”属于哪些,考试应该如何设置,如何确保公平性,怎样使用这些脱颖而出的青年人们……等等,艾格隆就一条条地详细列明在了这份备忘录当中,然后送给了塔列朗。
他希望塔列朗作为首相,能够帮助他,在最近几年内,逐步地将备忘录的内容变成现实。
虽然他说的这一切,其实在未来的世界是“常态”,但是在这个年代的欧洲,还属于是闻所未闻的。
哪怕是率先吃螃蟹、搞出高等文官考试和内阁递补原则的英国人,实际上也要等到二三十年后才这么做。
正因为如此,看到艾格隆不声不响突然扔出来这样一份内容详细的备忘录,塔列朗亲王不可避免地吓了一跳,看向艾格隆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讶和惊艳。
“原以为你在枫丹白露每天倚红偎翠不亦乐乎,没想到你小子还能来这一手……”这大概就是他心里没说出来的话了。
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他就开始思索应该怎样应对了。
对于亲王的人生经历来说,他对整个人类都不抱有任何希望,所以他是从来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别人的。
在塔列朗亲王看来,这与其说是在“正规化”内阁的官员素质,倒不如说是在变着花样的“收权”。
陛下上台之后,大力发展近卫军,以此来抵消苏尔特元帅手中的军权;而现在这么一出,在塔列朗看来,也是想要用一批忠于他的“青年近卫军”,来逐步替换掉内阁各部潜在的反抗分子,甚至架空首相,实现对政府的全面控制。
对于陛下的做法,苏尔特元帅虽然嘴上不说,但暗地里一直都在抵制,君臣两人斗而不破,私下里交锋过好几回;然而,塔列朗亲王的反应,却要平淡许多。
说到底,他不担心被架空。
按照陛下备忘录的计划,他每年通过考试招录一批青年才俊,然后分配到各部担任基层官员,那么这些人,想要爬到高位,那必然是需要时间。
这个时间,到底是十年?还是十五年?对他来说,都一样。
他对自己的寿命没有那么大的自信,并不觉得自己到时候还能够安然无恙地坐在首相大位上。
毫无疑问,内阁当中自己的那些党徒,到时候会被这些已经成长起来的“青年才俊”官僚们折腾得不亦乐乎,但是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塔列朗连老婆孩子都不在乎,怎么会在乎这些趋炎附势之徒。
倒不如说看到自己死后他们倒霉,他在九泉之下还更开心一些。
而塔列朗亲王的反应,也正是艾格隆所希望看待的。
说到底,他大动干戈搞什么“高等文官考试”,和“官僚晋升改革”,本质上,哪怕再怎么小心,再怎么循序渐进,都是在触动既有体制,会招致既得利益团体的反抗。
在这种情况下,强势的首相可能会有抵触,弱势的首相无力配合,但是塔列朗亲王这种既强势又不在乎未来的首相,反倒是成为了一个非常合适的配合者……毕竟他不需要担心自己会受到什么冲击。
如果有了塔列朗这样的强势首相的支持和配合,那么自己推动起来势必就会事半功倍了。
塔列朗揣测他是为了“收权”,无疑他确实是有这样的打算,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目标。
他的“呕心沥血”,归根结底,是在想办法去解答一个问题——“如何在一个逐步推行宪政的君主制国家,尽最大努力维持住君主的权力和地位?”
虽然因为1830年的王者归来,他现在跟议会处于“蜜月期”,绝大多数议员都属于帝党,但是他绝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议会上面。
因为,议会通常善变,而且它跟流水一样,很难找到合适的代理人。
事实上,早在复辟时代,路易十八国王就已经感慨过了,“我们的议会就像是个大旅馆,总会给我们送来不受欢迎的客人”。
骂归骂,但是他也不得不忍受时代的新变化——毕竟,他亲爱的哥哥路易十六的人头还挂在天上看着他呢。
而路易十八死后,他的弟弟查理十世国王因为各种倒行逆施,对抗汹涌民意结果大失人心,最终被巴黎的起义所掀翻,这也是艾格隆最明确的前车之鉴。
他知道,作为波拿巴家族的皇帝,在对待民众的时候,他必须要比波旁王室做得更好一些——至少要看上去“更好”才行。
毕竟,既然他一直把帝国的合法性建立在“民众授权”上面,那么他就不可能自打脸,把赋予国民的政治权利再收回去,这就等于是自断王朝的生路。
所以,在上台之后,他一直都在极力地强调“民众权利”,把自己打扮成为名副其实的民选皇帝。
但是这种政治技巧,也有必然的弱点——那就是民众的情绪总是善变的,而且往往是冲动的,这又与固定的国家政策向违背,同时皇室在民众面前,天然就会因为“统治者”的属性,带有一种负面的色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他未来必定不可能一直得到议会的全面支持,甚至还有可能和议会发生冲突。
那么,把希望寄托在首相和阁臣上面怎么样呢?
看上去很好,但实际上也不可行,因为和皇帝一样,首相和内阁也在面对议会的强烈冲击,他们很多时候自己都自顾不暇,就更加难以维护皇帝了,甚至也许在未来的许多时候,艾格隆还必须把首相当做“背锅侠”撤换掉,以平息众怒。
在这种情况下,就必然会出现“内阁走马灯”的情况,内阁和议会一样成为了流水席,那又怎么可能出现稳定的代理人呢?
所以,他只能从现代历史当中找到最后的终极答案——事务官僚。
虽然首相和内阁大臣会经常被换,但是每个政府部门都必须要维持自身运转,那么它就必须要有一个相对稳定的行政体系,而且更妙的是,它是躲在“内阁”和“议会”的阴影之后的,民众有怨气也很难直接撒到他们身上,甚至都很难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皇帝和事务官僚的统治,才有可能是稳定持久的,至于议会和内阁,都可以当做这个“主轴”上面的装饰品,献祭给民众的羔羊,随时可以换。
只要艾格隆在10-15年之后,把这些“天子门生”一个个不动声色地抬到要害的职位上,那么他就实际上根本不需要经过所谓的民意授权了,他可以在和议会交恶甚至冲突的情况下,依旧维持对国家的控制。
虽然帝国口口声声自己“生于民意”,但是无论拿破仑皇帝还是二世皇帝,都不会傻到真的把身家性命寄托在所谓的民意上面。
而且,话又说回来,精心选拔、层层考试,精通数学和科学的事务官员,总比现在依靠裙带关系,莫名其妙混到高位的所谓“高官”要好吧?
文官制绝对称得上是人类的伟大发明,它也许不够好,但已经比之前所有人类社会使用过的制度好太多了。所以艾格隆并不认为自己在做坏事——他是在为了自己的私利,但他同时也在推动社会的进步。
看到塔列朗亲王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艾格隆心里也松了口气。
“首相阁下,我们都知道,我们对国家和民族肩负的责任,无论如何,这项改革都必须在您任内推行下去,对此我有着绝对的决心,我希望您也有……拜托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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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数学家
“首相阁下,我们都知道,我们对国家和民族肩负的责任,无论如何,这项改革都必须在您任内推行下去,对此我有着绝对的决心,我希望您也有……拜托您了。”
艾格隆诚恳的请求,终究还是打动了塔列朗亲王。
对他来说,反正这又不影响他的权威,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满足这个青年皇帝的愿望呢?
他有这样一腔热血来进行如此深远的改革,对国家来说也是好事。
“陛下,您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在内阁当中,没有人能够对您的改革举措提出质疑或者掣肘,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来替您推行——”于是,他也郑重地向艾格隆做出了保证。
但是,很快,他又提出了他的顾虑。
“不过,陛下,我不得不提醒您,我是首相,但并不是一个教育家,我对如何选拔考试一窍不通。在如此重大的构想当中,您最好先得到学术界的支持,毕竟,您越是能够找到好的命题人,越是能够发掘出优秀的聪明人,对吗?”
“您说的完全准确。”艾格隆点了点头。“正因为如此,我已经构思好了,接下来,我要在政府当中设置一个部门,全面负责帝国各个阶段学校的教育工作,就叫做教育部吧。而这个部门当中,要下属一个‘考试委员会’,由它来拟定未来的高等文官考试的命题,以及择优录取事宜——”
“那么这个考试委员会,您打算由谁来负责呢?”塔列朗亲王看出了艾格隆早已经胸有成竹,于是又问。
“考试委员会的主席我已经拟定好了……”艾格隆果然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卖关子,“他就是泊松先生。”
“泊松先生吗?”塔列朗亲王显然听说过这个名字,所以并没有显得很意外。
他沉吟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如果是他的话,那我觉得倒也非常合适,当然前提是他愿意接下这个重任——”
“我认为,如此青史留名的事,他一定愿意参与其中的。”艾格隆斩钉截铁地回答,“所以,我已经向他发出了邀请,他应该很快就会到枫丹白露觐见我了。”
说实话,挑选泊松来担此大任,是艾格隆经过精心选择的结果。
法国数学一向驰名世界,而在大革命前后这段时间,更是一个难得的高峰期,拉普拉斯、拉格朗日、傅里叶和蒙日这些天才,他们的名字都注定留在人类文明史的丰碑之上。
然而,因为时代的缘故,这些人现在都已经去世(傅里叶最晚,恰好在1830年过世)。
至于新生代,伽罗华虽然因为他的努力,没有倒霉地死在了决斗当中,但现在还太过于年轻,根本无法服众;而未来驰名世界的庞加莱,则还没有出生。
柯西本来倒是不错,但是他因为具有坚定的保王党立场,所以在艾格隆上台之后,他已经选择离开了法国(虽然其实他不走艾格隆也不会为难他)。
于是,艾格隆不得不惊愕的发现,在号称“数学王国”的法兰西,此时的他,居然缺乏足够多的数学天才,他居然看似陷入到了“青黄不接”的窘境当中。
当然,这种“青黄不接”仅仅是限于过去的“辉煌”来说的,事实上即使是现在,在他治下的国度里,还有着许许多多知名的数学家,而泊松就是其中最突出的一位。
在历史上,泊松因为自己在数学上的卓越成果而被人纪念,有许多数学名词是以他名字命名的,如泊松积分、泊松方程、泊松定理等等。
除了个人成果之外,泊松作为一个数学教育者,也是非常的成功,他先是在综合理工学院当讲师,后来当了这所大学的教授,悉心培养出了大量的数学人才。而且在众多的教职工作之余,他挤出时间发表了300余篇作品,这些都是他受人敬仰之处。
正是因为以上这些成果,所以他享受着巨大的社会声望,在1821年,波旁王室甚至还给他封了一个男爵爵位,让他成为了世袭贵族。
在艾格隆登基之后,大量旧贵族因为支持波旁王家遭到了清算,不过因为他的学术成就以及社会声望,所以他并没有被波及到,甚至艾格隆还下令,不必考虑他的政治立场,让这位教授先生可以尽情地展开他的学术工作。
而现在,让这样一个人担任“考试委员会”的主席,无论是政治上还是学术上,都足以服众,想必外界也说不出话来了。
从塔列朗亲王那毫不意外的态度来看,艾格隆就知道他这个人选是选对了,因此就更加放下了心。
“那么,您还有什么顾虑吗?尽管提出来吧。”于是,他又问塔列朗亲王。
“没有了,陛下,既然方方面面您都已经构思完备了,那接下来我们就放手去做吧。我可以跟您保证,属于我的那一份工作,我会如期、而且完整地为您完成,剩下的就看您了。”塔列朗轻轻地点头,做出了保证。
悄然之间,艾格隆感觉到塔列朗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多了几分心悦诚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来,他也很欣赏自己这种敢于大刀阔斧进行革新的“魄力”吧。
也只有自己这种血气方刚的青年人,才有这样的魄力和勇气。
得到了亲王的认可,艾格隆心里也颇为得意,但是他把这种得意之情,巧妙地掩饰了下来,然后他微微向自己的首相弯了弯腰,向他寄托了自己的殷切期待。
在他满怀敬意的注视下,塔列朗也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艾格隆行了个礼,然后才拄着拐杖慢慢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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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艾格隆所说的那样,在当天下午,另外一位“访客”,也悄然被带到了枫丹白露宫。
大数学家泊松,此时正带着惊讶的神色,跟着卫兵一起来到了艾格隆的书房当中。
这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头发已经稀疏,但还没有完全花白,他的身材并不高大,双腿粗壮结实,脸颊圆润,看上去犹如是一个和和气气的花匠一样。
数学家大多数是特立独行的天才,但这位先生看上去却合群得多,也许这就是他深受学生们喜爱的原因吧。
在看到艾格隆的时候,他并不慌张,但是表情却还是凝重还是意外。
他郑重地向艾格隆行了个礼,“陛下,我很高兴能够得到您的召见……”
“泊松先生,我也很高兴能够见到您。”艾格隆走到了泊松的面前,然后友好亲切地向对方主动伸出了手,“今天虽然是我们的初次见面,但我相信,以后我们还有许多机会打交道。”
艾格隆的殷勤,让泊松显然有些不适应。
他更加不明白,为什么皇帝陛下突然心血来潮地把自己叫了过来——明明两个人之间毫无交集才对。
而且自己平常对政治根本不感兴趣,更不可能触怒到这位年轻的君王。
不过,从艾格隆的和气友好的态度当中,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敌意,因此,他虽然心里还是非常疑惑,但也还是渐渐地放下了戒备心。
“受宠若惊”的他,连忙伸出手俩,和陛下握了握手。
“我很抱歉,我没有经过任何事前通知,就把您叫了过来。”握完手之后,艾格隆又愉快地笑了起来,“国家将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您,我不能事前透露风声,而且我希望您暂且也为我守口如瓶——”
“啊?”泊松显然为艾格隆的话感到大为震惊,人都愣住了。
毕竟,某天你正好好地过着日子,突然有个人来说你要为国家执行重大任务,你当然会觉得这是在开玩笑。
——但如果这么说的人是帝国的皇帝,那么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泊松出生于1781年,拿破仑1799年政变上台、1804年称帝,正好他的整个青年时期都是在帝国时代当中度过的。
虽然他对政治不感兴趣,但正是在这个时期,他完成了自己的学业、并且成为了大学教授,再加上他又是平民出身,所以他对波拿巴家族也颇有好感。
眼见十五年后,波拿巴家族又重返帝位,皇帝的继承人重新夺回了皇冠,他对此倒也算是“乐见其成”。
但是,皇帝陛下到底需要自己做什么呢?
泊松犹豫了一下,然后做出了答复,“陛下,我不知道您希望我做什么,不过,如果能够有为国效劳的机会,我当然愿意投身其中,当然,这必须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以内。”
对于泊松的答复,艾格隆非常满意。
“您放心吧,这对您绝对不难——恰恰相反,简直是小菜一碟。”
接着,在泊松疑惑地注视下,艾格隆直接将自己‘高等文官考试’的种种设想,以及希望泊松出任“考试委员会主席”的意愿,简略地说给了泊松。
泊松静静地听着,但越听越是震动。
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本能地就能够感受到,这将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于是立刻就赶到了迟疑。“陛下,我……我恐怕难以承担这项重任。”
“为什么您会这么想呢?在我看来,您就是如今最合适的人选——不光是我,我们的首相阁下也是这么认为的。”艾格隆立刻反驳。
接着,还没有等泊松再反驳,艾格隆就立刻开始涛涛不绝了起来。
“泊松先生,正如您所见,我靠着我的血统当了皇帝,帝国也将依靠着血脉把皇位传承下去。但我认为,我不能靠血统作为标准来管理这个国家,我不能把权力都牢牢地绑定在我身边一个世代传承的小圈子里,不然的话,我们等于又回到了暗无天日的旧时代,而无论是我、还是我们伟大的民众,都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正因为如此,我们需要一个更有效、更科学、更加符合人民期待的人才选拔和施展权力的体系,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为这个国家筛选出一批优秀的人才,来服务这个国家,并且帮助我们实现帝国的长治久安,这是千百年来的第一次,我们将以才能而不是血缘来决定一个人的前途——平等,大革命没有彻底完成这项事业,我们也许也不可能完全做到,但我们可以让它再往前踏上一大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他又换上了煽情的口吻,热情地看着泊松,“先生,您是平民出身,您成为了一位贵族,您的成就同样令人敬仰,难道您不愿意,帮助我国最优秀的青年完成他们的人生理想吗?您既然是一个伟大的教师,那您一定也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选拔者……所以,以国家利益的名义,我希望您接受这项使命,不要推托。”
艾格隆的滔滔雄辩,让泊松一时间几乎哑口无言。
他发现,面对这位青年皇帝,尽管他年纪大了三十岁,但是尽然丝毫没有还嘴的余地。
恰恰相反,他被说动心了。
是的,陛下说得没错,这项事业是在促进社会的正义和进步,而自己有机会参与其中。
那为什么不呢?
“陛下,我只是一个数学家,我并不太懂政治那一套……”犹豫再三之后,他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而这也意味着,他实际上已经答应了,只是在思考技术性问题而已。
而对艾格隆来说,这完全不是问题。
“我们的考试,不仅仅只有数学一个学科,还会有其他学科,他们也有相应的命题人来主持考试。不过,出于您的社会威望和学术成就,您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您说您不擅长政治,这反而是一件好事,这样的话就没有人能够影响您,您可以公平地对待每一位等待选拔的人,这更符合帝国的需要。”
接着,他又开了个玩笑,“当然,作为巴黎理工学院的教授,也许有人会质疑您会偏袒与您同校的学生……这一点您倒是要注意一下。”
一向为人正直的数学家,脸色顿时涨红了,他立刻就断然摇头否定,“陛下,只要我履职一天,我就会忠实地履行我为国家应付的责任,绝不会有所偏袒的,这一点请您放心吧。”
“那就祝您接下来一切顺利了。”艾格隆又向对方伸出了手来,“您先回家等候消息吧,接下来我们恐怕还有的忙,您可以预先准备好数学学科的题目了,也许我们很快就用得上。”
“是,陛下。”泊松立刻就应了下来,神情当中也难掩兴奋。
接着,他热情地向艾格隆行礼告别,然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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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揭底
在艾格隆的一番勉励之下,泊松接下了这一份突如其来的重任。
虽然因为没有任何准备,他一上来肯定有些手忙脚乱,但是艾格隆相信,以他的学术水平和经验,他很快就可以适应他的这一份特殊的工作——当然,因为“考试委员会”的官方身份,以后他也必定可以得到巨大的社会声望和物质奖励,这也算是对他一番辛苦的补偿吧。
现在,各方面的协调工作都已经万事俱备,他已经把整个目标“拆分”成了几个子项目,然后委托给不同的人来处理,就像是一个完成了播种的农夫一样,他接下来只需要静静地这些种子生根发芽然后结成硕果就行了。
但是,这件事也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
以各方的工作效率,哪怕都认真地推进,想要把所有的手续和流程都走完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再考虑到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以官方渠道公布考试消息、统计报名学生、得出考试结果和录取对象等等繁琐的流程,等到第一届文官考试的“硕果”最终落地,恐怕至少将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不过,他也并不着急,反正现在时间充裕,足够他来完成这一项影响深远的改革。
在建造了法兰西第一条铁路之后,他又完成了一件青史留名的大事——而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大事等着他来完成。
当送走泊松之后,还留在书房内办公的艾格隆,突然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爱丽丝来到了书房外请求觐见。
艾格隆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马上就允许了她的觐见,于是爱丽丝很快就来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一进来,艾格隆就发现,一贯端庄谨慎的爱丽丝,似乎显得比平常还是更加小心翼翼,仿佛藏着许多心事一样。
“爱丽丝,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他按下了心中的疑惑,然后随口询问。
“陛下,之前皇后陛下曾经命令我主持泰奥德兰德公主的宅邸相关事宜。”爱丽丝先是向艾格隆屈身行礼,然后再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现在,经过我和玛丽亚公主的商议,整个建造方案都已经敲定了,我也制定了相关的预算——现在就可以给您过目。”
艾格隆本以为还是什么大事,听到是这件“小事”之后,他反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只要你们商议好了我就没意见,无论方案怎样我都同意,你直接交给特蕾莎过目吧,她签字之后就可以拨款。”
自从接受了苏菲的提议,要给玛丽亚送豪宅之后,艾格隆也只是主动提过一次,接下来就不再过问了,甚至为了“避嫌”,他还主动地跟这件事撇清了关系,从来都不对其做出任何干预——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只要大家都心照不宣那就没关系了……这就是所谓的体面。
正是为了这一层虚无缥缈但是必不可少的“体面”,特蕾莎才会主动把这件事给揽过来,顾全了她自己的面子,也让夫妻之间避免了争吵。
所以艾格隆心里很疑惑,以爱丽丝平日里的精明强干,她原本应该是懂得这一点微妙玄机的,但是她为什么还要把这件事摆到自己面前呢?
所以,他猜测,爱丽丝肯定是还有别的隐情。
“你还有什么事吗?”艾格隆忍不住又问。
说实话,他很讨厌自己最亲近的手下们在面前耍什么心眼,毕竟,作为一国之君,他要管的事情很多,没空跟自己的臣仆猜谜。
面对爱丽丝他已经还算是客气了,但已经隐隐然当中带上了些许不耐烦的神色。
“陛下……很抱歉打搅了您,但有些事,我觉得作为您的臣仆,出于您的利益考虑,我在一些事情上,很难保持沉默,所以我才鼓起勇气来到了您的面前。”面对艾格隆的催促,爱丽丝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大着胆子说了起来。
接着,她又抬起头来,看着艾格隆,眼神当中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因为宅邸的事,我最近和玛丽亚殿下接触了很多次,也对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所以我感觉,玛丽亚殿下……现在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但又好像和过去又……又很一样。”
如果是不知道内情的普通人,肯定会被爱丽丝这一番云里雾里的话搞得莫名其妙,但作为当事人,心里有鬼的艾格隆,立刻就脸色大变。
难道真让她给看出破绽了?
接着,他很快就察觉到,爱丽丝此刻正在观察着自己的反应。
她这是在诈我吗?艾格隆立刻就产生了怀疑,于是他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的话让我有些听不懂,也许是您最近工作太过于繁重,所以身心疲惫以至于神思恍惚了吧?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批准一个长假,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艾格隆虽然极力在否认,但是话中威胁的意味也越来越浓,而在爱丽丝看来,这无异于就是不打自招了。
因为早就已经有了思想准备,所以她丝毫不慌,反而露出了娇媚的笑容,然后伸手捂住了嘴,“陛下,您何必对我摆出这样严厉的样子呢?难道您忘了吗,我对您多么忠心耿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果足够忠诚的话,那你就不应该胡思乱想来给大家添麻烦。”艾格隆冷冷地回答。
虽然他表面上态度冷淡,但是面对如此娇俏的贵妇人,更何况还和自己有过“亲密关系”,其实他已经是心软了,所以已经在暗示她守口如瓶,自己可以既往不咎。
“陛下!正因为忠诚,所以我不能视而不见,要为您防患于未然才行啊……”
接着,在艾格隆的注视下,爱丽丝继续说出了她深藏于心的那些疑惑,“不久之前,我明显看到玛丽亚殿下有了怀孕的迹象,后来她以外出旅行为名离开巴黎,我还以为她是去处理这种‘不幸’的意外去了,等到她短暂休假后回到这里,我看她果然已经没有了任何异常,还以为已经处理干净了。结果……结果,没过多久之后,却传来了苏菲殿下怀孕的消息。
虽然我从未有幸认识过苏菲殿下,但联想到苏菲殿下和玛丽亚殿下是孪生姐妹关系,再联想到,玛丽亚殿下不久之前的言行举止似乎有些不一样,我……我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些许的联想。”
说到这里,她又停了下来,一切似乎都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不过,还没有等艾格隆做出答复,她又继续说了下去,言辞也变得恳切了起来,“陛下,今天我能够察觉到不对劲,明天也许皇后陛下也能够回想起那些不对劲的地方,她毕竟也是个聪明人,骤然听到苏菲殿下突然怀孕的消息,难道不会觉得奇怪吗?我是一直随侍在她身旁的,照我看来,她只是表面上不说而已,实际上肯定已经在回想那些不对劲的地方了,如果您真的完全不加准备的话,迟早会被她看出来的——”
眼见爱丽丝说的越来越露骨,艾格隆的心情也越发绷不住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这下,他也懒得掩饰了,“爱丽丝,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但聪明人最应该懂得明哲保身。你这是在拿特蕾莎威胁我吗?说吧,你想要做什么?”
“拿秘密来要挟陛下,那我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爱丽丝苦笑着反问,接着她又白了艾格隆一眼,“再说了,现在我的前途都是系于波拿巴一身,就算能要挟陛下,那之后呢?这世界哪儿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呢?”
为了缓和气氛,爱丽丝刻意摆出了娇媚的姿态,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让人听了酥软。
就连艾格隆,在这个紧张的时刻,都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刺激。
而且,从她的语气当中,艾格隆听得出来,她确实不是来威胁自己的。
也对,应该没有人会这么嫌弃自己命长吧。
“这么说来,特蕾莎那边你守口如瓶了?那艾格妮丝呢?”于是,他也不躲闪了,反而直接问爱丽丝。
“没有,完全没有。”爱丽丝轻轻地摇了摇头,“放心吧,陛下,这一切我都闷在心里呢……”
“既然你不想要威胁我,那你跑到我面前点破这件事,是想要做什么?”艾格隆镇定地问。
“首先是告诉您,您的秘密并没有那么密不透风,而是有风险的,既然我都能够看出端倪来,那么某些人应该也能够看出来,我在提醒您不要掉以轻心。”爱丽丝柔声向他回答,“其次,我是希望您不要再对我隐瞒了,因为我是绝对忠于您的,我可以帮您稳住皇后陛下……让她不至于看破这一切。”
艾格隆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但也没有拒绝,他反而饶有兴致地反问对方,“她对你那么好,你也要出卖她吗?”
“无疑,皇后陛下对我有大恩,我对她也极为感激,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尽我所有的才智为她效力,尽我臣仆的责任。”爱丽丝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迟疑,然后很快就做出了回答,“另外,我忠于皇后陛下,但归根结底,这种忠诚是源自于对您的忠诚……我是波拿巴家族的臣仆,当然要以陛下您的利益为优先,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做的,您看得到。”
不愧是爱丽丝,总能把话说得这么圆滑而且“理直气壮”。
其实艾格隆本意也不是质疑对方的忠诚,爱丽丝和他偷情生下的女儿还摆在那里呢……那么大的“背叛”都已经做了,更何况告密这点小事了。
说到底,他只是想要玩一玩羞耻play,看看这位少妇露出惭愧和心虚的样子罢了。
当然,这种“惭愧和心虚”,其实也是一种表演罢了。
一直以来,爱丽丝就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而且具有极强的目的性,她的内心也极为坚韧甚至决绝,绝不会轻易被动摇。
她刚才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子,到底是不是表演出来的?
艾格隆相信肯定也有表演的成分,毕竟一个狠下心来连父亲、妹妹甚至丈夫都算计的女人,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善茬。
不过,哪怕是演的,那只要演得浑然天成,那也就和真实没有差别了。
他反倒很欣赏这种演出。
说到底,谁不喜欢这种既美丽又解风情的贵妇人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既然爱丽丝已经明牌是站在自己一边的,艾格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他一把拥住了爱丽丝,然后坐到了椅子上。
爱丽丝嘤咛了一声,看似柔弱地躺在了艾格隆的怀中,但是却也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爱丽丝,既然你是站在我一边,那好,我容忍你的多疑和冒犯,也允许你知道这件事。”接着,艾格隆用冷静但又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命令,“但是,如果你把事情搞砸了,那你应该要明白自己会承担什么后果……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这件事到底有多么重要,又牵涉到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陛下,您就放心吧,既然我会走到您面前来揭破此事,那我当然明白自己在面对什么。”爱丽丝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大可以装作浑然不知,但是为了您,我愿意为您分担这份重任……这是我作为臣仆,所应该为您做的。”
“口口声声为了我,到头来还不是为了您自己呢?”艾格隆笑着回答。
接着,仿佛是调笑一般,他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爱丽丝的脸颊,“不得不说,你让我惊讶,但也让我觉得很有趣……”
“如果有趣的话,您可以来我那儿看看呀,还可以更有趣呢……”爱丽丝红着脸回答。
“嗯?”艾格隆愣住了。
这是在对自己“邀约”吗?难道她真的是久旷之躯饥渴难耐,所以主动想要自己去“安慰”一下?
“您想到哪儿去了?”爱丽丝顿时就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陛下,别忘了,芙兰也是您的女儿呀……自从她进宫,您还从没专门看过她呢。”接着,爱丽丝语气中似乎又带着点幽怨。“如今我们母女三个,已经孤苦无依了,如果没有您的眷顾的话,我们的未来又该怎么办呢?”
“那好,我等会儿就去拜访你,顺便看看我们的女儿。”艾格隆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接着他又顺便问,“她们两姐妹关系好吗?”
“好得亲密无间。”爱丽丝的脸上闪过一丝骄傲,“夏露是最好的姐姐。”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真不枉我把她视若己出啊……”艾格隆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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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恶作剧
经过爱丽丝这突然的一通搅和,艾格隆原本兴奋的心情,已经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一开始被爱丽丝当面揭破秘密的时候,他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是内心已经是翻腾倒海,但是当爱丽丝“表露忠心”之后,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老实说,在最初的“危机感”解除之后,他反倒是被勾起了欲火。
很明显,爱丽丝刚才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撩拨自己,一改平常的端庄,反倒是各种魅惑风情。
这个金发碧眼的美少妇,年纪比艾格隆也只大了三四岁而已,此时正处于年轻与成熟的黄金交汇点,当她刻意又显得不刻意地施展风情的时候,那种神态和动作,就变成了一种让男人难以抗拒的魅惑。
艾格隆知道,爱丽丝自从和自己春风一度之后,怀孕生女然后进宫,现在已经是“久旷之躯”,但是这绝对不是爱丽丝这么做的主要原因。
她是怕自己被冷落了,以至于让两个女儿未来没有着落。
毕竟,虽然在外人看来,她荣宠无量,权势赫赫,但是在艾格隆面前,她除了自己之外,终究还是没有任何“资本”的。
不过,话说回来,哪怕知道她并没有那么“纯净”,艾格隆倒也不在意,毕竟只要她演得足够像,那和真的又有什么区别呢?重要的是过程当中的体验,而他的体验很好。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爱丽丝离开之后,他按照原定的计划处理完了今天的所有日程,等到傍晚时分,才慢慢悠悠地来到了爱丽丝的住处。
在平常爱丽丝一般都会工作到深夜,不过今天的她在面见陛下之后,早早地“收工”,回到住处等待着陛下的驾临。
所以当听到了陛下来访的消息之后,爱丽丝立马来到门口,恭恭敬敬地向艾格隆行礼致意。
“夫人,我遵守约定来看您了。”等她行礼完了之后,艾格隆一边笑眯眯地打量着她,一边拿起她的手,温情地在手背上亲吻了一下。
两个人早已经有过私情,不过那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此时,看着艾格隆炯炯燃烧的双眼,爱丽丝半真半假地红了脸,再微微眯起眼睛,给了艾格隆一个风情万种的眼神。
“也只有我上门来求您,您才肯过来看看呢……”接着,她像是小声抱怨。
“并不是我不愿意看你,不过,毕竟我们是在这个人多眼杂的地方,总要避嫌一下的嘛。”艾格隆连忙解释,“我倒是无所谓,但要是影响到你的名声和前途那可就不好了。”
艾格隆这也算是说实话。
毕竟爱丽丝是在特蕾莎提携之下执掌大权的,如果两个人真的闹出什么人尽皆知的绯闻来,民间倒是会对此无所谓(反正已经有她妹妹“珠玉在前”了),但毕竟会影响到特蕾莎的心情。
不过,特蕾莎最近这段时间,出于“老乡兼亲戚”的个人理由,热情接待自己的母亲路易莎,经常跟着她一起会见各色的客人,或者以私人身份低调出巡,所以也忙得很,没空管自己那么多事。
——也许这也是爱丽丝大胆到主动跟自己邀约的原因吧。
“陛下,只要你我谨守体统,外人说不出什么闲话来的。您那么喜欢夏露,过来看看她又怎样呢?”爱丽丝轻柔地回答,“再者说来,我想芙兰以后也一定会是个最出色的孩子,毕竟她如此血脉高贵。”
真不愧是爱丽丝,总能一本正经地把事情圆过来。
“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艾格隆点了点头。
接着,他走了进去。
在爱丽丝的引领下,两个人来到了孩子们所处的房间。
这个房间原本是她的休息室,不过因为平常用不着,所以就留给了孩子当做游戏室和育婴房,此时,夏露正坐在妹妹的婴儿床旁边,然后一边翻看着画册,一边时不时地拨弄一下妹妹,逗得婴儿芙兰咯咯发笑。
当注意到两个大人联袂出现之后,夏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挽起小裙子,一路小跑来到两个人的面前。
这个小孩子,在母亲潜移默化的教导之下,她一向是非常有眼力见的,所以她一时间不是跟妈妈问好,而是用孩子那清脆的声音喊了一声。
“陛下!”
接着,她抱上了艾格隆的大腿,尽显亲昵之态。
看到夏露如此懂事可爱,艾格隆简直一下子就被萌到化了。
“夏露,晚上好!”他一把抱起了夏露,然后亲切地捏了捏她白净细嫩的脸蛋,注视着她那湛蓝的眼瞳,“最近又长高了一点。”
“夏露会变得很高很高,和陛下一样高!”夏露一边说着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童言,然后把自己的小脸蛋,惬意地贴到了艾格隆的脸上。
“傻孩子,一个女孩儿要那么高做什么,跟我一样就差不多了。”爱丽丝在旁边笑着吐槽了一句。
接着,她又主动向艾格隆介绍了起来,“夏露平常一直都很乖的,而且天资也很高,现在学什么都很快,我教她学小提琴,她也学得很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是吗?那真该奖励一下。”艾格隆偏过头来,亲吻了一下夏露的脸颊,“那今晚我们在这儿用晚餐的时候,就让夏露来伴奏好了。孩子,你能做到吗?”
最后一个问题是问向夏露的,而她也果然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到她自信满满的样子,艾格隆和爱丽丝也忍不住又笑出了声来,三个人之间弥漫着其乐融融的气氛,仿佛这才是一个三人家庭一样。
夏露和皇太子年纪差不多,不过艾格隆平常在皇太子面前,都表现出一副严父的模样,自己和特蕾莎的亲生女儿芙宁娜又太幼小,所以,他平常反而把自己“慈父”的一面,都留给了毫无血缘关系的夏露。
当然,这也是因为夏露足够可爱足够优秀,所以才能够打动一向眼高于顶的艾格隆。
看到艾格隆如此宠溺夏露,爱丽丝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安心,接着,她又适时地流露出了些许的哀伤和郁闷。
“唉……这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有父亲陪伴,我又必须忙于工作,她只能靠着自己成长,也真难为她还能这样努力了……要是她没有这么懂事,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撑下去。”她在艾格隆的身边小声呢喃,“陛下,夏露从小就把您奉若神明,我请您以后一定要照顾她啊。”
她身边没有父亲,不正是你折腾的吗……怎么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艾格隆在心中暗笑。
不过,他当然不会说出来扫兴,所以只是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一直照看她的,这孩子注定前程远大。”
而这时候,他的目光,终于越过了母女二人,落到了不远处的婴儿床上。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留着短短的头发,和母亲与姐姐一样的碧蓝色眼睛、年纪还不到一岁的小婴儿。
此时,这个小小的婴儿,正睁大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大人和姐姐。
虽然知道那里才是自己的亲女儿,可是,当注视着这个孩子的时候,艾格隆却没有感觉到刚才面对夏露时那种“慈父”的冲动。
无疑,这确实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可是他已经好几个孩子了,相比之下,这个孩子也并不显得怎么突出。
而且,她注定是一个不会被公开身份的私生子,虽然肯定可以过上富贵生活,但是相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女儿,该给的还是要给的。
这时候,爱丽丝也注意到了艾格隆的神态,于是她从艾格隆的手中接过了夏露,把她放到了地毯上,然后再带着艾格隆走到了婴儿床边。
“芙兰,这是陛下第一次专程来看你。”尽管知道小女儿肯定听不懂,但是爱丽丝还是这样叮嘱了女儿,“以后,你可要好好地尊敬他啊……”
“她长得很可爱,以后一定可以成为母亲和姐姐那样的大美人。”
接着,艾格隆公式化地赞了一句,接着伸手想要抚摸一下这个婴儿的脸蛋。
然而,当艾格隆的手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这个婴儿却丝毫不给面子的张开嘴哭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让艾格隆只能停下了动作,收回了手。
他并不生气,毕竟对一个婴儿有什么生气的呢?她又肯定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然后,他又察觉到一个事实——虽说自己是她的“父亲”,但其实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看到陌生人她会害怕也很正常。
正当此时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在爱丽丝旁边的夏露,立马小跑到妹妹的跟前,然后一边抚摸妹妹,一边伸出手指来给她吮吸,总算把这个紧张不安的婴儿给安抚了下来。
“真是个乖孩子!”艾格隆忍不住赞了一声,为夏露如此机灵感到由衷的满意。
为了不打搅姐妹两个的亲密互动,他还往后退了两步。
“陛下,抱歉……她还太小了,不懂事。”爱丽丝松了一口气,然后连忙向艾格隆道歉。
“没事,是我太少注意她了,所以她对我陌生也很正常。”艾格隆通情达理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放在心上,“不过,有夏露照顾照顾她的话,以后她一定也会过得很开心的。你看,她们两个是多么亲密无间啊——”
正如艾格隆所言,这个已经五岁的孩子,此时已经简直像个小大人一样,熟练地照顾着妹妹,爱丽丝看了不光欣慰和自豪,简直还有点心酸。
自从回到宫里副职之后,为了巩固权位,她几乎全身心地都投入到工作当中,正因为如此,对芙兰她是非常疏于照顾的,平常都只是交给保姆和夏露照看,所以她肯定是一个“失职”的母亲。
她的失职还不仅仅只有这么一点而已。
虽然同样是自己的血脉,但是她对长女夏露和小女儿芙兰之间,却有着很明显的厚此薄彼。
这倒也非常正常,即使是正常家庭,在儿女们之间“一碗水端平”也是很难的,更何况是在她这样的复杂家庭。
不管之和埃德加现在闹得多么恩断义绝,但夏露出生的时候,却真正是“为爱而生”的,对夏露,她倾注了一个母亲几乎所有的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是对芙兰,那就掺杂了太多东西了,更多是当成了必须珍藏的“宝物”和护身符,她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当一个慈母,但是她的心却骗不了自己。
正因为如此,她对芙兰也有一种暗藏的愧疚感,也希望以后能够补偿。
正当她沉浸在这种思绪的时候,一股突如其来的触觉却打断了她。
她能够明显感受到,一只有力的手,正放在她背后的臀上揉捏着。
虽然冬天的衣裙很厚实,但是此刻“久旷”的她,却感受到了难以压制的刺激感。
“啊哟!”猝不及防之下,她忍不住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她马上反应了过来,这是陛下在使坏,于是她忍不住偏过头来,似愤怒似娇嗔地瞪了陛下一眼——当然,生气是不敢真的生气的。
而艾格隆,只是笑眯眯地注视着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然而他的手却还一直不客气地停留在原位,甚至还在不断摩挲着。
手上传来的触感十分舒适,年轻的贵妇人那成熟的身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感官刺激。
但其实,他更享受的是其他方面。
是爱丽丝那猝不及防的惊怒、反应过来的羞耻和无奈,以及在女儿面前的惊慌失措。
这些,是真实的,绝对不是演的。
在一个平时又演端庄又演风情的贵妇人面前,只有这样砸碎演技,才能看到她真正“真实”的样子,而那是其他人绝对没有机会见识的风景。
艾格隆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恶作剧般的快乐,这种快乐,对他来说比单纯的感官刺激还要让人身心愉悦。
而这时候,听到了妈妈叫声的夏露,抬起头来看向了母亲。
“妈妈?”
“没事,夏露……不用担心,只是刚才我好像想到了一件别的事而已……”爱丽丝强颜欢笑,然后摇了摇头,努力在女儿面前表现出浑然无事的模样——因为,此刻陛下还是没有停下动作来,甚至还加了力度。
“夫人,您真的没事吗?”艾格隆一边问,一边继续着自己的恶作剧。“我看您好像不太舒服啊。”
在别人的女儿面前做出这种不成体统的事情来,这到底算不算是“女前犯”呢?他饶有兴致地心想。
爱丽丝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满含怨念和无奈地扫了艾格隆一眼,但还是吞下了这份突如其来的屈辱。
“我真的没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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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兴之所至
“我真的没事……陛下……”
在艾格隆的注视下,爱丽丝既羞耻又紧张,但最终还是无奈地做出了回应。
因为妈妈说没事,所以夏露又转回头去继续照看妹妹,而这时候,艾格隆的手也变得更加不规矩了,在背后用力地揉捏着。
“陛下……您别这样了。”糊弄过女儿之后,爱丽丝压低声音,小声地向艾格隆抱怨,“您这样……太有失体统了。”
话是这么说,但因为是“久旷之躯”,所以她此刻的身体面对这种撩拨时变得异常的敏感,虽然她苦苦压制,但是呼吸仍旧不可避免地变得急促起来,就连声音也多了几分不安的颤抖。
注视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艾格隆越发感到有趣。
他当然不会停下来,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在女儿面前的话,哪怕他做出更加“不成体统”的事,爱丽丝肯定也不会如此失态的。
事到如今,她什么都能够舍弃,唯独丢不下“母亲”这个身份和这个词应有的光环。
正因为如此,他的恶意反而就越发浓烈,他就想要趁此机会,把这个可怜的贵妇人逼到墙角,难得地欣赏她“破防”的模样。
这也算是他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吧。
很显然,这样做很荒唐,但作为年轻的皇帝,他想要荒唐又有谁能够阻止呢?
“夫人,你这样真是好看极了……是个人都忍不住的。”于是,艾格隆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非但没有停手,反而低下头来,凑到了她的耳边,“我想要你。”
这突如其来的索求,让爱丽丝一时间大惊失色,她下意识地别看视线看了看女儿,确定女儿没有注意到之后,她才猛然摇了摇头,“在这里怎么行呢?”
“有意思……”艾格隆的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冷笑,“明明在几个小时之前,你还在我面前卖弄风情,想尽办法撩拨我,结果,现在我如你所愿的时候,你却一脸无辜地告诉我,这不行?爱丽丝,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虽然艾格隆并没有刻意摆出威风来吓唬爱丽丝,但是听到‘这个笑话并不好笑’的时候,爱丽丝的身体还是禁不住微微地抖了一下。
常伴在陛下身边的她,当然明白陛下可以做什么,又做得出来什么。
“陛下,我绝不是这个意思……”于是,她慌忙为自己辩解,“我当然乐意侍奉您,只不过,现在这里并不太合适,毕竟,孩子还在这儿呢。如果您来了兴致的话,至少……至少我们换个地方吧。”
正因为紧张,所以她的脸上还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很显然她希望以这种方式来安抚住欲火高涨的陛下。
“不合适吗?我怎么感觉很合适。”艾格隆耸了耸肩。“这里的气氛让我很满意。”
“孩子们会看到的……”爱丽丝又气又急。
“看到又怎么样呢?”艾格隆反问。“反正现在她们还小,又不会理解我们在做什么。”
“那她们迟早也会明白过来的……”爱丽丝无奈地回答。
然而,她却发现,她越是这么回答,陛下好像越来越来劲了。
“那就让她们明白吧——反正迟早也会知道的,不是吗?”艾格隆满不在乎地回答,“芙兰是我女儿,夏露我也是把她当女儿看待的……所以换言之我作为父亲,和她们母亲亲热一下又怎么了?难道她们会有什么不满吗?”
爱丽丝还想要再解释,但面对艾格隆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她一下子发现,自己竟然难以找出脱困的方法来。
她知道,如果这个年轻的陛下真的希望这么做,自己完全没有抗拒的机会——无论是从体力上,还是权力上。
此时,精神上的紧张,和身体上的快感,同时搅拌在一起向她的脑中袭来,让她平素一贯冷静的大脑也变得浑浊了起来。
这简直就是无言的煎熬。
“陛下……”爱丽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语气里多了几分哀求,“别这样,求您了……”
此时,母亲的尊严似乎已经摇摇欲坠,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她屈辱得差点掉下了眼泪来。
“难道你不知道吗?夫人,正是这个样子,才会愈发让人欲罢不能啊……”艾格隆的笑容越发邪恶了。
他甚至不再掩饰,直接就把爱丽丝扳回来面对自己,接着,双手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然后揽入到自己的怀中。
真的已经躲不过去了吗?此刻的爱丽丝几乎已经陷入了绝望,面对自己陷入的绝境,无论她平时如何智计百出都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谁又能阻止陛下兴之所至的任性呢?自己和女儿的前途,甚至身家性命都系在他的身上。
她只能闭上眼睛,向上帝祈祷这一切不要太变得太过于糟糕——尽管让一个五岁的女孩儿目睹这一切已经是糟糕中的糟糕了。
然而,预想中的疾风暴雨最终还是没有来,那双手只是轻轻地从胸前滑过,但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好了,睁开眼睛吧,别搞得好像要上刑一样。”艾格隆的声音传入到她的耳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丽丝如蒙大赦,狂喜地睁开了眼。
“算了,就到这儿吧。”接着,艾格隆的笑容重新映入到她的眼帘当中,“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真让我在一个孩子面前如此欺辱她的母亲,我倒是有点干不出来。”
你不是已经做得够多了吗……爱丽丝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这时候她也想明白了,陛下刚才肯定是兴之所至,在逗弄自己。
被开这么恶劣的玩笑,她自然怒从心头起,恨得想要骂人,可是她终究不敢骂出来,只能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艾格隆,“陛下,您怎么能够这样呢……太欺负人了。”
“对,就是要这个样子!羞耻但又庆幸,想要骂我却又骂不出来,用这个样子看着我!”艾格隆笑嘻嘻地回答,“你这样实在太美了,爱丽丝,真让人百看不厌。”
……
爱丽丝这下真的绷不住了。
她不顾尊卑体统,忍不住瞪了艾格隆一眼,“您都是一国之君了,还要玩这种小男孩儿把戏吗?”
“能在您面前当一个任性的小男孩儿,又有何不可呢?老实说当年从见到您第一面开始我就这么想过了……”艾格隆一边说,一边故意地捏了捏怀中贵妇人的腰肢。
爱丽丝忍不住又发出了一声呢喃。
而这一声,自然又引来了夏露的注视。
这一次,年幼的夏露赫然发现,母亲好像和陛下抱在了一起。
她当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而且母亲和陛下,恰好又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尊重的两个人,所以看到这一幕,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妈妈,您又怎么啦?”她只是小声问。
此时爱丽丝因为背对着女儿,所以听到女儿声音的时候,她顿时慌张地紧绷了起来,而艾格隆用力却制止了她的挣扎,然后反倒是从容地向夏露做出了回答。
“你妈妈身体好像不太好,刚才有点站不稳了,所以我扶住了她。”
还没有等爱丽丝做出什么反应,他突然蹲下身来,然后一把把爱丽丝以公主抱的姿势抄了起来,“好了,我带她去休息吧。”
爱丽丝对艾格隆的所作所为完全猝不及防,倒不如说今晚陛下太多的“意外”,已经让她的神经接近彻底麻痹了,她只能本能地伸手搭在陛下的脖子上,维持住了自己的平衡。
夏露对这一幕感到非常惊讶,但是出于对陛下的信任,她很快就相信了陛下的话。
“带我去你的房间吧——”艾格隆在她耳边说。“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
“夏露,你照看好妹妹,我先去休息下!”爱丽丝连忙对女儿说。
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她已经明白过来,陛下愿意带着她避开女儿的视线,已经是在“给面子”了,她与其还要扭捏,不如顺从一点,安抚下这头“吃人”的猛虎,免得再生什么变故。
“嗯!妈妈,您好好休息!”为了不让母亲操心,夏露元气满满地对母亲答应了下来。
“真是个乖孩子。”艾格隆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声,然后抱着爱丽丝走出了这间休息室,顺便还用脚关上了门。
接着,在爱丽丝的指引下,他就这样抱着爱丽丝走到了她的卧室里面,然后直接就将她放到了床上。
此时的爱丽丝,已经面色潮红,显然也已经动了春情了。
与其说是迫于艾格隆的“淫威”,倒不如说,她已经被撩拨起来的欲火已经被彻底点燃了。
刚才在女儿面前被戏弄,那是“屈辱”,而现在只有孤男寡女两个人,那只不过是“尽忠”罢了,她又不是什么贞洁少女,而且早就已经勾搭过陛下了,所以当然不会为这种事感到害臊。
正因为放得开,所以她反倒是坐在床边,主动为自己宽衣解带起来。
她还宛如妻子一样,悉心地为艾格隆做了同样的事。
最后,面对着艾格隆,她红着脸提出了最后的要求。
“陛下……等下您能够轻柔一些吗?要是让夏露她们听到,那就不太好了……”
“哈哈哈……那就是你应该注意的事项了……”艾格隆失笑了一声,然后回答。“夫人,你也不想让女儿听到自己的靡靡之音吧?”
老实说,这些“场外因素”对他来说,反而比偷情本身还要让人刺激。
接着,一切又都归于寂然无声……
………………………………
好一会儿之后,这一切才又告平静。
为了不在女儿面前有损母亲的“光辉形象”,爱丽丝果然说得出做得到,拿出了莫大的毅力,在潮水一般波澜起伏的快乐当中,硬是捂住嘴憋住了自己,没有发出足以惊动女儿的响动。
而艾格隆在发泄完了被撩拨起来的欲火之后,也心满意足地躺在了爱丽丝的身边。
虽然已经身心疲倦,但是身旁金发碧眼的贵妇人,仍旧显得那么诱人。
对艾格妮丝,艾格隆虽然不可能给予她合法的身份,但完全是把她当做妻子来看的,然而对爱丽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妻子,是朋友,是可靠的下属,或者还是别的什么呢?
好像都不是,但却又都沾上了一些。
不过,不管怎样,她现在追随在自己身边,以后大概也还是会如此。
“爱丽丝,抱歉。我刚才可能是任性了点,谢谢你的容忍。”艾格隆笑着向怀中的贵妇人说。
“您都把事办完了,现在再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爱丽丝像是撒娇一样又瞪了他一眼,然后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再说了,难道我还能不忍吗?”
“唉,别这么说嘛,如果你不是如此风情万种,我又怎么会如此失态呢?”艾格隆反问,“再说了,除了你之外,我还真不想去欺负谁,那太无聊了,只有你才如此有趣。”
“您还真是善于巧言令色啊。”爱丽丝似笑非笑,“难怪能把苏菲殿下哄得死心塌地。”
她提起苏菲,倒是让艾格隆稍稍动容了。
爱丽丝和苏菲,年纪确实差不多,不过感觉却完全不同。
也许未必是她们之间有多大的区别,而是自己变了。
“那时,我对她可不敢像今天这样做,恰恰相反,是我在百般讨好她。”片刻之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毕竟,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
看着艾格隆又追忆,又怅然若失的表情,爱丽丝一瞬间心里突然有些酸涩感。
没有人,包括皇后陛下,再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了。自己再怎么“会”也没用。
“我真遗憾,没有及时把她认出来,不然倒是可以和她好好打个招呼了——”接着,她小声问艾格隆,“那我以后还能再见到她吗?”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以后肯定能的,只是短期内不可能了,她毕竟要生下孩子。”艾格隆如实地回答。
“那到时候我可得向她毕恭毕敬呢,因为她有可能将是奥地利未来的摄政太后。”爱丽丝发出了感叹,“不过,如果不是亲身见证,谁能想得到,居然会发生这么离奇的事呢?”
“只有胆量足够大,才能赢得足够多。”艾格隆回答。
“那我要跟您一起赢。”爱丽丝侧了侧身,将头放在了艾格隆的怀中。“陛下,今后还请继续照顾我和我的孩子们。”
她知道了两个人最见不得光、最至关重要的秘密,这也就意味着,要么就死心塌地地跟在他飞黄腾达,要么就死无葬身之地,没有第三条路,而她当然只能选第一条。
“那是当然的。”艾格隆抚弄着她顺滑的金色长发,然后点头做出了保证。“爱丽丝,我很喜欢你,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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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天分
“爱丽丝,我很喜欢你,一直如此。”
“陛下,我也很喜欢您,我愿一直在您身边,为您效劳。”
面对艾格隆的“深情告白”,爱丽丝只是回以温柔的微笑,然后又埋首到了他的怀中,感受中青年人坚实而宽阔的胸膛。
经历了这么多人生坎坷,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单纯的贵族小姐了,所以并没有被这一瞬间的温情所迷惑——她当然知道,陛下的话,“可以信,但不能全信”。
要说陛下对她毫无感情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她对自己的魅力也有足够的自信。
但要说这位年轻善变而且风流多情的皇帝陛下,真的会执迷于自己,那就未免太过于天真了。
光是那位远在千里之外的苏菲殿下,就是她绝对不可能撼动的存在,她可不敢相信陛下会为了自己冒这么大的风险。
所以她清楚地认识到,陛下对自己的所谓爱意,是有一点,但也不多。
不过对她来说,这也已经够了,对一个已经和娘家、夫家同时决裂的“弃妇”来说,能够得到如今的地位和补偿,已经算是得天之幸了,她还能够再奢求什么呢?
两人事后的温存缠绵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临近晚餐时间,他们才重新换上衣物,走出了房间。
而这时候,佣人已经在餐室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而夏露已经推车婴儿车,把妹妹带到了这里,等候着两个长辈。
看到陛下和妈妈过来,她笑着屈膝行礼,然后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小提琴,抬着头看着两个人。
刚才在交谈当中,艾格隆随口说过等下晚餐的时候让夏露伴奏小提琴,夏露果然把这事给记住了。
因为年仅五岁,所以她手里的小提琴是由云杉木定制的,小巧而且轻薄,琴身呈现出典雅的淡金色,此刻被金发的少女握在手中,画面简直如诗如画。
而她碧蓝色的双眼,此刻正天真无邪地看着艾格隆,目光当中满是对父亲般的敬仰。
幸好刚才没有玩得太疯……不然未免就污染了这个孩子了,艾格隆庆幸地想。
他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走到夏露的面前,轻轻地抚弄着她纤细顺滑的金发,而夏露只是乖乖地站在原地,任由陛下爱抚。
“真是个乖孩子。”他忍不住发出感慨,“要是我真有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这是艾格隆的真心话。
一直以来他都对这个孩子视若己出,他甚至觉得年幼的夏露,身上居然有他当年的影子,有着和他如出一辙的天分。
只可惜,那时候的自己,无非是皇宫中的囚徒罢了,受尽冷遇和白眼,哪有什么爱自己的人围绕身旁……
每个人的童年缺憾都会困扰这个人一生,即使已经当上了皇帝,但是艾格隆还是没有忘记曾经的愤怒和痛苦。
所以,我的缺憾,终究还可以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得到弥补。
孩子,以后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你将会沉溺在爱的海洋当中,毫无缺憾地长大,变成最光明的存在,如同太阳般耀眼,变成我从来不可能成为的人……一边轻轻地抚摸面前可爱的幼女,艾格隆一边心想。
这不仅仅是在“施恩”于人,这也是在他借助一种另类的方式来“补完”自己人生曾经的残缺。
时光无法倒流,过去不可能被抹杀,但是它可以被“修复”,而艾格隆就为自己找到了一条修复它的方法。
也许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但是他是皇帝,他就是可以任性。
当然,这些想法,他并不打算说出来。
这个世界永远是行动大于语言,如果他当成漂亮话说出来,那么哪怕说得在诚恳,别人也会禁不住怀疑其真实性,倒不如闷在心里默默去做就好了。
站在一旁的爱丽丝,看到陛下如此喜爱自己女儿,心里也充满了得意。忍不住对女儿使了一个赞许的眼色。
爱抚了夏露之后,艾格隆回到了餐桌边。
“陛下,让夏露演奏什么曲子好呢?”爱丽丝笑着问。
“就演奏舒伯特的《小夜曲》吧,正好应景。”艾格隆回答。
5岁的孩子,不过才刚刚入门,艾格隆当然不会难为她,于是就选择了最知名的曲子。
“您还真是喜欢奥地利呢……”爱丽丝哑然失笑,接着她又对女儿使了一个眼色。
夏露立刻把小提琴放到了肩膀上,然后开始轻轻地拉动琴弦,悄然演奏了起来。
《小夜曲》虽然通俗,但名曲就是名曲,当它优雅的曲调在房间内响起的时候,立刻就为这顿晚餐增添了令人舒适的气氛。
艾格隆从小在奥地利宫廷长大,音乐欣赏水平自然不低,他立刻就从夏露的演奏当中停了出来,这个孩子的演奏虽然稚嫩,但也像模像样,尤其是那种对琴弦微妙而且精细的控制,绝对不是一般的同龄孩子能够做到的。
“她的天赋真的很好……果然是这块料。”于是,艾格隆一边用餐,一边对爱丽丝赞叹,“如果继续在乐团当中的话,假以时日搞不好她可以成为知名的演奏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她不能去当一个音乐家,她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呢?她命中注定是艺术家们的主人,不是艺术家。”爱丽丝立刻回答,“就让她把这份天赋留给自己,愉悦身边亲近的家人们吧……这就够了。她的儿孙们,也一定会为她感到无比骄傲的。”
艾格隆倒是没有那么浓厚的阶级意识,不过,以他的立场,也很难去反驳爱丽丝的话。
于是,他干脆换了一个话题。
“明天我要去艾格妮丝那儿,爱丽丝,我们一起过去吧,带上你的孩子们。圣诞和新年马上就要来了,我提前和你们团聚一下。”
爱丽丝愣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陛下定期会去他赐给妹妹的庄园探望妹妹,她自己也偶尔会去串门。
不过,自己和孩子们和陛下一起出场,会不会让妹妹有一些不愉快的联想呢?
很快,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态,让她把这些担忧付之一笑。
“好呀,陛下,我会空出时间来的,您到时候派人来叫我就行啦……”
得到了爱丽丝的同意之后,艾格隆又继续用餐。
不过这一下,心情愉悦的他叫停了夏露的演奏,“夏露,停下来吧,你已经表现够可以的了,我非常满意……趁着菜肴还没有冷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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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艾格隆果然如约,派人带上了爱丽丝母女三人,然后一起乘坐马车来到了艾格妮丝的庄园内。
艾格妮丝原本一直随侍在艾格隆的身边,不过在生下儿子约瑟夫之后,她经常要请假留在家照顾孩子,今天也不例外。
她知道今天是陛下“例行”来探望的日子,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听到了通报之后就自己来到门口迎接,不过当发现不止是陛下一个人来,就连姐姐和两个外甥女儿也次第从马车走下来的时候,她顿时惊住了。
就在她的注视下,陛下和姐姐相视一笑,然后陛下拎着夏露,姐姐抱着芙兰,就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看上去真像是一家四口……她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你在想什么啊……片刻之后她又自责起来,打消了这个无聊的念头,然后提起裙子快步冲下了台阶,来到台阶下的喷泉迎上了四个人。
“陛下,姐姐!你们怎么一下都来了呀?”她装作浑然无事地问。
“陛下今天本就打算来看你,而我想着好久没见你了,所以就央求陛下顺路带一下我了……”爱丽丝笑容满面地回答,“艾格妮丝,你看上去气色好很多了啊!”
艾格妮丝并不是一个会耍心眼的人,不过就连她也能够听得出来,姐姐的话不尽不实——毕竟,姐姐在宫廷中地位超然,她有自己的马车可以随意使唤,以前也是想来就来的,怎么可能需要搭陛下的便车?
肯定是陛下叫她这样做的。
接着,她又悄然瞟了一眼艾格隆,但是从艾格隆的笑容当中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她不喜欢跟人勾心斗角,所以很快也就放弃了再多猜,于是就把姐姐的说法接受了下来。“是这样呀?那太好了,我早就在想你们了……”
“最近临近新年,我想着到时候肯定很忙碌,要应付各种各样的外人,所以干脆提前让我们这些人私人聚一聚,享受下无人打搅的乐趣。”艾格隆这时候也开口了,“艾格妮丝,虽然我知道你喜欢安静,但难道你不想偶尔热闹一下吗?和你最爱的亲人们一起。”
这倒是说到了艾格妮丝的心坎上,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的不快。
也对啊,爱人,姐姐,还有孩子们都过来了,这比什么都让她开心,其他的事先稍一稍吧。
接着,她把目光放在了自己最喜欢的外甥女夏露身上,然后看着美貌惊人的幼女,她禁不住双眼放光起来。
“夏露!”她笑眯眯地注视着外甥女,然后低下腰来,一把把她抱了起来,“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啊,让姨妈抱抱!”
面对过度热情的艾格妮丝,夏露每次都有一种难以招架的感觉,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她在半空中发出了嘤嘤的喊声,还蹬着小脚挣扎着。
只是在艾格妮丝面前,这种挣扎又有什么用呢?她只能接受“羊入虎口”的现实,而旁边另外两个大人,看着都禁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你还真是喜欢她啊……”爱丽丝无奈地苦笑着。
“我就说嘛,她见到夏露一定会是这个反应。”艾格隆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
在艾格妮丝玩腻了之后,总算把夏露恋恋不舍地放了下来,而夏露立刻就躲到了她眼里最能够保护她的陛下的身后,只探出半边脸来,警惕地看着姨妈。
“没事了,夏露,姨妈只是跟你逗乐而已啊。”她的做法,更是让艾格隆忍俊不禁,他连忙又揽住夏露,温声安抚着她。
看着陛下简直如同父亲般的神态,艾格妮丝一下子又呆住了。
这种视如己出的态度,她又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她甚至觉得比起约瑟夫来,陛下更喜欢这个孩子一些——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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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倒也不会去吃一个五岁小孩的醋,只是觉得有意思而已,于是转过头来,又看着姐姐。
而此时,爱丽丝正用宠溺的目光,看着陛下和夏露两个人,她的目光,分明不是只对着女儿的。
“回来了……”艾格妮丝惊呼失声。
身边最亲近的人,往往比你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这句话应对在爱丽丝和艾格妮丝两姐妹,居然是如此贴切。
姐姐了解妹妹,所以她能够精心布局,把妹妹当成棋子,一步步地达成自己的目的;但妹妹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在姐姐当初搞阴谋试图整死丈夫的时候,她很快就看穿了——不是经过推理,而是通过直觉,她发现了姐姐的不对劲,就是如此简单直接。
要说她们之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一个有心算计妹妹一个绝无利用之心而已。
而此刻的艾格妮丝,瞬间在姐姐的身上,嗅到了六七年前的那个影子。
那个时候的姐姐,陷入到了情网里,痴迷于埃德加那艺术家的才气和“名门贵族”的风度谈吐,为了嫁给埃德加,她简直不顾一切,甚至让艾格妮丝都心生佩服,成为了家中对这门亲事唯一一个“支持者”。
而现在的姐姐,那眼神,以及无意中散发出来的神态,简直又如同当年那样。
这一切是如此微妙,甚至姐姐自己都未必能够注意得到,也只有艾格妮丝常年和姐姐亲密相处,才能够看到这一切。
他们……到底怎么样了?或者说,他们已经发生了什么了吗?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接着,她的心脏陡然狂跳起来。
按理说来,对她来说,这原本似乎也不是什么“损失”,她本来就不是妻子,没有要丈夫守贞的义务,而且她又知道陛下一贯风流。
可是,那是姐姐啊……她一直敬仰,钦佩,甚至崇拜的姐姐。那份风姿是自己永远难以企及的。
如果当年陛下最先看上的是姐姐,那他还会再看我吗……?
艾格妮丝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被她直接掐灭了——她简直不敢想象下去了。
即使她只有陛下几分之一的心,那也是她现在的全部。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为了“尽忠”而已,但是人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欺骗自己呢?
“艾格妮丝,你怎么了?”这时候,爱丽丝似乎也发现了艾格妮丝的神情有些恍惚,“你刚好像就有点不太对劲,是不舒服吗?”
“我……我没有啊。”艾格妮丝咽下心中的酸涩,然后试图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笑着摇了摇头。
“傻姑娘,从小到大,你哪次跟姐姐说谎时成功过呢?”看着妹妹的样子,爱丽丝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好,我有些话要跟你说——等下我们找个空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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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图穷匕见
在答应了姐姐的要求之后,艾格妮丝怀着七上八下的忐忑心情,勉强地接待着艾格隆和姐姐,内心则在为自己刚才突然发现的事而不知所措。
这种恍惚的精神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许久之后,爱丽丝主动提议和妹妹在庄园里散散步。
艾格隆当然不会打搅她们的姐妹闲话,于是欣然留在了宅邸当中,逗弄三个孩子取乐,而两姐妹则手挽着手,亲密地走出了宅邸,漫步在了小径、草地和树林之间。
当姐妹两个漫步前行的时候,艾格妮丝恍惚之间又想起了过去姐妹两个曾经的那些岁月。
那时候姐姐还没有嫁人,自己尚且年幼,整天无忧无虑,此刻回想起来,简直是恍若隔世。
那么漂亮,那么亲切的姐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艾格妮丝看着姐姐那姣好的侧颜,突然忍不住心想。
而那么无忧无虑,只想着到处旅行看看世界的自己,为什么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她想不清楚为什么,只能感慨命运就是如此玄妙莫测。
“艾格妮丝,你刚才到底在心烦什么呢?”就在两个人走进了森林深处,确定已经无人可以打搅之后,爱丽丝终于开口了。“从刚才开始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艾格妮丝看着姐姐,刚张开嘴就停下了,接着又犹豫了片刻,直到最后,她才横下一条心,壮着胆子问了出来,“姐姐,您是不是喜欢陛下……?”
这个问题,让爱丽丝一下子愣住了。
说实话,要是问她有没有和陛下上过床,她可能反而不会这么震惊,毕竟事到如今,她也没觉得自己还有义务对埃德加守贞。
“你觉得我到这个时候了,还会再去喜欢一个人吗?我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片刻之后,她板着脸回答,“我再也不会让自己去犯下这种蠢事了。”
爱丽丝的回答干脆直接,但是却没有能够让艾格妮丝信服。
因为“语言”总是不如“行动”真实。
“按理说确实如此,我也相信您肯定是这么想的。可是,就在刚才,我……我发现您看陛下的眼神好像和当年很相似。”艾格妮丝小声地回答,“我原本不希望怀疑您的话,不过…我不由自主地就想到那个时候了。”
到处小心翼翼,居然在这种地方露出了破绽……面对此情此景,爱丽丝也只能目瞪口呆。
也只有你身边最亲密的人,才会对你如此了如指掌。
经过小妹的提醒,这时候爱丽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对陛下并不纯粹是“利用”的心态,还是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在如今这个年代当中,妇人既没有投票权也没有完整的财产权,她们的一切财富、名望,都是绑定在男性身上的,这种社会文化,也必然会在潜移默化当中影响到每一个人。
爱丽丝再怎么对男人灰心失望,但是当自己的一身荣宠、乃至女儿未来的前途都系于陛下一身的时候,她还是会不自觉地把他当成了人生的“依靠”。
这种现实,爱丽丝一直都主动回避,不愿意多想,但正因为被妹妹点破,所以一下子恍然大悟,无所遁形。
不过,哪怕是被点破了,她本能地还是想要说谎掩饰过去。
然而,面对妹妹那纯洁而且通透的眼神,话到嘴边,爱丽丝终究还是说不出来了。
罢了,在宫里天天和人勾心斗角也就算了,跟如此亲近自己的妹妹,何必再玩那么多心眼呢?
“如果我说我确实喜欢陛下,那又该如何呢?”于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爱丽丝反问妹妹。
这个问题,仿佛抽干了艾格妮丝的力气,她又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她想要质问,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立场去质问。
“所以啊,艾格妮丝,你早就应该学会去回避自己内心的,这样既能让自己、也能让别人舒服一些。”看到妹妹这么不知所措的样子,爱丽丝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看,你问我,但又得到了不想要的答案,那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保持沉默呢。”
爱丽丝说得轻松,可是艾格妮丝却顿时急了。
“可这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可我为什么要一个结果呢?”爱丽丝再度反问,“只要埃德加不死,我永远就是特雷维尔夫人,我再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个头衔,而且我也没有杀了他的想法,那么,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讨一个‘结果’?经过上次那一场风波,我能够站在陛下面前就已经算我走运了——”
艾格妮丝顿时语塞。
“那您到底图什么呢?图富贵和权势吗?”接着,她忍不住再质问姐姐,“可是这些东西,皇后陛下和我都可以给您的啊!您何必如此汲汲……”
“那么,难道我就不能图陛下好看,有才吗?”爱丽丝笑嘻嘻地回答。“哪怕仅仅当成一个男人来看,陛下也是很不错的吧?”
“嗯?”突如其来的回答,让艾格妮丝又像是挨了一击,整个人都脸色暗沉了下来。“您怎么会这么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说陛下好看有才,你肯定不会否认吧?这也没法否认。”爱丽丝不紧不慢地说了下去,“这样的人,哪怕没有皇位在手,在上流社会一样也是抢手货,我说的有错吗?”
“这倒是没错……”事实俱在,艾格妮丝也无法否认,只能点了点头。
“所以,作为一个丈夫不在身边、而且永远无法和好的贵妇人,我喜欢一个俊俏而又才华横溢的青年贵族,又有什么奇怪的吗?这种事情在巴黎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你我都亲眼目睹过不少——”爱丽丝说着说着突然忍不住失笑了,“我记得你之前不是暗中劝过我,让我不必为了特雷维尔家族守贞,去找自己人生未来的欢乐,结果转头你就希望剥夺我这份权利了吗?”
艾格妮丝顿时脸就红了,因为当初她真的劝过。
虽然她道德感很强,但是看到姐姐落到如此地步,她自然满心怜悯,所以劝姐姐私下也寻欢作乐,为自己余生找点慰藉——毕竟,这种事,在巴黎确实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我可没有说过陛下也在范围内!”她只能咬着嘴唇说。
“那你认为谁合适呢?给我推荐个吧……不求比陛下强,只要能够勉强追得上就好了。”爱丽丝立刻反将一军。
……
这个问题,顿时难倒了艾格妮丝。她平日里一贯矜持,再加上已经把心都放在了陛下那里,平时又在隐居,哪还有余暇去观察身边还有什么青年才俊呢?更别说物色一两个人选“推荐”给姐姐当面首了。
劝姐姐寻找慰藉容易,给姐姐穿针引线她可做不出来。
而且,在内心当中,她也绝不相信,在宫廷当中,或者说在此时的欧洲,有哪位青年人只是“略逊于”陛下。
正因为如此,所以面对爱丽丝的反问时,她再度手足无措。
“我怎么推荐得出来,您这不是在故意难为我吗……”艾格妮丝缓了缓,总算稍微定了定神。
接着,她又长叹了口气,“你们到什么程度了……真的,做了那种事了吗?”
真的啊,昨晚我们就滚了床单,我小女儿都是他的孩子——为了照顾妹妹的情绪,爱丽丝终究还是没有把真相全说出口。
虽然就算让她知道,最后她也会为了姐姐忍下来,但爱丽丝还是不愿意太刺激她了。
这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还没有但那个程度,但是……”爱丽丝故作遗憾地摆了摆手,“既然连你都看出端倪的话,也许,终有一天我会这么做吧。毕竟,我有时候确实感到太过于孤独了……”
艾格妮丝原本有点生气,但是看到姐姐黯然说出自己“有时候确实感到太过于孤独”的时候,她却又心软了。
于是,她继续劝说姐姐,“我劝您还是再三思吧……您别以为这只是巴黎欢场上那些寻欢作乐的普通戏码,无论您把他看成是什么,陛下终归是陛下,如果被他所眷顾,代价是很高昂的……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看到妹妹郁闷失落的样子,爱丽丝当然心疼,但与此同时,却又有一种暗藏的嫉恨。
于是,她的语气,也在不经意之间变得尖刻了起来。
“所以很多人都羡慕到恨你啊,艾格妮丝,你如此轻易地就迷倒了陛下,甚至不明白其中是多么大的幸运。”爱丽丝禁不住又拿妹妹打趣,“你觉得代价高昂?那我告诉你,要是你愿意让出位置的话,你信不信,光是在巴黎就有几十号大家闺秀跃跃欲试,想要得到和你一样的幸运?世界上可不是每天都有兼具才貌的年轻君王存在的,就连那些又老又丑的君王身边都永远有莺莺燕燕环绕,你觉那些人付出的代价比你更少吗?”
“我和她们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渴望过什么富贵和权势!”看到自己居然被拿来和那些情妇相比,艾格妮丝顿时有些生气了。
“我相信你的一片赤诚之心,但客观现实就是如此,不是吗?”爱丽丝点了点头,然后又话锋一转,“至少,我是不害怕付出你那些‘代价’的,事到如今我又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
面对姐姐的‘图穷匕见’,艾格妮丝一时间再度哑口无言。
如果姐姐是为了富贵,那还好说,毕竟陛下身边永远不缺这种人。但如果是为了陛下这个“人”本身,那就无异于是在抢自己仅剩的东西。
而这就是她最难以承受的。
姐姐能言善辩她是知道厉害的,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赢过一次,对姐姐动手,那更加是无可想象的“大逆不道”,所以她也根本不会考虑。
动口说不赢,动手又不敢,最终她只能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姐姐。
“这么说来,您真的打算要委身陛下了吗?能不能别这样?姐姐……就算您不考虑外面的舆论,难道您不考虑下我的心情吗?我不是他的妻子,但我是他一个孩子的母亲啊,如果我姐姐也同样如此,那我又该如何自处?”
她委屈的样子,简直好像心爱的玩具被长辈抢走、又无力反抗的幼童一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唉,这个傻姑娘……看到妹妹如此柔弱和委屈的样子,爱丽丝也禁不住心疼起来了。
只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实在容不得她“反悔”了,总不能把芙兰再重新塞回去吧。
如今,也只能说服艾格妮丝,让她以某种形式接受这段不能见光的私情。
“有一点我要说清楚啊,我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的‘寡妇’一样的时光,所以寻欢作乐而已,我绝没有想过要让这种事被外人知道,也不打算搞出什么私生子女来了,所以,这一切都会了无痕迹,没人会知道的……你真的不必担心。”爱丽丝张开双臂,试图拥抱妹妹。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艾格妮丝委屈巴巴地瞪了姐姐一样,然后挣扎开了姐姐的手。“况且,如果有您的话,陛下又怎么还会再需要我呢?”
原来比起姐姐寻欢作乐,这才是你真正担心的吗?爱丽丝陡然恍然大悟。
她面对姐姐,原来有如此大的自卑感,而对陛下,又有如此多的眷恋。
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你越是上心,越是会难受,倒不如看开一点更好……爱丽丝想要这么劝妹妹。
可是她也知道,这种口头上的劝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怎么可能呢?你在说什么傻话。”于是,她有意地反驳了妹妹,“你如此纯真、率直、质朴而且善良,而且从不虚伪,正因为如此,所以虽然从不张扬,但你已经深得民心……这些,是我永远永远都做不到的,而且你还有令我望尘莫及的剑术,一直以来反而是我羡慕你啊。”
“那也是我从您这里偷来的,老师一开始看上的人是您……”艾格妮丝小声回答。
“但事实就是事实,不是吗?”爱丽丝忍不住笑了出来。“总之,别这么妄自菲薄了,陛下永远不会抛开你的,因为你如此耀眼……”
还有半截话爱丽丝为了照顾妹妹心情所以没说——而且他如此贪得无厌,怎么可能有了一个就放跑一个?太小看他了。
在爱丽丝的安抚之下,艾格妮丝的心情总算稍微平静了些。
“其实事到如今,我倒是一直在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下决心,要是当初在瑞士,直接撮合你们就好了……只可惜我当时觉得陛下复国机会渺茫,所以不想让你蹚浑水,唉,有时候真是一念之差……”既然已经被撩起了话头,爱丽丝又想起了过去的事,忍不住感慨起来,“既然反正你都会跟陛下在一起,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如此呢,说不定那时候我就该叫你皇后陛下了。”
“就算您有这个心,也做不到的,我又不是什么公主……”艾格妮丝苦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可能是我们这些人当中最不在意什么血统门第的人了,他兴之所至才不会在意这些。”爱丽丝反驳,然后又叹了口气,“不过,现在说这些确实已经没有意义了,时过境迁。我们只能活在当下。”
活在当下……艾格妮丝好不容易回复下来的心情,顿时又波澜万丈。
这个“当下”,已经支离破碎,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延续下去。
她看了看姐姐,想要再说什么,但是最终,她又觉得,说什么好像也没有意义。
再者说来,她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姐姐做她想要做的事情呢?毕竟这种事确实每天都在发生,甚至自己也干了。
郁闷和无奈,还有一点点“算了,随他们去吧”的释然,让她禁不住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
“您想要做什么,就随您自己的便吧,别让我撞见就行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丢下这句话之后,她发力狂奔,远离了楞在原地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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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80)日在枫丹36
圣诞节虽然渐渐远去,但是节日的欢乐气氛却还没有终结,在悄然之间,时钟来到了1842年的最后一天了。
按照往日的惯例,在这样的日子,枫丹白露宫廷会举办盛大的庆典,这一天当中,帝国最显赫的那些大臣、陆海军将领、知名贵族以及外国公使,都将会被特许邀请到这里,与皇室一起共襄盛会,迎接新年的到来。
可以想象,在这样一天当中,宫廷会有多么热闹。
而且,这些年来随着陛下治下,法兰西工业革命的蓬勃发展,工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各项规模宏大的建设项目也在全国徐徐铺开,正因为如此,社会财富也在加速膨胀,不光是原有的富豪们越来越有钱,在各行各业当中,还出现了大量依靠经营工厂或者房地产和金融投机而大发横财的“新贵”。
社会财富加速膨胀的一个标志,就是上层阶级“纸醉金迷”的奢侈型消费也日渐膨胀。
为了炫耀自己的社会地位,富人们满不在乎地打开金库挥霍,一掷千金的神话在巴黎屡见不鲜。
而作为整个社会“食物链”的顶点,帝国宫廷也就成为了上层社会们竞相展现自己、拉拢关系的舞台。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想要继续参与分享财富的狂潮,那就必须得到帝国皇室和那个庞大的官僚机构的点头。
这些人利用自己手中的金钱,拍卖珍贵的珠宝或者艺术品,甚至还派出“探险队”前往天涯海角的角落,搜罗各种奇珍异宝,然后想尽办法“进献”给宫廷,以博取皇家的欢心。
显而易见,皇室举办的庆典,也成为了他们展示自己、顺便表达忠心的极好机会。
于是,天色还没有入夜,火车就频繁地来往于巴黎和枫丹白露之间,这座平常只由皇室成员专用的小小车站,这一次迎来了罕见的热闹。
从车厢走出之后,宾客们又陆续被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分别载入到宫廷当中。
很快,在宽阔的厅堂之间,开始聚满了帝国最顶层的那些名流显贵们,男士们要么穿着礼服要么穿着军服,胸前别着勋章;而女士们则脱下了她们御寒的皮草,露出了她们精心订制的时装,一个个虽然表面上笑容满面,但却又在心照不宣地争奇斗艳。
她们佩戴的各式珠宝,在水晶吊灯的映衬下,反射着璀璨的光芒,此刻置身于此地,简直犹如来到了梦境一般。
尽管气氛已经变得如此热闹,不过,对于今晚当仁不让的“主持者”、帝国的皇后来说,这一切却并不能让人多么开心起来。
此刻,她正坐在自己的梳妆室当中,任由侍女们为自己精心打扮。
在镜中,这位刚刚年过三旬的皇后,依旧是那么年轻而且美丽,举手投足之间更有常年养成的雍容风范,可谓是魅力四射。
然而,她的脸上却看不到多少笑容,仿佛整个盛大的庆典,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例行公事的“仪式”而已。
倒是也难怪她这么不应景,毕竟,这一场盛大庆典,也就意味着她要付出巨大的精力,来和各界名流迎来送往,到时候肯定会心力交瘁。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难题,更大的麻烦是,在接下来,她注定会见到那些她最不想要看到的人。
——按照惯例,她丈夫的那些“编外子女”们,以及他们的母亲,都会来到宫中,在这样重要的新年庆典当中,以“客人”的身份来和陛下欢聚一堂。
看到一群野种围着丈夫叫爸爸的场面,有哪个妇人能够开心起来呢?
能够站在一边对此视而不见,已经是她尽最大努力的忍耐了。
如果有得选的话,她宁可和圣诞节那样,和丈夫以及子女们过着只属于她这个小家庭的团圆节日,不被任何人所打搅。
可惜,哪怕身为一国皇后,还是有很多事情是不能选的。
或者说,单单只需要她忍这么一天,已经算是夫妻较劲之后的结果了,如果和过去那些法国王后一样,那只会更加糟糕。
旁人看到那些金玉满堂、珠光宝气的场面只会目眩神迷,她却巴不得这一天能够尽快结束,然后让不想要看到的人尽快消失。
旁边的侍女们,都是在皇后陛下身边服侍了多年,所以她们自然也知道皇后陛下此刻的心情,因此所有人不敢多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帮皇后陛下化妆,要么就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他们在无形中,也让梳妆室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了不少。
就在这时,大门吱呀的一声轻响,打破了此时房间内沉默压抑的气氛。
根本就不用回头特蕾莎就知道谁来了——因为这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敢在皇后梳妆时不经过通报就闯进来。
果然,在片刻之后,镜子里就映射出了丈夫的身影。
在镜中,身穿着大礼服的殿下,如同往日那样高大英俊,就如同16年前两个人的初遇那样……
当时自己许下的心愿确实都实现了,但怎么是以这种方式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特蕾莎陷入到了恍惚当中,并没有对丈夫起身相迎。
而艾格隆当然也知道,这时候妻子肯定心情很不爽,所以他也没有多说话,而是快步地走到了特蕾莎的椅子后面,然后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特蕾莎,时间快要到了,客人们和孩子们都在等着我们,你这边好了吗?”
“殿下认为怎么样呢?”特蕾莎仍旧没有看他,只是看着镜子。
于是,艾格隆也看向了镜子,仔细端详了一下特蕾莎此刻的妆容。
“嗯!好看极了!”他半是真心半是恭维地喊了一声。
然后,他又看向了旁边两个负责梳妆的侍女,“你们做得很好。”
“如果殿下满意,那就行了。”特蕾莎轻轻地挥了挥手,而侍女们也立刻会意,悄然行礼然后离开。
在其他人离开之后,单独与妻子相处的艾格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只能主动提议。“既然已经完成了,那我们就一起过去吧?”
“别着急嘛,反正我们又不赶时间,就让他们再等等吧,反正他们也不会责怪我们的。”特蕾莎却好像没有什么兴致的样子。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我们迟迟不出席,难免会惹人非议。”艾格隆苦笑了一下,“我知道,这可能不太让你高兴,但还是请你稍微勉强一下吧……拜托了。”
“如果担心惹人非议的话,殿下你大可以自己先去嘛。”特蕾莎挑了挑精致的眉毛,“反正,你单独出现的话,可能有些人会更高兴才对……”
妻子这种强硬的态度,让艾格隆略微有些错愕。
毕竟,特蕾莎再怎么年轻,现在也早已经过了使小性子的年纪了,而且前两年她还没有这么强硬的不合作态度。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特蕾莎,是有什么事要说吗?”于是,他皱了皱眉头,然后问。“今天这样的日子,我们应该向外界展示和睦……”
“我倒是愿意和睦,但有些人可未必愿意啊,她们更喜欢兴风作浪,给所有人添堵。”特蕾莎似乎意有所指。
“到底怎么了?”艾格隆连忙问。
“最近以来,有几位挺热心的赞助人,私下里托人告诉我,他们的正常企业经营行动,遇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威胁,有些人甚至还遭到了勒索。本来,这种麻烦他们自己是可以解决的,但是那些勒索者,打出了玛丽亚公主的旗号,他们万万得罪不起……所以就只好来找我告状了。”特蕾莎不紧不慢地说。
她轻描淡写说的“赞助人”,实际上可都不是小角色,恰恰相反,他们是支撑皇室浩大支出费用、运营皇室投资的重要经办人。
对如今的帝国来说,宫廷既是“政治权威”,又是一个实际上的行政机构,要维持这样一个庞大机构,自然是需要非常浩大的支出。
而且,宫廷还有大量的珍宝、艺术品和土地林场猎场等等大型资产,就更需要庞大的资金来进行运营了。
正因为如此,特蕾莎皇后在执掌宫廷财权之后,就在这些年里,暗中扶植拉拢了一批豪商或者代理人,来维持这个庞大机构的运营。
这些人,也成为了皇室活动不可或缺的捧场人。
比如,在盛大的庆典之后,还有皇室慈善基金会主持的拍卖会,他们会踊跃抬价竞拍,“慷慨解囊”,用高价收购那些典藏版的纪念品。
所以,如果算总账的话,这样的庆典根本花不了几个钱,甚至还有得赚,更谈不上劳民伤财,反而算是特蕾莎合理合法地从这些为富不仁的阔佬手里面收了点“孝敬”。
正所谓积水成渊,借助着工业革命后急速膨胀的社会财富,宫廷扶植的代理人们赚取了庞大的金钱,而特蕾莎皇后自然也从他们的“孝敬”里,积攒了巨额财富。
对此艾格隆早就心知肚明,但是他并没有去干涉过,因为严格来说,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特蕾莎算是维护了他的利益。
至于她积攒的巨额财富,除了维持她自己的开销之外,大部分反正是要留给子女们的,都是波拿巴皇室的资产,他又何必去多管?
他还知道,玛丽亚也做了类似的事——不过这也不奇怪,这本来就是他和苏菲对玛丽亚的牺牲自己的补偿,况且,玛丽亚私底下为几个国家的内幕交易和融资做了“掮客”,她当然也会从中赚取巨额的回报。
两边都有自己的班底,有自己的财源和人马,这也是他乐于看到的局面——正因为如此,她们才能够相安无事地相处下去。
然而,他却没想到,这两边,居然会发生严重冲突,以至于到了要在皇后面前告状的地步。
“会不会是有人冒充,或者挑拨离间呢?”于是,在心烦之下,他又问。
“赞助人们也不是傻子,他们当然会查证。”看到艾格隆居然问出这种问题,特蕾莎忍不住有些好笑,“结果他们查证属实,就是玛丽亚的人……殿下,你可把她纵容得好啊,居然对咱们的家业动手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的笑容有点绷不住了。
“玛丽亚家大业大,她名下参股的企业也众多,难免就会有宵小之辈打着她的旗号胡作非为,这也是很正常的……”
“论胡作非为,有谁比得过她呢?我看是她教得太好了,所以下面的人才这么肆无忌惮。”特蕾莎冷笑了一声,然后她又问艾格隆,“算了,我们也无需争论,殿下你直接告诉我好了,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对这个问题,艾格隆倒是不需要犹豫。
从宫廷乃至家庭的利益上,他应该站在特蕾莎一边。
放纵玛丽亚是一回事,那是他大度,让她挖自家墙角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可不昏庸。
“我会让玛丽亚自省的,无论是不是下面的人自行其是,她都应该懂得分寸才行。”于是,他点了点头,做出了正面回复。
“这才像话。”特蕾莎总算点了点头。
她既然在丈夫面前摊牌,就自然早就做好了打算,如果艾格隆选择回避躲闪的话,那她就要硬来了,虽然不至于能伤到玛丽亚本人,但借着这个“大义名分”在手,狠狠修理一下玛丽亚的党羽,那也是件大好事。
至少可以让她这个年过得开心十倍。
眼看丈夫反应快,让玛丽亚“自查自纠”,她反倒略微有些小失望了。
不过,她也不着急,反正玛丽亚这些年行事乖张高调,她就算自己来处理,肯定还会有一大堆的毛病可以找,到时候还可以继续拿来做文章。
所以,心情大好的她,欠了欠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好啦,我们过去吧。”
看到特蕾莎总算松口,艾格隆也松了口气,于是他一把揽住了特蕾莎的手,“在这个辉煌的日子里,我们一家人可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应该其乐融融才对。”
“但我们的‘家人’未免太多了!”特蕾莎半是厌恶,半是无奈地感慨。“这一个个的可真难应付啊。”
艾格隆知道这是妻子在故意曲解自己意思来揶揄自己,但是他也不恼,反而是亲热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正因为如此,才更显得支撑家业的主母,是多么难能可贵啊,我太谢谢你了,特蕾莎。”
看到丈夫这么混不吝,特蕾莎又好气又好笑,但终究还是没有再闹别扭,只是伸手轻轻地刮了一下他的脸,“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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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81)日在枫丹37
正当帝后两人在窃窃私语之时,在枫丹白露宫的另外一个角落里,同样发生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随着夜幕的降临,盛大的新年庆典徐徐拉开了帷幕,不光是宾客们络绎不绝地来到此地“共襄盛会”,宫廷中的孩子们,自然也成为了其中最重要的点缀品。
有许多高官和帝国勋臣的孩子,随着父母亲一起来到了宫廷当中参加庆典,和大人们一样,这些孩子们当中,也依照着父母亲的地位,在悄然之间形成了阶级分明的一个个小团体。
位列于这些小团体当中最显眼处的,自然就是皇帝陛下的子女们。
在来到法国之前,陛下夫妇就已经生下了皇太子弗朗索瓦,而在登基的那一年,长女芙宁娜公主降生,而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夫妇两人又另外再添了几位子女。
不管夫妻之间发生过多少尖锐的争吵和怄气,特蕾莎皇后还是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承诺,身体力行地为波拿巴皇室“开枝散叶”。
这些真正的龙子凤孙,就是如今波拿巴皇室最核心的成员,一出生就有了殿下的头衔。
如今,皇太子殿下已经14岁,芙宁娜公主也12岁了,虽说离长大成人还有一些距离,但是也到了懂事的年纪,他们平常接受着严格的皇室教育,也隐隐然成为了皇室未来新一代的领袖。
眼下,这些王子公主们,在其他一群孩子们以及卫兵们的簇拥下,一个个身穿着光彩夺目的礼服,一边等候着父皇跟母后的驾到,一边又以自身的存在,来炫耀着皇室的威仪。
除了最耀眼的“龙子凤孙”们之外,还有几个孩子,处于一种“灰色地带”当中,虽然他们同样被承认为陛下的子女,但是却没有皇室的头衔,更无法使用波拿巴这个姓氏,不过他们靠着父亲的“恩宠”,同样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礼遇,在这个新年盛会里,他们也都随着自己的母亲,一起进入宫中来向父皇致敬。
这些人的存在,并没有让宫廷中的廷臣或者侍从们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他们还是用一种略逊色一筹的尊敬,礼貌但又不失距离地招待着这些孩子们。
毕竟,法国人的宫廷对类似的场面有着非常“丰富”的应对经验。
远的不说,即使在最近的波旁王朝,亨利四世、路易十四等等名君,身边一样是有一堆私生子女们环绕,亨利四世把几个最得宠的私生子封为公爵,而路易十四甚至把得宠的私生女儿弗朗索瓦丝·玛丽·德·波旁嫁给了侄子奥尔良公爵菲利普二世,以便抬高她的地位。
正因为有着众多类似的“历史掌故”,所以宫廷中的人们,对陛下的私生子女们出现在宫廷当中,并不会感到有什么不适。
倒不如说,真正会感到不适的,只有特蕾莎和她的亲生儿女们了。
特蕾莎对别人分走丈夫的爱感到气愤和嫉恨,而这些正牌的皇子公主,也都有一些“家族嫡脉”的自觉和骄傲,对这些“野种”弟妹们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仿佛是要用这种冷淡的态度,来告诉对方——你们只不过是父皇寻欢作乐之后的产物罢了,不配与自己站在一起。
而这些私生子女们,随着年纪的增长,也有了各自的自觉,他们要么互相交好,要么就离群索居,总之没有一个人会傻到去扫大家的兴,或者跑到王子公主们面前奉承讨好。
正因为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所以两边暂且也算是相安无事。
有皇家血统的孩子们,占据了“生态链”的顶层。
那么接下来就轮到重臣们的孩子了,而作为特雷维尔元帅的孙女儿、爱丽丝夫人的女儿,夏露和芙兰两姐妹,理所当然地就处在了这群人的前列,拥有着可以靠近殿下们的荣幸。
当然,夏露一直以来所表现出的才智和天分,也早就折服了这群孩子们,因此也没有人对此表示异议。
此时的夏露,就正牵着自己的妹妹,站在了靠近中央的位置,而她的好友珂丽丝忒尔,也刻意地站在了她的身边,和她亲切地聊着天。
虽然在“龙子凤孙”和“私生子女”们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障壁,但是珂丽反倒是其中最超然的,她一贯不喜欢社交,更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和那些弟妹(无论是哪一边的)也没有任何私交,“平等”地冷落了所有人,正因为如此,反而就没有人对她怀恨在心了。
同时,因为陛下对她似乎格外的偏爱,也没有人敢去惹她。
所以,弟妹们都对她采取了敬而远之或者视而不见的态度,只是在礼节的范围内有着最低限度的来往,反正也没有人担心这个既没有野心又不愿意抛头露面的“长姐”。
珂丽丝忒尔公主唯一比较亲近的朋友,就是从进宫那一天起就陪伴在她身边的夏露,多年相处下来,两个人之间的友情已经非常牢固,远远无法用一般的“闺蜜”来形容了。
她对夏露,既亲近,又带着些“仰视”,看到夏露靠着自己的天分和努力,取得了那么多成就,她甚至比夏露自己还更加开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夏露,听说你在巴黎大显身手了。”已经长成少女的珂丽,用精巧的折扇掩住了自己的嘴唇,然后小声地对着夏露说,“用剑术重伤了叛贼,还俘虏了一个,好厉害啊!”
如果之前听到好友这么真心夸奖自己,夏露当然很开心,但是现在一提起巴黎,夏露就想起了自己不久前的失手,因此脸上的笑容顿时就绷不住了。
偏偏在好友面前,她只能强颜欢笑。“还好吧……我只是运气稍微好点而已,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巴黎好玩吗?”珂丽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虽然来到了法国已经好几年,并且有了公主的头衔,但是向来离群索居的她,除了几次礼仪活动去过巴黎之外,还没有在那座城市好好逛过。
“还挺好玩的。”夏露回答,“有时间你可以去玩玩,不过……现在最好不要去。”
“那等你有空的时候,再带我游玩吧……”珂丽体贴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轻轻松开了折扇,向好友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有你陪我玩的时候,巴黎才有趣。”
“那就说定了!”夏露愉快地向好友竖起了大拇指,和她约定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珂丽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好像有些发冷。接着,她下意识地偏过了视线,发现夏露身边的芙兰,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那碧蓝色的双瞳所散发出的幽冷视线,正是令她不适的根源。
好漂亮!
但好冷淡。
这是珂丽脑中闪过的念头。
大家这么多年的相处,她当然能够感受到,芙兰并不怎么喜欢她,对她往往是爱答不理。不过,她本来就脾气很好,再加上芙兰又是夏露的亲妹妹,她怎么可能去对好友的妹妹生气?所以每次她都只当是清风拂面。
这一次,她还是一如往常,亲切地对芙兰又笑了笑,而芙兰只是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然后又别开了脸。
“芙兰最近心情不好吗?”珂丽哭笑不得,于是又问夏露。
“她只是不喜欢人多而已……”夏露不明所以,于是顺口回答。
正当两个人在悄然对话的时候,一个穿着裙子的较小身影,一步步地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来人正是芙宁娜公主,虽然年纪比夏露和珂丽小了几岁,但是她昂首挺胸趾高气昂的样子,却轻易地就弥补了她们之间的身高差距。
而随着芙宁娜公主的脚步移动,一群孩子跟“跟班”一样,亦步亦趋地一起来到了夏露的面前。
意外,再加上无形中压迫力,让夏露和珂丽对视了一眼,然后夏露屈膝向芙宁娜行礼,而珂丽只是淡然对妹妹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夏露,听说你最近挺忙的呀,都跑到巴黎去啦。”在夏露行礼之后,芙宁娜抬起头来,用骄傲的神态对着夏露说。
“嗯,是有点忙碌,不过……倒也算是非常充实吧。”夏露得体地回答,“这也是为了成长所必须要经历的历练。”
“那你说说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丰功伟绩呢?”芙宁娜看上去来了兴趣。
“这个……可不太方便说出来了。”夏露轻轻摇了摇头,“并非我有意对您无礼,殿下,只不过我所执行的任务,牵涉到了许多机密事项,实在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不过,我已经把我所有的行动,已经所见所闻,都写了报告呈送给陛下了,如果您有兴趣的话,不妨可以问问陛下,看看他是否会告诉您。”
夏露的回复依旧圆滑得体,但是芙宁娜公主却依旧不依不饶,“得了吧夏露,你说得这么郑重其事,差点都让我忘记你其实也和我一样没有成年呢……明明就是借着父皇的旗号体验发号施令的感觉而已。”
夏露虽然没有生气,但是一番辛苦之后被人这么奚落,任何人心里都不会开心的。
“您是在对我兴师问罪吗,殿下?”于是,她礼貌地反问公主。
被夏露这么一抢白,芙宁娜的脸色顿时僵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过来,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问罪那当然不至于,你反正有我父皇的谕旨,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不过你也要记住,这是皇室恩赐于你的东西,可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凭据,凡事小心一点吧,免得到时候有人来告你状那就麻烦了!”
她的态度让夏露有些不爽,但是从她的神态当中,夏露隐约却能够感受到,这位趾高气扬的公主殿下,好像……是在非常别扭的方式,告诫,或者说提醒自己。
“殿下,谢谢您的提醒,我会随时记在心中的。”于是,她又点了点头,“我接下来会更加认真地完成我的职责,绝不让陛下为我蒙羞。”
“如果你把事情搞糟了,又想要让我在父皇面前说点好话的话,倒也不是不行……”芙宁娜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不过那时候你就得好好求我了,或者你现在就来讨好我也行——也算是给你未雨绸缪的机会吧。”
想要我讨好你可以,但难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把话说得这么气人吗?夏露顿时绷不住了,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够了!我姐姐才不需要您说三道四地教训呢。”就在这时候,芙兰直接站了出来,走到了夏露的面前,把姐姐护在了身后,“您摆出这样一副了不起的样子,但您先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您是能演奏音乐还是能够精通剑术?我姐姐15岁的成就,您怕是二十年都追不上!凭什么在她面前说三道四的?”
刚才,看到芙宁娜“区区一个”公主,居然敢在姐姐面前摆这么大的谱,还用这么趾高气扬的态度来对姐姐说话,芙兰就已经非常不爽了。
现在,看到她居然屡屡讽刺姐姐,芙兰这下再也绷不住,一下子愤怒到“红温”了,忍不住就站了出来大声斥责芙宁娜。
毕竟,为了保护姐姐,她才不管你什么公主不公主的。
面对芙兰的大声指责,刚才还一脸趾高气扬的芙宁娜,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接着她的脸色发红,好看的眉毛也微微跳动,显然已经气炸了。
“你……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这么说话?你忘了自己是谁吗?”
“我当然没忘自己是谁,我是芙兰·德·特雷维尔,夏露的妹妹,我维护我的姐姐天经地义。”芙兰毫不畏惧地回答,“但我怕有些人忘记了自己是谁,明明一无所长却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无礼!何等无礼!赶紧给我退下!”
这下真把芙宁娜给气炸了,她忍不住高声斥责了起来。
而她身边的跟班们,也连忙一起对芙兰开火,维护公主殿下的面子。
然而芙兰却凛然无惧,就这样站在姐姐的面前,以自己瘦弱矮小的身躯,拼命和对方一群人对喷着,不得不说她靠着气势,一时间居然还不落下风。
虽然芙兰敢于为姐姐站出来“舌战群儒”,让她很高兴,心想这个妹妹没白疼。
但是……
就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需要她来舌战群儒啊!
芙宁娜公主虽然日常嘴毒,但夏露和她相处那么多年,知道她本性不坏,而且对自己也并没有多少恶意,其他的皇子皇女也大抵如此——毕竟,自己又不是他们父皇的私生女,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仇视自己呢?
反而是芙兰蹦出来,突然就把气氛搞得更僵了,一下子让大家都有点下不来台。
面对这种突发情况,夏露一时间也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够了,大家别吵了。”就在这时候,皇太子弗朗索瓦终于发话了。
他也走到两群人之间,然后打了圆场。
“夏露小姐肩负父皇之托,前往巴黎执行任务,对于她的一腔热情,我们不应该泼冷水,她忠实地履行了她的誓言,而我对此只能表示感谢……”
一边说,他一边向夏露低头致谢。
接着,他又拉了一下妹妹的手,原本已经气炸的芙宁娜,虽然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在哥哥拉住手之后,最终还是往后退了几步,只是最后还不甘心地狠狠瞪了芙兰一眼。
而芙兰也毫不示弱地回视着,丝毫没有害怕。
但不管怎样,这一场孩童们之间的“纷争”,也悄然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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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82)日在枫丹38
在皇太子殿下出面打圆场之后,刚才剧烈的争吵,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铩羽而归”的芙宁娜公主,讨了好大一个没趣,于是沉着脸走开了,而她身边的那些孩童跟班们,自然也随之一同散去,于是吵吵闹闹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夏露,向皇太子殿下投过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连忙走到他的面前向他屈膝行礼,“谢谢您帮我解围,殿下。”
“没关系,这是应该的,毕竟这样的日子里,我们不能吵吵闹闹打搅父皇和母后的兴致。”皇太子摆了摆手,示意夏露不用介意,“再说了,整件事都是因为芙宁娜的任性而起,你不应该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虽然他比夏露还小一岁,此时是一个14岁的翩翩少年,但是因为长期严格的教育,所以他也有了几分老成的风范,此刻在夏露面前,更是显得通情达理、体恤臣下。
“您能这么说,真是让我诚惶诚恐。”夏露感激地看着皇太子,“这次巴黎之行,虽然并非一帆风顺,但是我也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日后我一定要更加成长起来,辅佐陛下和您。”
“陛下对你,一直都寄予了莫大的期待,而一直以来,你的成绩也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夏露,我不得不承认你天分和才华都超过我。”皇太子对着夏露又点了点头,然后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即使如此,你毕竟也还只是个15岁的少女而已,没有人会苛求你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做得尽善尽美,你也不需要给自己背负那么大的压力,时间还有很长,我们都等得起的,你也不妨偶尔放松一下吧……”
“放松?”夏露有些疑惑。
“比如,趁着节日的机会,跟我们一起出去游玩,怎么样?”皇太子带着温和的笑容,低声向夏露提议,“过几天我们要一起乘坐列车,前往利摩日的皇家猎场休假,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诚挚地邀请你一起同去。那里可比这儿要幽静许多,你可以好好地亲近大自然……当然,如果你喜欢猎物的话,我们也可以一起去打猎。”
面对皇太子的盛情邀请,夏露先是有些愕然,然后又微微脸红了起来。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自幼混迹宫廷,察言观色的能力早就练出来了,她当然听得出来,皇太子殿下话中隐含的亲近之意。
按理说来,宫中那些贵女们,听到这样的盛情邀请,一个个恐怕都会高兴得喜极而泣了吧。
只是……夏露的想法却略有不同。
比起躲在猎场里呼吸乡间空气,或者去打死鹌鹑、山羊、麋鹿之类的猎物,她更加喜欢喧嚣热闹的巴黎,或者说,她更加喜欢人跟人之间的搏斗。
不久之前刚刚从巴黎铩羽而归的她,此刻心心念念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压倒自己的敌人,一雪前耻。
满足自己的自尊心,比什么亲近皇太子重要多了。
“谢谢您的盛情邀请,殿下,只是,现在我有任务在身,等新年之后就要返回巴黎……实在抽不开身。”于是,她出言婉拒了。
看到她居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自己的邀请,皇太子理所当然地有些错愕,于是他不死心地再追问,“就算有任务在身,也不至于抽不出几天时间吧……也许有时候劳逸结合会更好一些。”
“可是,对我来说,只有达成了目标,才有休息的余暇,否则我是绝对无法停歇下来的……”夏露仍旧还是摇头拒绝了,“而且,即使我不去,您身边也总是不会缺乏陪伴的。也许某位外国公主,更适合站在您的身边……这样也免得外面猜疑。”
夏露只是说着无心,但皇太子却是听者有意,于是他紧张地问。“夏露……你是听说了什么捕风捉影的谣言了吗?”
“我什么都没听说。”夏露摇了摇头。
这下皇太子殿下又噎住了。
事实上,其中还真有点隐情。
随着皇太子的年岁渐渐增长,有关于他未来结婚人选的讨论,也在宫廷和政府当中成为了日渐流行的话题。
而正如之前所说的,这些讨论,在最终就变成了两派人之间的互相暗斗。
特蕾莎皇后一派人,因为是亲奥地利立场,所以坚持表示要遵循两代皇帝以来的“传统”,让哈布斯堡公主继续与皇室联姻。
而玛丽亚和其他反皇后的派系,则私下里联合起来,提议让巴伐利亚的公主来当这个太子妃,以便巩固和这个重要的南德邦国之间的联系。
两派人各有势力,暗中争论不休。
不过,特蕾莎虽然坚定要求儿子继续和哈布斯堡家族联姻,但是她也面临着一个障碍:毕竟,眼下哈布斯堡皇室主支人丁单薄,苏菲皇太后只有弗朗茨皇帝一个儿子(明面上)。
当然这也不会让她死心,枝繁叶茂的哈布斯堡家族,有的是合适的选择。
经过几番挑选之后,她就终于选定了一个对象:那就是她的堂兄,托斯卡纳大公莱奥波尔多二世的女儿,1834年出生的伊莎贝尔公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她在私下里多次活动,而奥地利国内的亲法势力,也同样乐见其成,于是就十分配合。
于是,就在不久之前,托斯卡纳的大公妃带着女儿一起,应邀来访问枫丹白露宫廷。
名义上这是来探亲访友,但实际上……一切就尽在不言中了。
母亲的小算盘,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太子殿下当然也心知肚明。
平心而论,他不想年纪轻轻就和一个10岁不到的孩子相亲甚至定亲,但是,他又不忍心拒绝从小呵护他长大的母后。
于是在这种矛盾纠结的心态之下,他觉得干脆以某种“冷处理”的方式,让整个谋划中的亲事无疾而终。
然而,在刚刚跟夏露提议的时候,却又遭到了毫不犹豫的拒绝,这又让他犹如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心里更是怀疑夏露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拒绝当这个“挡箭牌”。
面对面前这个如此神采飞扬的少女,皇太子犹豫了许久,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既然生为皇太子,享受着超过几乎所有同龄人的荣华富贵,那么他就要履行皇太子的义务,哪怕是他自己的终身大事,那也是帝国的政治事件,无论长辈们有什么安排,只要父皇和母后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他必须要接受的命运——千百年来,规矩就是这样的。
他能够鼓起勇气向夏露提出这个邀请,已经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大反抗了。
既然夏露明确拒绝,那么他也只能选择放弃。
唉……就让父皇和母后来决定这一切吧,无论是哈布斯堡公主,还是巴伐利亚公主,甚至或者是火星上的公主,都随便他们吧,自己到时候遵命就是。
最后,他只能无奈地低下了头来。
哪怕心里有多少不甘心,但是他却只能在夏露面前保持沉默,因为他知道,夏露也一定会理解他的。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只能祝你一切顺利了,夏露。”他努力收拾起情绪,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尽管告诉我就好了……虽然我的话肯定不服父皇那么好使,但帮点小忙还是没问题的。”
夏露还是不太明白殿下为什么突然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阴晴不定,但是,既然眼看对方不想再提,她也不好追问太多。
“好的,我再次诚挚地谢谢您一番好意,殿下。”
于是,她又向太子屈膝行礼,然后退下回到了自己刚才的位置。
而这时候,珂丽终于逮到了机会,拥到了夏露的身边。
此刻,她因为心有余悸,脸色还是有点难看,“夏露,你没事吧?”
“我没事。”夏露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珂丽舒了一口气,“芙宁娜真是太不像话了,就算是面对臣下也不该用这种态度啊!以后我一定要好好说她一下。”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话说回来,你妹妹还真是胆大……”
“我也没想到她这么胆大……”夏露也只能苦笑着回答,“不过,老实说,我还是挺开心的。”
“真是让人敬佩的姐妹情。”珂丽也满面羡慕地点了点头,“要是我也有这样一个愿意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下都敢于站出来维护我的妹妹就好了——”
“你虽然没有这样的妹妹,但是你有这样的朋友啊!”夏露洋洋自得地竖起大拇指,指向了自己。
看着夏露自信满满的样子,珂丽顿时脸红了起来。
接着,她小声说,“那我……我也会的。”
“好啦,我去安抚一下芙兰。”夏露向她挥了挥手,然后又走到了芙兰的面前。
此时的芙兰,还是保持着刚才柳眉倒竖的气鼓鼓的模样,一个人茕茕孑立在原地。
因为她刚才“舌战群儒”的表现,现在还在场的人们,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是对她避而远之,因此在她的身边反而形成了一个空地。
老实说,如果一个普通人摆出这个样子,可以称作狰狞;但如果是一个年仅11岁金发碧眼的小姑娘摆出这个样子,那反而还多了几分奶凶奶凶的可爱了。
等到夏露回到她面前之时,她紧皱的眉头,终于稍微舒展了下来。
“好啦,芙兰,已经没事了。”夏露轻声安慰妹妹。
芙兰顺势拥抱住了姐姐,然后直接把脸埋到了姐姐的怀中。
“抱歉,姐姐,我给您添麻烦了……我刚才看到他们那样对待您,实在没有忍住,他们凭什么能这样对你,我不服气啊!”
说着说着,芙兰委屈得差点哭了出来。
“没事了,妹妹。”夏露一边抚摸着她的背,一边小声安慰着妹妹,“你能够为了维护我,不惜和公主殿下当面争辩,我很感谢你的勇气。只不过,以后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哦,毕竟有时候我们越是强硬,越是容易把事情搞得难以收拾。”
“明明做错的人是她!凭什么让我们忍耐?”芙兰在夏露怀中小声咕哝,“要是有人欺负你,我是没法忍气吞声的,我才不怕他们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可我们一家,现在就是在皇室的恩庇之下生活的呀,皇家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要时刻怀有尊敬之心和报恩之情才行。”夏露告诫妹妹,“正因为如此,我们应该和皇室成员们尽量好好相处,哪怕有时候有点委屈,只要稍微忍耐一下也就过去了,这也是我们身为臣仆的义务,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一些的。”在夏露苦口婆心的告诫之下,芙兰总算丢下了一句软话。
不过,虽然表面上在劝妹妹,但是夏露的心里也并不是滋味。
她知道,妹妹其实也是“龙种”,换言之,按理说来,妹妹至少也应该享受宫廷中那些“编外子女”们的待遇,至少也可以获得一定的尊重,而不是需要以臣仆的身份,和自己一起奉承皇家。
可是,因为母亲的决定,她的身份却注定不能曝光于世人之前,只能位列臣仆,甚至自己还要劝说她对皇室成员们尽力“忍气吞声”……一想到这里,她不可避免地就心疼起了妹妹。
正因为心疼,所以刚才的一点不快立刻就烟消云散了,她立刻就原谅了妹妹的鲁莽和强硬。
又怎么能够苛责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够完美地应对一切突发事态呢?
反正,这些都是以后可以慢慢教的,又何必去挫伤这个孩子的一片护姐之心呢?
她把妹妹从怀中摘了出来,然后她低下头来,在妹妹耳边小声告诫。
“好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我们就坦然面对吧。今天你已经狠狠得罪了芙宁娜公主,那今后就尽量避开她和她身边的那些人吧,免得遭人报复和冷眼了。等过一阵子,大家都把这件事淡忘了,我会让公主殿下消气的,到时候你就可以重新自由活动了,都包在我身上吧。”
“我知道了。”芙兰连连点头。
“那接下来,忘掉刚才的一起,好好享受节日的快乐吧……”告诫完了之后,夏露脸上的严肃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宠溺和包容的如花笑颜,“新年快乐!我至亲的妹妹,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的姐姐……”芙兰抬着头,用充满崇拜的眼神仰望着自己的姐姐,“比世界上最深的海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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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亲情与“报复”
“您想要做什么,就随您自己的便吧,别让我撞见就行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在被姐姐说得哑口无言之后,艾格妮丝捂着脸落荒而逃,丢下了这么一句几乎算作是“允许”的话。
对艾格妮丝来说,这一切确实太突然了,以至于超出了她的大脑处理能力。
姐姐寻欢作乐,她是支持的,她也不希望姐姐再继续耽误自己的人生,可为什么偏偏要是陛下呢?
而且,更可悲的是,她心里清楚,如果姐姐真的去勾引陛下的话,以陛下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他大概一定会是来者不拒的。
这一点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所以,她很难受。
既对姐姐的“任性”感到难受,又对自己托付了真心的陛下感到难受。
两个最亲近的人,虽然现在以她的视角来看,还没有背叛她,但是光是想象就已经让她倍感煎熬了。
可更令难受的是,她根本就无法阻止。
以什么名义阻止呢?陛下就是陛下,他想要寻欢作乐自然没有人能够约束他,即使是特蕾莎皇后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又能够做什么呢?
或者说,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管呢?
在内心深处,她最厌恶的还是自己——是那个已经陷在不名誉的污泥当中,甘当别人情妇的自己。
正是带着这种“无可奈何”加上“自我厌弃”的心情,她抛下了姐姐,以落荒而逃返回到了庄园的宅邸当中。
而此时的艾格隆,正在逗弄夏露、约瑟夫和芙兰三个孩子取乐。
看到艾格妮丝突然冲回来,他先是有些惊讶,然后看到艾格妮丝那副闷闷不乐、泫然欲泣的样子,他的心里好像又猜到了什么。
大概,爱丽丝稍微跟她透露了一些口风吧……
说实话,这件事让他也感觉颇为难办,如果他无所谓艾格妮丝的想法,只是把她当成玩物或者泄欲工具的话,那倒是没关系,直接命令艾格妮丝忍耐就行了。
但是,一个丧失了所有精气神,只懂得逆来顺受服从自己的艾格妮丝,那就等于不再是她了,这样的话,就算得到她的身体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要的是那颗璀璨闪亮的钻石,而不是一堆焦炭的残骸。
正因为如此,他根本就不愿意用爱丽丝的事情来刺激她,宁可让这件事处在两个人心照不宣的范围当中。
当然,如果他愿意忍耐,从此和爱丽丝一刀两断,只把她当成艾格妮丝的姐姐对待,那就万事大吉了,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冲突发生。
但是,他也不愿意。
心疼艾格妮丝归心疼,但是主动送上门来的贵妇人,那也是要“笑纳”的。
没错,这就是贪得无厌,但如果不能贪得无厌,不能什么都要,不能任性妄为,那自己为什么还要当皇帝呢?
我们撒谎、我们欺骗、我们偷盗,所以我们因此胜利。
艾格隆在转瞬间转过了这些想法,但是最终都付之一笑,转而用非常疑惑和无辜的眼神看着
“艾格妮丝,你们姐妹两个刚刚吵架了吗?怎么你突然这样一副样子啊?”
这还不是因为你……艾格妮丝刹那间差点就说了出来,不过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忍耐,毕竟她也不想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而无理取闹。
“是的,我们刚刚闹了点不愉快,陛下。”于是,她强忍住心中的烦闷,低声回答了艾格隆。
“啊?为什么啊?”一看艾格妮丝的样子,艾格隆就猜到了爱丽丝刚才绝对没有把所有事和盘托出,所以一瞬间他就更加气定神闲了,“刚才你们两个不还都是很愉快的样子吗?怎么转头变成这样了?是不是爱丽丝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回头我训斥一下。”
“倒也不必如此。”艾格妮丝连忙摇了摇头,“我们……我们只是吵了一些很平常的话题罢了,过两天就没人会当一回事了。您总不至于还要干涉姐妹之间的私话吧?”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吧。”艾格隆乐得就坡下驴,于是就耸了耸肩,“那你过来陪陪我吧,正好也开心一些。”
于是,艾格妮丝就顺从地走到了他的身旁,然后又从艾格隆手中接过了襁褓中的儿子。
“约瑟夫……”她一边呼唤着儿子的名字,一边亲吻了一下儿子的脸颊,双目中满是宠溺。
也许是因为母子亲情的天性缘故,一抱上儿子,她原本心中的怨念和失落,突然之间又消散了大半,整个人都因此而平静下来了不少,就连眼睛都好像亮了几分。
虽然艾格妮丝在其他事情上有些迷迷糊糊,但是对儿子,她却给了十成十的母爱,自从约瑟夫出生之后,她大部分的业余时间都花在了陪伴儿子上面。
之所以这么上心,一方面是出自于初为人母的天性,但另一方面,也许也是因为对儿子的愧疚吧。
而艾格隆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艾格妮丝抱着儿子的画面。
这画面是如此圣洁,以至于他都感觉好像仿佛被治愈了一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约瑟夫真是个好小子,看得出来他以后肯定能够有出息的。”于是,他脱口而出。
“才这么点大,您能够看得出来什么呀。”艾格妮丝忍不住失笑。
“既是我儿子,又有你从小照看和教育,他能不出类拔萃吗?我看他长大以后干脆就跟我那个哥哥身边学习吧,假以时日,他也会成为帝国重臣。”艾格隆笃定地说。
艾格隆所说的“哥哥”,自然是指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了。
自从投靠了艾格隆之后,他得到了重用,被吸纳进了外交部当中,替艾格隆执行了出使英国、出使波兰等等重要人物,而且工作业绩还受到了广泛好评,因此声名鹊起。
眼下,他暂时留在国内任职,并且在私下里组织了一个私人沙龙,专门和各行各业的精英人才、以及波兰的知名流亡者们来往,在社会上的声望也越来越高。
正因为如此,人们广泛认为,这位私生子伯爵大人,在日后,一定可以步步高升,并且最终成为帝国的外交大臣,甚至位极人臣。
谁又能够否认,在更远的将来,莱希施泰特公爵约瑟夫,也有这样的机会呢?
至少,艾格隆会把他往这个方向培养。
想要支撑帝国,单靠皇室本体是不够的,还需要一系列的亲信家庭围绕在皇室身边来拱卫,莱希施泰特公爵家族如果能够绵延下去的话,说不定就可以成为这些家庭的一员,与国同休。
对于艾格隆的话,艾格妮丝听了自然心里欢喜得很。
对她来说,讨好儿子比讨好她更加管用。
于是,她当即就向艾格隆致谢。
“谢谢您一番好意,陛下。等这孩子长大了,我会教导他尊敬皇室,努力成为帝国栋梁的……您身为父亲已经给了他常人不敢想象的馈赠,他应该从小就知道感恩和报答。”
像艾格妮丝这样的实诚人,艾格隆当然非常放心,她一定可以把儿子教成一个忠君爱国的贵族典范。不过……正因为艾格妮丝太过于实诚了,所以艾格隆不想让儿子成为母亲的复刻版。
毕竟,如果那样的话,他在波云诡谲、尔虞我诈的权力场上,一定活不了太久。
到时候说不得自己就要当“老师”,给这个备受宠爱的私生子开小灶了……但愿这小子能开窍吧。
说着说着,聊起劲头来的艾格隆,把目光放在了旁边的夏露身上。
“夏露?”他喊了一声。
“陛下?有什么吩咐呀?”夏露奶声奶气地回答。
“过来。”艾格隆招了招手,示意夏露到了自己身边来。
接着,他又指着艾格妮丝怀中的婴儿。
“这是谁,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了,这是我的表弟,约瑟夫。”夏露点了点头,但疑惑地看着艾格隆,搞不懂为什么陛下要问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
“对!他是你的表弟,而且你们两个人的母亲,感情至深,所以,他也等于是你的亲弟弟。”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对夏露说,“既然是你弟弟,所以以后你也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督促他学习和上进,并且你自己也要努力,给他做个好榜样,明白了吗?”
艾格隆的语气平淡,但是其中却也蕴藏着难以言说的期许。
夏露听得似懂非懂,但是陛下让她照顾表弟,她当然也是乐意的。
“我明白了!以后我会把我知道的东西都教给他的!他就是我弟弟。”
仿佛是为了向艾格隆证明一样,她低下头来,轻轻地亲吻了一下表弟光洁的额头。
“这才像话。”艾格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然后示意她可以走了。
严格来说,艾格隆对夏露的嘱托,有种“多此一举”的感觉,毕竟夏露虽然出身名门,但终究是个女儿,身上也没有任何头衔,而约瑟夫一出生就是公爵,两个人实际上身份差距很大,何谈什么教导?
但是,一直以来夏露在他身边长大,他也非常了解这个孩子的天分,在悄然之间,他已经对她视若己出,再加上他和爱丽丝已经是那种关系,所以他甚至隐隐然把她看成自己半个女儿了。
出色的姐姐教导弟弟,那不就是天经地义的吗?
艾格妮丝注视着这温馨的一幕,看着艾格隆的温柔嘱托,以及夏露的亲情流露,一瞬间没,她原本的负面情绪都悄然消失了,好像骨头都酥了几分。
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虽然自己注定不可能有正常的家庭,但如果是现在这种“替代品”,那好像也很不错。
“夏露,你真是个好孩子,姨妈也相信,以后你一定会出类拔萃,成为弟弟的好榜样的……”她感动得双眼放光,一把把夏露拉了过来,让夏露和自己儿子一起拥在了怀里,
这就对了。
艾格隆心里暗暗高兴。
艾格妮丝这一辈子的死穴,就是亲情。
只要用名为“亲情”的药膏,敷在她心头的伤口上,那么再大的创伤,她也能够承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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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时候,艾格妮丝却目光闪动,紧盯着夏露,好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一样。
“姨妈很感谢你,夏露,所以……我要把我最珍视的宝物送给你。”
“什么宝物呀?”夏露天真地眨着眼睛,似乎在期待着接下来的礼物。
“黄金珠宝什么的太无趣了,而且以后你肯定有的是,根本不会放在眼里。所以,我要给你一些无可替代的东西……我将要倾囊以授,把我的剑术都教给你!”
此言一出,夏露还懵里懵懂的,艾格隆却脸色一变。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年比昂卡也是强行把艾格妮丝收为徒弟的,如今艾格妮丝又打算让夏露做徒弟,这是什么奇怪流派?难道是把颜值当成收徒门槛了吗?
“这样不太合适吧?”于是他迟疑着说。
“怎么不合适了?我早就检查过了,她的手脚很纤细灵巧,而且敏捷性也很不错,反应也很快,绝对是块好材料……正如当年的我一样。”艾格妮丝不以为然。
“我是说……夏露从小养尊处优,可没必要吃那份苦头。”艾格隆苦笑,“爱丽丝肯定也不会愿意的,她才不想让女儿和别人打打杀杀有失体统。”
“所以,这就要让您来出面了……”艾格妮丝嘟起嘴来,看着艾格隆,仿佛是在撒娇一样,“陛下,您就让她当我徒弟吧。这也是我在帮您培养她嘛。”
明明已经身为人母,但因为平常深居简出,所以艾格妮丝身上,确实还有几分少女时代的天真烂漫,而这一瞬的风情,让艾格隆一下都为之动容。
“这个嘛……”于是,他又有些迟疑了,“要不等下我们再商量下,和爱丽丝一起。”
“您只要站在我这边就行啦,姐姐也违抗不了您的,剩下的就交给我吧!。”艾格妮丝亲吻了一下艾格隆的脸颊,像是在叮嘱什么一样。
其实,因为刚才的亲情“治愈”,她心里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现在小小地报复姐姐一下吧。
而所谓的报复,也就到此为止了。
何必那么生气姐姐呢?她也活得够不容易的了……在这个世界上,终究也只有她和自己在一起。
接着,她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还茫然无知的小外甥女身上。
“以后可得好好地修理你了~我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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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重拾美梦
“以后可得好好地修理你了~我的小可爱。”
夏露听不到艾格妮丝姨妈的咕哝,但是她本能地感受到了姨妈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于是她瑟缩着从姨妈的怀抱当中挣脱开来,回到了艾格隆的脚边,警惕地看着姨妈。
看到她可爱的样子,艾格隆简直忍俊不禁。
笑完了之后,他又禁不住有些怜悯起来。
“这么可爱的孩子,要是因此遭罪了,那也太可怜了……”
他剑术也非常了得,但正因为剑术超群,所以他深知那种从小要锻炼和练习的枯燥和痛苦。
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真的应该吃这份苦吗?往后在舞会上艳压群芳不好吗?
他心里深表怀疑。
可是既然艾格妮丝已经起了兴致,他一下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而这时候,爱丽丝也回来了。
因为刚才和妹妹的争吵,此时爱丽丝心情也不太好。
然而,当满心愧疚的她回到房间时,却发现艾格妮丝和陛下正有说有笑地站在一起。
而夏露则站在陛下的身边。
“姐姐,你回来得正好。”正当她还在思考应该怎么做的时候,反而是艾格妮丝先开口打招呼了,“我刚刚还向陛下提出了一个请求,陛下已经答应了。”
“什么请求啊?”爱丽丝有些吃惊,于是顺口就问。
“我……打算收夏露做徒弟了!”艾格妮丝指着自己最亲的外甥女,然后对着姐姐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爱丽丝顿时就睁大了眼睛。
毫不意外地,她想起了自己当年的陈年旧事——那时候,比昂卡,也是用这种漫不经心、又不容置疑的态度,当面说要收自己当徒弟的。
此时此刻一切宛如回到了从前,简直又激起了她的PTSD。
“不行!这怎么可以呢!”她立刻断然就拒绝了妹妹的提议。“夏露是个女孩子……她只要学会那些淑女应该学的东西就好了,根本不必浪费时间学习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那只会把她教坏的!”
“那您的意思是我已经被教坏了吗?”艾格妮丝笑着反问。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爱丽丝被呛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不过她还是坚持反对态度,“你和她那是不一样的,我们当初在流亡,一切别无选择,面对比昂卡的要求只能服从;而现在,我们有陛下作为靠山,又怎么需要她来抛头露面呢?以后等她长大了,只要纤指一挥,自然会有人帮她完成心愿的,何须要自己动手,那简直不成体统!”
看到爱丽丝焦急的模样,艾格隆不出所料,然后对着艾格妮丝微微笑了起来。
如果是过去,看到姐姐这么疾言厉色的样子,艾格妮丝肯定已经心怯了,不敢再坚持意见,不过今天恰好相反,看到姐姐这么着急,她反倒是有点小小的开心。
自己终于也可以让姐姐尝尝憋屈的感觉了……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正因为如此,她一点也不打算后退。
“如果万事都只想着靠使唤别人,那这种‘淑女’做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再说了,这世上坏人多得数不胜数,多一点防身的技巧总归是有点帮助的吧?”
说到这里,艾格妮丝又坏笑了起来,“如果姐姐是担心夏露以后自恃武力粗野无礼,那您可以多给她上上礼仪课嘛,那这样的话,她的生活不就更加充实了吗?”
爱丽丝没想到,一贯听话的艾格妮丝,居然这下子这么“能言善辩”起来了,一时间又有些错愕。
不过,对女儿的爱,还是让她坚强地寸步不让。
“不行,这是我女儿,怎么养育也应该我说了算……艾格妮丝,别任性了,你要是想要满足自己的师傅瘾,以后大可以用在你自己的儿女身上,不要拿我女儿来任性!”
这时候,看到妈妈和姨妈居然罕见地爆发争论,夏露也吓得脸色煞白,她忍不住抱住了艾格隆的大腿,仿佛是在本能地寻求庇护一样。
而在一旁目睹姐妹争吵的艾格隆,此时也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艾格妮丝是他的“宠妃”,爱丽丝则是他的地下情人,姐妹两个颇有种“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感觉,好像站哪一方都有些不对劲。
不过,这种难题,也是难不倒他。
他抓住了夏露的小手,然后一把提起她,仿佛是当做盾牌一样放在了自己的胸前,让她和自己四目相对。
而此时,夏露也正在委屈巴巴地看着艾格隆。
“陛下……”
“夏露,你的姨妈想要让你练习剑术。嗯……你大概不理解这是什么,我简单描述下,就是一种能让你保护自己和家人的东西,也包括我。”艾格隆笑着看着面前这个年幼的孩子,
“想不想保护我?”
“想!”夏露想也没想地就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的真情实感,让艾格隆心里极为高兴。
“如果要因此而吃些苦头,你愿意不愿意?”他又问。“这可是要好多年好多年的练习才可以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面对这么沉重的问题,刚才毫不犹豫的夏露,现在犹豫了一下,咬了咬手指。“有没有奖励?”
“有啊。”艾格隆点了点头,“你可以得到姨妈时刻的关爱和督促,也可以得到我的期许,你还可以因此磨练意志,成长为自信昂扬的人,而不仅仅是一个等着嫁人的深闺大小姐……”
后面的话,夏露听得似懂非懂。
但是很明显,她能够感受到,陛下是希望自己接受下来。
“那好,我要!”于是,她再度点了点头,在懵懂当中就为自己做出了一个决定未来人生轨迹的决定。
看着夏露点头之后,艾格隆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对她既鼓励,又寄予了期许。“很好,我相信,你早晚有一天能和你的姨妈一样厉害,甚至更厉害……十年后的你拿起剑的样子,光是想象一下就让人目眩神迷啊。”
说着说着,他大笑了起来。
他固然是开心了,但爱丽丝那就只能郁闷无奈了。
她很不甘心,但既然陛下发了话,那无异于是一锤定音,自己推翻不了。
于是,她凑到了艾格妮丝的身边,只能把心中的郁闷无奈,化作了怨念的眼神,瞪住了自己的妹妹。
面对姐姐的眼神,艾格妮丝并没有慌乱,反而是有些得意洋洋,仿佛自己获得了什么胜利一样——她似乎终于有一次违背了姐姐的意愿,并且占了上风。
“这下你满意了?折腾我女儿来报复我,亏你干得出来。”爱丽丝咬着牙,小声对妹妹说。
“您都摆明了要偷我丈夫,我还不能报复下吗?”艾格妮丝小声反问,“再说了……我也没有什么恶意呀,只是想要让她来传承我的技艺而已。”
那也能算你丈夫吗?别把自己看太重……这话到爱丽丝嘴边,却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毕竟太伤人了,她也不想太刺痛妹妹的心。
“那技艺又有什么好传承的,没了就没了吧。”于是,她只是皱着眉头抱怨了一句。
抱怨完了之后,她也知道,这事已经木已成舟,只是只能叹了口气,“别太折腾她了,让她差不多能够防身就行了。”
“这可不行。”艾格妮丝立刻摇头拒绝,“我做事从来都不喜欢半吊子,一旦开头就不能半途而废。再说了,她有这么好的天赋,我要是没教好,那岂不是丢了自己的脸?我一定要把她教得能比得上我才行……”
爱丽丝又瞪了妹妹几眼,但是发现妹妹完全不吃这一套,她这下也没有了办法。
理论上来说,她现在只是陛下的臣仆,而妹妹是陛下的“半妻”,虽然名义上是姐妹,但地位差了太多,妹妹真要耍横,她几乎是没有任何反制方法的。
所以,也只能咬牙吞下这枚苦果了。
我可怜的女儿……以后可有得你吃苦了。一想到这里,爱女心切的她,禁不住悲从中来。
“你就要这样报复姐姐吗?”她禁不住叹息,“那也没必要拿个孩子出气吧。”
“好啦,别苦着脸了,姐姐。”艾格妮丝反倒是又拥抱了一下姐姐,然后小声安慰了她,“我现在已经心平气和了,您可以做您想做的事情,只要别让我看见就行——这样您多少也能够抚平心里的怨恨了吧?”
艾格妮丝的话,让爱丽丝愣住了。
不到一个小时前,妹妹说过几乎同样的话,而且几乎是咬牙切齿说的,而现在,她却显得那样的心平气和,甚至还带了几分暗示和怂恿。
这么一看,她的“报复”只有这么一点点,真的已经很克制了。
一想到这里,爱丽丝的郁闷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羞愧,“谢谢你的大度……对不起,艾格妮丝,我,我太卑鄙了。”
“您确实卑鄙,但您是我所爱的卑鄙之徒,所以我可以接受。”艾格妮丝轻轻叹了口气,“这不是我大度,只是因为我爱您,不想看您在这个明明还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要以后在自怨自艾当中消磨年华……您想要偷窃我最珍视的宝物,那我就当没看到好了。”
说完这段饱含神情的话之后,她又苦笑着叹了口气,“不过,说到底,我也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管不了,所以干脆选择视而不见罢了。爱上自己要无条件服从的人,那真是一种苦刑!我劝您寻欢作乐玩玩就算了,千万可别去动了真情啊,那只会让您自己难受罢了——”
妹妹的告诫,爱丽丝当然心知肚明。
事实上,陛下到底有多么贪婪和任性,她比艾格妮丝还要更加了解太多了。
只不过,她其实早已经泥足深陷,眼下再说什么“抽身”,已经是无聊的妄想了。
今天妹妹能够这样“大度”地选择默许,已经算是她的意外之喜。
现在,她最担心的祸患(因为自己和陛下的私情导致姐妹两个反目成仇),已经自我消失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去想吧,至少在此时,死寂灵魂,可以找到久违的慰藉,原本已经灰暗荒凉的人生,多少还可以增添几抹色彩,这已经是自己莫大的幸运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妮丝,谢谢你。”她咬着耳朵对妹妹道谢,“你放心吧,我只求寻欢的慰藉,绝不会去再傻到追逐什么爱情了……我已经没有那份天真了。”
“真是个荒唐任性的姐姐呢,居然能若无其事在妹妹面前说出这种话!”艾格妮丝半是责备半是调侃地回答。
“所以一直以来你都敬错人了,傻孩子。”爱丽丝笑着回答。
“可就算如此我还是敬爱您,谁让我一直都这么傻呢?”艾格妮丝叹了口气,“现在要改也晚了,不如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继续下去吧。”
说完之后,她暂时抛开了姐姐,然后回到了艾格隆的身边。
“这个孩子,我先带走了!这几天就让她留在我这儿吧,你们两个先回去,我先好好给她打基础——”她用魄力满满的语气说,然后一把抱住了夏露。
夏露慌乱地挣扎着,然后哀求地看着艾格隆,仿佛是在请求陛下为她解困。
“唉,夏露,人要讲信用,记住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啊!”艾格隆只是摆了摆手,然后目送艾格妮丝拖着夏露远去,前往庭院当中。
果然是雷厉风行啊,说开始就开始。
不过,这样的话,岂不是又让两个人孤男寡女了吗?
艾格隆看向爱丽丝,而此时,这个俏丽又哀伤的贵妇人,正用微妙的眼神看着他。
“爱丽丝,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的艾格妮丝好像有点奇怪——”于是,他低声问。“你跟她说了什么吗?”
“她看出了一些端倪,所以我无奈之下,只能跟她说出我在……我在仰慕着您,陛下。”爱丽丝小心翼翼地回答。
接着,她将姐妹两个刚才争论的始末,转述给了艾格隆。
这时候才得知一切经过的艾格隆,禁不住又后怕又是瞠目结舌。
“她……她还真是……”最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这不是您教得好吗,陛下?一步步地让她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呢——”爱丽丝幽幽地回答。“如果当初我们在瑞士初见的时候,她知道她会有今天,怕是要直接拔剑跟您拼命了吧?”
“您说得好像自己没责任一样,这么说的话您也是帮凶吧?”艾格隆指出了事实。
“我当然是……所以我应该会下地狱吧。”爱丽丝老实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换了一副口吻,“您要不要去洗个澡呢?今天您应该有点累了吧——”
浴室?
这就是等于两个人“梦开始的地方”。
当时,也就是在这里,爱丽丝悄悄地跑进了浴室,勾引了在洗澡的自己。
当时他很尽兴,没想到还因此得到了一个女儿……
艾格隆看了看窗外,此时的艾格妮丝,正在兴冲冲地摆弄着夏露,好像是得到了什么心爱的玩具一样,对一切都宛如浑然未觉。
“互相报复,又互相深爱……你们还真是让人……”艾格隆先是付之一笑,然后又轻轻点了点头,“让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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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各司其职
既然已经有了艾格妮丝的“默许”,那么艾格隆自然就不再收敛自己贪得无厌的本性了。
面对爱丽丝的“盛情邀请”,他几乎没有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没过多久,他们就一起悄悄地来到了庄园内那宽敞的罗马式浴室当中。
温暖的热水在大理石浴池当中静静地流淌,因为此刻正值冬季,所以热水产生的白色水蒸气迅速地在浴室当中弥漫,让浴室当中多了几分朦胧的魅惑。
此时的艾格隆,正躺在浴池的边沿,惬意地享受着这份宁静和舒适。
而爱丽丝,此刻也靠在他的身边,身上除了一条浴巾之外,也已经不着寸缕。
就在去年,也是在同样的地方,也是在差不多也是类似的时间,艾格隆泡澡的时候,因为诬陷丈夫而被迫隐居的爱丽丝,悄悄地来到了浴室,用自己最后的“资本”,成功地得到了陛下的垂青。
而如此妩媚动人的贵妇人自己送上门来,再加上艾格隆早就暗自钦慕于对方的风姿,所以他自然就“笑纳”了这份送上门的大礼。
不过,当时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仅仅只有春风一度,爱丽丝居然就珠胎暗结了。
这对爱丽丝来说,既是一个意外,但也是一个“幸运”,她把自己第二个孩子当成了与陛下关系的“见证”,然后想尽办法把这个以特雷维尔家族成员的身份给生了下来。
到如今,时间虽然只过去了一年,但一切似乎都已经物是人非,埃德加流亡出国,彻底从爱丽丝的生活当中消失,而爱丽丝对他的记忆也在她有意为之之下逐渐模糊。
她的生活,只剩下了自己繁杂的工作、两个女儿,以及常伴在陛下夫妇身边的荣誉。
在这种既光鲜亮丽又见不得人的生活当中,她自己的想法也在潜移默化当中改变。
对她来说,陛下似乎已经成为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他是可以谈心的风雅朋友?是可以春风一度的情人?是必须要谄媚的主上?
他都是。
在两个人的关系当中,功利占几分爱意占几分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他是自己接下来要一生追随的人。
但愿一切都能够就这样暧昧地继续下去吧……只要这样就够了。
在弥漫的水蒸气当中,爱丽丝歪着头,看着年轻的陛下近在咫尺却又略微模糊的侧颜,然后满怀惬意地想。
被陛下接纳,被陛下信任,但若即若离地站在一边,不执迷于无谓的爱,只是尽心尽力地为他效劳——这就是她现在想要的“舒适区”了。
泡在浴池当中的两人,只是肌肤相贴,但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越轨之举。
这也是爱丽丝刻意为之的,毕竟,妹妹才刚刚对两个人的私情松口,结果自己第一天就直接在她的家里、在离她近在咫尺的地方“办事”,哪怕她自己也觉得“良心”太过于不安了。
——当然,这种做法,跟“掩耳盗铃”其实也差不多了。
不过,所谓的文明,不就是从一个个“掩耳盗铃”发展起来的吗?
而对艾格隆来说,虽然风韵迷人的贵妇人就贴在身边,但是他也没有那么急切,毕竟昨天就已经在她的住处,狠狠地体验过这份风韵了,他现在更享受此刻与她独处的宁静和惬意。
既然爱丽丝并不主动想要,他也就干脆一动不动了。
不过,爱丽丝毕竟还记得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差别,在短暂的享受之后,她一边紧贴在艾格隆的身上,一边拿起毛巾,温柔地在他背后轻轻地擦拭着。
贵妇人的温柔照顾,更加让艾格隆倍感舒适,而作为“回报”,他也轻轻地抚摸着爱丽丝的脸,以此来表示对她的谢意。
“陛下。”在服侍了一会儿之后,眼见艾格隆已经进入到了惬意享受的状态,爱丽丝趴到了他的耳边,然后再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过两天又要去见玛丽亚殿下了,您……您能允许我跟她说出我已经知情吗?”
这个问题,艾格隆倒是没有想过。
他原本想要爱丽丝保密,但是转而又想,这种保密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爱丽丝都已经知道了,那与其让玛丽亚疑神疑鬼玩什么猜谜游戏,不如让她们把话说清楚——反正,只要这件事上,爱丽丝站在自己这边,那就没关系。
“如果摊牌了,你有把握控制事态吗?”接着,他问。
“陛下,您放心吧,我不会闹出乱子来的。”爱丽丝似乎对此早已经胸有成竹,笑着回答了他,“就我观察,玛丽亚殿下虽然平常行事飞扬跋扈,但是她毕竟也不是一个没头脑的人,在至关重要的问题上,她当然知道怎么做对她更有利,不会乱发脾气的。”
艾格隆心想也是,于是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有把握,那就按你自己想法来吧……多一个像你这样的知情人,对她来说也许是好事。”
“那是自然。”爱丽丝倒是毫不谦虚地点了点头,“虽然您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很多事终究不能单靠蛮力的,与其等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再以蛮力解决,倒不如事前就防患于未然。而我就能帮到那位殿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爱丽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在眼下这种“坦诚相见”的情况下,她以这么骄傲的态度说话,却让艾格隆感到有些暗暗好笑。
恶趣味之下,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捏了一下。
原本自信满满的爱丽丝,突然察觉到了自己此刻所处的环境,顿时脸色又烧得绯红,然后用又抱怨又无奈的眼神瞟了艾格隆一样,仿佛在责备年轻的陛下如此荒唐。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碰到爱丽丝露出这种样子,艾格隆就有一种血脉贲张的刺激感。
他咽下了一口唾沫,然后重新故作严肃起来。
“那好吧,我就拜托你来防患未然了——平常人很难得到我如此信任,但你永远是例外的,夫人。”
虽然明知道艾格隆的话带着几分刻意,但是爱丽丝听后心里仍然有几分美滋滋。
说到底,世界上有资格“认可”她的人,也就只有这么寥寥几个人了。
既然第一步已经达到了目标,她接下来自然打算趁热打铁。
于是,趁着艾格隆此刻心情上佳,她又大着胆子继续问了起来,“陛下,您和苏菲殿下互相之间用情至深,所以愿意冒如此大的风险,做这么惊世骇俗的事,这我可以理解。但是玛丽亚殿下为什么愿意冒如此大的风险,却让我有些不解,明明她可以置身事外的……这是为什么呢?”
既然都已经跟爱丽丝交底了,那在这个小问题上,艾格隆也懒得隐瞒了。
于是,艾格隆就在爱丽丝的倾听之下,把苏菲姐妹当年和自己的“孽缘”讲述给了爱丽丝。
“真没想到,她差点成为您夫人……那岂不是说,她差点成为帝国的皇后了?”听完居然还有这种事之后,爱丽丝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她一直对皇后陛下愤愤不平,想尽办法挑衅。”
不过,她倒是也没有太意外。
毕竟,这才能够解释,为什么玛丽亚愿意冒生命危险干这种事。
“是啊……这一切真是令人意外,阴差阳错。”艾格隆也是唏嘘地叹了口气,“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否则我会考虑的——既然我注定娶不了苏菲,那我娶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那我还是更加庆幸您不知道,与特蕾莎公主喜结连理。”爱丽丝笑着回答,“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我的恩人,而且我认为,她更适合成为帝国的皇后……一直以来,她的努力和态度都有目共睹。”
话是说得这么“忠诚”,但在触及自己利益的时候,你不还是毫不犹豫地背叛她了?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
不过,爱丽丝说得倒也没有错,艾格隆同样也很喜欢特蕾莎,而且和特蕾莎结婚几年之后,艾格隆也很接受这个妻子。
虽然夫妻之间发生过几次激烈的争吵,但是责任都在自己一方,她已经足够努力,而且足够大度了。正因为如此,所以艾格隆对她反倒有几分歉疚心态——虽然该偷腥的时候还是要偷腥的。
如果自己娶的是玛丽亚,或者艾格妮丝,以自己的所作所为,难道夫妻之间就不会鸡飞狗跳吗?
才怪……
所以,眼下的所有风险,都是艾格隆自己造成的,他也愿意自己承担,他绝没有一星半点的“休妻”的想法,只是想要瞒着特蕾莎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而已。
爱丽丝注意到了艾格隆此刻脸上的阴晴不定,于是在沉默片刻之后,她又再度开口询问。
“既然玛丽亚殿下为您和苏菲殿下做出如此大的牺牲,那么想必您和苏菲殿下也会重重回报她吧?除了要为她修这样豪华的宅邸之外,您还打算怎样来奖赏她呢?”
这个问题,倒是让艾格隆有些意外。
他扫了怀中的爱丽丝一眼,然后还是做出了回答,“那我们当然不会亏待她的,苏菲已经说过了,以后等她掌权了,那么法国和奥地利之间的重大商业贸易和技术交流,都可以让她当中间人,我们都信得过她,而且可以让她从中抽取应得的报酬……”
虽然艾格隆的语气说得平淡,但是爱丽丝听了却不禁暗自咋舌。
毕竟,国与国之间的重大交易,数额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玛丽亚作为中间人,哪怕只是过一遍手,恐怕都能够空手接到从天空当中掉落的无数金币。
比如说,奥地利政府或者银行、矿山到巴黎市场上发行特别债券,单笔就能按照几百万几千万来计算,哪怕她只从这些交易中抽成2%-3%(这已经非常客气了),那一年都可以坐地分到多少钱?
“苏菲殿下果然慷慨,真是够意思了——”爱丽丝顿时佩服地点了点头。
不过反过来说,苏菲被打压太久,身边信得过的人本来也没几个,这个钱反正有人要赚的,不如交给妹妹,倒也没错。
一时间,她反而又有些羡慕玛丽亚了。
这位公主殿下,生平几乎没有什么建树,也没有什么好风评,但是就因为姐姐和陛下,结果就“躺赢”,再对比绞尽脑汁还差点败落的自己……真是世道不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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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陛下,玛丽亚殿下就算有这个特许权,但是她没有经商的经验啊,她肯定还是要找专业人士帮忙的吧?那个人是谁呢?难道是您器重的博旺男爵吗?”
“没错,苏菲在来法国之后,经过我介绍,悄悄见了他一面,然后她非常欣赏这位银行家,认定他是一个很好的合作者——”艾格隆点了点头。
“那我和博旺男爵也熟识,当初我们曾经打过很多交道,他还对我赞誉有加……”爱丽丝连忙说,“也许,我也可以帮到他们。”
这下艾格隆倒是没有答话了,只是垂下视线,微微盯了爱丽丝一眼。
自从他们夫妇雇佣了爱丽丝之后,一直以来,她都被委以重任,在特蕾莎重建宫廷的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是,因为工作范围所限,她也只把精力投入到本职工作上,极少过问宫外的事情。
而此时,她却好像在主动请缨,要干涉到宫廷外的事。
这不符合他一直以来把手下们“各司其职”、分而治之的初衷。
再者说来,爱丽丝常年呆在自己和特蕾莎身边,深知宫廷机要事务,她如果和宫廷外的势力牵涉太深,那反过来说,岂不是就会形成一个尾大不掉的利益集团?
即使他现在非常喜欢爱丽丝,但是一旦触及到他的“高压线”,他还是本能地就感到了戒备。
他不是怕爱丽丝会威胁到他,但是他厌恶被身边的人钳制——这会又让他想起自己幼年的时光。
“你好像问得有点多了。”不过,出于对爱丽丝的优待,他也没发脾气,只是淡然回答。
“连我这样完全依附于您的人,您也信不过吗?”爱丽丝立刻察觉到了陛下此刻突然的阴霾,于是她慌忙抱紧了艾格隆,然后急切地问,“陛下,我对您绝无二心,您能够感受得到的呀。”
“这不是信不过信得过的问题,而是我认为每个人应该各司其职,什么都想做,最后往往什么都做不好。”艾格隆摇了摇头,“除非你给个合理的解释——”
“那我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爱丽丝趴在艾格隆的耳边,然后悄悄对他说,“银行家都是不可信赖的,他们往往精明过头重利轻情,如果我和玛丽亚殿下交好的话,至少可以让她不会轻易被骗。我知道博旺男爵多厉害,所以我不会让他挖皇室的墙角……陛下,您难道希望让博旺男爵掌握那么多皇室机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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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推心置腹
“陛下,您难道希望让博旺男爵掌握那么多皇室机密吗?”
爱丽丝突如其来的问题,倒是让艾格隆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有道理啊!
博旺这个人已经和他合作了很久,尤其是在他登基之后,更是成为了他在国家金融领域的重要顾问和助手,艾格隆承认他绝对是个才能卓着的天才。他仅仅只靠着多年来经营的经验,以及自身对银行业的了解,就无师自通地看到了未来技术革命所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靠着这份远见卓识,他必将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帝国工业化进程的重要推手和“设计师”之一,名垂青史。
事实上,他现在已经在其中发挥不可或缺的作用了。
正因为如此,艾格隆一直都在刻意地笼络他,甚至直接把他封为了帝国的世袭贵族。
但是问题又回来了,博旺真的会永远忠诚于自己吗?
银行家都是以利益作为一切行动的准则的,而博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为了获得上升的机会,当初他选择了投机政治,重注支持波拿巴家族,然后获得了巨额回报;那么,尝到了甜头的他,难道在未来不会做出类似的事情吗?
说得直白一点,能投资波拿巴家族,那么他为什么不能投资其他的家族?
艾格隆可不会相信,单凭自己和他几次“推心置腹”的表演,就可以收服这个老狐狸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强如拿破仑那种惊世天才,在落入下风的时候,身边的亲信都出了一堆叛徒,更何况是自己?
不过,虽然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但是艾格隆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你说的这些,是有什么具体的根据吗?”他轻声问。
“就目前来看,博旺男爵正在为帝国尽心尽力地效劳,所以我并没有明确的依据来指控他。”爱丽丝立刻回答,“不过,我和他来往过那么多次,我了解他,他对您或许有尊重和敬佩,但绝无真正的忠诚,如果一旦他心里觉得背叛您是有利可图的生意,我认为他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
“如果只是想法的话,这并不是犯罪。”艾格隆叹了口气,“爱丽丝,难道你认为,在我身边,这样的人少吗?”
这也确实是艾格隆所面对的无奈了。
毕竟,经过大革命和之后一系列风云变幻的“洗礼”之后,法兰西人对“权威”的敬畏早已经被砸了个粉碎,什么国王皇帝,在他们眼中都不过是肉体凡胎而已。
普通人可能还会有点畏惧心态,但是上层的精英们,在经过几次“改换门庭”之后,肯定就没有几分忠诚心了。
正因为如此,艾格隆必须面对现实,一边牢牢稳控基本盘,一边和这些精英们“共治”,利用他们的才能来为自己服务。
指望他们对自己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他才不会这么天真。
所以,如果因为对方“可能背叛”自己,就真的把对方当成叛徒,那么他恐怕要把自己的内阁和议会都杀空了才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种人确实不少,陛下。但博旺先生和他们都不一样,虽然他行事低调声名不显,虽然他只是一位男爵,但是他的潜在破坏力,比任何一位将军一位亲王都要大,我相信您肯定能够理解这一点,他既然可以操纵巨款来帮助您,那也能够操纵巨款帮助别人。”爱丽丝继续对艾格隆鼓动,“请您不要理解错了,我绝不是在这儿危言耸听挑拨离间,我只是在明确指出事实,一个您心知肚明的事实而已——”
艾格隆顿时沉默了。
眼见如此,爱丽丝立刻继续说了下去,“博旺先生现在尽心尽力,但是这么厉害的人,您难道真的愿意让他掌握那么多的机密吗?甚至让他和玛丽亚公主过多来往……万一让他掌握了您最不希望泄露的秘密,那会是什么后果呢?陛下,请您三思啊!当初他能够背弃波旁王室,那么他就有可能对您重演一遍,而您应该防患于未然,让他绝不至于给您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害——陛下,您认为我的话有道理吗?”
面对爱丽丝的视线,艾格隆这下终于点了点头。
“有道理。”
他知道,爱丽丝鼓动如簧之舌,肯定有她的私心,但是作为身边的亲信,爱丽丝再怎么样,也比博旺这种人更加信得过一些。
让她来充当玛丽亚身外的“防火墙”,总是一件好事。
既然想到了这一层,所以他也就不再犹豫了。
“好吧,爱丽丝……不管你是临时起意,还是筹划已久,总之,我同意你的看法,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了,这样你满意了吧?”
得到了陛下的允许之后,爱丽丝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窃喜,但是这份窃喜,很快就又被她自己掩饰下来了。
然后,她露出了庄重的神情,重重地点了点头,“陛下,您放心吧……我不敢说我完全不谋私利,但是我对您,对帝国,都已经寄托了我的整个人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绝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艾格隆看着爱丽丝的神情变化,以及她郑重的承诺,给出的回应只是一个苦笑。
“爱丽丝,我不知道你这份承诺到底有几分真实,我也懒得去猜,总之,我愿意相信你,因为我很喜欢你。”接着,他埋首到了爱丽丝的怀中,然后无力地说了下去,“我品尝过失去的滋味,那简直糟糕透顶,所以我绝不想承受这样的打击。我不愿意失去我们彼此之间的温情,以及我们共享的小秘密。
我让你难堪过,但我也尽我所能地帮助了你,我自知我不是个好人,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你和我推心置腹。所以,以后如果你想要什么东西,直接跟我说吧,别显得好像一切都经过深思熟虑一样好吗?我想要一个更真实的你,陪伴在我身边。”
听着艾格隆的独白,爱丽丝既感到惊讶,又感到了一丝感动。
一直以来,陛下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现出了那种一切仿佛尽在掌握的强势,这种强势让他令人畏惧,充满了和臣仆们的“距离感”。
然而,在此刻,在两个人独处时,在他们彼此完全“坦诚相见”时,她才发现,在强势和傲慢的表面之下,原来还藏着一个少年人应有的虚弱和恐惧。
他在害怕失去我……光是想到这个事实,爱丽丝的心里就充满了异样的窃喜和骄傲。
但是,她同样也非常清楚,对一个君王来说,与“害怕”一体两面的,就是“严酷”。
他对自己寄予信任,那么一旦让他感觉到自己的信任被辜负,那么随之而来的就必然是酷烈的报复。
而这种报复,因为他早年的经历,会更加严重许多——简单来说,他最恨“失去”。
伴君如伴虎,就连开心时都不能忘了这一点啊……爱丽丝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她反倒是有点羡慕妹妹了,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努力就俘获了陛下的心,也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心机就稳坐了自己的位置,这是她永远学不来的。
不过,她也有她的“征途”。
完全把握了“主上”心理的贵妇人,这下子“反客为主”,像是哄小孩一样,把艾格隆搂在了自己的怀中,慷慨地让对方品味着自己。
接着,她用温情而且柔顺的语气,在陛下耳边,说出了他最想要听的话。
“陛下,我不会离开您的。无论您是一直高居皇座,还是因为命运的捉弄而不得不流落异乡,我都会一直一直追随在您身边。我用我和我女儿的生命起誓。
我现在借您的权势来抬高自己,固然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但归根结底,我也是在为了您着想……”
艾格隆知道,爱丽丝平时最爱女儿,她用夏露的生命起誓,足见她确实有多么认真。
“倒也没必要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是什么残酷的人。”于是,他反而笑了。
接着,他又从爱丽丝的怀中抬起了头来,恢复了之前的从容,“抱歉,让你见笑了。总之,我们今后好好相处吧,我们的日子还有很长。”
而这时候,爱丽丝却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艾格隆,然后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陛下,您在苏菲殿下面前,也是和刚才一样示弱表现的吗?”
艾格隆表情一僵,没有回答。
“难怪她对您如此着迷!不得不说,您确实很有一套啊,连我都被迷了神智、母性迸发,更何况是当时和您朝夕相处的她了……哎呀,想象一下,她大概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您唯一的救星了吧?女人在这种时候尤其敢于拼命。”
被爱丽丝这么一说,艾格隆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我那可是真情流露。”
“那就是真情流露的表演。”爱丽丝笑嘻嘻地回答,“不得不说,从结果来说,您成功了,而且大获全胜。”
艾格隆还想为自己申辩几句,但是他陡然之间回过神来。
眼下,自己和爱丽丝孤男寡女,而且几乎不着寸缕地躺在浴池当中肌肤相贴,这实在不是一个谈论“真情”的好时候——无论是对爱丽丝来说还是对苏菲来说。
既然不能谈,那就行动好了。
“夫人,诽谤自己的君王,这可是严重的罪行!”于是,他故作严肃地打算对方的调侃。
趁着在爱丽丝还没有笑场,他直接亲吻了过去,也让两个人之间既严肃又谐趣的对话就此结束。
弥漫的水雾气遮住了两个人的身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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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散完步之后的闲暇下午,玛丽亚接到了爱丽丝夫人前来拜访的通报。
这对她来说并不意外,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爱丽丝为了设计和修建宅邸的事,好几次前来拜访,征求她的意见。
虽然爱丽丝是特蕾莎那边的“亲信”,但不得不说,这段时间的相处,让玛丽亚对这位夫人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她端庄持重,绝无法国人常见的轻佻,而且以客观事实为重,从不对自己流露出额外的敌意,因此反倒让玛丽亚生出了几分尊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更重要的是,在离开奥地利之前,姐姐苏菲跟她提到过,当时苏菲在和特蕾莎吵架时,差点因为怀孕而穿帮,结果爱丽丝站了出来,帮助苏菲掩饰了过去,这才没有造成最恶劣的后果。
正因为如此,玛丽亚暗自对爱丽丝也心怀感激。
况且,在内心深处,她也希望这桩“奖品”能够早点落成,这样她好快点迁居过去。
毕竟,时时刻刻生活在特蕾莎的眼皮子底下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就等着跑去自己的地盘作威作福了。
很快,爱丽丝就被带到了玛丽亚的面前。
和往常一样,玛丽亚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招待了她,茶几上还放好了咖啡和点心。
不过,玛丽亚很快就注意到,这次爱丽丝夫人手里没和之前一样拿着一大摞的文件,而是空手过来的。
“夫人,您是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吗?”于是,她一边请爱丽丝落座,一边客气地询问了她。
“没什么,只是一件小事而已——”爱丽丝轻轻摇了摇头,“殿下,我只是来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而已。”
“约定?”玛丽亚一下有些模糊。
“您不记得了吗?”爱丽丝疑惑地看了下玛丽亚,“上次在面见皇后陛下之后,我们曾经私下交流了一番,您还有印象吗?”
她的表现是如此自然而且流畅,以至于让玛丽亚一瞬间就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她知道上次姐姐和爱丽丝谈过,但是姐姐好像也没提过什么约定,不过她也不确定到底是“没有”。还是姐姐忘记了。
于是,她故意模糊地做出了回答,“我……我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印象了,夫人,您不妨提醒一下我吧。”
“贵人多忘事,这也很正常的。”爱丽丝点了点头,立刻接受了玛丽亚的解释,“我当时问您是否怀了孕,您坚决否认了——”
玛丽亚顿时脸色一沉。
“然后我就说,您到底怎样我不管,只希望您自行把事情处理好,别让两位陛下和我们添麻烦,从现在来看,您倒是听取了我的建议啊……”
说完之后,爱丽丝的眼神,往玛丽亚的腰间看了过去。
爱丽丝故意用半真半假的话,就是为了刺激玛丽亚。
而玛丽亚果然就上当了。
“我没有怀过孕!之前只是身体不适,所以跑去外面散心了一段时间而已,您别多想了——”
“是吗?既然这么说的话,我可以相信您。”爱丽丝似笑非笑地看着玛丽亚,“但也许,怀孕的是另外一位玛丽亚殿下,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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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暗箱操作
“但也许,怀孕的是另外一位玛丽亚殿下,也说不定呢?”
爱丽丝看上去只是云淡风轻的一问,对玛丽亚来说却犹如惊雷一样,瞬间就让她的脸色一变。
不过,玛丽亚毕竟也算是见惯大世面了,所以她很快就把自己的惊慌掩饰了下来。
“我真不懂您在说什么?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她的语气已经变得很生硬,透露出自己很不高兴了。
然而,她的态度,却并没有吓唬住爱丽丝,毕竟此刻爱丽丝已经是看尽了“底牌”,所以她完全可以无视玛丽亚的任何表演。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我当然可以当作自己多想了,可是就在我们谈话之后不久,从奥地利却传来了一个令人惊诧的喜讯——您的孪生姐姐,结婚八年之后一无所出的苏菲殿下,突然怀孕了。这倒是对我产生了些许的启发……”爱丽丝一边说,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玛丽亚,“殿下,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时在我面前的人不是您呢?”
这单刀直入的凶狠一击,差点让玛丽亚给宕机了,她没想到精心策划的阴谋,居然会被一个看似娇弱体贴的贵妇人给抓了个正着。
“我真佩服您捕风捉影的联想能力,能够把完全不相干的事情都扯在一起。”玛丽亚冷笑了一声,然后拿起了咖啡杯子,试图掩饰自己此刻内心中的不安和惊慌。
然而她很快发现,杯子里的咖啡正在不断微微地摇晃着,激发出点点涟漪——这不是咖啡在晃,是她的手在抖。
紧张过后就是恼怒,玛丽亚不耐烦地将杯子又重重地放回到了碟子上,并且无视了飞溅而出的滚烫咖啡,然后怒视着明显有备而来的爱丽丝。
“够了!好好的下午,却被您这些疯话搅得我都没办法享受独处时光了!”接着,玛丽亚用蛮横的语气打断了爱丽丝的进一步“妖言”。
然后,她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起了桌上的铃铛,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召唤自己身边的贴身女仆。
叫人过来,当然不是为了收拾东西。
事实上,玛丽亚是想要叫女仆过来,帮忙一起把爱丽丝控制住。
控制住人之后,她再亲自去面见陛下,然后和他一起商量对策。
爱丽丝既然敢于来单刀赴会,那么她肯定也有她的后手,但是只要把人先控制住,其他的都好说。
至于要不要送这个胆敢背刺主人的贵妇人“上路”,那就要看接下来的后续了。
总之,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玛丽亚就已经从震惊当中恢复了理智,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好了相应的对策,可见她也确实在风浪当中成长起来了。
而爱丽丝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玛丽亚的表演,等到女仆的脚步声来到门口的时候,她才不紧不慢地出言。
“殿下,您慌什么啊?何必搞出这么大阵仗?我是奉了陛下之命来找您的——”
就在这时候,门被打开了,而女仆愕然发现,此时玛丽亚殿下正站在茶几边,面色阴沉,甚至有点气急败坏,而桌子上,则有大片咖啡的污渍。
“您真的没必要如此反应过度,殿下。”在片刻的沉默后,爱丽丝又继续说了下去,“我现在就在您面前,再怎么说也跑不了,您何不再给我一些耐心呢?请相信我,我对您绝无恶意。”
玛丽亚阴沉不定地瞪着爱丽丝,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发作,她只是转过头来,不耐烦地对女仆挥了挥手。
“来收拾一下桌子吧!”
虽然女仆对两位贵妇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冲突感到非常疑惑,但是长年累月积累的经验告诉她,有些时候,知道的东西越多,越会容易倒霉。所以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小心地擦拭了桌上的污渍。
趁着女仆清理的间隙,主人和客人都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看到玛丽亚虽然怒气爆发,但是顷刻间就做出了应对,而且还没有因为怒火上头就失控,爱丽丝其实也暗暗叫好,心想她确实是个有胆识有头脑的人,难怪能够干成这么大的事。
看来,平常再怎么飞扬跋扈,该清醒的时候还是不含糊。
等女仆收拾好之后重新退出房间,已经恢复冷静的玛丽亚,又重新地坐回到了沙发上,然后用阴沉的视线注视着爱丽丝。
“陛下之命?这是什么意思?您最好给我马上解释清楚。”
“那我我现在就给您解释——”
于是,爱丽丝就将自己怎样跟陛下点破此事、又是怎样得到陛下允许来见玛丽亚,一系列过程,都原原本本地说给了玛丽亚。
当然,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就省略过去了。
而在听完了爱丽丝的叙述之后,玛丽亚原本高度紧张的心情,顿时就舒缓下来了不少。
虽然在内心里她还是有点不太相信,毕竟这只是爱丽丝的一面之词,不过,爱丽丝所言,确实是最能够符合眼下情况——不然她也不至于胆敢一个人就跑到自己面前说出这么要命的事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且,她能够把事情说得这么详细,肯定也是陛下对她透露的信息。
“我可真没看出来您是如此厉害!居然一个人就把事情猜到了八九不离十!”于是,在爱丽丝说完之后,玛丽亚半是嘲讽半是敬佩地发出了叹息,“难怪居然连陛下都如此优容您。”
“陛下优容我,是因为我忠实地追随在他的左右,而且能够想尽办法地为他排忧解难,而这一次也不例外。”爱丽丝不慌不忙地回答,“况且,我这也算不上什么厉害,毕竟我只是旁观者清而已,像您这样能够以身犯险、而且还能够把事情办成的人,才是真正的厉害,我对您只能感到由衷的佩服。”
虽然明知道爱丽丝这是在故意拍马,但是玛丽亚听了还是不免有些得意。
“您过奖了,我不过就是骗骗几个糟老头子罢了,算不了什么本事——”说完之后,她又拿起了只剩下半杯而且已经冷却下来的咖啡,喝下了一小口,润了一下干涩的喉咙。
而后,她又想到一件事。
既然爱丽丝早就知道底细了,那么她刚才在自己面前的各种花式试探,岂不是在故意刺激自己?
一想到这里,她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您倒是真会摆弄人啊……难道看到我失态的样子,您会很开心吗?”
“您误解了,殿下。”爱丽丝连忙躬身向她致歉,“我们毕竟之前来往不多,所以我想要通过您的临场反应,看看您的性格和应变能力而已,请您千万不要误会,我绝对没有看您笑话的意思……”
瞧你这话说的,这不就是想要看我笑话吗……玛丽亚在心里暗骂。
不过,这时候她也没有心情跟爱丽丝吵架,于是她又换了一个话题,“那么您千辛万苦在陛下和我面前整了这一出戏码,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只是在尽我所能地为陛下效忠而已。”爱丽丝微笑着回答,“我之前帮助苏菲殿下掩饰过,但是以皇后陛下的才智,她在听到苏菲殿下怀孕的消息,不可能不起疑心的,所以我要提醒一下陛下和您,不要因为得意忘形结果露出了破绽——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暗中帮你们掩饰过去。”
“哈哈哈哈……特蕾莎,你倒是养了个好忠仆啊,一点犹豫都没有,就把你给出卖了!”闻言玛丽亚讽刺地大笑了起来。
然而,面对如此嘲讽,爱丽丝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尴尬,反倒是平静如常。
“皇后陛下对我是有知遇之恩,但我效忠的是陛下,是波拿巴皇室,我的职责就是帮助陛下维护皇室的安宁,这是我绝对不容动摇的原则。”接着,爱丽丝像是理直气壮地做出回答,“为了报恩,我尽职尽责地为皇后陛下效劳,并且完成了她交代给我的所有任务,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了不起,这就是我应该做的。然而,反过来说,当欺骗和隐瞒有利于皇室安宁的时候,我当然也会以同样的热情去做。在我看来,这没有什么矛盾的。”
虽然爱丽丝说得理直气壮,但是玛丽亚却并不怎么买账。
“这种话您在我面前当然可以随便说,但是在特蕾莎面前您敢说吗?说到底,您无非还是趋炎附势地攀高枝罢了。再说了,您所谓的‘有利于皇室安宁’,都是依靠您自己的判断,也就是说您随时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来定义什么叫皇室利益,这也算是什么忠诚吗?有谁需要您自己来决定如何效忠了吗?”
“您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以自己的判断来决定如何效忠。”被玛丽亚这么抢白,爱丽丝也不生气,反倒是心平气和地点了点头,“所幸的是,陛下认可我的这份自由,他相信我会一直追随他的。他欣赏我,认为我有这个资格。”
看到爱丽丝说得这么笃定,玛丽亚禁不住冷笑,但是爱丽丝却自信地任由对方嘲弄,而这份自信,反倒是让玛丽亚先绷不住了。
“除了效忠之外,您肯定还有别的要求吧,不然又何必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对我又是吓唬又是试探的……?”
“我跟陛下问过,您将因为您的功劳受到何种奖励?而陛下告诉了我,他会给您未来两国之间贸易和金融交易的特许权……”对此爱丽丝倒是也没有藏着,而是如实地做出了回答,“我请求陛下允许我参与其中,为您审核未来的那些交易,顺便为您保守机密。”
“呵!狐狸尾巴终究还是露出来了!”玛丽亚一听果然就炸毛了,“原来您是要来跟我抢钱的!凭什么?我的特权是我出生入死、蒙受屈辱换来的,您只凭动动嘴皮子,就想要跟我抢蛋糕?您真的想的好美!”
“也许您确实会因此而损失一部分利益,但是您可以从中得到的东西,却远比失去的更多。”看到玛丽亚气到了,爱丽丝却反倒鼓动了自己的如簧之舌,“殿下,您有陛下和苏菲殿下的眷顾,这是无可动摇的资本,谁的后台也没有您硬,这是事实。但是这个世界上,绝不是单靠后台就能够躺在金山上的,尤其是,您还需要安全地躺在金山上。您并非法国人,也没有可信的关系网络,您涉足到这些台面下的交易,难道不是在授人以柄吗?您要和我国最狡猾的一群人打交道,还轻易地将自己最致命的弱点暴露给他们,难道这不是在冒巨大的风险吗?别忘了,之前有多少血的教训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丽丝的劝说,犹如是一盆冷水,浇醒了盛怒中的玛丽亚。
理智告诉她,爱丽丝的话好像有道理。
自己手握“金脉”,而且拉帮结派,但真正信得过的人却没有,轻易就可能把自己的那些黑幕把柄都送到别人手上。
如果没有特蕾莎的话,她倒是不怕,但问题是这些黑幕如果被捅到特蕾莎手里,那么自己搞不好还真的又要吃大亏。
特蕾莎就如同高悬在她头上的利剑,既让她恨得牙痒痒,却又让她提心吊胆无可奈何。
上次是塔列朗帮忙,但塔列朗眼看也活不了几年了,要是以后再被特蕾莎抓住,那恐怕真的就很难脱身了……一想到这里,玛丽亚顿时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不管是不是爱丽丝,她确实需要一个(或者一群)幕后代理人。
但是,真要让她眼下对爱丽丝深信不疑,那也是不可能的,她对这个贵妇人并不了解,只是隐约当中听过一些有关于她的事而已。
从那些传言当中,这位爱丽丝看似娇滴滴的,但着实是个狠角色。
而玛丽亚现在也切实地感受到了爱丽丝真正“发威”时的压迫力和感染力。
“我爱财是因为我喜欢奢靡,想要花天酒地,那您爱财是为了什么呢?我看您平常也挺简朴的啊?”于是,她故意问。
“我并不是那么爱钱,但我想要为我女儿织网……一张能够让她留在帝国最顶尖层面上的网。”爱丽丝如实地做出了回答,“要实现这个目标,钱和关系,一个都不能少,而您……您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环节。”
玛丽亚对爱丽丝的回答略感惊讶。
虽然没有什么根据,不过她信了。
“真是个好妈妈啊,您的女儿们懂事后会为您感激涕零的吧……”玛丽亚点了点头。
接着,她陡然又笑着问。
“那么,你们上过床吗?她们是不是陛下的女儿?老早我就想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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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可敬可畏
“那么,你们上过床吗?她们是不是陛下的女儿?老早我就想问了……”
玛丽亚的问题,顿时让爱丽丝陷入到了尴尬当中。
按理来说,她应该否认,可是在她刚刚营造出的“坦诚相见”的气氛里,说谎好像又有点不合适。
再说了,说谎又有什么意义呢?玛丽亚和陛下那样亲密的关系,她如果真想要知道的话,总有办法从陛下看出一些端倪的。
不过,就算说“实话”,那也要选择性地说实话。
“我们,确实……确实发生过一些不宜宣扬的事。”于是,在尴尬地沉默了片刻之后,爱丽丝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不过,那些事都发生在我和丈夫彻底决裂之后,也就是近期才发生的……我没有脸面自吹自擂说自己是一个贞洁烈妇,但是至少我尽了我作为妻子的义务,我绝没有主动背叛过我的婚姻,只有等我对一切心灰意冷之后,我才下定决心去寻找婚姻之外的快乐——感谢上帝和陛下,我找到了。”
虽然爱丽丝的辩白,听上去有些怪怪的,但是玛丽亚听着却能接受。
毕竟,法兰西的贵妇人如果只是私下里找一个情人的话,好像真的称得上“收敛”了。
尤其是,玛丽亚从之前的风言风语当中,也听说过她的丈夫埃德加是怎么对待她的。
不过,纵使能够理解,但她的心里肯定还是非常不舒服的。
和艾格妮丝一样,在她内心当中,早已经把艾格隆当成了自己的归宿,本来就对艾格隆的风流浪荡心里不爽的,这一下证实了自己又多了个“姐妹”,自然免不了怒气上涌。
她要是不生气,那反倒奇怪了。
“这么说来,您自认自己并无亏心之处咯?”玛丽亚冷笑,忍不住出言嘲讽。“好一个洁白无瑕的贵妇人啊,偷窃了自家女主人的丈夫,却还能够理直气壮地为自己找各种借口辩解!”
“我没有偷窃什么,我只是侍奉陛下,尽了臣仆的义务,顺便为自己未来注定一片死灰的人生,寻找一点慰藉而已。”爱丽丝不慌不忙地回答,“我没有向陛下索求任何名分,也绝不打算跟任何人炫耀我和陛下的私事,我甚至就连和陛下幽会也是偷偷摸摸的……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吗?”
“如果想要找慰藉,那为什么偏要找陛下而不去找别人?还不就是趋炎附势!何必说得如此委屈。”玛丽亚皱起了眉头。
“我承认这确实有点趋炎附势,不过,我也不是为了权势什么人都贴的,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爱丽丝微微一笑,“如果我只想爬上君王的龙床,当初波旁王朝在位的时候,我有的是机会进宫,也有的是机会像许多人那样,围在老国王或者王太子身边勾引他们,可是我没有这么做。非但没有,我还主动远离了宫廷,选择嫁入到一个支持波拿巴家族的家庭,让自己因此差点前途尽毁……诚然事后证明这是我做了一件大蠢事,是我被外貌和才情蒙蔽的双眼,但反过来也足以证明我绝非是您想象的那种人吧?”
说到这里,爱丽丝也骄傲地抬起头来,看着玛丽亚,“如果陛下不是令我欣赏钦慕,那么哪怕他真的统治了整个世界,我的裙角也不会向他抬高一寸的。这一点我倒是有自信。”
爱丽丝的话,让玛丽亚一下子堵得无话可说。
因为她之前确实也没有听说过爱丽丝有过什么绯闻。
如果是普通贵妇人,说这些话可能会被她看做是自卖自夸,但是看着眼前这位风姿绰约的爱丽丝,玛丽亚也相信她真的办得到。
现在都能够有如此风貌,如果是几年前的话,真想要勾引波旁家的色胚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然而她真没干,反倒是宁可和自己看上眼的人结婚,就此远离宫廷。
所以现在她说自己很挑剔,还真有这个资本。
而且,爱丽丝的话,还让玛丽亚也隐隐间感到了一种共鸣。
她自己也贪财好利,挥霍成性,跟在艾格隆身边也算得上是“趋炎附势”,但是反过来说,也只有在能够折服她的人面前,她才有兴趣去“趋炎附势”。
什么巴伐利亚国王奥地利皇帝,她看都懒得看一眼,就算把金山丢在她面前,她也只会“呸”一声然后转身就走。
正因为如此,她反而能够理解爱丽丝的心境,心里的怒火,也因此消弭了几分。
而且,玛丽亚已经看出来了,再继续指责或者嘲讽下去,也完全没有了意义,她完全动摇不了爱丽丝半分,更别说让对方失态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脸皮厚,而是因为她极度的骄傲和自信,甚至有自己一套世界观,根本就无视了外界的眼光。
而且,因为婚姻已经彻底破裂的缘故,她也根本不会把所谓的“名节”放在心上,想要摧毁她的自尊,让她跟特蕾莎一起气急败坏“破防”,难度居然还要更高几倍。
再说了,尽管对艾格隆的风流浪荡很生气,但是木已成舟,她生气也没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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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女儿们呢?”接着,她又问,而这一次的态度要缓和了许多。
“她们都是特雷维尔家族的孩子,和陛下没有任何关系。”对于女儿们,爱丽丝以一种看似清晰、实则含混的态度敷衍了过去。
她不想让玛丽亚知道芙兰的真实身份——一方面她信不过玛丽亚,另一方面,她也不愿意让自己和陛下之间的秘密被另外的人知道。
就让这个小女儿以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方式长大吧……也许对她来说也是好事,毕竟,“皇帝的私生女”,说出去可能还真没有“德·特雷维尔小姐”这个名号响亮。
“既然是特雷维尔家的小姐,那有家族庇护您还用担心什么呢?现在特雷维尔家明显已经在复兴了,您的公公现在在北非可是炙手可热,人人都传言接下来陛下准备让他当元帅呢……”玛丽亚疑惑地问。
她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个,爱丽丝的眼中就闪过了一丝愤恨。
“哼,我才不打算靠这家人,我永远也不会再去求他们了!”刚才还是云淡风轻的爱丽丝,现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答,“为了让家族的头衔和财产都能够保留,将军居然乞求陛下开恩,让他收养了埃德加的私生子!一个野种,堂而皇之地成为了这个家族的继承人,而我的女儿什么都没有,她从小身边的一切都是别人的。
我从来没有贪图过特雷维尔家族的财富,如果我真的贪图这些的话,我当初根本就不会嫁给家道中落的埃德加,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他们不能这么对待我,也不能这样对待我女儿!好,既然他们家做得这么绝,那我还要顾念什么夫妻情分吗?现在除了名义上是特雷维尔夫人之外,我与这个家族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也绝不会跟他们讨要任何一丝一毫的帮助。既然他们这么瞧不起我女儿,那我就要让他们见识下,他们错过了人间最璀璨的珍宝!而且是完全有我,一点一滴雕琢出来的珍宝,我会做到的!”
玛丽亚静静地听着爱丽丝这咬牙切齿令人战栗的宣言。
一片真心被错付的郁愤,以及长期积压的怨恨,再加上对女儿的爱,混杂在一起,已经化为了爱丽丝心里无法解开的执念,她就是要憋了一口气,向特雷维尔侯爵证明,自己和自己女儿到底能做到什么,以此来打他的脸。
这种汹涌澎湃的意志力,虽然无形无质,但是却让玛丽亚感到凉飕飕的。
做这个女人的敌人一定会很可怕……她心想。
而在获悉这些隐秘之后,她隐隐之间,却又对爱丽丝产生了些许的同情和钦佩。
同情她的遭遇,又钦佩她在逆境之下想尽办法翻盘的意志力。
她虽然和姐姐苏菲样貌不同,但是在精神上却好像有点相似。
“这下我倒是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挤进来了,明明可以袖手旁观的……”看明白这一切之后,玛丽亚像是豁然开朗一样,眼睛亮了起来,“您是憋了一口气的啊……”
“那您又何尝不是憋了一口气呢?如果不是不服气的话,很难想象您会做出这种不要命的事。”爱丽丝笑着反问,“想必,您现在还对自己没有成为皇后而耿耿于怀吧?”
这个问题,让玛丽亚略微有些尴尬,然后又闪过了一丝恼怒。“他连这件事都跟你说了吗?”
“陛下也不是拿这个做谈资,他告诉我,只是希望我能够理解您的所作所为而已……”爱丽丝连忙为玛丽亚辩解,“而我确实对您改观了。一直以来,我只以为您飞扬跋扈,无事生非,整天给皇后陛下找不自在,但现在才知道,原来您也是事出有因。”
说到这里,爱丽丝突然又话锋一转,“不过,也请您不要把我的这番话,理解成我支持您去对付皇后陛下。恰恰相反,无论是出于报恩,还是出于维护皇室和谐的动机,我都不能在您越界的时候袖手旁观,我必须要维护皇后陛下的权威和尊严,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们虽然私下里会有合作,但一码归一码,原则上的问题,我还是会继续坚持的。”
“呵!他倒是找了个好管家!这两头都讨好起来了!”玛丽亚顿时就来气了,忍不住瞪了爱丽丝一眼,“您别以为您靠着陛下就可以两面逢源了……真要碰到什么事,最终倒霉的还是您!特蕾莎也不会容忍您这样首鼠两端的。”
不过,她的威胁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爱丽丝依旧不为所动,“陛下如此聪慧过人,是非曲直他都会看得明白的,只要我完成他的任务,忠诚地履行自己职责,那么他就会给我应有的评价。纵使一时不得已让我受委屈,但终究他会补偿我,所以我根本不怕您作妖——我反倒是要劝您还是别太任性了,毕竟陛下欠您再多人情,也不可能无限制地容忍您胡作非为……就算他欠您一大笔人情,但您多少也得替他着想吧?这才是长久相处之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个婚姻破碎的弃妇,倒是跟我上课讲起什么长久相处之道了,真是稀奇……”玛丽亚反唇相讥。
只不过,她也知道,爱丽丝所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现在这么嘲讽,也只是出于习惯性的嘴硬而已。
面对她的嘲讽,爱丽丝只是选择含笑以对。“如果错不在我,那失败我也可以坦然面对,我希望您以后也能够和我一样问心无愧吧——”
如此油盐不进的爱丽丝,倒是让玛丽亚没辙了。
她只能下意识地拿起咖啡杯,试图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焦躁。
但是她很快发现,咖啡早已经被自己喝完了,面对空空如也的杯子,她反倒是更加不爽了。
“唉……您虽然难缠,但也是可敬可畏。”片刻之后,她终于摊了摊手,放弃了和爱丽丝对抗,“如果我是皇后的话,我也会重用您的。”
“如果是您当皇后的话,我大概会躲在我妹妹身边,然后靠她来当靠山吧……”爱丽丝似乎对这个问题早就考虑过,所以立刻就做出了答复,“毕竟,我可不敢成为您喜怒无常之下的牺牲品呀……再说了,同时侍奉两位皇后,那也太累了。”
这个玩笑,让玛丽亚简直哭笑不得。
“您倒是有机会再见她的。”最后,她只能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而后,她也不再言语,只是和爱丽丝相视一笑。
刚才的争吵和愤怒,好像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毕竟,说到底,根本不在乎所谓“名分”的爱丽丝,和她本就没有什么竞争关系,她反而非常乐意看到特蕾莎身边的亲信暗中和自己私通款曲。
“好吧,爱丽丝……算您通过我面试了……”最后,她刚才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然后半眯着眼睛,慵懒地长舒了一口气,“陛下想要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总之我没意见。”
看到她卸下了戒备的样子,爱丽丝也明白,自己总算是压住了傲慢跋扈的玛丽亚公主。
这可真不容易啊!但总算还是实现了。
“您不会后悔的……”她从容地站了起来,然后向玛丽亚行礼,接着悄然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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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83)孤身为王
1848年3月的某一天
“殿下……殿下……快醒醒吧……”
朦胧当中仿佛来自于天外的声响,以及身体微微的摇晃感,把芙宁娜从沉睡的梦乡当中,渐渐地召唤了起来。
她微微睁开了眼睛,但是碧蓝色的双瞳里却是一片模糊,大脑因为宿醉之后的疼痛感,而显得有些麻木,所以一时间丧失了信息的处理能力。
片刻之后,她才终于渐渐地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此刻的她,正穿着一身厚厚的宫裙,还佩戴着象征统治者的绶带,却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一个精心雕琢的仿佛如同艺术品的水晶酒杯,正歪歪扭扭地倒在旁边的沙发上,它里面残留的酒液,把珍贵的地毯染出了一片猩红。
正在身边摇晃自己身体唤醒自己的人,是从小在她身边伺候照看她长大的女仆长莉娜女士。
而她,此刻正用着责备的眼神,无奈地看着自己。
“啊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在接收到了一切信息之后,芙宁娜迷迷糊糊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真亏您还能问出来呢,现在是下午四点了,您从午餐之后就喝醉躺在这里……”年长的女仆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太荒唐了,您这样怎么能尽好自己的责任呢?”
又来了……
身边人的责备,让芙宁娜原本就隐隐作痛的脑袋,现在更加疼了。
我怎么……突然就得到这份责任了呀?她禁不住扪心自问。
1847年底,法兰西皇帝之母,前皇后、现帕尔马女大公路易莎溘然长逝,结束了她传奇的一生,也结束了母子之间持续多年的恩怨纠缠。
在她在世时,法兰西就已经和奥地利私下里达成了协议,让波拿巴家族的皇室成员来继承这个小小的帕尔马公国,而这个协议,也在一系列国际交涉之后,得到了列强的承认。
于是,等到她去世后,皇帝陛下按照之前对母亲的承诺,把自己钟爱的长女(名义上)芙宁娜公主,派去继承了母亲遗留下的公国。
于是,前一刻还是法兰西公主的芙宁娜,眨眼间就成了一国之君——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意大利邦国而已。
虽然父亲和祖母之间关系不和,但是芙宁娜倒是和祖母关系不错,多年来也几次三番从祖母那里得到馈赠。
所以,对于奶奶留下的这份珍贵“遗产”,她当然满怀感激地接受了下来。
她带着一大群随从和护卫,告别父母亲、兄弟姐妹和整个庞大的法兰西宫廷,乘坐火车来到了东南边境,然后沿着祖父曾经远征的脚步,越过了高耸的阿尔卑斯山口,来到了如诗如画的北意大利平原,最终在帕尔马停了下来。
经历了盛大的葬礼和公式化的悲痛之后,芙宁娜正式戴上了大公的冠冕,成为了这个小小邦国的统治者。
没有任何人质疑她的统治地位,也没有哪个野心家会有兴趣打搅她的邦国,她只需要在父皇的荫庇下,安安静静地享受自己轻易得到的遗产就行了。
这个公国虽然不大,但它有逶迤蜿蜒的河流,有美丽的葡萄园和芳草地,有祖母精心修缮保管的舒适宫殿,还有她留给自己的庞大艺术品珍藏,可以说,一个少女想要有的东西,她都已经轻易拥有了。
完完全全地属于她。
在历史书上,她会以“帕尔马女大公芙宁娜一世”之名,挤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难道这还不够吗?
在来之前,芙宁娜原以为这够了,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这完全不够!
从辉煌璀璨、珠光宝气的巴黎和枫丹白露宫廷,来到这个无人注意的小小邦国,这里没有那些热闹辉煌的场面,也没有各种流行的时髦玩意儿,没有世界博览会,没有已经建好和规划中的各种宏伟建筑……什么都没有。
在短暂的兴奋劲过去之后,她很快就对自己统治的邦国感到了厌倦。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被父皇流放了。
按理说来,奶奶去世前留下了汗牛充栋的图书馆,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遨游书海读个够;她还可以把自己的精力都投入到治理这个小小国家里面,祖母在死前也写了不少遗稿,提醒她各种注意事项。
然而,年轻的芙宁娜公主,却根本不想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
她要的是宏大,热闹,刺激的东西。
而这些东西,渺小琐碎的文书工作,是完全无法满足她的。
况且,在离开法国之前,父皇就已经给她配了一个秘书班子,并且让她把首席秘书任命为了首相,全面接管了公国的政府,并且按照一个法国官员那样来处理各种事务,根本用不着芙宁娜来操心。
治理国家?
交给首相他们去办就好了。
安抚民众?
交给首相他们去办就好了。
接待使节?
交给首相他们去办就好了。
总之,初来乍到的芙宁娜公主,就以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履行了自己身为“统治者”的职责,完全可以称得上“懈怠”了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公主殿下的懈怠,目前倒是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反感。
对民众来说,他们的新大公如此年轻,只要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嗜好,贪玩一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有谁能对一个才刚刚16岁的孩子要求什么呢?
而且她还长得如此漂亮可爱(这一点更重要),轻易就能让人原谅。
对于首相和一群公国官僚来说,大公管得越少自然越好,首相只需要接受来自法兰西的命令,自然就可以把公国治理得井井有条,不需要公主殿下出手。
芙宁娜抛开了这一切,过起了随心所欲的生活,要么在自己的宫殿里,让随从们陪她玩着各种时髦的纸牌游戏,要么就流连在剧院里,欣赏一幕幕戏剧。
实在闲得无聊的时候,她就让人打开酒窖,然后痛痛快快地喝个酩汀大醉——奶奶庞大的遗产里,还包括了一个精心打理的酒窖,里面装满了帕尔马最好的葡萄园每年最好的产品,数量多到足够她在里面游泳了。
于是,在继承王位三个月之后,芙宁娜又度过了自己宿醉的一天。
这种“废人”般的生活,如果上父皇母后知道的话,肯定少不了责骂,然而眼下她在千里之外的帕尔马,自然也不是那么怕父母亲的唠叨。
不光不怕,她还有点想念。
有时候在睡梦当中,她甚至还会梦回到自己仍旧生活在那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宫廷里,和自己的亲人、朋友以及“敌人”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宿醉的头疼,以及心头的惆怅,让芙宁娜突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
“莉娜,我想回家!”她对女仆喊了出来。
“家?”女仆挑了挑眉毛,“殿下,这里就是您的家了。”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芙宁娜不管不顾地瞪了她一眼,“我说的是爸爸妈妈!我想要回去看他们!我要回家!”
“别任性了,殿下……”女仆无奈地叹了口气。“您才刚刚挑起重担,就抛下国家跑回巴黎,皇后陛下会怎么评价您呢?”
“母后……”
芙宁娜想了想,最后打了个寒战。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的她,深知母后的脾气。
母后向来是个极度认真的人,一直都把身为皇族的“义务”看得很重,而且一直在以身作则,践行着皇后应有的规范,在国内可谓是有口皆碑。
如果自己就这样抛弃国家跑回家,父皇可能出于溺爱还不会说什么,但母后肯定会把自己痛骂一番,然后再把丢尽家族脸面的自己赶回来的。
所以……所以当初为什么就要兴冲冲地答应这项条约呢?芙宁娜满心悔意地想。
“我……我还可以反悔吗?”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了身边的女仆长,“比如,可以让父皇再选另外一个孩子来当大公……”
“殿下,我劝您还是不要再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女仆长用严肃的面孔,告诫着自己的主人,“您要以什么理由来向两位陛下提出要求呢?难道您要承认自己无能,然后希望弟弟或者妹妹来取代自己吗?这种话哪怕您说得出口,皇后陛下也绝不会容忍的……”
也是啊,被妈妈听到了还是免不了被一顿毒打……然后还是会把自己扔回来。
绝望,完全的绝望——这就是芙宁娜现在的感受。
她已经发现了,摆在自己面前的是完全的死路,根本就找不出任何的逃脱办法。
难道自己的美好一生,就要困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小的公国里,成为这座荒凉宫殿的囚徒了吗?一想到这里,芙宁娜顿时悲从中来,差点要哭出来了。
看到公主殿下如此颓丧的样子,一直板着脸的女仆,也禁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您也不必如此伤感,殿下。”她放软了语气。“在离开巴黎之前,陛下曾经告诉我,如果想家的话,您可以回家看看。”
“什么?”芙宁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父皇!爸爸!爸爸果然还是爱着我的……”
一想到自己能回家,芙宁娜几乎差点喜极而泣。
然而,迎面而来的又是一盆冷水。
“不过,陛下另外还交代过,您刚刚践祚,需要让国民熟悉您,而且一上台就跑回家,难免会惹人物议,有损于您的名声。所以,他说至少要一年之后,您才能够提出申请回国探亲。”
“一年……”芙宁娜眼中的亮光,顿时就消失了。
才三个月就这么难熬,那么一年的话,天知道会怎么样……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这是父皇的口谕,那么她就只能遵从——从小父皇在她心中,就是威严而且不可违抗的存在。
一想到自己不得不一个人呆在这个宫殿里,握着这个烫手山芋不能松手,只能等着时间到了才能离开,她就感觉到一阵难受。
而且,就算能回家“探亲”,父皇和母后肯定也不会让自己呆太久的,顶多一两个月就会把自己赶回来了,那时候自己又得在这里憋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想到这里,芙宁娜心里更是沉痛。
她打量了一下桌上的酒瓶,发现它好像已经被喝干了。
“再给我拿点过来吧……”她下了命令。
“殿下,您今天已经喝得够多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然而女仆却没有遵守这个命令。
“我就要喝!”芙宁娜脾气顿时上来了。
“您最近的所作所为,我一直都看在眼里,非常心痛。”女仆正色看着芙宁娜,“如果您再这样任性的话,那我也只能写信给陛下报告了。殿下,您已经年纪这么大了,不能再让父亲天天操心了……”
女仆的规劝和威胁,让芙宁娜的怒气顿时消失了。
她知道,自己的女仆长一边照顾她,但也负有监控和规劝的职责,她说要给父皇告状,那真不是开玩笑的。
于是,她只能如同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
看到她如此颓丧,反倒是女仆心疼她了。
于是,她又改变了语气。
“其实,您回不了巴黎,但您可以把您在巴黎的朋友们请过来玩啊?想必,他们也会很有兴趣来享受这一趟异国旅途吧?”
“也对啊!”芙宁娜顿时就来了精神。
原本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是啊,自己现在是“一国之君”了,想要宴请朋友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想要观剧就观剧,想要划船就划船,父皇母后也管不了……
她越想越是兴奋,然后暗淡的眼睛又重新焕发起了神采,仿佛现在就忍不住要去写信了。
最先该邀请谁呢?
这个问题她心里自有答案。
然而,就在这时候,外面伺候的女仆却走了过来,传达了首相大人求见的消息。
虽然无心政务,但是芙宁娜也知道应该尊重自己的首席助手(兼背锅侠),于是,芙宁娜很快就整理好了衣装,召见了自己的首相。
“您求见我有什么事情吗,首相阁下?”一见面,芙宁娜就摆出了貌似端庄的样子,问自己的首相。
“殿下,发生了一些非常恶劣的不幸事件。”首相先是向芙宁娜躬身行礼,然后用略带紧张的语气,向着芙宁娜公主报告。“刚才我们收到了电报报告,在巴黎发生了动乱——不过事态似乎在控制范围内。”
“什么?”芙宁娜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除了巴黎之外,伦巴底和罗马也发生了动乱,而且声势越来越大。”首相用尽量镇定的语气,继续向芙宁娜报告,“这些地方,离我们近在咫尺,也许很快就会传导到我们这里……也许现在就有乱党在向我们这里涌来。”
“乱党!”芙宁娜从刚才的惊讶当中清醒了过来。
宿醉后的迷迷糊糊,也被这个惊天消息给击碎了。
她原本端庄的表情,更是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她的公国,她的富贵生活,她的太平梦,居然要在烈火当中摇摇欲坠?
这,怎么可能?
这,又怎么允许?
她咬着牙,气急败坏地一跺脚,然后拿起自己手中的权杖,狠狠地敲击起了祖母给她遗留下来的精美的办公桌。
“让公国全面戒严,不允许任何乱党靠近!”接着,她用高亢的声音,冲着自己的首相怒吼,“谁若造反,死刑!死刑!统统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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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84)机不可失
“公审暴君芙宁娜!”
“打倒镇压人民的刽子手芙宁娜!”
“斩首法国侵略头子芙宁娜!”
狂风暴雨的呼喊声,淹没了草草搭起的刑台。
在刑台之下,一群群衣衫褴褛的民众,正以愤怒到狰狞的表情,仰着头狂热地呼喊着。
而他们的目光,都汇聚在刑台之上。
刑台的中间,矗立着一根木柱,柱子上有一个五花大绑的少女,少女衣着华丽,面容姣好,有着令人心醉的美貌。然而,此刻的她却已经泪流满面,似乎在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感到极度的恐惧和悲伤。
就在她面前不远处,矗立着一个刚刚制作好的断头机,这个不祥的机器虽然做工简陋,却在清晨的阳光下散发着松木的芳香——虽然这完全无法安慰到落难的王女。
在少女惊恐的视线下,高高的木架犹如是张开了血盆大口,上面高悬的铡刀就像是吃人的格格巫,正沉默地反射冰冷的阳光,随时等待着咯吱作响落下的那一刻。
而那一刻,似乎已经为时不远了。
身为这个小小公国的统治者,芙宁娜公主从登基的那一天起,就过着花天酒地的奢靡生活,挥霍着原本属于全民的财富,丝毫不顾贫民们饥寒交迫的苦痛。
更有甚者,在公国的人们响应意大利各地革命的春风开始起来反抗时,她毫不犹豫地在第一时间发布了最严厉的镇压命令,用自己帕尔马的军队以及自己从法兰西带来的卫兵,凶恶地对群众进行了血腥镇压,造成了严重的流血伤亡。
而且,她对意大利人民的“血债”,是世代相传的。
1796年,正是她的祖父,带着饥寒交迫连军饷都凑不齐的法兰西军队越过了阿尔卑斯山冲进了富饶的意大利平原,然后都灵、热那亚、米兰、弗洛伦萨……一个个闻名遐迩的富饶城市都落入到了法国人的兵锋之下。
在给意大利人带来“独立”的同时,拿破仑和他麾下的大军毫不留情地洗劫了这些城市,他用贪婪的铁腕从富饶的北意大利搜刮了一大笔财富,完成了他个人的原始资本积累。
在他自鸣得意的“征服”当中,有多少无辜的意大利人的血泪在悄然落下?
而今天,个人的血债,祖宗的血债,都将在这个少女暴君身上,血债血偿!
平民们推举出的临时法官,在刑台上用慷慨激昂的语气,宣读了他们曾经的君主的种种罪状,而他每宣读一条罪状,台下就会响起一阵愤怒的呼喊。
这些呼喊声汇聚在一起,犹如怒涛一样冲向刑台上无助的少女,而她除了流泪之外,已经再也没有了抵抗之力。
此情此景,似乎和1793年巴黎的图景一模一样。
因“革命”而诞生的皇帝,又何尝想到,在半个世纪之后,他未曾见过一面的孙女儿,又会成为革命的血腥牺牲品?
很快,临时法官宣读完了罪状,而接下来,就是简短的宣判了。
判决显而易见——
“死刑!”
随着这个简短的词语,群众先是一阵静默,然后在片刻之后,迸发出了更加整齐的欢呼。
“死刑!”“死刑!”
无论男女老少,同时都在重复着这个简短有力的词语,仿佛它有什么魔力一样。
一个统治者享受着无与伦比的权力和富贵,而当民众的怒火喷发而出的时候,ta也将承受火山喷发的恐怖,甚至有可能因此被烧为灰烬。
十分公平,不是吗?
在临时法官宣判之后,两个义军士兵解开了芙宁娜身上的绑缚,然后一人一边架起了她的肩膀。
接着,他们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毫不留情地地拉着芙宁娜,向着那吃人的妖魔机器走去。
而这就将是她人生的最后几步路了。
知道这一点的芙宁娜,剧烈地挣扎着,然而她孱弱纤细的身躯,又怎么可能能够匹敌身强力壮的战士呢?
很快,她就被拖到了机器下方,然后被强行地压着跪了下来。
“爸爸!妈妈!快来救我啊!我不要死啊!”已经泪流满面的芙宁娜,几乎声嘶力竭地呼唤着,期盼着来自于远方的奇迹。
然而,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奇迹又怎么可能发生呢?
少女的呼喊声,被潮水般的欢呼声所淹没,没有人听得到她在说什么,也没有人在乎她临死之前的遗言。
很快,她被迫把头放在了木制的平台上,纤细修长的脖子也随之露了出来……
而就在下一刻,高悬的铡刀开始缓缓滑动,接着在极短的时间内,它靠着地心引力所带来的重力加速度所拖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没有什么巨响,只是宛如西瓜被切开的一声清音。
一颗美丽,高贵,有着无限美好的青春年华的头颅,就这样带着无比的不甘,和她纤细的身躯分离。
在掉落在地的那一刻,她幽蓝的眼眸当中,仿佛还能够看到台下民众们那“大仇得报”般的狂喜面孔……
……………………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啊!啊……啊!!”
芙宁娜公主,惊恐地喊了出来,然后睁开了眼睛。
她剧烈地呼吸着,全身冒汗,宛如是被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鱼一样。
“啊……”一边呼吸,她还在发出惨叫。
“殿下,您怎么了?”就在这时候,卧室的门打开了,接着,女仆立刻走到了公主殿下的床边。
看着从小照看自己长大的女仆长,此刻的芙宁娜感觉她好像比任何时刻还要亲切。
接着,她一把抱住了女仆长,宛如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呜哇……”
“又做噩梦了吗,殿下?”看到芙宁娜公主这副模样,女仆长心疼地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抚摸了她的背。
最近几天,公主殿下的睡眠质量非常不好,而她当然知道原因。
从几天前开始,一股暴乱的风潮似乎席卷了整个西欧,从巴黎开始,欧洲各个城市都发生了激烈的动荡,民众起来示威抗议,甚至筑起街垒,以此来向他们头顶上的君主们做最激烈的反抗。
而帕尔马这个偏远小邦,似乎也在悄然之间被卷入到了这股恐怖的风潮当中。
在短暂的间隙当中,伦巴底和罗马几乎都发生了动乱。
帕尔马北部的米兰城,群众们集会,高呼民族和自由的口号,势要推翻他们头顶上的哈布斯堡帝国的统治;而在帕尔马南部的罗马城,这座千年古都和永恒之城,人们也同样拿起武器蜂拥般冲到了街道上,宣称要推翻教会的腐朽统治,要建立一个共和国,重新拾起罗马人曾经的荣耀。
一南一北的动乱,小邦帕尔马被尴尬地夹在了中间。
同样来自于外国的邦君芙宁娜,又怎么可能不成为这团民族烈火的目标呢?
在米兰罗马的动乱消息传达到帕尔马之后,原本就已经心怀不满的民众,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原本就对路易莎这个哈布斯堡公主的统治不甚满意了,而这个来自于波拿巴家族的公主,在几个月的统治时间里只顾花天酒地,自然也不可能给他们带来多好的印象。
于是,各种同情革命运动的流言在帕尔马的城市和乡村当中快速流传,甚至在街道上还有不少人到处散发和张贴煽动革命的传单……
此情此景,自然让芙宁娜和她身边那些来自于法国的近臣们极度惊恐。
在收到了暴乱消息之后,芙宁娜公主立刻就对公国首相下达了全国戒严的命令,而首相也忠实地执行了她的命令。
只不过,芙宁娜毕竟只登基了三个月,她的首相也是刚刚才履职上任的,他们根本做不到有效掌控整个邦国,他们只能利用尚且忠诚的公国部队、以及法兰西人组成的卫队,一起退守帕尔马城,至于城外广阔的乡间,暂时只能发布安民告示之后就听之任之了。
面对这样的形势,芙宁娜自然充满了恐惧。
一生当中活得优哉游哉的她,何曾见识过这种场面?
所以,尽管还没有发生暴民攻打帕尔马这样的悲惨场面,但是她已经濒临精神崩溃,几乎每天都噩梦连连。
“殿下,没事的。现在情况还没有太过于糟糕……您不必如此紧张。”女仆一边芙宁娜,一边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小心地递给了芙宁娜公主。“您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我被拉到了断头台上,他们要把我抓起来血债血糖……”激动的芙宁娜,甚至连话都说不太清了,她只顾着瑟瑟发抖地抱着女仆,向她发出任性的命令,“快,让爸爸妈妈快来救我!带我回去!我要回家!呜哇……”
对于主人的任性,女仆也只能无奈地发出了叹息。
“还没到那个地步,您真的不必如此忧心的。公主殿下,您虽然身处外邦,但请您永远别忘记了,您是拿破仑大帝的孙女儿,陛下的女儿,您理应拿出与您血脉相称的勇气和担当……”
“随你怎么说!我才不要为了这个鬼地方送命呢!”芙宁娜大吼着打断了女仆的话,“我要回家,我要死在爸爸妈妈身边!”
“还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女仆只能再度发出叹息。
其实,她对芙宁娜的劝说,并不是空口白话地给她画饼而已。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巴黎的动乱并没有失控,波拿巴王朝依旧稳固地统治着帝国。
既然近在咫尺的法国岿然不动,那么帕尔马人在发动暴乱之前,也会想到接下来要承受的后果——毕竟,如果一位法兰西公主如果在此受害,那么天知道有多少人要为她陪葬。
她相信,没有那么多人会把所谓的“民族自由”和“正义”看得比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事实也证明了她的判断,在这几天里,虽然事态越来越紧急,从罗马和伦巴底传来的坏消息越来越多,甚至据说教皇和教廷高层都已经跑路避难,但是帕尔马城本身倒是并没有发生什么大型动乱,依旧还算是平静。
只是这种平静到底还能持续多久,那就不好说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现在唯一的期待,就是帝国政府尽快从动乱当中恢复正常,然后快速调兵前来镇压,解救芙宁娜公主。
但,这一切真的来得及吗?
接下来真的会发生芙宁娜噩梦中的那些惨剧吗?
她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一点,不管怎么样,她有义务成为公主殿下身前最后一道防线,只有踏着自己的尸体才有人能够伤害到公主殿下——这就是她的职责所在,而她已经准备好了履行这份职责。
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让她从小照看长大的孩子,拿出她血脉当中应有的勇气来,面对命运所赠予的一切。
“殿下,请坦然一些吧。”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痛心,和常年陪伴的期许,她庄重地劝说着自己的小主人,“您出生在皇室,您从小享受着太多的荣华富贵,您甚至在十几岁就成为了一国之主,命运对您已经是格外垂青了。而现在,当命运女神赠予您灾难的时候,您也应该拿出您应有的骄傲,坦然地面对她——殿下,您赢的已经够多了,您不能只在您赢的时候才接受命运。我请求您,别为您的祖父、父亲和您自己丢脸,请……请尽快成长起来吧……”
说到最后,女仆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激动的哭腔。
而这番话,让芙宁娜登时默默无言。
接着,在两个人的拥抱当中,一切又重归寂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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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在枫丹白露宫当中,也是一片焦躁和繁忙的迹象。
自从巴黎发生动乱之后,皇室和帝国政府迅速拿出了那些早就准备好的预感,快速地部署和调动,尽自己一切努力,试图将动乱扼杀在萌芽当中。
这不是帝国和自己桀骜不驯的首都的第一次较量,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不过即使如此,动乱的规模似乎还是超过了帝国政府的预计,因而多了几分吃力和措手不及。
好在最终,在经过了一系列的调整和增兵之后,巴黎终于大体上归于了平静,虽然在些许残存的街垒旁边还有零星的枪声,但这座首都又重新回归到了它的主人手中。
即使如此,在枫丹白露的宫廷当中,还是没有欢庆,只有凝重和忧虑。
从巴黎开始席卷欧洲的风暴,并没有多少减弱的迹象,眼下整个欧洲似乎都在摇摇欲坠。
这是一场莫大的危机,但同时似乎也是莫大的机会。
在皇帝陛下的书房当中,帝国皇帝的亲信们济济一堂。
“从意大利传来的消息,并不让人乐观。”在众人的注视下,皇帝陛下开口了,“尤其是在罗马,教皇已经带着教廷出逃,一个共和国似乎将会诞生——”
“那我们应该怎样对它?”皇太子殿下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应该扼杀它——”站在旁边的夏露,突然开口了。“此刻教皇肯定无比地渴望外界的帮助,如果陛下出兵拯救他们的话,您会得到整个天主教世界的祝福……而接下来您可以趁势控制罗马——这是个好机会,陛下,机不可失!”
“说的很好,夏露。”看着自己年轻的亲信,陛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在这样的动乱时刻,我们需要这种决断力。”
也许是数年之前已经积累了“经验”的缘故,如今年方20岁的夏露,美丽的面庞上充满了自信和昂然的斗志,一头金发也在闪闪发亮。
“我们能够快速组织起一支军队吗?”接着,他的目光落到了一身戎装的特雷维尔元帅身上。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在东南边境上一周内集结两个师,然后随时待命,陛下。”元帅给出了陛下想听的回答。
“那就一周吧——”陛下点了点头,做出了最终的裁决。“我现在就给撒丁王国发布照会,让他们允许我国军队过境。”
“我们先去搭救一下芙宁娜吧……此刻她一定非常紧张。”夏露又提出建议。“她已经几次向国内求援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派出先遣队去帮助她!我可以带队。”
当夏露提到女儿的时候,陛下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但是很快,父亲的情感就让位给了皇帝的气魄。
“不,不必自乱部署,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她是我女儿,她必须做到她应该做的。如果她没有那份本事,那么这就是她应得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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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85)一意孤行
“不,不必自乱部署,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她是我女儿,她必须做到她应该做的。如果她没有那份本事,那么这就是她应得的命运。”
眼见皇帝陛下这么说,其他人顿时沉默了,书房当中,凝重而又压抑的气氛比刚才要更加浓烈。
芙宁娜公主仅仅只离开了宫廷几个月而已,她可以说是在场的人们亲眼看着长大的,此刻看到她陷入到险境当中,自然人人心里都不好受。
毕竟是兄妹情深,眼见父皇都发话了,皇太子殿下还是有些迟疑,想要为妹妹再争取一下。
可是,就当他想要动嘴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夏露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仿佛是在劝阻他一样。
虽然不太明白夏露的用意,但是皇太子还是选择了沉默和忍耐。
就这样,这一场御前会议,在压抑的气氛当中悄然结束,带着皇帝陛下的命令,特雷维尔元帅马不停蹄地乘坐列车赶往了巴黎。
他将前往陆军总部,然后协助已经年迈的陆军大臣苏尔特元帅,紧急调动军队前往边境集结。
一支军队的调动,并不仅仅是让士兵穿上衣服带着武器走到指定地点这么简单的事,它还牵涉到了大量后勤物资的调配,以及各个建制单位的行军路线,等等一系列复杂的工作。
也只有这样,军队到了目的地之后才能够随时进入战斗状态,而不是变成一群乱哄哄的散兵游勇。
牵涉到的人数越多,工作量就会随之以指数方式膨胀。
刚才元帅在陛下面前夸下了海口,要在一周时间内将两个师集中在边境随时待命,这个时间可以说已经相当紧迫了,容不得他有半点拖延。
作为陛下的心腹爱将,特雷维尔元帅在陛下的扶植之下,十几年来连连升迁,隐隐然之间已经成为了帝国陆军第二号人物。
虽然权欲很重的苏尔特元帅一直都对他有所防范和掣肘,但是到了现在,由于苏尔特元帅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不得已渐渐地退出了一线事务,所以现在执掌帝国陆军日常事务的就成为了特雷维尔元帅。
现在,在危机到来的时刻,他也必须证明,陛下没有看错人,自己配得上这份信任。
当然,这项工作虽然千头万绪,但也不至于说是盲人摸象。
多年来,陆军在和平时期制定了大量的紧急动员计划,帝国境内逐步成型的国营铁路网,也一直和陆军密切合作,在紧急事态甚至可以由陆军相关部门直接接管,以配合军队或者物资的调动需求。
所以,只要从总参谋部的保险柜里找到相应的紧急处理预案,特雷维尔元帅马上就可以在巴黎通过刚刚铺开的电报系统来号令全军执行计划了。
不过,干涉意大利和进军罗马,注定不会是一场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为了不惊扰各大国,两个师已经完全满足需要了,所以他只需要把边境附近的驻军先行集结起来就可以了。
根据陆军内部拟定好的总动员计划,如果面临着更大的危机,如果再给他一个月时间准备,他有信心能够在国内各个征兵点、预制武器仓库的配合下,快速动员出数十万人的军队,再加上国内的常备军,他将顷刻之间成为一支规模接近百万人的庞大军团的最高指挥官,这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见的恐怖力量,甚至比当年拿破仑皇帝所指挥的空前规模的征俄军团还要大一倍。
只可惜,现在他还没有机会体验这种“快乐”。
但是他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他一定会体验到这种感觉,完成一个军人所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誉。
自信满满的特雷维尔元帅,带着激动不安的心情前往了巴黎,而他亲爱的孙女儿夏露,此刻却还停留在枫丹白露宫。
她正站在走廊边,出神地看着窗外。
而皇太子殿下,此时正站在她的旁边,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夏露,你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劝说父皇啊?”他小声问。
“您是想要为芙宁娜殿下再争取一下,对吗?”夏露没有立刻回答问题,反而反问了他。
“当然,她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能看着她身处危险而置之不理呢……?”皇太子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您的意思是,作为父亲,陛下却对亲生女儿置之不理咯?”夏露又反问。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皇太子连忙摇头为自己辩解,“父皇怎么可能不爱女儿呢?只是他身负国家重任,考虑问题的时候,自然不能以亲情为优先……”
“既然您知道这一点,那您在大家面前继续提意见又有什么用呢?”夏露微微笑了起来,“陛下都已经说了置之不理,那就不可能改口了,这时候您在大家面前唱反调,要么就是陛下冷血无情,要么就是您太不识大体,您希望旁人怎么想?”
“……我……”经过夏露一提醒,皇太子也恍然大悟。
倒不是他的智力想不到这些,只是身为长兄,听到妹妹遇险,此时方寸已经乱了,一下子也很难再去想那么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谢谢你的提醒。”片刻之后,太子恢复了镇静,只不过,他的脸上却还是残留着万分的忧虑和不舍,“我还是考虑不周了。”
“一直以来,您都没有真正直面过危机,考虑到这一点,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毕竟,在暴乱开始之后,您坚定不移地站了出来,指挥近卫军平定了暴乱。”夏露安慰失落的太子。“全国人民都会赞颂您在这几天的功绩。”
当然,这也是她故意夸大事实而已,在巴黎发生暴乱之后,皇太子殿下确实参与平叛,不过具体负责指挥的是近卫军两个师长,以及巴黎城防司令,他只是作为名义上的总司令负责督战而已。
不过,作为一个还不到20岁的少年人,他在危机当中能够拿出这份胆略和行动力,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没有给爷爷和父亲丢脸。
“别这样恭维我了。”面对夏露的夸奖,皇太子既得意,又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完成了分内之事而已,想要做到更好,我还有太多要学习的了。”
“您很担忧妹妹这是好事,要是您连妹妹的死活都完全不顾,那我倒是会对您敬而远之了。”眼见皇太子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夏露又继续说了下去,“我只是希望您注意下方式方法而已,绝没有要阻拦您的意思。”
“怎么,你还有别的办法?”皇太子略微有些吃惊。
“我的办法,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夏露笑着反问。
皇太子立刻回忆了刚才的御前会议,然后记起了夏露刚才的发言。
“怎么,你真要搞一支先遣队?”他随即大吃一惊。
“如果您愿意帮助我的话,我想我很快就能够组织起一支队伍,不需要太多人,一两百人足以,然后立刻动身。”夏露回答。
尽管她说得仿佛云淡风轻,但是她的神情却十足的严肃,完全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皇太子殿下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他没办法“摇人”,而是,父皇刚刚已经在御前会议上已经否决了夏露的提议,然而夏露却好像完全没当回事,还在惦记着搞她那个什么先遣队。
“父皇刚刚已经拒绝了你的提议——”他提醒夏露。
“我当然知道,我可没聋呢~”夏露白了他一眼。
两个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相互之间已经非常熟悉,与其说是君臣倒不如说是朋友,而且皇太子的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宽厚,所以夏露在他面前说话就非常随意,没有那么拘谨,而皇太子也一直不以为忤。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追问。
“陛下否决我的提议,但是那只是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能表现出被私情所动摇的样子,他并非不挂念芙宁娜殿下。”夏露小声地跟皇太子分析,“如果我真的私下出马,然后去救援到了芙宁娜殿下,那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责备我?”
顿了顿之后,她又话锋一转,“而且,芙宁娜殿下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她脾气是有点……嗯,骄横……但我们之间的交情也那么深了,某种程度上,我也是把她当做自己妹妹看待的,既然如此,当她落难的时候,我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作为陛下的臣仆我服从陛下的命令,但作为她的朋友,我要带人去救她,这并不矛盾吧?”
这当然很矛盾了……
皇太子殿下听后简直哭笑不得。
不过,他的心里也因此生出了一些暖意。
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在为妹妹而担忧。
虽然他并不相信那些起来造反的暴民们,会真的把自家妹妹怎么样(毕竟才登基三个月,能有什么仇恨呢?),但是秩序极度混乱的情况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可不想赌妹妹的运气。
“你从没有去过意大利,又不熟悉当地的情况,真的能把事情办好吗……”思索片刻之后,他又提出了质疑。
“这个您倒是不必担心了,当初跟着芙宁娜公主一路前往帕尔马的人不少,我随便找几个人过来当向导不就可以了吗?而且,到了那儿之后,她还给我写了不少信,甚至还图文并茂,跟我炫耀她刚刚到手的公国……所以我虽说远在千里之外,但对那儿已经挺熟悉的啦。”
说到这里,夏露突然又笑了出来,“对了,就在不久之前,她还给我写信,邀请我过去玩,陪她解闷呢……想来她在那里也呆得挺寂寞的吧?这么说来,我应邀前去做客,好像也名正言顺不是吗?”
皇太子听后愣了,接着更加是哭笑不得。
“她写给我的信都还没有那么多!”最后,他只能小声抱怨了一句。
这种轻松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夏露的表情很快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殿下,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每拖延一分钟,都也许会让事态更加恶化。我请您赶紧来配合我,挑选您身边最可信、最精锐的扈从来和我一起行动。”这时候夏露又提醒了他,“您放心吧,如果陛下追究起来,我会自己来承担一切责任的,绝不会给您添麻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然而,皇太子殿下却只是摆了摆手,然后郑重地看着夏露。
“夏露,你一直都从未让我们失望过,一直如此,你是我们所信赖的人。所以我相信你,而且愿意尽我所能地帮助你。况且,你是在帮我搭救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有脸面去装作置身事外呢?如果父皇真的追究的话,那也应该是我来承担责任才对。况且,如果我身边的人去哪儿了我都不知道,那岂不是更加可笑和无能吗?”
夏露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皇太子殿下显然已经下定决心,继续侃侃而谈,“好了,我们不必再争论什么责任的归属了,现在还是大事要紧,确保芙宁娜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我会召集人手的,你赶紧去准备吧,我们先瞒着父皇,等你出发之后我再告诉他。”
就这样,夏露的“独走”,突然之间变成了两个人私下里的联合行动。
在政治上这也许不太合适,但是比起从小一起相处的亲情,这种“不合适”也没什么可在意的了。
在谈妥这一切之后,夏露刚刚准备暂且跟皇太子告辞,却发现,太子殿下突然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夏露,我难以用语言形容我此刻对你的期待和感激……我知道你为了我妹妹冒了多少风险。”皇太子用充满感激和尊重的视线看着夏露,“一直以来,父皇对你的偏爱,我们人人都有目共睹,也许有些人会感到嫉妒,但我从没有为此感到过冒犯或者不适,因为你就值得如此。在我心中,没有哪个同龄人能够和你一样,既才华横溢,又高洁清澈……我也许可以成为君王,但绝对无法和你一样耀眼,我请你务必要保重自己,因为我们永远需要你。”
皇太子真心实意的感激,让夏露听了既得意又感动,为了掩饰自己的感动,她失声大笑了起来。
“您果然是诗人的儿子,真会说话呢。”
面对夏露的调侃,皇太子只是笑容以对。
两个人在微笑对视之后,夏露轻松而且从容地提起裙子,向着太子殿下行礼。
“等帕尔马的事情完了,我会随军先去罗马看看,所以大概要一段时间后才能再见了。请保重,殿下。”
“该说保重的是我,夏露。”皇太子殿下注视着那犹如阳光般灿烂的金色长发,然后低声回答,“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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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未婚妻
1832年的日历悄然往前翻动,转眼间就来到了早春的时光。
虽然气温依旧不高,而且在建筑的屋顶上还能够看到几团残雪,但即使如此,人们也已经可以在那些翠绿的嫩叶当中,找到几分盎然的春意。
就在这乍暖还寒的春日之下,艾格隆和特蕾莎,以及他的母亲路易莎,三个人一起来到了周围芳草茵茵的凉亭当中,一边呼吸着户外的清新空气,一边欣赏着周围乐团少女们的演奏。
热闹祥和的气氛,让母子之间原本紧张的关系缓和下来了几分。
不过,他们母子两个,并不是今天宫廷的主角。
实际上,占据今天“C位”的,是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位客人,正是来自于梅克伦堡-什末林公国的海伦妮公主。
在不久之前,艾格隆受到了自己的姑妈奥棠丝王后所托,帮自己的堂兄查理亲王寻找一位“门当户对”的亲事,以维持门楣。
而在听说此事之后,玛丽亚主动请缨,把这个差事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虽然任性傲慢,但她终究还是个靠谱的人,在揽下差事之后,她就发动了自己娘家和外祖母家的关系网,最终在一番运作之下,真的为年轻的亲王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未婚妻子。
接着,在长达几个月的私下沟通和接触(主要是为了谈妥交换条件)之后,梅克伦堡-什末林家族终于点头,认可了这一份婚约。
再接着就是按照王室们之间古老程序的走流程了,法国的使节前往公国,然后以隆重的礼节,迎接了公主殿下和她身边的随从一起来到了法国境内,最终来到了枫丹白露宫廷当中。
而艾格隆也很给她面子,在听到了她到来的消息之后,他发动了自己全家人,以及宫廷的全班人马一起迎接这位远道而来的公主殿下,算是摆明了接纳她为自家人一员的态度。
此时,这位公主就恭恭敬敬地站在皇帝夫妇面前。
这位名叫海伦妮·冯·梅克伦堡-什末林,今年芳龄十八岁,身材不高而且身形有些纤瘦,一头黑色的长发,正怯生生地站在众人的注视之下。
不过,虽然看上去娇弱无力,但是从她低垂的目光之下,倒也能够看出几分隐藏的刚强。
在人们的注视下,她带着略微的紧张,然后恭恭敬敬地屈膝向艾格隆以及特蕾莎行礼。
“皇帝陛下,皇后陛下,我十分感激命运的指引,把我带到了你们的面前,祝您们万事顺遂。你们拥有一个美丽的国家。我……我虽然之前从未来到过这里,但我从见到它的第一眼就深深地爱上了它,并且深切地希望自己将来能够为这个国家略尽绵薄之力,帮助您实现人民的福祉。”
看得出来,她有些紧张,法语也不是很流利,所以说起这番套话的时候有些磕磕绊绊的,不过正因为她这样表现,所以反倒是让她展现出了几分真诚。
作为一个联姻对象,这已经是上上之选了。
艾格隆知道,在原本的历史线上,1830年,奥尔良家族篡夺王位成功,奥尔良公爵成为菲利普一世国王,而他在成为国王之后立刻就为自家的王太子费迪南找结亲的对象,结果经过一番类似的运作之后他找到了这位来自于梅克伦堡-什末林公国的公主。
也就是说,在原本的历史线上,海伦妮公主一度就是法国太子妃,后来太子英年早逝,她的儿子就成为了奥尔良王室的继承人(巴黎伯爵)。
眼下,这位怯生生的小姑娘身上,看不出多少母仪天下的气质,不过在原本的历史线上,这位公主倒也称得上“贤妻良母”,在朝野当中评价都颇为不错。
哪怕后来1848年革命当中奥尔良家族失去了王位,但是她也没有受到多少攻击,安然带着孩子和家人们流亡外国。
而现在,艾格隆把“太子妃”变成自己堂兄的未婚妻,这也算是他对得起这位堂兄了。
带着些许的唏嘘,艾格隆用庄重而又温柔的态度,走到了公主的面前。
“亲爱的海伦妮公主,请您相信,对于这一桩婚事,我和您一样感到意外。不过,既然这是上帝的旨意,那么我们就应该以最谦逊的态度接受下来。我和我的家人们,都十分欢迎您的到来,而且您今后就是我们的家人之一了——
虽然这只是我们的初次见面,但我能够断言,您是一个温柔慈悲、谦逊善良的人,像每一个传统的德意志女性一样虔诚于自己对上帝和家庭的义务。我们法兰西是一个喧闹浮华的地方,但我相信您一定可以为您的丈夫和未来的孩子们留下一方安静的净土。而且,我跟您保证,您的未婚夫,我的堂兄,他是此刻欧洲最优秀的王子之一,这绝不是我的胡乱吹嘘,以后在相处的时候,您会感受到的,我只请您为他留下您最真切的爱和温柔,这就够了。”
海伦妮公主一动不动,以庄重的态度接受了艾格隆的祝福和嘱托。
事实上,她也是在借机观察这位年轻的陛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是1814年生人,虽然艾格隆只比她大两三岁而已,但是她其实早就听说了艾格隆那些如雷贯耳的事迹,在那些传奇事迹当中,这位年轻的罗马王,一直是以勇敢、张狂甚至残酷的形象示人的。
而现在,当真正和他面对面的时候,她在艾格隆的身上丝毫没有看到的盛气凌人,更没有那种嗜血的残酷,反倒是优雅随和,简直像个诗人。
而皇后陛下,同样也美丽优雅,气度不凡。
能够和这样的夫妇相处,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太难过……她的心里顿时卸下了大石。
毕竟,作为一个异国远嫁而来的公主,又只是亲王的妻子而已,她在宫廷里的位置肯定是相对边缘化的,如果以后碰到的苛刻的君主,那日子可就难过了。
艾格隆并不知道少女心中所想,在和海伦妮公主打了招呼之后,他转过头来,向自己的堂兄使了个眼色。
而此时,亲王也一直在看着自己的未婚妻,一贯机智敏捷、心思活络的他,此刻似乎有些迟钝,甚至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不过很快他如梦初醒,立刻就来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在堂兄过来之后,艾格隆伸出手来,向海伦妮公主隆重介绍了她的未婚夫。
“这位就是查理亲王,您的未婚夫。他只比您大六岁,完全可以算是同龄人了,以后你们一定可以好好相处的——”
海伦妮公主转过视线,看了看艾格隆旁边这位波拿巴家族的亲王。
当看到这个身穿一身礼服、高挑俊雅的青年人时,她骤然脸红了。
接着,她低垂着视线,不再打量他,只是屈膝向他行礼。“很高兴见到您,亲王殿下。”
虽然满面羞涩,但是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抵触情绪——在见到未婚夫之前,她早已经做好了“嫁狗随狗”的心理准备了,无论他到底是什么样子,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决定。
不过话说回来,谁又不想自己的夫婿是个帅哥呢?至少在第一眼,她就已经满意了。
而看到未婚妻这青涩庄重的样子,查理亲王也是看得双眼有些发直。
说实话,他也算是个浪荡青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寻欢作乐的事情可没有少干,早已经掌握了对付各个阶层女性的种种套路。
但是在这端端的瞬间,他却为了惊鸿一瞥给动心了。
她确实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但一定很适合做妻子——亲王心里暗想。
另外,她还是一位公主殿下,这已经满足了他对婚姻的所有期待了。
而且,他知道公主殿下的身世。
公主是公国王储弗里德里希·路德维希的女儿,然而王储在1819年已经去世了。
甚至她的母亲去世还要更早,在1816年就已经过世。
这还不算最惨的,更惨的是,她的母亲是第二任妻子,父亲在第一段婚姻里就有儿子了,而那个同父异母的长兄才是公国的继承人。
也就是说这位父母双亡的少女,虽然名义上还有着“公主”的头衔,但几乎与“孤儿”没有什么区别了。
也许正是因为她无依无靠,也无足轻重,梅克伦堡-什末林家族才会这么轻易地答应这门婚事吧。
但是查理亲王不在乎这一点,他只是要缔结一门配得上波拿巴家族的婚事,满足母亲和自己的需要而已。
自己这个“前荷兰王子”头衔,到底有多少含金量,他是完全心知肚明的。
所以,他清楚地知道,没有波拿巴家族的东山再起,没有皇帝陛下的“保驾护航”,没有玛丽亚公主的“暗箱操作”,他是绝对没有机会结下这样一门亲事的。
所以,眼下他的心中他对堂弟、对撮合这门婚事的玛丽亚公主充满了感恩之情。
而对这位可怜兮兮、被当成了联姻工具(还卖了几百万)的未婚妻,他心里也多了几分怜爱之情。
心情激荡之下,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轻轻地拿起公主的手,庄重地亲吻了一下。
接着,他热忱地看着海伦妮公主,说出了自己此刻的心声。
“公主殿下,我很感谢命运的突发奇想,哪怕仅仅在几个月前,我都不敢想象我会有机会碰到您这样可爱的女子。不过,我相信这冥冥中自有命数,我也相信,自己配得上这份幸运……今后,请与我好好相处吧,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为您创造一个幸福的未来,我也请您接下来好好照顾我……”
海伦妮公主低着头不敢面对自己的未婚夫,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但是这也够了。
一股狂喜涌上了亲王殿下的心头,如果不是顾忌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话,恐怕他已经直接拥吻上去了吧。
不过即使如此,两个人的互动,还是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从艾格隆开始,每个人都在轻轻地鼓掌,而宫廷的乐团更是卖力地演奏着那些欢快温馨的曲调,为所有人助兴。
在如同潮水般的掌声当中,艾格隆心里也暗自得意,然后和不远处的玛丽亚公主对了一个眼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把事情搞定了,他很感谢她。
堂兄的婚事,不仅仅是他的家事,也是他的国事。
让堂兄丢脸,就等于是让他自己、让波拿巴家族丢脸,所以他当然要出点力,帮助堂兄完成心愿。
而且,不仅仅是为了波拿巴家族的脸面而已,拿破仑皇帝当年的外交政策虽然有非常多的失误,但他最着重、最出彩的地方就是利用各种方式分化了德意志王公,以家族联姻和国家联盟的方式,把许多德意志拉拢到了“莱茵同盟”的麾下,几乎彻底切割了德意志各邦。
只有德意志各邦四分五裂,法兰西才有充足的战略回旋余地,才有希望保住所谓的“自然疆界”。
虽然拿破仑的努力因为1815年的失败而付之东流,但是他的思路是正确的,艾格隆自然也要遵循父辈的脚步。
而塔列朗亲王,是这项政策在30年前的执行人,30年后也同样是他在操盘此事。
不过,梅克伦堡-什末林公国毕竟只是北德意志的一个蕞尔小邦而已,地盘和实力都排不上号,所以只能算作是一个开始而已。
迟早他要和父皇一样,把巴伐利亚、符腾堡这样重要的南德邦国,拉拢到帝国的旗下,而那个时候,未来一代人之后的德意志民族主义狂潮,就很难裹挟起这些王公们去参与到“民族统一”的大潮当中了——至少他也有足够的名义去干涉和阻止。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他的堂兄哪怕趁势而起回到法国,然后摇身一变复辟帝国成为拿破仑三世,也依旧被欧洲君主小圈子所排斥,他想要给自己找个合适的公主求亲,结果到处吃了闭门羹。
最后不得已之下,只能“随心所欲”,干脆娶了一个号称有王族血统的西班牙女贵族欧仁妮女士。
而现在自己上台之后,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
他虽然仇家满天下,但谁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皇帝和哈布斯堡公主的儿子,没有人能够否定他的地位。
正因为如此,他的堂兄自然也“水涨船高”了。
我的堂兄……小弟我对你够意思了,你以后也得给我用心干活啊。看着一脸惬意的亲王,艾格隆暗自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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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特权
在艾格隆夫妇的热情招待之下,海伦妮·冯·梅克伦堡-什末林公主,顺利地完成了自己在法国的初次亮相。
而这,也成为了她的人生重大转折点——虽然她还没有正式成婚,但是从此以后,她的家已经在法国,她的人生,也注定将会与波拿巴家族捆绑在一起了。
相比于当年不情不愿嫁过来的路易莎,她的心态要好很多。
毕竟,当年波拿巴算是“暴发户”,但是现在都已经两代皇帝,自然也没有人再拿什么暴发户说事了。而且梅克伦堡-什末林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小邦而已,她自然也不会有哈布斯堡公主那样的心态。
而且,路易莎要嫁给的人,是年纪比她大22岁的拿破仑(比她亲爹也只小几岁而已),而她嫁的是一个只比她大6岁的年轻亲王(而且还相貌堂堂)。
比起各国王室那一大堆老夫少妻的政治联姻,海伦妮对自己的未婚夫婿已经非常满意了。
所以,她在心里已经暗暗下好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当一个妻子和母亲,为丈夫操持家庭,成为一个让所有人都称赞的王妃。
而海伦妮表现出来的那种礼貌又青涩的样子,也让在场的皇室成员们都感到非常满意。
波拿巴家族的成员们大部分都很强势,兄弟之间、甚至姐妹之间“鸡飞狗跳”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现在如果能够得到一个谦逊而且安静的王妃,至少可以让大家少操点心。
她未来的婆婆奥棠丝王后就非常感到满意,在艾格隆和堂兄一起跟海伦妮打过招呼之后,她就走到了海伦妮的面前,向她嘘寒问暖,并且亲热地表示自己一生都没有过女儿,以后会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女儿看待。
而面对未来婆婆的热情,海伦妮自然心里十分感动。
正如之前所述,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亲,孤苦无依地长大,心里自然也渴望着天伦亲情,而一上来就对她如此亲热的前荷兰王妃,立刻就轻易地获得了她的好感。
于是,两个人越聊越是投机,相互之间说个不停,而且又笑又哭,简直如同母女相见一样。
这其中自然有表演的成分,但是又何尝不是出自真心呢?
而特蕾莎和路易莎两个人,自然也十分凑趣,围在两个未来婆媳的身边,亲切地跟她们聊着天,将家人之间的亲切气氛烘托到了极点。
趁着女士们聊天的间隙,艾格隆又向自己的堂兄使了一个眼色。
而一贯机敏的查理亲王,这次发而是有些呆愣,片刻之后才发现了陛下的暗示,然后才悄悄地走到艾格隆的身边。
两个人离开了凉亭,然后来到花园当中,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满意我们给你找的未婚妻吗,我的堂兄?”艾格隆一开场就明知故问。
“非常满意,陛下!”亲王一边向艾格隆道谢,一边眺望着远处正在和母亲一起聊天的海伦妮公主,“如果说有什么人能够满足我对妻子的全部期待的话,那么她大概已经完成大半了——”
“不至于吧,这才见第一面而已啊?这么快就被触动了?”艾格隆忍不住失笑。
“有时候,只需要短短几秒钟,我们就足够感受到应有的悸动了。”亲王回答,“我从见到她那一刹那……就已经相信她一定会是我最合适的对象了。”
“真没想到,我常年流连花丛的堂兄,居然也会因为一见钟情而沦陷!”艾格隆故作感慨,“那么,你希望什么时候成婚?”
“如果您觉得方便的话,越快越好。”亲王连忙回答。
看样子,他已经急不可待了,艾格隆心想。
不过这样也好,经过这一番指婚之后,他想必也对自己感激涕零,以后办事也会更加尽心尽力,而这也够了。
此时的艾格隆心情极好,他反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么,既然你对她如此满意,那么在婚后,你是要洗心革面,彻底告别欢场,一心一意地对她了吗?”他略带调侃地问。
亲王立刻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艾格隆。
“陛下……嗯,我……我大概在新婚时期会收心的,不过之后的话,我想我还是会另外给自己找点乐子。”带着些许的尴尬,亲王小声回答,“当然,我会小心注意回避她的,不会让这种事影响到我们的夫妻感情。”
“刚才我看你这么一见钟情的深情模样,还以为你真的会洗心革面,看来是我多想了啊。”眼见堂兄如自己所料,艾格隆禁不住大笑了起来。
哼,我的堂弟,你也好意思用这种语气来埋汰我?我这不是跟你有样学样吗?你娶了特蕾莎公主这样的大美人,也只是“收敛”了一阵子而已啊,过后不久还不是到处招蜂引蝶……亲王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当然,他可是不敢真的说出来跟堂弟顶嘴的。
“我当然爱上她了,但这并不妨碍我再爱上别人,陛下。”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唯独在这种事上,我总是会意志薄弱,轻易被世间的美好所打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艾格隆也没有再调侃他,只是和自己的堂兄对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波拿巴家族的男性成员们,基本上个个都以风流自许,在历史上拿破仑三世也是出了名的风流浪荡(哪怕和欧仁妮结婚之后也是情妇无数)。
虽然现在历史线已经改变了,但要指望他真的会对妻子完全忠贞,那显然是天真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堂兄这么理直气壮的表现,艾格隆自己心里也随之好受了很多,本就不多的对妻儿的歉疚感又少了几分。
看吧,不是我浪荡,是我们家都这样……大家都这样那我又有什么错呢?
不过,这也只是小小插曲而已,很快,艾格隆又重新恢复了严肃,把话题引向了更现实的层面。
“我的堂兄,你这门亲事虽然美满,但也不便宜,你准备好承担应有的代价了吗?”
听到艾格隆这么问,亲王满脸的喜色,也随之暗淡了不少。
“陛下,我已经准备好迎接命运的挑战了,虽然这确实会有点艰难,但是我对此有莫大的信心。”
没错,这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确实是花了很大代价的。
在玛丽亚联络梅克伦堡-什末林家族的时候,这个家族一边摆出了高姿态表示还不考虑联姻事宜,一边又不断跟中间人叫苦说,公主是新教徒嫁到天主教国家实在有顾虑、而且公主殿下名下资产微薄,恐怕承担不起法国宫廷的巨额开销云云。
当然,这种做法,本来就是“要加钱”的信号而已。
一切问题,其实归根结底都是钱的问题,只要谈妥了钱的事,什么改宗就都不叫事了。
于是,在两边暗中的拉扯和各种讨价还价之后,这门婚事的聘金被定为了五百万法郎。
这对普通人来说诚然是一笔巨款,但是对一个德意志王公却也不算狮子大开口,总之在私下里的谈判当中,法国一方答应了这个价码。
亲王刚刚回国,自然谈不上有多少家业,所以他只能去找大银行家博旺男爵借钱。
也就是说,为了迎娶这位未婚妻,本来就手头拮据的亲王,背了一笔巨额的债务,好在这一笔贷款算是银行家拉拢皇室成员的“友情贷”,所以利息并不高,十年之内慢慢还清就行了。
于是,查理亲王开始想尽办法要为自己找到财路,也就不难理解了。
艾格隆虽然放过话说自己不可能动用国帑来为堂兄找亲事,但他也不可能真的对堂兄的困难处境视而不见。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于是他问。
亲王先看了一下,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跟堂弟开口了,“陛下,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外省各个军港巡视,但是在与此同时,我也顺便在各处勘探矿藏。
现在,我在加莱省的洛桑戈埃勒镇,发现了大量优质的煤矿矿脉……”
“也就是说,你打算开凿煤矿以此来牟利?”艾格隆立刻问。
面对堂弟突然犀利起来的眼神,亲王顿时就感到有些紧张,不过他还是立刻点了点头,“是的,陛下,我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既可以让我缓解财政压力,又可以用这些煤来促进我国的工业和海军事业……我认为是一举两得的。”
一听到堂兄想要挖煤矿,艾格隆先是有点惊讶,但是很快就又觉得合情合理。
毕竟,在这个工业革命已经出现萌芽的时代,煤矿就是真正的“黑金”,只要占据了一个稳定出产优质煤炭的矿,那么巨额收入就滚滚而来。
只要经营得当,还清几百万的贷款简直是信手拈来,甚至还能够借此积累大笔财富。
但是想要做到“经营得当”可没有那么容易。
开矿并不是雇几个人往挖地下一通乱挖就完事的轻松事,无论勘探矿脉还是深挖矿井、或者抽水排水,以及各种设备的投入,都是真正的技术活,绝不是一个半路出家的人就能够搞定的。
虽然他知道他的堂兄是一个“天纵奇才”,但是他还是搞不定。
于是,他不置可否,反而再问了堂兄另外一个问题,“那你打算怎么搞定这事儿?你一个人办得到吗?”
“我一个人当然办不到。无论是资金、技术还是经验,我都相当缺乏。”亲王老实地点了点头,承认了问题所在,“但我可以克服这些困难,而且我已经找到了办法。资金好说,博旺男爵非常乐意投资这种有利可图的产业,而且他跟我保证,能够尽快帮我把矿山的债券卖出去,至于技术,我们现在为了兴建铁路从英国引进了许多工程师,里面也颇有些人从事过煤矿的工作,我可以重金把他们挖过来,他们能够尽快解决这些问题。事实上,我已经私下里联系到几个相关人士了,他们也对此非常感兴趣。”
“看上去你早已经有所准备了啊……”看他如此志在必得的样子,艾格隆忍不住感慨。
“陛下,我一直都是个行动派——您知道的。”亲王昂起头来,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是,很快他又恭敬地向艾格隆微微垂首,“不过陛下,虽然万事俱备,但我还缺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本来我是想要在婚后再跟您说的,但是既然您已经问起,那我提前跟您说吧……”
“你想要什么?”艾格隆反问。
“我想请您给我附近几条矿脉的特许开采权。”亲王立刻回答。“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快速地将矿山带入盈利。”
说完之后,他带着一丝紧张,抬头看着艾格隆。
说到底,这就是他的核心竞争力了。
资金,技术,经验,他一个都没有,但是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复制”的,他却有一个别人无法复制的优势——他是帝国的亲王,他有随时面见陛下、并且跟陛下讨取恩赏的资格。
谁拥有这份“特权”,谁就是食物链的顶层,其他都是再慢慢找人凑起来就行了。
而面对堂兄的请求,艾格隆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虽然他知道这位堂兄野心勃勃,但是毕竟这位堂兄立有大功,而且能力非凡。
有机会的时候拉兄弟一把总是好的。
而且,眼下自己帝位稳固,又有儿子作为继承人,他就算再有野心也不具备任何实际威胁。
所以,倒是不妨答应他,反倒是可以利用他的能力,尽快让煤矿运转起来,让日渐膨胀的工业得到它所需要的“粮食”。
虽然心里已经答应了,但是在表面上,艾格隆不动声色,反倒是更加严肃了起来。
“你的要求有些难办……所以我希望你能答应三个条件。”
一听到这事有戏,亲王顿时心里大喜。
现在别说是三个条件,三十个他也答应。
“您尽管吩咐吧,陛下!”
“第一,我把海军事务交给了你,所以你绝对不能懈怠,相关的工作一定要完成。
第二,独家特许权我只能给你十年,十年后你还清债务,那么这些矿脉的开采权就以竞拍方式来交给市场决定。
第三,玛丽亚公主必须占有一定的股份,具体多少你们自己商量吧——”
听到艾格隆提出的条件,亲王简直心里狂喜,差点直接就拥抱过来了。
他本来就热爱海军事务,当然不会落下,至于特许权只给十年,虽然有点惋惜,不过也足够他大捞一笔了(况且哪个皇帝也不可能把这种国家经济命脉就送给亲戚)。
至于……扶植玛丽亚公主,那也挺好。
本来玛丽亚就在他的婚事当中出了大力,他当然愿意向她“报恩”。
再说了,能有玛丽亚作为内援和靠山,自己的特权自然就更加稳固了。
所以这些条件,对他来说等于是“零成本”,他又怎能不狂喜?
“陛下,我绝不辜负您的期待。”他躬身向艾格隆行礼,然后郑重地做出了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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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告别
在一片祥和、宾主尽欢的氛围之下,海伦妮公主的欢迎会也随之顺利结束了。
有人来就有人走,艾格隆的母亲、帕尔马女大公路易莎的访法之旅,也来到了尾声。
她这次出访,原本就只是临时性的活动,艾格隆也没有把她长期留在法国的打算,自然也不会多做挽留。
当然,在告别之前,她还有最后一项心愿。
在之前母子两个会面的时候,路易莎就曾经提出过,请求到拿破仑皇帝的陵寝前,为自己的前夫聊表哀思,艾格隆虽然觉得她的话有些讽刺,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于是,在路易莎返回帕尔马之前,他刻意安排了这项行程。
自从艾格隆派人从圣赫勒拿岛上寻回先皇遗骨之后,他曾经举办了盛大的安葬仪式,然后将拿破仑皇帝安葬在了荣军院内的教堂当中。
皇帝安葬的那天,可谓是盛况空前人山人海,不光巴黎市民到场纪念,外省的乡民和老兵们都涌入到了都城当中,想要亲眼见证他们曾经为之效忠的皇帝魂归王座。
在安葬仪式结束之后,皇帝的陵寝就成为了帝国官方的“圣地”之一,平常都会对公众开放,以供崇敬皇帝的人们瞻仰。
不过,在路易莎拜访的这一天,荣军院教堂以“维修”的名义暂时关闭,不再对外开放。
虽然找了借口,虽然宫廷刻意保持低调,但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前皇后路易莎将前去拜灵”的消息,早已经通过各个消息渠道,再经过人们的口耳相传,传遍了整个巴黎。
对于这个消息,公众们都心情复杂。
一方面,绝大多数人都不喜欢这位背弃了皇帝的皇后,但另一方面,对这位不曾真正与法国为敌的外国公主,却又很难憎恨起来——更何况,她还是现任皇帝的母亲,于情于理都不能太过于无礼。
正因为如此,所以许多群众自发地在荣军院外面的街巷当中聚集,想要看看这罕见的历史瞬间。
他们并没有等待多久,在这个阴云密布的早晨,几辆属于皇室的马车缓缓地来到了荣军院的大门外,而接下来,在围观群众的注视下,车厢的门次第打开了。
接着,身穿便服的艾格隆从车厢里走了出来,而后,身穿黑色的丧服、头戴面纱的路易莎,也在女仆的搀扶下,悄悄地走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路易莎就感受到自己又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她借着面纱的掩护,缓缓地扫视了一眼周围。
外面聚集了不少人,有老有少。
没有嬉笑和谩骂,但也没有欢呼和致敬,人们只是用好奇的视线看着她。
既不怀尊重,却也没多少敌意,反而更像是在看画中的人物一样。
啊,也对,我现在虽然还活着,而且还能活很久,但我对人们来说仿佛已经是个历史人物了……路易莎心里闪过一丝明悟,而接下来就只剩下了唏嘘的苦笑。
对他们来说,自己“皇帝前妻”的身份,高过了所谓大公的头衔。
恐怕在场的许多人都不知道帕尔马在哪儿,但是他们却永远不会忘记已经逝去的皇帝。
毫无疑问,以后她会继续低调地生活在帕尔马,离群索居,被世人所遗忘。
历史永远不会定格,但是她的人生却已经定格了,不会再有什么新的旅途,也不会再有人需要她去做什么,她做任何事都不会再影响到这个世界了。
这样……也好。
路易莎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虽然并没有人能够看得见。
接着,在儿子的陪伴下,他们一起告别了围观人群,然后走进了荣军院的教堂当中,接着,他们来到了皇帝的棺椁前。
看着大理石高台上的巨大棺椁,路易莎不由得呆愣住了。
她一言不发,悄然仰视着面前的棺椁。
那里安眠着的就是她前夫的遗骨、也是那个伟人在世界上最后残留的痕迹。
该如何描述她此刻的心情呢?
要说非常悲伤,那确实没有。
毕竟,拿破仑的整个崛起史,几乎可以浓缩成痛揍她的祖国的历史,他不光让奥地利丧师失土丢尽颜面,还在1805年和1809两次占据维也纳,让身为公主的她不得不两次跟着父皇逃亡……两次逃亡路上,她自己都记不得自己多少次咒骂这个毁灭世界的“魔王”了。
就算他们后来成为了夫妻,那首先也是政治联姻。
1810年她来到法兰西帝国成为皇后,到1814年两个人永远分开,中间还要刨除拿破仑出征打仗的空缺,其实他们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仅仅只有3年罢了。
三年的相处,皇后的冠冕,共同的儿子,都无法让她真正地把自己命运交给这个年长太多的丈夫身上。
从头到尾,她只是先尽自己身为奥地利公主的义务、然后再去尽法兰西皇后的义务罢了。她也只是因为“公主”的身份而被交换,被联姻,哪怕这具躯壳换了一个灵魂,也同样无关紧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后人们能够记住她,也仅仅是因为她有这3年的时光。
如果不是拿破仑的遗孀,那么除了那些研究家谱的谱系学者之外,还有谁还会记得自己呢?
在这种庄严肃穆的气氛当中,种种前尘往事,一股脑地涌上心头,路易莎感慨万千,但最后只剩下了满怀唏嘘的叹息。
她知道,假如不是命运捉弄的话,他们原本可以共同走完一生的。
他会以法兰西皇帝、欧洲历史上最伟大的英雄的名号离开人世,而自己会成为一个尽职尽责的皇后,然后成为母后,目送两个人的儿子继承帝国,戴上皇帝的冠冕,然后自己若干年后再悄然而去。
然而……这一切却随着隆隆炮声而成为了虚幻的泡影。
他身死异乡,自己逃离法国,并且因为另寻新欢和儿子反目成仇,所有的一切都似乎乱了套。
那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后人们也许会找出种种的理由,比如皇帝因为胜利而冲昏头脑,变得盲目自大,追逐他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可是,对一个已经从科西嘉小地主突然一跃成为欧洲主宰的男人来说,他怎么可能还会去相信世界上有“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相信他的力量终究是有极限的,而且已经越过了那个极限?
他因为极度的自信而胜利,那么就不可能不自我迷信。
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成功了,得到了一切,把自己也变成了“战利品”,但同时,促使他成功的东西,却也在极短的时间里又摧毁了他,连带着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的生命为之陪葬。
而她恰好就是这段“急速下坠”的见证者和亲历者。
“你战胜了命运,然后被命运所战胜,但即使如此,你依旧是我一生所见之人当中最杰出和最伟大的,而且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在片刻的叹息之后,路易莎小声咕哝了一句,“愿你在天国能够安详沉眠,陛下。”
她的叹息声,虽然很轻,但是依旧回荡在了这小小的陵寝当中,仿佛是命运女神的轻笑一样。
艾格隆站在路易莎的旁边,所以他把母亲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母亲有着公主的傲慢,指望她低头认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也没有装模作样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一副痛哭流涕的忏悔模样。
她只是以曾经的妻子的身份,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对这位伟人的敬佩、惋惜和哀悼。
这样就够了。
至少艾格隆心里已经满意了。
虽然不可爱也不可敬,但至少真诚。
这也省了他很多事。
接着,在他的注视下,路易莎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大理石高台下,然后她掀起了面纱,用自己的面孔,在至近的距离,和高台上的棺椁对视着,用自己此刻最真实的模样,来面对棺椁中安息的灵魂。
注视了好一会儿之后,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木制的棺椁,轻轻地颔首致意。
而后,她再无犹豫,放下了面纱,转身又走回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谢谢你如此大度,陛下。”
“我再怎么苛刻,再怎么怨恨您,也不会让一位女士见不到自己前夫的墓。”艾格隆淡然回答,“我也有我应该有的气度。”
“您的气度已经足够让人钦佩了。”路易莎笑着点了点头,“在来之前,我还略微有些担心,您虽然才华横溢,但毕竟还是太过于年轻。不过现在我放心了,就我看来,您已经成为了一位令人敬佩的皇帝,无论学识和气度,都让人无可挑剔……陛下,我衷心感谢上帝借我之身,为法兰西送来了一个他们最需要的君王……我的余生都会为此感到骄傲的。”
接着,她又抬起头来,看了看不远处的棺椁。
“他也一定会非常骄傲的。”
虽然艾格隆知道母亲这番话肯定有夸张讨好的成分,但是这还是不妨碍他为之心花怒放。
母亲服软,而且还是当着父亲的面恭维自己,这极大地满足了他曾经伤痕累累的自尊心。
命运证明你错了,错得离谱,你知道就好——
但是即使心里开心,他脸上也只是淡然一笑,“想要让法兰西人民一直爱戴我,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尊敬的女士。”
接着,他主动向路易莎伸出了手来。
他之所以会表现得这么亲切,也是因为母亲自从访问法国以来的得体表现,处处对他表达了尊重,同时也没有给他惹出任何事端来,这也算作告别之前的“奖励”。
虽然母子之间冰释前嫌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但是至少他可以接受现在的相处方式。
以后母亲如果想念孙儿孙女了,只要她提出请求,自己也会再次放行的。
但愿他的下一代、下下一代,永远不会再承受母子之间曾经承受过的灾难了吧……
而路易莎也没有放过儿子这个极其罕见的善意,她又看了不远处的棺椁一眼,然后轻轻地屈膝行礼以示告别。
而后,她再也没有了半分犹豫和留恋,揽住了儿子的手,然后和他一起离开了这间小小的陵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就这样,路易莎特意请求的“拜灵”,在一刻钟的时间里,就悄然结束了。
虽然这仅仅是一刻钟,但又是时隔二十年的告别,此时的路易莎,也算是了却了最后的心愿。
皇帝的棺椁依旧矗立在原地,注视着妻子儿子的携手离去,没有悲与喜,唯有近乎永恒的肃穆和沉默。
他已经魂归天堂,但他将永世长存于此。
而他开创的“基业”,却将由他的子孙们一直延续下去,直到命运再度抛弃波拿巴家族的那一天。
母子两个人携手走出了荣军院,重新回到了浩瀚的天穹之下,而他们来时乘坐的马车,此时正安安静静地等在外面,就连刚才那些围观群众们都还站在原地,继续看着他们期盼的八卦。
路易莎正准备踏上马车安静离开,但是艾格隆却突然开口了。
“您需要向群众们致意一下吗?他们大多数人都是来看热闹的,结果到最后连您一面都没见到,难免有些惋惜吧……”
面对艾格隆的提议,路易莎显然有些意外。
“真的可以吗?”接着,她小心翼翼地反问。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帝国政府,为了避免争议,一直都没有公开对外公布过自己的行程,更不让自己参与公众活动,所以她也一直“乖巧”地保持低调,不给任何人惹麻烦。
但是在最后,却是儿子提出这样的要求……这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无妨,让他们看热闹看个圆满吧——”艾格隆耸了耸肩,“就当是临别前最后的赠礼。”
既然儿子这么说了,路易莎自然也就不再犹豫了。
她又掀起了面纱,然后面对着不远处男女老少,轻轻地挥了挥手。
而她突然的举动,顿时让人群也随之大哗。
许多人争先恐后地往前挤,想要一睹前皇后的真容。
在市民当中,颇有不少人在二十年前就见过路易莎的,不过时隔这么久记忆早已模糊,此刻她仿佛是新来的人一样。
不,应该说,她一直一直都是新来的外人,这一点从没变过。
接着,眼见路易莎如此坦荡和亲切,有些市民发出了稀稀拉拉的欢呼声和鼓掌声,为这位传奇人物送上久违的致敬。而这点礼貌性的掌声,却让路易莎布满皱纹的眼角,突然浮现出了几抹微光。
“唉,巴黎人真是善变又可爱。”最后,她留下了这么一句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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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瓜熟蒂落
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奥地利的王子妃苏菲公主,终于等到了自己分娩的日子。
在这一天,整个奥地利皇室、乃至整个帝国,似乎都在屏气凝神,等待着接下来上帝为这个国家赠送的礼物。
这个皇室已经沉寂太久了。
在1807年,弗朗茨皇帝和自己的第二任妻子生下了一个仅仅存活了3年的女婴,那也是皇帝最后一次得到子嗣,而从那以后,美泉宫已经整整二十多年不闻儿啼了。
皇帝的两个儿子虽然都早已经成年,但是他们却没有能够为古老的哈布斯堡皇室延续子嗣,只能让宫廷的育婴房一直闲置。
宫廷常年的沉寂,甚至让不少人相信,子嗣单薄的皇帝,未来注定将会将皇位拱手让给他的兄弟或者侄子们。
而苏菲殿下在结婚八年之后终于怀孕的消息,终于激起了臣民们久违的期待,有许多人在暗自期待,她能够为这个日薄西山的帝国,带来一个健康的王子。
正是因为这种期待,随着王妃预产期的临近,平常沉寂的美泉宫,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重要的皇室成员们、以及朝廷的重臣们,都焦急地在苏菲殿下的寝宫周围,各怀心思地等待着新生儿的诞生(顺便确定其性别)。
而侍从和仆人们则个个严阵以待,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周围的热闹和喧嚣,并没有传到苏菲的耳中,此刻的她,正静静地半躺在产房的床上,感受着自己腹部传来的阵痛,等待着命运对她接下来的裁断。
这并非是苏菲第一次成为母亲了。
不过,上一次她分娩的时候,是被安置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而且被老皇帝引以为耻,消息被严密封锁,没有人祝福也没有人庆贺,仿佛那个孩子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一样。
而这一次,她腹中的孩子还没有出世却已经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成为了帝国未来的希望……待遇可谓是天壤之别。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她的肆意妄为,可是她绝不会为此感到有半分愧恨。
而且,因为有了经验,相比于第一次时的惊慌失措、恐惧,她现在倒是平静了许多。
她知道,她的计划已经到了“开牌”的时刻,她所能够做的,也只剩下忍耐分娩的疼痛,然后尽量顺产这一件事了。
至于生下来的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性别,又到底会不会悲惨地夭折(在这个年代是常有之事),她完全无法控制,只能听候命运的裁决。
虽然之前在情人、妹妹等人面前,摆出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断定自己怀上的一定是男孩儿,但是当事到临头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终究还是有几分忐忑。
因为,其中差别实在太大了。
如果是个男孩儿,那么他一出生就注定有个皇位继承,他会成为这个帝国的统帅和主宰,更重要的是,他可以让母亲名正言顺地参与到帝国大政当中;而如果只是一位公主的话……那就算再怎么聪明貌美,也无法成为继承人,更无法成为母亲攫取大权的资本。
她已经失去过太多东西了,所以眼下,她无比地渴望能够触碰到权力,并且握紧权力。
巨大的心理压力,让这个说过无数次亵渎之言的傲慢公主,生平罕见地向上帝祈祷了,祈求万能的主宰垂怜她一次,让她可以心想事成。
就在她默默祈祷之时,下腹传来的一阵阵的剧痛,如同潮水此起彼伏,而她也如同暴风雨中的扁舟一样,在痛觉的海洋当中四处飘动。
意识逐渐模糊不清,但是性格刚强的苏菲,却还是死死地抓住床单,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旁边的侍女和接生婆们也察觉到了,她们一边为王妃加油鼓劲,一边帮助她调整姿势,以便让王妃顺利生产。
渐渐地,在痛觉的巅峰,苏菲感觉一团血肉好像在慢慢地离自己而去。
没过多久,一声响亮的啼哭,响彻在了产房当中。
苏菲全身已经虚脱,她半躺在床上,而周围都弥漫着血液、羊水混合在一起的奇怪气味,让她想要作呕,却又没有力气呕吐。
她只能鼓起最后一点力气,小声地问接生的女仆。“孩子……?”
还没有等她说完,检查完毕的女仆,就已经兴冲冲地低头对苏菲大喊,“殿下!恭喜您,是个男孩儿!”
啊……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松懈下来的苏菲,想要笑,但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如释重负的她,刚刚卸下全部纠结和恐惧的她,现在只想要好好睡一觉。
她已经赢了,至于怎样清算胜利点数,以后有的是时间。
===========================
刚刚出世的王子,很快就被带出了产房,送到了另外一个房间里等待结果的老皇帝面前。
虽然已经得到了通报,知道是个孙子,但是皇帝还是用自己密布皱纹的手,轻轻地掀起了婴儿的襁褓,然后自己确认了一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着,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20多年未闻儿啼的皇帝,谁又能够知道其中的煎熬和恐惧呢?
现在,他终于有了孙子,而接下来,他的血脉、他的帝国也将由这个孙子延续下去,至于因此付出的代价,那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而正当皇帝如释重负的时候,他的首相梅特涅亲王,也悄悄地走到了皇帝的身边,然后用一边行礼,一边用最激动的声音向老皇帝道贺。“恭喜您,陛下!您得到了一位王子,而帝国的未来也将因此坚若磐石!”
他知道,眼下肯定是皇帝陛下心情最好的时候,所以他更要抢在所有人的前头,第一时间来道喜。
只不过,这种“报喜”,真的是“喜”吗?他也只能忽略掉这个小小的问题了。
心情甚佳的皇帝,只顾着看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婴儿,并没有看自己的首相一眼,而正当梅特涅打算退下的时候,皇帝却突然做了个手势叫住了他。
“苏菲现在怎么样了?”
“殿下现在十分健康,不过,因为分娩时太过于疲惫,所以现在在休息。我想,等她醒过来之后,她会来亲自向您道喜的。”梅特涅连忙回答。
“道喜?到时候恐怕是她趾高气扬在我面前表功吧。”皇帝只是微微冷笑,表情似乎相当复杂。“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她心里还是恨着我——哼,像她这样固执傲慢的女人,真是世所罕见,我都快有点佩服她了。”
对于这种话题,梅特涅哪里敢插嘴?他只是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在王子出生之后,苏菲就等于抓到了“王牌”,未来在皇帝过世之后,几乎肯定会权势熏天,他现在可不敢乱对她开炮,万一传到她的耳朵里那就不妙了。
不过,皇帝也没有打算追究,很快又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算她立了一功……她想要趾高气扬就随便她吧,以后还需要她来保护这个孩子呢……她强势一点也是件好事。这个群狼环伺的世界,我们需要一头护崽的母狼。”
说到这里,老皇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
他确实已经太累了。
从登基那天算起,他统治帝国已经整整四十年了,一次次惊涛骇浪般的灾难压到他的头上,让疲于奔命。
两次国都失陷的惨剧,更是让他成为了家族历史上最大的“罪人”——毕竟,哈布斯堡皇室在之前可从没有蒙受过这样的屈辱。
哪怕好不容易熬过了灾难般的革命年代,得到了和平的喘息时光,但是他还是不得不面对帝国江河日下的窘境,让他同样备受煎熬。
也许,把这根权杖交给能够担负起它的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年迈的皇帝不止一次地这样想过。
而现在,他似乎可以窥见到自己临终时交付权柄的画面了。
但愿他们的运气会比自己好一些……
一边暗自神伤,老皇帝一边还是定定地看着怀中的婴儿。
“那个女孩儿还好吗?”片刻之后,他开口问。
为了防止梅特涅会错意,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就是这个孩子的姐姐,养在山里面的那个。”
“她还挺好的。”梅特涅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问,但是他只能敷衍着回答,“从那边传来的报告来看,她天分相当聪明,学什么都很快,我想长大了之后一定可以成为一位令人倾慕的淑女吧。”
“既然姐姐这么优秀,那么弟弟应该也不会差吧?”皇帝反问。
……
这个问题,梅特涅倒是犯难了。
因为在名义上,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姐弟,似乎扯不上什么必然联系。
不过,这当然也难不倒他。
“那是自然的,无论是那个女孩儿,还是这位王子殿下,都是您的血脉,他们注定优秀而且卓尔不凡——”
“呵。”对于首相的恭维,皇帝只是淡然一笑。“那么,你说,这个孩子有可能和当初的罗马王一样天资过人吗?”
这个问题,让梅特涅又是一惊。
因为,从皇帝陛下的脸上,他好像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为皇帝效力已经30年了,因此他本能地可以从皇帝细微的表情神态,看到一些蛛丝马迹。
而这种异样感,让原本心里就有鬼的他,此刻更是禁不住心脏狂跳。
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么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上帝的意旨我们无从揣摩,陛下。但是我深信,只要我们精心培养,哈布斯堡帝国一定会迎来一位充满活力而且才华横溢的皇帝,在万民的拥戴下让这个古老的帝国永久地延续下去。我们也许失去了罗马王,但您的血胤,同样可以完成与他媲美的伟业。”
梅特涅这番话,也是经过字斟句酌的,虽然他想方设法在敷衍皇帝,但是每句话都没有说死,这样他给自己留足了后路,哪怕真的东窗事发,皇帝雷霆大怒,他都可以一问三不知,当做自己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完之后,梅特涅低着头,等待着皇帝陛下的进一步训示。
然而,皇帝陛下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只顾着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孙儿。
此刻,这位小王子正轻声的啼哭着,不断地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
他白嫩的脸孔,以及头上稀疏的金色毛发,让老皇帝一贯严峻冷漠的脸上,居然罕见地浮现出了几分温情。
“算了,该过去的事情就都让它过去吧。你回去之后,给法国宫廷发一份公文,告知他们王子顺利诞生的消息。不管我们两个家族之间有过多少纷争和仇怨,但现在,我们毕竟都血脉相连——他应该会祝贺这个孩子的出生吧。”
“那自然是一定的,他现在也在试图和我们交好。”看到皇帝轻轻揭过,梅特涅心里也松了口气。
此刻的他,再也不想深究老皇帝心中的想法,以及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了。
现在唯一重要的是,王子降生了,而且得到了皇室的承认,这就足够了。
“我立刻就去办!”梅特涅恭敬地向皇帝行礼,然后告退离开。
在走出房间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又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罗马王是皇帝的外孙,而现在这位刚刚出生的王子是皇帝的亲孙,所以理论上他们是表兄弟关系。
所以,罗马王和苏菲的女儿,既是这位王子的姐姐,又是他的外甥女……他到底应该怎么称呼她呢?
一想到这里,饱经风浪阅人无数的首相,居然罕见地迷茫了。
但是,片刻之后,他强大的心理建设能力(或者说天生的厚脸皮)就立刻发挥作用了。
算了,想这么多干嘛?他们自家人都不关心这种问题,我关心那么多做啥?还不如关心下接下来的政局吧。
既然苏菲顺利生下儿子,那么也就意味着大局已定,自己之前的“投资”都算是成功了,接下来在可预见的将来,地位还是稳如泰山,哪怕改朝换代,依旧可以“圣眷不衰”。
这不就够了吗?
于是,静下心来的梅特涅,又收拾好心情,重新愉快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当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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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尾声
当艾格隆收到苏菲生下儿子、并且母子平安的消息,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理所当然,他第一反应就是欣慰,然后就是狂喜。
苏菲终于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王牌”,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她去执掌奥地利的权柄了。
虽然现在理论上老皇帝还在位,但是以他现在的年纪和身体状况,他顶多再撑个两三年就肯定顶不住了。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帝国的江山稳定(尤其是为了权力在自己子孙当中的稳定传承),老皇帝反倒会主动地扶植苏菲,让她逐步积累治国经验,然后让她来充当孙子未来的保护人。
毕竟,对一个孩子来说,没有什么人会比母亲更加可靠了。
艾格隆还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名字——弗朗茨·约瑟夫。
取这个名字倒是并不出乎他的意料,毕竟,老皇帝自己就叫弗朗茨,他肯定愿意让宝贝孙子使用和自己同样的名字。
而且,他当初在美泉宫的时候,也被自己的外祖父定了“弗朗茨”这个名字,如此一来,倒像是他把这个名字传承在了刚刚出世的儿子身上……
在历史上,那个以倒霉着称的哈布斯堡帝国皇帝,出生于1830年,而现在,他迟迟等到了1832年才降临人间。
不过,对于历史来说,这种小小的改动倒是并不怎么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外祖父、年迈的弗朗茨皇帝,终于迎来了他渴盼已久的孙子,一个健康、而且也许未来会很聪明的继承人。
常年在走下坡路的、命运多舛的奥地利帝国,似乎在眼下迎来了一个久违的欢庆时刻。
儿子出生,苏菲掌权,对艾格隆来说,也同样是大喜之事。
可以预想,在接下来一代人的时间里,苏菲将会坚定不移地采取亲法路线,和他站在一起——当然,这种“亲法路线”,绝不会是无代价的。
这同样也意味着,艾格隆需要花费法国的资源和威望,帮助苏菲母子维持家业,帮助这个日薄西山的帝国完成它最迫切需要的现代化转型。
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但同样也有着丰厚的回报,所以联合奥地利和南德邦国的外交路线,必须更加坚定不移地延续下去。
历史永远不会承认未来的弗朗茨·约瑟夫皇帝和他的子孙,是自己的血脉,他们将一直将“哈布斯堡”这个辉煌姓氏延续下去,唯有艾格隆自己知道,他将成为两个伟大皇室共同的父系祖先,他已经“赢麻了”
带着这种微妙的“成就感”,艾格隆兴冲冲地来到餐厅,和皇后特蕾莎一起用餐。
而此时的特蕾莎,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她的心情倒是相当微妙。
首先,作为一个哈布斯堡公主,她当然对皇室主支得到梦寐以求的子嗣感到高兴,因为这代表帝国有希望继续稳定传承下去;但是,作为御弟卡尔大公的女儿,她在内心深处,却又不免暗暗感到惋惜。
毕竟,如果老皇帝和两个皇子一直都没有子嗣,皇位势必就会传到旁支手中,而她的父亲和弟弟,自然也会成为最有希望的皇位竞争者。
不过,对于特蕾莎来说,父亲和弟弟当不成皇帝,也不算什么太大的损失,所以这种小小的遗憾她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现在最让她感到唏嘘的是,她曾经的情敌,在结婚八年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个儿子。
这是她终于“大彻大悟”,和丈夫重修旧好,还是意味着别的什么呢?
就在她默默思索时,艾格隆踏着轻快的脚步,来到了她的面前。
虽然艾格隆努力装作平静,但是特蕾莎却能够轻易地从他的肢体语言和脸上神色当中,找到他挥之不去的喜悦。
这种喜悦,真的是不同寻常。
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虽然已经和苏菲相隔千里,但是以丈夫的贪婪性格,绝对不会忘却当年的那些事。
所以,当听到苏菲生下孩子的时候,他再怎么样强作欢颜,恭喜奥地利皇室,但仍旧会免不了生闷气,绝对不应该是这副喜上眉梢的样子。
除非……
“殿下,我刚收到了消息,苏菲殿下生下了儿子,而且母子平安。”特蕾莎不动声色,等艾格隆落座之后,才主动向他开口,“奥地利大使特意给我写信,报告了这个喜讯。”
“是的,我也收到了。”艾格隆随口回答。
他知道,在妻子面前,自己不能表现得太高兴,所以他想要做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来。
但是,他毕竟不是什么天赋的表演大师,所以无法做到浑然天成,只能尽量装作漠不关心了。
“奥地利是我娘家,现在两国关系又那么好,我认为,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公开表示祝贺才行。”特蕾莎继续说了下去,“而且,最好是我们两个写一封联名的亲笔贺信,这才能够体现出我们的一片好意,你觉得怎样?”
“当然可以。”艾格隆点了点头,“那等吃完之后我们就写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然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但是以苏菲殿下的性格,想来,她还是不会轻易忘却我们当年的那些恩怨吧……”特蕾莎突然又苦笑了起来,发出了一声叹息,“所以,信的大部分内容,殿下你自己斟酌然后写下来就行了,我在最后副署一个签名就行……想来,在如此欢庆的时刻,她应该会容忍我的名字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吧。”
“特蕾莎,你倒也不必如此谨慎。”艾格隆忍不住劝说起了妻子,“那些事已经过去五年了,再怎么说也应该翻篇了,现在你是一国皇后,她也将是一国母后,她不会再把当初那些事放在心上了。”
“五年……真的吗?离我和她见面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特蕾莎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意外的样子。“唉,时间过得真是快啊,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我总觉得我们的争吵好像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呢……是我记性太好了吧。”
“不,是你太执着于当初那些事了。”艾格隆笑了笑,然后打了圆场,“亲爱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她将会在奥地利呼风唤雨,而我们会在这个国家执掌大权,大家都会有光明的未来……只要我们努力,以后我们两个国家可以携起手来,共创最美好、最繁荣的未来。”
按理说来,他的话非常贴切,但艾格隆越是这么说,特蕾莎越是觉得心灰意冷。
“我从来都是最希望两个国家友好相处的人,而且一直以来,我都是在为此而努力……”她淡然回答,“我只怕她还念念不忘,从中作梗呢。”
“她绝不会这么做的。”艾格隆立刻断然回答,“虽然她一直任性妄为,但是她头脑一向精明,她知道,此刻我们的友谊对她巩固权位有多么重要……所以,哪怕她掌了权,也绝对不会对你有什么不敬的,你只管和她正常来往就行了。”
因为觉得夸得太过了,所以艾格隆马上又醒悟过来,开始为自己找补。“当然,如果她非要任性,对你失礼的话,我一定会义正词严地为你讨回公道,毕竟,你代表着我们家族,代表着我们的国格,绝对不能容许他人冒犯!”
虽然明知道丈夫这话有讨好的成分,但是特蕾莎终究还是心里稍微高兴了一点。
“这世上除了一个人,也没有人能够冒犯得了我。”她笑着向艾格隆回答,“我只为你伤心过,殿下。过去如此,往后依旧如此。所以,苏菲做了什么不重要,我完全可以不在乎,但是,如果殿下不肯维护我的话,那我可就忍不了的。”
“那是自然。”艾格隆连忙拍胸脯保证。
眼见今天的丈夫如此态度,特蕾莎也没有再借题发挥了,她改换了话题,然后和丈夫商量了一下接下来贺信的措辞。
到了最后,她才看似不经意地叹了口气。
“唉,从小那么多人说我聪明,现在想想真是受之有愧,其实……我真是有眼无珠识人不明呢,难怪会被人耻笑。”
“谁敢耻笑你?”艾格隆一听就来劲了。
“难道事到如今,耻笑过我的人还少吗?”回应他的,只有妻子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最后的一声叹息,“不过,罢了……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总得往前看,如果我老是为过去那些事抱怨的话,恐怕就会老得快,到时候殿下就更加不愿意亲近我啦。”
“这话说得……”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他郑重地向妻子说,“亲爱的,你现在依旧艳光照人,美得让我心神迷醉。等你老了,我也老了,到时候我们两个老家伙还是得凑在一起,不是吗?”
哪怕明知道其中是半真半假的谎言,但是特蕾莎听得还是颇为开心,所以她也向丈夫回赠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但是,如果……如果有下次的话……她一定得好好分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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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午餐结束之后,艾格隆特意去拜访了玛丽亚,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转告给了她。
在骤然听到姐姐顺利分娩而且母子平安之后,玛丽亚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毕竟,在这个年代,生育对女性来说,实在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而紧接着的,是对姐姐那种难以掩饰的嫉妒。
“哼,她倒是得偿所愿了,什么心愿都实现了!”她懒得在艾格隆面前演戏,直接愤愤不平地哼了出来,“她有了儿子,有了权势,以后还会有一个帝国!结果呢?我却什么都没有,只能呆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过着受人讥笑的生活!她用我的血泪,铺就了她心想事成的生活,但你看吧,她绝不会有半分愧疚的。”
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艾格隆想这么回答,但终究不敢说出口。
对于玛丽亚这种愤愤不平的心态,艾格隆倒是也非常理解,所以他立刻就安慰了她。
“玛丽亚殿下,这您就说得太夸张了,她可从来没有忘却过您的牺牲和功劳。无论是她还是我,都是在想尽办法地补偿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嘿,什么补偿?你可能还有点歉疚,但是她,只是为了日后给自己行方便罢了!”玛丽亚冷笑了一声,“她让你给我造公馆,给我钱,结果到头来还不是她自己来享受?她只是想要用这些东西来笼络我,让我以后继续心甘情愿地当她的替身罢了!”
这个还真的……很难否认。
既然很难否认,那就不要纠结,艾格隆立刻转开了话题,“但是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都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我知道您牺牲了很多,但是您今后也会得到应有的补偿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还是继续有求于我呢。”玛丽亚冷冷一笑,“就算她以后成了呼风唤雨的摄政太后,但如果没有我帮助的话,她就没办法来到这里,享受她那无耻的放纵。请您记住,任何时候我都可以撂挑子不干,甚至明天我就可以。”
“别这样,玛丽亚……”艾格隆苦笑了起来,“难道我一直以来的诚意还不够多吗?您还想要什么呢?”
虽然摆出了一副吃定了的样子,但是玛丽亚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绝情。
倒不如说,她只是以这种方式,来变相地跟艾格隆“撒娇”而已。
在三个人的关系当中,她处于最弱势的地位,而且也已经付出了太多,哪怕是“心甘情愿”,但心理上不可能平衡。
所以,偶尔会尖酸刻薄一下,顺便为自己讨取更多利益作为补偿,也算是顺理成章了。
而现在,已经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她,就要一个补偿。
“我也要个孩子……”面对艾格隆,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说了出来。
“啊?”艾格隆略感到有些意外。“您现在就要吗……?”
“怎么,在您眼里,我难道不配成为一个母亲吗?”玛丽亚反问。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我们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艾格隆连忙回答。
毕竟,玛丽亚是一国公主,哪怕她再怎么样任性,她身上也肩负着王室的体面,要是她突然怀孕生子,那至少也会引发一阵舆论震动。
“这个问题,就该您去想办法解决了,总之……我也要成为一个母亲。”玛丽亚毫不在意地回答,“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说完之后,她又略带酸楚地看着艾格隆,“难道,为了你们,我连成为母亲的快乐都必须被剥夺吗?”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艾格隆的心顿时也软了下来。“好吧,那就如您所愿吧……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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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考公
苏菲王妃顺利产子的消息,虽然一度成为了法兰西舆论热议的话题,但是很快就被人们淡忘了,毕竟那只是外国发生的事而已。
而与此同时的另外一件事,则很快吸引了大众的注意力,成为了巴黎最重要话题之一。
——经过了数个月的筹备,皇帝陛下设想的“高等文官考试”,在政府和考试委员会的共同努力之下,即将落实下来了。
经过了几个月时间的磋商和协调,有关于这件事的大量信息,也逐渐被巴黎的各家报纸披露出来。
人们已经知道,政府打算以考试的方式,公平地在各个大学当中挑选优秀毕业生,并且录用到内阁各个部门当中。
无论是报纸上,还是在民间舆论当中,对陛下的设想都是一片赞誉。
毕竟,在这个时代,虽然法兰西已经建成了一个庞大的官僚体系,但是政府的运作、以及“官位”的录用和升迁,却还没有十分明确的规矩,几乎称得上是一片混乱。
虽然在多年的实践当中,法国已经形成了“在改朝换代时留用基层实干官僚”的传统,但是每一次政府更迭,新的部长会把自己的亲信小圈子们统统都招募进来,然后任意地在部门内操纵人事升迁,各种腐败现象也层出不穷,朝令夕改几乎成为了常态。
而陛下打算用公平录用的方式,来明确官员录用和升迁的规则,这无异于是扫除前朝之“积弊”,可谓是革新创举。
经过大革命的洗涤之后,“公平”已经成为了法兰西舆论场上最政治正确的词汇之一,所以舆论界反而欢呼“陛下年轻有为,敢于大胆进行改革”。
当然,仅仅只有舆论界的支持还是不够的,艾格隆利用塔列朗亲王的铁腕,压制住了内阁内部的抵抗声音,并且还亲口做出了“之前的所有人事任命概不追究、从今往后再以新规矩论处”的承诺,这才总算安定了政府内部的人心。
不管怎样,在强力推动之下,政府在几个月时间之内,就已经制定了考试实施的细则,协调规划好了将要录取的人数和相应的职位,而以大数学家泊松领衔的“考试委员会”,也在这段时间内,制定好了各个学科的考题。
现在,万事俱备,只等接受报名和最终确定考试结果这两个流程了。
艾格隆在提出构想之后,对于具体细则也没有再过问,一切都交给了下面的人去办理,甚至他主动避开谈及这个话题,以免让人觉得陛下在“私相授受”。
反正对他来说,只要确立好了制度,那么录取谁都是无关紧要的,这些未来的精英官僚们,出于他们的利益,天然地就会和皇室绑定在一起,成为帮助皇室运行国家的支柱之一。
不过,在这件事上,他却得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这天,他例行地召见了他的亲信基督山伯爵,听取了对方对民间舆论动向的监控报告,而在召见的尾声,伯爵却主动提出了另外一个话题。
“陛下,您之前确定的高等文官考试,好像马上就要到正式开始的时候了?”
“是的,埃德蒙,有什么问题吗?”艾格隆问。
他对伯爵的问题有些疑惑,因为就理论上来说,这次的考试,根本不需要伯爵来关心。
“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伯爵犹豫了一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艾格隆,
“您还记得那位伽罗华先生吗?就是您特意叮嘱我盯着的年轻人。”
“我当然记得他!”艾格隆点了点头。
“我最近获悉,他……他想要参加考试,并且已经报了名。”伯爵尴尬地补充了一句,“虽然我暗示过他最好不要这么做,但我没有合理的理由阻止他。”
听到伯爵的话之后,艾格隆顿时就愣住了。
之前,在略施小计,阻止了伽罗华年纪轻轻就决斗寻死的悲剧之后,艾格隆还亲自致函给开除他的高等师范学院,让学校恢复他的学籍。
有皇帝的亲自干预,校方自然不敢违背,于是他又重新回到了学校就读,依旧进行着自己的数学学术研究,在这短短的一年当中,他就发表了数篇论文,开始受到学界的重视。
艾格隆原以为事情就会这样良性发展下去,自己用举手之劳拯救了一位天才,而法兰西多了一位未来当之无愧的数学领头人。
然而……现在,伯爵却告诉他,这个年轻人,有着大好的学术不做,他想要考公?
毫无疑问,任何人都能够看出来,只要通过了皇帝陛下亲手创立的“国家高等文官考试”,那就可以立刻被帝国内阁各个部委录用,而且必将在未来前途无量。
所以,作为一个热心政治的精英大学生,他跃跃欲试想要参考也是可以理解的。
艾格隆并不担心他落榜,因为以他的天赋智力和理解能力,参加这种考试想必可以轻易通过。
但要命的地方,就在这里。
如果他考上了,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个帝国官僚,那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十几年当中,他要在底层官员的职位当中慢慢磨练等待升迁,沉溺在各种重复的文书工作当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只会磨灭他的天赋,并且让他变成一个对历史来说“无关紧要”的人。
而这,显然就违背了艾格隆的本意。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沉浮宦海的高级官僚(这种人随时可以有大把备选的替代者),而是一个举世无双的数学天才。
“在我们法国,为什么聪明人都只想着当官呢?”艾格隆愣了半天,最终只能发出了一声无奈的感慨。
这就要问您了,陛下,您为什么一心一意想要当皇帝呢?他们的想法不就和您一样喜欢权力吗……伯爵暗自在心中吐槽。
当然,他可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口,所以他选择了以另外一个方式来回答。
“我们法国人有着无比强烈的虚荣心,知识分子都有出人头地受万众仰望的梦想,这是很难遏制的心态。”
“说得对,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艾格隆又无奈地感慨了一声。
“陛下,那您认为我应该怎么办?”看到艾格隆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伯爵主动再问,“需要我想办法去阻止他吗?”
“不,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做。”艾格隆摇了摇头,“既然我已经公布了报考规则,那我就不应该去阻止一个符合规则的年轻人报考,这太不合适了。”
艾格隆可太了解这种愤世嫉俗、目空一切的年轻人了,如果伯爵摆明阻止他参考,他只会认为这是“当权者在恶意打压自己”,然后更加触发怀才不遇的悲情,最终又变成了坚定的反体制分子。
况且,如果消息传出去了,外界也不会觉得艾格隆这是在保护天才(现在也没几个人相信伽罗华是真正的天才),只会觉得他是在打压异己,毁掉一个大好青年的前途,这就违背了他最初的本意。
所以,艾格隆需要想一个比较迂回的方法。
好在他现在身边就有高参,于是他也不玩什么城府了,直接就向伯爵提出了问题。
“埃德蒙,现在我不能公开阻止他去参考,又不希望未来无聊的小官员工作,分散他宝贵的精力,我希望让他能够继续安心地从事学术工作,为帝国创造更高的价值,你认为我应该怎样做?”
这个问题问得好,充满了“既要又要”的气息,一听就是大领导常见的想法。
可是埃德蒙也没有办法申诉或者违抗,他只能开动脑筋,试图满足自己的主子心血来潮的想法。
思索了片刻之后,他的脑子里终于灵光一现。
“您虽然无法阻止他参考,也无法阻止他录取,但是您可以在幕后运作,决定他的去向。如果您希望他日后从事学术的话,那么干脆就让他成为一位必须参与学术的官员好了。”
说到这里,他又抱歉地笑了笑,“不过,陛下,我对学术一窍不通,所以我只能提出这个建议而已,具体怎样办,还得您自己定夺。”
埃德蒙虽然只提供了一个思路,但是这个思路倒是点醒了艾格隆,让他霍然开朗了。
学术性的官员,倒也不是不行。
他可以在教育部内设置专门的机构,来负责处理各个高校之间的学术交流问题,而伽罗华在通过考试之后,可以被录用进来,作为这个机构的底层公务员,来从事实际的事务工作。
可想而知,在他的工作范围内,一定会接触到大量的数学学术问题的争论,而以他“恃才傲物”的性格,他肯定也会广泛地参与到这样的争论当中(正如当初年轻时的牛顿一样)。
在这些争论当中,既然他是一个虚荣心爆棚的青年人,那么他一定会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为了服众,而加倍地钻研学术,用自己的成果来回击别人有可能的质疑。
甚至,随着伽罗华的步步高升,外界一定会认定,是皇帝陛下“慧眼识珠”,通过自己的改革,为法兰西发掘了一个举世无双的人才,到时候又是自己的一笔功绩。
牛顿功成名就之后,在30多岁开始就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神学上面,而他可不希望伽罗华走上这条道路,他会一步步把这个年轻人,捧上他应有的地位,同时也让他的智力,带动整个帝国的学术发展。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艾格隆得到了天才,而伽罗华得到了名望,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艾格隆越想越是兴奋,最后忍不住得意地拍了拍手。
“我明白了,就这么处理!我会和塔列朗亲王商量的,虽然我之前从未干涉过他们的规划,但如果我想要安插一个部门、几个岗位,想必塔列朗也无从反对我——”
埃德蒙也深信如此——塔列朗亲王之所以这么热心这事,本身就是为了讨陛下开心,他才不关心有没有“暗箱操作”呢,陛下就算临时搞个“定制岗位”,他也会不声不响地把事情搞得妥帖。
虽然这看上去有点破坏规则,但是对埃德蒙来说,陛下的意志就是一切,他不会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那个年轻人,居然会得到陛下如此的重视和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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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能说明,那小子就是个天才了。
以陛下的“圣聪”,既然认定他是天才,他一定就是天才。
既然如此,对天才“网开一面”,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陛下,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静观其变了。”最后,他对艾格隆提议,“我会尽量帮助他排除外界干扰,让他能以最佳状态考试。”
“可以,就这样。”对伯爵的“善解人意”,艾格隆投向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接着,他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又做出了另外一个决定。
“既然考试日期已经临近,那么,等到报名日期截止之后,你去准备一下,把所有报考人都集中起来吧,我将亲临现场,勉励他们每一个人。”
在这个年代,大学生还是非常精贵的东西,尤其是艾格隆特意圈定有资格参加高等文官考试的精英大学生,哪怕其中有人落榜了,那也是国家未来的优秀人才。
所以,艾格隆打算好人做到底,以自己的热情和慷慨,笼络这些优秀的年轻人,让胜选的人志气昂扬,让落选的人也不至于灰心气馁。
反正,只要能够让这些人觉得自己给了他们“阶级上升”的希望,那么他们就会衷心地拥戴波拿巴皇朝。
对于艾格隆的命令,伯爵自然也俯首听令。“好的,陛下,我这就去办。地点您希望放在哪儿呢?”
“就放在巴黎市政厅吧,我们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帝国的未来,将由这些学识渊博、充满希望的年轻人来决定,我需要他们的帮助。”
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附加了另外一个命令,“在正式的会见之前,顺便安排一次我跟伽罗华先生的会面,我有话要跟他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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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共襄盛举
在艾格隆的授意下,伯爵在几天之后,向伽罗华递出了邀请的信函。
为了保密陛下的行程,在信函当中,他并没有直接说皇帝要召见他,只是以朋友的身份,请他过来一叙。
而伯爵指定的见面地点,正是之前他把伽罗华短暂关押的地方——也就是他来到巴黎之后购买的第一所房子。
在接到了这份邀请之后,伽罗华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没有任何迟疑地就答应了下来。
在约定的那一天,他乘坐一辆出租马车,来到了这所屋子之外。
很快,仆人就将他送到了伯爵的面前。
“很高兴再见到您,先生。”在两个人见面时,伯爵主动向伽罗华打了招呼,还热情地向他伸出了手来,“希望来我这里,不至于让您感到不自在。”
“完全没有不自在,伯爵先生。”伽罗华也很有风度地和伯爵握了手,“事实上,在因为各种琐事缠身之后,我倒是怀念当时在这里与世隔绝的日子了……有时候我甚至想要再回来住上一段时间——”
“如果您真的这么想的话,我倒是可以满足您的愿望……”伯爵看出了对方只是在开玩笑,于是他也顺着他的语气开起了玩笑,“不过这一次,我得收您房租了,毕竟这并非公事。”
“那还是算了吧,这里的房租我应该负担不起!”伽罗华爽朗地笑了起来。“作为一个穷学生,住在又老又破的公寓里更适合我。”
这个年轻人如果愿意开口的话,陛下或者伯爵都会很乐意来个举手之劳,给他一笔足以改善生活的金钱,但是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不愿意跟人开口要钱,宁可拿着微薄的生活费,过着穷学生那种窘迫的日子。
一想到这里,伯爵突然沉默了。
他突然发现,在悄然之间,自己已经远离了贫穷,甚至不再能够感受到“贫穷”了。
他住在豪宅里,有仆人有管家,皇帝陛下慷慨赏赐了他爵位、官职和大笔金钱,而在他决定和瓦朗蒂娜订婚之后,瓦朗蒂娜从自己爷爷和母亲那边继承的财产,在未来也可以归他取用。
而且,自己现在不仅仅身家丰厚,更是“身份贵重”。
他虽然官位不高但是参与机要,定期能够面见陛下,而平日里打交道的人也往往非富即贵,在这些人当中,“有钱”已经是最不值得一提的特点了。
也就是说,自己正在变成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不再和普通民众处在同一个世界里。
他在内心深处,很排斥这种感觉,因为他仍旧坚信,不管如何飞黄腾达,他还是那个马赛小市民的儿子,而不是什么塔列朗编造出来的“意大利贵族后裔”。
所以,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他想要尽力去帮助那些身处困境的人们。
“抱歉,我刚才只是开玩笑而已,我邀请您过来做客,完全免费。”他诚恳地向年轻人道歉。
“不……您这样反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您没有任何义务对我慷慨。”伽罗华固执地摇了摇头,“在巴黎,有成千上万名忍受贫困的青年学子,而我是他们一员,所以我并不特殊。如果他们能够忍受这种苦寒求学的生活,那么我也能够做到。”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不过,我深信我今天的困顿只是暂时的,迟早我能够用我的双手,获得我所有梦寐以求的一切。除了个人私利之外,我相信我能够让人们在未知的海洋当中遨游得更远一些……人们会因此而感激我的。”
伽罗华的这番话,听得伯爵啧啧赞叹。
他从对方身上看到了年轻人的血气方刚,激情洋溢,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他也曾经是这样的人。
虽然他没有这个年轻人那么聪明的头脑,但是他也是地中海上最优秀的水手之一,带着雇佣自己的商船驰骋于大海之上,征服千里波涛。
“我完全相信您办得到这些,先生。”他点了点头,附和了对方的话,“虽然我不懂数学,无法直观地感受到您的才华,但是陛下对您的态度,已经让我坚信,您是一个世所罕见的天才,就像是是过去的拉格朗日他们一样……所以,我无比期待您的名字铭刻在我国乃至世界历史上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他又谦虚地苦笑了一声,“像我这样的人,也许可以煊赫一时,令人畏惧,但是一旦我死去,那整个世界就会快速地遗忘我,因为我只是个随时可以替换的人罢了。而只有像您这样的人,才能够被世人长久地记住,因为您真正能够推动文明的发展。”
伯爵的尊重的赞美,让伽罗华听得极为欣喜。
“您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伯爵先生。在我看来,身处高位却还能够如此谦逊和自省,您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您也许不能推动文明,但您能够保卫它,而许多和您一样手握大权的人,却只能起到负作用……所以,我也很钦佩您。”
“哈哈哈,我会把您的评价记在心里,并且时时引以为傲的。”伯爵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一阵寒暄之后,两个人可谓是宾主尽欢,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友谊”也随之又加深了一分。
在交谈了一会儿之后,一位手下走了进来,悄悄地在伯爵耳边说了几句话。
伯爵听完之后,立刻眼睛一亮,然后又把视线放到了伽罗华身上。
“先生,陛下来了,今天他想要在这里再接见您。”接着,他对伽罗华解释,“很抱歉,我刚才隐瞒了您,不过职责所在,相信您应该能够理解我的。”
伽罗华心里一阵吃惊,没有立刻答话。
事实上,在来之前,他心里就隐隐间有了猜测,这次伯爵把自己叫过来,是不是又是陛下的意思。
但猜测被证实的时候,这还是让他感到惊异——毕竟,他知道,能够被皇帝主动接见两次的平民,哪怕不是“唯一”,绝对是极少极少的。
他还真是把我当回事啊……
一时间,伽罗华心中甚至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哪怕他现在还是倾向于共和主义,但年轻人的虚荣心还是会因此得到极大的满足。
而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对伯爵摇了摇头。
“不,我当然不会责备您,您必须要对陛下的安全负责,完全可以理解。”
就在两个人的对话之间,门被仆人打开了,接着,一身便装的艾格隆,大踏步地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一进来,艾格隆的视线就落到了伽罗华的身上。
伯爵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艾格隆行礼致敬,而受到伯爵的感染,伽罗华也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接着,他先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微微地向皇帝陛下躬了躬身。
“很荣幸再次被您召见,陛下。”
“我也很高兴能够再见到您,伽罗华先生。”艾格隆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个人都坐下,然后随意地也坐了下来。
“很抱歉,我给您带来了些许的意外,不过我想,我应该能够弥补这个小小的过失。”坐下之后,艾格隆又微笑地看着伽罗华,“您看上去比上次见面时气色好了不少。”
当再一次近距离的面对年轻的皇帝陛下时,伽罗华已经没有了上一次的排斥和紧张,反倒是有点小小的激动。
在上次,因为突然“预防性”被抓,他对“波拿巴皇朝专制体制”充满了怨念和愤恨,面对皇帝时也毫不客气,但是两个人深入交谈之后,他却对年轻的陛下刮目相看了。
陛下能够和他讨论他写的论文,而且居然理解自己所阐述的东西——虽然不是特别懂。
只需要聊个几分钟,伽罗华就已经相信,这位陛下,肯定是此刻欧洲各国君主当中,学识最丰厚的一个。
而且,除了学识之外,伽罗华还从陛下的身上感受到了尊重,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礼貌性的虚伪尊重,而是真正的人格上的尊重,是几乎完全的认可。
陛下称呼他为“天才”,他相信,这肯定是真心的——因为,陛下没有任何理由说假话来讨好自己。
所以,在陛下这里,他得到了此生最大的肯定和认同。
不光是精神上的激励而已,在见面之后,陛下还大笔一挥,帮助自己解决了学业问题,让他恢复了学籍。
哪怕一贯高傲的年轻人,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份“大恩”。
此刻,面对陛下的时候,他的心里依然没有畏惧,但有敬佩,还有一点点深藏于心的感激。
“谢谢您的帮助,陛下。”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他郑重地向艾格隆道谢,“我很高兴,您给了我一个当面致谢的机会,并且我愿意和您畅谈任何话题,为您贡献我所知的一切——只要您不嫌烦的话。”
“我很乐意和您畅谈学术问题,可惜我不是数学家,这是我力所不及的,所以我想问下另外一个问题——在我专业领域的问题。”艾格隆笑着回答,然后话锋一转,“我收到了第一届高等文官考试的名单,上面有您的名字,您报考了,对吗?”
“您居然在这一堆考生名单里注意到了我的名字!”
伽罗华简直有点受宠若惊,连忙点了点头,“是的,在听说这件事之后,我决定报考了,并且最近我为此做了许多准备,我相信我有能力通过。”
“我也相信您绝对有这份能力。”艾格隆点了点头,“不过,我倒是觉得有点可惜了……您的才智,用在数学上岂不是更加合适吗?这一片领域更需要像您这样的天才,至于政府的事,对您来说是屈才了。”
艾格隆的话是真心的,但是在旁人耳中听起来,却有点像是在“婉拒”,于是伽罗华一听就急了,连忙为自己辩解。
“我希望尽我所能地为法兰西人民服务,而这是我最好的机会。至于学术……我依旧会热爱它,而且我会继续从事相关研究的,这一点您不用担心。”
看到伽罗华果然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样坚持己见,艾格隆也只能在心里无奈叹息。
看来,让法国人,尤其是聪明的年轻人,远离政治,这显然太难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记得我曾经劝告过您,不要去涉足政治,不要在这种地方浪费自己的精力,冒无谓的风险。”艾格隆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可惜,您看上去还是没有听进去啊……”
看到陛下如此惋惜的样子,伽罗华心里不禁尴尬了起来。
作为一个骄傲的人,他不愿意被人看成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可是,他又不愿意放弃自己此刻的目标。
于是,他思考了片刻,再重新开口了,“陛下,虽然我们只见过两面,但我相信我的性格您是看到了的。我对拉帮结派,人事斗争从来没有兴趣,我只有一颗爱国的心,我不会故作谦虚,所以我承认我是个聪明人,正因为聪明,所以我更有一种使命,我要把我的才智尽数发挥出来,为国家的进步做出自己力所能及的贡献,无论是科学发明、还是主持建设,这些都和国家息息相关,我不能远离它,而应该拥抱它——”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不再劝说您了,我祝您在接下来的考试中好好发挥。”眼见劝说无效,艾格隆也不再坚持,只是耸了耸肩,“恭喜您,共和主义者伽罗华先生,您马上可能就要为一位皇帝效劳了。”
“我是一个共和主义者,而且以后大概也会是。”对于他的玩笑话,伽罗华认真地回答,“但即使如此,也不妨碍我加入到您的政府当中。因为法兰西的利益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无论它是何种政体,它的人民也将永远在那里,如果我在帝国政府当中能够做出我力所能及的贡献,那也不枉我一番努力了。”
接着,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另外,陛下,我支持共和制并不意味着我反对您,如果我们的君王是您,我们的大臣都如同基督山伯爵大人一样,那么我也不会反对帝国。不过,谁又能够保证,未来一直都会如此呢?专制政体无法保证它的领袖一直贤明,而当暴君出现时,一切就糟糕透了。”
对于伽罗华愿意效忠的宣言,艾格隆心里也颇为窃喜。
愚众的欢呼毫无意义,因为即使一条狗坐在皇位上他们也会欢呼,唯有智者经过谨慎观察和思考得出的支持,才真正具有分量。
看来,我确实还是深孚众望嘛……艾格隆得意地想。
这让他更加干劲十足了。
接着,面对着伽罗华,他既骄傲又直白地说了自己的心里话。
“先生,我永远不会忘记,波拿巴皇朝是因为革命而生的,它是法国人民对自由的渴望和对混乱的恐惧,中和起来的产物。所以,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子孙,我们都会记得,法国人民永远有推翻皇朝的权利,如果我的子孙不肖,沦为了暴君的话,那么它就命该灭亡——对此我反而乐于看到。”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当然,我会尽我努力地教好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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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榜样
虽然在伽罗华面前把话说得这么漂亮,但是艾格隆在内心深处,当然不可能有这般“大度”。
对于他来说,法兰西是自己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家业,怎么可能因为区区“民意”就拱手让出呢?
他知道,民意是善变的,而且甚至是可以塑造的,他自己也曾经参与过“塑造民意”的过程,所以当然不会把所谓的“民意”奉若神明。
所以,他会拼尽全力地去保卫家业,哪怕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让步。事实上,他非常愿意在民意和法律的框架下,行使自己的权力,也愿意尊重宪法和议会,他也承认革命带来的一切成果,认定皇朝的一切合法性来自于人民而不是上帝。
当然,面对汹涌的时代浪潮,仅仅依靠“让步”来维持统治是完全不够的,还需要有十足的铁腕。
所以,为了巩固家族的统治,他需要笼络一个强大的基本盘,然后再以这个基本盘来控制全国。
这个基本盘,自然就是军队、官僚、大企业主为核心的统治阶层了。
他现在在做的工作,实际上就是准备花十几年,把整个统治阶级重塑一遍。
自从他上台之后,苏尔特元帅主导的军队清洗一直在进行,他自己也刻意在扶植近卫军,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让军队领导层统统变成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
而现在,他又在官僚制度上大搞革新,要用类似于“开科取士”的方式,把年轻的精英官僚们都吸收到自己的旗下,然后再让他们在接下来一步步升迁,最终实现一个牢固而且稳定的官僚群体。
按照民意的变幻,议会和内阁会如同走马灯一般换来换去,而他亲手塑造出的官僚群体,将会一直岿然不动,成为帝国的“压舱石”。
只要军队和精英官僚们都依附在皇室周围,那么帝国的核心基本盘就相当牢固了,就算在未来遇到什么重大冲击(比如也许注定会爆发的革命),这些实力强大的拥护者们,也会帮助皇室平定动乱。
当然,所有这些技巧,归根结底只是“术”而已,想要让皇朝真正延续下去,除了“术”之外还要有“道”。
所谓的“道”,说穿了也很简单,那就是发展国家经济,让更多的民众能够分享到经济发展的成果。
提高民众的生活水平,比任何花言巧语的自我吹嘘都强一万倍。
艾格隆现在正处于一个“好时候”,他所处的时代,人类社会正在进入工业革命的门槛,社会生产力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膨胀,他有更多的资源可以用来安抚民众。
不过,社会生产力加速膨胀也会带来一个无法避免的后果,那就是必然会出现周期性的经济危机,然后由经济危机带来社会动乱——近代以来的革命,说到底就是因此而爆发的。
而在这种危机时刻,就必须要依靠皇室豢养的军队和官僚来铁腕镇压了。
所以,以“道”来安抚民众,以“术”来克服危机,这就是皇朝延续下去的一体两面了。
这些想法,他绝不会对伽罗华透露,毕竟,对于年轻的理想主义者,他很难用现实主义来打动。
在他的一通宣言之下,伽罗华听得是大为感动。
他原本就对这位学识渊博的皇帝印象很好,眼下在决定“应考入仕”之后,更是把他当成了国家未来的希望所在。
没错,他确实是一个倾向于共和主义的年轻人,但如果有一位明智、果断,有魄力来维护国家利益的君王,那他也能够接受。
说得难听一点,哪怕以后某一天波拿巴皇朝灰飞烟灭了,但自己为国家做出的贡献和成果,也依旧可以留给后人们享用,谁也不会责备他为皇朝效力过。
总而言之,这一次重逢,两个人可谓是相谈甚欢,在最后,艾格隆开玩笑似的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伽罗华先生,您是否心有所属了?如果有的话,我倒是很乐意给您充当证婚人——”
“谢谢您给我这样一份殊荣,陛下。”伽罗华刚听的时候吓了一跳,但很快又不禁笑了出来,“不过很可惜,我目前并没有心仪的对象——不过如果以后有的话,我会请您帮忙履行这个承诺的。”
听到伽罗华的回答,艾格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在历史上,这个倒霉青年因为宣扬共和主义思想被抓,然后在牢房里爱上了一位医生的女儿,最后因为争风吃醋结果和情敌决斗,并且死于其中。
现在,因为他没有坐牢,反而恢复了学籍在高师读书,所以大概是没有机会碰到那个女子了(而且如果换一种心境的话,就算看到了,他大概也不会如此狂热地迷恋对方)。
这倒也是好事。
“那好,我们就这样约好了。”艾格隆点了点头,记下了这个承诺,“想必以您的天分,日后必将能够飞黄腾达,到时候一定可以得到一位优秀而且家世清白高贵的女士的青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艾格隆的“祝福”,倒是让伽罗华有点不好意思了。
“在这方面我远不如您,陛下,”他红着脸,讪讪地回答,“我只能说,一切看上帝的旨意吧。”
在艾格隆登基之后,他的一切事迹,也成为了法兰西人民长期津津乐道的话题,哪怕伽罗华也多有耳闻。
虽然他的风流浪荡常常把特蕾莎气得跳脚,但是人民却并不引以为过。相反,大部分人认为这说明陛下精力充沛,而且懂得享受生活,是一个通晓情趣的大好青年,地地道道的法兰西人。
而且,大家对陛下的“眼光”,还是非常认可的。
围绕在陛下身边的女子们,就算有性格古怪或者恶劣的,但容貌才情都是上上之选,这也变相说明了陛下自己的“能耐”,而这份能耐,伽罗华见了也只能自愧不如了。
看到自己这方面的“能耐”被伽罗华赞誉,艾格隆又是尴尬又是得意,最终只能放声大笑掩盖了过去。
最后两个人带着彼此的约定,愉快地地告别了。
不过,没过几天,他们两个人又重新见面了——这一次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在古老的巴黎市政厅当中,报考了本届“高等文管考试”的数百名大学生,统统地聚集到了这个地方,准备聆听皇帝陛下的训示。
这也是艾格隆特意吩咐的活动。
在这一天,报考的学生们纷纷拿着自己的考生证明,然后蜂拥聚集到了市政厅当中,宛如前来收取票息的投资家一样。
【在旧时代,法国政府的公债每个季度结算一次利息,所以购买公债的市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市政厅收取本季度的利息收益。】
虽然这些人形貌各异,身高也各不相同,但是从他们的脸上,都能够看出独属于年轻人的充沛精力,而且从他们的眼睛当中,也能够看到他们对未来的远大志向。
不过,在他们雄心勃勃的脸上,也会偶尔流露出几分担心,因为按照政府这次决定录取的岗位,数百人当中只有四分之一的人会被实际录取,所以他们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自己从这场竞争当中“胜出”。
正因为如此,在这群年轻人当中,弥漫着一种相当微妙的气氛——他们既是竞争者,又可能是未来的合作者,很少有人有心情主动攀谈,整个大厅几乎鸦雀无声。
时间在这种沉默当中悄然过去,过了片刻之后,一位穿着皇家制服的侍从官走到了门口,然后高喊了一声。
“皇帝陛下驾到!”
接着,在众人的屏气凝神当中,他们的皇帝陛下,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人们满怀敬畏地看着一身礼服、高大英俊的青年皇帝,纷纷一边脱帽躬身行礼一边为他让开通向中央的道路。
很快,艾格隆就走到了大厅的深处,然后回过神来,面对着面前的数百名青年学生。
大场面他从小就见得多了,也早已经习惯了被众人所注目,所以此刻他一点都没有紧张,他只是从容地向所有人点头致意,以示尊重。
“各位,早上好,我很高兴能够在这个盛大的场面当中和各位见面。”在致意之后,他以镇定的语气向这些年轻人们开口了,“我更高兴的是,在不久的将来,我还可以和诸位中间的许多佼佼者共事。
没错,我用的词,是共事。因为我要从你们当中挑选的,不是单纯的办事员,也不是什么皇室的奴仆,我想要在你们当中找到的,是学识渊博、志向高远而且又富有实践精神的人才,是帝国未来的栋梁之材,也只有这种人才,才能够帮助我,带领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家去改善我们面前的种种问题,并且在未来取得更辉煌的成就。”
在艾格隆开门见山的鼓动之下,人群当中果然起了骚动。
毕竟,有资格来参加这种考试的人,都相信自己就是那个“栋梁之材”。
于是,他们纷纷以掌声来附和与他们一样年轻的皇帝。
艾格隆一边静静地倾听着掌声,一边用目光在这些年轻的面孔上逡巡,最终,在人群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伽罗华的面孔。
而伽罗华在发现陛下的视线之后,也立刻微微地向艾格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完全有信心从竞争当中胜出。
他果然还是来了……艾格隆心里叹了口气。
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
不过,他很快就把杂念收回,然后把注意力又集中到了人群当中。
“诸位,你们都是来自于我国最顶尖学府的优秀学生,你们已经是国家最优秀的青年才俊了,把你们集中在一起,然后挑选出人才充任政府岗位,这不是因为我的突发奇想,心血来潮,事实上,这是我长期谋划的举措。而且,它是我国政府未来的基石,它必定,而且必须长期坚持下去!
在之前,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在我们的政府各个部门当中,充满了混乱无序和任人唯亲的腐败,尸位素餐的人却往往能够躺在他不胜任的职位上白白浪费国家的预算。我不敢说我可以从今往后就消灭这些现象,但是至少,我要用一套行之有效的秩序来约束它们,让它们处在一个可以被社会容忍的范围之内。而你们,就是洗刷这一切现象的新鲜血液,因为你们是通过最公平的方式进入其中的,你们不必去感谢任何一位上司,你们只需要对我、对整个国家负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到这里,艾格隆突然又话锋一转,“但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在等着你们。你们拥有着广博的知识,你们许多人精通数学、物理学、化学乃至天文地理,你们有人懂得如何设计机械,如何设计一条运河和大坝,而这些知识,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政府不创造财富,但是政府可以决定如何使用财富,当前我们正来到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当中,我想你们每个人都已经见识到了,铁路、运河和蒸汽船只正在改变我们所有人的生活,但我要告诉你们,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现在,我们掌握了很多知识,我们拥有的工程师和学者比以往任何年代都多,但正因为如此,我们就会发现,我们需要更多更多的知识,因为越是了解,越是需要开拓新的未知。
我可以断言,在未来,哪个国家更善于发现知识、利用知识,哪个国家就能够让自己的财富更有效地分配在那些事关未来的地方上,说得直白一点,我们需要更多工厂,需要更多铁路,需要更多运河,需要更多战舰,而最根本,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一个尊重和热爱科学发明的民族。而现在,我们就要让整个国家的人民看到,知识是可以如何改变一个人、乃至一个国家的命运,你们就是活生生的榜样。
我们不要成为一个立足于自卑或者排外、激进或者愚昧的民族,而是要成为一个立足于科学、理性和自由之上的民族。所以,在场的诸位们,你们是国家的精英,无论你们这次胜出还是落榜,都不会改变这个基本事实,我诚恳地邀请你们,和我一起努力吧!用不了一代人,我们就可以创造非凡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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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各取所需
“我诚恳地邀请你们,和我一起努力吧!用不了一代人,我们就可以创造非凡的奇迹!”
艾格隆的演讲,既直白又立意高远,更把在场的学生们都吹捧了一遍,于是立刻就得到了学生们的热情相应,欢呼声和鼓掌声几乎不绝于耳。
看着学生们这么热烈的反应,艾格隆心里也极为高兴,毕竟他之所以这么一番辛苦,不光是为了招收一些考生,更是为了在全民面前树立“尊重科学,尊重知识分子”的形象。
可想而知,过得不久,他的这篇简短的演讲会流传到全国范围内,并且成为“国策”的基础指导思想,想必会带来巨大的激励作用。
结束演讲之后,他走到了人群当中,然后和簇拥在自己身边的青年学子们不断握手,鼓励他们在接下来的考试当中好好发挥。
而这也将成为他执政后的“传统”,每年,在国家高等文官考试开始之前,他都会进行同样的活动,建立自己在未来官僚阶层当中的形象。
在他的刻意烘托之下,大厅内的气氛极为热烈,而在好一会儿之后,艾格隆才依依不舍地同学子们告别。
接下来的考试,艾格隆将不会再多过问了,毕竟出题的不是他,阅卷打分的也不是他,他只需要认可最终的结果,并且在录取名单上盖章就行了。
离开了巴黎市政厅之后,艾格隆在卫兵们的簇拥之下,乘坐马车前往了杜伊勒里宫旁边的首相官邸,他还要去接见他的首相。
早就得到通知的塔列朗亲王,一直在自己的办公室等候,在艾格隆驾到之后,他的秘书立刻就将他迎接到了首相的面前。
一见面,塔列朗就颤颤巍巍地向他行礼致敬,“陛下,您今天如沐春风,令我也受到感染了。”
“是的,我非常高兴,因为我刚才在考生们面前发表了非常成功的演讲。”艾格隆用略带得意的语气回答,“我想,接下来他们会拼命证明,自己配得上被我录用。”
“而如此一来,您就轻轻松松地将我国未来最优秀的人才纳入到了您的麾下……恭喜您,陛下!”塔列朗也笑着附和。
虽然两个人的寒暄非常愉快,但是艾格隆明显能够听得出来,此刻塔列朗亲王的声音有多么虚弱。
他,更老了。
自从即位两年来,艾格隆能够明确地察觉到,塔列朗的老态在不断加深。
不过这也不奇怪,他是一个已经78岁的老人了,说得难听一点,哪怕明天突然噶了也不奇怪。
就算还活着,那每天也都在肉眼可见地更加衰弱。
“您现在还好吗?”正因为感受到了这份衰弱,艾格隆忍不住问塔列朗。
“我……我很好,陛下。”塔列朗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做出了回答。
就像是喝醉的人往往会不承认自己醉了一样,塔列朗此刻的否认,怎么看都怎么像是“强辩”,没有多少说服力。
“如果您没事的话,那我也就放心了。”虽然如此,但艾格隆还是选择了看破不说破,“不过,您的年纪毕竟已经大了,如果工作不是那么繁忙的话,您可以适当多一些休假,我会批准的。”
虽然艾格隆是出于一片好心,但是作为一个政治人物,塔列朗亲王却不可避免地理解成为了,这位年轻的皇帝是在向自己逼宫,暗示自己可以退休了。
在权力仿佛受到了“威胁”之时,这位纵横政界半个世纪的残疾男人,衰弱的身躯几乎立刻又迸发出了令人惊叹的生命力,他的眼光忽然迸射出骇人的光线。
“陛下,谢谢您一片好意,但我真的不需要休假,而且……我也没有退休计划!”
老人突如其来的倔强,让艾格隆差点吓了一跳,这时候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哪怕即将变成一具僵尸,一个“野心家”对权力的欲望依旧会何等执着。
权力不仅仅是他追逐的东西,更是成为了他的生命本身。
那你呢?你又怎样?心里有个声音问。
我……我大概也会是同样的模样吧。
正因为想到这里,所以艾格隆并没有对塔列朗生气,反倒是多了几分“兔死狐悲”的怜悯。
没错,塔列朗只是领先了60年的自己而已,他们基本上是一类人。
接着,他又轻轻叹了口气。
“首相阁下……”在念出头衔时,他故意加重了声音,“您不要误解,我绝对没有暗示您退位的意思,事实上,自从我登基以来,我们两个人的合作非常愉快,您帮助我快速稳定了大局,也用您的威望和手腕,帮助我进行了所有我需要的重大改革,其他任何人都无法给我这么大的帮助,这份人情我一直认了。所以,作为回报,我绝不会主动赶您下台,这句话我说得出做得到。”
听到了艾格隆诚恳的保证之后,塔列朗似乎终于松了口气,紧张的视线也随之松弛了起来。
“但是……”艾格隆突然话锋一转。
又被吊起胃口的塔列朗,骤然重新紧张起来,而且呼吸也变得急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来说,这种心情的大起大落确实是一种折磨。
“但是,既然您是我的首相,那么您就承担着国家的重任,这份责任不仅仅要求我们在其位谋其政,也要求我们为一切可能的情况做好准备。您已经老了,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您甚至就连集中精力几个小时都已经很吃力了,诚然对您来说,即使几个小时也比别人几个月的主意都多,但是……看上去,我们不得不为更坏的情况做出准备。”
“更坏的情况?”塔列朗亲王小声重复。
“我的意思是,为您一旦不能视事做准备。”艾格隆用尽量委婉的语气做出回答,“毕竟,我们只是时间线上的过客,但政府会永存在那里,它不能停歇。我们要为意外情况做准备。”
虽然艾格隆没有明说,但是塔列朗听得明白,这是陛下在暗示自己,要为自己万一病死、或者重病无法任职,提前做好安排。
一瞬间,他几乎呆愣住了,因为他几乎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尽管自己也知道,死神正在一天天地逼近自己,但年老的政治家,依旧不愿意去想自己失去权柄的可能性。
“我不希望您把这理解为我在逼您退位,我只是在提醒您,没有人可以永远留在原地,不光您是如此,我也是如此。”在老人还在思索的时候,艾格隆轻声继续劝说,“您可以不对我负责任,但您不能不对法兰西负责任——”
在他说完之后,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一老一少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对视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塔列朗亲王眼中的紧张和焦躁渐渐散去,换成了平静的释然。
“看来,我真的已经老到吓不住人了啊……”他一声叹息。
接着,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可以理解为,您允许我为自己一旦病退之后,为接下来的政局做出安排吗?”
“作为我所尊重的元老,我允许您拥有这份特权,您可以拟定一个备忘录,列好您认为在自己万一无法执政时,需要做出的人事变动和交接安排。”艾格隆郑重地做出了回答,“无疑,我不可能永远都去听从您的安排,但至少在一个过渡时期内,为了避免混乱,我会照做的。”
也就是说,大概在自己病退的一两年内,他会按照自己的建议来重新安排政局。
这也够了,足够他安置自己那些徒子徒孙,并且确保自己的死后哀荣了。
“那我倒要谢谢您,让我可以提前去构思自己的葬礼了!”
于是,塔列朗又笑了出来,这笑容有几分狡黠,也有几分洒脱。“好吧,陛下,我领情了。”
在最初的愤怒和焦躁之后,塔列朗现在也想开了。
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每活一天都是赚的,而且,作为帝国复辟之后的首席“元老”,他不需要再去担心自己的死后评价了。
“好吧……陛下,我听从您的建议,我从今天开始,就会去为注定到来的交接做准备。”最后,塔列朗爽快地点了点头,但是很快又严肃地强调了一遍,“不过,在那天之前,请您千万别逼我退休!”
看到老人这患得患失的样子,艾格隆忍不住心里想笑。
无所谓,无非就是多一年两年的事情罢了,他完全等得起。
于是,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绝无此意。
在这段小小的插曲之后,两个人心里都百味杂陈,不过他们都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所以也很快重新调整好了思绪。
“您让我特意照顾的那个学生……叫什么来着……?”塔列朗问。
“伽罗华。”艾格隆连忙回答。
“对,就叫这个名字,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如果他被录取了,就将他调到您特意吩咐成立的部门当中。”塔列朗点了点头。“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奋斗了。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会特意暗中照顾他。”
“不必了,他是个很好的人,虽然和绝大多数青年人一样想要出名,但是没有什么真正的权欲,也不适合在政界摸爬滚打,所以以后我们就让他在这里享受他的工作吧,不用特意为他提拔升迁了——”艾格隆回答。
“那为什么您对他这么看重?”塔列朗有些疑惑,他想不明白既然陛下都不打算提拔他,为什么又这么暗箱操作。
“因为他是数学天才——我已经验证过了。”艾格隆回答,“我要人尽其才,不能让他的才能浪费在无意义的地方……”
听到艾格隆的回答之后,塔列朗终于才稍稍明白过来。
不过,他暗自也产生了好奇,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才会让眼高于顶的陛下如此推崇。
“您是怎么知道他的?”接着,他好奇地问。
于是,艾格隆就简短地将自己发掘出伽罗华的过程告诉给了他。
当然,他不会说这是自己的“先见之明”,只是说自己在偶然审阅政治犯名单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高等师范学院的高材生,才起的好奇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听完了这个略微传奇的故事之后,塔列朗简直有些瞠目结舌。
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毕竟,在他接近80年的生命当中,什么跌宕起伏的稀奇事没有见过?就连统治者们一个个接连上断头台的场面都看多了,哪儿会因此动容。
他因为年迈而开始迟钝的大脑,反而因此突然灵光一现。
“这倒是个好机会!不妨把这当成是活广告的,陛下。”他突然对艾格隆说。
“活广告?”艾格隆有些惊讶。
“这难道不是很传奇的故事吗?年轻的皇帝发现了冤狱,拯救了一个年轻的天才于水火当中,并且暗地里还资助了他。而天才也因此大放异彩,一举在文官考试当中脱颖而出,并且在未来成为了我国最赫赫有名的学者……”塔列朗说着说着,忍不住自己都笑了起来,“我敢说,比起数学,普通民众更感兴趣的是这种故事,它会起到非常重要的舆论作用——
首先,您不计前嫌帮助一个共和派青年人,这是您虚怀若谷的肚量,其次您尊重人才,重用人才,这是您励精图治……更重要的是,以后无论这个年轻人取得何种成就,人们都会赞颂您,认定没有您的发掘和鼓励,他就会黯然失色。而您将成为所有学者们仰慕的保护人。”
被塔列朗这么一说,艾格隆顿时也动摇了。
虽然他的心里并不喜欢把事情搞得这么功利,但是,有些时候,功利却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艾格隆承认,这个故事非常具有宣传效果。
如果伽罗华未来因此籍籍无名,那可能没人在意,但是以后只要这个年轻人一举成名,并且成为世界数学史上最伟大的天才之一(这一点倒是毫无疑问),那么不计前嫌发掘他的皇帝,必将也是这个传奇故事中的重要角色。
传奇性和宣传意义拉满,那为什么不做呢?
片刻之后,艾格隆点了点头,“好吧,就按您的意思去办吧……不过,这是您的主意,您不要搞得好像是我刻意为之的一样。”
呵,这年轻人还真是沽名钓誉,塔列朗心想。
也罢,就让我来办吧,反正又不差这一件了。
“放心吧,陛下,一切都会不经意之间流传出去的。”最后,他温和地点了点头,对这个形同自己晚辈的年轻人做出了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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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春游
在告别塔列朗的时候,艾格隆的心情也相当复杂。
一方面,他明知道自己跟塔列朗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已,如果形势不利塔列朗会毫不犹豫地背叛自己;但另外一方面,他又对塔列朗即将告别政坛、乃至告别人间,感到由衷的惋惜。
在这个世界上,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多的是,少一个两个也没什么,但是像塔列朗亲王这样能力卓着,而且性格诙谐、善于嘲弄他人和自嘲的段子手,以后可就绝无仅有了。
他是路易十五时代那种彻底放纵堕落的享乐主义、与启蒙时代的那种冷酷理性的完美结合体,尽管没有几个人真心喜欢他,但所有人都畏惧他甚至佩服他。
每一个他侍奉的恩主都依赖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要远离他。
幸运的是,当艾格隆和他合作的时候,他已经老到没有体力和精力,再去玩他乐此不疲的左右横跳游戏了,他把这个年轻的皇帝,当做了自己漫长政治生涯的最后一站。
而艾格隆,也打算成全他,让这个声名狼藉的传奇政客,作为帝国的首相享受国家葬礼,而他也将亲自出席,让波拿巴家族和他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在离开杜伊勒里宫之后,艾格隆没有前往火车站乘坐专列回宫,而是来到位于郊区布洛涅森林附近,和早已经等候在此的玛丽亚公主汇合了。
由于此时已经是春天的时节,气温已经变得温暖舒适,所以今天的玛丽亚盛装打扮,她穿着精致宽松的长裙,还披上了绣着花纹的丝质披肩,头上戴着一顶有蕾丝边饰的帽子,这打扮既贵重却也休闲,宛如是一个来自于养尊处优的主妇一样。
一看到艾格隆,玛丽亚笑意吟吟地就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非常自然地挽起了他的手。
“抱歉,让您久等了。”
“哪儿的话,我也才刚来而已……”玛丽亚笑吟吟地回答。
她此刻和风细雨的温柔,完全和平常傲慢自大的样子大相径庭,由此可见此刻的心情有多么高兴。
毕竟,长期在宫廷里呆着,为了躲避特蕾莎的耳目不得不每天深居简出,可把她给憋坏了。
终于有机会出来透透气,更重要的是,可以和心爱的人一起,这着实让她喜不自胜。
两个人于是就一起沐浴在春天的阳光下,踏着似乎绵延到天际线之外的茵茵草地,沿着森林的边缘漫步前行。
因为两个人都身穿便装,所以他们手挽着手的样子,就宛如是一对年轻的上流阶级夫妇在携手春游一样——虽然玛丽亚年纪比艾格隆大了不少,但此时也仅仅只是27岁的青年女子,在原本的美貌和精心打扮之下,和艾格隆看不出任何年龄差距,显得如此和谐般配。
不过,来到这个休闲胜地春游的贵人,可不仅仅只有艾格隆和玛丽亚而已,很快,不远处的游人们就发现了两个人,然后立刻就有人认出了,这就是陛下和他的“好友”玛丽亚公主。
这个意外的发现,顿时让游人们微微骚动,虽然在卫兵的阻拦下,没有人可以真正靠近他们两个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远远旁观者他们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甚至还有些胆子大的年轻人,冒着“大不敬”的风险,对着皇帝和公主吹了口哨。
而艾格隆和玛丽亚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反倒是向周围的人们频频致意,展示微服出行与民同乐的惬意。
尽管被人看到和一个有妇之夫如此亲密,但玛丽亚是真的毫无羞愧和紧张之情了。
毕竟,经过了这一系列的风风雨雨之后,她内心当中早已经把艾格隆当成了自己的丈夫,更不会觉得被人看到有什么难为情;而且,迄今为止,她“丢脸”的事情到底做了多少,她自己也数不清了,现在她和法兰西皇帝的“绯闻”早已经传得满天飞,名声也早就败坏,她反倒是有一种“破罐破摔”的倔强,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以后只要老娘开心,才不管别人怎么看。
再说了,既然是在大庭广众招摇,那势必不久之后就会传到特蕾莎的耳中,只要能把她气得七窍生烟,自己就算受人讥笑几声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想到这里,玛丽亚的心中更是窃喜。
就在这暖风拂面的气氛当中,艾格隆和玛丽亚愉快地在草地和林间散步,一边聊天一边走了好一段路,而最终,他们在一处工地前停下了脚步。
这一处工地,位于森林边缘的一处空地上,而且远离了游人如织的大路,环境相当幽静。因为处于小高地上的缘故,视野也颇为开阔,举目四望可以看到大片的森林和远处的村镇,再远眺一下隐隐然能够看到塞纳河,环境可谓是相当不错。
再谈到工地本身,从建筑目前打下的框架来看,这是一栋仿巴洛克式的大型宅邸,气派不凡,除了宅邸本体之外,旁边还有规划中的花园,甚至还带了凉棚,虽然花园目前还没有花草进驻,但是想来等到宅邸完工之后,那必然会是姹紫嫣红,一片豪奢景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没错,这里就是艾格隆假借为泰奥德兰德公主、实则为玛丽亚修建的家宅了。
就像是个心痒难耐的“业主”一样,对这幢名义上不属于她的豪宅,玛丽亚非常上心,不光是亲自过问设计和施工的每个细节,还时不时地亲临现场,视察工程进度,想要尽快迁居的心情溢于言表。
经过了特蕾莎的慷慨解囊,以及半年多的兴建,这座宏大气派的豪宅,已然是初具雏形。
虽然它还没有达到宫殿的规模,但是也足够成为一位公主殿下的居所了。
而今天,她就以“春游”的名义,把艾格隆也拖了过来,陪她一起散步顺便来看看自己未来的家。
当然,也是未来两个人的“爱巢”——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的孩子也将在这里出生和长大。
所以,玛丽亚如此上心也就可以理解了,她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未来的家,寄予了无限的期待。
至于娘家巴伐利亚,因为她任性妄为搞得满城风雨,和王室的关系自然也越来越疏远,她才懒得回去受气呢……
“陛下,怎么样?好看吗?”在停下之后,玛丽亚宛如献宝一样地看着艾格隆,等他做出评价。“这可是我费尽心血参与设计的呢。”
“是的,好看极了——”艾格隆连忙点头认可,“足以体现出你的品味了。”
“那比起您送给艾格妮丝的那座庄园,又如何呢?”玛丽亚冷不丁的问。“我还从没有去她家拜访过呢……”
你这种莫名其妙的攀比之心又是从何而来啊……艾格隆忍不住心里吐槽。
不过他也知道,玛丽亚向来心高气傲,总想着压人一头,所以他也只好顺着玛丽亚心思做出了回答,“她住的地方自然要简朴许多。她不喜欢热闹,所以地段选得很偏,而且她是买下了别人的宅邸之后再稍加改造的,所以自然要古旧许多……”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比她费事多了?”艾格隆哪想到玛丽亚居然还没有满意,居然又略带尖刻地来了一个连招。
这连续的一击让艾格隆猝不及防,好在他向来机智,所以还是没有中招。
“话不能这么说,您是公主之尊,无论是自己,还是以后迎来送往,都不能有失体面,您当然需要与自己相称的住处。”艾格隆轻柔地回应着玛丽亚,“再说了,您为我所立下的功劳如此重大,这点花费简直不值一提……我还巴不得给您更多回报呢。”
看到艾格隆如此“懂事”和体贴,玛丽亚总算放弃了继续挖坑,她的眼睛里也重新荡漾出了喜色。
“算你有点良心。”接着,她戳了戳艾格隆的胸口。
艾格隆如蒙大赦,心里顿时也松了口气。
接着,玛丽亚也叹了口气,“哎呀,其实我也知道,有许多人对我不满,说我放纵恣睢,拿着您的钱袋四处挥霍,是个不知节制、也毫无能耐的女人……虽然我很不服气,但我承认,这种批评也有道理,不过,我也不想一直被人这么说,所以,以后我会尽量不再向您索要更多的恩赏了。”
听到玛丽亚的这番话,艾格隆既感动又有些疑惑,他才不相信玛丽亚居然会这么轻易地就转性了,放弃自己奢靡的生活习惯。
“那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得靠自己咯……”玛丽亚抬起手来,指了下自己的胸口,“既然你和苏菲都已经这么照顾我了,那我相信,我是有那个本事来支撑自己生活的。”
在刚刚来法国并且见到艾格隆的时候,玛丽亚肆意挥霍,甚至在赌场一掷千金,她当时只想着放纵玩乐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但是随着她把自己的“家”安定在了巴黎,并且认定自己和未来的孩子会一直留在这个国家生活,她就不得不开始考虑“长久”了。
在她看来,所谓的“长久”,就是不能一直靠着索要艾格隆的馈赠来维持生活,也不能一直被外界的人看做一个“百无一用”的寄生虫。
所以,在她的内心中,就把这座豪宅建成之日,当成了自己正式“自立门户”之时,从今往后她就是要为自己和子孙积攒家业了。
她心里非常清楚,虽然陛下已经答应了以后要让他们私生子女合法化的请求,但是他们的子女,很难真正拥有皇族的位置,所以孩子们的立足之地,只能是自己为孩子留下的家业。
陛下固然会照顾他们,但是等到陛下和自己纷纷作古之后,新的皇帝和下下一代皇帝,又有谁会在乎这些“野兄弟”们的死活呢。
所以,只能靠自己来了。
苏菲的“成功”,给了她巨大的刺激和榜样作用,也点醒了她。
有些事,不去未雨绸缪终究是不行的。
对于玛丽亚的这些想法,艾格隆不可能完全猜透,但至少也能够看出些许的端倪,他明白玛丽亚看似放纵恣睢的外表下,内心中的恐惧所在。
说到底,也是他亏欠玛丽亚的。
“无论您想做什么,只要不违背帝国的利益,我都会暗中鼎力支持您的……”接着,他拥抱了玛丽亚,做出了这个郑重的承诺,“您将和我同荣辱共富贵。”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面对艾格隆诚挚的保证,玛丽亚心里也颇为感动。
为了掩饰此刻的喜悦,她装作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对艾格隆冷笑一声,“这可是您说的哦,我可都会记在心上的,以后要是没做到,别怪我翻脸!”
说完之后,她又脸色稍稍放松了下来,“还有,放心吧陛下,就现在这个情况,我巴不得您的帝国千秋万代,又怎么可能去挖您的墙角呢?我只需要您来给我撑腰,让我可以放手去做了。”
说完之后,她又有抬起手来,傲慢地用手指着目前还没有完工的豪宅,然后冷哼了一声,“哼,我知道,巴黎人狡诈,巴黎的商人更是奸猾,但是我会让他们明白,我玛丽亚也不是好惹的,谁能让我开心,我可以让他成为这里的座上宾,但是如果谁觉得我好糊弄,欺负我,偷我的钱,那我就要让他明白,我们德意志人也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
刚才在艾格隆面前说“独立门户”,但话是这么说,但毫无疑问,她最大的资本就是皇帝和苏菲赐予的“特权”,她也不打算抛弃这些特权,反倒是要把它们尽最大可能地变现成为稳定的财源。
她只是要把事情做得完善一些,隐蔽一些罢了。
她要把自己这里,变成巴黎最高贵、最顶级的沙龙,谁讨好自己,谁就可以从中得到好处,但如果因为讥笑自己是个情妇,不给自己面子的话……那么她就要毫不留情地报复。
只要坚持贯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手段,那么用不了几年,所有自命不凡的上流人士,都会见识到玛丽亚公主的厉害,也就没有人敢于再嘲笑自己了,他们只能选择乖乖合作。
比起艾格妮丝的“容忍”,“征服”才是玛丽亚笃信的信条,这一点上她和她的孪生姐姐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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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后路
和艾格隆一起视察兴建中的新居,让玛丽亚心里既喜悦又得意。她甚至挽着艾格隆的手,然后拖着他一起走进了还在施工的建筑里面。
此时,这个刚刚才完成了框架、还只是半成品的建筑,里面自然充满了繁忙的工人。
当看到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居然亲自进来视察,无论是工头还是工人们,都惊得目瞪口呆,纷纷停下来看着自己生平难见的一幕。
艾格隆自然笑着跟众人们打招呼,并且叮嘱工程的负责人一定要给予工人们最好的生活待遇,保质保量地完成这项重要工程。
在陛下面前,负责人自然拍着胸脯连连保证,一定会以自己一生最认真的态度建好这座宅邸,而艾格隆也没有跟他多废话,而是在玛丽亚的引领下,走到了客厅当中。
作为未来招待宾客的场所,客厅自然修得宏大气派,宽阔得足以容纳上百人在其中自由驻足穿梭。
在眼下,四周还是光秃秃的,无论是墙壁还是地板,都只能看到砖石的痕迹,空荡荡得宛如废墟一样。
但是,等到这座豪宅完工之后,这些看似灰不溜秋的墙面上,会贴上各种石膏、大理石贴面和挂毯作为装饰,而玛丽亚精心订购的家具,也将会点缀在大理石地板上,将这个大厅衬托得越发金碧辉煌。
玛丽亚站在其中,心里都已经浮现出自己日后在这里招待宾客那种珠光宝气的煊赫场面了。
这里就是自己的“地盘”,是自己可以发号施令、组建党派的根据地。
比起现在不得不在皇宫里每天提心吊胆受特蕾莎的气,简直是天壤之别!
“陛下,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心潮澎湃之下,她忍不住又跟艾格隆重复了一遍。“你可要常来看我啊。”
只可惜这个“我们”,注定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无论他们之间相处有多么融洽,他真正的家都不会在这儿。
艾格隆当然不会煞风景,戳破她此刻的梦想,
“那是当然了。”他连连点头。
而这时候,玛丽亚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然后又露出了一脸若有深意的笑容,“对了,陛下,我给你看看个新鲜东西。”
看着玛丽亚神秘兮兮的样子,艾格隆心生疑惑,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玛丽亚就拉着他的手,然后带着他一起走上了楼梯,来到了一间宽阔的房间当中。
这个房间的墙壁呈现半圆形曲线,因此从房间里可以看到接近三个方向的视野,而且正对着远处森林和河流,风景非常优美。
不过,墙上虽然留下了装窗户的空隙,但上面还没有安装玻璃,所以现在也只能看个大概。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卧室了。”玛丽亚像是炫耀一样对着艾格隆摆了摆手,然后指着靠内的一面墙,“我打算把床安放在这边,这样的话,我们每天起来第一眼就可以看到最美的风景……丝毫不会比枫丹白露要差。”
看着她此刻兴奋而又向往的样子,艾格隆真切地感受到了她此刻的期许。
她把这里叫做“家”,而且是真的很认真,这等于是说,她已经发自内心地把自己未来的余生都放在自己这里了。
一种说不清缘由的感动,让艾格隆此刻心里也是一阵甜蜜。“嗯,想来一定很舒服……你真的有心了。”
“所以,等房子建好、我乔迁新居的那一天,你一定要在场呀……不然的话,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玛丽亚一脸认真地叮嘱他,“那一晚,我们一定要在这儿相拥入眠……这才有家的感觉。”
“亲爱的,我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那一天了。”艾格隆真心实意地回答。
“要是能一直把你栓在这儿陪我就好了!”看到他这么爽快答应,玛丽亚先是窃喜,然后又是愤愤不平,“你的家太多了。”
对此艾格隆只能讪笑着不做回应。
好在,玛丽亚也只是随口抱怨一声,接下来,她又重新恢复了好心情,然后又露出了刚才那种神秘兮兮的样子,拉着艾格隆走到了壁炉旁边。
“陛下,您看看这里。”玛丽亚指着壁炉里面说。
艾格隆不明所以,顺着她的手看向了壁炉。
然而……什么都没有,里面空荡荡的。
现在既然没有人在这里居住,壁炉自然没有生火,自然也没有柴堆和灰烬,什么都不会有。
“这儿什么都没有啊——”他忍不住问。
“就是什么都没有啊!”看到他不明所以的样子,玛丽亚忍不住笑了出来,让艾格隆更加莫名其妙了。
然后,玛丽亚才向艾格隆解释,“我已经设计好了,在我的卧室下方,是夹墙和衣帽间,只要我以后从壁炉下面打通通道,再设置好隔板,就可以随时从卧室潜入到衣帽间了。当然,衣帽间也只是个掩护,我打算在衣帽间里面也挖一条地道,直通马厩。这样的话,如果某一天碰到什么不得了的紧急情况,我可以在几分钟内就从自己的卧室跑到马厩,然后骑上随时待命的快马逃离这里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玛丽亚介绍的时候,艾格隆听得简直目瞪口呆。“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了,而且越早修好我越安心。”玛丽亚一脸的理所当然的样子,“不过,我现在不相信这些设计师和工人,他们随时都可能告密,所以我打算等房子完工之后,再找绝对信得过的人来完成这项工作……这就是我最后的保命符了。”
“小题大做。”艾格隆一脸的无语,“有我在,谁能动你?”
“那可说不定。”玛丽亚冷笑了一声,“之前我可是被人设计抓了起来,还被狠狠地羞辱了一顿呢,我可不想再往事重演,蒙受那样的屈辱——”
被玛丽亚这样反呛,艾格隆一时也无言以对。
“特蕾莎……特蕾莎现在脾气已经好很多了,只要你不去惹事,她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不然她也不会主动出钱替你造房子了。”最后,他忍不住为妻子辩解,“你也没必要把她想得那么极端。”
说到底,他根本不相信身为哈布斯堡公主的特蕾莎,会真的不顾体面,派人来对一国公主下手——而且自己这一关她也绕不过去。
哼,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还指望她脾气好吗?玛丽亚在心里微微哂笑。
她心里清楚,虽然特蕾莎看上去脾气甚好,待人谦逊,但是内心中的骄傲固执,完全不下于自己,所以,她以己度人,绝不相信特蕾莎那顽强的报复心,会因为丈夫几句劝说而消磨。
只是,她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也不想在艾格隆面前扮演一个挑拨离间的小人,所以也没有继续再争辩,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吧,就算您说得对,都是我疑神疑鬼,那就当我造着玩的总行了吧?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而且是我自掏腰包……再说了,您也没法保证,以后巴黎就一定不会出现什么暴乱吧,如果真的发生了类似于1830年那样的动乱,也许我这里也会成为暴民们的目标也说不定……跟塔列朗亲王那样事前就准备好保命的手段总不会错。”
这个理由倒是真的说服了艾格隆。
毕竟,历史上巴黎造反的次数简直不胜枚举,光成功推翻王朝的就有好几次,他也不敢打包票说只要有自己带,巴黎人就会一直当帝国的忠实臣仆。
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玛丽亚的豪宅建在巴黎郊外,又是这么显眼的位置,而且没有大量的近卫军兵力保卫,还真的可能会有风险,她建好逃生设施,绝对不算浪费。
“好吧……”于是,他点了点头,同意了玛丽亚的意见,“那就按照您的意思办吧……但愿这种倒霉玩意儿永远不必被真正使用。”
“我也但愿您能够一直庇佑我,直到我们老去的那一天。”玛丽亚亲切地拥抱住了艾格隆,“陛下,我告诉您这些,可是把自己的命都交给您了,您可不会告诉别人吧?”
“那当然不会……”艾格隆莞尔一笑,“放心吧,即使我绝不相信特蕾莎会对你怎样,但我绝对对她保密。”
说着说着,两个人又热情地拥吻到了一起。
吻了好一会儿之后,玛丽亚显然进入了状态,两颊绯红,眼睛里仿佛能够滴出水来了一样。
这时候她又嫌弃这个未完工的屋子太简陋了。
于是她又主动跟艾格隆提议离开。
于是,两个人结束了这一场视察,离开了工地,又携手回到了刚才的林荫道当中,而那些游客们,又纷纷向他们行了注目礼。
这时候,玛丽亚已经没有什么游兴了,她只感觉有些疲倦。
不过,她却也不想提议回枫丹白露——因为这就意味着她把心爱的人送回到了特蕾莎身边,又回到那种憋屈的环境里面。
倒不如好好利用这难得的一天,享受独属于两个人的幸福时光。
于是,她略加思索之后,又主动向艾格隆提议了。
“陛下,当初你也和苏菲这样过吗?”
“没有过。”艾格隆老实回答,“虽然我们两个经常一起出游,但并不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现身,只能……只能去僻静的地方。”
“那今天我岂不是变相遂了你的愿了?”玛丽亚故作惊讶地反问,似乎又有些调侃。
“也可以这么说吧……”艾格隆点了点头。“谢谢您。”
其实,现在两个人这样也挺“伤风败俗”的,只是玛丽亚根本不在乎外界的非议,所以才会这么理直气壮地笑对每个人。
“不用谢,我也从中得到了快乐……”玛丽亚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多了几分魅惑。
“那么,所谓僻静的地方,是指什么呢?”
明知故问——艾格隆想要这么回答。
因为,他和苏菲那点事,他早就基本和玛丽亚说完了,而且是在她几次催问之后,事无巨细地告诉她的。
所以她的问题并非问题,而是……一种变相的邀约。
看着她这个样子,艾格隆就知道,她的春心已经动了。
而此时,艾格隆却似乎又从她的脸上,看到了苏菲的影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初在维也纳,他们也是这样私下里携起手来各处游览,然后玩累了之后再去“休息”的。
那时候的她,也是这种既端庄又魅惑,既高贵又轻佻的样子,她从来不会主动说我们去玩玩吧,但是每一句话都好像都带着这个意思。
而现在,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以至于刺激得艾格隆都已经有点心驰神荡了。
当然,现在两个人和过去又有点不同。
那时候的他籍籍无名,在维也纳穿街走巷也没有人知道,而现在,他是一国之君屡屡出现在民众面前,如果真带着玛丽亚去旅馆开房,那只怕立刻全城轰动……
所以,应该去哪儿呢?
去玛丽亚当初“毕业”的杜伊勒里宫,似乎也不太对劲,因为那一次是玛丽亚偷偷潜入进去的。而今天两个人也没有事前计划,现在这样招摇过市然后一起去王宫,有点不太合适,传到特蕾莎的耳中也太难听了。
所以,在略加思索之后,艾格隆轻轻地拉起了玛丽亚,然后吻了吻她已经明显升温的手背,接着又问她。“殿下,您还记得我们在米兰城的旅行吗?”
“当然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忘掉的……”玛丽亚脱口回答,而眼神更是甜腻到几乎拉丝了。
对她来说,那就是“全新人生”开始的地方。
“那一次,我们是在运河上一起乘船共游的——”艾格隆一脸庄重,煞有介事地说,“现在我还无法和您去米兰重温旧梦,但是,塞纳河上也有游船,我们至少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变相地追忆一下当初的乐趣……”
“和苏菲试过吗?”玛丽亚直接打断了他假正经的话。
“没有。”艾格隆立刻摇了摇头。
接着,他陡然发现,玛丽亚伸手拉住了他的领带,然后把他的脖子往前一扯。
“那还等什么!我们去吧!”
接着她急不可待地喊了出来,似乎多浪费一秒都是煎熬。
急了……她急了……而这种急促,似乎也感染了艾格隆。
“如您所愿,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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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纪念品
既然美人主动邀约,艾格隆自然从善如流。况且,经过刚才一番互相撩拨之后,现在的他也是心猿意马了。
正如玛丽亚所说,他虽然之前偷偷和苏菲逛遍了维也纳,还还从没有试过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就宛如真正的情侣一样。
而现在,虽然这还是“伤风败俗”的丑闻,但是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
正因为这是这种全新的体验,所以自然也就给他带来了别样的刺激感。
尽管苏菲现在并不在他的面前,但是和她一模一样的玛丽亚也足以满足他的愉悦。
而且,艾格隆突然想到,以后苏菲来了以后,她可以借着玛丽亚的身份,堂而皇之地住在豪宅里,并且和自己携手出游,就像今天这样。
光是想象那种场景,他就禁不住为之激动。
所以,现在这就当是提前“预习”吧。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身边的随从们自然也不敢怠慢,很快就为心血来潮的两人寻找游船。
而且他们本来就在巴黎郊外,离塞纳河也非常近,因此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游船给租了下来。
于是,没用多久,艾格隆和玛丽亚就跑上了塞纳河上的游船。
在这个铁路系统还没有铺展开来的前工业时代里,巴黎和绝大多数城市一样,都是依靠水运来维持自身运转的,穿过巴黎城的塞纳河、以及周围几条连接其他河流的运河,构成了一个庞大而且复杂的运输体系,各地的货物都通过这套水运系统,连绵不绝地输送到这里,养活了这座已经接近百万人口的城市。
塞纳河的流经方向是从东南到西北方向,因为本来就在西郊的布洛涅森林,所以艾格隆租下的游船,顺着河流的方向,一步步地远离了身后的首都。
正因为是朝向远离首都的方向,所以游船避开了到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混杂在水中的各种污物。在“逃离”了巴黎那物欲横流的乌烟瘴气之后,塞纳河的河水似乎已经洗尽铅华,又重新回复了它原本应有的纯洁和清净。
坐在船舱的艾格隆,顺着窗外眺望着这一路的风景,在他的视线下,河水的水面犹如长长的白练,一路从远方仍有轮廓的巴黎城,绵延到自己的身前。而两岸砌着红色或者白色河堤,在岸旁种着菩提树,此时正绿意盎然。
在离岸堤远一些的地方,间或地耸立着一些民居和建筑。而在更远处,则是似乎是模糊不清的高地,背负着修葺良好的房屋和磨坊,在开阔的视野下,起伏的地势和人工的建筑简直浑然一体。
在河面上,因为远离城区的缘故,沙鸥和鹭鸶到处飞窜,不用担心被人类打搅,在水面上和岸边的树上互相追逐和大闹,河面上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一艘艘逆流而上的货船,沿着和艾格隆的游船相反的方向,努力奔向巴黎城区内,准备好好地在那里赚上一笔。
整个画面有动有静,既富有大自然的美景,又充满了后世所称赞的“人文气息”。
没错,这离是一片欧洲最富饶的膏腴之地,是经过人类农业社会上千年的努力,开发农田、排干沼泽、休整运河,建造城市……最终凝结出来的宝石。
而现在,它属于自己。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顿时在心头生出了一股豪情。
拥有如此巨大的权力,占据这么丰饶的土地,更何况,还有这样美丽的女子呆在自己身边,和自己近在咫尺。
难道任何男儿能够抵抗得住这种恣意的快乐吗?!
艾格隆兴致大发,而玛丽亚也同样如此。
不过,她的想法倒是比艾格隆单纯得多,只是因为可以和心爱的人呆在一起,共同欣赏美景而已。
“在这种孤零零的感觉真是好啊。”看着窗外如诗如画的风景,玛丽亚不禁发出了感慨,“没有人会来打搅我们,我们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那您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艾格隆笑着反问。
他的笑容不怀好意,而已经是“过来人”的玛丽亚,自然轻易地就能够感受到这笑容、这目光当中所隐藏的侵略性。
“死鬼!怎么净想着这个!”她忍不住啐了一口,用手指戳了一下这个可恶家伙的胸口。
当然,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在调笑而已。
毕竟,刚才可是她春心萌动,主动提议要一起独处的。
看到艾格隆如此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反倒心里有些窃喜,只是表面上装作生气而已。
她的心情,艾格隆如何看不明白,所以他非但没有被吓到收手,反而是趁势一把抓住了玛丽亚的手,然后将她揽入到了自己的怀中。
“您还没有回答我问题呢,殿下。”接着,他笑眯眯地对着怀中的人问。“您,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吗?”
被他这么一问,玛丽亚顿时就脸色微红,眼睛里好像蒙上了一层迷雾一样,似乎只剩下了青年人的倒影。
“想做什么就做,干嘛那么多废话,假模假样问我……”但是在嘴上她可没服软,还是一脸没好气的样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可以当做是变相的邀请了。
而且,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个份上了,再不做点什么,那就真的不礼貌了。
于是,他也不再假装矜持,而是用手熟练地在玛丽亚身上摸索起来。
被他这么一折腾,玛丽亚更是心痒难耐,发出了急促又微弱的呻吟。
按理说来,自从两个人确立了那种关系以后,私下里已经多次幽会,鱼水之欢的次数也不少,到了现在这个气氛,那自然马上就要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了。
不过,也许是今天玛丽亚的兴致特别高昂的缘故吧,她并没有就此“屈从”,反倒是在关键的时刻,用最后仅剩的理智打断了艾格隆的动作。
对于她突然的反抗,艾格隆有些迷惑不解。
“陛下,还记得我们当初在米兰的经历吗?”玛丽亚轻声问。
艾格隆当然记得,当时他们在那里一起游览,中途还遇上了比昂卡的刺杀,他本人都差点交代在了那里——那一场在教堂顶上的殊死搏斗,也是艾格隆有生以来印象最深刻的瞬间之一。
当然,现在这个气氛下,他当然也不会说出那种煞风景的事,于是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当然记得,当时我和您一起共同游览,玩得很开心。”
“对啊,那是何等的愉快时光啊……只可惜我当时还没有想通,白白耽误了太多时间。”玛丽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追忆,又似乎有些怅然。
接着,她又不再纠结,重新把视线集中在了艾格隆的身上,“我顶替苏菲,在奥地利呆了几个月,那段时间,我好多次去了你的房间。”
“是吗?”艾格隆大感有趣,“那里现在怎么样?”
“那里被保存得很好,就像是你刚离开的样子,没有人动过。”玛丽亚回答,“从这一点也能够看出,那个老东西,对你并不是单纯的恨意吧……”
对于和外公、和奥地利的恩怨,艾格隆此时也已经看成了过眼云烟,所以他也爽朗一笑,“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他了!以后说不定我还会出访奥地利,到时候我一定要到原来的房间里住一下,体验少年时期的感觉——”
“如果到时候我能陪你在那儿就更好了……想必,就算你再胆子大,也没试过在那里和你舅妈私通吧?”
“那怎么可能!”艾格隆被这冷不丁的一句话给呛住了,还好没有喝水,不然一定会全都喷出来。
不过,接下来,从玛丽亚那魅惑的样子里,艾格隆却感受到了难以自制的悸动。
如果真的能够在那里,在自己少年时代的居处,和苏菲(或者玛丽亚)共度春宵的话,那该是何等体验?少年的复仇,伦理的颠倒,还有国仇家恨,简直一下子就给清算个干净了。
突如其来的狂想,让艾格隆的手都颤抖了起来,心脏更是剧烈跳动,而在他怀中的玛丽亚,自然就轻易地感受到了他此刻的兴奋。
“还真激动了?唉,果然是个令人惊叹的坏种,不愧是科西嘉怪物的儿子!”她故意板着脸又骂了一声。
这声叱骂非但没有惹怒艾格隆,反倒是让他更加兴奋了。
“嘿嘿,而您,高贵的玛丽亚公主殿下,您就是这个坏种的俘虏,马上就要被明正典刑啦!”他怪声怪气地回答。
这下,两个人都禁不住放浪地狂笑了起来。
这两个人虽然地位高贵,但都属于是离经叛道的类型,眼下气氛也已经烘托到位,又是私下独处,什么伤风败俗的话说不出口?如果让旁人听到的话,只怕是会惊得目瞪口呆吧。
笑了一会儿之后,玛丽亚总算是稍稍地镇静了下来,接着,她又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那段时间我简直憋闷死了,深居简出哪里也不敢去,什么都不敢做,无聊到度日如年……为了消遣,我常去你的房间,而且翻遍了苏菲自己的收藏匣,找到了你们留下的书稿、诗歌和剧本打发时间,连苏菲为你画的那些肖像画我都看了个遍。”
玛丽亚的话并不让艾格隆感到惊讶,他只是略微感到有些怅然。
毕竟,那个无忧无虑的王妃,以及那个愤世嫉俗的少年,此时虽然都已经爬上了权力的高峰,但是他们注定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心境和处境都已经大为不同。
“那您感觉怎么样?”片刻之后,艾格隆压下了心中的惆怅,然后再问。
“好极了,也坏极了!”玛丽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看完了你们互相之间留下的一切痕迹,它们触动着我的灵魂,因为那就是我想要看的!苏菲着迷的东西,我怎么会不着迷呢……”
但是很快,她又阴沉着脸,话锋一转,“但是我又恨,因为那些都只是苏菲的,不是我的……你把你的才气和仰慕都留给了她,却浑然不知在异乡还有另外一个人在等待着,也想要分享这份才气和仰慕。她……她怎能想到,后面会发展成这样?”
看到玛丽亚这副又羡慕又嫉妒的样子,艾格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把玛丽亚搂得更紧,以此来表示对她的珍视,“抱歉,我真的不知道那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没关系,这也不怨你,事到如今,我也接受它了。”玛丽亚叹了口气,“我现在不是在跟你抱怨的,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们编织的梦境里,本就也应该有我的一份,我绝不应该只是个旁观者!”
说完之后,她的手在怀中悄然摸索,然后犹如献宝一样,拿出了几页纸,递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这几页纸,还带着她的体温和香水味儿,所以一瞬间让艾格隆失了神。
他带着疑惑,接过了这几页纸,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在美泉宫里留下的手稿。
准确来说,那是他和苏菲共同写下的故事中的一小部分,只是因为他的出逃而中断了。
“您……您把它带出来了?”看完之后,艾格隆问。
“没错,我是临走之前夹带的,就当是这一趟冒险的纪念品吧。”玛丽亚略带得意地回答,“反正你的东西就在那里,我就算拿一点也没人会注意的。我带回来的有不少,这只是其中几页而已。”
“让您见笑了。”艾格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只是游戏之作而已,还有些幼稚。”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心里却有些感动,因为他的游戏之作,玛丽亚居然如此珍重地私藏在贴身的衣物里面,可见内心有多么重视。
“是有些幼稚可笑,但是……这正是我想要的。”玛丽亚突然抬起头,吻了艾格隆的脸。
然后,她又兴致高昂地看着心爱的人,“这个故事现在归我了,今后我们两个把它写完吧,按我的喜好来编!”
对于玛丽亚这种莫名其妙的执着,艾格隆颇感无奈,但是他乐意满足她——因为他亏欠她的。
“好吧……那就按照您说得来办……”艾格隆摊了摊手,“不过,现在我手里也没有笔啊?”
“傻瓜!”玛丽亚又戳了戳他的额头,眼睛里似乎能够滴出水来了,“又不需要现在就写,此刻,我们还可以做很多别的事呢……”
熟悉的魅惑涌上心头,而记忆和现实陡然融合在了一起,面对着躺平求欢的玛丽亚,艾格隆几乎瞬间就忍耐不住了,他直接不顾一切地俯身压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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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对比
好似心有灵犀一般,两个人在刹那间,不顾一切地拥吻着,索取着,小小的船舱内很快就只剩下了欢乐的低吟。
游船在水中微微摇晃,激荡起片片波纹,又很快在水面上消失得了无痕迹。
直到一切结束,两个人才衣衫不整地相拥着,靠在了窗边,享受着最后的余韵。
玛丽亚仍旧靠在艾格隆的怀中,她的脸都已经红透了,而那迷离中又略带呆滞的眼神,足以展现出她此时内心和身体的双重满足。
身为一位性格乖张叛逆的公主,没有什么比践踏她从小被教导的“体统”更让她兴奋的了。
所以她爱死这种两个人独处、不受外界打搅然后可以肆意放纵的感觉了。
现在的她,全身仿佛失去了一切力气,只能靠在爱人胸前,然后透过窗户,痴痴地看着窗外。
在他们鱼水之欢之时,时间也在悄然流逝,来到了傍晚时分。此刻,徐徐下落的太阳,渐渐地接近了远处的水平线,它一改中午时傲慢的闪亮,逐渐变成了谦逊、黯淡的暗金色,这些金色的光芒烧红了半边的天空,也让宽阔的塞纳河面在悄然之间变成了暗金色的缎带。
游船仍旧向前悠然前行,而一路上,两岸的民居已经燃起了灯火,犹如是黑幕当中闪亮的晨星一样,而在周围依旧川流不息的运输船上面,那些张扬的白帆也逐渐地黯淡了下来。
“好美啊……”玛丽亚发出了一声既惊叹,又羡慕的叹息,“可惜,我过去实在看得太少了,我从小在宫廷长大,虽然那也同样繁花似锦,但未免太过于矫揉造作了,而且哪儿也不能去……”
“如果您乐意的话,以后可以天天欣赏。”艾格隆笑着回答,“现在您定居在这边,再也没有人可以管束您了。”
“那当然好。”玛丽亚一听就来了精神,不过她的眼睛很快又黯淡了下来。
“不过,再好的风景,也得有人陪我一起看才行,不然也会很快无聊的。”
在这个全身无力接近虚脱的时刻,筋疲力尽的玛丽亚也终于撕开了平常傲慢跋扈的伪装,显露出了灵魂深处的脆弱和无奈。
尽管她已经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家”,但是却不可能得到一个真正的丈夫,更不可能让他一直陪伴着自己。
更可气的是,除了妻子之外,他还有其他莺莺燕燕留在身旁。
而面对玛丽亚的郁闷,艾格隆又能说什么呢?同样筋疲力尽的他,只能带着歉疚和无奈,用力搂紧了怀中的玛丽亚,以此来稍微打消她的郁闷。
“我会尽量陪伴你的,真的。”
然而,他的安慰,却并不能让玛丽亚就此心平气和下来,突然,她眼神变得凶狠,然后突然一口咬住了艾格隆此时裸露在外的肩膀。
“啊!”猝不及防的艾格隆,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
接着,他大惑不解地看着突然发难的玛丽亚,搞不懂这婆娘刚才还那么爽,怎么刚刚完事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而此时,迎接他的是玛丽亚理直气壮、又醋意满满的目光。
“听着,卑鄙的坏种,之前的那些就算了,就当我活该倒霉,自己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但是,今后咱们就要另外算了,你要是还背着我沾花惹草,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我虽然没有你那么厉害,但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我真要狠下心把这船掀翻了,后果你也没法承受,明白了吗?!”
玛丽亚此时的眼神炽烈而又咄咄逼人,里面透露出了莫大的决心,艾格隆丝毫都不怀疑,她真的没有开玩笑。
这婆娘是真的不怕跟自己玉石俱焚的——艾格隆立刻就明白了这一点。
而一直以来玛丽亚的行动,也证明了她的胆量。
正因为如此,艾格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殿下,您别这样……”他连忙轻轻地抚摸着玛丽亚的脸颊,以此来安抚她此刻躁动的心,“我知道了,我知道的……我不会再去给大家添麻烦了,一切到此为止。”
在他回答的时候,玛丽亚也在注视着艾格隆的脸,以确定他的真诚度,直到最后,她紧绷的脸,才终于稍稍满意地松垮了下来。“哼,你知道就好。”
这时候艾格隆才终于稍稍定下心来。
然后,他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特蕾莎,想起了她之前最后一次大发脾气时,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
那一次他也毫不怀疑,特蕾莎也已经处在翻脸的边缘了,哪怕再多一丝火星,恐怕局面都控制不住。
可以说她们终究是公主,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唉,要怪就怪他自己眼光太高,老是选这种出身高贵、性格出众的女人吧。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是那些皇宫内外随时等着靠美色上位的庸脂俗粉,他勾勾手指就能够弄上手,但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他是最大的“赢家”,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这些高贵女子们尽管各个都满腹委屈,但是终究还是出于对自己的爱意而互相忍耐了下来,维持着一种表面还算过得去的局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事到如今,他也不求她们以后“前嫌尽释”,亲如姐妹,只要能够一直维持这种局面直到自己老去就行了。
他也不想再节外生枝,再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水面平添波澜。
以后就收心吧,现在你已经足够幸福了,难道这么多爱意还不足以填满你的贪欲吗……应该也够了吧?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艾格隆耳边叮嘱。
——就算我以后私下里真的碰到什么动心的,那只要私底下春风一度,不惊动她们,不留下什么痕迹,那也没关系吧。
旋即,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艾格隆另外一边小声说,似乎带着些许的侥幸。
这两个声音,也揭示了他心中的“天人交战”。
贪婪的青年皇帝,那一颗深不见底的心,似乎永远不知道餍足。
真的到了极限了吗?难道不能继续再试探下去,榨取更多的让步和满足吗?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玛丽亚并不知道艾格隆此刻的所思所想,她对今天的“春游”已经极为满足了。
她带着爱人,看了他们未来的“新居”,又在游船上独自相处,极尽温存,她此刻只想好好地去睡一觉,在梦中品尝今天幸福欢乐的每一个时刻。
所以,她终于也不再纠缠艾格隆,而是提出了回去——也就是回到枫丹白露宫廷当中。
而此刻,也已经玩累了的艾格隆自然立刻点头。
于是,在他的命令下,游船慢慢地靠向了岸边的栈桥,然后他们上了岸,接着乘兴而归,沿着来路向着宫廷返回。
等到回到宫廷时,已经是晚上了。
艾格隆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时,特蕾莎正在书房看书,她并没有询问丈夫为何这么晚归来——因为,该知道的事情,她早已经知道,这也是她和丈夫最后的默契了。
作为皇后,她不得不忍受其中的苦痛,因为君王的不忠简直就像是天经地义的,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
而最终,她也只是希望,在这片小小的方寸天地里,两个人的婚姻能够维系下去。
正是因为抱着这种心态,所以哪怕心里如同明镜一样,特蕾莎也只是装作糊涂,随口和艾格隆交谈了几句日常,两个人和往常一样共同就寝。
至于入眠之后每个人的心情,那又何必去深究呢?至少今天,皇家夫妇依旧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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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刚刚从疲倦当中苏醒过来的艾格隆,陡然从侍从那里得到一个消息——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此时正在书房外等候着自己。
作为艾格隆的“侄子”,又是帝国的亲王,他在皇宫当中也享有着相应的特权,几乎没有经过阻拦就来到了艾格隆的书房之外。
艾格隆对他的觐见有些惊讶,不过既然是他,那么艾格隆也给予了相应的礼遇,于是他匆匆地穿好了衣服,接着来到了书房当中,接见了这位亲王。
“早上好,奥古斯。”一见面,艾格隆就亲切地拍了拍这位年轻亲王的肩膀,“有什么事情吗?”
艾格隆对奥古斯的态度非常亲切,这并不仅仅因为对方是自己的亲戚、欧仁亲王的儿子,更是因为在之前的平叛战争当中,奥古斯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能力和忠诚,被艾格隆在心里当成了重点培养对象。
在之前由贝里公爵夫人发动的旺代叛乱当中,艾格隆率领刚刚重建的近卫军前去平乱,而奥古斯在这一系列战斗当中表现非常出色,可谓是有勇有谋,指挥能力也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甚至还立下了生擒“祸首”贝里公爵夫人的殊勋。
他这样的表现自然让艾格隆心里大为满意。
一直以来,他最担心的就是“军权旁落”,一直都在想各种办法来巩固自己在军内的控制力。
而奥古斯这种既有能力又有亲戚关系的青年人,就成为了最符合他需要的人选。
说得直白点,只要有这样的人在身边领亲军,他至少不用担心近卫军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随时可以掌握这支最核心的武装力量。
不过,艾格隆也知道欲速则不达,像他这样刚刚才满20岁的年轻人,需要时间锻炼和积累,他只能逐步地提拔和培养。
所以,在回到巴黎之后,论功行赏的艾格隆,把奥古斯亲王荣升成为了少校,并且成为了近卫第一骠骑兵营的营长,以他的年纪来说,这已经是难以复制的殊荣了。
不过,既然是欧仁亲王的儿子,又有着如此亮丽的表现,谁又能说什么呢?只能感慨“虎父无犬子”吧。
而且,在得到了艾格隆的大力褒奖之后,奥古斯却还保持着年轻人难得的冷静,并没有被冲昏头脑,反而戒骄戒躁,依旧忠诚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这也更让艾格隆心里极为满意。
正因为欣赏他,所以艾格隆原谅了亲王这种小小的冒犯,反倒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亲王这么冒冒失失地直接找上了自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很抱歉这么一大早来打搅您。”在艾格隆饶有兴致的注视下,奥古斯年轻英俊的脸上略微显得有些窘迫,“我遇到了一些难以解决的麻烦事……所以我是来跟您求助的。”
“麻烦事?怎么了?”艾格隆大惊失色。
他心想,谁敢欺负帝国的亲王,自己的心腹?这不是找死吗?
奥古斯虽然军阶还不是特别高,但是他的上司们都知道这位“王爷”迟早会是整个近卫军的统领,所以平常哪有人敢跟他摆脸色,结果奥古斯现在却还这么一脸为难的样子,这岂不是咄咄怪事吗?
谁要这么不开眼,就别怪自己无情了。
“陛下,倒不是您想象的那样……”奥古斯眼见陛下脸上变色,连忙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是我跟哪个军官起了冲突,事实上,如果是这样反而就好了,男人之间,没有什么是马刀和烈酒解决不了的矛盾,我也没必要为难了。”
一听到奥古斯的解释,艾格隆顿时放心了。
接着,他又不禁想到了什么。
“嗯?既然不是男人之间的事情,那么……大概是女人之间的事了?”他意味深长地问。
面对着他的视线,奥古斯顿时就脸红了起来,原本高大挺拔的身躯,似乎也变得软化了许多。
“是的……陛下。”最后,他弱弱地回答。
接着,他跟艾格隆解释了自己现在面对的情况。
原来,作为帝国的亲王,又有着遗传父亲的英俊挺拔的外貌,他在宫廷当中就颇为有名,而在他立下功勋,被艾格隆大加褒奖之后,他更是成为了“抢手货”,备受贵妇人和小姐们的喜爱。
如果仅仅只是收到几份情书、几条手绢那也罢了,然而,未婚的他,却成为了几个知名贵族家庭眼中的香饽饽,这段时间以来,经常以各种方式邀请他去参加各种活动。
这倒也不奇怪,艾格隆能够理解——如今的奥古斯,肯定是所有人眼里最佳的女婿人选。
然而,从小在德意志长大、接受母亲严格教育的奥古斯,却应付不了现在的局面,简直有点焦头烂额。
他想要摆脱这种“众星拱月”的局面,专心于自己的工作职务上,但是面对那些在巴黎在宫廷有头有脸的家庭,他却也很难开口拒绝。
面对一个个向他大献殷勤的小姐,他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说到底,他很擅长骠骑兵所有的知识和技能,但在如何应付巴黎人上面,他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听完了他此刻的犯难之后,艾格隆不再担心了,他反而哈哈大笑。
“奥古斯……这种时候你应该如鱼得水,结果你却来跟我抱怨?哈哈哈哈……你简直有辱你博阿尔内家族的祖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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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86)其利断金
从皇宫离开之后,夏露赶紧返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所谓的“家”,就是皇帝陛下赐给特雷维尔元帅的豪宅了。
当她回到家的时候,年迈的特雷维尔元帅早已经在家里了,而他对夏露的到来并不特别感到惊讶。
“姑娘,你的行动比我想象得要快。”元帅亲昵的搂了搂孙女儿的肩膀,用自己最温柔的神情说。
在温柔之余,他的脸上更多是得意。
是的,现在他完全有理由得意——在得到陛下的允许之后,他负责了南方各个的紧急动员权限,完全越过了现在的陆军大臣苏尔特元帅。
自从他“回京荣升”之后,苏尔特元帅就一直把他看成了自己在军内的最大威胁,想方设法各种掣肘,利用各种机会打压。
好在特雷维尔元帅不光打仗勇猛,搞人事斗争同样也是一把好手,他虽然落于下风,但仍旧在逆势当中巩固了自己的派系,隐隐当中和苏尔特元帅分庭抗礼。
而现在,借着镇压巴黎暴乱、干涉罗马革命的机会,他又通过陛下的允许,获得了一部分军队的直接掌控权,虽然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但是这一段时间,足够他想尽办法来安插和提拔声势,进一步壮大自己派系的力量了。
并且,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明显看出来,苏尔特元帅已经日渐老迈昏聩,越来越难以胜任自己的工作了,虽然他也已经老了,但是毕竟比苏尔特还年轻了十岁左右,还有着年龄和精力上的优势。
等到这一波危机过去,借机声势大涨的他,就可以彻底“扬眉吐气”了,甚至架空苏尔特、成为事实上的军内第一人,也并非不可能。
一想到这种前景,他又怎么可能不为之激动兴奋呢?
在皇宫里面,为了保持体面,他不得不强行掩饰自己,但是此刻在孙女儿面前,他就可以好好地放纵一下了。
面对爷爷的兴奋,夏露对他的心事心知肚明,她也尽自己最大的温柔,轻轻地抚摸着爷爷的手。
“接下来就看您大显身手了,爷爷。真没想到我们家也有带兵踏进罗马的那一天!”
“准确来说,当初我们的先祖就已经踏进过了,我的孩子。”元帅慈祥地对孙女儿说,“不过现在,该是我来领衔,想必先祖们在天之灵,也会为我感到骄傲的。”
说完之后,祖孙两个忍不住都逗笑了。
特雷维尔元帅看向孙女儿的目光,充满了宠溺,对夏露一直以来的成长,也让他极为骄傲。
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只有一条——她终究只是个女孩儿,无法真正延续自己家族的事业。
唉,这一切都怪爱丽丝不争气。
夏露不知道爷爷心中所想,在祖孙短暂的温存之后,她很快就进入到了正题,“爷爷,正如您一样,现在我也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办——”
“什么?”元帅疑惑不解。
“您还记得我在御前会议上的提议吗?”夏露问。
元帅稍微想了想,然后大惊失色,“你是说你要组织人手去救助芙宁娜公主?夏露,陛下不是已经否决了吗!?”
“陛下是否决了,但我私下里问了皇太子,他却赞同我的意见……”夏露这里玩了一下话术,明明是她鼓动太子,却说成了太子自己的意思,以便在爷爷面前增加分量。
“太子殿下……”元帅先是怔了一下,但马上又摇了摇头,“不,就算是殿下的意见,也不应该违背陛下的意志——况且,夏露,这是在冒险,没有任何必要的冒险!你不能去冒这种险。”
爷爷的强烈反对,在夏露的意料当中,但是她不慌不忙。“为朋友冒险并不违反我们家族的信条,爷爷。”
“她是公主,不是朋友!”元帅冷冷地回答,“她首先是一个君主,一个皇族,其次才是一个人,你把她当朋友只是让自己受罪而已。”
“就算是这样,我也很难否定我们之间的交情,毕竟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她得势的时候,我不去她跟前蹭热闹,但眼下她眼看要落难了,我很难做到不闻不问……”
接着,面对爷爷那审视的眼神,夏露又自嘲地笑了笑,“好吧,这也不算是最重要的理由——我真正的考虑是,借助这一次的机会,让芙宁娜欠我一个人情,同时提高我在皇室中的地位。芙宁娜虽然从小就不着调,但是她现在毕竟是一国邦君了,她未来在皇室当中的话语权肯定不会小,如果能够得到她的支持的话,以后我更加能够掌权——”
“就算你这话有道理,但说服力还是不够。”元帅听了之后,稍有犹豫,但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夏露,所有这些都抵不上你出事的代价,想想吧,要是你真的遭遇不幸,我该怎样面对?更别提你母亲了,她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我知道,但即使如此,我也要做,您是了解我的,我认准的事就一定要办到。”夏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感动,但最后却还是让位给了执拗,“爷爷,我一直身处深宫当中,虽然也帮陛下执行过一些任务,但是很难真正去参与重大事件,更加无法去得到军队的认可……您想想吧,现在这对我来说是多好的机会!我可以一路穿过意大利,拯救公主,甚至领先您一步进入罗马,教皇陛下都要把我当成救星,而我将因此青史留名!除了亚历山大、还有我们的陛下等寥寥无几的例外,一个人在20岁的时候,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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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夏露的决心,元帅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知道,他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虽然孙女儿反抗了他,但是他并不生气,而是莫名的感动和惋惜。
这么有勇有谋,还有着这么强烈的功名心,进取心,另外还有令人惊叹的行动能力……何等完美的继承人啊。
真是命运弄人……
“一个女孩家,为什么非要这么用力?你图什么呢?”他既无奈,又伤感地叹了口气,“不过,好吧,好吧!既然你想要这么做,那我作为爷爷,也不能袖手旁观,我会给你提供必要的支持,但你也别指望太多,我也有皇命在身,不能懈怠。”
得到爷爷的许可之后,夏露顿时就松了口气。
爷爷是陆军元帅,长期领兵位高权重,身边自然有一群能征善战的军人,他从身边抽调一群精锐官兵来辅助自己,再配合太子给的人,再加上自己这几年培养的亲信手下,一下子整个“救援队”就成型了。
何愁大事不成!
虽然这听上去有些离经叛道,但她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培植私人威望的大义名分,现在可不能犹豫。
“谢谢您,爷爷,放心吧,您永远也不会后悔今天的投资的——”心满意足的夏露,用优雅的礼仪,向爷爷屈膝行礼。
====================================
得到了爷爷的“赞助”之后,心满意足的夏露,又回到了自家母女在皇宫当中的住处。
当夏露回来的时候,妈妈还没有回来——不过,这倒也不奇怪,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母亲手里自然有一大堆事要忙得焦头烂额,肯定顾不上回家。
这倒也遂了夏露的愿望。
她就是要趁母亲不在家,尽快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然后踏上未知的征途。
虽然在爷爷面前一脸的慷慨激昂,但是夏露却根本不敢跟母亲提出接下来的计划——因为她知道,母亲听到之后肯定会气得发疯,然后用尽一切手段要把女儿留下来。
毕竟,作为军人的爷爷,并不反感子孙们冒险,但是对母亲来说,女儿的生命安全,比什么芙宁娜公主、什么罗马要重要得多。
而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夏露,也很难狠心对母亲那么绝情。
所以,不告而别是最好的选择。
趁着无人的空隙,夏露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然后收拾起了行李,以及一切必要的东西,包括自己收藏的军用地图等等。
而就在她忙活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细微的响声,夏露下意识地转头一看,发现门口多了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
她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有着惊人的美貌,而且还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气质,看着就让人觉得“我见犹怜”。
也许是因为从小不爱出门也不爱锻炼的缘故,她的身高并不高,脸上也稚气未脱,然而她胸前微微隆起的峰峦,却也证明少女毕竟还是在渐渐长大成人。
陛下的血还真是高人一等啊,每个孩子都这么出众……每次看到妹妹如今的模样,夏露都会禁不住在心里感叹。
“芙兰,晚上好……”她笑着对妹妹打了个招呼,然后准备继续忙自己的事。
“您在做什么?收拾行李吗?”芙兰虽然是提问,但是却极为笃定的样子,“您要去哪儿,姐姐?”
“嗯……我准备去执行一项任务,需要花点时间出趟门。”夏露当然不会把那么危险的事情跟妹妹说,所以只是含糊其辞。
毕竟,她偶尔出门办事也很正常,芙兰应该也习以为常了。
然而,芙兰接下来脱口而出的问题,却让夏露呆住了。
“您是准备去意大利吗?”
夏露的脸色变得非常奇怪。
“您想问我怎么看出来的?”芙兰立刻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于是就解释了起来,“我这两天,听说了宫里流传的消息,芙宁娜殿下现在可能身陷险境,我就猜您可能会去救她——”
这妹妹,真是好头脑。夏露忍不住在心里暗叹。
她想要说谎,可是面对妹妹此刻的目光,却怎么也无法说出来。
所以她只能点了点头,“是的,我就是要带人过去搭救她。”
“她有什么好的,从小就那么傲慢自大,要我说现在这样子就是她咎由自取!”芙兰一脸的不以为然,“您何必去为她冒险呢?她死了就死了算了,况且我觉得那些暴民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芙兰从小就和芙宁娜关系恶劣,所以她说出这些话夏露并不奇怪。
这个可怜的孩子,她怎么可能知道,芙宁娜也是她的姐姐,而且她的名字,其实就是源自于这个最讨厌的姐姐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想到这里,夏露也禁不住心里一酸。
“其实我也有别的考虑……我希望借此站上历史的舞台,我不想错过这个难得机会。”她先是小声解释,然后又以姐姐的态度安抚妹妹,“好啦,芙兰,在我走后的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家里吧,好好照顾母亲,学业也不要松懈……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正当她交代完了,准备继续自己的事时,芙兰却抢前走了几步,一把拉住了姐姐的手。
“您这次又把我弃之不顾吗!?”接着,她大声质问夏露。
这个质问,倒是让夏露懵了,她完全搞不懂妹妹想干嘛。
“喂……”
“如果您要去,那把我也带去吧,您要去那个见鬼的帕尔马,还是罗马,还是随便哪里,都行!总之,我绝不接受这次又被您扔到一边。”
芙兰碧蓝色的眼瞳里此刻充满了愤怒,几乎就要喷出火来了。
“我这是去冒险……你以为这只是春游吗?”被妹妹这么一说,夏露也禁不住有点发火了,“别任性了,好好在家里等我回来,不会有事的。”
“我就要任性!”芙兰先是怒吼,但是很快,又小声抽泣了起来,“您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把自己最忠心最可靠的妹妹放在一边,您这到底是有眼无珠还是瞧不起人呢?
我忍受很久了,您的忽视您的轻蔑……您把这种忽视和轻蔑一直都包裹在关爱的表面之下,无视了我的努力我的成长……为了能够帮到您,我已经努力了多少年了!难道您就无法给我一次小小的信任的吗?您知不知道,我为了能够追上您,到底有多辛苦……”
妹妹的悲痛,以及悲痛中蕴含的深情,让夏露既无奈,又感动。
“你还太小……”
“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这个借口!”芙兰又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16岁了,而您15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干大事,既然您当时没怕过,又怎么能断言我不行?难道在您眼里,我不是那个值得您骄傲的妹妹吗?难道您不肯相信我、依赖我,哪怕只给一次机会吗?!”
妹妹的诘问,让夏露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姐妹两个,就这样对视了起来。
从这对视当中,夏露看到了那种无畏的傲慢和决心。
果然正如当年的你一样……夏露心里突然笑了。
好吧,那就试试吧,反正……自己也有能力保护她。
“好吧,那就这样吧,那我们尽快。”最后,夏露点了点头。
“谢谢您!我用生命保证,您绝不会后悔的。”悲伤的泪水,瞬间被喜极而泣所取代,激动无比的芙兰,顷刻间几乎失去了所有自制,她猛地向前一扑,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姐姐怀中,而她那微红甜润的双唇,也向着姐姐刻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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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87)左右逢源
【现在时间点是1848年,是日在枫丹时间线的五年后,所以芙兰会说“又”】
当一切归于沉寂的时候,夏露才终于从惊愕和茫然当中回过神来。
虽然姐妹两个从小就感情很深,亲密的事情做了很多很多,但是她能够明显地察觉到,已经在渐渐长大的芙兰,对自己好像有着超乎寻常的好感。
妹妹好像有点不对劲了,该怎么办?
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妹妹,一向自信满满的夏露一时间竟然有点不知所措。
无疑,她是一个有着惊人美貌的少女,而且在母亲和自己的悉心教导之下,才华同样也出众,夏露非常为有这样的妹妹感到骄傲。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乐意妹妹走上歪路,成为别人眼中的“怪人”。
夏露毫不怀疑,只要妹妹愿意,她完全可以走上“康庄大道”,成为帝国最顶尖的贵妇人。
还好,她现在年纪还小,只是一时不懂事而已,只要想办法纠正她,一切都还来得及的……夏露心想。
而看到姐姐呆呆的样子,芙兰既开心,又有点小小的得意,因为她心中奉若神明的姐姐,此刻却被自己搞蒙了。
“怎么了,难道我让您难受了吗?”她问。
“不……倒不是难受。”夏露这才回过神来,然后连忙摇了摇头,“只不过,我想我们不应该这样……这有点不成体统。”
“体统?难道我们之间要被这种无聊的东西所束缚吗?”芙兰一脸的不满,“您别忘了,我们可是相依为命长大的姐妹呀,世界上难道对我们来说,还有任何其他人会更加亲近吗?再说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又有谁会无聊到管我们之间呢?”
面对振振有词的芙兰,夏露一下子更是头大了。
唉,随着年纪渐渐地长大,芙兰不再如同过去那样百依百顺,而是时常有了自己的意见,虽然这是夏露乐见的好事,但是当她开始违抗自己意志的时候,夏露还是禁不住感到无奈。
算了,现在这个紧急时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矫正”妹妹的事情,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吧……最后,在无可奈何之后,她只能选择了先搁置起来,等待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
收回思绪之后,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回复到了刚才那种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先让芙兰也去收拾自己必要的东西,接着拿起纸笔,写了一封亲笔信,放在桌子上,简单地介绍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以及向母亲为自己的不告而别郑重道歉。
毫无疑问,母亲看了之后肯定会伤心会暴怒,不过这也没办法,等回来之后再好好道歉吧。
就在她写完信之后,芙兰也已经快速地打包好了自己的东西。
“姐姐,我已经做完了,现在应该做什么?”
“跟我走吧。”夏露随手将信放好,然后转头看向芙兰。
“去哪儿?”芙兰顺口问。
“去巴黎,去咱们家的老宅。”夏露回答。
“为什么……?”芙兰疑惑不解地问,“我们好久没在那里住了,也没有东西在那儿啊?”
就在这时候,夏露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我之前把夏洛特关在那里了,现在是时候解决这个问题了。”
“啊?!!!”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芙兰瞬间炸毛,几乎从原地跳了起来,她立刻用惊愕和愤怒的视线看着夏露,“您……您怎么能这样做?这是……这是私藏反贼!”
“不,这是执行家法。”夏露理直气壮地回答。
就在不久之前,巴黎刚刚出现骚动的时候,夏露接到了夏洛特又在巴黎周边悄悄活动的消息,她这一次吸取了五年前的教训,在确定了她的藏身之处以后,立刻带着自己的亲信,悄悄地发动了突袭,然后生擒了这个死硬的保王党叛贼。
不过,抓住她之后,夏露没有选择交由法办,而是偷偷地关在了自家的老宅里。
事实证明,她做了一件非常明智的事,在之后席卷巴黎的大动乱当中,军队进入巴黎平叛,而因为她的“预防性逮捕”,夏洛特并没有出事,安然无恙地留在家里。
虽然这不是什么完美的结局,但是至少,她保住了堂姐的命。
而现在,因为她马上就要出远门了,所以她准备先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毕竟,总不能一直把堂姐关押着。
芙兰还气呼呼地想要再说什么,但是夏露却没有再给她时间了,拉着妹妹的手就一路快跑,冲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当入夜时分,她又悄悄地回到了巴黎城中。
因为之前动乱的缘故,巴黎现在可谓戒备森严,到处都有军人和警察的岗哨,不过夏露手里有着特殊的通行证,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回到了自家的老宅。
看到大小姐和二小姐回来,宅中的老仆们喜出望外,纷纷出来向两位小姐问好,而夏露只是打了个招呼,就立刻带着妹妹走到了阁楼上。
一打开阁楼的门,夏露和芙兰,就立刻看到了一位青年女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有着和两姐妹相似的金发,打扮却比两位大小姐朴素很多(毕竟需要潜伏)。此时,她正百无聊赖坐在煤油灯下,看书打发时间,气质恬淡而又从容,简直就像是个女子大学生一样。
这原本是一副非常美的图景——只可惜,她脚上那漆黑的镣铐,却残忍地暴露这位女子此刻的囚徒身份。
不过,虽然被囚禁在此,但对这里的老仆们来说,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女儿,也算是自家的小姐,再加上从小也是看着长大的,所以在生活起居上倒是没有难为她,而是给予了悉心照料。
所以,夏洛特的气色倒是不错,反倒像是一个被强行请过来的客人。
听到门突然打开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然后她就看到了姐妹两人。
接着,她的眼睛里闪过愤恨的光芒,一把将书放在了桌上。
“您倒是舍得赏光来见我了啊,夏露小姐。”接着,她咬牙切齿地说。“还特意带了您妹妹来欣赏我此刻的窘态?”
“我的用心倒也没有那么险恶,夏洛特。”夏露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只是之前太忙,现在才有空来见你罢了。至于我妹妹……这是计划外的情况,不过,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见了没有问题吧?这么久没见,她也挺想念你的。”
“我可从没想念过。”夏露刚说了场面话,芙兰就立刻予以更正,一点也没有缓和关系的打算,“对于这个多年前就不告而别的惹祸精堂姐,我深恶痛绝,怎么可能想念?而且,这些年来,我只看到了她一直以来给姐姐、给我们家族添的麻烦,从没看到她给我们带来过什么好事,我真为我们有这样的亲戚而感到羞愧!”
看到芙兰如此尖酸刻薄的样子,原本已经满腹怨念的夏洛特,顿时瞬间就破防了,她对着芙兰小声啐了一口,“呸,我们堂姐妹之间的事,轮得到你插嘴?还口口声声我们家族……我们家的事你这个野孩子也配管……”
“夏洛特!”眼见情况有点失控,夏露立刻就厉声呵斥堂姐。
夏洛特原本还想再刺两句,但是对上夏露那愤怒的眼神,她一下子居然说不出口了。
她知道,夏露最不能原谅的事就是这个。
“所以,你是来向我耀武扬威的吗”于是,她转换了目标,冷冷地看着夏露。
看到夏洛特总算没有再乱说下去,夏露的目光也稍微柔和了一点。
“耀武扬威?我没那么无聊,我绝不侮辱我的对手,更何况你还是我的堂姐,事情走到如今这一步非我所愿,完全是你不听我劝告、一意孤行的结果。而且——很明显,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搞不好就在几天前玉石俱焚了。”
对这一点,夏洛特确实无法反驳。
“就算玉石俱焚,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又何必多管呢?”不过,骨子里的倔强,还是让她嘴上不饶人。
看到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芙兰忍不下去了,她凑到夏露的耳边,向姐姐提出建议,“姐姐,既然她这么不识相,那我们别管了,干脆把她交给警察,让国法来处理吧,叛贼就应该得到应有的下场——”
见夏露一脸不欲,她顿了顿,又换了个主意,“如果您害怕她被抓捕会辱没家族名声,影响您的前途,那我们干脆把她在这里勒死算了。如果,您觉得心里不忍,那我……我可以为您代劳。”
“她是你堂姐,你居然要杀了她?”夏露听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妹妹,“你怎么能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谈论她的生死,这是我们的至亲啊?”
“我的至亲只有您。”芙兰倔强地回答,“至于她,一直以来,她是怎么对待您和我的?您心里清楚吧?她如果顾忌亲情的话,又怎么会一直与您为敌呢?”
“就算这样也不行。”夏露斩钉截铁地回答,“还有,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面对姐姐这严厉的表情,芙兰也如同刚才的夏洛特一样,突然有种噤若寒蝉的感觉。
“好吧……我知道了,您别生气,就当我没说吧……”她只能小声道歉。
虽然姐妹两个人是在小声嘀咕,但是光从两个人的神态表情,夏洛特就已经大致猜到了她们在说什么。
“哼,不错嘛,几年不见,小跟屁虫果然成长了不少,不再背地里玩阴招,现在是要当面说杀我了?”她面无惧色,反倒是冷笑了起来,“行,有本事你就真把我杀了,不然以后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你们两个今天是犯病了吗,一个个就喊打喊杀的!”
夏露现在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对这出闹剧感到极度无语。
她决定不再给她们两个人对喷的机会了,于是又往前走了两步,隔在了她们中间,然后再面对着夏洛特,说出了自己的来意。“目前,意大利发生了紧急事态,我要带人过去,所以不能把你一直关在这儿了……”
接着,她把现在的意大利局势,以及芙宁娜公主所面对的困境,还有自己的打算,都告诉给了夏洛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最后,她说出了她的决定,“夏洛特,虽然你几次三番给我添麻烦,让我们家蒙羞,但是我也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多少也算是了账了。我打算派人把你押送出国,而且,现在风声很紧,你短期内别回来了,以后如果想念我们的话,过几年再回来看看吧——也许那个时候,我们还能把酒言欢……”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听完她叙述之后,夏洛特湛蓝色的眼睛里,却好像闪动了奇妙的光彩。
“你要出国冒险?剿杀乱民?”最后,她问。
“是啊,也可以这么说。”夏露点了点头。
虽然夏洛特的总结有点偏题,但本质上好像确实也没错。
“那也算我一个吧。”夏洛特陡然提议,“我已经错过了巴黎的大乱了,罗马的大事我可不想错过。再说了,眼见你以身犯险,不知情的话也就罢了,我都知道了,总不好袖手旁观吧……”
……夏洛特的提议,让夏露一时间又无语了。
她发现,夏洛特对镇压革命有着本能的兴趣。
无论是法国的还是其他地方的。
这也不奇怪,毕竟她性格一直都很偏激,而且牢记着自家曾祖父被革命党人送上断头台的“家仇”,有着鲜明的阶级立场,堪称是热情高涨、坚定不移的反革命战士。
不过,她的提议,却让夏露颇感兴趣。
夏洛特很勇敢(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她也有着自己的活动和组织能力——不然她也不会成为保王党组织的中坚人士了。
这样的人如果在自己身边辅佐的话,多少也算是助力……
“不行!”眼见夏露有所意动,芙兰着急了,立刻出言拒绝,“像您这样的人,怎么配和姐姐共事呢!”
“总比你配吧?”夏洛特翻了个白眼,略带不屑地笑了起来。“我再怎么差劲,也比一个只会张牙舞爪的小姑娘要强……”
“你……”芙兰心里也是大怒。
不过,她现在也很难反驳,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活在母亲和姐姐的卵翼之下,根本没有任何经验,除了满腔的忠诚和决心之外,确实也拿不出什么可以炫耀的东西。
但是她相信,她一定可以成为姐姐最好的助手。
而这时候,夏露也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
既然开了头,那就干脆玩大点吧。
而且,把夏洛特放眼皮子底下,总比她被其他人抓了枪毙要强……
“那好,您也收拾一下吧,我们时间不多。”她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无奈地摊了摊手,“还有,一路上你们不许吵架,我们是在执行一项光荣的事业!特雷维尔家族的名声也许你们不在乎,但我在乎得很,不要给我、给我们家族丢人,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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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灵机一动
【反复拉扯,总算是过了,现在写点橘是真难^_^!】
“奥古斯……这种时候你应该如鱼得水,结果你却来跟我抱怨?哈哈哈哈……你简直有辱你博阿尔内家族的祖先了!”
对于奥古斯的抱怨,艾格隆听了只想笑,他完全不理解这怎么能被当成“麻烦”。
以他的性格,被一群贵族小姐当成围猎目标,那完全属于是“如鱼得水”的事。如果易地而处的话,他完全不介意为自己的战绩表上增添几笔风流债——当然,现在是不行了,至少不能做得太明显。
而且,不光是他这么想,这几乎是法兰西人的“传统文化”。
远的不说,单单就说奥古斯的祖父、约瑟芬皇后的前夫、当年那位被不幸被砍头的博阿尔内子爵,他在娶了表妹约瑟芬之后,就时常沾花惹草,结果和约瑟芬几乎闹翻了,约瑟芬一怒之下选择了逃离家庭和他分居,结果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么说来的话,确实是奥古斯违背了“家学”才对……
面对艾格隆的取笑,奥古斯的脸上不由得变得更加苦恼了。
诚然,他完全明白陛下的意思,也明白在法兰西,这种事根本不算什么问题,可是,他却很难像陛下建议的那样去做。
“陛下,我并非是一个圣人,相反我是一个正常的年轻人,我知慕少艾,喜欢美貌的女子……但是,与此同时,我也牢记,我是博阿尔内家族的长子和继承人,我需要维护家族的声名,为我的弟弟妹妹们做出表率。”奥古斯严肃而苦恼地对艾格隆回答,“正因为如此,我不想因为一时贪欢,造成难以挽回的结果。万一因为我的无心之过,而耽误了某个少女的前程,那我就等于是犯下大错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艾格隆更加疑惑了,“难道认识几个小姐,会耽误什么事吗?”
“也许不会耽误什么,但我良心不安,因为这注定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我不能用虚妄的希望去哄骗她们,欺骗别人的感情。”奥古斯叹了口气。
接着,他向艾格隆解释了具体情况——原来,在带着儿子们来法国投奔艾格隆之前,听他的母亲、巴伐利亚的奥古斯特公主,就对儿子们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千万不要被法国女人的风流手段所“俘虏”。
倒不是她真的那么看不起法国人,而是在她看来,自家儿子也是王族的一员,虽然现在实际上地位有点“寒碜”,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自降身份,去和臣仆结亲,这不光辱没门楣,也会让她一直以来维护博阿尔内家族地位的努力付诸东流。
她想要通过自己娘家的力量,为儿子们去寻找同为王族的未婚妻,这样才算是对得起亡夫。
奥古斯和马克西米利安两个都是孝顺儿子,所以他们都牢记了母亲的谆谆教诲,在来到法国宫廷之后,尽管和那些声色犬马的奢靡享乐近在咫尺,但是从未参与其中,更不愿意留下什么风流韵事的污点,以免辜负母亲的努力。
正因为如此,在面对现在的情况时,奥古斯才会感到如此苦恼,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外面流言蜚语传成了风流浪荡的小王爷,但又不敢一下子得罪那么多有头有脸的家庭,所以才希望艾格隆帮忙解决。
听到了奥古斯的解释之后,艾格隆才终于解开了疑惑。
接着,他禁不住发出了感慨。
“唉,好吧,奥古斯,尽管我不认同你的想法,但我不得不赞一声,你是个好儿子,而且未来一定是个好丈夫,就跟你父亲一样。”
说完之后,他又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以此表示赞许。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穿着一身华丽的近卫骠骑兵制服,胸前还佩戴着他亲自颁发的勋章,可谓是英俊挺拔,一看就是个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
除了作为一位骑兵军官所必须的勇敢和智谋之外,更难得的是他还有旁人难比的正直性格。
这样的人不笼络、不提拔,那岂不是瞎了眼!?
正因为如此,他反倒是暗暗思索了起来,想要帮自己这位侄子考虑下人生大事的问题。
“奥古斯,你是不是觉得我浪荡无行,不配当成榜样?”艾格隆突然略带戏谑地问。
这还用问吗,我的陛下……奥古斯在心里叹了口气。
以他的性格,看到艾格隆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把艾格隆当成了他眼中的反面教材(当然,也仅限于这一件事上)。
因为父亲的关系,他在宫廷地位很高,可以近距离地与皇室成员们接触,之前还曾经在近卫军出征的时候,担任过艾格妮丝小姐的护卫,所以他深刻体会到了,陛下的风流快活是谁在支付代价。
他很敬重端庄持重的特蕾莎皇后,也很敬重仁慈谦逊的艾格妮丝小姐,在他眼里,她们简直都是女性的榜样,是应该被万般呵护的贵妇人,然而就因为陛下的任性妄为,结果她们都不得不委曲求全,过着违背本心的生活,时常陷入苦恼当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事实上,正是因为近距离目睹了陛下给皇后陛下造成的伤害(以及给艾格妮丝小姐造成的痛苦),他才会对风流韵事这么畏之如虎,一如当年目睹拿破仑所作所为的欧仁亲王一样。
当然,奥古斯虽然正直,但是他也不是个蠢货,他当然不会傻到把心里话说出来。
于是,他换了一副非常严肃的表情,大声对艾格隆回答。
“您是陛下,您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完全没有任何意见。而且,作为一位君王,我不能从私生活方面来评价您。抛开您的风流韵事不谈,无论从其他任何方面来看,您都是一位值得我们万般尊敬、并且寄托无限期待的君主。我毫不怀疑,您会让帝国蒸蒸日上,会让人民更上更好的生活——而我将为您竭诚效忠,尽我所能地辅佐您的事业,陛下。”
毕竟是个从小接受严格教育的王子,在需要说套话的时候,奥古斯一点都没有含糊,都把艾格隆听乐了。
作为一位察言观色的大师,他何尝不知道奥古斯的心里话?只是,有时候看破不说破罢了。
既然奥古斯如此懂事,那他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
“那好,奥古斯,既然你如此敬仰我,那你应该不介意我来决定你的终身大事吧。”
“您当然有此权利。”奥古斯连忙回答。“不过……我也必须参考母亲的意见。”
这倒不是艾格隆越俎代庖,他不光是皇帝,也是家族的族长,更是奥古斯的“叔父”,在这个年代,对他当然有着一言而决的权利——正如法国国王也可以决定麾下贵族们的婚姻一样。
“那好,既然你都求到我头上了,我就为你想想办法吧。”艾格隆又点了点头。
接着,在奥古斯殷勤的注视下,艾格隆又陷入到了沉吟当中。
奥古斯所求者其实很简单,以最体面的方式来断绝外界的“觊觎”,以免缠上什么流言蜚语;而他的母亲,也希望为他找到一门好亲事,来维持博阿尔内家族的门楣。
他刚刚给自己的堂兄查理亲王找了一位德意志的公主,现在当然也不介意再为“侄儿”来解决一下问题。
那么,究竟应该怎么解决呢?
其实,他真的很欣赏奥古斯这样正直、勇敢的年轻人,他既是自己的亲人,也是绝对的亲信心腹。
正因为如此,他愿意尽最大努力来为他争取更优厚的待遇。
他想要一位公主,那就为他找一个公主。
其实,眼下,他身边也有一个“公主”——那就是他刚刚接纳的妹妹安博汀。
但是,众所周知安博汀是奈佩格伯爵和路易莎的女儿,她只能算艾格隆半个妹妹,虽然得到了艾格隆的认可并且授予了公主头衔,但她严格来说并没有被外界真正接纳,如果自己让两个人指婚的话,他的嫂子奥古斯特公主要是知道的话怕是直接会气疯。
所以,不妨换换思路。
“奥古斯,你觉得我的堂妹妹怎么样?”艾格隆冷不丁地问,“波拿巴家族的公主,应该够配得上你了吧?”
虽然他只是随口一句话,但一股巨大的冲击,让奥古斯一下子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他甚至怀疑,这位幽默的陛下这次又是在开自己玩笑。
艾格隆的堂妹妹,那就是皇室旁支,那也够高了,甚至太高了。
“您是指谁?”奥古斯一下子有些口齿,小声地问。
“我是指玛蒂尔德·波拿巴公主,也就是前威斯特伐利亚国王热罗姆亲王和符腾堡公主的女儿。”艾格隆马上回答了他,“她1820年生,现在正刚刚回国。”
在艾格隆复辟帝国,并且统治日渐稳固之后,他的那些流落在外的亲族们,也渐渐地开始返回法国,大有“鸡犬升天”的迹象。
对于这些不省心的亲族,艾格隆一直都保持着距离,不想和当初的拿破仑皇帝一样,被他们的贪得无厌所连累。
不过,玛蒂尔德公主倒是不同。
在历史上,这位公主曾经相当有名,在七月王朝时代,波拿巴家族的男性成员不能回法国,而她一个人留在法国境内,并且成为了波拿巴派的重要成员,参与了大量的活动,甚至成为了艺术家的保护人,留下了许多事迹。
在历史上,她的美貌和才情都相当有名,甚至有传言说,她和堂兄拿破仑三世皇帝有过不清不楚,不管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总之她一直和皇室保持着密切关系,算是波拿巴家族里最可靠的人之一。
对这位目前尚且年幼的公主,艾格隆倒是可以给点好脸色。
“陛下……这恐怕有点……有点不合适吧?”于是,在最初的冲击之后,他颤抖着嘴唇问,“我,我并没有过这样的非分之想。”
“这怎么能叫非分之想呢?”艾格隆笑着反问,“你是巴伐利亚公主的儿子,而巴伐利亚王室和哈布斯堡皇家时常通婚,苏菲王妃刚刚才生下孩子呢!既然如此,你有什么配不上的?在我看来,我的叔叔夫妇如果能够得到你这样优秀正直的女婿,他们恐怕会高兴不止。这个绝不是我空口白话,我了解他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有艾格隆的鼓动,但奥古斯的脸色还是非常难看。“可是……可是我并没有足够的资格去提出这样的要求啊?这要是被外面知道了,还会以为我不自量力,借您的手去高攀呢。”
接着,他又鼓起勇气,向艾格隆指出了一个更加显而易见的事实,“而且,她现在也非常年幼。”
“这又有什么问题?”艾格隆却还是不以为然,“你觉得外界对你的看法很重要吗?不,只要你拿出令人信服的本事,那所有人都只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难道有人会觉得我父皇高攀了哈布斯堡家族,你父亲高攀了巴伐利亚王室吗?我们是凭本事得到我们所有一切的,过去如此,以后也是如此,我说你配得上,你就配得上。”
顿了顿之后,艾格隆又放缓了语气,“至于年龄,那更加不是什么问题了,没错,我的堂妹确实还非常年幼,但是这又不是现在必须完婚,只要先等上几年不就行了吗?只要特蕾莎放出风声,说她考虑将你作为妹妹未来夫婿的人选之一,那么围绕在你身边的莺莺燕燕、以及她们背后的家族,应该就会知趣了吧?想必他们也没有胆量和皇后来抢人,你说对吗?”
这一点奥古斯倒是毫不怀疑,只要特蕾莎皇后稍微透露点这么个意思(甚至不需要确定),那么恐怕周围的人也会知难而退了,自己也就没有必要背负败坏名声的苦恼。
可问题是,明明他今天是来跟艾格隆求助的,怎么一下子就突然变味了?
皇帝的突发奇想,让他无所适从,他甚至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出回应。
“奥古斯,你怎么能摆出这样的表情?这样天大的好事,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撞到的,如果不是我这么欣赏你,我可不会把我们家族最耀眼的花朵赠送给你——”艾格隆换了个脸色,严肃地看着奥古斯。
不过,在艾格隆的心里,却颇为轻松。他相信,奥古斯会同意的,他对自己几乎唯命是从。
“陛下……至少,让我看一看吧?”果然,片刻之后,奥古斯苦着脸回答。“而且,我得让母亲同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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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叔父
对于艾格隆突发奇想,奥古斯只觉得完全出乎意料,甚至目瞪口呆。
不过,在简单整理思路之后,他却觉得这个解决方法好像……也没有那么抗拒。
毕竟,热罗姆·波拿巴是陛下的叔父,换言之也是货真价实的皇室宗亲,他的女儿,自然也就是毫无意义的皇室公主,完全配得上母亲的期望。
可想而知,如果陛下促成了这门婚事,那就等于是波拿巴和博阿尔内家族再次紧密团结在了一起(正如拿破仑当年把养女奥棠斯嫁给弟弟路易一样),对博阿尔内家族的未来发展意义非凡。
虽然玛蒂尔德公主现在年纪还小,但也没有特别离谱,12岁的年纪只要等几年就可以完婚,自己和母亲完全可以等得起。
问题是,玛蒂尔德公主真的有陛下吹得那么好吗?毕竟他是知道热罗姆亲王当年那些事迹的,那可是一个只顾享乐完全不负责任的轻浮浪子,这样的人能当好一个父亲教好一个女儿吗?他心里深切地表示怀疑,至少不敢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么轻易地就决定下来。
所以,在片刻的思索之后,他明智地选择了拖延战术,用母亲的名义来当挡箭牌,至少不能让陛下一高兴之下就把整个事给定下来。
艾格隆何等样人,直肠子的奥古斯自然不可能瞒得住他,不过,他倒也并不着急,也不想靠着权势来强迫自己的“侄儿”。
他提议这门婚事是为了亲上加亲,进一步笼络奥古斯这样的亲信人才,本质上还是看要他自己的意愿,如果奥古斯对此毫无兴趣,他却使用君主的权力,强压着奥古斯服从,固然他确实会服从,但这就完全失去原来的本意了,
“奥古斯,我完全能够理解你此刻的顾虑,你是一个有理想讲道义的青年,你不是一个完全的政治机器,你对你的婚姻有着美好的期待,你想要成为和你父母一样的完美伴侣,这些想法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艾格隆笑着对奥古斯说,“所以,我完全没有强行为你指婚的意思,我只是提出了一个看上去很不错的建议,最终的决定权肯定是在你的身上,而且,幸运的是,玛蒂尔德现在还年幼,你还有很长的时间来考虑……”
说完之后,艾格隆又拍了拍肩膀,语重心长地嘱咐对方,“但至少,你可以先试试看。”
“试试?您是指什么?”奥古斯疑惑地问。
“找个时间,跟我一起去拜访我的叔叔吧,想必,他是很乐意招待我们这样的客人的。”艾格隆略带调侃地回答。“热罗姆亲王,现在很需要得到皇室的地位。”
————————————————
诚如艾格隆所言,此时的热罗姆亲王,确实对自己的地位忧心忡忡。
他是最近举家搬回法国的。
自从拿破仑帝国崩塌之后,他就陷入到了这种倒霉的流亡生活。他先是跑到符腾堡王国寻求岳父的庇护,然后又不得不离开此地,迁居到了意大利,接着又在好几个地方辗转流离,过着高级寓公的生活。
在这段时间里,他仍然一直维持着长久以来习惯性的奢靡生活,因此几乎顷刻之间就陷入到了入不敷出的窘境。
短短时间里,他在当威斯特伐利亚国王期间聚敛的财产就差不多挥霍干净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妻子——符腾堡的卡塔琳娜公主——还有父亲给的一大笔年金的话,他几乎立刻就会破产。
然而,即使靠着妻子的金钱资助生活,但是他却还是不改往日那种沾花惹草的本性,多次闹出了风流韵事,妻子虽然心知肚明,但每次却都原谅了深爱的丈夫,宁可对此视而不见。
总之,在1815年之后,热罗姆亲王就一直过着这种入不敷出却又悠哉悠哉的生活,直到十几年后罗马王的重新崛起。
罗马王从奥地利出逃的爆炸性消息,顷刻间就传到了流亡的热罗姆亲王耳中,然而他却选择了静观其变。
之所以做出如此选择,一方面是他觉得侄儿成功希望非常渺茫,他不想再去冒险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手里没钱,也不想出钱赞助艾格隆的事业,所以宁可隔岸观火来躲避义务。
总之,出于种种原因,他在艾格隆复国的事业当中完全缺席(倒是和拿破仑皇帝的其他兄弟们一样)。
而在艾格隆最终事业成功之后,情况就又完全不同了。
经过短暂的拉扯之后,热罗姆亲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带着自己的妻儿(玛蒂尔德公主和小热罗姆王子),急匆匆地赶回了法国。
现在波拿巴家族时来运转,他当然也想“重温旧梦”,找回到过去身为皇室亲王的感觉。
他的想法倒是很容易理解,但是艾格隆为什么会同意他的回国申请呢?
其中倒也是有原因的,第一,虽然长辈们都拒绝了赞助自己的事业,但是约瑟夫,路易两个长辈在艾格隆眼中更加难以原谅,相反对那个从小就出了名浪荡浮夸的小叔叔,他反而没有那么期待,毕竟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在和拿破仑的兄弟们通通闹翻之后,为了维持家族表面上“和睦”的样子,艾格隆希望找个长辈亲王来充当吉祥物,免得被人说自己无视亲人。
从这一点上来看,热罗姆亲王倒是很合适的人选。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1848年波拿巴家族复辟之后,拿破仑三世立刻就把自己当时唯一还在世的叔叔热罗姆叫到了身边,然后给了他高官厚禄,甚至授予了他元帅的军衔,总之是给够了体面和待遇。
而热罗姆亲王也非常知情知趣,他一方面以波拿巴家族最年长者的身份,在各种场合大力吹捧支持侄子,给他壮声势;另外一方面,他从不干涉任何政事,安心当一个高官厚禄的傀儡,总之叔侄两人的合作非常愉快。
而现在,艾格隆也面对了同样的情况,他相信热罗姆亲王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反正,养一个吉祥物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所以他也就允许了热罗姆亲王一家人的回国。
不过,在回国之后,为了让热罗姆亲王“懂事”,艾格隆刻意没有给亲王多少礼遇,也没有盛大的欢迎仪式,反而有点把他故意晾在了那里。
而且,艾格隆并没有亲自接见这位叔叔,只是派人见了他们一面,并且转达了几句勉励的话,然后就把他们一家安置在了巴黎的一间寓所里面。
虽然生活待遇并不差,但是这个和热罗姆亲王在回国之前的期待,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这也是艾格隆故意的,他一方面是为了报复叔叔当年的“骑墙观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压掉热罗姆亲王的傲气,让他以后不敢凭借叔叔的身份,再跟自己索要非分的待遇。
对于艾格隆的安排,热罗姆亲王自然大为不满,但是他又不敢直接对着侄儿皇帝发作,所以只好向艾格隆写了几封信。
在信中,他以非常慷慨激昂的态度,表示自己作为家族的一员,迫切希望为帝国效力,为陛下分忧,同时,在字里行间,他还屡屡用哀怨的词语来暗示自己的家庭现在财政困难,难以负担起帝国亲王应有的排场,恐怕时间长了会惹得外界讥笑,丢了皇室的体面云云。
这些信件,都是他绞尽脑汁之后措辞的,也寄予了莫大的期待。
然而事与愿违,他的努力却没有收到任何成效,这些信件犹如泥牛入海,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一入宫门深似海,明明住在巴黎和皇宫近在咫尺,却根本不能觐见到那位侄子皇帝,更不能从他那里讨取渴盼已久的恩赏,这让热罗姆亲王简直气急攻心,却又一筹莫展。
在不知道煎熬了多久之后,亲王一家却突然之间收到了来自于皇宫的消息——皇帝陛下宣召叔父一家觐见。
难道自己真的时来运转了?难道自己刻薄的侄儿终于“天良发现”了?对此热罗姆亲王又是惊喜又是怀疑,可是他自然不可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个邀请。
在第二天,亲王一家人就兴冲冲地携家带口,来到了枫丹白露宫中。
对于亲王夫妇来说,这里一切并不新奇,毕竟他们曾经在这里住过,时隔二十年以后再来,也只是有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而对他年幼的儿女们来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这些孩子们都是生于帝国崩溃以后,对他们来说,帝国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东西,正因为如此,年幼的他们来到帝国宫廷的中枢时,自然会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不管怎么样,在侍从的引领下,热罗姆亲王一家人,很快就被送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时隔多年重新见到至亲的侄儿,热罗姆亲王的心里百感交集,既有出于亲情的亲近,却又有被对方冷落的怨念。
而这些心情,在最终却化为了一声长叹,“我总算得以重新见到您了,陛下!感谢上帝终究还是保佑了我们家族!在您治下,我们必定又会吉星高照!”
对于这种套话,艾格隆不知道到底听了多少,所以早已经免疫了,他也完全没有被叔叔这样一种亲情的表演所打动。
他知道自己叔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天性凉薄,抛妻弃子(在美国的前妻),忘恩负义,浪荡不羁。
指望他发自内心热爱自己那显然是痴心妄想,就连给了他一切的拿破仑皇帝,他一样是牢骚满腹。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过对这位叔父寄予任何期待,一切都不过是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艾格隆需要一个吉祥物,而他是一个合格的吉祥物,所以很好,成交。
现在晾了他这么久,他应该也知道自己的厉害了,所以是时候改变态度了。
正因为心里清楚这一切,所以艾格隆也装出了一副感动至极的样子,热情地拥抱了自己的叔父,“感谢您如此的热忱,我的叔父。我虽然承蒙上帝的庇佑,侥幸地得到了皇位,但是我还太过于年轻,急需像您这样的温厚长者能够时时指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就这么一说,信的人才是真傻,显然热罗姆亲王是完全不会信的。
于是亲王连忙摇头,“您天纵英明,才华横溢,我怎么有能耐指点您呢?我顶多只能成为您麾下一位忠诚的小卒,听候您的任何调遣!”
看来,晾着他的效果很好嘛……这么容易就懂事了。
其实,所有认识热罗姆的人都觉得他很聪明,只是完全不肯认真努力,只想着享乐快活,所以拿破仑皇帝当年才会那样的恨铁不成钢。
现在,艾格隆不会恨铁不成钢,因为他根本不会重用这位叔父,就当个吉祥物装点门面而已。
在和叔叔“热情相认”之后,艾格隆又走到了亲王的夫人、符腾堡卡塔琳娜公主身上。
和叔叔一样,公主今年已经年近五旬了。她的面孔消瘦而憔悴,眼睛里更是充满了对世事无常的疲倦感。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郑重地向艾格隆行了礼,“陛下,作为您的婶母,我深深地为自己夫妇当年有负于您父皇的期待而感到自责,我们也同样为您如今的成就而感到无比欢欣……看到您如今的样子,陛下在天之灵一定会非常欣慰的,而我,也将在我的余生,一直为您和帝国祈祷。”
相比于丈夫的浮夸,这位公主的话却说得相当诚恳,而且,她对艾格隆并没有特别讨好,而是既温情又带点矜持。
更加重要的是,在她的身上,艾格隆只感受到了一种老气横秋,她直接就提到了“我的余生”,好像她已经不在意自己还能活多久了一样。
她这样的表现倒也并不奇怪,丈夫的不着调,以及一次次地风流浪荡,让她伤透了心,而对此丈夫却毫无愧意,甚至还心安理得地花着她的钱,过着浪荡生活。
最悲伤的是,她还深爱着丈夫,不离不弃。
也难怪她感觉到如此疲惫。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突然忍不住视线一转,看向了旁边。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特蕾莎了。
疲倦,哀伤,只等着过完余生的迟暮美人……几十年后的特蕾莎,会不会也是这副模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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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掷地有声
艾格隆下意识心虚的一瞥,并没有逃过旁边特蕾莎锐利敏感的眼神。
她先是有着疑惑不解,但是看看丈夫躲躲闪闪的样子,又看到卡塔琳娜公主现在的样子,接着略加思索,就恍然大悟了。
因为她当然也知道热罗姆亲王和他妻子的那些事。
原来你也知道触景伤情,原来你也会想到我的感受,原来你也会惭愧……一瞬间,无限委屈突然涌上心头,让她差点就不顾场合和仪态地哭了出来,好不容易才忍住这种感觉。
她忍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和屈辱,对丈夫一次次的背叛视而不见,甚至努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为的是什么呢?还不是因为她太深爱丈夫了,所以才会被狠狠拿捏。
就正如这位年迈的公主一样。
也许是感受到了特蕾莎此刻的目光,艾格隆更加心虚了,视线更是躲闪,不敢面对妻子。
为什么你都知道,却从来不肯改呢?特蕾莎暗想。
她当然知道原因——丈夫就是一个浪漫多情的花花公子,这是从血脉继承而来的本性,哪怕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是改变不了的。
所以,以后我就会变成这副模样吗?她不禁又闪过这个念头,然后看向这位婶婶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同情和感同身受。
一想到自己漫长的余生有可能就会和这位公主一样,在无限的容忍当中走向看不到尽头的煎熬,特蕾莎突然生出了一股难言的恐惧。
她不想要承受这种折磨。
可到底应该怎么做?她已经几次抗争过努力过了,但最终却还是没有改变,甚至情况还变得越来越糟糕。自己已经一退再退,现在甚至只能求一个“眼不见为净”,再也无法奢求其他。
一时间,凄凉的同情,感同身受的恐惧,让特蕾莎的情绪也变得极度消沉起来。
皇帝的心虚,皇后的消沉,让这次的觐见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热罗姆亲王和卡塔丽娜公主夫妇,都是饱经世故,所以当然也感受到了此刻的微妙变化。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自己夫妇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帝后两个人不开心。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以后要在这对夫妇手底下混饭吃,那帝后两个人自然就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于是,夫妇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无声地商量了对策,最终亲王做出了决定。
既然陛下夫妇看上去并不怎么喜欢自己夫妇,那就尽量不要在他们面前碍眼了,倒不如让儿女来出面,化解眼下的尴尬。
而且,皇帝陛下就算再怎么刻薄无情,也不至于会跟小孩子们怄气。
于是,热罗姆亲王也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陛下,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的孩子们,也就是您的堂弟堂妹。他们都对您充满了万分的敬佩和仰慕,早就想要当面对您表达敬意了。”
接着,他转过头来,对站在后面的儿女招了招手。
因为他开口说话,也就变相地为艾格隆解围,所以艾格隆也瞬间回过神来,立刻点了点头。
很快,两个盛装打扮的孩子缓步走到了艾格隆和特蕾莎的面前,然后以严格的礼仪向帝后夫妇行礼致敬。
这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是十岁出头的年纪,而且仪态都非常出色,完全配得上波拿巴家族的皇室身份。
稍微大点的自然就是女儿玛蒂尔德公主了。
在他们行礼之时,艾格隆自然而然地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位年仅十二岁的公主身上了。
波拿巴家族历来都不缺乏美人,拿破仑皇帝的三个妹妹埃利萨,卡特琳娜和波丽娜,在外界风评都不太好,但是外界只是觉得她们行为轻浮放荡,对她们的长相却没有丝毫“差评”,尤其是波利娜,更是被梅特涅和沙皇这两个花丛老手公认为“肤白胜雪的绝世美人”,可见其名望之高。
顺带一提,在1814年拿破仑黯然退位被迫前往厄尔巴岛之后,波丽娜也是唯一一个前去岛上探望他的亲人,甚至还变卖家产给曾经照顾她的皇兄补贴家用,正因为如此,她也成为了艾格隆在家族当中除了奶奶莱蒂齐亚之外最尊敬的长辈。
只可惜,艾格隆的这位姑姑已经在1825年死于流亡地佛罗伦萨,否则艾格隆怎么也要将她迎回法国好好供起来。
而此刻看到这位年仅12岁的小玛蒂尔德公主时,艾格隆仿佛感觉自己家族又延续了“传统”。
这位小公主有着一头亮丽的黑发,皮肤也是如同白雪,黑白两色的强烈对比,衬托得她可爱至极;而她一身华贵的衣裙,以及严肃端庄的面孔,却又让她身上不乏公主的矜持和傲慢。
难怪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在波拿巴家族复辟之前,她就能够不靠权势一个人名动巴黎,成为文化届的领军人物之一,确实是有那个资本的。艾格隆不禁心中感叹。
而这时候,玛蒂尔德公主也感受到了来自于皇帝陛下的注视。
她一点也没有害怕,反而抬起头来,不卑不亢地和艾格隆对视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确实是有个性啊,年仅12岁就有这个胆量了——看到她这样的表现,艾格隆心里更是啧啧称奇。
“玛蒂尔德殿下,欢迎回到您的祖国。”于是,在片刻的惊讶之后,艾格隆主动地向她打了招呼,“我很高兴,有您这样美貌和可爱的家族成员。”
“在我出生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已经陷入到了可悲的流亡生活当中;我甚至从来都没有机会踏上法国土地,尽管如此,我对故国仍旧满怀热爱之情。”玛蒂尔德用着恭敬但不谄媚的语气回答。
接着,她又对艾格隆郑重行礼,“正因为如此,陛下,我对您充满了感激和崇敬,因为正是因为有您的伟业,我才得以回到魂牵梦萦的祖国,重新可以像一位堂堂正正的皇族那样活下去,您可以说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我也愿意尽我一切,来回报您这份恩情。”
这番侃侃而谈,倒是让艾格隆越发惊讶了,虽然他知道,这些说辞肯定是有父母帮忙的成分,但是以现在的年纪,能在自己面前如此流畅自然地说出来,着实难得。
我们家族的人,无论是好是坏,是男是女,果然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艾格隆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感慨,甚至倍感骄傲。
波拿巴家族能够从微末当中崛起,以科西嘉小地主身份一跃成为欧洲顶级强国的君主,并且两代皇帝在动荡不安的19世纪一共统治了法国接近40年,确实了不起。
但是,正是因为家族成员们,一个个都才能卓着,所以也就个个骄傲自负,难以驾驭,他的父皇当年可就是经常被这些自行其是的弟弟妹妹们气得七窍生烟。
而这个家族的权柄和命运,现在就在自己手中,这些雄心勃勃、才能卓着的亲族们,也将和他同荣辱共进退,一起将家族更加发扬光大。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就是他对亲族们的原则,他绝不会和先皇一样无条件地满足亲戚们的要求了——反正他们也很少会感恩的。
在心中感慨之余,艾格隆也没有忘记眼下的场合,于是他笑着向这个年幼的堂妹点了点头以示鼓励,“您能有这份心意,我非常高兴,我们家族曾经辉煌兴盛,但也曾经落魄不堪,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才重新从低谷当中爬起来,但是我们还远远没有到高枕无忧的时候,正因如此,为了保卫我们家族的地位,就需要我们全体家族成员的努力,我们今后一定要团结一心,一起扞卫这个国家。”
说到这里,艾格隆又话锋一转,“不过,话虽如此,但是家族当中地位有高下,分工也有区别,我殚精竭虑保卫权柄,您身为公主只需要钻研文史艺术,提高我们家的声誉就可以了,以您的天分才华,我相信您一定可以成为一位令人敬仰的艺术家。还有,您以后一定要牢记当初我们几位姑姑的教训,端庄自持,谨慎言行,以免引来外界的耻笑……这样才能够配得上您公主的身份,也不至于让我们家族蒙羞。”
艾格隆的告诫,可谓是语重心长,然而恭恭敬敬听着的玛蒂尔德公主,却突然轻轻的摇了摇头,“陛下,您的告诫,请恕我有些无法苟同。”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此话一出满座皆惊,不光是艾格隆吃惊,热罗姆亲王夫妇还有她的弟弟都顿时变了脸色。
看到他们的表情和反应,艾格隆相信这不是事前策划好的表演——也对,热罗姆亲王夫妇现在有求于自己,他们就算对自己这段时间给的待遇有怨言,但又怎么敢偷偷地唆使女儿当面来驳自己的面子。
看到一时间尴尬的气氛,热罗姆亲王紧张至极,生怕得罪性格傲慢强势的侄子皇帝,让自家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就此泡汤,于是他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然后一边向艾格隆赔笑,一边伸出手来想要把无礼的女儿拖回去。
然而,艾格隆却比了个手势,示意叔父不要干涉。
一方面,他当然不喜欢别人对他不敬,但另外一方面,他又喜欢有性格的人——尤其是,这还是他的堂妹,一个小美人。
所以,他决定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解释解释。
“是对我话的哪一部分不能苟同呢,公主殿下?”接着,他不动声色地问。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但是那种无声的压力却已经笼罩到了年幼的玛蒂尔德身边,让她感到紧张不安,毕竟她终究也只是未经世事的孩子。
然后,血脉中几乎与生俱来的强势和骄傲,让她还是没有慌乱。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然后抬起头来,面对着眼前如同泰山压顶般的堂兄,“陛下,您说我身为女流,只要关注文史艺术不能关心国家大事,这一点我认为不对,我是您的堂妹,是皇室一员,之前饱受流亡之苦,正是国家大事让我一出生就承受了如此灾难,我怎么可能不关心呢?波拿巴皇朝的兴衰,也关联着我的生死存亡,我又怎么可能真正远离它呢?
至于您说我要贞洁自持,成为外界表率,配得上公主身份,这一点我当然完全赞同,也打算照您的吩咐去做,但是身为您的堂妹,我也不得不提醒您,若问对国民的表率作用,您要比我重大百倍千倍,如果您有什么没有做好的话,那么我哪怕付出再多努力,恐怕也是无法在人民心中得到应有尊敬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玛蒂尔德的这番话,说得既谦卑恭敬,却又似乎绵里藏针,最令人惊奇的是,她的话几乎全是“正论”,好像没有一个字有问题。
真是了不起,我们家的孩子还真是厉害……艾格隆暗想。
但令他很不爽的是,这个堂妹貌似是在针对他一样,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自己并没有做好表率。
不过,反过来说,她的勇敢和辩才,反倒是激起了艾格隆的兴趣,让他想要看看她接下来的表现。
“那您认为,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吗?”于是,他仍旧饶有兴致地问。
“指责您,我当然不敢,我也没有这个资格。”玛蒂尔德微微屈膝,以此再次向艾格隆表示尊敬,“我只是认为,身为您的亲人,我有义务在您做得有所欠缺的地方,提出我们的意见,而不是唯唯诺诺装作视而不见,甚至还违心地对您唱赞歌,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我真是没想到啊,我突然多了个12岁的诤臣啊,了不起!”看到她认真的态度,艾格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既像是夸奖又像是嘲讽,“我还真没想到今天还有这么个收获……”
“如果您只是想要唯命是从的奴仆的话,您在身边到处都可以找到,并不差我们一家这几个人。”面对着艾格隆的嘲讽,玛蒂尔德却还是非常勇敢,依旧镇定地回答,“作为和您休戚与共的至亲,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您能够皇位永固,所以我们更有义务让您听到真正的心声,而不是为了您给出的一点施舍就站在一边袖手旁观。试问,纵使您天纵英明,但是如果每个人都因为惧怕您而对您唯唯诺诺甚至曲意逢迎的话,您的帝国又能延续多久呢?历史已经给过我们很多类似的答案了!”
又说了这样一番掷地有声、让众人勃然作色的话之后,她又屈膝向艾格隆行礼,“正因为如此,陛下,我请您收回成命,允许我关心这个国家,关心我们家族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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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如蒙大赦
“正因为如此,陛下,我请您收回成命,允许我关心这个国家,关心我们家族的命运!”
在玛蒂尔德公主说完这番掷地有声的话之后,整个厅堂之间都鸦雀无声,陷入到了异样的死寂的当中。
并不是因为她这番话有多么离奇,事实上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如果愿意可以把话说得更加漂亮几倍。
但是,面对普通人侃侃而谈是一回事,当面跟皇帝说‘请收回成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艾格隆的脸色非常平淡,不见喜怒,其他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热罗姆亲王此刻甚至已经陷入到了绝望当中,心想自己心心念念的“美好前程”都要被这个不懂事的女儿给毁了。
而这时候,一声轻轻的掌声,打破了此刻尴尬的寂静,所有人循声看去,发现鼓掌的人居然是皇后陛下。
特蕾莎轻轻地鼓了几下掌,然后主动走到了玛蒂尔德的面前,满面笑容的看着这个小姑娘,“哎呀,真是让我打开眼界!如果不是亲眼见证的话,谁能够相信,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可以在一国之君面前说出这么有见识的话来!听得我都有些惭愧了。”
说完之后,她又看向脸色苍白面带惊恐的热罗姆亲王,“亲王殿下,恭喜您有一个如此出色的女儿,可见您和您的夫人平常教育得很好。”
特蕾莎说出这番话来,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原本那种紧绷到极点的气氛也随之消失了不少。
特蕾莎这时候站出来说话,固然确实是为了打圆场,但也有另外一个原因——
她正因为刚才的触景伤情,正心里生着丈夫的闷气呢,现在看到居然有个小孩儿敢当面对丈夫出言不逊、偏偏还把话说得这么合情合理让人无法反驳,顿时就有种“出了口气”的感觉,连带对这个孩子也是越看越是顺眼。
当然,出气归出气,特蕾莎的心中还是有着基本的分寸感的,如果这个孩子做得太过分,以至于伤到了真正的体面,那她当然也会出手阻止——但是现在还没有到那个份上。
眼见特蕾莎出来打圆场,艾格隆也顺着台阶下来了。
其实他完全没有动怒,毕竟他就算再怎么骄傲和刻薄,也不至于跟一个12岁的堂妹置气。
“大开眼界,真是大开眼界啊!”他又感慨了一声,接着他和颜悦色地向玛蒂尔德点了点头,“好吧,我可爱的堂妹,难得你有这份志气,我允许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一直都认为,女子也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她们当中的佼佼者也有能力成为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所以如果你愿意为此努力的话,我乐见其成……”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不过,丑话我也要说清楚,小孩子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说一些大话很容易,但是要真正看透万事万物的本质、运用知识去理解、去改变却不是那么容易了。你如果只是想要利用自己的皇亲身份,得到可以随便开口的特权,却不想去花费努力学习和掌握应有的知识,只知道泛泛而谈的话,那我建议你最好还是不要乱说话为好,免得丢了我们家族的脸面,也让你自己成为笑柄——”
艾格隆的话虽然说得难听,但是却也无异于明示,这个年幼的公主,获得了未来“参政议政”的机会,只不过需要用实践来证明她的能力而已。
他之所以对玛蒂尔德这么客气和大度,主要也是受了“后见之明”的影响,他已经知道对方有多大的能力,所以也就可以包容那一点小小的任性。
眼见自己“直言犯上”,却没有得到任何惩罚,反而得到了陛下的让步,玛蒂尔德一时间惊喜交加。
她连忙再度恭恭敬敬地向艾格隆行礼,以此来表达对皇兄的尊重。
“谢谢您如此宽宏大量,陛下。而且,我跟您保证,我完全理解自己所肩负的责任,我绝不会轻佻地使用我的特权……以后我会努力提升自己学识,为您提出有用的建议,让自己配得上今天对您说的这番话。”
“这还差不多。”艾格隆轻轻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终于满意了。
接着,他又把注意力重新又放回到了叔叔热罗姆亲王身上。“我敬爱的叔叔,我完全同意特蕾莎的看法,您的女儿非常优秀,简直才貌双全——今天她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热罗姆亲王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当中走出来,此刻还是心有余悸的状态,所以面对艾格隆的夸奖,他只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然后用满带歉意的语气向艾格隆回答,“您过奖了,陛下,我这个女儿我太清楚了,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从小就性格倔强,而且我们常年流亡,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去好好教育她,结果就让她变成了现在这副不成体统的模样,老实说这一直让我们夫妇头疼至极……”
“我们家族的孩子,为什么就要被条条框框所束缚呢?如果我们遵守所谓的体统和规矩,我们现在恐怕都还在那个小破岛上种地呢。”艾格隆给出了一个让亲王惊讶至极的回答,“就让她按照她自己的意愿成长起来吧,我觉得挺好的,说不定她未来还可以成为万众敬仰的贵妇人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这奇怪的态度,让不明就里的热罗姆亲王,简直摸不着头脑,他哪里想得到,侄子是根据“未来”的表现,而提前高看了女儿。
正因为不明就里,所以他就自然有点胡思乱想了,接着,按照丰富的“自身经验”,他就很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另外一个方向上去。
也不怪他往那个方向去想,毕竟,年纪轻轻的侄儿皇帝,沾花惹草的新闻已经传遍了整个欧洲,这样的一个浪荡皇帝,在自己面前夸奖自己女儿,怎么琢磨都有一丝不对味。
而自己女儿虽然年幼,但已经有了出众的美貌,也许这位浪荡皇帝是一见面之后就有了别的想法,所以才会宽宏大量?
一想到这里,他立刻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看着艾格隆的视线也带上了几分戒备。
但是他转念一想,这也好像没什么不好。
虽然孩子还小,但是长大了一点之后就可以享受她的自由生活了,陛下就算真想做点什么,只要他愿意表现出足够的“诚意”,自己好像也不是不能装作看不见……
但作为父亲,自己也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吧?
左思右想之下,他只能对侄儿给出一个不带任何态度的模糊回答,“陛下,您的话非常对,我们家族的成员都有着过人的才智,也应该有自己的个性,只是,她身为皇室公主,也总该有点规矩,不能表现得跟个野孩子一样,不然我很发愁她的未来……”
正当亲王还在陷入极限拉扯的胡思乱想之时,艾格隆突然又凑到了叔叔的耳边,然后又低声问了一句,“那您有没有替她考虑过未来的事呢?作为父亲,您希望她有什么样的前程?”
艾格隆的语气有些暧昧,而他的态度,以及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更是让已经胡思乱想的亲王瞠目结舌。
不会……他不会真这么直白吧?这才见第一面啊,就算是传言中,他也没有这么肆无忌惮才对。
而且,她才12岁啊,至于这么急不可待吗?你身边又不缺美人……真是变态。
他忍不住在心中暗骂。
就算是要卖女儿,作为父亲他也不可能现在就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恶行。
一边在心里骂,一边他故意装了糊涂,回避到了他最害怕的问题,“您知道的,她生来就在流亡,从没有当过一天真正的公主,所以她才刚刚夺回她原本应有的身份,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从头学习,我们虽然一直教育她法兰西的语言和文化,但还得她自己去亲身感受和学习才行。”
面对热罗姆亲王几乎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艾格隆愣了一下,他相信亲王绝对不是一个蠢人,不至于不能理解真正的意思。
然后艾格隆自己就反应了过来——原来,这位亲王殿下是在害怕自己起了贪念,一见面想把玛蒂尔德据为己有。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顿时燃起了怒火。
刚刚被一个小女孩儿当面驳面子他没有生气,但是这下面对叔叔这个糟老头子,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难道在你们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居然会如此饥不择食,一见面就想对一个孩子出手?
而且,你们没发现吗?这是我堂妹,为什么你们如此自然地就认为我不在乎?
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几乎能把面前的叔叔切成两段。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发作,毕竟为这种话题叔侄争吵的话,就算自己吵赢了也太丢脸。
所以,他只是按捺住心中的不忿和“委屈”,接着尽量和颜悦色地盯着自己的叔叔。
“当然,您说得完全没有错,不过我还希望您考虑一下其他方面的未来——”他没好气地抛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为了招待您一家,宫廷将会正式举办招待会,而我们所有已经来到巴黎的亲族们都会出席……”
听到这里,热罗姆亲王顿时眼前一亮。
“那太好了!”
他在乎的倒不是什么宴会,而是“官方招待自己一家”本身,这就等于陛下亮明了态度,从此自家就在法国立稳脚跟,可以用皇族的名义生活下去了。
不过,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在那时候,我会正式跟您介绍一下我们家族的一位青年才俊,我希望您能够好好地结识他……”
说到这里,艾格隆就已经听了下来,他相信以自己叔叔的智商,会理解自己想要说什么。
而这时候,热罗姆亲王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好像刚才误解了什么,陛下并非想要对自己年幼的女儿出手,而是想要介绍一位青年才俊。
这个他倒是不害怕,只不过还是有点犹豫。
“陛下,她现在年纪还太小……考虑这种事似乎还早了点。”
“所以我只是介绍他和您认识而已,你们还有很多时间来考虑这件事,对此我乐见其成,但我们尊重你们每一方的意见。”艾格隆轻轻耸了耸肩,“我只是希望我们家族能够以更紧密的方式团结起来而已。”
眼看自己推脱不过,热罗姆亲王终于也懒得再推脱了——反正陛下也没有逼迫自己,大不了就拖延时间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么,您是指哪位成员呢?”于是,他改变口风问,同时心里则在回忆目前已经来到了法国的家族成员们,寻找其中的可疑对象。
他的疑惑很快就被解开了,艾格隆又放低了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我义兄欧仁亲王的儿子,现在担任骠骑兵军官,有勇有谋,而且已经立下了功勋,我可以跟您担保,他前途无量——”
艾格隆说完之后,热罗姆亲王简直恍然大悟,一时间,他的心情宛如过山车,从刚才的紧张戒备,变成了现在的放松。
“如果是他的话,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不过这一切还是需要时间来证明,毕竟她还太小了,陛下,现在我只能跟您说,我非常非常乐意认识欧仁亲王的儿子,我当年就很喜欢他,现在能够照顾到他的后人,我非常高兴——”
眼见自己的叔父如此回答,艾格隆也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这本来就是他临时起意的计划,也没打算靠着权力强制推行下去,只要两边互相认识,而且“各取所需”,以后怎么样就随便他们去吧。
于是,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认可了亲王的态度。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通知一下奥古斯吧,他是一位可敬而且可信赖的年轻人,而且受过了最好的教育,无论整个事情结果如何,他都不会让您有任何为难之处的,这一点请放心。”
最后,他又略带讽刺地瞟了叔叔一眼,“另外,既然我们以后可能要长期相处,那我奉劝您,以后请尽量帮我往好处想一些,毕竟我虽然贪玩,但也知道分寸,并没有很多人想象中那么荒唐。”
面对艾格隆意有所指的话,亲王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尽显尴尬之色。
艾格隆也不想再继续敲打叔叔,所以他轻轻地挥了挥手,已经极度不安的亲王殿下,如蒙大赦,赶紧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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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见如故
正当艾格隆还在和自己的叔叔“亲密互动”的时候,身为皇后的特蕾莎,也主动走到了卡塔琳娜王妃和玛蒂尔德公主母女两个人面前。
“两位殿下,我代表帝国,代表整个家族欢迎你们的回归。”特蕾莎用非常客气的语气向母女两个问好,“我知道,这十几年来,你们都饱受颠沛流离之苦,所以今后我会尽力照顾你们的,以后碰到什么困难,尽管可以来找我就好了,只要能够帮得上忙我都会尽力的。”
她之所以这么和颜悦色,一方面,是因为礼仪,她不能冷落远道而来的客人(哪怕只是第一次见面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深知卡塔琳娜公主这些年来的遭遇,所以打心底里有一种既钦佩和同情的感觉。
说钦佩,是因为她在波拿巴家族失去一切的至暗时刻,都坚守了妻子的义务和爱情的忠贞,坚决不肯和丈夫离婚,甚至宁可违背父命和丈夫一起流亡,并且在流亡生活当中努力照顾家人,完全称得上是自己的榜样。
特蕾莎也有着完全同样的决心,她知道,如果未来丈夫因为某些变故而失去了皇位(这种事在近代以来的法兰西常常发生),她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和丈夫同生共死,履行自己结婚之前的誓言——和丈夫离婚或者分开,那是她不可想象的,她宁死也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甚至还暗暗地想过,如果真有这样的“变故”倒也是件好事,因为到那个时候,再也没有人可以打搅他们两个人的生活了。
说同情,那是因为卡塔琳娜的这份痴心和忠贞,却被证明是“错付”了,她的丈夫热罗姆亲王风流浪荡的本性难改,哪怕落魄到了到处流亡的地步,还是在四处沾花惹草,甚至还公开带着情妇招摇过市,完全不顾妻子的感受——甚至他花给情妇的钱,大部分也是来自于妻子的,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叔侄两个何其相似,叔侄两个人的妻子也是何其相似!波拿巴家族的成员们既是那么的浪荡多情,又是那么的冷漠绝情,也许这就是他们独特而残酷的魅力吧。
看着卡塔琳娜王妃的经历,特蕾莎完全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她甚至觉得卡塔琳娜公主比自己更加悲惨得多——毕竟,自己不管怎么样,至少有着皇后的头衔和权势聊以自慰。
面对特蕾莎温柔的目光,以及亲切的问候,卡塔琳娜王妃顷刻间就感受到了来自于皇后陛下的善意。
以两个刚刚见面的陌生人来说,能够得到这样的殊荣,显然是很罕见的。
不过,王妃很轻易地就理解了特蕾莎这么做的动机。
——大概就是出于同情吧。
特蕾莎知道她的生平事迹,她又何尝不知道特蕾莎的事迹?
年纪轻轻就为爱出走,与丈夫一起奋斗成为一国皇后,却在得到一切之后,又被丈夫无数次的背叛,饱尝屈辱和痛苦,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远在异国他乡的卡塔琳娜都能够清楚知道的事实——毕竟,围绕着法兰西这对年轻帝后的一切八卦新闻,都是欧洲各国的“舆论热点”,什么风吹草动都被人拿来当成了津津乐道的谈资。
当然,舆论界所谈论的,还不如艾格隆真正所作所为的十分之一,不过这已经足以让人理解特蕾莎现在的处境了。
正因为知道这些,所以卡塔琳娜对特蕾莎皇后并没有太多的羡慕,反而多了几分同情。
“皇后陛下,我毫不怀疑您对我的好意,不过,请您放心吧,经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之后,我早已经不是那个不问世事的公主了,我承受过许多命运的打击,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挺了过来,好好地照料着我的家庭……我已经足够坚强,能够应付各种厄运。”说到这里,她又对特蕾莎亲切地笑了起来,“倒是您,您虽然地位远高于我,但您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如果您未来有什么需要我提供帮助的地方,请您尽管吩咐就好了,我永远乐意做您的朋友——”
说完之后,为了体现自己的诚意,她还以长辈的亲切态度,主动拥抱了特蕾莎,尽自己所能地给予这个后辈一点点力所能及的温暖。
对于王妃如此亲切的表现,特蕾莎先是有些惊愕,但是很快就从这个温暖的拥抱当中感受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舒畅感觉,仿佛身上的压力也因此卸下了不少。
虽然这不会让她失态,但是却也让她无比感动。
所谓一见如故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谢谢您!我很高兴能够认识您。”她一边致谢,然后一边也主动抬起手来反过来拥抱了这位来自于符腾堡的公主。
接着,出于“家乡人”的亲切感,她反倒是用德语向对方聊起天来,“夫人,我倒也没有什么需要您帮忙的,只是希望以后可以多见见您,您可以常来做客吗?陪我聊聊天就行了。”
“那我当然非常乐意,我的孩子。”卡塔琳娜王妃也用德语小声回答,“老实说,在这边我也没剩下几个认识的人了,如果能够时常和一位来自于德意志的公主殿下聊聊天的话,想必也方便我打发时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就这么说定了。”特蕾莎笑逐颜开,连连点头。
王妃是她的婶婶,是皇族的一员,也是皇帝的长辈,特蕾莎想要让她常来陪自己,那完全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刺来。
而公开场合下两个人说法语,私下相处时说德语,这也将是她们两个人以后最习惯的相处方式。
一想到这里,特蕾莎甚至有点庆幸了,叔叔一家的归来,等于是给自己送来了一个从天而降的朋友——这个朋友生平事迹和自己如此相似,还比自己大了接近三十岁,足以给自己带来太多的安慰。
“唉,看似我拥有整个宫廷,富贵无边,但实际上我却宛如身处于荒漠当中,每时每刻都被烈阳所炙烤。”在拥抱完了之后,特蕾莎继续用德语向王妃感慨。“我相信您肯定能够理解我的感受。”
“我当然能够理解您的感受了,陛下,别忘了,我曾是威斯特伐利亚王国的王后。”王妃略带苦笑地回答,“而且我的丈夫也和陛下一样,时常让我抓耳挠心。”
“何止抓耳挠心!”特蕾莎小声抱怨,“有时候简直让我五内俱焚,我都搞不明白他怎么就非要折磨我到那个地步。”
按照常理来说,特蕾莎不可能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么“交心”,但是王妃却成了例外,这自然也是因为王妃能够轻易理解她的感受,不会觉得她是无事生非,也不会嘲笑她“小题大做”,甚至就连母亲都做不到这一点——人只有在真正能够理解自己的人面前,抱怨才有意义。
“但就算这样,也得努力去维护生活。”王妃轻轻叹了口气,“我们有我们应尽的义务。”
“对,我知道,我一直都牢记这一点……所以哪怕心已经被踩得支离破碎,但我还是在努力维护我的生活。”特蕾莎微微闭上了眼睛,“可为什么只有我们要尽义务呢?难道他们不用努力一下吗?”
“您当然知道原因所在——被偏爱的往往有恃无恐。”王妃宛如是有读心术一样,说出了特蕾莎心里早就知道的答案。“您和我不忍接受最坏的结果,那就只能躺在地上任人宰割了。”
这当然不需要什么读心术,因为她就是领先版的特蕾莎,她只要诚实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就行了。
“那么您难道没有试图改变过吗?”特蕾莎问。
这个过于年轻的问题,让卡塔琳娜王妃觉得有些好笑。
“难道我们真的可以改变什么吗?我们甚至连自己都无法改变……”片刻之后,她用无奈的语气回答,“我尝试过,但最后放弃了,最后我相信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所以我坦然地接受了它。当然,您不必嘲笑我是个傻瓜,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上帝的旨意,但既然我不愿意接受更坏的结果,所以我也就只好这么说服自己了——”
王妃直白而又通透的回答,让特蕾莎的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
尽管她心里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但是当命运真正借王妃之口说出来这个答案时,她却禁不住对此望而却步。
眼前仿佛是毫无尽头的雪原,她在呼啸的风雪当中一步步地朝前走,明知道不可能走到终点,却只能徒劳地往前走,因为这就是命数使然。
“太远了,也太冷了……”她脱口而出。
虽然不知道特蕾莎到底是在指什么,但是从她的表情和神态,王妃对特蕾莎的所思所想也大概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就是绝大多数人的人生,皇后陛下。童话不曾存在过,至少没有为我们而存在过。”王妃用近乎于慈爱的眼神看着特蕾莎,“我不知道您过去在追逐什么,但是我可以确定,您想要追逐的东西已经遥不可及,确实太远太远了,不过幸运的是,哪怕您停下来,站在原地,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已经是无数无数人永远无法触及的了……”
“我知道,权势,财富,我统统都有,多得数不清了。可是,这一切还是不够抹平我的心……您能够理解我吗?还是说,我太贪心了?”特蕾莎反问。“我母亲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所有人都是对我这么说的,但是您,您应该会理解我一些吧?您连流亡都不怕,难道您会在意什么皇后不皇后的吗?”
“我是能理解,可是我却做不了别的什么,只能以此来安慰您。”王妃轻轻地摇了摇头,接着,仿佛是带着某种希望,抑或是又带着点戏谑,她也反问了特蕾莎,“或者,您也可以寻欢作乐,为自己找一些慰藉?毕竟,我相信,在这个国家,有的是愿意冒生命危险来做这种事的青年才俊——”
“我怎么可能这么做!”特蕾莎难以置信地瞪了对方一眼,“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唉……您看,又和当初的我想的一样。”面对特蕾莎近乎于本能的反应,卡塔琳娜只能既同情又失望的叹了口气,“那您就只好和我一样,默默承受这份苦楚了。我们遭的罪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既然如此,我只能劝您和我一样,把自己选择的痛楚当成苦酒一饮而尽,然后去试图保护我们仅剩的那些东西,至于其他的一切,就顺其自然吧,毕竟一切都有终结的时候,我们会年华老去,会枯萎凋零,我感觉我已经快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王妃此刻萧瑟的表情,特蕾莎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堆燃烧完了的灰烬。
这份灰烬,是悲剧,但又是一个好的结局。
“只能这样走下去吗?”内心隐隐作痛的特蕾莎,又小声再问了一句。
还是和之前一样,问出来之前她就已经知道答案,这就像是在对着镜子自问一样。
但即使,还是想要问,只为了听到一个答案。
虽然卡塔琳娜王妃很意外自己居然和皇后第一次见面就聊得这么深入,但是此刻,她却也明白,她触碰到了一个不该去触碰的话题。
她已经说得够多了,再多的话就是在冒犯君臣之间的天堑了。
要是因为自己几句话,把皇室内部搞得鸡飞狗跳,帝后因此更加关系恶劣,那么陛下肯定会拿自家出气——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他的脾气可已经是无人不晓了。
拿破仑皇帝会对弟弟百般纵容,支付所有账单,但是这个侄儿可不会,他只要听话的臣仆,在他面前摆什么长辈的架子只是自取其辱。
她虽然不怕陛下整自己,但是为了一双儿女着想,她也不愿意自找麻烦,当一个“挑拨离间”的小人。
再说了,就算自己再多说,又能改变什么呢?还是刚才那句话,连自己都改变不了,又能够改变什么?
她所能做的,只是再度躬身,向着皇后陛下优雅行礼。
“我只能保证,我会在我仅剩的人生当中,陪您走下去的,陛下。如果某天我不在了,我的女儿也会一直陪着您,我会嘱托她这么做的……我很喜欢您,并且希望您能够比我要过得幸福,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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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铁粉
“我只能保证,我会在我仅剩的人生当中,陪您走下去的,陛下。如果某天我不在了,我的女儿也会一直陪着您,我会嘱托她这么做的……我很喜欢您,并且希望您能够比我要过得幸福,陛下。”
王妃说完之后,她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女儿玛蒂尔德,而特蕾莎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看了过去。
美貌又倔强的小女孩,此刻也默默地站在母亲身边,虽然她个头不高身形单薄,但是那种骄傲凌厉的眼神,却让她并不显得娇弱,反而多了几分不让须眉的刚毅。
她刚刚站在两个人身边,听到她们两个人,也感受到了母亲和皇后陛下心中的苦恼。
尽管在世人面前她们已经拥有了一切,但是她们却还是如此闷闷不乐,甚至母亲还满怀期待地等待自己“枯萎凋零”。
这让她既心疼又愤怒。
这一切痛苦的根源是什么?罪魁祸首又是谁?
这一点她虽然年幼却完全知道答案。
所以,她用饱含愤怒和不值的眼神,扫了不远处的父亲和皇帝陛下一眼。
眼下,她的这两个男性亲人正看似亲切地谈笑风生着,不知道在谈论什么话题,自然也不可能发现这个小女孩儿此刻的样子。
你们怎么能这么开心这么得意呢?明明你们的妻子都在受苦,难道你们就一点也感受不到吗?她禁不住在心里怒问。
其实,类似的想法,她早就已经在心里有过了,从小到大她都亲眼目睹着父亲寻欢作乐、对母亲置之不理的场面,更是对母亲所承受的痛苦感同身受。
正因为如此,当听说陛下对特蕾莎皇后的所作所为之后,她虽然相隔千里,但是却出于母亲的缘故,非常同情处境相似的特蕾莎皇后,进而就又“恨屋及乌”,对自己的堂兄皇帝心里很有意见。
她之所以刚才那么大胆子,当面驳斥艾格隆的面子,也正是因为出于这种心态。
“玛蒂尔德!”也许是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王妃小声地喊了一下。“别失态了!”
玛蒂尔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回了视线,装作平静的样子。
接着,母亲一把拉过了玛蒂尔德的手,又把她带到了特蕾莎皇后的面前。
“皇后陛下,您刚刚已经看到了,我这个女儿,从小受到的管束太少,所以性格孤僻倔强,刚才在陛下面前那么失态,实在是让我汗颜,希望不要让您生气。”
“您言重了,这点小事,无论是我的丈夫还是我,都不会放在心上的。”特蕾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丝毫不在意这种冒犯,“恰恰相反,我对您的女儿从小有这等志气,感到由衷的高兴。”
接着,她又似乎追忆往昔一样,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同样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敢对我父亲发脾气,甚至在面对我的伯父、帝国皇帝时,我也敢于坚持己见,正因为如此,我才亲手塑造了我的命运……这倒也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您的事迹我早有耳闻,我一直都钦佩您。”眼见她神色黯然,王妃立刻就安慰了她。“您完全不必为此黯然神伤,一个人敢于为自己的命运去搏斗,是一种了不起的特质,无论这种搏斗换来了什么样的结果,您的勇气都是我们所永远不及的!就算命运辜负了您,那也绝不是您的问题,您已经足够努力了——”
王妃的安慰,对此刻的特蕾莎来说有着莫大的鼓舞作用,她轻轻点了点头,对王妃表示感谢。
“谢谢您……能够与您畅谈,真是太让我感到庆幸了。”
确实,对现在的她来说,“后悔”是从来不存在的东西。
虽然现在被丈夫屡屡气得吐血,但是她根本不能接受没有丈夫的世界,所以如果时光倒流,回到她当初在奥地利时的日子,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哪怕最终又迎来同样的结果。
一边说,特蕾莎一边又走到了玛蒂尔德公主的面前,然后客气地弯下了要来,亲吻了这位“堂妹”的脸颊。
“玛蒂尔德殿下,我很高兴刚才能够见证到您的表演,虽然您现在年纪还小,但我相信,在日后您一定可以做出一番了不起的成就,让我们家族所有的男性成员都刮目相看。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请尽管跟我提出来吧,我和您的母亲一见如故,那我也愿意把您当成我的挚友……”
特蕾莎的话,既优雅体贴又态度诚恳,以至于一下子就让玛蒂尔德的心暖了不少。
她本来就同情特蕾莎,现在,看到母亲和特蕾莎皇后聊得这么投机,她心里又悲凉又开心,无意中,对特蕾莎又多了几分本能的亲近。
而就在刚刚,她听到了母亲似乎有把自己“托付”给特蕾莎皇后的意思,她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不过……她好像也并不抵触这种结果。
卡塔琳娜王妃因为生平相似的经历,所以对特蕾莎一见如故,而她也因为同样的理由,好像也在这位皇后陛下身上,找到了一点点母亲的影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人既有理性又有感性的一面,而对玛蒂尔德这种艺术细胞浓厚的人来说,感性往往就是大于理性,所以她就会激情澎湃,敢爱敢恨,甚至愿意为别人赴汤蹈火——
而特蕾莎,因为种种原因,在一见面就让她产生了极高的“好感度”。
“皇后陛下,既然您愿意接纳我,我愿意当您的挚友,为您效劳。”因此,面对特蕾莎的示好,玛蒂尔德几乎想也不想地就抬起头来做出了回答,“我会像尊重母亲那样尊重您,并且像一个骑士那样保护您……”
面对玛蒂尔德这种激情似火的回应,特蕾莎稍稍有些意外,但很快,她笑着点了点头。“可爱的玛蒂尔德骑士,我不需要您为我赴汤蹈火,我只需要您好好成长起来,成为一个令人敬仰的公主,一个皇室成员们的表率,您能够做到吗?”
“我一定能的!请您放心吧!”玛蒂尔德昂首挺胸回答。
身为波拿巴家族成员的艾格隆,在她心中反而不如特蕾莎值得敬仰了。
【特蕾莎收到皇室当中的死忠铁粉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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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候,艾格隆和热罗姆的“亲密会谈”也结束了,他们两个又重新踱步,走回到了各自的妻儿身边。
从丈夫回来开始,卡塔琳娜王妃就一直在注视着丈夫的神态,发现亲王好像脸色阴晴不定,像是在考虑什么心事一样,于是她就悄悄地附耳到亲王身边,然后小声询问丈夫,“亲爱的,发生什么事了?你和陛下谈得怎么样?”
“我和陛下相谈甚欢……”热罗姆亲王苦着脸回答,“但是,他给了我一个令我十分意外的提议。”
接着,他在妻子的耳边,小声说出了艾格隆刚才的提议。
“什么?”当听到侄儿皇帝居然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就提出了要给女儿指婚的提议,王妃惊讶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但是,她毕竟颠沛流离见惯了世态炎凉,所以在片刻之后,她又渐渐地重新找回了理智。
虽然女儿很小,才12岁,但是在这个年纪就考虑未来女婿的人选,好像也不是不行——毕竟,王室成员们在更小的年纪就谈婚论嫁,也是常有的事。
而且,她眼见自己身体越来越糟糕,为子女长远计,早点为他们的未来前途做好打算,也是明智之举。
当然,她也不打算把一切都交给侄儿皇帝来处理,所以她在短暂的考虑之后就做出了决定。“至少让我们看看那位博阿尔内亲王到底是何等人吧。”
而她这么表态,也无异于是对丈夫说,她可以考虑这个问题了。
看到妻子如此表态,热罗姆亲王也松了口气,连忙向着不远处的艾格隆递了一个眼色。
而艾格隆也心领神会,向着站在大门口的卫兵挥了挥手。
卫兵立刻拉开了门,接着,一个早就在门外待命的年轻人,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这个年轻人身材高大,英俊挺拔,穿着一身近卫骠骑兵制服的样子,更是充满了阳刚之气,不用说,他就是前途无量的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集到了奥古斯的身上,而这个年轻人,在走进来的同时,也同样注视着在场的这些人。
他没有见过热罗姆亲王和卡塔琳娜王妃,不过就凭他们的衣服、以及他们站在皇帝夫妇身边这一点,他就自然能够猜出来亲王夫妇的身份。
而这些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重点。
他的视线在悄然之间慢慢地移动,最后落到了站在亲王夫妇旁边的小女孩儿身上。
不用说,这自然就是玛蒂尔德公主了。
他早就知道,玛蒂尔德是一个12岁小姑娘,所以现在看到这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惊讶。
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未来一定能够成为大美人……奥古斯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然而,他接下来心里闪过的图像,并不是自己和她走上婚姻殿堂的画面,而是远在巴伐利亚、陪在母亲身边的妹妹们。
没办法,他为人正直端方,没有那种病态的嗜好,再怎么漂亮的小女孩儿在他心里终究只是个孩子而已,完全无法和“新娘”联系在一起,只能让他联想到妹妹。
而就在这一瞬间,玛蒂尔德公主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微微转过头来看向了他,两个人四目相对。
公主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副冷淡骄傲的样子,反倒是奥古斯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尴尬,主动避开了视线。
就在这一瞬之后,他走到了艾格隆夫妇和热罗姆亲王夫妇面前,然后向艾格隆躬身行礼。
“陛下,我很荣幸能够受到您的召见。”
“奥古斯,你来得正好。”艾格隆笑眯眯地向他点了点头,仿佛他是偶然才出现在这里的一样,接着,他又抬头看向了亲王夫妇,“我来跟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刚刚回来的热罗姆亲王夫妇,我的叔叔和婶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亲王殿下,王妃殿下,很高兴能够见到你们。”奥古斯又一丝不苟地向亲王夫妇行礼。
“奥古斯,你也是亲王,是我的侄儿。”艾格隆忍不住笑着提醒了对方,“大家都是一家人,你没必要这么毕恭毕敬。”
而这时候,热罗姆亲王也亲切地伸出了手来,握住了面前这个青年军官的手,“是啊,陛下说得对,奥古斯,你我都是一家人,何必搞得这么生疏呢?欧仁是个好小子,人人都赞不绝口,我当初也非常喜欢他,现在看到你,又让我回想起了从前……唉,感谢陛下,让我们又可以重新聚在一起了!”
听到亲王提起早逝的父亲,奥古斯心里有些悲痛,但还是礼貌地附和了亲王,“我父亲在世时,时常提到您,他也对您充满了尊敬之情。”
“虽然你父亲不在了,但是博阿尔内家族既然还有你这么优秀的继承人,那我相信它依旧还是会熠熠生辉。”亲王大笑了一声,然后拍了拍奥古斯这个侄孙的肩膀,以示鼓励。
接着,他又不动声色地瞟了旁边的妻子一眼。
而卡塔琳娜王妃也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了对这个年轻人的认可。
显然,这个仪表堂堂的年轻军官,给了亲王夫妇非常良好的第一印象。
而且,他实打实的“亲王”身份,也完全符合他们对儿女的择偶要求。
除此之外,王妃更加在意一点,因为当初欧仁亲王和妻子的恩爱,是出了名的,哪怕欧仁裂土封王(当了意大利总督,实际上统治着整个北意大利),他也没有和波拿巴家族的其他王爷们一样浪荡,对妻子堪称“忠贞”。
在经过了和丈夫的痛苦半生之后,虽然她自己可以忍受,但当然希望能够给女儿找一个忠诚的良配,免得自己女儿未来和自己吃同样的苦。
而现在这位博阿尔内亲王,就是欧仁的儿子,虽然未必会遗传父亲的一切特质,但至少也可以看出来,是一个家教严谨、非常重视荣誉的年轻人。
只有把女儿交到这种人手里,她才能够安心下来。
当然,现在反正还有时间,慢慢再观察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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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心怀忧惧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年轻的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突然陷入到了一种难言的尴尬当中。
作为一个优秀的军官,他的心理素质已经十分强大,之前的战斗经历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但是今天的情况,却和他一直以来的经历都完全不同,以至于他根本就无法适应。
他站在了热罗姆亲王一家的面前,而其中那位年仅12岁的小公主,依照陛下的意思来看,未来甚至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妻子!
一想到这里,他就感觉脸上热辣辣的,甚至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讨厌亲王,或者讨厌小公主,他只是一时间还没有适应过来现在的角色而已。
而他此刻的窘迫,也落入到了在场的两对夫妻眼中,让他们心里既好笑,又放心。
这样的表现,正说明奥古斯不是一位“传统”的法兰西贵族青年,没有那种放荡轻浮的作风。
总之,在握手之后,热罗姆亲王夫妇都对这个年轻人非常满意。
出身名门,备受重用,而且人还老实……可以说,奥古斯集齐了父母想要的一切优点,至少他们不反对让他成为自家未来的女婿。
眼见气氛已经到位,艾格隆决定干脆把事情挑明一点算了。
“奥古斯。”艾格隆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的侄儿。
“是,陛下。”听到艾格隆的召唤之后,奥古斯立刻就昂首挺胸,仿佛随时准备听候陛下的命令一样。
“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的堂妹虽然年幼,但是才貌双全——”接着,他又含笑对着对方说,“现在你相信我没有跟你说谎了吧?”
才学我还没有看到,但是容貌确实没有夸张……奥古斯心想。
不过脸皮薄的他,不好意思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所以只是低着头红着脸说,“玛蒂尔德公主确实容貌出众,虽然她现在还年幼,但是想必成年之后,一定可以和当年那些波拿巴公主们相提并论……”
他这样的评论,也无异于是在默认艾格隆的判断了。
眼见自己的图谋将要得逞,艾格隆也是心里暗笑。
接着,他又和特蕾莎对视了一眼,而特蕾莎也轻轻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并不反对。
特蕾莎也非常喜欢奥古斯这个年轻人,认为他正直而又忠诚,是皇室青年一代的典范,所以如果能够为玛蒂尔德找到这样的夫婿,她当然也心里开心。
既然特蕾莎也点了头,那么艾格隆心里就更没有顾忌了。
于是,他索性就在大家面前,把话都给挑明了。
“既然你这么倾慕玛蒂尔德,那我问你,那你愿意不愿意,在今后像一位骑士那样保卫这位公主殿下呢?”
说完之后,他含笑注视着奥古斯,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虽然他脸上是和颜悦色的,但是奥古斯却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压力。
毕竟,以他的性格,想要反对陛下的旨意,那真的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况且,他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既然陛下喜欢,母亲大概率也不会反对,那干脆就答应下来得了,大不了多等个几年再完婚便是,反正他还年轻,母亲也不会着急要继承人。
正当他即将要点头的时候,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玛蒂尔德公主,却突然开口了。
“陛下,请问,您能够允许我和奥古斯殿下私下里说几句吗?”
和刚才一样,她一开口又是震惊四座。
艾格隆顿时脸色一沉。
在小问题上,他不介意这位小堂妹来点独立精神,但是在这种皇室大事上,他并不想要看到一个孩子随便插嘴——哪怕这事关她的终身大事。
再者说来,奥古斯这样年轻而且优秀、性格正直洁身自好、三个优点全部集聚的亲王,在如今的欧洲几乎可以说凤毛麟角,玛蒂尔德如果还要挑三拣四,那未免有点“不识抬举”了。
不过,在众人面前,艾格隆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也没有发作,他只是装作没有听见一样,暗示性地扫了叔叔一样。
热罗姆亲王心领神会,他也不想再让这个女儿继续“闹腾”了,所以他也把女儿的话当做了耳旁风,反而乐呵呵地对着奥古斯开口了,“奥古斯,我女儿别看模样不错,但是这十几年流亡生活,让我们没有空闲来管教她,所以就让她有点性格乖张,实在让我们夫妇头疼……不过,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回来了,而且恢复了皇室身份,那么接下来几年里我们会好好教养她的,绝不会让她辱没了皇室的名誉——”
看到堂兄和父亲根本不搭理自己,父亲还当着外人面把自己一顿数落,玛蒂尔德轻轻地咬了咬嘴唇,委屈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可是,她却没有办法,毕竟她的堂兄和父亲,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亲王,在如今这样的时代里,皇权族权父权几乎集于一身,自己如果不服从他们的话,就已经是非常“大逆不道”了,他们干涉自己的生活几乎是天经地义的,没有人会感到奇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反而是奥古斯,看到玛蒂尔德公主此刻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不忍了。
他突然感觉,这件事好像并没有那么“顺利”,而玛蒂尔德公主好像也没有那么温驯服从,而是有着自己的主见。
她是不想要接受陛下的指婚吗?
如果她不喜欢的话,那又何必逼迫她?就算她长大以后能够成为一位大美人,但如果她的心不在你的身上,那这样的婚姻又有什么意义呢?奥古斯心想。
他是一个自尊心非常高的年轻人,但他能够接受别人不喜欢自己。
再说了,他相信以自己的才能、以及未来的前途,自己未来一定不会缺乏心仪自己的公主,顶多就是费点心力而已。
正是因为这份“不忍”和“自信”,让他大着胆子,主动开口提醒了陛下和亲王。
“陛下,公主殿下好像有话想要对我说,作为初次见面的亲戚,我认为最好不用冷落了这位小姐才好……”
奥古斯委婉的提醒,让艾格隆这下终于不能视而不见了。
早知道就把她先叫下去再说……他有点恼火。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较劲,所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你们去吧。毕竟,你们先认识一下也好。”
得到了陛下勉强的同意之后,奥古斯鼓起勇气走到了玛蒂尔德的面前。
玛蒂尔德此时的身高比他低了一大截,所以他几乎90度躬身才让两个人的脑袋平齐。
奥古斯躬身行礼,然后用自己最诚恳的语气对小公主说,“尊敬的玛蒂尔德殿下,我十分荣幸能够得到您的邀请,我跟您保证,在我面前您尽可以畅所欲言,如果您希望保密,我绝不会对旁人泄露一个字,而且,我将耐心倾听您每一句话。”
这个青年人的表现,让玛蒂尔德呆愣了一下。
果然是一位骑士……
一瞬间,她的心里有些感动。
于是她也向着面前的年轻人轻轻地屈膝行礼,“谢谢您的体贴,殿下……能够认识您真的是我的荣幸。”
接着,在大人们注视下,奥古斯带着玛蒂尔德走到了门外,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两对夫妻。
热罗姆亲王现在简直如坐针毡,他心里充满了对女儿的怒火,心想今天无论如何回去之后都要狠狠地教训她一顿不可。
但是此刻他又不能发作出来,只能赔着笑脸对侄儿不断讨好。
而艾格隆此刻倒也没太过生气,所以只是不动声色地跟叔叔又聊着天,等待着接下来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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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古斯带着玛蒂尔德离开了会客厅,然后来到了走廊当中,这时候,玛蒂尔德仍旧有些心有余悸。
“殿下,谢谢您原谅了我的任性,还冒险替我解围……”她真诚地对奥古斯表示感谢。
“我是一位骑兵军官,为女士们解围,这是我的天职之一。”奥古斯认真地回答,“只是,您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呢?”
刚才玛蒂尔德“触犯龙颜”的场面,奥古斯并没有亲眼见证,所以现在在他看来,玛蒂尔德只是一个普通小孩,顶多只是脾气可能有点怪而已,所以他肯定好奇,对方到底有何“高论”。
“您知道吗,陛下好像是要……是要将您介绍给我。”玛蒂尔德犹豫了片刻之后,决定直奔主题。
“我知道,殿下。”奥古斯爽快地点了点头,“事实上他之前已经跟我说过了,这次特意把您一家召见到宫廷当中,也是为了这个计划。”
“我还以为他终于想起有我们这门亲戚了呢……”玛蒂尔德失声苦笑,“原来是觉得我们有点用了。”
“殿下,我不认同您以这种方式来评价陛下。”奥古斯非常认真地纠正了小公主的话,“在我看来,陛下从未忘记过你们,他也没有要挟你们的意思——他是为了我,所以才突发奇想而已,您就算要责备,那责备我就可以了。”
看到奥古斯即使在私下里,还是这样忠诚地维护陛下的形象,玛蒂尔德顿时哑然。
难怪他这么得陛下看重……
“那您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呢?”接着,她定了定神,然后又问。
这个问题,倒是让奥古斯愣住了。
“我很感谢陛下对我的一片好意,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份荣幸的——而且,无论作为臣仆,还是作为家族成员,我理应服从他的意志。”片刻之后,他做出了直白的回答。
奥古斯的回答,并没有出乎玛蒂尔德的预料,所以她追问,“也就是说,您认为,陛下的意志高于您个人想法,对吗?”
“是的。”奥古斯又点了点头。
“可是恰恰问题就在这儿啊……我不想要一个只为了遵守命令才娶我的丈夫!这太可怕了……”玛蒂尔德突然大声回答,甚至带上了点哭腔。
接着,仿佛是被触动到了一样,她用惶急和恐惧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正如您一样,面对陛下和父亲,我没有反抗的余地,我的身份也不允许我做出任何反抗。当初先皇可以把他的妹妹们嫁给他喜欢的任何亲信将军,那么对我来说也是一样。可是……可是,我害怕呀!我不想和我的母亲,以及敬爱的皇后陛下一样,在婚姻当中蒙受永远无法缓解的痛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玛蒂尔德一边说,年幼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惊恐表情。“我根本不敢考虑这样的未来,我真的会比她们好运一点吗?还是说,我应该学会忍气吞声,学会怎样当一个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吗?殿下,难道您不觉得这其中的危险吗……”
她的这些哀鸣,犹如是一波波的浪涛,不断地冲击着奥古斯,尽管这个年轻人犹如是一堵石墙一样纹丝不动地站着,但是内心却已经在不断摇晃。
也对,她毕竟还只是个小孩而已。
她已经见识过太多类似的痛苦了,所以她很害怕。
想通了这一切之后,这个正直而豁达的年轻人,悠然开口了。
“公主殿下,我很想说,我其实并不太一样,不过对于一个才刚刚见面的人来说,这种话肯定是毫无说服力的。所以我能够理解您心中的恐惧——毕竟,类似的事情,我也见过太多了。”
一边说,他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在看到您的第一瞬间,我想起了我远在巴伐利亚的妹妹们,她们并不如您那么美貌,却同样值得怜惜,所以我不得不设身处地地想,如果她们面临如此处境的时候,会不会更好一些……而这,就让我更加痛惜您了。”
接着,他露出了自己的释然而又温柔的笑容“好吧,没关系的,其实我觉得,一个像您这样的孩子,确实还言之过早了,如果您真的心怀恐惧的话,我可以替您免除这份恐惧。等下回去的话,我可以面陈陛下,表示我经过慎重考虑,觉得目前还太年轻,不宜考虑终身大事——”
“您刚才不是说不能反抗陛下的意志吗?”玛蒂尔德惊呆了,脱口而问。
“但这不代表我必须要以牺牲您为代价来迎合他,我的忠诚也是有原则的。”奥古斯笑着回答。“再说了,我娶谁也不妨碍我效忠陛下。”
一瞬间,年轻人的正直和洒脱,让他在玛蒂尔德面前的形象更加伟岸了。
他也许没有陛下那么好看,但是他好像更加值得信赖。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她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奥古斯。
“还有什么呢?”奥古斯和颜悦色地问。
“谢谢您如此慷慨……请您相信我,我绝不是讨厌您,一丁点也没有。”玛蒂尔德重重摇了摇头,“我只是害怕因为一时冒昧而毁掉自己一生而已,我……我还小,我还有很多时间了解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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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远大前程
“我……我还小,我还有很多时间了解您!”
玛蒂尔德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让奥古斯停下了脚步。
他当然听得出来,其中隐含的意思。
刚才被人“拒绝”的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人认可的自豪。
对现在的他来说,能不能在未来成为热罗姆亲王的女婿,其实并不重要(他自忖自己肯定可以在陛下的关照下飞黄腾达),对这个小女孩儿更是只有如同妹妹般的感觉,所以,哪怕所谓的“联姻计划”告吹,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正因为如此,他可以洒脱地对这个小女孩儿说我可以主动放弃,只为了让对方开心。
而现在,公主殿下却表示,她只是反对这种无视个人意愿的指婚,并不是反感他个人,这倒是让他稍稍觉得保住了颜面。
“如果您这么想的话,那您可得排队了,殿下。”他转过头来,笑着对玛蒂尔德摊了摊手,“不是我自夸,想要接近我的人并不少——”
玛蒂尔德瞬间愣住了。
一看她的样子,奥古斯就知道她肯定误解了,觉得自己和父亲一样风流浪荡,连忙向她解释,“请您不要误解,我不是说我喜欢招蜂引蝶,只是,您应该可以理解的,宫廷当中有许多人希望和我这样一位亲王攀亲,我还在为此感到苦恼呢。”
顿了顿之后,他继续为自己解释,“每个人都有他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我并不认为谁的更高明,我只是希望坚持我的原则。我的先祖们是贵族也是军人,我的父亲是先皇的副官,后来还成了帝国的元帅,我要遵循他们的路一直走下去,成为陛下手中的利剑,这是我的天赋使命,除此之外的很多事,我并不怎么感兴趣。”
虽然在宫廷当中,花言巧语是常态,但是青年人之前的表现,以及此刻的神态,让他的话显得极为可信,让人根本无法产生怀疑。
而在他解释了之后,玛蒂尔德总算才脸色缓和了下来。
“看来您真的和爸爸他们不一样……”她给出了一个评价。“他们……他们要贪心得多!”
“我不知道您口中的他们是否包括陛下,如果有的话,那我必须要告诉您,陛下有权贪心,我并不认为他做得很对,但我认为我无权去置评他的生活,更别说干涉了。”奥古斯继续用认真的态度回答了她,“我希望您不要把我看成一个盲从的应声虫,如果陛下变成一个暴君的话,我会尽我所能劝谏他;如果劝谏无效,我会远离他,并且带着我们所有的博阿尔内家族成员明哲保身;但现在,就我在他身边所见所闻来看,他非但不是一位暴君,而且是一位年轻有为的贤明君主,他有远见,也有勇气进行那些所有必要的革新,带领国家走向进步……
既然如此,对于陛下,我只有万分的敬佩和忠诚,以及那么一点点的遗憾,我同样同情皇后陛下和艾格妮丝小姐的境遇,她们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女士,我甚至不相信我以后还能够碰到更好的,而且,请相信我,我比您更希望她们能够过得开心一些……但是,相比于整个国家来说,她们的分量却还是太轻了,轻到都够不上天平的地步。您指责得对,陛下贪心,也伤透了她们的心,但也许正因为如此贪心才成就了他,不是吗?路易十六倒是不贪心,但是他因为无能而引发的灾难,让我们国家少了上百万人,甚至包括我上了断头台的爷爷,比较起来我的爷爷更可怜,不是吗?”
奥古斯这样一番话,让年幼的少女一时间无言以对。
虽然她确实聪明,但是她的头脑,显然还不够去从这个方面思考问题。
她眨了眨眼睛,好像重新又认识了面前的博阿尔内亲王一样。
他是一个制服笔挺的军人,但显然并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莽夫,恰恰相反,他不是一个陛下的脑残粉,他的忠诚是来自于理性思考的结果。
他对陛下的心态,并非无条件的认同,而是一种“只要你把活儿干好,咱们先别管其他的”心态。
也许这种忠诚反而更加健康一些吧……
“我真没想到,您……您居然会想这么多!”在震惊了片刻之后,玛蒂尔德小声说,“我无法同意您的每一个论点,但我认为,至少您可以自圆其说。”
“能够得到这样的认可,那也足够了。”奥古斯笑了笑,“其实我也挺庆幸的,这种话我一直都憋在肚子里,不好对其他人说,今天倒是总算有机会跟别人倾诉一下了……这对我而言,也是一种愉快的体验。”
“您放心吧,这些话我绝不会跟别人透露的,虽然我年纪小,但我能够信守诺言。”玛蒂尔德听出了奥古斯的暗示,于是连忙保证。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我的话就算泄露出去了,陛下听了也不会不高兴的。陛下一直都喜欢聪明人,他能够容忍聪明人的冒犯,也能够容忍那种并非盲从的忠诚。”奥古斯轻轻摇了摇头,“在我看来,陛下既然值得我效忠,那我就会尽我一切心力来为他效劳,我现在人微言轻,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骑兵军官而已,但我相信假以时日,我会是他的重要将领,甚至协助他执掌整个军队也说不定……所以我今后20年内的绝大多数时间,都会花在为此做准备上面,我不光要研究如何指挥一支军队,也希望去研究如何创造和改进一支军队。这注定是一个忙碌的未来,所以也许您无法成为我的妻子也是一件好事,因为我注定不会把大多数精力放在家庭上,家对我来说可能不过是暂时休息的地方而已,我更爱军队一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奥古斯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但是玛蒂尔德却一点都不感到讨厌。
她从小见到父亲的所作所为,早已经把花花公子的那些花言巧语调情手段看了个干净,心里更是厌烦透顶,奥古斯这种真诚和直白,她一点也不讨厌。
况且,既然他决定把自己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事业上,那不是更说明他不会去沾花惹草吗?
更让她开心的是,和那些大人们不同,奥古斯一点也没有因为她年纪小而把她当成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看,他反而是以骑士般的态度,一边把自己当成公主来呵护,一边又当成同龄人一样来倾诉心中所想。
这种“平等看待”的态度,比任何花言巧语,都让玛蒂尔德感觉自己受到了尊重。
这一下,在奥古斯的带动之下,她突然也有了倾诉自己的欲望。
“那您有兴趣听一听我的愿望吗?”
“请您说吧——”奥古斯立刻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我想要有自己的事业,而不是让自己只能以‘某某夫人’的名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玛蒂尔德用略带激动的语气回答,“这并不是说我不想嫁人,不想要丈夫和孩子,我的意思只是,我希望有家庭之外的事业。我身边的人都说我有艺术天分,我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他们故意哄骗我,但是我确实感觉到我比同龄的孩子们更加擅长绘画一些……所以,我在今后想要继续我的艺术创作,无论是成年后还是结了婚之后。”
“喜欢艺术,这是好事啊,您喜欢当然可以坚持下去。”奥古斯随口回答。
他并不关心什么艺术,对绘画音乐几乎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所以他并不打算附和公主殿下的话题,只是敷衍着表示赞同。
“不仅仅是创作而已……我想要做得更大一点。”玛蒂尔德察觉到了奥古斯亲王的敷衍,于是她鼓起勇气,把心中更深处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在创作之余,还想要举办沙龙,邀请那些最有名的文学家,画家和音乐家来我这里,我要热情款待他们,然后欣赏这些天才们头脑中的火光碰撞……我是公主,身边从来都不会缺乏唯唯诺诺的附庸,但是我想要看到更加高贵的头脑和心灵!我希望我能够创办一个帝国前所未有、以后也可能不会有的文化交流中心。”
玛蒂尔德此刻的神态,看上去有些孩子气,而她的话,更是充满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气,奥古斯心里并不怎么相信她能够做到。
但是,她的这一番雄心,却让奥古斯心里啧啧称奇。
波拿巴家族的人,都是这样雄心勃勃的啊,哪怕是一个12岁的女孩子……他不由得暗自感慨。
她喜欢就让她搞吧,反正也没有坏处,再说了,万一让她实现了呢?那波拿巴皇朝就又有了一张熠熠生辉的文化名片。
“那我就祝您能够成功吧……我相信您有这份本事。”最后,他耸了耸肩,视线也多了几分钦佩。“看上去,其实您也并不怎么需要家庭。”
“是啊,本质上,我们可能有些相通之处,只是我们想要征服的领域不同而已……”玛蒂尔德笑着点头。
“和您聊天很愉快。”到了这个份上,奥古斯也觉得尽兴了,于是再一次跟她提出了告别。“您还有什么别的事要交代吗?不然我要回到陛下身边了。”
玛蒂尔德没有说话,只是向奥古斯抬起了右手。
奥古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
接着,他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然后自己也伸出了手来。
因为两个人的身高差距,所以他必须微微弯腰,才能和玛蒂尔德正常握手。
但是在他们握手之时,却宛如已经是朋友一般了。
“就让我们为各自的未来共勉吧!”
握手了一会儿之后,奥古斯抽回了手,然后留下了这句话接着便潇洒地转身离去,回到了刚才的殿堂当中。
此刻的他,已经重新变得心如止水了。
作为一个志向远大的年轻人,他心里有着对未来玫瑰色的憧憬,但是作为长子和家族继承人,父亲母亲的教诲、以及家族的责任,却时刻萦绕在他的心头,不敢有片刻忘记。
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像“所有人希望的那样”活着,努力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并且以此维护父亲和家族的名誉。
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份“重担”,他更愿意把它看成是一份天赋的使命,甚至幸运。
感谢父亲母亲,把他作为长子生了下来,让自己有机会去接触世界最本源的脉搏,甚至书写历史本身。
他无比地期待,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也将和父亲一样,永久地留在帝国的英灵殿之上,享受后人的膜拜和追忆。
而现在他就坚定地走在这条路上。
至于跟在自己身边的妻子,到底是什么面孔,到底又是为何成为自己的妻子,说实话他并不是很在意。
他只需要缔结一份不辱没家族名誉、不让母亲伤心的婚姻就可以了,别的事项几乎不在考虑之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能够娶一个有意思的女子,至少未来的生活可能还会有点有趣的点缀……他转眼一想。
带着各种纷至沓来的想法,很快,他就迈着平稳的步伐,回到了众人的面前。
“奥古斯,看来你已经陪小孩子聊完了。”一看到他,艾格隆就沉着脸问,“聊得还开心吗?”
“我不敢说十分开心,但至少畅快淋漓,陛下。”奥古斯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再回答,“玛蒂尔德殿下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她不止有美貌,而且聪慧,并且天赋过人,和她聊天让我受益良多——”
“那你们现在谈完了,有什么感想呢?”艾格隆再问,而其他人也带着各种不同的心情张望着他。
虽然这确实是一个凝重的场面,但是对已经下定决心的奥古斯来说,却完全感受不到丝毫的压力。
“我认为,目前公主殿下的年纪尚幼,实在不适合和我讨论婚姻事宜,陛下。”他按照之前的承诺,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所以,这件事还需要再从长计议。”
“呵,从长计议……”艾格隆冷笑了起来。
他本来也只是提议而已,既然一个小女孩儿都敢不给自己面子,那他也不想给对方面子了,于是当着叔叔的面,他毫不客气地说,“我们没有必要迁就一个小女孩儿的任性胡闹,她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奥古斯,你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们有的是选择——”
“陛下,对于此事,我现在也并不着急,只要能够把我从目前的局面解脱出来,就已经足够让我满意了。”奥古斯小声提醒艾格隆,“现在,经过这场风波,请让我享受我渴盼的宁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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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文化偶像
在奥古斯的坚持下,艾格隆只好把自己临时起意的联姻计划暂时搁置了起来。
不过,他向来不喜欢迁怒于人,虽然对任性的堂妹很有意见,但是也没有继续再为难自己的叔叔热罗姆亲王了。
经过了他最初的冷落之后,热罗姆亲王现在已经完全看清楚了形势,他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过去他是拿破仑皇帝宠爱的幼弟,无论怎么任性皇帝都会给他买单;而现在,他只是当今皇帝一个不远不近的叔叔而已,可以说真不熟。
亲王知道,他现在再也没有嚣张的资本了,他如果想要以皇室宗亲的身份在法兰西帝国安度晚年的话,那就只能小心伺候这个傲慢的侄儿,别给他惹事。
寄人篱下,这当然是很憋屈,不过经过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热罗姆亲王已经是一个年近五旬的老人了,他曾经的桀骜不驯都已经被岁月抹平,他现在只想过上浪荡王爷的富贵生活,别的什么都不再奢求了。
所以,他很“识趣”地向侄儿表示了恭顺,并且保证自己绝不会再给艾格隆惹麻烦,一定会做好宗亲们的表率。
看到叔叔如此识趣,艾格隆也立刻表示大家都是一家人,当然要相亲相爱,自己对叔叔满怀敬爱,如今叔叔过来投奔自己,自己绝不会亏待他,以及他的家人。
所以,在叔侄之间充满亲情的表演之后,艾格隆一改往日的冷落,宣布叔叔是自己宫廷当中最尊贵的客人之一,并且他还把叔叔任命为荣军院的院长。
荣军院不光是法兰西陆军的精神圣地之一,自从拿破仑皇帝的遗骨被迎回巴黎之后,他的遗骨也被安葬在了这里,所以艾格隆把自己的叔叔任命为荣军院院长,也就是等于承认了他的家族地位。
不过,对热罗姆亲王来说,更重要的是这个职位所带来的高额薪水——他终于又可以借助侄儿的帮助,重新富贵而浪荡的生活了……反正,他也已经厌倦了风云变幻,不打算再去折腾了,他只想过好余生的每一天。
热罗姆一家被安置好了之后,艾格隆的注意力又被接踵而来的另一件事所吸引注了。
这次对他是一个略微遗憾的消息——在巴黎侨居了接近一年、并且受到了皇帝夫妇以及巴黎社交界热情款待的大诗人普希金,向他写了一封告别信,表示自己打算动身要返回俄罗斯祖国了。
在收到消息之后,艾格隆立刻让人把普希金夫妇召见到了枫丹白露。
“我的朋友!为什么你突然就想要离开我们呢?是巴黎对你失去魅力了吗?”一见面,艾格隆就开门见山地问,对对方的离去深表遗憾。
“陛下,对巴黎,我永远也不会厌倦,这里就是我的第二个故乡。”普希金对艾格隆的挽留早有准备,于是诚恳地回答,“承蒙您的恩惠,我得到了巴黎的热情款待,并且得以认识许多才华横溢的天才……我将是我永世难忘的美好时光。”
说到这里,普希金又话锋一转,“不过,陛下,我终究是一个俄罗斯人,我永远热爱着我的故土,现在我离开它已经太久了,我每一个晚上都已经在睡梦当中感受到它的召唤……我是该回去看看了,看看那一望无际的原野,以及我那些可爱的朋友们。”
不愧是是诗人,当他说出这番话时,语气诚挚,感人肺腑,以至于艾格隆都被打动了。
这段时间以来,艾格隆和特蕾莎多次邀请普希金夫妇进宫做客,也让这个俄罗斯诗人名声大噪,他一度成为了巴黎社交场上的红人,并且成为了俄罗斯侨民们的骄傲,几乎每天都有赴不完的宴会,见识到了巴黎最辉煌也最光怪陆离的一面。
作为一个浪漫多情的诗人,这些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但是即使如此,长时间、不间断的刺激,还是不可避免地让他产生了些许厌倦,他觉得是时候回家平静一下了。
另外,除了思乡心切和精神上的疲惫之外,促使普希金做出返乡决定的,还有一个更加现实、但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理由——他囊中羞涩了。
巴黎一直是个高消费的城市,上流社会的交际尤其花钱,尽管普希金有意不参加赌博、赛马等等花钱如流水的消费活动、尽管普希金家里也算是有钱,但是这一年的开销,还是让他颇为肉疼了。
其实,他可以开口跟身为皇帝的朋友要钱,而且只要皇帝开口说句话,他的钱袋子顷刻间就可以被填满,但是他开不了这个口。
他有着文人的风骨,他觉得开口跟皇帝要钱,那就等于把自己“降格”成为了皇帝豢养的仆人,而不再是朋友关系了,所以他绝不能容忍自己落到这个地步。
正因为如此,他宁可先离开巴黎一段时间,回到俄罗斯祖国,一边休息一边写作,一边重新积攒足够的金钱,反正以后又不是不能来。
见到普希金的态度如此坚决,而且理由又是如此名正言顺,艾格隆也不再强留了,于是他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如此思乡,那我倒是不能阻拦。不过,请允许我送你一些临别的赠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是我的荣幸,陛下。”普希金立刻躬身向艾格隆致敬。
“那就这么说定了。”艾格隆欣然允诺。“我会给你一份厚礼,让你能够满载着我国的好意回家。”
接着,他又追问对方,“我想,现在彼得堡应该也在流传着您和我的故事吧?”
“是的,陛下,这是理所当然的。”普希金立刻点了点头,“您是一国皇帝,而我是一个诗人,这两种身份都具备足够的话题性,而当我们两个人居然成为朋友时,那势必会引发更多人的关注——更何况,我在彼得堡多少也算个名人,有许多人愿意谈论我的故事。”
其实,普希金这么说,还算是轻描淡写了,在实际上,他在这一年当中,简直成为了俄罗斯舆论的暴风眼,围绕着他,彼得堡几乎吵疯了。
虽然俄罗斯和波拿巴家族以及法兰西帝国关系恶劣,但在此时俄罗斯上层社会当中,法国就是金字招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甚至是以法语为母语的——尊崇西欧文化,也就等于在他们心中有着技不如人的自卑感。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得到法国皇帝和法国文化界青睐的普希金,等于被是“盖章认证”,已经成为了一位地位无法被撼动的知名诗人。
在之前,虽然他已经在俄罗斯文坛声名鹊起,但是大家也就是把他当个普通的诗人而已,而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俄罗斯第一位受到欧洲承认的文化名人。
简直就像是破天荒一样。
正因为如此,普希金的成功立刻就在彼得堡激起了滔天巨浪,即使是那些平常对诗歌丝毫不感兴趣的人们,也不禁踊跃出手购买和传抄他的视作,想要看看这位诗人到底是何等才华。
一个诗人,靠着他在外国突然得到的名声,而突然在本国名声大噪风头无两,这种事是第一次发生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而对普希金的评价,舆论又出现了严重的两级分化。
一些人是普希金的朋友,又或者在传看的普希金的诗歌之后,真心被普希金的才华所打动,所以他们赞扬普希金惊才绝艳,不愧是俄罗斯的骄傲,给祖国长了脸;而另一派,则骂他在俄罗斯和法国关系恶劣的情况下,居然跟波拿巴皇帝来往,属于是“叛国”,是一条没有节操的外国走狗。
当然,骂他的人无论再怎么慷慨激昂,背地里基本满心都是羡慕嫉妒恨,恨的是这个狗诗人居然也配得到这样的殊荣。
不管怎样,在这梦幻般的一年当中,普希金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同时已经成为了一位文化偶像,风头一时无两。
他当然知道,这其中最大的助力,就是自己面前的青年皇帝本人。
世人大多数都是喜欢跟风的,如果没有皇帝这么变相的“宣传”,恐怕并没有那么多人在意他写了什么,所以他对艾格隆也充满了感激之情。
听到了普希金的回答之后,艾格隆顿时爽朗地大笑了起来,“这么说的话,那我想,等你回到彼得堡的时候,整个彼得堡也会为您而倾倒的……到时候您恐怕会比在巴黎还要忙。”
对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普希金并没有感到洋洋得意,他反倒有些担忧和烦恼地叹了口气。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陛下。我是人,我当然喜欢出名,但我同时是一个诗人和作家,而且我的诗歌和文章,都是来自于彼得堡以外的世界,来自于那个最真实的俄罗斯……它们来自于俄罗斯的荒原和泥土,来自于俄罗斯的麦田和桦树林,来自于俄罗斯的村庄和农民……这些最真切的东西,在富贵迷醉的彼得堡,这些东西都是不会有的。所以,如果我被迫沉浸的虚假的交际当中,我的诗歌就死了,我就再也写不出令自己骄傲的东西了,到那时候,名声对我来说又有何用?”
面对诗人这诚挚的剖白,艾格隆顿时在心里油然生出一股钦佩。
他并不是故意淡薄名利,但在他的心中,有些东西高于名利,他愿意为自己的诗歌和文学去告别名利的烦恼。
“那你希望怎么做呢?”于是,艾格隆好奇地问,“归隐田园吗?”
“我打算在回到彼得堡之后,先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去应酬,去会见我的那些朋友们,顺便去为您战斗,然后过一个月之后,我就带着我的妻子回到我的乡间庄园里,好好冷静我的心神,然后再趁着我横跨两个国家的激情,写出一些让我骄傲的东西来——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还会把它们寄给您观赏和品鉴。”
普希金立刻一气呵成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盘算。
“为我战斗?”艾格隆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
“对,陛下,我要挽回您在俄罗斯人中的形象。”普希金认真地点了点头,“在您父皇在位时,我们两个国家之间发生了非常灾难性的事件,我国因此蒙受了入侵,承受了巨大的灾难,直到今天这种灾难的创伤依旧没有平复,所以自从您进入大众视野以来,在我国一直都有许多针对您的极其不友好的言论,甚至是恶意的造谣中伤,而我在回去彼得堡之后,我会将我的亲身经历告诉给我所见到的人们,甚至告诉沙皇本人,告诉他们您绝不是一个嗜血的屠夫,也不是一个满怀怨念的复仇者,相反,您并没有活在过去,您活在未来,您热爱您的国家,热爱生活热爱科学和文化,比起杀戮您更在意提高人民的福祉……您和我们所期待的君王一模一样,我但愿我的国家中也能够有您这样魅力非凡而且天赋伟大的青年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普希金这认真的夸张,让艾格隆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是他知道,对方是绝对不会故意违心地对自己阿谀奉承的,所以说在他的眼里,自己真的就是这么一个形象……
这样说来,我还真的挺不错的吗……他顿时心里就得意了起来。
不过比起得意,他更关注的另外一件事——普希金将会主动替他在俄罗斯国内宣传。
这很好,一个主动为他说话的文坛巨匠,比他雇佣再多喉舌更管用,也更真实。
他对普希金如此热情,一方面是出于对世人本人的欣赏,但还有更多更加实际的考虑。
所谓“文化交流”只是幌子,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法兰西的现实利益。
艾格隆一向是个实用主义者,虽然俄罗斯人一度摧毁了他的帝国和皇位让他恨得心里牙痒痒,但是在时机成熟之前,他从不会把自己的仇恨表露出来,更不会让这种仇恨影响自己的行动。
你想要打倒某个人,并不妨碍在打倒他之前和他做朋友。
如今,在他的有意压制下,法兰西的反俄情绪正在慢慢消退。
但是真正“握手”,还有一段距离。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尼古拉沙皇,除了没打仗之外什么话都对喷过,关系已经恶劣至极,眼下就算两个君主想要“握手”,也不能伤了自己面子,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以及合适的舞台。
普希金先生,因缘际会,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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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危言耸听
在对艾格隆告别时,普希金自告奋勇,主动表示愿意充当法国皇帝和俄罗斯和解的桥梁。
这并不是他突发奇想,事实上,在他刚到巴黎、刚开始声名鹊起之时,就已经有俄罗斯大使馆的高官私下里来找他,希望他发挥类似的作用了。
毫无疑问,如今法国和俄国是欧洲大陆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这两个国家之间的紧张状态,也势必会影响到整个欧洲的格局。
在波拿巴家族刚刚复辟的时候,因为旧日的仇恨,以及对年轻皇帝的轻视,所以俄罗斯对法兰西帝国采取了最冷淡的态度,不光召回了大使,沙皇甚至还私下里讨论过组织列强再来一次武装干涉的提议,只是因为英国和奥地利的冷态度而不得不作罢。
而刚上台的艾格隆也毫不示弱,在上台之后,他就同样采取了对等措施,迟迟不派大使前往俄国赴任,并且在波兰发生起义的时候,他还不顾外交礼节,公开发声支持华沙的起义者们,甚至还收留流亡的难民。
可以说,两个国家的关系,因为两位君主的意气之争而完全破裂。
但是,这种情况是很难容忍下去的——在整个国际体系当中,两个强国如此公开对抗,势必会影响到他们互相之间的外交空间,浪费各自的资源,也势必会让其他国家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随着时间的流逝,眼看艾格隆轻易地就平定了波旁家族的叛乱,坐稳了皇位之后,在俄罗斯统治阶层内部,“不必再与波拿巴家族对抗到底”的声音,也渐渐地蔓延开来。
对外交官们来说,不管沙皇多么讨厌“波拿巴小子”,两个国家终究还是有着紧密的经济和文化联系,俄罗斯也需要从法国吸收技术和资金,同时进口各种商品。
至于之前的战争,那更不叫事了,欧洲各国打生打死几百年,日子不还是一样过?前一刻还打生打死,下一刻就称兄道弟,这才是常态。
所以,两国之间的外交官们,已经开始私下里接触(同时也得到了各自君主的默许),为关系正常化做好了铺垫。
当然,对君主们来说,“面子”不仅仅事关个人,更是统治威信所在,所以无论是艾格隆还是尼古拉沙皇,谁也不愿意显得好像是对对方“认怂”,最终的障碍也就在这里了。
而这时候,从巴黎“载誉而归”的普希金,就恰好成为了一个绝佳的契机。
第一,他刚刚在巴黎大获成功,堪称俄罗斯人的骄傲,也足以体现艾格隆对俄罗斯人、俄罗斯文化的尊重。
第二,而普希金到彼得堡之后,主动为艾格隆说好话,也足以体现出艾格隆的个人魅力,让这位大诗人“折服”。
总之,两边都可以保全颜面,并且足以向国民交代了。
接下来,只要沙皇再热情接待普希金,并且倾听他有关于艾格隆的叙述,顺便再发表几句类似于“没想到这位皇帝陛下还有如此才识,我倒是有点错看他了”的感慨,事情就等于水到渠成了,剩下工作的交给心照不宣的外交官们就行,他们能够体面地把一切都做得妥妥帖帖。
而到时候,两个国家就会正式恢复正常外交关系,两位君主互相写信称兄道弟,之前的一切争吵都仿佛没有发生过。
对于这些外交上的细节,普希金当然不是很清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以自己的热情,来亲身推动这件事。
对他来说,俄罗斯和法国、罗曼诺夫家族和波拿巴家族的那些冲突,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现在的法兰西皇帝,是如此年轻、优雅,讨人喜欢,他不应该背负父辈的重担,而是应该得到他应有的尊重。既然他可以和自己这个俄罗斯人成为朋友,那么他没有道理不能和俄罗斯成为朋友。
诗人的这种浪漫想法,多少有点高估了艾格隆的“大度”。事实上,在他的心中,从来没有忘却自己早年所承受的痛苦,而这些痛苦,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拜沙皇一家所赐。
哪怕不谈什么个人仇怨,如今俄罗斯帝国以泰山压顶之势从波罗的海到波兰、再到黑海,几乎吞没了整个东部欧洲,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让他心中免不了惴惴不安。
他可以喜欢具体的某个俄罗斯人,但绝不会喜欢俄罗斯,现在跟沙皇的所谓“和解”,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艾格隆对普希金的满腔热情和好意,心里还是很感动的——在如今这个舆论环境下,他冒险在彼得堡为自己说好话,想必会引来许多谩骂,而这些他完全可以不管的。
越是感动,他的心里越是惋惜。
因为他知道,在历史上,这个可怜的天才诗人,在1839年,就死于一场他自己主动提出决斗当中。
一位投奔到俄罗斯的法国流亡者乔治·丹特斯男爵,有意去勾引他艳名远扬的妻子娜塔莉亚,最终惹得他极为愤怒,提出了决定,最后不幸地死于枪弹之下。
在历史上,这位支持保王党的流亡者,是因为1830年七月革命当中奥尔良公爵篡位而选择流亡的,而好笑的是,现在这位流亡者依旧在流亡,只不过“罪魁祸首”却变成了自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岂不是说,如果什么都没有改变的话,他就等于是死在自己种下的因果之下?
这可不是艾格隆想要见到的结果。
“我的朋友,我非常感谢您主动为我所做的一切,我相信,你将被两个伟大民族同时铭记。”艾格隆假装严肃地拍了拍普希金的肩膀,“正因为如此,我必须要提醒您小心!也许会有恶毒的暗箭会因此射向您——”
“不至于那么夸张吧……”普希金有些不太相信,忍不住笑了出来,“也许彼得堡很多人不喜欢您,但谁会因为我说了您几句好话就要我命呢?顶多也就是把我逐出他们的客厅而已,我还巴不得清净呢。”
“对于俄罗斯人来说,确实如此,但是您别忘了,在我登基之后,有许多法国人流亡到了俄罗斯,他们失去了财富和地位,很多人只剩下了对我的满腔仇恨。他们巴不得俄罗斯和法国一直交恶下去,这样他们才有再一次复辟的希望。”艾格隆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您站出来为我说好话,并且成功地推动两国和解,那么你肯定就是他们眼中的死敌,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止,甚至危害您的生命!”
眼见艾格隆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普希金渐渐地笑不出来了,“不至于吧……他们就算再怎么仇恨您,也不至于把我当成刺杀目标,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干了,整个俄罗斯都不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处,我毕竟也是帝国的一位贵族——”
“当然了,肯定不会拿起一把枪就冲到您面前,把您给崩了,他们没有那么鲁莽和愚蠢,他们是奸诈险恶的阴谋家,不是无脑的莽夫。”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冷笑了起来,“但是,如果这是一场伪装的冲突呢?比如,他们可以接近您的夫人,然后想尽办法以此来挑衅您,这时候您会选择忍气吞声吗?如果您不忍,那么他们就完全有办法至您于死地了。”
为了说服普希金去警惕未来的“黄毛”,艾格隆急中生智,编了一个故事,把未来可能发生的决斗,扭曲成了“有人会为了报复我,而故意接近你妻子,挑衅你决斗进而弄死你”。
其实,事情可能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无非是有人贪图他妻子美色而已,这种事法国人在哪儿都干,但如果艾格隆只是泛泛而谈的话,就显得没有说服力了,不够引起普希金的重视。
现在,他编了这样的故事,诗人往往想象力丰富,艾格隆越是说得这么耸动,普希金反而就越发觉得有道理。
所以,在艾格隆的注视之下,普希金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逐渐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被艾格隆这么一点拨,普希金立马就反应过来,如果有人真的故意这么干的话,以自己的脾气,一定会提出决斗——迄今为止,他已经进行过超过20次决斗了,他对此已经是轻车熟路。
“是啊,他们可以这么干……”想到这里,普希金不禁脱口而出。“只要把它伪装成情场争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杀死我,然后让两个国家继续敌对了,这太有道理了!”
果然,他信了。
艾格隆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他确实是在编故事骗人,但是他本意是好的,只要普希金心里有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以后他就会注意,不让妻子接近那些法国流亡者,那么与丹特斯男爵的那一场决斗就无从谈起,他也许就不用英年早逝了。
“我的朋友,我这只是猜想而已,也许是我疑心病太重,毕竟这是君王们的通病。”看到普希金已经听了进去,艾格隆反倒是语气放轻松了起来,“总之,您一定要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不要中了暗箭。如果像您这样卓越的天才,却因为我而死的话,我会为此内疚一辈子的——”
“陛下,谢谢您的提醒,我一定会铭记在心的。”普希金躬身向艾格隆行礼,郑重地感谢了他。“娜塔莉亚确实是我的弱点,她喜欢交际,而且对人没有戒备心,所以很容易被人接近。如果有人拿她当幌子的话,那很容易伤害到我,而以我的脾气,我是绝不会忍受羞辱的,一旦发生这种情况,我就会选择用枪来解决一切,而那时候……我就可能会面对生命危险。”
“您知道就好。”艾格隆如释重负,连连点头,“您妻子的美貌人所共见,连我在初见之时都不禁为之赞叹,想必在彼得堡她也已经艳名远扬,那些怀恨在心的流亡者,想必是不会放过这个既能一亲芳泽,又能羞辱你逼迫你决斗的机会的——”
“特蕾莎皇后同样美貌惊人。”普希金发自内心地回答,“而且,她还有娜塔莉亚根本没有的才气,娜塔莉亚一听我的诗就犯困,她却能够感受到其中的美……”
听到普希金的叹息,艾格隆不禁又好笑又得意。
从小接受皇室教育的哈布斯堡公主,是你们俄罗斯土豪村妇能比的吗?
“唉,为什么世上就没有一个女子能够集合我心中所期待的所有优点呢?我只能在一个个人身上去找,就像是收集碎片一样——”说起这个话题,普希金突然感慨了起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算是有这样一个女子,你也会很快厌倦的,因为您喜欢新鲜感——”艾格隆毫不留情地指了出来,“只有持续不断的激情刺激,才能够让您有足够灵感来写出那些诗篇。”
“原本,我会反驳您,但是,看看您对特蕾莎皇后的所作所为,好像我也无法反驳了。”普希金脱口而出。
是啊,他觉得自己和艾格隆本质上是一种人,既然如此美貌又如此才华的特蕾莎皇后,尚且不能满足陛下,那么自己哪怕有这样的妻子,大概也会继续寻找新的刺激吧……
唉,男人的劣根性啊……普希金自己都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
这两个浪荡诗人,其实都不够“法国人”,他们自己风流浪荡,但听到老婆偷情就会暴跳如雷……他们都活得完全自我。
“陛下,您太招摇了。”接着,他以朋友的身份,诚心诚意地向艾格隆劝谏了起来,“我并不反对您寻欢作乐,说实话我也同样如此,但是,您也要注意下,把影响控制在不至于影响家宅的程度。您现在垂青的要么是公爵小姐,要么甚至是公主,这实在影响太大了,很容易造成舆论风波,这肯定是会让特蕾莎皇后难堪的。”
在普希金看来,自己朋友找情妇那完全不叫事,甚至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他内心中又把欣赏自己的特蕾莎也当成了朋友,所以也不忍她那么难受,于是在临别之前,忍不住向艾格隆冒险提出建议,“事实上,世上美人多得是,您如果有心消遣,私下里找一些不谙世事的平民少女就好了,我相信她们也很乐意来取悦您的——而这些事都可以悄悄处理,您只要给出足够的赡养费就可以打发过去,没有人知道也没人在意,这样皇后陛下也不至于难受了,现在看着她时常闷闷不乐,老实说我也挺同情的。”
艾格隆心里知道,普希金说的都是心里话,也都是实话。
可是,他如果愿意这么干早干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我也有我的考虑啊……”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回避了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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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苦口良药
“我……我也有我的考虑啊……”面对普希金的劝谏,心里万般无奈的艾格隆,最后只能给出这样的答复。
如果是其他人,肯定会觉得艾格隆这是在故意找借口,可是作为一个浪荡多情的诗人,普希金却有点相信,这位年轻的陛下,应该是真的有什么苦衷。
当然,无论是什么样的苦衷,都不能掩盖他大肆招摇地偷情,给妻子天天添堵的现实。
“那您就希望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吗?”普希金忍不住又问,“我当初在希腊认识你们的时候,你们可是让我看花了眼!在我眼里,你们就是世上最耀眼的夫妇,既年轻貌美,又才华横溢,光是站在面前就让我赏心悦目……陛下,请允许我这么说,因为我是个诗人,我本能地喜欢美的东西。后来,当听到你们成就大业的时候,我简直欣喜若狂,我敢说整个俄罗斯最为你们的成功欢呼的人就是我了。当时的我,甚至觉得只有你们这样珠联璧合的一对,才配得上法兰西的皇冠!”
说到这里,普希金的脸上又闪过了一丝黯然,“然而,当我来到法国,亲眼看见你们的时候,一切都好像暗中变了模样。你们还是和过去一样优雅、聪慧,但是彼此之间却多了太多隔阂。当初那个欢喜快乐的特蕾莎公主,现在脸上却难见笑容……这不禁让我感到悲伤。那么璀璨的明珠,如果在20岁出头的年纪就灰暗蒙尘的话,那就未免太可惜了。”
普希金的感慨发自肺腑,因而就更具杀伤力了,以至于艾格隆顿时就陷入到了心虚和尴尬当中。
有道是旁观者清,无论他巧言令色地找出多少理由和借口,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出来,他到底对妻子做了什么。
就连普希金这样的浪荡子都看不下去了吗……他心想。
好像,他一向心理素质强大,而且最近心虚尴尬的次数很多,已经具备一定“免疫力”了,所以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
“关于这一点,我确实很对不起她,不过我答应过她,以后会收敛一点了,不会再让她那么难堪。如果有谁对她不敬的话,那我一定严惩不贷!”
对于艾格隆的回答,普希金心里自然不是很相信,不过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反驳。
“好吧,既然您已经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了,那我也就不再多嘴了。”于是,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为了抚平皇后陛下的心情,您最好和她找一个没有人打搅的地方,单独呆一段时间,让她感受到您对她的重视和不舍。我每次和娜塔莉亚争吵之后就是这么做的,比如这次带她来巴黎。”
普希金的话诚然有理,但是,他作为一个贵族地主,玩这种手段自然很容易,但是两个人身为帝后,想要“在没人打搅的地方独处”,谈何容易呢?
不过,既然普希金都这么建议了,他也从善如流,“好吧,我会仔细考虑的。”
“陛下,我不知道您有什么苦衷,所以我绝不会苛责您的,我只是希望您稍稍地给特蕾莎一点安慰而已。我理解,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风流是一种本能,我们喜欢阅尽世间美好的感觉……”普希金苦笑了一下,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毕竟,我曾是那么欣赏你们,我实在不愿意见证心中的童话落幕。”
旁人这么说,艾格隆可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当普希金也指出自己的问题时,艾格隆就没法再装鸵鸟下去了。
毕竟,就连一个才来巴黎不到一年的外国诗人,都已经明显看到了帝后之间的感情危机——而且危机的责任还全在自己身上。
也许,是该想想办法了。
就算不能抚平她心中的创伤,至少也该让她好受一点吧,总不能每次忍气吞声的都是她。
看着艾格隆阴晴不定的表情,普希金也知道,自己的话他多多少少也听进去了,所以他也就不再继续劝谏,转而向艾格隆做最后的告别。
在最后的时刻,艾格隆和普希金两个人热情地握了手,约定来日再见。
接着,普希金慨然离开了枫丹白露,然后带着妻子踏上了返回祖国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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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临别巴黎时,娜塔莉亚还是一脸的依依不舍——毕竟,随着普希金的出名,以及皇帝皇后的礼遇,娜塔莉亚也“水涨船高”,跟着一起出尽了风头,她的美貌也得到了巴黎社交圈的一致好评,每次出席宴会都有人围着献殷勤,甚至风头还压过了那些身份更加尊贵的俄罗斯侨民(比如外交官夫人、亲王夫人等等)。
在这种热烈的追捧当中,娜塔莉亚自然就飘飘然了,她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什么思想深度的普通贵妇人,每天想的也就是社交圈子的那些娱乐,在得到了巴黎的热情款待之后,她自然也就深深沉迷了。
“亲爱的,我们真的要走吗?”她忍不住又一次问丈夫,“难道你愿意告别那些盛大的宴会,那些有趣的人们?要不我们再留一段时间吧,他们一定还会继续款待我们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个问题我们不是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吗?”普希金不耐烦地回答,“我们呆在这里已经差不多花光我们手里的活钱了,总不能把家里的祖产卖了吧?再说了,我们已经留在这里够久了,是时候回家看看了,彼得堡那边的朋友们,也在等着我们……”
“彼得堡那边的朋友们……”娜塔莉亚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以前,她会觉得彼得堡就像是她的“竞技场”,她的人生价值,也必须从一次次社交舞会当中衡量,可是现在,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经历之后,她自觉自己已经上了一个层次,不再看得上往日那些闺蜜朋友了。
毕竟,连法兰西皇后、公爵夫人们都和自己谈笑风生,比起来彼得堡那些人又算什么呢?
娜塔莉亚心里知道,这一切都是丈夫带来的,如果没有丈夫的关系,恐怕这些夫人们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但是她还是禁不住飘飘然的心态,有点看不上往日的关系圈子了。
而现在……自己却要告别这个光鲜亮丽的世界,回到阴冷的彼得堡去……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情不禁跌落到了谷底。
可是,既然丈夫态度这么坚决,那么她就没有其他选择了——毕竟,在这个年代,她无论如何不可能抛下丈夫一个人留在巴黎。
所以,她只能带着万分不舍和悲痛,屈从了丈夫的意志。
再见了,巴黎;再见了,宫廷和那些最耀眼的客厅;再见了,那些可爱的先生们……只能等下次再来了。
但愿回到彼得堡之后,也能够碰到有趣的人吧,不然就太无聊了。
带着万分的遗憾,娜塔莉亚不再说话,而是默默收拾东西。
而看着妻子此刻郁闷反感的样子,普希金心里也开始闪过一丝不安。
他也慢慢察觉到,在这一年当中,经过巴黎社交场的“熏陶”,尤其是尝到了被众人追捧的“甜头”之后,娜塔莉亚的思想好像有了些许变化,她变得比以前更加爱慕虚荣,更加沉醉于社交当中了。
他不想责备妻子,毕竟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但是,艾格隆语重心长的提醒,却渐渐地在他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是啊,等回到彼得堡之后,万一真的她碰到什么危险分子,结果卷入到了针对自己的阴谋当中,那时候应该怎么办?
光是想象,他都有些头皮发麻。
所以,必须要防微杜渐才行。
娜塔莉亚的自由,他不愿意干涉,但是他作为丈夫,有权拒绝某些人加入到自己的社交圈子里,他以后要把一切可疑的危险分子都排除在外,绝不能让自己一世英名葬送在小人的阴谋当中——他暗中下定了决心。
就这样,各怀心思的夫妻两人,就这样带着忐忑和阴郁的心情,踏上了回国的旅程。
等待他们的,将是彼得堡的疾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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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希金夫妇的离去暂且不表,在告别普希金之后,艾格隆扔下了手中的事,回到了寝宫当中,找到了特蕾莎。
“殿下,你有什么事吗?”特蕾莎问。
“刚刚我接见了普希金先生,他跟我提出了告别,要返回祖国去了。”艾格隆回答。
“什么?”特蕾莎吃了一惊,“他怎么没找我?”
“他觉得告个别没必要兴师动众,所以就只找了我。”艾格隆回答,“而且,他认为你如果出言挽留的话,对于一位女士的请求,他很难拒绝,所以就干脆选择不见了。”
“他可真是……特立独行啊。”特蕾莎对此哭笑不得,只能发出感慨,“好吧,既然他想回家那我祝福他一路顺风,希望下次他再来玩吧。”
“那是肯定的,他以后还会来,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艾格隆点了点头。
但是很快,他又话锋一转,“不过,虽然他是咱们的朋友,但说到底,他也只是我们生活当中的过客而已,如流星一般来,也如流星一般去,只有我们夫妇会一直守候着彼此。”
对于艾格隆突如其来的剖白,特蕾莎如同被针刺了一下,整个人都愣住了。
因为,她已经很久没听到丈夫这么深情的话了,久到几乎快要忘记上次是什么时候。
“话是这么说,但是,守候着你的,可不只是我而已吧……”她委屈巴巴地回答。“也许对殿下来说,我也是来来去去的流星呢。”
“怎么可以这么说!”艾格隆立刻勃然作色,“你是我的妻子,当然是必须和我共度一生的人……我从结婚那天就发过誓的,我当然会坚持这一点。”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刚刚和普希金先生告别的时候,他一直都在追忆他和我们在希腊结识的回忆,他说那时候他无比地羡慕我们,认为世界上不会有这么般配的夫妻了。而我,也同意他的意见。”
听到艾格隆这么斩钉截铁的话,特蕾莎的脸上闪过了难以掩饰的喜色,但是很快,她的脸色一沉,又小声对艾格隆抱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殿下,事到如今还要用这种话来哄我吗……我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那你吃哪一套呢?”艾格隆一边问,一边抓起妻子的手,然后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这一套吗?”
来自胸腹的温暖,以及心脏的抖动,一瞬间经过手传递到了特蕾莎的大脑中,冲得她又一次呆愣住了。
“殿下……你,你怎么了?突然……”她既吃惊又慌乱,忍不住问。
“刚刚普希金先生,除了追忆往昔之外,也痛惜了一下你。他说他能够明显感觉到,你闷闷不乐,在皇宫里呆久了很憋闷,远没有希腊时那么欢快。”
艾格隆毫无破绽地“改编”了普希金的话,抹去了指责自己的那部分,然后他看向了特蕾莎,“而我同意他的看法。”
“谢谢殿下能看出我闷闷不乐啊,我还以为我瞒得很完美呢?”特蕾莎苦笑着说了反话。
本来她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丈夫泼冷水的,只是心里淤积的郁闷太多,所以忍不住采取了对抗性的态度。
“是啊,我看得出来,就连一个刚来的外国人都看出来,我怎么看不出来?”艾格隆装作没有听出特蕾莎的反讽,反倒是继续握着妻子的手,然后真诚地看着她,“所以,我想做点什么,来让你开心一点。”
…………特蕾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你想怎么做呢?”接着,她试探着问。
“我们已经登基快两年了,我还从没有带你出去巡视过,说起来我真是惭愧。”艾格隆主动低头道歉,“这一次,我们一起出巡怎么样?就我们两个,不会有别的人打搅。”
因为事前毫无准备,所以特蕾莎此刻简直不知所措。
委屈,不甘和惊喜、激动,种种情绪搅拌在一起,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今天突然如此温柔的丈夫。
“太晚了。”在情绪的巨大冲击下,特蕾莎突然低下头,小声回答。
看着特蕾莎这泫然欲泣的表情,艾格隆心里陡然一阵冰寒。
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说覆水难收,被自己伤透的心,已经无法再愈合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如何是好……
“太晚了……”他忍不住复述了一遍,“你……你是指什么太晚了?”
“我已经怀上身孕了。”特蕾莎带着些许哭腔回答,“刚刚确认。”
还好,不是那个意思……吓死人了。
艾格隆愣了一下,然后大笑了起来。
“这就是第三个吗?太好了……”接着,他如释重负地抚摸了妻子的脸,“不妨事的,我们去近一点的地方就好,我会照顾好你的……请允许我给你稍稍解闷吧,特蕾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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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变卦
“不妨事的,我们去近一点的地方就好,我会照顾好你的……请允许我给你稍稍解闷吧,特蕾莎。”
艾格隆温情的话,让特蕾莎心头一酸,差点真的哭了出来。
她等这个等得太久了。
以至于真正等到的时候,她首先的反应是不知所措。
正如艾格隆所说的那样,这两年多以来,他每次离开宫廷都没有带过特蕾莎。
第一次全国巡游,带的是艾格妮丝,第二次名义上是去夏奈尔的庄园里度假,实则是跟玛丽亚(苏菲)幽会,第三次也是带着艾格妮丝前去平定叛乱。
可以说,现在外省的人们只见过艾格妮丝小姐,也只为她欢呼过,至于皇后,那真不熟……
待人不公到了这个份上,也难怪特蕾莎心里极度愤愤不平了。
也亏得特蕾莎太重视脸面,不想让夫家和娘家同时丢人,不然早就跟丈夫拼个颜面尽失了。
而现在,丈夫却好像一副深感愧疚的样子,居然主动提出要带自己出去看看。
难道普希金说了什么吗?他的话真的那么管用吗?
她本能地产生了些许疑惑,甚至怀疑丈夫是不是私下里又又又整了什么“大活”,所以才会突然如此反常。
并不是她天生喜欢猜忌,实在是因为这两年她就没碰到过什么舒心事,几乎已经是被丈夫给整麻了,所以才会有这么严重的应激心理。
“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你想要把我放远一点?”特蕾莎小声问。
…………
艾格隆一时无语。
这时候他才感受到,夫妻之间的裂痕和猜忌居然已经到了这么深的地步。
天地良心,为什么自己罕见地想做一次好人了,却这么困难,这个世界怎么了?
那么这一切究竟是谁造成的呢?答案不言自明,他只能视而不见了。
“人常说怀孕的女人喜欢疑神疑鬼,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艾格隆苦着脸打了个哈哈,然后用最为无辜的眼神看着特蕾莎,“特蕾莎,放心吧,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我想和你安安静静地度个假之外。”
在他的极力解释,以及充分无辜的表现之下,特蕾莎终于放下了戒备,相信了丈夫这一次终于是天良觉醒。
终于,她不再用那种冷漠和对抗性的态度面对艾格隆了,而是软软地伏在了他的怀中,然后用既开心又怨念的眼神,仰望着丈夫,“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这么做呢?我等了好久……”
“亲爱的,我知道我一直以来都让你不开心,所以现在我打算尽力弥补你。”艾格隆轻轻地拥抱着怀中的妻子,然后尽量柔声说,“其实我早就打算这么做了,只是因为要筹备国家文官考试的事,一时脱不开身。现在考试已经顺利召开了,我暂时也没有什么大事要做,那我就想要好好陪一陪你了——”
其实这未必是他的心中所想,但是他说得特别真诚。
而且,这么多年来,周旋于花丛中的经历,已经让艾格隆早早学会了怎么哄人,他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况且,特蕾莎也很愿意被哄。
犹如是长期干枯的地面终于得到了雨水滴灌一样,特蕾莎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红润了许多。
她所渴求的,无非也只是这么一点东西而已。
“那么,我们去哪儿?”于是,她问。
艾格隆皱眉微微思索了一下。
既然特蕾莎现在又怀孕了,虽然孕期还很早不会很影响行动,但总归不能去太远的地方。
而且,为了避免让特蕾莎增加精神上的刺激,最好要尽量避开他和艾格妮丝跑过的地方。
而且,还要风光秀丽,人烟稀少,方便他们好好度假。
仔细想想,选项也确实不多。
在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他拿定了主意。
在巴黎南方的奥尔良地区,那里有着风光秀美的卢瓦尔河,在河流周边有着大量的乡村田园,也有星罗棋布的美丽城堡,更重要的是,那里还有前朝波旁王家遗留下来的王家林场和猎场。
作为王室资产,在1793年王室成员纷纷送上断头台之后,猎场被革命政府没收并且拍卖,不过等到后来拿破仑称帝,一部分前王室资产变成了波拿巴皇家资产,重新被聚拢了起来;等到波旁王家复辟,许多被拍卖的地产又被王室收回,渐渐地恢复了往昔的规模。
再等到1830年,艾格隆和特蕾莎夫妇君临法国,这些王室资产,自然就被夫妻两个“笑纳”了。
作为皇家资产,这些林场和猎场都会得到宫廷的划拨资金,用作维护,它产出的花果、野味和酿造的酒,也会被送到宫廷当中供人享用,但是艾格隆夫妇还从未光顾过这些名义上属于他们的庞大财产。
既然这次有了机会,那不妨带着特蕾莎去逛逛吧,权当做消遣一下也好。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就拿定了主意。
于是,他就把自己心里所想告诉给了特蕾莎。
而特蕾莎听后,果然大为触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是回想起了她最怀恋的那些日子。
那时候,少年王子和少女公主,就在爸爸的庄园里打猎、划船、钓鱼……无忧无虑而且只有彼此。
尽管她知道那时候的王子殿下其实早就已经和苏菲有了私情,但是她可以忘记这些。
与世无争,无人打搅,只有彼此在一起……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和丈夫不可能永远停留在那个年纪,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怀恋并且时时追忆它。
“殿下,就这样吧,我们一起去那儿!”仿佛是怕艾格隆反悔一样,特蕾莎立刻就点了头。
她甚至有点迫不及待了。
看到妻子久违的兴奋,重新点燃了生活的热情,艾格隆心里也是暗暗点头。
普希金临别的劝谏,也算是以两个人共同朋友的身份,给了他一个契机,让他主动迈出了与妻子和解的一步,这也算是最珍贵的临别赠礼。
愿他一路走好,并且永远不用去面对决斗的枪口……
既然皇帝皇后做出了决定,那么接下来就是下面人执行的问题了。
在收到了命令之后,爱丽丝慌忙从皇室的文档当中,翻出了皇家猎场的所在地,然后参考以前的那些文件,争分夺秒地安排好了扈从人员,以及沿途的行程安排。
而这些部署,又飞快地形成了文件,从宫廷当中送出,被送往了沿途的各个乡镇。
很快,“两位陛下将要一同出巡”的消息,就立刻传遍了整个宫廷。
皇帝皇后的私生活,一直都是宫廷当中最重要的八卦新闻。
在之前,两位陛下的争吵也多次成为众人热议的焦点,有些人暗中为皇后鸣不平,但也有许多人为此幸灾乐祸。但不管持哪一种意见,所有人都承认,皇后陛下并无过错。
在一位位情人粉墨登场的同时,皇后陛下作为宫廷的女主人,却只能默默忍耐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这一次,皇帝皇后两人破天荒地居然打算联袂出巡,这几乎震惊了所有人。
这是否意味着某种政治信号?或者意味着陛下厌倦了现在的情人们,她们都失宠了?
各种传言不胫而走,几乎乱作一团。
很自然地,这些流言就传到了玛丽亚的耳中。
她原本打算去找艾格隆问个究竟,但是却没想到,还没有等她出门,夏奈尔就主动找上了门来。
“殿下,我奉陛下之命来见您。”一见面,夏奈尔就开门见山了,“陛下打算和特蕾莎皇后一起出去解解闷,他希望您这段时间也在这边好好散散心。”
“怎么,派你来告诉我,是不敢亲自来和我说吗?”玛丽亚一听就来火了,于是冷笑着问。“是怕我闹事,所以先来警告我吗?”
“您说不敢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去哪儿,还得亲自和您报告、得到您的首肯不成?”夏奈尔也没有惯着,而是平静地顶了回去。
这不咸不淡的态度,顿时让玛丽亚给噎住了。
她突然发现,如果艾格隆不想见她的话,她还真没有办法——擅闯禁地那是不可能的,特蕾莎肯定会借机发难,然后让自己又尝一次牢狱之灾。
于是,她控制住了心中的惊慌和郁闷,尽量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夏奈尔,到底怎么回事?前几天他还和我那么开心地去巴黎看房子,怎么这才几天就变脸了,甚至都没跟我透露过一个字——”
“陛下不一直都这样的吗……”夏奈尔苦笑着回答,“他有任性的自由。”
“你不是站在我这边了吗?!”面对夏奈尔这种态度,玛丽亚禁不住疑惑地看向夏奈尔。
“我一直都是站在陛下那边的——”夏奈尔认真地回答了她,“陛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除此之外我不会考虑别的,您也别费心来试探我啦。”
夏奈尔软硬不吃的态度,让玛丽亚又气又急,但是她也知道,仅凭自己吓唬不住她,只有苏菲能治得了她,现在姐姐不在,她也只能忍了这口气。
于是,她又忍着气,尽量用和缓的表情看着夏奈尔,“好吧,就算不谈交情,至少我也不能就这样被弃之不管了吧?我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
眼见玛丽亚不再耍威风,夏奈尔也软了下来。
她原本并不在意玛丽亚的盛气凌人,只是在这个时候,她代替陛下出面,那就必须要压制住玛丽亚才行。
“殿下,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不过您不用怕,陛下并没有突然改变主意的意思。只是因为最近皇后陛下又怀孕了,为了帮助她安胎,同时为了补偿之前的过失,陛下决定好好陪她一段时间。至于您,陛下绝没有把您弃之不理的意思,他答应您的事情绝不会作废,您在巴黎好好玩就是了,等他回来,他会再来找您的。”
停顿了片刻之后,夏奈尔又补充了一句,“至于为什么陛下不来亲自见您,那是因为事情决定得仓促,他暂且抽不开身,而且……他觉得在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刺激皇后陛下为好,免得她又疑神疑鬼,觉得我们在搞什么新的阴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玛丽亚这才明白过来,陛下这是为了避嫌,让特蕾莎不要怀疑“往事重演”。
哼,需要的时候千依百顺,不需要的时候就要避嫌了?真有你的!她心里顿时大怒。
不过,养胎这个理由却是很有说服力。
无论怎么说,在特蕾莎又一次怀孕的时候,确实不能够过于刺激她,万一出了什么事那确实难以收场——虽然玛丽亚自己是巴不得如此。
想清楚这一切之后,一股难言的酸楚和嫉妒,瞬间吞噬了玛丽亚的心。
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品尝到了特蕾莎曾经尝过的滋味。
尽管身为夫妇,无论去哪儿都是名正言顺的,但是一想到爱人居然抛开自己跑去和特蕾莎“双宿双栖”,她就感到由衷的不爽。
更何况,特蕾莎都已经第三个了,她还是一无所出,甚至就连姐姐都有了!
这才是她现在最不爽的地方。
她怒气上涌,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咬着牙在心里咒骂。
自私!绝情!
但是,无论怎么骂得咬牙切齿,她也毫无办法,毕竟她的所谓权势,都是来自于艾格隆的照顾,一旦艾格隆变卦,她又拦不住皇帝皇后的车驾。
看到玛丽亚这阴沉不定的样子,夏奈尔自然也猜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于是,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殿下,刚才我是在转达陛下的话,所以对您多有不敬,请您不要介意。而现在,我是以我个人的身份来与您交流了,所以,我会对您谦卑许多,也请您看在我出自肺腑的份上,稍微听听吧……”
“你想说什么?说吧。”玛丽亚瞟了夏奈尔一眼,然后不耐烦地问。
“之前,为了陛下的任性,皇后陛下蒙受了多少屈辱和痛苦,我都看在眼里。我可以说,她心中的不满和怨愤,是您的十倍——”
“那是她应得的——”玛丽亚冷笑。
“那您不也是应得的吗?您伤她的时候毫无愧色,那总不能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喊冤吧?”夏奈尔反问。
玛丽亚没有回答,显然她也知道自己无话可说。
“陛下现在安抚她,这其实也是为了长久考虑……我恳请您,稍稍看开一些吧,您总会面对这种局面的。”看她不说话了,夏奈尔继续苦口婆心,“大家以后还要相处下去,不考虑长久一点不行啊……”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玛丽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拦得住吗?去吧!我知道了还不行吗。”
看到玛丽亚终究还是以一种别扭的方式低了头,夏奈尔也松了口气。
“别伤感了,您也一定会有的……毕竟,您比我走运。”
说完之后,她屈膝行礼,然后悄悄向玛丽亚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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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猎场
虽然玛丽亚愤愤不平,但是形势比人强,她也只能咽下了这口气,接受了艾格隆抛下自己和妻子联袂出巡的既成事实。
而在有关人士的精心安排之下,皇帝陛下的命令很快就被落实了下来,整个行程都被安排妥当,沿途的地方市镇也得到了通知,只等帝后上路了。
艾格隆也没有耽搁,立刻就下令动身。
不过,为了避免兴师动众,所以他和特蕾莎主动限制了随行的规模,除了夏奈尔之外只带了极少数的卫兵和随从,至于皇太子和芙宁娜公主,都被这对只想过“二人世界”的父母亲丢给了保姆照管。
由于从巴黎到奥尔良的铁路线还在修建当中,所以这一支小小的队伍,只能乘坐马车前行,不过,这倒是并没有影响到帝后两个人的心情。
一路上,特蕾莎的情绪显然比之前要好转了不少,和艾格隆聊天的时候也有说有笑,再也不复之前冷若冰霜苦大仇深的样子,而艾格隆也乐得如此,他施展浑身解数,时而聊家常时而开玩笑,逗得特蕾莎开心不止。
虽然夫妻两个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那种世界上只有彼此的情况了(当然,这是因为艾格隆不想),但是,至少他们也可以重拾一些过去的回忆,缓和彼此之间的矛盾。
车队一路上走走停停,每当经过一个市镇的时候,特蕾莎都会亲切地接待那些前来迎接或者看热闹的乡民们,如果有空的话,还会和乡民们一起去乡间教堂祷告,一点都不摆公主和皇后的架子。
这些乡民们,之前只是听说过皇后娘娘的一些事,对她基本毫无概念,她身上“奥地利人”的标签也让人们有些距离感。但是在亲身接触之后,他们发现,皇后陛下是如此和蔼可亲,又美丽动人,几乎找不到任何令人反感的地方,所以他们很快就接受了皇后陛下的存在,不断有人对着她挥帽致敬。
每当看到有人对自己欢呼,特蕾莎的脸上都会浮现出由衷的喜悦。
毕竟,一直以来她都只能默默看着艾格妮丝小姐在外省各地出风头,心里当然不是滋味儿,甚至还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永远不会讨国民喜欢。
而现在,眼看自己也可以靠着诚恳和亲民的态度,获得人们的尊重和认可,她也就放下了心来,算是弥补了心中的缺憾。
就这样,在一路的走走停停当中,原本并不遥远的距离,车队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到达目的地——奥尔良所在的卢瓦雷省的中心地带。
这里的皇家猎场,可以说是法国最富饶的土地之一,堪称是卢瓦雷省最美丽的一颗明珠,从各省之间的公路上,有一条通往猎场的林荫道,两排榆树犹如是卫兵一样恭敬地迎接主人的驾临。而在林荫道的尽头,有按照名家设计的图纸建造的城堡,这座城堡一看就是太平年间建造的,比起防御功能,更注重宽敞舒适,外形也充满了各种尖塔作为装饰。
围绕在城堡周围,就是一大片猎场,占地超过了数千阿尔邦(法国古计量单位,约合6亩),除了猎场之外,还有附属的庄园,以及一大批隔绝外界的森林,甚至还有磨坊、酒窖和牧场。
光是从它的规模,就足见充满了当年的帝王气派。
法兰西的先王们都喜欢打猎,而波旁王室的国王们更是热衷于此(在大革命爆发的那一天路易十六都还在凡尔赛附近打猎),他们在各地都设置的专门的猎场,而这里的猎场,就是王家名下猎场中最好的。
几代先王都曾经带着王室成员来此消遣打猎,虽然大革命一度中断了这个传统,但是随着波拿巴家族君临法国,在艾格隆的一时兴起之下,这个“传统”又被重新拾起来了。
此时正值春夏之交,旭阳当空,暖风习习,在众人来到城堡外、走下马车之后,特蕾莎举目四望,看了看周围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
笔直伸展的林荫道,直通到远处的森林当中,这些幽静的树木隔绝了外界的纷纷扰扰,也孕育了大量的生灵,它们在这里自由自在的生长繁殖,只有在狩猎季节,才会稍微“支付”一点点代价。
此时,树林当中不断有飞鸟掠过,发出叽叽喳喳的声响,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在猎场的边缘有着熟铁制成的栅栏,栅栏外边是一道又宽又深的界沟,茁壮的树从沟里长出来,树林绵延很远,所以在早晨时,树顶上总会笼罩着一层薄雾,到了落日时分,却总会有数不清的青蛙或者和其他吵闹的两栖动物在大叫大喊,宣告自身的存在。
离这里不远处,还有一个不大的湖沼,虽然隔得远看不太真切,但是可想而知,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碧波荡漾的湖水里面,肯定会是水草丰茂的景象。
而在更远一些,在树林的间隙里面,还可以看到一座高耸的风车,此时它正在迎风转动,犹如是在为这里吸聚生命的精华能量一样。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里实在有点老旧。到处都是长满铁锈的铁栅栏、布满苔藓的大石块,就连城堡的墙体本身,也能够看到不少斑驳的青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大革命的冲击,波旁王室的统治一度中断,前来打猎的习惯也就随之中断了。虽然20多年后波旁家族成功复辟,不过那时候相继登基的两位老国王,都没有兴趣再继续跑野外打猎折腾了,所以久而久之,王室几乎都忘记了自己名下了这块富饶的资产,真可谓是“明珠蒙尘”。
也就是说,艾格隆夫妇,是几十年后第一次造访这里的君王了。
“好漂亮的地方啊!”特蕾莎禁不住感叹。
尽管事前就知道这里的情况,但是当实地亲自观看之后,特蕾莎才直观地感受到了那种扑面而来的“生命活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她突然又想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了。
父亲的庄园,虽然规模和富饶程度都不可能和这座皇家禁苑相提并论,但是当驻足于此的时候,明明是第一次过来的特蕾莎,却轻易地就在这里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她甚至在幻觉当中,仿佛看到了在湖边有一个少女正在嬉戏——那正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片刻之后,她又哑然失笑,自己怎么会像个老人一样呢?
明明只是过了才几年而已,自己依旧还如此年轻,为什么就会这种沧桑感呢?
“是很漂亮。”听到妻子的感慨之后,艾格隆也点头附和,“就是有点老旧了,我们得想办法把它翻新一下才好。”
“没有必要翻新了,殿下。”特蕾莎摇了摇头,否定了丈夫的提议,“就是这样才好啊,老旧、古拙、简朴、幽静,这不正是我们想要找的感觉吗?巴黎和枫丹白露的富贵繁华我们每天都见得太多了,我早就腻烦了,就是这样的感觉才好。”
艾格隆听得哑然失笑。
在东方的审美里面,富贵已极的人,往往都会崇尚那种“半旧”的美,特蕾莎明明没有学过东方美学,但是却也走上了同样的审美追求。
看来,人的精神和审美情趣,往往都是相通的。
当然,再怎么追求“古旧感”,特蕾莎也不会真的委屈自己过上蒙头垢面、粗茶淡饭的生活的,她对古朴的追求,也只是富人对简朴的模仿而已。
至于艾格隆……他反正无所谓,反正这次他就是为了讨特蕾莎开心的,只要特蕾莎满意他也无所谓,反正也不可能委屈了他。
“好吧,既然你觉得这样更好,那我们就不翻新了,就让它保持这种样子吧——这样也好,有点历史感。”艾格隆抬起头来,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就让我们好好享受这个假期吧。”
“以后,我们定期来这儿好不好?”特蕾莎又提出了新的提议,“每年我们给自己找一个不受打搅的时间,彼此好好相处。”
面对特蕾莎期待的眼神,艾格隆愣了一下。
特蕾莎是一见倾心迷上了这里吗?
倒也未必吧,她更想要的是,那种和自己单独相处与世隔绝的感觉。
……对于特蕾莎的一片痴情,艾格隆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只可惜,他太贪心了,所以屡屡辜负这一片真心。
不过,此刻他正处于愧疚感爆棚的时间段,所以比平常要更加随和大度,他没有多作犹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好啊,如果你希望的话那就这么办吧。不过,我不能保证每年的打猎季节都有空能够过来啊。”
“即使错过了打猎的时光,这里依旧可以供消遣啊……”特蕾莎微微笑了笑,“冬天我们可以在这里欣赏雪景,建个图书馆,或者温室花房,欣赏戏剧……有的是消遣的办法呢,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好了。”
既然特蕾莎都这么说了,艾格隆也没有别的理由了,于是他立刻点头同意了。
也就是从这一次开始,皇室成员们每年前往这座猎场度假也就成为了固定的习惯,除非有极为重大的事情,否则轻易不会被中断。
艾格隆和特蕾莎以后也将在这里,按照自己的喜好增建各种建筑,让这里成为了一座微缩版的宫廷,这里就按下不表了。
在欣赏完了外面的风景之后,艾格隆夫妇又沿着猎场内的小径,进入到了猎场深处,来到了那些先王们精心修建的、属于他们的狩猎季住宅当中。
经过几代先王精心的扩建,这里的建筑不少,还有马厩等等附属建筑,哪怕艾格隆一行人是前呼后拥一大群,统统涌进来之后,也并不显得拥挤。
前几天,在接到了皇帝夫妇即将驾临的消息之后,猎场原本雇佣的管事、佣仆和守林人们,都被这个几十年未见的消息给“震撼”了,他们紧急集合了起来,对那些多年未曾使用过的厅堂和房间进行清理。
虽然他们干活都非常卖力,但是这种临时抱佛脚的措施,自然不可能做得非常完美,所以当艾格隆和特蕾莎进入到房屋内的时候,到处都可以看到那种岁月摧残的痕迹。
前厅非常巨大宽阔,而且是用很明显从外地运输过来的黑白大理石砌成,通过落地长窗可以走进去,这种小方块玻璃镶成的落地长窗,在当年兴建它的时候肯定是价值不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在宽阔的厅堂内,一条古老的木楼梯将屋子一分为二,木制楼梯有些已经被虫蛀坏,可是依旧能够看得出来当年的精雕细刻;楼梯一直通到二楼,上面有多个房间,曾经是被那些王室成员们和他们的亲信宠臣们使用。再上一层是一个巨大的顶楼,上面甚至还有一个大理石穹顶,只可惜没有壁画。
总体来说,宽敞大气,而且看得出来曾经的富贵煊赫,但是,也有掩盖不住的岁月沧桑感。
波旁的先王们,当年在这里打猎会客,志得意满,享受着他们统治的王国,谁又能够想到,在多年之后,他们的国家会被另外一个(甚至之前还不是法国人)的家族所抢走,而这个抢走他们的人,此刻正以君主的名义,堂而皇之的来到这里,继续享受他们曾经的富贵荣华呢?
“那些波旁的先王们,看到我这个可恶的小家伙,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呢?”艾格隆忍不住小声问。
艾格隆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特蕾莎略带诧异地看了丈夫一眼。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丈夫心中那种诗人般的多愁善感,突然爆发了。
“他们会告诉你,他们曾经都是罗马人,但他们也都会成为迦太基人。”特蕾莎笑着做出了答复,“荣华富贵总有尽头,殿下。”
特蕾莎化用了西庇阿名言的回答,让艾格隆禁不住又愣了一下。
是啊,一切终究会有个尽头,卡佩家族接近一千年的漫长统治,最终走到了尽头,那么波拿巴家族的统治,何尝又不会走到尽头呢?
或者,哈布斯堡家族就不会走到尽头吗?
“不过……”特蕾莎,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丈夫,然后温柔地安抚他。“虽然一切都会有尽头,但这又怎么样呢?只要我们彼此守望,那我们相处的每一天,都是彼此的永恒,这就够了……未来就交给历史学家们去烦恼吧,殿下。只要我们彼此走完一生,尽职尽责,那么就算子孙们日后最终国破家亡,又与我们何干呢?就算百年几百年后,有一对不姓波拿巴的新夫妻,以君王身份来到这里,我的幽灵也可以坦然含笑面对他们的。”
此刻的特蕾莎,衣着简朴,不施粉黛,宛如一个平凡的小妇人一样,轻轻地挽着丈夫的手。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够久违地褪去身上“皇后”的光环,回归她最本源的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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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温馨如旧
“只要我们彼此走完一生,尽职尽责,那么就算子孙们日后最终国破家亡,又与我们何干呢?就算百年几百年后,有一对不姓波拿巴的新夫妻,以君王身份来到这里,我的幽灵也可以坦然含笑面对他们的……”
特蕾莎的安慰(如果能称作安慰)的话,深深地触动了此刻的艾格隆。
确实,作为君王,能够安稳完成自己这一代的工作,然后平安交班,就已经是非常“奢侈”的梦想了,多少君王要么活着的时候身败名裂,要么在死后惨遭背弃,然后被人遗忘。
甚至像他父皇那样惊世天才,最后也晚节不保,客死荒岛。
尤其是,在法国这样反复无常、每个十几二十年就来一次大动乱的国家,他能够自己“功成身退”就已经算是走运了,又哪里还管得了子孙们如何呢?
而且,只要他这一辈子能够文治武功,带领国家走向富强,就算以后波拿巴王朝垮台,人们也依旧会尊称他一声大帝——毕竟,波拿巴王朝也没有否定过前朝的圣路易、太阳王等等名君的功绩。
既然这样的话,他又需要担心什么呢?
“你说得对,特蕾莎,是我一下子太执着了……”艾格隆抬起头来,仰望着头顶上的穹顶,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们把我们这一代人的事情做完吧,但愿天上的英灵们保佑我们。无论他们姓卡佩,还是姓波拿巴,他们终究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
说完之后,他又亲切地给了妻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仅仅从这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出来,特蕾莎的政治头脑很强,而且心态豁达,完全具有“人君”的气度,远远超过了那个可怜的断头王后——之前艾格隆在全国巡游的时候,她能够坐镇巴黎,一边和塔列朗谈笑风生,一边又应付巴黎各种形形色色的势力,居然还能够做得游刃有余,其才能可见一斑。
更可贵的是,她虽然看得通透,但是却并不贪恋权势,在丈夫可以站在前台的时候,她又心甘情愿退居幕后,不在外抢丈夫的风头,宁可在内管理宫廷事务,而且同样也管得井井有条,让宫廷的支出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也让艾格隆对国民承诺的“宫廷将会自收自支,绝不再从国库要钱”的承诺,变成了现实。
艾格隆毫不怀疑,在自己因为某些原因而无法视事的时候,特蕾莎绝对可以站出来,稳定宫廷和政府,进一步稳定国内的人心,让波拿巴家族的统治能够继续延续下去。
能够得到这样一个“贤内助”,真可谓是艾格隆运气了。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对待这位“贤内助”的呢?
这个不用他说,世人有目共睹。
要不是特蕾莎能忍的话,搞不好夫妻两个人早已经闹翻了。
她当初几乎抛弃了一切来跟着你,而且一直以来全心全意地为你付出,难道就不该被好好对待一下吗?艾格隆的心里闪过一个声音。
此时的艾格隆,既怀着对特蕾莎的愧疚,又感慨于特蕾莎对自己的满腔痴情。
被拥在怀中的特蕾莎,感受着丈夫温暖的胸膛,她的心里有点羞涩,但是更多的是久违的甜蜜。
她也没有说什么,夫妻两个就在这穹顶之下,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享受着无人打搅的时光。
光是看着这一副甜蜜的画面,旁人只会觉得这是一对新婚不久小夫妻,哪里会想得到,这是一个世界强国的最高统治者呢?
毕竟,虽然已经戴上的皇冠,但是他们也都才20岁出头,在人前必须端起皇家的架子,但是在这个只属于他们的小小天地,他们自然可以“原形毕露”,做一些符合自己年龄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艾格隆终于松开了怀抱,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特蕾莎,抱歉,这段时间,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我很惭愧。”
他一向自高自大,几乎从不对人道歉,此刻面对妻子“破例”,但也只是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而特蕾莎也深知丈夫的性格,也知道他这么别扭的“道歉”,已经是在努力向自己服软了。
刚才拥抱中残留的温情,也让她的心比往常更加柔软了许多。
她所追求的,也仅仅只有这么一点东西而已。
“殿下,我从来都不会拒绝原谅你的。”特蕾莎温柔而且无力地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知道的,我一向是个执拗的人,认准的事情从来不变。这颗心,还是和之前一样跳动着呢……”
说到这里,她又仿佛想到了什么,略带嗔怪地瞪了艾格隆一眼,“是殿下,每一次在我心头的伤口将将愈合的时候,又会适时地再我来上一刀,而且一刀比一刀更重,难道这还能怪我小心眼吗?”
“不能,当然不能!你是最好最大度的皇后,特蕾莎。”艾格隆连忙出声讨好特蕾莎,“我能够娶到你,是我万分的运气。”
虽然艾格隆有意在讨好特蕾莎,但是某种程度上,却也是他的真心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毕竟,特蕾莎的家世出身、外貌才情、还有个人的能力,无论各方面都挑不出毛病来。他能够这么轻易地在刚刚登基的时候,就为法兰西帝国外交“破局”,特蕾莎“哈布斯堡公主”的身份,属实是帮了他的大忙。
只可惜,他实在太贪心了。
正如他评价普希金时所说的那样,再完美、再合适的妻子,他们也不会满足的,他们躁动的心,一定要品尝更多“美味”才能够停歇下来。
特蕾莎也知道艾格隆的话不尽不实,可是她很享受这种甜言蜜语。
在宫廷当中的时候,她虽然被众星捧月,执掌大权,但是每次想到艾格隆的情人们环绕在自己身边,就会觉得万分不爽。
而现在,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皇家猎场当中,在这个和儿时长大的庄园有几分相似的环境当中,她的精神状态几乎有了立竿见影的好转。
这一份独属于夫妻两个人的宁静,就是她一生梦寐以求的东西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些人因为从出生就有,所以反而毫不在意。
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气氛当中,艾格隆和特蕾莎饶有兴致地欣赏了宅邸内那些先王们留下的痕迹,一起探讨历史上围绕着他们发生的故事,过了一会儿之后,特蕾莎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疲态,打了个哈欠。
艾格隆知道,妻子现在又是怀孕之身,虽然现在孕期还早不影响行动,但是这一路上的颠簸对她来说肯定也是消耗很大。
于是,他体贴地对特蕾莎说,“特蕾莎,我们去休息吧,我也有点累了。这里的房间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等到了晚上,他们会把晚餐送进来的。”
“那好吧。”特蕾莎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人走到大厅中央直通二楼的楼梯下,准备上楼去房间休息。
特蕾莎因为穿着裙子行动不便,所以她试图提裙上楼,而眼尖的艾格隆体贴地走到了妻子的身边,然后向伸出了手作势要搀扶。
特蕾莎于是抓住了丈夫的手,她刚想迈动脚步,却没想到艾格隆突然沉下腰来,然后抄起了特蕾莎的腿,以公主抱的姿势抱住了她。
“呀!”特蕾莎猝不及防之下发出了一声惊呼,但是她的体格怎么可能挣脱呢?只能任由丈夫胡来。
况且,她也没有想过要挣扎。
在艾格隆的怀中,特蕾莎先是心虚地抬起头来,看了看楼上和楼下的侍从们。
当他们都识趣地把视线别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时,特蕾莎才终于放下了心来,然后小声对丈夫抱怨。
“真不害臊,都什么年纪了还这样!”
“怎么,难道我们很老吗?”艾格隆反问,“在希腊的时候我不是经常这么做过吗?为什么现在就不行?难道这传出去会有损于咱们的形象不成?”
艾格隆的反问,让特蕾莎倒是无言以对。
确实,就算被外人知道,又会怎么样呢?
“这下知道耍弄这种把戏来讨人开心了……”于是,她带着一丝甜蜜,装作继续抱怨,“如果殿下以为靠这种小花招就能够让我对一切都心满意足,那就未免小看人了……”
她还没有说完,话就被中断了,因为艾格隆适时地低下头来,用一个亲切的热吻来制止了特蕾莎的抱怨。
“加上这个又如何呢?”
等亲吻完了之后,艾格隆反问。
特蕾莎这下终于羞红了脸,不再说话了。
只是,她的眼睛里却还有一丝不服气,毕竟丈夫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哄自己了,结果每次哄完之后,又会继续我行我素,甚至整个更大的活,她已经吃过几次的亏了,眼下再怎么样开心,也会在心里留下一丝戒备。
“我知道,比起你承受的创伤来说,这么一点是远远不够的,但就算这样,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我试图在挽回我害怕失去的东西,特蕾莎,请不要无视我的努力,我所求的就这么多。”
艾格隆温情地向特蕾莎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这样抱着特蕾莎,一步步地走上了台阶。
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地向上走着,四周寂静得可怕,那些在场的人们生怕被帝后两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吸,只当自己是雕塑矗立在原地,以免惹起陛下的尴尬。
楼梯的台阶很高,所以在临近终点时,艾格隆的脚步稍微放慢了一些。
“殿下,是力气不够了吧?那放我下来吧。”特蕾莎敏锐地察觉到了丈夫的身体状态,于是关心地问。
“嗯,你是比过去重了一些,不过,这不妨事。”艾格隆随口回答。
“怎么能说这种话呢!”特蕾莎又羞又气,忍不住抬起手来,狠狠地锤了一下丈夫的胸口,“哪有人生了两个孩子之后还能够拥有少女一样的身段的!”
艾格隆自知失言,于是连忙为自己找补,“我并没有说你胖了,只是说比以前……稍微丰腴了一些,其实我还挺喜欢现在这样的……更有感觉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只不过,他的安慰,却怎么听都怎么不对味,以至于都把特蕾莎给气笑了,又轻轻地锤了丈夫几下。
当然,以特蕾莎的聪慧,她也看得出来,丈夫完全没有嫌弃自己的意思,所以她也只是以这种方式撒撒娇而已。
自从登基之后,夫妻之间要么是以威严的帝后形态“相敬如宾”,要么就是化身怨偶模式相互冷战,像今天这种,如同普通小夫妻一样斗嘴,反倒是让特蕾莎回想起了从前,让她感受到了无比的亲切。
这一次真的来对了……这个死鬼终究还是顾念着我们夫妻情分的。特蕾莎心想。
她心里也在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控制体重,不能让丈夫看了笑话。
艾格隆并不知道此刻特蕾莎的心中所想,只不过这种夫妻拌嘴也让他体验到了别样的快乐,而且他看得出来,特蕾莎的心情很好,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说得难听一点,就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妻子如此鲜活的样子了。
还好,自己终于做了一个正确无比的决定。
接下来,就享受这份温馨吧……他心想。
就这样,夫妻两个人,在吵闹声当中,来到了属于他们的房间,而这时候,艾格隆终于放下了怀中的妻子,并且和她一起躺下来休息。
一路奔波,艾格隆自己也已经满身疲惫,现在天色也已经晚了,他也只想要休息。
因为行程仓促,虽然卧室被仔细收拾过,已经十分干净,但是陈设也颇为简单,大部分老朽的家具和装饰品都已经被搬了出去,只剩下了一些基本家具,其他的都还在紧急订购当中,还没有来得及送过来,与他们平常奢华的生活环境,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过,对此艾格隆反倒是并不在乎,毕竟简朴的日子他也过了很久。
而就在这个全新的陌生环境里,在两个人久违地独处时,他已经重燃了曾经对妻子的热情。
是夜,两个人相拥而眠,就像是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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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88)落叶归根
【超级恶搞向,只图一乐~】
1851年3月18日。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的时节,源自于阿尔卑斯山脉的涓涓细流,汇入到了奥地利中心地带的谷地当中,和春风一起,滋润着这个不久之前还被积雪覆盖的丰饶之地。
潺潺流水所过之处,密布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农田和森林,经过人类上千年的辛勤开垦,以及长时间的和平,这片土地已经得到了充分的开发,横平竖直的田垄,以及篱笆,将一座座村庄和庄园切割开来,在春风的吹拂下,树上的嫩叶和地上的嫩芽当中将大地染成了宝石般的绿色。
这里充满了万物竞发的生命力,但是却又寂静无声,充满了令人迷醉的乡间气息。
然而,就在一座不甚起眼的庄园当中,此时却又有一番不同寻常的热闹。
“陛下,陛下,我已拜了你,怎么还不给我吃糖?”
一群五岁到十岁之间的幼稚孩童,在树林边,围绕在一个中年人身边,七嘴八舌地喊着。
只听得旁边的林中有人说道:“你们要说:‘愿吾皇万岁!’才有糖吃。”
只见一个中年人,坐在一截树桩之上,他留着金色的分发,身形消瘦,五官清正,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
不过,此时,他的头上戴着高高的纸皇冠,却又不免让他看起来有些诡异。
此时,他正用威严的眼神,扫视着周围的孩子们,犹如真的是坐在宝座上检阅群臣的君王一样。
虽然这场面确实有些滑稽,但是好像却又有几分肃穆,这个中年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度,却又让人不得不暗中相信,他好像真的曾经戴过皇冠。
乡下的小孩儿哪懂得那么多,他们只是在糖果的诱惑下,围树桩前,乱七八糟的叫嚷着:“愿吾皇万岁!”一面乱叫,一面跪拜,有的则伸出手来,叫道:“给我糖,给我糕饼!”
这时候,原本隐藏在树林中的女子渐渐地走了出来,垂首站在了中年人身边。
她衣着简朴,看上去年纪也有四旬左右,但即使如此,她原本惊人的美貌依旧还残存着不少,更多了许多温柔而又成熟的气质。
只见她从一只篮子中取出糖果糕饼,分给一众小孩儿,说道:“大家好乖,明天再来玩,又有糖果糕饼吃!”
看到有人来发“奖品”了,小孩儿们立刻冲上来,把篮子里的糕点瓜分殆尽,然后又兴冲冲地跑去玩别的游戏去了,只留下了中年男女两人留在原地。
中年人仍旧端坐在树桩上,茫然地看着一哄而散的小孩儿,仿佛不理解前一刻还对自己毕恭毕敬的“群臣”们,为何如此决绝地背弃了自己。
“你们又背叛我了吗?”良久之后,仿佛是应激反应一样,他原本浑浊的视线里多了几分清明,然后问了一个问题。
“殿下,别担心,我们都还在呢……”听到他的问题,旁边的中年妇人用混合着母性和爱意的语气,温柔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他们只是去执行你的命令去了,明天还会回来的。”
“这样啊……这样啊……”中年人仿佛松了口气,接受了这个解释。
接着,他又皱起了眉头,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妇人,“特蕾莎,巴黎那边怎么样了?”
“情况有些糟糕,但一切还都在可控范围内。”类似的问答,已经持续了无数次,但是特蕾莎还是如同每一次那样,耐心而温柔地回答丈夫的问题,“很快就会送来捷报了……”
“是啊,是啊,我早有准备,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暴乱而乱了阵脚呢!”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之后,中年人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接着,他苍白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残暴的血气,恶狠狠地挥手做了个砍头的手势,“只要奥古斯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的,是的……”特蕾莎笑容满面地看着丈夫,连连点头附和,但是眼睛里却沁出了泪光。
丈夫的理智,最终只停留在了这里。
无比的爱意和怜悯,让她禁不住又又又一次俯下身来,把丈夫拥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的,殿下。”特蕾莎轻声在丈夫耳边安慰,“25年前是如此,25年后依旧如此,直到我们化为尘土的那一天为止……”
皇后深情而又悲凉的告白,在中年人脑海中回荡,但是他已经理解不了其中的含义了,他只是拥抱着怀中的妻子,一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国土”。
一切都回归了寂静,只有他头上的纸皇冠在春风中摇曳。
席卷一切的革命怒潮,最终吞噬了波拿巴家族的帝国,那位年纪轻轻登上皇位的君王,在漫长的统治当中,使尽了浑身解数,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在一声声的怒涛当中消亡。
在面对不可避免的结局时,他原本打算用自己的生命作最后一搏,但是他的妻子在最后一刻,还是设法带着他和孩子们,以及一众亲信,在最后时刻仓皇逃离了法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们回到了奥地利,然后在卡尔大公的庄园当中安顿了下来,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三十年恍如一梦,但归来的已经不是少年。
在刚来的时候,皇帝陛下仍旧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他依旧想尽办法谋求复辟,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他很快就明白,他不可能短时间内复辟了,此时的他和当初被他赶跑的波旁王家一样,已经沦为了孤家寡人。
也许在多年后,他还能时来运转,但是这是多少年后呢?也许穷尽这一生也不会有了。
如此巨大的精神刺激,以及从皇帝到流亡犯的心理落差感,彻底击碎了他的理智。
在最初,那只是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谵妄而已,但是很快,身边的人们就发现,陛下已经疯了。
而到了现在,就连周围的孩子们都知道,在这座乡间庄园当中,住着一位和蔼可亲的“疯王”,只要自己去喊陛下就能换到糖果吃。
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帝,此刻却变成了一具空有外壳的幽魂,再也无法对人间施展什么影响了。
不过,即使如此,他的妻子特蕾莎却还是不离不弃地在他身边,耐心照顾着他,想方设法讨他开心,甚至渐渐地习惯了这种平静的生活。
也许他们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但对她来说,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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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夫妻两个人紧紧相拥的时候,在不远处的深林边,也有两个中年妇人在远远地观望着他们,耐心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在发生意外时前去支援——大多数情况是陛下精神发生错乱,需要帮忙镇定。
爱丽丝和艾格妮丝两姐妹,当初一个是宠臣,一个是宠妃,跟着皇室一起享尽了荣华富贵,而当大难临头时,人们都以为她们会因为失去富贵而作鸟兽散,却没想到她们却还是跟在了这对夫妇身边。
哪怕后来陛下变疯,周围人一个个因为心灰意冷而离去,她们也依旧不离不弃地跟在身边,帮助夫妇两个打理所有杂事。
不出意料的话,她们也将在这个无人在意的地方,度过自己的余生。
也许对她们来说,这也是一种可以接受的结局吧。
艾格妮丝远远地看着远处的中年人,看着他头顶上的皇冠随风摇曳,突然鼻子一酸。
“陛下……”她低声用哭腔喊了一声,却又压抑着自己的音量,免得打搅那边的心情。
她自己过这种日子其实完全无所谓,甚至可以说她喜欢离群索居,但是眼见陛下如今的模样,却让她心痛无比。
可是心痛归心痛,她又能够做什么呢?她所能做的、所希望做的,也只是默默地守候在爱人身边,践行自己曾经的誓言——哪怕他已经陷入了疯狂。
旁边的爱丽丝却什么都没有说,表情也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盘算着今晚的晚餐应该怎样安排。
今天的庄园,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没错,此刻她的身后,也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这个女子,继承了她的美貌,却比她年轻时要更加神采飞扬,充满了澎湃的激情和行动力。
没错,这就是她的女儿夏露。
夏露并没有背弃陛下,只不过在陛下疯掉之后,她转而追随了皇太子殿下(或者说,她鼓动了皇太子殿下),一起继续波拿巴家族的冒险事业,哪怕是爱丽丝也时常不知道女儿的行踪。
“妈妈,您不再考虑一下了吗?”此时,在她身边,夏露小声地劝她,“在这儿您什么都做不了,而我们那边需要您……您可以用更好的方式为陛下效劳。我们太需要您这样熟知国内政局又有经验的前辈了。”
“我的女儿,我已经年纪大了,该做的事情,能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尽力而为……现在我已经累了,哪儿都不想去了,我只想在这里好好休息。在这儿,每天可以读书祷告,远离人间喧嚣,也没什么不好。”爱丽丝回过头来,用慈爱的笑容看着女儿,但是这当中又满是难言疲倦,“而你,你年纪轻轻,有着无限的前途,也有着常人难及的才能,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妈妈在这里为你祈祷,并且永远为你感到骄傲……”
母亲的话,听着心酸,但是又带着一丝决绝,看样子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夏露听得简直呆住了,她简直想象不到,这还是自己从小记忆当中那个“醉心于事业”的母亲吗?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而这时候,她仔细观察母亲此时的面孔,发现她的眼角已经浮现出了难以掩饰的皱纹,年过四旬的妈妈真的已经老了。
不……这不仅仅是年纪大了的问题。
也许,她并没有那么热爱权势,她之前全身心地投入事业,只是在为自己的人生寻找意义而已。
现在,她好像找到了。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那也没必要强求,母亲想要留在这儿陪伴陛下,那就随她开心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反正,只要皇太子和自己的“大业”成功,事后论功行赏也绝对少不了妈妈的那份。
“妈妈,既然您是这么想的,那我尊重您的意见。”于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夏露轻轻点了点头,不再继续纠缠下去了,“那您在这边好好休息吧,等到我们把事情搞定,我会回来接您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巴黎!”
听到了女儿提到那个地方,爱丽丝湛蓝的眼眸里闪过了些许追忆的光芒,但是很快又重新暗淡了下来。
“回不回那儿已经无所谓了,只要你们平安就好,多余的事情我也没法教你,只是请你们以后凡事不必太心急,毕竟你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候时机。”
说到这个份上,夏露也不再言语了,而是仰头看着远处带着那个纸王冠茫然四顾的中年人。
他的形象在自己心中,曾经是如此伟岸,就像高山一样无法逾越;但如今,却只能感受到无限的悲凉。
夏露慌忙转开视线,生怕自己眼睛刺痛到哭出来。
“真羡慕他,都落魄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你们不离不弃地相随。”她小声说。
“不去看看他吗?”正当夏露准备告别的时候,爱丽丝突然问女儿,“有一天在他清醒的时候,我听到他念叨过你的名字,从小他那么喜欢你,难道你不感恩吗?”
被母亲一问,夏露顿时愣住了。
她想不想去面见陛下?
当然是想的。
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愿意用怜悯的眼神当面看着她曾经仰望过、甚至当成父亲的男人,这不仅仅是对那个男人的侮辱,也是在毁灭自己内心的信仰。
此刻,她能够做出的最大尊重,就是远远看着,并且接过他未竟的事业。
“我有更加有效的办法报恩。”于是,在沉默片刻之后,夏露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回答,“我在为他失去的皇位而战。”
“真是个傻孩子……”女儿这种纠结的心情,爱丽丝又何尝看不出来呢?她无从劝解,也不想干涉,所能做的只有苦笑。“那至少,在今天,陪我们一起吃个晚餐吧,陛下一定会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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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89)枯木逢春
“那至少,在今天,陪我们一起吃个晚餐吧,陛下一定会很高兴的。”
母亲的提议,让夏露心里又是一疼。
“嗯!好的。”于是她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母亲心中一宽,微微一笑,然后又转头看着远处的中年夫妇,目光淡然,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的一切。
在“朝觐”的闹剧结束之后,中年夫妇结束了午间的散步,回到了庄园的宅邸当中。
虽然这里是简朴的乡间别墅,但是对中年人来说,这里和奢华的皇宫毫无区别,他用惯常的语气对身边人下着命令,而旁边的夏奈尔或者爱丽丝,也会恭恭敬敬地记录下来,就当做他还在统治一个国家那样。
因为一天在户外,所以一回来,特蕾莎就对艾格隆提议。
“亲爱的,我们去洗个澡吧?你身上沾了泥土,要擦一擦才行。等洗完了我们就等晚餐……”
“好。”对于妻子的提议,中年人欣然点头。
然而,正在特蕾莎为丈夫准备洗漱的时候,在宅院外却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接着,特蕾莎从窗户往外眺望,马上就看到了奥地利宫廷禁卫骑兵的旗帜和制服。
特蕾莎的脸色顿时一沉。
自己平静、安稳的生活,又要出现令人不快的波动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她是奥地利的皇太后,她想来就来,谁也拦不住她。
因为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特蕾莎也没有太激动,只是先吩咐夏奈尔照看好丈夫,然后沉着脸就去客厅迎接奥地利的皇太后陛下。
很快,两个人就碰上了面。
因为长期掌权,苏菲比起过去更加盛气凌人,不过,即使如此处在“寄人篱下”的处境当中,面对苏菲的时候,特蕾莎却也没有半分心虚,只是用平静的漠然面对着这位摄政皇太后。
“陛下,很高兴您能赏光驾临,不过因为您事前没有通知,所以我们没有做准备,如果有失礼之处,还请您谅解——”特蕾莎先对苏菲行礼。
然而,苏菲却不打算跟她进行虚伪的客套,所以马上就直奔了主题。
“他呢?”
“他在休息,今天和我在外面散步了很久,有点劳累。”特蕾莎从容地回答。
一听到散步,苏菲不禁皱了皱眉,凌厉的眼神当中透出了一股痛心疾首。
她当然知道,所谓的“散步”实则是个笑话。
只是,她纵使痛心,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默默承受,并且祈祷这场灾难尽快结束。
“我让玛丽亚去国外,请了几个很优秀的精神科医生,准备给他会诊。”因为心情很不好,所以她干巴巴地说,“现在我要带他去疗养一段时间。”
“不行。”特蕾莎摇头拒绝了,“我放心不下这些医生,他们只会喋喋不休什么新疗法,却没有一个能管用的……万一殿下吃药吃得更糟糕了,那谁能够承担得起责任?还不如现在让我一点点照顾好他,这段时间他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了。”
“这样下去得拖到什么时候?”苏菲不耐烦了,“你不会觉得你比医生管用吧?”
“我们结婚20多年了,我比任何医生都懂得应该怎样抚慰她,陛下。”特蕾莎似乎不屑地瞥了一眼,“还有,我们是夫妇,我有权决定应该怎样治疗我丈夫。”
……
碰了个软钉子的苏菲,冷冷地盯着特蕾莎,而那种慑人的气势,让整个房间冰冷了下来。
“你是不是很享受现在的感觉?”苏菲冷不丁地问。“可以随时随地把丈夫掌控在身边,可以陪着他整天聊天,你根本不希望这样的日子结束?你巴不得他继续疯下去?”
……她的问题,让特蕾莎稍稍一滞,但是她很快就反唇相讥,“我比您更懂得如何与他相处,陛下。而且,您日理万机,有任何能力跟我一样照顾好他吗?如果没有,那您就别在这乱说风凉话了。”
“……你还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人物吗!”苏菲顿时气急了。“你父亲已经去世了,你兄弟们虽然还有点势力,但说到底也不过如此而已,别以为谁还保得了你!”
眼见特蕾莎神色淡然,毫无惧色,她又狠狠地说,“我老早就在怀疑你了,一定是你给他下了药,为了让他乖乖地跟着你,你让他变成了这副样子……你干得出这种事!”
这种无端的猜疑指控,让特蕾莎顿时也气极了,她颤抖着脸,然后怒视着苏菲,“您还是要点体面吧,陛下!虽然我现在不是皇后,但作为奥地利的公主,我深深为您这些话羞愧,您怎么能够如此怀疑我作为妻子,对丈夫的爱?”
两个人吵了好一会儿,但苏菲最终也没有拿特蕾莎怎么样。
最后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先去见见他!”
接着,她甩开了特蕾莎,大踏步地上了楼。
在艾格隆旁边的夏奈尔,看到苏菲之后并未阻拦,而是连忙行礼致敬,而苏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一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夏奈尔离开之后,苏菲脸上的焦躁和气恼都渐渐地消失了,只剩下了无比的爱怜和感伤。
而回忆他的,却只是中年人迷惑的视线。
“殿下……您来了……”他热情地向苏菲睁开了怀抱。“太好了。”
在他的记忆里,苏菲还是那个青年时代的王妃。
这样也好……苏菲喊着泪心想。
接着,她也张开双臂,热情地抱住了艾格隆,“最近还好吗,陛下?”
“我很好……”他笑着回答,接着亲吻了一下苏菲的脸颊,“您好不容易来法国一趟,我要带您出去好好玩一玩。”
“嗯!那太好了,我一直期待这个。”苏菲点了点头,尽力掩饰心中的黯然神伤。
接着,她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我的小心肝儿……虽然你可能听不太懂,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回应他的,只是艾格隆迷迷糊糊的视线,仿佛在疑惑她的郑重态度。
“为了制止法兰西共和国的无序动乱,现在我已经准备推翻过去的政策,和普鲁士、俄罗斯两国重新交好。”苏菲用爱怜的眼神注视着艾格隆,一字一顿地说,“我丝毫不感到负疚,是他们对不起我们。”
回应她的,是无言的沉默。
“您在说什么?”艾格隆仿佛没听懂一样反问。
“没什么,只是一些闲话而已……”苏菲心里一痛,最后只是苦笑。
正当她准备换个话题时,她却看到了爱人眼角深处的一抹慌张。
如果不是相处太久,太过熟悉,她可能还真的察觉不到。
嗯?
苏菲的心里突然一震。
不会吧,不会吧?!
为了再证实一下心中的怀疑,苏菲狠狠心,决定再下一剂猛药,狠狠刺激爱人。
“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用平静的语气,在艾格隆的耳边轻声说,“现在弗朗茨年纪大了,我打算让弗朗茨迎娶一位普鲁士公主,并且借机让我们两国消除前嫌,结成德意志的盟邦。
以后一有机会我们就对法国开战,我要血洗巴黎给你复仇,至少杀个十万人我才考虑停手!到时候所有背叛过你的叛徒,我一个个都绞死他们!”
苏菲的语气越来越冷冽,丝毫不让人怀疑她话的真实性。
虽然这是在诈艾格隆,但是她现在对这些法国人的憎恨是真实的,真要有机会的话,她还真不介意实践自己的诺言。
【在原本历史上,苏菲确实考虑过让弗朗茨皇帝迎娶普鲁士的安娜·弗里德里克公主,但是因为普鲁士方面态度暧昧,再加上两国关系当时趋于冷淡,所以并没有成真,弗朗茨转而迎娶了表妹巴伐利亚的茜茜公主。】
一听到自己儿子居然要迎娶普鲁士公主,而且苏菲居然打算联合普鲁士一起绞杀法国,原本艾格隆脸上迷茫的神色,在瞬间消失了。
“别闹了,我们的儿子怎么能娶一个普鲁士人?我不同意!”他下意识地对苏菲呵斥了一声,“还有,什么策划勾结进攻法国,你是打算让我和我的子孙们一辈子都无颜面对父皇的陵寝吗?还是准备看着法国人真的把他的灵柩炸掉,让我承受万世骂名?!”
他刚刚说话,就对上了苏菲似笑非笑的眼神。
而后,他就立刻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接着,整个人都呆住了。
接着,他试图露出傻笑,来弥补自己一时的失误。
“别装了!”苏菲气得不打一处来,扬起手就想打他耳光,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打到脸上,只是捏起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你这个毫无心肝的畜生,骗得我们好苦啊……”
一想到她这段时间来的担心、无奈和痛苦,她差点真的哭了出来,而后又愤怒地瞪着艾格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被挨了一拳,艾格隆有些吃痛,但是他只能无奈而且心虚地笑着,然后对苏菲做出解释。
“最初……我只是想要迷惑一下我的敌人们,让他们降低警惕。但是很快,我发现这样好像也挺不错,所以就更加投入了。”
“装疯卖傻还装出快乐了?你不知道别人怎么笑话你吗?你不知道我们担心成什么样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我错了……”艾格隆讪笑着,一边将苏菲搂在怀中,一边回答。“我倒不是觉得这样很快乐,而是我这么做了以后,很多事情就不用我烦心了,你们也不再整天吵架了,我有了很多时间来静静地反思自己,总结过去二十年的经验教训,为以后做准备。”
苏菲心想,这倒是是事实,自从艾格隆“疯掉”之后,周围的人全都把精力用在了照顾他、或者处理他留下的烂摊子上面,相互之间的矛盾和积怨悄然之间也淡化了,就连原本是死对头的玛丽亚和特蕾莎,好像也没什么心情互相掐架,要说的话,确实“清静”了不少。
“就为了让我们少吵架,你就装疯卖傻?”苏菲气得笑了,“你不知道,多少人因为对你失望,就不再支持波拿巴家族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逆风之下,我们本来就撑不起那么大的摊子,先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反正人民是健忘的,过几年他们就会记起我的好了。”艾格隆不以为然地回答。
接着,他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且,我撒手不管之后,正好可以锻炼一下年轻人们,让他们和当年的我一样成长,尤其是夏露,我看她就做得很好,果然我一点也没有看错她……唉,要是我自己的子女们都能和她一样,我也就不用发愁了!”
“哼,我看你就是以貌取人。”一看到连自己的儿子都被躺枪,苏菲冷哼了一声,“现在这个情况,她再怎么有能耐,又能翻天不成?”
“现在也许不能,但只要再等个十年十几年,等到法国的政治风向再度翻转——我丝毫不怀疑这种事是否发生——那时候她的努力就可以开花结果了。”艾格隆严肃地回答。
事实上,他正是因为判断短期内无法复辟,所以才索性装傻,一方面降低外界对他的戒备和关注度,一方面锻炼一下小辈们,甚至还可以抽空给自己写写回忆录。
在特蕾莎她们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他甚至有点享受这种这种日子了,老实说也没比当皇帝时差。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蛰伏而已,对艾格隆来说,“大权在握”的感觉是一种生存必需品,他无法接受权柄从手中落下、自己被历史遗忘,所以他在舔舐好伤口之后,一定会重新站起来,去夺回自己失去的皇位——
过一阵子,等风向开始发生转变,他就会花一段时间,表演出逐步“痊愈”的过程,然后在合适的时候恢复理智,然后再重新领导起自己的支持者们,再次为失去的皇位而战。
这一切他都早已经有了成型的计划,所以态度非常从容,原原本本地讲给了苏菲听。
苏菲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不过比起艾格隆所说的话来,她更在乎的是艾格隆此刻那种认真和自信的表情。
这是她最想在他身上看到的样子。
虽然苏菲现在还对艾格隆装疯卖傻这么久恨得牙痒痒,但是看到自己的爱人还是如同从前一样理智,她又感到百般的庆幸和欣慰。
唉,不管怎么样,只要人没事就好……她心想。
而且,艾格隆看上去一点也没有把之前的失败放在心上,反倒好像还有心情开玩笑,尽显从容,这倒是让她放下了心。
而在“如释重负”之后,她原本干枯的心灵,突然涌起了一股久违的激情冲动。
这股冲动,最近因为悲伤已经被压抑了太久,此刻喷薄而出的时候,自然也比平常更剧烈。
她一把抱紧了艾格隆,然后贪婪地亲吻着。“想好怎么赔偿我了吗?小杂种……”
人到中年,还要玩这种play,老实说艾格隆心里也有点尴尬。
于是,他不禁讪笑了一下,试图阻止苏菲。“现在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大家还在等你去吃晚饭呢……要是我现在出去给她们报喜,告诉她们其实你根本没傻,只是在开个玩笑,你觉得她们会有多开心呢?”苏菲故意拿腔拿调地问。
……苏菲的话,让艾格隆噎住了。
于是,在顷刻之间,他就立刻变了脸,柔声向苏菲服软。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苏菲恍惚间又回到了从前。
这种感觉,太熟悉又太让人怀恋了。
只要你没事那就好……她几乎差点又哭了出来。
不过这一次她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那你还等什么呢?”她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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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90)天伦之乐
“那你还等什么呢?”
苏菲似笑非笑的表情当中,透着一股“久旷之躯”的热情似火,又有着不言而喻的威胁。
看来真的是被憋坏了……
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那艾格隆也只能从善如流了,毕竟,他现在可不能在妻儿们面前穿帮——不然的话,那可就更加头大了。
不过,艾格隆自己也已经憋了很久了,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这时候被苏菲有意勾引,自然也很轻易地就产生了本能的冲动。
于是,艾格隆也不再犹豫,伸手就向苏菲摸了过去。
类似的事情,两个人已经无数次,早已经“轻车熟路”,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然而,再怎么漂亮的美人,到了46岁这个年纪,自然也早已经走上了下坡路,无论怎样用心保养,都不可能击败时间的锋刃,苏菲自然也不可能例外。
现在的她,无论是皮肤还是身材都已经不复当年。
过了许久之后,两个人终于云散雾收。
苏菲慵懒地躺在床上,脸上通红,满是恍惚后的迷茫和惬意,显然留在了事后的余韵当中。
现在这个样子,显然是绝对不能出现在楼下的众人之前的,所以还是得在这儿继续留一会儿。
“唉,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对法国人那么留情。”,苏菲轻轻叹了口气,“他们都这样对你,你还不想去报复?”
“我有什么好报复的?这几十年来,他们背叛过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我要想喊冤还得去排队呢……”艾格隆无所谓地笑了笑,“当然,我也没有那么爱他们,只不过我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享受了那么久的权柄,我已经得到足够多的补偿了,我们两不相欠。”
“那为什么刚才那么着急?”苏菲追问。
“这么多年了,很多人都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密切,而且现在我更是在你的庇护之下。所以,如果你组织反法同盟,那所有法国人都会认为是我或者我的支持者们撺掇的,那会毁灭我们现在还残留的威望……就算我能够承受这个代价,我的孩子们也不能,他们终究还是要回去的。”艾格隆耐心回答。
苏菲这才恍然大悟。
然而,她突然又想到,也许爱人突然装疯卖傻,也是因为奥地利现在和法兰西共和国处于相当“敌视”的状态,彼此之间的关系迟早会破裂,之前两国勾结起来分赃的利益也不得不重新面对“清算”。
接下来,哪怕为了自保,奥地利也必须要拉拢其他敌视法国的国家。
这不仅仅是为了“出气”,也是为了国家利益而不得不做的事情。
所以,他的装疯卖傻,也有在这个必然趋势之下“撇清关系”的考虑。奥地利既然注定要暂时和法国走向敌对,那波拿巴家族最好装作置身事外,不能成为又一个“借师助剿”的波旁家族。
不然的话,恐怕正如艾格隆刚才所说,连父皇的陵寝恐怕都保不住——毕竟,波旁王室先祖们的灵柩,可都是被扒坟示众了。
想到这里,苏菲也选择了看破不说破,只是微微一笑。
“唉,你嘴上说是两不相欠,但说到底还是有感情的嘛……”
说完之后,她又轻轻地在爱人脸上一吻,算是无声地表达了理解。
接着,她舒畅地伸了一个懒腰,“哎呀,这么一弄,舒服多啦!之前还真是让我憋坏了……”
面对如此虎狼之词,艾格隆又是一阵尴尬。
“我们都这个年纪了,也该收敛一下了吧,尤其是现在这里空间狭小,难免隔墙有耳。”
“怎么?你嫌弃我老了吗?”苏菲狠狠地瞪了一眼,“我可是听说过,在古老的东方,曾经有一位女皇,在70多岁的年纪还养了男宠,而且还不止一个……比起她,我现在还年轻的很!”
“您了解这种事做什么?!”艾格隆心中警铃大作,立马质问苏菲。
看到他一瞬间紧张起来的样子,苏菲被逗乐了,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接着,她轻轻地捏了一下艾格隆的脸。
“瞧你这德性!我也就是开开玩笑罢了,现在咱们儿子都大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我可不想跟他添麻烦。”
说到这里,苏菲又黯然叹了口气。“说起这个,弗朗茨年纪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有性格,现在几次三番违背我意见了。”
“这不是好事吗?他都快20岁了,有意见不是应该的,要是一点没主见那才可悲呢。”艾格隆一脸的不以为然。
“那也意味着,我的摄政皇太后恐怕快要做到头了。”苏菲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许顶多还能再撑个三五年吧,到了那个时候,他会笑眯眯地告诉我,他会永远把我当成最敬爱的母后,最无私的顾问,然后我就得灰溜溜地滚开了……”
虽然苏菲的一起平淡,但是艾格隆完全可以听出来,这其中蕴藏的不甘和郁闷。
他完全理解,任何一个品尝过权力滋味的人,都会恐惧失去权柄的那一天,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孩子们总会长大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也是值得庆幸的。而且,他也一定会真心实意地感谢您,为他在幼年时保下的皇位,并且交给他一个完整而且日渐富裕的帝国,这是他几代先祖都没有做到的功绩——”最后,他轻轻地摸到了苏菲的手,然后温柔地安慰了她。“另外,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永远都会陪伴着您。”
“那我们可就说好了啊!”苏菲对艾格隆的安慰非常受用,她眯起了眼睛,享受着此刻的温馨。
虽然对失去权力极其恐惧,但是,预备接过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且是和最爱的人一起得到的结晶,说她不宠溺那是不可能的。
她一点一滴地见证着儿子的成长,又费尽心血地教育他,在他终于成长起来接过权力时,她就算有不甘和眷恋,但也会乖乖地走下皇座,她已经有了这个心理准备。
而且,规划中的“退休”生活,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等我离开宫廷,为了避嫌,我得住得偏一点,到时候怕不是只能陪你一起当农妇了。”接着,她不紧不慢地说,“到时候你赶紧给我回复正常,可别整天在我面前摆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不然我撕烂你的脸!还有,管好你老婆,别整天给我吃闭门羹……”
苏菲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对退休之后归隐田园、打理庄园的种种计划,而艾格隆只是默默地听着,注视着她此刻已经有不少皱纹的脸庞,目光当中也充满了温柔和宠溺。
在褪去头衔和权力所带来的光环之后,他们终究还是人,而且是感情极为丰沛的人。
而这种家常话,此刻比任何颂词或者诗篇,都更加能够打动他已经步入中年的心。
虽然他的家庭关系现在着实有点过于“丰富”,但是归根结底,他热爱他的家庭,并且享受着这个家庭。
没错,他承受了巨大的灾难,但是家人们一个个都还安好,而且都留在他的身边,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没有任何理由再抱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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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了许久的温馨之后,终于心满意足的苏菲,重新整理了衣裙,然后让自己恢复了往常的冷傲,接着带着同样“恢复”过来的艾格隆,一起走下了楼,来到了餐厅当中。
此时,围绕在艾格隆身边的家人们都已经齐聚到餐桌边了。
当然,人数并不齐全,艾格隆的孩子们,皇太子和他的成年兄弟(包括私生子),已经离开了这里,在为波拿巴党人重整旗鼓而奋斗,因此这里聚集的反倒是以中年人居多。
而今天,在餐桌边,多了一个往日不见的访客。
金发的女子笔挺地坐在座位上,披散的金发在灯光下闪亮耀眼,整个人都好像在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之后,她非但没有颓丧下来,反倒是比之前更加自信昂扬了。
艾格隆一走下楼,夏露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向艾格隆行礼致敬。
“夏露!你回来了啊……”
看到夏露,艾格隆也是精神一振,他原本浑浊的视线,似乎也多了几分清明。
他一边挥手让夏露坐下,一边走到了自己的主位上坐了下来。
接着,他又亲切地看着夏露,“巴黎现在还是不太平,你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啊。”
夏露当然知道,在陛下心里的“设定”当中,自己一直在巴黎执行任务。
面对陛下关切的视线,她的心里不禁一酸。
接着,她强颜欢笑了起来,“嗯,谢谢您的关系,我一定会注意的!请放心吧,陛下,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一定会为您效劳到底。”
“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什么一息尚存,我要的是你全须全尾地活着,一直在我们身边。”艾格隆笑了笑,否定了夏露的话。
接着,他又率先拿起了餐具,示意大家一起用餐。
虽然他实际上已经是落架的凤凰,但是在这个小小的家中,所有人却还是对他皇帝的权威深信不疑,也只有等他示意之后,大家才开始用餐。
如同往常那样,夏奈尔还在不断地往餐桌边添加菜肴和酒水,除了环境已经完全不同之外,一切都仿佛如同往常。
恍惚间,夏露甚至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枫丹白露,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家。
不,与其说她的家在枫丹白露,倒不如说,她的家在妈妈,在陛下,在自己熟悉的每一个人身边,只有他们合在一起,才是她眷恋的家,才是她想要付出一切来保卫的“家”。
虽然现在形势非常糟糕,但是夏露却还是非常乐观。
就她所见来看,陛下的一切其实都很正常,无论是仪态还是谈吐,都和当初那样皇帝毫无区别,他只是理智出现了一些错乱而已。
只要陛下能够从这种“错乱”状态当中恢复过来,那他就可以领导着大家重整旗鼓,然后像1830年那样,再度让波拿巴家族东山再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是她坚信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而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她要尽自己所能,为波拿巴家族的复辟做好相应的准备——哪怕付出再大代价也在所不惜。
这不仅仅是在报恩,这更是在保卫她自己的家。
“等巴黎的动乱平定了,我一定要给你一份重赏,还要给你一个长长的假期,你想去干嘛都行。”陛下一边用餐,一边笑着向夏露许诺,“你可以提出任何心愿,我一定会帮你实现的,这是你应得的。”
“那我能够事前跟您说吗?”夏露大着胆子回答。
“什么?”陛下对夏露的反应有点奇怪,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那你说吧。”
“我希望陛下能够亲临到巴黎,在凯旋门之下向我授勋,如果能够再为我亲自写一篇赞美的颂词,那就更好了。”夏露带着些许的憧憬,向着艾格隆回答。
这既是在配合陛下“演戏”,但也是夏露心中真实的希望。
“凯旋门……颂词。”面对夏露突如其来的话,陛下皱了皱眉,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到。
接着,他轻轻地扶额。
“哎呀,陛下,小孩子做点梦,您想那么多做什么。”
坐在旁边的爱丽丝,笑着对艾格隆说,然后耐心地为他擦拭额头和嘴角,安抚他的心情。
接着,爱丽丝又微微皱眉,对女儿使了一个眼色,仿佛是在责备女儿,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了还要用这种事来给陛下烦心。
然而,夏露却没有任何愧色。
也许这会刺激到陛下的大脑,给他带来额外的痛苦,但如果一直不刺激他,任由他躺在浑浑噩噩的梦乡当中,这样就真的好吗?
她不认同特蕾莎皇后和母亲的看法。
所以,为了挽回自己心中曾经的“父亲”,她希望一次次地用这种呼唤,来早日拉回他曾经的理智,哪怕惹怒母亲也罢。
“没事……夏露。”在所有人关切的目光注视下,陛下似乎终于恢复了些许镇定,接着,他用亲切的笑容看向夏露,“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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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陈情
和艾格隆携手到猎场出游,让特蕾莎心情变得极好,不光白天他们两个腻在一起,就连晚上他们也亲热了大半夜,也让夫妻两个重新体验到了当年“耳畔厮磨”的感觉。
考虑到特蕾莎已经怀孕,所以艾格隆也没有真的提枪上马,只是和她亲密地拥抱在一起,温柔安慰着她,抚平她的精神创伤。
到了第二天,艾格隆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而特蕾莎也随之一起起了床,她的眼睛一直都放在丈夫身上,脸上也找到了久违的安心和舒适的笑容。
今天堪称天公作美,是一个大晴天,而这也意味着,皇帝陛下的游猎计划也顺利展开了。
一大早,猎场内的守林人们,就放出了他们平常豢养的猎犬,这些猎犬平日里都被养得皮毛油光水滑,在得到了命令之后,嗷嗷叫地就蹿到了前面带路。
而与此同时,艾格隆手上拿着猎枪,优哉游哉地骑着马,穿行于一望无际的田野之间。
此时正是春日烂漫的时节,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落到艾格隆的身上,再加上迎面而来的暖风,让他感觉整个人都好像浸泡在温泉当中一样。
在这样的天气出门打猎,实在太舒服了。
正因为气氛如此舒适,所以艾格隆兴致大发,骑在马上左顾右盼,寻找各种猎物的踪影。
当然,他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在他身后,亲卫队长安德烈·达武还有一群卫兵小心翼翼地跟在陛下身边,他们都穿着簇新的制服,甚至还有人打着波拿巴皇室的旗帜,真可以称得上“鲜衣怒马”,气魄不凡。
当年国王们出去巡猎,似乎也是这样的盛大场面,如果有一个当地的老人能够看到的话,那他肯定会回忆起当年的那些“盛景”。
虽然时代已经不同了,但一切又都好像没有变。
在阳光的照耀下,这一支巡猎队伍,可谓是前呼后拥,耀武扬威,而在猎犬的助威之下,草丛和树林中的野兽四散奔逃。
经过了几十年的“养育”,猎场当中的水草已经养得非常丰美,相应来说,它里面的猎物自然也非常丰富,艾格隆本来是一个狩猎老手,此刻自然兴致大发,拿起猎枪,到处开火击杀猎物,在一整片属于他的皇家猎场当中,享受不受限制杀戮的快乐。
“要是巴黎也这么好收拾就好了!”
在又一声枪响之后,看着远处应声倒地的一只野兔,艾格隆收起枪来,然后意犹未尽地说。
他略带恶意的幽默玩笑,惹起了身边亲随们的一阵哄笑。
而就在这支队伍后方,也有另外一支小小的队伍不近不远地跟着。
这支队伍全是女性,为首的自然是特蕾莎皇后,身边则是跟随着她的侍女们,特蕾莎此时也骑着马,慢慢地跟在丈夫身后。
正如这个时代的贵妇人一样,哪怕骑在马上,她也穿着裙子,因此只能把双足放在同一边,侧身骑着马,速度自然也快不起来,不过,她本就是怀着身孕,自然也不会策马奔驰,做过于激烈的运动。
而且,她也无心打猎,她只是享受着此刻阳光下清新的大自然美景,以及享受和丈夫共处、且无人打搅的美好时光。
她就这样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时不时地看着前方鲜衣怒马、畅快淋漓开枪的青年皇帝,眼神当中满是窃喜,又带着些许的满足。
不过,在满足之余,她内心当中也有一点隐隐的担忧。
她清楚的记得,过去在奥地利的时候,殿下曾经因为打猎时坠马而意外受伤,甚至一度昏迷不醒(当时他们两个还没有互相认识,但是她听说过这件事),所以此刻的她自然也非常担忧往事又重演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的目光时不时地就放在丈夫身上,心中则不断在默默地祈祷着。
她的担忧好像是多余的,在整个上午,一切都风平浪静,艾格隆从草地一路进入树林,到处开枪,击中的猎物不知凡几,而这些猎物都会由后面专门的人收集起来清点,其中一些上好的野味,则会被送到餐桌上,成为两位陛下和随从们在中午和晚餐的食物。
一切都这样舒适惬意而又波澜不惊,艾格隆就沉浸心无旁骛的氛围当中,直到他再一次端起枪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在优美如画的景色当中,好像有一些不和谐的黑影在窜动。
而且,这些黑点好像正是在向自己移动过来的。
在他愣神之间,这些黑点距离越来越近,虽然因为草丛的隔离而显得有些模糊,但是很明显都是人影。
艾格隆心里陡然一惊。
一股危机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他也没有过于惊慌,他拿起猎枪,往天上放了一枪。
这不同寻常的举动,也顿时让他身后的那些随从们瞬间紧张了起来。
而这时候,他们也越过艾格隆,看到了远处那些越来越近的黑影。
“谁?!”身为亲卫队长的安德烈,在第一时间就做了个手势,接着他自己一马当先,带着其他卫兵们追上了艾格隆的马,然后把他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阵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他们都拿起了手中的猎枪或者卡宾枪,对准了来人的方向。
这些卫兵们,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把他们的皇帝陛下则非常镇定。
作为拿破仑的继承者,法兰西的皇帝,艾格隆自然是仇家满天下,他甚至遭遇过不止一次的刺杀,还被人扔过炸弹,所以哪怕今天再遇到一次,他的心态也会非常平稳,不至于生出多少波澜。
他唯一有点遗憾的是,今天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心情,却要被这种意外事件给破坏了。
当然,他不着急不代表别人不急。这时候跟在后面的特蕾莎也看到了前面的动静。
“殿下!”只听到她尖叫一声,接着立刻挥动马鞭,在一众侍女们的尖叫声当中策马冲到了艾格隆身边。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只知道,无论丈夫出了什么状况,她都必须陪在身边一起应对。
在这个意外状况之下,脑子最清醒的是安德烈,在和手下一起护住了皇帝陛下之后,他一边示意几个手下把陛下护住往后撤,一边自己又带着人骑马上前迎敌。
无论前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至少他可以为陛下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在以最快速度做好部署之后,为了避免滥杀无辜,他又朝半空开枪示警,“所有人都给我停下来!谁如果再往前我们就开枪了!”
“停下来!”老大发话之后,他身边的卫兵们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鼓噪着向前喊。
他们的呼喊还真的起了效果,那群人居然真的在枪声之后停下来了。
而这也让安德烈稍稍放下了心来——这么配合的人,应该不会是刺客。
不过即使到了这时候,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而是又策马往前一段距离。
而这时候他终于看清楚了这群凑过来的人——这赫然是一群衣着朴素的乡民,其中甚至还有老人和抱着婴儿的妇女。
这是附近的村子在举办什么活动,所以他们走错地方了吗?安德烈瞬间就猜想。
在这一路上,艾格隆和特蕾莎夫妇不断接见沿途的乡民们,所以安德烈对这种情况也并非没有应对经验。
所以,他立刻冲着这些人大喊。
“先生们,你们已经闯入了皇家猎场禁地,并且冲撞到了陛下的车驾,请你们尽快离开!”
一边说,他一边放下了手中的枪,以便消除对方的恐惧,但他的心中依旧保持着警惕,准备一旦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就立刻再开火。
要么是误入此间的乡民,那他们会听话离开,要么就是打着伪装的刺客,他们会想尽办法继续靠近陛下。
然而,他得到了一个自己根本没有预料到的答案。
“先生!我们绝对没有想要冲撞陛下,我们只是来递交陈情书的!”在乡民们当中,似乎有个领头的中年人大声喊了出来。
“陈情书?”安德烈和自己的手下们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在这一路上过来的时候,迎接艾格隆的人都是当地官员们安排好的,自然也是经过的精心的挑选,现在这可是他们第一次碰到类似的情况。
所以,哪怕是安德烈,一时间也陷入到了犹豫当中。
“你们要陈情什么?”他试探着问。
“我们要控告,有人在迫害我们,蹂躏我们的村庄,甚至试图反对陛下!”又是一声大声的回答,“我们听说了陛下来到我们这里,所以我们要跟陛下陈情,请陛下来为我们做主!”
这下安德烈是真的愣住了。
既然牵涉到了“谋逆”事件,那么他没有包庇或者忽视的理由,于是他立刻就对自己身边一位副官使了个眼色。
而这位副官也心领神会,他立刻独自策马上前,接着在离这群乡民们仅仅几步之遥的时候下了马。
而安德烈以及其他卫兵们则都手拿武器,注视着那位勇敢的副官的一举一动,准备在发生任何异常举动时立刻予以反制。
好在,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情况,那位副官在和这群乡民们交谈了一阵之后,又翻身上马,返回到了安德烈这一群人当中,不过当他回来之后,他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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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初的意外和慌乱之后,艾格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在卫兵们的护送之下,他调转马头缓缓后退,而这时候他的妻子也从后面追了上来,和他会和了。
“特蕾莎,你慢点!”艾格隆当然还记得妻子现在的情况,慌忙叫住了她,接着他翻身下马,然后把特蕾莎也从马上扶了下来,接着再挽住了妻子的手。
特蕾莎此刻脉搏跳动很快,手心也还冒着汗,可见她此刻的紧张。
“殿下,发生了什么?”她急切地问。
看着妻子紧张兮兮的眼神,艾格隆心里一软,霎时间内心满是感动。
“没什么,只是有一群人向我这里凑了过来。”
说完之后,他转头看向了那群人靠过来的方向,然后就远远地注视着,“他们的目的未知,不过看上去并没有太大敌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了艾格隆的回答之后,特蕾莎总算是惊魂初定,不过她的眼睛里还是有着挥之不去地担忧。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们回去吧。”艾格隆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特蕾莎,然后准备再把她抱到马上一起回到宅邸当中。
而就在这时候,安德烈派来的副官已经策马来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一五一十地将他们刚刚探听的情况,转告给了两位陛下。
艾格隆和特蕾莎听了之后,简直面面相觑,毕竟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类似的事。
不过,此刻的他已经彻底卸下了紧张感,反而不急着跑路了,他接过了副官递过来的陈情书,然后粗略地浏览了一下。
“殿下,什么情况呀?”特蕾莎看着丈夫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
“这些人是特意准备好来拦我的驾的,他们是要跟我告状,说附近的庄园主蒙柯奈伯爵欺压他们,并且图谋反对我……”艾格隆一边回答,一边将陈情书递给了特蕾莎。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刚来这里,只想好好放松,却遇到了这样的事。
本以为是刺客,结果是来“告御状”的?
艾格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在法兰西的历史上,这种事倒也是并不罕见,在古代,国王们经常要巡游全国,扮演“为民伸冤”的角色,甚至还要去触碰麻风病人(传闻国王的手有神力,可以治愈麻风病)。
只是没想到,这种事现在却落到了他的头上。
“我们要变成传说中主持正义的贤王夫妇了吗?”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燃起了特蕾莎的兴致,她甚至笑着开起了玩笑,“皇帝打倒恶贵族,皆大欢喜。”
“现在情况并不明朗,我们也不能如此定论。”艾格隆也笑着回答,“不过我想,欺压也许有,但谋逆应该只是虚言吧,在我上台之后,塔列朗亲王已经主持了多次针对逆党的清洗,没道理还留着这么明显的漏网之鱼。另外,我们的老百姓也并非无知之徒,恰恰相反,他们往往很精明,他们当然懂得如何让我最重视他们的诉求。他们控告别人欺压他们,未必有人理会,但如果控告有人谋逆,那就有人管了……”
说到这里,艾格隆摊了摊手,“好了,既然人家已经把案子递到了我们的手上,那我们就客串一下法官吧……我相信,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也许这也会是个难得的消遣。”
“我也这么觉得。”特蕾莎揽着艾格隆的手,然后满怀温情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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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威权
在打猎的时候,撞上了来呈递陈情书的乡民,这对艾格隆来说,当然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但正因为从未有过,所以对他来说,这反而颇为新奇有趣。
既然人们都已经把诉状递交到了他的手中,那他也不能坐视不理——毕竟,在这个“传统”还没有完全褪去的年代里,作为一国之君,他既享有着干涉司法的特权,同时又有着必须“维护正义”的义务。
不过,虽然收了诉状,但是艾格隆并没有打算完全听信一面之词。
正如他所说,法兰西的乡民们虽然可能贫穷,但却绝不愚蠢,他们在恶劣的生活环境当中,不断和贫困作斗争,必然会有他们独有的生存智慧,这些智慧也许狡诈,却也是他们生存之所必须,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他们憎恨一位大老爷,也许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他们状告一位大老爷谋反,这就未必属实了,反而可能是夸大其词——当然,就算是夸大其词,艾格隆也不觉得奇怪。
在收下了陈情书之后,他迅速地就进入了状态,让自己的卫队长,把乡民们都给带到自己的面前。
这群衣着简朴的乡民,骤然被带到帝后两个人的面前,无论老幼都浮现出了惊恐不安的神色,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只顾着低头行礼,甚至还有人在微微发抖。
对于类似的场面,艾格隆和特蕾莎在这一路上也早已经习惯了。
在巴黎,虽然在夫妇两人出现在公众场合时,市民们也会对夫妇两人欢呼,脱帽致敬,但那不过是出于他们对两位讨人喜欢的年轻统治者夫妇的尊重而已,他们并不觉得这对夫妇是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高等人种”——毕竟,砍掉路易十六夫妇头颅的协和广场还就在巴黎城内,谁也不会认为统治者会流着不一样的血。
而在乡村,夫妇两人所得到的欢呼,却截然不同,许多人是带着发自内心的恐惧来面对他们的。因为,以他们所处的地位,对各级官吏和税吏的盘剥几乎没有什么抵抗之力,他们面对着一个可以毫不留情压榨他们的国家机器,他们必须为这个国家机器缴税,为它去当兵服役,尽管没有任何人说得清为什么。
——而皇帝夫妇,就是整个国家机器的“具现化”,是他们一切恐惧的根源最后所汇集的地方。
正因为是他们无法撼动的恐惧(或者自以为无法撼动),所以就如同古人崇拜雷电、崇拜洪水一样,他们就会把这种恐惧,转而变成对君主的崇拜。
而且,由于他们往往没有经受过什么教育,所以宗教也趁虚而入,进一步地强化了这种崇拜。
乡村教堂的神父们,孜孜不倦地教导着他们,一定要虔诚于上帝,并且无条件地服从上帝在地上的代行人,他们的君王。
在艾格隆刚刚上台之时,教会内部对艾格隆颇有些敌意,不少人认为他推翻了“合法的”的法兰西君主,是篡位者;而且,不少人还记得当初拿破仑皇帝是怎样折辱教皇的,他们认为这位年轻的新皇帝,到底有多“虔诚”,还要打一个问号。
但是,短短两年之后,一切都已经不再是问题,教会默认了波拿巴家族君临法国的现实。
一方面,艾格隆本来就和罗马教廷关系不过,他甚至通过贿赂的方式,买到了教皇几次公开布道夸奖自己;而且,在上台之后,他对教会也颇为尊重,虽然不断清洗不合作的旧贵族,但对教会往往网开一面,所以这赢得了教会的好感。
另一方面,随着艾格隆的权力日渐稳固,教会发现自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摆脱这位年轻的君主了,恰恰相反,教会内部高级职位的升迁,都需要皇帝陛下的点头,因此但凡是有点“上进心”的高级教士,就越会对皇帝表示恭顺,甚至于拍马逢迎。
这并不奇怪,无论在任何时代,教会都需要最高统治者的庇护,他们也乐意向统治者献殷勤,帮助他以精神上的马鞭狠狠地规训他迷途的羔羊们。
于是,在艾格隆上台不到一年之后,原本态度冷淡的教会就悄悄地改变了态度,无论是在城市还是在乡间,教会成员们都会声嘶力竭地向证明,罗马王登上皇位是上帝的旨意,也是得到了上帝祝福的,因此所有国民应该履行上帝规定的义务,对皇帝陛下竭诚效忠。
为了弥合历史剧变有可能在人们心中产生的裂痕,这些神学家也煞费苦心,编出了一套说辞——
在这套“缝合”学说当中,一直庇护教会的波旁王室是好的,查理十世国王的倒行逆施,本意也是好的,只是因为一些奸臣蒙蔽王上,胡乱执行,所以引发了国内巨大动乱;而皇帝陛下眼见国内动乱不堪,人民即将蒙难,所以在上帝的指引下,一步步地从远在天边的希腊回到了法国,并且最终奇迹般地在万民拥戴下成为了皇帝。
从来都不存在篡位,只有上帝(天命)的转移。
如果还有人胆敢心怀疑惑的话,那就要解释解释自己为什么不相信上帝赋予罗马王的奇迹了(想来也没有人敢当着神父面说出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套学说让艾格隆听了简直哭笑不得,心想果然是只要能登上皇位,就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不过,既然有人上赶着要帮助他安抚国民,他当然也就笑纳了,于是,在两方心照不宣的默契之下,艾格隆得到了他需要的“牧羊人”,而高卢教会也得到了他们需要的庇护者,两者各取所需,就像是两千年来一直发生的那样。
原本这一切非常“美好”,然而艾格隆却还是另有想法。
首先,时代已经和中世纪完全不同了,随着文明和科学的进步,为了让国家在激烈的竞争当中保持强大,那么就必须坚持发展理性的实用主义,全民义务教育也迟早会普及下来,而在这种情况下,教会编织的那些哄骗平民的说辞,势必就会越来越沦为笑话——更何况,在爆发过一次大革命的法兰西,教会也只有在广袤的乡村当中还拥有一定的影响力,越来越难以煽动人心了。
而且,就个人性格而言,他讨厌这种靠自我神化的谎言来维持的统治。
如果对我的支持和崇拜,是建立在愚昧和贫穷之上,那么这种崇拜非但黯淡无光,反倒显得可耻——作为一个理性主义和启蒙主义熏陶下长大的君王,他虽然唯我独尊,但却又有这种觉悟。
所以,艾格隆利用教会来巩固统治也只是权宜之计而已,他会在自己接下来漫长的统治生涯当中,逐渐驱散教会对政治最后的影响力,把政教分离的原则彻底贯彻下来。
他可以使用另外更加现代的群体,作为国家的支柱。
不管怎么样,在见到这些对自己诚惶诚恐的乡民们时,艾格隆既感受到了权力为自己带来的快乐,却又感到了自己“教化”民众的重任在肩。
正当他还保持沉默的时候,反倒是特蕾莎先开口了。
这位风华正茂的年轻皇后,用和煦的笑容和温柔的声音,耐心地安抚着面前的乡民们。
“我亲爱的子民们,虽然大家是意外见面,但我很高兴能够在这儿看到你们。请你们不必害怕和拘谨,我和我的丈夫不仅仅是你们的保护人,也乐意成为你们的朋友,你们既然已经向我们申诉了冤屈,我们一定会为你们解决的,现在我们只是需要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特蕾莎先说话,用自己女性身份,和出众的外貌,来缓解皇室和乡民们之间的隔阂,也缓解紧张和恐惧的气氛。
她的努力很快就收到了效果,看到了年轻漂亮的皇后说话如此和气,没端一点架子,而且他们今天是出来打猎的,特蕾莎衣着颇为朴素,完全没有在宫中的珠光璀璨,所以她很轻易地就拉近了和乡民们的距离。
于是,松了一口气的乡民们,纷纷簇拥到了帝后的身边,七嘴八舌地向他们两个问好。
在旁边冷眼旁观的艾格隆,这时候终于开口了。
“请问,谁是你们当中领头的,谁又是陈情书的创作者?我有话需要问问。”
他的问题,犹如是石子投入到了池塘当中,顷刻间就引发了激烈的震荡。
原本心情已经放松了下来的乡民们,顷刻间就又紧张了起来,然后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一位中年人身上集中起来。
而他们的反应,也没有出乎艾格隆的意料,在刚才旁观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中年人在这群人里面颇有威信,应该就是领头人。
这个中年人,看上去颇为高壮,不过通红的酒槽鼻子,让他的脸显得有些粗俗,另外,艾格隆还注意到,他的手上并没有太多劳作的痕迹。
“是我……陛下。”在他的目光所聚焦之处,这个中年人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又向艾格隆脱帽行礼,“我叫通萨尔,是附近几个村庄推举的带头人之一,今天也是我……我带着人来向您致敬的。不过……不过陈情书并不是我写的,我不太识字,是我雇人写的。”
接着,他又向艾格隆补充,“我是附近一座酒馆的老板,所以周围村子里经常有人上我这儿喝酒,大家也一起在这儿倾诉我们的冤屈,最近听说您来了,我们商量了一下就过来了……还请您原谅我们的冒犯,陛下!”
说完之后,他低着腰,再也不敢说话,只是等候着艾格隆的回应。
在他陈述的时候,艾格隆也一直注视着他。
很明显,当面对君王的时候,他非常恐惧,但恐惧当中又有着很明显的激动,眼睛里几乎闪烁着不加掩饰的兴奋——显然,他很高兴自己有这样一个机会。
这个人比看上去更有胆量,再加上他酒馆老板的身份,没准他不仅仅是参与者,应该是煽动者,甚至可能是整个事件的主导者,艾格隆心想。
不过他并没有把自己心中的判断说出来,他只是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状告蒙柯奈伯爵欺压你们,同时状告他图谋造反,有什么根据?”
“蒙柯奈伯爵欺压我们,这里每个人都是证人,作为一个流亡贵族的后代,他自从回来之后,想尽办法地报复我们,让他的仆人欺负我们,甚至还找警察还殴打我们,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找到许多证人!”通萨尔激动地回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酒馆老板的话,惹来了乡民们义愤填膺的附和,人们纷纷陈述,自己是怎样被蒙柯奈伯爵欺压。
“好,我知道了,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没有任何贵族可以凭借自己的头衔去动用私刑,这是我三令五申的法令,谁违背了我的命令谁就要受罚。”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再追问了一次,“那谋反呢?”
他还是注视着通萨尔,这种目光,让通萨尔看得心里微微有些发毛。
他知道这位年轻陛下的生平,毕竟他的传奇故事早已经不是新闻了。
皇帝陛下杀过人,杀过很多人——在这个前提下,他到底是慈悲为怀还是残暴嗜杀已经完全不重要了,重点是,他真的可以毫不介意地碾死挡在他面前的人。
尽管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真正面对陛下的时候,通萨尔的心中还是本能地产生出了恐惧——毕竟,他这一辈子连稍微大的官吏都没见过几个。
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关键时刻,他当然也有足够的勇气,没有掉链子,“陛下,自从您回国之后,这位伯爵屡次私下里对您口出怨言,发表了许多同情王家遭遇的言论,而且他在拥戴您称帝的全民公决上,投了反对票,他甚至说过,只要他活着一天就绝不会为您效劳……”
“如果是他私下里说的,那您是怎么知道的?”艾格隆又问。
他的问题,让通萨尔愣住了。
倒不是问题本身,而是艾格隆此刻的态度。
在他的想法里,陛下自从上台以来,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对反对者的清洗,一旦听到这种“顽固不化”的态度,想必会怒不可遏,却没想到陛下居然这么冷静。
“有不少他庄园内的人检举他,陛下……”他定了定神,然后回答。
“也是在您的酒馆里说出来的吗?”艾格隆饶有兴致地问。
中年人的额头冒出了汗,但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这是无可否认的现实,“我们酒馆的酒不错,所以周围的人经常来我们这儿喝酒。”
这原本是他非常骄傲的事,现在却让他感到有些心虚。
“您倒是建了一个打倒恶贵族的指挥部啊,尊敬的革命家先生。”艾格隆似笑非笑地回答,点出了问题的本质。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吓唬已经如坐针毡的通萨尔,“好吧,先生,如果你们状告属实,那么蒙柯奈伯爵一定会承受他应有的代价,不过,作为皇帝,我不允许自己听信一面之词;所以,这位伯爵享有为自己辩护的机会,您也可能要和他对质,您不介意吧?”
“完全不介意,陛下。”带着万分的信心,酒馆老板通萨尔躬下了身来。
艾格隆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卫队长安德烈,“找个人做向导,把伯爵请过来,正好我们今晚有足够的猎物,好好招待所有客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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