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道德》
1. 第 1 章
贺泯见到张青雨,是在一场同学聚会上。
包厢里各自吹嘘,贺泯就坐在中间百无聊赖地听着,接过旁人递来的烟,随口笑谈几句,对别人的追捧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坐了半晌,实在是磨人耐性,面前再递来一支烟时,贺泯摆摆手,“不抽了,我出去透透气。”
他要出去没人能拦,长腿一迈,眨眼间就出了门。
同学聚会定在‘今朝’会所,这是一家近年来声名鹊起的私人会所,以其精致雕琢的菜品和低奢隐贵的建筑设计闻名,整个会所围绕湖光水院布局,至奢至美。
贺泯前几天刚回国时就来了这里一次,组局的邵轩言谈中对这家会所追捧至极,夸了半天,最后来了一句:“最绝的是,这里的老板娘……”
他拖着尾音,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
贺泯不吃这套,“怎么?”
邵轩点头,“绝美!真的哥们儿,没诓你,多少人倒在老板娘的石榴裙下你知道吗?简直如过江之鲫,滔滔不绝。”
“能有多美,长得不是人样了?”贺泯不屑,还骂他一句:“肤浅。”
“不是,你不能因为你长得帅就看不上长得好看的人吧?从前就这死德行,这么多年过去,公司都快要上市了还唯我独尊的样子,你这公司早晚给你干没了。”
“多谢关心,公司挺好的,应该能比你寿命长一些。”
邵轩白他一眼,“平时口渴的时候别舔嘴,小心把自己毒死。”
这种吐槽听多了,贺泯根本不在意,也没把他说的老板娘放在心上。
此时从聚会包厢里出来,寻了个安静的连廊转角,摸出口袋里的烟盒拿出一支正要点上......
连廊另一边,清脆的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响起,随后跟着一阵步伐急促的追赶声。
“青雨姐——”少年人清亮的声音,尾音落下带点委屈的感觉。
贺泯点烟的手一顿,偏头看过去,他站的位置巧妙,处于一个能看清全局但不会被发现的角落。
灯光半昧的长廊上,女人一身黑色掐腰吊带长裙,黑色长卷发披散在身后,散开的发尾几乎要将纤细腰肢全部遮挡住。
“什么事?”女声不疾不徐。
少年穿着会所的工作制服,些许凌乱的碎发盖在额前,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看向她。
“我想来谢谢青雨姐,多谢你给我在这里打工的机会,我才能凑齐下学期的学费......”
“不用,你自己赚的工资,不必谢我。”
“要谢的!我知道,当时经理看我太年轻不想收我做兼职,是青雨姐你为我说了话......”少年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这两个月以来,我每天都想来感谢你,上次没来得及说话,好在这次又碰上你了!”
张青雨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翻腾出一点印象来。
这男孩儿长得面嫩,看起来像未成年,当时会所经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不收。恰巧她路过,看到男孩背着泛白的帆布包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随口替他说了一句。
张青雨:“要谢的话,就好好工作吧。”
少年被她的话噎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会的青雨姐,今天难得见到你,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对你说......”
张青雨没应话,少年便自顾自说下去。
“这两个月来我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我很佩服你这么年轻就成为‘今朝’的老板,以后我也想成为青雨姐你这样的人。”少年快速瞟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语气吞吐起来:“希望青雨姐能教教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张青雨向后退了半步倚在墙上,终于将眼神落在眼前人的身上,少年青涩如雨露,让人打眼一瞧就能看出他内心在想什么,眼中隐隐含着的期待像一把钩子一般递过来。
“教教你......”她话中带笑,“你今年多大了?”
少年微微垂下眼眸,眼皮微颤,“刚过了19岁生日,在燕大读大二。”
“燕大啊,好学校。”
少年以为有希望,向前靠近了几步,停在张青雨前方半步远,稍微一低头便能看见那截纤细的腰肢。
他还没开口,就看见面前递来一张卡片,黑金色做底的卡面,上面写着:1121。
是‘今朝’的房卡。
看少年还在愣神,张青雨忍不住笑了一声,“怎么了?拿着呀。不是说做什么都行吗?1121房间,房卡拿着直接上11楼。”
少年涨红了脸,羞涩地接过房卡,转身离开前还大胆地用眼神勾了张青雨一下,缠绵的余光在她身上绕了一圈才离开。
长廊安静下来,张青雨还靠在墙上,长发披散在身前遮住了半边脸庞,她打开手中的包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张青雨:“放了个人去你房间,一会儿人到了好好教育一下。”
电话那头声音有些嘈杂,听起来应该是有很多人,其中一道清晰的女声疑惑道:“啊?什么人?要怎么教育?”
“唔......”张青雨沉吟一瞬,“一个误入歧途的少年,思想教育一下就差不多了。”
电话那边的人明白了,“又是一个想上你床的人?你说我都给你处理多少次这种事了,实在不行你要不收了呢,说不准留下一个以后就消停了。”
张青雨笑了一声,“那不行,我不喜欢男大学生。”
这不是第一个向她自荐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从小到大,张青雨经历了太多这样的场面,站在她面前的人或真诚或羞涩或恶意,从前她对于这种事态度比较随意,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接受一两段恋情,不过如今身份所限,还是要洁身自好一些。
“——啪嗒。”
身后响起打火机滚轮摩挲的声音。
张青雨挂了电话转身看去,一簇火苗映入眼中。
贺泯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打火机拨动着滚轮,偏偏就是不点火,就好像只是单纯的发出点声音听个响。
张青雨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微微挑眉,这人什么时候在这儿的?看热闹?
见她看过来,贺泯挑起眼尾似笑非笑,将手中烟朝她的方向递了一点过去,“你要?”
面前人没回答,只缓缓走了过来,高跟鞋敲在地面的声音,就像鼓声落在他心上,一声一声,缓慢却好似震耳欲聋。
“‘今朝’有三条连廊禁烟。”张青雨指了指他身后的禁烟标志,“很巧,你靠着的这地方就是其中之一。”
“......”贺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有一个禁烟标志,该说不说,刚刚他还真没看到。
他没什么烟瘾,能抽上两口但并不热衷,此刻便打算把烟放下,手臂刚有动作,面前女人就伸出手。
头顶的灯光明昧,那只纤细手掌轻巧的拿走他手上握着的打火机,直接朝一旁扔去。
“咚——”
打火机落进垃圾桶,沉闷的响声。
张青雨看着他的眼睛,轻盈地笑了一下,随后咬着字句缓声说道:“不适合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就扔了吧。”
黑色裙摆旋开一朵花,她扔的干脆利落,转身离开的背影也同样干脆,与方才拒绝少年时留有余地的样子截然不同。
身后贺泯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突兀地笑了一声,捏着手中的烟转了一圈,一瞬间,突然想起前几天邵轩说的话。
“啧。”
长廊里,落下一声男人带笑的感叹。
“是挺美的。”
贺泯慢悠悠地荡回包厢,一路边走边看四周的景色与设计,看见还不错的画像或者雕塑就停下来多看两眼。
‘今朝’的设计很有巧思,回包厢三分钟的路程,贺泯硬是耗了十几分钟。
回到包厢坐下时发现邵轩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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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轩刚喝完一杯敬过来的酒,“不是说早就到了吗,怎么从外面进来?”
“出去透透气。”
方才不觉得,此刻刚从外面回来,就显得包厢里有些闷。
贺泯扯了扯领带,端起面前的冰酒喝了一大口,一转眼看见包厢另一处格外热闹,十来个人围着当中的人言笑晏晏。
“那什么情况?中间那人谁,看着有点眼熟。”
不怪贺泯认不出来,大家都是大学同学,不过他大二时就被家里送去部队练了两年,随后便直接出国留学创业。几年过去许多面孔都记不太清了,何况包厢里灯光没那么明亮,那边簇拥在一起,他根本看不清中间那人的长相。
贺泯还没等来回答,那道人影已经走了过来。
“贺泯?”宋平渊从人群中脱身走过来,“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不见了。”贺泯站起身和他握手。
虽然贺泯在燕大只读了两年,但那两年里该参加的活动与竞赛都没落下,偏巧的是,几乎所有参加的活动与竞赛里都有宋平渊。
两人当过队友,也当过对手,探讨问题时惺惺相惜,针锋相对时势均力敌,有时候图书馆偶遇手里都拿着同一本书。
贺泯和宋平渊的交情虽然不至于情深似兄弟,但在大学同学里也算是独一份的熟络。
宋平渊笑着和他握手,“快有七年了吧,一直听说你在海外,这次回来是打算留在燕市了吗?”
贺泯点头,“差不多,公司业务基本已经转回来了。”
两人正聊着,一旁邵轩递来两支烟,贺泯伸手接过,就听宋平渊说道:“我就不抽了,家里人不太喜欢我抽烟。”
贺泯讶异地问:“你结婚了?”
贺泯视线下移,落在宋平渊手上,这才发现他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枚婚戒。
“嗯,结婚快两年了。”宋平渊提起这事,眼里就漫起笑意。
“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没想到你这么早就结婚了。”
毕竟大学的时候,宋平渊那一副君子无情的样子,可不像是会这么早就结婚的样子。
宋平渊笑着摇头,“缘分吧。”
世间最难抵挡的便是缘分,它足以打乱所有的计划与想象。
贺泯认同这个理由。
两人又聊了几句,随后宋平渊便被另一边的人叫去聊事情。
宋平渊刚离开,一旁邵轩就幽幽传来一句话:“我要是他,我也这么早结婚。”
“......”贺泯无语,“你不是不婚主义吗?”
邵轩瞥他一眼,“你不懂,不婚主义是分人的,没遇到之前都是不婚主义,但这种情况里不包括宋平渊老婆那样的人。”
“......你有病吧?”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
贺泯痛心疾首地摇头,“你这话说得很有问题,我出国几年你就变成这样了?怀着什么心思呢,你小学思想品德课程学的都还给老师了吧?”
“比喻!比喻你懂不懂啊?!”邵轩咬牙切齿,“你没发现宋平渊身边围着的都是男的和已婚女性吗?这场上所有未婚女同学都只盯着你,你要不要猜猜这是为什么?”
贺泯不屑地看他一眼,谴责道:“因为她们学了思想品德课,并且没有还给老师。”
“傻。叉。”邵轩忍无可忍,“那是因为他老婆——”
话没讲完,包厢的门就被推开,长廊上灯光落在门外女人身上,映出一张熟悉美丽的脸孔,包厢里气氛有一瞬的停滞,所有目光都落在门口。
贺泯眉梢轻挑,正疑惑张青雨进来做什么,就听见身旁邵轩阴恻恻地把话说完:“那是因为人家老婆长那样,谁还不自量力地盯着宋平渊?”
“......?”那片刻之间,贺泯觉得自己没明白邵轩在说什么。
直到下一秒,他看着张青雨走进来,站到宋平渊身边,挽起他的手。
2. 第 2 章
张青雨对落在身上的目光视若无睹,走到宋平渊身边,“知道你今天在这里参加同学聚会,我处理完事情就过来了,好像有点迟了。”
宋平渊摸了摸她的长发,语气温和,“不会,你的事情比较重要,都处理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
“那陪我待一会儿?”
张青雨随意点点头,“好。”
张青雨一来,围着宋平渊的人不自觉地就散开了许多,没一会儿就只剩夫妻俩单独坐在一边,亲密地靠在一起低头私语。
身边没什么人,张青雨压低了声音和宋平渊说话,“每次这种时候,就觉得我好像什么病毒,我一到人就散开了。”
宋平渊闷笑,“怎么会,你明明是我的救星。”
“是吗?”
“当然。”宋平渊慢条斯理的应她:“不然我就会被一直围着,听一整晚不走心的寒暄。”
张青雨轻笑一声,“那你还来这种场合?每次都要我来救场。”
宋平渊只将手搭在张青雨肩侧,笑而不语。
这边两人踽踽私语,众人不好去打扰,便又围到贺泯身边敬酒。
贺泯来者不拒,每个人都给面子喝了酒,这边的氛围逐渐热了起来。
不经意间贺泯眼神瞟向另一边沙发上,有些疑惑地问道:“那边那位是?怎么好像大学里没见过,也是我们大学同学?”
一旁有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热心回答:“那位不是,那是宋平渊的老婆。”
贺泯恍然大悟,“哦,是这样啊。”
邵轩:“?”
他刚刚不是说过了?
贺泯接着说:“真没想到,宋平渊这么早就结婚了......”
他拖长了尾音,显得有些好奇感慨,身边人一听就立刻把知道的事都讲了出来。
同学聚会上,除了寒暄便是八卦,何况还是风云人物的八卦。
“谁说不是呢,说起来他老婆也是我们学妹,他们大学就认识了。”
贺泯:“哦?还是我们学妹?”
“是啊,不过是你去部队之后了,我们大三的时候,她大一刚入学,不过也没听说他们大学的时候有什么交集,而且那时候张青雨还有一个感情挺好的男朋友呢。”
“这样啊......”
“谁能想到,张青雨刚毕业一年就和宋平渊结婚了,真是奇了。”
贺泯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是啊,真是奇了。”
身边人感慨不已,“不过人家男才女貌,也相配得很,每次出席什么场合都是两个人一起,倒是十分恩爱。”
贺泯没再接话。
恩爱吗?
不过处的两道身影亲密地靠在一起,看起来是挺恩爱的,一双璧人。
聚会结束,众人散场。
贺泯则和邵轩走在最后,在‘今朝’门口碰到张青雨和宋平渊。
宋平渊看他们俩酒意微醺的样子,关心地问了一句:“你们怎么回去,要不要我叫人送你们?”
邵轩摆摆手,“司机在门口,没事。”
宋平渊点头,“好,那我们先回去了,下次见。”
张青雨站在宋平渊身边,肩膀轻轻抵着他的胸口,微笑和两人告别,目光落在贺泯身上后也神色如常地收回来,就好像没在长廊上见过他一样。
外面下了点小雨,风吹雨丝带起点点凉意,宋平渊展开臂弯处搭着的西装外套,披在张青雨身上,随后揽着她肩膀护着她上车。
两道相依的人影消失在门口。
贺泯舌尖顶了顶腮,突然觉得有点闷,不自觉抽出口袋里的烟盒,刚掏出一支烟,动作就顿住。
手肘抵了邵轩一下,“打火机给我。”
邵轩掏出衣兜里的打火机递给他,“你自己的呢?”
贺泯接过打火机,点了烟深吸一口,终于觉得气顺了一点,语气淡淡地回了一句:“被人丢了。”
......
车里开了暖气,张青雨上了车就将肩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宋平渊。
方才外面雨丝轻且密,落在张青雨头发上还是沾湿了些许,发尾上落了雨滴,像细密的小珍珠一样缀在尾端。
宋平渊拿起一旁的羊绒毛巾,捧起张青雨的头发放在手里轻轻地擦着,“怎么车里总是不记得放雨伞?”
今天开的是张青雨的车,两人都喝了酒,此刻是叫代驾开的车。
“上次放了的,被我不知道带去哪里弄丢了,懒得放了。”
宋平渊无奈摇头,失笑,“你啊,小心哪天就淋雨感冒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张青雨嗔他一眼,突然想起方才的人,问道:“刚刚门口那个人是谁?好像之前没见过。”
宋平渊随意应道:“不是邵轩吗?之前一场酒会上见过的。”
张青雨摇摇头,“不是他,和他一起的那个。”
宋平渊将手中擦干的头发放下,抬手把发丝柔顺的归在她肩侧。
他知道她问的是谁,但他觉得没必要多加介绍,碰不到几次面的人,自然不必在她心里留下印象。
于是他只淡淡说了一句:“哦,一个老同学,不是很熟。”
张青雨静静看他一眼,神色如常地点头,不再追问。
两年前张青雨和宋平渊结婚,婚后发现宋平渊就和外界的评价一样,温润如玉谦和有礼,待人接物进退有度,对待她尤甚,体贴入微。
只除了一点,他不允许她过多接触异性。
关于这点张青雨提出过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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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在他们这场婚姻中不必要对异性的交友看得这么严,毕竟当初结婚前就说好了离婚的日子。
但宋平渊只是静静听完她说的话,随后放下手中的书,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青雨,我不是想限制你的交友,只是流言伤人,我不想别人胡乱揣测你。何况,你不是说过需要一段稳定的婚姻吗?”
张青雨愣在原地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他们两人都需要一段稳定的婚姻,她自认是一个有契约精神的人,不想成为破坏契约的源头。
于是她点了点头,认可了宋平渊的说法。
宋平渊轻轻地笑,摘下脸上的眼镜,露出深邃眉眼,朝着张青雨伸出手,“好了,很晚了,回房睡吧。”
窗外小雨淅沥,落在车窗上划出道道水痕,路灯曲折的照进来,似碎裂的玻璃交错映在眼里。
张青雨回过神时,已经到了‘雀落’,这是一处奢贵的独栋别墅,也是宋平渊买的婚房。
宋平渊下车将外套披在她肩侧,随后揽着她一起上楼。
“饿了吗,晚上吃了什么?”宋平渊放下手中张青雨的手提包,习惯性地问道。
“有点饿了,在‘今朝’谈了些事情,和琉金说了后天去海市出差,一忙起来就忘记吃了。”
宋平渊无奈地看她一眼,“我去给你煮碗面吧,吃了再睡,免得半夜胃疼。”
“好。”
等张青雨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的时候,一碗热腾腾的面正好放到桌上。
看着面前这碗色香味俱全的面,张青雨笑嘻嘻地竖起了大拇指。
宋平渊摸了摸她的长发,“快吃吧,晚上早点休息。”
他是这么说的,但晚上并不是这么做的。
熄了灯后,温热手掌绕过她的腰,一用力就将她翻到身上,轻薄的丝绸睡衣瞬间被带到大腿根侧,在腿侧皱成一片。
长卷发散落在宋平渊身前,纤细人影塌着腰肢伏在他身上。
夜色沉沉,他的眼眸亦深深。
“今晚可以吗?”宋平渊礼貌性地问了一句,手却已经落在她的身后,穿过睡衣停在紧绷着的背上,轻轻地抚着。
张青雨手掌撑在他脸侧,目光落在他挺拔的鼻梁,随后逐渐下滑停在他唇上,突然觉得有些燥热。
“可以。”
合理合法的老公,有什么不可以?何况,他的技术除了刚结婚的时候不太好,后面却是越来越进步,那当然要享受啦。
张青雨懒懒说了一句,“不过我不想动。”
她不喜欢在上面,既然要享受,自然不想出力。
宋平渊低声闷笑,腰腹用力摁着她的腰将人翻过来压到身下,垂首吻上她的唇,呢喃的话语模糊在暧昧交缠中。
“好,我伺候你。”
3. 第 3 章
隔天早上起来,张青雨看着自己锁骨处的深红吻痕,有些无语。
她指着那枚印记,控诉地看向宋平渊,“我明天要出差,现在这样我衣服都穿不了了!”
“嗯?昨晚没控制住,抱歉。”他眉眼歉然,一副君子做派。
如果他不是一副赤着上半身躺在床上,被子半搭着盖在腰腹间的样子,这话会显得可信一些。
张青雨在化妆台上挑挑拣拣,最终无奈地承认没有遮瑕可以遮住这枚吻痕,终是没忍住转过身瞪了他一眼。
烦死了,明明那么温和的一个人,怎么上了床就变得这么凶,每次都要留下些印记。
宋平渊披着睡袍起身,走到张青雨身后,看向她脚边的行李箱,随后拎起行李箱里的一件半圆领短袖,拿在手中打量了一下,“怎么会穿不了呢,我看这件短袖就不错。”
“......”是的,她行李箱里全是各种吊带裙,就这么一件短袖,被他拎起来了。
张青雨指了指外面的天,“海市这几天温度快要四十度,穿短袖我会热死的,而且,我的短袖根本没几件。”
宋平渊不疾不徐地说:“我给你买。”
他说到做到,亲自跑去挑衣服。
晚上张青雨回来时,微笑着站在客厅,看着一沙发的短袖沉默不语。
第二天下午,张青雨最终还是拎着满是短袖的行李箱赶赴机场,毕竟她做不出那种晃着吻痕到处走的事。
燕市机场。
“到哪了?”电话里传来琉金的声音。
张青雨左手搭在行李箱拖杆上,右手拿着手机靠在耳边回话:“刚到候机室,放心,不会错过班机的。”
前方不远处的座位,琉金听到电话里的动静,转头四处寻找,束起的高马尾随着转头的动作摇晃不停。
贵宾候机室就这么点地方,琉金快速看了一圈,下一瞬就和候机室过道上的人对上视线,随后推了推脸上的墨镜,姿态闲散地朝张青雨挥了挥手。
等人走到面前,琉金上下打量了,疑惑道:“最近换风格了?海市这么热的天气不穿吊带穿短袖长裤?”
张青雨神情平静,“去出差,稍微穿得正式一点,显得尊重一些。”
琉金无言,脑海里闪过曾经出差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吊带裙,陷入沉默。
何况,这休闲风的短袖长裤,也没正式到哪里去吧?
张青雨清咳一声,“走了走了,今天到了海市先好好休息,明天养精蓄锐去和海诚科技谈合作。”
琉金点点头,转身前叮嘱道:“‘今朝’在燕市的几家竞争对手都已经配好机器人了,这次我们必须把智能机器人给定下来,我可不想被那些人给比下去。”
“好好好,没问题,肯定不能让你被比下去。”
琉金不满道:“什么我被比下去,是你!你才是‘今朝’的老板。”
张青雨安抚道:“没错,我一定不能被比下去。”
飞机检票的广播声响起,张青雨率先推着箱子朝贵宾通道走去,身后琉金压了压头顶的鸭舌帽,拖着行李箱跟上。
机场内广播声几乎不停歇,声声都在催行人。
贺泯站在贵宾候机室窗边的沙发上,男人放下手中举着的杂志,看着前面那道熟悉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口,眉梢轻扬。
一旁助理看他还不起身,不由疑惑问道:“老板?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贺泯将手中杂志丢回桌面,“这次去海市的行程安排再发我一下。”
“好的。”助理动作利落地从手机里找出行程安排发给贺泯,“下了飞机我们先去酒店,晚上八点在酒店有一场晚宴,第二天早上十点约了海诚科技董事长见面,下午五点飞机返程。”
贺泯想了想,“返程机票先退了,后天下午你先回去。”
助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说道:“那后天晚上我们公司的季度会议?几位老板都已经通知下去了......”
后天的会议上,贺泯一起创业的几个人都会出席。
贺泯才不在意,站起身扔下一句:“会议延后,也不是很想见到那群烦人的东西。”
飞机划过天空,透过窗舷向外看,能看到大片的白云飘浮空中,穿越云层的那一刻,仿佛伸出手就能触到那片柔软。
当失重感袭来时,张青雨摘下眼罩,飞机已经在降落阶段。
走出机场,才是真的感受到海市的高温,热浪就如同在面前筑了一堵墙,空气又闷又重,直直地压过来,身上的短袖就好像要黏在皮肤上一般,让人呼吸不畅。
张青雨迈出机场大门的脚步一顿,被空气烫地往回缩了一步。
琉金:“怎么了?”
张青雨:“司机在哪?我要第一时间上车。”
离开空调的每一秒,都是对海市夏天的不尊重。
“......”琉金指了指不远处十米开外的商务车,“已经在那里等你了。”
下一瞬张青雨就拉着行李箱冲了过去,将行李箱交到师傅手上后飞快地上了车,还不忘礼貌地说一句:“谢谢师傅,辛苦了。”
机场离酒店有些距离,车程都要一个小时,等到了酒店,已经是晚上六点半。
下车后,琉金摘了脸上的墨镜,说道:“我晚上约了人,你自己解决晚饭。”
张青雨见怪不怪,点点头,“好。”
琉金在海市读的大学,熟悉的大学同学都留在了海市,这次找海诚科技谈合作,也是因为她海市老同学的牵线介绍。
傍晚时分,晚霞红透半边天幕,烈火般的红做底,坠落的金色阳光犹如点缀的飘带,丝丝缕缕浮在空中。
坐在酒店餐厅靠窗的位置,透过澄澈的窗户看出去,天边火烧云就一览无余地落入眼中。
张青雨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窗外,视线落在人潮拥挤的地面,红绿灯交错时,有序的人潮就像列队的蚂蚁向前涌去,看久了也挺有意思。
她正要收回目光,突然脚边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撞击力,张青雨清晰的感觉到什么东西被反弹了出去。
她一转头,就看见一道高大人影站在旁边,俊朗面容似曾相识,随后她低头,就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视。
偌大的餐厅,此刻用餐的人却寥寥无几,张青雨的餐桌旁站着神情惊讶的男人,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坐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儿,扎着两个冲天辫,婴儿肥的圆脸蛋像是稚嫩的花儿,此刻正一脸天真地看着他们俩。
坐在椅子上什么也没干的张青雨:“......”
恰巧路过被小孩撞到的贺泯:“......”
两人对视一眼,贺泯第一时间蹲下身要扶小女孩,伸出手刚碰到人,就看见面前的小女孩儿方才太阳花一样的脸蛋瞬间皱成一团。
一阵不好的预感袭来——
下一秒,小孩儿嘹亮的哭声响彻餐厅。
贺泯:“......?”
他是什么很面目可憎的大人吗,小孩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哭声听起来十分惨烈,餐厅内的人纷纷看过来,但没有人走过来,哭声响了半分钟,贺泯就蹲在原地维持着伸手的动作愣了半分钟。
张青雨实在听不下去,起身抱起小女孩,左手托着人,右手在小女孩背后轻轻拍了两下作为安抚,她的动作很熟练,好似做过无数次。
小女孩到了她怀里,哭声瞬间消失,小嘴巴就像上了拉链一样,一点声音都不出,就乖乖地缩在张青雨怀里,转悠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贺泯。
“......”贺泯起身,有些无奈,“她好像有点怕我。”
张青雨笑了一下,“听出来了。”
“......”
也是,刚刚哭得这么响,很难听不出来。
一瞬间两人陷入沉默。
最后还是贺泯打破僵局,“我是贺泯,前天在‘今朝’见过。”
“张青雨。”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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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点头。
她记得贺泯,在‘今朝’的长廊上,也在宋平渊的同学聚会上。
贺泯环顾四周,没看见哪桌人像是丢了小孩儿的,“接下去怎么办?”
“先去酒店前台吧。”
张青雨抱着小女孩往一楼酒店前台去,在电梯里问小女孩:“宝贝,你爸爸妈妈呢?记不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呀?”
和天真的小孩子说话时,人的声调都会不自觉地变柔。
张青雨说话的声调本来就轻缓,此刻的嗓音就像浸了溪水,绵柔似春露。
贺泯摁电梯的手一顿,随后曲着食指用指关节摁下一楼,双手随意搭在扶杆上,听身旁的一大一小对话。
小女孩有些沮丧,“爸爸妈妈不见了,宝宝没有电话。”
张青雨:“那宝贝记不记得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
“记得记得!宝宝知道!”
到达前台的时候,张青雨正好问出家长的名字,随后和酒店前台说明情况,让她们帮忙联系一下家长。
幸运的是,小女孩没记错家长名字,前台也顺利联系到着急的家人。
家长找不到小朋友,已经急得出去报警了,此刻接到酒店的电话,正着急忙慌的往回赶。
人还没到,张青雨便抱着小女孩坐到大堂的沙发上等待,贺泯跟过来在她身边落座。
大堂沙发连着座,长且宽。贺泯坐在张青雨身边,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听着她温声软语地哄着怀里的小女孩儿。
与那晚长廊上面对少年时不紧不慢的闲散姿态不同,此刻的张青雨,温柔专注,如春雨浸润,几句话就哄的小女孩安心在她怀中睡着。
小女孩刚睡着没多久,从门外匆匆跑进来一对夫妻,红着双眼在大堂四处张望,看到大堂沙发上坐着的人时,女人抽泣一声率先跑了过来。
夫妻俩跑到张青雨面前,女人看到小女孩在她怀中安然睡着的模样,深深吸了口气,平缓了情绪镇定下来和张青雨道谢:“你好,我是她的妈妈,谢谢你帮我照顾她,这次实在是感谢您,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女人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眼尾迅速泛红,一旁男人紧紧揽着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她,两人相互支撑着对方,额间还有焦急寻觅孩子时残留的汗珠,酒店的空调一吹,汗珠便顺着脸侧滑落。
张青雨脸上不见半点方才哄小女孩时的柔软,脸色平静,说出口的话也带了点冷意,“这次是幸运,但不是每一次都可以这么幸运的,既然带了孩子出来,就应该看好她。”
“是......是,都是我们不好,实在是太感谢你了!”男人连连认错,眉眼间的懊恼与感激溢于言表。
许是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女孩迷蒙的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爸爸妈妈站在眼前,一下子就笑开了花,“爸爸妈妈!”
小女孩胆子很大,觉得自己像每晚睡前妈妈念的童话书里小勇士一样,独自进行了一场冒险并顺利找到爸爸妈妈,此刻开心地在张青雨怀里扑腾,大张着双手向前扑去。
张青雨猝不及防地被她的动作带地向前倾,托着小女孩背部的手没抓住她向前冲的小身子,眼看着小女孩就要向前扑倒在地上,从身侧快速伸出一只手,稳稳地将小女孩扶住。
贺泯原本正欣赏着张青雨的变脸,小女孩醒来那一刻,她的神情瞬间就柔和下来,春风拂料峭,雪色消融,下一瞬就看见小女孩向前扑倒的身影,他迅速反应过来,半起身大跨步过去托住小女孩。
小女孩没察觉危险,还在‘咯咯’地笑着,圆嘟嘟的小脸蛋挤成一团。
“你这小孩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怕啊......”贺泯正笑着打趣,话没说完,脸上神情不自觉地顿住。
小女孩的动作来得突然,向前冲的瞬间弄乱了张青雨的衣服,纯白色的半圆领短袖领口被拉扯开一点,露出她白皙锁骨上一道暗红的痕迹。
那是一道吻痕。
碍眼的、别人留下的吻痕。
4. 第 4 章
两人将小女孩交还给她的父母,目送着一家三口远去。
随后贺泯转过身,毫不避讳地指了指张青雨的领口,“衣服乱了。”
其实领口被拉扯的不大,只是稍微扯开了一点,恰好露出了锁骨。
张青雨低头看了看,尚未消褪的暗红色吻痕大剌剌地落到眼里,她坦然地拉好领口,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眼不见为净,贺泯觉得自己心情好了一点。
这么闹了一遭,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已经是晚上九点,夜幕深沉,酒店外霓虹亮起,灯海煌煌。
方才张青雨还没来得及吃饭就捡到一个小女孩,一桌子菜还摆在餐桌上,此刻再回餐厅吃饭也不现实,不如出去找点吃的。
她站起身和贺泯告别:“先走了。”
简短三个字,也没等贺泯回应,直接转身离开。
刚走出去两步,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音乐声与喧闹人声糅杂在一起,听起像是在酒吧,声音实在是太大,张青雨被震得把手机从耳边挪开。
下一瞬琉金气愤的声音从电话中响起:“你知道我刚刚看到什么吗?‘山海遥’的老板居然也在海市,就在刚刚,他堂而皇之地搭着海诚科技少董的肩膀从我眼前走过!这狗东西哪里得来的消息!他怎么知道我们要找海诚科技订小机器人,当着老娘的面截胡,他什么意思啊!”
‘山海遥’,‘今朝’在燕市最大的竞争对手,也是琉金要来海市订智能机器人的最大原因,没有之一。
她听起来实在生气,张青雨惊讶道:“你不会动手了吧?”
“......”琉金被她一句话问沉默了,“我是这种人吗?”
张青雨轻笑一声,“也不是没可能,我都去警局捞你几次了?”
“过去的事休要再提,我已经从良了。”琉金被她话题带的跑偏,话中已经没了气愤的情绪。
张青雨听出来了,便安抚道:“没事,没了海诚科技我们再找别的公司,AI智能正是风口,还怕找不到合适的机器人吗?”
琉金:“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跟上去看看。”。
嘈杂的背景音突然从手机里消失,张青雨无奈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摇了摇头收起手机,正要往酒店大门外走去,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海诚科技的机器人,不适合放在你们会所。”
贺泯站在她身后,淡然说道:“它们主要研发的陪伴型机器人,我猜‘今朝’应该不是要这种类型的机器人吧?”
张青雨回过头看他,眉梢轻挑,“你还没走?”
“我应该走吗?”
“不然留在这干嘛?”张青雨环顾了一圈空荡的大堂,“等人?还是说——”
她停顿了一下,唇角掀起轻笑道:“又听我说话?”
“你的电话声音太大了,恰巧听到而已。”贺泯指了指她刚刚挪离耳边的手机,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低头看她,“刚才没介绍清楚,我是贺泯,无泯科技创始人。”
无泯科技,现如今炙手可热的科技独角兽,前不久刚开了智能趣味机器人的发布会。
“原来是贺总。”张青雨轻盈地笑了,看了眼外面的夜色说道:“不知道贺总晚上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顿晚饭?”
贺泯单手插兜,也笑道:“晚饭正巧没吃,不如一起吧。”
此时已经九点,商场里的餐厅大多已经关门了,还开着的基本是火锅烧烤之类的餐饮店。
张青雨找了一家餐酒一体的清吧,寻了一个比较空旷的位置坐下。
耳边音乐声环绕,她将桌上的菜单递给贺泯,说道:“这家店离得比较近,评分也还不错,你不介意吧?”
贺泯:“不介意,挺好的。”
张青雨点点头,他介意也没用,反正她也不会改变主意换地方。
这家店上菜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上全了。
张青雨切着面前的牛排,微微抬眼,单刀直入地问道:“我们最近想采购一批智能机器人,不知道无泯科技愿不愿意和我们合作?”
贺泯点头:“当然,有生意谁会不做。”
“我们要无泯科技前不久发布会上的那款最新智能机器人。”
贺泯挑眉,“那款还没上市。”
张青雨:“发布会都开了,产品上市应该也不远了吧?”
确实不远了,也就这个月的事。
贺泯似笑非笑,“想要那款的人可不少。”
张青雨抬手端起桌边的酒瓶,将瓶口抵着酒杯,深红色的酒液顺着杯壁滑下,头顶闪烁灯光照在酒杯上,映得红酒晶莹剔透。
她倒完两杯酒,随后端起自己面前的这杯,纤细手指搭在酒杯上缓缓摇晃着,声调轻慢含笑,“我想,贺总应该不吝于优先考虑我们吧?”
“这话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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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在燕市知名度不低,无泯这款产品上市,宣传方面应该不嫌多吧?何况我们不要求独家代理权,不会妨碍产品面市,跟我们合作,百利而无一害。”
贺泯点头,不置可否。
张青雨又笑着说:“更何况,老同学的夫人,贺总应该可以优先考虑合作吧?”
“……”
贺泯笑了,舌尖顶了顶腮,没说话。
耳边音乐声切换,从呐喊摇滚变成轻柔民谣,曲风之迥异令人不适。
张青雨还在继续说着:“贺总和平渊是大学同学,如今又都在燕市发展,想必往后生意场上总会有来有往,那不如由我来建立第一桩交易,也能稳固你们的同学情谊嘛。”
“同学情谊……”贺泯缓缓重复了一遍,像是在仔细咀嚼这四个字。
他端起酒杯,以较低的位置和张青雨碰杯,“好,合作愉快。”
吃完饭后贺泯率先起身结账,张青雨没和他抢,任由他去买单。
踏出清吧大门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路上行人三三两两挽手搭肩,路边车辆照耀出她们各自欢快轻愉的神情。
月明星稀,城市里总是看不见几颗星星,抬头几乎只能望见那轮明朗的月。
贺泯出来时,张青雨正在接电话。
夜半时分,空荡的街边只有她的声音在回响。
“还没睡。”她话中带笑,神态松弛,隔了一会儿又回了一句:“明天应该就回去了,你乖乖在家等我吧。”
听了两句话,贺泯就猜到电话那边的人是谁。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这么迟了还打电话打扰人休息,一点都不体贴。
他心里轻嗤一声,不动声色地站到张青雨身边,一阵夜风吹来,他像是被风呛到,不由自主咳了一声。
男人低沉的咳声随着风吹到电话里。
手机那端,宋平渊停下手中动作,眉眼微动,语调不紧不慢,“这个点还没睡,还在外面玩?”
“嗯,刚吃完饭。”
宋平渊无奈道:“怎么现在才吃饭,和琉金一起吗?”
张青雨顿了一下,如实说道:“不是,是跟贺泯一起吃饭。”
站在旁边的贺泯听见自己的名字,嘴角不自觉上扬。
书房里,宋平渊摘下眼镜缓缓擦拭,抬起头露出深邃眉眼,目光好似穿透空间落到海市的街边。
片刻后,他轻轻笑着说:“这么晚了,怎么和他在一起?”
5. 第 5 章
夏天的夜晚,哪怕吹来晚风,也是沉闷的,站在外面久了,便觉得皮肤开始黏腻起来。
结婚两年,张青雨对宋平渊很了解,他向来很纵着她,唯一展现掌控欲的地方就在她和异性交往的亲密程度上。
其实方才本可以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就让他以为自己是和琉金在一起吃饭,眼睛一眨撒个小谎就过去了,而宋平渊向来相信她,也绝不会怀疑。
但张青雨不想这么做,她讨厌欺骗。
张青雨:“在海市碰到了,和他谈一场合作。”
宋平渊:“已经很晚了,早点回房间休息。”
“嗯。”
“他还在你旁边吗?”
张青雨抬眼看了一旁站着的男人,此刻他正站在自己身边目视前方,她收回视线,对着电话应道:“在呢。”
宋平渊在书房把眼镜又重新戴上,缓声说道:“青雨,你把电话给贺泯,我和他说两句话。”
贺泯正侧着脸用眼角余光扫着张青雨,下一瞬就见她将手机递了过来,停在他眼前。
贺泯:“怎么?”
“宋平渊说有话和你讲。”
贺泯眉梢轻挑,饶有兴趣地接过手机放在耳边,“喂?”
宋平渊:“贺泯吗?听青雨说你也在海市,倒是巧了,你们正好碰上。”
贺泯唇角扬起,“是挺巧的,住在同一个酒店。”
电话那端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那正好,时间很晚了,可能要麻烦你送她回酒店,她一个人在外面我也不是很放心。”
贺泯懒洋洋应道:“好啊,没问题。”
宋平渊好似放下心来,轻叹一声,笑道:“没办法,老婆出门在外时我总是会担心她的安全,那就麻烦你了,回来请你吃饭。”
贺泯也笑着回道:“没关系。”
他将手机还给张青雨,收回手时拇指一动不小心碰到了屏幕上的红色按键,等手机回到张青雨手上时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张青雨接过手机放好,抬头问道:“你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老同学嘛,问候一下而已。”
贺泯转头看向她,“走吧,送你回酒店。”
——
翌日,张青雨还没被闹铃吵醒 ,反倒先被电话铃声扰的惊醒。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手机迷迷糊糊地往耳边放,“喂?”
“青雨,我完了。”电话里,传来琉金神神秘秘压低的声音。
张青雨脑子清醒了一大半,“啊?你怎么了?”
琉金:“你敢信吗,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我的床上,躺着‘山海遥’的那个狗东西。”
“......”张青雨被这句话震的停顿三秒,随后艰难回答:“我不是很敢信。”
琉金心如死灰,“他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我不知道,要不你把他叫起来问问?”
电话里陷入沉默,半晌后,琉金回了三个字,“我跑了。”
不自觉的,张青雨脑海中浮现琉金鬼鬼祟祟压低鸭舌帽慌不择路逃离自己房间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于是也真的笑了出来。
张青雨笑的枕头微颤,“这是你报复他抢了海诚科技的手段吗?”
“反正他不知道是我,我先回燕市了,你自己回去。”琉金说完就挂了电话。
张青雨此时已经清醒了,半起身靠在床头,慢悠悠地打了一句话发给琉金:【房间是用你自己名字订的。】
琉金:【......】不管,先逃再说。逃避可耻,但有用。
【我和无泯科技谈了合作,回去之后你去对接一下。】
琉金:【好。】
回程被琉金放了鸽子,张青雨只好自行回去,等飞机落地燕市再回到家中已经是夜晚时分。
推开别墅大门,迎面是玄关处温润的灯光,抬头看去,视线穿过影壁落到明亮的客厅,客厅中空无一人,别墅内也静悄悄没有人声。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每当她出差回来的那天,哪怕宋平渊还不曾回来,但家中灯光却会为她开着。
张青雨反手关好门,站在玄关处伸了个懒腰舒展身躯,一路乘飞机又坐车,难免有些腰酸背痛,回到熟悉的地方不自觉松弛了许多,顺手将路上买的东西放到客厅桌子上,随后便拉着行李箱回房间洗漱换衣服。
客厅的窗户敞开,轻柔白纱半拉着,夜风吹过时晃动白纱边沿,好似扬起海浪清波。
宋平渊回到家中时,客厅的窗已经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声音让家中更加安静,反倒让浴室方向传来的淅沥水声愈发清晰,滴滴答答如鼓点落在他心里。
浴室门推开,缥缈雾气缓缓升腾。
一道人影从门内走出,张青雨擦着头发坐到宋平渊身边,刚坐下去手中的毛巾就被他接过去。
宋平渊一手握着她的湿发,一手将毛巾包在头发上轻轻揉搓,“什么时候到家的?”
“刚到不久。”张青雨伏在沙发靠背上,“本来还想叫你帮我带一碗周记的莲子粥,看来还是迟了一点。”
身后人轻笑,“知道你回来会想喝,给你带了。”
客厅桌上,一堆礼品袋旁边,正放着一份熟悉的餐盒,是周记专门打包用的包装盒。
张青雨转过头笑盈盈地看他,随后半起身轻吻一下他的脸颊,居高临下夸赞道:“做得不错。”
宋平渊很配合,温和道:“谢谢大王夸奖。”
大王盘腿坐到地上,打开莲子粥慢悠悠喝起来。
宋平渊也顺势转了个方向,□□让张青雨在面前地上好坐一些,手中依旧缓缓擦拭着她的头发,问道:“这次买了什么东西回来?”
每次张青雨出去玩或者出差,总会从当地带些东西回来,或是特产吃食或是好看的珠宝首饰,这是她的习惯之一,宋平渊十分了然。
“去机场的路上看到一家店,挑了几件首饰,过几天不是妈生日吗,有两件首饰挺适合她的。”她微抬头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礼品袋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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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的眼光她会喜欢的。”
张青雨笑笑没说话,低头继续喝粥,宋平渊则起身去浴室拿出吹风机,摁下最小一档的风力为她吹头发。
莲子粥的分量很多,张青雨喝了一半就喝不下了,进食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起来。
宋平渊在她身后看得一清二楚,好笑道:“吃不下就算了,放着吧。”
张青雨又喝了几口,还是剩下一小半,虽然想把它喝完但实在胃口不允许,最终若无其事地起身,“我先去敷面膜。”
“好。”宋平渊点头,目送她回房间后坐到她方才的位置,很自然地拿起桌上的勺子接着喝起粥来。
结婚两年,他很清楚她今晚不会再喝这碗粥了。
莲子粥味道很淡,入口时清甜带着微苦,其实宋平渊比较喜欢喝咸粥,但两年来喝这类口味淡的粥竟然也习惯了。
他把粥喝完后收拾好餐盒正要起身丢掉,手掌撑在桌面上却突然拉倒了堆叠的礼品袋,露出了其中一份特殊标识的袋子。
宋平渊动作微顿,认出了袋子上的标识,深黑的袋子上有一簇火苗样式在正中间,是一家海外打火机的牌子。
而他已经戒烟两年了。
张青雨出来时,正看见宋平渊屈起一只脚坐在地上,手中勾着一个黑袋子,漫不经心地在指间转着。
听见她出来的动静,坐在地上的人移开打量黑袋子的目光,转头看来,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买了一个打火机回来?”
张青雨:“送给贺泯的,前几天不小心把他的打火机弄丢了。”
她语气淡然,仿佛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宋平渊却没法遏制自己停止脑海中冒出的联想。
为什么会把贺泯的打火机弄丢?一个打火机,丢就丢了有什么好赔的?贺泯有多大脸要让他老婆亲自买打火机给他?
为什么,又是贺泯?
宋平渊觉得最近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有点高,让人心烦。
但他只是点头,“明天有一场饭局,贺泯也在,我带过去给他吧。”
“好。”张青雨随意应道。
一个打火机罢了,谁送都一样。宋平渊从她表情中读出这层意思,心中郁着的一口气舒缓了些,将手中勾着的黑袋子扔回桌面上,起身走到张青雨旁边,伸手环住她的腰。
“出差回来也累了,回房间休息吧。”宋平渊揽着她往房间里走。
深色的夜,卧室内窗帘闭拢,只露出一条细微的缝,月光照不进房间,却能听见里面交织的喘息声。
张青雨只觉得今晚握在自己腰侧的手格外用力,有时候动作甚至有几下用力的都把她撞疼了,最后实在受不住,喘息着将人往外推开了些,说话都还断断续续:“等一下......轻点......”
宋平渊低下头吻她,含着她的唇瓣模糊应道:“好。”
他应了,但并没有这么做。
结婚两年,宋平渊对她说话不算话的时候,全都在床上。
6. 第 6 章
翌日,艳阳天。
窗外烈日高悬,宋平渊今日起迟了些,站在衣帽间镜子前,透过镜子还能看见床上人熟睡的模样。
他起床动作很轻,为了不吵醒张青雨,去了客房的浴室里洗漱,结束后才回到房间换衣服,对着镜子打好领带,转身走到床边俯身亲了她一下。
张青雨微微皱眉,抬手不耐地挥了挥,仿佛在把人赶走,随后往被子里缩了缩,将半张脸藏进去。
宋平渊忍笑道:“青雨,我出门了?”
张青雨没回应,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直至整张脸都埋进去,只露出些许黑发铺散在枕头上。
宋平渊也知道自己昨晚有些过火,此刻便不再多打扰她休息,免得她一会儿把昨晚的怨气混着起床气轰炸到自己身上,就只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摸了摸隆起的轮廓,说了句:“晚上回来比较迟,不用等我。”
放轻动作转身关上卧室门,大门外司机早已在车上等候,助理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
车辆向公司驶去,司机目不斜视地专心盯着路况开车,助理坐在副驾侧身问道:“宋总,晚上商会的饭局提前到了七点钟,要让老板娘和您一起去吗?”
宋平渊低头翻看着文件,淡淡道:“不用。”
助理一怔,“好。”
往常宋平渊出席饭局或者宴会,只要是正经的场合,他都会让助理询问张青雨是否有空,若是有空便陪他一起出席。
今晚的商会饭局便是一场正经的饭局,主要是为了促进燕市各大企业之间的合作,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也没人会在这种场合做些什么不得体的事,毁了自己面子。
也是因此,助理出于惯性思维想问问张青雨是否有空陪同出席,毕竟这么多次下来,他也看得出宋平渊是喜欢让张青雨陪在他身边的,只是这种情绪藏而不露,不过他没想到这次宋平渊直接说不用询问。
宋平渊自然能察觉到助理的停顿,但他今晚依旧不打算让张青雨陪他出席。
车内陷入寂静,助理转过身不再打扰宋平渊。
炽烈阳光透过深色隐私车窗照进来,照在车后座一旁空着的位置,最终落在一个黑色礼品袋上。
日轮东升西落,天边暗色渐起,晚上七点,酒店内,饭局上觥筹交错,灯光辉煌间众人谈笑风生。
宋平渊坐在最前方的圆桌旁,同在一张桌上的还有贺泯和邵轩等人。
能坐在这张桌上的都是燕市商场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平日里往来频繁,交谈之间也熟稔,若是硬要说的话,贺泯算是这张桌上唯一的生面孔。
周围有多少人来给宋平渊敬酒,就有多少人凑到贺泯身边混个脸熟,整张桌上,就数他们两个身边最为热闹。
身边人往来不绝,过了一阵子终于停歇片刻,同一张桌上有人笑着说:“以前这些人都围在平渊身边,是因为他温和好讲话,大家都想来混个合作,今天倒是有人陪着一起被围啊。”
宋平渊摇头无奈道:“一场局下来,饭没吃上几口,今年还好,有贺泯陪着一起感受一番。”
贺泯:“我刚回国,正好借这次机会和大家多认识一下,时隔这么多年才回来,许多人都不熟悉了。”
有人附和着说:“刚回来难免的,多合作几次就熟悉了。”
邵轩哼笑一声:“没错,多合作几次就知道这人脾气有多差,往后就让他个人单打独斗吧。”
他带着笑说,显然是打趣的意味,不动声色地让贺泯融入这个群体之中。众人也都笑,再三两句话之后桌面上就已是气氛融洽,言笑晏晏。
一场饭局下来,不可能都在谈生意,彼此之间难免闲聊些家长里短,桌上中年人居多,聊起家庭来多是唏嘘叹气,有人说自家夫人沉迷逛街购物挥霍无度,有人说自家孩子叛逆倔强令人头痛,一谈起这些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到宋平渊身上,随后再羡慕的摇头。
“说起来,还是平渊现在的时段好,和老婆过着二人世界,家里又没有小孩糟心,真是好啊!”感叹的这个人真心实意,听得一旁的人忍不住笑。
“说的是啊,婚姻里就是这个阶段最舒服了,往后的日子谁也说不准,平渊可得好好珍惜啊。”
宋平渊温和笑笑。
邵轩每次看见宋平渊都会想起张青雨,此刻也附和的深深点头,这么好的老婆,可不得珍惜吗。
突然间他余光一瞥,看见坐在旁边的贺泯也在点头,疑惑道:“你点什么头?你和他又不熟。”
贺泯真诚感叹:“往后的日子,世事无常啊!”
邵轩无语,“你搞什么深沉人设,他们说的哪句话和你有关了?”
贺泯:“你懂个屁。”
“......哈?”邵轩正要嘴炮他几句,被一旁来敬酒的人打断,只好暗地里白了贺泯两眼,接着转头挂上微笑和人碰杯喝酒。
等邵轩喝完酒,桌上已经聊到宋平渊当年怎么和老婆认识并结婚的故事了。
往日里众人也会问,但宋平渊向来笑而不语,这次难得有兴致说上两句。
“我和她认识很早,在燕市一中读高中的时候她小我两届,她成绩拔尖,生得又好看,刚入学大家就都知道她了,我也不例外。那个时候她专注学业,我们也只是认识而已,不过后来又上了同一所大学......缘分吧。”
有人又问:“那你们是谁追的谁?”
宋平渊想了想,说道:“我们之间,说不上这个。”
大家都经历过少年时代,自然对他的话有一番解读,拉长声音笑着说:“哦......我们懂,日久生情两情相悦嘛!”
这边众人喧闹,另一边贺泯平心静气,一脸淡然的听桌上众人起哄羡慕宋平渊和张青雨感情和睦恩爱甚笃,也看着故事里的男主角坦然接受众人的调侃祝福。
邵轩只知道那两夫妻是同一所大学,这是第一次知道两人还是同一所高中,忽然间又想起什么,转过脸问贺泯:“我记得你高三不是转学来这边读书来着?是哪个学校?”
贺泯平静道:“不记得了。”
“也是,就借读了三个月,不记得也正常。”邵轩随意说道,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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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
寒暄终有尽时,晚上九点钟,宴席散场。
贺泯被人缠住多聊了几句,走出大厅时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站到路边深呼吸两下,却被夏夜的风闷得皱眉。
酒店门外有两排大树,枝干上缠绕着闪烁的霓虹灯带,忽闪之间将枝干映照在地面,如同曲折缠绕的迷宫,耳边蝉鸣声声不绝,此起彼伏。
贺泯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在烟盒边沿轻敲了两下,夹在手指间正想点燃,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最近几天没抽烟,都忘了身上没有打火机。
他转头看了看酒店门口的侍应生,刚想出声借一下打火机,身后就传来宋平渊的声音。
“贺泯,”宋平渊从酒店旋转门中走出来,“刚好在找你,进去大厅才发现你不在里面。”
“找我?”贺泯挑眉,“怎么了?”
宋平渊走到贺泯面前笑道:“还没谢你前几天送我老婆回酒店。”
“客气了,一点小事。”
“听青雨说你们谈了一桩合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贺泯点头:“一切顺利。”
“那就好。”宋平渊轻叹一声,“她对‘今朝’很用心,那个地方几乎是她一手打造起来的,向来看的很重要,什么合作都会想去试一下,若是合作过程中有什么不愉快的,还要请你多担待一些。”
贺泯摇头笑道:“怎么会,一切都很好。”
夏夜热风里,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隔着社交的距离聊天,彼此之间礼貌客气,四周空气闷热,两人之间的氛围却好似不受天气燥热影响,各自脸上都带着笑意,不紧不慢地说着。
不一会儿各自的司机开着车停在酒店门口,宋平渊率先向自己的车走去,三两步走到自己车前,打开后座车门却没上车,反倒停下了动作。
“对了,昨天听青雨说她不小心把你东西弄丢了……”宋平渊从车里拎出一个黑袋子,转身握着挂绳往前递了一下,正好放在贺泯眼前,“买了一个还不错的,你看看用的顺手吗?”
他没说是谁买的,不想说,也没必要。落在贺泯耳中,就变成了这是他替张青雨给的赔礼。
夜空中点缀着零散几颗星,天上的星光照不到人间,背后的灯光也被挡住大半,贺泯低头看向他手中,一旁路灯照耀着那摇晃的黑色礼品袋,吹来的风拂过,像是下一秒就要将那簇火苗标识给点燃。
贺泯盯着那摇晃的火苗看了一瞬,随后扬起唇角,声调轻慢,“有什么顺不顺手的……”
他举起手中夹着的还没点燃的烟,“还不是得我求着它。”
贺泯伸出另一只手接过礼品袋,抬眼对上宋平渊的目光,不疾不徐道:“要是没有它,怎么点燃这支烟?”
两人对视,彼此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宋平渊微微点头:“那就好,抽烟伤身,还是少抽为妙。”
贺泯:“多谢提醒。”
头顶树影摇晃,路边站着的两个人皆是姿态松弛的模样,远远看去,友好谈话的样子仿佛一对好兄弟。
7. 第 7 章
回到家中,贺泯将手中拎着的黑色礼品袋扔到玄关处,换上家居鞋,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浴室封闭的空间里,雾气蒸腾之际,透过模糊的水雾,一瞬间又想起前几日在‘今朝’连廊上,在光影之间,那人走过来伸手捏着打火机扔进垃圾桶的样子。
水流顺着劲韧的肩膀滑落胸膛,沿着腹间的明显轮廓下滑后坠落在地上,半晌后,浴室内花洒的水流声倏然停下,贺泯顿在原地,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沉着脸披上浴袍又走出去。
走到玄关处,他把礼品袋拎起来,终究是坐到沙发上拆开包装。
袋子里装着一个黑色金属质感的打火机,光看外形的话,与那天他被丢掉的那个很相似。
贺泯捏着打火机,用拇指顶开盖子,幽蓝色火苗从顶端窜出,发出轻微的‘嗤’声。他就坐在沙发上,来回□□着打火机,盖子反复开合,幽蓝色火苗熄了又起。
反复的动作并没有让他心情变好一些,过了半小时,贺泯拿着打火机走到垃圾桶边,面无表情地把打火机扔进去。
精巧的打火机落入堆叠着的垃圾缝隙中,顺着空隙之间落到阴暗处,看不见踪影。
不想扔了与张青雨有关的东西,但想到这东西是宋平渊买的就觉得烦,眼不见为净。
又爱又恨这种情绪,居然在一个打火机身上感受到了。
没事,以后会有更好的。贺泯看着垃圾桶,对自己说。
——
月色沉落,金乌升起,清晨的空气是一天当中最令人感到舒适的,山间更如是。
山上的路石阶错落,从山脚一路向山腰蔓延,曲折围绕着山隐没在淡淡的雾间,石阶沾染了夜间的霜露,显得有些湿润,在浅白色的雾中,缓缓走下来一道人影。
张青雨穿着长袖长裤,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手里拿着半瓶矿泉水,看起来是刚爬完山返程的样子。
这座山不高,上下来回一趟也才半小时,小山旁边是一处茂密的树林,树林前方有一条小路通往深处,仔细看过去那并不是路,只是被往返的人踩出了一条稍显平整的小道。
山脚下有一幢白色建筑,远远看去建筑内有四五栋楼,一幢钟塔伫立其中,高耸的塔尖隐没在浅淡的雾中,走进了看,雕花大门已经有些陈旧,有青苔从角落处延伸,渐渐向上攀爬。大门上挂着一个牌子,落款‘云间儿童爱心福利院’。
张青雨走进福利院中,院长已经在办公室中坐着了,手中端着瓷缸茶杯,阳光照在银白的发丝上,脸上带笑。
看见她走进来,院长对她笑笑,眼角皱纹都显得慈和,“回来了?”
“嗯。”张青雨点头。
“又去山上走了一遍?”
张青雨毫不见外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早上空气好,好久没来了,去走一走。”
“也好,你平时忙,难得来一趟。”院长点头,从一旁文件里抽出一份递给张青雨,“这是半年前你给的那些钱的用处,大部分都用来改善孩子们的日常生活了,有一部分拿来装修,剩下的给院里的护工老师发了点补贴,你看看吧。”
张青雨从善如流地拿过来,随手翻了翻看了一下具体项目以及花费的总数,问道:“钱还够用吗?”
“够的,去年院里拉的捐款最近也陆陆续续到位了,今天还有一位捐款人会亲自来看看呢。”院长打趣道:“现在院里可不缺钱,你放心吧。”
张青雨被逗笑,“那您还不考虑换个地方,这里离城里这么远,孩子们上学都不方便。”
院长:“这里人少安全,地方也大,我才不换。而且孩子们上学你安排了大巴接送,哪有什么不方便的。”
“您看看,我这又给钱又出力的,您还不听我的。”张青雨无奈摇头。
她又笑闹着说了几句,然后被院长赶出了办公室,“走走走,去看看孩子们,别在我这烦了。”
此时才是早上九点钟,读书的孩子已经出发去学校了,留在福利院里的孩子还小,大多是三四岁的年纪,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玩游戏。
张青雨在福利院里逛了一圈,看到被修好的卫生间、装修后的活动室以及孩子们穿的新衣服,确认这里的生活是好了一些。但转头又看见斑驳的楼梯扶手和人丁稀少的护工老师,又觉得还是不够好。
刚刚院长说现在院里不缺钱,但张青雨知道那是骗人的,这偌大的福利院,没有什么经营收入,每年只靠政府补贴和不定时不定额的社会捐款,能好到哪里去呢?不会冷着饿着,可能对于福利院孩子们来说已经足够了,但也仅此而已。
前方空旷的游乐场地,只有寥寥几样的玩乐设施,但小孩儿不会觉得腻,依然开开心心地在里面穿梭。
张青雨坐在一旁看着,阳光照在台阶上,也落在她身上,山间温度比城市里低许多,时不时有山风吹过,夏日似乎变成了冬季,阳光暖的彻底。
头顶的帽子遮挡了晒到脸上的阳光,正好能让她肆意地享受阳光的温度。
在台阶上坐了没多久,突然间就听到福利院大门打开的声音,有几辆车从门外开进来停在不远处,游乐场地里的孩子看见车子进来纷纷站起身跑过去,孩子们不敢离车子太近,就拥拥挤挤地贴在一起站在旁边观察。
以前孩子们看见车子来总是一拥而上,他们知道好看的车子来了肯定是有好东西来了,不冲在第一个的话可能就轮不到自己了。
但不是每一个从车上下来的人都是一张和善的脸,也有孩子猛冲到人家身边却被一把推开,反而什么都没得到。后来院长教导他们不可以这样,要有礼貌守规矩,又将所有捐赠的东西集中起来一起发放,孩子们才渐渐改了。
张青雨深知孩子们激动的心情,也笑看他们一拥而上,当她视线看过去时,领头的那辆车后座车门正好打开,下来一个面熟的人。
张青雨眉梢微扬,有些讶异。
福利院半新不旧,路面也有些不平整,车外面站了一群眼巴巴盯着的小孩儿,一切都显得很平常且无趣。
贺泯今天来这里是因为公司前段时间为这里拨了款,还有一批物资今天送来,助理请假来不了,恰好他也没事,就自己带着人过来了。
他没什么小孩缘,也不喜欢小孩儿,本来打算东西送到以后随便看看就走,但却在下车后和坐在台阶上的人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阳光明媚了,小孩儿也变得可爱了,意外之喜来得这么突然。
院长迎了上来,贺泯压着嘴角的笑,平静地和她握手,和院长聊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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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后,谈话告一段落,他抬步向张青雨走去。
张青雨起身,微笑道:“好巧啊,贺总,今天怎么来这里?”
贺泯抬手指了指车上搬下来的东西,“来送点东西,你呢,常来这吗?”
“没有,偶尔来一趟。”
贺泯点头,内心有点失望,还以为以后能在这里常见呢。
车上的物资搬完了,贺泯带来的人和他报告后就回了车上,将车开出门外等待。
张青雨朝那边看去,搬下来的东西中有衣服、玩具、零食,是捐赠人通常会带的东西,在这些东西旁边,放着几个大箱子,摆在其中颇为显眼。
她问道:“那几个箱子是什么?”
贺泯:“是无泯销量比较好的一款智能机器人,可以帮年纪较小的孩子们学习一些基础知识,有些早教机构也在用,市场评价还不错。”
张青雨:“福利院里人手少,这款机器人应该能帮上很大的忙,能充当半个老师。”
贺泯认同道:“是还不错。不过要说这种陪伴型的机器人,还是海城科技做得好,无泯更偏向趣味型和功能型。”
他随口说了句,张青雨听进去了。
“对于小孩来说,可能还是比较喜欢玩闹。”张青雨转头看他,“不知道无泯的趣味型机器人是什么样的,是适合陪小孩子玩的那种吗?”
她眼含笑意看过来,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贺泯闻弦知雅意,应道:“挺适合的,我回去后准备一批,到时候送过来。”
张青雨笑得真心实意起来,终于想起关心一下,客气道:“听平渊说你们昨晚一起参加了商会晚宴,晚上这么迟回去,今天又早早地来这里,辛苦贺总了。”
“不辛苦。”贺泯看她一眼,“挺好的。”
张青雨觉得贺泯挺好讲话的,便打算把之前扔他打火机的事一起带过去,主动说道:“昨天我让平渊带给你的打火机还可以吗?我在海市机场看到的,感觉和那天‘不小心’被我弄丢的那个挺像,作为我的赔礼。”
她把讲话的重音放在‘不小心’上,觉得贺泯应该会随着她的话将这件事带过。
但听到贺泯耳中,重点就变了。
他嘴角笑意顿住,确认般问道:“那个打火机是你买的?”
“是啊,我特意挑了一个最像的。”
贺泯沉默一瞬,突然拿出手机,飞速给助理发消息:【让打扫我家里的阿姨停下来,别动垃圾桶!】
“怎么了,是不好用吗?”看他神情顿住,张青雨疑惑道。
“......挺好用的,选得很好。”昨天他反复开合了半小时,用得挺顺手的,就是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用上。
贺泯想到昨晚宋平渊那语意模糊的样子,狗贼误我!
他越想越气,微笑道:“怎么让他带给我?”
“他说正好能碰见你,不过他昨晚回来太迟了,我没来得及问。”
贺泯像是闻到骨头的狗,逮着这句话就冲:“他昨天回来很迟吗?我们九点就散场了,回家一个小时足够了吧,怎么会很迟呢?”
张青雨古怪地看着他,“因为他去反方向给我买粥了。”
“......”贺泯微笑,“哦,这样。”
8. 第 8 章
贺泯离开福利院之前加到了张青雨的微信,并约好下次一起来云间福利院。
回去之后他立刻着手准备,实际上也不需要怎么准备,作为无泯的老板,发个消息就能解决,只是调货的时间花了两天,等他给张青雨发消息已经是两天后了。
【明天打算将机器人运去云间,一起去吗?】
灯光璀璨悬在高顶,装潢精致的餐厅中播放着轻缓舒适的音乐,窗外高楼林立,抬眼看去就是霓虹闪耀的城市。
窗边一对男女对坐用餐,突然手机响起消息震动的声音。
张青雨放下手中刀叉拿起手机,看见这条消息有些惊讶地挑眉,心想着贺泯动作还挺快。
“怎么了?”看她迟迟没放下手机,宋平渊出声问道。
“没事。”张青雨回了一个‘好’,随后将手机息屏放到旁边,“明天有一些物资要送到云间,我过去看看。”
宋平渊是知道她一直在资助云间福利院的,并且不止这一所福利院,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今朝每年给她的分红大部分都投给了各地的福利院。
听见她的话,宋平渊只是点头,温和道:“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她淡淡道。
宋平渊刚开始知道她在资助福利院的时候,就提出过和她一起出资,但张青雨拒绝了。他退而求其次提出和她一起去看看,两人共同去看过云间之后,宋平渊确认那里没什么危险,也就放心地让张青雨一个人过去。
他向来支持她做的一切,无论是事业上的合作还是她自己钱财的分配,宋平渊几乎从不反驳她的决定。
这次也是如此,她说不用,宋平渊也只应了一句:“好。”
翌日,云间福利院。
同上次一样,张青雨早早地便到了,按照惯例上山走了一圈,下山后发现贺泯已经到了。
办公室里,他面前摆着院长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茶杯,茶杯中雾气袅袅,听见门口的动静,他转头看过来。
张青雨开门的手一顿,随后扬起笑,“贺总,来这么早?”
贺泯:“刚到不久,坐下来和院长聊一聊,你什么时候来的?”
张青雨:“我也刚到不久。”
她穿着和前两天类似的装束,长袖长裤戴着鸭舌帽,一副刚运动完的样子,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应该是来了有一会儿了,她不说,贺泯便当作不知道。
贺泯和院长聊得差不多了,就起身邀请两人,说:“机器人已经在门口了,两位一起去看看?”
三人走到上次放物资的地方,就在游乐场地的前方,大且空旷。
机器人已经开始运行,福利院里的小孩看见新鲜事物开心地围过去,像群小大人一样和机器人开展你问我答,趣味横生的回答让一群小孩儿大咧着嘴笑。
跟随贺泯来的助理给他们开了游戏模式,孩子们玩腻了你问我答,开始了更为开怀的一天。一旁场地里的旧设施总算不再被打扰,沉默地伫立在阳光下。
有几个孩子像是在别的地方玩,这会儿来迟了,脚底还沾着泥点就冲进孩子堆里闹成一团。
张青雨看着那些机器人,无论是功能性还是趣味性都很有意思,抱着臂饶有兴趣地站着观察。
“挺有趣的是不是?”贺泯笑道。
她点头,“是挺有意思的,就是这类机器人体型太大了,不适合带出去,不然一个人出门的时候把这个带出去也挺好玩儿的。”
独自出门时身边无人陪伴,有个小机器人陪着也不算孤单。
贺泯思考了一下,应道:“小型一点的也有,还在研发中,预计半个月就能完成,到时候给你送一个?”
张青雨侧首看他一眼,笑盈盈的,“好啊,贺总到时候别贵人事忙忘了就行。”
贺泯低笑,“不会。”
面前氛围一片祥和,孩子们嬉闹的笑声荡漾在上空,小小的稚嫩身影来回奔跑,院长在一边眯着眼笑,阳光下她的银发像是有光在闪耀,慈蔼的像尊弥勒佛。
突然有护工跑过来,一脸焦急地走到院长身边,说道:“院长,小霜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找遍了福利院也没找到!”
她讲话时已经压低了音量,但张青雨和贺泯离院长很近,所以这句话一字不落的进了两人的耳朵。
院长眼里有些许担忧,但看了两人一眼,还是笑着说:“她向来大惊小怪,小孩子都爱玩,估计是捉迷藏躲起来了,一会儿自然会出来的。”
贺泯皱着眉正想说话,突然手臂一热被人拉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边人开口讲了一句话。
张青雨:“嗯,东西已经送到了,我们还有事得先走,院长,下次再见。”
她告别得干脆,甚至把贺泯也拉走了。贺泯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不一会儿两人就消失在院长的视野中。
到了外面,张青雨松开了手,有些意外地看着贺泯,“你就这么被我拉出来没意见?”
贺泯感受着手臂上消失的温热,平静应道:“你应该不是不管不顾的人,把我拉走总有原因吧?”
他实在配合,张青雨满意点头,说:“你是新来的资助人,院长自然不想把不好的事摊在你眼前,与其互相拖着时间,不如先离开让她组织人尽快找起来,实在找不到也方便她报警。”
贺泯:“那我把助理他们也叫出来。”
张青雨:“孺子可教。”
她转头看了看四周,将目光定格在那条通往树林的小道,侧身对着贺泯随意摆了摆手,说:“你带着你的人先回去吧,我去外面看看。”
她刚走出去几步,就听见后面人跟上来的动静,只好停下脚步,转身看他,用眼神表示疑惑:“......?”
贺泯摊手,“我和你一起去找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效率高。”
张青雨眯眼看他片刻,觉得他讲的也有道理,何况他心甘情愿一起去,她也没逼他,于是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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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吧。”
此时已经早上十点钟左右,路边野草沾染的晨露早已消失在阳光下,本来略显湿润的泥土也重新变得硬实,通往树林的小道许久没人走,堆了一层枯枝落叶,走在上面发出窸窣的声音。
张青雨朝前走的步伐很稳,像是有目标一样。
贺泯在身后跟着,问道:“你知道那小孩儿在哪?”
“不知道。”
贺泯挑眉,“那你怎么知道往这边走?”
张青雨正四处张望有没有小孩的动静,听见贺泯的问话就转头看了他一眼,答道:“刚刚有几个迟来的小孩儿,看见护工过来和院长报告的时候躲在后面偷笑,他们有可能是参与者,几个人脚下都沾着泥,多半是从福利院外面跑进来的。”
贺泯:“是他们把另一个小孩儿藏起来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关起来,但话到嘴边还是换成了藏起来,显得猜测没那么恶意。
张青雨听懂他的言下之意,摇了摇头,“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几个小孩儿捉弄院长和护工,自己偷偷藏起来了。”
贺泯:“那要是他们一起捉弄人,你不是白来找这一趟?”
“天平两端放着我的时间和一个小孩儿,孰轻孰重很明显,二分之一的可能性,何必赌它。”张青雨垂下眉眼,低声说了句:“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呢。”
贺泯赞同地点头,又问:“不把这件事告诉院长吗?”
“院长估计此刻正抓着那几个小孩问呢,哪里还需要我们和她说。”张青雨轻笑,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去。
很早以前的人们靠山吃山,那时穷苦人家买不起粮食,都是自己上山进树林找吃的,后来时间变迁,时代飞速发展,渐渐地周围建起高楼大厦,靠着山的人们也都搬走,这片树林便也就荒废了。
许久未曾有人踏足,树林里树木生长茂盛,朝着阳光的方向肆意生长,有些粗壮的枝干交错在一起几乎要将阳光遮挡住。
两人一路走来没看见小孩儿的踪迹,往深处去一些也没有脚印踏足的痕迹,张青雨放心不少,猜测小孩应该不在这里。
再往前去就是树林深处,只有些许阳光透过枝干的缝隙漏进来,两人视线变得不是很清晰,看不见远处,便开始大声呼喊小霜的名字。
隔了半晌,传回来的只有自己的回音。张青雨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就到这吧,再往里走就有些危险了。”
贺泯以她的意愿为重,应道:“好。”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枯枝断碎的声音是这片树林的唯一的伴奏,张青雨依旧走在前方,本来一切如常,突然她觉得一脚踩出去时脚下有些松动,像是什么东西要往下坠——
“别过来!”张青雨朝着身后大喊。
但为时已晚,贺泯跟在她身后,一脚踏进她所在的区域。
“嘭——”
两道身影倏然坠落,枯叶灰尘齐飞,人影消失不见,只剩地面上突然出现的大坑。
9. 第 9 章
掉落得太突然,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贺泯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只能任着自己往下坠。
“嘭”的一声两人砸落在坑底,顺着摔下来的冲劲还滚了一圈,眼看着就要磕到坑壁,贺泯眼疾手快的护住张青雨的头——
“小心!”
冲劲太猛,贺泯只来得及将她的头往旁边移了些,自己的手却直直撞了上去。
张青雨被摔得眼花,眩晕感消失后偏头一看,从坑壁里刺出来一根尖头的竹子,沾染着泥土的尖锐顶部就直愣愣的插在她脸边。
只差一点,就会刺进她的后脑勺。
脑后触感柔软,张青雨瞬间反应过来,连忙看向贺泯垫在自己脑后的手。
昨晚下了小雨,坑底泥土湿润,两个人身上都沾了不少泥,但好在没被摔成骨折之类的。幸运的是,贺泯的手没被扎个对穿,不过手背依旧被划了很深的一道口子,血流不止,瞬间染红了手掌。
这地方没法消毒,张青雨把手上的防晒冰袖摘下来给他包扎,希望能止住血。
包扎好了之后,张青雨舒了一口气,问道:“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这个坑应该是早年间捕捉猎物用的,坑底埋着数根尖锐的竹子,时间太久坑底的竹子都倒了,不然这一下两个人都会被捅个对穿。
贺泯看出她的焦急,平缓着声音道:“没事,没别的地方受伤。你呢?有没有事?”
“我没事。”张青雨摇头,看着他的手还是止不住担忧,声音发涩,“你的手......”
贺泯安慰她,“没事,我从小和当兵的一起玩,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这话半真半假,从小一起玩是真,甚至他自己大学就去当了几年兵,假的是手上的伤还是挺重的,血流个不停,没一会儿就染红了冰袖。
贺泯暗自将冰袖捆得更紧一些,减缓血流的速度。随后抬头观察周围,综合判断了一下坑的深度,没法靠自己两个人出去。
张青雨显然也想到这一点,摸了摸自己身上想找手机,突然想起自己把手机放在院长办公室了,于是抬头问贺泯:“你的手机呢,打电话叫人吧。”
贺泯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张青雨,她接过后就看见手机屏幕碎的犹如蛛网,不管是点击屏幕还是摁侧边按键,通通没反应。手机在摔下来的时候砸坏了。
贺泯还有心情笑:“这会儿就觉得还是以前的按键手机靠谱。”
张青雨很无语,“这款手机不是号称砸不坏吗,就这?”
用手机求救的方式行不通,贺泯又说:“要不喊两声救命?”
张青雨:“树林深处,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她皱着眉,心里很是烦躁,见贺泯还要再说馊主意,抬手制止了他,“好了闭嘴。不会死在这里的,最多到了晚上院长就会发现我的手机在她办公室,或者更快一些你的助理发现你还没回去又联系不上你,都会有人来救我们。”
她声音镇定,“我们走进来时留下了脚印痕迹,只要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自然会找过来。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你的手。”
想到这她皱眉更深了些,看着他的手沉默不语。
贺泯自己浑不在意,还低笑出声,“本来想让氛围轻松一点,但看来好像并不需要。你现在的样子才比较像我在‘今朝’见到的样子。”
自从她和自己商定合作之后,对待他就变得客气有礼,每次见面都是‘贺总’叫着,讲话时脸上也带着和气的笑容。
但贺泯不喜欢。
他就想看见肆意的、睥睨的,对他不客气的张青雨。
贺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这也算共患难了,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说。”
“下次见面能不能不要贺总贺总的叫我,听的人都变老了。”
张青雨:“那叫你什么?”
贺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当然是——”
口中的话转了个弯,及时制止住,换了一句:“叫我名字,朋友都是直接叫我名字的。”
贺泯观察她神色,没察觉出有抵触的情绪,就接着说:“我们见了这么多次,不仅有合作还一起掉进这坑里,总能算得上朋友了吧?”
张青雨看他一眼,没应话,也没拒绝,半晌后,才低声吐出一个字:“嗯。”
头顶枝叶茂密,照进来的阳光本来便不多,能落到坑底的光线更加的少,抬头向上看时,都无法分辨如今是何时,只能看着疏落光芒确认太阳的大致方位,以此推断大概时间。
夏日有风起,掀起地上的枯叶,轻飘飘的叶子从上面坠落,在空中摇晃着从眼前飘过,四周安静,大风起时甚至能听见风摩挲过枝叶的声音。
两个人各自靠在坑壁上,互相安静沉默着保存体力,这个局面维持着挺长一段时间,太阳偏移就是时间流逝的证据。
贺泯靠在坑壁上,不紧不慢开口:“若是真的困死在这,你会不会后悔进来一趟?”
“不会。”张青雨还闭着眼,回答坚定,“不进来才会后悔。”
贺泯扬起唇,仗着张青雨闭着眼睛看不见,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脸上,细细打量着她的五官神情。
明明此刻身处这么狼狈的环境,她依旧镇定美丽,依旧迷人。
不知不觉看了许久,直到张青雨睁开眼睛与他对视,他才慢吞吞地将视线移开。
对面的人声色浅淡,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要盯着这么久?”
贺泯诚恳发问:“很明显吗?”
“有点。”张青雨此刻很礼貌,“麻烦把你的视线收回去,不然我会忍不住动手。”
动手?是现在动手吗?你亲自动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贺泯察言观色,很自觉地把这些话咽了回去,微笑道:“好的。”
处在十分安静的环境中时,五感就会变得格外敏锐。
当头顶的光线被阴霾遮盖,第一滴雨水落在手边的时候,张青雨就睁开了眼,下一秒,雨滴直直地落到她脸侧,有些猝不及防的冰凉。
她站起身看了看天空,压着情绪叹了口气,“下雨了。”
贺泯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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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雨别下太大。”
若是将进入树林的痕迹冲刷干净了,那搜救的难度就会变大,他们待在坑底的时间也会变长。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坑,若是长时间的大暴雨,坑里难免会积水,到时候才是真的困境。
——
天空中乌云来得突然,一个不注意就将太阳掩进云层里,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已乌云密布。
宋平渊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眼看天气转变像是要下雨,怕张青雨出门穿的不多又没带雨伞,转身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宋平渊轻皱眉,又打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
窗外乌云压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泼洒大雨。宋平渊立刻转身出门,在办公室门口,助理叫住他。
“宋总!您要去哪,马上要开会了。”
宋平渊脚步不停,“会议暂停,安排司机送我出去一趟。”
等宋平渊到达云间福利院的时候,天空将将要下雨,乌云压坠到极致,沉得人心里发慌。
他刚走进福利院大门,就碰见院长从一栋楼中走出来,看见他来有些惊讶,“宋先生?您怎么来了?”
宋平渊礼貌点头,“我联系不上青雨,昨晚她说要来您这,所以我过来看看,她在这里吗?”
“她早上是过来了,不过几个小时之前已经和我告别离开了。”院长安抚道:“先别急,要不去我办公室坐一下,我给她打打电话试试。”
“好,那麻烦您了。”宋平渊镇定道。
两人到了院长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院长率先拿起电话拨打张青雨的号码,下一瞬,熟悉的铃声从办公室内的椅子上响起。
宋平渊一愣,倏然转头看去,铃声发出的地方,张青雨的手机就放在椅子上。
他垂在腿侧的手微紧,一旁的院长惊呼一声:“坏了!她不会是帮院里去找孩子了吧?!”
“什么意思,发生什么事了?”
“早上几个孩子捉弄人,自己藏起来一个和护工说不见了,我也才刚安置好这件事,把几个孩子教训了一顿。”院长着急起来,“青雨该不会自己一个人去找了吧!哎哟,这姑娘手机也没带,马上下雨了......”
宋平渊稳着情绪,想好后续安排的同时还不忘安慰院长:“您放心,我马上让人去找,青雨常来这边,不会有事的。”
他安排完人去搜救,自己也打算出去找找,刚转身门外就急匆匆进来一个人。
“院长,请问您看见我们老板了吗?我们在山下等了几个小时他也没下来,电话也打不通。”
助理进了办公室,一抬头就看见宋平渊,惊讶道:“宋总?您也在这?”
宋平渊停下脚步,打量着门口这位年轻男人,觉得有些眼熟,“你是?”
助理:“我是无泯科技的,贺总的助理。”
“无泯科技贺总......”
宋平渊念着这几个字,温和的气场有些冷下来,“贺泯也在?”
10. 第 10 章
幽深树林,大雨不停歇。
冰凉雨珠打在树木枝干上,又飞速坠落到坑里,雨实在太大,短短时间内积水已经淹没过鞋面,照这个进程下去,若是树林外痕迹全无的情况下,能不能找到这里还是个未知数。
张青雨:“这雨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贺泯认同,“而且似乎越来越大了。”
这不是错觉,雨滴落下的频率变快,衣服头发都已经湿透,哪怕如今是夏天,下雨降温不会使体温太低,但湿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依旧让人觉得难受。
她转头再问:“你的手怎么样了,还可以坚持吗?”
贺泯依旧靠坐着,手掌已经泛着青白色,脸色也有些苍白,原本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在雨水冲刷下又开始流血,猩红色混进雨水中落进泥里。
“我没事,都说了是小伤。”他将手往身后藏了藏,不想让张青雨在这个时候担心,闲扯一句话:“你猜猜会是谁先来找我们?”
贺泯率先说了自己的猜测:“我猜会是我的助理,我下午四点要开会,如果一直联系不上我,他总该反应过来了。你觉得呢,会是院长吗?”
“我觉得?”张青雨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泡在雨里,关节都在感受着雨水的阴凉,心情不是很好,便随口说了一个不同的答案,“我猜,是宋平渊吧。”
“......”贺泯笑容一顿。
想了半天忘记还有这个选项了,不会这么晦气吧?要在这个坑里见宋平渊?
得知了这个假设,贺泯脑中想法飞速旋转,想了半天都觉得自己此刻的形象绝对要输。
贺泯沉默了,此时他只希望自己助理的脑子能够灵活一点,抓紧来找他。
阴雨天无法判断当下的时间,抬头向上看也只能看到有限的外界,并且被树木遮挡了绝大部分。
贺泯不爱戴手表,此刻手机也坏了,两人根本不知道现在是几点,空寂的树林里,脚下上涨的积水还在不断提醒着此刻的危机。
当积水没过脚踝时,树林中传来人声,伴随着几句模糊不清的呼喊。
张青雨和贺泯对视一眼,再仔细听了听,确认外面是有人在喊他们的名字。
贺泯立刻站起身,大声回应:“在这里!”
外面人声一停,随后便是急促的奔跑声,多人繁杂的脚步声快速靠近,声响越来越清晰,马上就要到达坑边上。
大雨倾倒,冰冷雨珠狠狠打在贺泯脸上,他听到了助理的声音,于是满怀希望的抬头——
宋平渊撑着伞出现在外面,手中的雨伞恰好撑在贺泯正上方。
雨水被伞挡住,视线没有遮挡后,贺泯和宋平渊四目相对。
“......”
“......”
贺泯还没说话,宋平渊已经移开位置转到张青雨前方,将伞挡在她头顶上。
“青雨,你没事吧?”
张青雨摇头,“我没事。”
散开在周围的救援人员听见这边的动静纷纷围过来,贺泯的助理扑到坑边,声线颤抖,“老板!你没事吧?”
贺泯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雨水,沉默微笑。
救援人员快速将两人救上去,医疗队也已经在旁边等候,两人站定地面之后,医护人员就先行对两人进行检查。
宋平渊撑着伞走到张青雨身边,把身上的薄西装外套披到她身上。
等医护人员简单检查过后确认没有严重外伤后,他才握住张青雨的手臂,沉着声音问道:“没事吧?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淋了这么久的雨有没有头痛?”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焦急的语气,让张青雨无奈地笑,“没事,运气很好,没受什么伤。”
大雨淋漓,她长发湿透,一缕缕地垂在身后,脸颊上还沾染着水珠,面色有些许苍白。
宋平渊从未见过她如此情状,可怜又美丽。
雨这么大,却仿佛压不住他狂跳的心脏,心疼与心动糅杂在一起,辨不清此刻内心的情绪。
他上前一步靠近她,低下头抵着她额头,随后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擦掉脸上的雨水,大掌托着她半边脸,拇指轻轻滑动,是一个极其亲密的姿态。
“吓我一跳。”宋平渊低叹一声,直起身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一手为她撑着伞,一手环在她腰后紧紧抱着。
张青雨感受到腰后的力道,知道也许是真的让他惊到了,略带歉疚的小声说:“让你担心了。”
人群攒动,雨幕虽密但隔绝不了视线。
几步外,贺泯深深地看着两人,神色冷漠。
一旁助理关切不已,围着贺泯念叨:“老板!你还好吗?严不严重啊,手还有知觉吗,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去医院!”
他在旁边喋喋不休,贺泯冷眼看他,咬着牙:“闭嘴。”
助理缩了缩脖子,连忙闭上嘴,但还是担忧地看向他的手掌,救命,这可是敲重要代码的手啊!千万不能有事,不然公司倒了他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工作。
身旁安静了,贺泯转眼看那边情状更是心烦。
抬眼望去,宋平渊一身衬衫西裤,身姿挺拔神情关切,抱着张青雨就像英雄救美的王子。
相比起来,贺泯的情况看起来就不是很好,一只手缠着被血浸透的布,浑身湿透沾满泥土,头发狼狈地垂在脸颊,好在脸蛋抗打,哪怕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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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硬是要挺直身躯维持帅气。
贺泯咬牙,都已经这模样了,不利用一下就白费了。
于是他垂下头,另一只手捧着受伤的手,唇色苍白眉头微蹙,一副忍耐痛苦的样子,痛呼一声:“嘶——”
张青雨立刻从宋平渊怀中退出来,转头看向贺泯,问道:“你怎么了?伤加重了吗?”
贺泯强笑道:“没事,就是有点痛,不要紧。”
张青雨抿了抿唇,垂眸看向他的伤处,用来包扎的冰袖已经被医护人员取掉,简单消毒后重新用无菌纱布包扎好,但伤口还在渗血,渐渐在纱布上洇开。
她正要向他走过去,刚迈出一步就被身边的人拉住。
“下着雨呢,不要乱走。”宋平渊一只手稳稳地撑着伞,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臂,随后转身对贺泯说:“有痛觉说明情况还不算很差,要赶快就医。”
“医生!”宋平渊喊了一位医护人员过来,对他指了指贺泯的伤口,说道:“这位先生受了伤,急需就医,麻烦你们安排一下。”
贺泯哪有这么好打发,立刻看向张青雨,“一起去医院检查吧,在里面待了这么久,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张青雨迟疑一瞬,她其实没觉得自己受伤,不过是一些擦伤之类的,回家处理也可以。
“去吧。”宋平渊看出她的迟疑,低头劝道:“去检查一下,我才好放心。”
张青雨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好,一起去吧。”
就算自己没什么事,但贺泯好歹是因为她才受伤的,张青雨决定还是一起过去看看。
医疗车开不进来,要去医院也得自己先走出去,再让医疗车拉到医院去。
宋平渊搂着张青雨的肩往外面走,撑着的雨伞一大半都在张青雨的头顶,没再让一丝雨滴落在她身上。
小心呵护的姿态,让后面的人暗暗打量着。
助理也为贺泯撑着伞,看着前方两夫妻,不由感叹:“早就听说宋总和他夫人伉俪情深、男才女貌,看着真是养眼呀!”
贺泯神情一顿,转头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迟才来?”
助理:“啊?”
“你老板这么久联系不上,你都不会早点来找吗?万一今天我凉在这了,你良心过得去吗?”
助理:“啊......”
贺泯冷着声,残酷地说:“你季度奖没了,年终奖减半。”
助理:“啊!”
他终于反应过来,哀嚎道:“老板!我已经来得很及时了老板!第一时间我就过来了,我这么辛辛苦苦地找你,你放过我的奖金吧!!”
但老板残酷,老板不听。
11. 第 11 章
医院,三楼病房里。
贺泯和宋平渊相对而坐,张青雨去做全身检查,医生来处理完贺泯伤口也离开了,此刻这间病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窗外雨已经变小,坐在病房里只能听见轻微的淅沥雨声,显得此刻病房内更加安静。
宋平渊温和道:“要喝水吗?我给你倒一杯。”
他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贺泯。
贺泯:“谢了。”
“不客气。”宋平渊笑着说:“想当初大学的时候知道你要去当兵,后来又听说你在国外创业,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贺泯也笑,“怎么会,燕市是个好地方,这次回来发现变得更好了。”
宋平渊:“去年到学校见老师时,他还谈到你,说当年就看出你是个科技的好苗子,没压着你多参加几场比赛真是可惜。”
贺泯还记得当初那个胖胖的小老头,“他有你这个竞赛苗子,哪里还需要我,找我聊天逗乐子还差不多。”
两人在大学时就有数次交集,同是学院的风云人物,贺泯大二读完后就去当兵了,此时谈到大学的事还是有些感慨,也能顺着闲聊几句。
宋平渊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温热的水灌入喉中,将早前的心慌冲散一空,他坐下来看了眼贺泯的手,“缝了挺多针的,这次要多谢你,不然青雨一个人不知道要出什么意外。”
贺泯不是很想听他的道谢,道谢这种事向来都要有立场,偏偏宋平渊合理合法,这句道谢就好像在提醒着他,指着他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你这个小人。
但终究他只是轻颔首,说了一句:“不用谢。”
他话音刚落,张青雨就从外面进来了,手上拿着几张单子,神色平静地走过来。
病房内两人的视线都落在她手中的单子上,宋平渊立刻起身走到她身边,问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没事,医生说就是几处皮肤轻微擦伤。”她抬起手,展示了一下自己涂了膏药的手臂,“本来也没什么事,这点伤过两天就好了。”
宋平渊小心托着她的手臂,叮嘱道:“还是要注意些,你也不想留疤吧?”
张青雨含糊点头,随后看向贺泯,视线在他手上逡巡一圈再对上他的眼睛,看过来的眼神蕴含着询问与担忧。
贺泯主动出声,“我的伤没事,医生已经缝了针,开好药回去定时换就可以了。”
脱离了困境,张青雨正式对他道谢:“若是后续有什么不适都可以和我说,你是为了帮我才受伤的,谢谢。”
宋平渊神色沉静,深邃目光落在张青雨身上,没说话。
贺泯看了宋平渊一眼,收回视线后淡笑道:“都是朋友嘛。”
他加重了朋友两个字,好似在提醒着什么。
张青雨便想起他下午所说的,一场共患难,自然算得上朋友了,于是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你我都是同学,自然是朋友。”宋平渊不紧不慢说道:“就像青雨所说,之后有什么不适都可以和我们说,我和青雨是夫妻,帮了她就是帮了我。”
贺泯微笑:“好啊。”
天色已晚,宋平渊携张青雨和贺泯道别。
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贺泯半躺在病床上还能听见走廊传来的忧声询问。
“真的没事吗?项目都检查完了吗?”
“真的没事,不信你自己看报告。”
对话声逐渐远去,贺泯低垂着眼眸,额前碎发覆在眼前,半晌后,病房内响起一声低嗤。
他此刻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小人,但居然没有制止悔改之意。
——
外面小雨未歇,车子行驶在路上,雨珠在车窗外斑驳,划出道道流星般的痕迹。
张青雨的湿衣服在医院就已经换下来,此刻穿着的是宋平渊在车上放的她的备用衣服,司机提前开了车上的空调,将温度调到适宜。
但这个举措用处不大,此刻张青雨已经开始感到鼻塞了,毕竟淋了这么久的雨,以她的体质不发烧是不可能的。
宋平渊听见她轻声地吸鼻子,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像温度有点高,回医院看看?”
“医生开了药,回去吃一点就行。”
她隐约感觉到身体有些发热,但医生提前开了退烧药,刚刚在医院的时候已经吃过一次,回去睡一觉应该会好很多。
“好。”宋平渊知道她不想再去医院,便顺着她的意不再说这件事。
看她神色疲倦,宋平渊将人揽到怀里靠着,过了一会儿随口问道:“贺泯怎么也在云间?”
张青雨闭着眼靠在他胸口,声音有些困倦“今天送过去的物资就是他的,他给云间捐赠了几台智能机器人。”
“这样......”宋平渊抚着她的发,胸膛被她靠着的地方微微发热,热量直抵心脏。
他静静感受着温热,垂着眼轻缓顺着怀中人的发,过了许久,低声说了句:“怎么又是他。”
车内幽暗,张青雨闭着眼靠在他怀中,已经沉沉睡去。
到了家中车库,张青雨还没醒来,宋平渊让司机先回去,自己靠在车上阖眼陪张青雨。
生病的困顿感来势汹汹,张青雨睡得不省人事,直到半小时后才醒来,睁开眼的时候思绪还是昏昏沉沉的,不是很清醒。
怀里人刚醒来动弹的瞬间,宋平渊就睁开了眼,声音低哑,“醒了?”
“嗯。”张青雨应声时还带着鼻音,“到很久了吗?”
“没有,刚停下来。”
张青雨直起身,拇指顶着太阳穴揉了揉,感觉神经发胀的痛感弱了些,说道:“走吧,回家。”
回到家中,宋平渊边向厨房走去边说:“我去给你煮碗面,然后喝完药再去睡。”
张青雨闷闷地点头,没什么心绪再回复,她怕回了房间直接睡着,干脆在餐桌边上坐着等。
百无聊赖之际,张青雨转头看向厨房,男人温和的身影在厨房忙碌,烟雾缥缈,使得他在其中的气场变得更加温柔。
没一会儿面就煮好了,一碗简单的青菜面,上面卧了一个溏心蛋。
张青雨喜欢吃宋平渊做的食物,他有一手好厨艺,并且十分符合她的口味。
宋平渊:“我烧了水,一会儿你吃完面记得把药喝了。”
“好。”张青雨慢吞吞应道。
吃完面后宋平渊自觉收拾碗筷拿到厨房去,虽然每天会有阿姨来打扫,但晚上若是自己弄出来的零星几个碗,他通常都会自己洗干净。
张青雨曾经笑他,‘少爷不仅做饭好吃,还要自己洗碗,真是委屈少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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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时两人刚结婚,宋平渊开始在她面前展露厨艺,听到她的取笑,慢悠悠地回了句‘新中国新社会,哪有什么少爷’
想到那句回答,张青雨如今也还是想笑,便也真的笑了出来。
“平渊。”她突然开口叫他,眼里因为发烧有些雾蒙蒙的。
宋平渊转头,“怎么了?”
张青雨笑盈盈的,靠在手臂上趴到桌上,歪着头看他,“面很好吃。”
他一愣,无奈笑着摇头,“快回房间吧,早点休息,今天肯定累了。”
——
医院,病房中。
助理姗姗来迟,双手扒着门边悄悄探头进去看自家老板,观察一下他现在心情如何。
贺泯淡淡开口:“看猴呢?不进来在那里干什么。”
助理嘿嘿一笑,“老板,我想起你晚饭还没吃,在楼下给你带了些吃的,还买了些水果。”
他打眼一瞧,助理拎了一袋香蕉进来,贺泯似笑非笑,“真的来看猴啊?”
“没有!您伤了手,香蕉好处理一点。”助理连连摆手,又转头打量病房里,疑惑道:“宋总和宋夫人呢?已经走了吗,我还带了他们的饭呢。”
贺泯凉凉道:“叫什么宋夫人,人家没名字吗?什么年代了还讲究出嫁从夫呢?”
助理一懵,犹疑着问:“那我该叫什么?”
贺泯心里有答案,但没法说出来,只能甩出一句:“随便你。”
助理:“好吧,那我以后称呼她张小姐。”
“......”贺泯想了想,总比之前的好听,便说:“也行。”
结束了这个话题,助理才说起正事:“下午的会议没去,那几位老板说要您当面给个理由,他们表示你已经放了他们两次鸽子了,不给个理由就要上您家里去了。”
原定的季度会议在贺泯从海市回来之后,再推迟到今天,两次贺泯都没去。
提到这件事贺泯就皱起眉头,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手机坏了,不然现在肯定要被那几个人消息轰炸,烦不胜烦。
“我从车上拿了一台备用机下来,已经换上了您的电话卡。”助理递了一部手机过来,“原先那部手机已经摔得不行了,数据已经导入新手机了。”
随后助理看了看时间,问道:“老板,那我们现在走吗?”
贺泯靠在病床上,轻飘飘来了一句:“不走。”
助理:“啊?”
贺泯想到什么,惬意地躺回床上,“我要住两天院。”
助理无言,明明自己进来之前问过医生,他的伤回去仔细养养就好了,为什么突然要住院?
他还没问出自己的疑问,就看见贺泯拿起新手机对着自己包扎好的手‘咔嚓’拍了张照,接着对着屏幕戳点几下打字,最后心满意足的把手机放下。
助理欲言又止,他只觉得此刻自家老板的行为很诡异,但他今晚刚失去自己的奖金,也不敢多问,只能微笑道:“好的,受了伤是需要好好休息的。”
“那老板我先回去了。”
助理告别后,回去的车上习惯性刷了一下朋友圈,刚打开朋友圈,里面第一条就是自己老板发的:
【本来以为能回去了,没想到医生突然说要留院观察,唉。】
配图正是贺泯刚刚对着自己伤口拍的照。
12. 第 12 章
夏日的蝉鸣格外响烈,关着窗也能听见外面声声不歇的蝉鸣声。
蝉鸣声里,贺泯看着面前的人,真切地感受到了无语。
他面带真诚地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医院?”
病床对面的椅子上,邵轩一脸无辜,“你助理说的啊,你受伤了我还不得过来看看你?”
邵轩凑近看贺泯的手伤,打量了一下,嫌弃道:“你怎么回事,现在这点小伤都要住院?国外的饭把你养得这么虚?”
“……”有时候,贺泯觉得自己说话难听真的不是自己的问题,碰上邵轩这种人,根本讲不出好话。
贺泯凉声道:“行,下次等我快死了再通知你。”
“兄弟之间,见外了。”邵轩随性地摆摆手,“小伤我也会来看你的,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出于人道主义我也得来陪陪你。”
“看完了吗?看完了快滚吧,这里不需要你。”
邵轩啧了一声,“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分不清大小王啊,你看看你这病房,除了我还有人来看你吗?”
他环顾了一圈,指着桌上的香蕉就喊:“水果都只有几根香蕉,你什么狗屁人缘。”
贺泯:“那你有没有发现,我那条朋友圈没有带定位?”
邵轩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贺泯继续说了一句:
“就是不想看见闲杂人等出现在我面前。”
“哈?”邵轩反手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道:“闲杂人等?谁,我吗?”
贺泯颔首。
邵轩气笑了,大马金刀地坐下,冷哼一声:“那我倒要看看,谁不是那个闲杂人等!”
——
卧室的窗帘将光线尽数遮挡,昏暗房间内寂静无声。
张青雨这一觉睡得很沉,睡梦中思绪斑驳,光怪陆离的梦境在醒来后遗忘一空,半睁开眼时只觉得浑身都是冷汗遗留的黏腻感。
她皱着眉头坐起身,厚重的被子从身上滑落,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本的冰蚕丝被在昨晚换成了秋冬季的鹅绒被。
难怪昨晚隐约觉得很热,她还以为是发烧的缘故。发了一夜的汗,今天醒来觉得好多了,身体不再虚软,只是太阳穴处还有些许胀痛。
张青雨在床头静静靠了一会儿,起身下床时一转头,看见床头柜上放着她的手机,旁边还贴了一张便利贴。
‘醒来给我打电话,桌上放了粥,记得喝。’
字迹飘扬飞洒,是宋平渊留的。
张青雨轻笑一声,给他拨了个电话过去。
“醒了?”
“嗯,刚醒。”张青雨边往外面走边说:“我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昨晚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吃完面之后,熬着疲倦感喝了药趴在桌上,对于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毫无印象。
生场病犹如喝大酒,一觉醒来好似断片。
宋平渊:“你太累了,该多休息。”
他语调温和,犹如煦日暖阳,清风拂山岗。
他声音传来的同时,电话那端还有一阵阵急切的呼喊传到这边。
张青雨停地皱眉,“你在哪里?那边听起来有点吵。”
“我啊……”
宋平渊抬眼四望,入目的是来往奔忙的焦急人群以及一身又一身的白大褂。
他笑着说:“刚好路过医院。”
挂了电话,宋平渊拎着手中果篮,缓步走到服务台,指节微屈敲了敲台面,嗓音柔和,“你好,我想查一间病房。”
等护士告知病房后,宋平渊温和道谢,转身向住院部走去。
住院部在医院五楼,走廊半新不旧,呼吸之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走廊没有阳光,只有头顶悬亮的白炽灯照耀着前路。
病房中,贺泯面无表情半靠在床上,用一只手翻看着手机中的电子文件。
其实平日里都是纸质文件,但贺泯现在只有一只手,助理贴心地换成了电子文档。
邵轩时不时发出一声冷哼,隔一会儿就要阴阳怪气一句“呦,怎么还没人来”。
此时此刻,两人相看两厌。就在贺泯快要忍不住叫保安上来把人拖走的时候,病房门外传来几声礼貌的敲门声。
“咚咚咚——”
贺泯神情一顿,不动声色地坐直身体,“请进。”
病房门被推开,宋平渊提着精美的果篮,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口。
“知道你住院了,来看看情况怎么样。”他转头看见一旁坐着的人,打了个招呼:“邵轩,你也在啊。”
邵轩挥手回应道:“好巧。”
贺泯:“......你怎么来了?”
宋平渊走进来,将手中果篮放到床头柜上,慢声道:“看到你的朋友圈了。”
贺泯笑了声,“哦,是这样。”
“现在伤势怎么样,是加重了吗?”宋平渊看了看他的手,神情关切,“昨天我们走之前医生还说没事,怎么突然又要住院了?”
“没事,就是住院观察一下,没什么大碍。”贺泯淡然说:“医生就是为了保险起见罢了。”
宋平渊神情柔和下来,“那就好,不然青雨怕是要内疚了。”
邵轩抖腿的脚一顿,眉梢微挑。
贺泯歉然,“这事儿确实是我没考虑好,她怎么样了,回去之后状态还好吗?”
他讲话很客气,将自己摆在疏离的位置,仿佛只是普通关心一下。
“可能还是有点吓到了。”宋平渊摇头,眼里有些担忧与无奈,“昨晚回去发了烧,睡得也不好,她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所以今天没办法和我一起来。”
贺泯轻叹一声气,“不用来看我,休养身体要紧。”
两人之间交谈往来和谐至极,甚至有些过分客气,明明聊的是身体健康,听起来却好像是在路上碰面时互相问候一句“吃了吗?今天天气不错”。
宋平渊微颔首,又说:“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这周五是家母寿宴,往年都会邀请生意上的朋友来吃顿便饭,你今年刚回国,所以我特意来问问你是否有空?”
“当然,伯母生日我自然得去。”贺泯应邀。
“好,那到时候见。”宋平渊转头看向另一边,“邵轩呢,有时间来吗?”
邵轩点头,“来呀,礼物我都备好了。”
宋平渊轻笑,“破费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向两人点头告别,临出门前宋平渊转头看向贺泯,眉眼间带着歉意,说了一句:
“对了贺泯,我怕青雨看见你的朋友圈内疚,所以在她手机里把你的朋友圈屏蔽了。”
他面带歉然,因为没经过老婆同意就擅自把她手机里的消息屏蔽了,但是这则消息会使老婆的病体受累,所以身为老公的他还是不得不这样做。
与此同时,他以亲密的姿态为老婆向这件事中的另一位主人公解释:“她不知道你住院,请你别见怪。”
话音落下,贺泯抬眼看过来,没说话,片刻后他缓缓扬起唇,笑道:“没关系。”
门边的人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病房中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贺泯扬起的唇角放平,半阖起眼,低垂的眼眸中满是阴郁,内心不断有躁意在翻涌,反复冲击着理智。
“真吵。”贺泯偏首看向窗外,树上的蝉看不见踪影,但聒噪声总不停歇,他面无表情,冷声说了句:“要是能消失就好了。”
这句话声音很低,正好被蝉鸣声盖住,邵轩只看见他嘴巴动了两下。
“你在说什么呢?”邵轩疑惑问道。
贺泯回转视线,语调平稳道:“没什么。”
邵轩没有深究,转而疑惑起另一件事,“你们刚刚说的什么昨天,怎么还扯上他老婆了?昨天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贺泯一哂,回道:“没什么。”
不过是想当一回骑士去救公主,不过没成功罢了。
邵轩看他突然半死不活的样子,伸脚踢了踢他的床沿,“诶,你什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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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什么时候和宋平渊这么熟了,他就是你说的‘非闲杂人等’?”
贺泯皱眉,嫌恶地看他,“你别恶心我。”
邵轩无辜摊手,“那都到这时候了,也没人来看你啊。”
是啊,反正也没人来,待在这干嘛?
贺泯叹一口气,突然坐起身穿好鞋向门外走去。
邵轩喊住他,“诶,去哪啊?”
“出院。”
“啊?不用住院了吗?”
贺泯背影被走廊上的白炽灯拉长,低骂一句:“还住个屁。”
此时正值中午时分,烈日悬空,空气炽热,医院大门外的柏油公路散发着阵阵令人窒闷的气息。
贺泯吃不惯医院的饭菜,干脆中午时分出院,随意在旁边找了一家面馆吃中饭。
邵轩在他对面落座,环顾四周后感慨一声,“这地方有点像我们以前高中时候学校外面的面馆,连墙上的装饰都这么像。”
贺泯:“像什么了?是这干净的空间还是日式的装潢?以前那苍蝇馆子和这家店完全不一样好吗。”
“那你说,是苍蝇馆子好还是这日式面馆好?”
贺泯白了他一眼,“废话,当然是苍蝇馆子。”
邵轩笑嘻嘻的,“就知道你这人念旧,嘿嘿。”
他们两人聊着学生时代的闲话,靠门的另一桌客人也在聊着自己的学生时代。
门边那桌坐着两个男大学生,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对另一位俊秀的男生说道:“你上次说的那件事,怎么样,成功了吗?”
俊秀男生神情漫不经心,“什么事?”
“就是那个啊!那天你说的.....”眼镜男生挤眉弄眼,“你说想和你们老板娘谈恋爱那件事。”
“......暂时失败了。”
“啊?为什么?”
俊秀男生无语地说:“那天我向她自荐,她给了我一张房卡,我以为成功了呢,结果上了楼发现,那房间里全是人!”
“啊?什么意思,你们玩儿这么大?搞多人啊?”眼镜男生大惊失色。
“什么啊!那房间里都是会所的管理层在开会!我一推门就对上我们主管,然后被骂了一通,真是服了。”俊秀男生现在想起这件事都还是很无语。
眼镜男生吁了一声,劝道:“我早就说了嘛,让你别起这心思,你非不听,你老板娘都结婚了,听说俩人夫妻感情很好,怎么还会被你钓上。”
面对八卦,人总是会不自觉地倾听,更何况是这种送上门的八卦。
自荐、房卡、会所、已婚,这几个关键词在脑海中组合之后,形成了一幅熟悉的画面。
贺泯抬起头,盯着那个俊秀男生看了几眼,终于将人与那晚在今朝长廊上拦着张青雨的那个少年对上。
他不自觉挑起眉,这么巧?
那边对话还在继续,俊秀男生不服气地说:“你懂什么!我老板娘年轻貌美有钱有颜,要是我钓成功了,以后的生活都不用操心了。再说,我特意在网上交钱学了课,勾引人的手段肯定不会有错。”
“但是这样你的名声会很难听诶......”
“我知道啊,不就是被人骂小三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俊秀少年才不在乎,“人生短短几十年,为了得到想要的,被骂几句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再说了,也就被骂半年而已.....”俊秀少年嘟囔着,“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碗面吃完,两个少年付钱离开,留下另一桌人听得津津有味。
邵轩大为感慨,“真是世风日下啊,勾引已婚少妇,这种缺德事都做得出来!”
他说完,还问了贺泯一声:“你说对吧?”
贺泯回过神,神情恍然,突然笑了起来,“说得对啊!”
这顿饭吃得好似打通任督二脉,一下子浑身舒畅,终于知道自己这段时间躁动的心该怎么安抚。
他在脑海中闪过种种办法,打算一样样都试一遍!
13. 第 13 章
天边云霞未散,橙红淡粉镶嵌在天际,远远望去好似一幅用颜料渲染的画。
正值黄昏时分,张青雨一身玉白色旗袍,耳垂上戴着透绿的水滴形翡翠耳坠,与她脖颈上的珍珠项链相得益彰,露在外面的脖颈莹白修长,整个人透露着温雅柔和的气质。
今日是宋母的寿宴,张青雨和宋平渊在门口充当迎宾的角色,这种事张青雨已经干了两年,对接下去的流程十分熟悉。
她平时不太穿旗袍,总觉得这类衣服对体态要求太高,特别是在这种场合,时刻要维持着优雅的身姿。
可偏偏,她站了没一会儿就想松散倚墙,浑身筋骨都在叫嚣。
微笑着迎进一位客人,张青雨趁着没人的时候暗自叹了一声。
“累了?”一旁头顶传来笑声,宋平渊低头看她,“还能坚持吗?”
张青雨皮笑肉不笑,“不然呢,还能走不成。”
宋平渊神情认真,“当然,随时可以。”
“......”张青雨白他一眼,“那我成什么人了,婆婆寿宴儿媳一言不合甩手走人,明天就会有人谣传我们的婚姻即将一拍两散。”
宋平渊不着痕迹地靠近她,将手臂抵在她身后帮她支撑着,好让她能放松些,随后好似无奈道:“那怎么办,岂不是辛苦你了。”
他话中打趣意味甚浓,一入耳就能听出话中的笑意。
张青雨屈起手臂,用手肘向后锤他腹间,面上依旧微笑,话从齿缝间蹦出来:“闭嘴。”
宋平渊闷哼一声,低笑道:“下手这么重?”
“谁让你偷笑。”
“抱歉,我只是怕你累着。”他语调温和,十分诚恳。
如果不是他眼里藏着笑,或许张青雨就信了。
张青雨抬头瞪他一眼,挪动脚步离开他的支撑。
宋平渊连忙贴上去,低声道:“别生气青雨。”
“没生气,有人来了。”张青雨也放低声音应他,随后挺直腰背面露微笑,又是温雅的样子。
宴会厅外走近一位中年女士,黑色裙装逢人便笑,眼尾堆积着常年大笑的笑纹,只是笑得有些公式化。
“呦,平渊还是这么孝顺,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了。”人未到声先至,黑裙女士远远地便喊了一句。
宋平渊淡淡点头,“姑姑今年也还是来得很早。”
“你妈妈生日,我当然要来早点帮忙招呼客人,总不能让寿星亲自来吧。”宋姑姑摆手笑着说。
宋平渊礼貌道:“劳姑姑操心了,不过有青雨在,姑姑不用担心,还是进去坐着休息吧。”
“青雨年纪还小,招呼客人不周到,还是我来吧。”宋姑姑说道:“再说了,这么多人她也不认识,出了错还不是让我们宋家难堪。”
宋姑姑不等他回话,转头看向张青雨,笑着说:“青雨说是吧?姑姑也是为你好,怕你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她句句关心,好似真情实意为你感到担忧,想为你分担一些压力。
但张青雨没回应这句话,反倒偏头打量了一下他身后,疑惑道:“姑姑,表弟没来吗?”
“来了呀,在外面停车呢。”
张青雨恍然,“这样啊,前几天听说表弟谈恋爱被骗了几百万,又去赌博输了几百万,原本我还担心他觉得没脸见人想不开,看来是我低估他了。”
“一会儿进去各个亲戚估计都得问他呢。”张青雨无视面前人变得铁青的脸色,笑着夸奖道:“不过表弟还是不错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想来应付这种场面没什么问题。”
“青雨,你这么说话未免太不把我们宋家放在眼里了,几百万而已,就当给他玩儿了。”宋姑姑皮笑肉不笑,“你在张家待太久,觉得几百万就算不得了,这么小家子气可不行。”
张青雨惊讶地看向宋平渊,“老公,我们工作这么容易吗,几百万都算小钱了?”
宋平渊淡然道:“还是挺多的,姑姑一年分红也只有几百万。”
张青雨大为感慨,“真是慈母心肠,姑姑竟然拿两年分红给表弟玩儿,确实是我们张家比不上的。”
宋平渊颔首,“确实,姑姑辛苦了。”
宋姑姑的脸色彻底沉下来,扯着嘴角,“平渊,知道你疼老婆,但还是要尊重长辈吧?你现在的言行可对不起你妈妈多年的教养。”
“嗯?”浮光跃金的宴会厅中,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宋母气质典雅,淡然看向宋平渊,询问道:“平渊,往日里说的谨言慎行,你没做到吗?”
宋平渊:“做到了,言行无愧于心。”
“那就好。”宋母又看向宋姑姑,微笑着说:“姑姐,虽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平渊一贯谨言慎行,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你说呢?”
宋姑姑在两个小辈面前可以摆长辈的谱,在宋母面前却不能,何况儿子赌博又被骗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当机立断顺着台阶就下。
“没什么,我开玩笑呢。”宋姑姑大笑着摆手,“既然你亲自出来了,那我进去休息休息,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了。”
她离开的干脆却依旧没忘记社交,从门口到宴会厅内寥寥十几步,还能和四五个人打招呼。
宋母不动声色回转目光,视线落到张青雨身上,柔声道:“抱歉青雨,平渊他姑姑就是这种性格,别见怪。”
“当然不会,大家都是一家人嘛。”张青雨微笑颔首。
“那就好。”宋母宽慰道:“我看你的脚后跟处有些磨红了,进去休息一下吧,平日里你站得不多,辛苦你了。”
她声音很柔和,和宋平渊如出一辙。
宋平渊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为人处事像极了宋母,温和从容。
两人结婚后,张青雨数次和宋母接触,她都是这般温和关切的模样,没有过度亲近,但恰好是张青雨喜欢的距离。
宋平渊闻言低头看向张青雨的脚后跟处,与鞋跟接触的地方泛着微红,他伸手抵在她后背,轻轻推了推,“先去休息吧,一会儿宴会开始了我去叫你。”
“好。”张青雨坦然接受两人的好意,对宋母说了句:“那我进去坐一会儿,谢谢妈。”
等人离开后,宋母对上宋平渊的视线,语气有些严肃,“青雨是你夫人,刚刚的情况你该主动替她挡下,怎么还让她自己应对你姑姑?”
宋平渊:“她不是受气的人,这种时候还没等我开口,她自己就解决了。”
“那也好,她性子干脆,日常便过得自在些。”宋母赞赏地点头。
远处有客人走来,宋母站到宋平渊身边,在人还没走到面前时,淡声说了句:“人是你当初求来的,那就好好对她。”
宋平渊眉眼微垂,平稳应道:“我会的。”
宴会厅内流光溢彩,光影之间声色交叠,往来寒暄不断绝。厅内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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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长廊另一端连着一道楼梯,蜿蜒通向楼上休息室。
走上楼梯后也是一道长廊,分布着数间独立休息室。张青雨随意选了一间休息室,关上门后迫不及待躺倒在沙发上。
在沙发上阖眼休息了一会儿,她坐起身脱掉高跟鞋,不紧不慢地揉了揉脚后跟,随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是有些许泛红,但远远不到需要休息的程度。
这是宋母对她释放的善意,一如既往地体贴。
墙上时钟嘀嗒,休息时间过得格外快,宴会即将开始。
她轻叹一口气,准备下楼出席宴会,起身正要随手开门之际,就听见另一间休息室开门的动静,随后传来一阵对话声。
此时大多数客人都已离开,长廊外十分安静,随着脚步走近,对话声逐渐清晰,听得出是两道年轻男声。
“每年这种宴会不知道要参加多少次,无趣。”
“是啊,年年都这样,无聊透了。不过也没办法,场面活儿还是要来应付一下。”
另一人附和,又说道:“相比起别人家的宴会,宋家的还算不错,他们家女孩儿长得都好看,碰不到看着也爽。”
“那也是,听说都是些乖女孩儿,适合以后娶了当老婆,咱们哥俩趁这机会好好挑一挑。”
两人哈哈笑起来,话中恶意昭然,却不以为意。
门内,张青雨挑起眉梢,环顾四周看见桌上一个长椭圆形的扁平状铜质装饰品,底座细长,看起来很漂亮。
她伸手拿起来,握着底座掂了掂,重量大小都合适,随后她握上门把手,正要旋开门和外面两个人好好说说话。
门刚打开一条缝,却听见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好好的宴会,怎么还能听见狗叫声?”
贺泯站在楼梯口,表情淡漠地看着方才说话的两个人,“长得人模狗样,没学会说话就滚回家,别出来丢人现眼。”
贺泯心情烦躁,抽空来参加宴会,在楼下应酬了一圈都没看见自己想找的人,好不容易等宴会快要开始他能抽身离开,刚上楼就听见狗叫声。
真是晦气。
另外两人气愤叫嚣:“你说什么呢?有种再说一遍!你哪家的?”
“在别人宴会上做客不分场合的狗叫,你听得明白人话吗?”贺泯不屑道:“出门在外还要报家门才敢动手,有这功夫不如回去讨讨家里人欢心,多摇摇尾巴才能拿钱。”
他讲话实在难听,面前两个人涨红了脸就要冲过来,贺泯又接着讲了下一句话——
“是想和我打架吗?可以,退伍几年手脚生疏了些,但打打你们两个应该没什么问题。”
两个纨绔子弟,成日里灯红酒绿声色犬马,连健身都不乐意去,浑身花架子。
反观贺泯,肩宽腿长,搭着西装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劲韧,眼神低沉尖锐。
面前两人对视一眼,强撑着面子放两句狠话匆匆离开。
贺泯看着两人快走着下楼,在身后冷哼一声,低骂一句:“废物。”
这么闹了一遭,贺泯心情更加烦躁,随手拧开身边休息室的门进去。
休息室内灯光明亮,贺泯反手关上门,烦躁地啧了一声,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和门后站着的人对视。
手上握着铜质装饰品的张青雨:“……”
刚在门外骂完人的贺泯:“!”
偌大休息室内,只余一室寂静。
14. 第 14 章
片刻沉默后,贺泯装作若无其事般转移视线,将目光落到张青雨拿着东西的手中,清咳一声,“你这是......拿着这个东西做什么?”
张青雨一只手握着铜制装饰品的底座,拿着东西在手中转了几下,“没做什么,觉得这东西挺好看的,拿起来欣赏一下。”
她很自然地将东西放到一旁,声色含笑,“我给它取了个新名字,叫打狗棒。”
贺泯有些无奈,“你听到了?”
“嗯。”张青雨颔首,“你们就站在门外,按照这个门的隔音效果,不想听到还挺难的。”
贺泯揉了揉鼻子,解释道:“其实我是个文明人,面对正常人我一向都是礼貌友善乐于助人的,方才那会儿只是意外。”
他刚刚在外面骂得是有些难听,但他真的不是一个没有素质的人。
张青雨忍不住笑,“我明白,遇到这种人自然没办法讲理,你骂得挺好的。”
偌大休息室,头顶明亮灯光都不及她眼中笑意璀璨。
贺泯怔愣片刻,抬眼看进她眼中,两人再次对视,猝不及防共同笑出声。
“你的手怎么样了,恢复得还好吗?”略过方才那段插曲,张青雨问起他的伤势。
贺泯受伤的手弯着置于腹间,手臂上搭着的薄西装正好将伤处遮挡住,这是他方才在楼下被人问候到烦不胜烦之后想出来的办法。
只要别人看不见,就不会没完没了地问他伤势如何,而他也不用重复地回答“没事,就是不小心伤到了,已经快好了”。
此刻听到张青雨的关怀,贺泯不动声色将另一只手放到西装里面,将手覆在伤口上狠狠一摁。
尖锐的疼痛感像触电一般传遍全身,贺泯清晰地感受到伤口处传来火辣的刺痛,同时伴随着什么缓缓渗出的感觉。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随后他坦然将西装从手臂上拿开,露出底下被纱布包着的手掌,轻描淡写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伤口有些疼,可能刚刚不小心被撕裂了。”
张青雨眉心微蹙,看那包扎着的纱布果然有些微皱的痕迹,“怎么会这样,你们刚才打起来了?他们碰到你的手了?”
她有些疑惑,难道是隔着门没听见他们打架的动静?不应该啊。
贺泯:“他们哪敢和我打架,不过是路过我身边的时候趁我不注意撞了我一下,恰好撞到手了。”
方才长廊上只有贺泯和那两个人,张青雨不清楚具体的情形,此刻听贺泯这么说便信了。
她沉默了一瞬,安慰似的说道:“我听出那两个人是谁,他们两家最近在找宋家合作,我会把刚刚他们说的话告诉平渊,宋家不会和他们两家合作。”
“......好,那谢谢你帮我报仇。”贺泯微笑道。虽然是通过宋平渊来报仇,但心意是张青雨的,这种又爱又恨的感觉,仿佛又重临打火机那晚。
这种规格的酒店,在休息室中都会备好医疗用品以备不时之需,贺泯环视四周,在角落的桌子上看见了医疗箱。
他走过去,将医疗箱拎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坐在沙发上打开箱子翻找出剪刀纱布和消毒水,随后抬眼看向张青雨,“我一只手不太方便换纱布......”
他轻笑起来,声色缓缓,“青雨,可以帮我一下吗?”
长座沙发上,张青雨坐在沙发另一端,与贺泯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熟悉却不够亲近。
贺泯静静看着她,水晶灯折射着光线,落在她身上就像打了一层柔光,脸颊微侧,低垂的脖颈袒露在眼前。
贺泯向前挪动一点,将手摊在她面前,任由她拆掉自己手中的纱布。
拆的过程很顺利,张青雨撕开的动作很小心,只有微不可察的扯痛感,纱布全部拆完之后,伤口完全展露在两人眼前。
原本缝好针的伤口此刻被撕开一道缝,张青雨鼻尖嗅到一股腥气,鲜血涌出沾染在伤口周围,看起来像是染了一滩艳红的颜料。
贺泯正等着张青雨为他消毒包扎,就见眼前的人看着自己的伤口怔愣,他暗自观察张青雨的脸色,只看见她轻轻皱眉。
难道自己方才下手太重了?贺泯又看一眼自己的伤口,虽然血流得多了点,但伤口之前恢复得很好,看起来不会很丑,应该不会让她觉得恶心吧?
贺泯内心闪过数道思绪,一会儿觉得自己这招示弱用得很好,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但一会儿又怕张青雨看了伤口害怕,反倒之后疏离。
他犹疑片刻,终是问道:“怎么了?”
张青雨沉吟道:“你这个撕裂挺严重的,他们这么用力撞你,你都忍下来了?”
“......”贺泯无言,语气坚定地再次解释一遍:“我真的,是个文明人,不爱打架。”
张青雨看了一眼他手臂鼓起的肌肉,应了句:“......哦,好吧。”
话音落下,张青雨动手为他换上新的纱布,贺泯安稳坐着,看她双手缠绕着雪白的纱布,一瞬间甚至分不清她的手和纱布哪个更白。
目光不自觉落到她脸侧,从翠绿缀白的耳垂滑过,又顺着下落到白皙微侧的脖颈,悬在其间的珍珠项链温润生辉,盘起的长发将脖颈肩线完全展露在他眼前。
贺泯放在沙发上的另一只手微紧,目光隐晦小心,喉间不自觉滚动,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思实在阴暗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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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在张青雨包扎结束之后,他倏然收回视线,清咳一声,“好了?”
“嗯。”张青雨将茶几上的东西收拾好放回医疗箱里,“这里条件有限,消毒止血还行,但伤口撕裂还是要去医院再看一下。”
贺泯:“好。”
墙上时钟发出整点的鸣声,张青雨抬头看了一眼时钟,站起身说道:“楼下宴席要开始了,我先走了,你仔细注意你的伤口。”
贺泯随她一同起身,“我和你一起下去吧。”
他今天来参加宋母寿宴,不可能整场宴会都在待在楼上,既然迟早都要下楼,不如和张青雨一起下去。
两人走到门边,刚要拉开门,就听见外面楼梯口处传来宋平渊的声音——
“青雨?你在哪?”
宴席即将开始,宋平渊来找张青雨一同出席。
休息室内,贺泯开门的动作一顿。
他转身看向张青雨,眉梢轻挑,“我们一起出去,他会不会误会?”
张青雨思考一瞬,真诚回答:“应该不会,平渊不会随便猜测这些东西,不过......”
她停顿了一下,宋平渊不会胡乱猜测,但并不妨碍他吃醋。
而每当宋平渊吃醋的时候,受累的只会是她自己。
她对宋平渊很信任,但话中仍有未尽之意。
贺泯看出她的迟疑,善解人意道:“那你先出去,我等你们下楼之后再出去。”
张青雨微讶,虽然她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没想到是贺泯率先提出,之前大方给云间送物资、树林里救她一命,如今也率先退一步。
她暗自点头,确认了一点:贺泯是个很好讲话的人,并且还十分善解人意。
果然,方才他骂人只是意外而已。
于是她欣然同意,“好,谢谢。”
贺泯微微一笑,亲自为她打开门,看着她身影踏出门外,自己则靠在门边低垂着眼。
长廊上,宋平渊看张青雨从休息室中出来,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她,笑问:“休息好了吗?宴席快开始了。”
张青雨:“好了,我正准备下来呢。”
宋平渊等她走到身边,伸手拉过人靠在怀中,摸了摸她的脸颊,随后将视线落到她脚上,“脚还疼吗?”
张青雨摇头,“不疼,是妈体谅我。”
宋平渊颔首,正要将目光收回,却在抬眼的一瞬,看见不远处地上的人影。
长廊上灯光不及室内明亮,从休息室中照出的灯光将门边的影子清晰地映在长廊地上。
贺泯靠在门边,不动声色向门外移了一点,露出手腕上为参加宴会专门戴上的墨蓝色手表。
15. 第 15 章
楼下宴会厅中已经响起缓缓钢琴声,开场序曲奏响,宋平渊却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张青雨不明所以,抬头看他。
宋平渊沉静地收回视线,平稳着声音应道:“没事,走吧。”
转身时,宋平渊揽住张青雨的肩,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闲聊般问了一句:“刚才休息的还好吗?”
“挺好的,下次不想穿旗袍了,好累人。”张青雨轻叹一声。
宋平渊闷笑,“好,以后不穿了,下次你看见旗袍好看再想穿,我就拦住你,怎么样?”
张青雨很有自知之明,对自己的脾性很清楚,笑他:“你拦得住吗?”
宋平渊想了想她决然的性子,认真说:“我尽力。”
张青雨笑着拍他一下,不再说话。
闲聊间就到了楼下,两人走到宋父宋母身边站定,宋父笑呵呵看了两人一眼,“来了?”
宋平渊:“我有点事儿耽搁了,迟了一点,抱歉爸妈。”
宋父摆摆手,“一家人不说这个。”
身为宴会的主人家迟到不是很好,但宋父宋母都是很开明的人,也只有宋平渊一个孩子,一家人向来亲密体谅,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今日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基本上分两类人,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或者亲朋好友,张家身为姻亲,自然也在其中。
张青雨一露面,不远处就走来两个人,等两人走到宋父宋母面前,张青雨客气喊了声:“爸,妈。”
张母身体常年不好,脸上带着病气,看起来有些憔悴,听到张青雨喊她也只是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冷淡。
与张母不同,张父面容和蔼,语气也亲近,“青雨,最近瘦了些,又没好好吃饭吧?”
张青雨笑笑,“最近‘今朝’有些忙,一下子没顾上。”
不等张父回应,宋平渊就接着说:“是我不好,没好好监督她。”
张父无奈摇头,叮嘱道:“还是要注意身体,健康最重要。”
两人点头应是。
两家父母聊了一会儿,宋母和张母去夫人圈中应酬,宋父也去和朋友打招呼,宋平渊本想带着张青雨一起走,不过张父把张青雨单独留下了。
父女俩走到甜品台旁,张父挑了个蓝莓慕斯递给张青雨,“你喜欢的口味,今晚肯定又没吃东西,先垫垫肚子吧。”
张青雨顺势接过,“谢谢爸。”
张父:“最近怎么样?和平渊感情还好吗?手上的钱还够不够花?”
他问得真诚关切,看过来的眼神也是慈和心疼,上下打量了张青雨一遍,叹道:“这么多年,怎么还不好好吃饭,把自己搞得这么瘦,有什么好看的!”
这么多年,张青雨依旧应付不来这种真诚的关怀,此刻也只是一个个将问题回答一遍:“一直都挺好的,平渊也对我很好,‘今朝’近年发展很好,不缺钱的。”
张父迟疑着问:“你手上那些资助项目呢,钱还够吗?”
张青雨资助各地福利院,张父也是知情人之一,她点点头,“我有分寸。”
她应得平淡,张父也只好收着问题,不再多问深究,只是看着眼前的人,他总是有些愧疚。
沉默半晌,张父开口:“青雨啊,当年让你选择联姻是我们对不起你,现在看到你过得好,我们心里也好受些,平渊是个好孩子,你们以后好好过。”
张青雨一手拿着甜品勺,缓缓挖着蓝莓慕斯,垂着眼皮将慕斯送进嘴中,甜腻的果酱味在舌尖漫开,与她这两年吃的清淡口味毫不相符。
她早就不喜欢吃甜品了。
张青雨浅笑一下,“没关系。”
她客气疏离,张父欲言又止。
宴会上觥筹交错,张青雨和张父道别,转身离开。
转身来到卫生间,里面空无一人,张青雨站在镜子前,两只手伸到水下相互搓弄着,过了一会儿才回神般关了水龙头。
寂静空间中,水流声戛然而止。
张青雨双手撑着台面,抬起低垂的头看向镜面,左右转动观摩着自己的面容五官。
她细看了看,自己眉眼之间与张母有些相似,但又不那么像。
水流声停了,方才告别前张父说的话却好似还在耳边。
“青雨,你要相信,我们当初收养你,绝不是为了让你去联姻。只是阴差阳错,终究是对不起你。”
张家在十多年前搬来燕市,张家夫妻有意和从前的人隔离,燕市的人也不了解他们从前的家庭状况,再加上张家夫妻瞒得很好,多年来无人知道她并非亲生。
从张青雨到张家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两极分化的态度,张父的希冀和张母的冷淡,截然不同的感受犹如将她放在火中炙烤,连获得的疼爱都觉得没有立场。
镜子前,张青雨笑了一声,有些无可奈何。
多年教养,她能感觉到这场收养不是为了联姻,只不过,最初的目的也没那么纯粹就是了。
张青雨轻甩了甩手上的水滴,抽出一旁的纸将手擦干,不再抬头多看镜中一眼,转身离开。
——
宴会厅另一边,贺泯百无聊赖地坐在角落里沙发上,长腿散漫跷着,手中拿着酒杯不时晃动。
深红色酒液在杯中旋个不停,杯壁上的酒痕消了又起。
邵轩摆脱寒暄应酬,跑到贺泯这边躲清静。
看见他手中拿着酒杯晃个不停,邵轩挑眉问道:“你一个伤患可以喝酒?”
贺泯漫不经心,“不能啊。”
邵轩:“……那你拿着酒杯装什么呢。”
贺泯:“这是别人刚刚敬我的,他看着我的伤口还给我敬酒,这人多半是故意的。”
邵轩疑惑:“故意什么?”
贺泯瞥他一眼,感叹道:“我拒绝了他的合作请求,他可能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伤重不治而亡。”
“……你真的很离谱。”邵轩无语,“什么合作直接就给拒了?”
“一位中年创业者,拿着半成品商业计划书就想要我融资,我看了他的项目书,前途渺茫。”
贺泯虽然嘴毒,但是商业方面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既然他这么说了,想必那份计划书应该确实没入他的眼。
邵轩哼笑一声,“万一你错把珍珠当鱼目,小心半夜悔断肠啊。”
“除非他一夜飞升纳斯达克去敲钟,不然我绝不会后悔。”贺泯散漫道:“更何况,他那份计划书多半出自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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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难释的情怀,没什么投资价值。”
贺泯将手中酒杯放下,嘲讽说了句:“我想,应该只有慈善家才愿意为他买单。”
可偏偏,这世上就是有慈善家,翻开了他不屑一顾的账单,并豪爽地买了单。
宴会厅外,花园阳台。
木质围栏沿着阳台隔出一条花带,霓虹灯亮着温润的光,与四周姹紫嫣红交相辉映,静谧又美丽。
花园阳台有两扇门,前后皆通达,贺泯就站在前门,斜倚着看阳台中的场景。
花园中有两人背对着门站着,方才在他面前寻求合作的中年男人,此刻正站在宋平渊面前,哀声谈着自己凄婉的故事:
“我想为我妻子做一款游戏。”中年男人眼含热泪,“我和我妻子是游戏里认识的,当时她和我吐槽游戏设计有多么不合理、多么丧心病狂,每次熬夜打本的时候都说再也不玩游戏了。”
“但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我是那个游戏的设计师,我把她吐槽的东西都记下来,我想改掉那个游戏,但游戏构造太难动了,一直不了了之。”
“后来我们线下见面,我那时候喜欢她但是不敢去表白,就一直当她的朋友,当了许多许多年。最后终于结婚了,我说要给她重新做一款游戏,但我太忙了,一直拖、一直拖,直到她去世......也没完成这个承诺。”
中年男人颤着声,强忍着情绪没让自己落泪。
阳台中霎时安静下来,讲故事的人和听故事的人都沉默。
贺泯意外地挑眉,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到宋平渊背上,有些想不明白他此刻的沉默是什么意思。
这种烂俗的‘人死后才幡然悔悟’的戏码,他总不会为此感动吧?那自己会怀疑张青雨是因为可怜他才勉强和他结婚。
若是宋平渊真的上赶着当这个慈善家,这么容易就上套的话,那相信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上位了。
贺泯扬起唇角,脑海中还在畅想着未来,就见前方讲故事的人换了一位。
“我和我夫人也认识了很久。”宋平渊缓声道,语气中带了些怀念,“也做了她很多年的朋友,其实可能连朋友也算不上,只是认识的一位校友罢了。”
宋平渊抬眼看向夜空,“她身边有太多这样的朋友,最终都成了她前进道路上的一点装饰,就像这偌大夜空中的碎星,微不足道。”
他直起身,笑叹道:“可最终是我和她结了婚,那些所谓的朋友、校友,全都不值一提。”
“不过我和你不一样,你在为失去的而弥补,但我还拥有她。”宋平渊转身看向中年男人,温和笑道:“你的项目我投了。”
身后门边,响起一声轻微的动静,像是什么碎裂的声音,转瞬消失不见。
贺泯站在门边,随意踢开脚下的碎裂枝叶,坦然抬头对上宋平渊的视线,语调散漫,“好巧。”
“是挺巧的。”宋平渊颔首,开玩笑般问他:“我刚投了个项目,你要一起吗?”
贺泯肩膀微动,好似疲倦般活动了一下筋骨,将手臂上覆着的西装换到另一只手,径直露出手腕上那块墨蓝色的手表。
他将手随意搭在身前,微笑着回应:“不了,我不喜欢听爱情故事。”
16.第 16 章
阳台上,三人呈三角形对立而站,互相没说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角实在受不了这种怪异的氛围,率先打退堂鼓。
中年男人左看右看,抹了一把眼睛,语带哽咽,“我得回去做游戏了,先走一步,多谢宋总慷慨,项目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他匆匆逃离这个被莫名磁场笼罩的阳台,转眼间背影就消失在前方。
三角形被打破,只剩下两人相对而立,宴会厅灯光明亮,将一切都照得一览无余。
宋平渊将视线从贺泯的手表上移开,淡声问:“不喜欢爱情故事,那你喜欢听什么样的故事?”
贺泯看了眼中年男人离开的方向,随意应道:“自我奋斗的励志故事吧。”
“像你在国外创业那样吗?”宋平渊说:“听说无泯很多合作都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很辛苦吧?吃力不讨好,多不值得。”
贺泯走近阳台围栏边,双手搭在阳台边沿,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拿在手中轻轻敲着,“生意场上,不争抢一点,怎么赢?”
宋平渊赞同道:“是,生意场上是如此。不过生活中还是安稳些,否则容易得不偿失。”
“没办法,创业的时候习惯了。”贺泯低叹一声,“得不到的,自然要抢过来。”
贺泯将手中的烟夹在指间,又抽出另一支递给宋平渊,递到一半又将手抽回,笑道:“我忘了,你不抽烟。”
他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黑色金属质感的打火机握在指间,打开盖子摩挲着滚轮,幽蓝色火焰蹿出的一瞬,手中烟也被点燃。
贺泯点了烟之后也没抽,就这么夹在指间任它燃烧着。
宋平渊看着他抽出打火机,那熟悉的样式在眼前慢放好几帧,金属壳上的标识清晰可见。
生平第二次,他觉得一个人有些碍眼。
——
宴会接近尾声,张青雨挽着宋平渊的臂弯,站在宋父宋母身边目送宾客。
先送走生意伙伴,再告别亲朋好友,最后两人挥手和宋父宋母告别,今天这场宴会彻底结束。
维持了一晚上的端庄体态,张青雨一上车就软在后座靠背上,长长舒出一口气。
“累了?”宋平渊坐在她身边,伸手拢着她肩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休息。
张青雨靠在他怀中,摇了摇头,“还好。”
宋平渊轻吻她发顶,动作轻到张青雨都未曾发觉。
“休息一下吧,到家了我叫你。”宋平渊低声说。
黑色轿车平稳行驶在路面,车内散发着沉静木质香,低调香味在鼻间游荡,晃晃悠悠钻入鼻腔,伴着低柔的音乐声,催人入眠。
怀中人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睡着,身后的人却只低垂着眼看她的侧脸。
车窗外闪过的路灯一盏又一盏,光线落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宋平渊抬起手,轻抚着她脸颊,眸色沉沉。
‘雀落’很快就到了,张青雨恰好在这时醒来,眼神迷蒙地坐直身体,在原地呆坐了一瞬才清醒过来。
到了家中,客厅的窗户没关,晚风吹进来,窗纱便飘摇起来。
别墅虽然没有一眼望去满是霓虹的景象,但胜在安静隐蔽。阳台外是瑟瑟竹林,再往远处看是平阔的马路,远隔在竹林之外。
张青雨换了鞋子,缓步走到阳台,手臂撑在栏杆上,静静感受夏夜晚风的轻拂,竹叶随着风拍打摇摆,簌簌声不停歇。
这幢别墅买得很好,地处繁华却不吵闹,周围邻居素质很高从不曾闹过红脸,四周景致更是一绝,精致唯美。
偏偏,这是宋平渊买的‘婚房’。
想到这件事,张青雨就有些想笑,当她笑出声时,宋平渊恰好从身后走来。
宋平渊递了一杯蜂蜜水给她,自己则端着一杯浅色香槟酒,问道:“笑什么呢?”
张青雨接过蜂蜜水喝了一口,淡淡的甜味漫入喉舌。
她改了口味不喜欢太甜的,宋平渊一直都记得,连蜂蜜水都只是淡淡的甜味。
“突然想起来,当初你说这幢别墅是你买的婚房,眼光不错,地方很好。”张青雨说道。
宋平渊点头,“你住得习惯就好。”
“好房子谁会住不习惯?”张青雨笑他,“就是可惜让我先住进来了,再过半年你也不能称这里是婚房了。”
宋平渊没应话,端起手中的香槟喝了一大口,片刻后才笑着回:“没什么可惜的,因缘际会,你就是最合适的主人。”
“怎么突然说这个?”宋平渊侧首看她。
“没怎么,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两年结束,我们之间也只剩下半年了。”张青雨笑笑,感叹一声。
宋平渊定定地看着她,思绪有些迟钝,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他不想陷在这种失去的未知里。
半晌后,他突然问道:“现在这样不好吗?”
“嗯?什么?”
“像现在一样,我们结婚过着自己的生活,婚姻关系稳定,我们之间感情也融洽。”宋平渊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着:“青雨,我们就这样下去,不好吗?”
“但是......我们之前就签了离婚协议,半年后就生效了。”
“那个协议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作废了又如何?”他的声音有些沉,眸色也深冷。
张青雨沉默不语。
宋平渊敛下外露的情绪,慢声问道:“青雨,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这两年来,你不喜欢我吗?”
张青雨怔愣住,她抬眼对上宋平渊的视线,穿透镜片,看到他泛着微微红血丝的眼睛。
这两年来,她自然是喜欢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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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的。
他温和体贴,处处周到,床上和谐床下融洽,和他一起生活,无一处不顺心。
谁会不喜欢这样的人呢?她也不例外。
如他所说,这份协议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只要协议消失,他们的婚姻关系就可以一直续存下去。
他们可以一直维持这样恩爱的关系。
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们一起走了一段路,就一定要走一辈子吗?婚姻难道就一定是人生的必选项吗?
张青雨看着宋平渊,神情淡了下来,“平渊,你有些醉了。”
风过竹林,又吹到阳台,有竹叶落在掌背,冰凉的触感让头脑清醒过来。
宋平渊放下手中的酒,揉了揉眉心,歉然道:“抱歉,今晚有些喝多了,不是很清醒。”
他顺着台阶下,张青雨便笑起来,“我看这杯蜂蜜水该给你喝才对。”
她换过他手中的酒,将蜂蜜水放到他手里,接着轻盈地笑起来,踮起脚尖,双手搭上他的脖颈,抬起脸轻轻吻了他一下。
“你的酒好喝吗?”
夜色中,她说话的声调也被晚风吹得缠绵。
宋平渊也放低了声,温和笑笑,“还不错。”
张青雨靠在他怀里,一只手将他的金丝眼镜摘下,另一只手覆在他后脖颈处,用力一摁将他压下来。
她贴近他的唇瓣,有淡淡酒香萦绕鼻尖,“那让我尝尝?”
宋平渊没回答,只深深地吻她,手臂揽在她腰间,用力地将人禁锢在怀里,一丝一毫的缝隙都不想留。
阳台的门开着,宋平渊拥着她到了客厅,小腿碰到沙发时,倏地转身将人压在沙发上。
张青雨盘着的发被压散,如桥头柳枝铺散在沙发上,有丝丝缕缕挂在脖颈间的珍珠项链上,极致的黑与白,映着红唇娇艳。
玉白色旗袍被拉扯到大腿根,低头便是她迷蒙含笑的眼。
宋平渊吻她耳后,湿热的气息如潮水将人淹没,他慢慢解开她的扣子,低笑着夸赞:“旗袍很美。”
张青雨也笑,“可惜下次不会再穿了。”
“没关系。”宋平渊亲着她的手,说出的话模糊在指间,“这次让我看个够。”
张青雨想今晚的酒度数可能有些高,导致她今晚累得有些过分了。
幽暗卧室里,张青雨昏昏沉沉睡过去,身边躺着的男人却还清醒着。
房间内灯光都已经熄灭,宋平渊侧躺着靠在床头看张青雨,黑暗中视线模糊不清,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看见侧脸轮廓。
过去许多年,宋平渊在梦中勾勒这张脸无数次,次次美梦,次次虚妄。
好不容易美梦成真,却是有时限的。
为什么呢?
青雨,是你不爱我,还是......
17.第 17 章
清晨鸟鸣清脆,柔软白云浮在天边,簇簇成团。
助理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惊讶地发现自家老板已经端坐在电脑桌前,双手放在键盘上快速敲打。
他看了看手表,早晨八点钟,又抬头瞥了眼前方的人,心里有些疑惑,莫不是昨晚通宵了?最近也没什么项目要老板亲自敲代码呀。
“老板,我来迟了!”助理殷勤地上前,奉上自己的早饭。
贺泯瞟他一眼,“别装,是我来早了。”
助理嘻嘻笑,“老板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有什么事可以交给我,我来办。”
“不需要。”
“没事的老板,我什么都能干!”
贺泯双手敲击键盘的动作不停,平静地说:“我在写一款智能机器人的代码,你能写?”
从入行以来就从事行政的助理:“......我可以学!”
“这么殷勤?”贺泯直接揭穿他,“想和我要什么?”
“嘿嘿——”助理凑上来,“老板,马上季度末了,你看我扣掉的季度奖.....”
“哦,这件事啊......”贺泯拖长了声音,随即冷酷拒绝,“不行,没戏。”
老板不仅冷酷,而且还记仇。
“......”助理微笑,“好的。”
隔了一会儿,助理又问:“那年终奖......”
贺泯:“你现在出去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助理闭上嘴,比了个‘OK’的手势,马不停蹄地出门去,离开前还喊了一句:“老板,记得吃早饭。”
耳边终于清静,贺泯摇了摇头,专注地敲下最后几串代码。
手中的事情终于完成,贺泯舒展身躯,往后靠向椅背,手肘撑在座椅扶手上,轻缓转动手腕。
等手腕酸涩感褪去,他伸手拿过助理奉上的早饭,一个煎饼果子,加了双份里脊和香肠。
鼓胀的煎饼果子摆在眼前,贺泯挑了挑眉,觉得年终奖也可以缓缓。
三两下吃完早饭,贺泯捞起桌上的东西装入袋中,随后拎着袋子出门。
助理在门口碰到他,招呼道:“老板!你去干什么?”
贺泯脚步不停走到电梯口,朝身后随意摆摆手,“出去一趟,早饭不错。”
助理还在身后喊了什么,但贺泯没听见,他已经上了电梯,直达地下车库。
上了车后,贺泯伸手点了两下车机屏幕,设定目的地:今朝。
天边悬日将柏油路分为明暗两边,飞驰的汽车在规定道路上行驶,好似也在遵循着明暗法则。
燕市从不缺有钱有闲的人,哪怕此刻是工作日的早晨,今朝会所里依旧不缺人。
琉金一身休闲运动装,头戴一顶鸭舌帽,脑后高马尾荡荡悠悠,正低头看着手机,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对话:
“你好,你们老板办公室怎么走?”
“啊?”侍应生怕是第一次听见这种问法,往日里别人最多问问你们老板在不在。
那人再问一遍:“或者你告诉我在第几层,我自己去找也行。”
琉金从手机中抬起头,转过身看过去。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正拦住一位侍应生问话,手中还拎着一个黑色礼品袋,肩宽腿长气质斐然,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眉眼间一派悠然,唇边挂着温和的笑容。
琉金观赏了一瞬,得出了结论:很帅,而且有些眼熟。
“你找老板有什么事?”琉金开口问道。
贺泯抬起头,看向前方说话的女人,眼含询问。
“我是今朝的合伙人之一,我叫琉金。”
贺泯见过她,在燕市机场,和张青雨一起。
“你好,我是贺泯。”贺泯礼貌笑道:“我找青雨有点事,不知道她在吗?”
听见他对张青雨的称呼,琉金不动声色挑眉,随即客气道:“原来是贺总,青雨在楼上,我带你过去?”
贺泯微笑点头,“多谢。”
今朝共五层,占地面积广阔,坐着观光电梯缓行向上时,能看到每一层的景致格局。
电梯经过第三层时,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偌大游泳池,时不时有工作人员抱端着东西进去摆放个不停。
透蓝的池水边,装饰着各种红金色气球,隐隐还能看见间隔摆放的甜品台。
贺泯偏头问道:“那边是做什么,好像很热闹。”
琉金随着他视线看过去,“今天有人生日,青雨交代在泳池办个派对,庆祝一下。”
听到这话,贺泯第一时间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张青雨的生日,确认不是今天,才打探道:“青雨交代的,谁的生日?”
琉金看他一眼,动了动嘴唇,说道:“……我的。”
“……”贺泯看了看自己口袋空空,只有手上一个不能送的礼品袋,陷入沉默。
片刻后,贺泯献上自己真诚的祝福:“恭喜,祝你生日快乐。”
琉金也沉默,这么一提莫名有种隐晦索要礼物的感觉,她本来也不打算说是自己生日,偏偏他要问一句。
“谢谢。”琉金客气邀请道:“贺总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参加,是我的荣幸。”
贺泯温和地笑,“是我的荣幸才对。不过我下午还有一场会要开,有些来不及,下次若有机会我一定来。”
他温煦礼貌,笑容恰到好处。
琉金心中的熟悉感越发浓重,按理说不应该啊,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贺泯,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还在思考着,电梯已经到了五楼。
电梯门打开,琉金给贺泯指了办公室的方向,“青雨的办公室在那边,我还有事就不过去了,失陪了。”
“好,谢谢。”
他道完谢向办公室走去,身姿悠然。
琉金在背后看了半天,皱眉想了好久,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知道为什么看贺泯有点熟悉的感觉。
好像……有点儿像宋平渊?
办公室的门没关,一眼望去就看见透净的玻璃窗被阳光照得金灿灿,光线折射到办公桌前的女人身上,仿若镀了一层金光。
闪闪光线中,她身姿宛然,面容轮廓分明。
“咚咚咚——”贺泯站在门边,轻敲三声门。
张青雨迎声抬头,有些意外,“贺泯?你怎么来这了?”
贺泯勾着手上的袋子晃了晃,“给你送点东西。”
张青雨站起身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将对面的椅子拉开,“坐吧。”
等贺泯坐下后,她才问道:“什么东西要你亲自送过来?”
“那天在云间,你不是说想要一个小巧一点的机器人吗,现在研发完成了,给你送过来看看。”
他将袋子拆开,里面是一个圆头圆脑的小机器人,圆脑袋下是白色的裙摆型身子,有点像白色的叮当猫。
张青雨拿起机器人,在手中把玩片刻,挑眉问道:“就为了送这个?”
她一手撑在桌沿边上,一手拿着机器人转动了两圈,语调放缓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
随口一句话,他便记着了?如此献殷勤……
张青雨将手中机器人放下,旋身回到座位上,双手抱臂随意搭在身前,不紧不慢开口:“我随口说说,贺总怎么还当真了,倒让我受之有愧。”
贺泯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对他的称呼也从贺泯变成了贺总。
他及时反应过来,温和说道:“当然不是,后续无泯不是要和今朝合作吗,我过来考察一下场地设施和摆放计划,顺便带一个机器人,想着你若是在,便正好拿给你看看。”
他说得坦然,神情也没什么变动,张青雨静静看了他两眼,没看出什么异样。
许是以前这种情况经历过太多了,往年向她自荐的人从不断绝,这样经历多了,对男女关系之间的感觉也更为敏锐,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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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有几次纯属误判。
而且他表现得实在正常,张青雨便自然而然地掀过这一番。
“好,谢谢。”张青雨打量他一眼,笑着说:“怎么戴了眼镜,原先就近视吗?”
贺泯神色自若,“没近视,出门的时候顺手戴上了。”
他挑起唇角笑,眼神落过来,像是和朋友闲聊般问了一句:“看起来还可以吗?”
“还不错。”
她这么回应,但贺泯能看得出她神色中的平静,显然,这眼镜并不得她欢心。
贺泯抬手揉了揉眉心,顺势将眼镜摘下,不动声色将眼镜弯折着塞进口袋里,随后问道:“青雨,一会儿有空吗?带我在今朝转转?”
张青雨点头答应,站起身说:“好啊,那走吧,我给你介绍一下今朝。”
她率先出门,贺泯跟在她身后,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今天的路数好像也行不通,难道她不喜欢温和体贴的人设?
那宋平渊怎么回事,凭什么得到她的欢心?
贺泯烦躁地想,宋平渊肯定不是真爱!
张青雨带着贺泯逛了逛今朝,把每个功能区的分布以及对智能机器人的需求大致都说了一遍,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三楼。
此刻游泳池已经装点完毕,一眼望去楼层挑高大概有十多米,内里布置成希腊神话故事中的花园模样,雕塑旁绿植交叠,高高垂下的水晶灯闪烁璀璨,与各处霓虹交相辉映,浪漫自由。
恰逢此时,池旁的门被打开,经理领着一排风格各异的男人出来,数十个男人赤着上身只穿一条游泳裤,顿时白花花的□□撞入眼中,健硕肌肉比比皆是。
经理站在最前方,笑得一团和气,“晚上派对老板也会来,大家好好表现,争取让老板开心!”
男人们喊道:“好的!”
喊声中气十足,精神面貌年轻朝气,都是二十来岁的帅小伙儿,穿着游泳裤笑嘻嘻站在面前,让人看着就开心,
经理看得笑容满面,频频点头。
身边的人不动声色驻足看了几眼,眼中很快漫起笑意,唇角不自觉勾起微笑。
贺泯观察着张青雨的神色,在看见她微微的点头幅度时,眉骨微动扬起眉梢。
喜欢这种风格?
他转头望了一眼游泳池,随后低头看了自己胸膛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晚上派对你也参加?”贺泯突然开口问道。
“嗯,陪人过生日。”张青雨收回视线,看他目光落在里面那一排男人身上,解释道:“他们只是表演的,我们今朝做正经生意,不搞那些。”
贺泯不予置评,只说一句:“挺好的。”
他觉得好不好张青雨不管,她自己觉得好就行。
少年朝气让人看了总是心情愉悦,张青雨远远地就看见琉金的身影,立刻和她挥手招呼,“琉金,过来一下。”
等人来到面前,张青雨向贺泯介绍道:“这是我们今朝的负责人琉金,贺泯,接下去就让她带你再逛逛吧。”
“啊?”琉金疑惑道:“那你去干嘛?”
张青雨瞥她一眼,“当然是去工作,不是为了加班我来今朝干什么,我是老板诶。”
贺泯轻笑,“好。”
她身影消失得很快,好像总是这样,转身干脆利落,裙摆旋开像一朵花,轻盈消失在转角。
“......”琉金扬起微笑,“贺总,又见面了。你一会儿会议几点钟,我看看时间带你再逛逛?”
“啊,刚刚通知我会议取消了。”贺泯一副歉然模样,“抱歉方才不得已拒绝了你的生日派对邀请......”
他抬起眼,转头看了一眼泳池边互相炫耀着肌肉的男人们,随后又将脸侧回来,礼貌问道:“我现在说参加应该还来得及,对吗?”
温和体贴人设行不通,换一个办法总可以吧?
贺泯不动声色地扬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