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真仙》 第一百二十回 血神子 血魔惊讶的不是冷夕要挑战自己，毕竟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他惊讶的是，冷夕不但知道他曾经的化名——“幽泉”，更知道他入魔界前的俗名——“邓隐”！ 须知，在蜀山派未合并为一派前，蜀山之上尚有许多个门派。 而这些门派当中，属仙剑派和无尘宗两派最强。 仙剑派掌门长眉道人以护卫苍生为己任，推崇“浩然天地、正气长存”； 无尘宗宗主绝尘真人则道貌岸然，经常暗地将妖精地仙炼化以增长道行。 只不过，长眉率领的仙剑派行事低调、一心为公，无意兼并其余各派，所以被绝尘趁虚而入、占得先机，成为了蜀山各派的盟主。 绝尘成为盟主时，对整个蜀山宣称他绝非为了一己私欲、旨在整合正义势力与妖魔对抗，长眉深表认同，遂带领仙剑派也挂名加入了蜀山盟。 蜀山各派会盟之时，规模盛大，震惊各大仙界！ 而当时随仙剑派和无尘宗一同加入蜀山盟的各门派当中，还有一个新兴门派，规模仅次于这两大门派，那便是邓隐一手创立的血神门。 血神门门主邓隐原是绝尘师弟，功力却总是差着一截，可他又不甘于做这门派老二，终于在屡次挑战绝尘落败后，心灰意冷，叛出无尘宗，自创血神门，秘密修炼血神魔功。 血神魔功据说是魔界传到人间的凶煞功法，以炼血为主，修炼者需残忍杀害下三界众生，夺取他们的血液转为自身修为，修炼至一定程度后即可成魔。 邓隐并不希望绝尘乃至于众多蜀山人士知道他在修炼邪功，所以，当绝尘坐上盟主位置后，邓隐主动与他这位师兄言归于好，并入蜀山盟，正是所谓“遇强即屈、虚与委蛇”。 十数年后，邓隐魔功大成，隐忍多年的他正准备找师兄绝尘算账，顺便夺取蜀山盟主之位，却突然得知，在蜀山做客的赤龙地仙赤霄不知何种原因竟与绝尘打了起来！ 邓隐认为，赤霄当时的实力乃在魔功未成的自己之上，即便不能胜过绝尘，消耗掉绝尘的灵力也对自己有利…… 这可真是个天赐良机啊！ 于是，邓隐以保护盟主为名，率领一众血神门弟子匆匆赶到无尘宗“勤王”。 等他从无尘宗的无极阁追寻到观日台时，打斗却已经结束了。 出乎邓隐意料，赤霄竟然以弱胜强，以一计赤龙爪贯穿了绝尘的胸膛！ 绝尘功力散尽，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赤霄则虚弱无比，就此昏迷不醒！ 天赐良机。 天赐良机啊！ “救、我……师弟。”面色煞白的绝尘捂着血流如注的胸口躺在地上，看向朝自己缓缓走来的邓隐，此时此刻，邓隐就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了。 邓隐却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神色，一手抓住绝尘的头发，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啧啧笑道：“师兄，你也有今天啊。” “本打算亲手杀了你，没想到有人代劳……” “做师弟的便送你一程吧，嘿嘿嘿！” 言毕，邓隐使出血神魔功亲手将绝尘的残躯炼化成了一团鲜血，令其尸骨无存。 而后他又以蜀山义士之名趁机囚禁了赤霄。 表面上是质问赤霄为何杀死蜀山盟主，实际上，邓隐也想趁赤霄虚弱时将他予以炼化，进一步提升功力。 谁又会嫌自己功力太高呢？ 只是，地仙已超脱下三界众生范畴，邓隐吸收绝尘之时发觉目前他还不能直接汲取仙人们的功力。 已经白白浪费了绝尘那么多灵力未能化用，邓隐可不想再浪费赤霄的灵力。 那么，他就务必要弄清楚血神魔功如何吸收上三界众生的灵力。 赤霄自然成了他最好的练手对象，只需打着为盟主复仇的幌子抓住赤霄，蜀山其余各派也就无话可说了，邓隐则可以慢慢摸索窍门。 计划原本进行得很顺利，可中途却冒出来个里蜀山妖主炙心，打抱不平将赤霄劫走。 邓隐岂肯善罢甘休？当即以赤尸血炼术化作一道血云追上炙心。 哪料炙心身法更快，眼见邓隐渐渐逼近，他的周身竟噼噼啪啪闪起耀眼电光，继而化身成一只紫电鸑鷟，叼着赤霄疾速遁去。 一眨眼功夫，这一人一鸟就消失在云之彼端。 邓隐终究是把人跟丢了。 尽管煮熟的鸭子飞了，尽管满心懊恼，但事已至此，邓隐也无力追回，只好返回蜀山，对其余人士宣称是里蜀山的妖孽救走了赤霄，而赤霄是里蜀山安排在蜀山的内应，故意杀死蜀山盟主使蜀山群龙无首。 惟有将脏水全泼到赤霄身上，才没人怀疑是邓隐最终杀死的蜀山盟主绝尘。 何况赤霄已中邓隐奸计，他认定蜀山没一个好人，被救走之后断无可能再回蜀山，也就不必担心这厮揭穿自己的险恶用心了。 一切恰如邓隐所料，赤霄去了里蜀山后，确实再也没有回过人间，后来更接任了炙心的妖主之位，改名“焚天”。 而邓隐则顺理成章地坐上了蜀山盟盟主的宝座。 奈何好景不长，用无辜生灵炼血这种事也不可能瞒过所有人，渐渐地，以仙剑派长眉为首的仙侠义士找到了邓隐修炼魔功、滥杀无辜的证据。 于是乎，真正的蜀山义士们幡然醒悟，自发组织起来，攻上无尘宗，击败了邓隐的手下，并将邓隐团团围困在无尘宗的无极阁里。 既然证据确凿、辩无可辩，邓隐只能露出爪牙，变为血魔姿态，他自以为整个蜀山盟已经没人是他的对手了。 这时，长眉却祭出了仙剑派镇派法宝——紫青双剑，将血魔邓隐重创，一连杀死了他的九十八个血影分身，只剩最后的本体。 血魔邓隐化作一团血雾，趁长眉再次发功时迅速逃离蜀山，却被众多蜀山仙人义士穷追不舍，最终，他被追到了天南之地，迫于无奈，把心一横，从这天南之地的魔界入口进到了魔界…… 经历此事后，心怀苍生的蜀山侠士们才意识到，要想成就大事便不能一盘散沙，联盟不是长久之计！合派势在必行！ 大伙儿正式推举长眉成为了蜀山派第一任掌门，从此，依附盘古之心的蜀山派才逐渐壮大为三十六洞天之首！ 而血魔邓隐…… …… 看台上，韩玉继续向星辰讲述这段蜀山历史，说道：“血魔邓隐怀恨在心，曾屡次从天南之地的魔界通道返回人间、报复蜀山，每次都会变得比之前更强，而每次，我们蜀山派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将其驱逐、封印。” 星辰道：“就没有一次真正杀死过他？” 韩玉睁大了清婉之目，对星辰道：“他狡猾得很呢！只要留下一个血影分身甚至一滴血，都能活下来，然后逃到魔界继续修炼，回头再找我蜀山派的麻烦。” 星辰又问：“连长眉也制不住他了？” 韩玉回曰：“创派祖师长眉八百年前就已驾鹤飞升，之后，蜀山派很长一段时间都没遇到过像他这般厉害的人物，可以正面制住血魔……连我的太师叔太和真人也自问不能与之比肩。” 韩玉虽然未在谈话间提及逍遥剑仙和请神咒，但星辰也明白，对于血魔这等极难杀死的人物，就算用出请神咒也很可能被他拖到失效。 所以，星辰没有再问其他蜀山掌门的事迹，继续追问长眉下落：“长眉飞升神界已经八百年啦？怎么我在神界却从没听过这号人物？” 二人身后坐着的金神蓐收闻言，以传音之法批评星辰道：“你当然没听过，你做计蒙手下的时候整天无所事事，哪里会去关注这些？” 接着，蓐收就讲述道： “长眉真人来到神界后，即将升格为‘大仙’，故而一直在靛天西北的连云瑶池潜心修炼，几乎不问世事。” “惟有一次，他中断了修炼，并干涉了人间气运……” 蓐收顿了一顿，道：“当时正值血魔邓隐入魔界修炼有成，学到了许多魔界秘法，甚至修炼出了抵御紫青双剑的手段，于是化名幽泉，从魔界返回人间兴风作浪，人间仙派一时竟无人能敌！” “正道人士节节败退，纷纷寄希望于蜀山派，可蜀山派当时的掌门独孤剑圣独木难支，逍遥剑仙还年轻，先天五太更是尚未出生……除了飞升神界的长眉之外，看来，惟有蜀山派信仰的道德天尊亲自下凡才能收拾了。” “但那时，道德天尊他老人家却在炼丹房里潜心炼丹，这一炼就是八八六十四天，根本无暇顾及人间。” “长眉只好以元神姿态现身于蜀山，并将修炼出的南明离火剑赠予独孤剑圣，独孤剑圣合三剑之力终于重创血魔，令其狼狈逃回魔界。” 星辰闻言，又问：“奇怪，神魔两界不得直接干涉人间，长眉此举虽然正义，在当时却已经是违背天条了，动静也不小……为何天帝陛下和玄女大人未对长眉施以惩戒？” 金神蓐收笑道：“天帝和玄女只是迂腐，不是愚蠢。血魔重返人间害死那么多无辜生灵，又以血魔咒印夺取仙派人士的心智、令他们自相残杀，这就已经触犯神魔约定了……就算天尊他老人家不出手，玄女本来也是要出手的。” “既然长眉愿意出手，替天行道，削弱魔界势力，天帝不但不会罚他，还要赏他。” 韩玉点头称是：“听太师叔说，后来创派祖师长眉得天帝嘉奖、赐予仙力，直接从玄仙晋升至上仙，位在三清之下。” “之后他云游天外天，去寻找更多的造化机缘，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六界。” 星辰豁然开朗：“难怪我没机会认识他。” 说着他又挠头道：“只是……他跑到天外天不回来怪可惜的，说到底也是个人才。” 金神蓐收在此事上的看法却与星辰有所不同，他知道天帝伏羲的天外天探索政策一直是摇摆不定的： 最初，女娲从天外天带回五彩之心，上能补天、下能治水，无疑是增强了神界整体实力，所以他默许有人能从天外天再带回神物； 后来，女娲被贬凡间，五彩之心不受控制，给神界带来了巨大隐患，他则坚持要将不属于六界的东西送回天外天； 再后来，五彩之心被分开成了兰香仙子和苾灵仙玉，趋于稳定，可天帝却不敢擅用她的能力，便又安排一些有能力的神仙遨游天外天去寻找神物，以渡六界未来大劫——盘古灭世之劫。 那段时间，长眉便是其中一位自愿去往天外天的神仙。 庆幸的是，五彩之心满怀对六界的热爱而觉醒，拯救了六界； 不幸的是，去往天外天寻宝的神仙基本都没回来，包括长眉真人…… 此事倒不必对星辰和韩玉多言，蓐收反而是嘲弄星辰道：“你竟然替神界考虑人才问题？你平时都不关心这些事的，是吧？双弓天箭手大人。” “在神界白混了那么多年，不关心自己神界的事情就罢了！好歹也关心一下人间蜀山的事，那是你媳妇儿的门派！你要是不关心这事，可又要挨人家的打了！” 蓐收就是奔着挑唆韩玉揍星辰去的，话虽是对着星辰说，目光却放在了韩玉身上。 蓐收毕竟和瑶光相识数千年，而韩玉是瑶光转世，就算此刻瑶光已烟消云散，但韩玉身上总归带着点瑶光的英气与骄悍。 这不，被蓐收一挑唆，韩玉忍不住又想去拧星辰的耳朵了，她婉眉轻轻一蹙，对星辰道：“对啊！成亲之前我有言在先，你要陪我一起照顾哥哥嫂嫂燕儿姐，还要陪我一起打理蜀山派！你看看，别人一问你蜀山之事，你就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平日里干嘛去了？！” 蓐收眼见“奸计得逞”，在一旁幸灾乐祸。 星辰可就惨了，一边抱拳向韩玉讨饶，一边怒视蓐收，冤屈地道：“蓐收大人！您怎么下凡以后嘴这么贫？！” “您说事就说事，为何挑拨我和我妻子的关系，让我无端端挨训！” 星辰倒是不知蓐收私下里经常嘴贫九天玄女，还以为蓐收是个表里如一的正经大神。 蓐收却笑道：“有趣啊。” “你一个神仙娶了凡间女子，就该好好享受凡人乐趣，挨媳妇儿打骂不也是一种体验吗？” “我在帮你呢！回头记得在计蒙殿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啊。” 还美言几句？ 星辰哭笑不得，被韩玉训斥了一顿后，将一股憋屈劲撒在了蓐收头上：“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刑罚之神了！你是个害人精——！” 蓐收不以为意：“这不是佛姥提倡的吗？六界无界，众生平等。不做高高在上的神仙，要做与人为乐的神仙！起码看你被你媳妇儿训斥，我就很快乐！” 韩玉见星辰竟敢怪罪蓐收，实在失礼，便又拎起了星辰的耳朵，耳提面命道：“行有不得反求诸己！明明是你自己不关心神界之事、蜀山之事，现在又要问，怎好意思怪在蓐收大人头上？” 说罢，韩玉向蓐收行了个礼以示赔罪：“拙夫愚钝，还望海涵。” 被韩玉这么一说，星辰再也不敢向蓐收抱怨，安静地听完韩玉讲述蜀山与血魔邓隐的千年恩怨…… …… 第二次逃回魔界的血魔比之前低调了许多，只因紫青双剑和南明离火剑三剑合一的威力，彻底伤到了他的根基、损坏了他的道行，致使他足足在魔界修炼了三百多年，才重返人间，三上蜀山复仇。 彼时，号称“先天五太”的蜀山长老太易、太初、太和、太始、太素虽修炼成了驱魔阵法，竟也限制不住血魔的血河万象，太始更被血魔趁虚而入、中了他的血魔咒印。 为护卫苍生，也为了不伤害到其他师兄弟，太始逆行真气、冲破血魔咒印，舍却一身修为与其余四位长老施展驱魔阵法，终于又将血魔封印到了魔界。 那一役，蜀山折损了太始，使他仙力散尽、衰老死去，“先天五太”成了“先天四太”…… 又过得两百多年，血魔学乖了，这次附身在一个婴孩身上一起成长，令自己具备一定的凡人特质，以减少驱魔阵法对他的效力。 凭此能耐，不可一世的血魔复杀回蜀山，用血魔咒印控制住数十名蜀山弟子，更杀死了太易、太初和太素三位长老！ 幸而蜀山又出了长风、长空、苍月、元云、元颐、守真等杰出之辈，从太极殿闭关而出，摆出五灵法阵对付血魔！ 长风掌风、苍月掌雷、元云掌火、元颐掌水、守真掌土，命长空作为阵眼，以龙泉宝剑一剑刺穿了血魔。 血魔修炼两百年只是专心修炼克制驱魔阵法的方法，没想到蜀山又弄出个五灵阵法，这可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负伤遁去。 临行还前扬言，择日再上蜀山复仇…… …… 星辰听到这里握紧拳头，义愤地道：“没完没了是吧？难怪大舅子要指名挑战这个阴毒家伙，是我我也要揍他！” 金神蓐收却笑道：“已经完了。至此，血魔来人间的事就完了。” 星辰不解：“为何？他不敢来人间？还是被我们神界出手收拾了？” 韩玉对自己的丈夫可谓相当无语，叹了口气，道：“再往后，血魔经常出入的魔界入口就被天刀老人玉玦镇住了。” “魔尊重楼既然决定不让血魔再回人间，血魔还怎么过来寻仇？” 哦…… 星辰露出了幡然醒悟的神情。 是啊，两百多年前玉玦被重楼击败，永镇天南，熬成天刀老人，那么血魔自然就进去后再也回不来人间了。 “所以……”韩玉望着台上的亲哥哥兼同门韩夜，期许地道：“我哥肯定会挑选血魔作为对手，他想做这件事已有两年多了……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事实上，化身冷夕的韩夜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冷冷看着血魔从观战台上飘飞而来，看着血魔在离自己还有十丈之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严阵以待。 这血魔比起之前的对手倒多了几分魔界精英的气势，但见他身高八尺、肩披红袍，眉间有红印，面上无血色，风度翩翩、仪表堂堂。 举手投足间，尽显三魔之首、人魔领袖之风范。 “龙渊剑魔，在下正是血魔邓隐，没想到久未涉足人间，还有人记得我的凡俗之名。” 血魔承认冷夕的实力，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双手抱拳试探道：“听闻蜀山现任掌门守正收有一徒，名曰‘韩夜’，也和阁下一样号称剑魔，不知……” 血魔盯住冷夕，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与阁下是何关系？” 冷夕面不改色，淡然道：“没关系，我都不认识他。” “哦？”血魔不敢掉以轻心，又试探问道：“会不会有点太巧了？” 冷夕冷哼一声，不屑地道：“剑魔之名，人人可以叫，有什么巧不巧？” “要是龙渊剑魔和任何自号剑魔的人都有关系的话……” “那冷某的‘血魔斩’就应该是你血魔自创的了。对吧？”冷夕冷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讥讽，反令血魔放松了些戒备。 血魔邓隐知道，血魔斩这个招式其实来源于上古时期，创作者不详，但阴差阳错被鸣鸿刀吸收到刀身之上，只因此招血气如魔、霸道凶残，遂成为了霸刀九式的其中一式。 而自己虽称“血魔”，和“血魔斩”倒没什么关系。 血魔本担心冷夕和蜀山关系匪浅，说不好是来寻仇的，既已确定没关系，防备之心骤减。 “冒昧再问一句……在来擂台挑战前，冷夕兄杀过人吗？”血魔仍不能完全放心，又问了个问题，想看看冷夕如何回应。 因为从前面八场对决来看，血魔认为冷夕是一个大英雄，明辨是非、善恶分明，而他血魔却血炼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如果冷夕过分正义，自己可就遭殃！ 孰料，冷夕又机智幽默地将血魔的问题予以化解：“笑话！没杀过人怎么上到修罗斗场来的？” “你们的杀人厅是摆设吗？” 血魔被冷夕反问一句，警惕心又去三成，笑着解释道：“哦，偶尔会有一些水平较高的妖魔，我和罗睺认为够资格上来，就会让他们在某几层直接晋级，蛋生魔、龙背魔、巨灵魔等等就是这一类。” 冷夕又是冷哼一声：“那你就应该去问一下罗睺我是怎么上来的，我到底杀没杀人？莫非你们之间都不通气的？” 血魔点头称是，其实他并不想让冷夕怀疑到这是在试探，故而三两句话遮掩了过去：“是，阁下言之有理。” 那么，冷夕与自己既无私仇、也不对立，应该只是来切磋技艺了。 作为存活千年的老魔，血魔把冷夕揣摩得格外细致，唯恐冷夕猝起发难，自己会死于非命。 他顺势拱手说道：“蒙阁下抬爱，专挑邓某比试，不胜荣幸！” “但阁下武功盖世，邓某自觉不是对手，如是比武切磋，邓某愿意请教……” “若是以命相搏……这个……邓某恕难奉陪。” 说到“恕难奉陪”的时候，血魔邓隐显得格外卑微，又向冷夕鞠了个躬，千年以来还是头一次这么卑微。 毕竟，活命比什么都要紧，只要确保冷夕无意杀自己，血魔认为过个几招不打紧。 哪知这冷夕硬是不松口，他冷笑道： “修罗斗场，全力厮杀！拳脚无眼，刀剑无情！万一伤到了也是在所难免，我尽量收招，但不能保证你安然无恙。” “要是打个架还束手束脚，这修罗斗场还有办的必要吗？” “亏你还是三魔之首，这点觉悟都没有？！” 冷夕既不松口，血魔就不敢出手，只好看向罗睺求助。 罗睺却透过广目之术，向最高层征询重楼的意愿。 重楼再见到韩夜，往昔一幕幕犹在眼前，愈发觉得韩夜扮成的冷夕有意思了，而且也知道，韩夜作为蜀山弟子一定会给血魔好看。 既有好戏可看，重楼岂能不看？他重重点头，露出颇有兴致的神情，示意罗睺同意韩夜的要求。 得君父如此肯定，罗睺便咳了一咳，大声冲血魔道：“冷夕所言甚是！血魔，你既已下场比斗，便当生死相搏！平日里君临天下的气势去哪了？快快接战！！” 说着，他还是向血魔使了使眼色，表示自己会审时度势，让其切勿担心。 血魔无奈，只好答应，复看向冷夕问道：“还是三招？阁下盖世魔王，邓某也只配接三招！”说到后头，血魔甚至有点求饶的意思了。 冷夕也爽快笑道：“好！” “对你，我也只出三招。” “三招不胜，你继续当你的血池殿殿主便是！” 只不过，冷夕这么一答允，看台上的韩玉却大感不妙！ 韩玉皱眉对星辰道：“这个血魔当真狡猾！明明就有重九玄功在身，我哥想杀死他哪有那么容易？他却这么猥琐，只打三招？” 蓐收和星辰均知，重九玄功修炼至最高一层境界后，肉身可以重塑，而以血液为生的血魔，只要血不除尽，则可反复再生，等同于拥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条性命！ 星辰对韩夜却颇有信心，拍了拍韩玉的肩膀道：“放心吧，大舅子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他既然答应，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说话之际，血魔邓隐已经率先动手，与冷夕缠斗起来。 血魔邓隐心想，不管自己出多少招都没关系，只要冷夕出完三招，这场对决就算完了，所以上来就对冷夕一味猛攻。 得到天外神力的血魔邓隐功力再上一层，若再对上当年全盛状态的长眉或是三剑合一的独孤剑圣，他也有信心轻松击败！ 下一刻，血魔邓隐就朝着冷夕使出了赤尸血炼术，凭空变出七七四十九颗颅骨，每一颗颅骨都为鲜血所包围，并迅速凝成四十九只血夜叉，直朝冷夕扑来。 冷夕从容不迫，左闪右躲，在四十九只血夜叉的攻击中自在穿梭，仿佛身旁没有这些魔物一般。 血魔并不惊讶于冷夕能轻松躲招，毕竟已多次见识过其诡异身法，他惊讶于血魔咒印竟完全施展不到冷夕的身上！ 血魔咒印是血魔邓隐的拿手咒法，既可附加在招式里诅咒对手，也可亲自打入对手体内，一旦对手沾上，便会咒印缠身、魔毒攻心，最终成为血魔奴仆，任其摆布。 血魔原想，就算不能让冷夕成为奴仆，至少也能限制他的行动，这才明着施展赤尸血炼术进攻、暗地施加血魔咒印。 未料到，冷夕竟然完全不吃这招！ 在最高层观战的重楼则蔑然一笑，笑这血魔枉活了千年，只会欺负蜀山牛鼻子老道，根本没见识过几个真正的上三界高手。 真正的神仙魔上三界高手，黄庭之内的气流便如同一股风暴，能时刻抵御咒印，寻常咒印几乎无法施加，只有当施咒者功力强于对方时方有可能生效，所以，冷夕完全不必理会血魔的偷袭，就算站在那里让血魔施咒，血魔也断然无法成功。 眼见赤尸血炼术都不管用，血魔只好拿出他的压箱底绝活，他纵身而上，飞至二十余丈高空，将血夜叉们尽数收回至周身，继而使出威震仙魔两界的秘技——“血河万象”！ 七七四十九只血夜叉合为一体，化作一只巨大骸骨，高十丈、宽三丈，自他骨髓之内喷出漫天鲜血，组成一团波澜壮阔的血海将千亩擂台完全笼罩在内！ 顷刻间，冷夕便立于这片血色天空之下，彷如沧海之一粟，随时便会被这血海吞噬殆尽，那血暗交织的骇人场景也令在场数千妖魔心惊胆战！ 冷夕却依然神情冷淡，对血魔道：“你这招血河万象就是拿去人间欺负欺负凡人地仙罢了，在冷某眼中，不过是雕虫小技。” 冷夕说罢，周身突然显现出七柄银光剑影，剑上各有一字，分别为“斗”、“牛”、“女”、“虚”、“危”、“室”、“壁”！ 当女字诀变得光芒夺目之时，冷夕双手凝聚辉火神力，朝血魔快速打出火焰灵气波，一瞬间，五万道赤色灵气波便飞了出去，如同一团百丈规模的火舌卷向血魔的血河。 血魔还想以血河顶住冷夕的攻击，令血河不断变化，一会儿转成巨大的血骷髅、一会儿又转成数万只血蝙蝠，千变万化，森罗万象，正是血河万象之精奥。 但很可惜，血河万象很快就被淹没在冷夕那茫茫无际的火焰灵气雨当中！ “破！”冷夕右手朝天上虚空一抓，登时，五万火焰灵气全部爆开，如同人间数万百姓齐放烟火，响彻云霄，辉火灿烂，竟硬生生将万象血河蒸发成了浩渺蒸气！ 枯骨扬灰天顶，焦糊难闻； 血气弥漫天地，腥味十足！ 毫无疑问，冷夕用弥天辉火彻底破掉了血魔引以为傲的血河万象。 弥天辉火是弥天银辉的改良招式，只需以鸣鸿刀激发出烈焰之力，令烈焰附于银辉气波之上，就能使原本缺乏五灵特征的弥天银辉进一步增强，这便是威不可挡的“弥天辉火”！ 血魔立于辉火与烟气之间，脸上写满了沮丧，抱拳对下方的冷夕道：“冷夕兄仅出一招就破了在下的最强绝技……在下佩服！甘愿认输！！” 血魔本以为服个软冷夕就会放过自己，正准备飞下擂台，却不想，冷夕抬头望着他高声道：“不，我还有两招没出呢，比武尚未结束，不能认输！” 血魔在心里骂这个冷夕是神经病，嘴上却辩解道：“冷夕兄！我已认输！承认你的实力远在我之上！大不了不做什么血池殿殿主了！你还待如何？！” 冷夕冷声道：“还有两招。” 血魔怒道：“是！你说过三招不胜便是败！可邓某已承认你胜了！断无让你继续出招的道理！” 冷夕继续冷声道：“还有两招。” “你有病啊！”血魔终于忍不住大怒：“你是个疯子！我不和你玩了！” 说罢，血魔便准备借机遁走，既知完全不是对手，又何必留于台上挨冷夕的打？ 可冷夕会放过他吗？ 不会。 但见冷夕化作一道流光冲出去，闪现于血魔身前，阻挡了他的去路，冷声道：“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 “说了三招就三招，第一招你没被打死，那就必须再接我两招。” “没经过我的允许，你哪也不能去！” 血魔邓隐差点没被冷夕这番话气死： 有这么比武的吗？ 不论胜负，只决生死！ 这个冷夕吃错药了？ 他和自己既没仇也不对立，为何要揪着自己不放？！ “你究竟想怎样？”血魔被冷夕缠得无可奈何，急道：“说吧！你要我干什么我都答应，好吗？” 话说到这份上，冷夕才终于露出了他阴险的一面，他冷笑着对血魔道：“我要的很简单，但你不用答应……” “我要你死。” “我要两招之内杀死你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分身，让你形神俱灭！为蜀山前辈们报仇！！” 说着说着，冷夕微微低下了头，阴影渐渐遮住了他的脸庞，只能看到他嘴角露出的一丝诡异冷笑。 那笑，如同深夜噩梦，顿令血魔魂不附体、心胆俱裂！ 注释： “鸑鷟”——五凤之一。《小学绀珠》中写道：“五色为赤者凤、黄者鵷鶵、青者鸾、紫为鸑鷟，白名鸿鹄。”足见在古人眼里，鸑鷟就是紫色凤凰。 第一百二十一回 千魔伏 韩夜还记得最落魄的时候是谁曾帮助过他： 三年前，当他被一众“除魔会”的武林人士追杀时，是薛燕背着他鲜血淋漓地倒在荆棘丛林里，此举固然重情重义，令韩夜永志不忘…… 可当夜燕二人感到绝望时，也是蜀山掌门长风和旧盟主守正挺身而出，非但救了他二人，更力退众多武林败类，盛情收容，以礼相待，令韩夜好生感动。 蜀山派还救下了亲妹妹韩玉，令兄妹二人终于骨肉团聚； 蜀山派又悉心安排，让韩夜做了真武长老守正的关门弟子…… 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 雨露之恩，当以死相报！ 因此，蜀山派的事就是韩夜的事！ 蜀山派的荣耀就是韩夜的荣耀！ 韩夜岂能放过为蜀山前辈们报仇的机会？ 蜀山长老和众多弟子只是为了天下苍生才死于血魔之手，可血魔却仍在魔界逍遥法外。 今日，韩夜便是要取血魔性命以告慰清律堂里太上长老们的在天之灵！！ 只是，当他于万象魔宫外证实到血魔就在此处时，却没有立即表现出义愤，而是将这份义愤深藏在心底，爬上重重妖楼，击败一众魔头，直至此刻方才发难！ 血魔自然不了解眼前这个“冷夕”为何突然提起蜀山之事，完全在意料之外，但冷夕既已提出要杀死自己，他也来不及细想了，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化出数十道血影分身四处乱窜。 冷夕冷冷一笑，举起龙泉剑，剑上射出七道灵光，投到三十丈之高，在修罗斗战图之下排成了玄武七星的模样！ “哪里逃？” 冷夕大喝一声，自玄武七星当中不断射出剑光，直打擂台上的众多血魔分身，血魔分身一旦被剑光射中，立时化为一滩血水。 眨眼间，这招真武诛仙阵便杀死了血魔的三十五个分身。 不过，韩玉始终担心韩夜（冷夕）终究会放跑血魔，因为血魔足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条命，也就等于拥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分身，而真武诛仙阵每次只能发出七道剑光，就算再怎么频繁射击都来不及在血魔逃跑之前全数消灭。 眼见韩玉在一旁干着急，星辰也不是没心，取出应龙振翅弓道：“夫人莫急，既是蜀山派宿敌，我也助大舅子一臂之力吧。” 说着凝聚灵气、化为灵箭，引弓上箭，打算对着台上射出一计八荒裂光箭，却被金神蓐收从旁阻止。 星辰正大惑不解，金神蓐收却指着擂台的上空提醒夫妇二人道：“瞧仔细了，玄武七星正在发生变化。” 经此提醒，星辰和韩玉才去关注血魔邓隐的头顶高空，但见那玄武七星的排列忽而急剧变动，斗转星移，继而转为满天星曜！ 韩玉细数了一下那些星象和位置，猛然惊觉：那正是紫微星群里的一百零八星曜！ 与万象魔宫第一层紫微星群里的布局一模一样！ “这不是真武诛仙阵！”另一侧看台上的薛燕对司徒云梦兴奋地道：“呆瓜又创出了新招式啦！”“这回来魔界，这个臭家伙可算是神气到姥姥家去了啊！嘿嘿！” “嗯。”司徒云梦也很高兴，有时候看着丈夫竭尽全力去报仇、屡出奇招，又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真武七星毕竟只有七颗星，再怎么射出剑光，频率也有限； 而紫微群星却多达一百零八颗，如果全力攒射，血魔未必抵挡得住！ 司徒云梦早知丈夫此番来魔界必有领悟，所以并不感到十分意外。 当众人从第一层星罗厅去往第二层混沌厅时，司徒云梦就察觉到韩夜在领悟新的招式了，因为，站在韩夜身后去看那片混沌世界，幽静夜空已与韩夜遥相呼应，或者说，韩夜已与这星夜融为一体、恰如其分！ 暗夜星空，本来也不会只有“斗”、“牛”、“女”、“虚”、“危”、“室”、“壁”这七颗星宿，那么，韩夜肯定会在见识过夜空星象以后得到启发，并将其运用到武学仙法当中。 人活着便会不断领悟，司徒云梦能感觉到，作为六界之主的丈夫、自己的男人，韩夜还在变强！ 以夜为名，胸怀万千繁星！ 而现在，那紫微繁星组成的全新阵法当中，每一颗星曜均锁定了血魔，并持续不断地射出夺命剑光，片刻工夫便射出足足上千之数，杀死了血魔千余条性命！ 剑光密集，如倾盆暴雨！ 剑光凶猛，似破空流星！ 只听得大厅内雷鸣声动连绵不绝，轰隆阵阵！ 又见得擂台上金刚石屑翻飞不止，浓烟滚滚！ 紫微剑光如紫微大帝亲率天官神将征伐蛮夷一般，无休无止地杀伤着下方的血影分身，令血魔愈见衰弱。 尽管冷夕已完全占得上风，但他仍然认为血魔留有后招，至少此子流淌在擂台上的血水依然可以附着元神、遁地而逃，于是，冷夕便冷声提醒道：“邓隐，不要枉费心机了！紫微诛魔阵已将擂台八荒六合的区域封锁，遁地是没用的！” 说话之间，紫微诛魔阵已杀伤了血魔三千多条性命，除他重叠在本体上的分身外，擂台上已无独自活动的个体，到处都是死亡分身留下的斑驳血迹。 一部分带有血魔意识的血迹正往金刚石的缝隙里钻，妄图逃脱死阵，果然还是被地板里的紫色剑光给硬生生逼了回来！ 多番尝试后，血魔始终未能驱使鲜血逃脱此阵，而分身却仅剩三千，他不得不相信了冷夕方才说的话，遁地救不了他。 既知遁地无用，血魔只好再次正面面对冷夕，他留于擂台上的人形痛声质问冷夕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冷夕悬浮于空中，双手环胸道：“一名蜀山弟子。” 血魔又气又恼问道：“那为何骗我说和蜀山没关系？” 冷夕闻言，不回答他的话，只是神色鄙夷地哈哈大笑，笑得血魔顿觉自己幼稚傻气。 是啊，妖魔之间，岂能轻信？ 冷夕就算骗了血魔，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血魔感觉到身体进一步变得虚弱，紫微诛魔阵的威力比当年三剑合一的独孤剑圣更强十数倍以上，纵使自己获得了天外神力的强化也抵敌不住！ 但他依然没有放弃抵抗，冲冷夕怒道：“骗我也没有意义。我要是你，干脆一骗到底，直到将对手赶尽杀绝为止！可现在你却让我警惕了，以为我真的逃不掉吗？” “遁地不成，我就飞天！” 仅剩一千多个血影分身的血魔孤注一掷，硬顶住紫微诛魔阵的攒射，朝冷夕迎面冲来，看来是要做殊死一搏！ 但冷夕既有自在之身躲避、又有冥天暗魂虚化，自是浑不在意这等攻势。 血魔邓隐也料定冷夕不会在意，等冲到他面前时，突然喊道： “赤尸血爆大法！！” 赤尸血爆大法为血魔禁招，以血为引，一次性牺牲上千分身，可在方圆百丈之内造成巨大爆炸，从而重创血魔难以战胜的强敌。 看来这血魔是自知不敌，佯装正面进攻，实则突袭自爆，妄图以此招出奇制胜，扳回局面。 赤尸血爆大法的威力果然强大，这一炸，愣是将整个修罗斗场的穹顶都炸得如同天塌、土石纷扬！ 强大的腥风气劲也将观战台众多妖魔吹得差点从坐席上飞出去！ 可冷夕…… 却依然双手环胸悬浮于空，未受半点伤害。 血魔终究还是低估了冷夕，或者说低估了韩夜，就连三重天外神力的夜叉灭孤影和力敌天尊的镇狱明王之流也不能伤到他分毫，一个小小血魔又能如何？ 蚍蜉之力，焉能撼树？ 本来血魔的分身就已经不多了，这一炸没伤到冷夕，反令自身加速灭亡，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冷夕继续双手环胸，冷眼看着紫微诛魔阵的剑光将血魔身躯消磨殆尽，冷眼看着血魔身躯化作漫天血雾、再无人形，这才道：“这招威力也还马马虎虎，但比起魔尊之辈，尚有差距。” 少顷，化作血雾的血魔却突然笑了，他哈哈大笑，笑声充满了整个修罗斗场：“剑魔冷夕！你到底还是失算了！我已修炼到血雾形态也能存活于世……我会记住今日你带给我的屈辱，咱们后会有期！” 韩玉担心的事情果然来了，没想到血魔修炼了千年，生存能力又上一层，恐怕蜀山再出紫青双剑和南明离火剑也无法将其彻底消灭了！只要血魔化作血雾遁走，再找一处地方慢慢修炼、慢慢复原，便又能东山再起、重归人间，在六界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可惜，他面对的是成熟稳重、心思缜密的韩夜。 韩夜化成的冷夕反问血魔邓隐：“你以为我说的三招消灭所有分身是说着玩的？” “仔细想想，为何我会在使出第一招之后才开始让你警惕？” 为何？ 血魔邓隐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为何冷夕会在使出弥天辉火之后，才开始说什么要为蜀山前辈报仇？ 现在他明白了：因为弥天辉火布置在空中后，余热未消，可以继续蒸腾上空的水雾！ 而冷夕算定了血魔会逃跑、算定了血魔会遁地、算定了血魔会自爆，亦算定了血魔会凭借血雾遁走！ 城府之深，算计之精，连千年老魔也甘拜下风！ 紫微一百零八星曜的光芒其实只是遮住了空中游离的赤色辉火，而现在，通过冷夕的灵力激发，那些赤色辉火一个个又如同太阳般耀眼夺目，令紫微诛魔阵都黯然失色，数千辉火照射血雾之上，将血雾晒成了一大片袅袅青烟！ 当冷夕说出要为蜀山报仇时，就等于向血魔宣告了他的死亡宣言！ “血魔，实话告诉你。”冷夕阴冷笑道：“冷某吃定你了！天王老子也留不住！！” “我只是不想你死得不明不白，才提早告诉你因何而死。” “记住，是蜀山弟子杀的你！” 冷夕说完这话，血魔邓隐却已无法回应了，他的元神随着滚滚青烟飞散四去、迎风破碎，彻底消逝于万象魔宫里！ 力毙血魔之后，冷夕连战连胜，声势已达顶峰！ 亲友们高声欢呼，妖魔们齐声喝彩。 在场妖魔虽然善恶不一，但大多数都是不耻血魔的，只是宁惹怒君子、莫得罪小人，没人能杀得死血魔，自然就没人敢招惹血魔，万一血魔怀恨在心、伺机报复，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是以，除罗睺铁青着一张脸之外，在场之人都很高兴。 然而，冷夕马上又干出了超乎群魔意料之事，只见他将左手朝着下方的擂台一张，那原先被紫微诛魔阵打得坑坑洼洼金刚石擂台上，忽而金光一闪，现出了霸刀鸣鸿的形貌。 下一刻，冷夕与鸣鸿刀对调了位置，落回擂台，右手握住龙泉剑使出了“玄灵断魂风”！ 剑指苍天，玄灵断魂，以一人一剑为起始，上空的滚滚青烟顿时被一股清香剑风向两侧掀开，划出一线之天，而血魔藏在浓烟中的本体魂魄也被冷夕这招一分为二，魂飞魄散！ 众人没想到血魔竟这么奸诈！除了借血雾遁走，竟然还假死惑敌，并留着本体潜藏于浓烟，伺机逃生！ 众人更没想到冷夕竟然把这个也算到了，细心观察，硬是将这千年智慧的血魔斩杀于擂台之上！ 看台上的薛燕则不以为然地道：“呆瓜这人呐，记事，不奇怪。” 司徒云梦知道薛燕为何会这么说，两年多以前，韩夜在蜀山之上手刃仇人长天，也是没料到长天竟还留着一条魂魄，差点让他跑掉，幸而上任掌门长风真人熟悉长天性情，在长天逃窜至山门前补上一剑，否则韩夜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所以，韩夜岂会忽略狡诈之人都会给自己留一手？ 他正是一步步置血魔于死地，一步步帮蜀山除去大患！ 为前辈所难为，能古人所不能！ 连胜九场，不过三招，场场碾压，震惊全场！ 龙渊剑魔，君临十地，万千妖魔，无不拜伏！ 冷夕把大伙儿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更别提再有人上场挑战！ “龙渊剑魔！” “龙渊剑魔！” “冷夕！” “冷夕！！” 看台上数千妖魔齐齐声援，有的喊着冷夕的名号、有的喊着冷夕的名字，但他们心里都深深为冷夕的强大和聪慧所折服！ 在众多欢呼声中，冷夕以真力扩音，向众人抬手大声道： “诸位，冷某此番来修罗斗场，确实是为了替蜀山除掉血魔邓隐，这不假。” “但更是为了履行三年前的一个约定！” 说着，冷夕看向天花板，仿佛透过天花板能看到一直观战的斗地魔尊重楼，只道：“不知大家是否耳闻？三年前，我与贵地魔尊重楼曾有个一年之约。” “一年后，无论天涯海角，我都必须到魔界与他一战！” “君子一诺，重于千金！我确实赴约了，但可惜……我们没有打完，未分出胜负就被狂地魔尊凌峰从中打断，引为生平憾事！” 说到这里，冷夕看了一下观战台上的梦魔司命，似乎在关心着梦魔的情绪，见梦魔心情平静，这才继续道： “这些年，我成家立业、已为人父，却从未忘记过要完成这场未能完成的决斗。” 冷夕叹了口气，环顾四面，大声问道： “十地群魔，你们告诉我，我是不是该来找重楼，把没打完的这一仗打完？” 群魔沉寂了片刻，继而纷纷响应道： “打！” “打！” “打！！” 万千妖魔已充分见识过冷夕的实力，也久闻魔尊重楼的威名，既然冷夕指名要挑战重楼，此等千年难遇的热闹为何不瞧？ 不得不说，冷夕在挑动群众情绪上是一把好手，整个修罗斗场也为之沸腾了起来！ “重楼！！”冷夕剑指万象魔宫的最高层，怒道：“别再当缩头乌龟了！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打这些虾兵蟹将的！我是来和你决一死战的！” “不分胜负，决不罢休！！！” 冷夕内心那团斗战欲火点燃了全场激情，致使全场妖魔竟然跟着一起喊道： “不分胜负，决不罢休！！” “不分胜负，决不罢休！！” “不分胜负，决不罢休！！” 惟有罗睺在人群里格外生气，望着最高层那浑身颤抖的魔尊重楼，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处理。 而薛燕眼见韩夜激情澎湃，则在一旁对司徒云梦煽风点火道：“哈哈哈！我说小梦梦，这呆瓜真的是精心准备啊！搞得好像在追求红毛一样，你难道不吃醋？” 司徒云梦恬静地摇了摇头。 她当然不会吃醋，在她看来，韩夜打这几个歪瓜裂枣就是闹着玩，并未付出多少辛苦，追自己那段时期才是真的豁出老命了。 想当年在鸣剑堂议事厅里，无论白云禅师、五雷盟主、乾坤双剑还是魔化纪云，韩夜都打得很吃力，可韩夜为救司徒云梦于水深火热之中，硬是把这一场场硬仗都打下来了！ 得君如此珍惜，司徒云梦感动至深、无以复加！ 一个女人，一辈子能被最喜欢的男人拿命追过一次就够开心了，何况韩夜还来过两次！鸣剑堂一次，神界一次，每次都是置生死于度外，司徒云梦怎么可能忘记？ 所以司徒云梦虽不喜欢重楼，但对于韩夜以此等方式与重楼会面，倒也不至于吃醋。 正淡然自若之间，重楼也终于现身了。 但见一位身材魁梧的红发男子穿过天花板那修罗战图，降临本层，落于擂台之上、冷夕五丈之前，蓬松赤发迎风飞扬，威武朱袍猎猎作响！ 眉若横刀，眼如赤月，额上火印，璨然生光！ 不是重楼却是何人？ 只是比起上次见面，冷夕感觉到他沧桑了些，腮颊已长满胡茬，发梢也略嫌纷杂。 看到老朋友如此摸样，冷夕难免会想嘘寒问暖关心一番，却在此时，罗睺化作一道飞火流星，砰然一声落于冷夕与重楼之间。 他来势凶猛，下落的力道将金刚石地板也砸出一个三丈凹坑，一时间尘烟四起。 “且慢！！” 罗睺以天外神力将重楼护住，令其不受尘土纷扰，而后狰目怒视冷夕道： “韩夜！我早该想到是你乔装变化，潜伏来此！居心叵测！！” “你还没有资格挑战君父！” 看起来，罗睺虽无法解释他脑海里存着的“冷夕信息”，但总归通过冷夕对重楼说的那一番话，明确了冷夕的真实身份为蜀山剑魔、重楼旧友——韩夜！ 既知对方是韩夜，又看到重楼为韩夜所打动，罗睺认为自己不得不出手了，他怒气冲天地道： “十地群魔皆知，血魔是我罩的！” “你在我的场子杀了他，难道觉得我会与你善罢甘休吗？！” “韩夜！要和君父比武，须先过我战神坛主罗睺这关！！” 第一百二十二回 抒旧怨 冷夕还是了解重楼的。 虽不知重楼之前何故对他避而不见，但现在既已决定相见，重楼也自然不会任由罗睺从中作梗。 所以，冷夕没有急于接受罗睺的挑战，而是等重楼表态。 果不其然，重楼对罗睺的横加干涉很是不满，冷声道：“本座知他是韩夜，本座也知他与暗天教是敌对，但他说得好……他欠本座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斗。”说话间，重楼看向冷夕的神色却很复杂，带着三分兴奋、三分敬重、三分感动，却有一分惋惜。 冷夕不明白这一分惋惜的缘由，只听重楼又用冷漠的语气对罗睺命令道：“下去吧，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按理说，罗睺拿重楼当义父，一般是不会忤逆其意愿的。 可今日，罗睺却一反常态地跪在重楼面前，求道：“君父！从小到大我都听您的，可这次，请您务必听我一言！” “您不能出手！尤其是不能对韩夜这厮出手！！” 罗睺虽是人身龙尾，倒也有一双腿，所以能够跪在地上，即便他跪在体格魁梧的重楼面前也不显得矮小。 但重楼就是瞧不上他，冷声道：“本座说了……下去！” 当重楼这么说话时，全场妖魔都能感觉到他杀机已动，罗睺却依然态度强硬，甚至站起身来，双手齐出，以天外灵力禁锢了重楼。 重楼大怒，额上火印熊熊燃烧，双拳紧握，险些破掉了罗睺的法术禁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罗睺的模样忽而一变，黝黑肌肤泛起黑金之光，星冠转为流星头盔、朱履转为朱云护胫，身披群星战铠、腰缠计都环带，灵力陡增一倍，登时便压制住了重楼。 罗睺双手控住那压制重楼的红光灵气，浑身发着抖，显是拿出了十成功力，总算镇住了重楼，这才言辞不卑不亢地道：“君父，我算过了，当我解放出二重天外神力时，灵力可匹敌你的常态。” “请恕罗睺不能从命！得罪了！” 说着，罗睺甩动龙尾、双足深陷金刚石地板，硬是发功将重楼推回了万象魔宫的最上层，直至重楼完全穿过修罗天顶后，他方才散去功力。 突遭此变，十地群魔哑然失色，整个修罗斗场也顿时鸦雀无声。 在魔界混过的妖魔们，甚至是其余五界的一部分人物，都或多或少听过重楼的大名，了解重楼的心性： 重楼武功极高，法力无穷，嗜武好斗，目空一切，被罗睺这么一弄，一旦他事后追究起来，还不将罗睺大卸八块？！ 更何况，重楼难得有了和冷夕比武的兴致，罗睺竟敢败兴？就算侥幸胜得冷夕，恐怕也没好果子吃了。 罗睺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定要阻止重楼并亲自与冷夕动手？ 众人费解。 不但是众人费解，梦、燕、玄三女也费解。 已知罗睺是暗天教的八部天龙，他识破冷夕正是韩夜后，抱有敌意是理所当然的……那么，在没有绝对把握能收拾韩夜的情况下，不应该联合重楼一起共抗强敌吗？ 三女完全看不懂罗睺的行为。 此时，看台上的冷夕对于罗睺强行阻止自己见重楼也是颇为介意，冷声道：“别假惺惺地骗重楼了……口口声声称他为君父，实则却要囚禁他、违背他的意愿！我看你才是居心叵测。” 罗睺闻言驳斥道：“笑话！我从没囚禁过他！如果我对他不忠，就不会修建这万象魔宫！如果我对他不忠，就不会举办这修罗斗场！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君父能够开心！！” 说着，罗睺顿了一下，狠狠地盯着冷夕道：“你口口声声说君父是你朋友，你在人间成婚生子、享尽太平之时，有没有想过君父默默为你做过多少事？挡过多少仇敌！” “凡人自古有云，‘礼尚往来’！君父屡次去太平镇探望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来魔界看他一次？！” “你根本没有——！！” 罗睺这段话发自肺腑，说得异常激愤，若是换作为其他人说话，冷夕怎么也要争辩个几句，但说到重楼，冷夕无从辩驳。 的确，冷夕虽有心来探望重楼，但毕竟忙于各界大事和妻儿家事，两年间一直未能过来，致使忽略了这个老朋友。 罗睺见冷夕语塞甚至面有愧色，便趁胜追击，宣泄起了他对韩夜的不满：“我恨你！不管我怎么讨君父开心，他都没有今天这么开心！不管你对他怎么不上心，只要你一来，他就比过去那两年都开心……” “你就是个混蛋！！” “凭什么你一来，君父就要接受你的挑战？你告诉我凭什么？！” 冷夕叹了口气道：“你误会了，罗睺。过去那两年，我的实力太弱，不足以让你义父尽兴，因而未能过来叨扰……可我一旦知道自己变强，立即就过来找他决斗，不恰好说明我拿他当朋友吗？” “你不该因为你对我的成见而败坏重楼的兴致。” 冷夕说的话固然中肯，罗睺却不领情，反怒道：“你拿他当朋友？你还有脸说你拿他当朋友？” “我且问你，妖魔能和人类交朋友吗？！” 冷夕坦然道：“能。六界无界，众生平等，只要与人为善，皆可为友。” 罗睺怒指冷夕：“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们人类的虚伪之处！” “六界皆知，既称妖魔，便是邪恶化身，妖魔群居之地便是化外之地！你说‘与人为善皆可为友’，那我问你，君父杀过的人不下百万了，他算不算你的朋友？！” 冷夕二度陷入沉默，以他不逊于薛燕的辩才，竟然在口舌上落于罗睺下风，这是司徒云梦和薛燕都没想到的。 半晌，冷夕才肯定地道：“算！重楼对我有恩有义，重楼所杀之人也大多并非无辜，如何不算？” 这下轮到罗睺冷哼一声了，他不屑地斥责道：“你撒谎！你骨子里其实根本瞧不起君父！之前对他尊敬无非是因为他足够强大，如果不对他尊敬你必死无疑！我说的可有半句虚言？！” 罗睺所言倒不是全无根据，冷夕想起第一次遇见重楼，为了带着濒临死亡的司徒云梦一起活下去，他确实绞尽脑汁、斗智斗勇、拍尽马屁，才让重楼对自己有了“投入灵力、以图壮大”的兴趣。 当时他确实谈不上对重楼有什么尊重和尊敬，只有畏惧和利用，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罗睺却尤为恶心这种“人之常情”，骂道：“我们虽为妖魔，但既称朋友，那便是一心一意、至死不渝！而你们人类口里的‘朋友’却只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如果君父对你来说没用了，你还会拿他当朋友吗？！你不会！” 说着，罗睺话锋一转，怒道：“……可他却会！！” “你功力退步到人间地仙的那段日子，他依然拿你当朋友，既不找你比武，也没要求你为他做什么，默默守护着你所居住的太平镇！仅仅只是因为你曾对他说过，你们是朋友——！！！” 罗睺此言一出，激愤万分，登时就将冷夕镇住了。 不但是那句“你们是朋友”镇住了冷夕，令他愧疚之心顿起； 更令冷夕惊讶的是，他终于明白太平镇为何如此太平了： 原来，九天玄女作为司徒云梦干姐姐虽然一直守护着他们的宅邸，但重楼身为一介魔尊却甘愿护佑整个太平镇的安宁！ 难怪从前朝到当朝，改朝换代，妖魔频出，却无任何邪祟敢犯太平镇，太平镇几成世外桃源！ 一切……竟是魔尊重楼暗中守护！！ 罗睺义愤填膺地道：“你可还记得？一年多以前，你为纪念你和飞凰公主的成亲周年之礼，邀请了一大帮六界人士去韩宅见证你俩的无双之恋、天赐良缘！” “可曾邀请过我的君父？！” 这一点，冷夕承认他确实考虑欠妥，但他也有苦衷，却不便对罗睺言明： 因为当日邀请的人物大多是各大武林仙派的掌门和前辈，与魔尊重楼乃是敌对关系，而自己彼时的功力却仅地仙水准，万一这两拨朋友不对付打起来，他带着灵力尽失的妻子又如何制止得住？ 好好一个喜宴，没准就成了别人的丧宴！ 所以冷夕（韩夜）没有邀请重楼赴宴。 罗睺却不懂这些，他激动地拍了拍自己胸口，替重楼鸣不平道：“君父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你既称君父为友，缘何家有喜事、广邀众人，却视君父如无物？！” “你不邀请他就罢了，他拉下面子去你家做客，你又是怎么招呼他的？你且说说！！” 经罗睺提醒，当日重楼拜访韩宅的情状，冷夕总算完全记起来了： …… …… …… 韩夜忽听冥冥之中一个刚武的声音传到耳边，道：“剑魔，本座也来了，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吗？” 韩夜在喧哗的人群中放眼看去，终在正堂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披着黑袍，混在人群里完全感觉不到其存在。 韩夜便用蜀山传音入密之法传话道：“哼，你这丧门神，可别再找我比武了。” 那人冷然一笑，黑袍下的嘴角微微一扬，道：“你没什么灵力了，比起来没多大意思，顶多切磋一下招式，而且，你手上的魔族刻印那天就已经消了，本座要找你也不大容易……本座此来，无非见见故友。” 韩夜闻言笑道：“我在这里安家了，没事来找我喝酒吧。” 黑袍男子却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只是问道：“朋友？” “朋友！”韩夜微微一笑，目光里带着坚决。 “哼。”黑袍男子双手环于身前，道：“看起来你挺忙的，做你的事去吧，本座自便惯了，不必管。” 于是，韩夜又携自己的爱妻招呼其他人去了…… …… …… …… 化身冷夕的韩夜万万没料到，竟是因为自己招待不周，致使重楼伤及自尊、黯然离去！ 可那日亲友实在太多，难以照顾周全，一个人又能关心到那么多人吗？ 他自问不能。 罗睺却指着冷夕怒道： “我君父何等尊贵？十地群魔无不俯首！” “我君父何等强大？纵横六界无人敢敌！！” “他拿你当朋友前去赴宴，你却怪他不请自来！还骂他是丧门神？”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尽管冷夕知道自己当时只是调侃重楼，并无任何不尊重之意，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如果重楼因此怪他毒舌，他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没好好尊重朋友。 所以，冷夕三度陷入沉默，无话可说。 罗睺并不会因为冷夕的沉默而停止释放他积攒已久的怒火，宣泄道： “当然，这些细节君父都没告诉我，是我自己去了解的！” “君父自人间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开心过！郁郁寡欢，沉默寡言！我屡次要去人间找你麻烦都被他拦住了……” 说着，罗睺拉下胸甲，露出胸口的伤痕对冷夕道：“他为了让你过上太平日子，甚至不惜将我重创，这些伤都是君父造成的！他还放言，如果我敢找你麻烦，他便将我碎尸万段！这些你都知道吗？！” 冷夕当然不知道，他也不愿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任何辩驳，但仍是忍不住问道：“我明明和他说过没事来找我喝酒啊！又没有排斥他，他不爽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从罗睺的述说里，冷夕感觉到还是有点不对劲。 因为在冷夕眼里，尽管自己做得不对，但重楼也不该这么小家子气，配不上他魔界第一高手的身份，故而有此一问。 罗睺却冷哼道：“所以说你虚伪！假客气！我君父不爽为何要告诉你？既然你都把他侮辱到这个份上了，他不杀你全家已是仁至义尽！” “……知道他回来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冷夕确实也想知道重楼回去说了什么，缓缓点头。 却听罗睺恨恨地道：“君父只和我怅然说道，人魔有别，他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没必要强行待在一起。赤诚相待，便已足矣。” “既然太平镇终得太平，你韩夜也不缺朋友，他以后便不会再找你比武了，也不会再打扰你的人生了。” “听到了吗？他对你绝望了！！” 似乎是装了足足一年多的怨气，罗睺继续倾泻道： “韩未央啊韩未央！你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测、别有用心！” “你心知肚明，结交他做朋友只是权宜之计！” “你也心知肚明，人与妖魔是不可能做朋友的！” “可你就是要对他说你们是朋友！欺骗他！耽误他！他变成这个样子全都是拜你所赐！！” 罗睺仍是忿忿不平地道： “而你大老远跑到这里，看似顾念旧情，其实仍然只是想拉拢他、利用他！陪你去收拾什么暗天教！好继续做你的盖世英雄！” “可你佳人在怀、红颜相伴、享尽人间太平之时，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朋友很孤独？很颓丧？！” “六界之内，我最恨的人就是你！韩、未、央！！” 话说到这里，冷夕终于明白了，罗睺为什么要加入暗天教。 不仅仅是因为他想获得更强的力量来讨重楼欢心，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想实现那建造万象魔宫的梦想。 最重要的是，暗天教是韩夜的敌对阵营，韩夜在哪个阵营，罗睺就偏要去韩夜的敌对阵营，誓不与韩夜罢休！ 既知罗睺并不是完全邪恶，只是敬爱重楼之心胜过一切，韩夜化成的冷夕也就释然了，态度诚恳地对罗睺道：“你说的对，是我忙于事务与家庭，忽略了我的朋友。”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该好好向重楼道个歉。” 罗睺听了冷夕这番话，仍然不敢放松戒备，只道：“少在我面前来这套！你听好了，我是不会让君父和你比武的，你也休想劝动他为你卖命！” 冷夕摇头叹道：“你根本不明白，暗天教并不是只想消灭神界和九天诸神，他们还要消灭十地群魔，包括你和你的义父！你只是被他们利用了。” “而且，你好生糊涂！你既已加入暗天教，就意味着对重楼不忠了，一人岂能事二主？” 冷夕本是厚道之言，只是替罗睺与魔界着想，奈何罗睺对他的旧怨可谓根深蒂固，完全不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你想挑拨我和暗天教的关系，我懂。”罗睺冷然说道：“至于我君父的事，该说的也都说完了。” “动手吧！多说无益！” 言毕，罗睺杀机陡增，双手一扬，整个修罗斗场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天花板上的修罗图案延展出去，化作漫天星宿。 修罗斗场的环壁逐渐消失，变为无尽夜空！ 观战台被罗睺的强大法力又拉开出去数倍之远，各人坐席的间隔也增大了不少。 擂台则更是直接从千亩之地扩大为万亩之地！ 片刻工夫，修罗斗场就成了星空战场，偶然间能看到远方流星划过，光辉夺目、绚烂多彩，却略显孤独凄凉。 罗睺给了冷夕一个更大的场地，就是为了双方打得更加尽兴，至死方休！ “我等这天已经足足一年了，韩夜，感谢你特地过来送死！” 罗睺说罢，总算也施展出了他的绝技——“四道修罗”！ 正所谓，修罗众生，分摄天、人、畜、鬼四道，身形寿享，亦随其类，多有不同。 罗睺的四道修罗之法可令其具备仙界、人界、妖界、鬼界四界之特征，一旦全力进攻，便如同神仙、凡人、妖精、鬼魂协同作战，令人极难抵御！ 但见他的四条手臂青筋暴起，左上角那条手臂变为蓝色天神之手，执黄金枪；右上角那条手臂变为黄色凡人之手，举大朴刀；左下角的手臂变为绿色畜生之手，持九齿耙；右下角的手臂变为红色饿鬼之手，握狼牙棒！ 刀枪棍棒如倾盆暴雨般朝着冷夕攻去，隔着十数里远，观战台上的群魔都能感受到汹涌杀气扑面而来！ 枪风如龙，席卷天空， 刀光闪耀，映亮苍穹！ 钉耙狂舞，扶摇而上， 狼牙凶猛，地裂山崩！ 眨眼功夫，四种不同的攻势便将那万亩金刚石擂台打出了一个足有千亩大小的缺口，直打得悬空擂台摇摇欲坠，直打得流星夜幕黯然无光！ 等到罗睺真正出手时，十地群魔才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实力，觉得这才是六界真正高手应有的水准！ 甚至于蛋生魔、龙背魔、巨灵魔等人还认识到，如果先前擂台上要挑战的不是冷夕，是罗睺，恐怕他们也难保不在三招之内败下阵来！ 但罗睺的对手却是不是他们，是冷夕！是那拥有自在之身、常态匹敌魔尊的韩夜化相！ 任他罗睺如何施展浑身解数，就是打不中冷夕一下！ 只见得冷夕的残影一会儿闪现到罗睺跟前，一会儿停留在百丈之外，如同繁星闪烁，轻轻松松就避开了罗睺所有杀招，镇定自若，游刃有余！ 龙影于前，飞龙在天！ 潜龙入海，或跃在渊！ 万亩擂台上到处都是冷夕的身影，却只有薛燕、重楼等寥寥数人能捕捉到他的动向，连千里眼、星辰等人都看花了眼！ 如此斗得十余回合，薛燕看出二重天外神力的罗睺依然拿不下韩夜，何况韩夜还未将他的真力提升至昊天之境……胜负已无悬念。 于是，薛燕便拉了拉司徒云梦的素袖，笑道：“不看了，反正裸猴打不过呆瓜，我们干点别的事吧，小梦梦。” 司徒云梦也慢慢从欣赏丈夫的矫健身姿中脱离出来，睁着滢滢玉目问道：“什么事？” 薛燕从二十丈之外的另一处看台区将顺风耳拽了过来，将顺风耳推荐给司徒云梦，道：“方才裸猴叽里咕噜跟呆瓜说了一通话，隔得有点远，我也没听太清楚……那家伙好像在骂呆瓜，把呆瓜骂得一愣一愣的！我们当中只有顺风耳听力最好，干嘛不找他问问情况？” 顺风耳的确将对话全部听了过去，且毫无保留地将这些话都告知了司徒云梦和薛燕，致使二女对于重楼的看法又有了一些改观。 薛燕听得连连点头，对司徒云梦道：“如此看来，问题都出在裸猴身上，红毛对呆瓜和你却不坏。” 见司徒云梦不为所动，薛燕只好拉起她的柔荑，哄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红毛，但他多次救过你和呆瓜也是事实，依我之见，你已是六界之主了，怎么也得和最强魔尊见上一面。” “也算是支持一下呆瓜的决定，你说对吧？” 说着，薛燕冲司徒云梦俏皮地眨了眨眼。 这话不但是说给司徒云梦听的，更是说给九天玄女听的。 果然，九天玄女权衡利弊，也劝说司徒云梦道：“佛姥，薛姑娘所言甚是。一直以来，重楼算是十地群魔中最恪守承诺之人，他镇守神魔井、维持人魔两界秩序，实属难能……您是该与他好好见一面。” “如今暗天教护法将他囚禁，何不以龙唤之术将他召过来，问个明白？” 见司徒云梦仍未表态，薛燕又出主意道：“那个裸猴逮着呆瓜一顿骂了，你肯定不爽！咱们干脆就抓着红毛数落，呆瓜又没对不起红毛，谁怕谁呢？” 还是薛燕能说到心坎里，听她这么一说，司徒云梦才有了兴致，遂同意了燕、玄二人的提议。 司徒云梦抬起素袖，随手一挥，身前的观战席上便五彩光华闪耀，片刻之后，只听得一声龙吟，身形魁梧、气势威严的重楼就被传唤到了众人面前。 龙唤之术须得被传唤之人响应方能生效，由此可见，重楼也想与司徒云梦见上一面。 重楼目光扫过众人后，便态度平和地对司徒云梦和薛燕道：“韩夫人，燕儿姑娘，别来无恙？” 对于九天玄女和顺风耳，他却是睬也不睬，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司徒云梦和薛燕听重楼竟能准确认清她二人，顿觉奇怪： 要知道，司徒云梦现在是梦魔形象，薛燕则是鹭妖模样，重楼既已中了幻术，他又是如何精确辨认的？ 莫非，重楼从一开始就没中过幻术？ 第一百二十三回 训夫朋 薛燕难免要问：“奇怪，红毛，你认得出我和小梦梦的真身？” 重楼神色严肃地道：“我虽中了你们的幻术，但直觉不会错。” “有些事，眼睛作不得数，要凭感觉判断。” 重楼此话一出，薛燕、玄女、顺风耳都或多或少有些佩服，毕竟是历经万战的斗地魔尊，见识也不同于一般妖魔。 重楼说着，将赤月之眸看向司徒云梦，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沉默不言。 司徒云梦从未独自与重楼会过面，基本都是夫唱妇随，且距离上次见他也已有两年时间了。 犹记当时，司徒云梦的心思全放在韩夜和薛燕身上，根本无暇顾及这个斗地魔尊。 此番正式会面，司徒云梦格外谨慎，与重楼对视了许久，最后还是由她自己打破了沉寂的局面，但见她端庄坐直身子向重楼道：“是我把你召过来的，重楼。” 重楼颔首回曰：“知道。” 旋即，司徒云梦姿态端正地问道：“你可知本仙为何将你召来？” ……嗯？ 重楼听司徒云梦这么说话，就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在重楼印象中，司徒云梦固然拥有极强的潜力，但她一直是跟从丈夫的意愿行事，爱韩夜胜过于爱自己，温柔体贴、知书达礼……怎么两年多不见，竟以“本仙”自称了？甚至于有些盛气凌人？ 重楼看向薛燕，神情略带疑惑。 薛燕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道：“红毛，你没认错，她就是小梦梦，呆瓜的老婆。但是她现在身份与从前大不相同了，别觉得奇怪。” 九天玄女则认为这是挟制重楼的大好时机，不可放过，所以接着薛燕的话，右手引向司徒云梦，向重楼介绍起了司徒云梦的新身份：“重楼，你有所不知，韩夫人现在已是实至名归的六界之主了，更被天帝及各界尊为凤凰佛姥。” “她只要愿意，可以收回我们任何人的灵力，剥夺我等性命，就连三皇亦不例外。” 见重楼似有怀疑，九天玄女气定神闲地道：“嗔地魔尊怒焱和痴地魔尊水落樱，皆已随佛姥来到此地，你可向他们求证此事，便知真假。” 重楼在万象魔宫最上层观战之时，已将看台这数千妖魔都观察过一遍了，知道怒焱化身的烦恼魔和水落樱化身的痴魔女正坐在一处，坐在看台的东南角。 于是，他面朝东南角，以上古魔族传音秘术向怒焱那边求证…… 很快，怒焱就一五一十地回应了他，证实九天玄女所言非虚。 重楼思绪万千，再看向梦魔司命，没想到这个女人能成长到今日这个地步，地位和实力竟然高出她的男人那么多！ 这倒是重楼始料不及。 既知司徒云梦已成六界之主、掌握生杀大权，重楼就算再目空一切也不敢造次，回想起从前根本没正眼瞧过司徒云梦、还拿她多次威胁韩夜，重楼甚至有了一点点心虚。 司徒云梦见重楼气势没那么强盛了，这才缓和道：“蚩尤既已不在魔界，魔界之事，本仙只能与你商量了。” “十地群魔，你能做得了主吧？” 司徒云梦虽是韩夜的女人，但也是六界的主宰，故而先和重楼谈的是公事，将私事暂且放在了一旁，并未以私废公。 重楼直言相告道：“韩夫人，十地分据，互不干涉，我不能保证他们都听我的。” 重楼本无称帝之心，说话也比较慎重，没有敷衍司徒云梦。 只是司徒云梦听重楼这么一说，又觉得韩夜想要“团结十地群魔以壮大队伍力量”的目标有些难以实现了。 倘若重楼有心暂代蚩尤魔帝之位，而丈夫又与重楼是好友，那魔界自然易取； 但现在看来，重楼也没把握凝聚群魔，韩夜要一个个去说服自私自利的妖魔们，委实困难重重。 好在，十地魔尊当中，只有重楼尚未加入我方了，司徒云梦认为她必须公私分明，才能帮助丈夫凝聚这股力量。 念及于此，司徒云梦端庄将双手交叠于膝上，忧心忡忡地对重楼道：“重楼，你虽无意号令群魔，但毕竟也是魔界目前最强之人，责无旁贷……眼下有件事，关乎魔界存亡，请你务必为整个魔界担起重责。” 司徒云梦把话说得天大，而她在重楼眼里又是个良善女子、不擅说谎，这就使得重楼不得不充分重视了，凝重点头道：“但说无妨。” 司徒云梦这才放心开始说服重楼入队，但考虑到薛燕比她更适合说服重楼，她将此任务交给了薛燕。 薛燕佩服司徒云梦越来越上道，越来越有六界领袖之风范，自然会陪她竭尽所能劝服重楼。 首先，薛燕开门见山，将殷释天公然邀请司徒云梦消灭神魔两界之事原原本本告知了重楼，并让当时亲眼目睹此事的水落樱和大力牛魔王出面作证，令重楼意识到了暗天教的险恶与巨大威胁！ 然后，薛燕又告诉重楼，暗天教不但有八部天龙、还有五大明王，其中的威德明王更是自号“魔尊杀手”，他立志要消灭全天下的魔尊，这会儿应该就快来找重楼了。 随即，司徒云梦便让九天玄女将威德明王当年捡漏杀死贪地魔尊千军之事，也告知了重楼。 这个真相无疑激起了重楼的好胜之心，令他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 因为，就算魔尊们再怎么瞧不起千军，但在重楼心中，千军毕竟也是贪地魔尊、昔日同僚，岂能死在一个自命不凡的秃驴手里？ 而且，这个口出狂言的秃驴竟还胆敢来斗地挑战自己？ 梦、燕二女只是陈述了一番事实，便将重楼挑动得斗志渐起、杀意横生！ 薛燕趁热打铁道：“红毛，别人不了解呆瓜，难道你还不了解呆瓜吗？” “他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要今天过来找你？就是因为他得知此事，为你担心啊！” “呆瓜是真心实意拿你当朋友，绝无虚情假意！他一听说你会有危险，就力排众议带大家来到这里，无非就是珍惜你这个朋友！” 顺风耳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魔尊大人。我们还在怀疑你是不是已加入暗天教时，只有韩大侠一直都相信你！” 说到这里，司徒云梦、九天玄女以及被龙唤之术召唤过来的怒焱水落樱齐齐点头，无不印证了这一说法。 重楼却不动声色，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而后，他只字未提韩夜，却问薛燕道：“燕儿姑娘，那个暗天教主殷释天……究竟有多强？” 薛燕甩手道：“别问啦，我们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不然找你干嘛？” “有意思……”重楼已彻底为薛燕说动，看向众人，露出他桀骜不驯的笑容道：“有意思！” “好，我加入你们！” 有重楼这话，怒焱悬着心的也算是放下了，他生怕重楼一时糊涂要与六界盟军为敌，事情便不好办。 幸而事态的发展皆大欢喜，现存于世的三大魔尊正式都加入到了韩夜等人一方。 九天玄女提醒重楼道：“重楼，上次盘古之殇出世，你和怒焱凌峰护送佛姥解了六界之危，固然有功于世人……但你义子还在场上纠缠韩夜，请先让他停止干戈，消除误会，一同对抗暗天教。” 重楼看也不看九天玄女，依旧看着司徒云梦，回应道：“本座加入的并非你神界，而是韩夜一家组建的六界盟军，你没资格对本座发号施令！” 九天玄女被重楼这句话给呛到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执法天神，权位仅在三皇三清之下，现在还是六界之主的义姊，焉能忍得下这口气？虽未直接在言语上与重楼起冲突，方圆百丈之内的灵气却一下子就肃敛了起来！ 重楼也立时感受到了威胁，冷哼一声，强大的杀气自体内迸发而出，竟隐有盖过九天玄女之势。 顺风耳法力较弱，被神魔两大高手的气息给震慑得浑身打颤，呼吸也尤为困难。 而司徒云梦坐于二人之间却丝毫不慌张，只担心若再让这两位大人物对立下去，恐怕威德明王还没来，他俩便会自己先打起来！ “都坐下吧，别站着说话了。”司徒云梦轻描淡写一拂素袖，将右侧的观战席让给了重楼。 仅仅只是这一拂，九天玄女释放出的肃穆之气以及重楼散发出的杀气，皆在一瞬间为司徒云梦收归自身，化为无形！ 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顺风耳如释重负，呼吸也畅快起来。 重楼却是心头一颤，惊讶不已！ 因为九天玄女前番说司徒云梦能够收回众生灵力，重楼是不信的，但等到司徒云梦真正用出来后，他亲身体验，却不得不信！ 司徒云梦看重楼神情愈见紧张，自己则更显自如，朝着一旁的座位让道：“重楼，请坐。” 重楼拘谨地坐了过去，他的身材高大魁梧，即便坐下来也比坐着的其余各人高出一头，却反而更加凸显出他的不自在。 司徒云梦一边看着星空擂台上韩夜轻松自在地化解罗睺各种攻势，一边对身旁的重楼道：“你既是我夫君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 “我是不会强迫我的朋友去做任何事的，包括命令你去叫你义子停手……” “因为，既是朋友，便该相互尊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重楼认为司徒云梦虽然气势有所改变，内在倒与从前相差不多，依然是贤良淑德、善解人意，也无怪乎韩夜会钟爱此女无以复加。 但接下来，重楼却发现他把司徒云梦想得过于简单了。 只听司徒云梦反问重楼道： “那你有没有强迫我夫君做过什么事？” 薛燕听闻此言，在一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像在说：来啦来啦！红毛你到底是着了小梦梦的道啦！ 原来，司徒云梦并没有放过数落魔尊重楼的机会，只不过是先公后私罢了。 现在重楼既已加入我方阵营，她就可以放心训斥，不至于耽误丈夫的六界大计。 罗睺在擂台上是怎么骂自己老公的，司徒云梦就怎么谴责他老子重楼还回来！ 重楼被司徒云梦的话套进去了，只好回应道：“这个……确实强迫过，不假。” 怒焱看到重楼气势锐减，传音与他道：“重楼，别大意！连天帝伏羲都怕她，你可千万小心！” 重楼觉得怒焱说了句废话，现在这情形他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当然会格外防备！ 司徒云梦则痴痴望着远方，道：“什么六界之主、凤凰佛姥？都是众生抬爱……说到底，我也只是个女人。” “韩夜的女人。” 说着，司徒云梦看向重楼，终于发难道：“你找我夫君打架就打架，为何要拿我的性命去刺激他？” “不知道他会发狂吗？” 薛燕在一旁煽风点火道：“红毛知道！但他就是故意的！好让呆瓜和他生死相搏、打得尽兴嘛！哈哈哈！” 司徒云梦将流玉美目盯住重楼，质问道：“你是堂堂斗地魔尊，魔界现存第一高手，若要约我夫君陪你比武斗殴，直言便是！何须拐弯抹角？还甘愿替别人背锅？” “莫非你觉得我夫主不守信用，不愿履行一年之约，是个食言而肥的小人？！” 重楼无言以对，魔族素以强者为尊，但若然眼前这女人正是六界最强，他还有什么办法收拾？只能挨训！ 薛燕已经仰头大笑，觉得司徒云梦教训重楼的样子，简直就像民间悍妇教训他老公的损友那样子！ 而且，两年前绝地一战的细节，往常都是薛燕说给司徒云梦听的。 包括重楼曾当着韩夜的面说司徒云梦“傻气”…… 包括重楼明知自己没抓司徒云梦还骗韩夜说司徒云梦在他手上…… 包括重楼曾刺激韩夜说他会折磨并杀死司徒云梦…… 每当说起这事，薛燕就会骂呆瓜和红毛是两个傻蛋，打着打着就上头了，致使被凌峰趁虚而入、偷袭得手。 司徒云梦则不怨韩夜无法保持冷静，毕竟那是因为他太过于爱自己……却会怪重楼拿自己来欺负韩夜！专挑韩夜软肋下手！逼他干了不愿意干的事！ 在男人眼里，女人有女人的天真； 在女人眼里，男人也有男人的稚嫩。 司徒云梦可以接受自己弱小时被人欺负，惟独不能接受她最爱的男人被人欺负！ 现在她是六界之主了，自然可以教训魔界之尊为丈夫讨回公道！ 只听司徒云梦继续道：“重楼，你对我夫君说过，魔族从来都是弱肉强食，谁的拳头硬谁说话！”“……现在本仙的拳头硬否？” 重楼保持缄默。 司徒云梦又道：“你还对我夫君说过，如果他的女人依然神通广大、坚决不让他与你决斗，你会犯难……”“现在我已恢复法力，不许你再找我丈夫决斗，你犯难吗？” 重楼继续保持缄默。 司徒云梦再道：“你又对我夫君说过，我是个傻女人，为了复原六界众生而失去了所有灵力，这才让你能够轻易把我掳走……”“好啊，我可以聪明点，先把我送给你的灵力还过来吧！” 重楼再三保持缄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薛燕实在憋不住了，捧腹大笑。 九天玄女也难得地笑了。 顺风耳捂嘴偷笑。 水落樱想起重楼是他杀夫仇敌，眼下却如此窘迫，也是快意大笑。 就连怒焱都不厚道地笑了。 惟有重楼一个人，笑不出来，郁闷至极！ 司徒云梦大抒胸臆，把重楼说得无地自容，这才替韩夜找回场子道： “从本仙决定送给你们灵力起，这些灵力便已是你们自己的了，本仙无权要回。” “但是，你义子在场上说我夫君没拿你当朋友，这个本仙恕难苟同！” “作为韩夜的妻子，我想问问你……你懂什么叫朋友吗？” “不尊重朋友意愿，强迫朋友出去喝酒打架，那叫狐朋狗友！不是真朋友！” 重楼后悔自己草率了，竟敢坐在司徒云梦旁边，被这个女人好一顿教训，真是窝囊透顶！却偏偏发作不得，只能沉默不语、如坐针毡！ 看到重楼这副模样，一开始只是窃笑的怒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重楼传音与他，迁怒道：“你还笑！知道韩夫人现在这么厉害，为何不早早提醒本座？！” 怒焱回曰：“你怕什么？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一个女人？她又不会吃了你，好好挨你的训吧！”说着，怒焱又忍不住扶额笑了，毕竟从没见过重楼这般模样。 不过，发泄完为人妻子的义愤，司徒云梦倒没有再训斥重楼了。 一来，重楼的确是夜梦夫妇的救命恩人，对韩夜的友情也绝无虚假； 二来，重楼自尊心极强，响鼓焉能重锤敲之？ 话说到这份上，司徒云梦主动缓和下来，柔声道：“该说的都说完了，以后我不会再说你了，重楼。” 重楼长吁了口气，望向远方流星夜空，抱拳对司徒云梦道：“多谢。” 话说越短，越是耐人寻味。 司徒云梦看了看场上的韩夜，又瞥了瞥身旁的重楼，顿觉自己似乎言辞过重了。 尽管她不止一次为丈夫斥责过别人，譬如九天玄女、譬如妖主沧浪、譬如霸刀鸣鸿，但这些人物兵器都是当着她的面要对丈夫不利，身为妻子自当竭力维护。 重楼则不一样，重楼已经视丈夫如兄弟手足，如此教训未免太狠了些？ 但看重楼现在的样子，正全神贯注于韩夜与罗睺的斗战之间，格外沉默，司徒云梦已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好不容易丈夫把朋友哄开心了，自己却把他朋友又骂到自闭，似乎不该是贤妻所为？ 该怎么办？ 司徒云梦想到了薛燕，将滢滢玉目看向薛燕。 薛燕知道司徒云梦在想什么，首先冲她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在说：“你没做错，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真性情，干得漂亮！” 然后，薛燕拍了拍司徒云梦的盈香素袖，肯定地点头，似乎又在说：“放心交给薛女侠吧，本军师自有妙计！” 注释： “夫主”——等同于“夫君”、“丈夫”、“相公”，但更侧重于强调夫君一家之主的家庭地位。 第一百二十四回 聆赤心 司徒云梦不知薛燕又有什么鬼点子，但对薛燕却是一百个放心，安心坐于重楼身旁看戏，至于什么罗睺、威德明王，她倒是不着急，只要殷释天不亲自过来，在她看来都已是小事。 薛燕将顺风耳拉到三十丈之外，对他轻声耳语了一番，顺风耳便就此坐下。 薛燕又请九天玄女坐到顺风耳旁边，对她细声交代了一阵，九天玄女也欣然应允。 而后，薛燕才坐回司徒云梦左手边，翘起二郎腿，闲适地道：“佛姥，您交代的事，属下办好啦。” 正不知薛燕究竟办好了何事，司徒云梦忽听远处九天玄女以心灵波荡之音传话过来道： “兰香，你做得很好，重楼是该团结一致，也该震慑推敲。” “接下来，我会把重楼的心声念给你，你可能会激动，但请不要意气用事，大局为重。” 司徒云梦冲远处的九天玄女点了点头，以示明白。 于是乎，九天玄女就开始念了： “韩未央，你福分不浅，能娶到个一心一意爱你的妻子……很好。” “她虽然训我骂我，但我也知道，那是因为她疼你护你。” 虽然声音是九天玄女的，但司徒云梦却看向了重楼，果见重楼双手环胸观战，目光里流露出了一份对好友幸福境遇的欣慰。 司徒云梦正自感动，却觉腰间被人掐了一下，她转头一看，原来是薛燕在提醒她不要激动。 细细一想，司徒云梦终于明白了薛燕的精心安排： 顺风耳会听心术，此刻离重楼如此之近，他可以一字不漏地窃听到重楼心声！ 而传音入密之法对于重楼这等六界绝顶高手而言，并不算什么高深技法，或许会为他所察觉。 所以薛燕不但安排顺风耳窃听，还命他趁重楼专心观看擂台比斗之时将心声告知九天玄女，再由九天玄女以心灵波荡之术递给司徒云梦！ 如此，重楼到底在想什么，司徒云梦就一清二楚了！ 只是重楼自尊心很强，此事却决不能令他知晓。 又听九天玄女那边传来声音道： “说起来真可笑，你明明在我眼里就像个小孩子似的。” “当年，凌峰就算持有至终魔剑，我却留有后招，只需施展第三原身，他便不是我的对手……我只是在找合适时机罢了。” “可你却非要大吼大叫地说什么，凌峰不配与我单打独斗，你想要和我联手，叫我不要那么刚愎自用。” 司徒云梦边听边观察重楼，发现重楼是一边看韩夜的斗战英姿、一边回忆起了过往，尤其是绝地那一战的过往。 又听九天玄女的声音传来： “你竟还对我说什么，如果是你的朋友，你不想看到我不开心！不想看到我憋屈地死在小人手里！” “真是无聊啊……哼！” “……但确实，我有被你感动到，你是诚心诚意拿我重楼当朋友。” 司徒云梦听到“有被你感动到”之时，眼睛余光里能瞟到重楼的神情正略带着一丝感动，恰好说明这的的确确就是重楼的心声！ 真没想到一介魔尊藏得这么深？ 表面上满不在乎，内里如此重情重义？ 司徒云梦顿觉重楼亲切多了，有个丈夫朋友的样子了！ 再听九天玄女传言道： “什么才叫真正的朋友？尊夫人问得好……” “六界虽大，我的朋友却不多。” “曾经，我为了与神界飞蓬一战，不惜摧毁过新仙界，还怒杀前来捉拿飞蓬的十万天兵，致使天帝迁怒于飞蓬，将他降罪贬下凡间……” “也曾经，我为了与飞蓬转世一战，不惜破坏过锁妖塔，从塔中取出人间魔剑赠予他练功，还抓住他的恋人相威胁，迫使他与我比武……” “那时的我，或许并不是真的把他们当朋友，只是为了能找一个与我一战的对手。” …… “但你不同，韩未央。” “我很确信，你是我的朋友。” “当你奋不顾身想要救我的时候……当你大声叫我不要留有遗憾的时候……你在我眼里就不再只是一个对手了，而是肝胆相照的朋友！” …… “我很孤独，纵横六界，不生不灭，而我的朋友却一个个离开、一个个老去……” “活得越久，朋友就会越少……”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遇到过真心对我的朋友了，你知道吗？韩夜。” …… “你和尊夫人的周年之礼，我曾化身凡人去往你府上，本想和你道声喜……” “却看到你家中人来人往、热热闹闹，你携娇妻接待六界众生，大家都尊敬你、佩服你，你成了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却只想作为凡人在这世上生活。” “而我，只是成天打打杀杀的斗地魔尊，会破坏你这来之不易的心愿。” “那日，我终于明白了，人魔有别，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没必要强行待在一起。赤诚相待过，便已足矣！” “既然太平镇终得太平，你也人生圆满了，那么比武……还重要吗？” …… “不重要了。” “或许，我该回到我的世界……” “缘浅缘深，自在由人，互不相扰，各自安身。” …… 司徒云梦听九天玄女宣读着重楼的心声，假装望向那流星划过的擂台，不敢再看重楼，却早已哭成了个泪人儿，不停地以素袖拭泪。 原来，他们在万象魔宫外头窃听到的重楼心声，是这个意思。 这才是重楼真正的内心想法。 重楼从没怪过韩夜不邀请他、也没埋怨过韩夜叫他“丧门神”、更不计较韩夜夫妇未能尽心接待…… 他离开的原因，恰恰是因为他把韩夜当成了真朋友！ 真正的朋友，只会衷心祝福他的朋友，盼着他的朋友越过越好，然后自己回到自己的世界，过自己的日子。 曾共患难，有酒同欢； 时光飞逝，去留无常。 你有归宿，我便不扰， 如遇困难，我仍相帮！ …… 前一刻还把重楼说得无地自容的司徒云梦，此番竟自己觉得无地自容了。 她本就是个至情至性至善的女子，也曾有个义结金兰的大哥，如何感受不到重楼心中那份纯粹的友情？ 她偷偷瞄了一眼重楼，却见重楼黯然神伤，又听九天玄女传来重楼的心声道： “只是，与你一战之后，六界再无值得我比武的对手，却也是事实。”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不想打了，不管罗睺怎么让我振作，我也不想打了。” “反而看看别人打斗，还能提起点劲吧……” …… “今天看到你打第一场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来了，你可知我有多高兴？” “你变强了！你的妻子也变强了！我甚至能感觉到，你身边的每个人都变强了！” “我本不想见你……既已决定分处两个世界，我就不能再见你……” “可你却一次次用那些和我比斗过的招式，唤醒了我沉睡已久的斗魂！” “我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见你一面，朋友。” …… “谢谢你。” “也谢谢尊夫人。” …… …… …… 当心声读到“也谢谢尊夫人”这句话时，声音经过顺风耳和九天玄女传递过来，是略有一些迟延的，重楼已经朝着司徒云梦看了过来。 却见司徒云梦不知为何竟潸然泪下，重楼顿感奇怪，关切问道：“韩夫人，何故泣涕涟涟？” 薛燕到底机灵，赶紧打圆场对重楼道：“嘿嘿！红毛，你也知道小梦梦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嘛！看到自己的相公在台上雄姿英发，又想起他现在成了六界盟军的统帅，多不容易啊？自然会喜极而泣，对吧？！” 似乎也有点道理。 重楼没有细想，继续观赏着朋友韩夜和义子罗睺的武斗，但坐在司徒云梦身旁却感觉到没那么不自在了，一时也不知是何原因。 司徒云梦慢慢擦干泪水，双眸却依然带着些湿红，她突然向一旁的重楼道：“重楼，你知道什么叫做‘六界无界，众生平等’吗？” 重楼露出了好奇的表情，表示洗耳恭听。 司徒云梦倾诉道：“当我以为自己只是个仙女的时候，总认为仙妖有别、仙凡有别，乃至于与我大哥焚天结拜之时，尚还忸忸怩怩。” “后来阿夜带着我驰骋六界、放眼天地。我发现，神仙也好，妖魔也好，鬼魂也好，在我看来其实都是人，皆为有情众生。” 重楼饶有兴致地听嫂夫人阐述她那独到的六界思想，也陷入了思考。 司徒云梦注视着重楼，宽解道： “故而，在我眼中，并无人魔之别。” “与人为善，皆可为友。” “六界无界，众生平等！” 重楼闻言笑了，嘴角微微上扬，活了千万年的他，头一次听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观点，竟是豁然开朗。 “哼，明白了。”重楼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倨傲了，抱拳向司徒云梦郑重致谢：“多谢六界之主开导。” 至此，六界之主与魔界之尊，韩夜的妻子和韩夜的朋友，终于相互理解、冰释前嫌。 而擂台上韩夜化作的冷夕也察觉到了这一变化。 毕竟本场打斗从头到尾都是罗睺在全力进攻，而冷夕却从容不迫，完全有余力去关注场外的情况。 眼下，罗睺已使出过上百杀招，依然一招都未能击中冷夕，他恼羞成怒，从武功改为法术，使出了天外秘技——“日月无光、流星为王”。 但见数万颗火焰流星自罗睺身后召唤而来，划破夜空，壮丽恢弘，齐齐砸向冷夕，每一颗流星砸在金刚石擂台上均能轰出一个三五丈大小的深坑，一时间擂台之上，烈焰熊熊，浓烟滚滚！ 如同爆竹般的剧响响彻星空，如同炮火般的冲击传遍四方！ 在远处的观战台上看来，它就像一场流星之雨，映亮了整个夜幕。 这等攻势密集的陨石可顷刻间摧毁人间数十万大军，即便砸在天兵天将和十地群魔的头上，也能造成巨大伤亡！ 可却偏偏拿冷夕一点办法都没有，仍旧伤不到他一根毫毛！ “罗睺，你的招式对我而言，中看不中用。”冷夕双手环于胸前，一会儿闪烁到罗睺身前，一会儿又出现在他十丈外，轻松避开各类陨石攻击，点评道：“的确，你的二重天外神力能在灵力上略胜我和你义父一筹，但仅限于我二人常态……况且，灵力也不能代表全部实力。” “这股力量是你突然得来，未能充分化用己身，而你又缺乏凭此灵力对战强敌的经验……你现在是打不过我的。” “当然，真要动手，你也打不过你义父重楼。” 冷夕对于罗睺现在的水平有非常清晰的认识，这得益于他多番与暗天教高手交战，更得益于他与重楼曾全力相搏。 不过，冷夕认为当年绝地之战也只是他本人出了全力，重楼并未被逼出全力。 为何有此想法？ 冷夕参考了他初到绝地与上古魔神刑天那一战。 彼时，韩夜（冷夕）刚入昊天之境，也是未能将灵力善加运用，纵有薛燕的银光魔剑加持，战力也只是介于五成功力蓐收和常态怒焱之间罢了。 那一战，刑天却一招“天门碎”就将自己击败了！ 刑天与重楼孰强孰弱尚自难说，但他俩明显属于一个级别——仅次于魔祖蚩尤的级别，均有单枪匹马便能大闹神界、所向披靡的实力！ 既然重楼与刑天是一个级别，那么……绝地一年之约，韩夜又岂能仅凭一个昊天之境就和重楼打得有来有回？ 韩夜只能认为：重楼终究还是对自己放了水。 如果重楼认起真来，韩夜判断他大概就等同于自己现在的常态； 如果重楼施展第二真身，韩夜预测他大概就等同于自己现在的白昼帝君形态； 如果重楼施展第三原身，韩夜估计他大概就等同于自己现在的四重昊天之境形态……兴许，这边还要再加上一把幻化而成的至终魔剑！ 因此，他瞧不上二重天外神力的罗睺，甚至他认为，罗睺一心服侍重楼、修建万象魔宫，压根也没精力开发他的三重天外神力。 这样一个对手，已经引不起冷夕的半点兴趣了。 罗睺却不服气，使出了他融合天外神力与自身灵力的最终绝招——战神伐天！ 但见罗睺摇身一变将九尺之躯变大十倍，一瞬间高达九丈，如同一幢九层高楼，俯视下方的冷夕。 非但是身形变得巨大，整个人也陷入狂暴状态，黝黑如铁的肌肉冒起青烟，四只手臂上握着兵器也增大十倍！ 凭此绝招，罗睺体魄倍增、力量暴涨。 “死！！” 罗睺已正式成为修罗狂魔，他不顾一切地攻向冷夕，眼里再无他物，不将冷夕砸成肉泥誓不罢休！ 冷夕却兀自双手环胸，一招都未曾还击罗睺，任由自在之身趋避其猛攻。 一方面，他在等梦燕二女将实际情况都告知重楼。 因为重楼对他家人的印象都不错，而司徒云梦识大体、薛燕够机灵，只需梦、燕、楼三人正式会面，二女定能劝得重楼加入我军！ 他冷夕只需缠住罗睺令其无暇阻止，此事即成。 另一方面，他也不想浪费过多的灵力在罗睺身上，还不如以逸待劳，等罗睺师老兵疲之后再予以反击。 罗睺无论怎么挣扎，都斗不过齐心协力的夜梦燕三人组。 局势已尽在我方掌控！ 当然，其实也不算完全掌控…… 意外很快就在下一刻发生了。 先是整个流星夜幕忽而剧烈震颤，深邃苍穹变回修罗天顶，浩瀚星空变回斗场石壁，就连罗睺和冷夕所在的擂台，也从万亩瞬间缩小到了千亩！ 修罗斗场的一切都恢复到罗睺变换场地前的模样。 狂暴的罗睺也随之停下了攻势，诧异地望着四周，从他的表情来看，这一切似乎并非他在主导。 冷夕正感疑惑，司徒云梦那边却传来秘音，提醒道： “阿夜，我感觉到有一股很强的气，有别于六界众生的气，在向这边靠拢！已距万象魔宫仅五里之遥了！” 这时，冷夕才想起了那个人！ 那个曾为六足罗汉、现称魔尊杀手的忿怒化身——威德明王！ 当然，对冷夕而言，如果只是一个威德明王，他倒也不惧。 他唯一担心的是，罗睺会像朱羽雕后那样被明王直接抽走灵力，死于非命！ “威德明王来了！”冷夕急忙对罗睺道：“你先带着你义父避一避！” 罗睺望着脚下小不点一般的冷夕，愤恨与得意顿时冲散了先前的困惑，哈哈大笑道：“避？” “他来得好！正好与我一起联手对付你！韩夜！” “有种别走！” 冷夕已经没时间和罗睺解释了，罗睺也不可能听他解释。 冷夕只是觉得，重楼怎么就收养了一个这么蠢的手下？死到临头了还不听劝？ 这时，忽听一声惨叫，黑死魔慌慌张张地从修罗斗场的南入口飞了过来，他双目失神、气息凌乱，口里一叠声叫道：“怪物！坛主，外面有怪物啊！” 黑死魔是死魔中的杰出之辈，不同于一般死魔的是，他的外表看上去虽也是一团黑雾，本体却是漆黑无光的人形，被他接触到的众生不但会失去生命，还会浑身发黑，并通过尸体将这黑死疫病再传递给其他活人！ 一传十，十传百。 如此传播下去，黑死魔可轻易杀死数以百万的生灵，增进自身道行，尤为恐怖！ 但就是这样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邪魔，从他嘴里竟然喊出了“怪物”二字？ 那么，被他称为“怪物”的人，究竟有多么可怕？ 十地群魔实在难以想象！ 罗睺看到黑死魔这般模样，渐渐从战神伐天形态中清醒过来，身形也开始缩小，他一边缩小一边问黑死魔道：“什么怪物？说清楚点！” “你不是去巨剑林布防去了？其他的死魔卫兵呢？” 黑死魔恐惧地说道：“死啦！他们全死啦！！” “被那个六只脚的怪物统统轰成碎渣啦！！！” 变回原先大小的罗睺愈发冷静了，耳听黑死魔此言，不由得看了看冷夕，发现冷夕正逐渐变回深蓝劲装、相貌清秀的韩夜，于是下意识问了句：“是你的人马？” 韩夜冷声道：“我的人马都在你的万象魔宫里了，我既已潜入到此，何必再安排人从外面进攻？” “你怎么就偏不相信我说的话呢？” “威德明王来了！来消灭你们这些妖魔来了！” 罗睺的确不愿相信韩夜的话，但他又不得不面对事实，他突然想起自己还安排了五蕴魔君在混沌光域外迎接威德明王，缘何只有黑死魔跑来报信？ 五蕴魔君到底去哪了？ 为什么没有比黑死魔先一步汇报威德明王的行踪？ 想到这里，罗睺连忙凝神去感应五蕴魔君的存在，却发现…… 五蕴魔君已经凭空消失了！！ “五蕴魔君呢？”罗睺忙问神智涣散的黑死魔道：“他现在在哪？” 黑死魔战战栗栗地回曰：“在、在那个六只脚的怪物手里！” “六只脚的怪物砍、砍下了他五个脑袋，做成项链正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第一百二十五回 大威德 无论黑死魔将威德明王描述得如何可怕，罗睺总是不愿相信他是直奔义父重楼而来的。 在罗睺心目中，谈不上什么正邪之分，如果暗天教是邪教、九天诸神是正道，那十地群魔算什么？ 因此，威德明王即便杀死了众多死魔卫兵乃至于残杀五蕴魔君，对罗睺而言都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他对五蕴魔君也没什么感情。 没准是威德明王怪罪五蕴魔君接待不周，迁怒于众魔呢？ 然而，事关重大，威德明王既已赶来，而罗睺单人又拿不下韩夜，那么威德明王无论是敌是友都该前去会面才是！ 想到这里，罗睺施展法术，脚下的擂台变成了一个十丈大小的圆孔，彷如星云通道，而后他才对心有余悸的黑死魔道：“你，与我一同去迎接明王大人。” 黑死魔连连后退，摇头道：“不去！打死我都不去了！！” “废物！”罗睺骂了他一句，收回了他身上的天外灵力，因黑死魔的身躯并未被暗天教主亲自重塑过，故而法力流失后也只是体格变小到原来一半、灵力骤减而已，并未就此死去。 “韩夜，我虽不相信你说的话，但你若真拿君父当朋友，就先留在这里照顾好他吧。”罗睺对韩夜甩下这么一句话后，便沿着星云通道从万象魔宫第八层向第一层飞去。 罗睺当时想的是，如果威德明王是友军，那见过他后，立即便可请来与韩夜等人相抗； 万一威德明王真像韩夜说的那样，立志消灭全天下的魔尊，至少也应保证重楼的安全。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韩夜并未听从安排，而是紧随他而来。 韩夜身后跟着的，还有那素衣黄裙的仙女——司徒云梦，水蓝轻装的侠女——薛燕，浅绿道袍的道姑——韩玉以及黄巾白甲的神将——星辰。 接下来就是重楼、怒焱、水落樱、九天玄女、蓐收、云霄、琼霄、碧霄、牛魔王、铁扇公主、蓝无瑕、朱瑾、沧浪、雾蟾、千里眼和顺风耳。 再往后就是蛋生魔、龙背魔、五大巨灵魔、穿好衣服的铁戟战魔广利、粘好身体的杀戮剑客聂切等数千妖魔。 整个修罗斗场的人几乎都跟着罗睺一起去往万象魔宫的最底层！ 人声鼎沸，浩浩荡荡！ 真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狼狈不堪的黑死魔也被迫跟着一同离开了修罗斗场。 倒不是他不再畏惧威德明王，而是自创造者罗睺离开修罗斗场后，整个修罗斗场便不受控制地坍塌起来。 修罗穹顶裂成一块块巨大石板，砸向地面； 金刚石地板更如同黑洞一般向着下层凹陷不止，吞噬着第八层的一切！ 黑死魔已被夺去了大量法力，留在原处只能死路一条，故而不得不跟随众人离开。 司徒云梦柳眉轻收，意念一动，便将星云通道上方砸下的石板碎块悉数化为尘埃，替众人解危后，她才对一旁的薛燕道：“燕儿，我的大梦不觉已被威德明王从外面破解了。” 薛燕讶道：“啊？那，妖魔们现在能看到我们原本的模样了。” “嗯。”司徒云梦颔首道：“不过，阿夜既已邀得重楼入队，其余人看到我们的本相也无妨……事到如今，我们还是跟阿夜出去会一会这个威德明王吧。” 彼时，司徒云梦已吸收了数倍于魔尊的六界之力，而威德明王竟然能将司徒云梦的“大梦不觉”破掉，足见此人的灵力与金刚明王、镇狱明王一样，也达到了天尊之规模！ 当然，薛燕倒不担心众人合力打不过这个威德明王，就怕威德明王半路上出什么怪招损招，所以赞同地道：“好！既然蚱蜢精都来了，岂有不当面揍他一顿的道理？” 说话间，罗睺已带着众人穿过了第七层——斗魔厅。 原本杀伐不绝、红光耀眼的斗魔厅，此刻也是山崩地裂、摇摇欲坠。 数千杀戮魔当中，约有千余名杀戮魔恢复了清醒，他们在怒焱的号召下跟随众人一道逃往下方的诛仙厅，其余杀戮魔却被永远地陷在了土石深渊之中。 很快，众人又来到了第六层——诛仙厅。 洞天福地、仙气氤氲的诛仙厅，此刻已灵气尽失、黯淡无光，上万地仙之灵从丧乱疯狂中苏醒，约有八千余名仙灵在三霄娘娘的号召下跟随众人逃往第五层。 第五层的斩妖厅紫晶遍地、丝萝回荡，五万妖精已被坠落如雨的石板砸死了上万，余下妖精冷静过来，也在沧浪、雾蟾等妖主的号召下逃脱险地，去到了第四层。 第四层的杀人厅也不再是红柱如林、方砖大石，受外界强大法力影响，红柱倒塌、砖石破碎，无数恢复理智的人类士兵倒在了血泊中，仅三万多人类在蓝无瑕的引导下逃到了第三层。 第三层是戮鬼厅，潮湿昏暗、阴风阵阵，如今却乱作一团，数十万尸鬼被翻滚的骨山尸海搅成了骨屑肉泥，只剩数千保有意识的鬼魂随众人逃出生天。 越往下走，万象魔宫就崩坏得越厉害，韩夜不忘提醒前方的罗睺道：“罗睺！这些人都是你抓进来消遣作乐的，现在既已不需要万象魔宫了，你就有责任保护他们周全、放他们自行离去！” 罗睺看也不看韩夜，只是加快了飞往底层的速度，回道：“万象魔宫是我生平最得意之作，我全力庇护尚自不及，岂会令其损毁？！” “分明是有人在外头干扰我的灵力！” “能力受限，哪里还顾得上他人？！” 说到这里，罗睺也愈发怀疑威德明王来者不善，但他更多的是认为，威德明王打算将他连同韩夜等人一起压死在这万象魔宫的废墟里。 韩夜沉声道：“你不能去见威德明王！威德明王一旦见到你，立时便会收走你的所有灵力。” “你只是殷释天留存在重楼身边的一份食粮，为威德明王准备的食粮！明白吗？” 当韩夜说出这个可能时，罗睺只觉得匪夷所思、荒谬绝伦！ 在罗睺眼里，威德明王就算再强也不可能一招将自己消灭，也断无理由将自己消灭！ 罗睺只能认为韩夜在危言耸听、离间双方，故而未对韩夜多加理会，继续前往万象魔宫的最下层。 韩夜却担心万象魔宫进一步塌陷会伤及无辜，对身后的司徒云梦道：“夫人，立即用龙唤之术把所有生灵都召集过来，能救多少是多少！” 众所周知，龙唤之术只能对愿意接受召唤的对象生效，如果不能被司徒云梦召唤过来，要么此人自甘堕入魔道、要么此人已然失去意识…… 情况紧急，一切就看众生自己的造化了。 经韩夜提醒，司徒云梦确实也召回了杀戮魔一百三十位、地仙六百名、妖精二千一百个、人类士兵五千员、饿鬼四千只。 余下召集不到的，司徒云梦也无暇顾及了，虽然惋惜，但只能说是生死各安天命…… 很快，六界众生来到了第二层——混沌厅。 原先的混沌迷宫已碎成一片残垣，其中的壁魔与画妖也大多数死于非命，少数从下方楼梯和外围窗口四散而逃。 既已逃脱，司徒云梦也不必再召唤他们过来，只随韩夜去往最下层。 穿过最后的星云通道，众人来到了第一层——星罗厅。 曾经星汉灿烂的星罗厅受到外界法力干扰，此时也是漆黑无比、陷入死寂，众人时而能听到上层砖石轰塌的剧响，整个万象魔宫也摇晃得尤为厉害，看来要不了多久，上方坠落的石板就会压垮星罗厅的天花板，致使万象魔宫最终覆灭！ 罗睺马不停蹄赶往南门，穿过重楼殿，来到了万象魔宫南方的巨剑林边。 但见前方那古剑参天、枝繁叶茂的巨剑林，此刻竟变得瑟瑟发抖，仿佛在迎接一位大人物的到来。 每隔一小段时间，那些数以万计的青铜巨剑便会齐齐震动，直震得剑鸣四起、尘土翻飞。 不止是巨剑林，众人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整片大地都在震颤，有节奏地震颤！震感越来越强，到得后头，不少道行低微的生灵更被震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司徒云梦岿然不动，素袖一挥，方圆十里的地面这才停止震动。 非但是司徒云梦，韩夜、重楼、九天玄女、水落樱、怒焱、蓐收、牛魔王、三霄娘娘、铁扇公主等六界高手均能感觉到，一股凌驾于众生的邪气自二里之外的巨剑林里传来！ 那些方才逃窜至巨剑林里的画妖和壁魔，进去后顿时惨叫连连，紧接着就再无动静，仿佛已然被巨剑林里的“怪物”吞噬殆尽。 “怪物”吞噬的却不仅仅只有林子里的妖魔，还有维持整座万象魔宫秩序的灵力，以及魔宫上方司徒云梦变出的血色幻月！ 这些物事均化作阵阵灵力之风，涌向巨剑林深处，成为了“怪物”腹中之食。 来者既有此能耐，罗睺自然认为他必是威德明王，连忙抱拳向巨剑林深处高声喊道：“明王大人！在下战神坛坛主罗睺！” “不知明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勿怪！！” 话音传过去半晌，整个巨剑林里也不住回荡着罗睺的声音，但对方却没有马上回应，除了司徒云梦控住的十里地面，方圆千余里的大地仍在有节奏地震动着，似乎，威德明王乃是步行前来，他的步伐引发出了此等规模的震动。 再过得一阵子，万象魔宫上方的血月已彻底黯淡，至此，大梦不觉之法被威德明王兵不血刃地化解了，而万象魔宫也因缺乏灵力维系，四周依附的大大小小数十个宫殿如群星坠落般自众人身后落下，一时间砖瓦成屑、土石尘扬！ 等到万象魔宫仅剩摇摇欲坠如风中残烛的主体建筑时，苍茫大地终于不再震动！万千巨剑也终于不再嘶鸣！ 威德明王从巨剑林北面走了出来，于世人面前显露出他的真容！ 但见赤云之下，暗红天地间，一位骑着撼地魔牛、身高丈六的忿怒神明俯视众生，最终将目光定格在罗睺身上，傲慢地道：“罗睺，汝何德何能做战神坛坛主？” “汝本天外来客，不属六界之流，却甘为重楼义子、魔尊走狗，成了彻头彻尾的妖魔！” “汝岂不知？贫僧为文殊忿怒化身，杀的就是汝等妖魔吗？” 说话间，众人仔细端详起了威德明王的相貌。 但见威德明王长着三个头，中间一颗为牛头、右边一颗为人头、左边一颗为鬼头，每颗头都长有三只眼睛，六手六足，全身青黑，背生焰云，恍如阎魔之尊！ 然而，光凭他的外表还不足以惊骇群魔，他身上穿着的装饰才最令群魔感到寒毛直竖。 威德明王的头饰由骨魔的尸骸所构，项链由五蕴魔君和阴魔的头颅制成，披肩袈裟则由杀戮魔和地煞魔的人皮织就！ 他用瘟魔、尸魔榨出的尸油来抹脸！ 用魔女们流干的鲜血来画眉！ 用炽燃魔余下的骨灰来涂身！ 数以万计的魔界灵魂被拘禁在他的胸腔内，永世不得超生！ 透过他胸前的人皮袈裟，还能听到这些魔灵在痛苦地嚎叫和哭泣！ 就连他的坐骑——撼地魔牛也长有三只眼，相貌凶狠，鼻穿红环，肤如青岩，头上挂着无数妖魔的头骨！看起来，之前就是这头魔牛引发的千里地震。 这一人一牛只需往十地群魔面前一立，十地群魔便无不面露惧色！ 也难怪活了数千年的黑死魔要叫威德明王一声“怪物”！ 一股凶煞之气自威德明王身上发出，蔓延至百里之外，令群魔几欲窒息，而罗睺也不得不落下一丝冷汗，慌忙辩解道：“明王大人！暗天教主和娑伽罗使者知道我是妖魔，但他们也和我说过，妖魔并不是暗天教的敌人！九天诸神才是暗天教的敌人！” 说着，罗睺随机应变，指着身后的韩夜等人对威德明王道：“属下受暗天教主册封为‘修罗’，一直想着为本教尽心办事，并未尸位素餐！此刻正奉教主之命抵御韩夜率领的九天诸神侵袭！故而才未尽礼数！” “还请明王莫要责怨，施以援手，共同对敌！” 在罗睺看来，威德明王固然可怕，但他与自己同属暗天教也是事实，不管威德明王杀了多少妖魔来泄愤，只需现在立即与韩夜划清界限、分清阵营，阵营自是大于仇怨的…… 那么，威德明王定会顾全大局与自己联手！ 至少他的义父重楼可保无恙。 但此番言行却反令重楼颇为不屑，甚至面露杀机。 要知道，重楼虽斗欲极强、我行我素，可威德明王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杀害了这么多魔界同胞，就算再怎么铁石心肠，重楼也只会有一个想法： 威德明王既敢前来！就必死无疑！！ 可罗睺竟当着自己的面干出这种委曲求全、奴颜婢膝的事，叫重楼老脸往哪放？！ 薛燕也忍不住替重楼骂罗睺道：“这个干儿子真不懂事！别说呆瓜是红毛的朋友，橙毛呐、落樱啊，那都是你叔叔姑妈辈！为了讨好萌王就都被你污蔑成‘九天诸神’了，像话吗？！” 九天玄女正色道：“他真要像话，就不必修建这座劳民动众、草菅人命的万象魔宫了。” 说着，九天玄女凛然看向重楼，言外之意却是：你也是！堂堂魔尊为了满足斗欲，竟纵容义子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恶行，与暴君无异！ 可想起神界无权管辖魔界，此刻众人又有了共同的敌人，宜团结一致，不宜多生事端，这次便没有直接言明。 按理说，威德明王与罗睺均奉暗天教主号令，当罗睺表现出忠于本教时，威德明王便该将矛头直指韩夜等人了…… 孰料，威德明王竟直言道：“罗睺，汝此言差矣。” “贫僧此番前来斗地，全凭自己心意，汝虽奉暗天教主之命，却与贫僧何干？” “贫僧一生与妖魔为敌，又岂能与汝等邪祟联手？呵哈哈哈！” 威德明王说到这里，竟然面状癫狂地大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对罗睺的不屑。 罗睺完全不能理解威德明王的想法，沉声质问道：“莫非阁下不是暗天教五大明王之一吗？焉能不奉教主号令，任性妄为？” “呵哈哈哈！”威德明王又是一阵狂笑，打断了罗睺的质疑，一手放在胸前，自豪地道：“贫僧乃文殊忿怒化身，威德明王是也！只不过殷释天借天外神力令贫僧体内的神格觉醒罢了！” “诚然，暗天教以消灭魔界为己任，与贫僧可谓志同道合。” “但贫僧所志，乃是消灭十地所有的妖魔！尤其是魔尊！！” “十地无魔！我便成佛！” “呵哈哈哈哈——！” 威德明王一番话，彻底浇灭了罗睺主动示好的希望，罗睺甚至觉得这厮不像个心智正常的神明了，倒像个一心消灭天下妖魔的偏执狂、魔怔人！ 韩夜倒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这六足罗汉在凡间时已有些疯疯癫癫，再跑到魔界待上百年、夙愿未了，只疯到这个程度实属难能了！ 所以，韩夜很冷静地应对现在的情况。 他安排九天玄女去和威德明王对话，分散其注意力，然后让司徒云梦趁机用六界放逐将罗睺送走，送到一个威德明王无法抽走罗睺灵力的地方去，这样，万一等下群殴起来，罗睺不至于立即丧命。 六界放逐不同于龙唤凤返和幻天错影，无需六界众生同意即可成功施展。 九天玄女听从韩夜安排，大局为重，心领神会，指责威德明王道：“六足儿，若当初我知道你会变成今日之模样，就不该将神灵之息留于你体内。” “其实你从来都不是什么文殊化身，只是我们神界暗中支持你翦除邪魔罢了。” 威德明王不以为意，蔑视九天玄女道：“六道众生，神界各路神仙也在其中，是为天道！天道与其余五道在我佛眼中均不能超脱轮回！” “表面上是汝等神仙赐予了贫僧灵力，实则，又何尝不是我佛流入六道中的灵力？” 威德明王自己把自己洗脑了，所以不会认为自己有任何错误，只会认为一切都是佛祖的安排，令他潜心修行、诛杀群魔、功德圆满！ 九天玄女见他已然魔怔，遂问道：“汝自封‘威德’二字，可知何谓‘大威’？” 威德明王回曰：“降伏群魔，大威于奸邪！” 九天玄女又问：“那何谓‘大德’？” 威德明王面不改色：“消灭群魔，大德于众生！” 薛燕在一旁听得都笑了，对司徒云梦道：“我的个乖乖哟！蚱蜢精自己解释的‘大威德’可真是不得了！比姑奶奶还能狡辩！！” 此时的司徒云梦，已经出手将罗睺放逐到了鬼界阴司，这才点头对薛燕道：“真正的大威德明王不可能是非不分……传闻，大威德明王降服恶魔，故称大威；护善救众，乃称大德！” “我们来到万象魔宫前已消灭了大量邪恶妖魔，余下的大多数无辜，却惨遭此子屠戮殆尽，由此可见，威德明王有威无德！” 一旁的怒焱听了九天玄女与威德明王对话，再听罢司徒云梦和薛燕的评价，胸中怒火早已猛烈燃烧，按捺不住，愤然对九天玄女道： “玄女！别跟这个王八蛋废话了，他不是说要杀我们这些魔尊吗？” “老子倒要看你怎么杀我们！”后面一句话，怒焱是对着威德明王说的。 说话间，怒焱掌心化出炎龙长刀，并在周身凝出三十六道热恼之龙，这些火龙缠在长刀上令其变得火芒夺目、光耀四方！ 一刀挥出，热浪滚滚，席卷方圆百里，令整个巨剑林变得如同夏日酷暑一般燥热难当！ 三十六道热恼之龙齐齐轰向威德明王，眼看就要将其吞没，威德明王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端坐在撼地魔牛之上，众多火龙便在他十丈之外销声匿迹、化为无形！只将方圆三百丈之内的参天古剑尽数烧成铜水！ 怒焱知道威德明王很强，但没想到他竟这么强！手都没抬一下就挡住了自己的强攻。 这时，水落樱已经施展出了她的第二真身。 只见玫红绢发飞舞、身披霓虹战袍的她，散发着那迷醉众生的勾魂芳香，冷峻地提醒怒焱道：“怒焱，你太瞧不起明王了！” “我和明王交过手，哪怕你我二人全力以赴、联手为之，也不是对手！” 尽管话这么说，水落樱仍是参与了这一战。 因为她打心底里认同怒焱的决定，威德明王立志杀死所有魔尊，而魔尊们又已听命于六界之主、与暗天教为敌！那么在魔界十地里，任何魔尊都不能置身事外！必须抢在其余英雄面前维系魔族尊严！ 在这样的意念驱使下，水落樱出手便是十二成功力，她双手抱珠，在胸前凝成一股粉红色的魔气，继而朝着威德明王推了过去。 粉红魔气遇风便长，从一寸长到一尺，又从一尺长到一丈，再从一丈长到十数丈，内里蕴含痴地徘徊水榭的风景。 粉雾天空，落英缤纷， 五彩绚烂，流连忘返！ 薛燕向司徒云梦和九天玄女解说道，这招唤作“痴地幽禁”，是比“痴地流连”更为强大的空间法术，可将目标强行传送至痴地某处。 看来，水落樱是想将威德明王先送到痴地去，让他慢慢再从痴地爬过来。 都知道威德明王移动力不强，否则也不会在获得天外神力和重楼位置后，还花了这么多时间才来到万象魔宫。 如果威德明王中了这招，就只能疲于奔命，对我方自是大大有利…… 但威德明王却完全不受这招影响！ 他只是伸出一只手用力一抓，便将水落樱的“痴地幽禁”轻松破解，空间裂缝为之合上，仅有地上的数十柄青铜剑被传送到了痴地。 水落樱的实力虽不能与重楼相比，却和怒焱相差不多，要是她使出全力都不能把威德明王怎样，这就足够引起怒焱的重视了。 旋即，怒焱也施展出了他第二真身，但见他的身躯爆发出夺目橙光，炽焰冲天，体格也从九尺长到了三十来丈！ 眉间煞气深重，额上橙云印记如烈火炽燃！ 解放出全部魔力后，怒焱的炎龙长刀也变大到原先的三十多倍，威德明王在他眼里一下就成了个小不点！ “吃我炽炎怒斩！！” 怒焱双手持刀，一式纵劈，斩向威德明王。 那刀意延伸百里、惊天动地，令整个巨剑林都战栗起来！ 天上赤云也因此熊熊燃烧！ 威德明王却只是举起头上那两只手，便将这一刀扛了下来！ 挥刀所过之处，自怒焱向前茫茫远外，被撕开一条长达百里的火焰之路！ 此路宽百丈、高千仞，融化了路上无数的古铜巨剑，直达赤云天际…… 却还能看到骑牛的威德明王矗立中央、毫发无伤！ 重楼在一旁看得很兴奋，不由得握紧了双拳： 怒焱在第二真身状态下劈出的这一刀，已不逊于当年与自己对决时使出的“炎龙破”了，没想到威德明王竟只用了两只手就挡了下来！ 经过这三个回合，重楼也算是瞧明白了，威德明王作为暗天教真正的高手，既能挡住强大的武力攻击、也能抵御诡奇的法术控制，绝不是怒焱和水落樱联手能够收拾的，必须加上自己方有胜算！ 事关十地尊严、魔尊荣耀，重楼也总算出手了，使出了他的得意技——“魔宗降临”。 却见他跃至百丈高空，赤发飘舞、战袍飞扬，右手凝聚斗地魔气，一掌朝着威德明王推去，霎时间，万千魔魂从方圆百里聚拢而来，如同噬天黑夜一般扑向威德明王！ 数千妖魔皆被重楼威压所慑，就连九天玄女、金神蓐收和三霄娘娘都能感受到那万钧压力，躯体顿时沉重不堪。 惟独威德明王肃立不动，伸出身前那两只手，掌心处各张开一副獠牙大嘴，就将重楼击出的魔魂尽数吸收了！ 魔魂尽除，徒留狂风肆虐，把地面上的铜水吹飞千丈，也把威德明王身上的魔骨饰品吹得咚隆作响。 薛燕提醒重楼道：“红毛！蚱蜢精刚才用的法术叫做‘魔障断绝’，可以吸收魔类瘴气，并转为自身灵力，少用魔障攻击。” 重楼对薛燕给出的情报很是信任，从他认识薛燕起，就对此女颇有好感，所以当即改变了作战方式，不再用魔气激发的招式，而换成了破坏心灵的秘法。 “魔道秘技！第二真身！”重楼双拳一握，全身收缩成一团小型烈日，而后这烈日猛然升腾，在空中爆开，妖艳明火把万里绝地都烧得通明透亮。 重楼从烈日中显现雄姿，火红的蓬松长发闪着金芒，赤月眼眸满布红光！一身赤色软甲转为火云战衣，朱雀战袍也幻化成了烈日魔袍！体内散发出的魔气更较之前强了一倍！令十地群魔无不臣服！ 众人皆知，魔尊重楼终于要动真格了！ “有意思。”重楼嘴角一弯，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冲威德明王道：“看看这招‘心波’你能否化解！” 言毕，重楼双手抱珠，朝着威德明王打出一道小型心火。 这心火仅有二尺规模、去势甚缓，但韩夜却知道，它只是看起来没有毁天灭地的威势而已，却内蕴无上魔功，一旦中了此招，对方必会陷入无穷无尽的心魔当中，分不清是真是幻，心脏逐渐阵痛，直至心力衰竭而死！ 毕竟韩夜就曾中过这招，当时也是凭借自己的智慧才予以破解，并且还破得相当艰难！ 可就是这么一个令六界高手都极为忌惮的绝技，到了威德明王身外三丈却凭空消失了，连光芒都未曾闪过！就此失效！！ 威德明王抬起他的牛头、人头和鬼头齐齐看向重楼，一脸漠然地道： “无效！” “魔尊重楼，任何魔障之法，对贫僧皆是枉然。” 见魔尊重楼神情逐渐严峻了起来，威德明王这才说出了他最想说的那段话： “汝可知？贫僧在十地苦行百余年，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挑战汝！魔界第一高手，最强魔尊！” “贫僧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誓要亲手将汝诛杀！将汝的人头挂在贫僧的胸前制成璎珞！” 威德明王说到这里，情绪渐渐变得激动了起来，他将牛头上的三只眼盯住重楼，人头上的三只眼盯住水落樱，鬼头上的三只眼盯住怒焱，亢奋地道： “今日，本来只是想来会一会斗地魔尊。” “却不料，嗔地魔尊、痴地魔尊竟也聚集于此！” “好！好啊……！”威德明王六手合十，虔诚地道：“我佛慈悲！今日特让贫僧了却夙愿！” “汝等三人！一起上吧！！”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威德明王说罢，张开他的六只手，终究是显露出了他那力图尽诛魔尊的雄心壮志！ 而天空中的魔尊重楼，左前方的魔尊怒焱，以及右前方的魔尊水落樱，也并未因为几招不占上风就丧失斗志，三大魔尊在不知不觉中组成了一个三角阵型，与震慑十地的威德明王形成了鲜明对峙。 韩夜很清楚，这场三大魔尊与降魔金刚之间的宿命对决，将正式进入白热化，不死不休！ 第一百二十六回 惊十地 不过，韩夜并无半点坐山观虎斗的打算。 战争就是战争，不是江湖斗杀，讲究一个兵不厌诈，韩夜决不会放任威德明王杀死任何一个队员，他时刻准备着安排其余队员助阵三大魔尊，围攻威德明王。 之所以没有马上动手，是因为韩夜判断过局势，发觉三大魔尊的赢面并不像众人认为的那么小。 魔尊重楼虽然尚未施展第三原身，但以他目前的状态，犹在第二真身的怒焱与水落樱合力之上。 而怒焱和水落樱又各自都拥有了正宗上古神魔的实力！ 已知，暗天教五大明王人均拥有等同于四位上古神魔的法力，那么，只需重楼、怒焱、水落樱三大魔尊配合得当，也未必会输给威德明王。 打到半路，如果重楼再突然使出第三原身，就更会将威德明王打个措手不及，甚或反败为胜！ ……想到此处，韩夜就按兵不动了。 重楼和怒焱都是他的老朋友了，此番新入我方阵营，如果贸然安排九天玄女、蓐收、三霄等人助阵，那么，击败威德明王倒也容易，却会让重楼怒焱很没面子！ 韩夜已经非常熟悉这些朋友的性情了，威德明王既是直奔重楼和怒焱而来，又大放厥词、极尽侮辱，魔尊们只会急切地想要将明王碎尸万段，绝不可能接受各路神仙帮忙。 要靠神仙们帮忙才能战胜魔尊不共戴天的强敌？ 那可比让他们直接战死更难受！ 因此，须由三大魔尊正面击败威德明王，阵前立威！方能皆大欢喜。 万一三大魔尊打不过，韩夜视情况再安排大家一拥而上，也不怕威德明王跑掉。 而事实上，情况也正如韩夜所料，三大魔尊已逐渐与威德明王打得有来有回了。 但见威德明王胸前双手结大威德根本印，齐齐推出掌来，冲重楼、怒焱和水落樱打出一式“毒龙摧伏”。 这“毒龙摧伏”与“魔障断绝”相辅相成，“魔障断绝”负责吸收魔障并转化为自身灵气，“毒龙摧伏”则可将灵气以毒龙形式击出，毒龙里的剧毒足以麻痹十地群魔甚至魔尊，可摧破一切障碍，降伏任何邪魔！ 双掌聚气，一条百丈来粗的毒龙横空出世，将威德明王的身影衬托得极为渺小，而后，那毒龙便以吞食天地之势朝着三魔尊以及他们身后的妖魔们扑去！ 毒龙的底部，地面被犁出一道半圆柱型深坑，直通远方！ 毒龙的两侧，万千巨剑被气波震得四散而出，漫天飞舞！ 这一击的威力可想而知，一旦打中，不但是万象魔宫震成齑粉，六界众生也必将形神俱灭！ 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巨大毒龙，重楼、怒焱和水落樱并未躲开，而是不约而同使出了防御绝技。 重楼双手聚起赤色灵力，在身前迅速结成一道高五十丈、宽五十丈、厚六丈的赤色光墙，如同一座屏障之山立在了毒龙与众生之间。 与此同时，怒焱凝成一堵三十丈宽广的业火壁，推向重楼的丹火赤墙； 水落樱则炼出一团小巧玲珑的琉璃旋涡，也投向重楼的丹火赤墙。 赤墙得二人助力，迎风大涨，最终长成一个百丈宽广的玄火漩涡，如同上古巨兽张大嘴巴，一口将扑面而来的百丈毒龙吞了进去！ 狂风呼啸千里！ 刹那万里无云！ 三大魔尊协力而为，竟然就此化解了威德明王的毒龙摧伏！ 威德明王见状为之一滞，似乎也未料到三位魔尊合起来倒有些本事。 而薛燕见重楼虽然气息匀稳，怒焱和水落樱却有些吃力，不由得问韩夜道： “呆瓜，你确定他们仨不需要我们帮手？” 韩夜喝了一口寒冰烧，冷静地道：“放心吧燕儿，他们肯定暂时不需要。” “魔尊们虽然平素喜欢各自为战，但一旦遭遇强敌，便能激发出他们配合的本能。” “威德明王看似威武不凡，可他也没更好的办法击破魔尊们的阵型了。” 韩夜一边说着，一边指引薛燕去观察场上形势，这时，只见水落樱已经施展地煞七十二变变成了金刚明王的模样。 她三头六臂、五目圆睁，头束马王髻，浑体黝黑，珠玉遍饰； 六只手分别持有七股铃、五股杵、黄金弓、白银箭、般若剑和妙法轮； 头顶三片焰云，脚踏两座莲台！ 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身高却远不如真正的金刚明王，仅有十丈大小。 不过比起丈六身形的威德明王，却仍是如同巨人一般。 “金刚明王”挥舞法器猛攻威德明王，威德明王也以六只手臂赤手空拳架挡，只打得剑土纷飞、鬼哭神嚎！ 数合下来，眼见威德明王仍是不动如山、镇定自若，“金刚明王”只得进一步出言迷惑道：“威德明王！本尊现已归痴地魔尊调遣！” “本尊与尔原本实力相当！若再加上重楼与怒焱联手，尔必定毫无胜算！” “快快投降，饶尔一命！” 威德明王不以为意，他的九只眼睛早就把“金刚明王”的真身水落樱看透了。 水落樱虽然能够变化成金刚明王的模样，但法器却不是真的法器，灵力也远不如金刚明王那般强悍，因此，只与威德明王斗了七八个回合，她便顿觉六肢乏力、酸麻不已。 怒焱眼见“金刚明王”渐落下风，却也没有闲着，趁机将炎龙长刀上的烈焰提至极限！ “落樱！闪开！！” 说是迟，那时快！但听“呯”地一声震耳欲聋之响，天摇地动，狂猛火焰自怒焱刀上迸发而出，刹那间，一头规模不亚于百丈毒龙的烈焰猛龙便轰向威德明王。 “金刚明王”得怒焱提醒，凭借高妙身法疾速上飞，堪堪避过了这头火龙，而火龙终是咬上了它眼前唯一的目标——威德明王。 苍穹在震颤，犹如通红锅盖！ 大地在燃烧，恍若炼狱火海！ 原本血红的斗地瞬间染为火红一片！ 数以百万计的巨剑在烈火灼烧中化为铜水！ 而威德明王……却硬撼火龙、巍然不动！ 他抬起身前和下方的四只手臂，硬生生用强横灵气将火龙挡在了十丈之外。 只因火龙太过宏伟，肉眼看上去似乎是威德明王被吞没了，但怒焱却很清楚，威德明王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反而是沿着这条火龙一步步朝着他逼近过来！ 按理说，这招“炎龙破”已是怒焱最强一击了，既然不能伤到威德明王，怒焱就应该避其锋芒。 但怒焱却坚持施展炎龙破，持续不断地用火龙冲击威德明王。 “嗔地魔尊，贫僧便先从汝下手屠戮吧，阿弥陀佛！” 威德明王透过漫天火光，用九只眼睛锁定了怒焱，继而顶住猛火吞噬，骑牛快步奔袭而去。 大地因为撼地魔牛的奔跑而再度陷入到剧烈的震颤当中！ 眼看着已经逼到怒焱百丈之内的范围，威德明王将身前的双手用以结印，上方的双手则化出头顶结界，逼退了尾随而来的“金刚明王”。 怒焱的阻挡渐渐疲软，水落樱的侧攻也已乏力，威德明王本以为这次定然有所斩获！可他一时之间却忘了…… 最强的那个魔尊自始至终都没出过手！ 魔尊重楼此刻就站在身高三十丈的怒焱身后，趁威德明王注意力全放在怒焱身上时，他突然解体，化作一团红雾从怒焱胸前穿过，双手抱珠使出了那一招“极焰燃雷”！ 只见魔尊重楼周身发出如同雷电般激射而出的火焰，呈扇形四射，砰然一声正中威德明王和他所在的方圆百丈之地，裂天巨响过后，十数里内的巨剑被一下震成齑粉！ 在场的六界众生亦被震得脑中一片轰鸣！ 强大的震荡波荡至五百里之外，一时间尘土扬至九霄、大地哑然失色！猝不及防的威德明王被这一计狂雷从牛背上震了下来！ 威德明王吃惊不小，虽然勉强用六只脚在地面落定身姿，但场面上却是输了半招、气势锐减！ 原来，方才怒焱看似竭尽全力，却从始至终都没把自己作为主攻手，反而是为了掩护重楼的进攻而做起了样子。 威德明王不知道的是，重楼与怒焱同为上古魔神，数千年前就配合不少次了，此番协战，焉能不把他打个措手不及？ 一番惊讶过后，威德明王立稳六足、站定身姿，遥望重楼、怒焱和“金刚明王”，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斗地魔尊不好对付，嗔地魔尊和痴地魔尊也不是省油的灯，三者强强联合，比威德明王想象中要厉害多了。 只是，如此一来，却反而激发出威德明王更强的征服欲望与杀戮之心！ 他索性弃了坐骑，张开六臂、运起六足，跳至半空与重楼、怒焱和“金刚明王”激斗了起来！ 只见得百丈之高，威德明王六手齐出，上左手握三叉戟、上右手持剑对上重楼，中右手持如意宝棒直打怒焱，中左手持黄金法轮猛攻“金刚明王”，下左手和下右手又结大威德根本印，时不时将吸收好的魔障之气以毒龙形式轰向三大魔尊。 以一敌三，不落下风！ 他们打斗时迸发出的强横灵力，将巨剑林方圆百里都破坏得千疮百孔！ 惟有被司徒云梦灵力庇护的六界众生得以幸免于难。 韩夜细心观看四人比斗，点头赞许地道：“怒焱其实也比以前进步了。” 一旁的司徒云梦饶有兴致问曰：“何出此言？” 韩夜指着怒焱甩手而出的炎龙长刀，解说道：“夫人不知，以前‘炎龙破’这招一旦释放，必会献祭掉怒焱手中的兵器。” “可你看他现在手中的炎龙刀，除了变红发烫之外，却并未损毁。” 司徒云梦依韩夜所言细看，果见怒焱手中的炎龙长刀已变成红热状态，进入这个状态后，炎龙长刀甚至可以像鞭子那样挥舞，所及之处，焰气腾腾，热浪滚滚！ 韩夜欣赏着强者之间的对决，又向薛燕道：“军师，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担心他们了吧？初时场面上虽不怎么好看，但三位魔尊一旦全力配合，久持下去，威德明王必定讨不到好。” “更重要的是，我方三位魔尊如能因此磨练出更好的默契，这对于今后的决战必有帮助！” 看到韩夜在这里安排三大魔尊“练兵”，薛燕都忍不住笑了：“得了吧你！因为红毛和橙毛你都很喜欢，都是你朋友，所以你想让他们好好表现一下！姑奶奶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韩夜淡然一笑，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薛燕不要揭破。 这时，身后的妖魔们才从惊天动地的打斗中回过神来，铁戟战魔广利看到威德明王如此凶煞，终于将心中的疑惑向韩夜倾诉而出：“英雄，暗天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教派？从这个魔怔明王口里听来……他们似乎并不是只想消灭神仙？” “当然不是。”司徒云梦身后的铁扇公主发话道：“你亲耳听到了，暗天教要把你们都杀光，神仙也是，妖魔也是，无一幸免！” 大力牛魔王也在铁扇公主身旁附和道：“是啊是啊！连俺老牛他们都不会放过，何况是你们呐？” 群魔当中，有人认得铁扇公主，也有人认得牛魔王，听他二位夫妇都这么说了，自然是不得不信。 这时，一心想要与师父袁公重逢的蛋生魔则斩钉截铁地道：“就算是只消灭神界的神仙……我也不会答应的！” 而一直想要见到亲爹昭命的巨灵魔们也连忙赞同道：“是啊是啊！我们的爹爹也在神界！我们也不答应！” 司徒云梦突然发现，魔界并不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界域，依然会有许许多多的妖魔与其余五界有交集，这不恰好符合“六界无界、众生平等”的理念吗？ 念及于此，司徒云梦将双手端庄叠放于腹间，向十地群魔宣布道：“诸位放心，我们来到这里，并非只是为了寻得魔尊重楼，更是为了解救你们。” “以我六界之主的名义，护你们周全。” 妖魔们见原先勾魂夺魄的梦魔司命，此刻却变成了素衣黄裙、馨香动人的仙女模样，自是不敢轻易相信。 司徒云梦这才意识到，她应该向群魔介绍一下自己的团队。 于是，司徒云梦将韩夜、薛燕、韩玉、星辰、九天玄女、蓐收、云霄、琼霄、碧霄、牛魔王、铁扇公主、洪锦、龙吉公主、蓝无瑕、朱瑾、沧浪、雾蟾、千里眼、顺风耳等人一一向群魔进行了简单介绍。 在牛魔王夫妇的尽心担保下，十地群魔逐渐开始相信司徒云梦的话。 何况，魔界以强者为尊，韩夜假扮的冷夕是实实在在打服了十地群魔，十地群魔对于他说的话也颇为重视。 经过众人一番努力，十地群魔乃至于六界众生可算彻底意识到了暗天教的威胁。 一旦察觉到暗天教其实是在麻痹和利用他们，他们立时愤慨不已，期待三大魔尊能击败威德明王、捍卫魔界尊严！ 甚至有些妖魔想要上前助阵，只是被韩夜拦了下来。 韩夜很清楚，高手对决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以三大魔尊和威德明王的实力表现来看，蛋生魔、龙背魔、广利等人如果加入其中，并不是老虎与狮子搏斗得豺狼相助，能左右战局…… 实则是黑熊与大象厮杀，一群蝼蚁上前助战，会被大象不小心一脚踩死，无足轻重…… 只不过韩夜不想打击十地群魔的自尊心，所以他神色严肃地道：“诸位，威德明王既已指名挑战三大魔尊，我们安心掠阵即可，也免得人家说我们人多欺负人少。” 此话在理。 十地群魔服从韩夜的安排，便继续安静观战。 那边厢，变化出第二真身的重楼、怒焱和水落樱越打越顺手，已然占得上风，不但是化解了威德明王的毒龙摧伏，且各自还以特殊能力抑制住了他的魔障断绝。 眼看怒焱和水落樱变成的“金刚明王”将威德明王从天上逼到离地仅十数丈之遥，重楼双手齐出，使出星沉地动之术击向威德明王，气势凌人地道： “威德明王，本座佩服你的勇气。” “但很可惜，也仅仅只是佩服勇气罢了。” 说话之际，威德明王感觉百里大地在剧烈颤动，脚下的撼地魔牛也在瑟瑟发抖，空中有一股无形的霸气突然压在了他的身上，令他不得已落回了地面！ 星沉地动不同于镇天英魄，虽然也有震慑对手、限制对手的效果，但更多是凭借高深的火土灵术令对手如星星沉落、如大地动荡！ 重楼这一手星沉地动可谓霸道非常，击得威德明王落回地面时还浑身剧颤，狼狈不堪！ 威德明王调整姿态、正欲反击，忽听方圆千里之内琴声大作。 琴弦铮鸣，天云回荡！ 哀痴怨恨，直下九幽！ 原来，“金刚明王”趁着威德明王硬吃了一记星沉地动后，立马接上她的痴地琴音，扰乱威德明王心神！ 但见“金刚明王”变出三把七弦琴来，用六只手齐齐奏响魔界旋律、痴怨之音。 浓厚的粉色云雾在巨剑林里冉冉升起，将威德明王笼罩于百余丈之内！ 而威德明王的三个头、六只耳朵里则萦绕着那琴音，极尽诱惑、极尽迷离！ 恰似女魔尊伸出十八只杨柳之手，抚摸脸庞！ 又如水落樱张开六个樱桃小口，柔声呼唤！ 可威德明王毕竟不是金刚明王，是实实在在的殊像寺高僧所化，明显抵抗力要强于金刚明王，他六手合十、立地如佛，渐渐顶住了水落樱的琴音扰乱。 怒焱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将手中炎龙长刀一甩，炎龙长刀化作炎龙长鞭，呼啸而去，一下子就把威德明王的六只手臂统统缠在了一起！ 长鞭击破长空，强大的冲击力还将威德明王周身百丈内粉雾也吹得四散而开！ 这便是怒焱持刀甩火、化刀为鞭的绝技——“速火龙刃”！ 威德明王被这招缠住，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便在此刻，魔尊重楼疾飞而来，飞至他的面前十丈外，使出了自己的得意绝招——“残天”！ 却见重楼右掌猛然推出，全身的霸道灵力如海浪般席卷而来，四面被波及的空间恍若冰川破碎般哗然开裂！ 灵气之浪撕裂了万千巨剑！ 撕裂了斗地土壤！ 更撕裂了百丈虚空！ 这一击，将地面打出一个方圆三百丈的巨坑！却没有激起任何尘土飞扬！ 三百丈土壤竟是凭空消失在未知虚空里！ 任他威德明王的身躯如何坚不可摧，也难免被重楼这一掌击出内伤，三颗头的嘴角上分别流出一丝鲜血！ 威德明王怎么也想不到，三大魔尊配合起来如此顽强，连斗五十回合未落下风就罢了，竟还能将自己打出内伤！！ 其实，三大魔尊同根同源，又各自是六界真正的高手，一旦通力协作，就连天帝、女娲也敢一战！ 薛燕看到威德明王已露败相，便大声讥讽道：“哈哈哈哈！你这个蚱蜢精！还自称魔尊杀手，结果一个魔尊都杀不了，真是丢脸啊！” 说着，薛燕冲威德明王做了鬼脸，摇晃着身子道： “哪怕是你杀过魔尊千军，那也只是捡了个死耗子，冒充打猎的！你就是不行啊！别装模作样啦！啦啦啦啦！” 打架的时候，最烦的其实就是身边站着个聒噪的家伙恶心人，而薛燕显然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本来威德明王已受内伤，被薛燕这么一说更是破防，胸口气血翻涌，他只能强行压住激荡的心胸，恼羞成怒地回应道：“休要胡言！贫僧并没有输，贫僧还有后招！” 薛燕自然知道威德明王说的后招是什么，但罗睺早就被司徒云梦送到鬼界阴司去了，这会儿根本不可能被抽走灵力，故而，薛燕趁胜追击奚落威德明王道： “你还有啥后招？” “该不是在找那个裸猴吧？” “哈哈哈哈哈！” 薛燕此言一出，三霄娘娘、蓐收、星辰、洪锦、千里眼等人更是哈哈大笑。 是啊！上次迦楼罗被金刚明王突然抽走灵力，是大家没有防备。 这次韩夜稳中求胜，早就防着这手，就不信威德明王还有什么办法！ 看到威德明王四下寻找罗睺踪迹，众人皆笑，就连司徒云梦也抬袖莞尔。 “认输吧！” “认输咯！” “输给魔尊联手不丢人啊，魔尊杀手！” “还魔尊杀手！我呸！！” 十地群魔将威德明王一阵挖苦，之前的恐惧感也早已烟消云散。 而重楼、怒焱和水落樱虽然击伤了威德明王，倒也没有立即趁胜追击，毕竟刚才的配合也令三人暂时需要调息一番，方能再战。 哪料，众人嘲笑了一会儿后，威德明王不但没有就此认输，反而重新恢复了他魔怔诡异之笑容，看向韩夜道： “汝等似乎已然知晓贫僧的能力了？” “但无济于事。”说着，威德明王挣脱了炎龙长鞭的束缚，破碎的炎龙长鞭化作数十道火光飞到怒焱手中，凝成了炎龙刀的模样，而后，威德明王才神情严肃地环顾众人，手结大威德心印，说道： “教主赐予贫僧法力，同时也给了贫僧兼管修罗之权力，不但能在六界之内找到修罗的位置，还能无视任何障碍将其召回……” “八部招来！” 威德明王头上双手高高举起，话音刚落，身高九尺、长有四臂龙尾、浑身黝黑的罗睺就被威德明王传唤到了身前，看罗睺那一脸茫然的样子，显是被双方阵营传来传去给搞迷糊了。 韩夜、薛燕等人万料不到，五大明王不但能收走八部天龙的灵力，还能将自己管辖的八部天龙瞬间召唤过来！！ 但意识到这一点已然太迟了，威德明王顺势抽走了罗睺的全部灵力，一点也没留下。 只见一团星光闪烁的黑暗星云快速涌入威德明王的胸膛，致使他原本黝黑的身躯变得如同黑金一般熠熠生光！ 借由此灵力，威德明王的伤势完全恢复，背上的焰云也熊熊燃烧，将丈六身高的威德明王衬托得如同三丈一般高大，他蔑视三大魔尊、俯看十地群魔，说道： “十地无魔，我便成佛！” “魔虽千万，我亦愿往！” “汝等，做好受戮的觉悟了吗？” 威德明王将他的三个头看向三大魔尊，癫狂大笑起来。 他头上的骨魔头骨、胸前的阴魔尸骸、肩上的魔皮袈裟都活了过来，随之不断抖动，仿佛是在畏惧着威德明王的凶悍！又仿佛是作为他的虎伥在耀武扬威！ 而威德明王那气镇诸天的威势，亦令十地群魔无不胆寒！ 第一百二十七回 流星泪 韩夜本该认识到，任何人，只要入了暗天教，接受过殷释天的身体重塑，就逃脱不了叛教身死的厄运！ 金翅大鹏和朱羽雕后是这样，罗睺亦不能例外。 只是他总想着“人定胜天”，尽力让罗睺逃脱这厄运，毕竟重楼身边也仅剩这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兼义子了。 韩夜不指望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暗天教的情报，只希望他不要枉死。 可现在，罗睺却终究难逃一死。 被夺走灵力后，他的九尺之躯迅速萎缩成四尺之躯，变得只有孩童大小，四只手瘦弱不堪，龙尾退化成蛇尾，脸上五官凹陷、发须斑白，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看上去已离死不远了。 而众人身后，唯一悬浮着的那座旷古烁今之万象魔宫，也因无力为继而轰然倒塌，高楼坍塌带动的劲风吹到十里之外，浓烟与尘土扬起千丈之高！ 司徒云梦以辟尘之术将众生保护在百丈范围之内，未受此影响。 重楼看到罗睺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此刻却要死去，难免露出一丝担心，但他已来不及去查看罗睺的伤势了。 因为威德明王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此处多有干扰，不宜酣畅大战。” “来吧！随贫僧去往不垢莲华界再战！” 威德明王边说边施法，双手结大威德心印，浑身顿时散发出万丈金光，照亮了方圆千里的斗地天空！ 而重楼、怒焱和“金刚明王”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也发出金光，竟然与威德明王遥相呼应！ “走！” 随着威德明王一声大喝，他与三大魔尊竟瞬间消失于众人面前，被传送到了他所谓的“不垢莲华界”。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有云，“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听上去这像是一个对威德明王有益、对十地群魔有害的结界空间。 “韩夜……！” 四人一旦消失，空中便只留下重楼那略带焦急的声音。 韩夜明白，那是重楼对他的托付，重楼并不知道罗睺被抽走天外神力已回天乏术了，他以为罗睺或许有救，故而临行前托韩夜照顾。 然而，威德明王此番已吸收了修罗之王罗睺的全部灵力，灵力犹在天尊之上，再加上这个奇怪的结界，韩夜只觉重楼等人凶多吉少！ 于是，他赶紧安排妻子司徒云梦施展凤返，跟上重楼等人，以防有失。 司徒云梦自与魔尊重楼冰释前嫌后，也和韩夜一样担心重楼，可她素袖一挥，却是月眉一蹙，对韩夜道：“奇怪，我完全感觉不到他们三人的存在了。” 须知，此刻司徒云梦的灵力已数倍于魔尊，达到了天尊的水准，按理说六界之内没有她到不了的地方了，想不到连她也无法成功施展！ 那该如何是好？ 薛燕摸了摸脑后的银燕钗，灵眸一闪，向众人解说道：“蚱蜢精的不垢莲华界超脱六道轮回，已不属六界范围，距此地约有一百万里的距离！” “这是西方极乐世界的佛陀才能施展的绝技，能将指定妖魔传送到不垢莲华界里，再予以击败，非常克制红毛橙毛他们！我们如果不能去帮忙，他们可就惨咯！” 薛燕说着，又对韩夜道：“呆瓜，还记得当年神武寺文殊菩萨显灵吗？” 韩夜当然记得，那日，在漫天佛光影响下，数千年道行的红衣女鬼被削弱得像个小鸡崽儿一样。 薛燕以慧眼判断道：“蚱蜢精的不垢莲华界与文殊菩萨的曼陀罗花雨界，在佛法上是相当的，能大幅削弱魔尊们的灵力！” 佛法与文殊菩萨相当，那就意味着连六界神仙也无法轻易破解。 韩夜一改冷静的模样，催促道：“燕儿，没时间细说了，有办法过去吗？” 薛燕看向司徒云梦道：“小梦梦，唯今之计，只有你再度变身为凤凰佛姥，集结斗地灵气，方能去往不垢莲华界。” “其余人恐怕都没这个能耐了。” 听到这里，韩夜才意识到大家去往不垢莲华界需要一些时间准备，起码得等薛燕帮司徒云梦变出凰王霞帔。 要知道，之前在大雪山一战，他和其余英雄可是等了许久才等到司徒云梦进入这个状态！ 但再焦急也无济于事，韩夜只能等，他安排薛燕尽快帮助司徒云梦变身。 这时，奄奄一息的罗睺也因无力支撑，瘫软在地。 韩夜想起重楼临行前的托付，疾步上前将罗睺抱在怀里。 除他以外，其余人并不关心罗睺的死活。 从万象魔宫里逃出来的无辜众生早就恨罗睺恨得牙痒痒，而六界英雄义士们也对其无甚好感，惟有韩夜不计前嫌，甚至施放出玄元真气希望能维持罗睺多活个一时半刻。 朋友之子，也算得上自己的侄子，哪怕罗睺比自己大上个几千岁，韩夜也有了一丝为人叔父的感觉。 如果把罗睺当个孩子来对待，韩夜就不会怪他了，要怪只能怪暗天教的殷释天和娑伽罗，诱导罗睺误入歧途，致使他白白丢了性命！ 可惜，玄元真气即便是修炼至天海一线境，依然无法救得罗睺性命，罗睺自知大限将至，将微微睁开的双眸看向韩夜，问道：“韩夜，我……还能见到我的君父吗？” 韩夜表情严峻地摇了摇头，他认为罗睺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可惜啊……可惜。” 罗睺心灰意冷，如坠万丈寒冰，良久，他回顾过往经历，这才满怀歉意地对韩夜道：“对不起，是我一直都不相信你！” “其实你说得很对……我既已加入暗天教，就意味着可能对君父不忠……若要对君父忠心不二，就不该加入这暗天教……” “一人岂能事二主？” 韩夜听着，也不知该对他摇头还是点头。 一旁的韩玉却道：“是啊，我哥虽然一开始怀疑你蒙蔽重楼、利用重楼，但他后来也不认为你是坏人了，所以才一直对你说，叫你跑！” “只是我们都没想到……你根本就跑不掉。” 韩玉说着，神色黯然，天性善良的她也不忍看到罗睺就此死去。 而罗睺这时才完全反应过来：最开始他是被韩夜等人强行送去了阴司十殿，等他刚把阴司十殿的场景摸清楚，准备问阎罗王如何回到魔界时，却又被威德明王硬生生传唤了过来。 一想到是自己被殷释天和威德明王利用，反而对义父重楼不利，罗睺就愧疚万分，甚至对他来说，死并不可怕…… 明明不想背叛却害了重楼，那才最为可怕！ 罗睺悔恨到眼眶湿红，叹道：“若早知如此，我宁可自己跳出十地边缘自尽，牺牲性命，永不超生！也决不能让暗天教得逞！” 此时说这些也无甚意义了。 韩夜看着怀里的罗睺，怜悯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我帮你带给重楼。” 罗睺想了半天，自嘲地道：“其实也没什么想说了……” “今后请你好好照顾君父吧，拿他当兄弟，别让他一个人孤独地活着……” “在他眼里，反正我一直都不重要，他未必会把我的话当回事。” 听到罗睺说出这样的话，韩夜觉得很悲伤。 一个人到死还在贬低自己的价值，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 但既已答应重楼要照顾他义子，韩夜认为，无论如何，哪怕是骗人，也不能让罗睺就这么落寞地死去。 所以，他用自己对于父子的理解，编造了一个谎言。 一个善意的谎言。 “你错了，罗睺。”韩夜面色肃然地道：“你在重楼心目中其实很重要，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义子。” “他只是不愿多话表露出来罢了。你岂能不知？” 罗睺觉得韩夜说的不无道理，重楼不喜欢轻易表达出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个倒是事实。 韩夜郑重问道：“现在，你愿意相信一次我说的话吗？” 罗睺点头道：“愿意。” 事到如今，罗睺哪还有不相信韩夜的道理？ 而韩夜，却不由得想起了他早期的一位对手，八卦门掌门陈耀海的养子——陈青河。 当日，在鸣剑堂议事厅的台上，陈青河曾于死去前追问陈耀海，为何将他取名为“青河”……韩夜和司徒云梦感触颇深。 那时的韩夜还没做过男人、更没当过爸爸，不能理解父与子之间的亲情。 有了韩千里之后，韩夜却懂了。 一个名字对于孩子有多大的意义？ 大到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所以陈青河死前不顾一切也要问明他名字的真义。 那么，韩夜认为，罗睺也有权理解他的名字，理解重楼的良苦用心。 他带着三分慈和、七分哀伤，问罗睺道：“你可知，你义父为何要给你取名‘罗睺’？” 罗睺略感疑惑：“难道君父不是希望我成为修罗之王，跟随他一同嗜血杀戮、征服魔界吗？” 韩夜摇头道：“非也。传闻，罗睺不但是修罗之王、流星之王，更是九曜星君之一，此星常逆行于天，行无徐疾。” “你义父给你取名罗睺，并不是想要你永远做他的手下、禁锢你的思想……” “恰恰相反，他想让你好好做自己！” 此言一出，罗睺震惊不已，原先几乎合上的双眼也渐渐睁大。 韩夜接着帮罗睺梳理信息，问道：“否则，他一介武尊，嗜武好斗，为何偏偏让你去看什么《李太白集》？” 韩夜又道：“万象魔宫是你的心愿，你在为重楼起高楼之时，可曾想过，他也在默默看着你起高楼，默默看着你展宏图？” 见罗睺双目逐渐被泪水淹没，韩夜一手抱着孩童般的他，一手放在自己胸口，关怀地道： “我也是一位父亲了，能够理解当爹的心。” “你既然感兴趣，为何不干脆就让你去开开心心地干？当爹的，偶尔只需好好享受儿子的孝顺，就满足了。” “所以，他任由你修建万象魔宫，任由你举办修罗斗场！固然因为他不想再打斗，但更多是为了让你开心啊！” “他绝不仅仅只是把你当手下来对待！懂了吗？” 罗睺懂了。 罗睺幡然醒悟！ “君父……”罗睺勉力从韩夜怀里腾起身来，含泪高声喊道：“君父——！！” 但很遗憾，重楼听不到他的声音。 “我真的看不到他了吗？韩夜！”罗睺仍不死心，期待着韩夜还有什么办法带他去看重楼最后一眼：“我求求你！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他的身边！” 韩夜则望向正在忙活的薛燕和司徒云梦，这时，薛燕终于将飞凰束带变成了凰王霞帔。 那纹有青鸾、火凤、大鹏、孔雀、神雕、仙鹤、鸿鹄、紫燕、金乌九种神鸟朝拜凰王的火红霞帔，终于也披在了司徒云梦的香肩之上。 司徒云梦柳眉含英、玉眸如火，望向回光返照的罗睺，她知道时间不等人，于是尝试再度施展凤返之术，却只能感受到一丝丝重楼的气息，无法传送过去。 看来……大家还得再想想办法。 所以司徒云梦冲韩夜摇了摇头。 见司徒云梦如此，不需要韩夜再给答案，罗睺也已经清楚：他等不起了。 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结果，罗睺从遗憾中逐渐恢复过来，对韩夜道：“好吧……” “我虽将死，君父却还有愿意关心他的人。” “今后，请视我君父如手足兄弟，不要让他一个人再孤单下去了。” 韩夜承诺道：“好，我答应你。” 罗睺这才将他心中的秘密如数告知于韩夜： “其实，我不让你和我君父比武，也不单单是因为恨你。” “君父自那日从人间回来后，我隐隐感觉到，他的实力退步了……而你却越来越强大。” “所以我不想他和你打。” 听到这里，韩夜觉得很奇怪，明明重楼武功法术并未退步，甚至能以残天伤到金刚之躯的威德明王，仅凭这点，六界之内能做到的也寥寥可数。 莫非是罗睺误以为重楼久不练手而产生出了错觉？ 正疑惑之际，罗睺却紧紧抓住韩夜的手，满含崇拜地诉说道： “我从小就跟着君父……君父六界无敌，未尝一败……！” “可暗天教却颠覆了我的认识，他们当中高手如云，我担心……” 韩夜毅然决然地回应道：“不用担心！我这次来魔界，就是想要重楼加入我们，只要有我和内子在，我们不会让他遭受任何危险！我以人格立誓！” 罗睺见识过韩夜的能力了，自然稍稍放心。 这时，远处的司徒云梦也听从薛燕的建议，将方圆十万八千里斗地的八荒灵气全部收了过来！ 片刻之间，仙云披帛转为绕体焰云！绚烂夺目的五彩圆光闪耀在她的脑后！ 司徒云梦以完全的凤凰佛姥形态法驾十地！ 身上散发出炽热红光的她，仿佛三千世界中心的无上太阳！令十地群魔、六界众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迎奉六界之主的君临！ 亲眼见识到司徒云梦这个形态，罗睺在震撼之余，终于彻底放心了，也总算理解了韩夜。 的确，韩夜并不是骗重楼当马前卒去对付暗天教，而是想以他们六界无敌的能力来照应重楼！ 认识到这一点，罗睺双手托起韩夜的手来，忏悔地道：“之前种种，都是我不懂事，如若犯下任何罪孽，均与君父无关！” “一切冤愆，由我而起……我既死去，也请由我而止。” 韩夜肃然点头，以示尊重。 罗睺又渴求道：“别让君父输给任何一人，包括你！” “请让他一直骄傲下去！让他的自尊心永远完整！！” “求你了！叔父！” 初时，韩夜被罗睺突然这一声“叔父”叫得一愣。 而后才慢慢搞明白了： 罗睺既已把重楼当做父亲，现在又认可韩夜是重楼的兄弟，那么此时此刻他认为只能叫韩夜这一声“叔父”，才能求得动韩夜了。 如此，韩夜又怎好拒绝，只能郑重点头道：“嗯，我都答应你！” “谢谢……叔父……” 罗睺把刚说的话说完，也终于安然逝去，他的身躯自下而上散作一点点的星尘，飞散空中，继而化为漫天星屑。 远方忽而有流星雨划过天空，恰如他脸颊上划过的泪。 渐渐，那泪也和他的身躯一同散作星尘，朝着远方飞逝而去，并最终与流星雨合为一处，消失在茫茫天际。 君自天外，流星而来。 随风飞散，今已不在。 …… 对于这个曾经愚笨的“大侄子”，韩夜感到很难过。 他本来只是想拉重楼入队，让重楼免遭暗天教高手围攻，却不曾想，搭上了这个对重楼忠诚孝顺的唯一亲人。 这笔账，依然只能算在暗天教的头上！ 韩夜轻轻抚摸着罗睺残留在他掌心那最后的星屑，他知道，接下来他的责任重如泰山，不能继续拖时间让重楼输给威德明王，失信于罗睺！ “夫人，好了吗？”韩夜忙问司徒云梦道。 “嗯，我已经完全锁定重楼的气息了。”司徒云梦点头回应韩夜，而后对众人道：“诸位稍候，等我去了那边，再把你们都传唤过去。” 紧接着，司徒云梦就化作五彩光华消失于众人面前。 这一次凤返，司徒云梦用了足足两个眨眼的时间，她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长。 或许就像薛燕说的那样，不垢莲华界相距十地有百万里之遥，像是隔了整整两个六界的距离！ 所以司徒云梦传送得也没有那么精准了，只传送到了重楼百丈之外。 一旦凤返施展成功，司徒云梦立即以龙唤之术将韩夜、薛燕、韩玉等人拉了过来。 只见得过了一会儿工夫，韩夜、薛燕、韩玉、星辰、九天玄女、蓐收、云霄、琼霄、碧霄、牛魔王、铁扇公主、洪锦、龙吉公主、蓝无瑕、朱瑾、沧浪、雾蟾、千里眼、顺风耳等人便稀稀落落闪现于司徒云梦身旁。 司徒云梦没有把其余人叫来，一方面是因为隔得太远、传唤费劲，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来了也没什么大用，还需分心照顾，还是不召为妙。 众人落定之后，才开始环顾周遭奇景。 不垢莲华界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界域，由威德明王凭空创造，约有三千里之广，底部是一个巨大的金色莲花座，一直延伸至千里之外，上方则持续飞舞着金色曼陀罗花，这些金色曼陀罗花看起来有限制妖魔的作用，令大力牛魔王、朱瑾、沧浪雾蟾、千里眼顺风耳等人明显感到身体不适。 佛光阵阵，繁花悦目，表面上看起来是一派佛门宝地。 但远处传来的威德明王之癫狂笑声，却与这宝地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诡异！ 韩夜带着司徒云梦等一行人循声飞了过去，却见威德明王正将如意宝棒变作十丈大小，一棒击退了重楼，而重楼虽在十数丈之外落定身姿，却浑身颤抖、苦苦支撑！ 更令众人惊讶的是，重楼不再是第二真身形态了，也没有像韩夜预料的那样变出第三原身。 此时的重楼仅是第一显身状态！ 只见他火红的长发略显蓬乱，赤色的软甲破裂不堪，朱雀战袍也已千疮百孔，惟有一双赤月般的眼眸里还闪烁着不灭斗志！ 比起重楼，怒焱和水落樱可就惨多了。 怒焱变回到原先大小不说，他气喘吁吁地仰躺在地上，还被威德明王的其中一只脚踩住胸膛，额上的橙云印记也尤为黯淡！ 水落樱亦从“金刚明王”变回到粉发霓裳的显身之状，被威德明王的其中一只手拧住了脖子，衣衫褴褛、凌乱不堪，生命垂危！ “斗地魔尊，贫僧不得不佩服汝的毅力。”威德明王狂妄地看着山穷水尽的魔尊重楼，摇头笑道：“嗔地魔尊和痴地魔尊皆已被贫僧降伏，汝竟还屹立不倒？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看汝能撑到什么时候——！！” 威德明王倒没有急着杀怒焱和水落樱，他将手里的水落樱扔到一旁，顺势一脚踢开怒焱，朝重楼猛攻而去！估计是想将重楼拿下后，再一同处决三人。 但是韩夜等人都看出来了，怒焱和水落樱早已无力再战，而重楼又是最弱状态，只消再过得几个回合，他就必败无疑！ 这可大大出乎韩夜的意料了！ 如果只是一个不垢莲华界，虽会消耗三大魔尊的灵力，但还不至于让三大魔尊败得这么快。 没想到三人竟是兵败如山倒！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三大魔尊连第二真身都使不出来了？！ 正当韩夜大惑不解之际，薛燕却以慧眼观测出了威德明王压箱底的绝技。 “大威德伏魔圈！” 薛燕对众人道：“蚱蜢精的大威德伏魔圈可以限制住周身千丈之内的魔尊，令他们既不能解体、也不能变身！” 众人闻言一愣。 三千世界之内，还有这等针对魔尊的技法？ 须知，魔尊之所以不生不灭，就是因为他们可以解体躲避任何攻击，也能通过变身突然爆发击杀强敌，如今，这两大特殊能力都被威德明王禁掉了，他们还拿什么跟威德明王打？ 这个威德明王，可真是把魔尊克得死死的！ 司徒云梦定眼一看，果见以威德明王为中心的莲花宝座，向外扩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能隐隐看到一个金色圆圈。 这圆圈如同半球笼罩着千丈之地，圈上浮现出各式各样金刚、天王、明王的金色幻影！ 这便是薛燕口里的“大威德伏魔圈”了！ 而圈中，威德明王气势正盛，将手中的宝剑、三叉戟、如意棒、黄金轮齐齐攻向重楼！ 裹挟雄风！威猛无双！ 下一刻就要将这魔界最强魔尊打成肉泥！ 第一百二十八回 终极魔 正当众人为重楼捏了把汗时，重楼却并未就此认命。 他于斗地众多强魔的厮杀当中登顶巅峰、成为最强魔尊，内心的信念自是千锤百炼、永不磨灭！越是危难关头，反而越发斗志激昂！ 尽管被不垢莲华界和大威德伏魔圈双重削弱，威德明王已十倍于重楼灵力，但重楼依旧能临危不乱，仅凭武学招式和身法，奇迹般避开了威德明王这一轮猛攻！ 致使威德明王手中的剑、戟、棒、轮统统砸在了莲花座地板之上，将千里之地砸得轰隆作响、烟尘四起，却未伤到重楼分毫！ 重楼感觉到韩夜等人赶来，便一个纵身落到韩夜身边，问道：“韩夜，罗睺如何了？” 韩夜面带愧疚地摇头道：“重楼，他被威德明王直接抽走灵力，无论如何也救不了了。” 韩夜说救不了，那就真的竭尽全力救治过了，重楼不怨他救治不力，但重楼却明显动了真火，双拳紧握，恨恨地看向威德明王。 威德明王见重楼明明苟延残喘，还敢怒目视之，不免哈哈大笑道：“重楼，汝之犬子，实在可笑！” “汝道暗天教主为何要收他入教？就是为了将贫僧神格唤醒后，能够通过他直接定位到汝之所在！” “将汝和其余两位魔尊诛杀，世上再无魔尊！贫僧功德圆满后，自去暗天教总坛与教主会合，共襄大计！阿弥陀佛！” 威德明王六手合十，竟然还做起了高僧的样子。 倒在地上的怒焱不甘心地喊道：“重楼……你不能输啊……！” 就连远处奄奄一息的水落樱，也气若游丝地道：“重楼……大哥！” 没错，重楼确实是杀死凌峰的凶手，但凌峰转世既已寻得，眼下又关乎整个魔界的尊严，水落樱不由自主地把希望放在了重楼身上，舍弃了过去的旧怨！ 即便得到两位魔尊鼓励，重楼却在内心告诉自己，这一战，或许他真的赢不了了！ 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完全克制魔尊的天尊级别高手，或许比天帝伏羲、中皇女娲更难对付！ 以他现在的状态，即便能再坚持十数招不败，又待如何？！ 威德明王看出了重楼的信念在动摇，兀自六手合十笑道：“呵哈哈哈！汝能坚持到现在已属难能，但可别忘了，不垢莲华界会一直消除汝之魔性，魔性尽除，魔气不复，汝必死无疑！” “魔高一尺，佛高一丈！认命受戮吧，斗地魔尊！” 威德明王疯狂大笑，身前双手再结大威德心中心印，薛燕认得出，那便是维持大威德伏魔圈的手印。 有这个大威德伏魔圈在，重楼无法解体保命也就罢了，第三原身还变不出来，一旦威德明王打出致命一击，稍一不慎，重楼便有性命之忧！ 薛燕看到这里，难免义愤填膺，忽而大骂威德明王道：“蚱蜢精，别装模作样啦！你虚伪恶心！根本不配做佛门弟子！就算杀死魔尊们也不可能功德圆满！！” 威德明王闻言，牛头继续盯住重楼，人头和鬼头看向薛燕，反驳道：“胡说八道！魔乃一切欲念之集合，贪嗔痴三毒更是妨害佛门弟子修行，贫僧将其尽除，何来虚伪之说？又如何不是功德圆满？！” “好一个功德圆满！”薛燕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威德明王道：“姑奶奶问你，魔是一切欲念的集合，那你自己有没有欲念？” 威德明王笑道：“贫僧六根已净，自然无欲无念。” “错！大错特错！”薛燕手指重楼，对威德明王道：“你执着于杀死魔尊，怎好意思说自己无欲无念？” “你妄图消灭所有妖魔以增长道行！便是贪念！” “你欲将妖魔们除之后快，现出忿怒相貌！便是嗔念！” “你对挑战魔尊之事执念已深，徘徊十地已有一百多年！便是痴念！” “你贪嗔痴三毒俱在！何谈六根已净？你虚伪！！！” 薛燕一番话，骂得威德明王恼怒不已，但六界英雄却纷纷拊掌叫好！ 重楼感觉到薛燕那小小的身躯里竟迸发着无穷无尽的侠义之光！ “大胆！！” 威德明王三番两次被薛燕出言挤兑，终是恼羞成怒，愤而冲向薛燕。 原本薛燕与他相距一百来丈，但威德明王六脚奔袭也是转瞬即至，眼看手里的三叉戟就要刺到薛燕，薛燕正欲趋避、韩夜也正要拔剑抵御，司徒云梦却一步抢到薛燕身前，朝着威德明王击出一掌。 这一掌，便是司徒云梦自刑天斧劈中领悟出的掌击——“天门碎”！ 只不过，已吸收了十万里斗地全部灵力的司徒云梦，能打出比刑天斧击还强上十数倍的威力！ 但听哗啦一声剧响，方圆三千里的不垢莲华界骤然崩裂！ 天空中的曼陀罗繁花不再，地上庞大无垠的莲花宝座亦如琉璃般破碎！ 十方乾坤，顷刻粉碎！露出外围的浩瀚星空！ 威德明王被司徒云梦这一掌击退数百丈之远，手里的智慧剑、三叉戟、如意棒和黄金轮统统被震成齑粉！ 就连他的二十四窍（三眼、二鼻孔、一口、二耳孔）都被打得鲜血直流！ 一掌击出后，威德明王大骇失色，浑身不由得战栗起来！ 重楼、怒焱、牛魔王夫妇等未见识过司徒云梦巅峰实力的六界高手们也是震惊不已！ “威德明王，你不过是倚仗削弱妖魔的能力，令魔尊们变弱，方能小人得志罢了。”司徒云梦身后的凰王霞披飘然舞动、猎猎作响，她收归手来，大义凛然地道：“在本仙面前，岂敢放肆？” 击碎不垢莲华界后，司徒云梦也没忘记用御风术带着众人悬浮于空中。 而威德明王自己也能凭借灵力维系不坠，且在大威德伏魔圈的影响下，他还能迅速恢复伤势。 只不过，被打过一掌后他整个人都老实了许多，开始仔细审视起他面前的司徒云梦。 想不到这个外表柔弱、典雅端庄的仙女，却强于六界众生如此之多！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威德明王猛然想起暗天教主不是没提醒过他！暗天教主曾说，六界之主司徒云梦是五大明王合起来都打不过的六界最强高手！如果不幸撞上，千万不可逞强！ 只是方才他和三大魔尊打得尽兴，而司徒云梦又没有出手，致使自己没怎么留意此人。 如今司徒云梦随手一掌就摧毁了不垢莲华界，实力自不必说。 威德明王就算再怎么癫狂，也不敢造次了，他道貌岸然竖掌道：“阿弥陀佛！贫僧方才正自疑惑，不垢莲华界距十地足有一百零八万里，您和您的部下是如何突然来到此处的……” “现下明白了，您是天外天无上圣物——‘五彩之心’的具象体，不但能纵横六界，更可以穿梭于任何世界，自在独行！” 威德明王此话，倒解释了当初司徒云梦为何能突然进入鸣鸿刀的精神世界，助韩夜制服鸣鸿刀。 因为法力完整的五彩之心在三千世界内不受任何界域限制，甚至能在梦幻与现实之间来去自如！ 见司徒云梦对自己一脸鄙夷，随时又要动手，威德明王突然脑子灵光了些，恭敬地道： “阿弥陀佛！五彩之心，教主屡次提及您的法力当世无敌，贫僧自认绝非对手……” “但贫僧以降妖除魔为己任，而贫僧所杀的三大魔尊皆有数之不尽的罪过……！” “如果阁下定要阻挠，贫僧也只好先回暗天教，择日再战。” 司徒云梦当然不可能放威德明王离开，也知道威德明王只是在拿话来堵自己，只不过，她一时间也编不出个好理由留下威德明王。 这种时候，司徒云梦自然而然要看向韩夜，希望外子想点办法。 韩夜看了看司徒云梦，又看了看魔尊重楼，思索片刻，忽而有了主意，对司徒云梦道：“佛姥，属下觉得威德明王说的有点道理。” 听韩夜口出此言，司徒云梦登时玉眸微微张大，颇感惊讶： 这个阿夜！叫他拿个主意，他倒好，直接替威德明王说起了话！ 但司徒云梦还是耐心地听韩夜接着解释道：“您是六界之主，三大魔尊有无罪过均应由您来审判，和威德明王倒没什么关系。” “不过，威德明王和魔尊重楼既已开始决斗，又胜负未分，还请您先不要出手，待二人分出胜负再说不迟。” 讲到这里，大力牛魔王、铁扇公主、三霄娘娘等人均为之不解： 明眼人都看出来重楼肯定打不过威德明王了，韩夜还让他们继续决斗，这不是把重楼往火坑里推吗？ 可重楼到底是重楼，他不但不怪韩夜怂恿，反而认为是韩夜理解自己。 他向薛燕和司徒云梦一一抱拳致谢道：“韩夫人，燕儿姑娘，感谢仗义相助、仗义执言……但韩夜说得对，我和威德明王的对决尚未结束。” “胜负未分之前，还请诸位英雄不要横加干预。” 重楼把话说死之后，惟有威德明王表面冷哼一声，心头却为之窃喜。 在威德明王看来，加入暗天教是其次，消灭魔尊获取功德才是平生之志，他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吗？ 韩夜正是瞅准了威德明王这个心理，围绕这个心理和威德明王打起了心理战：“威德明王，你以一敌三，已先后击败了嗔地魔尊和痴地魔尊，六界英雄有目共睹，确实足够强大了。” “难道你是因为惧怕重楼释放出全部实力，所以才要削弱他的变身和解体吗？” 威德明王傲慢地道：“那倒不是。大威德伏魔圈是贫僧的降魔绝技，旨在消除众生魔性。削弱魔尊能力只是附带的。” 威德明王又补充道：“既是双方决斗，自当拿出自己最强的绝技来比试，难道放着不用？” 韩夜却抓住这个话头，旋即附和道：“是啊！既是双方决斗，就该拿出最强绝技比试……可重楼现在还没拿出最强绝技，你却不给他机会啊！这个决斗公平吗？” 威德明王闻言，哈哈大笑，将九只眼睛瞪向韩夜道：“荒谬！大家都看到重楼已经使出最强绝技了，非是贫僧不给他这个机会！” “错！”韩夜斩钉截铁地否定道：“我见识过他的最强绝技！比你更强！” “你只是怕他使出来，收拾不了，所以故意削弱他！然后对佛祖大言不惭说是你凭本事杀死的十地魔尊！对吗？！” 薛燕很快意识到韩夜在用言语激将威德明王，马上补上一句：“对！他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啦！上次趁着九天诸神打残魔尊千军后，不就干过吗？” “胡、胡说！一派胡言！！”威德明王被薛燕揭了短处、怒不可遏，差点又想和薛燕动手，但毕竟忌惮薛燕身旁的司徒云梦，只能强压怒火辩解道：“如若魔尊千军还活着，贫僧定然与他公平决斗一场，他必败无疑！” 薛燕立即激道：“他早就死啦，说这些没用！你敢让魔尊重楼使出全力吗？” 威德明王看向重楼，见他已是强弩之末，自然不放在心上，回曰：“笑话！如何不敢？！” 薛燕闻言，纤眉一扬看向韩夜，心里想的却是：你这个坏家伙！蚱蜢精可算是着了你的道了！ 不错，韩夜认为重楼只是被威德明王限制了变身，此刻威德明王已瞧不起重楼，只需激得他不再以大威德伏魔圈克制重楼，让重楼使出第三原身，便极有可能反败为胜！ 所以，韩夜加了把火，对司徒云梦道：“佛姥，既然威德明王愿意公平对决，那我们就给双方一点时间准备。一旦比武，拳脚无眼，就算威德明王打死魔尊重楼，那也只怪重楼学艺不精，与人无尤！我们便放威德明王自行离去，不予追究。” “好吗？” 司徒云梦完全信任韩夜的安排，颔首道：“好，依你。” 威德明王见司徒云梦应允，顿时心中大喜。 要知道，以司徒云梦现在的实力，能不能从她手里逃走还是个问题，这下好了，不但能诛杀魔尊实现愿望，还能全身而退，威德明王岂有不答应之理？当即立誓：“佛祖在上！弟子威德明王愿与魔尊重楼公平对决，如若有违，天人共戮！永堕轮回！” 韩夜没想到威德明王答应得这么爽快，双眉微舒，又做做样子问重楼道：“你呢？魔尊重楼。” 重楼双手环于胸前道：“同意。” 于是，威德明王撤去大威德伏魔圈，更放任韩夜和司徒云梦将怒焱和水落樱拉到己方阵营救护，牛魔王夫妇和三霄娘娘分别对怒焱、水落樱施法，总算来得及保住二人性命。 其实，只要大威德伏魔圈不限制住魔尊们的解体，魔尊们就不会轻易死去，只不过大伤过后无法恢复全部功力。 因此，牛魔王夫妇和三霄娘娘的及时救助，也算是给怒焱和水落樱保全了功力。 怒焱和水落樱各自谢过帮助。 但韩夜认为，现在最需要帮助的人，还是重楼。 韩夜鼓励重楼道：“朋友，接下来你不要再保留任何实力了，用第三原身出手，好好和他打一场！” “这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是啊，重楼自生于天地之间便只想与人决斗，眼下威德明王不但强得可怕，还成了重楼的杀子仇敌、阵营宿敌，重楼焉能不战个痛快？ 但韩夜感觉到，重楼没了那股兴奋劲。 韩夜更感觉到，重楼不是不想打，他有难言之隐！ 可马上他就要与威德明王激战了，这个难言之隐岂能带到战场上去？ 正自焦急之时，薛燕却安排顺风耳窃听重楼心声，并传话给了韩夜。 “韩大侠，原来自那日绝地之后，魔尊重楼就再也变不出第三原身了，不是他不想变！” “也正是如此，他原本是想找你比武喝酒，慢慢恢复功力的！” “但一想到你有了家室、实力也退步了，不能满足他的需要，他终究想通了，便只能回到魔界，心灰意冷，借酒消愁！” 韩夜耳听此话，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怪不得罗睺临死前会说，隐隐感觉到重楼实力退步了……竟是这般情况？ 而重楼也很惊讶，他终于发现，这个不起眼的顺风耳竟然能窃听到自己的想法！ 重楼再看司徒云梦，又突然明白身为六界之主的嫂夫人为何莫名其妙地开始理解自己了！ 重楼不需要被人理解！也不希望被人偷听内心想法而获得理解！ 他用饱含杀意的表情看向顺风耳，吓得顺风耳连忙躲到了薛燕身后。 “你真笨！”薛燕对身后顺风耳骂道：“我让你偷偷传音给呆瓜，没让你直接说出来呀！” 顺风耳小声嘀咕道：“我看魔尊大人实在太憋屈了，没忍住就直接和韩大侠说了！” 薛燕没好气地道：“跟你说了，红毛最不喜欢别人窃听他的隐私了，等这一场打完，你自求多福吧！” 顺风耳急道：“别别别！我这是为了公事啊！我和魔尊大人没任何私怨！薛女侠，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薛燕耸了耸肩，指着重楼对顺风耳说：“那你自己去和他说呗，说你这是公事公办。” 顺风耳哪里还敢去找重楼？他看都不敢看重楼，连忙缩到薛燕身后，悄悄往司徒云梦那边靠了过去。 重楼正欲对窃听心声的顺风耳发作，韩夜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地道：“重楼，别担心，我欠你一场极致的决斗，今天就还你。” “威德明王残杀魔族、视魔尊如无物，还害死了罗睺，他的性命，必须由你亲手了结。” “如果我和内子、燕儿助你恢复第三原身，你也不要有心理障碍，因为那本来就是你自己的能力。” “用你自己的能力去做最想做的事吧，朋友。” 重楼面容渐舒，抱拳道：“多谢。” 而后，司徒云梦就拉着薛燕、韩玉、九天玄女、三霄娘娘等人来研究如何帮助重楼变出第三原身。 通过各人给出的线索一番分析过后，薛燕判断，问题可能出在绝地一战。魔尊重楼用第三原身一击杀死凌峰后，蚩尤认为这个变身太过强大，已然超越了三皇之一，严重影响六界平衡，故而，他在带着绝地离开六界之前，便将重楼的第三原身予以封禁。 盘古之殇已逝，六界逐渐和平。 蚩尤觉得重楼没必要再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所以，身为万魔之祖、魔界之帝，亲手禁掉重楼的第三原身也属合情合理。 那么……六界之中还有谁能解除这个禁制呢？ 众人想到这里，不约而同看向了司徒云梦。 是的！只有正式被六界承认的六界之主，才有这个资格！ 恰好司徒云梦又已经完全理解了魔尊重楼，非常想要帮助这位丈夫的朋友，愿意一试。 于是，薛燕在九天玄女的配合下，将“魔族解禁咒”授予了司徒云梦。 司徒云梦咬破食指，以自身鲜血在韩玉递给她的白符上画下了那金刚界自在印的符咒。 此印为金刚界大日如来于三昧耶会之印，能以一世之尊的法力破除众生任何禁制。 刚一画好，金刚界自在符印便熠熠生辉，焕发出彩虹的光芒！ 尽管听从司徒云梦的一切命令，但九天玄女仍然担心重楼解放全部力量后将再无人能够制住，起码神界单方面已无力压制他了，所以九天玄女还是婉言相劝：“佛姥，还请三思而后行。” 蓐收也道：“佛姥，请三思。” “我意已决！”司徒云梦用纤纤素指夹住那张金刚界自在符，霞帔舞动、罗裙蹁跹，她肃然道：“重楼是我夫君最信任的朋友！也是这世上最恪守承诺的魔尊！如果解除他的禁制会危及六界平衡。这后果，我愿一力承担！” 说话之时，香风四起，司徒云梦立于风中，乌发飞散、焰云腾腾，令人感觉到了那份六界之主的担当。 在九天玄女眼里，她更像是一位六界至高无上的大法师，为了六界的未来去勇敢完成她释放护法威能的使命！ 九天玄女肃然起敬，竖掌道：“是，尊奉佛姥教令。” 金神蓐收、三霄娘娘、铁扇公主、牛魔王、怒焱、水落樱、洪锦龙吉等人齐声附和道：“尊奉佛姥教令！” 信念凝聚，众志成城。 司徒云梦身上散发出万丈太阳宏光，她以六界恩主之姿对重楼道： “魔尊重楼！千万年来，你一直尽责看守神魔之井、努力维持六界平衡，然而诸神自在于九天，你却独自背负着镇守十地的孤寂！” “魔祖蚩尤担心你无法控制自身力量，危及六界平衡，故而抑制住了你大部分的灵力……” “今日，我以六界之主的名义解放你的全部灵力！” “到我跟前来。” 重楼听从司徒云梦召唤，缓缓向着太阳之光走了过去。 韩夜知道，重楼的内心已坦然接受了大家的帮助，他拉住重楼，送上他最真诚的鼓舞： “重楼，你在我眼里，是六界当中最强大的魔尊！” “和你做朋友，是韩某的荣幸！” “让威德明王好好见识一下吧，你的全力！” 一向冷淡的韩夜说得略显激动，重楼露出了一丝嫌恶，说道：“知道了，还是那么啰嗦。” 说着，往前走了三步后，重楼故作冷漠地回敬韩夜道： “韩夜。” “认识你，也是本座的荣幸。” 韩夜闻言，笑了，这是朋友间最大的肯定。 言毕，重楼就走到了司徒云梦跟前，让司徒云梦解除他的封禁。 “十地十方十自在！” “十善十行十如来！” 司徒云梦一边念着咒语，一边结金刚界自在手印，在太阳之光的外围又闪现出五彩虹光，她双手打开，掌心推向重楼，喝道： “十地众生，不灭斗魂！佛魔一体，第三原身！解——！！！” 话音刚落，魔尊重楼便感觉到丹田内有一股源源不绝的灵力正猛烈燃烧着！ 如混沌般神秘莫测！ 如洪荒般无边无际！ 他满怀崇敬地看向了六界之主，那一刻，他理解了自己的使命。 那追随六界之主维持天地秩序、捍卫六界尊严的使命！ 他握紧了双拳，开始了他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终极变身！！ “天地初开，一片混沌！”魔尊重楼周身散发出令三千里结界都感到沉重不堪的灵气，那灵气足以镇住须弥高山、压迫大洲四海，令原先的浩瀚星空也黯淡下来，转为无穷无尽的混沌！ “显身真身，皆为我身！”魔尊重楼说话之间，从第一形态变化到了第二形态，火红长发闪着金芒，赤月眼眸满是红光，斗地魔光闪耀千里天空！ “魔道无极，第三原身！”魔尊重楼的躯壳从中向外裂开，彷如破茧成蝶，内里红光闪耀，他怒喝一声，外身震成齑粉，体内迸发出的红色魔光令三千里莲华界也变成一片赤红，亮得威德明王的九只眼睛都睁不开来。 待能够看清楚时，重楼已经又变了一副模样。 他依然是眉若横刀、眼如赤月，额上的火云印记熠熠生辉，但头上的犄角消失了，背后闪现出炽热的日冕光晕，一袭流火般的长发耀眼夺目，一套丹火轻装将手臂上的魔族经文尽显无遗！ 众生只能感觉到他的灵气更为内敛，惟有司徒云梦和薛燕能感觉到，变身终极形态的重楼灵力比第二真身时又增数倍！ “纵横六界，唯我独尊！！” 魔尊重楼左手作诀放在胸前指着天，右手作诀放在右旁指着地，既有魔尊的十足霸气，也有佛陀的尊贵崇高。 天地初开，一片混沌，最原始的太古时期，是不分佛与魔的。 佛到尽头便是魔，魔到极致便为佛！ 第三原身的魔尊重楼在形貌上已然佛魔不分！ 或者说，在众生眼里，魔尊重楼的形貌才更像佛，而威德明王的形貌却像个魔。 “我的朋友说得对。” 重楼气魄非凡地看向威德明王，用大拇指指着自己道：“本座是这天地六界当中最强大的魔尊！” 见威德明王心生怯意，魔尊重楼傲然视之，怒道：“岂能输给你这个杂碎！” 第一百二十九回 玄色风 同样是第三原身，韩夜能明显感觉到重楼这次变身与之前的不同。 首先是体格，绝地一战时，重楼变出的第三原身比常态要矮一个头，但这次变身却能维持体格不变，依然高大威猛。 然后是灵力，重楼散发出的玄色魔风相较上次变身更为纯粹。 司徒云梦对韩夜解释道：“我在解除禁制时，也解除了他变成第三原身所需承受的一切风险。” 薛燕闻言一惊：“那岂不是以后只要你在，红毛想怎么变身就怎么变身了？” 司徒云梦神情肃然地点头回应。 韩夜与薛燕均知，重楼为何使用第三原身的次数如此之少，只因重楼曾亲口说过，第三原身一经用出，风险极大，不但可能功力散尽，甚至可能令重楼成为衰老病死的凡人！ 想不到司徒云梦竟能做到这般程度？彻底杜绝了重楼的后患！ 而那边厢，重楼对威德明王放出狠话后，也不由得握了握拳头，去感受他焕然一新的身体。 他能感觉到，这一次的变身没有任何负担，体内已凝结了十地魔尊集于一身的斗魂！ 也就是说，重楼这一形态拥有相当于单一魔尊变身后十倍的灵力！ 超越了三皇之一的神农，甚或能与魔界始祖蚩尤分庭抗礼！ ……如此强大的力量，若然对手不使出全力，那可真是太扫兴了。 重楼看向他此战的对手威德明王，见威德明王已完全恢复伤势，浑身又重新散发出黑金佛光，才稍稍放心了些。 显然，方才威德明王也并未闲着。 威德明王得喘息之机，潜心施法，终于重塑了不垢莲华界。 但见方圆千里的莲花宝座如同广袤大陆一般幻化成实、冉冉升起，三千里天空中又飘起了如同骤雨一般的金光曼陀罗花。 “任汝如何口舌逞强，魔就是魔，终究逃不过被明王降伏的命运。” 威德明王不为重楼骂出的“杂碎”二字所动，将浑身的暗金佛光照射到周身千丈之外，他六手齐出，上左手化出三叉戟、上右手变出智慧剑、中右手凝成如意棒、中左手唤出黄金轮，六足震动千里莲台，朝着重楼奔袭而来。 面对旋风一般席卷而来的威德明王，重楼双手环胸，兀自立于莲台大地之上，岿然不动，似乎都没准备出手拆招。 然而，当威德明王欺身攻至魔尊重楼九丈之内时，异变却陡然生出，但见重楼身上迸发出一股玄色风暴，扩散至八方六合、百丈之外，也将威德明王逼退到了百丈之外。 众人可在空中听到兵器交互的铿锵之声，也能看到威德明王的六只手臂都在瑟瑟发抖，重楼却像什么都没干过似的，继续双手环胸蔑视威德明王。 威德明王似是不敢相信方才发生过的一切，九只眼睛微微睁大，而后他六足原地转动，四手武器不住挥舞，另外两只手更是结印击出威猛毒龙，以他最强的攻势齐齐打向重楼。 在旁人看来，便如同一股粗达五十丈的黑金龙卷风带动它外围八条十丈来粗的剧毒猛龙，一同扑向重楼。 面对如此攻势，重楼依旧双手环胸，泰然自若。 待到黑金龙卷风逼近到重楼十数丈外时，忽听砰然一声震天巨响，龙卷风连同它附带的八条毒龙全部消散了，化身龙卷风的威德明王竟莫名其妙地横飞了出去，远远摔在重楼的数十丈之外！ 伴随那之后的，仍然是自重楼体内迸发而出的玄色风暴，呼啸乾坤，扩散至百丈之远！ 观战众人举臂抵挡重楼迸发出的劲风，能明显感觉到其中的霸道内力和强烈杀意。 重楼则看向从地上爬起的威德明王，嘴角露出一丝桀骜不驯的笑容，道：“不是号称魔尊杀手吗？” “本座也是魔尊，为何杀不了？” 重楼孤傲的言语虽未将威德明王激怒到丧失理智，却令他只觉脸上蒙羞，他便以胸前双手结大威德根本印，齐齐推出掌来，全力冲重楼打出一计“毒龙摧伏”。 只见一条一百五十丈粗的毒龙横空出世，以吞食天地之势扑向那看似渺小的魔尊重楼！ 莲花台面被轰出一道深渊般的圆柱之坑，直达天地一线间！ 数以亿计的曼陀罗花亦被气波震得四处狂舞，并最终环绕在那巨大毒龙的三百丈之外，与毒龙一道轰向重楼。 任谁都看得出，这次威德明王击出的“毒龙摧伏”比之前更为强大，重楼不该轻视，至少当拿出双手全力抵御了。 可重楼却偏偏没按众人的想法来。 他依然双手环于胸前，但身前却迅速结成一道高三百丈、宽百余丈、厚十八丈的黑炎气墙，如同隔绝神魔两界的暗狱之门，将威德明王的威猛毒龙尽数挡在了身外！ 玄风肆虐，黑炎滔天！ 毒龙被气墙吞噬，消散无踪！ 方圆百里飘荡着的金色曼陀罗花也被重楼这一招“玄墉”所带动的黑焰，烧成满天灰烬！ “玄墉”与“赤墙”的不同之处，在于它需要三皇级别的灵力方能驾驭，一旦结成，不仅能抵御六界一切攻击，还能将毒瘴、幻光、佛音等任何特殊侵扰阻绝在外！ 堪称神魔当中的绝对防御！ 这一次，众人仍是没看清楚重楼是如何出手的。 惟有独具慧眼的薛燕看出来了。 她不但是看到重楼出手极快，更明白重楼出手时迸发出的玄色风暴其实并不是他的魔气，而是高速移动和挥舞所带起的残像与劲风！ 薛燕对韩夜和司徒云梦道：“别看红毛一副拽拽的样子，其实蚱蜢精这三轮进攻，他都出过手！只不过速度太快，连蚱蜢精的九只眼睛也极难瞧清楚。” 韩夜同意薛燕的看法，因为他进入虚无之境时曾瞧见过第三原身的重楼出招，当时重楼也是双手环胸穿过凌峰身体，看似没出过手，实则在一霎之间使出上千杀招，硬生生将凌峰从第二真身打回了第一显身！ 集千招于一招，令凌峰死无全尸！ 完全掌握第三原身状态的重楼，仅仅只是寻常一击，就拥有比韩夜“剑皇叠影大法”更强的威力。 且“剑皇叠影大法”还需要蓄力才能在一瞬间砍出数百道剑光，而重楼却只需双手环胸、随意挥击，便能做到！！ 如果说威德明王的“魔障断绝”可以吸收魔尊们的瘴气，那么重楼仅凭他那超越六界的武艺，就能反过来克制威德明王的“魔障断绝”，令他的这项能耐再无用武之地！ 威德明王被重楼那深不可测的实力震撼住了，心头久久无法平静，大概，连他也后悔自己竟敢让重楼施展出第三原身了吧？ 重楼见威德明王不再进攻，不屑地道：“三招已过，你也没能杀了本座。” “看来你真是个徒有虚名的杂碎啊，本座很失望！” 说着，重楼终于展开双手，左手变出银玄魔刃，右手化出炎波血刃，飞至十丈之高，傲视威德明王道：“轮到本座出手了。” “出手了”三字还回荡在千里天地之间，重楼已化作一道红光将威德明王穿胸而过，并落于他身后三百丈外的远方，双手环胸，银玄刃和炎波刃都收了回去。 但听哗然一声剧响，威德明王脚下方圆三百丈的莲花宝座地面被切成无数碎块，碎块如烟尘散落天空，地面也凹成了一个整整齐齐的巨型半圆天坑！ 仅是一个刹那，威德明王就被魔尊重楼用手底下的双刃斩中三千余次，哪怕是金刚之躯也难免如遭凌迟！ 威德明王遍体鳞伤、体无完肤，肌肤渗出金血，浑身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重楼这才转过身看向威德明王，嘲讽道：“你方才说……要取本座首级制成璎珞？” “巧了，多年前，蜀山有个叫邪剑仙的杂碎，也说过要将本座的犄角掰下来泡酒。” “后来他成了什么？”重楼看向远处观战的韩夜问道。 韩夜以玄元真气回曰：“听说后来他成了残渣，形神俱灭。” 薛燕则笑道：“红毛，现在就算是想掰你的角也掰不掉了啊，第三原身都没那对角了。” 重楼嘴角一弯笑了。 他果然还是喜欢和韩夜以及他的家人待在一起。 或许，如果早想清楚点，也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这六界，确因韩夜、薛燕、司徒云梦等人的存在，变得不再无趣。 所以重楼此战也不仅仅只为自己而战了…… 他为有公有私却恩怨分明的六界之主而战！ 更为有血有肉却惜情重义的朋友知己而战！ 他揍威德明王揍得很爽！！ 凌峰虽欺过他、骗过他，真打起来也不过一合之敌，无趣！ 可威德明王轻慢他侮辱他，却能好好打上几十个回合，有趣！！ 魔尊重楼愈发自在，出招更加得心应手，他右手抓住威德明王的牛头，将威德明王整个人都摁进莲花宝座的地面里，并拖着威德明王的身躯疾驰而去！左手砰然一拳击在威德明王的胸前，将威德明王击飞千里之远，令其化作一道彗星消失于众人眼前。 “只能借着外界灵力，压制本界魔族！” 整个不垢莲华界里回荡着魔尊重楼的声音，却不见其人，只见化作一团黑火流星的威德明王自远方射来，轰然一声砸在莲花宝座上，将莲花宝座砸出一个方圆百里的陨石巨坑！ “只能趁着千军虚弱，欺负臭鱼烂虾！” 魔尊重楼化作一团玄色魔气，急速凝聚于威德明王身前，以数百道上勾拳将威德明王打上天空，令威德明王如同亢龙一般远远飞向天际！ “你就是个杂碎！” 随后魔尊重楼又化作一道红光追飞而上，截住威德明王，并以上千道势大力沉的掌击痛打威德明王，将他从空中硬是打回到金色莲座之上。 千里莲座被魔尊重楼震得瑟瑟发抖，威德明王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其实，也并非威德明王不想还手，他早就偷偷结大威德心中心印并开出大威德伏魔圈了。 在他身外，那千丈宽广的金色圆圈上仍旧浮现着各式各样的金刚、天王、明王，也依然能限制魔尊们的变身和解体。 可魔尊重楼的第三原身却早已佛魔一体，为群魔终极形态，不再受到任何伏魔绝技的限制…… 那么大威德伏魔圈也就只剩恢复威德明王气力状态这唯一效用了。 而且，越是难杀，重楼反而杀得越是兴奋！ 招招压制！ 拳拳到肉！！ 甚至在不觉间施展出了比韩夜“昊天战意”更深一层的、凌驾六界武学的绝技——“混沌斗气”！ 天地初开，一片混沌。 混沌既无分天地，自然比昊天更高一层，它如同一股玄色魔风环绕于魔尊重楼周身数百丈之内，不但能洞悉对手动向，还能硬控对手行动、压制对手元神。 当魔尊重楼将山岳一般沉重的混沌斗气压迫在威德明王身上时，威德明王顿觉浑身奇重无比、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重楼宰割。 重楼右手数百套拳掌打得威德明王眼冒金星！ 左手上千次刃光刺得威德明王痛不欲生！！ 打着打着，重楼左手以混沌斗气控住威德明王，右手使出十倍于常态的“星沉地动”将威德明王震到了金色莲台之上，将偌大一座莲台也震出个方圆五百里的旷世凹坑！ 而后，重楼单手对威德明王击出一计“残天”！ 霸道灵力如海浪般席卷而去，将威德明王四面空间都震成碎片！ 也将威德明王的牛头、人头和鬼头统统震得口吐鲜血！！ 可这仅是随手一击，变身第三原身的重楼，实力比之前判若两人，不但是各项绝技无所限制，就连这“残天”亦可瞬息而发！ 但见他右手一计“残天”！ 左手一计“残天”！ 右手一计“残天”！ 左手再是一计“残天”！ 将威德明王脚下的数百里莲花宝座都轰成了碎渣！ 将威德明王也打得二十四窍流血不止！！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害我义子性命！” “本座要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把你宰了以后，更要将整个暗天教连根拔起！以祭奠我义子在天之灵！！” 魔尊重楼杀红了眼，血性顿起，眼看就要活活把威德明王打死。 威德明王岂能坐以待毙，也终于使出了他最后的杀手锏——“怖畏金刚像”！ 这也是威德明王将三首、六臂、六足发挥到极致的绝技。 却见威德明王忍受着身躯破碎时的阵阵苦痛，硬顶着重楼的数十发“残天”猛攻，六只手结成共三组大威德心中心印，浑身散发出万丈暗金佛光！ 整个不垢莲华界亦为之佛音笼罩、闪闪发亮！ 威德明王化身怖畏金刚状，身躯猛然变得如崇山峻岭一般高大伟岸，更变出了三十四只手、十六条腿！ 他的三十四只手。右手由上而下分别持有法螺、月刀、白筒、铃铛、勾刀、标枪、月斧、剑、箭、棍、棒、人骨杖、法轮、金刚杵、椎、匕首、手鼓；左手自上而下分别持有象皮、人骨碗、天王头、藤牌、人左腿、长绳、弓、人肠、人心、人左臂、丧布、三尖矛、炉、颅器、牛角、军旗、黑布。 他的十六条腿。右八腿屈，踩着男人、水牛、黄牛、鹿、蛇、狗、绵羊和狐狸；左八腿伸，压着鹫、枭、鸦、鹦鹉、鹰、鸭、公鸡和大雁。 显相忿怒，众生怖畏！ “纳命来——！！” 现出怖畏金刚像的威德明王大喝一声，将三十四只手上的法器化作一道道金光，并合为一股千丈粗的金光圆柱轰向重楼。 在千丈规模的金光面前，重楼看上去就像洪流当中的一颗石子，实在渺小得不值一提。 但即便面对如此盛大的神明之怒，重楼也丝毫不惧，左右手各聚起一股黑炎，并迅速合二为一，合力之时，数万丈暗光刺破了不垢莲华界的佛光，令众生仿佛陷入到了一片混沌无边的世界当中！ 相传，魔尊们有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绝技，唤作“魔血弹”，可将自身魔血燃烧起来，化为雷火炸弹，随手一击便能毁天灭地！ 魔尊重楼曾以这招轻松将人间十万精锐大军炸成灰烬！ 今日，魔尊重楼在紧要关头将这招使了出来，薛燕却发现它并不是简单的“魔血弹”了。 因为重楼很清楚，魔血弹用来收拾一些下三界的杂兵确实厉害，但对付威德明王这等天尊级别的高手，威力尚嫌不足。 持续保持住第三原身后，重楼也逐渐掌握了最原始的破坏能力，基于此，重楼融入自身精血、辅以混沌之力，炼成了比“魔血弹”强大百倍的“终极魔血弹”！ 但见两股强大的黑炎在重楼手中融为一体，化作一颗丈许大小的黑色太阳，他面朝吞天金光掷出那颗黑色太阳，终于打算一招决出胜负！ 起初，状似黑色太阳的终极魔血弹淹没在茫茫金光当中。 再接着，金光逐渐变得黯淡，随着终极魔血弹的压境四散而开。 最后，终极魔血弹势如破竹，将千丈金光吸收入内，并一往无前朝着威德明王逼去！ 下一刻，威德明王就被这一招完全命中了。 方圆三千里之内的流风、曼陀罗花乃至于灵气都被吸附过去，融入到这黑色太阳里…… 片刻之后，玄色风暴自内向外迸发开来，如同末日太阳最后的辉煌，那是连三皇也不能与之抗衡的辉煌！ 生灭之间便震碎了整个不垢莲华界，再现天外星空！ 六界英雄们虽有司徒云梦施法保护，也难免被末日玄风震得浑身发颤。 那么，身处风暴正中央的威德明王又岂能安然无恙？ “呃呃呃呃——！！” “啊啊啊啊——！！！” 众人隐约能听到威德明王那凄厉的惨叫声。 这惨叫也只是维持了一会儿，随后，整片繁星虚空便陷入到了异常的沉寂之中。 待风暴散去，魔尊重楼拎着威德明王的牛头从遥远星云之间飞了出来。 一边飞来一边还冷声道： “啧啧啧。中了本座的终极魔血弹还能留个全尸，够结实。” 众人定眼一看，魔尊重楼手中的威德明王头颅上还连着一段血肉模糊的脊椎，那脊椎正在剧烈扭动，似乎它的主人生前曾饱经痛苦！ 看上去是重楼硬生生将威德明王的头给拧了下来！ 只是，众人也没时间为重楼的残忍和凶狠而感慨了。 不垢莲华界被终极魔血弹彻底摧毁后，大家眼看就要暴露在天外天里！ 众所周知，六界众生其实是不能直接呆在天外天的，若无三皇那样强横的灵力，一旦接触天外天，将瞬即化作天外尘埃！ “此地不宜久留，诸位，我们立即返回十地。” 司徒云梦当机立断，以凤返之术回到了蛋生魔的身边，此时蛋生魔尚在巨剑林北面等待众人凯旋而归。 一旦传送成功，司徒云梦便以龙唤之术将其余人等都召唤回了六界。 惟有一人慢了半步。 那便是韩玉。 韩玉临行前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尽管魔尊重楼此刻的实力足够杀死威德明王了，但按常理推断，五大明王被杀死后，应该和八部天龙一样灵力自动回归暗天教主手里…… 缘何威德明王死后却无任何灵力波动的情况？手底的罗盘也没有半点反应。 韩玉终究是为众人留了个心眼，将一张人符抛在了不垢莲华界后，这才响应司徒云梦的再次号召，被传唤回了斗地…… 一行二十三人终归平安回到了万象魔宫的遗址前。 十地群魔恭贺三大魔尊力克强敌，为魔界十地挽回了尊严。 重楼却对弱者们的追捧无甚兴趣，他将威德明王的尸骸拿来祭奠罗睺和万象魔宫，一番缅怀后，又将罗睺遗物与威德明王尸骸一同葬在那万象魔宫里，并以炎波血刃击出烈焰，将整座遗址付之一炬。 他背对熊熊烈火，内心也如同烈火般腾腾燃烧，环视众人宣布道： “诸位，罗睺不但是本座的部下，也是本座最忠诚的义子。” “暗天教欺骗他、利用他、愚弄他，还取走了他的性命……！” “本座立誓，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天，就誓与暗天教为敌！终有一天，本座必将殷释天挫骨扬灰！以祭奠罗睺在天之灵！” “谁若与暗天教为盟为友，便是本座不共戴天的敌人！！” 身为十地最强的魔尊，重楼说出的话便等同于命令，在场之人包括怒焱和水落樱岂敢有违？ 群魔齐声响应道： “誓与暗天教为敌！！” “誓与暗天教为敌！！” 见群魔都听从号令，朋友们也纷纷支持，重楼这才从第三原身形态又变回第一显身。 他双手环胸，火红长发随风舞动、朱雀战袍猎猎作响，遥望远方，似乎还有什么心事。 韩夜看在眼里，颇为理解。 毕竟重楼现在痛失属下、仅余孤身一人，心情肯定说不上太好。 是否该给他点时间独处一下？ 是故，韩夜关心地问重楼道：“重楼，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重楼看向韩夜，坦然道：“本座暂时没家了，只能去你府上借住几宿。” 见韩夜略为惊讶，重楼又问：“不欢迎？” “欢迎！”韩夜、司徒云梦和薛燕异口同声道。 “当然欢迎。”司徒云梦微笑着补充道：“不过重楼，我有一个要求。” 重楼自从被司徒云梦亲自解除禁制后，对这位六界之主的好感又上升了许多，已彻彻底底地认她为主，所以，当司徒云梦突然提出要求时，重楼难免会忐忑，唯恐她的要求难以满足，只好放下孤傲的姿态抱拳恭敬地道：“请说。” 司徒云梦却用认真的神情道：“和我夫君住一起，喝酒别喝醉，打架别上头。” “……” “……” “哈哈哈哈！”重楼笑了，露出了他久违的笑容。 当他看到司徒云梦用一副郑重表情说出有趣的话时，难免发自内心想笑。 “你是六界之主了，我们的老大。你说了算。” 重楼越来越喜欢司徒云梦做这六界之主了，因为司徒云梦并不是一味地大公无私，而是大爱中带着小爱，大公中带着小私，像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人来做六界之主，对重楼而言，可比天帝伏羲、三清天尊之流要好上百倍！ 然而，正当气氛逐渐变得轻松时，在那无人留意的巨剑林深处，威德明王的坐骑撼地魔牛已缓缓朝着这边走来，它牛头上挂着的某个骷髅头已长出了第三只眼，并闪烁着暗金光芒。 第一百三十回 龙渊皇 …… …… ……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斗地魔尊重楼、嗔地魔尊怒焱、痴地魔尊水落樱就当着十地群魔的面，正式宣布加入司徒云梦率领的六界盟军，一同推翻暗天教。 蛋生魔、龙背魔、五大巨灵魔、铁戟战魔、杀戮剑客等妖魔也纷纷响应。 他们当中，大部分是服从强者命令，少部分也是为了保命，既知暗天教的最终目的是消灭神魔两界，任何妖魔均不能独善其身，加入也就是在所难免了。 司徒云梦认为丈夫韩夜的坚持有时候也挺有道理的，就像他这次力排众议来魔界找回老朋友，无形中又为六界盟军增添了一大助力。 只是…… 重楼却一直不愿统领十地群魔，哪怕是在众人面前展现过他凌驾魔界众生的实力，他依然拒绝为王为将，向司徒云梦抱拳道：“六界之主，虽然大家都愿意加入，但此番群魔无首……我们还需推举出一位贤能来号令群魔，以便后续与暗天教的大战能指挥我等冲锋陷阵，发挥出最大威力。” 怒焱知道重楼的老毛病又犯了，一贯独来独往不喜欢率领队伍，他不由得叹道：“唉！只可惜，魔帝蚩尤和战神刑天现在找不见了。” “魔界十地既已群魔无首，直接由佛姥来指挥恐怕不妥。” 水落樱看向九天玄女等神仙，又道：“但我们也不可能听从神仙们的号令。” 群魔正犯难之际，重楼却似乎早就有了答案，双手继续环于胸前，突然嘴角上扬笑道：“本座愿举荐一人，十地群魔均可听从他的号令。” 说着，重楼开始饶有兴致地和大家打起了哑谜，他不急不缓地道：“此人曾亲率十地魔尊，化解了六界大劫，是六界真真正正的救世英雄。” “此人也恰好于修罗斗场化身龙渊剑魔，百战百胜，令十地群魔拜伏！” “我魔族素来以强者为尊，他的实力不在本座之下，更曾以无极元灵斩大破六界最强的盘古虚灵！” 说到这里，重楼才看向韩夜，兴奋地道：“如果他不愿号令十地群魔，本座以为，六界再无人够资格了！” 韩夜没料到重楼竟是这般打算，既然重楼自己不想当群魔领袖，便坚持要把韩夜捧成群魔领袖！ “尔等以为如何？” 重楼说罢，看向怒焱和水落樱，似乎在征询他们的意见，实际上却只等他们表态支持。 果然，怒焱看了看重楼，再看了看韩夜，顿时领悟了： 重楼这一步棋下得高明！ 非常高明！！ 已知六界之主司徒云梦无敌于世，但她爱夫至极，对韩夜可谓宠爱有加，百依百顺、夫唱妇随，韩夜说的话她就没有不听的！ 六界之内如果非要说谁能制得住司徒云梦，那便只有她的相公韩夜了！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啊！ 怒焱一想到天帝伏羲那个老匹夫，竟然想尽办法和六界之主拉关系，安排镇天女武神瑶光转世成了六界之主的干妹妹兼小姑子，又安排九天玄女认作六界之主的干姐姐！ 这一手棋下得好大！！ 如果大伙儿跟着六界之主灭了暗天教之后，魔界还有好日子过吗？ …… 现在可完全不一样了，只要让她相公韩夜坐上魔界之主的位置，便能分庭抗礼！ 韩夜是个重感情、负责任的大好男儿，又和重楼、怒焱等魔尊做了朋友，只消他做这魔界之主，夫妻枕边说几句好话，那么九天诸神又能把十地群魔如何？ 高！ 重楼这一招“推贤让能”实在是高！！ 所以怒焱想到此处，焉能不大力配合？ 他杀气腾腾地对十地群魔道：“重楼所言甚是！韩夜正是我魔界十地领袖的不二之选！” “你们还有哪个不服！尽管站出来！” “但本座也事先言明，龙渊剑魔是本座的朋友，就算你们想挑战他，也得先过本座这关！” 其实，韩夜本来就已经把十地群魔打服了，没人敢再挑战，现在两大魔尊都这么说了，其余妖魔哪里还敢多话？蛋生魔、巨灵魔、铁戟战魔广利、杀戮剑客聂切等人更是高呼英明！ 蛋生魔、巨灵魔是为了能再次见到师父和生父。 铁戟战魔和杀戮剑客则是为韩夜的实力所折服。 的确，韩夜做这魔界之主，皆大欢喜。 重楼趁势又问水落樱道：“你呢？” 水落樱也没有在公开场合和重楼唱反调，反而附和道：“我早知韩夜非池中之物，能让他率领群魔，是魔界众生的荣幸。” “我同意你和怒焱的看法，愿奉韩夜为十地之主。” 水落樱也不傻，如此不但是没得罪其余妖魔，也给了司徒云梦一个面子，自然乐意为之。 于是，趁着十地群魔呼声高涨，重楼给韩夜想好了一个名号，一个足以与司徒云梦的“凤凰佛姥”匹敌的名号。 那便是： 十地之主！ 龙渊魔皇！ 重楼知道，龙渊便是龙泉，龙泉剑是韩夜最早的佩剑，而龙渊与寒夜二者在意境上是相得益彰的。 又因为“魔帝”已成蚩尤特定称谓，十地群魔也不会因为蚩尤离开而不再认他为魔界始祖，故而只能称韩夜为“魔皇”。 重楼相信，万一哪天蚩尤和刑天再度回归，看到韩夜保全了魔族、维持了六界平衡，也不会反对重楼今日之决策。 “恳请魔皇即位！”重楼双手抱拳向韩夜行礼道。 “恳请魔皇即位！”怒焱和水落樱也当着司徒云梦的面向韩夜行礼。 “恳请魔皇即位！！”十地群魔在三大魔尊的带动下，也相继向韩夜行礼。 韩夜倒不像司徒云梦初当妖界之主时那么拘谨，心里亦有一些准备，只是面上略作客气地推辞了一番。 但三大魔尊既已决定韩夜做这魔界之主，自然坚持推举不变。 九天玄女看了一会儿，突然想清楚了：韩夜如能约束好十地群魔，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因而她支持韩夜即位称皇。 司徒云梦也认为丈夫韩夜担得起这个地位，她庄重地双手叠于腹间道：“夫君，我认为重楼说的不无道理，你若再多加推辞，十地就会一直群魔无首。” “难道蚩尤一日不回，十地便该一日无君？蚩尤十年不回，十地便该十年无主吗？” “你既是我的外子，也当为我分点忧……我一个人能管得了六界吗？” 司徒云梦此言一出，不但是薛燕笑了，神仙魔尊们也哈哈大笑。 司徒云梦既已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韩夜自是欣然应允：“既是诸位盛意拳拳，六界之主又推崇备至，韩某若再多做推辞，委实有些却之不恭了。” 于是，就在那千疮百孔的巨剑林外、那万象魔宫的遗址前，韩夜正式被拥戴为十地群魔的新任领袖。 当是时，斗地魔尊重楼、嗔地魔尊怒焱、痴地魔尊水落樱肃然而立，面朝龙渊魔皇韩夜。 在三大魔尊身后站立的则分别有： 蛋生魔、龙背魔。 巨灵魔五兄弟——昭温、昭良、昭恭、昭俭、昭让。 铁戟战魔广利，以及他身后残留的数十万铁戟战将、二百余万玄兵煞妖、三百万堕落长枪天兵和堕落巨锤天兵。 杀戮剑客聂切，以及他身后余下的十几万杀戮魔、二十万死魔。 数以万计的阴魔、尸魔、骨魔、蝗魔、旱魔、洪魔、瘟魔、龙魔人、树魔人、烦恼魔、炽燃魔。 还有姿态各异的数万名痴魔女、风魔女、龙魔女、修罗女、天魔女等等。 包括暗藏于群魔当中的木修罗。 她之前听到惊天动地的打斗也折返了回来，从妖魔们对话当中得知，龙渊魔皇韩夜就是龙渊剑魔冷夕的本尊，她望着挺立于十地众生前的韩夜，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当然，又因为对韩夜的妻子司徒云梦格外忌惮，她只能选择默默喜欢了…… 规模近千万的十地群魔，从万象魔宫遗址呈扇形一直延伸至数里之外。 浩浩荡荡，延绵无尽。 他们一同见证了韩夜的立地为皇。 韩夜的左侧，是以司徒云梦为首的神仙大军，包括双弓天箭手星辰、九天玄女、金神蓐收、三霄娘娘、龙德星洪锦、红鸾星龙吉、玉英宫掌门蓝无瑕、掌门夫人朱瑾等，也包括从诛仙厅里逃出生天的众多地仙散仙。 韩夜的右侧，是以薛燕为首的人间大军，包括蜀山天师韩玉、大力牛魔王、铁扇公主、鲛人族长沧浪、毒沼界妖主雾蟾、千里眼、顺风耳等，也包括从戮鬼厅、杀人厅、斩妖厅里脱离苦海的人间众生。 而龙章凤彩、风姿俊逸的韩夜则环顾万般诸相，双手握住龙泉剑剑柄，将宝剑立于地面，头顶红云苍天，脚踏热血大地，对十地群魔发表了他那段足以影响后世千年的激情演说： “承蒙诸位厚爱，推举韩某做这龙渊魔皇、十地之主……” “古人云，在其位，谋其政，韩某今日有一番话要对你们说，希望对魔界的朋友们未来有所帮助。” 韩夜保持着立地为皇的姿态，以天海一线境的玄元真力发出震天撼地之音，令方圆万里都能听到他的演说。 这震撼之音惊得整片巨剑林里栖息的血鸦也倾巢而出，亿万血鸦，如同片片红云，飘向远方。 “韩某承认，此番来魔界原本只是想找寻旧友，邀旧友入队相互照应，一同铲除暗天邪教。” 说着，韩夜看了一眼饶有兴致听讲的重楼，而后才将目光扫向十地群魔道： “但一路上看到魔界现在的景象，我难免忧心忡忡……比起两年前，我感觉到魔界变得更加贫瘠了！” “资源匮乏！地广人稀！其实根本不宜居住。” 讲到这里，韩夜话锋一转，质问十地群魔道：“但数千年前，我们的老祖宗蚩尤创业之初是这般模样吗？！” 问到这里，韩夜陷入沉默，十地群魔也陷入了沉默。 停顿了一会儿后，韩夜一手拄剑、一手指向茫茫无际的众多妖魔们，怒道：“因为你们只懂杀戮！只会破坏！只知道弱者必须服从强者，却严重影响了本界的生态平衡！” “过分的自由换来的是无序，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告诉你们应该怎么更好地与其余五界相处！甚至因为魔界封闭，你们对整个六界的认识渐渐流于过去的印象、流于以讹传讹！” “过时！落后！” 韩夜不再把手指着十地群魔，而是将食指缓缓横扫出去，提醒群魔道： “等这六界再度太平，你们都应该好好去外面看一看！” “神界固然阶级森严不自在，可他们有秩序！” 韩夜说到这里，九天玄女、蓐收等人点头称是。 “人间虽然时而战乱，但天下一统后，百姓安居乐业，日子亦有盼头！” 韩夜说到这里，韩玉、星辰等人纷纷赞同。 “妖界在我夫人的‘六界无界、众生平等’思想之影响下，也早已繁荣昌盛、欣欣向荣！” 韩夜说到这里，沧浪、雾蟾等人争相附和。 “就连鬼界阴间，也是赏善罚恶，各类鬼魂忙忙碌碌，并不觉得厌倦。” 韩夜说到这里，司徒云梦、薛燕也是齐齐响应。 十地群魔眼看着其余各界人士一一验证韩夜的话，开始反思起了他们在魔界过去的生活。 韩夜所言不错，魔界已逐渐凋零。 没有一位纵观六界的英雄人物去谋划他们的未来！ 重楼就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才决定推举韩夜成为魔界之主。 恰是这个外邪内正、不拘一格、老实又不老实的韩夜，才是谋划未来的不二人选！ 又听韩夜大声对群魔倾诉道： “整个六界！惟有我们魔界！” “无序！混乱！” “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 韩夜双手展开，将破乱不堪的斗地呈现给众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道： “这就是我们魔界现在的样子！” “五界众生畏惧我们，不敢进来，而我们又困于此地，不能出去！日渐疯狂，丧失理智，终致于此！！” 韩夜把话说得异常激动，仿佛他就是群魔当中的一员，能够切实感受到大家的落寞、大家的悲哀！一下就令群魔情绪变得低落了起来。 十地群魔，无不垂首。 但立刻，韩夜就将情绪拉高，一手拄剑，一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义愤填膺地道： “所以，我做这魔界之主并不是来享受皇权的。” “而是肩担大任，救你们于水火的！” 韩夜解说道：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与魔界素来有缘，我自号‘剑魔’，来魔界多次并不会觉得不自在，而且每次都会变得更强……我很清楚，这是因为蚩尤照顾我，也是因为重楼怒焱器重我，他们与我情同手足兄弟！” “丢下魔界这个烂摊子，我大可以和我的夫人、我的同伴出去逍遥快活，享尽人间之乐，可我却不愿意这么做。” “我这人很倔，我不相信魔界无法改变！我也不想丢下你们！！” 韩夜这番话说出口，就连重楼和怒焱也不由得露出崇敬的表情。 那么，他们身后的十地群魔自然更是感激涕零。 而后，韩夜就开始给十地群魔讲故事，像佛祖给弟子们讲经那样，韩夜拿出了他的故事来启发群魔： “朋友们，这些日子，我们六界盟军一直跟随六界之主征战暗天教各大高手，而我们当中，痴地魔尊水落樱是最卖力的那个。” 说着，韩夜手掌摊向水落樱，继续道：“本来她已寻得凌峰转世，六界之主也批准她可以陪伴情郎了，她却毅然决然地要继续跟着我们剿灭暗天教。” “身为六界之主的内子问她何故如此。” “她对我们说……是为了魔界的未来！” 韩夜伸出一根手指头，点向苍天，问群魔道：“那么，什么才是魔界的未来？” 十地群魔浑浑噩噩、茫然不知。 韩夜也知群魔缺少教化，故而将暗天教作为靶子，吸引他们的仇恨道：“首先！它一定不是被暗天教统治的那个未来！” 韩夜煽动情绪道： “暗天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教！他们当中只是一个威德明王，就把我们魔界搞得众生惶惶、鸡犬不宁！” “他们欺骗我们！” “他们蔑视我们！” “他们利用我们！” “他们把我们十地群魔当傻子一样糊弄！利用我们和神界拼个你死我活，最后还要消灭我们！！” “他们拿我们的尸骸和鲜血做装饰，极尽侮辱！！” “他们简直猪狗不如——！！” 韩夜大声怒斥，激动万分，甩臂顿足，说得暗天教像是屠了他的全家一般，令万千妖魔群情激奋！ 群魔们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认为韩夜所言发自肺腑、句句在理，是真心实意为了魔界的未来在帮助众人醒悟。 韩夜见群魔情绪高涨，又转而说道： “我理解你们，你们平素没什么信仰，也不会为谁而战。” “但你们要为自己活下去而战！” “要为身边的亲人朋友而战！” “还要为你们远隔其余各界的至亲至爱而战！” 韩夜将战斗的意义不但是归属到个人生存权，更准确抓住了蛋生魔、巨灵魔等人的心理，致使蛋生魔、巨灵魔等一众妖魔震声响应。 “跟随我的脚步，誓灭暗天邪教！！”韩夜高举龙泉剑喊道。 “誓灭暗天邪教！”三大魔尊齐声道。 “誓灭暗天邪教！！”三大魔尊身后的妖魔们齐声道。 “誓灭暗天邪教！！！”十地群魔坚定不移地齐声道。 比起之前群魔响应重楼的灭教誓言，三大魔尊明显感觉到这次妖魔们更愿意听从韩夜的指挥。 重楼见韩夜这么上道，倍觉欣慰，因为他在不经意间也察觉到了韩夜所具备的特殊能力——领袖才能。 重楼深知，上次韩夜能把他们这些魔尊召唤到人间，最终集结天地六界之力斩破盘古虚灵，固然有运气成分，但更重要的是，他能很快引领众生情绪，令众生目标归一、团结一致。 这点，重楼自问极难做到。 重楼既不适合做救世主，也不适合领导群魔走向正确的道路……韩夜却完全可以。 而韩夜之所以能带领大家一次次反败为胜、化腐朽为神奇，绝不仅仅是因为他本人的实力，更因为他有着六界无出其右的领袖才能！ 这在后世也称之为“领导力”。 拥有超强领导力的人会让别人认为他是领导者，但更会让别人认为他是朋友，并心甘情愿朝着他划定的目标艰苦奋斗，以成万世伟业！ 很明显，韩夜就是这样的不世奇才。 赤子之心，人中之龙。 号令群魔，莫敢不从！ 重楼欣赏着韩夜号令群魔的英姿，顿时觉得自己轻松了，可以待在队伍里放手去干自己想干的事了。 又听韩夜将话题引导到众生教化之事： “说到自古以来的神魔之争。诸位，我曾大闹过神界，我很清楚那里的实力！我们魔界如果非要和神界拼个你死我活，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魔尊重楼固然很强，堪称六界无敌，但他一人能同时对付天帝和三清天尊吗？” “更遑论神界还有单个实力伯仲于魔尊的五方古神！还有福禄寿三星！四大天师！五路瘟神！五门神君！南斗六司！北斗七君！上洞八仙！廿四雷将！廿八星宿！天罡地煞！五百灵官！三万金甲神！十万天箭手！无数天兵天将！！” “你们扪心自问，真要和他们死斗下去，就算夺得神界富饶之地，我魔界还有几人能存活？” 韩夜已经挑动过群众情绪后，魔界众生自然也能把韩夜的话听进去，约有七八成的人都深觉韩夜所言在情在理。 韩夜环顾群魔，下结论道：“因此，神魔约定两界均不能染指人间，看似是在约束神界，其实是在保护你们啊……！” “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韩夜竖起一根指头，指向身旁的司徒云梦，道：“接受六界之主的‘六界无界、众生平等’之思想，与其余五界和平相处。” “不再欺凌弱小！不再滥杀无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六界既然无界，则其余五界资源我魔界均可共享之！众生既然平等，那么魔族不能歧视其他族类，而神仙亦不能凌驾于我魔族之上！” 韩夜只说得十地群魔顽石点头，竟然解开了千万年来他们的心结。 “所以，‘六界无界，众生平等’并不是在剥夺你们的权利，而是给你们更多的权利！更多的资源！更多的生存空间！” “让十地每一位魔族同胞都活的更好！！” 韩夜说到兴头上，振臂疾呼，令群魔纷纷拊掌叫好。 紧接着，韩夜就下了军令，他一手持剑，一手指向三大魔尊为首的群魔道： “从今往后，我命你们不可欺凌弱小、滥杀无辜！如若有违，军法从事！” 三大魔尊带头遵从命令。 十地群魔也随之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是，听从魔皇号令！！” 最后，韩夜不忘捧一下他的夫人司徒云梦，手掌摊向司徒云梦道： “魔族素以强者为尊，我虽为龙渊魔皇，却也不得不遵从六界之主的意愿。” “司徒云梦是真真正正的六界之主，想要收回谁的生命，谁就必死无疑，包括我在内。” “所以，你们在尊我为皇之时，更应该奉她为主，我只是代六界之主统御六界盟军，听明白了吗？” 群魔回曰：“听明白了。” “六界无界，众生平等！”韩夜举剑高喊道。 “六界无界，众生平等！！”三大魔尊振臂回应道。 “六界无界，众生平等——！！”十地魔尊完全接受了韩夜和司徒云梦的教化，他们的信念令整个斗地也为之震撼不已…… …… 就这样，韩夜在魔界十地加冕为皇。 除魔界众生心服口服之外，其余五界英雄也全力支持。 甚至于九天玄女和蓐收都庆幸韩夜能担任魔界之主，毕竟惟有他才能将九天诸神都收服不了的妖魔们管束起来。 这可是天帝伏羲想做却一直未能做到的事！ 韩夜吩咐三大魔尊道：“重楼，怒焱，水落樱，为方便后续行动，你三人就去我府上与我一同行动。” “直至彻底推翻暗天邪教！” 韩夜面朝三大魔尊，嘴角上扬，露出了他邪性且自信的微笑。 这种微笑，反令十地群魔觉得有趣、亲切。 “好！”重楼双手环于胸前，满怀期待地道。 “求之不得！”怒焱双手抱拳领命道。 “没问题。”水落樱严肃地点头道。 韩夜又举剑号令群魔道：“其余人等，暂留魔界，随时听从六界之主的龙唤号召。” “遵命——！！”十地群魔皆为韩夜慷慨之志所动，已是全心全意听从指挥。 司徒云梦站在韩夜侧面，颇为感慨，这个令天地豪杰折服的男人既是自己的爱人、也是六界的统帅，为人妻子自觉无上光荣。 薛燕也很高兴，自己一直喜欢的男人不负情义、不负苍生，对得起这一路陪伴、同甘共苦、潇洒人生。 几经波折，三大魔尊总算入伍，十地群魔也终归臣服。 韩夜此行真可谓众生欢愉、满载而归。 正当各路人马即将撤离魔界时，整个大地忽而又剧烈地震动起来，将千万之众的妖魔们震得人仰马翻。 司徒云梦不慌不忙使出土灵术，这才勉强令方圆数里的大地归于宁静。 但她旋即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直沉浸于丈夫立地称皇的喜悦里，竟然未能察觉到远方还有一股强大的灵力在朝着这里逼近！ 这时，威德明王遗留下来的那只撼地魔牛也走到了万象魔宫遗址三里之外，显现于众人面前。 撼地魔牛依然长着三只眼，但它的三只眼都凸了出来，模样变得比之前更可怕，肤如熔岩，头上挂着妖魔头骨也已变红发烫！ 任谁都看得出，这头魔牛的身躯随时都会因红热而自爆！ “是‘绝境焚爆’！”薛燕大声惊呼着，撞了一下司徒云梦柳腰道：“快！六界放逐——！！” 韩夜和司徒云梦闻言亦是大吃一惊，他们早该想到，就连暗天教分坛一个小小护法也能施展的自爆绝技，五大明王焉能不会？ 但虎蛟仅凭略强于陆地神仙的灵力，已经能够炸伤当时的司徒云梦了。 那么，灵力比虎蛟强了足足数百倍的威德明王，一旦使出“绝境焚爆”会有多强的威力？！ 司徒云梦慌神了，朝着红温到膨胀的撼地魔牛使出六界放逐，可却并没有将撼地魔牛送走，撼地魔牛纹丝不动。 非但纹丝不动，这撼地魔牛竟然还开口说话了，它头上的其中一个骷髅头转化为三目牛头，并哈哈大笑道：“没用的。五彩之心！” “贫僧的灵力来源于天外天，不属于六界，此刻尽数凝聚于撼地魔牛之上，灵力也不逊于你，你是无论如何送不走的！” “既然不能杀死最强魔尊，那么一口气炸掉整个斗地，消灭亿万邪魔，也是莫大功德！！”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撼地魔牛连同它头上的数千颗骷髅头都发出了魔怔般的笑容，那笑容十分诡异，令众生无不惧骇。 “凤返回去！把大家都召过去！”韩夜和薛燕异口同声对司徒云梦道。 司徒云梦也不再犹豫，施展凤返回到了她的得意弟子馨儿身边，五彩光华一闪，她便消失于十地群魔面前。 旋即，司徒云梦就开始龙唤拉人。 其实韩夜也知道，司徒云梦的龙唤有限制，且不说能不能一次性将上千万的生灵传到人间…… 那些没反应过来、来不及被龙唤传走的妖魔们怎么办？ 此地多达数亿的其余生灵又怎么办？ 十万八千里的斗地还能保全吗？ 但事态紧急，只能及时止损！能救多少是多少！ 所以韩夜、薛燕等人，连同三大魔尊、各路神仙以及数十万妖魔被传到了人间。 只有数人尚未响应司徒云梦的龙唤号召。 其中一人，便是韩玉！ 她又一次拒绝了司徒云梦的召唤，念着蜀山口诀，御剑飞到撼地魔牛身前，将另一张人符贴在了撼地魔牛的鼻环上。 她知道，此时此刻，能够拯救整个斗地数亿生命的就只有她了！ 她更知道，虽然平时自己已派不上多少用场，但只要团队需要她，只要哥哥嫂嫂燕儿姐需要她，她就能毫不犹豫牺牲自己！ “别了，大家。” 韩玉来不及回头告别，双手作诀，与百万里之外、不垢莲华界处那事先留好的人符进行了互换，顺手也带走了下一刻即将爆炸的撼地魔牛。 转眼之间，韩玉和撼地魔牛就都消失了，斗地得以幸免于难，数亿生命亦得以保全！ 惟有一张孤零零的人符还飘飞于空中，带着一缕银色星辉。 “瑶光——！！！”九天玄女察觉到异常，在被司徒云梦召唤走之前强行留了下来！ “韩玉——！！！”星辰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抵御住了龙唤之术，并发了疯似地朝着韩玉消逝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一百三十一回 瑶光星 一切仿佛都是命中注定。 当威德明王被魔尊重楼亲手杀死在不垢莲华界时，韩夜之所以没有让司徒云梦召唤天书封印其尸骸，是因为此地距离六界太远，韩夜认为一旦不垢莲华界崩碎，威德明王那股灵力就永远滞留在天外天了，即便殷释天施法也不可能将其收回。 既已达到削弱殷释天的目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但他万料不到，濒临死亡的威德明王以暗天转灵术将所有灵力偷偷转移到了撼地魔牛身上，包括他的最后一缕残魂。 其实撼地魔牛并不是十地众生之一，是殷释天赐予威德明王法力时，由威德明王的意念凝聚而成，可无视空间距离令威德明王借体还魂。 威德明王心知，既已无力战胜众多敌方高手，倒不如舍身求法，将斗地的数万里大地一口气炸毁，既成全了我佛除魔之夙愿，也回报了暗天教主知遇之恩。 本来眼看就要成功了，他却低估了韩玉的能力与决心。 韩玉道法通玄，人符的位置互换已经运用得颇为熟练了，只需消耗掉镇天女武神瑶光的全部灵力，即便相隔数百万里也能成功施展《三才符法》； 韩玉术数无双，当她计算出自己是拯救斗地众生的唯一那个解法时，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做出选择！ 便如同当年她毫不犹豫牺牲自己，换回了镇天女武神瑶光转世重生…… …… …… …… 在神界赤天、太上老君的太极图阵里，韩玉与瑶光曾正式见过一面，那界域方圆百丈、光线昏暗，地上排布着八卦的图案，八卦的中央是一个阴阳太极圆图，韩玉站在阳面、瑶光则立于阴面。 “谢谢你，后世。”瑶光走到韩玉面前，郑重地把双手放在她肩上，道：“我真的好羡慕你，能和兰香做一辈子名副其实的姐妹，和哥哥是亲生的，能自由自在地喜欢一个人，还能得到大家的关心和疼爱。” “你也可以啊，你今后都可以的。”韩玉表情略为惆怅，却努力露出笑容，似乎是做下了她的决定，对瑶光道：“今后……我哥、嫂嫂、燕儿姐，你要帮我照顾好他们！好吗？” 瑶光杏目睁得大大的，讶道：“原来你……你都知道了？” “嗯！”韩玉似乎老早就接受了这个结果，乖巧地道：“转世重生咒，小玉在蜀山经楼看过……一旦施展，前世后世，便再不能并立于世，我会消失。” “那你还同意施展？”瑶光本还想酝酿一番，料不到韩玉竟直接把话说到这里了，她反而有些愧疚，甚至有些义愤填膺了，她握紧了拳头对韩玉说：“我会把你的人生都夺走啊！你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 “因为……我不甘心让哥哥和梦姐姐再受苦……”韩玉在身前牵紧了双手，咬了咬下唇，道：“你知道吗？我哥哥来神界找梦姐姐，历经重重困难，就像那时候他与昆仑八派在台上比武，我却只能在台下看着，你可知道，我有多么不甘心吗？其实……”说着，眼泪漱漱直流，她又把带着泪花的眼睛看向瑶光：“从神界之门开始，你进入我身体，我就不想再出现了！我哥那么喜欢梦姐姐，梦姐姐又那么喜欢他，我不甘心自己帮不了他们……可你能啊！” 瑶光有些黯然，道：“为什么要放弃自己？” “我没有放弃自己啊。”韩玉微笑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只是另外一个我，另外一个强大的我！我用强大的自己去保护哥哥、保护梦姐姐、保护燕儿姐，让他们不再受苦，让他们幸福！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瑶光没想到韩玉竟已有此觉悟，敬佩之心油然而生，不由得双手抱拳对韩玉施了个礼。 “和哥哥嫂嫂燕儿姐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啊，我没有遗憾了……”韩玉牵起瑶光的手，那只手坚硬、刚强，她轻轻抚摸着，语气突然变得坚决，道：“无论如何，我哥不能死！如果我哥死了，韩家的一脉单传就没了！更何况我会失去一个好哥哥，梦姐姐失去一个好丈夫，燕儿姐失去最喜欢的人……我哥！绝不能死！！” …… …… ……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韩玉不希望任何人死去，尤其是现在，哥哥已成家立业，梦姐姐人生圆满，燕儿姐逍遥自在，星辰也声名鹊起，六界众生在大家的努力下日渐和善，娑婆世界也日趋太平。 如果只需牺牲自己一人便能成全亲人朋友、亿万生灵，死何足惜？ 一念之间，韩玉便与撼地魔牛一同传送到不垢莲华界遗留之处。 被摧毁过的不垢莲华界已完全暴露在太虚空间里，并重新归入浩瀚宇宙的怀抱，四面皆是闪烁不止的星星。 传说，每一颗星星都通往一个世界。 而韩玉的故乡娑婆世界距离此地一百多万里，看上去则如同一轮五彩的明月。 遥望故乡，韩玉才明白，往常她在蜀山看到的那些星星，其实就是一个个的另外世界。 或许，就连在娑婆世界里看到的月亮也是一个另外的世界。 但现在明白，为时已晚，也无甚意义了。 下一刻，撼地魔牛身上传来的炽热焰气便吹到了韩玉身上，魔牛整个身躯已膨胀到极限，继而猛然爆开！ 耀眼火光吞没了三万里的界域，雄浑热风自魔牛体内迸发而出，吹至天外天数十万里之外！ 那宇宙中渺小得如蜉蝣一般的蜀山道姑，就这样被火光吞没于其中…… 威德明王千算万算，没算到他竟连一个妖魔也没带走！只能拉着眼前这位秀丽的道姑来陪葬！ 可他已经没机会发泄愤懑了。 惟有饱含不甘、饮恨而终！化作三千世界太虚空间中的点点尘埃，随爆燃之风远远吹散逝去。 …… “只能陪你们到这里了。”韩玉双手叠在胸前，体面地迎接她的死亡。 临死之际，她的内心才逐渐感觉到遗憾。 “哥哥……嫂嫂……星辰……燕儿姐……以后的六界众生，就只能靠你们守护了……” “还有天天……抱歉，小姑姑不能看着你长大了……” 韩玉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那遥远的娑婆世界，那无法返回的故乡。 不知不觉，眼角也流下了两行清泪。 可良久，她却依然感觉自己的魂灵很清醒，就连身体也未能感受到被高温所焚化的痛苦…… 韩玉再度睁开眼来。 发现她正被一股闪烁不止的银辉所包围。 那些银辉的气息非常熟悉，如果韩玉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来自于镇天女武神瑶光、她的前世。 在银辉之外，另有一股比银辉强大百倍的气息，与这太虚星空融为一体，韩玉只能感受到那高深莫测的强大，却看不清气息到底有多么厚重！ 或许，那气息环绕在百丈之内； 又或许，那气息有万里之广！ 这个神秘的气息到底来自于谁？ 韩玉尚在惊讶之际，一个寻常男子的声音在她心底响了起来： “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放弃自己的一切？” 这声音确实十分寻常，就像一个平凡普通的而立男子在说话，既不显苍老、亦不显稚嫩。 韩玉睁大了清目，没有马上回应那个男声提出的问题，但她隐隐能感觉到，她被人救了下来，被一个实力凌驾于六界之上的人出手救了下来。 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群魔之帝、魔祖蚩尤！ “不错，我是这世上本不该再存在的那个人。” “你可以把我当做蚩尤。” 韩玉闻言一惊，方才她根本没开口说话，只是在思考着神秘人的身份，没想到神秘人竟然能读懂她的内心？ “你会读心术？”韩玉在心底问道。 “读心术对于天外天真正的高手而言，并不是什么大神通。”神秘声音兀自潜藏于太虚之中，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放弃自己的一切？与兄嫂的亲情……与众生的友情……抑或是与星辰的爱情？” 韩玉沉默了片刻，内心也思考了一会儿，这才回曰：“是本能。” “你能理解吗？从小我娘就教导我，和我哥要相亲相爱……后来我爹娘惨遭妖道毒手，我哥就成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当他独自一人背负着全家的仇恨时，我却在蜀山茁壮成长，什么也没为他做过……” “他已经为我苦了八年，接下来我都希望他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如果有什么事需要牺牲我来成全我哥，小玉自当义无反顾。” 韩玉停顿了一会儿，在心底诉说道： “嫂嫂也很伟大，牺牲所有拯救了我们的世界……如果没有嫂嫂，就没有我哥、我、还有六界众生。” 韩玉又停顿了一会儿，在心底诉说道： “燕儿姐也是，她明明和我哥很般配，但她一旦知道哥哥嫂嫂是真心相爱，就果断放弃了自己的爱，以义气成全情爱！” “非但如此，只要知道大家需要她，她就不会离开，嘴上满不在乎，心里却特别在乎……一直陪伴大家直到现在，无愧‘侠女’之名。” 韩玉看向无尽的虚空，坚定不移地道：“大家都可以为了彼此牺牲，为什么惟独小玉不行？” 韩玉说完心声，周遭万里之内的虚空凝固了，片刻沉默之后，神秘的声音回应道：“从前我不理解，但现在……我很理解。” 而后，峰回路转，神秘之声肯定地道：“所以你还不能死，你的使命尚未完成。” 当神秘之声说出这句话时，韩玉为之一惊，继而重燃了生存的希望，睁大双眸忙问：“你是说……我还有可能活下去？” 神秘之声道：“但我有个条件。” “把她也带回去，镇天女武神瑶光的神魂。” 话音刚落，韩玉周身环绕的银辉开始闪闪发亮。 神秘之声接着道：“在神界赤天一战，镇天女武神虽然将全部的灵力都给了韩夜，助他步入昊天之境，但她的一缕神魂尚徘徊于天外天，徘徊在六界数十万里之外。” “一直陪伴着六界，陪伴着五彩之心和她的家人。” “似乎，她还有心愿尚未完成。” 神秘之声顿了一下，又说道： “我见她与我同病相怜，故而凝聚其神魂不散，化作人间星空里的那颗瑶光星，照耀娑婆世界。” ……原来如此！ 韩玉想起好几次韩夜一家人高兴的时候，天空中的瑶光星就会特别明亮，她以为那只是个巧合。 没想到竟是瑶光的英灵在天外天守候！ 韩玉一听说自己不但能活下去，还能把前世带回去，她就喜不自胜，婉眉舒展问曰：“你是说……我的前世还有可能复活？” 神秘之声反问：“你说呢？” 其实，无需答案，韩玉心中已有了答案。 神秘之声那高深莫测的能力，就是答案！！ “太好了！”韩玉惊喜万分，旋即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用双手食指互相戳了戳，疑惑地道：“可是……瑶光曾说，前世后世，二者不能并立于世啊。” 神秘之声回应道： “前世后世，二者不能并立于世，确实不假……但那仅限于六界范畴。” “这两年，我来到天外天俯瞰六界，发现了很多从前看不到的东西。” “如果瑶光的神魂寄居于你体内，与你一同回去，共用你唯一的躯壳，那么她就等同于复活了。” “而你则等同于拥有两个人格。” “……你能答应我这个条件吗？” 韩玉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好啊！太好啦！！” 神秘之声提醒她：“别急着答应，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如此一来，你的哥哥、你的嫂嫂、你的燕儿姐，甚至于你的相公星辰！都不是你一个人独享了，可也愿意？” 韩玉尤为高兴，忘乎所以，眯着一双清眸笑道：“愿意！” “这样一来，我曾答应过前世的所有，就都能实现了！” 神秘之声用颇为满意的语调夸耀道：“你果然与众不同，韩玉。不愧是那个人类女子孕育出来的其中一个。很好。” “那么……瑶光就随你一同回去了。” “记住，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的存在。” …… 韩玉听他说完这些话，本以为他会出手将自己送回娑婆世界，却没想到，此人直接消失了。 四周的虚空灵气不再涌动，万里星云归于宁静。 正当韩玉疑惑之时，一股熟悉的气息却自遥远的故乡那端飘荡而来。 韩玉感觉得到那是她亲哥哥韩夜的气息。 韩玉突然想起，韩夜已经掌握了玄元心法的最高层次——虚无之境、太虚解体。 那么，当韩夜施展太虚解体时，是否就能无视六界法则，遨游太虚？ 可韩玉已没有更多精神去细想了，神秘人这么一走，她便感觉自己困了。 很困很困，困得眼皮子直往下坠的那种。 这时，环绕周身的所有银辉也已尽数归入韩玉体内。 朦胧之间，韩玉看到那腰挂灵鹫羽匕和烛龙酒袋的俊秀男子朝自己飞来； 恍惚之际，韩玉听到了俊秀男子在耳旁焦急地呼唤。 “小玉！” “小玉！” 随后，韩玉就昏睡过去了。 但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安全了，可以放心睡了。 同时她也明白，正是因为韩夜找了过来，所以神秘人才就此消失不见…… …… …… …… 的确，当韩玉舍生取义后，不但是星辰和九天玄女焦急不已。 韩夜、薛燕等人反应过来后，也相继通过司徒云梦的凤返之术折返回到了魔界，大伙儿商量着怎么将韩玉救回来。 怒焱固然敬佩韩玉的义举，但他提醒众人，韩玉这下必定是尸骨无存了，而大家又不能轻易去天外天寻人，估计找回韩玉的尸骸都成问题。 司徒云梦尝试感应过韩玉的灵力，确实也感应不到了，那么此时此刻，无论龙唤和凤返都无法对韩玉成功施展了。 或许，韩玉真的殒命于天外天也说不好。 然而，夜、梦、星、燕等人并未就此放弃希望。 事已至此，司徒云梦提议道，她是超脱六界的五彩之心，去天外天应无问题，她打算试试。 却被韩夜和薛燕齐声制止。 韩夜担心司徒云梦会有闪失，薛燕则说司徒云梦现在不是完全的五彩之心，也不能长时间飘荡在天外天里。 经众人一番商议后，最终韩夜决定，由自己施展太虚解体去往天外天。 因为一旦太虚解体，韩夜的速度也就凌驾于众生之上了，是名副其实的瞬息千里，如此一来，一百万里的路径也就不到一炷香时间可达。 那么，一旦韩夜寻到了韩玉，司徒云梦就立即用凤返去到韩夜身边，将兄妹二人一同拉回魔界； 万一遇到危险，司徒云梦也只需以龙唤之术先行召回韩夜，不至于赔上韩夜这条命。 夜梦夫妻心心相印、配合默契，六界英雄是有目共睹的，二人施展空间互换之技法已是随心所欲，所以他俩配合起来，众人放心。 于是乎，司徒云梦归还了斗地的全部灵力，再由韩夜施展太虚解体将斗地游离灵气吸收到自身。 而后，在薛燕和九天玄女的帮助下，韩夜定好了去往不垢莲华界的准确方向，腾空而起，从斗地万象魔宫遗址出发，飞跃巨剑林、铁戟岭、绝望荒原，穿过十万八千里大地的边际，正式进入了天外天。 经过一路上不断加速，韩夜已能飞行到一瞬千里，又因天外天无甚障碍，韩夜进一步加快速度，最终稳定在一瞬三千里！ 韩夜有信心在一盏茶的功夫就飞到不垢莲华界并找到韩玉！ 但渐渐地，他却发现了一个致命问题： 他修炼的虚无之境并不能吸收天外天的任何灵气！ 非但如此，途经若干个其余世界时，其余世界的灵气也无法以玄元心法吸引过来！ 如果韩夜是一匹千里马，那么灵力就好比马的食粮。 跑得太远而粮草不足，就会致使后继乏力，最终饿死在路上！ 韩夜感觉他以太虚解体汇聚的灵力只够他飞到不垢莲华界，根本不够返回六界！！ 好在有夫人司徒云梦支持，司徒云梦能借用九天玄女、三霄仙子、金神蓐收和水落樱的灵力再把他从天外天拉回六界。 既无后顾之忧，韩夜胆子就大了些，一往无前，在油尽灯枯之前终于发现了韩玉。 谢天谢地！ 胞妹韩玉并没死！ 非但如此，她悬浮于天外天的虚空里竟还毫发无伤！ 韩夜虽不知是何缘故，但也没时间细想了，将韩玉抱在怀里，意念一动提醒司徒云梦，司徒云梦便施展凤返、化作五彩光华闪现于韩夜身边。 看到韩玉没死，司徒云梦也是大喜过望，一手拉住韩夜、一手拉住韩玉，再以凤返之术回到了薛燕身边。 司徒云梦与薛燕同为五彩之心体质，二人的配合也极度默契，仅需一霎思量，三人便传回了薛燕身边。 只是，在离开天外天之前，韩夜总感觉背后有一双巨大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看…… 那双眼睛如同日月一般巨大辉煌，把他看得不寒而栗！ 这不寒而栗的感觉却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儿，因为梦燕二女配合太快，韩夜来不及去思考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就被带回了娑婆世界。 薛燕看到韩玉安然无恙，赶紧上前探看医治，待确认她只是昏睡过去后，便兴高采烈地向六界众生宣布韩玉安全。 这个消息终于让星辰、九天玄女等人都松了口气。 惟独韩夜没完全松气，一旦确认韩玉没事，他才开始猜测那双眼睛主人的身份： 如果韩玉不是靠自己能力活下来的，那么……那双眼睛的主人就应该是救下韩玉的人。 他到底是谁？ 出于何种目的？ 会是带着绝地一并离开的蚩尤吗？ 满腹疑惑之际，韩夜安顿好了魔界众生，并带着三大魔尊、六界英雄一同返回了人间韩宅。 三大魔尊被安排在地下韩宅里，和留仙秀才、桃树精、柳树精等人住一起，正好和九天诸神错开，眼不见心不烦。 星辰把昏睡的韩玉抱进卧室里善加照顾。 司徒云梦则从九天玄女的分身手里接过天天来照料。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就到了半夜。 月上中天，繁星璀璨。 韩夜坐在卧房的八仙桌前，还在想着那双日月般的眼睛是否正是蚩尤的眼睛……抑或是司徒云梦在韩宅曾看到的恐怖之眸…… 司徒云梦将孩子哄睡后，便悄然走到他身后，将一双如云似柳的手环住他的肩膀与胸膛。 “怎么了？阿夜。”司徒云梦关切问道：“还有心事？” 韩夜转头问司徒云梦：“夫人，你说救下我们妹妹的那人，是不是就是蚩尤？” 司徒云梦微蹙月眉，细细回顾了一番，摇头道：“不清楚，但极有可能。” “此人法力在你我之上，如果不是蚩尤，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了。” 韩夜又问：“那……会不会是湿婆？” 司徒云梦又摇头道：“这个嘛……阿夜放心，不可能是他。” “我凤返到你和小玉身边的时候，也察觉到了此人的存在。” “此人的灵力格外亲切，必定是我们之前认识的人，是友非敌。” 之前认识的人？ 想来想去，符合条件的就只有蚩尤了。 可如果是蚩尤，为什么不好好地呆在绝地，非得搬到一百万里之外去监视整个六界？在绝地难道就不能监视六界了吗？ 韩夜实在想不通这点。 司徒云梦不愿韩夜继续陷入无休无止的深思，她坐到韩夜身边，右手抚摸着韩夜结实的胸膛，将头靠在韩夜的肩膀上，温柔地道： “阿夜，想不明白也不必想那么明白。” “蚩尤既然想避开我们，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不必勉强。” 韩夜觉得夫人之言颇有道理，既然蚩尤已跑到一百万里之外，那么仅凭自己现在对虚无之境的领悟，恐怕很难再安全顺利地找到他本人了。 万般诸法讲究一个机缘，看来，现在还没到去找蚩尤的时候。 无论如何，此番去魔界是大获成功的，重楼、怒焱入队，十地群魔也听从号令，这无疑又为己方决战暗天教增添了几分胜算。 只是……为何殷释天眼看鬼神坛和战神坛被摧毁、眼看威德明王自爆，却至今都不现身？ 甚至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他真的那么简单吗？放任大家捣毁各坛，就只等一个决战？！ 韩夜越是这么想，就越不放心。 他越不放心，司徒云梦就越不安心。 为人妻子，有时候就是不想丈夫太过于焦虑。 终于，司徒云梦干起了她作为妻子能干的事，她将自己靠进韩夜的怀中，柔声问道：“阿夜，问你个事。” 韩夜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回曰：“何事？” 司徒云梦习惯性地挑弄着丈夫的胸膛，担忧地道：“在万象魔宫里，木修罗说她倾慕于你，我看她姿色也挺不错，还在你面前极尽诱惑……你却断然拒绝了。” “对于这样的女子，你会有遗憾吗？” 这样的问题，显然只会有一个答案。 韩夜不假思索地道：“没遗憾。” “也谈不上什么遗憾。” “六界奇女子多了去了，我也没觉得她有什么特别。” 见司徒云梦表情也并未见得有多高兴，似乎有别的想法，韩夜便一把搂住她的杨柳纤腰，问曰：“夫人，你突然问这个……你吃醋了啊？” 司徒云梦摇头道：“不吃醋。” “也不至于吃醋。” 说着，司徒云梦将流波玉目看向韩夜，那玉目映着卧房的灯火显得格外澄澈、格外明亮：“以后你看到哪个女人的姿色有兴趣，请先告诉我……我变给你。” 司徒云梦说着，将右手婉约放在胸前，温柔地道：“这样你就不会有任何遗憾了。” ……堂堂六界之主，竟然能说出如此傻话！ 韩夜也和薛燕在碧水宫时的反应一样，忍不住就生气了。 诚然，韩夜喜欢司徒云梦那股子傻劲、犟劲，但他却不喜欢司徒云梦为了自己犯傻！ 只是和薛燕不一样的是，韩夜有自己的办法收拾司徒云梦，只听韩夜煞有介事地道：“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个女人我挺有兴趣的。” “你变给我？” 司徒云梦闻言一愣，一双柳月柔眉微微舒展、又慢慢收拢，不免问道：“谁？” 韩夜嘴角一弯，笑道：“梦魔司命。” 司徒云梦抬袖笑了，那不是她在“大梦不觉”里幻化给别人看的吗？ 怎么夫君突然想看这个了？ 韩夜把司徒云梦拉入怀中，一手搂住她的柳腰，一手攥住她的细腕，醋意大发道：“缘何在你的大梦不觉里，大家看到你眼睛都发直了？我没中你的幻术却看不到……这对我公平吗？” 司徒云梦面颊飞红，双眸顾盼微嗔道：“你让我变给你，直说便是！不必生气，他们看到的我只是虚构的色相。” “你就把梦魔司命当做一个本不存在的人就行了。” 韩夜没好气地道：“那怎么行？梦魔司命虽是外相，内心却完全是你，只要内心是你，我就不可能不喜欢！” 司徒云梦被韩夜说得有些开心，笑靥如花，抚了抚韩夜的脸庞道：“好好好！夫君，依你！依你。” 言毕，司徒云梦就从韩夜的怀里脱离开来，开始了她的地煞七十二变。 只闻得一阵香风吹满整个卧房，自司徒云梦体内飘荡出既似夜兰、又如玫瑰的诱人之香。 紧接着，司徒云梦身上闪过一阵五彩明光。 待明光褪去，她的衣着、发饰和相貌就都变了。 但见粉色如丝绢的旖旎长发披在她楚楚动人的香肩之上， 对眉娥娥兮，如柳梢飞月， 双眸滢滢兮，似碧波春水。 光看这眉眼就难免沦陷其中！ 更何况梦魔司命那原本凹凸有致、曲线优美的身段还穿上了一层紧身的玄色纱衣，似有似无，若隐若现，令人完全移不开目光！ 除了紧身的玄衣，梦魔司命的腰身之间还环绕着薄如蝉翼的黑丝披帛，素手之上还穿戴着柔滑泛光的中指袖套。 两腿雪白，白如无暇玉柱； 双手纤柔，柔若梦幻杨枝。 梦魔司命就像六界所有男性眼里最完美的情人，浑身散发出她极致的诱惑！ 只需往那里倩然而立，便足以勾魂夺魄、魅惑群迷！ 梦魔司命将双手环在自己的楚腰之上，反而将她挺拔傲人的兰胸、白皙若雪的云颈、我见犹怜的俏肩都呈现得更为完美了。 “还行吗？冷公子。”梦魔司命莞尔一笑道。 “不……不……”韩夜坐在凳子上，眼睛都看直了。 “不行？”梦魔司命双颊微微泛红，颇有一番少女般的美妙，但眉间却隐有一丝疑惑、一丝失落。 韩夜口里喃喃道：“不可方物！不可逼视！！” 梦魔司命显是学习了女魔尊水落樱的笑容，声如银铃，咯咯笑道：“冷公子现在是十地魔皇了，那小女子可否沾个光，做个魔界皇妃呢？” “够资格吗？” 说到最后四字，梦魔司命露出了妩媚的笑容，漂浮于空，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将头微微抬起，一副随时将韩夜玩弄于鼓掌的模样。 司徒云梦一旦变身梦魔司命，气质和感觉也就跟着变了。 这得益于司徒云梦接触的六界众生多了，能将女魔尊和各类魔女的气质神情融入到自身，如此就能模仿出一个魅惑心智的梦魔出来！ 如果真的要和木修罗比个高低，韩夜认为，妻子化身的梦魔的的确确能完胜之！ 也无怪乎木修罗当时会自惭形秽。 妻子实在过于美艳了，致使韩夜难免埋怨道：“你还说这只是你的外相？这身段、这相貌，和你依然很相似啊！夫人！” “熟悉你的人都知道这是你变的！” 梦魔司命又笑了，这一次，她放低了姿态，漂浮着来到韩夜跟前，垂首妩媚笑道：“莫非你忘了？阿夜。” “大梦不觉里的我，是众生之相。” 言语之间，梦魔司命牵携香风落到韩夜身旁，以姬妾之姿伏于韩夜腿股之上，忘情抚摸着韩夜的大腿，柔媚笑曰：“而现在，你面前的我，才是我最想变成的那个样子。” “除你之外，别人看到的容貌和身形和司徒云梦就差远了。” 韩夜经梦魔司命如此撩拨，心也跳得格外厉害。 他从不怀疑妻子的忠贞，却也从没想到妻子有一天能变成这个样子诱惑自己！ 又听梦魔司命柔声笑道：“今夜，小女子愿荐枕席，侍君共赴云雨之梦。” “不知可否？” 妻子此言确有些真才实学，跟妻子一起久了，韩夜肚里的墨水也不知不觉多了，就好像妻子说的“荐枕席”，语出先秦文人宋玉的《高唐赋》，说的就是宋玉和楚襄王游于云梦之台时提到的“高唐的巫山神女荐枕席于楚先王”之事，巫山神女热情随性、不为礼教所缚，与楚王一夜云雨。 韩夜不但是想做巫山神女的楚王，更想做梦魔司命的龙渊魔皇！ 当然，无论巫山神女、抑或是梦魔司命，都必须是司徒云梦变的！ 只要这对手是司徒云梦所化，那么身心交融、十指相依，上穷碧落，下尽黄泉，逍遥自在，余韵绵绵！ …… …… …… 夜梦夫妇在室内玩得尽兴，千里眼和顺风耳也在地下韩宅喝酒喝得开心。 这时候，千里眼桃高明、顺风耳沈高觉、桃芊芊、槐七七、柏飞飞正与留仙秀才一家庆祝六界盟军大捷而归。 席间，顺风耳提及魔界的经历，面上不时透露着得意。 想当年在商朝纣王大军中办事，也只是干点偷鸡某狗的刺探军情之事，现在能帮助六界之主获取众生情报，知己知彼，所向披靡，面上自是大大有光。 而留仙秀才则赶紧记录下三大魔尊大战威德明王的精彩故事，生怕有所遗漏。 不经意之间，顺风耳听到了六界之主和龙渊魔皇的欢愉之声，赶紧捂住了耳朵。 千里眼见状，立时便知何事，嘲笑道：“义弟！你到底还是修炼得不行，总说自己非礼勿听！非礼勿听！你看你老哥我，直接把韩大侠夫妇那个区域的视线遮蔽了，看不到了不就行了？” 顺风耳把捂着的耳朵松开，对千里眼道：“大哥，你还是多对我说话吧，这样我注意力都集中在与你的对话上，也就没事了。” “实在不想对六界之主和韩大侠不敬！” 其实，能力太强了有时候也是一种苦恼。 千里眼就很理解顺风耳的苦恼。 但有个人却并不理解顺风耳的苦恼。 那便是斗地魔尊重楼！ 正在众人喝酒谈天之时，魔尊重楼已悄然立于顺风耳身后，那高大雄伟的身姿仿佛一片阴影，将顺风耳笼罩在其中。 而坐在顺风耳对面的桃芊芊、槐七七、柏飞飞一旦看到重楼，立时吓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地指着顺风耳身后道：“二二二！二哥！身后有人！” 顺风耳闻言，也猛然惊觉背后有一座五岳大山，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起在魔界，重楼似乎并没说过要放过他？！ “说得好。你对六界之主不敢不敬……却独独敢对本座不敬？”重楼的声音自顺风耳身后传来：“本座的心声听得很爽吗？” 顺风耳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从头凉到了脚，也不敢说话，手里的酒杯抖得酒水都飞了出来，竟是一滴都不剩了。 “你做得不错。”重楼面露杀机地道：“如果让本座知道你下次还敢窃听本座的心声，不但是你会成为聋子，你的兄长也会成为瞎子。” “本座说话算话。” 说罢，重楼不等顺风耳回头，扬长而去，消失于众人面前，身影如同鬼魅一般。 “重楼大人！”“重楼大人啊——！！”顺风耳从极度惊骇中回过神来，冲重楼消失的方向喊道：“公事公办！我是受六界之主和韩大侠所托！无关私人恩怨呐！！” 但此时，重楼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或者说重楼并不想听到顺风耳的声音。 顺风耳却连魂都快吓没了，之后连着几晚都没睡好觉。 自那以后，他也不敢随意再窃听别人的心声了…… …… 重楼威胁完顺风耳，便打算回房间歇息，但想起韩夜等人现在正在休息，而他对于整个韩宅的防卫放哨又不是很放心，遂出了韩宅，在太平镇上空巡视了一番。 若论太平镇最高的建筑，应数镇上土豪乡绅时常光顾的平安楼。 平安楼是个三层酒楼，白天偶尔会有艺人在此弹唱说戏，但夜晚就格外安静了，只有楼顶屋檐下还点着几盏红灯笼。 重楼眼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楼顶上喝酒的水落樱，未曾想水落樱也没有睡觉，用心守卫着六界英雄们的静夜安宁。 毕竟杀了水落樱的情人，水落樱却能不计前嫌与自己再度成为队友，重楼对此女油然生出几许敬意，便化作一道玄风，落到了水落樱身旁。 “重楼大哥？”水落樱感觉到了重楼的存在，略有一丝诧异，但下意识，她对重楼叫出了她叫得最自然的那个称谓——“重楼大哥”。 倘若水落樱越是奋不顾身寻仇，不自量力，重楼倒越是不放在心上； 但若是水落樱放下仇恨，反而认他这个魔尊老大，重楼就有点心虚了。 重楼遥望寂寥星空，双手环于胸前道：“我是你的杀夫仇人，‘大哥’二字，担当不起。” 水落樱也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妥协了，爽快一笑，承认道：“大哥叫惯了，确实改不了了。” “今日与威德明王一战，不知为何，我总认为只有你能挽回我魔族的尊严。” “过去数千年，你都是我魔族最坚实的后盾、最勇猛的先锋，如果连你都赢不了，我们就都完了。” 重楼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需要别人帮助，还是在嘲笑水落樱天真幼稚，但的确，有那么一会儿，重楼觉得水落樱有点亲人的感觉了。 “准备什么时候再来向本座寻仇？”重楼忽而问道。 水落樱一愣，一手搭在楼顶屋脊之上，一手举起酒杯痛饮，而后转头看向重楼，笑道：“你太强了，我见识过你的全力，十倍于我……今生今世只怕也难报此仇了。” 水落樱很坦率地承认实力的差距，但旋即，她又恨恨地对重楼道： “但是，我尊重凌峰的意愿。等我把他带大，如果哪天他决定向你寻仇，我再陪他一起来找你复仇，也不迟。” 这下轮到重楼楞了。 但马上，他又哈哈大笑，反而觉得舒坦多了。 “哈哈哈哈！”重楼笑着笑着，敬重地看向水落樱，道：“好！随时奉陪！” 就这样，重楼离开了平安楼，继续默默为六界众生巡视。 而水落樱望着他离去，也放心多了，放心得昏昏欲睡，不再绷着心里那根弦。 或许重楼不是魔界最好的那个领袖，但他依然是值得魔尊们尊敬的最强高手，也依然是值得韩夜胆肝相照、两肋插刀的朋友！ 重楼并不孤单，经历了这次的事后，他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自在。 唯一可惜的是，他的义子罗睺、他的属下溪风，均已看不到他的这份自在…… 第一百三十二回 如隔世 …… “今后请哥哥继续带兰香走，为了我，为了六界的未来，你都要开导她，保护她，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不要因为这世间的晦暗，而磨灭你的锋芒！” …… …… …… “叽叽叽！” “喳喳喳！” 一串热闹的喜鹊叫声突然响起，将韩玉从梦境带回了现实。 韩玉惊坐而起，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非但是床很陌生，整个房间都很陌生。 床边是一张八仙桌和四张檀木椅，再往前是一个铜镜妆台，妆台上整齐摆放着一些凡间女子的寻常首饰，除首饰外，另还挂着蜀山罗盘、青丝囊、铜钱剑和八卦镜。 妆台临近窗子，在那红木窗边，阳光从外面洒落进来，洒在了两只停靠窗台的喜鹊身上。 这两只喜鹊看上去是一对，它们相互嬉戏，肆意享受着夏日清晨的暖阳，方才的叫声显然就是它们发出来的。 耳中听着喜鹊喳喳直叫，鼻子里闻着带有三分烟火气的檀香，韩玉能切实感受到人间的美好。 都说天清地浊、人间疾苦，在这屋子里的韩玉却只觉人间热闹。 蓦然回首神仙地，还道人间好。 韩玉再细看屋内陈设，屋内有成双成对的衣柜、有雕刻精美的罗汉床、还有那摆满了经书道藏的大书柜，柜中书籍看上去足有上千册之多。 “这就是后世住的地方了吧？”“韩玉”双手环于胸前，肯定地点头道：“确实不错，很温馨。” 正自言自语之际，星辰从屋外推门走了进来。 星辰还是和从前一样帅气英朗、光华照人，他剑眉星眸、仪表堂堂，乌亮短发、辉映暖阳，上着金边白甲，下穿龙纹长裤，腰配兽面腰带，手戴银光护腕，颈上还围着一条黄缎带，缎带两端垂至臀部，迎风轻扬。 和从前不同的是，星辰背上背着两把弓。 其中一把“韩玉”认得，那是天帝之子计蒙赠予他的“应龙振翅弓”。 另外一把“韩玉”也觉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那是后羿曾经用过的“射日神弓”！ 想不到两年多的时间，星辰成长了不少，已经可以同时驾驭两把绝世神弓了。 星辰进到屋子后，一眼就看到坐起身来的“韩玉”，瞥见“韩玉”确实无恙，就没过多担心了，将背后的两把弓都挂到了衣柜旁，边挂边问道：“醒了？” “韩玉”并未急着向星辰亮明自己的身份，反问他：“刚才去哪了？” 星辰忙着整理自己的衣柜，没有回头，漫不经心地回曰：“去巡视了一下。你不是昏睡过去了吗？大舅子叫我留在这里等你醒来，但我不放心大家的安全，所以偶尔会用天眼出去视察一番。” “韩玉”脑瓜子一下没转过来，不知“大舅子”是何意思，问道：“什么‘大舅子’？” 星辰脱口而出：“就是你哥啊。” “韩玉”自生于天地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唯一一个认的哥哥就是韩夜，所以她很快能反应过来星辰说的就是韩夜。 只不过……哥哥就是哥哥，怎么到了星辰嘴里成了“大舅子”？ 星辰看“韩玉”一脸疑惑，走了过去，左一晃脑袋、右一晃脑袋地看“韩玉”，又摸了摸“韩玉”的额头，喃喃道：“失忆了？” “脑子烧坏了？” “不像啊。” “韩玉”一听星辰这么说她，顿时就来气了，挥手打开了星辰摸她额头的那只手，怒道：“无礼！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虽然只是随手一挥，力道也尤为沉重，竟将星辰的右手也打到红肿了！ “嘶——！”星辰一边抚摸着自己的手，一边疑惑地看着韩玉道：“你这么凶干什么？” “韩玉”强忍怒火、双手环胸道：“我没有失忆，脑子也没烧坏，请注意你的措辞！” “还有，你叫我哥哥为‘大舅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星辰虽不明白“韩玉”为何这么问，还是耐心解释道：“在人间，大舅子就是妻子的哥哥……你是我妻子，那你哥哥不就是我大舅子吗？” “……怎么你突然问起这个了？” “韩玉”听到星辰说她是星辰的妻子时，脸蛋突然唰地一下就红了，也没心思再听星辰后面说什么了，心中只是骇然想道：“对了！我成胆小鬼妻子了！我成他妻子了！！” 须知，“韩玉”虽喜欢星辰，但内心只是希望星辰能好好对自己表达一下倾慕之情，从未奢求和星辰能像凡人那样相爱，更别提和他成亲了！ 对“韩玉”而言这就是猛然连跳好几级，实在过于大胆！ “大胆！！”“韩玉”狠狠给了星辰一记耳光，气得清眸圆睁、愤懑于胸：“我堂堂镇天女武神！岂能嫁给你这个胆小鬼！！我同意了吗？！” 星辰委屈巴巴捂着脸庞，那脸庞慢慢就肿胀得像一块猪肝了，他仍然没意识到眼前这人并不是韩玉，还以为韩玉在说她前世的身份，故而回道：“夫人——！你同意了啊，是大舅子和大舅嫂叫我按照人间习俗把你明媒正娶娶进韩家来的，你还要求我作为赘婿与大舅子大舅嫂他们一起生活！你怎么没同意？” “韩玉”听星辰这么说，才想起与后世韩玉互换意识的时候，韩玉曾简单和她交代过： 这两年多的时间，韩夜和司徒云梦已如愿以偿成为了夫妻，薛燕则选择了陪伴众人…… 而她瑶光也和星辰住在了一起…… …… 望着星辰那卑躬屈膝的模样，“韩玉”突然觉得他有些可爱了，嘴角微微上扬，跳下床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摸了摸他的脸，大大咧咧地安抚道：“好了好了！打疼你了，给你道个歉，胆小鬼。” 本来，星辰只是和后世韩玉成了亲，完全与瑶光无关，瑶光倒不至于介意，但真正到了神魂穿到韩玉身上时，那感觉就完全不同了，瑶光终究难以接受她和星辰是夫妻这件事实。 所以，拥有瑶光人格的韩玉对捂脸喊疼的星辰道：“喂，胆小鬼，我不是你妻子韩玉。” “才两年多不见，你真的完全不认得我了吗？” “仔细感受一下我的神灵之息，再好好看看我是谁。” 韩玉说着，双手兀自环于胸前。 星辰一边忍痛捂着脸、一边上下打量着“韩玉”，这才发现“韩玉”虽仍是婉眉清目，可婉眉之间却凝聚着一股英气！那是镇天女武神习武千万年才能凝聚而成的英气！ 再看“韩玉”站立之姿，星辰也发现“韩玉”已站得不再那么松弛了，现在的她时刻保持着腰杆挺直、身躯紧绷的状态，显得格外地孔武英凛！ “韩玉”很少被星辰这么盯着看，不由得双颊微微泛红，不耐烦地道：“看够了没有？” 星辰多番确认后，恍然大悟，一个劲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道：“啊！” “啊啊啊啊啊啊——！” “你是瑶光！你是瑶光啊——！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啦——！！” “韩玉”觉得星辰还是老样子，动辄咋咋呼呼，甚至有些冒冒失失，她不悦地道：“每次都是后知后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有点长进？” 而后，“韩玉”才把她和后世韩玉的实际情况都告知了星辰： 原来，后世韩玉不但没有被绝境焚爆炸死，还把瑶光的神魂带了回来，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前世瑶光本来只打算沉睡在后世韩玉的身体里，看看大家还过得好不好就行，但后世韩玉却坚持要兑现自己的承诺，让前世瑶光自己感受一下亲朋好友以及现在的世界，前世瑶光亦有此意，最终还是爽快答应了…… “韩玉真的很好，她愿意把她的人生分一半给我，今后的每一天，我们各自占用这个身体一半的时间。”瑶光人格的韩玉对星辰毅然决然地道：“所以！我就更加不能和你是什么夫妻了！她对我泽深恩重，我也不能得寸进尺！” “哥哥可以分一半，兰香可以分一半，好姐妹可以分一半……男人总不能各分一半了吧？” “韩玉”把话说得大义凛然，她认为星辰应该也会识趣，从而好好遵守彼此的默契，却不料星辰嘿嘿笑道：“其实你不必为难……你们把我分一半也没事啦……！” “韩玉”没想到星辰竟敢说出这种话，握紧拳头做出要打星辰的样子，星辰见状只好连连摆手讨饶道：“啊啊啊！我说错话啦！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什么也没说过——！！” 其实，星辰和韩玉虽然成亲一年多，二人更多追求的是精神上的自在，鲜有亲密动作，更别提亲热欢愉。 韩玉就从来不会把男情女爱放在第一位，所以经常将星辰往后排，甚至有时候还不如薛燕重要； 而星辰也习惯了分心去做其他事，正如他能够同时左右开弓一般，偶尔也会和六界的神女仙女们有说有笑，哪怕随韩夜等人去其余各界执行任务，他的分身也能和紫天三仙女红儿、青儿、紫儿聊得兴起…… 所以星辰不在乎他的伴侣是一个还是两个。 这点与韩夜是截然相反的。 当然，既有大舅子韩夜作为“榜样”，他在人间道德层面上还是不敢对韩玉不忠不敬的。 但瑶光人格的韩玉却很在乎这个，她指着星辰道：“如果你胆敢一脚踏两船，我就把你劈成两半！” “听好了！只要我出现，你就不能对我有任何肌肤之亲！也不准在别人面前说我是你妻子！你的妻子只能是我的后世韩玉！！” 星辰卑微地挠头道：“啊？！那我岂不是白天都要打光棍了？！” “韩玉”蔑然笑道：“不好意思，你猜错了。我占据身体的时间是晚上，晚上进入戌时后，我才会出现，而到了白天辰时后，我则进入沉睡，后世就会出现。” “今天只是因为后世觉得我好久没和大家见面，才特意让我占用一整天时间罢了。” 星辰觉得这样很符合瑶光的个性，也更合理，因为瑶光星一般都是出现在晚上，而瑶光不愿意占韩玉的便宜去享受白天的生活。 星辰便随口说道：“哦！那还好。” 但旋即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啊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星辰指着自己道：“那我晚上岂不是要和你同床共枕了？你不是说不能有肌肤之亲的吗？” “韩玉”双手环胸道：“谁要和你同床共枕了？到了晚上我睡床，你睡榻！”说着，“韩玉”更是指着罗汉床道：“胆小鬼，你晚上就睡在这。” 星辰可怜兮兮地道：“啊？我睡罗汉床啊？可我平时偶尔会和韩玉抱在一起睡，已经习惯睡这张床啦！”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瑶光”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松口道：“你要睡床也行，我就出去给大家巡逻，守着大家，以防暗天教偷袭。” 星辰让步道：“那还是别了，你好不容易能感受人间冷暖，而我本来就要负责给大家放哨，晚上还是你睡床吧，我出去巡逻。” “韩玉”望着这个熟悉的星辰，又突然觉得他可爱了。 喜欢，有时候就是一种感觉，当九天诸神都觉得镇天女武神瑶光威不可犯时，惟有星辰能屈膝迁就自己的孤傲，所以瑶光会喜欢星辰。 今天，这感觉又回来了，“韩玉”抚摸着星辰的头道：“要不然我们晚上都不睡吧，我陪你一起放哨。” “好啊！”星辰笑得像个孩子似的：“那太好了！” 这时，韩夜、司徒云梦和薛燕听到二人对话，也进到了屋里。 韩夜看到韩玉竟然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摸着星辰的头，做出这种完全不像胞妹的动作和气势，难免会问道：“小玉？你……？” “韩玉”闻言转过身去，面容英凛、神情激动地看向韩夜，道：“哥哥，我不是韩玉。” 在韩夜一脸惊讶之际，“韩玉”又分别对司徒云梦和薛燕喊道： “兰香。” “好姐妹。” “别来无恙？” …… 众人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并不是韩玉，而是瑶光！ 只是身体完全是韩玉的模样。 然而，这种情况大家在神界已是见怪不怪了，所以很快能够适应。（神界篇详情请参阅《剑魔携香》“第十一卷·追梦还留”和“第十二卷·挥剑方遒”） “韩玉”唯恐大家担心后世的安危，遂将目前的情况都告知了大家。 瑶光本就是正气凛然的镇天女武神，绝不至于损害韩玉的利益而欺骗大家，所以大家一听她这么说，也就彻底放心了。 韩夜更对司徒云梦、薛燕和星辰道：“夫人、燕儿、妹夫，既然小玉打算让瑶光出来活动一段时间，不如带她出去认识认识其他朋友吧？” 的确，瑶光对于夜梦燕三人而言都是一种遗憾。 遥想当年，瑶光与九天诸神配合演了一出戏，选择成为凡人，只是为了刺激到尚未开窍的五彩之心，等到五彩之心感受六界情感羁绊直至彻底开窍后，瑶光却为救韩夜性命而选择陨落于世。 那一次轮回下凡，她表面上对兰香仙子（五彩之心人形）说是为了脱离天规与星辰长相厮守，实际上却是为了整个六界能脱离灰暗的未来！ 现在，六界不但是得以存续，还换了人间、变化极大，夜梦燕三人自然希望为这一切付出过最多的瑶光能亲眼见证。 故而司徒云梦柔声应道：“嗯，好啊。” 薛燕则笑道：“嘿嘿，快点吧，迫不及待啦！” 于是，夜、梦、燕、星四人引着“韩玉”出了卧房，站在韩宅正堂观赏庭院里的人间美景。 当是时，阳光灿烂，祥云朵朵。 九天玄女正站在韩宅庭院里，给司徒云梦的二十四弟子讲解金灵仙术和五雷咒的心得。 法界之音，玄之又玄， 众妙之门，妙不可言。 这些听讲的弟子小至总角、大至弱冠，此刻也是端坐于各自的书案前，陶醉在知识的海洋当中，惟有熊猫仙人石头在打着呵欠。 书案共有四排，右侧两排皆是凡间孩子模样，左侧两排则是各类神仙妖魔。 最左侧一排从前往后分别是花雨谷谷主馨儿、青蛇侠女素素、穿山甲太子小陵、冰晶女鬼公主韵儿、铁刀犬王后人獒奇以及百翎洲现任少主小英。 左侧第二排则分别是虎妖一族杰出之辈阿武、紫兰花妖小紫、小龙女柳宁雪、红孩儿牛圣婴、洪锦之子洪布雨和熊猫仙人石头。 司徒云梦一一向“韩玉”介绍着她的得意弟子，她一手端庄放在腹间，一手带动环绕妙臂的流云披帛，颇有一番六界之师的气势。 “韩玉”不单单惊叹于司徒云梦竟然能将六界群英齐聚一堂，更惊讶于司徒云梦气势的剧变！惊讶于司徒云梦已完全有了六界之主的风范！ 包容大地，怀抱苍穹！ 恩泽万物，垂怜众生！ “韩玉”彻底看傻了！ 但马上，她的惊讶程度就再一次被刷新了上限！ 韩夜开始一一向“韩玉”引荐六界英雄人物。 介绍九天玄女、金神蓐收、洪锦、龙吉等人已加入我方时，拥有瑶光人格的韩玉还不觉得很惊讶，毕竟这是九天诸神希望看到的未来。 介绍素未谋面的云霄仙子、琼霄仙子和碧霄仙子时，“韩玉”为她们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灵力而惊讶，更惊讶于司徒云梦竟能令这三位上仙俯首称臣！ 介绍雄霸一方的大力牛魔王和铁扇公主夫妇时，“韩玉”为他们甘愿敬称司徒云梦作“先生”而惊讶！ 等到介绍魔界三大魔尊——重楼、怒焱、水落樱时，“韩玉”一开始还非常警惕，直到三大魔尊都尊称韩夜为“龙渊魔皇”后，“韩玉”才惊得目瞪口呆！ “哥哥……？”“韩玉”半天缓不过神来，揉了揉眼睛再看三大魔尊，问一旁的韩夜道：“难道说，十地群魔已尽归你的调遣了？！” 韩夜保持着一副冷淡模样，微笑回曰：“不错。” 薛燕则拉着“韩玉”的手臂笑道：“这算啥？小梦梦更厉害呢！已经被六界正式承认为六界之主、一世之尊、帝师之师、凤凰佛姥了！” “韩玉”又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直到下了课的九天玄女向她证实道：“薛女侠所言非虚，天帝伏羲已将六界主宰的位子拱手相让了，并嘱托我们务必要听从佛姥安排。” 怒焱没好气地对“韩玉”道：“不然你以为我们会听你们这帮臭神仙的调遣吗？”说着，怒焱抱拳向韩夜和司徒云梦道：“如今佛姥魔皇皆在，我等只听从他二人吩咐！” 韩夜还想把人间的陆地神仙、各界妖主、山精水怪、能人异士全部介绍给“韩玉”，“韩玉”却感觉自己脑子完全转不过来了！ 她一手扶额，一手朝六界英雄们摆手道：“诸位，容我缓缓！容我缓缓！” 寄生在韩玉体内的瑶光终于意识到，韩夜、司徒云梦、薛燕等人不但是在六界闯下了好大的名头！更是备受六界人士推崇，地位比天还大！！ 这世界……简直就成了韩家开的夫妻店了！ 薛燕看到“韩玉”一副傻妹子的模样，不由得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好姐妹，你哥你嫂都混得这么好了，你以后也跟我们混呗。” “干脆再换个称谓……就叫扫清奸邪女武神、打遍九天无敌手——瑶光大侠，怎么样？” 薛燕一番市井言语，惹得在场众人哈哈大笑。 “韩玉”贵为镇天女武神却没见过这种场面，反而显得有些窘迫、拘谨。 韩夜为了激发她的兴趣，也拍了拍她的肩膀，淡然笑道：“义妹，感谢你当年传授给我‘不败之身’……” “不过最近你哥哥我修炼出了比它更强的境界，要不要鉴赏鉴赏？” 什么？ 在瑶光心目中，千锤百炼的不败之身已是无敌了，在它之上怎么还可能有更强的境界？！ 这可把瑶光听得两眼发直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 可韩夜却实实在在当着她的面演示了出来。 他叫司徒云梦的二十四弟子也顺便一起学习，以重楼作为参考，互相过了十招。 这十招之内，韩夜和重楼各自都未出半分灵力，纯粹以武功招式相搏。 但见重楼一拳击出，韩夜轻松避开，旋即变招直扫重楼下盘，重楼冷哼一声居高临下掌劈韩夜顶门。 “韩玉”看得很仔细，但觉得韩夜打得太随意了，正常情况下是不该轻易俯下整个身子去攻重楼下路的，因为这样万一不中，自己的上三路就会暴露在对手攻势之下，风险极大。 正当“韩玉”以为韩夜只能蹲身架挡重楼的掌劈之时，韩夜竟然又变招了，他身形诡异地猛然起身，也不知道借了什么力，就能变化成一计右勾拳直攻空中重楼的侧面。 重楼被迫挡住韩夜这一击，但也无力再攻，只能轻飘飘落回地面，继而转换路数，右掌成爪去拿韩夜的咽喉。 其势如火！其速如雷！ 韩夜双手环胸，轻松后退，令重楼屡次离自己只差半寸便无功而返，而后他才以逸待劳，在第五次后撤之时，又突然变招，左手成指直点重楼胸膛。 重楼单掌化圆卸去韩夜的指力，韩夜的右掌却早已备好，后发先至，直取重楼中门，而重楼另一只手也留有余力，翻出一掌对上韩夜的这一掌。 二人虽尽量控制内力，但仍有一股雄风自二人掌心之间迸发而开，如同一股猛烈风暴，吹出韩宅，一直吹到了方圆数里的太平镇之外！ 往东吹到了龙泉山脉，往西则吹到了紫颐谷！ 幸而韩宅有司徒云梦携三霄娘娘以法力维持平稳，院内众人才不至于被二人的掌风吹飞出去。 按理说，韩夜和重楼二人打完这一掌也算是收尾了，可这十招打得很有水平，重楼变得格外兴奋，不打算就此停下了，又向韩夜道：“好！韩夜，再打十个回合吧，让本座过过瘾！” 韩夜本打算接战，忽听身旁传来一个黄莺悦耳的女声，咳了一咳，沉声道：“夫君？” 原来，司徒云梦眼看韩夜和重楼又要打得上头了，赶紧出言提醒了他。 经司徒云梦这么一提醒，不但是韩夜连忙收手，重楼也不得不兑现承诺，放下进招的架势，露出遗憾之色。 虽然这两大高手已然停手，但在“韩玉”心里二人却仍在交手，上天入地，拳来脚往，招式延绵无尽，身形变化无穷！ 尤其是韩夜，每当“韩玉”认为韩夜一定会守的时候，韩夜却攻了出去；每当“韩玉”认为韩夜连不上下一招时，韩夜就能在不败之身闪避的同时施展奇招，令重楼不得不想办法另行化解！ 真正的高手打架，是极难预测下一招的，而此时此刻的韩夜，众人的确能看出他与重楼恰是棋逢敌手、难分伯仲！ 无怪乎重楼只打了十招就已经格外兴奋！ 这……便是哥哥韩夜口里说的“自在之身”吗？ 他明明才不到二十四岁的年纪，竟能有如此领悟？ 在自己消失的两年多时间里，他究竟经历了多少场大战才修炼到常态可匹敌魔界第一高手？！修炼到仅凭凡人之躯便能对抗最强魔尊？！ 同为神界嗜武如命的杰出之辈，“韩玉”紧锁眉头，叹为观止。 韩夜对陷入冥思的“韩玉”道：“义妹，舍妹曾说，在回魂仙梦里她已经破解过你的不败之身了，而那个时候你也思考过怎么突破不败之身……只可惜时间有限，还没摸到门槛，战斗就结束了。” “现在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不败之身的更进一步境界，就是我方才展示过的‘自在之身’。” “一个人如果只想着保持不败，那他的身体就不能放松……不能放松，招式就做不到圆转如意，这就是你接下来需要加强的地方。” ……想不到啊想不到！ 身为镇天女武神、堪称群神教头的瑶光，有一天竟会被一个凡人男子提点更高层次的武学境界？ 哪怕是自己认同的义兄，“韩玉”仍会感觉到自尊心受到打击。 但更令她感到奇怪的是韩夜说的回魂仙梦一事。 “等等！后世在回魂仙梦里曾破解过我的不败之身？”瑶光人格的韩玉只觉莫名其妙，看向众人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怎么瑶光会忘记这段经历呢？ 难道回魂仙梦里的那个瑶光是假的？ 韩夜疑惑地看向司徒云梦。 司徒云梦也疑惑地看向薛燕。 薛燕环臂于胸前，猜测道：“嗯，那个法术是小梦梦拥有等同于整个六界的灵力时方能施展出的绝技……依本军师之见，回魂仙梦以小梦梦的五彩神力催动，灵力实际上都是她提供的，但意念却是入梦之人自发凝聚形成。” 说着，薛燕对司徒云梦道：“以你为例，你的对手是焚天老妖怪和玄大姐，是因为他们都是你未能完成的遗憾。” 薛燕又对星辰道：“小神仙，你的对手是后羿，是因为他是你一直想超越的目标。” 薛燕再对“韩玉”道：“在呆瓜妹心里，她一直觉得你消失了，只有她自己活了下来，她想证明自己能兑现承诺保护好大家，所以必须战胜你！” 说到这里，薛燕两手一摊，道：“可这些并非真实存在，只是在小梦梦帮助下，各自做的一场美梦罢了。” “要不然回魂仙梦里的那些已故之人为什么不能从梦里走出来？” “至于物品和灵力能带出来，那都是因为小梦梦自身能够幻化的缘故，实际上都来自于小梦梦本人……我这么解释合理了吧？”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 世传，这“回魂仙梦”是女娲娘娘的绝技，法力强大者甚至可以将被施术者送到过去的某个时段里，法力弱小者也能令被施术者如临梦中、满足遗憾。 但大家现下都明白了，那是因为女娲娘娘借助了五彩之心的梦幻能力修炼出的法术，源头还是在身为五彩之心本体的司徒云梦身上。 也就是说，那些曾认为自己穿越到过去的人，实际上只是做了一场真实的梦罢了，他们拿回来的东西也只是被五彩之心能力复制出的东西，并不是过去的东西，也不会从过去的时间线里消失。 在三千世界的范畴里，没人能真的穿越到过去和未来。 尽管独具慧眼的薛燕解答了众生心头的疑惑，可“韩玉”却仍对自己的不败之身被破解感到怀疑，她昂首挺胸对韩夜道：“哥哥，我还是不相信我的不败之身会被人击败……要不然我们过几招吧？” 韩夜喝了一口寒冰烧，摆手道：“算了吧，我兄妹俩久别重逢，不宜比试。” 正当“韩玉”失望之际，韩夜却把手指向重楼道：“不过，有个人却很适合跟你练练手。” “魔尊重楼！”韩夜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嘴角微微上翘，似乎他早就想看魔尊重楼和镇天女武神的这一战了。 “哦？”重楼闻言也饶有兴致地看向“韩玉”，道：“你这么一说，神魔两界的多次大战里，本座至今还没和鼎鼎大名的瑶光神将交过手……有趣，有趣！” “本座乐意奉陪。” 既然重楼都已经答应了，与群魔为敌已有数千年之久的瑶光岂会示弱？ 她也爽快表示要和重楼过过招。 于是，韩夜安排众人把比斗的场地拉开了一些，一同观赏魔界第一高手和神界最强女武神的这一场切磋。 第一百三十三回 试锋芒 对重楼而言，除了韩夜这个例外，能被他称作一生之对手的人惟有神界第一神将——飞蓬。 飞蓬在神界中的灵力虽不及天帝伏羲、三清天尊那么强大，但他的武力却登峰造极，犹在镇天女武神瑶光之上。甚至神魔两界中有不少人认为，飞蓬的武力已与手持轩辕剑的黄帝相差无几了。 身为重楼的对手，不仅需要六界顶尖的实力，也必须具备浓厚的武学兴致与战斗欲望……而这些，飞蓬均能满足重楼。 所以在飞蓬转世为人后，重楼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培养飞蓬后世成为对手。 奈何，神明永恒，凡人易逝，这是六界自古以来就无法更改的规律，飞蓬后世最终还是老死人间。 自那以后，重楼就再无合适的对手了…… …… 回首过往，再看眼前的瑶光转世，重楼虽有兴趣，但毕竟兴趣不强。 诚然，重楼至今都未和瑶光交过手，可他却听说瑶光和九天玄女合力打风伯和雨师都费劲，风伯雨师作为蚩尤部下只是特攻魔将，单个实力还不如怒焱、凌峰，重楼根本看不上眼！ 那么这个瑶光转世的实力，也顶多只能拿来消遣解闷罢了。 无论如何，面子还是要给韩夜的，所以重楼对瑶光人格的韩玉强调道：“规则还是一样，双方不用灵力，单纯比试招数。” “韩玉”自然同意重楼的要求，神魔大战，稍一不慎便能破山摧城，何况还是在狭小的韩宅里比斗，只能限制灵力。 接下来，双方对峙片刻后，“韩玉”便率先动了。 她终究比重楼的战意更强，千万年来一直以降妖除魔为己任，而重楼又是传说中的最强魔尊，“韩玉”岂有不卯足全力之理？ 说时迟那时快，“韩玉”一上来就朝着重楼使出她的绝技——“四面八方天光地动拳”！ 只见“韩玉”化作一道银光、肘击攻向重楼，在众人还未来得及眨眼之际，重楼就轻轻抬手将肘击挡了下来。 但“韩玉”这只是第一击，眼见一击不中，又往后退出三丈、继而再度化作银光踢向重楼。 重楼瞧也不瞧，目视前方，左手背于身后、右手轻轻一挥就卸去了“韩玉”的踢击。 “韩玉”调整姿态，三度推进，又化作一道银光掌击重楼。 重楼兀自不动如山，右臂抬起将“韩玉”的掌击轻巧又挡了下来！ 这三招打完，众人才完成一个眨眼！ 因而在众人眼里，“韩玉”就像化出三个分身错影同时攻向重楼，却被重楼轻描淡写地一瞬间予以化解。 重楼立于韩宅庭院的正中央，当着六界众多英雄的面对“韩玉”道：“镇天女武神……竟止于此？” 重楼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彻底激怒了“韩玉”，“韩玉”看了一眼九天玄女和金神蓐收，仿佛还能从他们的表情里他们看到想说的话：“瑶光！打他！别让他瞧扁了九天诸神！” 是故，“韩玉”只能不断进攻，一眨眼击出五招，分别从五个不同的方向攻向重楼，却仍然被重楼站在原地挡了下来！ 一眨眼又击出八招，从地面、空中攻向重楼，却依旧被重楼立于原地挡了下来！ 一眨眼又击出十八招，从四面八方攻向重楼，却照样被重楼矗立原地挡了下来！ 她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在韩宅庭院里来回折返、高速跃动，最终化作一道银光天网将重楼罩在其中，众人只见得“韩玉”的拳击、肘击、踢击、掌击、指击、膝击带起一股股雄风吹向重楼，却只能将重楼的赤色长发吹得轻舞飞扬，完全撼动不了重楼的站立姿态！更别提击中重楼！ 而重楼则自始至终都将左手背在身后，睥睨视之，口里说道：“‘镇天女武神’这名号，是你们神界自封的，唬不了本座。” “即便自封‘镇天’……本座非神非天，亦不为汝所镇。” 重楼对诸神的挑衅可算是与生俱来、张口即出，他这么一说，怒焱和水落樱就忍不住笑了。 怒焱和水落樱一笑，九天玄女和金神蓐收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而“韩玉”也因过分着意于九天诸神之荣耀，气息渐乱，破绽频出。 重楼好整以暇，只待“韩玉”下一轮攻势攻来之时，单掌化圆连破“韩玉”的十数道拳风，左手翻出，一掌击向“韩玉”的小腹。 眼看“韩玉”就要落败，她的不败之身却在此时催动，唰地一声，身躯闪现在重楼身后八丈之外，总算避免了在六界英雄面前失态。 虽然“韩玉”凭借不败之身尚未告负，明眼人已能分出她与重楼的高下了，星辰唯恐她继续斗下去会损了自尊心，便对韩夜道：“大舅子，高手过招点到即止，我看还是不要让瑶光和重楼继续打下去了，就此打住吧。” 韩夜却望着一脸不甘的“韩玉”和气定神闲的重楼，却有着他自己的盘算，对星辰道：“不，星辰，你我都不应该强行中止这场比试，须得让他们分出胜负，瑶光才会甘心。” 星辰固然知道瑶光的脾气，但他更担心瑶光的执拗会让其在重楼面前栽个大跟头，毕竟星辰比瑶光更了解重楼到底有多强！ 瑶光再怎么号称“打遍彤天无敌手”，充其量也不过是五方古神级别的高手，而重楼可是实打实地干掉了等同于天尊法力的威德明王啊！ 不过，韩夜一向稳重，星辰相信他也不会去害瑶光，故而只能顿了顿足，再看占据韩玉身体的瑶光如何战胜重楼。 那边厢，既知出招频率无论多快都不能战胜重楼，“韩玉”又换了个打法，以招式威力来定胜负。 但见“韩玉”抬起右掌，大喝道：“银华破灭掌！” 玉掌一出，银光四射，整座韩宅都淹没在强烈的银光当中！ 鲛人族长沧浪眉头一皱道：“奇怪，不是说不能用灵力吗？瑶光神将是不是犯规了？” 薛燕在一旁不屑地道：“睁大眼睛瞧清楚！瑶光并未使用灵力，只是将一千掌叠成一掌，远超凡人速度加上她自身带有银辉，令旁人以为这是灵力散发出的光芒。” 正说话之际，“韩玉”已化作一道银光冲向重楼，掌心千丈银辉直射重楼，料想这重楼仅凭肉身无法架挡，势必躲开，那么她就有后招补上，令重楼陷入被动。 哪料重楼仍是左手背于身后，右手推出，自掌心瞬间打出三千道红光，不但是击溃了“韩玉”的所有银华，红光更是刺破韩宅天空，令整个太平镇仿佛坠入斗地那红芒遍布的世界当中！ 这下沧浪瞧清楚了，重楼确实也是以下三界众生极难看懂的掌法，化三千掌为一掌，正面挫败了瑶光的银华破灭掌！ 一旁的毒沼界妖主雾蟾冷淡地提醒道：“沧浪族长，实在看不懂可以不着急下定论，以免惹得行家笑话。” 沧浪被喜欢的人一句话就说得面红耳赤了，但旋即又心想，雾蟾只是为了他好，想改掉他无知妄言的毛病，说到底还是出于关心。 想到这里，沧浪合上桃花扇，对雾蟾诚恳地抱拳回应道：“雾蟾长老教训得是，在下谨记。” 这一次，雾蟾没那么冷淡了，反而是轻轻一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但绿发翩然、略带娇怯，令沧浪对此女又多了几分喜欢。 场下的气氛尤为轻松，场上的气氛却颇为凝重。 被重楼正面破解绝技的“韩玉”可就没沧浪雾蟾这么开心了，她喘着粗气，握紧双拳，难以相信自己和重楼的差距竟然这么大！ 如果不是她的不败之身再一次被动触发，方才重楼的反击起码有数十掌会击中她，令她立即落败！ 足见，这千万年锤炼而成的不败之身还是有点用的。 重楼却双手环于胸前，中肯地评价道：“瑶光，看在你义兄的份上，说句实话……你和六界顶尖高手对战的经验还是少了，以往只顾着对付一些中等档次的妖魔，故而不是本座对手，实属应当。” “你义兄让你和本座过招，其实并不是想给本座提供一个强力对手，而是让本座帮你陪练，懂吗？” 重楼直言不讳，却戳中了“韩玉”的痛点，令“韩玉”双拳攥紧、咯咯作响。 “少瞧不起人！！”“韩玉”怒不可遏，使出寸劲拳攻向重楼，这寸劲拳乃镇天女武神瑶光与天外天生物交战时偶然领悟，拳头仅需一寸距离即可打出超凡威力。 耗力极少，出拳迅速！ 源源不绝，收发自如！ 眨眼功夫，“韩玉”就击出数千拳，如果不是她限制了自身灵力，这数千拳便足以摧毁一座方圆十数里的巨大城池！ 但打到重楼周身三丈之外，却无一拳能突破重楼的防线！ 重楼略为赞许地点点头，左手也不再背在身后，以看不清的拳法一边抵挡“韩玉”千手寸劲、一边点评道：“可以，这手功夫本座倒还瞧得上。” 重楼身为魔族武学宗师，说出这些话本无问题，但听在“韩玉”耳朵里就是那么难听！ “可恶——！！”“韩玉”越战越怒，眼见寸劲拳破不了重楼的防护，一跃十丈高空，高高抬起她的右腿，将右腿如同一柄战斧般劈了下来，直劈重楼顶门。 “是虎跃劈山！”薛燕以慧眼读出这一招的称谓，对韩夜、司徒云梦等人道：“在天帝宝库里，好姐妹就是用这招击溃猫爪人的！” 可说话间，这看似威力无穷的劈击却仍被重楼右臂一抬又挡了下来！ 只听得一声虎啸响彻方圆百里，重楼所站之地面被“韩玉”高空劈腿的力道也震出一个方圆三丈的大坑！腿击带起的雄风更是吹向四面八方，荡至数里之外！ 惟独重楼若无其事地站在坑底，对“韩玉”扔了一句：“力道还行。” “韩玉”被重楼气得面红耳赤，却无论使出多猛多快的攻势，都拿重楼一点办法没有！ 这下九天玄女和金神蓐收等人也算是彻底看出“韩玉”和重楼的差距了。 如果“韩玉”算六界一流高手的话，那重楼就是六界绝顶高手！ 如果“韩玉”算神界顶尖高手的话，那重楼就是魔界绝世高手！ “韩玉”终究比重楼差了两个档次！ 尽管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玄女和蓐收都知道“韩玉”尽力了，他们的脸上不再挂着不悦，更多是挂着对“韩玉”的担忧。 因为，在场众人当中唯一放不开的，就只有一心求胜的镇天女武神瑶光了！ 其实，这就是韩夜想要达到的效果。 他很清楚瑶光现在到底还有哪些地方可以提高，但兄妹久别重逢，实在不便伤及自尊令其难堪。 重楼却大不一样，他绝不会给九天诸神留任何面子，甚至还要中伤奚落，极尽损人之能事，这样反而才会刺激到瑶光令其改变。 一个好的团队不但需要协作，也需要良性竞争，重楼既已是自己好友兼名义部下，韩夜自然会把重楼用得恰到好处。 韩夜始终相信，瑶光经历这次比试会变得比从前更强大。 关起门来在自家练兵，总比在外头被暗天教欺负要好！ 所以，任凭星辰在一旁如何揪心焦虑，任凭梦燕二女在一旁如何议论纷纷，韩夜总是不动声色，履行着瑶光义兄应尽的义务——帮助瑶光变强。 只是韩夜不喊停，瑶光人格的韩玉就不会停，也停不下来，她不断以不败之身的姿态去对战重楼，努力寻求破绽，反败为胜！ 渐渐地，重楼愈加轻松自在，“韩玉”却格外感到疲惫。 身体疲惫，心也疲惫。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楼才会露出那个破绽，令自己赢得一招半式，只能咬牙坚持着。 重楼却将左手又背回身后，右手随意抵挡“韩玉”的进招，告诫道：“小丫头，不败之身并不是什么武学至高境界。” “自称无敌，便即有敌。” “常言不败，终有一败。” 重楼说着说着，一掌打向“韩玉”，令她的身躯被动闪现至身后五丈之外，自己却身形一晃出现在“韩玉”面前，以言语挑衅道：“你要感谢韩夜认你做义妹，才有这个耐心教你。” “若换作本座，陪你玩了这么久还没长进，早就把你给宰了！” 重楼说出“把你给宰了”这五个字时，嘴角露出一丝邪笑，笑得“韩玉”心底一沉，斗志渐消。 重楼毕竟是斗地魔尊，经历的战斗比“韩玉”只多不少，仅过了十余招就瞧出不败之身的弊端了。 在他看来，不败之身只是依靠身体本能来躲避对方攻势，但也正因为趋于本能，躲避方式是随机的，闪现位置也是随机的。 在重楼这里可没有什么随机！只要被重楼盯上，光靠斗战经验和原始直觉，他就能摸清楚瑶光不败之身的规律并予以破解！ 再斗数合，重楼那斗杀成性、嗜武成痴的特质也尽显无遗，他趁着“韩玉”疲于闪避，朝着方圆十丈之内一口气打出数千道爪击！ 如此密集的爪击如同一股玄色风暴将“韩玉”笼罩其中，令“韩玉”的闪烁无从着落！ 而后，重楼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被迫闪现至左侧三尺之外的“韩玉”，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到半空之中，彻底破解了她的不败之身！ 在韩夜眼里，重楼倒像是故意把“韩玉”逼到没有爪击的地方施行诱捕一般！ 但这一连招在凡人看来则快得可怕，也就是一个眨眼不到的时间就打完了。 转瞬间，众人便只能看到重楼将“韩玉”抓到半空，只能看到“韩玉”完败于重楼之手！ 星辰一边冲重楼跑去，一边惊呼道：“魔尊大人！只是切磋！别伤她性命！别伤她性命——！！” 情急之下，星辰连“大人”都喊出来了，说是临阵投敌亦不为过，而“韩玉”身为镇天女武神，却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双手抓住重楼强壮的手臂，对星辰道：“胆小鬼！技不如人，何必求饶？！别当孬种——！！” 重楼看“韩玉”那不屈的眼神，仿佛像是对自己在说着：“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吧！” 重楼偏偏不想杀了，将“韩玉”往地上一扔，双手环胸道：“请恕本座直言。比起神将飞蓬，你还差了些。所谓‘打遍彤天无敌手’，只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罢了。” “……比起你义兄韩夜，你就差得更远了。” “别不服气，好好领悟你义兄说的‘自在之身’境界，再来和本座过招吧，哼。” 重楼对“韩玉”说了很多话，比往常对付敌人时要多上许多。 一来，他看这女子是韩夜的义妹，确实有心试炼试炼； 二来，他刚入六界盟军，也不可能真的伤害友军。 听完魔尊重楼之言，已经退到十数丈之外观战的薛燕则对韩夜道：“我说呆瓜，你和红毛到底谁更臭屁一点？” 韩夜喝了一口寒冰烧，冲薛燕冷哼了一声以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后望着狼狈落败的“韩玉”，心道：“义妹，你和重楼过了这么多招，希望能真的得到启发吧。” 韩夜的前瞻性一向不错，在没有接触暗天教众多高手之前，六界确实维持着长久的平衡，神魔两界高手互斗的机会也极少，那时瑶光倒还能在一界之内称霸。 现如今，暗天教已破坏了六界平衡，我方人员也在不断进步，韩夜恰是担心瑶光跟不上大家的步伐、会在未来的决战中吃亏，这才特意要激发出她的全新领悟。 怎奈瑶光对于她从前的“斗神台之主、镇天女武神”之执念太深，又过分依赖不败之身这个绝技，定要与重楼争个高低，终致心态失衡、一败涂地。 韩夜见胜负已分，带着星辰过去将“韩玉”扶了起来，趁着星辰给“韩玉”拍去身上尘土之际，韩夜语重心长地道：“瑶光，你我都知道，最好的防守是进攻。不败之身虽称为不败，其实也只是一种被动防御，若被对手瞧出破绽，对手甚至可以凭此打乱我们的进攻节奏……” “进攻如果失效，便难以取胜。” “久攻不胜，也就等于是败了。” 说到最后，韩夜拍了拍“韩玉”的背，哄道：“何况你只是占用了韩玉的身体，实力肯定也发挥不到五成以上，输给魔尊重楼有什么打紧的？” “听哥哥的，放松点，别太紧绷了。” “韩玉”被韩夜哄上两句，没那么懊恼了。 但她却没有对韩夜明说，自己此番被韩玉从天外天带回来，神魂已完全契合韩玉身体了……也就是说，现在她的状态其实就是镇天女武神瑶光的完全状态，输给重楼无任何理由可言，就是彻底输了。 不过，自古文人相轻、武人相重。 经过这一轮交手，“韩玉”反而更为认可重楼了，如果号称魔界第一高手的重楼都不够强大，那神界和魔界打了这么多年并最终约定停战，就显得尤为儿戏了。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重楼有句话说得很对，瑶光确实和六界真正的高手对战太少了，过去数千年只顾着当群神教头，缺乏高手经验。 “重楼，刚才是我失态了，魔界最强魔尊，果然名不虚传，我认输。”“韩玉”朝着重楼伸出一只手，露出了她不屈的笑容：“但我会好好听哥哥的话，领悟出‘自在之身’，再和你好好打一场。届时，还望不吝赐教。” 重楼闻言，上下再度打量了一番“韩玉”，见此女倒有些女武神的风范了，饶有兴致地应允道：“好，随时奉陪！” 于是乎，这场比试便以镇天女武神瑶光负于魔尊重楼告终。 韩夜不忘提醒司徒云梦的二十四弟子，若持之以恒，终有一天也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凡人弟子们纷纷心想：师丈又说笑了！净拿他们和武神魔尊去比！他们要能在司徒先生这里学到对付普通妖怪邪祟的本领，就足够光宗耀祖了。 惟有馨儿、牛圣婴、柳宁雪、洪布雨等寥寥数人觉得师丈说得有理，自觉开了眼界。 之后，司徒云梦便以五灵仙术还原了韩宅地面。 眼看时间临近正午，薛燕便张罗大家吃午饭。 原本韩玉作为薛燕的帮厨会给薛燕洗菜、切菜、备菜，但现在韩玉的身体由瑶光主导，瑶光肯定是不会这些了。 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吃什么人间美味都觉得好吃的女武神，薛燕可不指望她能打什么下手！ 但薛燕又想让瑶光吃到各种人间美味，兑现她在神界的承诺，所以便安排馨儿、素素、韵儿、小英、小紫、柳宁雪来帮忙做饭，提高做饭效率。 这次，薛大厨要做的饭比较简单，叫做水晶龙须面！ 相传周文王姬昌伐灭密须国，在灵台县城筑台祭天之后，竟发现天空盘着一条恶龙，他带领大军射杀了这恶龙，而后用大锅煮熟龙肉，准备用以犒赏大军。可军队人数很多，龙肉数量又少，为了让大家都能吃到龙肉、喝到龙汤，周文王擀了一些长面下到锅里，与龙汤一起分给军队吃。 那长面味道鲜美、细腻柔韧、状如龙须，后世遂将其命名为“龙须面”。 为何薛燕又称为“水晶龙须面”呢？ 只因薛燕酷爱烹饪，寻常龙须面在她手里更能化腐朽为神奇，硬生生拉成银丝线的模样，放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闪闪发亮，故而薛燕将自己杰作命名为“水晶龙须面”！ 却见薛燕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抻面，面团在她手中翻飞拉扯，逐渐从一团面变成了一根粗大的面棒，眨眼间又变成许多条粗线，再变成无数条细线，直到那面条在阳光下细得就像薛燕常用的银丝线了，她才停止拉扯。 而司徒云梦心血来潮，眼见薛燕姿态美妙，便用玉箫为薛燕伴奏。 二女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蓝燕飞跃，银丝如尾。 空中回旋，晶莹泛天！ 还没吃到薛大厨亲手做的龙须面，大伙儿就已经沉浸在欢快的曲乐当中，兴致高昂。 馨儿和小英用风灵力将厨房里的大锅送了出来，牛圣婴口吐三昧真火将水烧开，薛燕便将抻好的龙须面不偏不倚地投入锅中。 紧接着，素素、韵儿、小紫、柳宁雪也备好了汤底和碗筷，并帮助薛燕将煮好的面分给了在场众人。 “水晶龙须面，请各位品尝！” 薛燕开心地分享着她的美食，六界英雄们也不再客气，纷纷举箸品尝。 薛燕的水晶龙须面不但是观感极佳，口感也是清爽柔绵、咸淡相宜，炎炎夏日里吃上一口，更觉冯虚御风，回味无穷！ 云霄仙子赞赏道：“薛女侠好手艺，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 琼霄仙子响应道：“是啊姐姐，这面条柔滑细腻却内含劲道，好吃！” 龙吉公主则道：“让人不免想起水晶宫和老龙王。” 说到水晶宫和老龙王，众人才想起一件事，那便是他们在去魔界召集魔尊之前曾收到过消息： “东海龙宫附近发现了暗天教的踪迹。” 敖慧心和清源妙道真君也因此特意先回去了。 时隔数日，敖慧心那边似乎还没传来任何消息…… 薛燕撞了一下韩夜的腰：“喂！别只顾着吃！咱们该合计什么时候动身去东海了！” 韩夜承认自己百密一疏，一直专心于魔界和义妹瑶光的事情上，竟然漏了这件事！ 他赶紧嘬完了薛燕做的水晶龙须面，问柳宁雪道：“小龙女，你爹娘那边近况如何？” 柳宁雪闻言反而不是很紧张，抚摸着垂于肩膀的长辫道：“师丈，先生，诸位前辈莫急，家父和家母昨日其实来信了。” “他们说暗天教的踪迹其实是误传，东海沿岸确实有邪教，却不是暗天教。” “但因家中另有要事，所以会晚几日过来与大家会合。” 柳宁雪因是东海龙宫六公主的亲女儿，天生丽质、冰清玉洁，放在凡人女子当中已堪比天仙，甚为好看，她学习师父司徒云梦传授的礼仪，向大家做了个揖，解释道：“宁雪见大家近日公事繁忙，而家父家母这边也已无恙，故而昨日未能及时向诸位汇报，实在抱歉。” 柳宁雪法力不俗、姿容非凡，得司徒云梦悉心教授仪态，在场许多人其实挺喜欢这姑娘，所以自然不会过多怪罪。 但韩夜生性谨慎，仍是让九天玄女用天书查了一下东海附近的情况。 这不查倒好，一查就发现…… 东海附近有一大片区域，天书已经观测不到任何信息了！ 九天玄女将天书上模糊的东海一带地图呈现给韩夜和司徒云梦，说道：“这就是暗天帷幕的作用。” “不仔细看的话，这个地图上面好像和之前印象里的地图并未两样。” “但若大家仔细看暗天帷幕作用的区域，就能发现它其实是朦胧的，所有相关地图都会起雾……在此范围之内，天帝、三位天尊大人均探查不到里头的情况，除非我们亲自进去打探。” 韩夜问道：“像这样的区域，六界当中存在多少个？” 九天玄女回曰：“上百个。每个地方隔得很远，不排除有些区域是暗天教主故布疑阵。” 韩夜捏了捏下巴，又问九天玄女：“一个暗天帷幕大概能影响多大一片区域？” 九天玄女又回道：“约是方圆百里范围。” 薛燕闻言，以慧眼观测，虽也看不清暗天帷幕里的情况，但却能瞧清楚暗天帷幕的轮廓，她惊讶地道：“那不对啊！” “怎么到了东海这里，它覆盖了上千里的范围？” “我能感觉到这里头起码有好几个暗天教高手！！” 第一百三十四回 论妖仙 薛燕居然能看到被暗天帷幕掩藏信息的地图里藏有多少暗天教高手…… 当韩夜、司徒云梦、九天玄女等人了解到薛燕这一能力时，都或多或少有些惊讶。 韩夜颇有微词地道：“燕儿，你既有此异能，之前为何不早早提供情报？” 薛燕不以为意地双手环于胸前，回应道：“那玄大姐更应该早早给我看她那本地理天书啊！不然姑奶奶怎么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难不成姑奶奶脸上写着慧眼具有这个能力吗？” 韩夜上下打量了一番薛燕，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而且，韩夜也渐渐意识到薛燕身上仍有巨大潜能未得以充分开发，一旦开发得当，法力不可限量！ 九天玄女则问薛燕：“薛女侠，你既能感觉到暗天教高手的数量，那他们在暗天帷幕里的具体位置也能看到吗？” 薛燕摇头道：“不行，我这慧眼说白了就是心眼，我只能感觉到有四股很强大的天外气流在区域里涌动，看不到他们的具体位置。” 说到这里，薛燕又灵机一动，对九天玄女说道：“欸！玄大姐，反正你的天书里能看到所有暗天帷幕，而我又能辨别哪个暗天帷幕里有暗天教高手，那我俩强强联手，不就能很快锁定暗天教分坛甚至总坛的具体位置啦？” 不错，这个方法的确能很快甄别出暗天教真正存在于哪个暗天帷幕当中，但说到锁定具体位置，九天玄女却面露难色：“可你不是已经说过，暗天教高手的具体位置你看不到吗？” 见九天玄女如此神情，薛燕把手指了指东海那千里暗天帷幕的中心位置，解释道：“暗天帷幕既然可以瞒住天帝老儿和你的天书，就说明它的正中心有个核心会持续施法干扰，这核心不恰好就是暗天教各坛的位置吗？” “不然暗天教搞那么多分坛干嘛？为的不就是狡兔三窟迷惑你们？” “所以，不需要刻意去找暗天教高手的位置，只需按照暗天帷幕的正中心找到他们的老巢，就能直捣黄龙啦！” 三霄娘娘、洪锦龙吉、羽霓裳、妃暄、玉致闻言，先是豁然开朗，而后纷纷称是。 按照常理推测，薛燕所言确实大有道理。 但当九天玄女将太湖蛇神坛、里蜀山乐神坛和大雪山鸟神坛的之前出现的位置给薛燕分析过一遍后，薛燕才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蛇神坛所在的西山岛其实位于太湖偏南，并不在太湖中央，而暗天帷幕却完全笼罩住了整个太湖及周边乡镇。 同样，乐神坛实际上位于暗天帷幕的西侧，也不在正中央； 鸟神坛所在的布恩神女峰实则位于暗天帷幕的东北方，同样不在正中央…… “薛女侠，蛇神坛的位置是我事后与三位天尊大人分析过的。”九天玄女向薛燕解说道：“乐神坛是我们进入暗天帷幕后，根据长乐苑位置推测出的。” “布恩神女峰自不必说，我和蓐收亦是善加留意过了。” “否则，我们的确会考虑从暗天帷幕的中心下手，排查暗天教各坛所在。” 听九天玄女这么一说，薛燕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殷释天也不会让九天诸神轻松就能找到各坛位置。 然而，既已摸清楚有四个暗天教高手正聚集在东海范围内，众人猜测这四位高手八九不离十便是暗天教的天王毘沙门、龙王娑伽罗以及尚未谋面的二大明王了。 重楼不屑地道：“哼，不必费事排查。” 接着，双手环胸的他环顾众人，说道：“区区四个暗天教走狗，好办。我们先到东海发功，把他们炸出来，届时本座收拾一个，佛姥收拾一个，魔皇带着两个魔尊收拾一个，至于最后一个……” 说到这里，重楼看向九天玄女、金神蓐收、三霄娘娘、瑶光星辰、铁扇公主牛魔王等人，问道：“你等不会合力都拿不下一个吧？” 重楼虽是粗略安排，倒也符合实际情况，哪怕天王、龙王均有明王的法力，又何足惧哉？ 己方现有兵力明显要强过暗天教除殷释天之外的所有兵力！ 云霄仙子却否决了这个方案：“不妥。重楼，你的方法虽然简单有效，但容易伤及东海无辜生命，况且……” 碧霄仙子接话道：“暗天教四大高手凭什么要和你对打？他们就不能溜走去找殷释天帮忙？” 司徒云梦闻言看向韩夜，示意丈夫拿个主意。 韩夜便顺着三霄娘娘的观点往下说道：“是，我觉得还是稳中求胜、再行突击为宜。” “我方兵力大大强于敌方，只需摸清暗天教分坛位置，而后狮子搏兔，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对方是极难防备的。” 说到这里，韩夜话锋一转，又对众人道：“当然，重楼制定的作战部署与我设想的也相差无几……既然对手已有四人，重楼和我可各分一组缠住明王，余下二组举大力拿下天王龙王，再由夫人封印之，如此，便能稳妥地将敌人悉数抓获。” 韩夜的方案既照顾了碧游三霄也照顾了重楼，可说是博采众长、雨露均沾，是故，在场众人都同意了韩夜的方案。 如此一来，众人前往东海也是势在必行了。 临行前，韩夜特地又问了一下柳宁雪关于东海方面的一些猜测和疑点。 韩夜问：“小龙女，你娘给你送来报平安的信笺，有无可能是他人伪造？” 柳宁雪回曰：“不可能。我娘写的字不但是字迹极难描摹，且附有我龙族特有灵气，如若伪造，我一眼便知。” 韩夜又直言不讳问道：“那么，有无可能，暗天教控制住了她？” 柳宁雪回曰：“如果我娘是被控制住了，却能自行写出独有字迹，那她断不可能在文书当中无任何提示……即便我娘真被控制住，敌人也应该通过她将我骗去，岂非更方便控制？” 柳宁雪的判断有理有据，韩夜颇为赞许，频频点头。 这时，各路英雄才开始更多注意到这个及笄少女的内在。 因为单从外相来看，柳宁雪、牛圣婴和洪布雨就是三个小孩，只不过柳宁雪相对大一些，众人自不认为柳宁雪能说出什么非常成熟的话。 但细听柳宁雪与她师爹韩夜的对话，不难看出柳宁雪内在年龄其实不小，绝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 实际上，在司徒云梦目前所收的二十五位弟子当中， 青蛇素素内敛少智，故而不慎被摩呼罗迦抓到了地龙洞中； 雏鹰小英稚气未脱，是以被仇恨懵逼双眼看不清事实真相…… 惟有这个小龙女柳宁雪，行止得体、思维缜密、法力不俗，如果不是入门较晚，按说排在花雨谷主馨儿前面也是绰绰有余。 薛燕见韩夜和柳宁雪一问一答，问的问题却越来越没脑子，忍不住驳斥韩夜道：“我说呆瓜，你说敖慧心会被人控制就有点侮辱人了哈！” “都知道敖慧心的丈夫是清源妙道真君柳二郎，而柳二郎身具七十二变、足智多谋，又和我们一起打过砸缸萌王，他绝不可能会让敖慧心被对手擒住，打不过也不会硬拼！” 被薛燕这么一说，韩夜也觉得自己多虑了。 清源妙道真君和敖慧心如若没出事，东海老龙王估计也就安然无恙了，只是……暗天教四大高手齐聚东海，难道不是为了攻占水晶宫？ 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在韩夜疑惑之际，九天玄女给出了她的判断：“从暗天教毘沙门和娑伽罗的个人背景和行为动机来看，他们肯定是直奔水晶宫去的，只不过在等待某个时机，故而按兵不动。” 九天玄女的判断并非毫无依据，她翻阅玄机天书，老早就掌握了毘沙门和娑伽罗正式获得天外神力前的所有信息。 原来，毘沙门俗名莫离、娑伽罗俗名南达，二人均是天龙郡乡民。 只因整个天龙郡不供奉三皇、却信奉佛教，天帝伏羲震怒，便命四海龙王不许在天龙郡方圆百里之内降雨！ 持续了足足五年！ 地处偏远西部的天龙郡愈加干旱、连年饥荒，到后来更是颗粒无收！ 街头冷清凄惨，百姓易子而食！ 莫离和南达不幸成为了孤儿，又为殷释天所救助，从此死心塌地跟着殷释天，成为了暗天教的毘沙门和娑伽罗。 如今，他们灵力暴增，已具备报复天帝伏羲和四海龙王的实力了，会优先挑谁下手呢？ 待九天玄女把信息分享给众人后，韩夜笃定地道：“所以，在对神界发起总攻前，毘沙门和娑伽罗一定会先对四海龙王下手！” 韩夜看了看妻子司徒云梦、同伴薛燕、妹妹“韩玉”、妹夫星辰以及一众英雄人物，神色凝重地道：“四海龙王势力对付单独一个明王，尚还能够周旋，但一旦四大高手尽出，他们势必独木难支、孤立无援！唯今之计，我们只有尽快赶往东海，路上再议细节了。” 于是，韩夜又开始在韩宅点兵： 除夜、梦、燕、星、玉五人外，三大魔尊、二大神明、碧游三霄、牛魔王夫妇、洪锦夫妇作为战斗主力自然是要悉数带上的。 千里眼、顺风耳一贯带上，用以刺探军情。但这次，桃芊芊、槐七七、柏飞飞表示想一起去龙宫，司徒云梦应允了。 既是去龙宫，老龙王的外孙女柳宁雪自然要带上，牛圣婴和洪布雨也就陪柳宁雪一起过去了，也算是随父母出征。 司徒云梦担心这三个弟子混在一起多生事端、无人照料，特安排三人的师姐——蝴蝶精馨儿一同上路，约束三人。 妖主沧浪和雾蟾随司徒云梦出征。 仙女红儿、青儿、紫儿也随司徒云梦出征。 留仙秀才一家打算跟随韩夜记录六界要闻，因而同行。 至于玉英宫的蓝无瑕、朱瑾，碧玉堂的广寒散人、雪寒双剑，武当山的一航道人、羽霓裳，龙虎山的张子陵、妃暄，天刀堡的窦仲、玉致，蜀山的清玄、清元、玄穆、玄阳、净真、净宁，这些仙派人士也一并带上了。 如此一来，此番去往东海的队员就多达五十二人。 为迄今六界盟军攻伐暗天教兵力之最！ 司徒云梦本担心把这么多人都调去东海，会致使太平镇韩宅这边兵力空虚，被暗天教主趁虚而入。 薛燕却认为暗天教现存四大高手都在东海，此番去东海就等同于局部决战了，暗天教根本分不出兵力偷袭。 见司徒云梦还有担忧，薛燕便在司徒云梦耳边又耳语了一番，这才把司徒云梦说得柳眉渐舒、心领神会。 韩夜虽不知薛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薛燕的鬼点子素来靠谱，能帮助自己在定下战略之时以灵巧战术补全漏洞，自是没有过多担心。 待点齐兵马后，韩夜便唤出大银雕，载着众人向东海疾驰而去。 自从韩夜将玄元心法修炼至天海一线境后，银雕的速度也快多了，东海龙宫虽距太平镇八千余里，对银雕而言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能抵达。 飞行期间，韩夜命千里眼居左、星辰居右，俯视路上各乡各镇的异常情况，千里眼和星辰表示均未发现异常。 与此同时，留仙秀才则开始请教司徒云梦关于龙宫势力与神界、人间之间的关系。 司徒云梦心事重重，似乎无心回答，对一旁随侍的柳宁雪道：“小雪，你是龙宫皇室嫡亲，还是由你来为留仙先生介绍你们的势力吧。” 司徒云梦说罢，便放心将讲解事务交给柳宁雪去做了，自己则忧心忡忡地俯瞰大地，素衣飘荡、披帛飞舞，颇有一番观音菩萨悲悯众生的姿态。 或许，她是在担心着东海六公主敖慧心的安危吧。 毕竟没多久前就痛失过朱羽雕后这位朋友，而敖慧心还没有朱羽雕后那般稳重，为娘的尚不及自家闺女懂事，司徒云梦实在放心不下。 而留仙秀才看到红孩儿和小龙女立于司徒云梦左右，红孩儿虔诚如童子、小龙女慧丽如明兰，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民间传说： 传言，观世音菩萨的随侍分别是善财童子和捧珠龙女，“善财童子”乃红孩儿被观音降伏并收为弟子后的称谓，而“捧珠龙女”则是娑伽罗龙王最小的女儿，他们一左一右协助观音弘扬佛法、解救世人。 但眼前的红孩儿显然未曾被司徒云梦降伏，而小龙女也并非娑伽罗女儿，也不知这个民间传说到底是以讹传讹，抑或是从其他世界传来。 ……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留仙秀才将心中的疑问记载在《志异》这本书里。 可他已经没时间去琢磨这个巧合了，小龙女柳宁雪开始有条不紊地介绍龙宫势力。 从柳宁雪口中，留仙秀才得知，四海龙宫直属于神界管辖，四海龙王皆听命于天帝伏羲，实际上是人间仙官，与身为阴间鬼僚的十殿阎罗同级。 单论战力，四海龙王和十殿阎罗也是相当。 四海龙王以东海龙王居首，十殿阎罗以阎罗王最强。 真要打起来，一般的龙王能和两个普通阎罗打成平手，但东海龙王敖广却能胜过阎罗王、秦广王和转轮王联手，所以四海龙王与十殿阎罗的法力实乃伯仲之间。 “韩玉”补充说，每次仙官鬼僚们上赤天向天帝奏表时，东海龙王总是排在阎罗王前面，也说明了这一点。 已知，一个普通阎罗拥有大约等同于九仙当中第六等真仙的法力，而阎罗王的法力则等同于第四等玄仙。 那么，单个龙王的法力实则达到第五等天仙的巅峰，而东海龙王更是在第三等大仙里排得上名号。 …… 留仙秀才希望柳宁雪能把战力说得更通俗一点，他感觉自己快听迷糊了，不知道怎么记录，薛燕便生动形象地对留仙秀才解说道： “在人间，初级至仙就等于一个仙派长老或妖族长老，高级灵仙就等于一个仙派掌门或妖界之主。” “如果把妖界之主作为单个战力来看，一个普通阎罗能打两个中等水平的妖界之主；一个普通龙王能打四个中等水平的妖界之主。” “阎罗王能收拾六个妖界之主，而东海龙王能压制十二个妖界之主。” “当然，这些放到咱们现在的队伍里都不够看，毕竟上古正神和十地魔尊至少能打五十个中等水平的妖界之主……” “本军师这么说，够通俗了吧？”薛燕问留仙秀才一家人道。 颜如玉掰着指头数了一遍，按照这个算法，四海龙王和十殿阎罗的战力确实颇为均衡，这才向薛燕回应道：“够通俗了，多谢薛女侠解惑。” 而后，将战力简单介绍完以后，柳宁雪才告诉众人，地方势力除了要考虑掌权者本人的实力，也要看这股势力其他高手乃至于武装部队的综合实力。 在这一点上，四海龙宫就大大强于阴司十殿了。 因为东海龙王敖广、南海龙王敖钦、西海龙王敖闰、北海龙王敖顺毕竟管理的是人间四海，与人间各大仙派、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旦交战，也绝不可能由龙宫方面单独一支军队来迎战强敌。 柳宁雪以自己所在的东海龙宫举例： 东海龙王敖广固然实力强大，在人间已罕逢敌手。 作为敖广的正室、柳宁雪的外祖母，东海龙母亦非等闲，法力只是略弱于单个龙王。 大太子敖甲娶了凤头渚妖主——黄凤鹓雏为妻，黄凤鹓雏也算得是三十三妖界当中较为强大的一位妖主了，她给自己取了个凡人名字叫“黄鸢”，拥有数万仙鸟幼凤作为子民。 二太子敖乙的妻子，乃是铁头龙王的独生女儿鲟姬，铁头龙王所辖的囚龙岭黄河浪底同属三十三妖界之一，那里栖息着十数万黄河鱼精。 三太子敖丙被哪吒为民除害打死了，此处不表。 四公主敖听心虽未嫁人，却因长期潜心修炼武功法术，现为龙族皇室最强战力！号称龙宫战神，实力隐隐在东海龙王之上。 五公主敖惜心尽管本身实力一般，却嫁给了武夷山的武夷显道真君，武夷显道真君修炼四千年，道行已达第二等高仙范畴，是人间为数不多的六界高手，实力与龙德星洪锦不相上下。 六公主敖慧心嫁的男人就更不用说了，乃是鼎鼎大名的清源妙道真君柳二郎。 而况敖慧心本人也与龙吉公主素来交好，如果龙宫有事，龙吉公主和洪锦自不会置身事外。 除以上势力之外，东海龙宫的龟丞相是南海鲛人族长老龟仙千岁的胞兄，海蛇将军又是里蜀山九卿蛇宗正的表弟。 再加上东海龙宫培育和训练的三十万虾兵、五万蟹将、两万海夜叉！ 放在人间，其兵力早就可以横扫任何一个仙派洞天或是妖界福地了！ 只不过他们和十殿阎罗一样，受神界直接管辖，所以以维持六界平衡、人间行云施雨为己任，从不惹是生非。 唯一一个惹是生非的三太子敖丙，也已经死了两千多年了。 为此，四海龙王虽水淹过陈塘关，但也受过天帝伏羲和九天玄女责罚，被迫囚禁在各自龙宫一千年，方才重获自由。 敖丙一人之罪，终致累及全族。 是以，当柳宁雪提到她三舅时，也和她娘亲一样对其无感。 薛燕问留仙秀才道：“你猜为什么老龙王叫儿子去娶各界妖主或妖族公主，却叫女儿嫁给落单的神仙？” 留仙秀才猜测：“是不是因为落单的神仙比较好调遣？就跟我们人类倒插门的女婿一样？” 薛燕纤眉一扬笑道：“没错！儿子娶媳妇，那叫联姻；女儿嫁给一国之主，可就属于那个妖界或者国家了。俗话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给这些老光棍就没事，一叫就能叫回来啦。” 薛燕说着说着，想起柳宁雪也是“老光棍”柳错的女儿，当着她的面有点不给柳错面子，于是摸了摸柳宁雪的头，哄道：“小雪，燕儿老师可没说你爹啊，你爹不是老光棍，你爹老帅了！” 柳宁雪淡然一笑，自然不介意薛燕口不择言，反而对留仙秀才道：“听娘说，我外公自从三舅那件事以后，更为看重与人间各路神仙和妖主的关系，所以要求舅舅们尽量娶有头有脑的女子为妻、而姨母们则务必嫁给有本事的男人……” “后来司徒先生告诉我，这个便叫做‘联姻集权’。要战，就能确保我龙族战无不胜，不受任何族类欺负；要和，则有各界人士撑腰而不至于吃亏。” 听到这里，留仙秀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四海龙王虽在六界当中不属顶尖势力，却没有一方势力敢去惹他们； 也怪不得韩夜会说，如果只是单个暗天教高手，东海龙宫还不至于对付不了…… 正是因为龙宫上有九天诸神管辖、下有一干亲家帮扶，一旦遇事，只需将这些亲家女婿都叫过来，除非天帝御驾亲征，否则东海龙王又何惧之有？ 就连九天玄女也得给上几分薄面！ 想必毘沙门和娑伽罗也能感觉到龙宫颇为棘手，这才请得二大明王到此，打算一举攻陷东海龙宫！ 留仙秀才边听边记，将龙宫势力全部记载在了他的《志异》之上。 但随后，他又有了另一个感兴趣的内容： 人间常说三十三妖界，而龙宫与三十三妖界又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那么……三十三妖界分别是哪些妖界呢？ 带着这个疑问，留仙秀才请教起了柳宁雪。 柳宁雪不愧为司徒云梦亲传弟子，对于人间各妖界的情况近乎如数家珍，再加上鲛人族长沧浪和毒沼界妖主雾蟾在旁补充，也算是将三十三妖界的全貌完全展现给了留仙秀才…… …… …… 其实，人间依附的妖界何止三十三之数？大大小小约有八百余个。 但有些山精水怪仅占据着弹丸之地，根本对人间构不成任何影响，甚至今日此地还住着几只妖精，明日就被当地人或一方高僧侠士驱逐消灭了。 古往今来，能够符合三十三妖界排名的，至少须具备如下特点： 其一、该妖界需有明确的地域文化特征，譬如居巢国、毒沼界、青丘国等； 其二、常住妖精人口必须拥有一定数量，至少应在五千户以上，譬如里蜀山、凤头渚、龙脊湾、百翎洲等； 本界妖主如具备超强能力，则相对的户数可适量减少，但不宜低于千户，譬如神女峰、阴山、巫峡隐界； 其三、该妖界需具备一定的界域封闭性，与人类和仙派保持一定的距离，非一般生灵可轻易出入，譬如幻瞑界、海底城、长白山冰虚界。 因以上三个条件，牛魔王和铁扇公主居住的火焰山，包括玉面公主居住的积雷山均不算在三十三妖界之列。 最近一次妖精和仙人们公认的三十三妖界排名如下： —————————————————— 独一档 里蜀山 此界之主飞凰公主正是司徒云梦本人，驸马则是救世英雄韩夜，妖主的姐妹又分别是盖世奇侠薛燕和镇天女武神瑶光转世，外加个个实力不弱于妖族长老的三公九卿以及百万妖兵，排在第一无可撼动。 —————————————————— 第一档 其一、居巢国 由陆地神仙巢湖太姥和居巢五杰坐镇 其二、北海蛟龙谷 由实力不弱于北海龙王的三首蛟龙坐镇 其三、阴山 由实力不逊于一般神魔的阴山姥姥和朱瑾坐镇 其四、日月岛 由修研佛法千年的玉佛妖——万辉圣君坐镇 其五、毒沼界 曾由万年黑树王和五毒长老坐镇 但因黑树王万毒被飞凰公主损了修为，而四毒长老又战死于蜀山，暂由雾蟾接管，排名目前也沦落到了第三档 其六、青丘国 由万年修为的九尾天狐坐镇，此国的狐狸据说有千万之众 —————————————————— 第二档 其一、巫峡隐界 由巫山神女梧桐率领地方族人坐镇 其二、海底城 由藻王爷坐镇，据说藻王爷是最近数十年兴起的妖主，他吸收了神将水碧和魔将溪风的部分灵力后得道升仙，盘踞于安溪附近的海底城，目前已拥有数十万海洋子民 其三、幻瞑界 归幻瞑界少主梦璃和众多梦貘一族子民管辖 其四、黄仙洞 由人间著名的黄大仙和其子嗣坐镇 其五、黄山飞来界 由天外陨石修炼成精的铁石侯坐镇 其六、凤头渚 由黄凤鹓雏黄鸢率领仙鸟坐镇 其七、龙脊湾 由霸下长老率领龙龟子民坐镇 其八、囚龙岭黄河浪底 由铁头龙王率领各类鱼妖坐镇 —————————————————— 第三档 其一、大雪山神女峰 由金翅大鹏坐镇 其二、狻猊国 由狻猊中的霸主——火眼狻猊坐镇 其三、百翎洲 由朱羽雕后坐镇 其四、南海归墟 由鲛人族长沧浪坐镇，龟仙千岁辅政 其五、长白山冰虚界 本由雪妖霜玄坐镇，但被泰逢神林寅所杀，后由其妹霜岚接任 其六、洞庭莲花屿 由三千年鲤鱼精坐镇 其七、冰火岛 由金狮王坐镇 其八、壶瓶界 由炼尸不成、反自为妖的尸妖潇湘子坐镇 其九、武夷铁板涧 由武夷山号称铁板大仙的铁板怪坐镇 其十、有翼界 由翼人王率领有翼族人坐镇 其十一、九蛇沟 由虿皇率领一众蛇精坐镇 其十二、古越剑冢 由古剑修炼成精的剑精王坐镇 —————————————————— 末档 其一、抚仙湖水下城 由炼蛊成妖的古滇王坐镇 其二、楼兰海头古城 由升仙不成、修炼为妖的楼兰王坐镇 其三、高昌迷宫 由吃错丹药被迫成妖的高昌王坐镇 其四、井中月洞天 由西海龙王的近亲井龙王坐镇 其五、武陵桃源乡 由桃花仙长老坐镇 其六、雾凇寒界 由千年树精雾凇王坐镇 —————————————————— 其中，独一档不再赘述。 第一档妖界是三十六洞天仙派也不愿招惹的势力，综合实力均强于一般神魔，如非九天玄女、四方古神和十地魔尊亲自出手，要灭掉也没那么容易。 第二档妖界的定位略高于第三档妖界，属于一般仙派不敢硬撼其锋的存在。 第三档妖界则大多为三十三妖界中游水平，没有特别强大的妖王坐镇，但也会让其余妖界和仙派颇为忌惮。 末档妖界放在三十三妖界当中相对较弱，但比起大多数未入排名的其他妖界，还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 …… …… …… 留仙秀才听柳宁雪快速讲解三十三妖界势力，深深沉浸在这些人间势力的背景当中无法自拔，手中的笔也写得飞快。 而五可、玄鬼则暗暗敬佩柳宁雪的才学与见识，想不到司徒云梦的徒弟当中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单论人间各妖界，竟能清楚到八九不离十？！ 柳宁雪说完这些，银雕也已经飞入到了东海附近、暗天帷幕的外围。 这时，一直在思考如何探查暗天教行踪的韩夜，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线索，他拍了拍柳宁雪的肩询问道：“小龙女，你之前说你娘在书信里曾提到过，‘暗天教的踪迹实乃误传……东海沿岸有一个像暗天教那样的邪教’？” “那个邪教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你知道吗？” 柳宁雪微微一愣，回曰：“嗯……娘在书信当中说，好像叫什么‘东方教’，位于庆元府和慈溪县一带。” 长期在外行侠仗义、为民除害的韩夜，对于某些重要线索可算是格外敏感。 韩夜当时认为，一个邪教组织突然出现在暗天教分坛附近，就算它不是暗天教，也绝不简单！ 如果能从这个邪教得到更多暗天教的线索，那就比在千里东海漫无目的地寻找踪迹要强上许多。 所以，在很短的时间内，韩夜调整了自己的策略，他对一旁的司徒云梦和薛燕道：“夫人、燕儿，从这里开始，我们暂时要兵分两路了。” “一路人马赶往东海水晶宫，尽快与东海龙王方面会合。” “另一路人马去庆元府走一趟，看看有无异常。” 第一百三十五回 庆元府 韩夜认为，无论分多少队，队里都必须有妻子司徒云梦的分身，因为司徒云梦的龙唤凤返能与六界众生遥相呼应，是独一无二的能力，凭此能力，两队人马可迅速合为一队应敌，实在是方便非常。 司徒云梦欣然同意，用龙泉剑割下一根头发，变出了另外一个自己，立于自己身后。 韩夜对司徒云梦交代道：“夫人，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把精力放到我这边来，除此之外，多和龙王、柳错兄弟这些人互动，把我们掌握的情报都尽快告知于他们。” 交代过程中，韩夜将司徒云梦的素手放在两手之间拍了一拍，司徒云梦颔首道：“嗯，好的。” 然后，韩夜才开始分队。 去往东海龙宫的一队，由司徒云梦分身带头，柳宁雪、“韩玉”和星辰辅佐，外加大力牛魔王、铁扇公主、牛圣婴、洪锦、龙吉公主、洪布雨、馨儿、云霄娘娘、琼霄娘娘、碧霄娘娘、一航道人、羽霓裳、张子陵、妃暄、窦仲、玉致、广寒散人、水灵素、李徽音、沧浪、雾蟾、留仙秀才、五可、玄鬼、颜如玉、桃芊芊、槐七七、柏飞飞、红儿、青儿、紫儿。共计人员：三十四个半。 去往庆元府的一队，由韩夜带头，薛燕、九天玄女以及司徒云梦的另一个分身辅佐，外加蓐收、重楼、怒焱、水落樱、蓝无瑕、朱瑾、清玄、清元、玄穆、玄阳、净真、净宁、桃高明、沈高觉。共计人员：一十七个半。 看到韩夜这么个分法，众人不难发现，去庆元府探查情况的队伍以机动灵巧为主，真要遇上暗天教四大高手，这队人马也能凭借韩夜、重楼和两大神明、两大魔尊的战力将他们缠住，薛燕出谋划策、九天玄女翻阅天书、千里眼顺风耳刺探情报，能战能退，行动自如！ 而去水晶宫与东海龙王势力会合的队伍则以体面排场为主，既不失了礼数，也有一战之力，哪怕真的撞上暗天教所有主力，仅凭司徒云梦的绝世法术、三霄娘娘的诛仙剑阵、瑶光星辰的异能和牛魔王夫妇的本领，也大有胜算！ 在六界英雄眼里，能够统帅百万雄师的将才或许也并不稀奇，但能把六界各路人马的能力发挥到极致、滴水不漏，韩夜确是举世无双了。 所以众人完全听从韩夜的指挥，分成两组，各自开始行动。 然而，望着司徒云梦的分身率大队人马御风而起、飞离银雕、隐没于人海，韩夜心中略有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 尽管司徒云梦的另一个分身就在身旁，韩夜仍觉得是妻子的心飞出去了一半。 韩夜情不自禁牵住了身旁司徒云梦的柔荑，叮嘱道：“夫人，去水晶宫的路上如遇殷释天突袭，请务必优先把我和燕儿召唤过去。” 司徒云梦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十数里之外的另一个司徒云梦也点了点头。 在三千世界里，身外身之法并不能创造出另外的心或产生出新的独立意识，往往本体就是分身、分身也是本体，只需留着一个分身，令施术者的意识能归于其上，那么无论对手如何破坏其余分身，施术者均能安然无恙。 故而，韩夜并不担心殷释天挑司徒云梦下手会使其遭受重创。 韩夜只是担心司徒云梦应变能力不足，大队人马被暗天教埋伏后，不能立即将他和薛燕传唤过去，致使亲人朋友们惨遭毒手。 待确认司徒云梦领会了自己的意识后，韩夜这才命银雕改变方向，朝着日光云海下方的庆元府疾驰而去。 庆元府是前朝的称谓，在前朝之前，此地唤作“明州”。 它地处神州大地与东海的沿海中段，位于长江三角南翼。 唐开元二十六年，唐玄宗李隆基设明州，统辖鄮（后改为鄞）、奉化、慈溪、翁山四县，明州亦因这四县地属四明山区而得名。 前朝庆元元年，大宋皇帝升明州为庆元府，并明确象山为庆元属县，自那之后，当地百姓逐渐称明州为“庆元府”，但仍有部分百姓维持原称。 至元十三年，大元皇帝忽必烈于庆元府置宣慰司。 至元十四年，忽必烈改庆元府为庆元路总管府，升庆元路所辖昌国县（原翁山县）为昌国州，任合剌带为庆元路达鲁花赤。 至此，庆元府彻底改成了庆元路。 按照蒙人的概念，庆元路其实就相当于庆元府，此地的达鲁花赤也相当于庆元府知府，但蒙人统治天下这几年来，老百姓仍是叫不惯庆元路、也听不懂什么“达鲁花赤”，总是将庆元路叫成“庆元府”、“明州”，把合剌带叫做“合剌知府”…… 事实上，不但是庆元府这边下达政令难以实施，全国各地的“改府为路”政策都推行得非常艰难，通常都是上头的蒙人办得风风火火，下头的汉人叫得五花八门。 像是在汉人文化中长大的韩夜、司徒云梦、薛燕和韩玉，就不喜欢叫什么“庆元路”，仍称“庆元府”。 大多数六界人物亦是如此。 …… 穿过层层云海后，整个明州方圆一百八十余里的辖区便映入众人眼帘： 东有昌国县入海； 南有象山县望洋； 西有奉化县傍山； 北有慈溪县临湾。 中央地区便是那历史悠久的鄞县和繁华的庆元府城区。 不同于以往被暗天帷幕覆盖的区域，庆元府及其所辖各县均未被浓雾笼罩，故而千里眼桃高明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他向韩夜汇报道：“韩大侠，初看之下，庆元府各县并无异常。” 韩夜闻言，望着脚下阳光万里、云卷云舒，点了点头。 薛燕却察觉到了不对劲，将手搭在千里眼的肩膀之上，借用其广目神通，双眸凝彩、慧眼辨真，对众人道：“不对，桃树怪以前没来过这里，他看不到慈溪、昌国、象山等地的前后变化……！” “在本军师看来，现在的慈溪、昌国和象山三县遇到了大麻烦！” 薛燕之所以能够如此笃定，是因为一年以前，她曾随韩夜来过明州慈溪，当时慈溪正闹洪灾，而夜、燕二人打算凭借超凡能力拯救这一方百姓。 也恰是那时候，他们结识了东海龙王。 在韩夜和薛燕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配合下，东海龙王总算下定决心帮慈溪百姓治好了的洪灾。 而东海六公主敖慧心则通过父王了解到了韩夜和薛燕这两位奇侠，为她后来携女拜司徒云梦为师奠定了基础。 是故，在薛燕印象中，慈溪县、象山县临海，而昌国县四面环海，历来受潮汐和暴风影响，慈溪县和象山县偶有洪涝之灾…… 却不曾想，今日竟看到慈溪、象山两县正在遭受着旱灾！ 当是时，夏日炎炎，阳光普照大地，也炙烤着缺水已久的土壤，令大地之上龟裂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缝。 慈溪、象山二县之内，街道两旁的杨柳早就失去了往日生机，枯黄之叶在风中摇曳，仿佛要被烈日生生晒成飞灰！ 山野之间，湖泊被晒成干涸盆地； 拱桥之下，小河被晒成旱土河床。 田野里的庄稼已然老死枯萎，如今只剩下一片焦黄残骸。 饥饿的牛羊则无精打采地侧躺在地，皮黄骨瘦，被太阳烤得失去了往日的生气。 凭借慧眼，薛燕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居民带着唇焦口燥的孩子在井旁取水，可当他们将木桶完全伸入井里后，却打不出一点水来，只能打起一桶桶浑浊的泥巴！ 衣衫褴褛的百姓们围在一起，面容憔悴，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期盼，也不知道在期盼着什么。 看到如此情景，薛燕揉了揉眼睛，简直是难以置信！ 古往今来，岁听过明州这种靠海的地区会闹旱灾！ 薛燕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出幻觉了，又或是银雕现在并没飞到海边，而是飞到了西北荒漠！ 韩夜见薛燕神情有异，关切问道：“燕儿，什么大麻烦？” 薛燕将她所见之情景悉数告知了韩夜，韩夜旋即陷入了沉默。 薛燕对千里眼道：“之前这里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几时见过海滨之地能如此干旱？你还对呆瓜说并无异常？分明异常得很啊！” 薛燕说这话时，明显语气比较激动，弄得千里眼都有些内疚了，连忙致歉道：“薛女侠息怒！确实怪我看得不够仔细，是我之过！” 韩夜见同伴薛燕只是为百姓疾苦而愤怒，乃至于有些迁怒于千里眼，反而不再与她抬杠，拍了拍她的背哄道：“燕儿，桃兄并无过错，我也知道你是出于义愤。当务之急，先把事情捋清楚，我们再做下一步行动。” 不只是司徒云梦喜欢韩夜的冷静，薛燕也喜欢韩夜的冷静，不因一时的义愤而冲动，能负重前行。 于是，薛燕渐渐平息了愤怒。 韩夜能够理解薛燕的愤怒，那是源于底层人士遭受过人间苦难的愤怒，当过叫花子、当过女飞贼、偷摸拐骗样样都干过的薛燕，比任何人都理解百姓疾苦。 所以韩夜也没闲着，趁薛燕稳定情绪期间，开始调动众人对明州庆元府的现状进一步分析。 首先，韩夜向座下银雕确认了此地正是人间的明州，并非别处。银雕也从不会带错韩夜要去的地方。 然后，韩夜请司徒云梦的分身为明州降雨，以解此地燃眉之急，韩夜还记得司徒云梦有一招“龙王祈雨”，仅在北冥之海打龙伯萌尸的时候用过，可利用五彩之心的幻化能力变出四海龙王降雨。 重楼在一旁提醒道：“魔皇，眼下异状，十有八九正是暗天教所为。我等还未找出他们的具体位置，现在就让佛姥降雨……是否欠妥？” 韩夜回曰：“重楼，我明白大局为重，也确实想过有无必要为了这些灾民而打草惊蛇。” 说着，韩夜看向薛燕、司徒云梦和蜀山一众师兄弟们，对重楼道：“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牺牲百姓，我们才会和百姓商量着办……否则，尽可能不造成无谓牺牲。” “我们固然很强大，但一同生存于这个世界，强者也应尊重弱者的生存权，众生平等。” 当韩夜说出这番话时，重楼点了点头，他相信韩夜已经深思熟虑过了，虽不能理解弱者为何值得尊重，但他能理解韩夜。 而韩夜的立场与至情至善的司徒云梦、侠义心肠的薛燕又是完全契合的，二女闻之，齐齐点头。 韩夜带着众人乘雕又细看了一遍明州，发现非但是慈溪和象山闹旱灾，就连曾经四面环海的昌国县也成为了半岛，完全与大陆接壤！ 反而是鄞县、奉化县等地，受到的旱灾较轻。 韩夜询问过九天玄女一些具体的地理位置后，指挥司徒云梦以九峰山作为中心施雨。 九峰山恰好位于慈溪县、昌国县和象山县的中心点，在此处下雨，既能立即缓解三个县的旱灾，也不至于令其余地区因降水量过多而造成洪涝。 “海螺化梦，琉璃漩涡。”司徒云梦施法、水落樱护法，二人共同结成一个寸许大小、不住转动的五彩漩涡，恰如琉璃一般晶莹剔透。 而后，这五彩斑斓的漩涡在顷刻之间就将方圆千里的海水、湖水、江水、河水都吸了过来，在司徒云梦掌心集结成数倍于太湖的水，看上去犹如一团旋转的水晶。 司徒云梦闭目吟诵道：“四海龙王，诚心祈雨。五谷丰登，天下太平！” 念毕，司徒云梦将“水晶”抛向中天，天空中幻化出四条威武不凡的巨龙，分别是东方青龙、南方赤龙、西方白龙、北方黑龙，他们环绕于“水晶”之外。 片刻之后，方圆百里的天空就下了雨来。 但听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广袤的旱地被暴雨和水雾笼罩其中，一会儿功夫，慈溪县、象山县、昌国县的百姓就欢呼雀跃了起来，他们有的朝着天空痛饮雨水、有的在大雨里载歌载舞、也有的跪到地上感谢上苍赐福。 牛羊在泥地里洗澡，庄稼在田野里伸展。 干涸盆地逐渐变回小湖，旱土河床也慢慢变成潺潺溪流。 司徒云梦一念之仁，明州之地终于恢复了勃勃生机。 薛燕看到此情此景，总算是开心了； 韩夜和司徒云梦看到薛燕梨涡绽放，也各自宽心了。 惟有玄阳，虽跟着底下的百姓一同高兴，却又忽而满头雾水，问一旁的玄穆道：“师兄，呃……为什么靠近海边的人还会口渴？海里面那么多水。” 玄穆耐心解释道：“因为海水不能喝，只会越喝越渴，喝多了甚至会脱水而死。” 薛燕心情大好，也回应玄阳道：“你这榆木脑袋，到底是海边来得少，见识也少！你要是口渴了是不是还要喝点酱油解渴啊？” 玄阳滞了一滞，回曰：“也不是不行。我喜欢喝酱油。” 薛燕扶额叹道：“真是被你的天真给打败了。” 而司徒云梦无心参与他们的话题，眼见降雨量已足够缓解灾情，遂逐渐收回法力。 天空中的四大龙王散去，水晶也消散随风。 收功之时，韩夜却明显感觉到司徒云梦和水落樱神态疲惫，不免有些奇怪： 就算司徒云梦现在是分身状态，只有原先一半法力，但她有状态良好的水落樱持护，二女相加的法力仍是十倍于四海龙王，不至于下点雨就劳神费力。 这时，司徒云梦也察觉到了韩夜的疑虑，对众人道：“我方才施法时，明显感受到有股无形神力在抗拒施法，令我行雨颇有些艰难……如非落樱在旁护法，这次降雨未必能成。” 韩夜点头宽慰道：“夫人和落樱辛苦了。” 随后，韩夜提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是龙王娑伽罗在从中作梗吗？” 正当众人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时，千里眼却指着昌国县半岛对众人道：“你们看！哪怕佛姥法力无边，为明州祈雨，昌国县却并未因此变回岛屿。” “整个海面都未见上升。” “这是何故？” 净宁摸了摸胸前的微卷发丝，解释道：“海面没有上升其实是正常的。这世上所有的水都来自于四海，包括山川湖泊里的水、也包括云雾霜雪化成的水。佛姥只是将其他地方的水调过来解燃眉之急罢了，故而海面不会上升。” 净宁说到这里，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海面的确本身不会上升，但海面更不会轻易下降，按理说它应该是平衡的。 如果海面高度未发生任何变化，昌国县又是怎么成为半岛的？ 是因为暗天教将昌国县与内陆接壤的海床抬升起来了吗？ 九天玄女面色凝重地点醒众人：“不，应该说，整个海面都下降了。” 说着，九天玄女翻出地理天书，向众人推演道：“我仔细翻阅资料，发现整个海面比起数月前已经下降了二十余丈，这才令昌国县与内陆之间海床显露出来，使昌国县成为了半岛。” 薛燕问道：“海面还会下降的吗？” 九天玄女神色庄严地回曰：“通常情况不会。” “但如若东海漩涡无人填补，海水就会从人间落向天外天，致使本世界流失水源，海面也会随之下降。” 韩夜追问道：“那么，谁在填补东海漩涡？” 见众人都开始关注这件事，九天玄女只好一一道来： 向来，环绕于神州大地的四海当中，东海最大、南海次之、北海再次、西海最小，只是天帝命蓐收灭掉天竺、波斯二国之后，西海才排到第二。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天地四海都有各自的缺陷，南海热，北海冷，西海萧瑟，惟有东海仙气氤氲、生机盎然。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四海当中惟东海的漏洞最多，多达三十九个！ 海水会从海底流向天外天，故而东海的漏洞也称为“东海之眼”，如果不用灵力充沛的生灵堵住，东海早晚有天会成为无水之海！ 届时，人间再无水源，也没有生灵能够存活！ …… 说到这里，薛燕不禁问道：“东海之眼用五彩石也不能填补吗？” 九天玄女答曰：“不能。女娲娘娘试过了。只因海水皆属水灵之源，而五彩石内蕴五灵之力，五彩石会逐渐吸收海水的灵气而漂浮到海上，堵不住那些漏洞。” 九天玄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司徒云梦，补充道：“当年我和瑶光之所以能被五彩之心从水里救出来，正因为五彩之心产生的五彩石吸收了水灵力而浮上水面，五彩石还阴差阳错地令我二人恢复了灵力。” 蓐收也补充道：“实际上，除五彩石之外，其余材料我们神界都试过了，要不然就是太重了，日子久了会从东海之眼落向天外天，反而带走土壤、扩大漏洞；要不然就是太轻了，稳固不了……总之，需要一定法力的人物才能镇得住。” 说到这里，大伙儿面面相觑： 那么……谁又愿意去堵这个东海之眼呢？ 蓐收道：“起初还有个别神明愿意奉献一生，以成全人间众生，但东海之眼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天帝不愿意再浪费神界一兵一卒，所以他就想了个办法。” 薛燕闻言灵眸一闪，接话道：“抓住犯了天条的六界众生去填东海之眼？” “正是。”九天玄女和金神蓐收异口同声地道。 魔尊怒焱回忆六界轶事，佐证道：“我依稀记得在商朝末年也曾有一位仙人，因逆天行事，被天帝禁锢投入到北海之眼，在那之后北海就稳定了。” 蜀山掌教弟子清玄回忆道：“听说琼华派也曾因逆天行事，被打入东海漩涡……是不是就等于拿去填东海之眼了？” 九天玄女点头道：“不错，此事是我亲自办的，只因东海之眼常年漏水，海水落下时会产生漩涡，故又名‘东海漩涡’……那琼华派虽奉我为镇派神明，却侵犯幻瞑界、滋扰各类生灵，且未经天帝许可便举派飞升，我只好出面将他们打入东海漩涡，囚禁千年。” 九天玄女如此一说，六界各路英雄便即了然。 在人间，还有什么比下地狱更痛苦的刑罚？ 只怕就是这个“打入东海漩涡”了！ 只需神明以强大灵力禁锢罪人，将其投入东海之眼，限制其行动，深海的压力就会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可为求活下去，这些罪人又不得不拿出自身灵力抵抗水压。 如此，便能维持海水与漏洞之间的平衡，迫使为他们所犯之罪行赎罪！ …… 九天玄女对一旁的蓐收道：“蓐收，说到这里，我倒记起一人……她所填补的东海之眼可算是三十九个海眼当中最大了。” “假若我们禁锢她的灵力失效，又或者是殷释天亲自将她带出了东海漩涡……” 九天玄女把话说到这里后，金神蓐收顿时面露骇然之色，指着九天玄女道：“以她的能力，如果得到殷释天器重，就一定会成为五大明王之一了！毕竟连镇狱明王、六足罗汉这些货色也被招揽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她呢？” 众人见二位九天正神把这个人物谈得颇为起劲，纷纷问道：“谁？” 九天玄女和金神蓐收异口同声回道：“甘露菩萨。” 九天玄女更是对众人道：“说来不巧，这甘露菩萨与我神界又有过节。” 薛燕一听，登时便乐了，调侃道：“我说玄大姐，怎么什么人都和你有过节啊，你到底得罪过多少人呐？！” “我给你数数哈。从我认识你到现在，疯婆子冷渊，大闸蟹，蚱蜢精，还有这个假菩萨，这就四个了！四个还没一个你能单独收拾的！” “真的要多谢你干妹妹给你擦屁股，多谢你干妹夫给你兜着！叫你当年老想着把他俩拆散，活该一世无夫！” 薛燕骂九天玄女“一世无夫”，便如同孙悟空骂观音菩萨“一世无夫”，对于高阶神明而言，自然只会微微一笑，不多做计较。 更何况薛燕已经不是两年前的薛燕了，现在的她连天帝都不放在眼里。 所以九天玄女一本正经地回应道：“飞燕尊者，无夫便无夫。就像尊者这般，无夫并不妨碍行侠自在，又何必在乎嫁人之事？” 薛燕笑了，总觉得九天玄女那副正经样子反而是在逗她发笑。 而韩夜则提议，一边由九天玄女为大家提供甘露菩萨的线索，一边由银雕载着众人去往庆元府城内、探一探东方教的底细，两不耽误。 于是乎，在云海之上，银雕雕背，九天玄女讲述了甘露菩萨与神界九天的昔日恩怨…… 第一百三十六回 军荼利 九天玄女不急不缓地对韩夜等人道：“甘露菩萨本名不详，原是自东方琉璃世界来到神界蓝天的低阶菩萨，曾借着蓝天的瑶池之水修炼佛法。” “一日，我带哼哈二将巡视蓝天，在二千五百瑶池的最西方发现了她。哼哈二将最是性急，上前便喝问甘露菩萨是何方神圣、滞留此地意欲何为？” “那甘露菩萨辩解不及，被迫与哼哈二将动起手来……她法力倒也不错，与哼哈二将斗了十余合，我唯恐久斗下去会扰乱蓝天秩序，便以千重神威将其拿下。” 九天玄女见众人聚精会神听这段故事，便继续说道：“甘露菩萨被我的灵力镇得动弹不得，自知非我敌手，这才说她乃是受东方琉璃世界药师佛之命，来此修研佛法、普度世人，待功德圆满后自会返回琉璃世界，希望我们给她一个暂居之地。” 薛燕快嘴道：“然后天帝老儿发脾气，直接就把她打进东海漩涡啦？” 韩夜在一旁忍不住讽刺道：“是啊，在你眼里天帝伏羲已经是个弱智蠢狗了，动不动就发脾气。” 司徒云梦的分身则提醒薛燕：“燕儿莫急，此事只怕还有些波折，我们且听玄女说完。” 九天玄女颔首道：“佛姥所言不错。无论东方琉璃世界还是西方极乐世界，素来与我神界交好，当时我见甘露菩萨说得信誓旦旦，也不敢轻易得罪仙家同道，伤了和气，便向天帝禀明了此事。” “彼时，女娲娘娘因政见不合，已与天帝分崩离析、带着五颗灵珠去往人间了，天帝为确保能充分应对未来劫数，正全力观察五彩之心的潜能，几无精力顾及这些细碎小事，故命我全权处理。” “神界天条虽严，但刑法不便强加于外宾，我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同意了让甘露菩萨留于蓝天。” 听到这里，三大魔尊顿觉奇怪： 世人皆知神佛相处融洽，有时候还互相帮衬，而九天玄女处理甘露菩萨一事也顾全了大局……为何她却说甘露菩萨与她产生了过节？ 只听九天玄女说道：“孰料这甘露菩萨并不是真心想留于蓝天修行，她用琉璃世界的降临之术从神界传到了凡间，还带走了大量的瑶池之水。” “一到凡间，她便四处宣扬佛教思想，还用瑶池之水帮助他人起死回生、延年益寿以获取香火，久而久之，世人便尊称她为‘大慈大悲甘露菩萨’，并为她在人间修建了许多寺庙，唤作‘甘露寺’。” 说到甘露寺，见多识广的千里眼和顺风耳或有耳闻：最早的甘露寺建于东吴甘露年间，距今已有一千余年，但千里眼和顺风耳一直以为它只是因“甘露”这个年号而命名，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渊源。 又听九天玄女道：“甘露寺最早供奉的便是这甘露菩萨，只因年代久远，甘露菩萨渐渐被换成了观音菩萨。” 薛燕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她对凡人这么友善，要不是你们把她塞进东海漩涡，只怕全天下现在都是甘露寺了。” 韩夜则道：“这甘露菩萨固然心地善良，但着实不该拿神界之物恩泽凡人却只增添佛门香火，天帝知晓后定会勃然大怒。” 九天玄女肃然道：“是。甘露菩萨取神界灵物滋养凡尘众生，却向凡尘众生宣称是佛祖慈悲，实在太不应该了。” “我获悉此事后，亲率三十六天罡下凡捉拿，并宣读了她的罪状。” “甘露菩萨却不以为意，反而对我说，‘阿弥陀佛，玄女大人着相了，神界灵物置于神界，却不滋养凡尘众生，岂不暴殄天物？’” 九天玄女复述甘露菩萨的原话时，神情虽依然庄严肃穆，念出来的话却有一种反差感，惹得薛燕哈哈大笑、水落樱咯咯直笑。 薛燕更是猜都猜到九天玄女接下来会对甘露菩萨说什么话了，笑道：“玄大姐，你肯定又要对她说你的那些陈词滥调了。”“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九天玄女很自然地把薛燕的话接了过去：“不错，我更对甘露菩萨义正辞严地说，‘凡尘众生各有其命，汝强行助他们延寿，乱了六界纲常，无异于逆天行事’。” 说到这里，韩夜逐渐明白了，为何他和司徒云梦才更适合当六界领袖。 因为神、佛、魔之间过去只论立场和教义，鲜谈人情世故，而单论教义，“天地不仁”的思想和“普渡众生”的思想其实是冲突的。 菩萨们总说要帮助有情众生脱离苦海，神仙们却总强调一切顺其自然，从他们对凡人的态度来看，二者尤难共事。 但站在人道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却又很容易处理。 用瑶池之水救死扶伤何错之有？ 韩夜曾去过神界蓝天，也见过那里的众多瑶池，十里小池、百里大湖，遍地皆是，屡见不鲜！ 神界缺这点资源吗？ 天帝也不是不关心人类存亡，好几次上古神魔在人间作乱，譬如水神共工头撞不周山、日母羲和浴日晒人间、魔尊千军大闹五台山，天帝都派兵去维持六界平衡了。 那么，他就真的没想过在凡人遭受苦难时发放一些瑶池水赈灾吗？ 有工夫降罪，没心情救人？ 倘使当年韩夜能说上话，他会这么处理甘露菩萨与神界的矛盾： 先让甘露菩萨主动认错，并向世人澄清谬误，令大家明白甘露均来源于九天诸神，保证今后从神界调取瑶池水一定征得神界同意、冠以神界之名，兼顾宣扬佛家思想，两不耽误。 再由神界公开承认甘露菩萨是受到神界授意而解救世人，神佛皆怜爱世人，但瑶池水只能用来救死扶伤、不能用来延年益寿，故而今后甘露菩萨将依据九天玄女指定的人员或地区进行集中施救，把资源留给最需要的人。 ……在韩夜看来，如果两拨人心眼都不坏，凡事就可以谈，还没到起冲突的地步。 只不过，当年这件事显然没有按照他设想的来，只听九天玄女说道：“正当甘露菩萨又要与我另做争辩时，哼哈二将自九天而下降临凡间，急匆匆地对我说，天帝已然震怒，命我务必严惩此子。” “原来，东方琉璃世界的药师佛昨日恰好来到赤天，与天帝会晤。席间，天帝问及此事，药师佛表示甘露菩萨从未获得过他的任何授命，此子在琉璃世界尚未修成罗汉果位，更遑论菩萨阶位……” “她大概是不满琉璃世界过于枯燥，这才从琉璃世界出逃、窜到了娑婆世界……因她法力低微、不足为道，故而药师佛也没向六界这边提过此事……” 从九天玄女言论当中，六界英雄不难看出：九天诸神似乎是被甘露菩萨耍了。 薛燕把肩一耸，无奈地道：“得了！这个假菩萨张口就骗，满嘴胡说！还把你们这帮大人物骗得一愣一愣的。” 韩夜冷不丁挖苦道：“你也喜欢骗人，不如和她分个高下吧。” 薛燕双手叉腰回敬：“我说龙渊魔皇，你好歹也是六界统帅，这里说大事呢！干嘛对姑奶奶夹枪带棒的？不想谈事情就一边儿待着去！” 韩夜讨了个骂，却没有一边待着，仍是厚着脸皮继续讨论甘露菩萨一事。 而六界众多英雄也已习惯了他俩时不时斗个嘴。 九天玄女接着道：“甘露菩萨不但是破坏六界平衡，而且还在试图改变众生信仰，天帝伏羲大发雷霆，命我将甘露菩萨打入东海漩涡，以填东海之眼，刑期一万年。” “之后，这世上就再无甘露菩萨的踪迹了。” 当九天玄女讲完了甘露菩萨的线索后，韩夜只是略加思索，便断定甘露菩萨已加入了暗天教，并被殷释天升格册封为五大明王之一。 从行为动机来看，甘露菩萨本就不是六界中人，对神界又有旧怨，一旦被殷释天从东海漩涡救出，势必与九天诸神敌对。何况暗天教的因陀罗、五大明王和八部天龙均偏向于佛教，甘露菩萨对此更有归属感。 从事件结果来看，东海海面是最近才开始下降的，而甘露菩萨又受罚以填补最大的东海之眼，如果不是她擅自离开，又有谁能造成如此影响？ 韩夜思维缜密地推理道：“八部天龙这些人尚不足以与我方抗衡，殷释天一定是想到，找一些与神魔两界天生敌对的人物，将他们赐予更强的灵力改造成五大明王，这批人也会对暗天教更为忠诚一些。” 韩夜归总道：“金刚明王本是天竺婆罗门，与天竺神明颇有渊源；镇狱明王表面服从神界，暗地里却心怀怨恨；威德明王自不必说，立誓除魔证道。这三人都是符合殷释天收人条件的，那么按照这个条件，甘露菩萨就应该被殷释天收作‘甘露明王’。” 在民间传说的五大明王当中，最符合“甘露明王”这一称谓的，便是“军荼利明王”。 “军荼利”是梵语，意译为“瓶”，由于佛教当中的宝瓶往往是甘露的象征，所以又译作甘露军荼利。 显大威日轮，照万类修行； 注甘露圣水，涤众生之心。 传说，军荼利明王是五大明王当中最具慈悲之心的明王，那么心怀善意的甘露菩萨成为与之对应的甘露明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经韩夜这么一推论，众人也颇觉合情合理。 韩夜又问九天玄女：“既然你和甘露菩萨交过手，她具备哪些能力，你能和大伙儿说说吗？” 九天玄女回忆道：“我虽不清楚她有哪些招式，但她的控水能力很强，而且不是凭借水灵力来控制水。” 薛燕闻言，不解地问：“不用水灵力怎么控水？” 司徒云梦也感到好奇。 九天玄女道：“甘露菩萨似乎可以赋予任何物事控水能力、也能剥夺任何物事的控水能力，这是我在调查事件之时，蓝天的乌云童子和我说的。他说他就曾被甘露菩萨夺走过下雨的能力，直到甘露菩萨被禁锢后方才恢复。” 魔尊重楼微一沉吟，点头道：“我们不妨超脱六界来看待这个能力，此能力与控水术是上下级关系，可算是控水术的上级能力。” 自从重楼在不垢莲华界能够随意解放第三原身后，他也领悟到了一些六界之外的智慧，能够跳出六界来分析暗天教高手的能力了。 最终，韩夜梳理人物关系后，得出结论： 暗天教龙王娑伽罗一心报复龙族，而甘露明王又具备剥夺和赋予控水术的超强能力，这对天龙明王是相生关系，极有可能组成一队收拾四海龙王。 四海龙王必然不敌，被甘露明王夺走行云施雨之能后，自然无法再对明州等地下雨。 同时，又因东海之眼无人值守，致使海面下降。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定然就是暗天教！ 薛燕见韩夜神情凝重起来，反而颇为理解。 她也意识到这次的对手并不会像鸟神坛、鬼神坛和战神坛那三场战役一样容易对付。 因为，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鸟神坛金刚明王监视“迦楼罗”，鬼神坛镇狱明王不管“夜叉”死活，战神坛威德明王更是连“修罗”都要一起收拾！ 他们本质上是不和的，谈不上协作。 如果娑伽罗和甘露明王很有默契，如同薛燕和韩夜这样两两组合，那便不能轻敌！ 更何况，另外两名暗天教高手也在此处，他们各自的实力与配合犹在这一组之上，一旦撞上，必是一场硬仗！ 薛燕帮助韩夜捋清思绪，道：“呆瓜，咱们还是先看看老龙王那边到底有没有事吧？” 薛燕提醒得很对，韩夜问一旁的司徒云梦分身是否已见到东海龙王。 司徒云梦这会儿恰好走神了，她的意识更多放在了前往水晶宫的那个分身上，所以，当韩夜拍她肩膀询问时，她像是被惊醒似的，微微睁大玉目对韩夜道：“啊！见到了，阿夜，我那边已经和东海龙王、龙族宗亲都见上面了。” 而后，司徒云梦说，东海水晶宫方面盛情接待了司徒云梦带队的三霄娘娘、牛魔王夫妇、洪锦夫妇，不但因为司徒云梦是六界主宰，三霄娘娘是六界知名神仙、牛魔王夫妇是一方霸主、洪锦夫妇亦是龙宫贵宾，此刻齐聚于水晶宫，东海龙王焉能不以最高规格礼遇？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觉得合乎常理。 司徒云梦正打算实时分享她在水晶宫的礼遇，却被薛燕打断了。 “行啦行啦，又不是没被款待过，细节别展开了。”薛燕甩手道：“你赶紧看一下老龙王气色好不好，问一下他最近有没有被滋扰欺负。” 司徒云梦点头称是，遂将注意力放在了另外一个分身之上，半晌，她又回过神来对韩夜、薛燕等人道：“很正常啊，气色很好，看上去格外高兴。” “敖慧心还特地感谢我带人过去，说是最近总感觉心里头发慌，我带着小雪到水晶宫来，她别提多宽心了。” “但他们又说，除了慈溪县突然冒出来的那个东方教之外，目前还没发现暗天教的踪迹。” 众人松了口气，看来暗天教还没对东海龙王下手。 但韩夜、九天玄女、重楼等人却更觉疑心。 韩夜提出疑惑道：“他们不知道明州闹旱灾吗？不知道东海海面在下降吗？” 司徒云梦又将注意力放到水晶宫那边，聊了一会儿，这才把东海龙宫最近的计划与行动告知了韩夜。 原来，自从清源妙道真君回到东海龙宫后，他立即亲率龙族部队、虾兵蟹将对明州各地展开了调查，发现虾兵蟹将汇报的所谓“暗天教”其实只是一个凡人骗子开的“东方教”，他们通过散播恐慌来骗取当地老百姓钱粮，实乃乌合之众。 而清源妙道真君随韩夜等人屡次与暗天教交战，已清楚认识到暗天教的危害，暗天教高手个个拥有毁天灭地的实力，灭掉一个妖界也不过举手之劳，与其相比，“东方教”之流根本不值一提！ 是故，清源妙道真君当机立断，没有继续追查这个“东方教”，他先请敖慧心书信与韩宅报平安，好让韩夜等人专心对付魔界的暗天教，不要过分担心龙宫； 再派出大量斥候在方圆百里之内巡视，并叮嘱他们，一旦发现异常立即汇报。 尽管暂未发现暗天教的踪迹，也尽管没有九天玄女掌握的信息多，但清源妙道真君能隐隐感觉到龙宫即将面临的威胁： 暗天教主立志消灭这世上所有的神魔，而柳二郎夫妇已明确站在了司徒云梦这边，还帮忙捣毁了乐神坛、鸟神坛二坛。 与此同时，柳二郎的爱女又是司徒云梦的高徒。 假若暗天教主没有立即进攻神魔两界，又对防范严密的韩宅无从下手……他就难保不会对东海龙宫下手！ 对其余各界而言，东海龙宫确实是块难啃的骨头； 可对暗天教来说，这骨头他们倒还啃得动。 东海龙宫拥宝众多，东海龙王又是天帝伏羲的直属部下，暗天教连妖界里蜀山、鬼界十殿阴司都渗透了，会放着东海龙宫不动吗？ 综上，清源妙道真君善加斟酌后，便没有带着敖慧心与司徒云梦等人会合，他也知道司徒云梦等人办完魔界的事后必然会来龙宫，遂命令龙宫众人按兵不动、严阵以待。 期间，清源妙道真君虽听说了明州旱灾一事，但权衡大局，终究是按住了敖慧心，一直等到司徒云梦率众赶来…… …… …… 司徒云梦对韩夜继续说道：“柳错夫妇听说我已消除了明州灾祸，也是松了口气，然后柳错才告诉我，东海漩涡他们每天都会去巡视，并未发现任何问题，甘露菩萨也依然被关押在东海之眼，从未离开过。” 当司徒云梦将龙宫方面的情报悉数告知于众人时，众人却陷入到更大的疑惑当中！ 难道，韩夜的猜测全都错了？ 九天玄女道：“的确，东海龙宫奉天帝之命看管东海，东海漩涡也是他职权范围之内的事，如果甘露菩萨逃走，他不可能不知情，更不可能瞒情不报。” 蓝无瑕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是殷释天使了什么障眼法呢？” 薛燕提醒道：“别拿柳二郎不当回事啊，人家有天眼，只需天眼一照，障眼法不就没用了？” 司徒云梦也证实道：“是的，柳错方才告诉我，他确认填补东海之眼的人物均是本体。” 韩夜闻言，喝了一口寒冰烧，只觉好不容易捋清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沉寂片刻之后，韩夜对司徒云梦道：“夫人，既然东海龙宫暂时无事，明州旱灾也已缓解，我这边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带众人去会一会那个‘东方教’吧？” 司徒云梦点头道：“是的，我刚和慧心他们说了东方教的疑点，他们也认为你的怀疑不无道理……柳错告诉我，东方教目前在慈溪县活动较多，建议你往那边看看……我的分身就继续跟着你吧，水晶宫那头我先和大家叙叙旧。” 待确认韩夜同意后，身旁的司徒云梦就开始走神了，意识只留着一点点在这边。 看来东海龙宫方面还有许多话要对司徒云梦说，司徒云梦再分不了心了。 于是乎，根据东海龙宫提供的线索，韩夜命银雕转向，朝慈溪县飞去。 其实，不管是去庆元府城还是慈溪县城，韩夜都打算优先找当地知府或知县了解情况。 明州各地既已天降甘霖，就势必会惊动暗天教，没那么多时间给他去暗访了。 与其暗访，不如明察。 就像率领各界英雄去往大雪山那次，韩夜会想到先找帝师八思巴令其协助调查，这次来明州，他也不会放过明州地方官。 因为地方官不可能不听从他的号令，韩夜的妻子已是帝师之师、一世之尊了，难道地方官能比当朝皇帝还大？ 这几日明州地头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慈溪县令掌握的信息自然要比一般老百姓要多。有了县衙配合提供线索，也比较容易搜查到东方教总部…… 深思熟虑过后，韩夜便直截了当地率众飞到了慈溪县衙之上。 雨过天晴，万里无云，蔚蓝的天空清澈无比，众人的视线也变得清澈了许多。 众人只见那县衙大门外，雨润石阶，枯木逢春，两排身着皂色服、头戴红缨帽的衙役分列两侧，笑容满面，喜不自胜。 再向里头望去，又见更多的县吏和衙役肃立于庭院正堂之外，面色崇敬地望着县衙大堂，似乎在膜拜着什么人物。 除县吏和衙役，外围还站着一些身穿蒙古军装的士兵，以及一些身穿红色法袍的信徒，那红色法袍之上绘有一颗出云太阳，色彩颇为鲜艳。 几拨人马聚在一起，足有数百之众，竟将偌大一个县衙庭院都围得水泄不通！ 显然，这些人不太可能是在膜拜慈溪县令。 难不成暗天教的娑伽罗已先于韩夜等人来访慈溪县衙？并以天外神明之形象蛊惑世人？ 带着这样的疑问，韩夜将银雕收为腰间匕首，携梦燕二女、三大魔尊、九天玄女、金神蓐收等一行人驾临县衙大堂。 说是驾临，其实是重楼和怒焱以玄风业炎将挤在外头的人员粗暴掀开，这才令韩夜等人有了立足之地。 重楼怒焱二人固然蛮横，倒也没有伤及无辜，只将大堂外的数百人齐齐掀翻在地，便即收力，这才随韩夜一同看向中堂案前。 众所周知，往常都是一方县令坐于中堂处理县里要务…… 却不想，案前坐着的竟是个肤色白净、面容较好的男人。 那男人手持一把蝙蝠桧扇、身着一袭出云红袍，正一脸惊讶地望着面前这些不速之客，看上去颇为慌张，那神情与他头上挂着的“明镜高悬”之牌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男人左侧站着一位蒙古官员，他身高中等、体格魁梧，头戴宝石皮帽、身穿华贵长袍、腰系金银腰带，辫子盘于帽中，额前还留有一缕刘海，看上去是个有权有势的高官。 男人右侧则站着一位汉人官员，他身材偏瘦、略微佝偻，头戴交脚乌纱帽、身着深蓝云鹤袍，想来应该就是慈溪县令。 汉人官员起初也是吓了一跳，而后缓过神来，怒指韩夜等人道：“尔等何人？擅闯县衙！惊扰东方教主圣驾！” 汉人官员此话一出，韩夜等人旋即看向坐于堂中的那位白净男子，方知这男子竟然就是东方教教主！ 白净男子将蝙蝠桧扇遮在面前，扇了一扇，逐渐恢复从容，这才对韩夜等人道：“本座才刚刚施雨解救了明州苍生，你等邪魔歪道便即闯来，莫非明州旱灾便是你等所为？” 白净男子话音刚落，整个县衙的气氛顿时严峻了起来，蒙古官员警惕地盯着韩夜等人，汉人官员更是横眉怒目视之。 这时，正堂外的县吏、衙役、官兵和教众都爬起身来，跑到门口冲韩夜等人大骂道： “肯定是他们干的！” “怪不得一股子妖魔气息！” “滚啊！害人精！！” “东方教主请务必替我们降妖驱魔！” 韩夜、九天玄女、蓐收、重楼、怒焱、水落樱等辈均是见过大场面的，自是没把凡夫俗子的愤慨当回事。 薛燕更是嗤之以鼻，心想明州旱灾明明是小梦梦化解的，这帮人真是猪头猪脑，竟然以为是东方教主所为！ 而这个东方教主更是脸皮厚，竟然能说成是自己的功绩！ 要换作两年前的薛燕，早就快嘴骂回去了。 但薛燕毕竟不是当年的薛燕了，她反而想看看韩夜怎么收拾这个东方教主，所以静观其变。 东方教主见来人如此镇定，一手拿着蝙蝠桧扇，另一手朝堂外往下压了压，示意的大家停止喧哗，这才对韩夜道：“你是妖魔鬼怪们的头头吧？说吧，来找本座何事？” 见韩夜没开口，东方教主又补上一句：“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你们是因为本座解救明州而要寻衅滋事，本座随时奉陪。” 韩夜冷冷地看着东方教主，不急不缓地问道：“你就是东方教的教主？” “不错。”东方教主展开蝙蝠桧扇，半遮面容，正式介绍自己道：“日出东方，惟我不败。我正是……” “东方不败？！”薛燕指着东方教主哈哈大笑道。 东方教主站起身来冲薛燕怒道：“是东方惟我！东方教现任教主，东方惟我！！”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失态了，东方惟我咳了一咳，又坐了回去。 韩夜神情冷淡地看着东方惟我，又说道：“我有些事想问你，希望你好好配合一下。” 听韩夜这么说话，堂外众人又群情激奋了起来： “笑话！东方教主乃当世圣贤，为何要配合你？！” “快点滚啊！！” 韩夜没有理会别人的叫喊，而是盯着东方惟我，等他说话。 东方惟我环顾在场之人，终于理直气壮地道：“本座为何要配合你？你算老几？” 韩夜望了望堂外阳光，感觉到时间有点紧，不能和东方惟我就这么废话下去了，于是嘴角一弯，对东方惟我道：“好吧，既然你不想配合，我叫个人过来，帮你配合配合。” 注释： “罗汉果位”——在佛家的概念里，修行等级依次为人、天人、罗汉（声闻）、辟支佛（缘觉）、菩萨、佛。本作采纳了其中大部分设定，但更多倾向于佛中有道、道中有佛，因为佛家喜欢把天人和天道排在罗汉之后（如《西游记》里单个天兵天将远不如罗汉），而道家又会将菩萨算作大罗金仙（如《封神演义》里的慈航道人、文殊广法天尊和普贤真人皆为十二金仙），导致祖国的神仙体系颇为复杂、混乱。 基于此，笔者做了一个很慎重的平衡，将“天人”对标下等神魔、“罗汉”对标中等神魔、“辟支佛”对标上等神魔、“菩萨”对标古神魔尊、“佛陀”对标天尊至三皇之间，并贯穿全书，这样比较容易平衡战力。 第一百三十七回 慈溪令 人总是会汲取过去的教训。 就譬如办事效率这一块，韩夜始终认为他和梦燕二女在北漠镇时期办事效率低下，竟然跟一个江湖术士在群众面前废话一大堆。 如果一个男人在这世上拥有顶尖的实力、无上的背景，他是完全不需要和任何人废话的。 所以，韩夜选择了最快的方法让众人老实，他请妻子司徒云梦用龙唤之术将帝师八思巴召唤了过来。 司徒云梦还记得韩夜叮嘱过，“夫人，我需要你时，就把精力放到我这边来”，司徒云梦很依着韩夜，开始全神贯注帮助韩夜处理此间之事。 她素袖一挥，五彩光华闪过，帝师八思巴就一脸茫然地闪现于蒙古高官和慈溪县令之前。 “先把闲杂人等噤声，只留帝师与蒙人官员和慈溪知县对话。”韩夜对九天玄女道。 “是。”九天玄女施展玄功，双目微微睁大，在场包括东方惟我在内的一干人等就全部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就算九天玄女不施展噤声之术，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也早已是目瞪口呆，说不出什么话了。 这时，八思巴才注意到数日不见的司徒云梦。 “无量寿佛！”八思巴双手合十，虔诚向司徒云梦施礼道：“尊主唤弟子前来，所为何事？” 原来，自司徒云梦从大都返回太平镇后，八思巴就一直留于大都，被忽必烈以礼相待、倍加尊崇，因为在忽必烈心目中，八思巴不但是上师了，更是能令他稳固江山的关键！只需八思巴多代他向司徒云梦传递善意、祈求福泽，大元天下自然千秋万代！ 此时此刻，神权已然大于王权，忽必烈对八思巴更是言听计从、不敢有违。 今日，八思巴本在隆福宫光天殿中修持入定，忽而感觉到一股亲切的力量在召唤他，他情不自禁感应号召，来到了慈溪县衙的大堂里。 司徒云梦正待开口和八思巴解释，薛燕却抢着道：“喇嘛头子，你来得正好！你师父被慈溪县令怠慢啦！他竟敢对你师父无礼！” “慈溪县令？”八思巴听薛燕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被召唤到了慈溪县衙，他环顾四周，将目光盯向了县令装扮的那位瘦弱官员，而瘦弱官员则慌慌张张看向东方惟我，求助道：“圣、圣教主！这位藏、藏僧又是谁啊？” 东方惟我不但不认识帝师，更是不能开口说话，嘴巴就像被缝住了似的。 薛燕见状哈哈大笑道：“笨蛋县令，你这位骗子教主已经被玄女娘娘毒哑啦，说不了话啦！” 韩夜没有搭理其他人，只是对帝师八思巴陈述了自己这边的经历。 听到韩夜说，众人发现东海附近有暗天教，八思巴眉头微微收拢。 听到韩夜说，明州闹旱灾、百姓受苦，八思巴竖掌心怀怜悯。 听到韩夜说，司徒云梦出手降雨，八思巴又露出了崇拜的神情。 说来也巧，道家有蓝无瑕愿做韩夜的跟班，佛门有八思巴甘当司徒云梦的弟子，二人皆是人间巅峰，彼此又非常认同他们崇拜对象的作风！ 所以，八思巴双掌合十赞颂司徒云梦道：“尊主慈悲！” 韩夜则指着东方惟我，推测道：“我认为这个东方教主与暗天教有一定的关联，特来慈溪调查。孰料，佛姥施法降雨，此人却趁机邀功，而慈溪百姓不明真相，竟惟此人马首是瞻，阻碍我等调查。” 司徒云梦接话，温和地向帝师道：“类吉，我在东海龙宫还有其他要事，没工夫和他们耗，这里的事你来帮我们处理吧。” “是，尊主。”帝师八思巴以智慧闻名于世，是个聪明人，他很快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故而将目光投向那位衣着华贵的蒙古官员，沉声道： “哈剌带……” “你好大的胆子！” 说到后面那一句，语气骤升，似乎是动了真怒。 这一怒，便将那被称为“哈剌带”的蒙古官员吓得跪倒在地！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蒙古官员竟然正是庆元路的达鲁花赤——哈剌带！也就是庆元知府。 八思巴震慑住哈剌带后，取出随身携带的双龙盘纽白玉印，那印上以八思巴文刻着“大元帝师统领诸国僧尼中兴释教之印”，八思巴手托此印，不急不缓地问哈剌带道：“你可识得此物？” 哈剌带战战兢兢地说道：“识得！帝师玉印！！” 八思巴收起帝师玉印，又取出一卷边镶珍珠、宝光四溢的金丝诏书，呈给哈剌带看了一眼，再问：“你又可识得此物？” 哈剌带哆哆嗦嗦地回答：“识得！珍、珍珠诏书！！！” 在场众人，包括东方惟我及其教众、慈溪县令及其衙役，从未见过哈喇知府竟然露出如此恐惧的表情，他们不由得好奇：眼前这个藏僧到底是何人物？ 却听帝师八思巴点头道：“好，哈剌带，你也算见过我一面，还不算糊涂透顶。你是沿海左副都元帅、庆元路总管府达鲁花赤，庆元路这一带你说了算。你便与慈溪县令说说……我是谁？” 本来帝师一代圣僧、不会轻易动怒，但一想到师父司徒云梦就在此处，而她本也是为了黎民百姓办事，这些地方官员竟如此糊涂、百般刁难！那就难免要做出个样子给在场众人看。 哈剌带被八思巴当头棒喝，立即清醒，向慈溪县令和众人介绍道：“这、这位便是我大元当朝帝师！皇天之下！一人之上！西天佛子！化身佛陀！创制文字！护持国政！精通五明班智达！八思巴帝师！！” “啊？！”慈溪县令一听，吓得魂不附体，瘫软在地，直到身旁的幕僚将他扶了起来。 众人怎么也不会想到，韩夜这伙“邪魔歪道”竟然能把当朝帝师请到慈溪县衙来！ 然而，更令他们震惊的事情，却在下一刻发生了。 帝师八思巴把手让向身旁素衣黄裙的仙女，又问哈剌知府和慈溪县令：“尔等可知，她是谁？” 这下连哈剌带也不清楚了，他只见司徒云梦仙风袅袅、一尘不染，料想该是帝师八思巴请来的神仙之流，只能愧疚答曰：“在、在下愚昧无知！不识仙子身份！多有怠慢！！” 帝师八思巴傲然对众人道：“这位便是大汗亲封的：六界之上！一世之尊！帝师之师！娑婆之主！孕育天地！垂怜众生！南无五彩尊主凤凰佛姥！！” “而小僧，只是她的第二十五位弟子。” 在场众人听罢，顿时震惊万分、脸色骤变，如果不是被九天玄女噤声了，恐怕更会激起哗然一片。 被帝师八思巴这么一烘托，司徒云梦的形象一下就高大了起来，东方惟我直接瘫在座位上，而哈喇知府、慈溪县令等人则急忙跪下，伏地膜拜。 这下，哈剌带也总算明白八思巴为何说他“好大的胆子”了！ 因为司徒云梦是皇帝忽必烈昭告天下亲封的一世之尊，位在忽必烈和帝师八思巴之上！如果忽必烈是天子，那么司徒云梦就是天！ 既是六界之天，驾临明州慈溪，百姓不懂事、破口大骂，官员也不制止、任由侮辱，不就是大大地怠慢了六界之主吗？ 哈剌带连连磕头请罪道：“帝师！在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恳请帝师为庆元路各位百姓说几句好话，不要因我一人之罪祸及苍生！” 须知，哈剌带（又称哈剌觞）虽是蒙人，却也是蒙人里的杰出之辈，自从担任了庆元路的达鲁花赤后，对百姓之事还是颇为上心的，尽管招降了不少前朝汉人将领，但也曾率领当地军队对东海一带的海盗倭寇严加防范，可算倾自己所能为明州之地带来了一时的太平。 哈剌带一直信奉佛教为当世正教，所以当他得知东方教在庆元府城一带活动时，曾安排部下官兵予以驱逐，也不相信东方惟我的那套说辞，什么“日出东方，惟我不败，行云施雨，逍遥自在”，简直乱七八糟！ 可好巧不巧！哈剌带把东方惟我等东方教众从庆元府城赶走以后，明州就莫名其妙开始闹旱灾了！ 慈溪、象山两县更是岌岌可危！ 哈剌带想尽办法赈灾也无济于事，眼看着百姓身处水深火热、蒙古官兵跟着遭殃，哈剌带只能放弃赈灾，退守庆元府城，向朝廷求援。 昨日，哈剌带忽然从慈溪县令罗江那边听到消息，说是慈溪来了一位海外仙人，能解明州各地燃眉之急，哈剌带将信将疑，但事关重大，这便带着几十个亲信卫兵从庆元府城出发，连夜赶到了慈溪县衙，定眼一看…… 这人不就是东方惟我吗？ 东方惟我看到哈剌带也是颇为胆怯，甚至心生逃窜之念，但慈溪县令罗江却对东方惟我的法力推崇备至，硬是将东方惟我强留下来。 哈剌带在庆元府城曾见识过东方惟我的法术，知道他只是个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便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在县衙作法求雨。 东方惟我在东方教众及慈溪百姓的殷切请求下，只能硬着头皮施法，一边施法一边想好了说辞，一旦下不来雨，他就谎称“四海龙王都不在家，请不到”，再借机溜走。 也不知道是老天爷赏脸还是什么其他缘故，东方惟我恰好就“求”到了这一场雨！一下就解决了明州各地的灾情！ 哈剌带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当场傻眼了！但毕竟是自己亲眼所见，又事关明州各地百姓的福祉，只能宁信其有莫信其无，奉东方惟我上座。 哈剌带不敢失礼于东方惟我，县令罗江则更是对东方惟我的神通佩服得五体投地，正当东方惟我回过神来，打算趁机在慈溪县捞些油水时…… 韩夜、司徒云梦等人就来了…… …… 哈剌带今天屡次惊诧到刷新认知，脑瓜子都快转不过来了！但一想到帝师是有真本事的，而帝师的师父司徒云梦又是大汗忽必烈亲封，下雨之事只怕正像韩夜对帝师说的那样，是司徒云梦这位素衣仙子所为！ 结合东方惟我之前的行为，哈剌带猛然意识到应该将功折罪，立即命手下官兵将东方惟我拿下，顺带将他旁边的副教主施万霖也抓了起来。 东方惟我虽被噤声，但也能行动，眼见大势已去，拿出蝙蝠桧扇变出数十只黑蝙蝠扑向蒙古士兵，倒把士兵们吓了一跳。 蓝无瑕眼明手快，不待三大魔尊动手，化作一道蓝电闪到东方惟我面前，顺势将途径的蝙蝠都烧成灰烬，而后一把夺过东方惟我手里的桧扇，放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对韩夜道：“韩大哥，此乃瀛洲之物，唤作‘蝙蝠桧扇’，以真气催动可释放些许蝙蝠，小玩意儿。” 东方惟我不但是叹服蓝无瑕身手之快，更惊讶他见识之广，一眼就看出这把扇子的来历！ 而那边，施万霖也打算逃跑，却发现浑身已为数百朵扶桑花瓣所环绕，完全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乖乖被朱瑾以灵力吸到了身边！ 两个头目被擒，余下教众自然易取，哈剌带一声令下，片刻工夫，众人就拿下了余下的所有东方教众。 薛燕把这些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发现这个“施万霖”有点眼熟，但见此人身着出云白袍，额戴白练、眼若丹凤、胡须八撇、体蕴上清真气…… 这不正是茅山上清派弟子——余万春吗？ 没想到他在北漠镇行骗被薛燕等人揭发后，竟然又跑到明州与东方惟我狼狈为奸、组团行骗？！ “哈哈？”薛燕顿时乐了：“哈哈哈哈！又是你这个老骗子！春神大仙？蠢人发癫！还认得姑奶奶吗？” 九天玄女见薛燕要和化名“施万霖”的余万春对话，旋即解除了余万春的噤声之术。 余万春发现自己能说话了，慌忙狡辩道：“女、女侠，你认错了人了吧？我们之前从没见过面！” 九天玄女翻阅玄机天书，向众人念道：“余万春，原为茅山上清派华阳真人座下四弟子，曾携上清派镇派之宝定风珠在北漠镇行骗，被佛姥等人揭破后，定风珠也被韩夜夺走并归还给了上清派。” “华阳真人虽仍有心将余万春收回本派严加管教，但余万春自知无颜面对华阳真人，遂没有回到茅山派，一直流浪在外。” “近日来到上虞，偶遇数十年前的老道友东方惟我，二人相见甚欢，于是，二人商议创立了东方教，东方惟我任教主，而余万春则化名‘施万霖’，成为东方教副教主，并跟随东方惟我在明州欺骗官府百姓，以谋私利。” 九天玄女宣读完余万春这两年来的事迹，合上玄机天书，正声对余万春道：“余万春，我所言如有不实，你可申辩。” 余万春垂下头来，对此供认不讳。 慈溪县令罗江听到这里，彻底明白了自己的糊涂愚蠢！竟然听信了骗子们的谎言，慌忙冲司徒云梦磕头求她原谅。 司徒云梦摆了摆手，温声对哈喇知府和罗知县抬手道：“不知者无罪，都起来吧。” 说罢，司徒云梦又对帝师道：“类吉，我们此行主要是追查暗天教的线索，如东方教众与他们有纠葛，那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其余人等尚还构不成罪行。” 司徒云梦深明大义，哈剌知府和罗知县大呼圣明！ 东方惟我眼见余万春都招了，而司徒云梦等人的主要目标又不是自己，连忙举手，表示想要主动招供协助众人调查。 九天玄女也解除了东方惟我的禁言术。 韩夜冷冷看着东方惟我，说道：“刚才我给了你机会，让你配合我调查，是你自己说不配合，我才出此下策……现在愿意配合了？” “愿意愿意！”东方惟我畏畏缩缩，与之前的装腔作势形成鲜明对比，连连讨饶道：“壮士！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你让小的说什么小的都说啊！求求你们饶我一命吧！” 韩夜沉声道：“说吧，你为何要创建东方教，和暗天教又有什么关系？” 东方惟我只好老实交代： 他本是泰山玉皇顶掌门金阙子的师弟，但因品行不端、修道不专，炼岔了真气，导致阴阳失调，所以胡子脱落、面容白净，声线也变得不男不女。 正因如此，他明明已有三百多岁的高龄，外表看起来却像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一日，守护泰山的泰山神不知何故突然发怒，将泰山上的整个玉皇顶都摔了下来，当场就摔死了金阙子和绝大多数玉皇顶弟子，只留下了这个东方惟我。 …… 九天玄女听到这里补充道：“那日恰好是天帝伏羲命泰山神灭掉圣典教的日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 无论如何，玉皇顶的确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东方惟我往后的日子也不那么好过。 就因为功夫学得不到家，东方惟我的实力和龙虎山的刘卫城有得一拼，都是看到武林人士只能掉头的外强中干之流，更遑论对付仙派高手、山精水怪。 所以，既已无玉皇顶作靠山，东方惟我不得不过上那居无定所、四处流浪的日子。 好在玉皇顶被毁时，东方惟我带出了一把蝙蝠桧扇，催动玉皇真气能变出成群蝙蝠滋扰他人，杀伤力虽弱，倒也能吓唬吓唬无知之人，东方惟我便是凭此法宝扮作世外高人行骗。 到后头，东方惟我索性换上东海出云国的服饰，摇身一变成为海外仙人，蒙骗无知百姓，这样别人也不容易查到他的底细。 直至半年前，东方惟我来到了明州庆元府城，无意中发现这里有个叫做暗天教的组织，教中高手如云、行动神秘，百姓避之不及、谈虎色变。 东方惟我本无任何组织归附，遂有了加入暗天教之意，他对着暗天教徒信口开河、鬼话连篇，暗天教徒竟然信了他的话，层层上报，最终被推荐给了暗天教的龙王——娑伽罗！ 娑伽罗起初也真以为东方惟我是海外仙人，恭敬有加地问他：“这位道兄，你加入暗天教的目的是什么？” 东方惟我摇着蝙蝠桧扇道：“和你们一样啊，散播恐慌，敛取钱财！邪教不都是干这个的？” 娑伽罗闻言勃然大怒，差点就要动手收拾东方惟我：“你竟敢污蔑我暗天教是邪教？！” 东方惟我没想到娑伽罗竟然不爱听实话，只能改口道：“啊圣教！圣教！” 娑伽罗似乎正在用人之际，见东方惟我服软，便强压火爆脾气对东方惟我道：“道兄对我教看来有些误会！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人受到了神魔的欺负，这世道太不公平！我暗天教便要消灭这些神魔，还六界一个太平！六界将暗，惟天永生！！” 说着，娑伽罗甚至直指苍穹，摆出一副志向远大的神情。 娑伽罗认为，东方惟我是海外仙人，那也非本土势力，听了这番话应该会有所触动，最终加入本教、为本教效力。 但他未料及东方惟我却是个胆小如鼠之辈…… …… …… 慈溪县衙里的众人只见东方惟我两手一摊，说道：“那个披着黑袍、长着龙角的怪物简直有毛病啊！我混暗天教只是想骗吃骗喝，他们竟敢去消灭凡人惹都不敢惹的神明和魔王？！” “我可不想跟着他们一起找死！”东方惟我说着，像演戏似绘声绘色道：“所以我当时就对那疯子说咯，‘您的志向真是远大啊！我好生佩服！！’”说着这话，东方惟我还对一旁的空气竖起了大拇指，以还原当时的情景。 “然后我就找了个借口，谎称回东海出云国还有点事要处理，过几天再回明州正式入教……那疯子本想留我，他的随从却跑过来说教主有事找他商议，我见时机正好，赶紧溜了！” 韩夜听到这里，眉头略皱，看向一旁的薛燕，薛燕则耸了耸肩。 看来，东方惟我确实与暗天教没什么关系。 韩夜又问：“那你为何创立东方教给暗天教打掩护？” “打掩护？”东方惟我一脸茫然：“壮士！我可没兴趣给这种正儿八经的邪教打掩护！” 东方惟我说道：“我逃离明州后，又无处可去，在附近流浪了数月，靠诓骗几个乡镇愚民填饱肚子。等我来到上虞县时，正巧遇到了从西北边逃难过来的余道友，我俩久别重逢、相谈甚洽。” “余道友和我说，他本来在长兴县开了个上清观，靠赐予乡民符水赚钱，日子过得还马马虎虎。谁知，那里最近突然冒出一批极其可怕的蛇妖，为首的好像叫什么摩呼罗迦！他们不但是杀死了太湖附近的陆地神仙，还到处鱼肉百姓，余道友说他连腾蛇护法手下的几只飞蛇怪都打不过，只能抛下道观往这边逃难来了！” “听余道友说，那批蛇妖好像相当痛恨仙人道士，男的抓住剥皮泡酒，女的擒住奸淫产卵！叫我别再往那边去了！” 余万春闻言骇然点头，心有余悸地印证道：“是啊是啊！太可怕了！要不是我机灵，只怕已经被他们生吞活剥啦！”“……不过说来也是奇怪，那帮飞蛇怪追到绍兴府附近就没有再追我了，现在想来，应该是这块地盘属于暗天教另外的势力范围，他们不敢招惹！” 韩夜、九天玄女等人均觉合情合理，因为摩呼罗迦的蛇神坛主要影响了太湖沿湖各县，包括长兴县，而娑伽罗的龙神坛却在靠近东海的明州，蛇妖们就算再猖狂也不敢闯入娑伽罗的势力范围闹事。 同为八部天龙，摩呼罗迦似乎比较忌惮娑伽罗，也不知是因为娑伽罗比摩呼罗迦更强，还是因为娑伽罗是暗天教主的嫡系部下。 东方惟我接着道：“我一听余道友这么说，自然是打死也不敢往北边去了，可又不愿往南边跑太远，我俩一番商量，最终还是决定回明州再探探风。” “我们运气不错，不知何故，这次跟余道友一起回去后，明州各地的暗天教徒就都消失了，原先龙神坛所在的地方更是人去坛空！听当地百姓说这些人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一夜之间就人间蒸发了。” 余万春那边说道：“是啊，既然暗天教撤离此地，而此地百姓又有一部分信奉邪教的基础，我就提议，何不另起一个教派，捞点钱财再走呢？反正这地方那帮蛇妖也不敢追过来。” 于是，东方惟我在余万春的提议下，结合二人的法术与见识，在明州凭空建立了东方教，并骗得不少人加入。 之所以叫东方教，而没有冒名暗天教，主要是担心娑伽罗万一又回来，东方惟我和余万春还可以解释成是“另建一教维持秩序，以待英雄归来尽数归还”，不至于被暗天教降罪追杀。 不过有时候，人一旦气运来了，干什么事都很顺！ 短短十数日，东方教众就发展了数百名之多，东方惟我甚至带着余万春跑到庆元府城去显摆道法，却被身为达鲁花赤的哈剌带识破，驱除出了庆元府城。 东方惟我带着余万春等余下教众逃窜到了慈溪县，慈溪县令罗江可就没有哈剌带那么聪明了，正巧慈溪闹旱灾，而东方惟我又说自己随时可以降雨，罗知县便将其奉为上仙，并派出衙役连夜赶往庆元府城向哈剌带报告这个“好消息”！ 哈剌带这才赶来慈溪面见这位“海外仙人”。 …… …… …… 东方惟我和余万春事先自然是没有对过口供的，情报也对得上大家掌握的线索，故而，韩夜未再怀疑这二人的话。 只是如此一来，韩夜已经可以确信：暗天教的娑伽罗早已来到此地！并在精心谋划着他的险恶计划。 韩夜又问众人：“你们还有没有见过其他厉害人物？” 九天玄女随之解除了所有人的禁言。 余万春连忙回应道：“有！有有有！前几天晚上，我在海边看到两个天神正从天上潜入海底！” “其中一个背负猛火、手持宝剑，把整个海面都映得红彤彤的！” “另外一个头戴天王冠、手握珍珠伞，他经过的地方瞬间寂静下来，强大的灵气还压得我瑟瑟发抖，我只能趴在好远好远的地方偷窥，等他们潜入海底之后，才敢露头！” “后来看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我和东方道友就没多管他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神界派来收拾暗天教的。” 听余万春如此一说，韩夜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面色严峻。 “好家伙！真的都来啦！”薛燕笑道：“看来本军师这慧眼还真灵啊！” 重楼则摩拳擦掌地道：“来得正好！本座可以好好和他们过过手了！” 韩夜还打算再多问一些暗天教高手的信息，为即将到来的恶战做一些提前准备，但东方教众、慈溪县官民这边却再也提供不出更多线索了。 净真拂了拂衣袖，对东方惟我和余万春道：“你们两个败类，以后不要以仙派弟子的名义招摇撞骗了。” “是是是！”东方惟我和余万春赶紧磕头。 哈喇知府和罗知县则顺理成章将这二人及其余东方教众予以拘捕。 司徒云梦眼见此间事了，温声告诫帝师八思巴道：“类吉啊，你方才对哈剌带太凶了，莫要犯了嗔戒。” 话虽这么说，韩夜和薛燕却察觉司徒云梦玉颜略展，其实对八思巴的护主行为还是满意的。 八思巴双手合十回曰：“无量寿佛。尊主，弟子已极少生气，别人就算了，实在是无法忍受哈剌带身为达鲁花赤竟有眼无珠，何其愚钝？这才犯了嗔戒。” 司徒云梦又道：“上次在布达拉宫，我就和你说过，若要真正统领天下佛教徒，便要尊重汉人文化。” “庆元府、慈溪县这些百姓，大多数都是汉人。他们在自己的家乡说的都是汉语，识的都是汉字。” “你虽自创八思巴文，那也是为了让大家众生平等，能通用一种文字。” 帝师八思巴闻言，连连点头称是。 司徒云梦接着便道：“本仙现在问你，老百姓听不懂蒙文，是老百姓的错吗？” 八思巴答曰：“不是。” 司徒云梦又问：“老百姓能学会八思巴文固然是好，学不会了，你要去怪他们吗？” 八思巴回道：“断断不会。” 司徒云梦把素手摊向大堂外的一众衙役官兵，道：“凡人百姓想叫庆元路为庆元府，就可以叫庆元府；想叫达鲁花赤为知府，就可以叫知府！” “顺其自然，方得自在。” “治理一个地方，就得尊重一个地方的民俗，否则如何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八思巴心悦诚服地道：“尊主教训的是！回去弟子便告知陛下，按照您的意愿来办。” 司徒云梦纠正道：“非是本仙的意愿，是众生的意愿。” 八思巴赶紧改口道：“是！按照庆元路……呃，庆元府老百姓的意愿来办。” 司徒云梦拍了拍八思巴的肩膀，柔声道：“类吉，放松点，也别太拘谨。官方还是可以叫庆元路、达鲁花赤，我们也当尊重蒙人同胞的意愿。但忽必烈不必强求文化一统、称谓一统，否则过犹不及。” 八思巴双手合十道：“是！尊主所言句句在理！弟子谨记！” 于是，司徒云梦用六界放逐之术将帝师八思巴送回了大都。 而八思巴又将司徒云梦的思想传递给了忽必烈。 忽必烈深思熟虑后，全盘接受了这些观点，不再强行推动行政称谓这些小事，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多元民族平等共处的事务上，促进了文化交流与融合，一直持续到后来八思巴成佛离世，他才逐渐变得病痛缠身、年老昏聩，直至大元帝国走向衰落…… 而韩夜等人这边，在完成对东方教的调查一事后，司徒云梦不吝于夸赞丈夫韩夜机智，能请到关键人物办事，无形中把效率提高了数十倍。 薛燕也难得地没和韩夜唱反调，笑道：“想当年揭穿那个蠢人发癫还得费我们一番老劲，呆瓜真的长进啦。” 韩夜淡然笑道：“倒不是我长进了，是夫人地位高了，权力大了，办起事来自然便利许多。” 司徒云梦对众人道：“好了，接下来大家就到水晶宫来与我们会合吧！我在水晶宫的分身还有些事待办，心思得放到那边去了。” 韩夜点头应允，身边的司徒云梦也开始走神了。 也不知司徒云梦此刻在水晶宫的另一分身究竟有什么事着急要办。 第一百三十八回 水晶宫 此刻，司徒云梦在水晶宫最想办的事，便是说和铁扇公主与东海六公主，令这对昔日姐妹重归于好。 因为司徒云梦也意识到大战将即，而我方阵营里的铁扇公主与敖慧心的矛盾颇深，背后带来的隐患就是牛魔王势力和龙宫势力不对付，无法形成默契协作。 可事实上，这两拨人的矛盾却只来源于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是可以很快解决的，所以司徒云梦认为，帮助丈夫处理完慈溪事务后，就应尽快缓解这个内部矛盾了。 其实，对一个女人而言，情爱与事业本无直接冲突，实在要说有什么冲突，只能说是另一半不支持自己事业，或者自己没把时间精力规划好。 而多次施展过身外身的司徒云梦并非分身乏术了，她已然适应了六界之主的办事节奏，丈夫需要自己时就多关心丈夫，丈夫不需要自己时就多关心朋友和下属。 是以，从庆元府那边抽出精力后，司徒云梦的意识就慢慢集中到水晶宫的大殿上…… 诗曰： 碧波万顷深海处，珊瑚林里水晶宫。 光影斑斓真似幻，百丈恢弘坐如钟。 珍珠点缀重檐顶，鱼群穿梭在其中。 大禹神针殿后立，龙王设宴邀英雄。 那东海龙王敖广携妻子东海龙母端坐于主座之上，将左侧最尊贵的位置让给了司徒云梦。 左侧再往下便是瑶光意识占据主导的韩玉,还有星辰、云霄、琼霄、碧霄、大力牛魔王、铁扇公主、牛圣婴、洪锦、龙吉公主、洪布雨、馨儿、一航道人、羽霓裳、张子陵、妃暄、窦仲、玉致、广寒散人、水灵素、李徽音、沧浪、雾蟾、留仙秀才、五可、玄鬼、颜如玉、桃芊芊、槐七七、柏飞飞、红儿、青儿、紫儿。 右侧席位上坐着的均是龙族宗亲，分别是： 大太子敖甲和黄凤鹓雏，以及他们的两个女儿——龙鸟敖嘲风、敖弄云； 二太子敖乙和鲟姬，以及他们的三个儿子——龙鱼敖鲵、敖鳐、敖鲭； 四公主敖听心； 五公主敖惜心和武夷显道真君，以及二人的独生子——山龙王彭福； 六公主敖慧心和清源妙道真君，以及二人的独生女——小龙女柳宁雪…… …… 东海龙宫可不管人间皇帝的那套规矩，这里素来以左为尊。 当然，如果不是司徒云梦多番推辞，东海龙王也还是想让司徒云梦坐在主位上的。 为表诚意，东海龙王几乎倾尽龙宫所有的稀世物资来为司徒云梦接风洗尘，他拿出了六界神仙们已见怪不怪的交梨火枣、麟角虎胆，也摆出了作为龙宫特产的水晶玉露糕、碧海琼浆酒，更献出了接待天帝天尊时才肯拿出手的千年珊瑚灵芝汤、万年海胆冰魄冷盘！ 但不知为何，方才韩玉星辰吃得开心，牛魔王夫妇大快朵颐，三霄娘娘也浅尝称赞，只有贵为六界之主的司徒云梦心不在焉。 东海龙王哪里知道司徒云梦那时候只是把心思放到她丈夫那边去了，还以为是自己怠慢了！ 于是，东海龙王安排东海龙母率领一干龙女、鱼姬、水母艺伎给司徒云梦等人跳舞助兴，如果不是因为敖听心自幼习武、敖惜心怀有身孕、敖慧心舞技不佳，东海龙王都想把她们都叫上去一起讨司徒云梦欢心！ 当是时，水晶宫晶莹剔透，龙宫墙琉璃泛光；玉石铺陈，地面如镜；珠帘摇曳，光辉柔和。 龙母与一众龙宫美色在殿内倾情歌舞，龙母的光辉如珍珠般柔润和睦，众舞女的舞姿若鱼群般交错绚烂，五光十色，美不胜收！ 可是……司徒云梦却仍然在走神！ 更过分的是，她一会儿走神，一会儿又装作对龙母等人报以微笑，似乎在掩盖内心的不快！ 一会儿还盯着东海龙王这边看，上下打量，不知是何用意！ 一会儿又把敖慧心和柳二郎叫过去，好像在谈什么事，柳眉或松或紧，目光游移不定！就是不好好享用山珍海味、观赏龙宫歌舞！ ……这些细节都被东海龙王看在眼里！ 到底是什么事情令六界之主不开心了？ 她是不是暗地里对龙宫早有不满？ 东海龙王看了看与六界之主聊得正欢的敖慧心、又看了看坐在右侧的外孙女柳宁雪，突然！他后知后觉了： 哦！ 六界之主收了柳宁雪为徒，论辈分她便是柳宁雪的父母辈！ 如此推来，柳宁雪的母亲敖慧心就和六界之主平辈！ ……自己倒成了六界之主的长辈！！ 东海龙王虽在人间足以称霸，但与六界之主相比，那可是差了好几个级别啊！何德何能以长辈自居？！ 彼时，天帝伏羲早已令九天诸神听命于司徒云梦，东海龙王对司徒云梦巴结讨好尚自不及，焉能为了一点虚名惹得六界共主不悦？ 想到这里，东海龙王再看司徒云梦，发现司徒云梦已经打起精神冲这边微笑示意了……这笑容看起来虽明艳绝伦，内里却未免有点耐人寻味、深邃可怕了？ 东海龙王抹了抹额上流下的冷汗，诚惶诚恐地跪拜于司徒云梦面前，请罪道：“佛姥，本王……哦不不不！小王招待不周，还请降罪！” 司徒云梦不明所以，为之一愣，柔声道：“东海龙王，你招待得很好啊，隆重周到，何出此言？” 说着，司徒云梦就想起身去扶起东海龙王。 东海龙王爬起身来连连退却，数千年的经历早就让他活成了人精，不，应该说是龙精，他知道越是厉害的领袖越不会把话说明白，甚至爱说反话！ 东海龙王只好自己把话说明白一点，以求司徒云梦“原谅”：“这个这个……小女无知啊！不识佛姥身份，竟让佛姥屈尊收了我那不成器的外孙女为徒，实在是糊涂愚昧、胆大包天！” 司徒云梦听罢，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向一眼身旁的敖慧心。 敖慧心也是只觉莫名其妙，对东海龙王道：“父王，司徒先生收小雪为弟子明明很开心啊，她又没有什么意见，您这是……？” “住嘴！”东海龙王闻言大骇，赶忙把敖慧心拉了过来、护在身后，连连向司徒云梦致歉道：“小女口无遮拦，您大人有大量，千万莫要介怀！莫要介怀啊！！” 说罢，不等敖慧心开口，东海龙王便将她拉回了右侧席位。 东海龙王深知，自己的一万句道歉也顶不上小女儿一句无心之失！ 到现在还叫人家“司徒先生”？！ 司徒云梦没做六界之主时叫这个称谓也就罢了，现在就连天帝都得尊称司徒云梦一声“佛姥”了，怎么这个小女儿还拎不清自己身份？！ 难怪司徒云梦不高兴，祸根肯定就在敖慧心这里！ 也怪自己疏忽，迎接司徒云梦到来前没特地让龙母叮嘱一下敖慧心，以至于失了礼数、乱了分寸！ 念及于此，趁着龙母跳完舞、中途休息之机，东海龙王拉着她过来一起教育起了自己的小女儿。 东海龙王一面向司徒云梦遥相赔笑，一面低头对敖慧心道：“我的乖女儿啊！你以后和佛姥说话要注意一点自己的身份！凡事不要想当然，得跟着九天众神、三霄娘娘她们一起叫‘佛姥’！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龙母点头应和。 敖慧心却不以为然地笑道：“父王、母后，你们多虑啦！司徒先生人可好啦！她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是她不让我叫‘佛姥’的！” 东海龙王闻言大惊失色，与龙母面面相觑： 你看看！你看看！！ 这个敖慧心是不是有点傻？ 是不是有点缺心眼？！ 幸好真君柳二郎喜欢她这种天真类型的，平日里没少照顾，否则指不定要得罪多少人！ 可眼前这司徒云梦，却是连柳二郎都得罪不起的人物啊！ 东海龙王瞪了龙母一眼，似乎想说：瞧瞧你平时都把她宠成什么样子了？ 龙母叹了口气，抚摸着小女儿敖慧心秀发，谆谆告诫道：“慧儿啊，平日里大大咧咧也就罢了！大是大非面前，你也要懂点事、守点规矩啊！” “此一时，彼一时！” “六界之主说她和你是朋友，你就真的以为她拿你当朋友了吗？” “爹娘活得比你久多了，那都是客套话！是大人物用来收拢人心的！你岂能当真？” 敖慧心到底听娘的话，失落地应了一句：“哦，知道了。” 但东海龙王和龙母均知，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女儿估计是口服心不服。 正当他俩还打算对敖慧心多说几句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黄莺般动听的女声，只道：“龙王，龙母，我有要事要找慧心单独谈谈，方便吗？” 东海龙王和龙母转过身来，见到素衣黄裙、仪态端庄的司徒云梦正携同铁扇公主和龙吉公主望着他们一家人。 “方便方便！”东海龙王连忙作揖道：“一万个方便！” 无论如何，小女儿能得到司徒云梦的重视，终归是好事，东海龙王只担心她又失礼于人，尤其是被铁扇公主和龙吉公主比下去，于是小声叮嘱她道： “女儿啊！你可长点心吧！别再乱说话了！” 龙母也慈爱地劝说道：“我们龙宫今后地位如何就全看你了，慧儿。” “知道啦。”敖慧心一脸不情愿地从父王母后那边走到了司徒云梦这边，她感觉司徒云梦根本不像父王母后说的那样难以相处，相反，和司徒云梦待在一起的时候特别自在。 但美中不足的是，司徒云梦身旁就站着那个骄横跋扈的铁扇公主！敖慧心正眼都懒得看她，铁扇站在司徒云梦左边，敖慧心就站到司徒云梦右边，如果铁扇敢来右边，敖慧心就定然会闪到司徒云梦左边！ 总之就是不想看到这个女人！ 刚才在席位上的时候，敖慧心也是特地坐到最后的席位，与紫天三仙女遥相而望，眼不见心不烦。 可司徒云梦偏偏就要带着这个恶婆娘一起走，不知道拉大家单独谈些什么…… 龙族公主敖慧心、罗刹公主铁扇、仙女公主龙吉跟着妖界公主司徒云梦出了水晶宫，来到珊瑚丛林旁的海床之上。 司徒云梦法术修炼到今日之程度，便连呼吸之间也能轻松施展辟水诀了，在她十丈范围内，海水自然而然被排到外侧，而她柔躯散发出的虹光也令原本漆黑一片的海底变得五彩斑斓、如梦似幻！ “这里就我们四个了。”司徒云梦停下脚步，用平静如玉的双眸望向其余三位公主，温和地道：“诸位，距离上次在我家开学堂会，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吧？” 说到“学堂会”，这点子本来是薛燕想出来的，因为司徒云梦在创办私塾之初，弟子们固然听话，可自从柳宁雪、牛圣婴和洪布雨加入之后，教书的氛围一下就变了。 柳宁雪、牛圣婴和洪布雨尽管各自都拿司徒云梦当师傅，三人碰到一起却经常闹事。 往往是今日牛圣婴贪玩用三昧真火去烧柳宁雪的屁股，明日柳宁雪就从司徒云梦那里习得九霄凝冰诀将牛圣婴冻成冰条。 过得一阵子，洪布雨又施展洪水去淹牛圣婴、只为了给柳宁雪出口气，牛圣婴则拿出火尖枪把洪水都烧成蒸气大雾，甚至不小心还烧着了隔壁几户人家的屋子。 牛圣婴在司徒云梦座下彻底放飞了本性，柳宁雪和洪布雨也不甘示弱，只要他们三人闹起来，这个课就根本上不成了！ 彼时，司徒云梦尚未习得灵力归还之术，震慑不住这帮顽皮的弟子，韩夜、薛燕、韩玉也没少因为这帮孩子给隔壁邻舍赔礼道歉，甚至还要赔上一笔钱来息事宁人。 薛燕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就算收了这几个神仙妖魔的孩子可以攀上他们爹娘的关系，但对于他们这清平之家而言实在是负担不起！薛燕提议，干脆把他们都送回去！水浅养不起大鱼，庙小供不起大佛！ 司徒云梦却不舍得送走他们，司徒云梦替孩子们求情说，自己作为五彩之心之时，天帝也是害怕她、畏惧她，巴不得把她送出六界、送回天外天！可后来呢？没有她留在六界，六界就已经完了！ 司徒云梦说她懂牛圣婴、柳宁雪、洪布雨的苦恼。 六界虽大，如果她不做这三人的先生，就没人能做这三人的先生了！ 薛燕被司徒云梦的将心比心给打动了，所以她提议，干脆就开一个会，把铁扇公主、敖慧心和龙吉都叫过来，将这里的情况悉数告知，这便是后来韩宅专门联络师长与家长的学堂会议，司徒云梦将其命名为“学堂会”。 学堂会一开，铁扇公主、敖慧心和龙吉就带着各自的丈夫从五湖四海腾云驾雾而来！她们都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什么葱什么蒜，这下好了！把司徒先生惹毛了要开会解决了，没准以后不教自己的孩子了……那怎么行？！ 是故，铁扇公主、敖慧心和龙吉一来韩宅就对司徒云梦嘘寒问暖，当着司徒云梦的面各自教训各自的孩子，然后听薛燕说只是弄坏了邻居家的一点东西，三位女仙这才松了口气。 铁扇公主最是豪爽，率先拿出一件金丝肚兜送给司徒云梦，说这是红孩儿打小就穿过的宝贝，送给天天侄子作为补偿，那金光灿灿的宝贝看得薛燕眼睛都直了！ 司徒云梦本想推辞，奈何薛燕眼明手快替她收下了。 铁扇公主见薛燕肯收，反而是放心了，表示自己的孩子送来读书，司徒先生肯定没少糟心，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 可是，这铁扇公主不拿倒好，一拿出来敖慧心就怒了！她转手拿出一颗东海夜明珠交到了司徒云梦手里，那东海夜明珠价值连城，本是敖慧心用来在深海里照路的，敖慧心宁可摸黑回家也不想让铁扇公主在司徒云梦面前出尽风头！ 这可把薛燕馋得两眼放光，又替司徒云梦收下了。 既然铁扇公主和敖慧心都表示了一番，龙吉公主也不甘示弱，取出了她随身携带的红鸾玉佩，这次倒没给司徒云梦，而是直接交给了薛燕。那红鸾玉佩是由一整块红宝石精工雕琢而成，看上去比东海夜明珠更为值钱。 薛燕爱不释手地从龙吉公主手里接过此宝，又替司徒云梦收下了。 开个小会，连收三宝！ 薛燕暗地里都忍不住为司徒云梦叫好！到底是大智若愚的小梦梦啊，干得漂亮！ 如此一来，那几个调皮孩子惹的祸也算不得什么了！ 但这还没完，既然已经攀比上了，铁扇公主自然不愿意输给敖慧心，又拿出不少火焰山宝贝要送给司徒云梦，敖慧心则拿出身上所有的龙宫宝贝要与这厮比个高低！ 最终，司徒云梦平息了二女的纠纷，只收了三样宝贝，并表示以后会努力照顾好几名弟子，希望铁扇公主、敖慧心和龙吉也好好配合。 自那以后，每隔三个月司徒云梦都会召开这个“学堂会”，把弟子们的学习情况告知他们的爹娘，与爹娘们一同努力做好孩子们的育德育才之工作。 只不过，最近司徒云梦忙于暗天教之事，还偶尔停课，致使学堂会到现在还没展开…… …… 回顾起上一次开学堂会的时间，龙吉公主回应司徒云梦道：“佛姥，快有三个半月没开了。” 司徒云梦闻言柳眉一蹙，对龙吉公主道：“龙吉，说了我是你们孩子的先生，你们叫我先生就好，不要叫佛姥！别人叫叫也就罢了，你们也跟着起哄，根本没拿我当朋友！” 说着，司徒云梦不悦地对三女道：“铁扇，你喜欢人家叫你风姥吗？叫龙吉作‘仙姥’、叫慧心作‘龙姥’，你们喜欢吗？” 三位公主被流露出真性情的司徒云梦逗笑了，又找回了昔日与她相处的感觉。 “司徒先生！”龙吉公主和铁扇公主赶紧喊道。 “司徒先生！！”敖慧心也跟着喊道。 铁扇公主闻言，厌恶地瞥了敖慧心一眼，觉得这个女的真的很狗腿！ 当初各界英雄要来围攻他们牛魔王一家的时候，这个敖慧心不但不帮他们，还从龙宫请出定风珠给到二郎真君，愣是让孙悟空把她的芭蕉扇给废了！ 这世上最恶心的事情莫过于朋友出卖、姐妹背刺！太恶心了！ 这家伙是怎么想到攀上司徒先生的？ 一定是凭着她那卑躬屈膝、奴颜媚骨的德性骗得司徒先生信任的！ 仗着家里有点小钱就大肆攀比……以前的自己真是瞎了眼！竟和这种货色称姐道妹！ 司徒云梦察言观色，感觉到气氛又变得尤为紧张了，仿佛一点就燃，于是乎，她便安排三位公主与自己坐下来慢慢谈话。 自从收回六界各类灵气后，司徒云梦的仙法便运用得更上一层楼了，她兰指一挥，辟水诀的影响随即扩到了百丈之外！ 在东海海底之下硬生生开辟出一个水下世界！ 她身上散发出的五彩虹光也将这片世界照耀得澄净通透、不再单调。 蔚蓝海水萦绕在辟水结界四周，时聚时散、洋流涌动。 众人头顶，是那色彩艳丽的各类鱼儿，鳐鱼三五成对、海豚低声吟唱，海马在随波飘荡的海草里嬉戏，蝶鱼在万紫千红的珊瑚里穿梭！ 众人身外，是那种类繁多、错综复杂的珊瑚密林，那里有红如火焰的柳珊瑚、黄如阳光的杯珊瑚、粉如晚霞的脑珊瑚，还有星星点点的贝壳和海星点缀。与司徒云梦浑体所焕发出的虹光交相辉映，美轮美奂，妙不可言。 远方的水晶宫也潜藏于珊瑚丛中，虚无缥缈，若隐若现，如千年冰魄般静谧，亦如夜空星辰般璀璨！ 哪怕是居住于此地已有数千年的龙族公主敖慧心，也被难免司徒云梦创造的海底新世界惊得叹为观止！ 铁扇公主和龙吉公主就更加是瞠目结舌。 司徒云梦见气氛缓和，大家只顾着欣赏美景去了，这才施展龙唤之术，将水晶宫里的珊瑚桌、珊瑚椅、美酒佳肴都变了过来。 她优雅地坐于主座之上，亲手为铁扇公主、敖慧心和龙吉各自沏上了一杯珍珠灵雾茶，此茶如同它的名字，茶汤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灵雾，宛如仙境中的云雾，茶香清雅，入口如饮甘露。 铁扇公主、敖慧心和龙吉陪着司徒云梦一边喝着这茶，一边观赏海底梦境，而司徒云梦也终于有机会调和铁扇公主和敖慧心的矛盾了。 毕竟召开学堂会谈论弟子们的学习情况不过是个引子罢了，司徒云梦最主要的目标还是说和铁扇公主与敖慧心。 然而，四位母亲、四位公主不知道的是，作为本次谈论的对象，牛圣婴、柳宁雪和洪布雨此时已经不在水晶宫了，他们眼见各自的母亲离开水晶宫，也一同溜到了外面，并在海沟深处遭遇到了他们迄今为止最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