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灵师学院》
1. 穿着旧校服的学姐
“咱们过两天就要换教室了,换到三号楼。”
“就是顶楼厕所有学姐被分尸的那个三号楼?搬到几楼啊,不会是顶楼吧?”
“听说那边一直闹鬼呢……”
女生满脸愁容地趴在走廊的栏杆边,
“以前那边用作校领导办公室,后来因为闹鬼,校领导全部搬到新建的四号楼去了。”
“现在好了,校领导不肯待的地方,让我们学生过去。还只要普通班过去,尖子班依旧留在二号楼。校领导做个人吧,咱们普通班学生的命也是命啊,咱普通班学生也有超常发挥考进过五道口的牛人啊。”
“不要这样啊,我每次去三号楼都会浑身发冷手脚冰凉呢,好长时间都暖不过来。”
林逐月穿着蓝白配色的高中校服出了教室门。
她打了个哈欠,情绪镇定地穿过走廊,通过连接教学楼的空中廊桥,从二号楼走进了三号楼,又通过楼梯走到顶楼。
三号楼顶楼闹不闹鬼她不清楚,她只知道,三号楼顶楼的女厕所鲜少有人造访,比起来一号楼和二号楼每逢课间都挤爆的厕所,是个解决生理问题的好去处。
嗯?有鬼?
鬼的怨气能有她重?
她可是苦逼的高三学生啊!
顶楼的灯有些旧了,灯光很暗,衬得周围环境幽黑静谧,灯光还时不时闪烁一下。灯罩外面挂着的蛛网和灰尘的混合物,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掀起,一晃一晃的。
无人的顶楼显得阴森可怖。
林逐月抬头瞧着灯,心想:
灯泡的钨丝还没烧坏啊?
在林逐月的印象里,三号楼顶楼的顶灯从她高一刚入学起就这样,都两年多了,竟然还硬挺着没烧断。
学校也是奇葩。
愿意花费六亿巨款修建新校区,也不愿意掏几十块钱给三号楼买几个新灯泡。
林逐月感慨着学校抠门,毫无恐惧迈开脚步,在只有她的脚步回声的顶楼行走,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无人造访的女厕。
她在女厕门前停步。
女厕门口放了个荧光的三角立牌,牌子上写着“维修中,停水,请勿进入”几个字。
林逐月低头瞧了瞧腕表,离下一堂晚自习还有五分钟,现在返回二号楼的女厕去排队,肯定是上不成厕所了的。
林逐月琢磨一会儿,她绕过维修牌,走进女厕门口,试探着拧动洗手池上的水龙头。
清澈且旺盛的水流从水龙头中喷涌而出。
停水?
林逐月面露疑惑。
她决定再往里面走,去试试隔间里的蹲厕能不能冲水。
她敞开了隔间门,隔间里的地面比外面的高一阶,高出的部分刚好可以挡住门下面的缝隙,防止偷窥。虽然是很多年前就修建好的厕所,但当年设计厕所的人考虑得还挺多的。
林逐月迈步走上去,伸手要拉从上面的水箱上垂下来的绳子。但她才伸出手,就闻见了一股臭味,和臭鸡蛋的味道有些像。
浓重的血腥味也涌进鼻腔。
林逐月低头看去。
刚刚还很正常的蹲厕里的积水已经变成了颜色有些深的红色,血一般的积水渐渐涌上来,积满了整个蹲厕都不愿意停下,还在咕噜噜地上涨,甚至溢出来,在瓷砖地面上扩延。
林逐月在脚踩到血红色液体之前就后退一步,退出了隔间。
隔间的门还大敞着。
积满了血的蹲厕里,又黑又长的头发伴随着那股与鸡蛋臭掉格外相似的气味渐渐漂浮上来,头发越来越多,臭味也越来越重。
一个圆形的弧度将血水中的头发顶起,那似乎是一颗头颅。
头颅在血水中吐着泡泡,咕噜噜地从血水中冒出来。湿漉漉的头发下是青白的皮肤,还有一双没有眼白的幽黑的眼睛。
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林逐月,眼睛和鼻子下方的嘴巴缓缓开合,似乎要说些什么。
林逐月转头就跑。
身为高三学子,怨气比鬼还重?她这么想的时候,又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鬼!
她跑到厕所门口。
原本敞着的门不知何时合上了。
林逐月拧动门柄,要将门拉开逃走。可是这门就好像被焊住了一样,怎么也拉不开。
“救命啊!”
林逐月从拉门改为拍门,她用力地拍着门,大声喊道,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门外没有传回任何声音。
也对,三号楼嘛……白天或许还能在这里找到清洁工阿姨,晚上的三号楼,就只是一座找不到人的空楼。
身后的女鬼已经爬出了蹲厕,她穿着旧校服,通过没有被血迹污染的零星布料能看出是一中祖传的蓝白配色,但裁剪版式和林逐月身上这件还是有些不同的。
林逐月曾在优秀校友展示板上看见过这种版式的校服,而那些校友都是至少十年前毕业的。
女鬼四肢不全,只剩下两条胳膊,她只能在地上爬,拖着血水,一步一步地爬向林逐月。
林逐月逃跑无路,僵硬地转过身来,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和“学姐”眼瞪着眼。
噗通、噗通……
林逐月觉得心脏都快要坏掉了。
如果现在给她做个心电图,医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下个“异常心电图”的诊断。
女鬼越来越近了。
林逐月侧头看向左手边的隔间,这个离门最近的隔间一直是被打扫三号楼顶楼的阿姨当成工具间用的,里面摆满了清洁工具。
林逐月心一横,一把拉开隔间门。所幸,隔间门没有被锁死。她从隔间里抄起一杆拖把,一拖把砸在女鬼头上。
面临危机时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给了林逐月从未有过的力气。
女鬼砸得脑袋面朝下插进地板里。
但她很快就再度抬起头。
“你不要过来!”
林逐月惊叫着,她握着拖把左右开弓,左一下右一下,十分扎实地抽在女鬼脸上,一边抽一边大声道,
“这位学姐!我和你无仇无怨!我只是来上个厕所!谁和你有仇你找谁去!不要来找我!”
女鬼每被拖把打一下,脑袋歪向另一边的时候都会发出“咔嚓”声。
林逐月慌张极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打了多少下。直到隐约听见了上课铃的声音,她才气喘吁吁地停手,握着拖把紧张地盯着从蹲厕里爬出来的“学姐”。
“学姐”的脖子已经歪了。
被打得。
林逐月紧盯着女鬼,握着拖把上前一步。
女鬼两手撑着地,向后退去。
她在林逐月的注视下,渐渐缩回了敞着门的第二间隔间里。
大约又过去两分钟左右,地上被她拖擦出来的血迹也消失了。
林逐月小心翼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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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前。
隔间里的蹲厕已经恢复了原状,干净整洁,没有一丝血污。
林逐月面朝着隔间,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她把拖把放回工具间里,关好门,手背在背后去拧女厕的门柄。
“咔哒。”
这次,门很顺利地打开了。
离开闹鬼的女厕后,林逐月迈开脚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下楼,跑过廊桥,回到了二号楼。
晚自习的第三节课已经开始,二号楼很是安静,但这种安静和空无一人的三号楼是不同的。从门和窗户看到一间间坐满人的教室时,林逐月感到了安心。
走到高三五班的标牌下,林逐月推开教室前门,一脸疲惫地走进去。
坐在讲台前的值日班长瞧见她,压低了声音,催促道:
“赶紧进来,去坐下,估计老白马上就要来了,要是迟到被发现,又要挨训了。”
好歹已经当了两年多的同学,班里的大家对于晚自习“迟到两三分钟”这种小事,都会相互包庇一下。
厕所那么拥挤,而食堂的饭菜里挑出苍蝇或者蜗牛是家常便饭,这种蔬菜过于绿色天然是常态的情况下,课间在洗手间多耽误一点时间怎么了?又不是想要逃课。
学校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身为班主任的老白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是知道了学生们之间这点事,总是会在每节自习课刚开始的时候来班里看看。
值日班长刚催促完,就注意到了林逐月惨白的脸色,有些迟疑地问道:
“……你不舒服吗?一会儿老白肯定要过来,你找他签个假条,去趟医务室吧。唉,不对,医务室今天是那个看谁都有鼻窦炎的老庸医在,还是去学校对面的医院吧。”
林逐月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
老白是个唯物主义者。林逐月要是把事情告诉老白,他大概率会觉得林逐月是高三压力过大,出现幻觉了。到时候说不定会请监护人谈话,这对林逐月来说会很麻烦。
林逐月回自己的位置坐下,从试卷夹里摸出一张带着铅粉气味的卷子来,一边做题,一边在草稿纸上勾勾画画。
晚三很快就结束了。
林逐月把数学试卷交给课代表,把三千五百词、物理课本、练习题和课外辅导书塞进单肩背包里,背着包跟着走读生的大部队往外走。
从二号楼去往高三学生停车的车棚要经过四号楼,也就是校领导办公楼。这座楼往往都是八点前熄灯,现在九点五十了,里面的灯竟然还没有完全熄灭。
楼前停着一辆劳斯莱斯。
穿着休闲服、相貌惹眼的少年和少女正端着星巴克的咖啡杯,从办公楼里往外走,他们背后还跟着两个中年人。
他们停在大厅里交谈,时不时侧过头,看一眼经过楼外的走读生们。
走读生们也在看他们。
“是转学生吗?”
“谁家的转学生这个时间来学校?隔壁班那两个转学的都是今天上午九点到的。”
“你瞧后面,那不是校长和教务主任吗?咱们学校是市里排第一的重点高中,校长脸面可大了,咱们班主任想联系他,都要先给他的秘书打电话。你知道吧?咱们班主任是个家境超好的富三代来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林逐月感觉,少年的眼睛似乎与自己对上了,他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有意地停留了片刻后,才挪到别人身上。
2. 社会性死亡
林逐月没把少年的目光当回事,她继续背着单肩包,拎着自己的车钥匙前往停车区,找到了自己的红色自行车。她开锁,将车从车棚下倒出来,骑上车就往校外走。
她住在离学校大约两公里的小区里,骑自行车只需要十五分钟。
小区的环境还算不错,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她进到晚上十点多也依旧开门的24小时便利店,拿了一盒泡面和一根火腿肠去收银台排队。前面还有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手上都拿着能饱腹的食物。
学校里留给学生吃晚饭的时间在六点前,放学的时间却在九点五十,长身体的少年少女们本就容易饿,经常会在放学后需要吃第四餐或者小零食来填补饥饿感。
林逐月在排队的空隙里对柜台后的店员说:“麻烦帮我拿一根玉米,要更甜糯的那一种,谢谢。”
她隔着校服摸了摸胃的位置。
今天好像格外的饿。
有种就算给她两桶泡面,她也吃得下的感觉。
她结了账,提着塑料袋,骑上自行车往自己住的那栋楼走,没过两分钟就到了。她把自行车放在楼外的两轮车停车区,上锁,拎着塑料袋进了楼道,呼叫电梯。
林逐月乘着电梯到了十二楼,她出了电梯,走到楼道走廊的最西侧,右手拇指落在指纹读取处,另外四根手指握住的权柄,“嗡”地一声之后,她拉开门,走进黑漆漆的家里。
她打开灯,蹬掉脚上的粉白色休闲鞋,换了淡紫色、印着卡通图案的拖鞋,走到厨房放下手里的塑料袋,拿起电水壶接了自来水后开始烧水。
等待水烧开的空档里,她换衣服,洗手洗脸,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烘一体的洗衣机,在柔顺剂的盒子里添加上衣物消毒液,按了启动键,又从衣橱里找出一套一模一样的挂在房间的床边。
她走向餐厅,打算坐在那里一边啃玉米一边等待水烧开,但在走过去的过程中,她觉得地板好像有点不太干净,于是又去拿了平板拖把稍微拖了一下。
放好拖把后,她就一边啃玉米,一边拿着刚刚开机的手机上网。
她作为当代年轻人也是会上网的,以前在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她会拿着手机躲在小树林里冲浪。
不过成为高三畜……学生后,一周仅有的两节体育课,连带着音乐课、美术课和已经完成会考的信息课一起从课表上消失了,林逐月也不再往学校带手机,一日仅有的上网时间就放在了晚自习后的加餐时间里。
如果不是担心食物弄脏单词本,林逐月会把这点时间拿来背单词的。
她打开学校的论坛,想看看学校老师和学生一起办的暮烟小报更新没,上面连载的小说学生自投小说很好看,但似乎是因为资金和精力问题,暮烟小报在暑假前就偶尔会断更,暑假后更是没有动静。
林逐月没刷到暮烟小报,倒是一眼看见了这么个贴子——
【救命啊,我知道学校食堂盛产苍蝇和蜗牛,但吃出这玩意儿是不是太离谱了?】
发贴时间是十七点四十三分,晚饭时间。
贴主似乎是怕贴子恶心到人,非常贴心地没在一楼放图,因为那样做,图片就会出现在进贴前就能看见的预览中。
可这也让一些人更好奇了。
林逐月忍不住点开贴子下滑,图片就在二楼,而且很快加载出来。
一双棕色筷子,架着一根有筷子头那么粗,比手指还长,身上带着密集的环状结构的深红色条状物。这玩意儿说好听点叫分解者,说直白点就是蚯蚓。
【呕!】
【这哪个窗口的?求避雷!】
【楼主自己抓来水贴骗回复的吧?】
楼主:【我他妈没事抓这玩意儿干啥?我又不是拿着铲子挖土的小学生了!我要是骗回复我高考涂错答题卡!】
楼主:【三楼最东边的麻辣烫窗口。】
【我今天中午才吃过,yue!】
林逐月也傻了眼,她比贴里的不幸人士好一点,她中午没吃过。
但她昨天傍晚吃过!!!
手里的玉米不香了。
泡面和火腿肠什么的也不想吃了。
林逐月仰面坐在椅子上,隐隐约约觉得胃疼。
直到睡下,这种疼痛感也没有消解。
这一夜她睡得昏昏沉沉,等到被闹钟叫醒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鼻息有点烫,手也热热的,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想去找体温计,顺便找点退烧药吃。才刚刚下床,她就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腿也有些软。
体温计测出了38.7℃的腋温。
林逐月叹了口气,将水银体温计放在一边。她本该用完就将体温计的水银甩下去的,可是她实在没什么力气,干脆就等到退烧再甩吧,尽管那样要多费些力。
退烧药是有的,消炎药也有,还有两天就要过期了。
林逐月吃了药,给班主任发了请假的短信,晕乎乎地躺在床上睡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哪怕隔着窗帘,房间里的光线也很是明亮。
林逐月抓过手机想要判断是上午还是下午,可才一按开屏幕点亮按键,就发现手机弹出了聊天消息,有好几条。
胡小雅:【我靠,我初中同学给我发了这个,他说里面这人有点眼熟,让我认一认,我点开一看,这不是你吗?】
胡小雅和林逐月上的同一所初中,两人在隔壁班。虽然高中才做了同班同学,但实际上从初中开始就已经对彼此眼熟了。
胡小雅:【微博分享。】
胡小雅:【你人呢?怎么不上学也不回消息啊?你没事吧?】
林逐月:【来了,我看一下。】
林逐月点开胡小雅分享的微博。
#某校灵异传闻疑为真实#
林逐月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
视频开始播放,视频里的地点一个有三个隔间的厕所,视频被分割成三块,分别对应了装在三个角度的摄像工具,一个在隔间外面,两个在没有被用作杂物间的隔间里面,完全可以拍到上厕所的人的隐私部位。
不过视频画质一塌糊涂,看不看得清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逐月皱了皱眉。
视频继续播放,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的女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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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林逐月认出来那是自己。
很快,中间的隔间的门被打开,蹲厕里的水变了颜色。大概是平台审核不允许发血糊滋啦的血腥视频,博主就将视频处理变色,但只处理了一部分,因此视频五六帧青黑色,又三四帧血糊滋啦,又五六帧青黑色这样来回切换。
切换几次后,女鬼从蹲厕里爬了出来,林逐月慌张惊叫逃跑,在逃跑失败后打开隔壁隔间的门,抄起拖把将女鬼硬生生打退。
发视频的博主是个小有粉丝的爆料博主,评论已经有一百多条了。
【不当跟踪狂了?转行拍灵异片了?】
【这拍的也太三流了,画质还跟三级片似的,什么鬼东西?】
【只有我觉得不像是演的吗……?】
【不像个屁啊,女厕所装摄像头还这么多机位,博主不是导演就是变态!】
林逐月心想:确实是个变态。
【怎么看着像元城一中的校服?】
林逐月把微博举报了。
她切回聊天界面给胡小雅解释了一下自己之前不回消息的原因,自己胃疼发烧,请假后就一觉睡到现在,应该已经退烧了。
两人又聊了几分钟,到了上课时间,胡小雅没有继续回消息。林逐月还是有点乏,她起床煮了点清水面条,就又继续睡了。
身为具有“充电五小时,学习一整天”的优良品质的高三生,林逐月长期缺乏睡眠,刚醒了就能继续睡,而且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拿起手机搜了下之前的博主。
微博如同意愿那般消失了。
可是博主发了新的微博。
#某校灵异传闻疑为真实##元城某中学女厕分尸案后续##女高中生暴打女鬼#
微博内容不仅有视频,还附上了当年的新闻报导图片,以及“这女生就是我们学校高三的学生”的元城一中论坛回复,还有微博被举报的截图。
微博点赞三万,评论上千条,转发即将过万,已经冲上同城热搜。
林逐月打开校园论坛,这个小论坛几乎被微博来的未注册用户攻陷,版主打开了只有注册用户才能看的功能,但论坛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林逐月看到一半,手机弹出一通电话,来电人是“白术”,林逐月的班主任。
她接了电话:“老师。”
白术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
“病情好些了吗?”
“嗯,已经退烧了。”
“那就好。”
白术顿了顿,说道,
“现在方便来一趟校方会议室吗?在办公楼四楼407。”
林逐月卡壳了一瞬,才回应道:
“……好,我很快就到,谢谢老师。”
闹大了。
林逐月切回到微博。
她看到了评论中冲上第一的热评:
【像极了你妈打你的样子。狗头.doge】
谢邀,你妈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一点也不好笑的那种。
9月12日19点46分,林逐月兜里揣着一板胃药,站在了校方会议室门口,忍着胃疼抬手叩门。
3. 入学邀请
“咚咚咚。”
“来了。”
温柔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实木门传来,门很快就被打开,穿着米白色毛衣和阔腿裤的同龄女生站在门口,笑着说道,
“你来得很快呢,我点的热牛奶才刚刚送到?听说你生病了,你应该可以喝热牛奶吧?”
林逐月一眼便认出对方是昨晚自己在办公楼门口看见的“转校生”之一。
对方的外表非常出色。
她的头发微微有些发棕,而且有一些卷,五官也比常人更深邃些,皮肤很白,似乎是少数民族,也可能是混血儿。
优秀的面容加上直挺的身姿和不错的衣品,她的身上带着难以掩饰的贵气,像是一位千金小姐。
林逐月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
如果自己身上没有这身校服就好了。
自己当年很想考上元城一中的,但即便这是理想中的校园,也无法让她对这身又土又丑的校服存有丝毫的好感。
林逐月回答对方的话:
“应该……能吧?”
“进来坐吧。”
女生抓住林逐月的手腕,将她拉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摆放着一张长桌,桌板看起来非常厚重,颜色复古,边缘和四角被打磨成没有棱角的波浪形,桌上摆着几个杯子。
桌边有几个熟面孔——
校长,教务主任,年级主任,还有班主任白术。
林逐月一阵胃疼:
事情果然很麻烦吧?
“别紧张。”
女生为林逐月拉开了一张椅子,又将一杯热牛奶放在她的面前,和善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闻觅烟。我还有一名同伴也来了这里,就是昨晚你看见的那个男生,叫叶阳嘉。他出去给人打电话了,很快就会回来。”
林逐月迟疑道:
“我叫林逐月。”
这个名叫闻觅烟的少女,还有闻觅烟提到的那名少年,这两个看起来和她年龄相差无几的人,和她成为“网红”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闻觅烟点点头:“嗯,我知……”
她话还未说完,门就推开了。
推门的是那个名叫叶阳嘉的少年,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衣,外面套着件无袖针织衫,长裤与针织衫同样是黑色,他的容貌也与衣服一样,漂亮姣好但不张狂。
“你以为我想给你举荐队友?时灿,我再提醒你一次,你上次竖着出城躺着回来,消耗的是我家的续命灯。”
叶阳嘉拿着手机回来,对着话筒道,
“而且灵师府说了,没有队友,你休想再离开天城执行任何任务!不执行任务就没有学分,没有学分就要被开除,不在灵师学院毕业你就拿不到灵师证,和民间骗子没有区别!”
话筒那边传来“嘟嘟”的声音。
对方挂断了电话。
叶阳嘉骂道:“脑残东西。”
他收起手机,也收敛了脸上的不耐烦。
闻觅烟绕着桌子走向对面的位置,她一边走,一边笑着问道:
“宁愿当民间骗子也不要队友?”
林逐月脑袋有些懵。
续命灯?灵师府?天城?灵师学院?灵师证?民间骗子?
……为什么每个词都听不懂?
叶阳嘉也绕到对面,在闻觅烟旁边坐下。
闻觅烟胳膊肘撑在桌上,两只手的手指交叉,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问道:
“林逐月,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林逐月摊开手,回答道:
“你要是在昨天的晚二课间之前问我这个问题,我一定会回答不相信。”
至于现在?
都亲身遇到过了,还谈什么相不相信?
难道她回答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鬼魂了吗?
闻觅烟又问:
“能说一说你对鬼的认知吗?”
林逐月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
“我对鬼的了解全部来自于恐怖片、鬼故事和都市传闻,它们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大概是因为它们的存在有些神秘、又与死亡息息相关,所以在人们的固有印象中,鬼魂非常恐怖。”
林逐月回答道这里,顿了顿,问:
“在你们的认知中,鬼是什么样的呢?你们比我了解鬼吧?”
闻觅烟肯定道:
“嗯,不是普通的了解,是非常了解。”
叶阳嘉不急不慢地接过话:
“这世上有许多不可视,尚未被科学解析之物,魂魄、神灵、恶魔、妖精……我们将其统称为‘灵’。鬼也是‘灵’的一种,因为它们在没有经历死亡之前是人类,它们与人的波段会更加相近,相对于其他的灵,鬼会频繁地干扰还活着的人。”
“因为鬼具有‘死亡’的特性,被其干扰的人会生病,甚至会死去。”
林逐月认真又茫然地汲取着信息。
闻觅烟安安静静地在对面坐着,一边听着同伴的解释,一边端起杯子,悠闲且舒适地抿了口热牛奶。
“根据‘人权至上’的原则,鬼魂干扰活人,是必须被干涉、制止、纠正的事情。”
叶阳嘉话锋一转,道,
“但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制止它们的能力。”
“有一种能量,我们称之为‘灵力’,不列颠魔法协会称之为‘魔力’,还有诸多称呼,你以后会逐渐了解。‘灵力’是我们人类主动去干涉不属于物质世界的‘灵体’的必备之物,通常情况下,只有雷击和强大的灵力能对灵体造成伤害。”
“但很可惜,拥有灵力的只有少数个体,拥有强大灵力的人更是稀少,而且未经教导的话,人们很难明白如何正确使用灵力。”
闻觅烟放下杯子指了指叶阳嘉:
“我和这家伙,就是这类少数个体,经过了教导的那种。”
闻觅烟继续道:
“我们来自秘密特种部门天城灵师府,也就是国安局灵师分部。”
“李校长在不久前向官方求助,想要解决这所学校的闹鬼事件,事情核实之后,经由相关部门被委托给了灵师府,我和闻觅烟为了处理这件事才来到了这里。”
叶阳嘉叹了口气:
“我和闻觅烟打算在昨晚十一点去那个女厕所捉鬼,维修告示牌是我们昨天下午抵达这里时放上的。”
林逐月此时有点在意另一件事:
“那摄像头……”
叶阳嘉立即否认道:
“我再怎么变态也不会在女厕所安装三个针孔摄像头,更不会把拍下来的视频发到微博上。”
“警方已经核查到安装摄像头的人和发微博的博主的身份,已经开始实施逮捕。”
闻觅烟把手机递给林逐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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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是灵师府基于‘保持隐秘’的校规做出的处理,也是我们给出的见面礼。”
手机上正是那条微博,在林逐月骑车赶来学校的这段时间里,数据又增加了不少。
林逐月刚刚接过手机,才看了没几秒,手机界面忽然变成了白色,只剩下“微博不存在”的字样。
林逐月拿出自己的手机。
她搜索了博主的账号,查找了标签和话题,都没有找到微博的存在,转发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闻觅烟提醒道:
“也看看校园论坛吧。”
林逐月打开了论坛。
原本几乎爆掉的论坛已经恢复了常态,没有任何在昨夜之后发表的关于“厕所女鬼”的贴子,主题和回复都没有。
林逐月又确认了一遍,就连历史记录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网络上关于这件事的所有信息就像蒸发了一样,全部消失不见了。不,不是消失,它们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林逐月并没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知道这件事大概率不会简单地结束,而对方的话语措辞也令她有些在意。
她拿着手机,问:
“……见面礼?”
叶阳嘉点点头:
“对,见面礼,因为我们以后还要相处很长时间——林逐月,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昨晚把女鬼硬生生打退的,是你手里的拖把吧?”
“你拥有着非常强大的灵力,强到哪怕只是拿着杆拖把,没有经受过正确的教导,就能够把厉鬼打成重伤。”
闻觅烟站起身,对林逐月伸出手来:
“你天生就是当灵师的料子,林逐月,来灵师学院吧。”
林逐月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每个孩子都想象过,霍格沃兹的猫头鹰带着信件来到自己的家,林逐月也不例外。可是,正如觉得鬼魂是虚构的,林逐月也一直都知道,那样的猫头鹰并不存在。
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从昨天的晚二课间,拉开厕所隔间的门开始,她就跌入了一场无比荒诞的梦境,至今也没有醒来。
到底该怎么办呢?
一直沉默的白术开口道:
“逐月,跟他们走吧。”
“带你前往天城,入读灵师学院其实算不上是邀请,而是一种不容拒绝的保护措施。”
叶阳嘉对林逐月说,
“灵力的存在,其实也不是那么地隐秘。一些特殊的人以及邪祟都知道它的存在,而且,它是好东西,恶人、邪祟、还有一些难定善恶的存在,都图谋着这种力量。”
“被发现的话,你会被伤害,被控制,甚至死亡。你需要被保护,也需要学会使用它。”
叶阳嘉又补充道:
“因为那条该死的微博,你拥有强大灵力的事情,一定已经被人知悉了。我们可以删除网络的数据,却无法删除人的记忆。”
“你不接受天城的保护,迟早会有人找到你,夺走你的灵力,甚至把你整个或者拆分开来献祭,将你的灵魂炼制成恶鬼,永世不得解脱。”
林逐月皱起眉来,问:
“就连死后也没有自由?”
叶阳嘉确信道:“对,没有自由。”
闻觅烟再度抛出了橄榄枝:
“所以,林逐月,你是想要顺应成为灵师的天命?还是去做那连死后都没有自由的恶鬼?”
4. 隐秘
“真是的。”
林逐月站起来,有些不情不愿地握住了闻觅烟伸出来的手,抱怨道,
“这有什么好选的?谁会放着活路不走走死路啊?”
闻觅烟笑了起来,道:
“那我就给灵师府答复了,灵师府之后会以最快的速度请有关部门帮你处理好转学手续的。”
林逐月和闻觅烟握在一起的手松开,两人坐回自己的座位。
闻觅烟侧头对叶阳嘉说:
“这次委托虽然出了些插曲,但最后也算是完成了。”
叶阳嘉拎起一个有着阴阳鱼图案的土黄色布袋,放在会议桌上,袋子里似乎装了鱼之类的东西,正在一下一下地挣扎着,让袋子不停地变形。
“这里面是三号楼顶楼女厕的女鬼。”
叶阳嘉对齐刷刷变了脸色的校领导说,
“虽然对付她的主力不是我和闻觅烟,但无论如何,也算是被我们收走了。女厕里还有些阴气,容易引来新的鬼魂,我留下了符纸,七天之后阴气会全数清除,到时候就可以随意使用了。”
李校长起身道谢。
“不用谢,还有另一件事需要你们配合。”
闻觅烟从桌子下方拿出一个文件夹,还有笔和一盘印泥,她翻开文件夹,将里面印刷着黑色宋体字的A4纸拿出来,将它们分发给在场的,除了她、叶阳嘉和林逐月之外的人。
“鬼魂是‘隐秘’之物,而会处理鬼魂的天城和灵师府的存在也是‘隐秘’的,请各位签署保密协议,保证不向任何人透露此次的事件。”
林逐月小声嘀咕道:
“违背的话会被雷劈吗?”
闻觅烟看了看正在签署保密协议的校领导们,她轻松地摆了摆手,道:
“会坐牢,根据透露信息的程度轻重来决定刑期,十年起步,上限无期。”
林逐月:“……”
签好字、盖好手印的保密协议被交还给闻觅烟,闻觅烟仔细检查一番,就将这些纸页夹回文件夹中,塞进放在另一张椅子上的书包里。
叶阳嘉带上装着女鬼的布袋,站起身来,催促道:“我们走吧。”
闻觅烟拎着书包跟了上去。
他们俩走向门口,双双回头望向还坐在桌前的林逐月,闻觅烟清了清嗓子,提醒道:
“抱歉,逐月,虽然你的转学手续还没办理好,但按照灵师保护条例,你今夜就要跟我和叶阳嘉回天城。”
林逐月觉得这安排得有些过于急促了。
林逐月看向白术。
作为五班的班主任,白术不是林逐月的监护人,但却是林逐月在一中读书的两年多里,对她最为关照的长辈,没有之一。
林逐月想要好好地和他道别。
“去吧。”
白术也有些不舍,但作为大人,他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对林逐月说,
“我们这里还要针对这件事开个小会,我暂时没有时间……之后我们电话联系。”
林逐月点了点头。
她跟上往外走的两人,问:
“我能回家收拾下行李吗?有些东西放在这里也不会毁坏,但我还是想要把它们带在身边。”
“当然可以。”
闻觅烟挽住了林逐月的手臂,说道,
“虽然事情搞得很紧张的样子,但收拾点重要物品的时间空闲还是有的。我们的车就在楼下,我们载你回家。”
林逐月还没忘记自己的坐骑:
“啊,可是我的自行车还在下面……”
林逐月下了楼,才发现闻觅烟嘴里说的“我们的车”,那是一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
叶阳嘉打开装着行李的后备箱,将停在一旁的红色脚踏车折叠起来,套上防尘布就放进了后备箱里。
闻觅烟拉开后座的门,说道:
“逐月,上车吧。”
林逐月道谢后就上了车,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后座很宽敞,即便不调整座位,也能肆意地安置一双长腿,想伸开就伸开。
闻觅烟从另一侧上车。
叶阳嘉则是上了驾驶座,拉好安全带后,一脚油门,开着车出了学校。
闻觅烟用余光看了眼林逐月。
一般人突然坐上豪车,一般会表露出惊讶、谨慎、好奇和兴奋。但林逐月表现得很平静,她只是看了看车里的装饰,就侧头看向窗外了,夜景比劳斯莱斯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车开得很稳,滴了甜橙精油的扩香木也散发出令人安心的气味。
就在这时,叶阳嘉的手机响了。
叶阳嘉将手机抛给后座的闻觅烟:
“时灿打来的,你接。”
“打你的手机就是找你的。”
闻觅烟也不乐意接这个电话,
“为什么要我接?”
叶阳嘉想了想,提议道:
“那就挂掉。”
闻觅烟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她按着红色挂断键向上一划,电话直接挂断了。
林逐月:“……”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感觉这两个人好像都很讨厌时灿的样子。
车子驶进了林逐月所住的小区。
这座小区距离楼盘规划已有十八年,建成后住户入住也有十五年,稍微有些旧了。不过小区里的各种基础设施都有及时更新换代,所以住着还算舒适,再加上靠近各种学校的地理位置,这里的房价也居高不下。
叶阳嘉找了个车位,将劳斯莱斯停下。
叶阳嘉问:“自行车怎么办?带去天城,还是留在这里?”
林逐月问:“在天城能用上自行车?”
闻觅烟站在后备箱前,看着装着红色自行车的防尘袋,做出思考的样子,说道:
“天城的路……骑自行车或许会是不错的出行方式。”
叶阳嘉把防尘袋和行李箱都往旁边挪了挪,为林逐月即将收拾的行李挪出空来:
“不过在天城,自行车很少见。”
闻觅烟点点头:
“是啊,天城没有卖自行车的,大家要么坐自家的车,要么就乘坐环城线巴士。上次在天城看到自行车,还是一个大哥骑行穿越秦岭,半路上连人带车摔进了天城。”
林逐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天城在秦岭里吗?”
“不,在海岛上。”
闻觅烟打开手机地图,
“天城的存在是绝密,卫星地图不会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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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概就是在这里。秦岭那边只是个传送门,因为我们经常在那里修炼才设置的。”
听起来更神奇了。
林逐月看了地图,天城的位置在东南海域,离陆地不算远,但也不近。
叶阳嘉收拾好了后备箱,说道:
“你的衣食住行,最多不超过一周,天城都会安排好,你只收拾近期要穿的衣服和无论如何都想带上的东西就行。”
闻觅烟又补充道:
“洗发水、护发素和沐浴露最好也带上,天城虽然有卖洗护用品,但都是一些不怎么好用的牌子,会把头发洗得干枯易打结。男孩子还好些,我在能离开天城执行任务之前,经常要拜托能外出的人帮忙购买洗发水呢。”
“啊……?”
林逐月顿时觉得,天城的条件好像有那么一点艰苦,摸了摸头发,说道,
“我的洗发水也没剩多少了,要买新的,等会儿可以去一趟超市吗?”
叶阳嘉将后备箱盖上,锁车。
三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闲聊着进了楼道,林逐月按了电梯的上行键。电梯刚好停在一楼,没过几秒钟就打开门。
三人上了电梯,林逐月按下十二楼的楼层按键,又按住关门键,电梯门很快合拢,轿厢向上升去。
“当然可以去超市,我也要买一些,初等部的学妹也有拜托我……”
闻觅烟轻松愉快的声音忽然停顿,
“……叶阳嘉。”
叶阳嘉点点头:“嗯,我感觉到了。”
林逐月正想问怎么回事,电梯抵达十二楼,“叮咚”一声,轿厢门向两侧打开。
闻觅烟伸出手,将林逐月拦在电梯里。
叶阳嘉稍稍弓身,在门开到允许一人经过的宽度的时候,如同箭一样射了出去。他手中有火红的光出现又消失,隐约能看到是一把枪,砰砰几声响后,一团黑雾消散了。
叶阳嘉说道:“安全。”
闻觅烟拉着林逐月的手腕走出电梯,她跺了跺脚,声控灯被唤醒了,橘黄色的灯光照亮楼道。
林逐月很是惊讶。
刚刚那么大的动静,楼道里的声控灯竟然没有亮?
叶阳嘉脚边落着几枚铜钱。
“小五帝钱。”
叶阳嘉将铜钱捡起来,说道,
“打过鬼了,已经没什么用了,等会儿出门挖个坑埋了。”
林逐月问:“鬼?”
“应该是被你的灵力吸引过来的。”
叶阳嘉点点头,解释道,
“你的灵力很强,因为昨晚才爆发觉醒,你还不懂得该如何收敛,在我这样的人眼里,你就像一团燃烧的烈火,而在灵体眼中,你是可口的小点心。”
闻觅烟纠正道:
“应该是大蛋糕,或者是神丹妙药,嗑完一飞冲天,保准能上天城通缉榜。”
“别在意这种细节。”
叶阳嘉对林逐月道,
“开门吧,小蛋糕。”
转眼间换了好几个称号的林逐月:“……”
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林逐月已经能很平静地面对一些事了。她用指纹打开门,又打开家里的灯,邀请闻觅烟和叶阳嘉进屋。
5. 天城
林逐月带的东西不多,两张相片和装着它们的相框,三套适合天城气候的休闲服装,一套稍微正式的衣服,还有内衣、袜子、鞋子,剩下的就是洗漱用品,一个箱子加一个包就全部装下了。
她把所有的家具断电,又将冰箱里的食物全部打包,打算放到楼下的垃圾桶旁边,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收垃圾的婆婆来把这些食物捡走。
之后,林逐月和闻觅烟在小区里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不少洗发水。叶阳嘉就在外面的花坛边,他用树枝挖了个坑,将用过的小五帝钱埋了,又摸了摸因为好奇而靠近的小猫。
一切准备就绪后,叶阳嘉开着劳斯莱斯离开小区,在最近的入口,走ETC通道进入了高速公路。
闻觅烟问坐在身边的林逐月:
“想睡觉吗?”
因为身体不舒服睡过了整个白日,晚上又连世界观都被刷新,所以,明明是常年缺乏睡眠的高中牲,林逐月却一点也不困。
林逐月诚实地摇头:“睡不着。”
“要不要看书?”
闻觅烟打开座椅之间小小的储存空间,拿出一本《周易》递给林逐月,说道,
“就当是提前预习功课了。”
在林逐月接过《周易》后,闻觅烟又拿出两个蒸汽眼罩,一个留给自己,一个递到林逐月手中,又从手边的包里拿出一个粉色的蜜粉盒,声音慵懒:
“我敷个晚安粉就睡了,熬夜可是皮肤的天敌,逐月看困了的话也赶紧睡吧。晚安粉我放在这里,你也可以用哦。”
在脸上拍完粉后,闻觅烟就戴着眼罩,枕着座椅睡过去了。
林逐月就着车灯翻看《周易》,一开始的内容她还理解,可是往后看就有些迷糊了,什么“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含章之美”……
她原本是想提问的,但闻觅烟在睡觉,叶阳嘉在开车,两个人都不是适合说话的对象。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看了一会儿《周易》之后,林逐月忍不住打盹:
“哈欠,呼……”
“撑不住了就睡吧。”
叶阳嘉调出了安眠曲,柔美而温馨的曲声萦绕在劳斯莱斯的车厢中,混着扩香木散发出的甜橙味,让人格外地放松安心。
叶阳嘉继续专心开车,说道:
“等早上醒了以后,我们就差不多能到浙江了。”
“麻烦你了……”
昏昏欲睡的林逐月抓起蒸汽眼罩,拆开,挂到耳朵上,枕着调得刚好的头枕陷入了睡眠中。
叶阳嘉通过后视镜看了林逐月一眼。
好强的灵力……哪怕睡着了,她的灵力也如同烈火一般燃烧着,好像永远也不会熄灭。
在直属于灵师府的灵师学院中,很多学生的第一课都是于身体的迷雾之中摸索,激发灵力。但林逐月要上的第一课,多半会是如何收敛自己的灵力。
林逐月再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劳斯莱斯已经下了高速,行驶在海滨城市的道路上,海风带着微咸的腥味钻入车窗。
闻觅烟醒得更早些,她拆了一包薯片,拿着薯片的手伸出车窗,很快就有一只海鸥飞过来抢走了薯片。
“你醒了,肚子饿不饿?”
闻觅烟抱着薯片的包装袋,道,
“虽然这边有不错的餐厅,但我已经让家里的厨师准备了早茶,比餐厅的好吃,错过实在可惜……先随便吃点东西垫垫吧,过不了多久就要到天城了。”
闻觅烟安抚完林逐月,目标又转向坐在驾驶座的叶阳嘉:
“倒是你,叶阳嘉,开车这么久,累不累?我们换着开?”
“不。”
叶阳嘉坚定又平静地吐槽,
“我怕出车祸死在半路上,我真心希望判断你通过考试的驾照考官多去敲一敲木鱼,积点功德。”
闻觅烟露出不满意的表情:“也不用说得这么过分吧?”
叶阳嘉右打方向盘,劳斯莱斯拐上了一条地图软件上没有的道路,沿着这条小路七转八弯地前行。
海滨小路地面干净,路面画线清晰,且格外地静谧,只有海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完全看不到其他人。
十分钟之后,前方出现了一排一人多高的黄色路障,虽然什么标识都没有,但“此路无法通行”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
叶阳嘉菜了刹车,劳斯莱斯在路障前停下。
林逐月问:“要换条路走吗?”
“不用,下去搬路障。”
叶阳嘉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这路障是灵师府放置在这里的,防止一些在海边开车兜风的闲人兜进天城。”
林逐月和闻觅烟都下了车去搬路障,在路障的空隙足以让劳斯莱斯通过后,叶阳嘉上车开着劳斯莱斯穿过路障原本的位置,又下车和两个女生一起将路障搬回去。
三人重新上车,劳斯莱斯继续沿着小路行驶。这条路除了一开始的路障就再无阻碍,路上没有红绿灯,只有两条山底隧道,通过隧道后,小路再次靠近海岸边。
海岸上有个穿灰蓝色衬衫、裤子卷到膝盖以上的大爷,他拿着铲子挖沙,似乎是在赶海。
闻觅烟打开窗子,招了招手:“五爷!”
五爷把抓到的蛏王丢进桶里,也挥手回应了闻觅烟:
“你们回来了?去码头等着吧,我收拾收拾,一会儿就到。”
闻觅烟大声应了声好,就缩回车里了。
闻觅烟坐在林逐月身边,说道:
“他叫冯康盛,天城的守门人,别看他成日里挖海葵钓蛏子抓螃蟹,其实他是个很厉害的人,大家一般都称呼他冯老,也有像我们这种喊五爷的。”
叶阳嘉开着车去了码头。
码头上停着一艘白色的小型游轮。
他们等了没多久,五爷就开着巡逻车过来了,他将小型游轮的门打开,门变成了支撑板,铺开在劳斯莱斯前方。
叶阳嘉把车开进了游轮里。
闻觅烟拉着林逐月去了游轮二层,这个位置看海景更好。
五爷则是去启动游轮。
游轮在海上航行了大约四十分钟,林逐月才终于在游轮前往的方向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像是海岛的影子。
林逐月问:“那是天城吗?”
“对,那就是天城。”
闻觅烟两手搭在栏杆上,吹拂着海风,
“不存在于卫星地图上的绝密城市。”
天城越来越近了。
那座海岛很大,岛上有很多建筑,楼房大部分是朱红色或者白色,而且普遍很矮,最高的也不过七八层。
游轮绕着海岛转了半圈,在海岛的另一侧靠岸。停稳了游轮后,五爷从驾驶舱出来,帮叶阳嘉打开了放车的船舱。
五爷还打量了站在闻觅烟身边的林逐月。
五爷打量了半晌,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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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我好像没见过这孩子……但又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闻觅烟点点头,解释道:
“是新人,她刚刚觉醒了灵力,灵师府叫我和叶阳嘉无论如何都要带她回来。”
“灵力的确很强。”
五爷思索了一会儿,问,
“打算放进哪个班里?”
闻觅烟挽着林逐月的手,说道:
“还没定呢,我先带她回家吃个早茶,再去灵师府。五爷来我家吃早茶吗?”
五爷连连摆手:
“唉,不了不了,我回去把螃蟹蒸了下酒,我想那口螃蟹肉想了好几天了。”
闻觅烟在码头上和五爷道了别,又和林逐月一起上了劳斯莱斯的后座,叶阳嘉开着劳斯莱斯,顺着小路穿梭在城内,最后在一座四层别墅前停车。
守在别墅前的管家立刻上前:
“小姐,叶少爷,林小姐,车交给我吧。听说你们是饿着肚子回来的,早茶已经按小姐的吩咐准备好了,快去吃吧。”
叶阳嘉下了车,把车钥匙递给管家。
闻觅烟拉着初次踏入闻家的家门,还有些拘谨的林逐月往里走,边走边道:
“别太紧张,我家长辈有事出门了,要再过个两三天才能回来。”
来过这里很多次的叶阳嘉就没有这样的不自在,他两手揣兜,慢腾腾地跟在两个女生后面。
闻觅烟家世很好。
这座独栋别墅的花园经过了精心的打理,就连草坪里的草的品种,也是特意按照比例混合种植的。
别墅里面更是金碧辉煌,无论是大理石地板上的羊毛毛毯,还是布艺沙发和窗帘,都是二十万以上的奢侈品,墙壁的装饰和镶嵌了鸽血红宝石的水晶吊灯则更为贵重。
三人进到了餐厅里。
就如同闻觅烟说的那样,早茶非常丰盛。
折叠餐桌从定制的岛台里抽出来展开,桌上摆着水晶虾饺、叉烧包、流沙包、天鹅酥、黄金糕、肠粉、虎皮凤爪和螃蟹粥,只要林逐月不是特别挑食,这一餐她就可以吃得非常满足。
但林逐月迟迟没有动餐具。
闻觅烟问:“怎么了?有什么疑问吗?”
林逐月迟疑片刻,问道:
“你们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吗?”
一路走来,林逐月越发地能够清晰认识到,天城堪称是与世隔绝。从这里出生长大的话,户口要怎么落?还有学历……需要保密的话,天城的学校不能直接填到个人档案上吧。
闻觅烟坦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的确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不过我的户口落在了元城,叶阳嘉的也落在了沪市。我们的同学中,也有户口落到别的城市的。”
“别的班有几个户口安在偏远地区的,说当不成灵师就去参加高考。”
提起高考,林逐月这个高三牲就一阵胃疼。
“就算偏远地区分数比较低……”林逐月问,“但高考真的就比当灵师简单吗?”
“说不好。”
闻觅烟接过保姆盛的蟹肉粥,一边拿着勺子轻轻翻搅,一边回答林逐月的问题,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成为灵师比参加高考考个好成绩要难很多。但是,世上总会有一些另类,成为灵师对这些人来说反而更简单。”
闻觅烟笑着道:
“逐月,你或许就是这样的人。”
6. 一班
“我……?”
林逐月大概知道,自己在灵力方面算得上天赋异禀。可是当灵师好像不仅仅需要灵力,《周易》之类的知识也是基础,但这基础,她多看上几眼就会忍不住打盹了。
“先吃饭吧。”
闻觅烟很温柔地催促道,
“下午你要去灵师府,我和叶阳嘉也需要回灵师学院向班主任提交任务报告。”
林逐月点点头,终于开始专心致志地吃早茶了。闻家早茶的品质没得说,黑金流沙包带着一丝蛋黄的微咸和香味,黄金糕也叫人爱不释手,水晶虾饺非常鲜美,还有那蟹粥,又暖又鲜,足以治愈一夜的长途跋涉。
灵师府和灵师学院紧挨着,所以叶阳嘉能再送林逐月一程。那辆被管家妥善安置的劳斯莱斯又被取了出来,叶阳嘉坐在驾驶座上,载着林逐月和闻觅烟前往灵师府和灵师学院。
林逐月也终于观察清楚了天城的交通情况。
这里的路因为城市规划的问题,经常要拐弯。而且道路很窄,画了黄线后,左右加起来只有两个车道。不过这里车辆少,开车出行很少会碰上拥堵。
闻觅烟给了林逐月一张天城地图:
“在卫星地图上,天城的存在被抹去了,所以在天城内也没法使用导航。所幸这里的地图很清楚,路也还算好记,只要走上几次就记住了。”
林逐月道了谢,把地图收好。
他们行过天城的小路,经过那些或是青瓦白墙,或是朱红的房子,很快便抵达了位于天城中心的灵师府。
那是一座红瓦的仿古建筑,屋脊上放着一对对脸而立的和平鸽摆件,两边的角微微翘起,皆有一条身体弯曲的龙。灵师府的的高度在这座天城也算是佼佼者了,加上阁楼一共有五层那么高。
叶阳嘉停下车,对林逐月说:
“进去后直接去206,有人在那里等你。”
“哦,好。”
林逐月下车的动作稍微有些迟疑,
“那我的行李……”
“不用担心。”
闻觅烟耐心地解释道,
“灵师府会安排好你的住处,等安排好了之后,会有专人把你的行李送过去。基础的书籍我也会整理一份,叫人一起送到你手上。”
林逐月下车后,朝着车里的人道谢:
“谢谢你们,这两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完,她才关上车门,小跑着进了灵师府。
叶阳嘉瞧着少女的背影,感慨道:
“真是个有礼貌的人。”
闻觅烟应和道:“是啊,比时灿礼貌一百倍。你说,她会去哪个年级?”
“虽然身怀灵力却没有常识,最好的安排,也要从初等部一年级开始学起吧。”
叶阳嘉开着车前往就位于灵师府后面的灵师学院,一边开车一边说,
“初等部都是些十三到十五岁的孩子,她已经十八了,希望她进了初等部之后能习惯吧。”
灵师府的外表看起来古旧,但内部的装饰却很现代化。林逐月踩着正对大门的楼梯爬上二楼,通过门牌号找到了206,206房间的左上角挂着个牌子——校长室。
林逐月正欲抬手敲门,但门却自己朝里面打开了。
校长室里有三个人。
一人已经上了年纪,但他脸色红润,看起来比年轻人还要健康精神。
另一人是位女性,四十岁的样子,带着眼镜,紧抿着唇,看起来像是个很严肃的人。
还有一个人,他不同于前两人,他没有座位,只是站在桌边摆弄茶具,为另外两人泡茶。
“你好,逐月。”
上了年纪的人慈和地打招呼,
“过来坐吧,正好今天泡了正山小种茶,这里也有你们年轻人喜欢往茶里加的蜂蜜和牛奶。”
林逐月有些拘谨地在老人指的位置坐下了,牛奶、蜂蜜和正山小种红茶很快端到林逐月面前,她一连说了两个谢谢。
老人有些怅惘地发出感慨:“真像啊……”
……像?
像什么?
林逐月听不懂老人的话,但老人似乎也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梁天行,是灵师府的负责人,也是灵师学院的创办者,也就是总校长。”
梁天行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成熟女性,道,
“她是易阑珊,灵师学院高等部负责人,大家一般喊她易主任,喊老师也可以。”
林逐月礼貌道:“梁校长,易老师。”
梁天行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问道:
“逐月,你转学来灵师学院的事情,你母亲知道吗?”
说起母亲,林逐月的脸色变得不太好。
“她不知道,她也不会在乎的。”
林逐月低下头,一副失落的模样,
“而且我已经十八岁了,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我转学不需要得到她的同意。而且,她也根本就不知道灵师学院是什么吧?搞不好还会觉得我上当受骗了。”
梁天行又问:“你和你母亲的关系很不好吗?”
“吃喝住行她都没缺着我。”
林逐月摇了摇头,
“但要说关系好,我自己都觉得这是个谎言。”
易阑珊暗暗地叹了口气。
“好了,不聊家事了。”
梁天行终于揭开了正题,
“逐月,我叫你过来,是想告诉你灵师学院的构造。”
“灵师学院共分为三部,启蒙部,初等部和高等部。启蒙部可以说是小学,初等部就是中学,高等部就是高中到大学。”
“启蒙部和初等部仅进行理论教育和实际操作演练,高等部则是会像闻觅烟和叶阳嘉那样,作为见习灵师接受灵师府派发的任务,外出执行任务获取学分。”
林逐月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大概率要被分去启蒙部和初等部。
“我在考虑,到底该将你分去哪里。”
梁天行从助理手中接过两副扑克,道,
“为此,我决定对你做个小小的测验。”
梁天行将两副扑克拆开,混在一起洗牌,而后牌面朝下,完全摊开在校长室的长桌上。
梁天行对不解地看着这一切的林逐月提出了苛刻的要求:
“逐月,这是两副扑克牌,这里面的每一张扑克牌,都有一张与它花色数字完全相同的存在。”
“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翻开一张牌,再找到与它相同的另一张牌,就这么将桌上所有的牌都翻开。”
林逐月以前也见过类似的游戏,不过在游戏中,大家都是先看卡片的正面,再翻过去,然后开始找出一对又一对一模一样的卡片。
那是考较记忆力的游戏。
可现在的游戏算什么呢?
梁天行根本没有给她看过牌的正面,却要她去翻牌。
“别急。”
易阑珊对林逐月道,
“好好地去感受,然后就遵从你的直觉。”
林逐月并没有冷静下来,她尽量维持着心境的平和,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尝试着用第六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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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替五感。
她闭着眼起身,手伸向了一张牌,翻开,红桃2。她没有睁眼看自己翻出了什么,只是将手挪向了另一张牌,再次翻开。
易阑珊有些惊讶,但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搅扰了林逐月。梁天行也安安静静的,左手捧着小碟子,右手捏着茶杯的杯柄,平静地看林逐月翻牌。
高等部三年级一班。
闻觅烟和叶阳嘉推开教室门走了进来。
与外面的学校不一样,灵师学院从启蒙部到高等部,用的都是阶梯教室。
教室里人不多,教室后排有个相貌十分惹眼、一眼便能看见的少年,他一只耳朵挂着蓝牙耳机,正在听音乐。
见闻觅烟和叶阳嘉回来,他挖苦道:
“听说你们这次的任务只得到了B等的评价?怎么回事啊,两位优等生?”
闻觅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出了点差错,我们去对付女鬼时,发现女鬼已经被别人打趴下了。所以老师没给实战分数,能拿到B等已经很好了。”
叶阳嘉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
“是啊,不像有些人,没有队友不能出任务,连B等都拿不到。”
时灿顿时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队友这种东西又拖后腿又多事,明明是一天就能做完的任务,非要做什么调查,硬生生拖成三天,效率太低了。队友制度是灵师学院最恶心的制度,没有之一。”
闻觅烟笑了笑,说道:
“时灿,调查探索虽然很麻烦,但那是必须的,进行了调查探索,你才明白你会遇上什么样的敌人,知己知彼,横着回天城的概率才能大幅下降。”
时灿对这轮番说教相当厌烦:
“行行行,我知道你俩是队友制度受益人,但别把观点强加到我身上,更不要给我推荐二班的队友,我宁愿带条狗,也不想带二班的垃圾。”
闻觅烟拿出课本,说道:
“可是咱们班的人数是奇数,组小队都是两人两人一组,班里仅剩的你也只能找二班的人当队友了。”
通灵学院下午的上课时间是两点半。
但两点二十的时候,班主任傅星纬就来了。傅星纬还不到三十岁,但已经是一位相当厉害的灵师,无论是卜算还是战斗都出神入化。所以,一班这群贯彻了实力主义信念的奇形怪状的天才都很服他。
“大家都坐好。”傅星纬拍了拍手。
阶梯教室里很快就安静下来。
“我们班来了个转学生。”
傅星纬站在讲台上,说道,
“这名转学生来自天城外面,在此之前也从未接受过灵师教育,所以,希望大家能够多帮助她。”
闻觅烟和叶阳嘉双双愣住。
不会吧?直接转进高等部三年级了?
不只是他们,一班的其他同学也很惊奇。
“为什么能进一班?”
“我们一班汇集了最优秀的见习灵师,可不是那种基础都没打好的新人能进的。”
傅星纬道:“进来吧,林同学。”
林逐月推开教室的门,走上讲台:
“大家好,我叫林逐月,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傅星纬的目光穿过教室,落在耳朵上还戴着蓝牙耳机的时灿身上,道:
“时灿同学,林逐月同学以后就是你的固定队友了,你要多照顾她。”
时灿扯了扯嘴角,显然对这个没有基础的新搭档很不满:
“……我现在答应和二班的第一名组队还来得及吗?”
7. 失踪的探灵小队
林逐月抱着傅星纬给她的课本,走到阶梯教室后面去。
“逐月,这边!”
闻觅烟朝林逐月招了招手,她向里面挪了一些,给林逐月腾出座位。
“竟然直接进了我们班,真叫人惊讶。”
坐在前面一排的时灿回头,语气略带不爽:
“校长是你亲戚吗?”
林逐月抬头看着这个由班主任安排给她的队友,即使不擅长洞察人心,林逐月也能发现这位队友不怎么喜欢自己。
她不是软弱之人,也不是过于天真的人,知道自己不是宇宙公主,世界不会环绕自己转动,世界上一定会有着不喜欢自己的人,而且这种不喜欢不是她努力去讨好就能解决的。
很多时候,讨好只是白费功夫。
林逐月毫不客气地回击道:
“校长要是我亲戚,我就在天城长大了,如果接受了同样的教育,我不会比你差到哪里去。”
时灿嗤笑一声,嘲讽道:
“看来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水平是个什么惨样。”
闻觅烟出声:“时灿。”
坐在闻觅烟另一边的叶阳嘉也忍不住了:
“你少说两句是能死吗?”
时灿肯定道:“能死,能气死。”
叶阳嘉没好气道:
“怪不得高年级的学长总是说想把你这张嘴缝上。”
第一堂课的老师来了,身为班主任的傅星纬不放心地看了林逐月几眼,才离开了教室。
今天下午的第一堂课是风水学,讲的是祖坟的风水。
在所有的课程中,风水学算是最复杂的课程了,据说真正将风水钻研通透的灵师,就算是同时掌握了山医命相卜,一通俱通。
林逐月听得稀里糊涂。
风水学作为一门复杂的学科,是有很多前置课程的,比如《周易》。对连《周易》都没看过几页的林逐月来说,要学习风水学还太早了。
课间的时候,林逐月决定去走廊透透气。
但才刚出去,她就听到有人在议论她。
林逐月这个没有经受过任何基础教育的人直接被安排进高等部三年级一班的事情已经在学院里传开了,不止一班的同学感到惊讶,二班的同学更是震惊和嫉愤。
高等部每个年级都有一个非常特殊的班级,这个班级中汇聚了该年级最优秀的见习灵师,每一个学生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这个班级正是林逐月所在的一班。
一班和二班虽然只隔了一堵墙,但两个班级的学生的实力却是天壤之别。二班以及其他班级的学生目标是成为灵师,而这个目标对于一班的学生来说只是及格,他们的目标是成为最优秀的灵师。
二班的班长,也是二班第一名的陈进,升入高等部后一直想要转入一班,成为这个精英班级的一员。
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学院都没有同意转班申请。
于是他换了方法,想要成为一班第一名时灿的固定队友。
灵师学院非常看重队友制度,队友是一起行动的人,也是生死相托的依靠。
如果陈进能成为一班第一名时灿的队友,那么学院为了防止他拖时灿的后腿,一定会给他提供最优质的教育,让他获得进入一班的资格。
可是,在今天,一切都破灭了。
一个从天城外面来的,对灵师一知半解的人,竟然被学院塞进了一班,还成了时灿的队友,凭什么?
心怀妒忌的陈进气势汹汹地走到林逐月面前,问道:
“你就是林逐月?从天城外面来的?你是有什么家传秘术吗?”
林逐月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没有,我家经商。”
陈进又问:“你给灵师府捐钱了?”
这句话的攻击性十分明显。
林逐月皱起眉,正要反击,就被人拉了一把。
闻觅烟把林逐月拉到了自己背后。
叶阳嘉和时灿也在。
“你真是个傻逼。”
时灿冷笑了一声,讽刺道,
“要是给灵师府捐钱就能进一班,你早就进来了。虽然这家伙对很多基础理论还一窍不通,但她和你的上限有着质的差别,你看不出来吗?”
“虽然我确实不想要一个连基础都没打过的队友,但我得承认,她补完了理论知识后一定能成为优秀的灵师,而你……”
时灿抬起手,戳了戳陈进的心口,道,
“你就只能赶紧接受家里安排的联姻,对着祖宗和神灵祈祷,能生上一两个天赋异禀的孩子,让孩子在灵师学院高等部上学时能被分到一班。”
陈进被噎得面红耳赤。
时灿转过身去,对闻觅烟和林逐月说:
“走了,回教室,别和这种人浪费时间。”
林逐月不想搭理陈进,但她也不怎么想理会时灿,哪怕时灿刚刚才帮助过她。她干脆利落地拉着闻觅烟回了教室,在阶梯教室的后排坐下。
林逐月问出了揣在心里一堂课的问题:
“觅烟,这个队友制度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啊。”
闻觅烟回答道,
“鬼魂精怪也是有攻击性的,有很多都能致人死亡。灵师府认为一个学生单独执行任务会比较危险,所以才让见习灵师两两组队。考虑到配合的问题,队友一旦确定,就不能轻易更换。”
“灵师学院除了队友制度还有小组制度,如果一项任务需要较多的人来完成,就会由二至四只小队组成小组,组成小组里的小队可以更换,不过只能选择同班的小队。”
林逐月顺着闻觅烟的话思索了片刻。
这个制度的存在很有必要,不过,队友能是更好相处的人的话就好了。
闻觅烟也察觉到了林逐月对时灿的不满,她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
“你别看时灿那个样子,其实他很优秀的。从启蒙部开始,他就一直是第一,被称为新生代最强的灵师。除了与人打配合之外,他什么都擅长。而且啊,他是持咒人。”
林逐月又听见了不懂的名词:
“持咒人是什么?”
闻觅烟似乎是故意在放烟雾弹,她对着林逐月笑了笑,没有继续解释:
“你和他做队友的话,迟早会明白的。”
下午的第二堂课是符箓课。
通灵学院的课程都是相互配合着展开的,风水课讲祖坟风水,符箓课就教动土符和镇物符。
符箓课的老师讲了几种祖坟风水有问题的情况,又教学生们,遇到这几种情况时,分别该用什么镇物符。讲完之后,他就开始教学生画符了。
虽然仍然听不懂,但这节课没有上节课那样让林逐月感到无力。符箓嘛,照着画就是了,林逐月借了闻觅烟的细毛笔和朱砂墨,在黄纸上模仿着老师的笔序画符。
“不,不能这样画。”
老师特意看了看林逐月是怎么画符的,
“你要凝神聚气,将自身的灵力倾注到笔墨上,在画符时,想象着灵力顺着笔墨流出,溢满落在符纸上的每一笔。”
林逐月照做了。
老师拿起画好的符纸瞧了瞧:
“怪不得能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直接转到高等部的一班,真是有天赋,这张符画的非常好,是很强力的镇物符。”
被夸赞的林逐月十分高兴地道了谢。
符箓课的老师说道:
“如果需要补课,可以到办公室找我。”
符箓课下课后,符箓课老师前脚刚走,班主任傅星纬就从教室外走了进来。
“有一桩紧急任务。”
傅星纬拿着文件夹,说道,
“一支城探小队在探灵时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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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警方全力进行搜查,没有找到该小队任何人的踪迹,相关部门认为此事件为灵异案件,要求灵师府进行协助。”
“时灿,好好照顾新搭档。另外你可以选择一到三支队伍组成小组,协同完成任务。”
那句“好好照顾新搭档”,就是要时灿带上林逐月的意思。
时灿回过头,敲了敲桌子,对闻觅烟和叶阳嘉说:
“来组个高等部三年一班最精英的小组?”
叶阳嘉抱起手臂,摇了摇头:
“不,我拒绝,我不要和你组队。”
闻觅烟接过了文件夹,在上面签了字。
叶阳嘉:“喂!”
小队必须捆绑行动,闻觅烟签字,就等同于叶阳嘉也签了字。
闻觅烟把文件夹交还给时灿,说道:
“我是担心逐月才跟着去的。”
时灿站起身来,催促道:“走了。”
林逐月看了看课表,问:
“现在就走?下午还有一节课……”
时灿用看外行的眼神看了林逐月一眼,还算耐心地解释道:
“活人失踪是紧急任务,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抵达现场进行施救,保障被营救方的存活率。”
林逐月明白了。
她、闻觅烟和叶阳嘉一同起身,与时灿一起前往了走廊尽头的一间休息室,时灿、闻觅烟和叶阳嘉打开休息室的柜子,从里面拎出四个旅行包来,时灿将其中一个包扔给了林逐月。
林逐月打开旅行包,里面放着符纸、朱砂、小五帝钱、罗盘、红绳、寻龙尺、对讲机等物品。
时灿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电话:
“老钱,把车开到学院这边来,我要用,要四人座的。”
他们提着包到了楼下,等了没多久,一辆奔驰S680停在了他们面前,并且打开了后备箱。
司机下了车,将车钥匙交给时灿,又接过时灿等人的旅行包放进后备箱。盖好后备箱后,时灿上了驾驶座,叶阳嘉在副驾驶,林逐月和闻觅烟则是在后座上。
时灿踩了一脚油门,S680飞驰着离开灵师学院,朝着码头的方向去了。
叶阳嘉和闻觅烟也没有闲着,他们打开文件夹,开始了解事件。
闻觅烟翻看着资料:
“这只城探小队探灵的地点,是南江市老城区的一座居民楼,该居民楼在二十年前有在歌舞厅工作的女人跳楼,此后关于该楼的灵异传说就没有断绝过,楼中的居民也纷纷搬离,只剩下了少量住户。”
“为了博取流量,城探小队直播进入该居民楼,而后直播中断,整支小队都离奇失踪。”
时灿将车开进了已经在码头等待着的游轮内部,在等待游轮抵达海岸的空隙里,说道:
“我讨厌直播探灵小队。”
“他们自己大概觉得很有趣吧?直播的时候还能赚钱。”
时灿手指摩挲着方向盘的纹路,道,
“但实际上,他们就像非要雨雪天登山的人,不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还会给救援人员增加原本不必要的工作和危险。”
“鬼神这种东西可不是拿来当噱头的。”
时灿点亮自己的手机,扔给叶阳嘉,
“老傅给我发照片了,拉个群发到里面,你们好好研究一下。”
叶阳嘉拉了个四人小群。
林逐月打开手机,看见了小群里的照片。
照片是白天拍的,照片里是一座建在街角的居民楼,一楼临街的商铺的牌匾还挂着,但玻璃门内都没开灯,空荡荡的,已经倒闭了。楼上大概是阳台的位置,看不到几件洗完挂起来的衣服,显得整栋楼都荒凉阴森。
“你们看七楼这里。”
林逐月在照片保存下来,打开编辑功能在上面画了个圈,又发回群里,
“是不是有个穿花衣服的女人?”
8. 吃个煎饼果子
林逐月发出的照片上,居民楼阳台依旧大部分都处于空荡荡的状态。但在她标出的七楼的位置,有个模模糊糊、有点透明的影子。
叶阳嘉看了照片,说道:
“有可能是真人,不是说还有人住吗?”
“说不定真的是鬼怪。”
闻觅烟放大照片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
“我们拿到的资料里,那个在歌舞厅工作的女性不就是穿着花裙子上吊的吗?偶尔有些时候,相机、摄影是能够拍到它们的,只不过在照片里不会太显眼,经过一番处理,就能看得清楚些。”
“的确是这样,你们处理吧,哈欠……”
叶阳嘉从车里摸出个蒸汽眼罩,道,
“我昨晚开了一整夜的车,今天也没休息,我想在赶到事发地点先好好睡一觉,以疲劳状态应对跳过楼的地缚灵是大忌。有什么问题都发到群里,到达目的地前一个小时叫醒我,我会仔细看的。”
说完,他就戴上眼罩和蜡丸耳塞,在副驾驶座上睡过去了。
闻觅烟拿出笔记本,将手机里的照片上传到电脑上,打开photoshop,对着照片进行反色曝光再锐化的一系列处理,处理完成后,她叹了一口气,将处理过的照片发到群里。
在这张处理过的照片中,原本模糊透明的女人变得清晰了很多。她站在阳台上,透过没有打开的玻璃窗,那张经过反色处理后青白的脸望着楼下,好像在看着某个人,好像在与这台拍到她的相机对视。
所以,这张照片变得毛骨悚然起来。
有一种照片中的女人的目光穿过照片紧紧盯着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林逐月后背发凉。
南江市不算近,但也没有元城那么远,不需要跨过南北分界线就可以抵达。
时灿在高速上开了四个小时,就看见了南江市的指示牌。不过事发地点在南江市的老城区,和位于新城区的高速路出口离得不算近,所以下了高速之后还要再开一个小时。
叶阳嘉就是在这时候被叫醒的。
他抠掉耳朵里的蜡丸耳塞,揉了揉眼睛:
“能开窗吗?我想吹吹风。”
“你随便。”
时灿点亮转弯灯,打着方向盘在路口右转,这个路口的电动车和行人都有些多,未免出事,时灿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开车上。
闻觅烟道:“可以。”
林逐月也表示没问题。
叶阳嘉打开车窗,一边吹着风醒神,听着城市夜晚的嘈杂喧闹,一边打开手机看聊天记录。
事发地点附近有些堵车,明明已经过了晚高峰了,可车流还是很多,还有见缝就钻的电动车,导致车辆行驶更加困难。
时灿有种不好的预感:
“啧,不会是那种情况吧……?”
林逐月茫然道:“什么情况?”
“嗯……就是这种情况。”
闻觅烟指着已经能看见一角的事发地点。
林逐月更加茫然了:
“好多人,他们在干什么?”
闻觅烟叹了口气,说道:
“那个探灵小队是直播时失踪的,逐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逐月仔细想了想,几秒钟后,她恍然大悟,道:“会被网民知道。”
事发地点作为探灵小队失踪的地方,已经拉起警戒线,由警察看守。但因为是直播时失踪的,这件事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有不少吃瓜群众来打卡,还有人对悄悄钻过警戒线探灵这件事跃跃欲试。
“真烦人。”
时灿将车开向事发地点的对角,道,
“有时候真希望科技能倒退二十年。”
事发地点在老城区,这附近又有很多围观群众,导致原本就少的停车位变得更少了。
不过还好,事发地点的对角是南江市最好的医院,虽然坐落于此多年,但经过数次改造和扩建,拥有至少千亩地和两层地下停车场。
将车开到医院的地下二层后,时灿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但他又啧了一声。
叶阳嘉问:“怎么了?”
时灿按下按钮,解开安全带下车:
“没信号,地下车库容易出现的老毛病,得到上面去。”
另外三人也解开安全带下车。
时灿锁了车就往外走,边走边问:
“这么大的医院应该有食堂吧?”
“有的,不过医院的食堂都不好吃。”
闻觅烟迈开脚步跟上,
“毕竟病人也要吃,饭菜里没有一点科技,而且少盐少油,非常健康,健康到难吃的程度。”
林逐月站在车边,满脸茫然。
“……不拿装备吗?不是要执行任务吗?为什么讨论起食堂了?”
“非特殊情况下,灵师执行任务都要注意隐秘性,外面围观群众这么多,我们在楼里打得雷火四溅的,一旦被传到网上爆火了,灵师府要给我们记过的。”
时灿走了几步,说道,
“等会儿有信号了给警方打电话,让他们想办法驱散所有群众。我们趁这会儿速度点吃个饭补充下状态,顺便了解周围环境,等群众散了,再回来拿装备,进事发地点救人。”
时灿的思路可谓是有条不紊,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虽然我有点讨厌他。”
叶阳嘉从林逐月身边走过,
“但你的搭档在这种事情上的专业性没得挑,这种时候相信他就行了。”
他们上楼的楼梯位于门诊楼内,除急诊和一部分特殊诊室外的门诊只有白天坐班,现在是夜晚,门诊楼的白炽灯已经关了,只留下了足以照明道路的较为微弱的灯光。
他们从门诊楼走出去。
好在医院不止有食堂,夜晚九点,医院大门口还有摆摊做煎饼果子的。
“加两个蛋,要两张脆饼,放里脊和肉松,少放辣,不要葱。”
时灿提完了要求,就走到一边去,
“做好了先帮我拿着,我打电话。”
摊主先做时灿的,林逐月、闻觅烟和叶阳嘉就抬头看向十字路口对角的事发地点。
事发地点是老居民楼,有主楼和两个侧翼,主楼正正好好和医院面对着面。林逐月稍稍抬头,能看见照片里出现白衣女人的那扇窗户。
“和医院对着,而且医院在东南角,居民楼在西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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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风水……”
闻觅烟摇了摇头,道,
“建楼时没请过专业人员来看,而且设计规划的人一点也不懂这方面的事。”
林逐月稍微看了一些书:
“风水糟糕的话,居民会身体不好,易出事,易破财,对吗?”
叶阳嘉点点头,应道:
“是这样,而且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
林逐月问:“是什么?”
林逐月的问题似乎不太方便回答,叶阳嘉接过摊主给时灿烙好的煎饼果子,对林逐月和闻觅烟说:
“你们先点吧。”
林逐月对摊主说:
“我要里脊的,其他东西正常放就行。”
摊主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姨,烫了一头时髦的红色短卷发,一边在热气腾腾的炉子上烙煎饼,一边忍不住盘问道:
“听你们口音不像是南江人。”
叶阳嘉点点头,用闲聊的语气提起来:
“这姑娘是元城人,刚来我们这边,我们几个都是从浙江过来的。”
“也是来看那个鬼楼的?”
大姨单手敲了个鸡蛋,又用刮板在煎饼上刮开,用年长者的语气说道,
“哎哟,你们这些小姑娘小伙子,我知道你们都爱凑热闹,但我也是好心。你们听我一句劝,千万别想着去那鬼楼里追求刺激,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林逐月见有可能得到情报,装作好奇的样子追问道:
“阿姨,这楼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在这里卖煎饼卖了好些年了,以前在那座楼楼底下有个铺子,后来楼里出事,我又要给闺女看孩子,就不做了,后来还想赚点钱,才又来了这里摆摊。”
大姨介绍了一下自己和路口斜对过这座“鬼楼”的渊源,说道,
“这外面的人啊,都说是那个可怜姑娘跳了楼之后,这楼才变得不能住人的。可我在这楼下待的久啊,我心里明白的很,这楼在那姑娘跳楼前就有些邪门。住楼上的人说经常听见敲门声,但打开门又没人,还有半夜总有玻璃弹珠的响声……这样的事还多着嘞。”
“我记得清楚,那姑娘跳楼的前一年,有个小伙子在楼下骑自行车,车前面有道沟,他跌倒后就淹死了,那沟才一个巴掌深呢,你们说邪门不邪门?”
大姨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老出这样的事,楼里的人才慢慢搬走的,谁也不想这样的事落到自己和家里人的身上,是吧?”
一个巴掌深?
林逐月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么深的沟能淹死人?随便一抬头、一挣扎,口鼻都不会陷在里面。难道是摔到头之后失去意识动弹不了,所以才淹死了?
就在这时,林逐月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穿着格子衫、戴着眼镜的青年趴在沟边,他用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一只青紫色、有点透明的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进臭烘烘的脏水中。
那只手就像是钢铁,无论青年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它分毫。
刺骨的阴冷顺着尾椎骨爬上脊骨,缭绕在后颈。
一只手落在了林逐月的颈后。
9. 持咒人
那只手捏住林逐月洗得白净的后衣领,往后一拖,又往上方一提,拎得林逐月一个趔趄,也将她从那阴暗的画面中拖了出来。
“听八卦就听八卦,不要往心里去。”
时灿松开手,对林逐月说,
“灵感这么强就得学会用‘不走心’来保护自己,随便产生共鸣会要你的命的。”
共鸣……?
叶阳嘉将煎饼果子递给时灿:
“打完电话了?”
时灿点点头:“嗯,警察开始清场了,城管那边也会有人来帮忙,估计过不了多久,人群就会散尽了。”
南江市物美价廉,四个煎饼果子一共二十五块五,大姨还把五毛钱给抹了。
四个人或站或蹲,在街角吃煎饼果子,城管的车已经到了,城管们以为他们四个也是来打卡凑热闹的,就过来赶人。
时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特种证,打开递到城管眼前:
“我们是国安分部的特种人员,我们得到了营救失踪人士的任务,人群遣散后,我们是要进去执行任务的。”
城管确认了证件真假后,也没要求查看其他三个人的证件,去遣散其他围观人士了。
林逐月好奇道:“还有特种证啊?”
闻觅烟点点头,说道:“嗯,有的,毕竟灵师府是官方部门嘛,而且没有证件的话,很容易被当成可疑人士吧。”
“隔壁班有个会问尸的。”
时灿的话语中又带上了轻佻的嘲讽,
“到外面执行任务,想让尸体开口说话,拿着铲子掘人家坟墓,忘带特种证,被当成盗墓贼打了一顿又扭送警局。”
“而且现在都火化了,挖开哪来的尸体,就一骨灰盒,傻逼。”
“灵师学院高等部闹的最大的笑话,导致高等部被启蒙部和初等部的学弟学妹嘲笑了两年,我觉得这个笑话起码还能再被笑五年。”
叶阳嘉啃了一口煎饼果子,含含糊糊地说道,
“国安那边制作和邮寄证件还挺快的,不过谁也没想到你才来天城半天,就被派出来执行任务了。最迟明天中午,你的特种证就会被送到灵师学院了。”
又过了五分钟,他们四个把煎饼果子吃完了。
四个人结伴进了门诊楼,顺着楼梯下到地下二层,找到了他们开过来的奔驰S680。
时灿打开后备箱,四个人拿起各自的旅行包,拿出对讲机,调到同一个频道,并且进行了尝试,确认对讲机没有问题。
叶阳嘉拿了两对手环,一对红色的,一对蓝色的。他将红色的那对递给时灿,又把蓝色的那对的其中一只带在自己手腕上,另一只给了闻觅烟。
时灿也把一只手环套在手上,将另一只递给林逐月。
林逐月一边把手环往手腕上套,一边问道:“这个有什么用吗?”
“你没开眼啊?”
时灿走后备箱角落的盒子里拿出竹叶和一个银质的瓶子,瓶子在被拿起来时发出响声,应该是盛着水。
“真奇怪,这么强的灵力,应该天生就能看到才对。你不止看不到,甚至到这个年纪才觉醒。”
时灿把竹叶和水瓶递给林逐月:
“用竹叶蘸水,擦一擦眼睛。”
林逐月接过竹叶和水瓶,说道:
“我听说过竹叶蘸水擦眼能开眼的都市传闻。”
“假的。”
时灿毫不留情地戳穿,
“普通的水不行,要无根水,而且得供奉过神灵和祖师爷,经过加持和开光的。开眼有时相当于开了身体的一个窍,让人和鬼神有了互通的可能性,没有护持的情况下,通鬼神和找死没有差别。”
林逐月用竹叶水擦了擦眼睛。
她眨了眨眼,发现眼前的世界和从前有些不同了。
林逐月在空气里摆了摆手:
“感觉雾蒙蒙的,但又好像没有……”
时灿点点头,说道:
“雾蒙蒙就对了,是阴气,医院的地下阴气重很正常。你再仔细看镯子,集中注意力。”
林逐月依言照做,她看见,手腕的红色镯子上冒出一根红色的线,这根线散发着微光,轻盈地浮动在空中,另一端连接着时灿手上的红镯子。
林逐月又看向闻觅烟和叶阳嘉的镯子,她看到了一根与镯子颜色相同的蓝色的线。
“即便是队友,偶尔也必须要分开行动。为了让队友不丢失彼此的踪迹,灵师府的一位前辈制作出了这样的镯子。”
闻觅烟解释了手镯的用途,
“那座居民楼共有三个入口,而且楼里挺大的,为了效率起见,我和叶阳嘉会分开行动。”
时灿对林逐月说:
“我们两个要一起行动,你是新人,而且是我的队友,我必须要带着你。”
他又补了一句:
“真麻烦,我更习惯单打独斗的。”
叶阳嘉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你单打独斗可以,你别只攻不防啊,你这样迟早要躺板板。”
时灿还击道:“叠词词,恶心心。”
两人各自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去。
林逐月看了看时灿,又看了看叶阳嘉,总觉得这两人跟小学生似的。
“都准备好了吧?”
闻觅烟咬住嘴唇来忍耐笑意,道,
“好了的话咱们就进现场了,那支失踪在楼里的探灵小队还在等着我们去营救呢。”
时灿和叶阳嘉这才正经起来。
时灿关上奔驰S680的后备箱,四人提着各自的旅行包,一起上到了地面上。
医院斜对角的事发地点周围的围观人群已经被遣散,只有警察、城管和拉了两层的警戒线。
时灿、闻觅烟和叶阳嘉出示了特种证,轮到林逐月时,时灿拿出了一份电子版证件。
警方核实真伪后,掀起警戒线,让林逐月一行人进入了居民楼。
刚用竹叶水擦过眼皮,林逐月能够看见,居民楼里雾蒙蒙阴森森的,有种异常慑人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和医院面对面的位置是主门,居民楼两个侧翼的两端有东门和南门。”
时灿看了眼手上拿的地形图,安排道,
“我和林逐月走东门,闻觅烟进主门,叶阳嘉走南门,搜索全楼,遇到打不过的就用对讲机喊人。”
闻觅烟和叶阳嘉对时灿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从旅行包里捡出几件要用的东西,就一个进了主门,一个往南门走去。
林逐月跟着时灿前往东门。
林逐月开口道:“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
林逐月斟酌片刻,问:
“我们收到的照片里,在楼的东侧翼七楼拍到了女鬼的踪迹。我们都知道她在哪里了,直接找她不行吗,为什么要分开行动,搜索整座楼?如果这样能找到探灵小队?警方早就能找到人了吧?”
时灿走在前面,笑了一声:
“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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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有点天真了,队友。”
林逐月稍稍皱眉,想问为什么。
时灿也知道她的疑问,说道:
“南江市老旧居民楼有歌舞厅夜班女子跳楼一事一度震惊全国,她化身为凶狠的地缚灵这件事也成了都市传说,她的存在是最显眼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整栋楼只有她一个厉鬼。”
“这座楼风水不佳,养阴煞,阴煞太重的地方会吸引鬼魂,哪怕是没有在这里过世的鬼魂,也有可能被吸引过来,常年盘踞楼中,也许楼里的鬼比刚刚楼外的吃瓜群众还多。”
时灿拖长了语调,说道:
“导致探灵小队失踪的,还不一定是哪个鬼呢。”
林逐月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那我们要怎么找到探灵小队?”
时灿脸上扬起有些嚣张的笑容,没有拎旅行包的右手握住,像是在拿捏什么东西,他的语气颇为自信:
“把这里所有的鬼魂都抓住,一个一个盘问。”
林逐月:“……”
不知数量的亡魂,不知死活的探灵小队,强大又自负的队友,身为门外汉的自己——
人还没进楼,林逐月就已经感觉到了这次任务的难度。
林逐月问:“闻觅烟和叶阳嘉也会这么做吗?”
“会的。”
时灿回答道,
“我知道你觉得我们很疯狂,但一班一向是这个作风,我们拥有强大的个人实力,也追求着效率,这也是温吞的其他班级被我们远远甩在背后的原因。”
时灿顿了顿,提醒道:
“林逐月,你是我们一班的人,要拿出一班的风骨和气概来,千万别和那些普通人沦为一体了。”
林逐月吹着微凉的夜风,心中茫然。
这到底是灵师学院,还是神经病院?
总感觉这个所谓的一班,其实是综合重症精神科,病得不严重都没资格进来。
时灿将旅行包斜挎在身上,拿出个巴掌大小的罗盘来,进了居民楼的主门。
在林逐月的眼中,居民楼中黑雾弥漫,时灿这一进去,就好像被黑暗彻底吞没了一般。
她赶紧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阴气真够重的。”
时灿一边感慨着,看了看手中的罗盘。
罗盘的指针似乎受到了异常磁场的干扰,转过来转过去,根本没有明确的方向。
时灿低着头,似乎想从手中混乱的罗盘上琢磨出点什么来,只见罗盘的指针跳动得愈发剧烈,像是要蹦出来一样。
林逐月忽然有所感应似的望向左边,灰扑扑的阴气中凝出一道黑色的影子,张牙舞爪地朝着他们这边扑来。
林逐月摸出了旅行包里的镇邪符。
可还未等她使用符纸,一道雷光劈下,整个一楼都被照亮了一瞬间,那道黑影在雷电中抽搐挣扎,在雷光消失后倒在地上,但很快就又有要爬起来的迹象。
时灿淡定地站在原地,他左手抬起,勾了下中指,又是一道雷光劈在还能动弹的黑影上。
“知道什么叫持咒人吗?”
时灿从旅行包里摸出收鬼用的八卦袋,缓缓走近已经冒着黑烟在消散,虚弱至极的黑影。他敞开袋口,念了一段咒语,将黑影收了进去。
时灿晃了晃有微弱挣扎动静的八卦袋,语气平静地说出傲慢之语:
“你这种级别的恶鬼,遇到我这种持咒人,还是持小五雷咒的人,除了逃跑之外,唯有死路一条。”
10. 鬼打墙
时灿拎着八卦袋往楼上走。
城探小队直播中断的地点位于七楼,如同直播中断后有到处逃窜的话,应该也在七楼上下,不太可能在一楼,所以考虑到寻人的效率,一楼的探查优先度被拍在靠后的位置。
因为刚刚小五雷咒的雷光,楼中的鬼魂被吓走了一部分,阴气乍然间变得稀薄了一些,林逐月眼中的世界也不像刚才那般黑雾浓重了,能看清不少东西。
林逐月跟在时灿背后,问:
“那个……持咒人是什么?”
时灿回头看了林逐月一眼,随即便回过头去,继续往楼上走。
“天城里那些拥有成为灵师的资质的人,虽然也有不少从外面来的,但其中的佼佼者,大部分还是来自世代居于天城的世家。”
时灿一步一步地迈上台阶,
“外面来的人,祖上很少有从事玄学行业的先辈,但世家总是有优秀的祖师爷和祖奶奶。受先辈庇佑,世家的后代有小概率会得到‘赐咒’,咒可能在身体的任何位置,种类也不一定。有的咒,没有持咒的人使用起来会有些复杂,但是持咒人只需要灌注足够的灵力,就能轻易且迅速地发动。”
“我的灵力还算丰厚,小五雷咒也有不错的攻击性,因此很适合对付鬼怪。”
林逐月大概明白了。
持咒是个专属于天城的世家后代的抽卡游戏,能不能抽得到,抽中什么靠的是运气。时灿是个欧皇,不止抽到了,还抽到了金卡。
林逐月走着走着,越发觉得阴冷:
“雾气好像变重了……”
时灿说:“把‘好像’去掉,搭档。”
他回过头给林逐月看手里的罗盘,那个手持的金色金属简易罗盘的中央,玛瑙指针正疯狂地转动着。
时灿问:“害怕吗?”
林逐月坦然承认道:“有一点。”
时灿背过身去,继续往楼上走:
“害怕的话回天城之后申请转班吧,胆子小的人不适合一班,我也不想要队友。”
林逐月:“……”
时灿或许是个好灵师,但绝对不是个好队友。闻觅烟和叶阳嘉都不喜欢他,抗拒和他一起执行任务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一次执行任务开始不到十分钟,林逐月已经萌生了抄起拖把暴打他一顿的念头。
林逐月默默地拿起了楼道角落里的扫帚。
时灿似乎察觉了恶意,警觉回头:
“你想干什么?”
林逐月握着扫把杆,回答道:
“找个防身工具。”
“这东西没法拿来打鬼的。”
时灿否定道,
“你灵力的确很强,但扫把只是普通的物件,不是雷击木剑也不是灵武,打不了鬼。”
林逐月看着手中的扫把。
虽然扫把和拖把不是同一种东西,但拖把肯定也是普通物件,拖把能用来打鬼,扫把就不行吗?
忽然,林逐月打了个寒颤。
她迅速地回神,下意识地望向楼上。
时灿已经停住了脚步,也紧盯着楼上。
林逐月看见了浓重的黑雾,楼道里十分静谧,只有从窗户倾泻进来的冷冽月光,她和时灿的呼吸声,以及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静谧持续了几秒,也许是几分钟。
“哒”、“哒”、“哒”的声响从楼上传来,由高到底,由远而近。
黑雾扭曲。
一个穿着碎花布裙的长发女人从里面走出来了,她的脸是惨白色的,甚至有些发青,浑身都带着一种透明感。明明居民楼里是黑沉的,她却像是吸纳了所有的月光,身上的每一寸细节都清清楚楚地映入林逐月和时灿眼中。
这张脸颇有些熟悉,与林逐月在照片上看到的那个鬼影的脸几乎一致。
林逐月稍稍将视线放低。
那“哒”、“哒”、“哒”的声响是在女人的脚落在台阶上的同时响起的,听起来像高跟鞋的声音。
可是,女人的脚是光着的。
更加诡异的是,她的后脚跟踮着,就像穿了一双看不见的高跟鞋一样。
女人越走越近了,时灿没有勾动左手中指,他的左手像是握住了什么,身体微弓,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林逐月也握紧了扫把。
明明离得这样近,林逐月却无法从女人身上听见落脚声之外的任何声音,没有心脏跳动的声音,也没有呼吸的声音。
她和时灿的呼吸声也停止了,他们两个人因为紧张,都在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穿着碎花布裙的女人近在咫尺,时灿不知握着什么的左手微动,但下一刻,女人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朝着楼下走去。
林逐月露出茫然的神色:“?”
时灿看着女人的背影,眼神中充满震惊。
这个穿着碎花布裙的女人毫无疑问不是个人,但是,她却对林逐月和时灿毫无兴致,甚至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一样。
人生在世十八年,时灿有着出色的样貌和顶尖的天赋,从小就是同龄人中的领跑者,所有人和妖魔鬼怪的目光焦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鬼无视。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林逐月道:“她好像就是照片里那个……让她这么过去没问题吗?”
“……是件好事。”
时灿抱起手臂,说道,
“她很强,打起来会很费劲。”
林逐月扒着扶手,从扶手边的缝隙朝着楼下张望,一边看一边问:
“为什么你的语气听起来这么失落呢?”
时灿:“错觉。”
“我觉得不是错觉。”
林逐月自己带过了这个话题,
“怎么办?城探小队的失踪和她有关吗?”
时灿摇了摇头:“你看她这目中无人的样子,她连我们都不理,她会理城探小队吗?”
……有道理。
时灿指了指楼上,说道:
“继续往上走,按照原计划,先找七楼,七楼找不到的话,再从最顶层的八楼开始往下找。”
林逐月没有意见,两人继续向上走。
走着走着,时灿停下了脚步:
“我们刚刚在几楼?”
林逐月回答道:“应该是五楼……”
林逐月抬起头,看向楼层标志。
蓝色的圆形金属标牌边角已经有些锈迹,但“4F”的数字和字母清晰无比,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清。
林逐月问:“再走走看?也许是记错了,也有可能是楼层标号挂错了。”
时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迈开脚,开始往上走。
林逐月迈步跟上。
又爬了一层楼之后,时灿看着楼层标号,发出一声短暂的苦闷嗤笑。
4F,又是四楼,而且标牌边角的锈迹一模一样。
林逐月问:“这是鬼打墙吗?”
林逐月摸出手机,没有信号。
考虑到手机信号可能会受到建筑的阻隔,林逐月小跑几步下到了两层楼的中间,想要将拿着手机的手伸出窗外去找信号。
可是,窗户外面已然不是清冽的月光,对面也不是医院,而是一片荒芜的,立着一个个土包,矗立着几座墓碑的坟地。
林逐月呆住了。
时灿紧跟在她的背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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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这种时候别到处跑,会丢的。”
他拿出对讲机,对讲机在这次的小组里是人手一台的,进入居民楼之前,他们已经调到了同一个频道。
时灿按住对讲机的讲话按钮,出声道:
“喂,能听见吗?”
林逐月的对讲机传出时灿的声音:
“喂,能听见吗?”
他们两个人等了许久,对讲机也没有传来闻觅烟和叶阳嘉的声音。
林逐月和时灿又试着呼叫了几次,也都没有得到回应。
就在两人沉默时,对讲机忽然传出了声音,是那种信号不良的声音,很久之前的老电视屏幕一片雪花的时候,就会有这种声音。
时灿紧蹙着眉头。
雪花声持续了很久,林逐月和时灿都期盼着从里面听到闻觅烟和叶阳嘉的声音,可是,对讲机里始终没有人声。
时灿说:“收起来吧……”
他话语未落,对讲机里传来一声轻笑。
是女性的笑声,银铃一般活泼,但这甜美的笑声带给林逐月,只有让她背脊发麻的惊悚感。
“你笑个屁。”
时灿倒是一点也不害怕,
“你给老子等着。”
对讲机再没有动静了。
时灿把对讲机塞回包里,对林逐月说:
“跟紧了,别和我分开。”
林逐月挺感动。
时灿不想要队友,但还挺关心队友人身安全的,这人其实也挺不错的吧?
“你是新人,你要是出了事,就怪我没有带好你,到时候我被追责,灵师生涯就彻底毁了。”
感动破碎了。
“你放心,一定跟好。”
林逐月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的灵师生涯有多重要,但我知道我的命很重要。”
时灿选择继续往上走。
林逐月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问:
“虽然我不知道怎么走出鬼打墙,但以我们之前所在的楼层来看,往下走会比较容易出去吧?”
“的确是这样。”
时灿回答道,
“但别忘了我们身怀任务,城探小队失踪的位置在七楼,顶楼在八楼,往上走更容易到达高楼层,会离失踪的人比较近。”
“而且要离开鬼打墙的困境,靠走的未免也太依赖运气了。”
林逐月问:“那要怎么办?”
时灿沉着冷静地说道:
“找出把我们困住的鬼,抓住或者灭掉。”
林逐月指了指楼层层标:
“啊,到二楼了,我们好像离七楼越来越远了,还是往上走吗?”
时灿说道:“走走看吧。”
鬼打墙的居民楼里,楼层是无序的,他们又到了五楼,五楼之后又是四楼,四楼之后是三楼。
走着走着,他们又听见了“哒”、“哒”、“哒”的高跟鞋响声。
林逐月和时灿抬起头。
又是那个穿着碎花布裙子的女人,她光着脚,只有脚尖着地,从楼上走下来,目不斜视地经过林逐月和时灿身边。
时灿开口道:“喂,没长眼吗?”
林逐月惊讶地看向时灿。
不是说要敬重鬼神吗?这个人对厉害的鬼好失礼啊!会不会引起对方暴怒啊?
女人像是没有听见时灿的问话,自顾自地向下走去。
“喂!”时灿抬步追了上去。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黑雾中。
林逐月也追上了时灿,她在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了层标,她露出惊讶的表情,拉了拉时灿的衣袖,指向层标:“你看。”
11. 亮着灯光的门
7F。
林逐月和时灿不断寻找的楼层,就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七楼里的黑雾浓重到林逐月不太敢进去,她尚且不确定这是不是真正的七楼,也不知道是否有危险的陷阱。
时灿直接走了进去。
“哎——?”
林逐月没能叫住他,只能硬着头皮一起跟进去。
没想到才走进七楼,浓雾笼罩得的长廊另一头就亮起星点火光,传出“砰”、“砰”的声响,有什么被射出的东西,擦着空气传出破空声,就朝着这边来了。
林逐月抄起了扫把。
“绝刃——!”
时灿的动作更快,他左手不知何时拎上了一把散发着蓝紫色微光的细长的刀,他抽刀利落地斩击,与飞来的物体相撞,发出快速运动的金属碰撞摩擦的声响。
飞来的东西落在了地上,是两枚被斩成两半的小五帝钱。
时灿张口就骂:
“你要死啊?借着分不清敌我的理由谋杀我是不是?”
叶阳嘉的声音从黑雾里传来:
“这种场合别提死字。我哪知道是你啊?”
脚步声响起,闻觅烟和叶阳嘉从黑雾中走过来,身影逐渐清晰。
叶阳嘉左手和右手各拿了一把银色的、泛着金属的冰冷质感的枪,不过神奇的是,这枪就和时灿手里的剑一样会发光。
闻觅烟的手中也没空着,她手里的是一把接近一人高的战戟,在这浓重的黑雾里,也一样散发着光辉。
“这是灵武。”
闻觅烟注意到林逐月好奇的目光,十分体贴地解释道,
“是一种潜藏在灵魂中的力量,只有少部分人能唤醒它。即便在灵师学院里,能够唤醒灵武的人也是少之又少的。”
叶阳嘉补了一句:
“不过一班大部分人都有。”
林逐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以后也会拥有灵武吗?会是什么呢?不会是一杆拖把或者扫把吧?是扫把的话能骑着飞吗?
时灿手中的长刀变戏法一般地消失了,他问闻觅烟和叶阳嘉:
“你们俩都在这的话,这里是七楼吧?”
“是七楼。”
闻觅烟拿出对讲机,
“我们到了七楼后想联络你们,但是没有联络上,而且对讲机里还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叶阳嘉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你会这么问,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时灿毫无隐瞒地回答道:
“我们两个遇见鬼打墙了,不过好歹也是到了七楼,和你们成功会和了。因为你那两枪,也不用验证身份真假了。”
闻觅烟捂着嘴撇过头,似乎在忍笑。
林逐月有些茫然。
“鬼魂有时候会冒充别人,我们执行任务,分开再会和的时候,都要验证彼此的身份。”
叶阳嘉解释道,
“但是灵武这东西,他们很难冒充得来。”
林逐月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站在七楼的走廊里,左右张望,道:
“这里就是城探小队直播终止的地方吧?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要找人。”
时灿回答了林逐月的疑问,
“把七楼所有的门都打开,看有没有异常,之后不管有没有异常都不要关门,维持着门打开的状态。不过要记住,只能开门,不能进去,如果有问题直接喊我们过来。”
闻觅烟说:“在玄学上,‘门’这种东西是有着特殊意义的,它有时候能够连接到世界的另一面。”
林逐月疑惑道:“世界的另一面?”
“在我们看来,世界分为阳面和阴面。阳面就是我们所生活地方,而阴面……类似于阴曹地府之类的地方就在阴面。”
闻觅烟尝试着给林逐月解释,
“而在阴阳两面之间,还藏着许多个小小的空间,我们将其称之为阴阳夹缝。直接掉进阴曹地府兴许还能被捞回来,要是掉进过于有随机性的阴阳夹缝,回来的概率会无限趋近于零。”
听起来真的很危险的样子。
时灿已经行动起来了:
“别磨蹭了,去开门。”
闻觅烟和叶阳嘉已经开了一部分门,他们一起转身朝原本来的方向走过去,继续开那边的门。
时灿走向另一侧。
林逐月咽了咽口水,伸手握住冰冷的,带着锈迹、有点磨手的门柄,稍稍拧动,将房门打开。
房门里都是些旧家具,灰尘漂荡起来,扰得林逐月鼻子发痒。
这应该是没问题的。
林逐月又去开下一扇门。
这次的房门里没什么东西,空荡荡的,应该是房子的主人比较节俭,搬家时把家具都搬走了。
这一间也没问题。
林逐月连开了将近十扇门,里面都没有问题。林逐月心中不禁有些疑问,这里真的会有连接到别的空间的门吗?
林逐月一边疑惑着,一边拧动门柄。
门向内侧打开了,里面有白色的灯光漏出来,还有银铃般悦耳的活泼欢笑声。
林逐月:“!”
这里是住户几乎已经搬空的旧居民楼,仅剩的住户也在警察的安排下住进了宾馆,楼里面是没有人的。白色的灯光可以解释为住户走前忘记关灯,可这笑声呢?
林逐月敞着房门,后退几步,唤道:
“时灿!”
没有回应。
“时灿!闻觅烟!叶阳嘉!?”
走廊里只有她的声音在回响。
林逐月左右看了看,两侧都不见同伴的身影,只有愈发浓重的黑雾。
林逐月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扫把。她抬起手,试着将灵力注入红色手镯中,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条红色的线,连接着时灿先前去往的方向。
林逐月追着线走过去。
但她走了很久,都没有见到人。
好奇怪。
这座居民楼的走廊有这么长吗?难道又遇见鬼打墙了?
林逐月的心砰砰直跳。
“哒”、“哒”、“哒”……
心跳之外的声音出现了,从小到大,由远而近,而且听起来有几分熟悉。
那个穿着碎花布裙子的女人从黑雾中走出来,她仍旧披着长发,踮着赤裸的双脚。
林逐月只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女人离林逐月越来越近。
林逐月也越发地紧张,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女人像是没有看见林逐月一样,直视着前方,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林逐月骤然松了一口气,她觉得后背发凉,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了一背的冷汗。
她握着扫把,朝着红线指引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她又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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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光。
是刚刚的那道房门,房门敞得更开了些,白色灯光倾泻出来,里面仍然有着悦耳的欢笑声。
林逐月没有驻足,快步离开。
可是,走了一会儿后,她又一次看见了那道房门。
“哒”。
“哒”。
“哒”……
穿着碎花布裙子的女人再度从前方走来。
就在林逐月以为她又会无视自己,擦身而过的时候,女人稍稍低头看向她,朝着她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森然,带着看野狗看猎物一般的残忍。
林逐月恐惧到了极致。
但女人依旧没有对她做任何事,笑过之后,又如同之前那样抬起头,直直地朝着前方走了。
林逐月深呼吸了几次,也开始朝前走。
走着走着,她又一次遇到了那道房门。
她的情绪开始有些崩溃了。
大脑里有一道声音对她说:“进去吧。”
“进去吧。”
“进去看看吧。”
“里面很好的,进去就不会这样害怕了。”
林逐月没有进门,而是选择继续往红线指引的方向走。但果不其然,在不久之后,她再度遇到了这道房门。
林逐月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停在门边。
“哒”、“哒”、“哒”……
熟悉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
披着一头长发、穿着碎花布裙子的女人再度从黑雾中走出,逐渐接近了林逐月。她看到林逐月驻足在门前,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次,森然残忍的笑容一直在她脸上,没有消失。
她走到了林逐月身边,不再往前走,而是侧过身来,低头看着林逐月,对握着扫把的林逐月伸出了手。
她伸出了两只手。
在对方状态良好的时候,要善意地邀请和帮助对方,只需要伸出一只手。而伸出两只手,一般是为了推搡。
她的手也的确是伸向林逐月的肩膀的。
在那两只手触碰到肩膀前,林逐月高高地举起了扫把。
她将扫把从左边用力地挥向右边。
砰!
长发女人被打得偏过头去。
“进你妈进!”
林逐月又将扫把从右边抡向左边,
“走来走去很有意思吗?大半夜的在楼里哒哒哒地走个不停,你有没有素质?”
砰!
长发女人的头又被打得朝另一边偏去。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林逐月将扫把从上面用力拍下去,
“你他妈的是双色球买中了还是抽中环球旅行套票了?脑残!神经病!”
“林逐月!”
林逐月终于听见了时灿的呼唤声。
还有好几道仓促的脚步声,是时灿、闻觅烟和叶阳嘉在朝着这边跑。
时灿急切道:“你怎么样?没事……”
“吧”字还没说出口,时灿已经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穿着碎花布裙的长发女人被一杆扫把摁着脑袋,面朝下趴着,正在猛烈挣扎。可是无论如何挣扎,她都无法撼动压在脑袋上的扫把。
林逐月握着扫把气喘吁吁,不知道是累得还是气得。
时灿:“……”
叶阳嘉一手搭在时灿肩膀上:
“怎么样?高贵的持咒人先生,她够资格做你的搭档吗?”
12.明明她没有错啊
林逐月背后的门里,炽白色的灯光消失,银铃般的笑声也紧跟着消散。只余下黑漆漆的房间,还有数道重叠起来的呜咽声。
林逐月紧张地问:“是鬼吗?”
“不是鬼,是人。”
时灿叮嘱道,
“别抬扫把,保持住这个姿势。”
他两手握住灵武绝刃,刀刃穿过扫把的缝隙,直接贯入女鬼的脑袋中。下一刻,女鬼不再挣扎,瘫软地趴在地上,任由八卦袋将她收了进去。
闻觅烟和叶阳嘉进了那扇门查看情况。
门内都是旧家具,天花板的风扇叶上吊着一根粗麻绳,下方是被踢倒的板凳。
衣柜里有许多裙子,虽然现在看来有些老气,但在这座楼有很多人居住的时候,这些衣裙应当都是很时髦的款式。
还有鞋柜……鞋柜里大多数鞋子都是平跟的鞋子,只有一双高跟鞋,不过这双高跟鞋被穿了不少次,因为鞋跟有严重的磨损。
六个年轻人缩在角落里嗷嗷痛哭,有男有女。
纵然是温柔如闻觅烟,对城探小队也是没有好脸色的——他们不止将自己置于险境,还将来自天城的见习灵师小队为了拯救他们而冒了生命危险。
闻觅烟只是瞅了瞅他们,确认没有缺胳膊断腿后,拿出平板调出资料,对着他们一一核对,确认这就是那支失踪的城探小队。
“是他们,六个人都在这。”
闻觅烟对叶阳嘉说,
“我们把他们送下去,通知警察到楼下接人,叮嘱一下,好好做思想教育。还有,让他们签署保密协议。”
虽然主要任务是营救城探小队,但楼中还有其他厉害的鬼怪,也需要处理,林逐月一行人暂时不能离开。
他们一起出了这间房屋的门。
临走前,林逐月回头望了一眼。
她看见,房屋里亮着白炽灯,留着长发的女孩穿着漂亮的碎花布裙子,脚上蹬着一双高跟鞋。女孩不擅长穿高跟鞋,走几步就要崴一下,所以她在家里扶着沙发背来回走动,习惯着脚上的这双鞋。
女孩很擅长唱歌,她就像黄鹂鸟,能唱出最灵动的歌曲。她去参加过电视节目,可是很快就被刷了下来。为了谋生,她只能去歌舞厅工作。歌舞厅的所有女孩都穿高跟鞋,所以她也要穿。
她只卖唱,不陪酒。可是歌舞厅里有着上司无论如何都想讨好的客人,客人喜欢她的外貌。于是在某一天,她如同只廉价鸟雀般被献上,她醉了酒,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醒来时一切都是凌乱的,枕边放着一沓厚厚的钞票。
人们议论指责她,分明是被强迫着“犯错”,生活中却要迎来那么多不堪的言语和目光。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说好会永远陪伴在她身边,说好会与她一起度过难关,打算谈婚论嫁的男友,也在风言风语中选择了离开。
她将绳子挂在风扇的扇叶上,褪去鞋子,光着脚站在凳子上。绳圈很高,她必须踮着脚才能将头伸进去。然后,她踢倒了凳子。
窒息、疼痛、憋胀……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她没有错啊。
与至极的死亡的痛苦一同传来的,还有同等的怨恨。她恨那些多嘴多舌的人,恨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恨明明承诺了永远却没有陪她一起走下去的人……她好恨,她恨这个世界。
她要报复,她要向所有人复仇……
她吊在风扇的扇叶上,失去了气息,赤裸的双脚不再挣扎。她死了,但怨恨与执念让她留了下来,永远地盘踞在这里。
时灿道:“林逐月?”
林逐月回神,应道:“来了。”
她跟在时灿后面,问:
“被抓住的鬼魂会怎么样?”
“没有罪孽的送去往生,有罪的,打散或镇入井里或者塔中。”
时灿看了看手中的八卦袋,
“她害过人,应该会被打散。”
林逐月忍不住道:“她……”
时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不管你看见什么,都没有必要说出来。无论生时如何可怜,死后只要犯下错误,那就是有罪的。”
闻觅烟开口道:“有不少厉鬼生前都很可怜,但这不是死后害人的理由。”
林逐月沉默着点了点头。
将城探小队送下楼,交到警察手里后,林逐月一行四人再度进入楼中。这次没有鬼打墙将他们分散,时灿、闻觅烟和叶阳嘉三人拿着灵武,战斗力表现得淋漓尽致,根本没有林逐月手里那杆扫把插手的份。
凌晨四点,他们终于把居民楼里的妖魔鬼怪清理干净了。叶阳嘉看着正常转动的罗盘,满意地点了点头。
时灿收起绝刃,泼了一盆冷水:
“高兴什么?以后还会再聚起来的。”
叶阳嘉把罗盘塞回包里,说道:
“和天城有关联的房地产商马上就会把这栋楼买下来,推倒重建,天城的风水师会参与设计,不会再弄成这副乌七八糟的样子了。”
林逐月插不上话,而且她已经快要累趴下了。
“赶紧走吧。”
闻觅烟对还有精力吵架的时灿和叶阳嘉说,
“找个酒店休息,睡醒了之后得抓紧回天城,马上就要考试了,我可不想挂科补考。”
时灿和叶阳嘉也不想挂科。
林逐月没什么意见,因为她一定会挂。
四个人收好装备,回到医院地下二层的停车场,将旅行包丢进后备箱,开着车到了附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开了两个标间。
林逐月和闻觅烟住一间房,两个人都很疲惫,给手机插上充电线,没洗澡就直接躺在床上了。
林逐月说:“酒店里很干净呢。”
闻觅烟知道她所谓的“干净”是指什么。
林逐月用竹叶和无根水擦过眼睛,暂时开了眼,这短暂的开眼时间还未结束。这家四星级酒店里,从一楼大堂到他们居住的十二楼,一个亡魂都没有。
“有的酒店是特意设计过的。”
闻觅烟盖上被子,说道,
“你看见一楼的玄武了吗?这种酒店一般都很安全很干净的。”
林逐月没有答复。
“逐月?”
闻觅烟起身看了林逐月一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林逐月已经睡着了。
她起身给林逐月拉了拉被子,自己也躺回去,翻过身闭上眼睛睡着了。
隔壁的房间里,时灿正在扒拉手机。
叶阳嘉问:“你要干嘛?”
时灿滑动着手机屏幕:
“这附近有家还在营业的霸王茶姬,你喝吗?”
“喝个屁。”叶阳嘉骂道,“你疯了?你要不要睡觉了?”
“挺困的,但不太想睡。”
时灿把手机扔到一边,说道,
“你们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好队友。”
叶阳嘉一点也不吝啬对林逐月的赞叹:
“是吧?拿着扫把就能把鬼打趴下,要是觉醒了灵武,不知道该有多厉害。”
“我不是说这个。”
时灿把聊天软件打开后,将手机丢到叶阳嘉那边,说道,
“傅星纬让我给她补课,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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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上一班的平均分为止。”
叶阳嘉:“……”
叶阳嘉震惊道:
“一班的平均分是满分啊!”
“所以我觉得老傅八成是疯了。”
时灿生无可恋地说道,
“还有两成可能性是他癫了。”
叶阳嘉走过去,拍了拍时灿的肩膀,用一副“任重而道远”的目光鼓励时灿:
“也有可能他又疯又癫。”
算上在启蒙部的六年和初等部的三年,他们在灵师学院已经上学将近十二年。突然转入高等部三年级的林逐月在玄学方面,相比于他们有着十二年的空白,别说满分,考及格都属于双色球中奖了。
时灿躺在床上,说道:
“我还有点不甘心。”
叶阳嘉问:“你不甘心什么?”
时灿两手枕在脑后,说道:
“她的灵力可能比我强。”
叶阳嘉平静地回应道:
“那是凌家的后人,人家家里的传承也不亚于你家,要不是出了事,天城第一世家还指不定是哪家呢。人家灵力赶上你也不奇怪,别这么争强好斗,早点睡吧您。”
时灿问:“真是凌家的吗?做过DNA鉴定了吗?”
“你没见过凌言的照片?”
叶阳嘉坐起身,问道,
“林逐月长得和他很像。”
时灿好半晌没说话。
片刻后,他背过身去,发出一声嗤笑:
“灵武觉醒了就一切见真章了。说实话,你当年觉醒出两把枪来,让我心凉了半截,谁知道你只能拿小五帝钱当子弹。”
叶阳嘉:“……”
灵武大多是刀啊剑啊之类的近战兵器,连弓箭都少见。谁知道叶阳嘉直接觉醒出枪来,还是两把,被人直呼可能是当代第一天才。
谁知道他这枪只能拿小五帝钱当子弹,而且时灿这王八蛋还练就了刀劈子弹的本领,这种强度是人能做到的吗?
时灿还是没点霸王茶姬,老老实实地睡了。
林逐月睁眼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
闻觅烟刚刚洗了澡,浴巾还围在身上,坐在梳妆镜前梳头发。
“你醒了啊?”
闻觅烟感慨道,
“你还挺能睡的。”
林逐月是个高三狗,平时睡不好觉,一旦逮到能睡的时候,连睡八个小时已经算是短的了。
“我让前台扣押金了,可以晚点退房。”
闻觅烟将有些卷的头发编成三股辫,
“你去洗澡吧,收拾收拾,然后咱们去商场吃个饭,就启程回天城。”
林逐月挠了挠头:“抱歉……”
林逐月并不缺钱,但她还是觉得在酒店睡太久延误退房导致扣押金是浪费。
闻觅烟笑了笑,说道:
“没事呀,我也耽搁时间了,隔壁那两个好像也才刚刚醒,抓鬼抓到凌晨四点实在是太累了。”
大约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四个人在一楼大厅集合了。
一楼大厅东侧有个书屋,书屋里可以看书,也可以点饮品。时灿点了杯拿铁,又因为太难喝喝得直皱眉。
林逐月披着刚刚用吹风筒吹干的长发,穿着宽松的衣服,看起来很是大方。
退房手续很快就办完了。
林逐月就要迈出酒店门——
时灿叫她:“别——!”
林逐月已经一脚踏了出去,顷刻间,她退了回来,长发凌乱,有几缕还含在嘴里。她表情懵逼又茫然,回头看着叫她的时灿。
时灿:“……现在外面七级风。”
13.二十五分
林逐月把头发盘起来,用抓夹夹住,总算是能顶住门外的狂风了。
时灿戴着兜帽,他的兜帽没有抽绳,要用手抓着才能保证不被风吹掉,他迎着风感慨道:
“北方的妖风可真够厉害的。”
林逐月严肃地纠正道:
“……南江市在淮河南边,是南方。”
时灿浑不在意地说道:
“对我来说,天城以北的地带都是北方。我们吃什么?火锅还是烤肉?”
叶阳嘉提议道:“我想吃浙菜。”
林逐月、时灿和闻觅烟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用纠结又惊奇的目光看着叶阳嘉。
闻觅烟不怎么委婉地提醒道:
“天城就在浙江,你想吃浙菜回去怎么吃都行。”
时灿就更不委婉了:
“叶阳嘉你是不是有病,你一个天城人在南江市吃浙菜,你图什么?品味下外地浙菜的不正宗风味吗?”
“我只是想念家乡菜!”
“也用不着想念到这种程度!今晚你就到家了!”
时灿和叶阳嘉在街上吵了起来。
闻觅烟站在林逐月身边,问道:
“逐月,你想吃什么?烤肉还是火锅?南江的烤鸭其实也不错……”
林逐月小声说道:
“烤肉吧,我想吃烤肉。”
闻觅烟点点头:“好,那就吃烤肉。”
最后四个人进了一家自助烤肉店,虽然是自助,但人均265元,所以食材还算不错,其中有限量提供的高级澳洲和牛。
他们刚刚落座,服务员就给了四份开胃小菜。
林逐月一边吃着用沙茶酱拌过的卷心菜丝,一边指指自己的眼睛,说道:
“说起来,我今天好像没看见过……”
她看了看周围,怕引起店里的服务员和客人的忌讳,把声音压得极低:
“没看见过鬼魂。”
“因为无根水的效用过去了。”
时灿拿起烤肉夹子,将厚切牛舌一片片地铺到网状的烤炉上,说道,
“无根水的效用不长,想要一直看到那些东西的话,还是需要好好修炼,通过修炼开眼才行。”
林逐月问:“要怎么修炼?”
时灿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知道,我天生就能看见。”
林逐月:“……”
林逐月又看向闻觅烟和叶阳嘉。
闻觅烟讪讪地笑了下:
“抱歉,我也是天生就能看见。”
叶阳嘉道:“我也是。”
时灿把牛舌翻了个面,说道:
“林逐月同学,翻遍整个高等部三年级一班,可能就你一个天生看不见的。”
林逐月:“……”
行,这意思就是这一个班里,就她一个麻瓜呗。
时灿烤肉的技术很不错,牛舌表面滋滋冒油,带着网状的焦褐纹。他说了句可以了,所有人都拿起筷子,从烤网上将厚切牛舌夹到自己的盘子里。
林逐月蘸了店家调配的酱料,将牛舌送入口中,肉香味和酱料的香气瞬间弥漫了口腔。
时灿又开始烤腌制过的梅花肉了。
烤肉店里还有提供不少水果,除了有人爱也有人恨的榴莲外,最好吃的是玫珑蜜瓜,瓜肉是黄绿色的,柔软又甜蜜。
下午四点,四个人都吃得很饱,结账之后去霸王茶姬的连锁店买了杯奶茶,不慌不忙地去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开车。
因为来时开车的是时灿,所以回途时开车的活就交给了叶阳嘉来做。闻觅烟坐在副驾驶听歌,时灿则是与林逐月一起坐后排,拿着书本给他的搭档补课。
他们是晚上九点多回到天城的。
灵师学院没有晚自习,即便是高等部的学生,也早早就放学了,整个楼都已经关了灯。不过灵师学院的南边,也就是灵师府的灯还亮着,大概又在彻夜处理什么事情。
叶阳嘉把车开进了时灿家的车库。
闻觅烟回头看着林逐月,说道:
“宿舍那边已经收拾出来了,但有点缺三少四的,逐月今晚住我家吧,明天采买好生活用品再去住宿舍。”
时灿:“那个……”
闻觅烟问:“你有意见?”
叶阳嘉也觉得不妥:
“虽然林逐月是你的队友,但住到你一个男生的家里不合适吧?”
“我没意见,她爱住哪住哪。”
时灿看向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两人,道,
“我是想问,任务报告谁写?”
闻觅烟和叶阳嘉这对刚刚还在默契地怼时灿的队友瞬间噤声,一左一右地看向窗外,眼神飘忽,眼中满是心虚。
半晌,闻觅烟开口道:
“时灿,鬼打墙是你遇到的,鬼也是你打的。”
时灿指着林逐月,纠正道:
“鬼是她打的。”
“反正你和鬼相遇的次数比较多。”
叶阳嘉一脸严肃地强调道,
“你的经历比较丰富全面,所以任务报告应该你来写。”
闻觅烟和叶阳嘉是团结一致的,林逐月旁观,时灿一张嘴斗不过两张,最后还是被迫接下了写报告这样的重任。
时灿臭着脸下了车,出了车库就进家门了。
剩余三人也从车上下来,在时家门口互相道别,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步行回家。
闻觅烟一边往家走,一边问跟在后面的林逐月:“肚子饿吗?想吃东西吗?我让厨师煮点馄饨吃。”
林逐月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晚了,会不会太叨扰?”
“没问题的,反正我也要吃。”
闻觅烟对林逐月解释道,
“我自从升入高等部,开始执行任务之后,经常晚上甚至半夜两三点回家,我父母也经常这样,所以家里的厨师早就习惯了。虽然把厨师当成牛马用不太好,但是会加薪的。”
林逐月肚子的确有些饿,就没有继续推拒。
她第二次进入了闻家豪华的宅邸。
没过多久,她和闻觅烟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虽然没有三轮车,也没有木头抽屉和可以敲响的竹筒,但这就是一碗温州敲馄饨,碗的最上方浇了一勺淋过黄酒的生烫肉。
林逐月低下头,一滴泪从眼中滚落出来。
闻觅烟有些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地抽纸巾递给林逐月:
“唉?怎么了?”
林逐月擦掉眼泪,说道:
“我小时候,我妈妈经常给我煮馄饨吃。但是后来,她就不给我煮了。”
灵师府对林逐月做过背景调查,所以闻觅烟对林逐月的身世背景还算了解。
林逐月的母亲是个出身豪门的女强人,擅长在商业上拼杀,名下持有多家公司,婚姻也很完美,前路一片光明。
而林逐月,大概是她人生中唯一的污点。
出身名门,拥有婚约却未婚先孕,中意的男人去世且身份不明。她丢掉了婚约,并且险些因此声名狼藉,在数年后,好不容易才重新拥有了完美的家庭。
闻觅烟问:“你憎恨她吗?”
林逐月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
“虽然我总是想问她,为什么生了我却不养我,但是……”
林逐月用勺子舀起碗里的馄饨,
“一想到她成为母亲的时候,比现在的我也没大几岁,还失去了我父亲,被亲人指责,她一定非常茫然,又非常委屈。我无法憎恨她,我做不到。”
闻觅烟一手支着下巴,看着林逐月,眼中略带着探究,又含有一丝同情。
“早点吃完睡觉吧。”
林逐月带过了话题,说道,
“明天好像还要上学吧?”
闻觅烟点点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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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明天要考试。”
“哎?”
林逐月慌乱地放下勺子,
“啊?啊啊啊——考、考试?”
闻觅烟确信道:“对,考试。”
林逐月痛苦地抱住了头。
虽然自己好像是被看作了天才,但那只是灵力方面的优势。灵师学院的学生要学习的理论知识,除了时灿给她补得那点课之外,她是一窍不通的,而且那点知识很基础,绝对、绝对没有办法应对高等部的考试!
救命啊!
林逐月只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
“嗯,早点吃完休息吧。”
闻觅烟叹了口气,说道,
“考试的时间太近了,补课也无济于事了。”
第二日,林逐月背着书包,跟在闻觅烟背后往灵师学院走。
“早啊。”
叶阳嘉等在灵师学院门口,看见了闻觅烟背后行尸走肉一样的林逐月,问,
“她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闻觅烟回答道:
“一夜没睡,一直在看《周易》。”
时灿从后面走过来,说道:
“看什么都没用了,老老实实地面对现实吧。”
闻觅烟道:“别泼冷水。”
时灿摇了摇头:“泼不泼也就那样了。”
他们几个人一起进了灵师学院,到了高三一班。他们在班里没坐多久,早上八点到了,早读铃声响彻整个学院,班主任傅星纬带着封在文件袋里的试卷推开门。
林逐月看了看试卷的正面,又把试卷翻过来。正反面她都看不太懂,但她身为高三生有个优秀的习惯,就是懂不懂都要回答,就算乱答也要答。本着这种心态,林逐月将整张试卷都写满了。
灵师学院的老师们改卷的速度很快,上午才考过试,下午就已经把试卷发下来了。
“我让你面对现实,不是让你这样面对!”
时灿拿着林逐月的试卷,有些崩溃,
“试卷上给的房子布局图是上北下南没错,可是八卦从来都是上南下北左东右西,你为什么不把房子布局图的方向反过来对照文王八卦九宫?考砸的是你,要挨老师骂的可是我!你能不能有点同理心?”
林逐月拿过时灿的试卷,低头看了眼,满分。她又去拿闻觅烟的卷子,卷子上一片红色对号,也是满分。
叶阳嘉主动把自己的试卷递了过去:
“不用瞟了,除了你以外全班都是满分,找不出一个九十九来。”
林逐月:“……”
身为一个重点学校的高三生,林逐月对拉低班级平均分这件事是有羞愧感的。
这时,坐在前排的,一个仰躺在椅子上,将书盖在脸上的男生缓缓地把书本拿下来,说道:
“一班的学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其中有些人就算做四年级和五年级的题也照样会得满分,校长把你塞进这个班绝对是疯了。”
时灿语气平静地提醒道:
“宫永元,你话太多了。”
“这么想的不只有我一个。”
宫永元侧头看了看班里的其他人,
“二十五分的试卷足以把班级平均分拉低到九十七,隔壁二班的平均分可是有九十八点三呢,直到下次考试……不,直到林逐月离开一班之前,我们都会是二班的笑柄。”
“我稍微算了一下,下次她也考砸了,下下次她还是考砸了……”
林逐月目瞪口呆,用力一拍桌子:
“我还没考呢!你凭什么说我会考砸?”
“凭这个。”
宫永元摸出三枚小五帝钱,
“我可是灵师学院第一神算子。”
林逐月站起身来,反击道:
“你是不是神算子我不知道,但你肯定多少有点神经病。我小姨是元城六院的权威专家,号挺难挂的,但我可以让她帮你加号。”
14.你会报复吗
宫永元正要反驳,旁边的男生扯了他一把,摁着他的后颈将他按在了桌子上,他对林逐月说:
“他是有点神经病,别介意。”
林逐月尚未说话。
男生又补了一句:
“但你也是真的配不上一班,也配不上时灿这个队友。”
闻觅烟及时插话道:
“他叫孟奇,曾经是时灿的队友,时灿和他出了一次任务,就嫌他实战太菜把他踹了。他好歹也算个小天才,从小到大没被人嫌弃过,所以对这事耿耿于怀呢。”
孟奇扯了扯嘴角,说道:
“你和叶阳嘉也被踹过。”
叶阳嘉强调道:
“纠正一下,事实是我俩觉得时灿不好搭档,个人风格过于强烈,所以我们先后把时灿踹了,踹人和被踹差别可大了。”
孟奇看向时灿:
“所以呢,时灿,你不打算换队友吗?”
“上面不允许,家族也不允许。”
时灿抛了抛手里的橡皮,说道,
“我也暂时没有换队友的打算,理论知识空白可以补,但是,孟大可,缺乏战斗天赋是无法弥补的缺点。”
孟奇愣了一下,道:
“我叫孟奇,不叫孟大可!好歹也搭档过,你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吗?”
时灿懒洋洋地说道:
“我觉得区别不大。”
时灿叫错名字的行为攻击力不高,但侮辱性极强,直接让孟奇陷入了崩溃抓狂的状态里。
时灿转过头,对林逐月介绍道:
“你看,他就是一个很容易被击溃的人。”
林逐月点点头:“……学会了。”
转学生是很显眼的存在,但一班大多数人都没有过来和林逐月打招呼,他们没有想要认识她的意思。
在这些自视甚高的天才眼里,在基础上存在明显缺陷的人,与他们并不是同类。他们希望林逐月这个另类不管是转到二班还是最末流的九班都好,总之一定要从一班消失。
他们至今没来挑衅林逐月,也许是不想惹到时灿、闻觅烟和叶阳嘉,也许是根本就不想搭理这位转学生。
林逐月对同学的目光还是有些在意的。但是她知道,磨合需要时间,补课需要时间,获得认可也需要时间。
试卷发下来之后,只需要上完最后一节讲解试卷题目的课就可以放学了,由于一班的学生大部分都是满分,不需要讲解,所以这节课改成了自习,只有时灿坐在林逐月身边,小声给她讲题补课。
林逐月的校服也送到了。
灵师学院的校服分为夏季、冬季和春秋季三季,夏季有四套,冬季和春秋季各有两套,款式是英伦款,比起元城一中的校服好看太多了。还有三套运动服,应该是上特定的课程要穿的。
“需要交费吗?”
林逐月摸出手机,问道,
“可以手机支付吗?我身上没带多少现金。”
这十一套校服加上蝴蝶结之类的小配件看起来并不便宜,而且,衣服的裁剪缝制工艺颇为讲究,不管怎么看,成本和工费加起来都不会低于两千块。
傅星纬摇了摇头:“是免费的。”
林逐月:“欸?”
“学费、书本费、住宿费和餐饮费通通都没有。”傅星纬对林逐月说,“而且执行任务后还会有奖励金,数目不算小,高等部的学生只要没有太奢侈的爱好,养活自己绰绰有余。”
林逐月愣了一下。
她并不缺钱,家人虽然不怎么关心她,但也从来没有让她缺乏物质,她的银行卡里有七位数余额,而且每个月都会有钱打进来。
但是,自己养活自己……
林逐月突然有种轻松感,像是甩掉了沉重的包袱,解开了套在身上的名为负罪感的枷锁,可以肆意地奔向自由。
傅星纬对林逐月说:
“灵师府会给你注册一张新的借记卡,你应该后天就能拿到卡了,这次任务和以后任务的所有奖励金都会打到这张卡上。”
很快就到了放学的时间。
灵师府已经为林逐月安排好了宿舍,就在学院东南方向的一座楼里,是个自带卫生间、淋浴间、厨房和阳台的单人套间,宿舍楼虽然有些年头了,但近几年改装过,安了两个电梯,足够住在这里的学生使用。
林逐月的行李一直放在闻觅烟家,等到灵师学院的学生逐渐散去,闻觅烟叫司机将行李带了过来,帮林逐月整理宿舍。
时灿也来帮忙了。
倒不是因为他热心,也不是为了帮助搭档,而是他之后还要给林逐月补课,不能走,顺手就开始帮忙了。
这两个人的帮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帮忙,他们一进宿舍就摸出简易罗盘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
闻觅烟在镜子上贴上符咒。
时灿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放上阳石,又用红绳绑上钉子,钉在阳台窗户两端,红绳刚好将窗户底端拦了起来,看起来很不美观。
林逐月问:“这是什么?”
“结界。”
时灿拎着锤子回答道,
“可以阻隔一些诅咒之类的东西。”
林逐月下意识道:“没必要吧?”
这里可是灵师学院,直属于灵师府的地方,谁会往这里下诅咒?
她话语尚未落下,耳边就传来撞击的声响。一只千纸鹤撞上了红绳结界,随即被红色的火焰点燃,开始燃烧起来。
闻觅烟走出来,问:“出什么事了?”
时灿用灵力扑灭千纸鹤上的火焰,伸手把它从外面拿进来。他把千纸鹤拆开,展开成一张被烧掉一些边角的纸,纸的中央,画着一个符文,那个符文是深红色的,最外面的圆形几乎每隔一厘米就有着尖刺,看起来很不祥。
“恐吓符咒。”
闻觅烟认出了这个符咒,
“如果中了咒,会做三天噩梦。一个去过英国交换的学生带回来的特产,不知不觉就流传开了,学院里几乎每个学生都会用。”
“这里直属于天城灵师府,的确没人会拿那种要命的诅咒和法术针对你,但这种不痛不痒的恶作剧是少不了的。”
时灿用手指勾了下窗台的红绳,说道,
“刚来就转进一班,你太显眼了,学院里会有很多看你不爽的人来针对你。”
时灿一手拿着绘有符咒的纸,一手在空中乱画着什么,他有些苦恼地说道:
“我好久没用过这玩意儿了,我记得英国那边的三倍反噬符咒是这样画的……”
灵力在时灿指尖汇聚。
一个冒着黑气的圆阵缓缓成型,烙印在纸上。他将纸折回千纸鹤的样子,对着纸吹了口气,将它扔出窗外,道:
“去找你的主人吧。”
那只千纸鹤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扑棱着翅膀,在空中逆着气流飞行。
“九天的噩梦啊。”
闻觅烟站在窗边,悠悠地猜测道,
“会是被恶鬼追,还是会被僵尸追呢?”
林逐月问:“还能报复回去的啊?”
比起来被人针对的糟心感,前所未见的事物让林逐月更容易感觉到惊奇,会飞的千纸鹤,隔空斗法,听起来就很神奇。
“一定要报复回去。”
时灿语气很重地强调道,
“如果你不报复,别人就会以为你是包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你,而且一次比一次过分。”
闻觅烟点点头,说道:
“报复回去比较好,灵师学院有时候也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林逐月有些苦恼:
“但我好像不太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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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用法术报复,短时间内都不会擅长,别的报复方式可以吗?”
时灿觉得无所谓:“只要报复回去就行。”
收拾好宿舍后,三个人一起去吃了食堂。
林逐月评价道:“西湖醋鱼很好吃。”
“好吃证明不正宗。”
时灿配合着两个女生的步速,在旁边慢悠悠地走,边走边道,
“正宗的西湖醋鱼都是难吃的。”
闻觅烟摆了摆手,说道:
“好吃就行了,管他什么正不正宗呢。”
吃完饭后,闻觅烟就回自己家了。时灿跟着林逐月回宿舍,给她补课。
时灿是个不擅长和别人搭档的人,但他讲课还不错,浅显易懂。林逐月听他讲课,觉得自己下次考三十分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晚上九点的时候,时灿要走。
“再多讲点吧?”
林逐月挽留到,
“我之前的学校晚自习要上到九点五十呢。”
“九点五十?”
时灿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原来的学校可真是畜牲啊!”
林逐月摇了摇头,说道:
“也不算很畜牲,离我们三公里远的二中要十点十分才放学。”
时灿不能理解这种放学时间,问:
“他们学校比你们成绩好吗?”
“不,差很多。”
林逐月一针见血地说道,
“不然我们学校会改成十点二十放学。”
高中嘛,就是你卷我,我卷你,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这么卷能获得什么?管它能得到什么呢,先卷了再说。
时灿:“……”
时灿留到了九点半,他觉得讲的东西够林逐月消化一天了,所以不肯再讲了,十分坚持地下楼回家了。
林逐月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可就在她拉着被子躺平的那一瞬间,“咣当”的声音从阳台的方向传来,林逐月掀开被子跑过去看,看见一张悬空被空气墙阻住的黄纸符。
真是没完没了啊……
咦?
林逐月揉了揉眼睛。
她隐约看到,黄符纸连着一条灰色的线,线的另一端,隐没在天城的住宅区里。
虽然不太确定,但林逐月有种感觉——
这条线的另一端连接着的,是使用符纸的人。
林逐月回到屋子里,从抽屉里翻出一只手套。这手套是闻觅烟给的,据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隔灵力。她戴上手套,将黄符纸拿了下来。
第二天,林逐月七点五十就进了学校,手里拿着个不小的水盆。她在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装了一盆水,拿着水盆,跟着一条灰色的线在走廊上前行。
这线的另一端昨晚在住宅区,今天早上就在灵师学院高等部了。
林逐月跟着线,推开高等部三年二班的门。
二班的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有些人没在自己的座位上,正凑在一起有说有笑。
“她在一班待不久的,虽说有天分,但少经受了十二年的教育,就算有天分也没法轻易追赶。”
“咣当”的推门声震惊四座。
端着水盆的林逐月左右看了看,锁定了目标,径直走向站在讲台边的男生。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她直接将水盆里的水泼了出去。
反应过来的二班学生怒道:“你干什么?”
林逐月把揉成一团的符纸丢到已经变成落汤鸡的男生脸上,说道:
“报复,比你们少经受灵师学院的教育十二年的人,也有着自己的报复方式。”
“你——”
“要叫老师吗?”
林逐月抱着盆,面带微笑,
“我们双方的行为,究竟哪一方更恶劣,会遭受到更严重的处罚呢?”
15.笔仙
事情还是闹到老师那边了。
泼隔壁班同学一盆水这样的行为相当恶劣,但是林逐月没有遭受任何惩罚,反而是被泼水的男生被要求道歉,并且和班主任一起接受了校方的处分。
林逐月也在高等部一泼成名。
二班的人已经学会绕着她走了。
叶阳嘉夸赞道:“泼得好,但是带着洗脸盆上学很奇怪吧……”
“这是洗脚盆。”
林逐月纠正道,
“我最先考虑的也是洗脸盆,可不管怎么看,洗脸盆都不够大,不够泼湿对方全身。”
叶阳嘉:“……”
这也是个有脾气的。
隔壁那位被泼水的同学应该庆幸,而不是嘲笑林逐月基础没打好。她要是打好了基础,有了与这个班级相匹配的能力,报复可就不只是一盆水了。
但不幸的是,有脾气的不止林逐月一个。
闻觅烟问:“时灿,你在干嘛?”
时灿右手正在勾勾画画,指尖隐约有着光辉,不过是灰黑色的,说是烟雾和颗粒更合适一些,一看就很不祥的样子。
“下降头啊,泼一盆水就原谅对方,你们脾气不要太好了,除非那盆水让他不幸感冒引发肺炎住院,否则这绝对不是泼一盆水就能过去的事。”
时灿漫不经心道,
“放心,我技术好得很,不会让他死,也不会被老师发现是我下的。”
闻觅烟提醒道:
“他已经被学院处分过了。”
时灿脸上没什么表情:
“学校那点处分够做什么?从二班扔到三班去?做做任务考考试,表现突出的话,不出两个月他就能升回二班。”
时灿的降头还是下了,见效很快。不到半个小时,那个男生就因为眩晕头痛和反胃呕吐,请假回家了。载他回家的车在回途上好像还撞到了树,司机从业多年开车专注且没有饮酒,撞树这事对他来说简直莫名其妙,就像见了鬼。
八点的时候,学校的铃响了。
傅星纬推开教室门,他手里不止拿了教材,还有一个棕色的牛皮纸文件袋。他拿着文件袋走上阶梯教室的阶梯,离林逐月这排越来越近。
傅星纬将牛皮纸文件袋递给时灿:
“新的任务,一个小队就足够完成,考虑到你的搭档是新人,你可以再邀请一或两个同学一起去。不过要快一点,任务比较紧急。”
叶阳嘉小声骂了一句:“卧槽……”
他起身就要溜,但他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低头一看,一张小纸人下半身贴在椅子上,上肢正用力扒着他的衣角。
叶阳嘉扭头怒视时灿,要不是傅星纬在这里,他一定要开口问候时灿的七大姑八大姨。
时灿表情平静,似乎没对任何人使过小手段,他略有不爽地抬头问傅星纬:
“为什么这么频繁地给我任务?”
傅星纬将文件袋放在时灿面前的桌子上,还算耐心地提醒道:
“你之前因为没有搭档,没有办法出任务。上个学期你因此实践分数不合格,考虑到你的个人能力,灵师府才没有让你留级,但也有要求,你得找到搭档,把任务量补回来。”
“你的搭档也急需成长,没有比直接投入到实战中更快的成长方式了。”
时灿有点头疼。
但某种意义上,他是个爽快人——
因为必须要执行,他看也不看任务内容,直接抽出文件袋里面的任务执行申请书,在上面签了字。
他签完字后把申请书递给林逐月。
林逐月也签上名字。
该上课了,傅星纬往讲台走,临走前不忘记叮嘱道:
“一会儿签好字交上来。”
时灿又把申请书和笔递向叶阳嘉:
“来吧,我的好兄弟,我的发小。”
老师一走,叶阳嘉就压低声音骂道:
“谁跟你是好兄弟?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你不是自己就能care全场的实力主义者吗?你需要拉上我一起吗?”
时灿劝道:“做任务加实践分啊。”
“我缺实践分吗?你想想我这几天做了几个任务了,一礼拜两个任务了,你现在想让我一礼拜做三个,你要累死我啊?”
叶阳嘉怨气很重,
“我还以为生在这种家庭是不用当牛马的呢!没想到还有你这种牛仔!”
林逐月小声道:“好像吵得很厉害。”
“没事,他们俩就这样。”
闻觅烟若无其事地拿走了时灿手上的任务执行申请书,拿起签字笔,将名字写上了,她盖上笔帽,说道,
“叶阳嘉,我有你的印章,我帮你磕上去了。”
叶阳嘉:“……”
叶阳嘉麻木地笑了两声:
“你可真是我的好搭档啊。”
闻觅烟笑得人畜无害:
“肯定比你的前搭档要好,不然你现在可以解散小队重新和时灿当搭档,我和逐月组队。”
一场争吵就这么结束了。
时灿面带着胜利者的自豪感,将任务执行申请书递给了傅星纬。
林逐月、闻觅烟和叶阳嘉跟在他后面。
闻觅烟用手指卷着鬓角的碎头发,笑得温柔,不过这温柔下藏了不知道多少腹黑。
叶阳嘉一副苦大愁深的模样。
这表情让傅星纬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们是自愿的吗?”
叶阳嘉点了点头,咬牙切齿道:“自、愿。”
傅星纬将一张符咒拍上任务执行申请书,就在这时,这张申请书发生了变化。
它原本是平平无奇的、打印机印出来的白纸黑字,但在拍上的符咒消散后,它整张纸都变成了黑色,而那些字还有林逐月等人的签名变成了金色的。
“这样,任务执行申请书就生效了。”
傅星纬侧头看着窗外的灵师府,说道,
“准备好要带的东西,去灵师府楼顶。”
四人一起离开教室,去拿外出执行任务专用的旅行包。
林逐月忍不住问:
“为什么要去灵师府楼顶?不应该去找车吗?”
时灿检查了下旅行包里的东西,确认没有问题后拎着包往外走,解释道:
“灵师府给我们买了两小时内起飞的机票,开车去机场赶不上登机。所以他们要用直升机送我们去机场,直升机已经预热好了,就停在灵师府楼顶。”
林逐月心想:还有直升机??
不过这种地方有直升机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就是了,高保密性的国安分部,处理特殊任务的部门嘛。
他们离开灵师学院,又进了灵师府的大楼,坐着电梯直达楼顶。灵师府大楼的楼顶被修建成了停直升机专用的停机坪,看位置划分大约有十架直升机,有几架不在这里,也许是出去做任务了。
直升机驾驶员喊道:
“这边这边!A1-C03任务的!”
几乎没花时间,四个人就找到了要乘坐的直升机。
驾驶员回头瞅了眼四个学生:
“哟,生面孔啊?叫什么名字?”
林逐月将旅行包递给时灿,拉着他的手登上直升机,又找到座位,她回答道:
“林逐月。”
驾驶员啊了一声,十分惊讶地问道:
“凌逐月?凌家不是早就死光了吗?”
话题瞬间如同脱缰野马,朝着莫名其妙的方向去了。
林逐月懵了:“啊?”
林家……林家什么时候死光了?林家的人还好好的呢!
时灿放好旅行包,坐到座椅上,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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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树林的林!凌什么凌,哪有这么多姓凌的?开你的直升机,别管灵师的事!”
“哎哟,那么凶干嘛?”
驾驶员转过头去认真开直升机了,
“都坐好了吗?坐好了就起飞了!”
林逐月坐在时灿旁边,不知为什么,她对这个“凌家”有些好奇,她试探着问道:
“那个凌家是……”
时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天城的玄学世家之一,很厉害,但是十九年前要继承家主之位的少主意外去世了,其他人也渐渐因为各种原因离世……灵师府怀疑是诅咒,但是查到的东西太少了。”
林逐月点点头:“哦,那很遗憾啊……”
时灿觉得她的反应过于平淡了。
但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在林逐月的认知中,凌家只是个与她毫不相关的家族,她不认识凌家的任何人,在听说这间哀恸之事后表达一下遗憾已经很礼貌了。
他们很快就进了机场,办理登机后出示特种证,走特殊通道进了一间小型会议室。
时灿把牛皮纸袋拿出来:
“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简单说一下这次任务。”
叶阳嘉已经坐在桌边了。
闻觅烟从外面端进来一个有些大的火山蛋糕,在林逐月身边坐下,把手里的叉子分给林逐月一把,说道:
“我们一人吃一半,好吗?”
林逐月觉得多少有些不尊重,抬头问时灿:“……这次的任务相关信息是可以吃着蛋糕听的吗?”
时灿点点头:“可以,只要能听进去,你吃臭豆腐都没问题。”
“我们的目的地是牵牛市,事主是两个初中二年级的女生,两人出于希望能有‘人’好好教训一下另一个女孩的目的,在教室里召唤了笔仙……林逐月,你知道笔仙吗?”
林逐月吃着火山蛋糕,回答道:
“听说过,有段时间班里的人经常聊,他们有说是前世的,也有说是仙人的,还有人说请到的是鬼,前世和仙不过是用来骗人的名头……虽然众说纷纭,我也没搞懂到底是什么,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没什么毛病。”
时灿点点头,解释道,
“请笔仙的仪式大同小异,能请来的东西倒是挺多的,有请到狐仙的,也有请到土地神的……不过这都是极少数的情况,大部分人请笔仙时,请来的都是鬼。”
叶阳嘉问:“那两个女生请到鬼了吧?”
“不止请到了鬼,还触犯了禁忌。”
时灿顾念着林逐月这个新人,每说到一个新情报都要进行相当多的解释,
“鬼这种东西嘛,无论强弱,都有个共同点——死了。所以他们对牵扯到死亡的事情都挺在意的。所以,请笔仙请到鬼的时候,绝对不能问他们死因。如果问了,笔仙有很大的概率会发怒,报复请笔仙的人。”
闻觅烟放下叉子,翻了翻资料。
闻觅烟读道:“请来笔仙后,因为好奇,问了笔仙是怎么死的。”
叶阳嘉扯了扯嘴角:
“真是教科书式的作死。”
“我从小就被明令禁止玩笔仙和碟仙之类的游戏。”时灿对此很是赞同,“我爸妈说了,左手玩打断左手,右手玩打断右手。”
“那两个女生怎么样了?”
闻觅烟说道:“其中一个被卡车撞了,现在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卡车司机说,自己开车没喝酒也没打瞌睡,开了车灯,他的视野很清晰,根本没看到路上有人。典型的鬼遮眼。”
时灿嫌弃道:“正儿八经开车,莫名其妙撞到个人,卡车司机太冤了。”
林逐月问:“另一个女生呢?”
闻觅烟摇了摇头:“精神状态非常不好,被家长接回家后,又送进了精神病院。”
16.植物人
了解任务情况后,四个人齐刷刷地叹气。
“招来的鬼应该不简单。”
闻觅烟把资料递还给时灿,分析道,
“笔仙被问了死亡方式后会报复请笔仙的人算是半个常识,但能做到什么程度要凭本事,任务里的这位显然是能害死人的那种。”
林逐月看了看另外三人,问道:
“简单的话,不会被交给一班的吧?”
时灿把资料装好,嘲讽道:
“已经有班级荣誉感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
叶阳嘉怼过时灿后,又对林逐月解释道,
“其实刚刚升入高等部,还是一年级学生的时候,对付笔仙碟仙这样的任务对我们来说很常见。练手嘛。”
“但到了二年级之后,一班的大家逐渐对各种任务熟悉后,低难度的任务就开始减少了。现在在念三年级的我们,基本已经见不到低难度的任务了。”
林逐月这才更进一步地认识到——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三年级一班真的是一个非常不适合新人的班级。
林逐月和闻觅烟分享完了一个蛋糕。
时灿和叶阳嘉也各自吃了点东西,在一边聊起了八卦。
时灿问:“你表哥好像要订婚了吧?”
“嗯,未来的表嫂是昆仑分校那边的,毕业后应该会来天城灵师府任职。”
叶阳嘉回答道,
“已经请了书法名家帮忙写订婚宴请柬了,其中有你的一份。你可别在订婚宴上侮辱昆仑分校啊。”
时灿点点头,从容道:
“放心吧,虽说昆仑分校不怎么样,但你表哥也就那个水平。侮辱昆仑分校的时候,我会连你表哥也一同侮辱的。”
“你知道订婚宴会来多少昆仑分校的人吗?你想让订婚宴变成战场吗?”
叶阳嘉翻了个白眼,说道,
“……我还是让我表哥把请柬撕了吧。”
大约半小时后,他们登机了。
牵牛市已经过了南北分界线,属于北方城市,和与天城最近的机场所在的城的距离不算短,但飞机是非常方便的交通工具,在两座城市间来往只需要一个小时又四十分钟。
下飞机后,四人取了托运的行李。
来接他们的车已经在出站口等着了,是一辆车内空间较大的商务车,大概是考虑到了落地的人有四个。
负责驾车的人站在车边。
是个相貌清俊的青年,年纪大约在二十六七岁左右,穿着黑色的西服套装,手上还戴着手套,像个要去执行任务的特务——
也的确是个要去执行任务的特务。
他向走过来的四人出示了特种证件:
“我是褚宏宇,隶属于国安局牵牛分局,会协同各位完成这次的任务。”
叶阳嘉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褚哥。”
褚宏宇帮忙将他们携带的物品装到车上,等四人连人带行李全部上车后,开着车离开了机场。
褚宏宇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你们都看过任务相关文件了吧?”
林逐月正要回答看过。
时灿抢先一步,问:
“你是第一次与灵师进行协作任务?还是说,你之前遇到的,都是那种已经在牵牛市落地了还没看过任务相关文件的蠢货?”
时灿的攻击性委实不算弱。
褚宏宇一点也不生气,平静道:
“只是例行询问而已,看过的话,沟通起来就方便多了。先去哪边?”
此次任务的主要相关人员有两个,就是两名玩了笔仙游戏的初中女生。此时这两名女生,一个躺在牵牛市人民医院的监护病房里,一个关在牵牛市精神卫生中心住院部里,不在同一个地方。
时灿丝毫也没有犹豫:
“先去找范桃桃。”
范桃桃就是被车撞了,至今昏迷不醒的那个女生。
闻觅烟和叶阳嘉都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林逐月也认为安排合理:不管怎么想,范桃桃都是情况更加危险紧急的那一个。
褚宏宇点点头,在车载导航系统里输入目的地。他倒不是不认路,牵牛市最近在重新规划道路,有几条路的左转车道被放到了道路右侧,猝不及防上错车道的概率很高。
一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人民医院。
范桃桃所在的监护病房在五号楼三楼,五号楼一楼是急诊,二楼和三楼都是手术室所在的地方,情况危险的病人安排在这里,一旦出问题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抢救。
褚宏宇一边带着林逐月等人上楼,一边为他们描述范桃桃的情况:
“范桃桃车祸后大量失血,脏器也受到了损伤,摘除了一部分胰腺。这样的病人昏迷不醒似乎也不奇怪,但车祸至今已有大约二十天时间,各项指标也已经恢复得挺不错了,医生也认为人该醒了。”
但范桃桃就是没醒。
林逐月问:“再不醒的话……”
褚宏宇回答道:“一直不醒的话,就要下植物人诊断了。”
三楼有一部分开放区域,一般是作为手术病人家属的等候区来使用,放了很多椅子,大部分椅子上,都坐着失魂落魄的人。
褚宏宇说:“那是范桃桃的父母。”
林逐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对形容憔悴、脸上带着泪痕的夫妇坐在一起,彼此依偎着。他们的黑发里掺杂着不少白发,也不知道是真的已经年迈,还是因为女儿的情况变成了这样。
褚宏宇补充了一句:“范桃桃是独女。”
“真糟糕。”
闻觅烟叹了口气,同情道,
“肯定有种一辈子的指望都没了的感觉。”
时灿心里也不怎么舒服:
“这小丫头真是造孽啊。”
褚宏宇点点头,说道:
“范桃桃情况稳定后,医院每天只允许一次探视。不允许进入监护病房的时候,他们也不怎么回家,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林逐月瞧着那双父母,瞧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别开视线。她心想,范桃桃毫无疑问是被父母爱着的孩子。
褚宏宇继续道:
“警方起初并没有将范桃桃遭遇的车祸和玄学联系起来,她的昏迷不醒,也被认为是正常现象。是另一个女孩有异常行为,被送进精神病院后,我们才注意到这件事。”
“我们并没有告知范桃桃的父母此次事件和玄学的联系,他们也不知道你们的到来,事件结束后,我们会酌情告知一些情况。”
时灿轻轻点头,应声道:
“这样就好,我们需要‘隐秘’。”
“但即便如此——”
褚宏宇语气郑重,
“你们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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煽情了。”
时灿提出要求,
“我要见见范桃桃,方便吗?”
虽然一班的学生,尤其是时灿,能力极强,但他也没有不见事主就把各种麻烦处理好的本事,否则他们也不用飞来牵牛市了。
“已经安排好了。”
褚宏宇走向三楼的导医台,拿出特种证,对正在工作的护士道,
“你好,工作需要,我们要见范桃桃。”
护士们显然是被提前告知过情况,她们并没有感到惊讶,坐在最中间的年轻护士说道:
“探视用的隔离衣已经准备好了,我先带你们去把隔离衣穿好,我的同事会通知负责人过来,很快就来。”
褚宏宇点点头:“辛苦了。”
林逐月转头望向时灿。
这个有点缺乏耐心的人并没有因为要专门去穿隔离衣而感到不满,他是来救事主的性命的,不能在玄学上救了,又让人家因为感染而出事。
“我们和医院打过很多次交道了。”
闻觅烟小声对林逐月说,
“其中也不乏患者躺在ICU的情况,对这套流程早就熟悉了。”
五个人都被带去换了防护服。
他们换好的时候,负责人已经到了。对方也穿着隔离衣,鞋套、头套、口罩、手套都戴齐了,可以说是严丝合缝。
褚宏宇介绍道:“这是张院长。”
“褚副部。”
张院长又看向林逐月一行人,
“各位大师们……”
时灿制止道:“停。”
林逐月也抽了抽嘴角。
大师、大师……不管怎么听,都有种江湖骗子的气息,而且有种莫名其妙就被叫老了四十岁的感觉。
闻觅烟和叶阳嘉撇过头去,悄悄地叹气,似乎是早就习惯了。
时灿自我介绍道:
“我是灵师府此次特殊任务的负责人,时灿,叫我小时就行。”
“好,小时,我带你们过去。”
张院长接过护士递来的范桃桃的病历,
“这孩子昏了好多天了,本来今天就会下达植物人诊断,让她出院了。但国安那边通知,让医院再留这个孩子几天,说是说不定还有救。”
张院长的话语听起来有些沮丧。
他其实是不愿意放弃救治范桃桃的,可是医疗资源有限,患者的情况也并不完全受医护人员的控制,有时候就是会迎来希望完全破灭的结果。
“有件事我得提前说好。”
时灿语气平淡地告知道,
“我还没有确认过范桃桃的情况,就算之后确认了,也不一定能够保证我们能够挽回这条生命。”
张院长连连点头:
“我懂,我是个医生,我懂。”
张院长走在最前面,带着褚宏宇和来自灵师府的四人朝着ICU走去。他们在一间玻璃病房门前驻足,张院长输入密码,打开了玻璃门。
玻璃房里的病床上,各种仪器的中央,躺着个有些苍白、嘴唇有些开裂的女孩。从显示器上看,她此时的生命体征虽然比较弱,但都已经差不多回到正常水准了。
林逐月愣住了。
她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在这间苍白的玻璃病房里,看见了缭绕的灰黑色雾气。
周围还一些颜色比较重的雾气,它们成团涌动,似乎想要挤进女孩的身体里。
17.中阴身
这些雾气又灰又暗。
林逐月皱眉道:“这些是……”
“一些残损的亡魂。”
时灿手上出现了一把散发着蓝紫色光的长刀,这是灵武绝刃,他抬手挥了一刀,那些雾气直接被砍散了。
“医院有很多这种魂魄,这里又刚好有具活着的‘空壳’,就本能地聚过来了。它们几乎没有害人的可能性,很快就会消散的。”
张院长有些茫然,他看不见亡魂,也看不见灵武绝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时灿也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他回过头,对闻觅烟和叶阳嘉说道:
“你们过来看看?”
闻觅烟和叶阳嘉走上前去。
闻觅烟低头,平静地看着范桃桃,看了片刻后,她伸手搭上范桃桃的手腕:
“果然,这孩子的魂魄不在身体里。”
林逐月问:“魂魄不在……?”
“活人由两种东西构成,一是活着的身体,二是活着的魂魄。”
时灿向林逐月解释道,
“在死亡之前,这二者一般不会分离。但也有特殊情况,魂魄有时会离开身体,原因一般是惊吓,误以为身体死亡,或者被勾魂。”
“这种肉.体未死,但缺失魂魄的情况,最典型的表现就是昏迷。”
林逐月琢磨片刻,问:“植物人?”
时灿点点头:“对,会变成植物人。”
林逐月问:“如果能把魂魄找回来,这孩子是不是就能醒过来了?”
“她的情况还可以尝试找回。”
时灿对林逐月说,
“你记住一个很关键的数字——四十九。生魂与亡魂的区别是,亡魂只有阴气,生魂在拥有阴气的同时也拥有阳气,讲究一个阴阳平衡。生魂一旦离开身体,阳气就会逐渐散去。四十九天后,阳气散尽,由生魂转变为亡魂。”
“离开身体,但阳气还未散尽的魂魄,我们称之为‘中阴身’。在这个状态下,如果身体还未死去,可以尝试‘还魂’。”
叶阳嘉说:“前提是找到魂魄。”
闻觅烟附和道:“好问题,她的魂魄呢?”
叶阳嘉说道:“按照经验,‘中阴身’但身体没死的魂魄,如果没有跟在身体身边的话,停留在事故现场的可能性比较大。”
时灿抬起手,拍了拍站在自己两侧的闻觅烟和叶阳嘉,问:“招魂这种事你们俩应该能解决吧?”
叶阳嘉懂了他的意思:“分头行动?”
时灿点了点头,说道:
“招魂这事很紧要,但另一个玩过笔仙游戏的当事人的处境也很危险,谁知道会因为厉鬼的干扰做出什么事来呢?”
时灿悠悠地说道:
“千万别说你俩搞定不了,不然直接转去二班或者干脆去回二年级吧。”
叶阳嘉只想给时灿一拳:“神经病,不会叫魂的学生二年级也不收的好吗?”
不会叫魂的林逐月:“……?”
吵架归吵架,干嘛误伤她?
时灿安排道:
“那你们两个负责招魂和还魂,我和新人去找那个在精神卫生中心的女生。笔仙不在这边的话,很可能就在另一个女生那边,我们去把他抓了。”
闻觅烟爽快地答应了:
“行,就这么分吧。”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时灿一起执行任务。
褚宏宇见他们分配好了任务,十分配合地提议道:“去精神卫生中心的路上会经过事故地点,我送你们。”
他们没在病房里多停留,一起离开医院,上了停在地下停车场的商务车。
事故现场的路修得有些别扭,来去两个方向都只有一条行车道,路两侧没有自行车的车道,两轮车要么走用粉砖铺的行人道,要么就在下方走汽车驾驶道。
林逐月觉得这个路很不舒服。
这样的路段也不适合停车,褚宏宇把车停在路边后,就只能催促闻觅烟和叶阳嘉快点下去。
闻觅烟朝着他们摆了摆手:
“有事电话联系。”
商务车重新上路。
时灿坐在车上,冷不丁道:
“这条路还是重新规划一下吧,不方便拓宽的话可以改成单向的。”
褚宏宇问:“风水不对吗?”
时灿平静地说道:
“不是风水的问题,是这样规划本身就很容易出车祸。车祸算横死,横死的魂魄有大概率徘徊于死亡之地。车祸多了亡魂也多,亡魂多了就容易出厉鬼,他们会害人,然后不惜为此引起车祸。”
“简单点说,跟养蛊没什么区别,趁现在还不是蛊池,没酿成大祸,赶紧改吧。”
褚宏宇沉默了片刻,应道:
“我会提交意见的。”
时灿问:“需要我帮忙吗?”
褚宏宇也没有矜持,应道:
“如果可以从专业角度提出意见再好不过,从灵师府那边提交的建议,应该比我提交的更有考虑价值。”
时灿承诺道:
“我会在任务报告里提一嘴的。”
十五分钟后,他们抵达了精神卫生中心。
牵牛市精神卫生中心的院区用得有些久,起初也并没有什么钱,因此没有挖掘地下停车场,所有的停车位都设置在地面上。
找停车位不太容易,所以褚宏宇让林逐月和时灿在住院楼门口下了车。
林逐月下意识地往楼上看。
随即,她扯了扯时灿的袖子。
在三楼的某一间窗户里,她看见了一个站在窗边,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的人。那人穿着暗色的衣服,隔着灰蒙蒙的窗纱,具体是什么颜色不好确定。但林逐月能看清,他的脸色非常苍白,是一种不似活人的苍白。
那扇窗户前也笼罩着灰黑色的雾。
林逐月问:“那不是人类吧?”
“嗯,是亡魂,而且是个厉鬼。”
时灿抬起头与那张苍白的脸对视,
“我们要找的或许就是他。”
片刻后,鬼魂转过身,消失在窗边。
只过了不到五分钟,褚宏宇就急匆匆地跑来,对林逐月和时灿说:
“刚才住院部的人说,于晓燕发疯了。”
于晓燕就是这件事的第二位当事人,现下正因为频繁出现的不正常的自残行为,被送进了精神病院里。
时灿催促道:“别磨蹭,快点带路。”
褚宏宇带着林逐月和时灿上楼。
住院部的一楼和二楼住着的病人是可以随意走动的,但到三楼起,病人都是被管理起来的,从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甚至有警察在驻守。
林逐月听说过,精神病院里不止会关着普通的行为失常的病人,还会有因为精神失常而伤害他人的犯人。
褚宏宇给警察出示了特种证。
林逐月忽然抬起头。
能够感觉到……
残忍的、糟糕透顶的恶意……
要出事了。
“抱歉,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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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逐月从两名警察中间穿过,拉开警戒线,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
“喂!”
时灿把自己的特种证塞进警察手里,
“我先上去了,我不能放她单独行动!”
林逐月爬上三楼,她没看走廊的构造,便直接往右边跑去。
右拐之后,有一扇病房门是半敞着的。
里面传来女孩声嘶力竭的哭叫声,还有几道焦急的人声。
“没有用束缚衣吗?”
“用了,挣脱了!这孩子每次发病力气都大得离奇,什么都绑不住她!快点,帮忙按住她,她的手才刚刚好一些——”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死!”
林逐月朝着那间病房跑去,奔跑的过程中下意识地抬起手掩住口鼻。
三楼的走廊上飘浮着灰蒙蒙的雾气,林逐月有种一不小心就会将重度污染物吸进肺里的感觉。
“咣当!”
林逐月踹开门,冲进了那间病房。
病房里有两名护士和两个警察,以及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这个女孩就是任务的第二位当事人,于晓燕。
女孩正拼命的挣扎,眼神里有疯狂,还有恐惧和死灰般的绝望,眼泪从她的脸颊上滑落,她两只手都被拉住,十指指甲劈裂,血肉模糊。
墙上有挠抓过的痕迹,它们深刻而疯狂,像是猛兽抓出来的。这些痕迹上残留着或新或旧的血迹,很显然,这些血液都来自于女孩的双手。
大概是林逐月闯入得突然,正在发疯的于晓燕愣住了,片刻后,她道:
“救我,救救我——”
她刚刚几乎能把警察和护士甩飞的四肢变得疲软又无力。
按着于晓燕的护士和警察传递过目光后,禁锢着于晓燕的手放松了力气。
林逐月只觉得种被电到一样,不止没有松一口气,还汗毛倒竖:
“别放开她!”
于晓燕轻轻一笑,四肢恢复力气,突然间便转身挣脱了护士和警察,如同一颗炮弹般冲向窄窄的,做了防护栏的窗户。
林逐月的身体早就有了应对危机的准备,她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伸手去抓要冲出去的于晓燕。
窗户破碎、护栏被撞断的声音想起。
林逐月的大脑一瞬间有些空白。
跳出去了?没拦住?
不,拦住了。
她怀里抱着具软软的,又有些温暖的身体。她刚刚将于晓燕抱住,然后扑倒在地上了。
那,刚刚冲出窗外的是……
时灿走到窗边,朝下望了一眼,不爽道:
“竟然逃跑了?当着灵师的面让受害者发疯的行为不是主动挑衅吗?”
挑衅都挑衅了,还跑什么?
护士反应过来:“快把人扶起来。”
他们几人去搀扶林逐月和于晓燕,于晓燕已经昏迷过去了。
“做得很好。”
时灿把林逐月搀起来,
“没受伤吧?”
“应该没有,她没事吧?”
林逐月站起来,平复呼吸,她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害怕,为了缓解这种后怕,她还和时灿开了个玩笑,
“我以为你会骂我,我把笔仙惊跑了。”
“不会,灵师的准则,处理任何事件时,都要以还活着的人为上。”
时灿透过打破的窗户望向外面,
“鬼跑掉了还可以再抓,但活人的性命只有一次,朝窗户上这么一撞,就算跳不出去也够呛。”
18.请仙口诀
护士将已经昏迷的于晓燕放回病床上,又将束缚衣重新绑好。
“嘶——”
林逐月在时灿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
“脚好像有点扭到了。”
时灿问:“很疼吗?”
褚宏宇也关切道:“需要拍片看一下吗?”
林逐月摇了摇头,回答道:
“只是有一点点刺痛,不严重,应该没什么问题。”
时灿又转头去看正在昏睡的于晓燕:
“她经常这样发疯吗?”
“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但还是发疯的时候更多一些。”
护士指着被挠抓过的墙说道,
“她经常挠墙,挠得满手血也不停止,挠的时候嘴里会喊着‘去死吧’、‘让我死’之类的话。我们给她穿了束缚衣,还把她绑在床上,可是她每次都能挣脱开,力气大得不像个小姑娘。”
“镇定剂对她没有用,加大用药量也不行,所以我们现在都不给她打了。”
时灿点点头,做出了判断:
“这个笔仙的力量很强。”
就在这时,时灿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叶阳嘉。”时灿接了电话,“喂?”
叶阳嘉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传来:
“魂魄找到了,但是少了两魄,不知道是散了还是被拘魂了。你那边怎么样?找到笔仙了吗?”
时灿没说话。
到底是发小,哪怕隔着个话筒,叶阳嘉也能从时灿的沉默里品出刚刚发生的事,他震惊道:
“你失手了?”
闻觅烟的声音也模模糊糊地传出来:
“你抓个笔仙都能失手?”
时灿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不爽:
“这个笔仙真的挺奇葩的,我们一来医院他就开始挑衅了,他这么勇,我以为要正面对决呢。谁知道他会跑路?”
“你们打个车过来吧,如果范桃桃是被拘魂了,肯定就是笔仙干的。抓住他,拿回那两魄,不然范桃桃缺了两魄,醒过来了也很可能是个傻子。”
时灿挂掉电话。
林逐月担忧地问:“还能抓到吗?”
褚宏宇也有些担心:“他一见到灵师就知道逃跑的话,岂不是很难抓住了?”
“见到灵师就逃跑的鬼魂从来不在少数。”
时灿掰了掰手指,眼底已经带上几分戾气,说道,
“如果这样就抓捕失败,灵师府的任务完成率会跌至少四成。为了维护灵师府的声誉,这位笔仙大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必须回来进我的八卦袋和银行卡,还得补贴我搭档的医药费。”
林逐月问:“那要怎么抓?”
时灿没有回答,而是在于晓燕脚腕上套了一根红绳,绳上有个足银的坠子,坠子里面藏着满满的朱砂,外面圆滑的外壳上也刻有密密麻麻的咒语,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内容,但应该是抵挡鬼怪用的。
时灿对医护人员说:
“之后不用继续绑她了,她不会再发疯了。”
医护人员半信不信地望着时灿,谁也没有去解开于晓燕被紧紧捆在身上的袖子。他们打算等于晓燕下次醒来看看情况,如果真的不发疯,再把束缚衣解开,甚至彻底脱掉。
“我需要和清醒后的于晓燕谈一谈。”
时灿抱着手臂说出自己的安排,
“不过我不太想待在病房里等。这样,我们俩出去喝杯咖啡,顺便和同学集合,重新整理一下这次任务的思路。”
“储副部在这里留下,于晓燕醒了、或者有任何特殊情况都通知我,可以吗?”
褚宏宇看向医护人员,从对方的眼神判断出了他们意思后,才答应时灿的要求:
“当然,时先生,林小姐。”
时灿点点头。
既然褚宏宇同意,那他就按自己的安排来了。
他对林逐月伸出手,问:“喜欢喝生椰拿铁或者卡布奇诺吗?我扶你下楼?一楼好像也有能租借轮椅的地方。”
林逐月拍开他的手:
“我都说了不严重!不——严——重——!不用扶,更不用坐轮椅!”
她甚至站起来走了几步路,还跳了两下,来表示自己的腿脚没出什么大问题。
时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点头:
“好吧,那我们去咖啡厅,走吧。”
他们俩一起离开病房,下了楼,从住院楼徒步到医院门口,在附近找了家评价还不错的咖啡厅,名字叫叫棉花糖咖啡厅。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咖啡厅,加上店主,也只有三个人在打理。但是这里的咖啡品类很多,也有其他饮品,还有许多小蛋糕、饼干、冰淇淋之类的甜品,甚至有现烤的松饼。
“您好,请问想在哪个位置就餐呢?”
店员刚给一名客人上过咖啡,手里还拿着个圆圆的木托盘,没来得及放下,就开始招待走进来的林逐月和时灿了。
“店里现在空着的位置都可以坐。”
时灿问:“有包间吗?”
店员语气温柔地回答兼提醒道:
“有两个包间,现在都空着。但包间需要额外收费,一个包间368元,可以使用两个半小时,超时需要续费。”
店员的意思就是包间不划算,算了吧。
林逐月逆风而上:
“那就要包间吧。”
区区三百六十八元人民币,又不是英镑,她不会为这些钱感到肉痛的。
而且,一会儿叶阳嘉和闻觅烟赶到了,大家要一起商量捉笔仙的事,考虑到灵师和任务的隐秘性,还是有个包间更方便说话。
店员带着林逐月和时灿往包间里走,一边走,一边贴心地告诉他们店里的无线网的密码是什么。
时灿拿出手机,给叶阳嘉发了个定位。
进了包间后,林逐月和时灿面对面坐下,用手机扫了桌角的二维码,点自己想喝的饮品和想吃的食物。
林逐月要了橙香肉桂拿铁,还点了蓝莓巧克力松饼。时灿则是选择了蓝山咖啡和芒果味的Gelato冰淇淋。
没等咖啡端上来,闻觅烟和叶阳嘉就已经赶过来了。
他们俩提着两个黄布袋子。
“这是收魂用的八卦袋吧?”
林逐月有些懵,问,
“为什么要提两个,一个袋子收不下吗?”
“我们找范桃桃魂魄的地方还有些无法往生的亡魂,干脆就收了。不过生魂和亡魂不能在一起,所以范桃桃的魂魄和那些亡魂,要分两个八卦袋装。”
闻觅烟把两个袋子拿给林逐月看,
“这上面的八卦是可以旋转调整的,乾位在上装生魂,坤位在上装阴魂。”
真神奇啊……
闻觅烟把八卦袋收好,问:
“说起来,你们到底是怎么失手的?”
林逐月抢在时灿之前道:
“这事赖我,事情是这样……”
林逐月将进入精神卫生中心后的事情毫无遗漏地讲给了闻觅烟和叶阳嘉听。
听到范桃桃用手挠墙的时候,闻觅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保养得极好的指甲,莫名地觉得疼痛。
听完全程,叶阳嘉安慰道:
“这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我们要怎么抓这个笔仙?”
林逐月有些忧愁,
“时灿说还能抓住他……真的有办法抓住吗?”
林逐月对鬼怪了解不深。
可是她能够将这个笔仙代入活人中的逃犯,逃犯逃避警察的追捕,一头扎入茫茫人海中,倘若没有监控设备和信息数据库的帮助,这个逃犯要何时才能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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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和无意识漂泊的魂魄不同,拥有意识的亡魂一般有经常待的地方,把可疑的地点仔细找一找,还找不到就请祖师爷指路。”
时灿顿了顿,说道,
“但这是个笨办法,我不推荐。”
林逐月问:“还有聪明的办法吗?”
“嗯,有的。”
时灿拿起响了的手机,
“喂,褚副部。于晓燕已经清醒了?没在发疯了吧?那能把她从住院部送到我这边来吗?我得和她谈谈。”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感到了为难:
“时先生,她现在看上去是挺清醒的,但也不能随便就把她带出住院部……”
时灿的态度稍稍有些强硬:
“你现在不带她出来,等会儿也要带的。这事没有她就解决不了,我需要她帮忙。”
褚宏宇还是妥协了。
没过多久,褚宏宇带着于晓燕来到了棉花糖咖啡厅的包间里。
少女没再穿精神病院里的束缚衣,而是换了身日常的装束。她低着头,面色还有些憔悴,杏眼里含着泪,放在腿上的两只手都捆着纱布,看起来可怜极了。
林逐月给她递了纸巾。
但时灿、闻觅烟和叶阳嘉没有对这个女孩表现出多少怜悯——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是自己作的。
“笔仙也不是想招到就能招到的。”
时灿喝了一口刚刚送过来的咖啡,问,
“你和你那个叫范桃桃的朋友,具体是怎么做的?”
于晓燕才刚擦干净眼泪,被时灿这么一问,泪水又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放学清校后,我和桃桃没走,留在了教室里。我们在桌子上摆了一张纸,纸上写了“是”和“否”,十二生肖二十六个字母,还有0到9的数字……”
于晓燕抽抽噎噎地说道,
“我们坐在桌子两边,伸手握住同一支笔,念了请笔仙的咒语……是我提议的玩笔仙,但我太害怕了,就让桃桃当了主手,不然被车撞的应该是我,都怪我,全都是我的错……”
“你们念了什么口诀?”
于晓燕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那句害得她生不如死的请仙咒语,她念道: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林逐月放下松饼,说道:
“我听过的都市传闻里,是大家在一起默念‘笔仙笔仙快快来’。我原来的学校里,那些住宿的同学在宿舍里玩过,玩了很多次都没请来。”
时灿问于晓燕:“你们呢?从念口诀开始,多久才请来?”
于晓燕不太确定道:
“应该不到三分钟,我也不太确定,但用的时间肯定不长。”
时灿转而看向林逐月:
“知道你同学为什么请不来吗?”
林逐月试探着回答:“因为宿舍风水好,没有鬼?”
“你知道你和豆腐脑的区别在哪里吗?”
时灿的眼神变得悲悯又怜爱,
“豆腐脑有脑子,你没——”
林逐月连忙打断他刻薄的言语:
“开玩笑的。是因为亡魂对‘前世’和‘今生’之类的词语非常在意,是吗?”
时灿收起了那副怜悯弱智的表情:
“玩笑很好笑,下次不许开了。”
林逐月再一次问出了之前的问题:
“那该怎么抓住这个笔仙?”
时灿语气轻松地说道:
“可以用一些强硬的手段把鬼招过来再抓,只要手上有和这个鬼相关联的事物,招鬼成功的概率几乎是百分百。”
林逐月不确定地问:
“和这个鬼相关联的事物?”
她和时灿一直是一起行动的,时灿手上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她怎么不知道?
19.缘
“就在你面前。”
时灿将目光投向于晓燕,
“她召唤过笔仙,又被笔仙纠缠,即便她不愿意,双方之间也早已建立起了名为‘缘’的联系。”
说着说着,时灿手中捏起了一根黑色的线,线的其中一头连着于晓燕,另一头延伸出去,不知道究竟伸展了多远,伸到了何处。
林逐月看着时灿手中的线。
时灿了然道:“你果然能看见啊。”
林逐月不明白他的意思:“啊?”
“‘缘’是很难看见的,就算是通鬼神的灵师,也大部分都看不见‘缘’。”
时灿语气轻佻,话锋直指闻觅烟和叶阳嘉,
“他俩就看不见,俩瞎子。”
闻觅烟问:“你什么毛病?组队任务还要揭短?”
叶阳嘉眼神不善:“皮痒欠揍就直说。”
时灿没有丝毫地惧意:“你打得赢再说吧。”
林逐月坐在一边看三个人拌嘴,虽然自己也是“能看见”的人,但她好像有点理解闻觅烟和叶阳嘉为什么都不喜欢时灿了——
时灿这张嘴太贱了,一开口就让人想用巴掌亲吻他。
于晓燕弱弱地开口:
“那个……我好像,看得见……”
时灿丝毫没感到意外,解释道:
“你一直处于被笔仙纠缠的状态,经由指引后,暂时看得见自己和这个笔仙的‘缘’是正常的。”
时灿两只手捏住线,继续道:
“既然看得见,那就看好了——”
他用力扯了扯黑线。
没断。
倒是于晓燕痛苦地捂住了头。
“缘这东西是很奇妙的。”
时灿松开手,说道,
“一旦建立起来,几乎没有可能会断裂。厉害的人和鬼怪可以把它隐藏起来,但无论如何遮蔽,它都一直存在。”
于晓燕也终于从疼痛中脱离出来。
时灿重新端起了咖啡杯,翘起二郎腿,一副教训人的口吻:
“你瞧瞧,你到底惹上了什么东西啊?”
林逐月琢磨片刻,问道:
“你说,你要把鬼招过来再抓,你的意思是……”
时灿点了点头,回答道:
“让这小姑娘再招一次笔仙。”
于晓燕眼中露出震颤而痛苦的神色,经此一遭,她已经对“笔仙”这个灵异游戏恐惧到了极点,一辈子都不愿意再触碰。可这群来救她的人,却要她再玩一次。
“就算那个笔仙很厉害,能把‘缘’隐藏起来,但你是能找出来的吧?”
林逐月明白于晓燕的不情愿,问,
“跟着线去找就行了吧?干嘛非要再招一次笔仙?”
闻觅烟摇了摇头,说道:
“沿着线追的确可行,但这方法实在是太笨了。理论上来说,只要他一直逃,我们就一直追不上,毕竟人是很难跑得过鬼怪的。而且,虽然我们有的是时间陪他耗,但范桃桃的时间,是耗一天就少一天的。”
“还原‘缘起’的时候,用法术将他强行叫来,直接抓住,是最快捷有效的方式了。”
于晓燕坐在椅子上,两手扶在膝盖上支撑上半身,她不止手在用力地抠着裤子,就连肩膀也在颤抖。
时灿问:“你不希望范桃桃快点获救吗?”
“我当然希望……”
于晓燕眼含泪水,话语里带着哭腔,
“可是……”
可是,她真的很害怕啊。
那种用手指抓挠墙壁,指甲劈裂,食指血肉模糊的痛苦。还有不断萦绕在耳边的,永不停止,就好像深植于大脑的“去死吧”的声音。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身上有护身符,就算你消极应对,笔仙也没法再为难你了。”
闻觅烟神态平静地说道,
“但是他会追逐你的血缘,找上你的父母和你的兄弟姐妹。再过些年,如果你结婚生子,他也会找上你的丈夫和后代。”
闻觅烟的语气很冷,不似平常对待林逐月时那样温和可亲。她似乎有些生气,生气到开始用最糟糕的未来威胁一个初中生。
“我们这一行的死亡率是很高的。”
闻觅烟指着时灿,对于晓燕说,
“护身符是他给你的,也是靠他的灵力支撑的,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他死了,你的护身符或许会失效。”
林逐月本以为时灿会反驳一句“怎么开始诅咒人了”之类的话,但时灿却在认真地品尝杯子里的蓝山咖啡,没有要反驳的意思,似乎是默认了闻觅烟的话。
闻觅烟道:“所以,还是去召唤笔仙吧,让我们抓住他,再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于晓燕眼含着泪水,用力地点了点头。
“褚副部,麻烦联系学校那边。”
时灿见这边谈妥了,对褚宏宇说,
“今天清校后,我们要进入学校,使用之前玩过笔仙的教室。”
褚宏宇应了好,便离开咖啡厅的包间,出去给学校校长的秘书打电话了。
这期间,店员进来送过甜品。
时灿把喝了没几口的蓝山咖啡递给店员:
“麻烦重新做一杯,不要再用速溶的咖啡粉了,要么就把你们家的咖啡售价改成和速溶咖啡相匹配的价格。”
店员面红耳赤地端着咖啡杯离开了。
没过多久,店长进来了,送了两份甜品,说店里没有蓝山咖啡的咖啡豆,只有蓝山咖啡是速溶的,所以也没法给时灿重泡一杯,实在是抱歉。他又和林逐月一行人套近乎,说大家有缘,今天店里请客,给他们免单,包间费也不要了。
原本是林逐月打算付钱的,但出了这一茬,时灿抢在前面用手机app直接结算了。他不缺这三瓜俩枣,到时候再被人污蔑为了喝霸王咖啡故意说人家用速溶咖啡就不好了,会变成赛博案底的。
他们在咖啡厅的包厢待了一下午,时限到了就续费,一直等到牵牛市市立中学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才一起离开咖啡厅。
等这节自习课结束后,再过一小时,学校就会清校了。这个时间段刚好晚高峰,从咖啡厅坐车过去,一个小时差不多刚好能到学校。
虽说任务目标是个厉鬼,十分危险……
但是,时灿、闻觅烟和叶阳嘉的状态都很松弛。时灿戴着眼罩,仰着头休息。闻觅烟在查找牵牛市的餐厅。叶阳嘉在盘手串,这手串是一串土沉香,有着非常让人舒适的气味。
闻觅烟提议道:
“晚上吃烧鸟店吧?这家营业到深夜,我们折腾到晚点过去也是可以的。”
叶阳嘉摇了摇头:
“我对提灯有心理阴影。”
“那就不吃提灯嘛,这家又没有套餐,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林逐月抱着个抱枕,靠在座椅上发呆。她吃了不少甜品,饱腹状态下,对烧鸟店一时半会儿提不起什么兴致。
一提烧鸟店,就会想起日式餐厅,还会想起来omakase。上次妈妈来看她的时候,带她去吃了很贵的omakase,无论是味道还是服务都对得起价格,大厨比她妈关心她多了,还担心她吃不饱,给她的海胆饭加了量。
一个小时过去,他们赶到了牵牛市市立中学。学校外面还徘徊着一些学生,学校里面已经清校了,除了开着巡逻车检查校园的保安和拖垃圾桶的环卫,就看不见其他人了。
褚宏宇提前将车的样子和车牌号告知过校长的秘书,因此,他的车一靠近,就有几人从保安亭里出来了。
跟在最后面的两人穿着保安服,前面两人则是穿着西服。
褚宏宇降下车窗,按流程出示特种证。
“褚副部您好,还有各位大师们,我是尹校长的秘书,我姓王。”
王秘书彬彬有礼地介绍道,
“这是初三的年级主任,尚主任,也是范桃桃和于晓燕的生物课老师。”
保安将校门打开到了允许商务车通过的程度。
“就在那座楼,你们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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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秘书指明了方向,说道,
“我们坐保安的巡逻车过去,马上就到。”
褚宏宇点点头,将车开进了学校,循着路开到王秘书指的那座教学楼楼前。
林逐月一行人打开车门下车。
时灿将旅行包一一拎下来,递给同伴们。虽然之前就检查过包里的东西了,不过出于谨慎,他们还是又检查了一遍,看有没有忘带什么,或者物品有没有出问题。
王秘书和尚主任也到了。
他们带着林逐月一行人进了楼,这里是牵牛市市立高中的老校区,没有电梯,上楼完全靠两条腿爬,爬到五楼的时候,缺乏锻炼的尚主任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范桃桃和于晓燕所在的初三三班的教室就在五楼西边,这也是她们两个玩笔仙游戏,招来笔仙的地方。
王秘书和尚主任知道褚宏宇要带能解决这件事的人来,提前留了钥匙。尚主任用钥匙打开教室的前门,放林逐月等人进去。
于晓燕还没进门,就害怕得打抖。
林逐月见她迟迟不动,心一横,拉住她的手腕,牵着她走进了教室里。
这是一间很正常的教室,有两扇门,两侧都有窗户,一侧开在走廊上,一侧伸头就能望见楼外和楼下,教室前后还有两块黑板。
前面的黑板已经被用洗过的黑板擦擦干净,还带着水痕。后面的黑板做了黑板报,其中半拉黑板报被擦掉了,被数学题的解题过程占据,看来是数学老师讲课的时候觉得一块黑板不太够用。
讲台那边的黑板下方贴着很多张白纸。
尚主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抠开粘着白纸边角的胶带,将这一连串的A4纸揭下来。白纸下方的墙面带着抓痕,有浅有深,其中一部分还带着血迹。
于晓燕下意识地捂住了手。
她最开始发疯,就是在范桃桃被车撞的消息传开之后,她当着许多同学的面发出撕心裂肺地哭喊,用力抓挠墙壁,老师和同学都去拉她,但根本就拉不住。
班里那些不信玄学的人,都觉得于晓燕是听说范桃桃被车撞的事情后被吓出了精神问题,没往被厉鬼操控这方面想。
林逐月松开于晓燕的手腕。
她下意识地走到教室中心,拉住一张课桌,将这张课桌拖了出来。
于晓燕惊恐极了。
闻觅烟问:“你们玩笔仙用的就是这张桌子对吧?”
“虽然早就知道她灵感会很强……”
叶阳嘉看着林逐月,感慨道,
“但居然有强到这种程度吗?”
时灿说道:“走吧,布置一下。”
他拎着包走了过去,与同伴们一起将课桌周围的其他桌椅搬开,唯独将这张桌子和两张椅子留在了教室的中央。
时灿拿出一个玻璃瓶,玻璃瓶里是灰色的粉尘,一打开瓶盖,就能闻到一股黄纸焚烧过的气味。
他拿着玻璃瓶,瓶口朝下在地面上洒了一圈,将桌椅都圈在了里面。他又拿出黄纸和剪刀,剪了四个小纸人。他用细毛笔蘸了朱砂墨,在小纸人的额头绘了符咒,又用针在每个纸人的眼睛处扎了两个孔。
他拿出罗盘,极其讲究地测了方位,将纸人放在了桌子的东南西北方向。
叶阳嘉和闻觅烟打开了教室里所有的门窗,就连走廊上的窗户也打开了,此时的教室可以说是四通八达。
林逐月原本是想去给叶阳嘉和闻觅烟帮忙的。
“你过来。”
时灿将林逐月拉过来,
“别踩到地上的灰和纸人,你踩一脚,这个阵多半就没什么用了。”
于晓燕也小心翼翼地跨过来。
时灿将林逐月按在了其中一张椅子上,又让于晓燕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召唤笔仙的当天,于晓燕就是坐在这个位置的,不过那时候她对面的人是范桃桃。
时灿在桌子上拍了张白纸,把铅笔递给于晓燕,说道:
“往纸上写点东西,尽量和你们召唤笔仙的时候一致。”
20.斩缘
很快,那张白纸就被于晓燕写得满满的,是和否,零到九的数字,二十六个字母,还有十二生肖。
于晓燕有些胆怯地开口:“写好了。”
“那就开始吧。”
时灿站在林逐月背后,俯身在她耳边说,
“就按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来,没问题吧?”
林逐月点了点头。
时灿后退一步,退出了灰烬画成的圈。
于晓燕面色痛苦地握住铅笔,笔杆竖直向下,笔尖点在纸的中间,道: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带着点哭腔。
笔没有动。
站在圈外的时灿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哪怕已经看到了于晓燕的恐惧,也依旧要求道:
“不要停,继续。”
于晓燕只能继续念道: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
她又念了数遍,笔也依旧没有反应。但教室里的灰色雾团已经越聚越多,都想朝着笔上聚,却被时灿做的阵法拦在了外面。
时灿闭上眼睛,沉下语气念诵:
“天间云雾,地上川脉,风呼林啸,灶中之火,四方神灵,指引迷途,追根溯源!”
地面上,躺在灰烬上的四个小纸人都站了起来。风从教室两侧的窗户和大敞着的门灌进教室里,一时间,玻璃震响,窗帘摇动。
王秘书和尚主任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事情,不免都睁大了眼睛。
时灿睁开眼睛,道:
“祸之根源,召来!”
教室里的风突然变成了狂风,吹得褚宏宇忍不住抬起手遮眼睛。
闻觅烟和叶阳嘉似乎早知道会这样,他们没遮眼也没躲,直挺挺地站在教室里,盯着林逐月和于晓燕之间的桌子。招鬼的过程一旦发生意外,他们就会直接动手。
诡异的是,即便风这么大,桌上的那张纸也没用被掀起来,稳稳当当地贴在桌面上,好像拥有重量一般。
于晓燕发出了惊叫声。
她手中的笔动了。
那只笔没有画圈,而是直接朝着纸外面去了,速度相当之快,几乎要将纸张划伤,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张用于和召唤来的笔仙对话的纸。
在笔仙游戏中,有一条规矩——
想要送走笔仙时,如果笔离开纸面,或者直接倒下,就是成功送走了。
虽说笔仙赖在纸上不走会引发麻烦的事,还是走了比较好。但时灿费这么大功夫把他叫过来,是绝对不会容忍他跑路的。
时灿唤道:“林逐月!”
林逐月眼疾手快,早在时灿喊她前就抬起了右手,一把攥住了那只于晓燕拽不住的脱缰野笔。
林逐月能感觉到笔上有一股力道在拖着笔往纸外走,但那股力道对她来说真的很小,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抓得死死的。
或许是因为握住了笔,就算是与笔仙有了交集的原因,林逐月再度看见了从精神卫生中心的窗户里看见的那个身影,甚至比那时还要清晰。
对方穿着一身黑雾织就的黑衣,惨白的、五官阴柔的脸上带着慌乱和惊讶,一只和脸同样惨白的手握着笔杆,他另一只手搭在握笔的手的手腕上,后退拉扯,竭力地想要将自己从铅笔上撕下来。
于晓燕倒吸一口气,又紧紧闭住嘴。很显然,她也看见了笔仙。
“小姑娘,你可以松手了。”
时灿让于晓燕松开手后,又对笔仙说,
“别试了,你和她的灵力存在质的差距,她想抓住你的话,你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
时灿跨进灰烬和纸人支撑的圆圈,站在桌边,语气懒散,略带着胜利者的傲慢:
“老老实实回答问题,范桃桃剩余的两魄,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林逐月感觉施加在手中的铅笔上的力道变了。
她知道,即便她松手,时灿准备的阵法也不会让笔仙逃走,所以,她稍稍放轻了力道,好让笔仙回答时灿的问题。
时灿左手中指一勾,小五雷咒发动,一道雷劈在笔仙身上。
“用什么笔?想趁机逃跑?”
时灿对被劈得一抖的笔仙说,
“用嘴说,这屋里八个人有四个灵师,听得见你说话。”
笔仙磕巴道:“持、持咒人……”
他到底惹上了什么神仙啊?
他好歹是个力量强大、见多识广的厉鬼,从前也对付过灵师,灵师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现在,他却被一个灵力强得匪夷所思的灵师靠一杆笔和一只手抓住,还要被持咒人威胁。
“现在知道害怕了?”
时灿在于晓燕让出的椅子上坐下,道,
“你说你何必呢?拘魂技术不好,就拘得到两魄,还非要拘。两个小姑娘确实冒犯了你,但你都多大年纪了,就不能让一让初中生吗?非要毁了人家一辈子?”
“你这种行径,至少要进镇魔井。”
笔仙有自己的理由:
“她们先请笔仙的。”
时灿翘起二郎腿,道:
“灵师府讲究‘人权至上’,我们才不管她们请不请笔仙。只要她们没迫害过你,你伤害她们,就是你不对。”
“来吧,自己说,别逼我撬你的嘴。这任务我执行得越费劲,任务报告我就写得越严重,你要受到的惩罚也会变重。”
尚主任和王秘书有些迷惑,他们只能听见时灿的话,不知道笔仙说了什么。
褚宏宇和闻觅烟、叶阳嘉站在一处,他也是听不见又看不见的,但他知道,时灿和林逐月已经抓住了笔仙,时灿正在和对方“谈判”,称之为“审判”或许会更合适些。
叶阳嘉将手中的一打符咒呈扇形摊开:
“欸,他好像能搞定,我都准备拿符咒扇他嘴巴子了。”
“他搞不定的时候能有几次?”
闻觅烟很淡定,
“一年级的时候,有个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暴君,大家都觉得还算贴切,结果外号还没来得及传扬开,人就被时灿揍了。”
大约五分钟后,时灿把范桃桃的两魄所在问了出来。他拿出八卦袋,把笔仙收了,又站在阵法中念了送神口诀。
四个小纸人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时灿把纸人收起来。
这种被神灵的力量附身过的东西不能乱扔,要送回天城处理之后再销毁掉。
林逐月也松开了笔:
“可以去找魂魄了吧?”
时灿却转向于晓燕。
以为一切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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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的于晓燕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她紧张地望着时灿,问: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时灿点点头,说道:
“有问题,你与笔仙建立起了‘缘’,算是主动沟通了‘阴界’,以后会很容易招惹到灵体,卷进麻烦之中。”
于晓燕捏着衣服低下头。
林逐月也忍不住叹气。
按照时灿之前在咖啡厅的说法,“缘”一旦建立起来,就几乎没有可能会断裂。
范桃桃应该也一样与笔仙建立起了“缘”。
这或许就是这两个只有十五岁的女孩子,必须要为自己跨越界限、触碰不可知之物付出的代价。
“理论上来说是很难断开的,但是,凡事都有例外。”
时灿语气平静地说道,
“即便是灵师,也很难看见‘缘’。但我们灵师还有一个说法,我们能看见某个事物,背后一定有相应的理由。”
于晓燕身上的“缘”浮现出来。
时灿手中握上了灵武绝刃,他轻轻一抬手,刀尖一挑,黑色的“缘”自刀尖断开,消失不见了。
林逐月露出惊讶的神色。
时灿收起绝刃,对于晓燕说:
“你与笔仙之间虽然产生了联系,但这联系不深,建立的时间也不长,算不上多么重的因果,所以,还是可以斩断的。”
时灿不看于晓燕的反应,转过头去:
“走吧,去找那范桃桃被拘起来的两魄。你就别去了,虽说缘断开了,但被长久影响,身上的阴气比阳气重很多,还没恢复平衡,容易出事,你跟储副部去校门口等我们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接受了时灿的安排。
褚宏宇和于晓燕一起回校门口。
尚主任和王秘书则是带林逐月一行人去找时灿所说的地方。
时灿跟在尚主任和王秘书后面,走在灵师四人组的最前面,他步法稳健,背脊笔挺。
叶阳嘉走在最后,道:
“又被他装到了。”
“确实挺帅的啊。”
闻觅烟随口夸了时灿一句,她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林逐月身上,
“时灿能看见缘,是为了斩断它。逐月,你能看见缘,又是因为什么呢?”
林逐月摇了摇头,她也不明白。
她似乎拥有着无可挑剔的天赋,在玄学上有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可她对自己能做到什么事,能做到什么程度,是真的完全不清楚。
林逐月有些好奇地问道:
“灵师府还有能看见的人吗?他们对‘缘’能做什么?”
“很遗憾,没有了。”
闻觅烟摇了摇头,回答道,
“天城有百年历史,灵师府及其前身有近千年的历史,但能看见‘缘’,还能对其干涉的,找不出来几个。这百年来,拥有这种能力的,更是只有时灿一个人。”
“时灿的灵武绝刃,拥有‘斩断一切’的特性,甚至能够斩‘缘’。但是斩断‘缘’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越是复杂深厚的‘缘’,干涉它时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所以即便绝刃能斩缘,时灿也只会去斩轻浅的缘。”
闻觅烟小声对林逐月说道:
“他的灵武觉醒时,他就已经被视为未来最强的灵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