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痒》
1. 第 1 章
梁西月跟陆祈宁一个月一次的房事还是老样子。
乌金如墨挥洒在床上,凌乱的衬衫被解开了好几枚纽扣,领带歪歪扭扭的缠绕在脖子上,胸肌上滚烫的汗水顺着壁垒分明的线条滑落到腹肌上,再滑落到梁西月的腰上。他双手有力,且动作轻盈,在热浪滚滚的夏日里,添上几分别样的灼热。
陆祈宁野性十足,像驰骋在荒漠的猎豹,盯着猎物不肯松口,满眼都是对猎物的占有欲,至死不罢休。
梁西月扶着腰,刚想让他停下,却感知到他的大掌绕到前面握住她的手。
就那么个瞬间,她的心突然软下来,低低的喊:“祈宁。”
“嗯。”他滚动喉结,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我在。”
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睫毛湿濡成片,靠近他胸膛时,如羽翼般轻轻划过肌肤,令他酥麻不已。
他搂得她更紧些,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散落进来,她的乌发交织在他的胸肌上。
躺了几分钟,纤细白嫩的双手推了推他的胸膛,示意他放开手。
随后起身披了件毛毯起身走进淋浴间里冲凉。
十几分钟后,穿着一套真丝睡裙走出来,乌黑的长发任由垂落,在经过房间时往里看了一眼,看见陆祈宁还躺着休息,便走进去捡起地上那些睡裙的碎片。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条裙子……
将那些碎片捡起来,放在旁边的手机就突兀的亮起。
走到手机边上,拿起手机解锁,一条信息映入眼帘。
k:[(图片.jpg)]
点开那张图片,就是陆祈宁牵着一个女人去开房的模糊的照片。
她愣了一下,双手将照片放大,女人的模样清晰可见——是陈漫云。
说起陈漫云真是很久没见了,自从出了丑闻的事情,就淡出娱乐圈跑到国外享受生活去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她。
不知道想起什么事,她的神情恍惚起来,握着手机的手也紧了几分。
k:[你现在提离婚,陆祈宁会让你净身出户,我建议你先别激动,观察一阵看看什么情况。]
梁西月:[观察?]
梁西月:[不用观察,我心里有数,过几天去事务所找你。]
发完,关掉屏幕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吹头发。
吹头发间,总觉得有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侧目望去,发现躺在床上的陆祈宁醒了,那双狭长的眼眸微微眯着,带着打量。
梁西月也不逞多让,直勾勾的看着他。回来的时候着急,他连衣服都没有脱,右手手上缠绕着领带,领口解开了几枚纽扣,慵懒肆意的靠坐在那儿,双腿大敞,眼神暧昧得这都遮掩不住。
“楼下那么多客人你不去照顾,还看?”她吹着头发,说道,“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陆祈宁笑了两声,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细腰,“梁西月,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把你自己的老公眼珠子挖出来?”
他站直身体扣着纽扣,“我去下面照顾宾客,你快点下来。”
他整理好仪容往门外走。
而梁西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的情绪如同烛火,一点点的微弱下来,最终吹灭,变成一潭死水。
*
今天是梁西月跟陆祈宁结婚的第三个年头,也是陆祈宁爷爷的大寿,作为政界泰斗人物,前来祝贺的宾客不少。
操持这场大寿的人是陆祈宁母亲徐盈女士。
徐盈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女人,情商高,中英混血,长得又漂亮,哪怕年逾五十,也有不少的小鲜肉送上门,其中不少还是陆祈宁帮着处理。
六点左右,陆陆续续的宾客已经入场,梁西月下楼时,就看见陆祈宁一身黑色西装,单手插在西装裤里,另外一只手拿着红酒杯,颀长挺拔,鹤立鸡群,双腿笔直有力,蓬勃肌肉被西装包裹着,极具男性魅力。
他很少会穿得这么正式。
认识他二十年,他随性得很,十六岁赴M国参加国际政会时就穿一件T恤和牛仔裤,二十岁代表陆老爷子去参加那场大人物多到咋舌的海湾会议,也是一身的T恤和牛仔裤。这么些年,在那些大少爷们在享受悠闲时光时,他已经在投资界混得风生水起,最热门的国贸CBD项目,跟有关部门合作,也有上头的支持,项目组成立迅速,三年的时间通过了审批、中标、设计、再到目前的建成。大程度推动了陆氏集团在国际上的地位,也将他一手创办的华祎推到国内的顶尖行列。
所有人都尊称他一句陆先生。
只有她,喜欢连名带姓的喊他,陆祈宁。
收回打量的眼神,放在旁边的手机也亮了起来。
K:[还有些关于陈漫云的信息,你要看么?]
梁西月:[不用了,陈漫云做什么跟我没关系。]
K:[嗯,行,那我跟你说点别的事,应歌说要找个修复和保护专家,我寻思你这一天都跟在陆祈宁身边应该没时间看群消息,跟你通个气。]
梁西月:[?]
她迅速滑开微信页面,点开她们三个人的群,就看见应歌在群里发了好多消息,有些是她们共同经营画廊的装修的图片,有些则是一些委托她们出售的艺术作品,往上翻,就看见应歌发了条信息。
应歌:[哦,对了,我请了修复和保护专家,京市梅雨季节多,咱们那些艺术品别没卖出去,全砸在手里。]
K:[?姑奶奶,你请了谁?]
应歌:[你那什么语气,别惊慌,OK?我请的这个人具有历史学和艺术的专业背景,大学学的是化学,专业度极高,并且收费低于市场价——]
发到这时,已经无人回她了。
她特意停了几秒钟:[宋霄!我居然把这位活祖宗给请来了!!你们猜猜多少钱请的?居然就……一千块,一千块我请到宋霄,你们敢信?]
看到宋霄两个字,梁西月的眼神骤变。
慌张、恐惧、无措、思念……无数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谈不上是惊喜还是高兴,亦或者是忧虑。
手指麻木的抬在半空中,停滞几秒钟后,一条新的信息再次弹出来。
宋霄:[小小,我回国了,咱们能见一面吗?]
这回,梁西月回神了,动了动麻木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个‘你’字,正输入了一个‘m’,手机就被人给抢走。
淡淡的乌木香闯入鼻尖,有雪山凌冽的寒气和雪松独特的酸味,侧目望去,就看见陆祈宁站在身侧。
他拿着她的手机,手指不断往上翻,边翻边说:“宋霄要回国了?你要去见他?”
“准备。”她抿着唇回答。
陆祈宁没说话。
沉默了好半晌后,扭头看着她。
陆祈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掉西装外套,就穿着里面那件黑色衬衫,即便如此,也穿得歪歪扭扭,很不正经,领带随意系着,纽扣随意扣着,甚至有两枚纽扣都系错了。这样的穿搭放在别人身上简直是灾难,偏偏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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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慵懒、凌乱的美感。
她忘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很不守规矩的人。
连陆老爷子都说这世界上能降服他的人还没出生。
“你这M是妈,还是别的词儿?”他说,“你问候他妈,还要去跟他见面?”
“陆祈宁,我见不见他跟你没关系,其次,请你记住你是文化人,别出口成章。”
“文化人。”他念着她这几个字,说道,“文化人骂人最脏了。”
“……”
梁西月懒得跟他在这掰扯,伸出手来,“那么多客人你不招待,在这酸我?手机还来。”
陆祈宁把手机递到她手上,刚递过去屏幕就亮起来。
——宋霄来电。
他这会儿什么话都没说,把手机递到她跟前后就转身离开。
梁西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也生出几分不是滋味来。
再低头看着闪烁的屏幕,当做没事发生般,抓在手中朝着楼上走去。
——陆祈宁跟宋霄已经决裂很久了。
久到她都忘记,他们曾经好得跟亲兄弟似的,不分你我。
*
七点左右,宾客齐聚,宴席开始。由于寿宴是徐盈操办,到了真正入座吃饭时,梁西月才发现没跟陆祈宁不坐一桌。
这并不诧异。
也不难受。
徐盈并不喜欢她,这是个事实。
端着面前的果汁喝了口,酸酸甜甜的滋味顺着喉管一路往下,慰藉了饥肠辘辘的肠胃。
她吃得开心,跟同桌的人聊得也开心。
徐盈是有意安排的,她这一桌,都是同龄人,不是十八九岁的姑娘,就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聊八卦、聊家里长短、聊大学的事,无不畅意自在。
唯独在聊到男女之事上,她成了哑巴。
陆祈宁虽然没跟她坐一桌,但隔得也不远,刚一口酒喝下去,就听到那桌传来了声音。
“西月你还没交男朋友?不会吧?”
“你跟陆祈宁关系那么好,他没给你介绍几个?”
“是不是你眼光太高,陆祈宁介绍的你都看不上?”
梁西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回了句,“我跟陆祈宁关系哪里好了?”
“不是一起长大就是关系好,他可讨厌我,哪能给我介绍对象,要真给我介绍,也是挑最差的介绍。”
她以为客人多,人声鼎沸,说的那些话除了同桌的人,旁人听不见。
殊不知陆祈宁听得一清二楚。
当听到那句‘要真给我介绍,也是挑最差的介绍’时,眉头微微往上挑了下。
旁人给他敬酒,笑着说梁西月真漂亮,深意已然可见。
他不紧不慢的跟他碰杯,语气淡然,“别打她主意,我要把你介绍给她,你就成她嘴里‘最差’的了。”
[你在说我坏话?]
陆祈宁一只手拿杯子,一只手在桌底下回复:[听得见?]
[不然?]
[哦,单纯说给你介绍对象的事。]
[191,皮肤白,体育生,有钱,请按照这个标准找。]
陆祈宁看着她发过来的信息,眉头往上挑。
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悠悠的打字:[强调体育生什么意思?]
[你说呢?陆总?]
[好,明白了。]
发完,陆祈宁端起面前的酒杯,笑意盈盈的冲着梁西月的方向摇晃,嘴型无声地说:“等、着。”
2. 第 2 章
晚宴过半,梁西月就悄悄退场回家休息了。
第二天依旧是38°高温,夏日蝉鸣。梁西月戴着墨镜,穿着简约的T恤和牛仔裤,朝着南阳区的方向开去,大约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东湖路3号门牌,往左走私闹市区,往右走是居民区,东湖路是中间线,沿着昏暗的楼道往上走,满地装修遗落下来的白粉和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走到二楼时,四米宽的大门映入眼帘。
由于还没装门,显得整个门洞空荡荡的。
里面传来了嬉笑声和打闹声。
听得出来,是应歌跟顾嘉。
这个即将开业的半私半公的画廊,由她们三个女孩共同经营和创办。
应歌美院出身,是梁西月的同学,性格直爽有干劲,家里也不缺钱,典型的富二代,每天不是想干点什么,就是去干点什么的路上,用她的话来说,人生就是用来浪费的,至于浪费到什么地方都可以,哪怕捡垃圾都觉得带劲,这就是家里有钱的底气,不过最近她也有点苦恼,因为赵家觉得她不是干事的材料,让她别折腾画廊的事,投资投资就得了,赵大小姐倒反天罡,偏不,什么事都得自己上手。
顾嘉是律师,是应歌的表姐,因为画廊得聘请律师,应歌直接拉她入伙了。
三人的感情很不错。
梁西月进来时,应歌正在说买断Beatrice经营权的事。
Beatrice是意大利新起的艺术家,年仅二十五岁就有两幅知名画作——《永恒的夜》、《露水蔷薇》。这两幅化作都被收录在意大利巴里的艺术馆里。而Beatrice最新力作《城野》却一改往日的风格,偏抽象,不少的艺术商对此持保留态度,并没有像追捧前两幅画作般争先恐后想要代理权。
应歌跟梁西月看过《城野》,觉得虽然不是Beatrice以往的风格,但是却很有想象力,线条、色彩的构图大胆,既让人看到了自由随意,又有静态的美。冷颜色的蓝调、灰、给予了不少的延伸空间,而这幅作品目前在苏富比下期的拍卖会上,热度和讨论度都不高。
两人起初打算直接去苏富比拍卖会上将这幅作品拍卖下来,再把这幅作品转手卖给别的收藏家以赚取其中差价。但这有个前提条件,第一、这部作品的起拍价不便宜,他们得先拍下来才有机会出售给别人,如果不这样,等拍卖会结束后,收藏家会通过其他渠道来获得这幅作品。第二、这样的操作套路需要足够的资金压过其他竞价者。
按照目前的起拍价,她们最少得准备六万到十万美金,才能保证顺利拿到这幅作品。
应歌的父亲很反对她经营画廊,一直催促着她回去继承家业,所以这一次想要顺利拿到那么多钱没可能。
顾嘉就是拿律师的工资,一口气要想拿那么多钱,也不可能。
导致她们想拿下这幅作品的希望变得渺茫。
“要实在不行,我硬着头皮回去求我老子呗。”应歌大大方方的坐在满是白粉的地上,“我就不信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还真能不管我。”
“你消停点吧。”梁西月走过来,靠在旁边的墙壁上,“你要真这么干,你爸把你抓回去,再要求撤资的话,咱们这个画廊就是未开业,直接倒闭。”
顾嘉见状,不动声色的走到她身边,把手机拿给她,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陆祈宁跟陈漫云拉窗帘的画面,手指了指拟好的离婚协议。黑色的屏幕里倒影着梁西月的脸,脸上没太多情绪,也没有什么血色。
顾嘉知道梁西月结婚的事,纯属意外,几个月前她们确定要开画廊,个中有许多细节需要几人核对,她拿着文件去找梁西月时,撞见了陆祈宁,陆祈宁衬衫凌乱,脖子有抓痕,出来的时候还在拉西装裤的拉链,要说没发生点什么不太可能。梁西月见事情被撞破,就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已婚的事实。
但哪有结婚的人会藏得这么隐密?结婚戒指不戴、结婚照没有、对外宣称单身。
顾嘉怕她被欺负,跟她科普一些婚姻法相关知识,话里话外就是想跟她说,两人是合法夫妻,法律会维护她的合法权益。
梁西月笑了笑,只说了句,法律会维护她的合法权益,但维护不了其他。
这里的其他指的是什么,难以深究,直到陈漫云出现,直到陆祈宁跟她开了房,顾嘉才真正明白‘其他’两字的含金量。作为朋友,她无法给与她在感情的帮助,但能够给与她法律的保护。
室内闷热,虽已经装修过半,但中央空调无法使用,三人席地而坐,边聊天,边谈正式开幕之后的事。
大约十点左右,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声音由远至近,很快就到了二楼。
“你好,请问——”
声音沉稳有力。
三人齐刷刷回头望去。
就看见一个身穿白衬衫、黑色西装裤,打着暗灰色领带的男人站在门口,茶褐色瞳孔显温柔,目光在她们三人之中转了一圈,嘴里的‘问’字被稍稍拉长,在看到梁西月的身影时,才顺着往下说:“梁西月梁小姐在吗?”
听到是找梁西月,顾嘉跟应歌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她。
她表情自然,没有震惊,也没有诧异,扶着墙站起身来,说道:“找我?是谈合作的事吗?”
不等宋霄发话,她拎起旁边的包包,笑着说:“艺术品修复和保护的事是应歌在谈,你跟她交涉会比较好。”
说完,扭头看着应歌,“突然想起还有点事,那我先走了。”
她拎着包包往楼下走了。
最奇怪的是,她一走,宋霄也跟着往下走。
楼道漆黑,采光暗,还夹杂着一股装修的难闻的气味,拐角处,一个黑色的垃圾桶摆在那里,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她走得快、步子也急,不小心就踢到了垃圾桶,钻心的疼痛从脚趾传来,疼得她面目狰狞。
这时,一只大掌扶住了她的手臂,凛冽的香气不同于陆祈宁的乌木香,就像是云巅之上的雾凇,挂于悬崖峭壁,历经风霜,却仍保留晶莹雪色。
“小小。”
黑暗中,声音略显沙哑,“小心点。”
手碰到她的瞬间,她冷漠的回应,“别碰我。”
宋霄并未松手,反而加大了些力,将细嫩的皮肤捏出些许红痕,凛冽的气息愈发浓烈。还未缓过劲来,男人高大的身躯已然将她逼到了角落中。楼道静的可怕,两人混杂的呼吸声交缠着,浓重至极。
“你还生气。”他低声说,“气了三年了。”
“你就是想问这句话,所以特意跑到这里来?特意跑到我的朋友面前?宋霄,你就这么想让我下不来台!?”
“我没有。”他垂着眼眸,“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我——”
他停顿片刻,“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跟祈宁在一起,有没有受伤。”
“有没有受伤关你什么事?”她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你在乎过吗?你在意过吗?你要是真在意,也只是在意自己的面子罢了。”
“在意面子?”他微微皱眉,“你就这么看我?”
“那你要我怎么看你?”梁西月本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可这会儿情绪如同翻江倒海般的涌来,语气也不免重了几分,“是十八岁那年,我给你写情书,你装作看不见,还是当着我的面,指着陈漫云说,那是你心仪的女孩,还是无数次把我送给你的礼物转手送给别人?是我的真心太廉价,还是你觉得我会永远喜欢你?宋霄,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的一点是什么?就是你永远都明白我的心意,但你永远不会说出拒绝我的话,非得拐弯抹角的告诉我,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拐弯抹角的跟我说,让我离你远点。”
她克制的说着,但即便再克制,细嫩脖颈处泛起的青筋还是暴露了心境——她恨、怨。
恨他的温柔无情、恨他的绅士残忍、恨他的宠溺冷漠。
恨极了。
她永远都记得,十八岁生日那天,换上漂亮的裙子,还找人化了精致的妆容,满心期待来到游乐园等宋霄的出现,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拿着烟火棒的小孩,吃棉花糖的情侣,牵着手逛街的夫妻……看着那些从身边走过的路人,幻想着这样的烟火气也能在自己身上实现。
但从六点等到凌晨一点,等到游乐园都关门了,始终不见宋霄的身影。
从满心期待到担忧他出事,再到最终认清现实——他不会来了。
昏黄的路灯从头顶打下来,将身影照得孤寂又可笑,眼圈很快就红了,温热的泪在里头打转,没一会就掉落下来。而现在,她无比的庆幸,在那样孤独的夜晚,陆祈宁出现了,他要是没出现,以年少暴躁的脾气,可能会直接冲到他家去质问。
陆祈宁出现时吊儿郎当的,浅色牛仔裤,白色简约T恤,黑色利落的短发略显凌乱,却不失美感,左侧肩膀上背着一个黑色书包,像是刚从图书馆里出来似的
二十三岁了,还能有这样的少年气,很少见。
风吹树动,梧桐叶沙沙作响,吹得他额前的碎发都跟着往后跑,露出光洁圆润的额头。他单手插兜,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个烟盒,打开烟盒盖子送到她跟前。
她没懂他什么意思。
下一秒,他就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到烟盒上,弯下腰来,“给我递烟不会?给你机会表现都不知道怎么表现,难怪没什么朋友。”
“……”
他的手掌灼热的扣着她的手,灼热得有些过分了。
她被迫从烟盒里随便抽出根烟来送到他嘴边。
一米九的高个,弯下腰来,咬住了她递过来的烟,低低的笑出声来:“你就这递烟的手法不错,学什么美术,直接去烟草公司。”
混蛋。
混球。
恶棍。
梁西月脑子里就这么几个词,从小念到大。
陆祈宁就是这么个脾气,做事不讲章法、也不按牌理出牌,且说话特别难听,她骂他混球,他就骂她缺心眼,你来我往,从不谦让。
一口烟给他抽爽了。
他单手夹着烟,站在那里抽着,边抽边说:“还不走?这么晚在街上猎艳也是要有点资本的。”
那时的梁西月有140斤,确实算不上好看。
她抿着唇想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反驳,闷闷的垂着头跟在他身后。
凌晨的街道,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昏黄的路灯和月色相互交映,走到南溪路时,两人停下等绿灯,她嫌左侧的风大,悄无声息的走到右侧的方向,这个位置正对着陆祈宁靠右边书包夹层,夹层的开口微微打开,隐约的露出一角,粉色和蓝色组合心形——是她写给宋霄的情书,之所以那么肯定,是因为那个心形是她画的。
画时满怀期待与憧憬,浓烈的爱意交织,一封信都写不下,可现在,那些浓烈的、炽热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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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变成了回击她把柄,夏日的狂风扑面而来,如凛冽寒冬扑打在脸上,刺得她发疼。
陆祈宁虽然脾气不好,是个混蛋、混球,但他绝对不会做出拿别人情书这种事。
相反,宋霄会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刻意将矛盾、冲突用自己的方式抹平。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他看到了这封信却又不想来赴约,就把这封信给了陆祈宁,让他来安慰她。
呵。
她低低的笑出声来。
陆祈宁听到她的笑,回眸望去,不算好看的脸上已经有明显的两道泪痕。
他咬着烟,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一只手胡乱在她脸上乱抹,边抹边说:“让你走个路也哭,什么时候这么矫情?非得开劳斯莱斯送你回家才开心?”
“对。”她哭得凶狠,哭得厉害,“非得劳斯莱斯送我才开心。”
“那你得认清现实,现在没有劳斯莱斯,就两条腿,你愿意两条腿走路就走,不愿意就只能在这里待着。”
她不确定他说的这句话是不是在隐喻什么,但很感谢他没有追问她为什么哭,很感谢他没有因为那封信而嘲笑她,更感谢的是在那样的夜晚里,他愿意陪着她。
后来两人一起去吃了寿司,去海边燃放烟火,像儿时那样,他在后面追,她在前面跑,风从耳边呼呼的刮过,手中的烟火随着风而消逝,银色的月光铺洒在整片沙滩上,回眸之际,陆祈宁的身影就像无影的风,从眼里慢慢蔓延到深处。
宋霄说她从小到大都不喜欢陆祈宁是真的,她厌恶他脾气差、厌恶他说话恶毒、厌恶他总是欺负她。
所以从未想过,在最难过的时候,逗她笑的人会是他。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答应应歌来做我们的工作,但我不需要。”梁西月压低嗓音,眼眶泛红的看着宋霄,“我现在就希望你离我远点,如果你还记着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的话,请你离我远点。”
宋霄难以置信这样残忍绝情的话会从梁西月的嘴里说出来。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慢慢松开她的手。
最终,什么话也没说,默默的转身离开。
*
梁西月回到家时大约是傍晚,本来的好天气突然变得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几声雷鸣声夹着闪电,豆大的雨点随之降落,滴滴答答的拍打在窗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她坐在沙发上查看几个小众拍卖行的信息和拍品,听到门开的声音才抬头看去,见来人是陆祈宁,便放下手中东西,起身问道:“有空吗?”
陆祈宁脱掉西装,“这么客气?有空吗?”
这三个字,这口吻,什么时候跟梁西月沾边了?
他把西装外套扔到沙发上,拉松领带后走到她跟前,“要钱直说,要资源和人脉尽管开口。”
出轨的男人都心虚,对待妻子儿女更好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梁西月确实想找他借点钱,但她还没说,他就噼里啪啦的把她想说的都说完了,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陆祈宁见她不说话,从口袋里把银行卡拿出来递给她。
梁西月推了推,“不是借钱的事——”
临时反悔,说道:“是我要出国出差一段时间。”
“去哪?”
“意大利。”
“哦,你上回说要拍Beatrice那幅画的事?”
“?”
他怎么记得那么清楚,明明就只在他面前随口说过一句。
“对,所以公司的事,劳烦你多上心了。”
“给我点根烟。”
臭毛病。
这么多年还是没改,有手有脚非要她递烟。
她随意从他的西装拿出烟盒,细嫩白皙的手指抽出一根来,还没递过去,他就主动侧过身子来接她的烟,低头、弯腰,用嘴去咬她手里的烟,黑色利落的短发落在手背上,略有些酥麻,仿佛一道电流从手背穿过,传遍全身。
几乎是下意识的。
拿起打火机,双手拢起点烟。
猩红的烟圈很快朝着四周弥漫。
他烟瘾很重,舒服畅快的抽了一口,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眸说:“我哪天对你们家公司不上心了?你是怕我吞了你们家公司?那你直接爽快的说出来,我还能大大方方的跟你说点掏心窝的实话,你非要扭扭捏捏,我就怎么矫情怎么来了。”
“你是不是有病?”
他挑眉,“对,有。”
然后咬着烟,“财务报表,季度报告,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我会让人准备好发给你看,实在不放心,也可以自行去公司查验,我大大方方,不怕你查。”
话音落下,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
陈漫云三个字猝不及防的映入眼帘。
陆祈宁将手机拿起来,就看见陈漫云发的信息:[葡萄又哭又闹,她说要爸爸来看她,你能不能来一趟?]
陆祈宁:[来,我给她买了礼物。]
发完信息后,他站起身来,“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雨势渐大。
淅沥沥的雨滴打落在窗台,雾色弥漫人工湖上。
梁西月猛地想起十八岁时,陆祈宁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梁西月,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喜欢就是我坐在你身边,海浪那么大,却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心脏狂跳的声音。
3. 第 3 章
意大利巴里的天气同国内差不多,防晒、雨伞、罩衫不能少。她坐在床边一边整理着需要用的东西,一边核对着出差的细节,全然没注意陆祈宁推门而入,听到声音抬头望去时,他已经盯着看她很久了。
空气中弥漫着百合香味,印象中,那是陈漫云的香气,清晰自然又温婉诱人。
梁西月心里不舒服,嘴上不说,但行动表现得极其明显,她不会跟他说一句话,就当他是个透明人,脱衣服、换衣服、连穿内衣都可以无所畏惧,除了听到身后的呼吸声变重,没有别的异样。换好衣服就坐在桌前翻阅画廊开幕仪式邀请的嘉宾名单,正对着窗口,侧窗微微吹来的风拂起长发,滑过细嫩的脸颊,带来些许酥痒,手指勾起细发别到耳后。
动作很自然,很轻盈,陆祈宁的黑眸却暗了下来。
工作很忙,长时间出差,也就这几天有空,想着确实冷落她了,想带着她出去逛逛,但一回来就看见她摆着臭脸。
这臭脾气,谁惯的?
他鼻腔发出轻哼,走到敞开的行李箱跟前,随意瞥了一眼,发现有那么几盒安全套整整齐齐的摆在角落,亮出银色的边框——全新、未拆封,最重要的事,像极了他买的那几盒。
头皮发麻,连胸腔都发出阵阵嗡鸣,气血往上翻涌,伸手就去拿那盒东西。
刚拿起来。
“陆祈宁,你犯得着吗?”她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检查我行李,你几个意思?”
“棉心湿纸巾?”他念着那盒子上的名字,扭头看她,“你出差带什么湿纸巾?”
然后理直气壮,“我检查检查不行?谁规定我不能看?”
“我规定的。”她站起身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盒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你要是没事就去公司,别在家里碍眼。”
陆祈宁本来心情很好,回到家来被冷落不说,还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顿骂,太阳穴突突的跳着,颌线紧绷,“在家碍眼?我碍着你了?你吃多少枪药,语气那么冲。”
梁西月只要一想到他是从陈漫云那里回来,亲了她、吻了她、跟她上床,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对,你就碍着我了,走开!”
她用力的推了他的胸膛一下,还没收回手就被他抓住了细嫩的胳膊,用力拉扯,整个人就轻飘飘的被他甩到床上,还没缓过劲来,他一条腿跪在床边,就压在她的身侧,床体深深凹陷。
梁西月见他那副模样,心里只觉得委屈难受,他对她,跟对陈漫云是两种态度,她说两句话他就不高兴,陈漫云把东西砸他头上都没见他说过一句狠话,她把头侧到一边,紧紧咬着唇,细嫩的脖颈线条优雅,白瓷的肌肤往下蔓延,胸前曼妙的曲线更是诱人,本就有料,还穿了件低胸的裙子,陆祈宁微微滚动喉结。
跟个小孩发什么火?
他微微皱眉,慢慢放下腿,一把将她拉起来,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又把她低胸的裙子往上拉。
指腹不经意触碰到她的肌肤,嫩的跟豆腐似的,他笑,“都说青春期叛逆,你是不是因为青春期没叛逆,跑这会儿来叛逆了?”
“我说你两句算叛逆?”
“你那是说?你都快咬上我了。”
“……”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旁边的中控系统就亮起了徐盈的身影。大概是因为那天寿宴早退的事?不然以徐盈的脾气,是能不来这就不来这,梁西月暗自想着,推开陆祈宁站起身来,披了件白色罩衫在肩上,两人一起往下走,走到楼下时,徐盈已经坐在沙发上喝茶了。
梁西月没有婆媳困扰。
因为徐盈也不喜欢吵架,逞一时嘴舌之快有什么意思?但不喜欢是真的,所以能不见就不见。
两人心有灵犀,以至于结婚三年,倒也过得舒服自在。
陆祈宁走到徐盈对面坐下,冲着梁西月使了使眼色,她抿着唇,不情不愿的坐到他的身侧。
徐盈见两人都来了,就放下茶杯说今天的来意,大致意思就是说陆祈宁四叔的事,说四叔家里这几年变化大,不是忙着打离婚官司,就是忙着追讨公司债务,可谓是流年不利,让陆祈宁有空多帮衬点,知道梁西月跟四婶关系不错,让她过去安抚安抚。
梁西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没心思在听。
陆祈宁四叔的离婚官司都打了好几年了,判决还没下来,要她说,两人闹到这个份上为了公司那点利益不肯撒手,实在是丢陆家的面子,换做是她,离就离,她又不靠陆祈宁吃饭。
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
他比她还不上心,慵懒的坐在那里,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要么端茶杯喝水,要么就扯她的裙子,气得她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陆祈宁这下回过神来了,放下手机,懒懒散散的说:“四叔家的事,我管不了。”
“没让你管,你要是能管,我巴不得你去,可你也看到了,你爷爷的寿宴,你四叔不来,就你四婶来,闹到这个份上,她还能来,说起来是陆家对不起她。”
陆祈宁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低头一看,梁西月的左脚还搭在他的右脚上,斜斜望去,她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嗤笑一声,“行了,我有空会去看看,西月跟四婶熟,我让她也多走动走动。”
“嗯,好。”徐盈喝了口茶,看了一眼梁西月,“你们这马上就到三周年纪念日了吧?”
听到这话,梁西月才回:“嗯,还有一个多月。”
“一转眼,西月也二十三岁了,你们领证那年你看起来还像个小孩,一转眼都结婚三年了。”
陆祈宁知道她要说什么,语气平淡毫无波澜,“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徐盈皮笑肉不笑,“三年了,没个动静,说不过去。”
然后站起身来,“行了,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你有空多回家看看。”
说完,就朝着门外走去。
热浪滚滚,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梁西月就这么一直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闷闷的不说话,坐在那里坐了几分钟才上楼。上楼后就开始收拾行李,顾不上挑拣,看见什么就往行李箱扔,连冬天的毛线帽子都被她扔进去,好像提着这个行李箱就能远离京市、远离陆家、远离陆祈宁。
陆祈宁上楼见她胡乱往行李箱里塞东西,觉得好笑又好气。
这人生气永远是这样,要么不说话给他脸色看,要么就闹离家出走。
都三年了,也不知道换个把戏玩玩。
他走上前,抓着她细嫩的胳膊,笑着说:“怎么提起孩子你就生气?不生孩子不是我们俩共同的决定吗?“
“是我们共同的决定。”她停下手里的东西,清澈明亮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他,“我不高兴的是你妈永远觉得是我不想给你生,是我不想给陆家传宗接代,好像我在她眼里只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那你早说啊,憋了三年都不吭声,真能忍。”
他笑着拽着她的胳膊,凑近问:“什么时候去意大利?”
他一拉她,她整个人就倒进他怀里,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你管呢?”
陆祈宁眼眸明亮,笑着搂着她的细腰。
她现在瘦得很,细腰一掌宽有余,他轻轻一掐,就像是掐着细柳,怕掐断了。
“好,管不了。”他说,“走,吃饭去,闹一早上,你不饿,我都饿了。”
*
梁西月出差意大利,是陆祈宁送她去的机场。
前天下过雨,机场建在海边,以至于去机场的高速上,整个水域被雾气和湿气笼罩,她黑着眼圈靠在位置上,显然没有休息好。
陆祈宁见她那样想给她升舱,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中途还得转机。但这次出差是跟应歌一起的,两人经费有限,不可能奢侈到坐头等舱,升舱费用不算便宜,她怕被应歌追问就拒绝了。
抵达机场后,陆祈宁把她的行李拿下车,看了看机场大厅,“我送你进去?”
“别。”她摇头,“应歌看见,我都不知道怎么介绍你。”
“?”他冷哼一声,脸色不太好看,“那我走了。”
“嗯。”
梁西月推着行李进去找应歌,在西侧的休息区找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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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碰头后就过安检,登机。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落地意大利,刚落地就遇到了倾盆大雨,好在酒店有接机服务,顺利抵达酒店后,已经疲惫不堪,两人连衣服都没换,倒头大睡。
睡好后就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拜访了几位曾经有过交集的本地收藏家和艺术家,并跟他们递上了画廊即将开幕的宣传单和展览名册。最后一周,两人去了拍卖会现场,事先商量的是看一看,不竞拍,因为没钱,可到了拍卖会现场,看到了那些竞品的真实面貌后,心又躁动起来——艺术从纸上跃然浮现在眼前的震撼是难以言喻的。
梁西月头一回想腆着脸跟陆祈宁要钱。
她犹豫不决时,应歌已经率先摆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打给了她爸,对着手机又哭又喊。即便把戏做得这么足,对方也只冷冰冰的回了她一句,想要钱,就回家。
应歌气得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吃了闭门羹,梁西月的脸燥热,想到陆祈宁大概也会这样对她,就觉得难为情。
犹犹豫豫半天,才给陆祈宁打了电话。
电话刚接通,那头就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嗯?怎么了?”
“上次你说我可以随便跟你开口要钱……”刚说这句话,她就觉得喉咙干涩,脑子空白,“还作数吗?”
那头的人沉默很久,“作数。”
“哦,那我要一百。”
“这么少,买什么艺术品一百就够?”
“一百万。”她深深吸了口气,“美金。”
“……”
她的心如擂鼓般鸣动不止,第一次开口跟他要那么大金额,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跟应歌爸爸一样,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热出汗,耳边传来他打火的声音。
滋的一声,不大不小,酥酥麻麻的隔着手机传递过来。
“我让银行加急,半小时内,你等等。”
“哦,好……”她的神经依旧紧绷,不敢喘大气,“你放心,这笔钱半年内我一定会赚回来,到时候还给你。”
“半年?”他笑,“我以为凭你的实力,半个月就够。”
夸奖来得猝不及防。
场内的古典音乐旋律跟他低沉沙哑的嗓音融为一体,好听得连回应都忘了。
等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看着黑掉的屏幕,躁动的心依旧平息,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电话就能让她这样的欢喜。只觉得身体在循环的跑道上不断奔跑,无法控制的跳动,她默默放下手机,抬头看向面前挂在墙上的一副画作时,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陆祈宁的身影。
潇洒、自由、同时也是浓烈的、灼热的。
十六分钟,一千万美金顺利汇入她的银行账户内。
凭借这笔钱,她们顺利拿下了Beatrice的作品《城野》,还有别的艺术作品,说是满载而归也不为过。
回酒店的路上,应歌兴高采烈的跟顾嘉聊着她们购入了多少多少库存,结识了多少多少收藏家和艺术家,好似这些收藏家跟艺术家将来都能成为她们的资源和人脉,高兴溢于言表。
梁西月也高兴,她摇下车窗,任由窗外的风吹进车内,吹散她的长发,路灯一盏盏的打进来,轻轻闭上双眼,尽情享受夜色的温柔。
回到酒店,两人乘坐电梯往上走。
应歌一边挽着梁西月的胳膊,一边耍国内的新闻资讯,突然一条热搜被顶了上来,紧跟着无数相关的词条都接二连三顶上来,很快就爆了。
#陈漫云S+新戏女主角#
#陈漫云三年归来依旧是女主角#
#陈漫云新戏总投资人为华祎集团老板#
“西月,你看,陈漫云居然杀回娱乐圈了!”应歌把手机递给她,“我的天呐,这下娱乐圈得地震了吧。”
梁西月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浑身犹如坠入冰窖。
她莫名想起几个小时前陆祈宁跟她说话的语气,沙哑、低沉,像极了事后。
原来一个巴掌、一个甜枣;一个甜枣可以这么甜,一个巴掌可以这么疼。
4. 第 4 章
陈漫云官宣的剧为炬力娱乐出品,华祎主投资的S+剧集《云妖记》,官宣当天,主创团队就开了账号进行现场直播,几大主流社交网站转发量瞬间过百万,爆点热搜居高不下。
离开演艺圈之前,陈漫云就有过《故乡的水》、《行舟传》、《雨中的城》等作品,电影、电视剧全面开花,二十四岁的年纪就夺得三大影后桂冠,成为圈内炙手可热的顶流,最难能可贵的是,大部分实力派演员极少拥有这样艳丽的外貌,攻击性强,却演得了柔弱小白花和山野村妇,被誉为百面影后。
她气场强大,极具震慑力,工作人员给她递交话筒时,走近都会被她美貌所震撼,双手递上。
接过话筒后,她稳站C位,面对无数的媒体和记者,落落大方,毫无畏惧。
记者:“我想问问主创团队,为什么选择陈漫云做女主角?不害怕一些负面新闻吗?”
问题很锐利。
主创团队负责人:“我相信大众的眼光和审美,漫云近几年确实是鲜少作品产出,但是演技是没得说的,《云妖记》是我们筹备了七年的作品,在七年前筹备的时候就一直没找到女主的人选,直到漫云进入演艺圈,演了王煜导演的作品《行舟传》后,我就觉得小媱非她莫属。”
记者:“那我想问问陈漫云,对于当初的丑闻有什么解释的吗?您是否真的插足别人婚姻,并且为对方生育子女?”
陈漫云对着直播镜头,“我没什么解释,因为那是我的私事,请提问跟剧集相关的内容,谢谢。”
记者:“阔别三年再次挑大梁,并且合作的演员都是圈里的大腕,你会不会有心理压力?”
陈漫云:“心理压力说不上,因为好多老师跟我都是二次合作,彼此之间还是有默契的。”
直播的弹幕实时滚动。
许多难听刺耳的话别说陈漫云了,就是主创团队和其他演员看了都不忍直视,什么陈漫云为富豪暗中生子,不知道给多少男人暖过床,不配做女主,更不配做那么大阵容的女主,演技烂、长得丑、身高矮、就连头发的颜色都能被拿来变成攻击的地方,野鸡这个词,在屏幕上刷屏,看得几个配角极其尴尬,把头一扭头过去——陈漫云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目光直视滚动的屏幕,竟没有半分的尴尬。
才二十八岁,核心稳到令人咋舌。
记者:“这次投资方仍然是华祎集团,现在网络上已经有你跟华祎集团老板的cp粉,你对此有什么想法?会不会担心影响到《云妖记》?”
陈漫云:“我觉得网络上很多网友脑洞比较大,我跟华祎的老板其实是大学同学,关系好没什么奇怪,我也不担心会影响到《云妖记》,因为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作品,是编剧、导演、演员、主创团队的心血,我能做的就是好好演戏,好好诠释这个角色,好好享受演戏。”
直播结束后,#陈漫云三年归来#的热搜瞬间引爆微博。
《云妖记》浏览过亿,成为还未开拍开播就预订爆款的存在,足以证明陈漫云挑大梁的实力不输当年,粉丝基础盘大得可怕。
九点左右,主创团队跟投资方在炬力娱乐顶楼的宴会厅里吃晚宴。
陈漫云换了套衣服走进来,远远的就看见陆祈宁穿着黑衬衫、暗蓝色领带,长腿交叠坐在位置上,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端着酒,跟旁边炬力总裁聊天,烟雾缭绕,笼罩着他深邃的面容,整个会场女演员跟女员工都不自觉的把目光落到他身上,实在难以想象,才二十八岁的年纪,不靠陆家就可以创办华祎,才华在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她提着裙摆走到他身侧,距离近了,挺阔的鼻梁和薄唇形成完美弧度,心冷不丁的颤了一下。
娱乐圈的男人,真没几个像他这样,长得这么。
她的眉眼从他的鼻梁落到滚动的喉结上。
——长得这么好看。
“聊什么?”她坐到他身侧,“说来我听听?”
“聊你。”他咬着烟,给她倒了杯水,说道,“说一晚上话了,喝点水。”
她笑着接过水杯,“聊我什么?“
“还能聊什么?”他掰出手,每说一句话就弯下一根手指,“漂亮、有实力、面对那么多人的辱骂一点也不伤心,你知道要换做是我,我看到那些人的话,我会做什么吗?”
她笑着问:“你会做什么?”
“顺着网线过去揍人。”
陆祈宁就是这么人,桀骜不驯、霸道又蛮横,但不得不说,这样的人在做事的时候有着常人没有的专注力和敏锐的洞察力,以至于在商场上很多人都忽略了他的长相,忘记这么个男人要是放在娱乐圈不知道得爆火多少年……
陈漫云唇角上扬,一只手搭放在他的肩膀上,靠近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陆祈宁笑出声来,也凑近她的耳边说话。
会场里人很多,主创团队、演员,大小得有个几百人,所有人都看见陈漫云跟陆祈宁这小动作,嘴上不敢说,但心里都有数了——陈漫云的靠山大概率是这位太子爷,难怪杀回娱乐圈就可以拿到顶级制作的《云妖记》,有陆祈宁给她开道,再过几年,也许能直接杀到国际市场。
说不酸是假的。
许多演员辛辛苦苦跑龙套不见得出头,陈漫云躺了三年,什么事也没干,回来照样是女一号。
在这样的名利场里,不少女演员起了心思,端着酒杯过来要敬酒,一口一个陆总喊着,一口一个求陆总多多关照,但陆祈宁都是不咸不淡的应承。
宴席结束,陆祈宁跟陈漫云一同往外走,不知道聊到什么,陈漫云笑得直捂嘴,一只手搭放在他的肩膀上,走到走廊拐角的时候,突然有个女演员跑了过来,因为小跑,还喘着气,小脸通红,“陆,陆总。”
陆祈宁回眸看了她一眼,“有事?”
女演员脸红得不行,“我听他们说您要去二环,我能搭个顺风车吗?我在南吉路下就行。”
“谁告诉你我要去二环?”他笑着说,“我要去陈漫云家,你要一起去?”
虽然都在猜测陆祈宁是陈漫云的金主,但从没想过正主这么大方的承认。
女演员脸色煞白,一时之间竟忘记自己要说些什么。
陈漫云打量着她,一米七的身高,大约就八十来斤,上镜正常,离开镜头就跟骨头架子没区别,模样清丽,但毫无记忆点,应该是剧里的女五号。大概是想着陪陆祈宁睡一觉就能实现阶级跨越吧,所以才敢这么大胆的过来暗示。
本来陆祈宁就很不爽别人这样的搭讪,让对方下不来台也属于正常,只不过陈漫云心有不忍,想当初她混娱乐圈的时候,也动过这样的念头,她叹了口气,拍拍对方的肩膀,说道:“不好意思,陆总酒喝多了,脾气不太好,我们没去二环,要去四环,不太顺路,你找找看别人有没有顺路载你的。”
“谢谢漫姐……”女演员咬着唇,小声地说,“那我去问问别人。”
女演员转身离开后,陈漫云打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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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一下,“你这脾气,谁受得了你。”
陆祈宁没说话,低头拿出嗡嗡作响的手机,发现是梁西月来电。
他自然而然的按下接听键,边走边接听。
梁西月是想告知他明天回国的事,其实这样的小事也没必要打电话,但她害怕自己提前回家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难以收场,只能提前打电话暗示,不过这电话接通了,她却沉默下来,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由于陆祈宁距离会场不算远,会场里的音乐隐隐约约的透过手机传递过来。
很熟悉的嗓音,像是歌星王闻灿的歌,听说他签约了《云妖记》的ost。梁西月已经猜到他跟陈漫云在一起,云淡风轻的说:“我明天回国。”
陆祈宁轻轻‘嗯’了一声,“航班信息发我,我去接你。”
“不用,我跟应歌一起打车回去就行。”她停顿一下,“你会在家?”
“会。”
“哦,我是凌晨三点到家,半夜到。”
她特意强调了一下半夜。
陆祈宁只觉得好笑,鼻腔轻哼,“知道了。”
“嗯,那没事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我挂了。”
“等等。”陆祈宁喊住她,“你航班信息还是发给我,你们两个女孩半夜回来不安全,你不让我接,我安排人去接。”
“安排人?”她迟疑片刻,阴阳怪气地说,“不用了,不敢劳烦。”
说完就把电话挂断。
陆祈宁看着黑掉的屏幕,微微皱眉,打开微信给她发信息:[?]
梁西月:[?]
陆祈宁:[我发现你现在对我很不耐烦。]
这段话发过去,梁西月迟迟没有给回信。
过了很久、很久,才回了一条语音:“陆祈宁,你也是个人。”
他放出来听的时候,一开始没听懂,后来重复她这句话,听明白了。
——你也是个人?
他气得发疯,直接回了句,“没事找事?我怎么不是人?”
但梁西月再也没回过。
*
梁西月跟应歌回来时已经是深夜,机场除了国际航班的旅客外,再无别人,偌大的机场显得有些冷清,两人推着行李去打车,应歌困得不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坐得浑身酸痛,她靠在她的肩膀上,迷迷糊糊的说着:“你家好远,要不去我家睡一晚吧。”
梁西月叹息,“不行,我得回家整理一下咱们开幕的东西,马上就二十八号了。”
二十八号。
画廊开幕。
她们邀请了不少的收藏家和艺术家,虽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赏脸光顾,但总归尽人事听天命。
很快,车来了,两人一人打了一辆车,从机场高速下去后就分道扬镳,梁西月累得不行,靠在车里昏昏欲睡,车子一路往南边驶去,差不多三点二十分钟抵达别墅区,付了款,拉着重重的行李往家走,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她要回来,院子里的灯都是亮着的。她熟练的用指纹开锁,推着行李走进去。
刚走进大厅就看见陆祈宁从楼上走下来。
两人撞了个个正着。
“还没睡?”她有些意外,“不会是在等我吧?”
“你觉得呢?”他盯着她看,“梁小姐?”
梁小姐。
梁西月冷冷睨他一眼,把行李放在角落往楼上走,经过他身侧的时候,他突然扼住她细嫩的手腕,“梁西月,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
5. 第 5 章
陆祈宁从来没得罪过她。
相反,结婚三年以来,他为她做了很多事,帮她管理公司、稳定局面、在父母面前帮她说话,免了婆媳困扰,真正做到了凡事有交代、件件有着落,给得起金钱和时间,给的足.交流和夫妻义务,理论上来说,她应该觉得庆幸和知足。
但人总归是得到一件,就想要两件。
过惯了三年平淡稳定的夫妻生活,突然冒出陈漫云,她习惯不了。
轻轻甩开他的手,刚走了一步,他的身子就贴上后背,坚硬灼热的胸膛带着淡淡的乌木香气,热度源源不断的透过轻薄皮肤传递全身,她浑身僵硬,脑海中在快速算上一回同房的时间,应该不足一个月……
陆祈宁见她浑身僵硬,犀利的黑眸微微柔和几分,抬起右手轻轻覆盖在她的左肩上,食指轻轻将散落在左臂上的吊带往上拉,拉到肩膀处时,笑着说:“没得罪你,那你是心情不好?”
指腹轻轻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打转,看似在帮她调整吊带的位置,实际上是在平静的水面上掷下泛起涟漪的食指,她双手不自然的蜷曲紧握,心跳如麻,只觉得身后的男人在步步紧逼,明明已经严丝合缝,却还妄想更进一步,贴得更加紧密。
气氛已经越发暧昧。
陆祈宁侧目看她,见她耳垂泛红,红丝蔓延到脸颊的部位,粉底都遮盖不住,有那么一瞬,他是真的想把那两条细细的吊带给彻底粉碎。漆黑的眼眸暗了暗几分。而梁西月也敏锐的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呼吸浓郁,薄汗渗出,一个月半个月的抛之脑后,就在她情绪渐进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句,“你流汗了。”说完往后退,随后转身往楼下走,“去洗澡吧。”
“……”
去洗澡吧?
梁西月拨开混沌的暧昧,猛地扭头望去,见他悠然自在的往楼下走,倒水、看文件,丝毫没有坠入情网。
反倒是她,被他一根手玩得站都站不稳。
火气从一点变成火团,‘噔噔噔’往楼上走,走进房间后,余火仍无法消散,在房间里叉腰走了几圈后,直接把他的微信电话删除拉黑。
*
画廊二十八号开幕,诸多细节需要梁西月核对,夏日热浪滚滚,三十八九度的高温对户外工作是极限挑战,撑伞出门不到半分钟,汗水就能浸透T恤,她只能穿耐脏吸汗的材质宽T,以确保工作能顺利进行。忙前忙后半个多月,光是跑国际物流就去了七八天,忙得瘦了一圈。陆祈宁来画廊看她的时候,就看见她坐在一楼的楼梯上吃饭,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高马尾,裤脚往上卷了好几圈,露出白皙的肌肤,脚上穿的大概是应歌的鞋子,花里胡哨的,低头看着资料,连盒饭里的肉掉了一块都没发觉。
他走到她跟前。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她顺着遮挡源望去,看见了陆祈宁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面仿佛倒映着她娇小的身躯。
二楼在装防爆玻璃,装修的声音略大,不少粉层顺着二楼飘落下来,陆祈宁见她乌黑的头顶上全是白白的一层灰,眉头紧皱——自打她从意大利回来就不怎么跟他说话了,他以为她压力太大、毕竟要开一间画廊可不是过家家,小事大事都得自己拿主意,所以心情不好可以理解。
“这么努力。”他起了个头,“吃饭都不好好吃?”
“你怎么来了?”梁西月的表情不咸不淡,“路过?”
“嗯,路过。”他点头,“28号开幕是吧?我来捧场。”
“不用,我们画廊不大,就请一些老熟人来热热场,哦,对了,这几天我不回家了,我在应歌家睡,她家离这里近,免得我每天来回跑。”
梁西月对其他事不太上心,但对自己工作上的事格外上心,进入美院学习后一天二十四小时能有十七八个小时都泡在画室里,最长的是有一回画了四十多个小时,勾勒完最后一笔,直接就趴在地上睡觉。陆祈宁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她死了。
热浪滚滚,两人再无别的话可说。
陆祈宁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来,说:“我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餐馆,我还没吃饭,你陪我再吃点。”
“回家吃啊,回家有人做。”
“你去不去?”他的声音冷了点,“不去就回家睡。”
梁西月抿了抿唇,站起身来,“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外走。
画廊的位置靠近城中村,附近大片的居民区和弯弯绕绕的小巷子,从一条巷子进去,四通八达,不少隐藏在深处的小餐馆正冒出热气腾腾的浓烟,烟味里都是香气。陆祈宁随便选了个小餐馆,点了三菜一汤,拉开角落位置的椅子,大大方方坐下。
梁西月知道陆祈宁吃得了顶级厨师做出来的美食,也吃得惯大排档、路边摊,这位爷好像从不忌口、从不挑食,搁在农村估计扔把米都能养活成功。
她坐在他的对面,拿出手机刷视频。
陆祈宁见她那样就很不耐烦,伸手把她的手机夺过来,刚一夺过来发现手机的屏幕上正放着一个小熊小兔集合的图案,画风可爱,小兔跟小熊头上都有她们画廊的LOGO,简洁清晰,印象深刻。
他想起来她前一阵说要做LOGO的衍生小饰品,便于画廊的宣传和假日折扣等活动,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已经做得这么好了。单从宣传方面来说,她其实挺适合做营销类工作,会抓热点,也懂市场。
“衍生品?”他指着屏幕问,“已经找到代工厂了吗?”
“还没。”她看着他,“你给介绍啊,陆总。”
“这会儿想起我了?”
“你自己凑上来的,不想你想谁啊?”
他身子往后靠,手机朝着桌上一扔,剑眉往下压,黑眸锋利且冷漠,“行啊,按市场价。”
“没问题。”她答应得很爽快,“账目上有的是钱,我不差钱。”
“这是发财了?我给你的一百万还留着?”
“你想多了,我们呢,多了一位投资人。”梁西月双手放到桌面上,身子微微往前倾,笑意盈盈的眼眸明亮清澈,打着薄底的红唇诱人水润,眼睛一眨一眨,“追加了十万美金的投资,成了我们第四个股东。”
“谁啊?”他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随口一说,“不会是宋霄吧?”
“对,就是他。”梁西月似笑非笑,“没想到吧,三年过去了,他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
陆祈宁的表情微怔,手指在敲打桌面的动作凝固,手背青筋脉络微微突起,顺着手腕一路往上蔓延,衬衫包裹着蓬勃肌肉,隐约可见肌肉紧绷,本就锋利的黑眸更显锐利,连着周围的气压都低了好几度。
其实宋霄投资这件事,梁西月是不知道的,三人分工不同,梁西月为主经营人,掌管大权,负责库存、运营、展览、包括定价等事,应歌则负责联系顾客、扩展客户群体,顾嘉管财务。需要钱时,她会去找顾嘉要,上回在意大利拍卖会上把陆祈宁给的一百万美金花完了,她想起衍生品的事,就去跟顾嘉商量这方面的金钱用度。
顾嘉把公司账目拿给她看,交代了宋霄投资的事。
宋霄这人奇怪得很,投资不占股份,也不想拿分红,就是想她们三人有什么重要决策的时候可以通知他,他能参与进来。顾嘉想起宋霄第一次来她们画廊时那副模样,不免揣测他跟梁西月的关系,但又不好明着问,毕竟梁西月跟陆祈宁的关系已经一塌糊涂了,再掺和个宋霄进来……
“宋霄说要投资,我都还没说话,应歌就迫不及待答应了,最可笑的是宋霄连合同都提前准备好,应歌一点头,两人把合同一签,得,三人行变四人行。”
梁西月看着合同,是想骂人无处骂——宋霄这投资没有任何好处,等于白白花了十万美金拥有个决策权?他需要这样小小画廊的决策权吗?摆明就是为了弥补她罢了。
这恰恰是让她觉得最难接受、最恶心的地方。
但合同都签了,并且应歌跟顾嘉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发火没意义,她只能往好的方面想——至少这笔钱是平白无故得来的,不用白不用。
她笑得开心,像捡了钱似的。
陆祈宁猛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边走边说:“你不回家就永远别回家。”
*
很快,到了二十八号。
L&Y画廊正式营业,来了不少圈内的收藏家和艺术家,梁西月特意换了一身旗袍,以衬今天“如墨”的中式主题,不止梁西月,应歌也换上了旗袍,两人一白一青,像极了白蛇传里的白娘子和小青。
半公半私的画廊好处在于幽静,可以是在烟火气息浓郁的小巷子里,也可以是在钢铁森林的摩天大楼里,所有到这里来的人除了观赏,还会进行社交和购买。入场时,应歌给每个贵客都发了下次展览的册子,里面有下期主题展览的部分作品展示和艺术家生平介绍,除了两位名声鹊起的艺术家,剩余三位是新人。
其中三位新人中的两位已经跟她们签了代理合同。
梁西月嘴巴甜,看待艺术的视角往往很刁钻,即便是这么刁钻,却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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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惹人反感,很多人愿意站在那里听她那江南烟云的袅袅嗓音,好像通过这样的好嗓子介绍出来的作品都糊上了一层别样的美感。
由于是新画廊,熟知的人并不算多,大部分是美院的老师,应歌见到老师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说什么也不肯招待,还是老师喊了她的名字,她才干巴巴的走过来。梁西月站在旁边低笑,想着应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师,蛮神奇的。
开幕仪式结束后,美院的老师们把辖区的美术馆馆长介绍给她们,并邀着一起去宵夜。老师们都开车来,坐着车直接去美院的食堂里吃二食堂的鸡腿米线,这家窗口营业的是对夫妻,从南方小城来,梁西月毕业那年才入驻,吃过一回后念念不忘,只要有机会就会回来吃。黄符希副院长是她们的系主任,主教美术通史,他很喜欢梁西月,笑着问:“去年毕业,今年就搞起画廊,你们这些小年轻,比我们那会儿厉害多了。”
“哪有。”梁西月笑笑着说,“就闹着玩,不成体统呢,今天要不是老师们来捧场,不知道得多冷清。”
黄符希被她逗笑,“你们这主业是搞起来了,那个人的问题是不是也要解决一下了?”
应歌耳朵像装了天线,听到这话立刻凑过来,“老师这是要给我们介绍对象?”
“你还需要我介绍啊?读书的时候一大堆男朋友,别以为我不知道。
应歌耷拉着脑袋,“……”
“你看看西月,大学那么多人追她,都没交过一个。”黄符希叹息,“也该谈了,二十三也不算小了。”
“二十三明明很小嘛。”应歌噘着嘴说,“老师,你不要搞年龄焦虑。”
应歌就是这样,天生讨人欢喜,一句话逗得几位老师哈哈大笑。
宵夜吃完后,黄符希给梁西月塞了一张名片,是他的好友,在收藏界也算小有名气,收录了不少传世作品。梁西月握着那张名片,心里说不出的激动和感谢,在学校时没什么能送,现在毕业了,有能力了,她就把ALDA的摄影作品集作为礼物转赠给了老师,还亲自跑了仓库一趟,将作品集拿出来,打车到老师家中。
黄符希看都十一点了,叫她来家里凑合一晚。
梁西月赶紧往电梯走,连忙说不用。
电梯门关上后,她就给应歌打电话,电话刚接通,就听到有男人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喊着‘姐、姐,你慢点。”
吓得她赶紧把电话挂断。
想起刚才应歌吃宵夜时一副心不在焉,低头玩手机的样子,应该是早就有约了?那她这几天都住她家,时不时无形中打扰她的私生活了?梁西月觉得有些愧疚,电梯门打开后,站在楼下站了会,微微叹了口气,打开打车软件,选择回家。
月色暗沉,抵达家中时,指针正好过十二点。
厅内灯光明亮,陆祈宁坐在沙发上,他刚加班完回来,连西装都没脱,扯松领带躺在那里,长腿往茶几上一架,慵懒恣意,听到开门声,他回头望去,见来人是梁西月,漆黑深邃的眼眸亮了亮。
她穿着一身白色印花的旗袍,印的大概是百合,跟她气质挺像,空谷幽兰,长些盘起,用一根银簪固定,有那么几缕碎发落下,斜斜的攀附在白瓷的侧脸上,化着淡妆,细柳成眉,媚态横生。
她也看到他了,换了拖鞋走过来,每走一步,高开叉的部位若隐若现的露出大腿肌肤。
陆祈宁咬着烟,深邃的眼眸眯着,拉松的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
目光盯着她晃动的大腿,喉结干涩滚动,说道:“你还知道回家。”
“怎么不知道?”她语气淡然,拎着包包往楼上走。
两人这种若有似无的硝烟味已经持续一阵子了,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婚姻关系就进入到紧张、局促的氛围中,明明没吵架、也没生气、更没所谓的大打出手,可就是对对方爱答不理。
她拎着包包走到最后一层台阶时,回眸望了一眼,就这一眼,生出了几分挫败感。
没由来的挫败感。
软绵绵的坐在最后一层台阶上,斜角的位置遮挡住她娇小的身躯,一个在光明中,一个藏匿于黑暗中,她看着他工作的模样,默默的拿出手机,将黑名单中的男人拉了出来。
刚拉出来,聊天页面就弹出,上面还保留着他们的聊天内容。
陆祈宁:[几点到家?]
陆祈宁:[外面有人了?死活不回家?]
陆祈宁:[真有人就把他带回来,我帮你品鉴品鉴。(笑脸)]
6. 第 6 章
梁西月讨厌陆祈宁。
从小就讨厌。
三岁以前的记忆已经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自己出生在一个偏僻且贫瘠的山村,门口种着一棵歪脖子树,一年到头都没长过枝叶,光秃秃的立在那里。立冬那天,母亲给过她一块糖,白色的,用透明纸包着,给她手里塞了一块,兜里塞了一块,随后就抱着她坐上大巴往镇子里去,中途遇上查证的警察,母亲就把她抱进怀里,用衣服盖着娇小的身躯。
路过潺潺溪水的河流、下过雨泥泞的道路,从人烟罕迹的山村,抵达了镇上的福利院。福利院院长是母亲的远房亲戚,两人站在门口互相拉扯着。梁西月圆溜溜的眼睛低头望去,就看见母亲手里提着一袋鸡蛋往院长手里推,几番推搡下,院长接过了鸡蛋,也接过了她。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母亲。
矮小的、佝偻的、就像村子里那棵歪脖子树,一年到头都没生过枝芽。
偏远山区的教育比不了大城市,更别提福利院了,温饱全靠资助,吃穿全靠捐献,资助多些,偶尔能吃上肉,但也都是零星的肉汤,十几个小孩都不够分,梁西月又瘦又小,走路都不稳当,每回只能站在最后边看着肉汤发出绿油油的眼神。
三饱七饿是常态。
大部分孩子都营养不良,梁西月也不例外。
而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
年末,泥泞的道路上驶来了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院子门口时,年纪大些的孩子扔掉手里盘得发光的玩具冲了出去——好心人会送物资,抢在前头的孩子总是能得到最好的。
梁西月又瘦又小,根本抢不过他们,拿到的是最差的衣服和鞋子,更别提玩具了,他们冲出去,正合她心意,蹲下捡起大孩子们扔下的玩具玩。
院子里声音吵闹得厉害。
她全然不在意,一门心思被那个盘的发光的汽车吸引,大冬天,三岁,还穿着开裆裤,凉风嗖嗖嗖的往她身上钻,竟也没有半分察觉,已然被眼前的玩具吸引,全神贯注的玩。
“这怎么还有个小孩?”
“这孩子不爱说话,她父亲几年前在工地上干活从十几楼摔下来死了,得了一笔赔偿款,她爸好几个兄弟,盯着那笔赔偿款,她母亲是个残疾,一只手有问题,干不了活,也守不住那笔钱……”
院长声音略显凄凉,叹息道:“送来的时候才一岁多点,现在差不多三岁了。”
说完,院长走到她身边,将她抱起来,“瞧瞧,长得是不是还挺漂亮的?五官端正。”
说她五官端正算是夸奖。
孩童时期的梁西月留着寸头,穿着不合时宜的男款夹克,下面还穿着开裆裤,满脸的鼻涕星子,只能说那双眼睛很漂亮,亮闪闪、圆润润的。
她确实不爱说话。
也不爱哭。
陌生人抱她,她也不吵不闹。
抱她的人叫梁辉,本地人,九十年代随大流跑到大城市打工,有魄力、有胆量,很快在城市站住脚跟,虽然中途破产了两次,也不妨碍他东山再起,创办了现在的鼎辉企业。
当天是夫妻俩一起来的,妻子洪玉就站在他身侧,穿着一件橘红色的大衣,头发束起,三十多岁的年纪,两鬓略有发白。
夫妻俩不能生育,既不是男方问题,也不是女方问题,就是单纯生不出,全国大大小小的医院跑了个遍,各种专家也看了个遍,都没有问题,就连试管都做了几次,也没成功,短短几年,洪玉被折磨得不人不鬼,头发都白了大半。
“她生辰八字有吗?叫什么名字?”
“生辰八字有,名字就叫丫头,她妈都没取,连户口都没上,小黑户哩。”
院长走到旁边拿出了生辰八字拿给梁辉。
刚递过去——一直在玩玩具的梁西月突然就放下了玩具,伸出双手搂住梁辉的脖子。满园的小孩,所有人都在争抢他们送来的物资,只有她乖巧的抱着他的脖颈。
梁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每天都在幻想自己有了孩子会怎样,有时候想得多,晚上做梦都会梦到,梦醒了,床边空空的,起身坐在床边抽烟,一抽就抽到天亮。
她实在算不上好看。
身上还有股潮湿的霉味。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是她了。
扭头看了一眼洪玉。
洪玉似乎心有灵犀,也点了点头。
确定收养梁西月后,首先就是带着她去上了户口,取了名字,由于上户口比较紧急,名字都是现取的,但并不妨碍梁辉宠溺梁西月。
由于记忆久远且模糊,她也不记得自己第一次到梁家时是什么样了,只记得到的当天,吃了很多很多饭,尤其是酱香排骨,那一碗,全进了肚子。
吃饱后,母亲抱着她洗了澡,香喷喷的沐浴乳在身上搓了几遍,浴盆里的水都换了几盆,才勉强洗干净。
那夜的风吹得实在温柔,母亲牵着她的手站在院子里,大概是高兴过头了,一个劲的在说家里琐碎的小事,比如哪个长辈生了二胎,哪个长辈她该叫叔叔,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咱们家左边住着姓陆的、对面住着姓宋的,以后见到他们,要喊哥哥,知道吗?”梁西月躺在母亲怀里,眼睛一眨一眨,也不知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
梁西月的弟弟梁言霖是在她被收养后的第二年怀上的。
说来是一件奇怪事,明明夫妻俩跑遍了医院,吃了无数的药,想怀的时候怀不上,现在不想要,偏偏就来了。
这本来是大喜事,爷爷奶奶却提出了把梁西月送走的要求,大致意思就是怕她跟弟弟争家产,一个养的、一个亲生的,孰轻孰重,大家心里有数。
梁西月还小,不懂养的和亲生的含义,只是看见从未发火过的父亲第一次跟爷爷闹红了脸,吵得激烈至极,桌子上的杯子都摔碎好几个。
“我的女儿,跟我姓梁,想送走她,没门!”
爸爸将她抱了起来,朝着楼上走去。
她双手紧紧抱着父亲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爷爷奶奶。
她不懂。
不懂爷爷奶奶为什么那么讨厌她。
为什么会在爸妈离开家上班后打她,并且警告她不准跟爸妈说。
为什么会在爸妈不在家时,不给她饭吃。
为什么总拿皮带抽她手心。
但是她知道,自己本来不属于这个地方,这个家。
因为所有人都背着爸妈叫她,野种。
打骂教育是一种能让人急速‘成长’的教育,渐渐的,梁西月每天的一套流程就是——父母上班后,她会背上自己的小书包,里面装满了玩具和衣服,快速的跑到对面的宋家。
宋霄哥哥。
每次遇见都会给她糖,喊她‘西月妹妹’。
她最喜欢他了。
甜甜的喊一句‘宋霄哥哥’就有很多的零食吃喝玩具玩。
但,有宋霄在的地方就有陆祈宁。
他总是喜欢跟他作对。
每次她一来,他就嬉皮笑脸的说:“宋霄,你的拖油瓶又来了。”
“我才不是拖油瓶!”梁西月小小的身板发出怒吼声,“你才是拖油瓶,你害我跟宋霄哥哥都不能一块玩了!”
“你个小野种!”陆祈宁一甩手里的玩具,立马冲到她跟前,男孩大女孩五岁,女孩就只能到他的胸口,他用手狠狠戳她的额头,“宋霄是我朋友,什么时候跟你这么好了?每天在家里被打了才过来吧?是不是家里人都不待见你!”
“讨厌你!讨厌你!”梁西月举起拳头朝着陆祈宁的胸口打。
陆祈宁也不好惹,眉头一皱,立马就要反击。
宋霄见状,赶紧过来将梁西月护在身后,说道:“你跟个小孩计较什么?她才五岁。”
“关我屁事。”陆祈宁冷哼一声,“她敢打我,我就揍死她。”
“你真的是……”宋霄被他气的也说不出反击的话来,转身去牵梁西月的手,“你自己玩吧,我看她应该还没吃饭,我带她吃点。”
“你管她干嘛,咱们踢球去啊。”
“有点尊老爱幼的品德行不行?”
“那也要看谁吧?就这小孩,自从搬到梁家,你给了她一颗糖后,天天往你家跑,你就说说咱们有多少次因为她没好好出去玩了?”
宋霄懒得跟他多说什么,牵着梁西月走进餐厅后,拿了块面包给她,又倒了杯温牛奶。梁西月乖巧的坐在餐桌上,吃着面包,喝着牛奶,冲着远处的陆祈宁做鬼脸。
陆祈宁‘嘿’了一声,想冲过来揍她,又一次被宋霄拦下。
两人的火药味,似乎从这一年就埋下了。
互不待见、见面就掐。
他骂她野种,她骂他狗东西,你来我往,从不谦让。
在陆祈宁眼里,梁西月不是女孩。
在梁西月眼里,陆祈宁就是个祸害。
直至十八岁跟宋霄告白失败,陆祈宁来找她,她才第一次觉得——他还是个人。
只是安慰起不了作用,她仍然为宋霄的拒绝伤心难过,回家大哭一场,哭得双眼红肿,哭到生理性反胃呕吐,趴在马桶上吐得没东西可吐时,她觉得人生已经黯淡无光。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宋霄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在这种关头却选择放任她难过。还是说他不知道她会这样的伤心、这样的无助?
脑海里稀里糊涂想了一大堆开脱的解释,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坐在卫生间里,一直坐到第二天早上,浑浑噩噩的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双眼红肿、满脸泪痕的面容,竟觉得十分陌生和可笑。转身换了套衣服,决定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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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霄当面问清楚。
宋霄跟陆祈宁都是本硕连读,学业本来就重,陆祈宁还不安分,读研期间都在搞自己的创业项目,华祎就是那个时候跟同学、学长联合创办,不靠陆家,靠自己拉投资,其中大半都是陆祈宁用双腿跑来的。
东洲区到西河区需跨越两个区,坐车跟坐地铁花费的时间差不多,都是需要三个多小时。
两点坐车,五点到,学校太大,坐摆渡车都坐错了方向,好不容易到了化学系,就看见陆祈宁单背着书包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落日的余晖打在他身上,黑色利落的短发都染上金色的光辉。
梁西月呆呆的看了很久,直到他走到她跟前,打了个响指,“干嘛呢,盯谁看这么入神?”
她回过神来,皱眉道:“你怎么在化学系?宋霄呢?”
“你找宋霄啊?”陆祈宁微微挑眉,唇角挂着坏笑,“我带你去啊。”
他走在前面。
她走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影子交叠。
化学系后面是梨花山,种植着大批学校新改良的梨花树,正值梨花开放的季节,微风轻拂,梨花片片飘落,带着淡淡芳香。
入口处的右侧有个小山坡,站在那里可以看到大面积的梨花树,白色点蕊带粉红,幽静处,不少情侣携手相伴,算是学校里鲜为人知的情侣圣地。
陆祈宁不嫌脏,随便找了块地坐着,路过的人认出他来,喊了一句,他直接皱眉,吼道:“去。”
那人悻悻走了。
他的食指跟大拇指都戴着不同颜色的指戒,将骨节分明的手指衬得格外好看,往那一坐,路过的女孩们都掩着嘴,脸红心跳的跑过去。
而梁西月像站桩似的站在那里,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不知道看到什么,浑身血液犹如逆行,毫无征兆的往胸口处涌去,震得发麻。
那是她第一次见陈漫云,苗条、漂亮、五官形容不出的好看,穿着普普通通的T恤都带着异样的美感,她靠在宋霄怀里,亲昵的搂着他的脖颈,不知道在说什么话,逗得宋霄唇角上扬。
那个位置很偏,至少站在他们的角度看不到别人。
宋霄的克制、理智、温柔在花海中消散,在陈漫云的挑拨中遗失,如同饿狼般,一个翻身将她压在梨花树上吻着红唇,吮吸轻咬,暧昧横生。大掌扣着她的后颈,一下一下的咬着红唇。
理智被粉碎。
思绪被缠绕。
无尽的暧昧化作欲,火。
撕下温润如玉的表面,化作猎豹,茶色眼眸中只剩无尽占有。
那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赤裸、坦荡、毫无保留。
而他对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眼神。
从始至终,对他而言,她不过是妹妹,不过是邻居。
“她,是谁?”她强忍着情绪,背对着陆祈宁,“是宋霄的女朋友吗?”
“可能。”他笑,“也许定义成另外一种关系更合适。”
“什么关系?”
“开放关系。”
陆祈宁的话再一次震惊梁西月,她难以想象从小克己复礼的宋霄会接受这样的关系,是因为太爱了吗?所以即便这样也愿意接受?
她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连眼泪落下都毫无察觉。
陆祈宁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胡乱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你要习惯,成人世界就是这样,不可能试事事如你所愿,这封信——”
他从口袋里将她的信拿出来,笑着说:“实话告诉你,宋霄连拆都没拆开,因为他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而这样的信,他没收过上千,也有上百,你要不是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你觉得有多大几率被他看见?”
“那你看了!?”
“我?”他嗤笑,“我才懒得看,无病呻吟。”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凑巧,不管你信不信,就是凑巧。”他侧目看她,“还敢这么凶瞪我,没有我,你那天等死了也等不到宋霄!”
话糙理不糙。
那封信的封口完完整整,并未被拆开,陆祈宁说的也许是真的,但那会儿梁西月已经被无尽的痛苦说裹挟,满腔的悲伤和难过,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安慰也好,嘲笑也罢,在她眼里看来,都是在讥讽她不自量力罢了。
宋霄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围绕在他身边的女生何止陈漫云?
反观她,既没有陈漫云的美貌,也没有她的身材,他不喜欢她,也是自然,但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拒绝……
“还看。”
他凶巴巴的拽了她一下。
她被他一拽,踉跄的撞在他的后背上,力道很大,她疼,他也疼,锋利的眉眼微微一沉,侧目望去,看见她哭成那样,漆黑的瞳仁里没半分情绪,语气刻薄,“走了,再不走就带你去看他们开房。”
7. 第 7 章
梁西月已经不回家了。
之前还会主动告知陆祈宁住应歌家中,这一次连说都不说,住在外面的酒店,一连七天,家不回,电话短信也不接,要不是中途因为家中三楼卧室漏水问题,大概率不会回家。
三楼存放着购买回来的艺术品,因场地问题,暂时存放在家中。
保姆告知她四楼水管破裂渗水,害怕艺术品被打湿,便匆匆回了家。
家中琐事,她一概不管。
确认艺术品没事后,就给陆祈宁发信息。
信息内容八个字:家里渗水,找人来修。
加上标点符号,勉强九个字。
陆祈宁看到的时候黑眸沉了沉。
将猩红的烟头摁进烟灰缸,转了几圈后才回了个好字。
回复完,滑开页面,在满满的拦截信息里找到了宋霄的信息,七日前,宋霄主动给他发了条短信,问他有没有时间出来喝杯茶,他看到的时候嫌他装,当做没看见,现在直接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回了句:[行。]
宋霄喜欢品酒,选的地方就是自个家酒庄,年产量少,口感浓郁,专供圈内好友享用,陆祈宁到的时候,宋霄正取一瓶05年产的红酒,拿着瓶身走出来,就看见陆祈宁的身影。
他好像没怎么变。
年少时桀骜不驯,潇洒自由,现在快三十了还是那副模样,宋霄想起这几年关注他的事,不是在投资领域壮大发光,就是在娱乐行业赚得盆满钵满,应了小时候那句话——天生我材必有用,我做什么,行业跟着我走。
极度狂妄。
极度自傲。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有能力。
两人见面,无需多言,坐到桌前端起酒杯,一场无言的叙旧就悄无声息的开场了。
除了倒酒、碰杯的声响,没有多余的声音。
一瓶酒喝过半,宋霄开了口,“我见过小小了。”
“我知道。”陆祈宁语气平静,“她跟我说过你入股她画廊的事。”
宋霄愣了片刻,“你这几年对她怎么样?”
陆祈宁本来压着火,酒水咣咣往肚子里灌也没说半句话,一根烟、一杯酒,尚且压得住火,偏宋霄最清楚哪疼往哪扎,一说话就跟火星燎原,将他所有的怒火瞬间点燃,他将烟头往酒杯里一扔,烟头‘滋’的一声灭了火,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还行。”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漆黑的眼眸犀利非常,手背上的青筋微微突起,“怎么,想插手管管?”
宋霄没说话,面对他的恐吓威胁也没半分的畏惧,只是把面前的酒喝完,然后笑笑着说:“祈宁,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插手别人的事,但有个人是例外。”
真见鬼了。
宋霄也会说这么挑衅的话。陆祈宁感叹,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把曾经温柔谦和的宋霄都改造成现在有棱有角、说话带刺的性格。
陆祈宁不至于被一句话激怒。
但此刻确实有点想拿酒瓶砸他的头。
“那你试试。”陆祈宁露出笑容,“正巧,我也很久没见过梁西月为你发疯的样子了,不过你最好时时刻刻记着你是怎么当着她面跟陈漫云舌吻的。”
他伸手指了指脑袋,肆意张扬,“超,香艳。”
说完,他咬着烟就往门外走,这里位于酒窖上方,两侧均有酒驾,旁边摆放着几瓶刚拿出来的新酒,几个矮凳和一张原木桌子,在经过楼梯口时,带着笑容的脸突然一沉,狠戾至极,抬脚一踹,就将那个矮凳踹飞到酒瓶上。
‘咣当’一声,酒瓶一个接一个的往下砸,不过几秒钟,一排酒水就全咋在地上,鲜艳的酒红色流淌了一地,而陆祈宁看都没看,懒洋洋的往楼上走,好像满地的狼藉跟他没有半分关系。
宋霄也没开口留他,就静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饮下最后一口酒,茶色瞳孔里露出少见的寒意。
*
陆祈宁转身就开车去了公司,加班到深夜后去找许徽生。
许徽生是土生土长港区人,跟陆祈宁相识于一场拍卖会,两人都有个共同特点,喜欢追求刺激,不过这两种刺激截然不同,陆祈宁追求的心理刺激,许徽生追求的是身体刺激,抛开这点不谈,两人在工作上往来密切,一个成熟稳重,一个眼光锐利,倒意外的契合。
山顶的风吹得惬意至极,许徽生给陆祈宁倒了杯酒,顶级1999年份的RomaneeConti,浓郁的单宁风味,很符合陆祈宁的胃口,他多喝了几杯,身子慵懒的靠在位置上,观赏着山下城市繁华的夜景。
“你点解唔开心啊?”许徽生侧目看他,操着不成熟的港普,“你最近操盘的几个项目很好啊,大赚特赚。”
陆祈宁没回答,就坐在那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戾气不减,长腿交叠,大喇喇的架在对面的茶几上,暖黄色的灯光从侧脸照下来,衬得他整个人都阴郁暗黑。
许徽生自小生在富裕家庭,父母长辈都在跨国公司里担任高管,见过人和事多如牛毛,但见陆祈宁第一眼起,他就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
两三年年前内地的一家企业出现问题,按理来说这样大型的企业出现问题,聪明的风投公司已经递上橄榄枝,陆祈宁偏不,他集结团队重资入股,既不收购,也不吞并,利用现有资源成立了CVC机构,很快,陆祈宁靠着绝对的优势、敏锐的洞察力和部署战略市场,顺利进入当年的年度最佳CVC机构TOP榜单。
那一年,他正准备华祎上市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还有心思去管这种闲事,虽然赚钱,但明摆着吃力,再加上上市本就麻烦,一个不注意卡在其中细节上,别说上市,上千亿美金全打水漂。
圈子里人都说,因为他管的那家公司,跟他是亲戚,也有人说是跟他心上人家里的公司,所以才没日没夜的干。
干得身体出了毛病,靠药物维持,才勉强支撑到华祎上市。
去年年底,许徽生在12月底办了场年终宴会,请他来港区玩几天,雨夜里,他曾远远看过陆祈宁搂着一个女人,身材窈窕、面容精致,他贴着她耳边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对方生了气,给了他一巴掌。
蒙蒙雨夜,陆祈宁捧着她的手又亲又吻,两人进了酒店,三天没出过房门,前台安全套都送了好几盒。
风渐凉。
吹得人头疼。陆祈宁跟许徽生从十点喝到凌晨两点,期间没怎么说话,就是一个劲的往嘴里灌酒,一瓶酒喝完,脸不见红,心不跳。
陆祈宁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微信,发现梁西月发了状态,点进去一看,是一张她站在镜子面前全副武装的全身照,下面一大堆男人点赞,包括宋霄。
他喝尽最后一口酒后,突然站起身来,“走了,回家睡觉。”
“唔饮喇?”许徽生站起身来,“再喝几杯啦。”
“喝一肚子火。”他边走边说,“回家泻火。”
许徽生笑眯眯着说:“找人暖床啦。”
远远的,他听到传来一句,“对,这天越来越冷,找人暖床!”
*
陆祈宁回家时差不多是半夜,因为喝酒的缘故,走路略有些踉跄,被佣人扶着上楼,其实他酒量很好,要不是喝得太多,不至于这样。
走上楼时,佣人支支吾吾的跟他说,让他睡客卧。
“你家我家?”陆祈宁火气上来,刚要说话,就听到主卧里传来梁西月的咳嗽声。
“太太早上回来后就发烧了,一直躺着,她交代我们,如果先生回来就让您睡客卧,免得感冒传染给您。”
陆祈宁微微皱眉,推开主卧的门,就看见梁西月躺在床上,秀眉紧皱,双眼紧闭,咳嗽得厉害。
这场病真是来得突然。
早上回来给陆祈宁发完信息后,楼上的水就已经稀里哗啦的往下流,吓得她赶紧叫师傅上门搬运作品。
室外三十九度高温,她跟着师傅们来回跑,作品昂贵,有几幅作品属于孤品,不敢怠慢,只能自己实时跟着,确保安全。将所有库存存入画廊的地下室后,又接到了应歌的电话,她们签署的艺术家王星月,将于下月初九进行首秀展览。
其实刚开始跟王星月签代理合同的时候,应歌劝过她,大部分的艺术家追崇自由浪漫、无拘无束,很少人会签代理合同,这就跟经纪人一样,签了这份合同就要对艺术家整体的职业发展做出长期的承诺和包装。
可包装一个新人艺术家不容易。展览、广告、画册、文案策划、档案,哪一项不需要她们来做?这可比签寄售协议难多了。
梁西月笑了笑,没说话。
她总不能说因为她有预感觉得王星月会大红大紫吧?到时候想跟她签一份寄售协议都得走后门,不如现在签代理合同牢牢握在手里。
应歌自由散漫,过惯了大小姐的生活,对于她来说,投资一家画廊,能用心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两人聊了会关于王星月的事,梁西月突然觉得头晕想吐,叉腰站着,症状却越来越明显。
旁边的师傅见她脸色发白,额头冒虚汗,赶紧叫了辆车将她送回家,一路上,头晕的症状愈发明显,到家门口时,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睁开双眼,鼻子间就闻到一股淡淡的乌木香气,抬眸望去,就撞进陆祈宁那双漆黑的眼眸里。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
他还没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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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胸膛,“热……”
“你好热。”她声音软得一塌糊涂,“别靠近我。”
陆祈宁鼻间发出冷哼,张开虎口捏住她的脸颊,直接将水灌进她的嘴里。清凉的水汇入口腔内,柔柔的顺着食道进入胃里,翻滚的恶心感瞬间消散,她舒服的眯起眼眸。
喝完后,身子软绵绵的倒在他怀中。
他搂着她靠在床边。
此处距离人工湖泊并不远,躺在床上都能从落地窗看到湖泊上波光粼粼的倒影,陆祈宁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把玩着她乌黑的长发,丝丝长发卷入食指,松开,再缠绕。
玩了几回后,低头望去,她的眼睛半睁半眯,像一只慵懒的猫咪,雪白的皮肤泛着红,侧脸贴着他的胸膛,两只小手抓着他的衬衫,因为发烧,呼吸带着热气,一下下的喷洒在他的身上。
他突然觉得自己跟她闹得这么僵也挺可笑的。满打满算,梁西月才二十三岁,去年毕业,今年创业,二十岁就偷偷跟他领了证,那会儿看起来更小,留着齐刘海,去领证的时候,工作人员反复看她的身份证,确认是不是未成年。
算了。
他叹息,搂得她紧了些:“梁西月。”
“嗯?”
“我们冷战能不能结束了?”
“我有跟你冷战吗?”她半闭着眼睛,声音虚弱无力,“你是不是有妄想症?”
“这样啊。”他微微拉长语调,“那你为什么拉黑我微信和电话?”
“……”她努力的睁开眼眸看着他,略带一丝诧异。
“看什么看,当我没察觉?”
“……”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当面说,我什么时候拦着你,不让你说了?还不回家,住应歌那里,回来也不给我好脸色看,梁西月,我欠你的?”
他的黑发有些凌乱,斜斜的靠在床头,眉眼往下压时,不怒自威的气场逐渐散开,发泄着他这一阵的不满——可他不满,她难道就很满意?他跟陈漫云开房,给她的新戏投资,她都没问过他,他凭什么质问?
心中酸涩不已,支起身子说:“陆祈宁,我问你件事。”
“你说。”
“你有没有想过离婚另娶?”
陆祈宁听到这话,黑眸更阴沉了,“你有?”
“我有的话,你会怎样?”
梁西月的话真是给足了刺激。陆祈宁震得胸膛发麻,他拿起旁边的烟盒,随意抽了根烟出来夹在手里,还没拿起打火机,梁西月就主动帮他点火,身子微微往前倾,丰满的部位贴合他的胸膛。
‘滋’的一声,火苗燃起,迅速的将烟头染红。
她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滚动喉结,说道:“你有的话,我们离婚,离婚协议书我让人拟好,第一,你净身出户,什么东西也别想得到,第二,你家公司归我,梁言霖回来一点股份也别想拿走,第三——”
他靠近她,“梁西月,你真觉得外面野男人比我好?”
她一愣,竟不知怎么回答。
“想清楚再回答我,离不离婚我无所谓,你别后悔就行。”
她脑子混乱,做不出抉择。
陆祈宁见她呆愣愣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一夜,陆祈宁抱着她睡,两人浑身热乎乎的,抱得都抱出了一身热汗,中途陆祈宁还起来帮她换了衣服,她全程昏睡,压根不知。
等天快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入眼的事陆祈宁沉睡的容颜、以及他没有换下的衬衫,两人抱得很紧,被子底下,她试图用脚踢了踢,才察觉到被他褪到一半的睡裤还套在脚上——昨晚,他帮她换裤子时,她好像踹了他一脚。
不。
不对。
不止一脚。
她应该踹了别的地方,就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地方……
低头往被子里看,他连西装裤都没换,皮带也没解,硬邦邦的,硌得她生疼。
伸手去摸皮带,是他去年生日,她送的那条。
这一条,他好像格外喜欢,经常见他戴着。
不知道是不是她动作大了些,陆祈宁轻哼一声,双臂搂得她更紧,她整张脸埋进他的胸口,闻着浓烈炽热的气息,心里的情绪在莫名翻涌。
其实这一阵,她也不想用那么幼稚的手段跟他冷战。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明明每次见他,都想跟他说话来着,硬生生憋着,把他朋友圈看了个遍,新闻也一字不落的刷。
双手抓着他的衬衫,声音软软:“混蛋。”
“骂人要大声。”大掌突然扣住她的后颈,“解男人皮带也要用力。”
8. 第 8 章
他摁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皮带上,冰冷的漆面已经被被窝里的暖气暖得温热,指尖触碰时隐约听到解扣的声音,她任由他摁着,也不反抗,双眼紧闭,当做没听见。
梁西月会说梦话。
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睡眠不足,或者极其疲惫,她在梦里骂过他,骂到他那个晚上气急败坏去隔壁床睡,他也骂过她,就一次,骂她,无法无天。
所以骂一句混蛋又怎样呢?
他没少被骂,又不差这一次。
装睡就好。
陆祈宁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皮带上后就真没做别的事了。
天还没彻底大亮,双手搂住她的脖颈继续沉睡。
房间静谧,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示:备忘录[结婚纪念日]。
两人睡到中午才起床,梁西月先起,用体温计一量,高烧褪得差不多了,略有些低烧,但比起昨天昏昏沉沉的状态好了许多,洗漱完毕后,陆祈宁才醒。
经过昨天,两人的氛围有些古怪。
陆祈宁起身换了件衬衫,透过镜子看她。
她翘着腿坐在沙发椅上化妆,眉笔勾勒眉形,腮红清扫颊面,说实话,她的化妆水平,很一般。
梁西月注意到陆祈宁在看她,故意对着镜子涂抹口红,边涂抹边说:“你知道吗?我最近一直有个困扰,就是在外面养小三要是犯法的话,你说某些男人会不会暴跳如雷?”
陆祈宁脸色一沉。
然后又听她笑笑着说:“啊,我说的是新闻,新闻里有人提出这么个观点。”
“……”
她从容淡定的画完口红后,站起身来,“哦,对了,你的电话一直在响。”
“是慈善基金会办晚宴的事。”
“哪个慈善基金会?”
“金太阳。”
梁西月一愣。
“你去吗?就是给你家那个省所有山区捐助的基金会,这些年一直是四叔在操办,可能还会来几个山区的孩子。”
“今天?”
“对,今天。”
梁西月微微垂下眼眸,看着屏幕上亮起的结婚纪念日,抿唇说:“去,好事一桩,干嘛不去。”
*
陆氏集团旗下的金太阳慈善基金会于2015年在京市登记注册成立,2017年获得组织公开募捐资格,现任理事长为陆渝清、陆祈宁。在2018年年末成立了“暖心”专项基金,着重资助家境困难的孤儿。
该基金首期捐赠的1000万元为种子基金,在南方各地均设有公益医疗救助点,截止到目前为止,接受过捐助的孩子超千人,2019年初,陆祈宁赴西部援助,在那里待了近半年,回来时皮肤黑了,瘦了,不知道他在当地见过怎样的情景,回来后就加大了投资慈善。
近几年因为集团内部和自身创立的华祎,导致他分身乏术,慈善基金基本由四叔陆渝清管理。
晚宴对陆祈宁跟梁西月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了。
从小到大参加过的晚宴没有上千也有上百。
陆祈宁给她临时买了一套价值百万的礼服,单肩设计、后腰钻石点缀的香槟色长裙,两侧均有开叉设计,并且不止这一处,后背□□,仅用一根钻石拼接的细带链接。配上一双银色细高跟鞋,走起路来,细长匀称的双腿若隐若现。
陆祈宁看了一眼,黑眸暗沉。
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后,说道:“换一套。”
“嗯?”
“这套一般,不好看。”
梁西月觉得很漂亮,设计得性感又不失大方,而且按照她的尺寸做的,极其贴合身材,她懒得听陆祈宁,拎着包包就往门外走。
陆祈宁咬着烟,不慌不忙的跟上去,走到身侧后,大掌抓着她大腿处的开叉位置,“要穿也行,我买的,你把这两侧用针缝上。”
“这裙子不便宜吧?你听过有人用针去缝这样的礼服吗?陆祈宁,别没事找事,让我招人笑话。”
陆祈宁眉心微蹙:“你缝我缝?”
这是压根不打算商量了。
梁西月的心猛地抖了抖,还没缓过神来,他就叫人取来了针线,半蹲下,准备帮她缝开叉的地方。
今天他穿了件黑色衬衫,和平时差不多,但这人私底下没正行,穿衬衫也好,西装也罢,第一枚纽扣永远不会扣上,衬得喉结异常性感,他半蹲着,紧实的肌肉紧紧贴合着衬衫,蓬勃结实、线条流畅。
——实在是,恰到好处的矜贵和痞气。
多一分腻,少一分弱。
她微微收回打量,抢过他手里的针线,“陆祈宁,如果你那些朋友知道你用针线来缝补一条百万的裙子,你猜他们会不会笑掉大牙?”
陆祈宁挑眉,“不,他们只会说我勤俭持家。”
狗屁勤俭持家。
梁西月冷哼一声,弯腰去缝开叉的部位。
这么一弯腰,细腰一览无遗,盈盈可握,单肩设计让肩膀处圆润又紧致,且弯下腰来,胸前鼓鼓囊囊的画面直冲视觉,弧度沟壑明显,看得陆祈宁喉结滚了滚。
梁西月的裁缝技巧是小学生水平。
两针一穿插,随随便便完成了缝合技术。
不好看,但至少看不出大腿的风光了。
陆祈宁很满意。
两人乘坐同一辆车抵达了晚宴现场。
梁西月有避嫌的想法,所以让陆祈宁先进,等他进入厅内,她才下车。
厅内多的是熟人,有的在陆祈宁公司见过,有的是在私底下聚会见过,他们都尊称她一句‘梁小姐’,看在陆祈宁的面子上。
公众场合,熟人又多梁西月不敢靠近他,就站在角落,像极了以前偷偷关注他的模样,随手拿过服务员手里的酒,轻轻抿了一口,带着浓郁果香的酒水顺滑的流进胃里。
刚喝了一口,就看见宋霄从门外走进来。
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下意识的走到陆祈宁身侧。
“嗯?”陆祈宁低眸看她,“怎么了?”
她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人说道:“哎哟,这位是梁小姐吧?”
“咦,好多年前见还是个小孩呢,天天跟在陆总身后。”
“可不是,我记得梁小姐跟陆总很不对付,每次见面都掐架,有一回把陆总脸都抓流血了。”
“有这么回事?”梁西月望向身边的男人。
他摇曳着手里的酒杯,笑而不语。
有一回?
这词儿用得可真保守。
真论起来,她打他的次数,比他揍她多多了,流血,那不过是上百场的互殴里最轻的一次。
场子越来越热闹,大家聊的事也从慈善到私人感情和家中琐事,梁西月偶尔能插上一两句,但大部分都是陆祈宁在说。大约七点十分左右,厅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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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什么人在尖叫,所有人侧目望去,就看见大厅的入口处缓缓走来了一男一女,男的是陆祈宁的四叔陆渝清,刚过四十,保养得当,看起来跟三十左右的人毫无区别。
一身黑色西装剪裁得体,不凡的气场引来多方媒体的拍摄,他面带微笑,与陆祈宁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鼻梁的轮廓,两人几乎一致,深邃挺阔,极具西方色彩。
陆祈宁有西方血统,因为他母亲徐盈是中英混血。
可陆渝清是传统的中国人,能有这样挺立的鼻梁倒有些意外。
但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他挽着的人,是陈漫云。
长卷发、超一米七的完美比例、精致的妆容,让本来以美艳著称的容貌多了几分清纯,白色抹胸长裙,将她的身材衬得极其诱人,以至于在场的很多男人看她都看直了眼。
梁西月下意识的望向不远处的宋霄。
他隐在黑暗中,右手端着酒杯,茶色眼眸望着聚光灯下的身影,浓烈、炽热的情绪,亦如当年在梨花树林中的场景。
毫无理智、化作野兽。
再看身侧陆祈宁。
仅一眼,她就知道,他也在看她。
“大家好,欢迎各位莅临金太阳慈善基金会。”主持人的声音从中央处传来,众人的目光被拉回,主持人笑着说:“很高兴在这个星光熠熠的美好夜晚团聚于此,不管是出席宴会的各位领导、还是长期为金太阳募捐的爱心人士和企业,都是用自己双手托举起祖国的花朵……”
冗长又无聊的开场白,梁西月有些没耐心听。
穿着高跟鞋站着又疼。
幸好灯光已经暗下来,聚光灯打在主持人身上,不至于让人看见她的窘迫。
歪歪扭扭站了会,一只手从黑暗中伸过来,直接搂住她的细腰,将她整个人拉到身边。
乌木香气闯入鼻间。
她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句,“嘘,乖乖靠着。”
右手蓬勃有力,掐住细腰一提,她的双脚就不自觉的离地,脚部的酸涩感也随之消散。他们站的位置较靠后,周围人也不多,她心安理得的靠在他怀里。时不时用食指去缠绕他的领带,时不时光脚踩他的皮鞋。
而他正视前方,完全不理她的小动作。
“不知不觉间,我接手金太阳已经有三个年头了,很高兴能在这样一个团结友爱的环境下做事。”陆渝清上台讲话,“那今晚呢,我们特别邀请了不同领域的杰出代表,有黄柏先生、黄志雅女士、李欣冉女士……还有第28届飞云奖最佳女主角陈漫云小姐,陈小姐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今年支出善款约5000多万元,全国各地不少的孩子都接受过她的捐助。”
陆渝清要把话筒递给陈漫云。
陈漫云笑着摆摆手,用口型说自己没准备好说辞,不好讲话。
几番动作下来,惹得大家都笑出声,毕竟近距离看这样的大美人,比荧幕里要多几分娇俏。
陆祈宁也笑。
是很小声的,像蜻蜓点水般,在平静的湖面上留下淡淡的涟漪。
梁西月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泛疼,随着血液的流动,正朝着四肢百骸侵蚀。
她轻轻推开陆祈宁,穿好高跟鞋往后退了几步。
陆祈宁的手维持在空中,看着她后退的样子微微皱眉。
“梁西月。”他皱眉,压着声说。
“过来。”
9. 第 9 章
梁西月没听他的,在他的注目下慢慢往后退,退到暗处时,那双圆润清澈的眼眸变得晦暗无比,只能看见纤细苗条的身形轮廓。
陆祈宁也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几步上前扣住纤细手腕,刚扣上就被她甩开,一点好颜色都不给,扭头就往西侧院子走,不过两三秒的时间,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中,与之融为一体。
陆祈宁黑眸一沉,低头望去,发现领带被她扯得乱七八糟,衬衫也抓得皱皱巴巴,
也就十来分钟的事,能玩成这样……
大掌在皱巴的衬衫上微微一抚,瞬间平整,就是这领带少了几分香气,想想她刚才用手缠绕的画面,早知道,就应该用着领带捆她的手。
厅内热闹,厅外寂静。
西侧的花园连接着玉湖,幽静且能闻到植被的清香气,她随便找了个石凳坐着,仰头看着满天繁星和月亮。
很快,悠扬的旋律透过冗长的走道传到院内,埃尔加的《爱的礼赞》,夹着长笛和大提琴、钢琴,改编得极具魅力,她闭着眼睛倾听,全然没发觉宋霄走出来坐到身侧。
等一曲结束,睁开双眼时就看见宋霄坐在身侧。
他穿着暗棕色西装,格纹感较重,白衬衫,同款暗棕色领带,跟三年前那样一样稳重,连穿衣风格都是如此,不像陆祈宁,痞到没边,穿衣全凭心情,心情不好,套个卫衣就去谈项目。
两人无话。
宋霄也没有像第一次重逢那样,急不可耐的追到画廊。
就这么坐着仰望星空。
其实这样的场景小时候有很多,每次她爸妈去上班,她都会背着自己的小书包跑到宋家找宋霄,坐在他房间的阳台上看星星,他会给她拿零食、热牛奶、风大还会把自己的衣服拿给她穿。
宽宽大大的衣服穿在身上,摇晃着两条又长有款的袖子逗他,他总是温柔的笑着,伸手摸摸她的头,说小小真可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样美好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小时候好到想跟他睡一张床。
长大了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我跟漫云已经分开很久了。”宋霄突然开口,声音略显低沉,“这三年,我跟她都没联系过,我不知道她现在跟祈宁走得这么近。”
微风轻拂,宋霄余光轻扫,发现她的脚后跟被勒出一道红痕,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透明创可贴递给她,“脚后跟贴一下吧,红了。”
“不用。”她拒绝得直白。
而后站起身来,冷冰冰地说:“我要进去了。”。
宋霄下意识的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但又意识到什么,立刻松开,“我想跟你聊聊天。”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有的……”
“有什么?”梁西月扭头看他,“是聊画廊的事吗?还是聊……当年那件事?”
聊起那件事,宋霄喉咙滚动,“不是,我不想聊,但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
“没必要,我也不想聊。”
说完,她便往厅里走。
走到台阶处时,宋霄又说:“小小,很多事你不知情,我跟漫云还有祈宁……”
“打住。”她背对着他,“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你们三个人的事。”
“另外——”厅内绚烂的光隐隐约约照过来,斑驳的打在她圆润的肩膀上,她站在那里,缓缓开口,“你入股了我的画廊,跟我是合作关系,我不会限制你见我,但你得明白,我每次见你,都很不情愿。”
十八岁的梁西月会因为宋霄没来赴约而哭到呕吐、哭到昏厥、哭到绝望。
十九岁的梁西月也会因为铺天盖地的嘲笑和辱骂而产生轻生的念头。
但二十三岁的梁西月,绝对不会。
她还没见过祖国的大好河山,没见过陆祈宁口中的美到能让人忘记时间的极光,有那么多美的东西没见过,她才不要因为一个黑暗的回忆而毁掉后半生。
提起裙摆往里走,宴会已经进行到山区孩子入场。十几个小孩,各个都面黄肌瘦,有的穿着大人的T恤,宽松的像穿着裙子,有的穿着长辈留下来的衣服,有的甚至男孩穿裙子,女孩穿男人的polo衫,浑身上下,也就脸干净。
本来欲走,因为这些孩子停了下来。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不清晰了,但她能记得那个福利院的样子,记得院长、记得跟她睡一张床的男孩,就跟台上这些小孩一样,面黄肌瘦,头发枯槁,衣服聊起来,肋骨根根分明。
他们像杂草一样扎根在贫瘠的土地上,一辈子都开不了花。
本来她也应该是这样的结局,狠狠扎根在不知名的、偏远的泥土地里,在风吹日晒之下,短暂且痛苦的过完一生。
是梁家给了她新的希望。
她微微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注意到一只手覆盖住她的肩膀,搂着她往宴客厅里走。
没人会怀疑一对从小长大的‘兄妹’勾肩搭背有什么不对。
更何况是一对在外人眼里从小打到大的‘兄妹’。
人很多。
场子很热。
路过的人都会冲着陆祈宁喊上一句‘陆先生’,但他全然不在意,搂着梁西月坐下后,宋霄也进来了。
宾客的位置都是由慈善基金的工作人员安排的,宋霄也在主桌,正好就在梁西月身边。
三人坐着,气氛极其怪异。
说关系好,没人开口叙旧。
说关系不好,三人也没有起身离席。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三人暗藏心事。
过了几分钟,陆渝清跟陈漫云进来了,坐的也是主桌,挨着陆祈宁坐。
“今天这宴会办得很成功,陈小姐,你功劳最大。”陆渝清笑着说,“我敬你一杯。”
“哪有,陆总您的功劳也很大。”
两人提杯饮酒。
宋霄看向陈漫云,表情高深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值得品味。
陆祈宁则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摇晃,抿了一小口。
刚喝完,陈漫云突然弯下腰来,“祈宁,你是不是踩到我裙子了。”
‘哗’的一声,梁西月突然推开椅子站起身来,一束光打在她身上,将雪白的肌肤照映的更加的莹润,一双圆润如水的杏眼里盛着几分怒意,红唇轻抿,脸上还有两抹清扫的腮红,衬得她水嫩眉眼——她比陈漫云要美,可能因为演员天生就追求极致的瘦感,以至于离开屏幕,陈漫云显得过瘦。
而梁西月身材凹凸有致,丰满俱佳,沟壑深邃的阴影,再加上这束光的落下,几乎成了全场最佳焦点。
蜜桃。
陆祈宁望着她,脑海里蹦出了这个形容词。
“我自罚一杯。”她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后,说道,“突然想起有点事没做完,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陆渝清作为慈善基金主理人,他没走,其他的话语权重的宾客也没走,梁西月要走,陆渝清的脸色难看起来,还未开口说话,陆祈宁也起身,“我也有事,四叔,你们继续。”
说完,理了理袖口,跟上梁西月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宴客厅,走到门口时,陆祈宁让司机开车过来,两人各站一边,全程不说话。
坐上车后,梁西月也是死死挨着车边坐,摇下车窗,整个人靠在车窗上,任由狂风卷起妩媚乌黑的长发,眯着眼享受。
她身上有淡淡的水果香,得益于经常沐浴的香气,日月浸染,不需要喷涂香水,自然而然的散发出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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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喉结滚动,伸出手将她拉过来。
力气很大,一下子便将她整个人拉到身边,撞入怀中。
梁西月用力挣扎,双手扑腾,险些抓花了他的脸。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折腾,互不谦让。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后面的景色,不动声色的关上了私密隔屏,将前座跟后座彻底隔开。
这么一隔开后,梁西月就不忍了,咬牙切齿地说:“松开!”
“你逃得掉就松。”
蓬勃有力的大掌扣着细嫩手腕。
紧紧只用一只手,就可以让她无处可逃。
因为过分挣扎,连单肩吊带都落下来,礼服也被拉得乱七八糟,丰满的映入眼帘,陆祈宁黑眸深沉无比,抬起另外左手,将她落下的吊带往上拉。
“闹什么?闹一个晚上了,不累?”
“我跟你闹?”她双手抱胸,语气冰冷,“你让司机载我回去,我决定跟你分居。”
陆祈宁听到分居二字,拿着吊带的手停在半空中,幽戾的黑眸望去,“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跟你分居。”她咬着牙说,“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我以为我足够大度、足够忍让就能让你收敛点,是我想得太愚蠢,男人嘛,吃着锅里望着盆里的,我理解。”
一通阴阳怪气的发言,听得陆祈宁眉头紧皱,“你足够大度、足够忍让?你的大度和忍让就是在我的底线疯狂试探是吗?”
他猛地将她吊带往下拉,声音冷了几度,“梁西月,我太宠你。”
“哈。”梁西月笑出声来,“你宠我?这是我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你宠我,你宠我就跟陈漫云去开房!?别说这么可笑的笑话来逗我好吗?”
陆祈宁并不好惹。
谁都没本事在他的底线里疯狂跳跃、试探,梁西月不仅是试探,还试图瓦解底线,这几句话说得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整个人拉近,“你曾经说你只会做一件事,就是拿笔画画,我觉得你说得不对,你最会做的一件事,就是他妈无中生有,反咬一口,我跟陈漫云开房——”
他躁得不行,一只手去摸旁边的烟,边拿边说:“那你来告诉我,你刚才跟宋霄在院子里干嘛?别告诉我叙旧。”
“你跟陈漫云干什么,我就跟他干什么。”她挑衅的看着他,“你们开房,我们露天——”
话,还没说话,红唇就被封住,略带烟味的气息顶开了牙关。
在她微怔之下,那强势且霸道的攻势已经彻底瓦解了所有的城池。
车子刚上二环高桥,一束束的灯光从车外打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她弓着身子,一条腿还架在他的腿上,高跟鞋不见踪影,礼服被扯到腰部,而陆祈宁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谨防她摔倒,一只手掐着她的腰。
在她毫无察觉之下,一点点侵蚀所有的感官。
理智粉碎。
欲念横生。
就连最后一丝底线也化为乌有。
“露天?”她听到他低低的笑,“这他妈才叫露天。”
随后微微移开红唇,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黑眸幽深,“梁西月,我不允许你见宋霄。”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强势霸道的语气、甚至是以丈夫的名义要求她不允许见宋霄。梁西月心跳得很快,本来想要说的话很多,但在此刻,就木讷的回了一句,“那你跟陈漫云也不能见面。”
等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些后悔。
“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慢慢将她拉起来,看着她落到腰部的礼服,黑眸幽深得不行,说话都嘶哑几分,“是一种……”
他一边将她的礼服往上拉,一边灼灼的凝望她,呼吸都带着炽热,“很复杂的关系。”
10. 第 10 章 [你想怎么兑现?]
梁西月的脑子仿佛宕机,身体在炽热的熔岩中翻涌,脑子却冷静的思考着那句‘复杂的关系’。
她了解陆祈宁,虽然性子野,做事不着调,脾气也坏,但总体来说,他在男女之事上没做太出格的事,当年追他的人那么多,也不见他一天一个的换女友。
车窗外的冷风吹进来,瞬间吹得她清醒过来。
她来不及思考那句复杂的关系,反而开始思考起自己说的那句‘那你跟陈漫云也不能见面。’
她居然以妻子的身份、以一个‘占有人’的身份去命令他不许见陈漫云。
一身冷汗。
他们的婚姻源于两人的口头协议,虽然这三年心照不宣的保持着夫妻关系,但心里明白,这段婚姻的开始并非建立在传统相爱的基础上。说白了,她觉得自己是没资格去限制他自由的。
出不出轨、违不违背道德,全凭良心。
X:[先生,餐厅这边已经准备好。]
X:[烟花秀工作人员已到场。]
亮起的手机在黑暗的隧道中显得格外刺眼,陆祈宁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回应,手指在空白的聊天框中输入几个字母后,就听到身侧传来了声音,一声很轻‘完了’,轻飘飘,就像臆想,侧目望去,见她垂着头,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回什么效果。过了片刻,她把自己跟应歌的聊天信息怼到他眼前,干巴巴的说了句,“送我去画廊。”
然后还添了句:“谢谢。”
神他妈谢谢。
刚才打成这样,现在还能一本正经跟他说谢谢。
陆祈宁微微挑眉,按了下旁边的按钮,前面司机立刻变道拐进了西南大道中路。
这里距离画廊并不算远,大约就二十来分钟。
陆祈宁双眼紧闭,双手合十交叠放在小腹上,光线照进来时,将深邃的轮廓照映得流畅且好看,他闻到淡淡的果香味,微微睁眼望去,就看见梁西月靠着车窗回复消息,微风卷起乌发,萦绕在其中的香气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
“你画廊什么事?这么晚还要过去。”他问。
梁西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侧目望去,发现他确实在跟自己说话。
扭扭捏捏半天,回了句:“签约的艺术家的事,说是要改合同细节。”
“什么细节?”
“嗯……就是我们之前签署的合同里标明该艺术家在其艺术品由谁来购买的问题上是没有话语权的,我们得保证他们每幅作品都能出售,但现在对方要求更改这一‘霸王条款’。”
她把聊天记录拿到他面前,对方给她发了十几条消息,一连串的[霸王条款]。
见过签完合同后悔的。
没见过签完合同要求改合同的。
陆祈宁微微挑眉,“打算怎么处理?”
“你有建议?”
“我的建议是——”他停顿一下,突然改了话锋,“对了,你记不记得我们在法国那一年,你还坐轮椅,我推着你参加迈阿密的艺博会。”
“记得。”
“那今年,你有没有递申请单?”
“递了,但希望不大,全球那么多的画廊,能通过申请的只有1000左右,不过没关系,我给巴塞尔艺术展也递交了申请,那边容易的多。”
“如果能去参加的话,应该能赚不少钱吧?TEFAF申请了吗?”
“那个更难。”梁西月摇摇头,“每个物品都有24个审查委员会核查,太严格了。”
“你有递交申请吗?”
“有,给我们几个主推的艺术家都报上去了。”
快到年底了,艺博会扎堆,该申请的她都申请了,能中一个是一个。
“那你给这个[霸王条款]申请没?”
梁西月一愣,扭头看着他,“给她申请?合同都没搞定。”
陆祈宁嗤笑,“你连申请都不给申请,活该被坑。”
梁西月刚想反驳,突然脑子一灵光,像是想到了什么。
此时,车子差不多也拐进了巷子口,停在画廊门口,她推开车门走下去,身影很快隐匿于黑暗中。
陆祈宁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按下按钮将私密隔屏打开后,对着司机说:“明天是不是得去趟老宅?”
“是的,先生。”
“这条血痕怎么去?”他透过镜子看着脸上一条细长的血痕,眉头紧皱,“下手太狠。”
“您也下手不轻,我看太太的礼服都被扯破了。”
“……”
哪儿?
哪破了?
他立刻推开车门想去追,但转念一想,又关上车门,“算了,都是女孩,随便。”
*
梁西月踩着细高跟往二楼走,还没走近就听到应歌暴怒的声音传来,她本来走得很快,这下却慢下来,一步一步往里走。
[霸王条款]是王星月,是她主签的艺术家。
合同签完后,经过探讨和市场调查,本来预备在十月底进行个人展览,许多工作已经安排出去,这会儿突然就说要签改合同,主要针对的是合同里“话语权”这块。
这不是第一次闹了。
八天前也闹过一次,不过闹的是存储费的事。
那个时候应歌跟梁西月专门去过她的出租房,狭小、逼仄,就隐藏在筒子楼里,合租房,月租不到五百,穷得就快露宿街头了,两人连坐都没地方坐,站着跟她聊。
王星月美院刚毕业,有点艺术家的“清高”在身上,她不觉得穷有什么不好,精神的世界富足才是真富足。
应歌当时就悄悄的跟她说了句,这边谈精神富足,那边谈存储费,真够行的。
其实纵观她所有的作品,早期在网络爆红的《冷》、《玻璃球》等,都是极具个人特色的,尤其是《冷》,在艺术圈里也掀起过浪潮,可惜网络更迭严重,还没等她站稳脚跟,就已经被别的新闻抢走热度,此后的作品也是一幅不如一幅,梁西月愿意签她,就是看中她的天赋和个人特色。
但个人特色不是不能取代。
王星月显然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总觉得自己无可替代。
“我真不知道她在闹什么,在想什么,就半个月前,她中暑晕倒送医院,还是我垫的钱,她连空调都装不起,谈什么话语权?这时候谁能买,谁就是大佬好吗?怎么比我还不食人间烟火呢。”应歌大嗓门,“哦,对了,中暑垫付的钱一句不提。”
“我只能说如果真的要重新签订合同,那就要在销售凭证这条上着重说明,比如所有权转让,运输过程损坏啊……一个没有契约精神的人,还是得慎重点。”
“我的天,你好善良啊嘉姐,怎么还想着重新签订合同呢?我的意思是,赶紧解约。”
“其实我觉得她也蛮可怜嘛,小镇姑娘,全家托举着考出来了,耳濡目染那么多年,有点清高也理解,我觉得她可能还没到弹尽粮绝的时候,所以才敢说这样的话。”
“她想要的是一个懂得欣赏她的顾客。”梁西月走进来,说道,“希望她的每幅作品都能被真正的知音买走,很正常,我刚开始出来的时候,也希望能遇到这样的人,懂我的画。所以我打算带她去参加迈阿密的艺博会。”
“?”应歌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带她?去艺博会?”
“对,艺博会光是浏览人数就超四十万,这么大的流量,想找出一个懂欣赏她的人并不难,并且还能急速提高她的知名度,增加主要收入来源,但有一点,我们分红得改,从原来的五五改成八二,并且个展往后延……我们跟她签的是十年约,个展就五年办一次。”
为代理艺术家办个展很常见,但频率多少是有说头的,一般来说,个展时间间隔为一年到三年左右,如果太频繁会导致艺术家作品质量下降,输出不稳,如果太少,五年一次,则间接表明画廊方已经对她失去信心,拖着合同不办事。
听到这,应歌明白了。
对方答应,她们的分红比例就会大幅度提升,对方不同意,就不是因为话语权的事。
她忍不住和顾嘉对看一眼,暗中给梁西月竖了竖拇指。
“我知道很多画廊会私底下联系艺术家进行合作、签约,也许她已经有了新的合作人,只不过在攀比哪家好罢了。”
“所以我们要做好解约和其他画廊谈判的准备,很有可能还会涉及到官司。”
顾嘉立刻会意,点头说:“放心吧,材料我这边会准备好。”
应歌侧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这个位置能清楚的看见梁西月手指掩盖的侧胸口有一道超大的口子,瓷白的肌肤扎眼得厉害,白花花,水嫩嫩,她眼巴巴的盯着看了好久,说道:“西月,你胸好大。”
“……”
梁西月低头,才发现哪里凉飕飕的,看到了侧胸口超大的口子,连忙用手捂着,“别看别看!”
“超大!”应歌尖叫,“这么好的身材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啊!?我的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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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介绍!我把我哥介绍给你!我哥超帅!明天,啊,不,就现在,我给他打电话!”
“别闹,应歌!别闹!”
应歌已经拿着手机要给自家哥哥打电话。
而几人玩闹的声音从楼上传到了楼下。
陆祈宁打开车窗,一只手夹着烟垂放在车窗上,灯光照下来,青筋脉络的蜿蜒往上,青烟腾起,是不是顺着肌肤游走,在暗色中,只隐约看见男人深邃的轮廓,以及时不时往窗外吐烟时,一闪而过的漆黑双眸。
犀利、幽戾且伴随着少见的冷意。
十几分钟后,梁西月踩着细高跟,捂着胸口跑下来了,打开车门迅速上车后,说道:“可以走了。”
陆祈宁抬起腕表,正好九点。
车子徐徐往前开。
两人又是无话。
在途经广贸大厦的大道时,远处燃起了一簇簇的烟花,在江岸对面,透过车窗都能看到斑斓的光芒在漆黑的海面上绽放出极致的色彩,她喜欢漂亮的颜色,尤其是红色和蓝色,光影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都打在了车窗上,她隐约看见陆祈宁在说话,但因为烟花的声音太大,她听不到,只听到最后两个字。
快乐。
XXX快乐。
她扭头望去,就撞入陆祈宁那双漆黑的眼眸中,“你刚才说什么?”
陆祈宁直接闭上双眼,当做没听见。
在光影的衬托下,脸颊部的血痕格外明显——都是她抓的。
不止是脸,脖子,手背,全都是抓痕。
莫名有些心虚,把头扭到一边,默默望着江边烟火。
到家时,两人前后脚进家门,她提着裙摆往楼上走,走到拐角处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弯腰冲着陆祈宁说:“明天回陆家老宅祭祖的事,我不去,你帮我跟你爸妈说。”
陆祈宁喝着水,“已经说过了,说你工作忙。
“哦,谢谢。”
陆家的祭祖在每年的八月底,时间不固定,主要参考的是农历。陆家总共四房,二房三房都在海外,大房是就是陆祈宁的父亲陆安,除了担任陆氏集团的董事长外,也跟二房在海外有合作项目,几个兄弟感情颇深,过年聚不到一起,祭祖无论如何都不会缺席,据说二叔三叔昨天就抵京了,目前住在三景王府。
三景王府。
不愧祖上是当大官的。
梁西月见过陆祈宁的二叔,凶巴巴,眼睛一扫,不怒自威,吓得她都不敢正眼看他。三叔和气,但说话跟徐盈一个腔调,就像陆祈宁说的——文化人骂人最脏了。
她不愿意跟他们有所接触,三年祭祖,没去过一次。
每次都是陆祈宁帮她‘请假’。
今年也不例外。
第二天一早,下了点雨,天色阴沉,陆祈宁早早的就走了,梁西月苏醒过来时,已经是中午。
放在床头的手机亮个不停,伸手将手机拿过来。
陆祈宁的堂妹陆敏给她发了条视频。
视频里,陆祈宁跟几个堂兄堂妹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起初还挺正常,聊公司,聊家常,突然有人说了句,祈宁,你这抓痕很性感。
一句话,给带跑偏了。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他侧脸和脖子上的痕迹。
其实大家都看到了,但没人敢去提,也就陆骁仗着胆肥,敢提那么一嘴。
陆祈宁不紧不慢的回答:“性感吧?你嫂子挠的。”
陆敏:“哥,你这痕迹什么时候留的?”
陆祈宁:“十个小时以前。”
众人目目相觑。
陆敏:[嫂子,抓得太到位了。]
梁西月:[你误会了!!那是我们打架!!打架抓的!!他还把我礼服给撕了!!]
陆敏:[撕礼服!!玩这么爽!!]
梁西月:[不是啊啊啊!!我们是真打架!]
陆敏:[我懂。]
梁西月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了起来。
浑身气血翻涌,正欲给陆敏回信息,陆祈宁的信息就弹出来了。
陆祈宁:[谢谢你挠的痕迹,现在所有人都说我很厉害(微笑)]
陆祈宁:[突然想起来,距离我们一个月之期已经到了吧?这三天我要在老宅,怎么兑现?]
梁西月深深吸了口气:[你想怎么兑现?]
陆祈宁:[我回来接你,你收拾一下,剩余两盒在我床头柜里,你记得拿。]
11. 第 11 章
七点左右开始降雨,一直降到十点。
陆祈宁驱车回来时,指针刚到十分,进来就看见梁西月穿着一条鹅黄色的吊带长裙,对着镜子在涂抹口红,旁边还放着一个小行李箱,看起来是准备要跟他去老宅里住几天。
他斜斜的靠在墙壁上,就这么看着她。
二叔很注重仪容,哪个小辈穿睡衣出现在他面前都被能他一顿训斥,梁西月第一次见他二叔时就是穿着睡衣,被他劈头盖脸的骂,说相鼠有皮,人而无仪,那会儿她才九岁,被说得哭哭啼啼跑回家。
自那以后,她讨厌的人里除了陆祈宁,就多了个他二叔。
口红涂抹完了,又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用卷发棒烫了点卷,配上一对珍珠耳环,衬得明艳动人。
她很满意。
一转身,撞到陆祈宁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出声吓我一跳。”
“刚刚,准备好没?”
“嗯,差不多了。”
陆祈宁冲着她地上的行李扬扬下巴,“这是——”
“我现在跟你过去没理由回来了吧?”她抿着唇说,“工作忙的借口已经用过了。”
陆祈宁笑笑,走上前抓住她的行李箱往外推,边走边说:“放心,二叔中午就要走,接下来三天他不在。”
烟雨绵绵,车子行驶在通往南湖区的主干道上,处暑刚过,一场大雨就浇灭了连日来的炎热,一眼望去,不少的楼房都亮起了灯。陆祈宁单手摇晃着她的包,听里面的声响,有化妆镜、粉饼、口红、腮红。
梁西月见他摇晃,把包抢过来扔到后排。
陆祈宁嗤笑:“东西带得挺多啊,鼓鼓囊囊这么一大包。”
“我不知道你二叔中午就走,要知道我也不带这么多。”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鹅黄色的裙子偏收腰紧身,契合身材又不失性感妩媚,头发微卷,妆容精致,她很少涂抹腮红,今天为了显气色好,稍稍涂抹了些,衬得皮肤白里透红,格外诱人。陆祈宁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右手的食指轻轻敲打,声音低沉,“你很久没见我二叔了,他现在没那么古板。”
梁西月冷哼一声,双手抱胸后靠在位置上闭眼休息。
陆家老宅在原列渝中区,典型的江南园林豪宅,占地约为6032平方,东起明玉烟巷口,南沿罗云河,西至宝林巷。许多外来游客到列渝区,一定会到陆家老宅的外围打卡拍照,因为都在传,古宅大门的门环是纯金打造,内圈有大师梁又明的题字,摸一摸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当然这个很扯淡。
陆祈宁十二岁的时候就在网络上澄清过,说门环换了好几次,早就不是纯金的了,那对纯金门环被他扔到池塘里喂王八。
可惜一群人攻击他,说他狗屁不懂。
ok。
他不懂,他们懂。
雨势从十点左右渐大,淅沥沥的大雨落在车窗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一阵一阵,惊得梁西月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微微睁眼望去,发现车子已经驶入了宝林巷,老宅有三个入口,宝林巷是其中一个,拐进去就有个停车场。
远远的,她看见陆敏和六七个小辈坐在右边水池中央的八角亭里玩牌,大概是听到车身,几人纷纷起身朝他们挥手。梁西月象征性的也挥了挥手。
陆祈宁从后备箱里取出她的行李,推着往前走,说道:“休息会还是去吃饭?”
“休息会吧。”她跟上他的脚步,突然想起什么,说道:“还是吃饭吧。”
中午搞这么大动静,以他的体能,她应该起不来,陆家祭祖,上上下下两百号人,她丢不起这个脸。
陆祈宁闷笑一声,“怕什么?”
“没。”
“声音这么虚,还没。”
走到二楼后,大面积的中式古典雕花映入眼帘,窗户半掩,淅沥沥的小雨打落在窗上,远处人工池塘种植的荷花三三两两映入眼帘,烟雾薄纱,江雨连绵,美得惊人,她站在那儿,怔怔的看了许久,直到陆祈宁打了个响指才微微回神。
“晚上住这,左边的雨珍阁和右边的雅轩都没都人住,所以。”他停顿一下,“声音大点无所谓。”
“……你什么意思。”她脸色难看的看着他,“是你主动提?还是大家凑巧没住我们隔壁?”
“我主动提,我说——”他扭头看她一眼,“你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宽、敞。”
“……”
梁西月咬着唇,恶狠狠的瞪着他,“陆祈宁,你这么坑我?”
陆祈宁只觉得好笑。
哪句话说得不对?她不喜欢宽敞么?
哦,她只是不喜欢太、宽、敞。
陆祈宁笑着把她的行李放到柜子里,拍拍她的肩膀,“走吧,吃饭去。”
陆家基业大,产业多,就连家族人也多,祭祖是大事,四房所有人都回来,再加上旁支亲戚,上上下下有两百多号人,两百多人不可能一起用餐,权重辈分高的都在南厢的餐厅用餐,小辈们就在隔壁,洋洋洒洒十几桌,陆祈宁是小辈里辈分最重的,被拉到主桌,梁西月自然而然也跟着过去。
徐盈、陆安夫妻俩都在,剩下的就是陆祈宁的二叔、三叔、四叔和两个姑姑。
她乖乖的叫了一遍。
陆祈宁的大姑特别喜欢梁西月。
第一次见的时候,小小的,瘦得不行,乌黑的眼睛转来转去,别提有多灵动,像一只小鹿,记得那会儿脾气还很大,来陆祈宁家中霸道要坐他身上当马骑,两人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谁能想到后来会结婚领证。
她在桌上夸梁西月,说她漂亮,越来越漂亮。
徐盈就附和:“是啊,西月漂亮得很,你说这么漂亮,将来要生个孩子继承母亲的长相得多好看啊?”
这话一说,聪明人都听懂了。
梁西月垂下眼眸,心想,又来了。
大姑笑着说:“徐盈,你担心这干什么,我都听祈宁说过了,说他们俩身体特好,医院检查过好几次了,没问题的。”
“是啊,都检查过,但就是没消息啊。”
“这祈宁二十八,西月才二十三,早得很,你要担心,等会叫陆骁那小子来给两人把把脉,别小瞧陆骁啊,我听说前一阵给人把癌症都给看好了,就靠把脉。”
“大姑你这说的太离谱了,什么癌症看好了,别乱传啊。”陆骁的声音越过人海传过来,“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嘿,叫你小子把个脉而已,怕什么?”
陆骁端着饭碗走过来,“给哥哥嫂子把脉可以,就是虚的话不敢乱说,多渗人啊。”
“小时候皮得很,这会儿知道谨慎了?”
“九年的学制,我现在才第三年,就学个皮毛,能不谨慎吗?”
一家人吵吵闹闹,气氛融洽又和谐,陆祈宁见梁西月吃菜就扒拉面前的几颗青菜和肉片,其他的菜都不敢夹,转盘转到跟前才夹一两块,他不动声色的给她夹菜,不一会儿就夹了满满一碗。然后用筷子指了指菜,一个字,吃。
梁西月对他投了个感恩的眼神,默默的吃了起来。
吃完后,徐盈就让陆骁给两人把脉,陆骁学中医,这才刚学了三年,平时没事总找人把脉,脉象诊多了,也确实能看出些毛病,昨天就给陆安把过脉,说他气血不畅,夜间盗汗,整了点药材熬住给他喝。陆安有随行医生,对方把过关,说陆骁开的方子不错,就这样,陆安才敢喝。
几人去了偏厅,陆骁有模有样的放上脉枕,示意陆祈宁把手放上去。
陆祈宁当凑个热闹,也真没想陆骁能看出点什么。
其他的兄弟姐妹也都围了过来,想看看陆骁怎么耍宝。
陆骁的手摁在了脉搏上。
窗外雨打芭蕉,闷闷的雨珠声听着脆生,所有人都在盯着陆骁,见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皱,手指时不时动弹,时不时歪头感受,瞧着真有几分像样。
大约过了几分钟,陆骁睁开双眼了,看向陆祈宁的眼神有些怪异,像是有话想说,又不敢说,只能起身凑到他耳边,小声的问:“哥,你是不是……跟嫂子的那方面不和谐啊,或者说次数很少?”
陆祈宁喝着水,黑眸沉了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有治?”
“有,如果是时间长短问题,我给你开服药,能延长时间。”
“好,你开,我下午就喝。”
两人小声交流,旁人根本听不见,陆敏着急了,喊道:“陆骁,你搞什么鬼啊,哥身体怎么样你不能明说吗?”
陆骁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稍微咳嗽一声,说道:“没事没事,哥身体很好,嫂子坐吧,我把把脉。”
听到点自己的名,梁西月大大方方走过来坐下,将手放到诊脉上。
陆骁摁住脉搏,就这么一摁,心里猛地一惊。
完了。
同样的脉象。
都是邪火发泄不出来。
这两人同房次数很少很少,一个月可能都没有两次,一般来说只可能出现在不举,或者欲望不佳的情况,可这两人邪火这么旺盛……说明需求很强才对,需求很强却同房很少?
他默默收回手,说道:“嫂子身体也不错,就是要多注意休息。”
陆敏听完翻了个大白眼,“陆骁,你真的不行啊你,就这。”
“要不你来?”
话音落下,徐盈走了进来,看着小辈们围坐一堆,笑着问:“怎么样啊?这脉把的。”
陆骁坐直身体,回答:“哥跟嫂子身体都不错,我觉得怀孕就等待时机吧,时机成熟了就好了!”
说了跟没说一样。
徐盈也没真把陆骁的把脉放在眼里,说道:“那就行,我还怕他们身体不好呢,好了,去喝茶吧。”
徐盈爱喝茶,尤其喜欢西湖龙井,前年投资茶山,弄了茶叶加工厂,现在每年中旬和年底都有上好的龙井送到陆家,这会儿新芽正嫩,泡茶是最香的。
一群小辈们朝着茶室走去,陆祈宁跟梁西月走在最后面,他难得的在家宴上穿着白衬衫、打领带,双手插兜往前走时,气场流淌,说不出的贵气,身侧的女孩裙摆翩然,时不时迎风卷入他的身上,途经一大片荷花池时,陆骁忍不住拍了张照片,照片定格的瞬间,走动带来的模糊感,有了别样的美,他惊叹于两人的颜值,将照片发给了陆祈宁。
陆祈宁看到照片后,只回了一句:[药配好,我等会来喝。]
陆骁:[哥,妥妥的。]
*
小辈们拉着梁西月打牌,陆祈宁则跟其他的弟弟们喝茶聊天。
窗外雨势减小,几个年纪小的小孩已经跑到八角亭里玩了,陆祈宁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侧目望去,看见梁西月已经输了不少,至少有五局,几个姑娘说好玩钱,金额并不小,按目前的局势来看,梁西月至少得付五千。
她急得有些出汗了,拿牌的手都不稳。
陆敏笑着要给她喂牌,其他几个姐妹也起哄说要是牌太差就重新来过。
梁西月笑着说不用,额头的细汗却越冒越多。
五千。
可能还要更多,跟这些富家千金玩,像把钱扔进无底洞。
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和平,还没说话,淡淡的乌木香气闯入鼻尖,下一秒,手中的牌就被陆祈宁接了过去。
“你们欺负她不会玩牌?”
然后冲着梁西月扬扬下巴,“起来。”
梁西月大松一口气,连忙起身让他坐下。
几人见是陆祈宁接牌,脸色大变。
陆敏噘着嘴说:“哥,这不公平,你一来咱们怎么玩啊?”
陆祈宁冷笑,“屁话真多,你们缺那点钱?”
陆祈宁打牌一绝,会算牌、看牌,几个长辈跟他玩都玩不过,幸好他没什么牌瘾,也就过年的时候会玩几局,没输过。
陆敏企图分散他的注意力,不间断的跟他聊天,其他几个姐妹也跟着起哄,不是故意拖时间不打,就是打下去反悔。
陆祈宁看透她们的小把戏,笑而不语。
他一只手拿牌,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烟盒。
这是要梁西月帮他点烟的意思。
看在他帮她赢钱的份上,她没有拒绝,从中抽出一根烟来,弯腰递到他嘴边,然后双手拢起点烟。
陆敏看着这一幕,说道:“哥,你真的没输过吗?一次都没有,不可能吧?”
“谁说没输过,别以讹传讹。”
“输过?输给谁?”
陆祈宁不回答。
梁西月却红了脸。
他输过牌的。
输给她。
其实也不能算是输,是他一直赢,赢得她崩溃大哭后,他就放水输给她。
输的时候还要夸大其词的说一句,梁西月,你牛逼死了,居然赢我。
现在想想。
太浮夸。
一根烟过半,牌局已经走到尾端,从目前的局势来看,陆祈宁必赢,他漫不经心的拿着牌,边抽烟边用手机看公司资料,跟对面几个小姑娘认真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见陆敏迟迟不肯打出手里的牌,他用食指敲了敲桌面,说道:“能不能有点牌品?不是磨蹭就是乱聊天,打不打了,不打就结束。”
“不打了不打了。”陆敏气哄哄地说,“你一来还怎么打嘛,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
“还知道没游戏体验。”他笑,“算钱算钱。”
“那嫂子给我们四千。”
陆祈宁咬着烟,“发群里,你们自己抢,抢到多少算多少。”
他往后一靠,在微信红包里输入了四千块,发送出去后,扭头看了一眼天色,雨天天气阴沉,再加上已经三点,整个老宅内部都亮起了灯,他把牌一扔,站起身来说:“我去办点事,你们带你嫂子随便玩玩。”
说完便转身离去。
梁西月不知道他去干嘛,只看见陆骁跟在身后,一会儿两人就没影儿。
阴雨绵绵,正对着的池塘,雨珠溅落在荷花上,发出闷响的坠落声,托着下巴看雨势,看了几分钟便觉得困乏,倚靠着沙发休息,浅睡一会儿,竟梦到了19岁跟陆祈宁在瑞士的场景——他们住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四面靠海,右边的小岛屿里住着一对黑人女佣,名为salah和hassan。
那时候她热衷于写日记,早上八点准时起床,艰难爬上轮椅,推动轮椅到桌前写日记,第一句的开场白永远是:我恨陆祈宁。
写完后,会把日记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陆祈宁一定会看到,且会看得很认真,日日夜夜、夜夜日日,她倾诉着对他的恨意,对他咬牙切齿的杀意。他习惯性的点上一根烟,咬在嘴里,再慵懒舒适的靠在沙发上,拿着她的日记本,看着她满腹的怨恨和委屈,不咸不淡地说:“今天恨得有点少,明天继续,哦对了,别拿枪指着我,你他妈知道怎么开枪吗?别把自己崩了,老子还要收尸。”
对。
她会拿枪指着他。
枪也是他给她准备的,175mm女士手枪。
小巧精致,射程远,命中率高,只要一枪,陆祈宁就会死在她手里。
很可惜。
他从来没给她子弹。
梦里,她在二楼的抽屉里找到了仅有的一枚子弹,将子弹装进弹夹后立刻上膛,周围是灰暗的色彩,明明在现实里,她的房间很漂亮,粉色的,连毛毯都是,但在梦里,四周是灰黑的,甚至连天空也是灰黑的,明明挂在墙上的挂钟显示:9:22。
瑞士没有这样诡异的天气,灰黑里带着血红,她握着枪支,单手推动轮椅,在移开房门的瞬间,陆祈宁就站在门外,漆黑幽戾的眼里满是寒意,他往前走一步,压迫感犹如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握枪的手开始颤抖。
她往后推轮椅。
他就步步紧逼。
且并不着急,而是慢悠悠的,像故意玩弄她似的,走得极慢。
直到退到墙角,无路可退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这么杀我?梁西月,来,你来。”
他慢慢弯下腰来,将自己的头抵在了她颤抖的枪口上,“杀我。”
不能杀他。
不能杀他。
这个强烈的意识在她脑海里回荡着,她不能杀他。
可是陆祈宁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大拇指,“动手。”
不要。
不要。
她拼命挣扎着,拼命的想要推开他,但他已经握住了她的手,用尽全力的按下了扳机。
嘭。
一声。
大面积喷射血迹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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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灰黑的墙壁血迹斑斑。
陆祈宁高大的身子就这么轰然倒在地上。
流淌出来的血大面积的浸染地毯的颜色,将本来灰黑的地毯染得更加的黑暗,分不清那到底是血,还是本来的颜色。她就坐在轮椅上怔怔看着他,巨大的痛苦裹挟着她的身体,她绝望且无助的喊道:“不要死,陆祈宁,我从来没希望你死,从来都没有!”
‘轰’一声惊雷,惊得梁西月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陆家老宅的花窗,花窗外的雨珠噼里啪啦的落在芭蕉叶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下暴雨了。
她慢慢的坐起身来,一摸额头,满头冷汗。
不远处,陆祈宁跟陆骁走了过来,边走边聊天,她看到他的身影,立马起身朝着他跑了过去。
跑到他的跟前后,又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怪异,连忙停下。
陆祈宁斜斜看她一眼,笑道:“怎么了?陆敏带你去玩什么,出这么多汗。”
“你们去干嘛?”
“嗨,我给哥配了一副……”
“闭嘴。”陆祈宁眼神扫射过来,“找死是不是?”
陆骁被那眼神吓得赶紧闭嘴,然后嘿嘿一笑,“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跟哥去聊聊养身的事,我都把注意事项跟哥说了,嫂子你回去听听就行,听听就行……”
陆祈宁的眼神越来越冷。
陆骁被吓得赶紧找了个理由跑了。
“陆祈宁,我不想吃晚饭了。”她犹豫片刻开口,“我想回去休息,这样会不会不礼貌?”
“不会。”陆祈宁看了看腕表,“确定不吃?晚上……你吃得消?”
她刚想说话,陆祈宁又说:“算了算了,你饿了我让人给你做就是,回去休息吧。”
说完,便跟着她一起往回走。
她怔怔的看着他,“你不去吃?”
“我也不饿。”
“你跟陆骁到底去干嘛?我才不信你会养生。”
养身。
养生。
一字之差。
差之千里
陆祈宁笑而不语。
梁西月微微皱眉,用手戳了戳他的手臂,“你干嘛不回答我?”
“那学问深了去,一时半会儿怎么说清?你呢,我走后干什么?满头大汗的。”他往后一撇,“后背都湿了。”
“做噩梦,梦到我们在国外的时候。”
听到这话,陆祈宁眼眸沉了沉,然后笑出声来,摸了摸她的头,“别搞这个,梁西月,你二十三岁,不是十九岁。”
“谁说二十三岁就不能害怕?”
“我可没说你害怕,我是说——”他停顿一下,“现在你可以靠一靠我,不像十九岁,谁都靠不上,是不是?”
‘现在你可以靠一靠我’。
梁西月心头猛地一颤,小心翼翼的抬眸望他,烟雨蒙蒙,小桥流水,水佩风裳,苏式建筑的美在这一刻被极致放大,他吊儿郎当的叼着烟,深邃的轮廓在雨色中显得格外好看。
她的心脏压抑不住的狂跳,微微垂下头,说道:“你哪里靠得住。”
“哈。”陆祈宁笑出声来,“得罪人啊,梁西月,你这话,你都不靠一下。”
“那你现在给靠吗?”
“靠!”
陆祈宁直接伸手,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在强势的大雨下,她透过薄薄的衬衫,听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嗓音,“怎么样?这算不算?”
她轻轻‘唔’了一声,双手用力的推开他。
但她一推开,陆祈宁就去抱她,她再次用力推开,他又抱。
几番下来,梁西月直接往前跑,边跑边说:“你好烦人。”
陆祈宁没追,就默默的看着她的的背影,唇角荡起一抹肆意的笑。
梁西月快步往前跑,一路跑回阁楼房间里,从行李箱取出准备好的浴巾和睡衣,但由于杂物太多,一时之间找不到那条薄如蝉翼的睡衣,便只能把行李箱的东西都倒在床面上,一个个的仔细翻找。
陆祈宁上来时,就看见床上铺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
他走过去随意的拿起上个月没拆封的两盒,说道:“那我先去洗澡了。”
“哎。”她叫住他,看着他手里拿着的两盒东西,脸红得不行,“现在才五点。”
“嗯……”他沉吟片刻,“你不可以吗?”
梁西月被他问得不知道怎么回复好,拿着东西的手悬在半空中,扭扭捏捏好一会,才说:“可以。”
陆祈宁没回话,拿着自己的东西走进浴室。
这栋阁楼的二楼浴室有三个,陆祈宁去左侧的浴室,她就去右侧的浴室,
打开喷头,氤氲的热水喷洒而出,她闭上双眼,任由热水浇灌全身,对于等会要到来的事,也隐隐期待和欢喜。
半个小时后,她穿着浴袍走出来,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腰间,湿哒哒的往下滴着水珠,走进房间后就看见陆祈宁已经洗好坐在床边了,腰间系着一条浴袍,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手背的青筋脉络一路蔓延到上臂,从她的角度望去,能看到壁垒分明的人鱼线,直挺挺扎入浴袍里。
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悄悄的走到他身边坐下,就看见他在查看公司各个部门的数据,跟助理确认接下来半个月的行程。
她看到有瑞士的行程,五日。
等他确认完毕关掉手机,一扭头,“完事了?”
“嗯。”
“那,我们可以开始了?”
“嗯。”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梁西月浑身僵硬,像一块冻得梆硬的冰块,不知道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紧张,肉眼可见。
陆祈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头发都没吹干,过来,我帮你吹吹头发。”
他起身走到旁边拿起吹风机帮她吹头,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乌黑的长发,一点点的将湿透的乌发吹得顺滑。
随后关掉吹风机坐到她跟前,见她紧张的情绪有所好转后,说:“吻我,梁西月。”
她害羞、害怕、略带恐惧和期待,结婚三年以来,他们保持着一个月一次的频率,从未多,也从未少,因此,她还并不熟悉,只能凭借记忆,上前碰了碰他的薄唇,就像完成任务似的,一碰就移开。
陆祈宁被她整得有些无奈,皱眉说:“舌头呢?”
她伸出一点,再次靠近,视死如归的在刚才落下唇印的地方效仿一遍。
陆祈宁又好气又笑,伸手擦了擦唇角的口水,“我们前天在车里才接过吻的。”
“那是你强迫我。”
“你怎么不说你挠我的事?”
他伸出手来扣住她的后颈,将两人距离拉近。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鼻尖抵着鼻尖,红唇和薄唇近在咫尺。屋内开着冷气,但她觉得自己快被烫化,一寸寸、一点点,只要能接收到陆祈宁信息的地方,都被烫化得干干净净。
本来害羞的心,突然就卸下了设防。
双手慢慢的搂住他的脖颈,微微歪头,碰上他冰凉、柔软的唇。
她不懂那些,也不懂技巧,就是很生硬的吻他。
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反应,僵直的坐在那里,好似对这个吻并不满意。
果然。
还是不熟,难以取悦。
她微微垂下眼眸,低声说:“要不听点音乐吧?”
“什么音乐?”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风沙刮过一样,跟刚才完全不同,“TheLadyWantsToKnow,可以吗?”
“可以。”
他拿起旁边的中控系统按钮,点开了音响。
悠扬的旋律从四面八方流淌出来。
“陆祈宁……”梁西月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紧张?”
“谁说的?”
陆祈宁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那里的皮肤异常灼热,还能感受到‘砰砰砰’的跳动声,速度很快。
“听到了吗?”
他握住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拉近,吻上红唇,与之交缠。
水渍声啧啧的与音乐融合。
她听到他一字一句地说。
“紧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