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师妹不可能是男的!》
1. 小师妹
长夜,星河灿烂,一轮圆月被高高挂起,泛着洁白的光。
点点月华渐渐扩散至昏暗一片的抄手游廊,蔓延至雕花镂空木窗,又映射在古朴房间的地板上。
屋内,跃动的烛火前,一名身形娇小,梳着双螺髻的少女直立跪坐在软垫上,手中拿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
一双清浅的瞳孔深处是匕首锐利的反光,精致小巧的鼻尖微皱,她拧着眉,叹了口气。
匕首划破掌心,她握成拳,鲜血缓缓滴落在面前方桌上摆放的瓷碗里。
只是那血却有些不同,不仅色泽乌黑,滴落碗中之时,还冒出了阵阵“滋滋”的腐蚀声响。
好像那不是血,而是剧毒无比的毒液,听了便让人牙关一酸,遍体生寒。
“嘶——”好疼好疼!
黎糖疼得呲牙咧嘴,虽然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放血了,但被刀子割破手心的感觉总不会叫人好受。
正对面的蒲团上,跪坐着一身着白衣,面容如皎月的清朗男子,一股又一股的墨绿色灵力朝着黎糖汇聚:“阿黎,你且忍耐一下,这魔血不除,终究……”
“我明白的师尊,继续吧。”
黎糖坚定出声,她知道严重性。
若不是这两年柳胥舟替自己梳理血液,净化魔气,她早就死掉了。
白衣仙尊微微抿唇,眼底泛起疼惜之色:“这魔气根深蒂固,净化不易,想来还得些时日,苦了你了。”
黎糖强忍痛意,勉强勾起一丝笑容:“两年了。我都习惯了,师尊放心,就是辛苦师尊每月还要替我逼出魔毒。”
待最后一滴黑血流尽,柳胥舟收了法力,忽的猛咳几声。
“师尊!”黎糖扔下匕首,朝他奔去。
柳胥舟抬起一只手,叫停了她:“无碍,只是方才牵动了一些陈年旧疾,为师得去闭关一阵。在此之前,得先交代你一些事情。”
黎糖担忧的看着他,点点头:“师尊您说。”
柳胥舟侧首,手中结出咒印,不一会儿,一封书信便凭空浮现在黎糖眼前。
“你师伯最近收了一个女弟子,只是他现下还在外游历,无法教授,他便想着先将人记在我名下养着,等他回来再言其他。”
“只不过,现下你的三位师兄师姐具不在宗内,为师也要紧急闭关一段时间,无法顾及到她。
将她交给其他人属实不能安心,思来想去,便把带她回宗以及指导她初步入门修行的任务交给你,你可愿意?”
“有新的师妹来吗?我愿意的。”
柳胥舟一愣,随即轻扯嘴角:“为师还怕你不愿。”
“怎么可能?”
黎糖确实没说假话,师兄师姐们对她虽好,可总忙于修炼不能陪她,师尊又总是闭关,所以入门十年来,总体看,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且因她是门里最小的,每次看到朋友们有师弟师妹都很羡慕。
虽然她在宗门的综合课堂上也有很要好的朋友,可这不到了夏日休沐假了嘛,只能各自回各自峰头。
先前还能靠着拼命修炼来麻痹自己,可自从两年前灵根被毁后,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修为也一直提不上去,偏偏越练,越还隐隐有了下降的趋势。
她一下子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别把自己仅剩的这点修为都给作没了才好。
如今有新人要来,黎糖自是高兴。
“师尊放这事我一定办好,该去哪里接人呢?”
“不必过多费心,照顾好你自己,过些日子宗门会招收一批新弟子,你那新师妹也会来。
只可惜她身体不好,资质也……若是走寻常手续是不可能被收入宗门的,更别说记在为师名下了,你要做的便是将她不着痕迹的收回来。”
不着痕迹?怎么个不着痕迹法?
黎糖站在原地反应了几秒,这才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师尊您的意思就是走后门不要被发现是吧?”
柳胥舟:“……”
“倒也,不必说的如此直白。”
“我懂我懂。”
黎糖伸手接过空中的纸张,摸着还没拆封的信封,好奇开口:“欸,师尊您没看过吗?还没拆封呢。”
“嗯,还未来得及,你去负责便好,为师相信你。”
“嗯,师尊放心!”师尊如此信任自己,她一定要把这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柳胥舟笑着点点头,想到什么,他伸出手掌,墨绿色光芒一闪,一个雪白瓷瓶映入眼帘。
“天色太晚了,快回去休息吧,对了,刚净完血,身子虚弱,这是补气血的丹药,记得吃。”
“好,谢谢师尊。对了师尊,那碗血要倒掉吗?”
“放在这里便好,血里有魔气,随便处理了只怕会误伤人,为师需得妥善净化。”
黎糖点了点头,还是师尊想的周到。
没什么要说了,她拿着瓶子,打了招呼,转身离开。
身后,白衣仙尊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掠过碗,转身走至窗棂前,望着外面大而圆的月亮微微出神。
*
几日后,清澜宗收徒大典。
夏日的天总是亮的很快。
因着胸中有心事,黎糖这几日总是激动到很晚才睡着,尤其今日,她甚至还没有睡熟,便被窗外刺眼的白光与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醒。
困倦的伸了个懒腰,她打着哈欠,强撑着自己支棱起来。
今天就是大典了,还要去接小师妹入宗,她得早早等在山下,一个一个仔细对照。
这件事不能太张扬,得低调,毕竟是走后门嘛。
黎糖睡意朦胧,迷迷糊糊穿戴好衣服,收拾好自己,正准备出门,门忽然发出一声剧烈响动。
它被人从外面迫害,直挺挺的掉出了门框里,脱离了原本的位置,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呃……”黎糖有些呆滞的看着门板,和落在门上爬不起来的火鸟大眼瞪小眼。
“……哎呦!撞死鸟了撞死鸟了。”
眨眨眼,心虚的别开视线,用翅膀挡着脑袋,火鸟后知后觉的惨叫出声。
没去理地上的门,黎糖率先小跑过去抱起火鸟。
把它整只鸟来来回回仔细看了一遍:“你没事吧,小火?有人欺负你了吗?”
火鸟本就红红的鸟脸越来越红,没人欺负它,它只是飞行没收住力道。
“没事,啾~”
摸摸小鸟毛绒绒的小脑袋,黎糖将它捧起来:“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你要去哪儿,我顺路过来,载你一程……啾啾~”
其实不是它想去,只是黎糖救过它,它想尽力为黎糖行个方便。
黎糖是去年冬天在沧源雪境内捡到了受重伤的它,并将它带回去救治的,同时也救了许多和它一样的小动物,有开了灵智的也有没开的。
动物们种类各异,奇形怪状,可不变的是它们都很喜欢黎糖。
黎糖摸了摸鼻子:“谢谢你,不过我可能没时间陪你玩儿,我有师尊交给我的很重要的任务去办。”
“啾~没有关系。”
笑了笑,黎糖转头看了看战损的门板,又揉了把火鸟的小脑袋,温柔开口:“那我们走吧,但是下次,可不能再把门弄坏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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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小鸟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
达成共识,少女熟练的修好门,火鸟变大,黎糖三两下爬上它的背,一人一鸟朝着山下飞去。
真别说,下山路途遥远,弯弯绕绕还特别多,黎糖修为低微,无法御剑飞行,真走过去怕是花都谢了,有了火鸟倒是方便很多。
“谢谢你啦,小火。”
穿过几层云雾,黎糖很快远远的看见陆地上多了好多密密麻麻的小人,她指着一块人相对较少的地方:“就在那儿降落吧,不要太惹人瞩目。”
火鸟落下去,稳稳停住。
黎糖下了“车”,火鸟瞬间缩小了躯体,重新变成一只呆萌的小啾啾飞到她肩头。
摸了摸它毛绒绒的小脑袋,黎糖再次把那封信打开,又仔细看了一遍。
信件很冗长,内容很苛刻,里面洋洋洒洒写满了字:
北江苏氏苏氏,女,十五,身形高挑,姿色天然、绝代佳人、倾城倾国、宛如天仙……(省略一百字)出身贫寒,衣衫属旧。
黎糖:“……”这还是人吗?
确定不是神仙?
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黎糖都能看懂,连起来怎么这么不真实?
看到最后,她不由叹气,果然,上苍给你打开了一扇门,就会给你关上窗户,小师妹长的如此漂亮,身世上看来是不太好,人也虚弱。
只是她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开头那一栏师伯要把苏氏这两个字写两遍。
思来想去,黎糖觉得他是写错了,她平时写课业的时候也会犯这样的错误,脑子没转过来,同样的字写两遍。
可既然这样,这个师妹到底叫什么名字呀?师伯怎么也不写的清楚一点,给人徒加工作量。
唉,没办法,好歹知道了一条信息,师妹姓苏,且是个贫苦的超级大美女。
这种大美女应该很好找吧?
确定了信息,黎糖的视线朝着人堆里扫去。
良久,目光一顿——
人群里,一道高挑的雪白人影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
黎糖目光紧贴着她,来人身着一袭素色衣裙,额前一缕刘海随风舞动,昳丽的眉眼让人见之不忘,仅仅十五六岁的年纪便美的惊心动魄,雌雄莫辨。
她的整张脸充满了一股清冷出尘的神性,不显过分女气也不太过霸道,是那种能够让人一下子忽略她性别的美。
毫不夸张的说,见了她后,黎糖眼里的其他人仿佛都成了陪衬,黯然失色。
精致,漂亮,没有一点邪性。
若不是身着女子装束,也不会被一下子认定是个女人。
看气质,不像是人,倒像是个初入人间的神女。
简直是……完美符合信件要求。
黎糖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看了好久,久到视线被察觉,对方轻飘飘的向她瞥来一眼,她也无法将目光移开。
光凭那双勾魂夺魄的多情桃花眼,便几乎让她的视线焊死在眼前这名女子身上,黎糖腿比脑子还快,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
这不是在她xp上长了个人吗?!
姿色天然、绝代佳人、倾城倾国、宛如天仙……
信上真是半点不夸张啊,甚至还有谦虚的成分在。
漂亮的事物总是让人心动,黎糖双眼冒红心,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上前询问:“这位姑娘,请问,你可是姓苏,也是来参加这一届的收徒大典的吗?”
她过于兴奋,没有注意到,原本站在肩膀上的火鸟在她靠近女子的那一瞬间,全身的绒毛忽的炸起!
将自己团吧团吧蜷缩起来,死死藏在她颈窝里,浑身僵硬。
2. 下山啦
面前的神颜少女在听到她的话后,表情有片刻微妙的停顿。
她目光轻飘飘掠过正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火鸟,转而凝在黎糖的发髻上。
那里插着一只清澜宗嫡传弟子独有的发钗。
“苏?”她轻轻开口。
嗓音空灵清冷,不粗不细,既不属于少女的甜腻,又没有丝毫男子的粗气,听起来和她这个人一样,充满神性,悦耳至极。
黎糖双眼一亮,居然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嗯呐。”她腼腆的拽着自己的裙角。
已经自动将面前的女子代入了自己小师妹。
只见,小师妹低垂着眉眼,眸中划过一抹她看不懂的神色。
她看了她良久,不知心里想了什么,忽然歪了歪脑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是啊,我姓苏,姑娘,你认得我?”
黎糖面色一喜,她就知道,太棒了,一下子就找对人了!
最后一丝顾虑消失,黎糖悄咪咪凑上前去,探出身子。
本想与她耳语,却忽然发现自己和她的身高有些差距,哪怕踮着脚也够不到她的耳廓。
嘶——居然这么高吗?
眨了眨眼,暗搓搓比了比两人的个头,黎糖震惊的发现,小师妹居然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脑袋!
方才一直把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脸上了,倒是忽略了身高这一点。
不过这真是……真是无比优越的身材比例啊,她裙子下的腿一定很长吧?
默默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黎糖有些羡慕的想。
“苏姑娘,你能不能稍微低下点头?我有重要的事要讲。”
眼前的小师妹好像脾气很好的样子,温温柔柔的,看着十分的好说话。
她迁就的俯下身子,微微侧首。
黎糖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周围,见没人注意到她,这才又凑过去。
“苏姑娘,我是来接你回宗的,我叫黎糖,一些原因你得先暂记在我师尊名下,我以后会是你的师姐。
这事儿你的师尊与你说了吗?还有,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
说完,黎糖便看见自家小师妹嘴角的笑意逐渐扩散。
昳丽深邃的眉宇间仿佛打上一层阴影,加上身高的原因,在某一瞬间的气质上,无端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压抑?
不不不,神仙妹妹不可能压抑,她应该是看错了。
眼前人眸光一转,潋滟的桃花眸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倒是告诉了,只是师姐真的是来接我的吗?我的名字,你难道……不知道吗?”
清冷的声音响起,宿白砚神态自若。
话语间无端透出一股与自身截然不同的懒散,可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前这小姑娘怕是认错了人,他可没见过什么无霜仙尊,不过对方的名讳倒是略有耳闻。
据她的言论,不难猜出这无霜仙尊应是新收了个弟子。
唔,若是顶替了那人……
他眼眸慵懒的微微眯起。
倒是个毫不费力便能混进清澜宗的好主意呢。
宿白砚是魔族这一代魔尊唯一的儿子,只可惜因为血脉上一些特殊的原因,不得不常年以女装示人。
此番来清澜宗不是他心血来潮,他的伴生物早在十年前遗失,因着天生魂体残缺,宿白砚没了伴生物的滋养,体内魔息正在逐渐溃散。
近日,这东西倒是在清澜宗有了些许踪迹。
今日这一袭白的刺目的素衣,便是专程为了参加大典准备的。
既然身怀目的,那么一个仙尊嫡传弟子的身份自然是要比普通弟子身份做事方便的多。
宿白砚不是傻子,有条件的话,当然知道该怎么选。
他长而微卷的眼睫轻轻一颤,低垂的桃花眸含笑望向黎糖。
这小姑娘大抵是奉师命来接人的,只是可惜,她注定是接不到了。
黎糖听着这声“师姐”就莫名其妙的兴奋。
她终于也是有小师妹的人啦!
随即,反应过来他的话,她赶忙摆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无霜师伯写信的时候写错字了,只写了你的姓氏,但我真的是来接你的!
对了对了,你瞧,我有信件为证,上面还有无霜师伯的仙印呢!”
黎糖灵机一动,拿出那封信递过去,眼巴巴的瞧着她。
湿漉漉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宿白砚,他神色一顿,微不可查的退开一段距离。
黎糖瞧着瞧着,不由得有些懊恼,明明应该是她去辨认小师妹的身份,现在怎么二者互换位置,变成她去证明自己的身份了?
罢了罢了,还是先把人接到吧。
宿白砚伸手接过黎糖递过来的信件,轻飘飘的瞥了眼。
随即递了回去,速度快到黎糖都怀疑他究竟有没有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呃……看完啦?”她问。
“看完了。”
回想起信件内容,黎糖迟疑的摸了摸下巴。
唔,小师妹又多了一个优点,这么多行字,眼神可真好使呀。
“这回信了嘛?”
对面的神仙妹妹点了点头。
松了口气,收回信,黎糖小心的叠好放进怀里:“所以师妹,你叫什么呀?”
宿白砚静静看着她,状似羞赧的一笑:“实不相瞒,我大名不大好听,实在难以启齿,但我给自己取了表字,名白砚,日后便叫我苏白砚就好。”
“白砚……好好听的表字呀!”黎糖接受了她的说法,正要进行下一步时,却对接下来的行程犯了难。
嘶……这可如何是好?
为了宗门清誉,师尊让她不着痕迹的给师妹走后门,可他却没说是直接偷偷把师妹带回来找个理由安置下,还是帮助师妹在弟子招新考核里作弊。
见她犯难的敲着脑袋,一旁的宿白砚眉眼微挑,正要出声,黎糖却率先挑起话头。
她面色有些不太自然,艰难开口:“苏师妹,我问你一个问题。”
“师姐想问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轻易的代入了师姐妹的关系,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事实上,在黎糖看来,这也没什么不妥。
“我想问问……唉,算了。”黎糖有些难以启齿,倒不是对于作弊或者走后门这件事有多抵触,只是她在想,应该怎么问才能不伤害了小师妹的自尊心。
毕竟,师尊说师妹天赋不好,只靠自己是过不了弟子考核的,可直接说,也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更何况,她一副冰肌玉骨,道骨仙风的模样,一看便正气斐然,能不能接受作弊或者走后门还两说……
就像她的大师兄,为人刚正,性子清冷孤傲,平生最不屑的就是这种下三滥的作弊招数了。
黎糖怕小师妹也是这样的人。
想清楚其中的顾虑,她不再犹豫,直接下了决定:“我直接带你上去吧!走!”
她轻轻摸了摸颈窝里小火鸟的小脑袋,夹着蹭了蹭,舒服的眯起眼睛。
将它托起致于掌心,黎糖轻轻点了点它眉心红红的一小撮毛发:“小火,辛苦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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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晚一点再陪你下来玩儿一趟好不好?”
火鸟将脑袋从翅膀里蹭的一下子钻出来,用小脑袋贴了贴她的掌心:“啾咪!”
它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回去正好!
忽然,撒欢的火鸟敏锐的察觉到一道似笑非笑的视线,可它不敢回头,僵硬着身体缓慢缩了回去。
一旁的宿白砚冷眼旁观这一幕,神色玩味。
火鸟一族脾气暴躁,行动又极为灵敏,远远不像表皮那般可爱可亲,尤其厌恶人类到了一种极致的地步。
别说这般亲密的举动,常人便是想靠近它们一尺的距离都难如登天,偏偏面前的少女却能与它如此亲昵……
宿白砚眼皮轻轻掀起一瞬,又缓慢阖上。
这火鸟,是她的契约兽?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两人来到一处没有人烟的角落里,火鸟瞬间变大,张开了巨大的翅膀。
黎糖手脚并用,率先爬上去,紧紧抱住火鸟的脖子,正要招呼宿白砚,却突觉身下的大鸟“噗通”匍匐下身子,颤抖着将翅膀盖在它毛绒绒的脑袋上。
看起来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黎糖:“?”
她担忧的摸摸火鸟头顶的毛毛,小声询问:“小火,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刚才还好好的呀?
火鸟闻言抬起一点点脑袋,正要讲话,余光冷不丁看见那宛若神女的高挑身影朝它的方向走开,又猛地缩了回去。
黎糖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音色。
“师姐不必忧心,我自幼常与鸟类打交道,我来瞧瞧。”
宿白砚走近火鸟,伸出一只手缓缓抚上它的翅膀,徐徐弯腰,凑到它脑袋旁边,眉目低垂,嘴角缓慢勾起一抹温柔笑意,只是那双潋滟桃花眸在反光的映射下无端泛出些许冷意。
只可惜在黎糖的角度,只能看出他眉眼莹莹,是实打实一副温柔好商量的样子。
他轻声开口。
“不想死的话……便管好自己的鸟嘴,嗯?”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以让黎糖听不清。
虽然不知道这一人一兽在打什么哑语,可黎糖清晰的发现,在小师妹说完话后,小火肉眼可见的支棱起来。
原本是乖乖的一只团吧团吧窝在那里,现在变成了炸毛的一只精神抖擞的振翅欲飞。
这两者的差别也……太大了点?
黎糖好奇询问:“小师妹,你做了什么?它一下子就精神了耶。”
宿白砚微笑:“许是天气有些热,恹恹的不肯走了,只是一些激励的话。”
是这样吗?
黎糖不知道,但她选择相信小师妹。
小师妹这么温柔这么漂亮,怎么可能会骗人呢?
无意识的撸了撸火鸟柔软蓬松的毛发,黎糖正要讲话,余光却远远瞥见另一条小道上凭空出现了一队人马,待看清领头人物之时,她瞬间屏住呼吸,一把拽过宿白砚,胡乱从怀里掏出一把符咒,飞快的拍在她们三个身上。
动作太快太仓促,宿白砚高挑的身形被她拉的一跟跄,重心不太稳,唇瓣不慎磕到了黎糖的头顶,尖尖的犬牙隔着薄唇舐在上面。
被牙齿磕疼了,黎糖眼泪汪汪,却顾不得做什么,为了防止她跌倒或者撞到背后的墙发出声响,急忙伸手抱住小师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
那些人的修为可不像她一样低微,哪怕隔着这么远,一点风吹草动也能被注意到。
可千万不能发出动静!
两人贴的紧紧的,黎糖此刻恨不得抱着小师妹融化在墙缝里。
“嘘!”
3. 回宗门
感受着腰间紧紧抱着他的那双嫩白小手,宿白砚面上的表情一僵。
忽略口中浓重的血腥味,他微不可查的拧起眉,眸中泛起点点冷色。
可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便敏锐的发现,血脉深处忽然翻滚起一股魔息。
停滞片刻,溃散多年的魔力居然悄然恢复了一截。
宿白砚敛眸。
虽然只是很小的一截。
但……自从伴生物被盗,他的魔息便再也没有增长过。
难不成,她身上……
思及此,宿白砚缓缓垂下头颅,略带阴冷的目光肆意打量着怀里的少女。
将头埋在他胸口,不知看到了什么,黎糖很快松了一口气,将她放开。
与此同时,她思维分岔,心底不受控的涌起一股淡淡的疑惑:
师妹的胸怎么感觉有点平,还有点硬?
不过想想信件上说过苏师妹从小家境贫寒,想必过的极为辛苦,营养不良没长起来倒也正常。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黎糖脸色一红。
暗骂自己一句——
真是臭流氓!话本子看太多了,没事儿注意人家女孩子的胸做什么呀?!
忽略胸大胸小的问题,黎糖倒是更心疼宿白砚了,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要多给自家师妹补一补。
翻涌的魔息刹那间停滞——
宿白砚挑起眼帘,心中狐疑之色越发明显。
黎糖最后看了眼前面那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小声的对宿白砚道歉:“对不起小师妹,我冒犯了,但我不是故意搂搂抱抱的,你瞧见刚才口子那里走过去的那一行人没?
那是合欢宗的弟子,他们是咱们清澜宗的对家,前些年和师尊闹了不愉快,把我抓去……哎呀,反正,被看到了不太好。”
何止是不愉快,简直是势如水火。
然而她的解释注定是徒劳。
宿白砚并不在意她们之间的事,更不在意黎糖为什么会被抓走,还是被合欢宗的人抓走。
他眸色冷淡,面上却挂着一抹笑意,语气像是抹了蜜一般的甜。
“师姐真是受苦了,放心,我并无责怪之意,不过,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还是尽快上山吧。”
“好!”黎糖也这样想,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害怕合欢宗害怕的要命,巴不得现在立马飞回宗去。
两人一前一后攀上火鸟的背,火鸟这次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黎糖就回去的这段路而言,总觉得火鸟有些战战兢兢的,具体表现为,她摸着火鸟的羽翼,发现它整只鸟紧张的翅膀都硬了。
明明之前在来的路上还会时不时和她说几句话来着……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问它也不说。
火鸟飞的很快,比来时快了一倍不止,不过短短一柱香的功夫,黎糖就看到自家峰头了。
因着柳胥舟是当今修真界剑道第一人,他所在的竹屿山被清澜宗单独划分出来,于顶空高阁处悬浮,虽有天梯可以走,上下却也颇有些难度。
尤其是对黎糖这种选手来讲,进出尤其困难。
这样的布局说好也好,说难也难。
峰头上一直只有师徒五人,这对天生爱热闹又不能用修炼来缓解孤独的黎糖而言就冷清的有些过分了。
如今,这偌大的竹屿山上终于能多一个和她一起做伴说话的人了。
黎糖的眼睛亮晶晶的。
几乎是火鸟刚刚一停下,黎糖便伸手拉住了宿白砚的半边衣裙。
“走了小师妹,我们到地方啦。”
“谢谢你啦小火。”
想了想,她看向辛苦载她们一程的火鸟,甜甜一笑,从布兜子里掏出一个玉瓶来,倒出一颗药丸,正要递给它,就见火鸟看也不看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逃也似的飞走了。
黎糖一脸茫然的看了看递在半空中的手:“……欸?”
她固本培元的药丸还没送出去啊,今天是怎么了?
“走吧,师姐。”
身旁,少女清冷的音色唤回了她的思绪。
宿白砚轻扫了眼自己的掌心,只见那里白白净净,象征着强大魔力的暗色脉络不知何时消退的无影无踪。
揉了揉眉心,他不着痕迹的观察四周。
“昂……好。”
下次再给吧。
黎糖收好东西,三两步跟在自家神仙小师妹身旁,转头介绍起竹屿山的风景屋舍。
期间,宿白砚也耐心的听着,时不时回应几句。
“小师妹,你看到了嘛,就是前面那间屋子,那是我的房间,还有北边那几间,是咱们师兄师姐的住所。
师尊喜欢清静,他的房间不在这一片儿,在最大的那片地儿……对了!”
说着说着,黎糖忽然一拍脑袋!
“哎呀!”
宿白砚慢条斯理的抬眸,看她一眼:“师姐,怎么了?”
黎糖面上挂着一丝不好意思,她吞吞吐吐:“那个……那个,小师妹,我对不住你,我知道的有点晚,给宗门的土系法师们下的单子排在了很后面,屋子还没建好……”
宿白砚:“不是什么大事,东边不是还有两间空置的?”
方才那两间她没介绍。
黎糖一听她这么说,顿时紧张的“嘘”了一声,神秘兮兮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差点忘了告诉你,你以后可不敢去那边!”
宿白砚心中涌起点点怀疑之色。
“为何?”
黎糖只见她面上一片乖巧的询问之色。
实际上,宿白砚眸色却幽深,看着黎糖,等她的下文。
看来有秘密,难道是……
“你刚来不知道,我和你讲啊,那里是师娘的衣冠冢,是宗门禁地,师尊下过死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的!我小时候进去过一次,差点被师尊的反应吓死!”
思绪被打断,宿白砚眯了眯眼。
衣冠冢?禁地?
他低垂着眉眼,神色难辨,半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讥讽。
他音色极低:“先前便听说柳剑尊是世间难得的痴情种,如今看着……还真是传言非虚呢。”
只是这衣冠冢,呵。
“啊?小师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劳烦大声些。”
眼前白晃晃的一截藕臂飞快在他眼前晃动几下,衣袖挥洒,带来满鼻腔的馨香。
宿白砚来不及躲避,嗅了个干干净净。
是冬日红梅的味道。
干净,清冽。
淡淡的,很好闻。
“无事。”
宿白砚微微拧眉,莫名有些想后退。
思绪刚刚冒头,手腕却是一紧。
黎糖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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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衣袖抓着她的腕子往前带了一下:“实在对不起小师妹,没及时准备好屋子是我的失误,这两日的话,你若不嫌弃,就委屈你和我住一起吧,我屋子大能住下。
不过我们得快点了,天要黑了,夜晚的竹屿山不是很太平,不过也没关系,只要躲进师尊圈的保护阵里,外面那些妖魔鬼怪就都进不来。”
体内的魔息微弱的翻滚,宿白砚这次没有抽回手,反而反手隔着衣袖扣住黎糖的手腕。
温柔又乖顺的低下脑袋:“自然不介意,那师姐带路吧。”
环顾四周,他又有意无意的开口:“不太平啊,那师姐说说,怎么个不太平法?我从小地方来,还不知这悬空之域居然也并不安全。”
黎糖单手摸了摸下巴,谨慎道:“嗯……也不能这么说,安全还是安全的,只不过是有限制的安全。
师尊在前些年设立这座浮空之地的本意其实是想多放些魔物鬼物进来,给师兄师姐们练手教习用的,便不设防御屏障。
一来二去,这浮空之域便混进来许多妖鬼,不过为了安全考虑,师尊他老人家给我们每个人的住所都圈了保护的法阵,还设下了白日压制妖鬼实力的禁制。
现下天快黑了,天一黑,禁制对妖鬼的压制作用就会消失,如今师尊又在闭关,像我这样只比普通人稍微强一点点的家伙是保护不住你的。”
黎糖很诚实,并没有那种在师妹面前揭自己短的尴尬。
有一说一,她觉得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修行这件事上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万一到时候害了师妹和她自己就不好了。
宿白砚瞥她一眼。
倒是坦诚。
他眸光流转,闪过一丝了然。
怪不得一上这座浮空之域便觉得魔力被压制到几乎没有,原来是有这层禁制在。
“师姐的屋子,很大吗?”
黎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也没有吧,是床很大。”
柳胥舟从不管他们师兄妹几个除了修行以外的其他事,但唯独对黎糖是个例外,从小到大她的所有事柳胥舟几乎都要亲力亲为。
若不是黎糖自己知道她是个孤儿,恐怕就连她也会认为,自己其实是师尊在外的私生女。
屋舍方面,柳胥舟一开始是打算给她准备峰头最大的房间,结果黎糖觉着一个人住着害怕,就换了个小的。
但她很喜欢那间屋子里的床,又大又软,于是便搬了过来。
宿白砚眸光一闪:“那我们晚上,要睡一起吗?”
黎糖眨了眨眼,其实她是这样想的。
毕竟房间有限,现在只靠她这点微薄的修为,平地起高楼显然不现实,让苏白砚住师兄师姐的房间也不太行,他们一个个性格迥异,各有怪癖,而且人都不在,未经同意住进去是不好的。
所以,难道让小师妹睡地上吗?那更不可能啦。
但考虑到师妹可能会害羞,黎糖想了想:“床很大,睡三个人都不成问题,不过师妹你要是害羞的话,我今天晚上也可以打地铺滴。”
她现在高低也是当师姐的人了,师姐照顾师妹嘛,打个地铺还不是轻轻松松?
当然,主要是因为黎糖的屋子被设了阵法,地上还铺了很厚很厚的毯子,打地铺也不会冷硬。
本以为宿白砚会委婉的和她谦让一下,却不想,眼前的小师妹脱口而出就是一句——
4. 月事带
“师姐不必如此,我们一起睡即可。”
黎糖看见,少女嘴角溢出一丝温和的笑,那笑容天真无邪,看她的眼神还亮晶晶的。
配上那张堪称无敌的、男女通杀的漂亮脸蛋,黎糖一瞬间心脏都要化了。
不知为什么,她一看见宿白砚就觉得颇为亲切,果然,她们真是天生的师姐妹!
内心的小人在满地打滚,黎糖都不敢想,今天晚上窝在香香软软的小师妹怀里睡觉的她,该是一个多么快乐的臭流……呃,小女孩呀!
……
入夜,黎糖默默看了看躺在床最外侧,感觉随时都能掉下去的自家小师妹和缩在最里面的自己,又看了看两人之间那几乎还能再塞下一个人的空隙,暗自摇了摇头。
果然,话本子里的臭流氓主角不是那么好当的,真正实施的时候就怂了,她这种行为只能被称之为口嗨。
啊,不对,她没说出口,顶多算脑补。
平躺在床上,假寐的宿白砚依旧隔着衣袖半抓着黎糖的手腕,却半晌都没有再感受到魔息的动静,体内平净如一潭死水。
又等了大概半个时辰,直到抓的手心一片粘腻,耳边隐约传来少女平稳的呼吸声时,他这才面无表情的抽回手,拿出一张帕子来,仔细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这次怎么没动静?
缓缓垂首,看着重新爬满手心的魔纹,他从床上坐起,冷淡着神色回眸瞥向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少女,只一眼,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静静立在原地,屋外,凉风丝丝缕缕的轻拂过宿白砚精致的眉眼,他眼都不眨的拿出匕首,刺破掌心的瞬间,血流如注。
以血为引,掐诀,起阵。
很快,一个泛着黑气的阵盘浮现于脚下。
宿白砚停下动作,微微偏首,双手抱臂,懒倦地半倚在身后的雕花木窗上,修长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臂弯,半阖着眼,似乎在耐着性子感应什么。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宿白砚的眼尾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腥红之色,阵法逐渐消散。
似是终于耐心告罄,他轻啧一声,半阖的眸缓缓睁开,眼底幽然冷戾,心头涌上一股淡淡的烦躁,看着心情不是很好,与白日那副温柔邻家少女的样子更是判若两人。
只意念轻轻一动,周身便霎那间涌起一片诡谲莫测的玄雾,从下至上缓缓将他半截身子掩住,螺旋式运转,不断向外扩散。
玄雾极重极深,宿白砚处在其中,面部被顶端一层淡薄的几乎看不见的黑雾笼罩,衬的他越发像是一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
不过短短几息之间,地底钻出一团又一团黑色雾气,那些雾气颜色虽然也重,却不及宿白砚周身三分之一。
一层黑雾中央亮起两抹腥红的光点,紧接着,沙哑怪异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那声音缓慢,又似乎被什么东西割断了脖子,拖拖拉拉嘶哑着,难听的吓人:“少尊殿下……请恕罪……”
宿白砚低漂亮的过分的眉眼半隐藏在暗处,神色莫测。
懒懒扬首,眺望着一个方向,他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那个无霜仙尊新收的女弟子的消息,搜到了吗?”
*
屋内,黎糖睡得正香,她砸吧砸吧嘴,不知梦见了什么,忽然双手在空中挥舞起来,一个枕头被她抓起来,朝着地上仍过去,口中念念有词:“嗯……不要这个,我的宝贝……宝贝——”手册。
门被打开,身着白裙的貌美女人缓步走来,捡起地上遭难的软枕,仍回了床上。
宿白砚看着眼前毫无睡相的少女,眸中冷淡。
宝贝?
什么宝贝,让她梦里也念着?
他内心毫无波澜,抬手,手中逐渐汇聚一团漆黑魔气,直接对她使用搜魂之术。
然而就在那术法即将要触碰到黎糖之时,她嘟囔的翻了个身,那团魔气扑了个空。
不过,由于黎糖的睡相奇差无比,导致她早就滚到了床的最边缘,这一翻身,直接从床上掉了下去。
“啊呀!”少女惨叫出声,地上虽然铺了地毯,但床有些高,一瞬间的失重感还是让她心头一跳,这感觉就像是一只脚踏空一样。
黎糖还没完全睁开眼,便被脑子里模拟的场景激的一哆嗦。
她顿时睡意全无,整个人清醒的可怕。
条件反射,黎糖本能的“嗖”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恍惚间抬头,与站在床边一脸温柔担忧的看着她的小师妹对上了视线。
“师姐,你没事吧?”手中黑雾不知何时消散的干干净净,宿白砚眼都不眨一下,面上一片纯真的关切,完全看不出他方才面无表情要对人下手的邪乎样子。
“呃,没……没事没事。啊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呀?”黎糖尴尬的躲避她的视线,急忙转移话题,半夜摔下床去,想想也有点丢人。
修长的手指微动,宿白砚表情未变,端的是一副楚楚可怜之态,张口就来:“师姐有所不知,我自幼身体不好,晚间难以入眠,今日更是不知怎么有些身子不适,常常辗转反侧。怕影响了师姐休息,这才想着外出走走,吹吹风,兴许能好受些。”
对于她的鬼话,带有色眼镜看人的黎糖深信不疑,毕竟此刻的小师妹衣着单薄,气色苍白,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她不经意间向下瞥了一眼,模糊间,对面人一身素白衣裙上隐隐有道浓烈色彩。
?不是等等。
什么色儿?
黎糖定睛一看,小师妹双手乖巧的下垂,一手微微握成拳头,放置在腰间两侧,那抹艳丽的红色似乎就沾染在她的臀部位置,随着她走路的动作飘摇在一众白色衣料间,半遮半掩。
黎糖顿时神色一变。
忽然身体不适,屁股上还有血……
想了想,她问:“师妹今年多大了?”
宿白砚笑意盈盈:“过了年关便十六了。”其实他本人已经十七了,只不过扮演的女子才刚十五。
黎糖点点头,比她小两岁:“先前可来过葵水?”
葵水?宿白砚只听说过,但具体是什么他无从得知,保险起见,他摇了摇头:“还未曾来过。”
“嘶,居然没来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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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还没来过葵水,想来身子是太虚弱了些,难怪发育的不太好,师姐曾与她说过,一般寻常女子普遍是十一到十三,十五这个年纪好像有些晚了。
黎糖瞥了眼宿白砚身上那点不太明显的血迹,神色认真起来,三两步跑到衣柜前,翻翻找找,从里面提溜了一条月事带出来。
递给自家小师妹,指了指她背后的那点血迹,黎糖没说话。
宿白砚眉心一跳,这是他方才割破手心不慎沾染到的,没成想让黎糖发现了。
她是不是开始怀疑了?毕竟,没有人出去溜达一圈回来身上会染血。
还有,看着莫名其妙手里让塞进去的这么一件奇怪的东西,他神色一寒,这又是什么?
宿白砚眉眼一挑,正要先发制人,面前的黎糖却忽然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同时又带了点老母亲看自家漂亮崽崽的欣慰。
“小师妹,恭喜你,你终于成长了,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我们每个女孩子都要经历的,流血是正常的,别害怕。”
宿白砚:“……?”
她这是要闹哪样?
装了十七年女人,宿白砚头一次感到疑惑。
“师姐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充满了害怕、茫然和彷徨,对吗?”
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宿白砚顺着她的话头接下去:“是这样的,师姐。”
“你一定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个地方会忽然流血对吧。”黎糖觉得,有些话得说的明白些,师尊说小师妹从小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想来是没有人教她这方面的知识的。
黎糖这方面的知识就是自己二师姐教的,所以她现在觉得,自己有义务教会小师妹。
而且师姐说过了,这方面的知识不能含糊其辞,女孩子要好好保护自己,对自己的身体负责,更不能羞于启齿,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宿白砚:“?”
哪个地方?手吗?他清楚的很啊。
心里疑惑,面上却还是一副顺从乖巧的样子:“师姐说说呢?”
黎糖指着月事带,开始叽里咕噜一顿解释。
没有注意到,她越说,对面人的脸色就越来越不对。
等她激情澎湃的演讲完毕,抬头一看小师妹,吓了一跳。
好家伙,究竟是谁趁她不注意,把她的亲亲小师妹丢进大锅里煮了?小师妹的脸怎么这么红?
不过说实话,宿白砚肤白胜雪又若凝脂,通红的面色不仅不奇怪,反而像是给她苍白的脸涂上了一层绯红的胭脂,更漂亮了。
“你不舒服?肚子疼吗?”黎糖紧张的问,还转过身去,很严肃的给她裹了条被子。
“要注意保暖啊,兴许是刚才出去溜达凉到了才疼。哎,对了,这条月事带是我新做的,洗干净了还没用过,你快去换上吧。”
宿白砚僵硬的点点头,手里的月事带烫手一般,仿佛要把他灼穿了。
同手同脚的想要离开,却不想刚转过身去,冷不丁衣袖被拽住,他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关切的女音——
“你会用吗?要不我帮帮你吧。”
5. 被坑了
宿白砚:“……?”她是认真的吗?
眼前美目似含春水的少女忽地表情一凝:“师姐,我们这样,恐怕不太合适吧。”
黎糖一脸认真:“别害羞,小师妹,女孩子都有这么一遭的,而且要是戴不对位置,你会侧漏的,白衣服露出来很明显。”
经过黎糖孜孜不倦的传输生理知识,宿白砚已经知道侧漏的是什么了。
他倏忽转过身去,耳尖通红一片:“师姐不必,先前家母尚在世时提过一句,我会换。”
“那就好那就好,快去吧,换完要记得早点回来,我等你一起睡觉。奥对了,外面夜风大,小心着凉,对身体不好的。”茅房就在院子里,受到阵法庇佑,黎糖并不是很担心她会遇见什么意外。
黎糖叮嘱道,她们师出同门,同门间相互友爱照顾是清澜宗历来的优良传统,切实看到小师妹的脆弱后,她已经彻底下定决心把宿白砚当成亲妹妹来呵护。
看着宿白砚似乎有些心神不宁的走出屋子,黎糖欣慰笑笑,小师妹承受能力真好,她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好奇的不得了,拽着二师姐问东问西。
黎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她的背影挥挥手:“小师妹快去,今夜回来了早些睡觉,明天我带你去宗祠行拜师礼!”
前方的身影停顿一瞬,拿着月事带的手紧了紧:“嗯……”
回来之后。
宿白砚似乎是尴尬,一直缩在床脚,一句话也没再说,也没做多余的动作,黎糖以为她是身子难受,贴心的替她拉上被子,还安抚的拍了拍后背给她顺气。
眼瞧着黎糖凑他越来越近,宿白砚整个人浑身更僵硬了。
“师姐,今日身子特殊,恐会弄脏了床品,我还是去打地铺吧。”说着,宿白砚就想转身下床,却被身后的黎糖一把按住:“不怕不怕,我虽然实力不高,但是区区清洁术还是会的,不用担心床品,你来了葵水,地上再怎么说也是冷硬,你体弱,小心寒气入体。”
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小师妹今天刚来,她就让人睡地上,传出去她成什么了,虐待少女狂魔吗?
不过小师妹人真好,还怕弄脏她床单,就是太小心翼翼了,难免让人觉得心疼。
宿白砚沉默着,微微瞥她一眼,没再坚持,半阖着眼。
她既然执意让他与她一起睡,那便别怪他了。
“师姐真好,睡吧,师姐。”话音刚落,悄然之间,趁黎糖不注意,宿白砚指尖流窜出一股细小的黑色烟雾,探入黎糖四肢百骸。
眸中浮现一抹幽色,回想起今日白天的异样,宿白砚垂下眼睫。
他倒要看看,黎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第二日。
黎糖打着哈切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在床上打了个滚,舒服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昨夜貌似睡得比以往都好,是自灵根被毁后一个难得的好觉。
意识到什么,少女抬起头。
恰好与她谪仙一般的小师妹对上了视线。
宿白砚不知何时已经将自己穿戴整齐,站在床头温和的看着黎糖。哦,准确的说,他其实整整一夜都是和衣的状态。
“小师妹,你起这么早吗?”
当然不是了,托她的福,他一整夜都没睡。黎糖的身体很奇怪,昨夜那一缕魔息在探进她身体的那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半点水花都没掀起来,似乎是被凭空吞噬了一般。
他不死心,又送了一缕更粗的魔息进去,还是一样被吞噬的结果,不过这次……却有了些许不同。
想到探查的结果,不经意间抚过眼底浮现的一丝淡淡的乌青,宿白砚乖巧敛眉。
一点点勾起唇角,他面上升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孤怜与落寞:“是啊,家中尚未败落时便教我要自尊自律,如今落魄了,勤奋些更是不会出错的。”
感受到他莫名可怜兮兮的气息,黎糖心下一紧,但她向来嘴笨,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什么特意安慰人的话来,半晌,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说的话太肉麻了,她不好意思,也觉得有点假,索性不说了。
小师妹大抵是过了一段很苦的日子。
反复思索,黎糖只说出一句:“这里是清澜宗,也是你以后的家,师兄师姐和师尊都很好的,也会对你很好的。”
对他好……
宿白砚仿佛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话,那双绝色桃花眸中泛起一丝嘲讽,被他很好的掩盖住。
眼角流露出一丝恰当的脆弱,半真半假半开玩笑着开口:“那,他们会像师姐一样对我好吗?”
黎糖毫不犹豫:“当然,放宽心,他们还会对你更好呢!”
眼前的小师妹低下脑袋,轻笑一声:“哦,那要是,我说万一,师兄师姐不喜欢我,该怎么办呀?”
不喜欢她?应该没人会不喜欢小师妹吧,她这么漂亮,人又温柔,还省心的过分。
但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黎糖还是认真地说:“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如果真的是这样也没关系,别人不敢保证,但是小师妹,我带你回来,就会一直喜欢你,一直对你好的!”
黎糖是个感觉怪,做任何事都看感觉,看人也是,一般第一眼便看顺眼的人,后面绝对不会差。
但是她这个特异功能可能只对顺眼的人管用,就像师尊和师兄们,她第一眼看有些害怕,但随着后面的相处发现,他们也是很好很好的人呢!
小师妹没说话,黎糖也不知道她究竟信没信,努努嘴,在内心暗暗叹了口气,光嘴上说肯定不足以让人信服,还是少说,多做吧,而且小师妹这么乖巧懂事,还这么柔弱可怜,师兄师姐一定不会排斥的。
她拉起宿白砚的手:“小师妹,我们快走吧,要过吉时了。”
“嗯。”看着两人接触的手,宿白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挑起眉,体内的魔息蠢蠢欲动。
难道……只有白天进行接触,她才会影响到他的魔息吗?
转而想想少女刚才的话,宿白砚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觉得她实在是天真的可爱,没有人能一直喜欢一个人,更不可能一直对他好,连他父尊都躲不过这样的宿命,厌弃他,仇恨他,眼前这个人类少女又凭什么呢?
这一切不过都是她无知时的谎话罢了。
不可信,也没必要信。
更何况……
掩住眼中戏虐的神色,宿白砚乖乖跟在黎糖身后,亲切的叫着一声声师姐。
若他有一天身份败露,被她知道了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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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顶替一事,黎糖这样天真的小丫头,又会怎么做呢?真的能如她所说的那般,从一始终,永远对他好,不会抛弃、厌弃他吗?
宿白砚自己都被这莫名其妙的想法逗笑。
他于百无聊赖中垂眸,凝视身前少女乌黑的发尾,指尖兀自勾起一缕细软发丝,极其缓慢的打着圈,,心下自顾自涌上答案——
怎么可能。
*
黎糖修为太低,御剑飞行需要灵力支撑,她撑不了多久,剑也不稳当,平常自己一人驾驭尚且费劲,更别提再带一个了,所以她果断选择了打顺风车。
简单拿出一张聚灵符,黎糖催动术法,以灵力构建灵网,不一会儿,一个类似于水屏的屏幕浮现在空中。
她仔细观察起灵网的跑路小店,看有没有人正好在这附近做生意,发布乘搭载具消息,他们好付了灵石一起走。
修仙界就这点便利,有钱有灵力,就什么都能做到。
宿白砚就站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的动作,垂下眼。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人顺着灵网发布消息。
【放过我吧我是剑修】:是黎糖师妹啊,老样子,一次三十块上品灵石,来回一趟六十,怎么样?
黎糖见这么快就有人回她,还是一个眼熟的昵称,当即打算一口应下。
正要用意识联系付钱,手腕却猛地被人抓住。
黎糖动作一顿,顺着力道看过去,小师妹苏白砚正面色奇怪的看着她。
黎糖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她是在担心安全隐患,同她解释:“怎么啦?剑修师兄的御剑技术很稳的,他的剑可以变大变小,很安全。”
宿百砚看着她,一脸复杂,转头看向空中灵网:“……师姐,这位师兄是不是打错字了?六十枚灵石,还是上品?”
开什么玩笑,六十枚上品灵石,换算成等价的魔玉,都快能买下一套远离魔都中心,但宽敞豪华的屋舍了,有条件的臣民,甚至还能再配一双魔仆或者一只幼兽。
黎糖仔细盯着水屏看了一遍,解释:“没问题呀?交易过很多次了,都是这个价,其他人比他还贵呢。”
宿白砚沉默:“师姐经常搭吗?”他来之前了解过清澜宗的一切,包括物价,他敢保证,宗内绝对没有这么离谱的搭车价格。
宿白砚幼年时曾被魔尊丢到人间历练,为了银子没少吃苦头,他现在虽然不缺钱,但这种莫名其妙被宰的感觉他很不喜欢,哪怕这是黎糖自己的钱。
黎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也没有,我平常不怎么出门,也就七八次。”后山每天有好多受伤的小动物们,她顾不上总出去玩的。
至于灵石,柳胥州很宠她,她名下有三十七座灵矿,黎糖不怎么买东西,更不懂物价,灵石在她眼里只是一串数字。
“七八次都是这样的价格吗?都是搭的剑修师兄的车?”
黎糖仔细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没有,有时是一百上品灵石的车,一共搭过四个人的,剑修师兄的最便宜,人也还算和善,就基本会优先考虑他。这次也是刚好看到他在,我有在货比三家呢,聪明吧!”
宿白砚:“……?”
合着这个三十灵石的坑货居然还是他们之中要价最公道的?
6. 入门了
宿白砚听她说货比三家这个词,心中溢出淡淡的复杂。
“或许师姐可以买一台飞行器?”
黎糖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开这个要驾驶证,我考不到。而且,我有点分不清东西。”
宿白砚:……忘了驾照这茬。
“那师姐,就没人和你说过,他们出的价格,都很不合理吗?”
宿白砚实在无法想象,黎糖是从来不出门吗?
黎糖笑了笑:“啊?还好吧,雪染也从不问这些,那些人给我俩的报价都差不多,给她的还比给我要贵,对了,刚提到的你雪染师姐是我在宗门学院的好朋友。”
宿白砚扯了扯嘴角,两人真不愧是好朋友。
“师尊与其他三个师兄师姐也没有说过?”
“我们几个一般出去都是他们结账,而且师兄妹几个通常聚少离多,一起出去的时光甚少,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剑修师兄出的价格真的不公道吗?”
岂止是不公道,那简直就是离谱。
宿白砚了然,黎糖不谙世事,俗称人傻钱多,这种白纸,最是好骗。
想来是这些消息让走漏了出去,以至于所有“生意人”都不约而同的对黎糖提高了价格标准,也难怪她一直没发现自己被坑了。
他轻抵上颚,半晌,温和开口:“确实是不甚公道的,不过师姐不在乎便罢了,只是……”
宿白砚有心教教黎糖什么是人心险恶,却在思量后闭嘴。
她算他什么人,他凭什么告诫她,又有什么立场?他可从来不是会多管闲事之人。
他不说,不代表黎糖不会问:“只是什么呀?”
小师妹怎么话说一半呢?
宿白砚笑笑:“只是,希望师姐以后莫要再被哄骗了。”
黎糖点点头:“谢谢你,小师妹。”
她恍然大悟,点开灵网通讯录,用意识打字。
【一串糖葫芦】:你好,可以便宜点吗?
【放过我吧我是剑修】:便宜不了呢师妹,我的剑也是有成本价的,
【一串糖葫芦】那好……
黎糖正要说话,灵网就被小师妹扒拉过来。他看都没看那剑修一眼,直接拉黑换了一个人。
找到一个法修,他发消息:
【一串糖葫芦】:竹屿山到宗祠。
宿白砚眉眼无悲无喜,直接在水屏上打字,手下动作飞快:
【一串糖葫芦】:十枚下品灵石,不接我找别人了。
黎糖看着屏幕捂住嘴巴,这砍价也太狠了吧!正当她以为法修不会同意时——
【王铁锤】:看在师妹人美心善的份上就这样吧,我们在哪儿碰面?
宿白砚一顿,心中微妙,看来还是砍少了。
黎糖:???不是?夺少?!
那她以前花的三十块上品灵石算什么?算她倒霉吗?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顶着黎糖郁闷的视线,最终,两人顺利来到宗祠。
下了法修的法器,她终于勉强振作起来:“小师妹,我们走吧。”
跨进大门,里面三三两两已经坐上了人。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排排牌位,宗祠十分之大,那些牌位也跟着一眼望不到头。
黎糖先是拉着宿白砚十分虔诚的跪在那一排排一列列牌位前,上香,磕头,起来后一一和相熟的长老打招呼,不熟的也会点点头微笑面对。
她扯了扯宿白砚的衣袖,给他们介绍起来。
众人面色都很和蔼,似乎都对黎糖家这个新收的小师妹十分满意。
纷纷掏了不少的见面礼出来。
黎糖对着宿白砚使眼色: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宿白砚回之一笑。
由于柳胥舟紧急闭关,这场拜师礼上黎糖只带着宿白砚认了认各位师叔师伯,拜了拜宗祠历来的列祖列宗便作罢。
不过这没什么,本来柳胥舟就不是她的正牌师尊,等她真正的师尊无霜仙尊回来了再重新认认真真的拜师即可。
一切进行完毕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阿黎——”
黎糖反应了一瞬,立马转过头去,望向来人。
视线触及的那一瞬间,嘴角扬起:“大师兄!除魔回来啦?”
从人群中缓缓走来一名男子,他身着黑色劲装,怀里抱着一柄通体黑色的长剑,五官立体深邃,给人一种十分端正正经的感觉。
不同于宿白砚气质外放,惊艳出尘,男人是更偏向内敛深沉,沉默寡言的实干类型。
他很高,和宿白砚的身高不相上下。
然而,不同于黎糖的欣喜,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宿白砚眼底泛起了一层冷意。
“嗯,魔物不多,昨日听到师尊召唤,回来看看。”宋凭对着黎糖的方向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她身边的宿白砚。
宋凭向前一步,面上挂起一抹僵硬,他平时沉默寡言惯了,还不是很习惯与陌生女子说话,僵硬的客套:“这位便是五师妹了吧,我名宋凭,敢问师妹名讳。”
感受到他的前进,宿白砚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却被他克制的很好,他状似不经意间退后一步。
宋凭微微一愣,皱起眉头。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新师妹好像不太喜欢他。
黎糖左看看右看看,决定把说话的机会留给这两人,她正要退后替小师妹去收拾长老们送的见面礼,左手手臂被忽的握住。
“小师妹?”
宿白砚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宋凭,而是慢悠悠握住黎糖的手,不让她退开。
在她看过来之际,眉眼间溢出一丝委屈,看着柔弱可怜极了,仿佛黎糖哪怕只是离开她一步远的距离都是对她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坏事。
“师姐要去哪儿?没有师姐在身边,我很害怕……”
让他和这个滥杀无辜的男人单独待在一起,他可不敢保证一定不会起杀心。
他知道,黎糖最吃她这一套。
果然,见她这样,黎糖当即也不去整理礼物了,连体婴似的牢牢与她站在一起。
也难怪,刚才是她考虑不周了,大师兄毕竟是男子,气质沉闷性子又有些孤僻,不太擅长与人交流,苏白砚又身世凄苦,想来受过不少罪,可能会有些害怕这类角色。
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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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面说话应当不太适应,更别提相处了。
瞧瞧这,干巴巴的。
看着黎糖重新走回身边,宿白砚这才扬起脸,唇边挂起一抹微弱的弧度。
“我名苏氏。”
苏氏?
黎糖想起师伯的那封信开头被她以为写错的那两个字。
原来不是写错了,小师妹大名真的叫苏氏啊。
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太像名字,倒像是一个姓氏的统称,难怪她一开始只告诉了自己她的表字。
不过听起来也没有师妹说的那么不堪嘛。
黎糖不知道的是,当时宿白砚自己都不知道他假扮的那个人的名字,更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告诉她。
毕竟,万一穿帮就得不偿失了。
宋凭:“哦。”
黎糖站在一旁静静听着,然而,宋凭之后,她半天没听见两人再多说一个字。
黎糖:?
就哦?哦完了呢?就没了么?
她终于放弃,主动创造话题:“大师兄,师妹身子虚弱,我想带她尽快进入修行,可惜我自己也是半吊子一个,实在是怕误人子弟,不如……”你来?
宿白砚微笑着拍了拍她:“师姐不必自谦,我就觉得师姐很好很厉害,清洁术这种法术不用念咒就可以瞬发,一定基础很牢固,我想跟着你学呢。”
宋凭:“苏师妹说得对,就是这样,阿黎,你基础很好,没人比你更适合带她入门,更何况,一月后琉璃宗境内有个小型秘境要开了,师尊让我过去取些为你续命的东西,此事兹事体大,我得好好做些准备。”
一旁的宿白砚闻言,偏头看向黎糖:“续命?师姐,你怎么了吗?”
宿白砚其实大体知道情况,昨夜,他探查到黎糖丹田内貌似有个窟窿,窟窿外表被魔气污浊,正在逐渐往里渗透。
魔气将灵根也糟蹋了个厉害,难怪她修为一直这么低,还与他一样,隐隐有溃散的趋势,从这方面看,他俩倒也算同病相连。
只不过这股魔气被一道墨绿色灵力结成屏障锁在外面,短期内进不来,可若是一只放任魔气在外肆意冲撞,腐蚀了黎糖灵体,她照样没有多少年可活,若是他们说的续命与此事有关,那么黎糖恐怕……至多也只能活两年。
不过根据昨夜的探查,他倒是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一件,或许能彻底救了黎糖的事。
不过要救她破费心力,宿白砚才不会去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
毕竟他并不关心她究竟能活多长时间,于他而言,黎糖只是一个他在清澜宗很好用的盾牌。
两年太长,说不定他很快就能找到伴生物,回归魔域了呢。
黎糖不甚在意:“也没什么,只是灵根上的一点点小问题。”
她没注意到,听她这么说完,旁边宋凭眸中一闪而过的郁色。
“只是这样吗?师姐。”
“对呀,还能有什么问题?”师尊都这样说。
宿白砚抬眸,玩味的看向宋凭。
只是灵根上的一些小问题吗?
这个宋凭,他又知道什么?怎么不敢把真实状况告诉黎糖呢?
7. 大师兄
这小姑娘怕是还不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吧。
不,或许她知道,但知道的并不全面,毕竟没有人在知道自己只剩两年可活后,还能每天保持如此乐观的心态。
宿白砚从不理解何为善意的谎言,在他眼里,说谎就是说谎,无论出于何意,终究还是骗了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黎糖如何,与他又有何干?
思及此,宿白砚眸中闪过轻讽,转身之际,更不愿再与宋凭处于同一屋檐下。
宋凭声音平缓,目光却透露着关切:“阿黎,我这次出去除魔的时间有些长了,错过了你月圆之夜的发作时间,这次体内的魔血怎么样了?还疼吗?什么时候能除干净?”
黎糖笑着拍了拍自己胸口:“大师兄不必担心,师尊出马,必定是没有问题的!
他老人家已将这个月的魔毒替我清除完毕,不过那魔气着实霸道,师尊费了很大力气,灵力消耗的有点严重,说是引发了旧疾。
再加上之后还需要处理干净那血里的魔气,不能让它去祸害别人,就又去闭关了。”
宋凭:“嗯,我知道这事儿。这是师尊每次的惯例。那,还疼吗?”
“疼还是疼的呀,不过这次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她说的是灵根里的疼痛。
黎糖体内魔气十分难缠,几乎已经与她融为一体,他们的师尊柳胥舟每次为她清理完毒血之后,都要闭关一段时,一个是做恢复之用,一个便是清理净化黎糖的魔血。
黎糖:“好了,不要说我了,说说你吧师兄,这次下山可有受伤?魔物实力怎么样?”
宋凭笑了笑,不甚在意,只是听她提起这个,眼中闪过自负:“无碍,还是老样子,山下那点小精怪,还伤不到我。”
宋凭有这个资本,他是当今剑之一道的翘楚,在剑道方面极为出类拔萃。
如今才是六十多岁的年纪,便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还隐隐有成为下一届剑道魁首的苗头。
想到什么,黎糖看着他:“对了,大师兄,你刚才说不久之后琉璃宗那边会有一个小秘境,对吗?”。
黎糖看着宋凭。
“是,你想去?”
面前的小姑娘猛地点点头,欣喜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小师妹,又转过脑袋来与宋凭对话:“想去的!”
还要说什么,话头却被突然出声的宿白砚打断:“师姐,我身子不适,想先回去了。”
他才懒得站在这里听这两个人聊这些互相关心的没营养的话题,勉强打起精神听了那么久,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眼看着新的话题又要被挑起,宿白砚急忙出声制止。
黎糖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也是,你最近身体不舒服,需要多多休息才是,那我先陪你回去吧!”
她说完,又去看宋凭:“师兄,具体的事宜,我们以后再说。小师妹身体不太好,很虚弱。得先休息了。”
宋凭抿了抿唇,看了宿白砚一眼:“我送你们吧,正好我也需要回去拿些东西。”
闻言,黎糖双眸一亮!
“好呀,谢谢师兄!”
宋凭会御剑飞行,且他修为高,技术好,这么多人里,除了二师姐的宝葫芦法器以外,黎糖最喜欢蹭他的顺丰车了。
宿白砚:“……”
最终三个人还是一起上路了,剑身上,宋凭站在剑尖,黎糖站在中间,最后面是宿白砚,但黎糖怕她掉下去,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虚虚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拉近自己。
然而努力了半天,因着黎糖和宿白砚身高差距太大,她没能成功将人拉进怀里,反倒像是黎糖整个人挂在了宿白砚身上一般。
宋凭抽空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这一幕异常怪异,心下不知为何总也不太舒服。
黎糖:“呃,师妹……”
虽然在她的印象里,自家小师妹身娇体软,很脆弱,但现实总是给予她沉重一击。
小师妹搭配上那张脸确实显得楚楚可怜,可她的身量却也是极高的,不能忽视的那种。
长期营养不良的人会长这么高吗?
而且她怎么摸起来,师妹骨架好像也不小呢?
虽然没有大师兄一个成年人骨架大的那么夸张,但是比起她来要大上不少,而且并不太符合她这个年龄段小姑娘应该有的身板。
不过师妹人太瘦了,非但显不出奇怪来,搭配上那气质,反而给人一种弱柳扶风之感。
不过正是这种弱柳扶风的感觉,给了黎糖一股安全感。
若不是昨夜才见了师妹来月事,再加上她长得又如此如此的好看,光凭今天重新摸到的她的身子,黎糖还真要以为小师妹是个少年。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师妹这样也算正常,可能是把那些好不容易得到的营养都长到了个头和骨骼上,以至于她现在才胸口扁平。
方才,黎糖还不小心摸到了她的肚子,也感觉硬邦邦的,像是饿了许久没有吃过饭一样。
似乎意识到黎糖在想些什么,宿白砚皮笑肉不笑的解释:“师姐,我家的人骨架都偏大,我更是随了父亲,不大好看,让师姐见笑了。”
黎糖怕她没坐过飞剑,一时慌乱掉下去,抱她抱得紧紧的,出声安慰道:“这有什么?站的高,看的远,高高的看着人也舒坦。我就喜欢个子高高的人。”
黎糖其实有点羡慕她的身高,她自己才一米六左右,小时候师兄师姐带着她下山去热闹的地方玩,她矮,挤在人堆里,什么都看不到。
黎糖呼吸滚烫,两个人凑的近了,那呼吸便一下一下的喷洒在他脖子上,痒痒的,宿白砚下意识微微后仰。
感受着胸前两团柔软,他不着痕迹的退开半步,神色不明,说不出什么情绪,扫了眼前面宋凭后脑勺,轻声道:
“师姐,你对谁都是这样吗?”
黎糖疑惑:“怎样?”
宿白砚垂眸,不说话,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来:“……热情。”
其实他想问的是,她对谁都是这样贴在身上的吗?
“还好吧,我只对我喜欢的人热情。”黎糖喜欢她的小师妹,从第一眼看见她就喜欢,不仅仅是因为宿白砚长的好看,更是因为,对于黎糖来说,他的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吸引力。
具体是怎么个特殊法,黎糖也说不明白,可她就是一看见宿白砚,心里就说不出的亲切。
而像如今这般抱抱的。黎糖只对她二师姐和梁雪染做过。
喜欢的人。
宿白砚莫名勾起唇角,不再说话。
黎糖的认知没错,宋凭的御剑技术极好,一路都很稳当,黎糖还很贴心的给他们三人都套了一层简单的防风术法,以至于几人落地时,连一根头发丝都没乱。
黎糖带宿白砚回了院子,宋凭跟在后面。
宿白砚微微侧首,眸光泛出一丝阴冷,斜他一眼,幽幽转头。
他怎么还跟着?不是说要回自己院子拿东西么。
真是一块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呢。
宿白砚讨厌宋凭不是毫无理由,宋凭几个月前杀了不少他手下的魔人,可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是这样的话,宿白砚应该只是想杀他,并不值得他这么厌恶他,激不起他太大的情绪变化。
他真正厌恶的是,宋凭这个人的善恶不分。
宋凭看着路面,无端觉得有些恶意,警觉抬眼,便与他对上视线。
这位新来的苏师妹正眸色含笑,单纯又温柔的望着他。
目含善意,再是端正不已。
对她回之一笑,宋凭重新低头看路。
总觉得这一路有些奇怪。
没多久,黎糖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看向身后的宋凭:“大师兄,我就说刚才好像忘记了什么,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宋凭:“什么忙?”
“咱们小师妹的屋子还没建好,我约的宗门里的修房子的师兄师姐单子太多,估计还得几天,今天刚好碰到你在,师兄你能不能帮我给小师妹修所院子?”
竹屿山哪里都好,灵气充沛,风景独特,后山还有各类妖兽,千奇百怪,唯一的弊端就是太荒凉了,建筑极少,还因为是浮空之域的缘故,与世隔绝,整个峰头上只有黎糖他们师徒五人。
除了财力,他们人力物力都缺。
虽然黎糖财大气粗,可以通过加钱的方式让“施工队”提前做她这一单,但清澜宗风气很好,很早之前便有了宗规,其中一条便是,若无极特殊情况或理由,不可拿财力压人,为自己寻方便。
如此一来,她就是有钱也没处花。
黎糖还真没什么特殊情况和相应的理由,她只是想尽己所能,让小师妹早一点住上自己的房子,在清澜宗安家,有点归属感。
她十年前刚来时就是这般,满门族人被灭,哪怕被柳胥舟捡回来,温柔着告诉她说她有家了,也会有新的家人陪她一起成长,他自己也会尽力为她找到仇人,可黎糖还是不安的。
她内心深处充满了对这个地方的陌生与害怕,一种浮萍无依的感觉在她心底扎根。
这种感觉在她看到了自己的房子的时候,才有了些许缓解。
小师妹苏白砚的经历与她有些相似,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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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每次看到她都觉得有些像是在看十年前的她自己。
但相比较而言,黎糖还是觉得苏白砚更可怜一些,毕竟,黎糖在刚被灭门的时候便有幸被师尊捡到带了回来,还遇见了这么好的几个师兄师姐,师叔师伯。
可自己小师妹不一样,她失去家人之后,在外面吃过很多苦,这才来到清澜宗,甚至她真正的师尊还不能亲自来教授她,要让她暂时拜入别人门下。
“没问题。”宋凭是个实干派,他答应下来,转头去问宿白砚,言简意赅:“苏师妹,你要选在什么地段?”
对于宋凭要出力给他建房子一事,宿白砚没有任何意见,他随意扫了一遍周围的地形,指着一处与黎糖院子紧挨着的地方:“就这里吧,劳烦大师兄了。”
白日里同黎糖接触能够恢复他的魔息,他不能离她太远,就这样做个邻居也方便。
宋凭点了点头,开始施法。
他是修炼上的天才,不仅精通剑道,就连法修一门也略懂一二,加之金丹修为,平地起高楼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一个咒语下去,一座与黎糖的屋舍差不多的小院凭空矗立。
宋凭:“里面的布局与你黎糖师姐的差不多,你们看看还有没有缺的。”
黎糖走进去看了看,绕了一大圈,发出赞叹:“哇!真不错!”
黎糖逛新房子就好像逛自己那还没放家具的小屋一样。
里面的布局不能说差不多,只能说和黎糖的屋子一模一样。
能说真不愧是直男吗?
宋凭面上生起一抹淡淡的绯红:“喜欢就好。”
宿白砚:“……”他的房子,这两人搞什么?
黎糖对着这一模一样的格局真的夸的出来吗?
还有那个姓宋的,他脸红个什么劲?
宿白砚莫名不想待下去,他扯了扯黎糖的衣袖,低声道:“师姐,我想先回去歇息了,肚子痛。”
黎糖:“快去吧,好好保护自己,桌子上有我准备好的红糖水,你冲一冲。”
没有想和他一起走的样子。
宿白砚冷下眼。
他不喜欢宋凭,也不想让黎糖和他单独在一起。
于是,细碎的阳光下,少女身形摇摇欲坠,好似身上疼得厉害一般,她眼角兀自滴下一滴泪来,眼神欲言又止,欲拒还休。
再加上她本就白暂,又在自己刻意的操作下变得没什么血色,真实程度百分百!
就这么轻飘飘看黎糖一眼,她柔弱着开口:
“师姐去与大师兄讲话吧,不用管我了……我一个人也没什么的,肚子一点都不疼,也不想喝什么红糖水,师姐去关心大师兄吧,不必担心我。”
说罢,她还泪眼婆娑的深深望了黎糖一眼,重申:“我一点都不难受,绝对不会肚子疼到连口水都喝不下,师姐真的不用担心我……”
宋凭:“……?”怎么感觉……这个苏师妹这么奇怪呢?
黎糖大惊失色,看她这面色,一时根本没察觉到她的话有什么不对劲,同为女人,黎糖这种特殊时候也疼过,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认为她是真的疼,急忙握住她的手:
“你居然严重到这个地步?!快,我和你回去,先好好躺一会儿,睡着了就能好一点。”
黎糖着急忙慌的带着宿白砚就往自己屋子走去,没办法,宿白砚的新屋子还没布置,什么都没有的硬床板,躺着怕是更疼。
身后,看着被宿白砚忽然吸引了全部目光的黎糖焦急的背影,宋凭抿了抿唇,握紧拳头,跟了上去。
三两步回了自己屋子,黎糖急忙把她的苏师妹按在床上,给盖好被子牢牢裹住,用术法冲了一碗红糖水:“师妹,你先躺一会儿吧,实在难受的话,我一会儿回来给你传点灵力疏导一下。”
回头看见屏风外的宋凭,黎糖纠结片刻,又走出去。
苏白砚果然身体娇弱,来了月事疼得这样厉害。
看来替她找材料做一个温养身体的法宝一事是不能再拖了,至少,得赶在她下一个月事之前备齐材料。
她走到屏风外:“大师兄,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屏风内,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搭话,宿白砚平躺在黎糖的床上,昳丽的眉宇间平白透着一股烦闷。
他阴测测望向屏风方向。
嘶,宋凭就这么闲吗?
除魔回来一直跟在师妹屁股后面是要做什么啊?
看来山下的魔还是太少太弱了,他居然还有精力。
身为剑尊的首席大弟子,他是完全没有一点宗门事务要干的吗?
8. 起冲突
“阿黎,我……”宋凭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后文来,黎糖眼神时不时瞥向屏风后的宿白砚,有些着急。
怕吵到小师妹休息,她带着宋凭退后几步,关上房门,去院子外谈话。
“怎么了吗?”她问。
宋凭顿了顿,最终没有说出口,他凭空拿出一本不算单薄的册子:“这是上次答应给你带的册子,里面我贴了三种你一直想要的草药,并且将它们的生长习性和用处都记录下来了,你看看。”
黎糖的爱好不多,一个是救助后山的小动物,另一个便是记录这种植物手册。
她一直以来用的那个大本子前几天用光了,就拜托下山除魔的大师兄帮她重新带了一个。
没想到大师兄还给她贴了三个植物标本,黎糖喜出望外。
但她来不及先打开看看,囫囵收下册子,便对宋凭道:“谢谢大师兄!对了大师兄,琉璃宗的那个小秘境,我要是去的话,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宋凭听得皱眉:“阿黎,你不用去,我说过,你续命用的药材我会替你找回来,秘境危险,你筑基期的修为去了不太稳妥。”
黎糖笑了笑:“光靠我自己的话,当然是找不回来续命的灵药的,我找灵药属于飞蛾扑火,我是知道的。
这件事还是得麻烦大师兄替我去,可我想去并不是为了我的灵药,我是想去找天灵草。”
宋凭眉头皱的更深:“天灵草?你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天灵草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它们成片生长,所以只要找对地方,大把大把的有。
虽然不太珍贵,东西也多,可这种草药一般只有秘境才会生长,且位置十分偏僻,很难寻。
更何况它只是药性温和,并无其他特殊的效果。
费时间又吃力不讨好,很少有修士去寻,所以危险系数不算大,筑基期的黎糖也可以去。
“苏师妹身体不好,你也看到了,她动不动就浑身难受,她才十五岁,身板就那么瘦弱,我看着着实有些心疼,便想着给她做一些温养身体的法宝和丹药。
这天灵草就是我选中的原材料之一,在秘境才有,所以我想去。”
“原来是这个东西,不难,你别去了,我替你顺路拿回来。你的目标如果只是这样,那这趟秘境之行危险系数确实是小了很多,可这不代表完全没有危险。
你若是出事了,我没法和师尊与其他两个师弟师妹交代。”
黎糖却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师兄,修仙这条路本就难走,我若是所有的事都叫你们替我分担了去,我还修什么仙,得什么道呢?
更何况,师兄,你们对我已经够好的了,我的续命灵药本就珍贵难寻,颇为费时费力,危险系数也很大,你能帮我找这个我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可秘境只开那么小一个月,你还要有自己的机遇和东西要去寻找,不能把时间全都浪费在我身上。
这天灵草想找到又最为费事,想给小师妹做东西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我不能强加于你,连累你去做这件事。
师兄,这些年来你和师尊他们替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再去浪费你们的时间。”
黎糖态度坚决,她是铁了心的要去的。
宋凭愣怔在原地。
是了,他的阿黎师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从不完全依靠于人,得理又有分寸,每件事物的本质都分的极为清楚,如非迫不得已,她不想占任何人的便宜。
许久,他才难堪的低垂下头,轻声道:“可是……你的灵根,本就是我们看护不利才……再者,他们是因为你是师尊弟子的缘故才抓你的,照顾你,替你续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不必分的如此清。
况且,苏师妹也是我们的师妹,没道理让你一个人做东西。”
黎糖灵根一事,宋凭自责不已,当年是他负责寻找黎糖,可他受魔物蒙蔽,晚了许久才找到她,那时,黎糖的灵根自然魔气深入,溃散开来,但凡他再早那么一刻钟……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黎糖没有怨言他自然很庆幸,只恨自己不能再为她做什么。
这都是他欠她的。
黎糖闻言,叹了口气:“命修师伯都说过了,我命里该有一劫,当年的事也并非你本意,我早已经不计较了,也希望你能尽快放下。”
宋凭垂下眼睑,不,他放不下,这件事永远是埋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黎糖见他这样,叹了口气。
总之,她心意已决:“好了大师兄,你去忙自己的事吧,这次除魔回来想必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晚些时候要是能抽空将去秘境要带的东西告诉我的话,那就太好了,没空也没关系,我自己去问问雪染她们也行。
嗷,对了,苏师妹的见面礼,师兄若是也想送她的话不用和我准备同一份,也不用很贵重,她身子弱,送个适合她的就行。”
最后这些话是根据宋凭上面说的“苏师妹也是我们的师妹,没道理让你一个人做东西”这句回的。
黎糖想着,大师兄有这份心,应当也是很喜欢小师妹的,他们师兄妹俩之间有些生疏,或许送个见面礼能够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末了,黎糖感叹一句,大师兄真是太有情商了。
见黎糖这么说,宋凭终究没有再阻止。
“嗯,苏师妹的见面礼我会准备的。”
黎糖急着回去看看苏白砚怎么样了,就没留他下来一起吃饭,两人打过招呼,便互相分道扬镳。
屋内,宿白砚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白天这里设了阵法,他的魔力被限制到几乎没有,五感顶多与普通人相比稍强一些。
但黎糖特意不想打扰他,跑的挺远,以至于她和宋凭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见。
眉宇间升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烦躁,加之被牢牢裹住,宿白砚热的很,刚要掀开被子坐起来透透气,门口便响起一整开门的响动。
他飞速躺回去,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表情也一变,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见他半点僵硬。
似乎迷迷糊糊睁开眼,黎糖看看自己可怜巴巴的小师妹正期期艾艾的望着她,口中弱弱的喊:“师姐……”
黎糖一瞬间心都化了,坐在她旁边,给她掖好被角,还嫌不够,从柜子里抱出一床冬天换着用的棉被,密不透风的盖在苏白砚身上。
“昨天晚上估计是出去换月事带的时候吹了风。凉到了,今日才这般疼痛难忍,你先盖好昂,手伸出来,我给你传点灵力。”
感受着身上不能承受之热,宿白砚:“……”
他弱弱伸出手,悄悄将被子踢开一块。
“多谢师姐,劳烦师姐替我疏导灵力了。”
宿白砚不怕被黎糖发现,魔修的经脉构造本就与常人不同,他又因为血脉原因魔灵两道皆能修炼,所以哪怕来了这里魔气被封印,也丝毫不带怕的。
除非他主动在众人面色使用魔气,否则单靠查验,哪怕是当今剑道第一人柳胥舟来了,也查不出什么,更别说黎糖这样的半吊子。
倒是黎糖的身体他更为感兴趣。
真正导致她短命的原因是她那正在逐渐溃烂的水木双灵根,而按照她这莫名其妙能吸收他魔气的身体反应来看,黎糖若是能彻底推翻灵脉换修魔。寿命一事便再不用担心。
这种体质也是奇特,能够魔灵双修的人,除了宿白砚自己,他还真没再见过。
黎糖身上该是有什么秘密的,只可惜,她怕是不愿这样做。
那便没法子了。黎糖的灵根烂的厉害,这么多年下来早已根深蒂固,哪怕用再好的灵药,也是螳臂挡车,浮游撼树,治标不治本,即使能够延寿,也就是一两年的光景。
这对于年仅十七的她而言未免也太过残忍。
黎糖抓着苏白砚的手,仔细的为她输送灵力,缓解肚子上的痛感。
考虑到苏白砚还未真正入道,不适宜太多太澎湃的灵力入体,怕冲坏根基,黎糖更是牢牢控制着一股一股的细流。
半天下来,苏白砚有没有好受一点她不知道,她自己是累了个够呛。
适时的停顿休息,黎糖看着躺在床上被蒙了一头香汗的自家小师妹,关切的问:“怎么样,你感觉有没有好一些?”
除了热还是热,热的快要死了的宿白砚弱弱一笑:“好多了师姐,不怎么疼了,我们还是出去走一走吧,你不是说适量运动有利于缓解疼痛吗?”
魔气被阵法限制,他没法子运功散热,与普通人没什么太大差异,这大夏天的裹上两层厚被子,经脉里还有人传输源源不断的热气,当真是一种折磨。
黎糖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最终摸了摸下巴,同意下来。
*
屋外,两人挑阴凉地走,黎糖亲昵的挽着宿白砚的胳膊,与他说话。
“过段时间琉璃宗会开一个秘境,我想去,你到时候就乖乖在峰头上等着我,我这两天先带你去测一测灵根,然后把基础的修炼方式讲给你听昂。”
宿白砚知道怎么修行,先前也修过灵脉,只可惜,他的一身修为被那个偏激的当魔尊的父亲发现,废了去。
并勒令以后不准修灵,否则,他在清澜宗的日子,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受制于人。
他随口问:“师姐,你去秘境做什么?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黎糖想了想,决定给师妹一个惊喜,先不告诉她,于是她打马虎眼:“嗯……也没什么,就是找一两株灵草,练些东西出来。”
黎糖是水木双灵根,性温和,借着柳胥舟前几年送她的异火,入道定性成了一个丹修。
一个丹修去找灵草,这并不稀奇。
宿白砚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他是一定要跟去的,待在她身边,有益于恢复他的魔息。
至于怎么跟过去……到时候再说。
不过他目前受够了这种被压制的感觉,做什么都会受到限制,若能尽早在黎糖眼皮子底下开始修灵,他也能快些展开用术法不让她怀疑。
测灵根什么的……
他眉眼一挑,温和道:“师姐,我们明日便去测一测吧,我也很好奇我是什么灵根。”
见师妹一副憧憬期待的样子,黎糖踮起脚尖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不过你应该也饿了,早上起的太早,你又没吃饭,肉体凡胎的也顶不住,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为了维持自己还没辟谷的凡人少女人设,宿白砚乖巧的点了点头。
黎糖走到一半,停下来,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袋灵石,递给他:“师妹,你的灵石等师尊出关了应该还会给你,这点你先用着,以备不时之需。”
宿白砚挑眉,他没拒绝,乖乖伸出手:“多谢师姐。”
……
乘坐别人的飞行器又花了八个下品灵石,黎糖二人成功赶在下午饭点前来到清澜宗久负盛名的大饭堂。
清澜宗的饭堂有不少,但这个绝对是最受欢迎的一个,里面菜品种类齐全,且量大管饱,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比一般的饭堂要贵一些。
黎糖拿出自己那张不知道被师尊充进多少钱的灵卡,带着宿白砚去选菜品。
两人正挑着,宿白砚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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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瞥见黎糖左侧方猛地冲过来一个抱着巨型饭桶,被木桶阻拦了视线的紫衣少女。
那少女跌跌撞撞的朝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似乎有些拿不稳,那木桶隐隐有摔下去的趋势。
眼看着就要撞到黎糖,宿白砚眉心一拧,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将人往旁边带去。
躲过一劫。
黎糖正全神贯注的在选菜品,想着要给师妹多补补,荤素搭配什么的。
被她揽住的瞬间,还有些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看见那个紫衣少女撞到一个倒霉蛋,满桶的白米饭撒了一地和那人一身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唉?那个紫色衣服的少女背影,怎么有点熟悉?
背影消失的太快,她暂时想不起来,索性先看向苏白砚。
扬起小脸,对着自家小师妹笑了一下,两个小酒窝暴露无遗:“谢谢你呀小师妹,你反应真快!”
宿白砚勾起唇角,还没说话,面前的小姑娘却忽然唇边笑意一僵,看着不远处混乱一片的场景,好像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眸色瞬间染上焦急。
“不好,师妹,我们得去看看!”
前面堆了不少人,围成了一个圈,看着还挺热闹的。
紫衣少女呆呆站在原地,反应过来的瞬间,一个劲的道歉。
被洒上米粒的那人却显然不想就这么过去,他恶寒的瞥过眼,抖了抖身上的米粒,转头飞起一脚,就要踹在紫衣少女身上。
那少女淬不及防,被踹了个结结实实,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周围的人群见状急忙散开。
黎糖快步走过去,冲进人群抱起那少女:“阿律,你有没有事啊?”
那个名叫阿律的少女呆呆地愣在原地,抬眼,在看到抱着她的黎糖的一瞬间,原本木讷耷拉着的嘴角兀自笑了起来。
愣愣的摸了摸她的脸,一字一顿:“有,点儿疼,嗯,还好,看见糖糖,就不,痛啦。”
黎糖刚要松一口气,鼻尖却猛地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低头一看,阿律的嘴角溢出一抹血丝。
黎糖顿时瞪大双眼,急忙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粒黑色药丸给她塞进口中。
手指搭上她的脉搏。
没过一会儿,黎糖一下子拧眉:“师妹,你来一下。”
宿白砚听话的走上前,从黎糖手中接过阿律,将她放平躺在地上。
黎糖掐诀,淡粉色的灵力冲天而去:“你先帮我照看她一下,我喂了药,保住了阿律的心脉,刚才通知了医堂的人,他们应该很快就来了,你注意些。”
阿律的情况不太好,刚才那一脚好像伤到了她的五脏六腑。
她抬眼,望向方才踹了少女一脚的男人,前所未有的冷色充斥了整个眼眸。
“白泉,你下手也未免太重了些!阿律只是没看清路撞了你一下,你为何要伤她性命!”
周围人闻言,一片唏嘘之色。
那个名叫白泉的男人个头不高,驼背,一双三角眼看着便让人倒胃口,心生嫌恶。
平日里的作风也是奇差无比,今日之事传出来,是个人也知道他是存心挑事。欺负人!
但白泉开头不小,没人敢站出来多说什么,生怕引火烧身。
眼看着周围人不善的视线投来,白泉一阵恼火,他不耐的呵斥黎糖:“也就你会拿一个傻子当宝!谁叫她走路不长眼睛,硬要往我身上撞?!今日撞到我,只能算她倒霉!”
黎糖看他这副样子,冷笑一声。
“她撞到你,只能是无心之举,而你踹的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这是存心,算是斗殴!你可知这事儿若是让执法堂的长老们知道了,是会怪她还是会惩戒你呢?”
听了她的话,白泉还没反应,身后跟着的几个狗腿子却率先跳出来,一脸的不屑。
“我说黎大小姐,你可别忘了,我们老大是法尊坐下最小的弟子,年纪轻轻已经是筑基九层的修为,甩你不知道几条街!你说执法堂的长老是会站在谁那边呢?”
好啊……他们居然敢拿关系压人!
众目睽睽之下,黎糖被气的两眼通红,柳胥舟与执法堂关系平平,只能算得上是不交恶,这件事若是真的闹上去还真不知道是谁吃亏。
这时,哄闹一片的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都让开!是何人在这里闹事?”
那人似乎是颇有身份,人群替他默默让开了一条路。
白泉看到他,眸光一亮:“三长老!”
他将那人簇拥到自己身边,三言两语与他说清楚这边发生了何事,他歪曲事实,言辞激烈,不一会儿就听得那个“三长老”眉头一皱。
那白泉添油加醋还嫌不够,暗搓搓往三长老手上塞了一块极品灵石。
一道精明的光亮在他眸中划过,三长老摸着自己的胡须,看向黎糖。
“黎丫头,听起来是你这个朋友无礼在先,你白师兄只是略施小惩,同门之间难免有些摩擦,此等小事,你就不要计较了吧。”
黎糖皱眉,这个三长老是执法堂的三位掌事人中最末位的一个,为人贪财好色,全靠和掌门的关系坐到了这个位置上。
白泉方才给他塞灵石的动作虽然小,却也不是没人看见。
黎糖咬牙,握紧了拳头。
身后忽然有人抓了抓她的手臂,黎糖回头,就见她温柔貌美的苏白砚小师妹温声凑近她耳边:“师姐,他是有钱,可你,也不缺呀。”
黎糖沉默。
是,她不缺,但是她不想把钱拿来贿赂三长老这种货色。
让她想想……这件事,还能怎么办呢?
9. 报仇啦
贿赂……
白泉用灵石贿赂三长老,而她恰好不缺灵石,那么,她能怎么贿赂一下呢?
周围吵闹声一片,似乎都在看热闹,然而,就在这嘈杂的环境内,黎糖双眼忽的一亮!
她转过身来,猛地抱住站在她身后若有所思的宿白砚,高兴的拍了拍!
“小师妹,你真是太棒啦!给我出了一个好主意!”
?
好主意?他出什么主意了?
不等宿白砚回过味儿来,就见黎糖轻快的打开储物袋,从里面拿出许多灵石来,一边沿着人群走,一边向外撒。
二师姐平事儿第一招: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头一次干这种事,黎糖长呼一口气,学着先前和师兄师姐一起下山时看到的杂耍艺人的话术,大喊道:
“瞧一瞧来看一看啦!白泉光天化日之下,平白无故胡乱伤人呀!今天这个场子难得一见,我花钱请大家看戏,是自愿赠予哦!先到先得,先到先得!”
眼看着那三长老神色一变,黎糖一边把阿律带到安全位置,一边急忙走过去,大声给他戴高帽,走之前,还悄悄把储物袋递给苏白砚,使了个眼色。让她代替自己“行贿”。
“哎呀三长老,不必多说,您身为执法堂长老自然是刚正不阿,正气凛然!
您一定是让这个白师兄给蒙骗了呀,我可怜正义和蔼善良最最受人尊敬的三长老呀,您可千万不能听信小人谗言,被小人蒙蔽呀!”
周围有收了钱的,看明白这件事儿的,在三长老手底下吃过亏且看不惯白泉的修士们都纷纷一改常态,你一言我一语的跟着吆喝。
“是呀三长老!”这是个拿钱办事的。
“我觉得是这个理儿!您可不能盲目下定论呀!得听听黎师妹的说法呀。”这是个和黎糖关系好的。
“您这么正义,这么受人尊敬,不能有失偏颇不是?”这是个戴高帽的。
“黎师妹说的对,我们刚才都看见了,是白泉先动的手!”这是个看白泉不顺眼的。
“就是,就是!”这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浑水摸鱼的。
看着一下子热起来的场面,聪明如宿白砚,自然看懂了她的未尽之意,接过她的储物袋,开始了她未完成的工作。
反正黎糖有的是钱,之前被坑的都比这点多,她都不在意,他更不在乎。
一旁,看着一瞬间下不来台的三长老,黎糖心里稍微安,到底是头一回干这种事,说不紧张还是假的。
不过,白泉属实过分,先前就一直看不上阿律,还总与黎糖自己作对,今日还做的这么过分……
既然他要和三长老添油加醋,那她更要火上浇油,让他知道知道,她黎糖也不是吃素的!
二师姐的名言: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谁忍谁是孙子!
她还说过,俗话说得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舆论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只要你人数基数大!
这三长老不是什么好货色,身为执法堂长老,却平常收受贿赂,徇私枉法,还抠的要命,大家平日都不喜欢他。
这样一来,她再撒点钱出去,都不用费心让这群看热闹的人编什么谎话,心里的陈年旧怨就足够让他们多多少少站在她这边,蚊子再小也是肉,那三长老若是不想就此完全失了公信力,或者他还要点脸面的话,就不敢完全拉偏架。
如今嘴上捧他一捧,把人架的高高的,他就算收了白泉的灵石,也会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人平时就是个墙头草,两边倒,贪财还爱面子,她不怕被他反咬一口!
一个白泉罢了,不足以让他做到如此地步。
等执法堂两个正牌长老到了,自然会查明事实,还阿律一个公道。
黎糖虽然不懂物价,不知道钱为何物,被宗门保护的很好,显得有些单纯,可单纯又不是傻,相反,在她那个滑头二师姐的教诲下,黎糖只是没经验,反应慢,缺乏实践罢了。
这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是把任人宰割的肥韭菜。
宿白砚发了灵石,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将储物袋收了起来,拖拖然行至门前,漫不经心的垂眸,靠在门扉上,把玩着手里一块亮晶晶的东西。
负责医治的修士们很快就来了,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执法堂的人和一位长老。
兵分两路,医修们率先被人带着去看阿律。
宿白砚则乖乖站好,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给那长老,长老是认得这个竹屿山新收的女弟子的,接过东西点了点头。
“苏师侄,是你报的信?”
他点点头,面上一片后怕:“是,弟子怕时间长了……起了乱子。”
“做的很好。”
那长老点点头,不再说话,专心看起了手上的东西,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眸光泛出一丝嫌恶。
手下的执法弟子随便提溜起门口几个看热闹的人,问:“今天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弟子看样子也是对这两人深恶痛绝,十分上道,很愿意帮黎糖说几句好话。
“回禀执法长老,师兄们,今日我来吃午饭,恰好碰见那白泉师兄对着黎糖师姐的朋友痛下毒手,黎师姐气不过,想让我们都过来看一下,评评理,恰好三长老也在……”
这人停顿的恰到好处。
执法弟子自然不可能只听他一个人说,随后又叫了几名弟子问话,皆是差不多的答案。
其实他们并未说谎,只是没将黎糖撒钱之事说出了罢了,更何况,就算说了又怎样?
那是黎师妹善解人意,为了不浪费他们时间请的看戏钱,怎么能算是行贿呢?
有点文化的人都不会这么说。
执法弟子们差不多对此事有所了解,可毕竟涉及三长老,正打算再多问几个取证,这时他们身后的执法长老却面色铁青的放下那亮晶晶的东西。
“不用了,我们直接去中间看看!”
“执法堂到——”
随着执法弟子的一声刻意的呼喊,人群都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
来的人是二长老,他是三位长老里最为刚正不阿的,平日最是看不上三长老的一些行为,可碍于掌门的关系,忍了许久,可这一次……
他属实是太过分了!
“这是怎么回事?”
二长老长的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刚正不阿,身宽体胖,中气十足,整个人平日里严肃,颇有威严。
三长老莫名心里涌起一股凉意,他推了推身后的白泉,是让他解释的意思。
白泉一咬牙,暗地里瞪了三长老一眼,这个老不死的,刚才那一颗极品灵石算是白给他了!
但此时退缩他必定全责,白泉只能硬着头皮把之前对三长老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还没说完,就听对面的二长老冷哼一声:“黎糖师侄,真是如此吗?”
黎糖:“绝对不是!在场所有人都能作证,更何况,阿律师妹的身体情况骗不了人,他对同门下如此狠手,其心可诛!”
白泉抵死不认:“你这是栽赃!是污蔑!你就确定江律身上的伤是我踹的吗?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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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她早在来饭堂之前就已经身受重伤,你们不过是在合起伙来欺负我!”
黎糖被他倒打一耙的样子气的七窍生烟:“我们合伙欺负你?!你……”
身后,高高瘦瘦的小师妹将她揽进怀里,凑近她耳畔,低声道:“别着急师姐,先听听二长老怎么说。”
黎糖长吁一口气,勉强恢复镇静。
二长老冷笑一声,一股大气磅礴的灵力挥出的瞬间,方才那块亮晶晶的石头瞬间浮现空中,且变大了数倍,活像是一块现代巨大的电影屏幕。
事实上,那块石头的功效也确实如此。
“这是留影石,是方才一位弟子交给我的证据,一切都有记录,你们谁对谁错,这上面一看便知!”
后面赶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几乎站不下。
白泉肉眼可见的慌了神,而比他还慌的,却是一旁的三长老。
他的手微微颤抖,缓缓摸向自己的储物袋……
这块留影石是从哪里开始记录的?又记录了多少?有没有把他收受贿赂的画面记录进去?
留影石开始播放,里面的画面赫然从白泉飞起那一脚时便开始记录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画面上的内容,正好将白泉与三长老两人的小动作记录无疑。
众人一片哗然——
这三长老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现场收贿?
三长老面前已是一副难堪之色,混蛋!这究竟是谁干的?!
充满怒气的视线扫射过来,最终落在宿白砚身上。
黎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视线内,周围人也不会有这个反应能从一开始便录下全程,不,不是全程,黎糖发灵石这段那人是一点没录,刚好停在了他受贿的画面上!
难道是她……?
可恶!这是圈套!
微微后退一步,宿白砚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悄无声息的往黎糖身后躲了躲,分外可怜的窝在黎糖颈侧,弱弱的开口:“师姐……你看他,瞪我。”
黎糖转身,抱着她安慰:“别怕,有二长老在。那个老匹夫不敢对你做什么的。”
“事到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白泉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他先前的说法在录像面前半点也站不住脚,他确实用了很大力,哪怕再录像上,别人也能轻松看出这一点。
“法尊弟子白泉,你公然对无辜同门出手,违反了第一百二十六条宗规,不日起,将被罚去思过崖思过两个月起,这个处罚,还要视伤者严重情况再看是否加刑!
你还要赔偿伤者的一切医治费用,外加各种损失费,在合理安排下与伤者那边自行协商,另罚灵石三千,罚抄门规三百遍!
再者,你公然行贿,品德有缺,情节严重!现废你一个境界的修为,以儆效尤!”
白泉已然什么都听不到了,他连辩解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说,被人拖行至门口,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疯狂指责。
“我不服!凭什么?!黎糖也行贿了,凭什么不罚她?她给每个弟子都发了灵石,凭什么只罚我!她也应该罚!!!”
二长老眸色一凝,看向黎糖:“可有此事?”
黎糖心中一个咯噔,有些心虚,还不等她回话,身后一道声音如同涓涓细流般响起,平稳,坚定。
“自然没有,我们只不过是提前请各位师兄妹们看了一场戏,付了个看戏钱罢了,光明正大,从不偷偷摸摸,何来行贿一说?
我们行的正,坐的直,不信的话,二长老大可询问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10. 阿律啊
二长老坐镇执法堂多年,未必不知道他们小孩子的这点稚嫩的小心思。
这么问是问不出来的。
不过,他也没指望有不同的声音站出来,他如今提了这么一句,就是问着意思意思
更不必说,身为同僚的他早就看三长老行事不顺眼已久,之前是苦于抓不到他小辫子,没有正当理由,掌门的人,他动不了。
如今是一个大好机会,能借此除掉三长老才是正经事。
众目睽睽之下,三长老若是不处罚,肯定难堵悠悠众口,到时候他先把这三长老发落了,掌门就算知道了也拿他无可奈何。
指不定,还得先谢谢他呢。
虽说小孩子家的小打小闹不必理会,但毕竟白泉打了人在先,还挺严重,黎糖她们算是吃亏的一方。
哪怕那白泉说的是真的,她给众人灵石是真的在行贿,那又能怎样呢?
且不说黎糖行的光明正大,办事漂亮,有正当理由。单说在清澜宗,受贿与行贿同罪,在场的人无人敢承认的,这没人承认的事儿,又怎么能拿来怪罪呢?
深深地看了明显比黎糖高一个头的宿白砚一眼,二长老轻飘飘的移开了视线。
他平日里是严苛,是刚正不阿了些,却不至于是非不分,半分人情不讲,否则也不会在执法堂任长老一职多年,受人尊崇,至今还没有下台。
造福大众的事儿,怎么能叫贿赂呢?他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也算这两个女娃子机灵,但凡她们今日选择贿赂的人是三长老,那么他这一关,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三长老,证据确凿,你公开受贿,有违长老德行,更违背了宗门第二百三十八条宗规,宗门以你为耻,天下弟子以你为耻!
现如今,我身为执法堂二长老,有权将你踢出执法堂,并革除你长老一职,先将你压回去审问,具体惩罚,还待我与诸位长老协商一致后公布,你,可有异议?”
那三长老闻言,眉头一紧,但碍于在场弟子颇多,他嘴脸不能太过难看,他还要脸。
“仅凭这一件事,你不能确定我什么,这惩罚未免也太重了些,我不服!”
二长老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你以为我凭什么敢明目张胆的逮捕你?我告诉你吧,不只是今天这件事,先前你收贿受贿之事也被有心人捅到了我这里,且证据确凿,只不过是碍于清澜宗门面,我没有说出来罢了。”
三长老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一阵后怕和担忧涌上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火冒三丈,一时间也顾不上饭堂人多,直直逼上前来质问他,脸都不要了。
“你胡说!再说了,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真的有罪,我也是掌门亲自选定的执法堂长老,你与我同级,何来的资格处罚我?
我不认!我要见掌门!你滥用职权,徇私枉法!我不服!”
二长老冷笑一声,指着那块还在循环播放的留影石:“证据确凿!宗规第五百四十条规定,若宗门长老受贿或有不当行径,证据确凿下,同级长老也可代为行刑!
柳林,我没当面处置发落了你,已经是看在饭堂这么多人的份上给你留脸了,宗规都背不好,居然还能留在执法堂?
你最好乖乖认罚,不要逼我动手,给你难堪!”
二长老之所以不动手可不是因为给他留面子,他看着假模假样的笑面虎不爽很久了,恨不得面子里子都给他撕碎了喂狗。
可这柳林是掌门的人,他直接下了人家的官职已经是过分,再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用刑更是在打掌门的脸,他不能这样做。
黎糖看着对持的两人,上前补充。
“三长老,此事一传十十传百,饭堂这么多人,恐怕早就传遍了,您这事儿是做实了的,就莫要再做无谓的抵抗,省的受皮肉之苦了吧。”
此时正直饭点,饭堂的人流量本来就大,这么一闹,一时间,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一传二二传三,三传万物,大家都知道白泉仗着自己是法尊亲传弟子口出狂言,肆意殴打同门,还对三长老公然行贿之事了。
柳林面上青一阵紫一阵,看着这么些人都用那种眼神看他,终究是受不住了。
赶在执法堂弟子上前押他时愤怒的甩了甩袖子,冷冷的道:“老夫会自己走!”
看着执法堂离去的背影,聚集的饭堂顿时疏散开来。
看着被完美解决的事,黎糖忽的长叹了口气。
以前总听师姐说,这个世界上,能用钱解决的,那都不叫事儿时,她当时还不大明白,现下看着底下这群弟子的反应,她倒是隐隐懂得了些。
想到什么,她来不及继续选菜品,将灵卡递给苏白砚,转身飞快去看阿律的情况。
只留下一句:“师妹你先挑着,想吃什么都可以,记得多吃肉,我一会儿就来!”
原地,宿白砚单手捏着那张泛着淡粉色灵气的灵卡,若有所思。
黎糖却顾不得他,此刻正握着阿律的手,满眼焦急的看着那两个医修。
“师兄,怎么样,我朋友现在情况还好吗?”
她自己虽然说是个丹修,却学艺不精,或许是天赋原因,只能炼制一些基础丹药,再加上修为实实在在的卡在那儿,她实在难以更上一层楼,靠着勤劳肯学,全身上下也就丹方背的最熟练。
因此,她虽然略懂一些医术,可也并不高明,给动物治伤很有一套,但给人就难免差点意思。
其中一名医修看起来很平静:“你是不是给她喂丹药了?”
黎糖点点头。
“那没有什么大碍了,虽然她一开始五脏六腑受了伤,但这位师妹自愈能力不错,丹药又及时护住了她的心脉,只需静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如初。
一会儿去药理处拿丹药,他们会告诉你们怎么服用,诊金也在那儿结。”
黎糖显然松了一口气:“多谢师兄,多谢了,那她有什么要忌口的吗?”
对面的医修显然震惊了一下:“……你们,不辟谷吗?我看这位师妹修为深厚,应该已经辟谷了吧。”
黎糖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阿律平日里比较喜欢吃东西,就没有这个习惯。”
“哦,这样,这几天清淡饮食,不要吃油腻,也不能多吃,伤的是五脏六腑,晚上睡觉也注意,别压着就行了。”
黎糖点点头,道谢后目送医修离开。
阿律直愣愣的看着她,笑了:“糖糖,阿律,是不是,好厉害?医修说我,强。”
黎糖闻言,好笑之余又觉得心疼,她轻柔的摸摸小姑娘被冷汗浸湿的发:“嗯!阿律超级厉害的,我扶你起来,还疼吗?”
阿律:“不疼,感觉,暖暖的,是糖糖的药,要,谢谢,糖糖。”
黎糖没说话,只是搂紧了她,带着她就近坐在了一个位置上。
没让她等多久,就见一身素白衣裙的小师妹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帮忙送菜的饭堂伙计。
宿白砚眉眼低垂,温温柔柔的将盘子一一摆放好。
首先介绍的就是一碟小菜:“这是灵葱拌豆腐,清淡。”
“雪花芙蓉酿,清爽养胃。”
“黄瓜虾仁蛋花汤。”
“虾仁青菜。”
言罢,他抬眸看过去:“还缺什么吗?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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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饭堂里最清淡的。”
黎糖没想到自家师妹居然这么贴心,她都没安顿一下她就都准备好了,见状急忙摇摇头:“够了够了,你怎么不选几个肉菜?”
早已辟谷多年,不吃饭只喝露水泡茶的宿白砚:“……”
“哦,我寻思,有病人在,当着她的面食荤腥不太好。”
“这……也是。”黎糖思索片刻,觉得还是先照顾一下病号的情绪。
她递给阿律一双筷子,叫她先吃。
可阿律却半天不下口,眼巴巴望着她。
“怎么不吃?”
“糖糖吃,我也,吃。”
摸了摸她的脑袋,黎糖伸出筷子,夹起一筷子虾仁放进她碗里,想了想,又夹了一个放进对面苏白砚的碗里。
自己也夹了一个放进口中,主打一个一碗水端平:“嗯,吃,我们都吃。”
宿白砚视线一顿,垂眸瞥向碗里粉嫩的虾仁,瞳孔微微上滑,定格在黎糖脸上。
暖洋洋的日光透过支起来的窗户,洋洋洒洒照耀在少女脸上,她面孔的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破天荒的,他居然觉得这一幕该死的和谐。
*
两人将阿律送回去,路过凉亭,黎糖走累了,停下来歇息,没等喘过气来,就听身旁的人开口询问。
“师姐,阿律是这么回事呀?”
黎糖:“阿律啊,她大名江律,是我当年意外被魔修掳走,在魔修窝里捡到的伙伴。”
“魔修?”
“对。”黎糖又把她两年前遇险的事仔细讲述了一遍。
“当时,阿律是因为被父母卖掉,后面几经波折,又被魔修抓进来,才和我相遇的。”
宿白砚:“她一开始的智力就是这副样子?”
黎糖摇头:“不是,我们一起被魔修拉着做了不同的实验品,我是损坏了灵根,从此不能修炼,而她虽然灵根没有被影响,心智却倒退,现在大约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黎糖激进了,真实情况应该比这还低,毕竟阿律连一句正常长度的话都要分成好几段说。
“阿律帮助我良多,是我被魔修抓走后唯一的伙伴,也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我答应过她会对她好,照顾她,争取帮她恢复智力,这才成了丹修。”
哪怕她缺少丹修必备的火灵根,硬要融合异火才能……
打断了思绪,黎糖抬眸看苏白砚:“不说这个了,我想问你点事。”
“今天的留影石,是你做的吧。”
黎糖靠坐在石桌上,头顶有柳树枝条落下挡着她的视线,她也浑然不在意。
垂着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苏白砚对话。
树荫底下,面前高挑的身姿一顿,随即浅浅“嗯”了一声。
黎糖好奇:“那个留影石,你是哪来的呀?”
那可是个好宝贝,属于一次性的东西,用料特殊,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宿白砚半点不回避她的视线,直挺挺的撞上她的目光,撒谎不打草稿:“是师叔师伯们送我的见面礼。”
黎糖皱眉,陷入回忆:“他们送的东西里有这个吗?”
东西很多,最后是两个人一起收拾的,她有些记不太清了。
“有的,这东西小,师姐应该是没看到。”
“嗯……是挺小的,应该是。不过使用这个需要灵力开启,你还没入门修行,哪来的灵力呀?”
宿白砚低着头,一时间没有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等他再抬眸看过去时,恰好对上一双探究的眸子。
“小师妹,你的灵力,是哪来的?”
11. 亲亲亲
头顶,柳枝被风吹的随意摇摆,有那么一两根枝条,不经意的擦过宿白砚的脸颊。
柔柔的柳枝散发着一股草木的清香,并不难闻,宿白砚没有躲避,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飘忽一下。
柳枝的触碰给他带来了些许的痒意,他没有任何反应。
黎糖在等着小师妹的回答,她看见,树下,苏白砚忽的动了,那万年不变的脸上,忽的微微笑了笑,只是那笑充满了苦涩,还隐隐带了点淡淡的失望。
她看见她抬起头,定定地看向自己。
“师姐……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有灵力呢?这只不过是我请一个好心的师弟帮忙灌入的。
师姐把我当成什么了?原来在师姐心里我就是这般处处欺瞒的人吗?白砚只想知道,我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这人说的情真意切,目光中透露着纯洁的悲哀,让人不信也难。
甚至说到最后半句,苏白砚竟然眼眸中隐隐含了泪光,那副可怜至极的模样,让黎塘见了都觉得自己不是在与她好好说话,而是在质问她,欺辱她。
那是对她的不信任,这是对她言语上乃至人格上的侮辱。
黎糖一下子被她唬住,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些慌了神。
“啊?没有……没有啊,我就是随便问问,只是好奇而已,没有怀疑你的意思的,你别,别难过……”
她真的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小师妹反应这么大。
看来她是真的冤枉她了,这种身世凄苦的女孩子,自尊心是很强的。
在她的视角下,苏白砚脑袋低垂下一个好看的弧度,微微侧过半张脸,不经意间展露了最敏感脆弱的样子。
那个角度仿佛被丈量过一般,是最为好看的,配上徐徐清风吹拂鬓边的两缕发丝,乌黑的发轻轻地飘在她的脸侧,阳光打在她柔美的脸上,几乎给她镀了一层淡淡的佛光,黎塘险些看呆了。
反应过来,黎糖急忙转过头,脸色有些微红。
这时,旁边的宿白砚语气中带着些许的难堪。
“是吗?那真是让师姐见怪了,我从小不受别人待见,哪怕没有家破人亡,家里最脏最累的活儿也都是我在做,难免敏感了些。
我知道师姐对我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实在抱歉了,是我多想。”
他整个人身上仿佛有一种清冷的破碎感,黎糖顿时就觉得,自己刚才是做了多么天理难容的事情啊,这么美丽无辜善良凄惨的小师妹,她居然还怀疑她?
真是不应该啊。
苏白砚给出的理由很充分,黎糖没过多久就全盘相信了,毕竟她长得这么漂亮,与旁人说一句,旁人未必不会帮她。
先前是她没想到,好奇之下才问了这么一个蠢问题,现下兴许还影响到了她们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革命师姐妹情。
哦,革命这个词语也是二师姐教的。
“哎呀,师妹你,别难过!我真的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就是单纯问问!”
苏白砚半张脸隐在柳树投射的阴影之下,她怯怯地抬眼望向黎糖,又飞快的低垂下去,从嗓子里闷闷的吐出一个哦字。
那尾音拖的很长,有气无力,尾稍处还带了一丝轻颤,似乎是隐在她喉头的哽咽之声,看着好像马上就要哭了。
美人垂泪是最富有杀伤力的,黎糖看她这样,总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唔……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她急忙上前挽住苏白砚的手腕,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别难过,小师妹,今日这事是我不对,但我没有不相信你,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随便问问!”
她觉得,她现在像小时候二师姐故事里那些个出轨渣男。
“嗯,我明白的,师姐,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都铭记在心,师姐安心就是,我骗谁都不可能骗你。”
黎糖闻言,心下更不是滋味了,她缓缓松开环抱着苏白砚的手,改挽着她,一起朝着自家山头的位置走去。
心中不由暗暗决定,要送给小师妹的丹药和小法器,一定要尽快炼制好,算见面礼,也算给她的安慰和赔礼。
说话也是一门艺术,她今日没掌握那门艺术就脱口而出,现在想想这话确实有些怀疑的滋味。
黎糖有些懊恼,说出去了,肯定在小师妹心里的形象有损,这可不是一个当师姐的想要的结果。
不过……还不知道小师妹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呢,不好做法器,要不,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吧,就现在?
打定主意,黎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缓缓看向苏白砚,认真的问:“师妹,你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呀?还有你喜欢的颜色之类的,方才仔细思考后我这才发现,对你好像还一无所知呢。”
她问的其实也算是直白了,就差贴着脸问他想要什么了。
那边,小师妹缓缓低下头,两颊上溢出一丝淡淡的红晕:“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至于颜色的话,我比较喜欢天青色。”
天青色啊,很好,是很朴素静雅的颜色,不愧是她如谪仙一般的小师妹,喜欢的颜色也这么素静。
还不等她想出要送苏白砚一个怎样的见面礼,就听旁边人忽的停下脚步,面色含笑的看着自己反问。
“师姐呢,你最喜欢什么东西,以及颜色?”
黎糖有些愣愣的,她不知道话题什么时候就转变到了她身上:“我?我的话,我比较喜欢铃铛,长的好看,声音也好听。
最重要的是,我先前听人说,强大的丹修出门喜欢摇铃,虽然我现在很弱,但我有信心,将来一定会成为一顶一的绝世丹神!
至于颜色嘛……我就喜欢银白色。”
曾经好像也有一个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那是她百知百解的全能二师姐。
黎糖当时的答案也是铃铛和银白色,为此二师姐还嘲笑了她半天,说她土狗。
口中还喃喃自语说什么“难怪现在的服化道做的像白事一样,合着真的有人喜欢这种啊”类似这样的话。
当时她还有些不太懂土狗是什么意思,以为是被骂了,气的哇哇大哭。
后来才明白,这更像是一种调侃。
不过话说回来,她只是单纯觉得银白色看着很干净,就像冬天下的雪一样,现在也像小师妹一样。
铃铛,银白色。
宿白砚笑了笑:“我知道了。”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既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那总有顺手的武器吧,在外多年,肯定是用来防身必不可少的。
就比如鞭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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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刀,弓这些。”
宿白砚袖口下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衣料,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强烈的情绪。
她像是思索良久,这才重新将视线转过去:“若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比较常用树枝或者匕首。”
黎糖错愣:“树枝?”这东西能干嘛?也打不死人的呀。
“是,流浪这么多年,在遇见无霜师尊之前,我经常独自一人生活在山里,山里很冷,树枝也多,用来取暖和基本的自保没多大问题。
我还可以把树枝做成各种各样的陷阱机关。”
他的话半真半假。
黎糖:“可是山上有老虎,有狼,还有很多虫子和蛇,普通人界的山里,动物们多半没有开灵智,是很喜欢吃人的,住在那里,你不怕吗?”
宿白砚的眼中泛起点点脆弱之色:“狼和老虎倒是不怕,只要不往深山里去就是了。
其实我也不想,只是一介孤女,出了山恐会遭受贼人惦记……苦楚良多,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黎糖面露心疼之色:“原来是这样。”
山里日子肯定不好过,动物们都很机灵,不好抓,师妹一定饥一顿饱一顿的,看胸口的发育情况就能看得出来。
黎糖眼中的神色逐渐变得更加怜爱起来,她甚至摸了摸自家小师妹的脑袋。
宿白砚冷不丁被她一摸,鸡皮疙瘩都激起了不少,下意识偏头躲开。
黎糖被他的动作弄的有些愣神,半晌,尴尬的想要收回手,眼神刚移开,手中触感又一变。
——小师妹又把她的脑袋重新塞回了黎糖手里,还左右轻轻蹭了蹭她的手掌。
黎糖低下头,心里平白涌起一股暖意。
她唇角悄悄向上弯了弯,又很快平复。
内心雀跃的小兔子蹦蹦跳跳。
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收回手,她刻意的咳嗽两声,双眼直视前方,想起来一件正经事。
“那个,师妹,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我过些时日不是要去密境嘛,到时候给你顺路带回来。”
想要的……
宿白砚玩味的视线落在她头顶,那里有个可爱的发旋。
想了想,他缓缓俯下身子,将薄唇靠近黎糖的颈窝:“我想要……”
“想要师姐。”
???
黎糖猛地转头,瞪大眼睛看她。
动作突兀又迅速,淬不及防脖子贴上一个温润的物什,两人皆是一愣。
宿白砚反应过来,垂下眼,面上的神色没有太多变化,他缓缓退后半步,不再逗她。
一阵轻笑声在耳边响起。
看向少女逐渐泛红的耳垂,宿白砚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戏谑。
他缓了片刻,慢悠悠的补充了下半句。
“想要师姐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回来见我。”
黎糖此刻已然成了一只煮熟的虾,从小到大,没人和她挨得这么近过,嘴巴贴上来……
她猛地甩了甩头,觉得脖子痒的很。
转过身,背对着小师妹,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仅此而已?”
身后,少女清冷的嗓音响起,仿佛贴在她耳廓一样清晰的令人发指。
“仅此而已。”
12. 话本子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黎糖把阿律接上了竹屿山照顾。
这孩子可怜,脑子木木的性格也温吞,说话都说不明白。
经常会被一些不长眼的家伙欺负。
但通常,阿律这个人啊,受欺负了,也不会和别人说,除非是别人主动问起来。
黎糖其实早就有把她接过来和自己一起住在竹屿山的想法,奈何宗门有规定,不是本峰的人不可以在人家的山峰过夜。
阿律空有一身修为,但招式是半点不会,人也呆呆的,因此没有一个峰头的人愿意收她,她也成了最普通的外院弟子。
外院弟子的日子不好过,碍于宗门规定,黎糖只能乘着师尊去闭关或者外出的时候,把她接到山上来。
或许是柳胥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次闭关或外出的时间都格外长。
不仅如此,她最近还忙着给宿白砚找齐制作法器的其他东西,整个人忙的脚不沾地,除了定时定点会回来看看宿白砚和阿律之外,竹屿山几乎都见不到她人。
这天,躺在练丹房背丹方的黎糖再次听见自己师尊久违的传音。
“阿黎,速来。”
清远淡漠的声音随着风声一起飘散,黎糖一怔,反应过来的瞬间腿已经迈了出去。
柳胥舟的房间。
“师尊,您出关啦啦!”
黎糖气喘吁吁的推开门,目光炯炯有神的看向房间中央的身影。
按照礼法,柳胥舟应该在竹屿山的大殿上传唤弟子,但他门下弟子凋零,人也温和,便没那么多的规矩和讲究,便直接让黎糖来了房门。
中央那道长长的身影蓦然回首,面色红润的柳胥舟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来。”
黎糖平复了一下气息,快步上前。
“师尊看起来恢复的不错,这次急着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原是想让你带着你新师妹一道来的,不过今日有些晚了,怕是来不及。”
“明日让她来大殿,虽说只是代收,但毕竟也是收徒儿,不能敷衍了事才是。”
黎糖点点头:“没问题!”
柳胥舟:“山下的魔物最近多了不少,日子怕是不能再像先前那般好过了,各个峰头都加派了人手下山除魔,竹屿山已经推辞过许多次,如今不能再推了。
我门下弟子只有你们几个,你师兄师姐已经被派出去除魔,但以你的情况,让你下山,无异于自寻死路。”
柳胥舟停了下来,忽然看了她一眼,笑着摸摸她跑散了的头发:“多大人了,还连头发都梳不好,先前啊,真是白教你了。”
说着,柳胥舟轻轻把她按在座位上,随手幻化出一把梳子,替她重新梳了发。
黎糖小声为自己辩解:“没有,我是躺在丹房背书,背不进去满地打滚才把头发弄乱的。”
身后,柳胥舟笑了笑,没说话。
黎糖:“师尊,我不怕,我愿意下山,不叫师尊为难!”
“傻,你呀,每日与你那呆瓜朋友待在一起,脑瓜子也变得呆呆地。
为师的意思是,你最近带着你的小师妹去外面躲躲,避避风头,记住,是去避风头,不必去那妖魔多的地方彰显你的存在感,可懂?”
黎糖扭捏的悄悄抬眼偷偷观察柳胥舟的表情:“师尊……您不怪我偷偷带阿律上山啊?”
柳胥舟轻飘飘瞥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这么多年,从来也不知遮掩,若不是为师替你搂后手,你早让那执法堂的二长老抓住了。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
黎糖嘿嘿一笑,忙吹彩虹屁:“师尊真好!!师尊是全天下最会给徒儿擦屁股的师尊!!”
黎糖挨了一个脑瓜崩。
“粗鲁。”
揉了揉脑袋,黎糖讪讪的笑了一下:“那师尊,您能不能把阿律也一起收进门里啊?”
柳胥舟又弹了她一下:“按道理来说,十年前为师收你之时就说过,你是我的关门弟子,如今碍于情面暂时收下了你师妹,已经是食言,如今,若再收一个,你让天下人怎么看为师?”
黎糖叹了口气:“好吧好吧。”
“不过师尊,浑水摸鱼这招简直是太好用了,但我的行踪不会被监控吗?上次弟子大会……”
她上次弟子们开大会赖床不想去,师尊就是这么让她混过去的,但是最后被发现了,连师尊自己都被掌门师伯教训了一顿。
柳胥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梳头的动作一顿,颇有些无奈的抚了抚眉心。
“还不是你不够机灵,让人抓住了马脚,被拎出来当了典型,还让为师跟着你一起挨骂。
不过为师观你师妹在这方面倒是比你圆滑的多,她年纪虽小为人却温和懂礼,有她带着你躲风头,我也能稍微安些心。”
黎糖:“您都没见师妹,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
柳胥舟:“你在饭堂大战白泉与柳长老的英雄事迹现在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有好事者不仅把你们当天的细节说的清清楚楚,甚至还在背后给你取了一个散财童子的绰号,你知不知道?”
那显然是不知道的。
黎糖摇摇头。
柳胥舟:“不过,你这次做的很好,那白泉心比天高,行事莽撞残忍,柳长老也是清澜宗一大祸害,散点钱财没什么。
怎么样?现在灵石还够花吗?”
黎糖点头如捣蒜,师尊给她的那些灵石,她恐怕三辈子加起来都花不完。
“那就好,若是不够了,就过来问为师再要。”
“好!”
随着她这清脆的一声好,柳胥舟的头也梳的差不多了。
满意的拽了拽黎糖头顶的小揪揪,他点了点头。
虽说这种小事一个术法便可以轻易做到,但修真一道本就枯燥无味,若是将一切都交给术法来做,那可真真是无趣至极。
黎糖摸了摸自己的新发型,那是两个可可爱爱的小牛角包。
两边都被绑上了细长飘逸的粉色发带,牛角包上也加了很多细小闪亮的碎钻,甚至顶部还簪上了一个特别漂亮的三角蝴蝶发钗,整个人都闪闪亮亮的。
“闭关时,闲来无事做的新发饰,好看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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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超级好看!!”
柳胥舟慈爱的摸了摸黎糖的脑袋:“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这两天就去吧。
你已经许久不曾下过山了,这次下山一定要仔细别被骗了,骗些钱财倒是无所谓,主要千万别把自己给赔进去了,你都这么大了,为师说什么你也应该懂了,多向你几个师兄师姐学习,明白吗?”
黎糖的小脸儿瞬间严肃起来:“放心吧,师尊,我那么多的话本子可不是白看的!昨天晚上那个男狐妖魅惑小姐的故事,我也知道,我是心智坚定之人,断断不会被男色迷惑!”
闻言,柳胥舟拧眉:“昨天又看了?先前不是已经没收过一批?这次又是谁给你提供的货源?老实交代,话本子呢,拿出来!”
黎糖缩的像只鹌鹑,她双眼来回闪烁,寻找机会逃离这里。
“那个……不在我身上……我借给小师妹了。”
柳胥舟:“哼,上梁不正下梁歪,整天看些不正经的东西,还想带坏你师妹。
今天晚上之前把你那堆话本子全都给为师送上来,不要等着我亲自去搜,记得,要一个不落。”
黎糖垂头丧气的点点脑袋:“哦……”
她可怜的话本子,看来今日就是全家团聚的最后一回了。
黎糖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屋子,迎面撞上在前面逗一只未开智鸟类的宿白砚。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黎糖猛地撞在他的后背上,把鼻子都撞红了,眼中一瞬间就沁出了泪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不过是自己走路不看路,也怪不得别人,她得道歉。
之后,黎糖一边摸鼻子一边流眼泪,脑中还不忘东想西想。
小师妹好干啊,后背没有一点柔软的地方,硬硬的,像铁块一样,撞得她太疼了!
多补补,一定要给她多补补!
脑海里,黎糖想为师妹补充营养这一条线,未如此清晰过。
正想着,她的小脸儿被前方的人温柔的捧起,宿白砚看着她撞红的鼻尖和眼中溢出的生理性泪水,眸色沉了沉。
“师姐,你没事吧。”
黎糖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内心突然被师尊没收话本的心酸和鼻子的疼痛带来的委屈冲刷,一把抱住眼前的小师妹。
将刚梳好的漂漂亮亮的脑袋埋进了宿白砚的怀里。
嗓子眼儿里露出了小鸟般委屈的哼唧声——
“嗯……呜呜呜,白白……我真是太苦啦啊啊!”
忽然被黎糖揽住敏感的腰身,还被叫了这么奇怪的名字,宿白砚身子一僵,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师姐……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黎糖哭的更大声了:“师尊欺负我!他要没收我的话本子,还不允许我借给你看!他还说我上梁不正下梁歪,带坏你,啊啊呜呜呜,我们的一家人就要分开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宿白砚失笑,仔细想了想那本前日被黎糖献宝一样神秘兮兮塞进他被窝的书册,脸颊涌起一片淡淡的绯色。
那种书籍……她还是少看吧。
13. 绿先生
事情发生在前天晚上。
当时,虽然宋凭将房子建好了,但由于修为不够没布阵法,晚上宿白砚还是去黎糖房间睡的。
当时就有点尴尬了,因为黎糖一心想着将阿律接过来养伤,没考虑到三人怎么睡觉。
不过关键时候还是宿白砚想了个主意,将阿律留在家,两人去找了前面院子的宋凭,让他又多变了一张床出来。
为什么只变一张床,是因为两人实在想黏在一起吗?
不,是因为室内空间有限,黎糖的小屋子只够再多加一张床的。
其实,黎糖的床很大,三人挤一挤也不是睡不下,但,一来考虑到自己睡觉不老实,睡中间容易压倒阿律的伤口,二来,则是黎糖让宿白砚睡中间的提议惨遭拒绝。
她只记得自己师妹当时反应很大,对此百般推辞。
甚至说自己不困,主动要求守夜。
没办法,黎糖不能真看着师妹好端端的替她们守夜啊,于是就找到了宋凭。
最终,黎糖将睡单人床的机会让给了阿律,这样睡得好也有利于她伤势恢复。
于是,当一切收拾妥当,宿白砚躺在床上,正打算假寐片刻,等黎糖睡着了再出去探探风,没成想这丫头来到外间,坐在桌子前挑灯夜读。
一读就是大半夜。
宿白砚实在忍不住了,他轻声下床,悄无声息的站在黎糖身后看着她憋笑。
这小丫头,脸憋的通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这么用功。
他好奇的上前瞥了一眼,被书中偌大的插图惊的脸色一红。
画面上,一个小姐装扮的女子正被一个长着一对狐耳的漂亮书生压在书桌上,虔诚的亲吻。
虽然只是亲吻,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但宿白砚还是忍不住躲闪的看了黎糖一眼。
她看着乖巧可爱,怎么看这么……露骨的书册?
脚下顿时生风,他想要当做没来过一般再走回去。
奈何不慎在转身之际睬到了黎糖拖在地上的裙摆。
感受到身后的裙摆有股拉力在往下拽,黎糖下意识回头,看见了背影略有些狼狈的小师妹。
怕吵醒阿律睡觉,黎糖小心的喊她:“师妹!你在干嘛?”
宿白砚被叫住,闭了闭眼。
转过身来,装作没事人一样平和又温柔的看她——如果忽略他耳尖上的绯红的话。
“小师妹,你大半夜不睡觉,出来了也不喊我,你是想如厕吗?我陪你去?”
黎糖表情正经,丝毫没有被人撞破看小黄书的尴尬。
宿白砚就着她给的台阶下,轻咳一声:“是……不过不用师姐陪我了,我出来如厕,怕动静太大打扰了师姐看……用功。”
他把看那种书书说成了用功,装不知道,给足了黎糖面子。
本想路过打个酱油就走,没成想等他再回来,路过黎糖身旁时,腰间的两条系带猛地被人拉住,朝着她的方向拉去。
“师妹,老实交代,你今天是不是也睡不着?”
黎糖夸张的冲他眨眨眼,手里瞬间搓出四五本外皮正经的书册。
分别是——
《练气大全》、《努力的人生才有希望》、《不要输在起跑线上》、《如何快速提升灵力法则》以及……一本画风诡异的《美食速成法》。
“呃……”
不等他说话,黎糖就把桌子上的蜡烛吹灭了,拉着人抱着书一起躺上了大床。
躲在被窝里,黎糖用被子蒙住两人的头,指尖点亮一层柔光,率先翻开那本《练气大全》。
宿澜被光线吸引,跟着看了过去。
黎糖偷感很重的悄悄翻书页,生怕吵到单人床的阿律。
翻了几下,翻出来了一页与封面完全不相符的内容。
黎糖兴奋的指给宿白砚看:“师妹,你瞧!这几本都是我的宝贝存货!是我生命不可或缺的珍宝!作者文笔超级好!我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呢!”
宿白砚看过去,《练气大全》真正的面目其实是《清冷上仙非说爱我》。
他脸色一烫,言语间有些纠结的茫然:“师姐,我们大半夜的,看这些不太好吧……”
黎糖一脸莫名其妙,怎么啦?她以前在学院也常和梁雪染蒙被子里一起看话本子呀?
这不是女生之间促进关系办的很正常的活动嘛。
她不觉得奇怪:“有什么不好的?你不会是没和人一起蒙被子里看过话本子吧?我带你磕cp!不对,让我先把这几本珍藏都给你介绍一遍!”
她把《清冷上仙非说爱我》塞进宿白砚怀里,转头拿起另一本。
这次是《美食速成法》。
“《桀骜龙君爆宠小妖妃》,这个讲的是龙族杀戮机器少年和钻石小妖的爱情故事……”
拿起一本《如何快速提升灵力法则》。
“《暴君的小太后》这个是人间皇帝的爱情故事,卖书的人说这是什么‘小娘文学’,不太懂,刚买回来,我还没来得及看,借给你!”
《不要输在起跑线上》是《妖孽魔君轻点宠》。
“这个这个我刚看完!这个就是狐妖魔君和小姐的故事!很好看!强推!”
想起刚才画面的那一吻,宿白砚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当今魔尊的本体不是狐妖。”
黎糖:“哎呀呀,我们不管这些的!这是杜撰,杜撰知道嘛?是假的,是作者瞎编的!”
宿白砚沉默,拿起一本书来左右看了看,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候,这丫头脑子还是转的很灵光的,包装的天衣无缝。
这几本书放在外间的书架上已经有好长时间了,若不是黎糖主动暴露,他竟一点都没发现这书的不对劲儿。
宿白砚内心复杂的拿起最后一本《努力的人生才有希望》。
“这个呢?”
黎糖眼神一亮!
是《救赎黑莲花反派之后》!!
“这个我最喜欢了!虽然作者大大文笔不太好,剧情也拉胯,权谋写的像我和师兄师姐们小时候的过家家,二人转……
但是!”
听着!转折来了!
“但是,作者大大写书的时候我一直在追连载,她人温柔可爱有耐心,像我记忆里久远的娘亲一样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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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说不出来为什么,冥冥之中我就是很喜欢这个故事,无脑喜欢,好像里面的女主是我亲姐姐一样!超级亲切,你说奇不奇怪吧?”
宿白砚拎起书本看了看,翻了几页,中肯评价:“虽然这本书缺点也很明显,但确实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不带脑子看的话还是很好看的。
我也很喜欢,有种看到了姐姐姐夫的亲切感。”
黎糖:“哇!我还以为只有我这样,白白,我们真是天生的师姐妹!”
她不知道第多少遍重复。
宿白砚轻咳一声:“嗯,先睡吧,今日太晚了,师姐不是明日还要去丹房背书练丹?”
黎糖呆若木鸡,悲从中来:“啊……是嗷,那睡吧……”
黎糖将一垒书都放在自家师妹怀里:“记得看,都是好东西,别被师尊发现哦!晚安!”
说完,蒙上被子熄了灯就进入了梦乡。
……
回忆结束。
宿白砚看着怀里哭的伤心的黎糖,安慰:“师尊应该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少本书,我们可以偷偷藏起来一两本,再托你别的峰头的朋友暂时存放起来,不被他发现就好。”
黎糖闻言,从他怀里起来,擦了擦眼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去书房:“你说得对!我要救救我的《救赎黑莲花反派之后》,把她一起带下山,师妹你也赶紧去选一本吧!”
看着她的匆忙的背影,宿白砚垂下眼睛,嗓中隐隐溢出点点低笑声。
眸色逐渐平静,他口中呢喃着她方才话中的信息。
“下山?”
*
黎糖最终还是没托上关系,但书也确实没落在柳胥舟手里,却比落在他手里凄惨的多。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几日别的峰头的人也突然开始查这种违禁品,还查的非常突然。
她前面刚把书递出去,转头就被她朋友峰头的师尊没收了。
若是在柳胥舟手里,她还能想办法把书偷回来,可……
唉,寄书篱下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她的黑莲花,她的狐妖,她的清冷仙君……全没了!
一旁陪她散心的宿白砚旁敲侧击:“师姐,你也别太伤心了,那种事情看多了不好……对身体有伤害。”
他没仔细看书,还以为那是一堆小黄书。
黎糖木木的看自己师妹:“啊?你在说什么呀白白?”
她一边说,一边反应,此刻终于明白了苏白砚在说什么,一张脸顿时涨红!
“哎呀没有的事儿!那些书都是正经渠道出来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宿白砚:“可我看它有页插画画的是……”
“画的是亲亲是吧?”
“嗯。”
黎糖闻言,有些欲哭无泪:“全书尺度最大的一张图都让你看见了,什么运气呀你这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要是看这种书被师尊发现了他得让我背三百张单方!
我的书都是从绿先生那里买的,他们书店特别正规,最多只能亲亲抱抱,脖子以下的场面都不能上桌的!”
14. 还给我
宿白砚:“哦。”
看她的表情,黎糖也拿捏不准她到底信没信,反正黎糖现在如鞭在喉。
想了想,她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宿白砚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最近我们得下山去避一避风头,山下魔物多,但是师妹,你别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宿白砚不动声色:“多谢师姐,只是,怎么突然要下山啊?”
黎糖摇了摇头:“出去避风头,师尊说最近魔物猖獗,各峰头都派了人手过去,只有咱们竹屿山……”
黎糖把师尊的理由给宿白砚转述了一遍,末了,才忽然拍了拍小师妹的肩膀。
“你不问我差点忘记了,师尊交代我,让我告诉你,明天去大殿一趟,他话里的意思大概是要正式认你当临时的弟子了吧?
不过你千万别伤心,师尊他本来也只是代收,你真正的师尊是无霜师伯,这个你知道的伐?”
宿白砚点了点头,乖巧的“嗯”了一声。
“好啦,那我们今天就开始好好收拾收拾,这个是一枚普通的纳戒,用来装你的东西的,收拾完了等明天你去完大殿回来,我们三个就即刻启程!”
宿白砚笑了笑,温声答应着:“好……唉?”
只是答应到一半,便凭空变了调。
为什么是三个人?
这么想着,他看向黎糖:“阿律师姐也要与我们一同上路吗?”
黎糖:“对呀,她身体还没好全,不能没人照顾。加之这次的白泉事件因她而起,那个睚眦必报的家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是关系户,哪怕对付不了我们,随便指使个人都能够阿律喝一壶的,留她一个人在宗门里,我还不如把她带出去一起避难。”
至少,和她待在一起不一定会死,但被白泉和他的狗腿子们抓住了,就不保证有命在了。
宿白砚诧异着,轻飘飘的看她一眼。
没想到平日里的迷糊蛋也能反应过来这种不在明面上的事。
这丫头的性格,还真是粗中有细啊。
宿白砚:“还是师姐想的周全。”
黎糖被夸几句就有点飘飘然,她扬起小脑袋,十分精神抖擞的小声自豪:“那是当然!”
不愧她看了好多年的宅斗,瞅瞅,学以致用了吧?
一夜无梦。
第二日,黎糖将她的小师妹送上“顺风车”,自己则留下来准备下山要用的各种符箓和基础丹药。
至于保命的法器之类,柳胥舟曾经就给了她好多,被她一股脑的塞进了纳戒里,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点什么。
他昨夜还在她主动送上话本子的时候又把她叫住,硬塞了几样极品法器,一副生怕她死在外面的架势。
不过黎糖来者不拒,毕竟她也怕自己和师妹以及阿律死在外面。
她把她们带出来,就要负责好她们的安全才是。
等一切都收拾好,黎糖转身去看院子里的巨大毛绒绒窝。
那里窝着所有被她救回来养着的小动物们。
她隔三差五都要抽空去一趟后山,看有没有受了伤的需要帮助的小动物们,有的话就捡回来养着,养好了再放回去,没有,她反而庆幸,也全当散散心了。
这会儿,她一个一个细心的检查伤势,见都好的差不多了,这才一个一个把它们托着屁股又哄又骗的叫出来,打开院门,都放生了。
她肯定要不在很长一段时间了,届时这些小动物们没有人饲养,又多数没开灵智,出不去院子没办法吃到事物,会死。
只能提前将它们赶出去了。
“快,回家去吧,都回家去。”
前面的动物们有些茫然,无措的回头看她,竟然没有一个跑走的。
黎糖也无奈,比比划划解释了半天,这才看着那些动物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黎糖拍了拍阿律身上细微的灰尘,拉着她的手坐在门口等待宿白砚。
宿白砚没让她们等很久,去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回来了。
黎糖离着大老远就看见人影儿了。
眼神一亮,她奔过去抱住自家师妹的小臂:“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师尊啊,和师尊相处的怎么样?”
宿白砚笑了笑:“师尊很好,他还给了我这个。”
他手心向上,一抹流光从上面滑落,凝结成一个金色的小罩子。
黎糖瞪大了眼睛:“金钟罩!师尊给你的拜师礼居然是这个呀!”
宿白砚点了点头。
“顶级防御性武器,一次性笼罩五个人不在话下,元婴以下的修士打都打不破,甚至修为低的都进不了金钟罩外层的范围,白白,师尊对你看来是抱很大很大的期望!”
她认真的看着苏白砚,眼中都是欣喜。
苏白砚在几天前就已经被黎糖带着测了灵根,她天赋甚是不错,变异冰灵根,根值百分之九十七,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一测灵根,黎糖就教了她引气入体,她悟性很高,当场就步入了练气三层,这三日更是进步神速,筑基对这种天赋的人来说轻轻松松,目前已经是筑基二层修士了。
人果然不能和别人比,越比越完蛋呀。
但她还是真心为小师妹感到高兴。
然而黎糖没有想到的是,宿白砚快是因为捡起了以前的底子,若是当时他的修为没有被魔尊废除,他现在只修灵应当也已经合体期了。
宿白砚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眸光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升起一抹灵光。
柳胥舟给他金钟罩可不是看中他,而且这金钟罩有限制使用条件,必须得筑基期修为的修士才能开启并使用。
现在才拿给他,想必是打着让他拿着这东西保护黎糖的心思罢了。
啧啧啧,还真是感天动地师徒情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黎糖真是他亲生的呢。
低垂着眉眼,宿白砚再次恢复往日的温柔楚楚:“师姐,我们走吧。”
“走!”
身旁,阿律也呆呆地张了张嘴,缓慢的吐出一个字:“走……”
*
三人抄近路下了山,这是她听柳胥舟说的,这条路隐蔽,没有太多人来往,魔物也几乎不会来这里,很安全。
下了山,看着眼前呼啦呼啦流的河水,黎糖只能说师尊聪慧,这地方别说人迹罕至了,就连土都没一捧。
除了背后的山路,四面八方都是水。
她太入迷,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宿白砚忽的变急促的呼吸心跳,与逐渐迷离的眼。
他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着那片一望无际,时不时翻涌起浩瀚海浪的幽蓝色海面,黎糖发出“哇”的一声惊叹。
生活在清澜宗十年,她居然从来没有听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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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过这个地方。
海原来是这样的辽阔,她只在灵网的投影上见到过。
她双眼直直的看着那片幽蓝色的大海,觉得新奇又好玩儿,两条腿不受控制的朝着海面走去……
黎糖越看越觉得,这片海真漂亮呀,在夕阳的映射下,海面还散发着波光粼粼的闪星。
传说中,海里有鲛人,还有海妖,到底,是不是真的?
夕阳西下……夕阳西下……
夕阳,
西下。
不对!
黎糖猛地睁大双眼!
他们出来时天色明明还很早……小路也没有多远,顶多半个时辰的功夫。
时间应该是正午,怎么可能会看到夕阳?
她转头望向周围,阿律呢?苏白砚呢?
冷汗莫名爬上她的两鬓……这两个人,都哪去了?
腰间忽的一紧,巨大的力道迫使着她拼命下坠,黎糖的心跳快的要蹦出来一般!
“噗通!”
落水声响起,黎糖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的挣扎扑腾起来!
但水面上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紧紧压在上面,无论黎糖怎么努力,就是浮不上去。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传来,先是口鼻,再渐渐没入四肢百骸……
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恐惧慢慢将她笼罩,她像一只被圈在封闭鱼缸里的蝴蝶,不停的扑腾着翅膀,直到翅膀……
再也抬不起来。
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宽阔幽暗的海面上,突然平静到毫无波澜。
岸上,宿白砚双眸紧闭,脸色白的可怕,心跳越来越快,呼吸急促,在看到那幽蓝色深海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就不自觉的发抖。
他靠着背后的土墙,想要勉强缓和气息,然后救黎糖上来。
她不能死,她关乎着太多东西,黎糖绝不能死。
只是……他有深海恐惧。
症状越来越严重,他甚至几乎无法再说出一句话。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黎糖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自己朝着海水前进,最终没过头顶,即将再也消失不见。
宿白砚眼底逐渐泛起一股浓重的乌黑,手中的黑雾凝结,不断翻滚,几乎化为实质。
他一点一点站起来,强忍着对逐渐逼近的大海的恐惧,颤抖着手撕下一条裙摆,蒙上双眼。
忽然,海水里的黎糖剧烈的挣扎起来!双手拼命扑腾着要逃离这里,只是双眼还紧紧闭着,哪怕识破了这里的幻术,也依旧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宿白砚松了一口气,听着水花噗通的声响鬼魅一般闪去——
在黎糖马上要被彻底吞噬之前,死死的握住了她的手。
代价是,两人一同被深海包裹,吸了进去。
台阶上。
阿律目光空洞,身体僵硬,却没有像黎糖一样一步步迈进深海巨口。
反而双目平静。
可仔细一看,她的一双瞳孔具被诡异的黑色血丝填满,她缓缓歪了歪头,口中不知说着什么,含糊不清。
但只要有人耐心多听几遍,便能清晰发现,她说的是——
“还回来……还给我,把,糖糖,还给,我。”
手中不知何时凝结出一股浓烈的红色雾气,雾气逐渐转化为斧头的形状,被她牢牢握在掌心。
“给我。”
“还,给,我。”
15. 补药啊
似乎是感受到海岸上传来的浓郁杀气,那平静无波的海水瞬间卷出漩涡,幽蓝色的液体喷溅到阿律身上。
漩涡中央,隐隐有一个人影自下而上浮现于海面,男人长相冷冽,浑身气质如冰。
幽蓝色的光芒浮现于他的周身,不可忽视的鳞片存在感极强,深浅不一的鳞片相间的挂在他的腰间,与他融为一体,漂亮,又带着深深地蛊惑。
淡蓝色的,海藻般的长发瀑布似的垂下来,男人冰冷的眸子凝向她,蛊惑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他开始唱歌了。
然而,不等他将第一句词唱完,一柄斧头迎面劈了上来!
速度居然快到挥舞出了残影!
那男人眸光泛出一丝诧异,飞快的闪身避过这一斧。
“能够红雾化斧,还不受海妖蛊惑,你是恶族人。”
他刚说完,又是一斧头朝他劈过来!阿律毫无章法和招式可言,可偏偏每一斧下都蕴含了深厚的灵力,而且速度很快,哪怕是在极擅长的水域中男人也开始吃力起来。
海妖一族主要靠歌声和幻术迷惑他人,他们是造梦者,可真实的战斗力其实并没有多少。
终于,在阿律不知疲倦的进攻下,男人的脸被斧头砍中,深可见骨。
感受着面上的温热触感,男人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他咬牙切齿:“你,丑八怪,居然……敢伤我的脸?你以为我愿意抓你吗?若不是我需要……算了!懒得和你废话,你等着!”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她就好好等着吧,他会让她一直等着!
他阴沉着眸子,咬牙潜入海底!
其实阿律并不丑,反而算是邻家妹妹的类型,只是海妖一族的家伙们审美十分怪异,以耳朵的尖锐程度判断美丑,这么一对比,所有动物里,除了个别几种动物,几乎人类是最丑的。
没有了攻击目标,阿律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焦虑起来。
“还给我……还给,我!”
她像是发了狂一般,拿着斧头不知疲倦的对着大海疯狂劈砍!
夹杂着澎湃灵力的波动在短短几息之间,迅速席卷整个海面——
“噗!”巨浪翻滚出一阵吐血声,刚才那个海妖被她这一顿操作从海底劈了出了!
阿律眼睛也不眨一下,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
“等一等!!”
强烈的求生欲自海妖体内爆发而出,他手中瞬间捏出一个水球,里面赫然是黎糖的身影。
来不及思考,他将水球捧在阿律斧下,死死闭上双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男人睁开眼,斧头正好停在水球边缘,没有再动分毫。
重物落入海中的“噗通”声响起,阿律丢了斧子,呆呆地看着水球,想要接过去,捧起来。
水球却在下一刻被猛地收回去。
她目光这才缓慢转移到年前的男人身上,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歪了歪头。
“?”
“给我。”
男人目光闪过一丝幽暗,他勾唇一笑,可算是让他发现了牵制这个丑八怪的方法。
看来她不仅丑,脑子也不好使呢,一个水球就能把她骗到。
这只海妖目光认真的打量着阿律,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骨龄年轻,身体也不错,力气大,很合适,他倒也可以不计前嫌。
“喏,给你可以,我甚至还能帮你找到水球里的这个人,不过我们需要做等价交换,你愿意吗?”
*
海底,黎糖只觉得身体好重好重,一直都在往下沉。
她拼命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每次都差那么一点。
终于,伴随着胸口的憋闷感越来越强烈,她双眼猛地睁开,身体下意识坐起来,剧烈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海藻上,头顶有一颗散发着微光的珠子,四周是一串一串坚硬的贝壳制成的栏杆,有开口的,也有闭口的,参差不齐,若是用力握上去肯定会被扎到手。
似乎被人施加了灵力,被穿起来的贝壳并不像是链条一样柔软,反而像是一根根外表尖尖的铁棒。
这个地方看起来……就像一个材质特殊的大笼子。
身后,黎糖的肩膀上被搭上一只手,她心下一惊,下意识抖了抖,一根根寒毛乍起。
黎糖一个机灵转过身去,看都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一个巴掌就呼了上去!
“啪!”
昏暗的光线下,宿白砚一张俊脸被她打的偏过头去,嘴角甚至都溢出了一丝血液。
可见黎糖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打完,脑子依旧没反应过来,迅速爬起来,爬到笼子边角处,将自己团吧团吧缩起来,靠着背后尖尖的贝壳硬杆瑟瑟发抖。
黎糖几乎吓得要把脸埋进□□时,面前传来一道熟悉的叹气。
“师姐,别哭了,是我,苏白砚。”
黎糖一听这话,急忙抬起头来,借着头顶微弱的珠子看去,努力辨认,这才看出了宿白砚的轮廓。
她顿时感觉手疼极了,想将其藏起来的心思在心头打转。
最终,黎糖还是默默把手背到身后,爬过去看她的脸。
“对不起小师妹,我真不知道是你,用的力气有点大……当时吓死我了,周围静悄悄的,我还以为是鬼。”
确实太大力了点,她情急之下有点儿……
宿白砚:“……”
他能说什么?
除了原谅她难道还能打回去吗?
“没事,能理解,这里确实……很古怪。”
黎糖拿出储物袋,慌忙翻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来几粒丹药。
“师妹师妹,你快把这个吃了,恢复身体的。”
看了那丹药一眼,宿白砚缓缓点了点头,将那几颗药塞进嘴里。
“师姐,我的储物袋被收了,你的怎么还在身上?”
黎糖愣了愣,随即眼角溢出一丝庆幸,趴在宿白砚耳边很小声的道:“唉,说来还是我比较警觉,在下山之前为了防止遇到打不过的歹徒打劫,就先把一个能够储物的特别特别小的耳钉戴上了。
我把储物袋连接着里面的东西都放在了耳钉里。
那个耳钉是透明的,还是贴肤质感,戴上我自己找也得摸半天,他们更是发现不了,安全的很呢!”
她小时候就总用这招骗师尊,躲过了好几次搜书,最后一次若不是被师尊发现怀疑,用灵力探测出来这个小东西,恐怕黎糖这辈子都不用再担心自己的话本子被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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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宿白砚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师姐真聪明。”
“那是当然!”
笑了笑,他平静的擦了擦嘴角的血,将目光扫向四周。
他在彻底进入水中时就失去了意识。
等醒过来,用来蒙眼睛的布条已经不知所踪。
“白白,你什么时候醒来的,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身边有了人,黎糖也不那么害怕了,她缓缓舒了口气,朝着四面八方又看了一眼。
这里能够照明的就是头顶的那颗珠子,但是那颗珠子作用实在是太小了,看不清楚什么东西。
黎糖只能隐约看出,每隔几步远的距离,相同高度的距置上,就都会有这么一颗珠子,但是珠子的光亮有限,她也只能看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么几个明显的光点。
她小声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宿白砚:“白白,周围应该有不少像咱们这样的笼子,这地方有点像,像那个……”
“像监狱。”宿白砚淡淡补充。
黎糖看她一眼,正要回话,两人的左侧出现一道粗粝的声音。
“二位姑娘,你们是刚被抓到这海妖一族的海底监狱来的?”
海底监狱?海底?
黎糖转了转眸子,开始询问:“是的,这位大哥,你也是?”
左侧传来一声叹息:“是啊,我比你们来的早一些,从去年就被关进来了。”
黎糖状似夸张的捂住嘴巴:“哇,去年就被关进来了?!”
那声音继续道:“对,说来也倒霉,我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原本想从那边渡海去做点生意的,只可惜……
水路走了一半,突然冒出来两只海妖,用歌声将我们一船舱的人都蛊惑了。我们一醒来就被关到了这所海底监狱里,成了海妖们繁衍后代的工具。”
黎糖:“啊?”
她捏了捏宿白砚的手,将他抱紧。
海妖繁衍后代的工具?
又一道声音响起:“是啊小姑娘,听声音,你应该不大,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一对比,你可真是倒大霉喽。”
黎糖笑比哭难看,正要说什么,头顶的宿白砚开了口:“二位,不知为何说我们倒霉?”
先前那个做生意的大哥摇摇头:“你们有所不知,我也是进来一年左右才摸出这海妖抓人的规律。
海妖这种生物很奇特,他们从不自己生孩子,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可以成为他们的母体。
但是为了保证后代的质量,他们选择的母体一般都会优先那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而你们……”
黎糖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食不知味的道了谢。
心里一个咯噔,但她仍旧忍住慌乱的心脏,安慰宿白砚:“白白,你别怕,抓进来的人这么多,我们运气不会那么差的!”
被抓起来生孩子?
这种事情不要啊!
宿白砚看着明明自己都慌的不行,却仍旧柔声安慰他的少女,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
想说什么,却见黎糖突然嘴角一扁,刚才还勉强乐观的人一下子就哭丧了一张脸。
一滴眼泪打在宿白砚的手背,他听见少女的哭腔:“完了完了,刚才一醒来,没看见阿律,她会不会是在咱们没醒之前就被抓走生孩子去了?”
16. 被强制
“应该没有,师姐,暂时放心,我比你醒来的要早一些,睁眼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人正在锁笼子,他身边没有其他人。
我比较倾向于阿律师姐,根本就没被抓下来。”
黎糖听了这话,勉强算是被喂了一颗定心丸。
“不过话说回来,你我被那片海迷惑,阿律应该也是如此,她若是没被抓,现在又在哪呢?”
可怜黎糖心志不坚定,是所有人里面唯一一个中招的,因此阿律和宿白砚的情况她一点也不知道。
反倒是宿白砚面露深沉。
黎糖没看见,他可看的清清楚楚。
当时他因为恐海动弹不得,话都几乎说不出来。
阿律背对着两人蹲在地上用树枝划拉地面,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见她专注,注意力就都放在了一步一步朝着海面前进的黎糖身上。
原本想让阿律去提醒黎糖,拽她回来。
可再一回头就发现那丫头一直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眼中一片空洞,好像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压根看不见黎糖一步步朝着海面走去一样。
见指望不上她,他这才撕开裙摆蒙上眼睛朝着海面奔去。
如今阿律在哪儿,他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江律这个人,周身的气息一直很奇怪,似乎在本源上隐隐与他有共通之处,黎糖与其担心她,倒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处境。
“阿律师姐肯定没事,我常听人说,只有修为较低,且心智成熟再有一定构建梦境思维能力之人才会被海妖的歌声蛊惑。
阿律师姐的情况与我们恰恰相反,或许她现在还在岸上等着我们,我们得尽快出去找她汇合才行。”
黎糖想了想,觉得小师妹说的有道理,当即抹了把眼泪,坚定道:“我明白了,你说得对,放心,师姐一定会尽快带你出去的!”
宿白砚回握住她的手,淡淡的笑了笑:“嗯,我相信师姐。”
黎糖又问那俩个大哥:“大哥,不知道这海妖挑选母体,除了要优先年轻女子之外,还有什么要求啊?”
大哥:“嗯,第二个的话,应该就是要健康,虽然这里比较黑,但是天亮了就好了。
我曾经在天亮的时候看到过健壮的男子和健康红润的女子被带走的画面。”
黎糖顿时将提起的一口气松了下去。
说来惭愧,她自己因为不是很爱吃饭不爱运动,修为也不是很高深的缘故,瘦的像鸡仔儿,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而小师妹更不需要担心了,她虽然个子窜的高,但是看起来胸前平平,整个人一把骨头撑在那儿,也不是很健康。
黎糖突然开始庆幸了。
“大哥,海底世界居然还有天亮这一说吗?”
在她足不出户的认知里,应该是越深的地方越黑暗,海底都已经多深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光照射进来?
大哥:“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海底世界虽然被称为海底世界,但也有它自己的运转规则,不知你们是不是修仙者,你们若是修仙者的话,应该会知道有个说法叫一花一木一世界。”
黎糖:“一花一木一世界?”
她还从未听说过,脑子里面一天天都是背丹方,背丹方……要不就是学院的考学,综测之类的检测。
她平时又不爱看正经书,只喜欢看一些情情爱爱的画本子,没人和她讲大千世界,她自然无从得知。
黎糖:为自己狭窄的知识面儿感到后悔,这次回去一定要多读书。
“正所谓一花一木一世界,说的就是,在每一个得天独厚的飞升大能的领域里,都会在方寸间的壁垒里衍生出一个小世界,所以,它也有另外一个名字,也就是方寸世界。
这海妖一族于万年前刚好有一个得天独厚的飞升大能,他在飞升后就留下了这样一个方寸世界。
而且,之所以称呼它为‘方寸’,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本体就是一个透明的巴掌大小的盒子,并且世界运转规则和正常世界差不多,但是也可以根据使用者的偏好进行调整,很显然,我们现在就在这个方寸世界里。”
黎糖不解,她举手:“那这位大哥,不瞒你说,我们是被一片海域迷惑才进来的,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手掌大小的方寸透明盒子呀?”
大哥耐心解释:“那是因为海妖一族的幻术能力,他们提前在你们的位置上施展了幻术,让你们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片海,从而通过这种方式将你们拉入方寸。
实际上,在你们看到海的那一刻,方寸的本体就已经偷偷藏在你们身边,只待你们跳了海,进入了海妖的结界,就会自动被传入这个方寸世界了。”
宿白砚了然,难怪当时看到江律在用树枝扒拉地面,眼神空洞仿佛在看别的东西,想来是没有受到幻境影响,看到的画面和别人不一样。
并没有发现在幻境里,黎糖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幻海。
仔细想想,确实也有诈。
堂堂清澜宗小路的尽头,怎么可能会是一片海,若真是如此,柳胥舟也不会提议让她们走这里。
退一万步来讲,又怎么可能就连住在这里十几年的原住民黎糖都没有发现过这片海呢?
一切都是幻境,这才是真正合理的解释。
怪他掉以轻心,还恐海,压根没敢仔细看周围,没能第一时间识破海妖的幻术。
黎糖习惯性疯狂吹彩虹屁:“大哥真是学识渊博!一定是博览群书的大文学者!”
这倒是把那个好心的大哥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黑暗里,他挠挠头,客气了两句。
黎糖见那大哥说的开心,也趁热打铁:“大哥,说来说去,咱们这儿有人逃出去过吗?”
那大哥一时语塞,还是和他同一个方向的另一个没有说过话的男人接了话茬。
那人嗓音听着有些苍老,似乎是上了岁数。
“咳咳咳,这个……小丫头,凭借你们两个,还是算了吧,老汉的儿子是个金丹期的剑修,不也遭到了这群海妖的毒手?直到被拉出去的前一刻,有人和我说他试着逃了好多次,都没能跑掉。我这才故意被抓进来,就为了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黎糖心里一沉,金丹期都逃不了,那她和小师妹两个人是不是玩完了?
现在传音给师尊让他来救命还来得及吗?
他应该也不想年纪轻轻喜当师祖吧?师尊也才六百多岁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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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
想了想,黎糖决定试一试。
她暗暗双手掐诀,但奈何掐了半天都没有任何灵力反应,她摇了摇头,收回了手。
她就知道,这群海妖把她们的储物袋都要收走,定然是不能叫他们处在一个有灵力的地界的。
等等……既然不能用灵力,那她刚才怎么可以将耳钉里的储物袋拿出来,又将里的药丸拿出来?
黎糖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决定再试试。
摸着耳钉,心念一动,储物袋里的东西被她拿了两样小巧的出来,她又试着将这些东西塞回去,一样成功了。
她心下一喜,拿出一把法器,想试试能不能驱动,但结果告诉她只是徒劳。
真是奇了怪了,好像只有储物类的法宝能用?
周围叽叽喳喳渐渐响起了说话声。
“他要是还活着呢?”
“那老汉就和他一起出去。”
“那他要是……”
“老汉也不独活了。”
问这话的人彻底闭了嘴。
黎糖也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面向宿白砚。
却见她眸色淡定,丝毫不为两人以后要被拉出去生孩子这件事感到忧愁。
黎糖有心和她说说这事儿,但看她这样,想了想又实在不想传播焦虑,小师妹能多开心一会儿就让她多开心一会儿吧。
她闭上眼,靠在笼子上假寐,脑子里飞快思索逃跑方案。
方案换了一茬又一茬,她渐渐困倦,最后竟真的睡了过去。
身侧,宿白砚看向她那被一只半开口的坚硬贝壳抵住后颈压出的两道红痕,莫名有些不爽,长臂十分自然的将熟睡的少女揽进怀中,自己靠在贝壳条杆上,也阖上眼。
灵力不能用,魔力也不行,但是魔息可以。
只可惜他魔息一直在溃散,用一点少一点,用在这里显然得不偿失,还是多和黎糖有些肢体接触,攒攒再说吧。
魔息与魔力不同,这东西是魔修的本源,就像正道修士的灵根一样重要,灵根散,那么这个人也就彻底丧失了修行的资格,换之魔族也是一样。
这也是宿白砚这么着急来清澜宗找伴生物的根源。
他为自己莫名的行为找了借口。
*
阿律手里的斧头已经不见了,但她体质特殊,不中幻术,而幻术是进入方寸的媒介,路祁没办法把她关在方寸世界的海底监狱里。
但想到她方才答应了什么,他也就无所谓关不关了。
路祁就是方才海上那只海妖。
他最近刚成年,可作为海妖一族的继承人,他的血脉力量还没有完全觉醒,长老要求他快速找个母体替种族诞下孩子延续血脉,他没办法拒绝,也拒绝不了。
因为不主动就要被强制。
如今,海妖一族凋零,后代越来越少,血脉越来越稀薄,作为下一任海妖王,他有义务,也必须替种族延续出更为强大的血脉。
但他不想被当成一个繁衍的牲畜那样做那种事,受早逝的父母熏陶,他总认为,这种事情,就是要和爱的人一起做才行。
于是,在他的极力争取下,他和长老做了一个约定。
17. 比她热
路祁和他打赌,如果自己能够在成年后的三个月里迅速找到合自己心意的伴侣,那么长老就不能催他繁衍子嗣。
反之,如果在三个月内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他就必须要听从长老的安排,在海牢里随便挑一个年轻健康的母体。
路祁一开始也没有那么急,因为他认为这只是缓兵之计,三个月内能找到,那简直是天方夜谭,而最近急起来,以至于亲自出手的原因是——
距离三个月之期只剩最后三天了。
而现在,只能说他的努力还是有用的。
虽然他和面前这个呆呆愣愣的少女并没有感情基础,更谈不上是彼此认定终生的伴侣,但路祁不在乎。
阿律是他的挡箭牌,他自然不会对她做什么,只是看她人好忽悠,目的明确,又没什么特别的心眼,各方面指标都达到要求,血脉也不错,能骗过长老而已。
她刚才已经和他做了约定,只要路祁能帮忙从海底监狱将那个叫黎糖的女孩救出来,她就可以答应他一切要求。
这个智力貌似不高的少女目前还不知道,自己许诺出了什么。
此刻,路祁已经带着阿律来到了真正的海妖皇宫。
一路上,阿律手里一直捧着那个水球,目不转睛的看着里面黎糖的虚影。
水球里的黎糖当然不是真正的黎糖,这只是一抹路祁用黎糖气息捏造的一道影子。
就像灵网里能够储存影像的天幕一样,路祁也通过气息还原了一段黎糖的现实画面。
这是真实片段,不是幻术捏造,阿律能看得见。
但仅仅只是一段,阿律却也不介意,一直捧着水球,认认真真的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循环播放。
终于,坐在床头,阿律冷冷抬眼看着路祁:“说话要,算数,糖糖呢?”
路祁:“不着急,你先收拾收拾,和我去见长老,禀明我们的关系,他认可了,我就替你把你那个叫黎糖的朋友带出来。”
话刚说完,他只觉得脖子一寒。
一柄噌亮的斧刃抵住了他的喉咙。
“唉唉唉!我们之前可说好了啊,在事成之前,你不能对我动手动脚!”
对方看了他三秒,收回了斧头:“着急,先救。”
路祁无可奈何,没想到这丑丫头还挺一根筋。
这人目前是他的救命稻草,且武力值较高,路祁只能伏低做小,耐着性子哄着:“好好好,救,我救,只不过海牢的钥匙不在我手上,我们得先去长老那里,获得了他的信任之后才能去救人,我说清楚了吗?”
阿律呆呆地看着他,在他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忽然郑重的点了点头:“好,救,去找长老。”
“怎么做?”
路祁一愣,唔……先前怎么说都说不应,一搬出那个黎糖来她倒是格外好说话。
可算是让他找着死穴了,路祁眼珠一转。
“这样,一会儿我们去找长老,你就说你喜欢我,特别特别喜欢,想和我一直在一起,与我打配合……算了,这个太要求脑子了,你就先照着我的话说吧。”
“懂了吗?”
沉思片刻,阿律鼓着一张包子脸:“喜欢?不可以,阿律,不喜欢你,只喜欢糖糖,不说。”
路祁:“……”
“谁要你喜欢了啊?暂时的,装的,骗人用的,明白吗?骗人用的!!”
她不喜欢他?他还看不上她呢?!
“哦,骗人的,可以。”
路祁被气笑了:“真的不行,骗人的就可以,你这个小骗子,听起来,你那个好姐妹也不怎么样嘛,她就是这么教你的?教你骗人?”
阿律:“……不许。”
“不许什么?不许你骗人?”
“不许,说她坏话!”
话音刚落,阿律一拳打向路祁的眼睛,成功把他另一只也打成了熊猫眼!
另一边。
黎糖一觉醒来,眼皮还没睁开,就感觉眼前充斥着一片刺目的酸胀感,她下意识抬手挡在前面,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淡淡的金黄色光芒直直射在她脸上,五个手指头落下的阴影正好遮住眼帘。
身旁的小师妹早已醒来,她此刻正躺在师妹的双膝上,身上罩了件不属于自己的外衫。
浑身暖洋洋的,黎糖下意识想要伸一个懒腰。
察觉到她醒来,闭眼假寐的宿白砚淡淡掀起眼帘。
“师姐,你醒了。”
黎糖不好意思的起来,将外衫上的灰尘拍下去,递给她。
“腿麻了吗?白白,一会儿你躺我腿上睡吧。”
宿白砚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师姐没睡多长时间。”
黎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小时候躺在二师姐和师尊腿上玩儿,没躺一会儿两人就得捏捏腿,很麻:“我给你揉揉吧,循环一下血液。”
宿白砚挑眉,没有拒绝。
“辛苦师姐了,师姐真是这世上最最贴心的人啊。”
黎糖被夸的嘿嘿一笑。
可惜没按一会儿,他们笼子外的锁头被打开,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
宿白砚没有抬眼,目光专注的看着黎糖的动作。
小丫头很卖力气,奈何胳膊上缺乏锻炼,没揉一会儿就显得酸胀不已,已经隐隐有发抖的趋势,但她还是认真的动作着,咬着唇,额头溢出一丝薄汗。
师妹怎么回事?明明看起来没二两肉,偏偏腿上的肌肉这么紧实,硬硬的,腿也不粗啊……
“来人了。”
他轻声道。
黎糖也听见了,但她很想假装听不见,自欺欺人的做梦:只要自己不理会就不会有人来抓走她们。
她心跳忽的急促起来,这个时候听到锁链声,无异于看见催命符。
生孩子这种可怕的事情终于也是要落到她们头上了吗?
她不认命,恨恨叹了口气,但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和这两个海妖对上,她俩只有挨打的份!
黎糖对宿白砚点点头:“师妹不怕,正所谓不破不立,一直待在这里没人理会反而没有机会逃出生天,我们一会儿出去见机行事!”
看着她突然振作起来,还努力安慰自己的小表情,宿白砚莫名心情很好。
奶凶奶凶,还挺可爱的。
他轻轻点了点头,自然的拉住黎糖的手,站了起来。
双腿明明应该被压麻了,可他却行动自如。
就黎糖那点子力气能按好谁?
早说了他压根没事儿,只是她不信罢了。
那两个海妖已经推开牢房门走了进来。
他们一人压住一个,冷硬着整张脸,一言不发的将他们俩带出去。
其中一个例行公事道:“我警告你们,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在这片方寸世界之中,你们是逃不出去的。”
说完,也不等黎糖两人是什么反应,就马不停蹄将人带走了。
路上,黎糖很想将路记住,没成想,这两个人押送的手法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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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娴熟,他们往黎糖和宿白砚头上都套了一个黑漆漆的布袋子。
黎糖:“……”一看曾经就有人想用这种方法逃出去过。
一路上走的太急,黎糖还被地上散落的贝壳海螺之类的海货绊了一下。
但她没能摔倒,在与地面接触的那一刹那,被押送自己的那个海妖一把扛在了肩上。
他似乎嫌弃她太弱小,走路慢,还老摔倒耽误进度,对她映象很不好,动作也没轻没重,硌的她腰腹连带着胃部生疼,眼泪哗哗流。
但黎糖为了不让自己师妹看到她这副样子丢了颜面,硬是一声没吭。
不过好在这场折磨并没有持续多久,在黎糖实在忍不住的前夕,她被人放了下来。
久违的舒适感快要让她感叹出声,但紧接着,一股透心凉的寒意从四肢百骸传来。
眼前的黑色蒙头布被粗糙的摘下,刺目的晶蓝色光盲让她很难适应。
身后,宿白砚握了握她的手,黎糖顿时心里安稳了不少。
等完全适应了这个光线,黎糖被冻的打了个喷嚏,弱弱的抱住自己,这才看清她这是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押送她们的两个海妖已经不知所踪,只是紧闭的大门证实了一会儿肯定有未知的事情发生。
黎糖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房间里。
这是一间她长这么大从没见过的、异常豪华的房子。
是的,豪华,字面意义上的豪华,房间内部装饰挥金如土,蓝汪汪的。
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就连墙壁都是用灵石镶嵌,桌子柜子更不必说,全是千年的珊瑚和其他黎糖没见过的珍贵料子制成,设计奇特。
且地板上被人铺上了特别厚实的法毯,有自动制冷功能。
黎糖的鞋子不是普通的面料,上面被柳胥舟施加了聚热术法,整天都会随着她的体温变化温度,可即使这样,黎糖也实在被制冷毯上散发的源源不断的冷气折磨的直跺脚。
想来也确实是如此,人类属火,天生喜欢热热的,温度适宜的地方,而海里则不同,海水本就冰凉,深海更是如此。
再加上海妖一族在物种上更偏向鱼类,深海鱼类怎么可能喜欢热水,时间一长,不得把它们煮熟了?
她正冷的瑟瑟发抖,腰间忽的一暖,不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宿白砚抱在了怀里。
头顶,师妹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响起:“师姐,这里好冷,我们要不要互相暖一暖?”
黎糖羞红了一张脸,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结结实实的圈在怀里,小师妹随意搭在她肚子上的手仿佛烙铁一般,她一时间动弹不得,浑身血液朝着头顶涌入,倒让手上更没了温度。
察觉到她的冰冷,宿白砚将她的两只手并拢,然后将它们紧紧拢在手心。
顿了顿,宿白砚的声音带着些许委屈。
“这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手也凉的要命,师姐替我暖暖可好?”
冰冷的双手被温暖的包裹,感受着身后炙热的身躯,黎糖脸色越来越红。
她的手明明……明明比她热多了……
黎糖的眸光闪过一丝纠结,她隐约觉得不对。
话本子……话本子上说,那些男女主情到深处好像就是这样做的。
在男女情感上,这个姿势实在有些过界。
可是……可是。
只是互相取暖而已,特殊时期嘛,而且她和师妹都是女孩子,更何况同门之间,亲昵一些,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18. 当妾室
她想了想,终究也是没拒绝,不为别的,主要是小师妹的怀抱实在是太暖和啦,她有点舍不得推开。
然而,黎糖的身子还没暖回来多久,紧闭的大门就被拉开。
黎糖心里一紧。
刚要有动作就是一愣,这个地方,对她灵力的限制好像小了很多,她现在已经能感受到一丝丝灵力了。
虽然很微弱,整体实力都被稳稳的压制到了原本的十分之一。
还是那两个负责押送她们的海妖走上前来。
其中一只海妖看着她俩叠在一起的样子,有些怪异的挠挠头。
“她们俩怎么挨这么近啊?要不是这俩都是女人,这会儿看起来倒像是一对儿私相授受的小情侣呢?”
黎糖脸红,皱眉,从宿白砚怀里出来,解释:“那个,你们别误会,我俩是姐妹,互相取暖而已。”
海妖一边熟练的把她押走,一边:“哦,原来是亲姐妹。”
黎糖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要被押出这座宫殿,有点着急,没空纠正海妖的话,拼命回头看向后面被另一只海妖押住的小师妹。
“白白!白白!”
离她越来越远,安全感骤降,黎糖不知为何越来越心慌。
她挣扎起来:“不是,你要带我去哪啊?我俩是一起来的,我不走!”
身后的海妖:“由不得你!”
海妖走的很快,他好像很赶时间,拽着黎糖,幻化出了尾巴拖行于地面,画出一个奇异的圆形阵法,光芒亮起的那一瞬间,一人一妖怪瞬间没了踪迹。
身后,看着一瞬间消失不见的人,宿白砚眸色微沉。
身旁,另一只海妖开始调教:“你!老实点!别想逃出去,这妖宫设了阵法,你撞破天都没用!
现在是她,一会儿就是你了,记得履行你的职责,大人们费尽心思抓你过来可不是为了看你哭丧个脸的!”
宿白砚阖上眸子。
聒噪。
几乎是海妖话音刚落,一只骨节分明又白暂如玉的手死死掐上了他的喉咙,直直将他提起来,抵在了散发着幽幽光芒的灵石墙壁上,整个宫殿都颤抖了一瞬。
宿白砚冷淡垂眸:“说,你们要把她带去哪里?做什么?”
那海妖猛地睁大双眼,眼球外凸,艰难道:“你是……是什么人?”
海妖幻境里对人类修士实力限制很大,实力越强就会被削弱的越多,眼前这个女人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力量?
不等他仔细思索,喉头的力道骤然一紧!
“我说!我说我说!”那海妖拼命扒着宿白砚的手臂:“你们都是,都是今日,被祭司大人选拔出来的女子……负责,负责去替祭司大人们开枝散叶,留下血脉……她,她被先送过去承……承欢了……
但是、但是去祭司大人房间的路……特别难找,你放了我吧,我也找不到!”
宿白砚笑了笑,眼底却依旧冷淡,只是手下力道却越来越重:“找不到?那这样你能找到吗?”
“咳咳咳!”那海妖被他掐的脸色涨红,剧烈的咳嗽着。
宿白砚低声叹了口气,手上力道再一加重——
“现在还不行吗?”
海妖没说话,只是拼命挣扎。
最终,宿白砚摇摇头,口中呢喃:“看来是真的找不到呀。”
那就,别怪他无情了呢。
手下一个用力,那名海妖的脖子顿时扭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然后,软趴趴的耷拉下去,再也不挣扎了。
罕见的没有听到耳畔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宿白砚略带些烦躁的用帕子擦了擦手指,缓缓抬步走出殿外。
*
黎糖几乎是眼睛一睁一闭,一阵眩晕,就来到了另一座宫殿。
因为刚才的阵法,她脑子现在晕乎乎的,海妖不再拽她,她勉强撑着墙壁不让自己吐出来。
还没等她缓过来,双手手腕就被绑在了一起。
黎糖:“???”
她强撑开眼:“你这是做什么?有你守着我还能跑了不成?”
那海妖不为所动,一声不吭,绑了她后又封了她的穴道和那点儿微不可查的灵力。
还一把将她推在大床上,这时,殿门开了,一连串的女海妖顶着托盘鱼贯而入。
押送她的海妖:“你们服侍她沐浴更衣,万万不得有任何差错,她是五祭司大人亲自隔着海牢水幕选定的母体,肩负繁衍下一任祭司的重任,明白吗?”
一众女妖:“明白。”
黎糖:“!!!!!”
她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说凭借她俩的健康程度不会让人这么快选上的,结果今天就来打她的脸。
虽然被那俩海妖带走的时候她心里隐隐已经有了预感,但真的听到这一席话黎糖还是挺崩溃的。
黎糖被点了穴道,虽然身体动不了,但嘴皮子还能动:“海妖大哥!我其实很有钱的!你只要放了我,我师尊能给你很多很多灵石矿!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
嗷对了,我家白白你也行行好放了吧,我可以给你双份!!!
你就放了我们吧!我可以拿灵石把你们所有人的嘴都堵上!!!到时候你们远走高飞,拿着这笔钱换个地方生活,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你们那个五祭司找不到你们头上的!!!”
那海妖冷笑一声:“笑话,我们做梦都希望能在海妖宫侍奉,这个职位更是我和无数海妖通过不断的考核竞争来的!
你知道我考了多久吗?我考了足足十年!
在这里侍奉是无上的荣耀!每个月还有固定的灵石可以拿,在亲友面前也能有几分脸面,岂是你三两句话能够撼动的?!
区区人类母体,休想毁我道心!”
黎糖:“啊?”
这个情况,怎么感觉,有点像二师姐说的考编制?
完了,二师姐说了,所有事情一但涉及到编制那就废了,没得谈。
自己这行为,在他眼里就是要砸了他的铁饭碗啊!
区区一个海妖宫,居然也学人家搞上编制了?!
黎糖痛苦的闭上眼。
那海妖走了,剩下的几乎都是侍女,她们熟练的替黎糖脱衣服,烧水,放花瓣,沐浴……
黎糖浑身不能动弹,只能一边没用的哭,一边麻木的被动接受着无数双手的洗礼。
她心如死灰的想,也不知道小师妹现在怎么样了,她这么漂亮,肯定也像自己现在一样被按在这里,像一条被迫翻身的咸鱼吧。
太难了,早知如此,她赖也要赖在竹屿山,坚决不带师妹和阿律出门!
这下好了,她和师妹都要被迫生小鱼仔了,师尊要喜当师祖了。
黎糖一边伤心,一边不忘打听消息自救,她嘴甜道:“海妖姐姐,我可以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其中一个女海妖摸了摸她的脸:“当然,尊贵的祭司母体大人。”
黎糖:可恶,好羞耻的称呼。
她装作没听见:“海妖姐姐,我想问,像类似于我一样的这些母体,在生下小崽崽之后会被怎么样啊?或者说,万一没能生下小崽崽,又会怎么样啊?”
那女妖掩唇一笑:“也不会怎么样啊,就正常想走走,想留留呗。”
黎糖:“嗯?此话怎讲,难道不是生了以后就会被灭口吗?”
其余女妖互相看了看彼此,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从哪得来的消息呀?”
另一个女妖:“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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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海妖,但是我们也不是要人性命的那种恶妖啊,族里抓你们人类只是为了借腹生子罢了,万一生不出来,那就放了走呗。”
“对呀,而且生出来了,更是好说,你也可以选择留在这里享尽荣华富贵。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们海妖一族是不缺钱的。”
“虽然你们人类向来在外貌上没有我们海妖好看,但延续了血脉,你们就是功臣,就算是生了孩子要走也是可以的,我们甚至还会给你们一笔钱财呢。”
又一女妖悄悄说:“你可不要误会,你这一码事纯属是意外,我们海妖从不强迫别人生孩子,我们一般都走流程的,只不过你比较倒霉,被五祭司看中了,他这只妖啊,风流成性十分好色,且审美奇特,看上谁就一定要谁,不管不顾的,搞的我们整族风评被害。”
黎糖懂了,这是给分手费和借腹生子费的意思,还挺人道主义,还挺尊重个人意愿。
倒霉的人只有她自己罢了。
黎糖狐疑:“不强迫?你们的意思是说,被抓来的修士,哦不,人类,也可以自己选择生不生啊?”
“当然了!不过一般人都会选择生的,也基本都会留下来,毕竟我们族人长的这么好看,还这么有钱,没有什么人会拒绝吧。
我们给了他们选择的,要么两手空空,我们把他们送走,要么乖乖生了孩子,他们带着奇珍异宝走或者留在这里,这很难理解吗?”
黎糖沉默:“所以……他们其实都是自愿留在这里的?那既然这么人道主义,又为什么要抓那么多人关在牢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呢?直接问他们愿不愿意不就行了?
我之前被关在海牢里的时候听说,有几个男人已经被关了一年多了。”
女妖:“那是因为,我们一族生育的几率很低,短期内和一个母体结合并不能生出下一代,必须得有备用人选。而和一个母体生育,必须要在三到五年之间才有可能繁衍出那么一个后代来。”
“……原来如此,最短时间也得三年起步啊。”黎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难怪地牢里那个有金丹期儿子的老父亲等这么多年都没等到儿子,感情是自己还没生出来,没法放人。
“最后一个问题,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海妖必须要让人类来当母体呢?我看海牢里关着的都是人类,你们自己内部不能解决一下吗?这样血脉也更纯啊。”
“那也不是什么秘密,一看你年纪轻,没读过什么书吧?海妖一族和人类不一样,血脉之间太相似了,若是和本族的人繁衍,后代大概率会是畸形儿。
而在所有物种里,人类的血和海妖最为相似,也最有包容性,不容易使得后代变异为其他种族。”
听了她前半句,黎糖默默坚定了回宗门要好好读书的想法,这书不读不行,这已经是第二个说她知识面儿不够的人了。
居然还有变异这一说吗?
黎糖叹了口气,弱弱的问:“海妖姐姐们,那我被这个五祭司抓了,是不是三年以后生了孩子也能走啊?”
这话说出去,却半天没有听到回答,黎糖心凉一半儿。
沉默中,有只女妖不忍道:“这恐怕不行,被五祭司大人亲自选中的人类,只能去当他的妾室。”
有女妖补充:“当一辈子。”
黎糖:……看来还是得找机会见见小师妹,让她拒绝生孩子后出去搬救兵回来救她了。
最后,一只女海妖娇笑着点燃一只看着十分高大上的龙凤烛,黎糖的视线被吸引。
想仔细看,却在蜡烛被点燃的那一刹那被一条黑纱蒙上了眼。
她麻木的问:“这是什么烛火?怎么这么香?”香的她好热啊。
女妖暧昧的笑了笑:“你们人类呀,对我们海妖的情趣一无所知。”
19. 完蛋啦
“这可是好东西,是我们族群的闺房宝物,两个人一起做那种事的时候,点燃它,里面放了很多药物,有很大的催情作用,能平添不少乐趣呢。
我们女人第一次,也能少受些罪……我们怜惜你,其他人可没有这个待遇哦。”
黎糖僵硬的笑了下:倒也,大可不必。
“最重要的是,为了确保对象的准确性,它还有一个功效……”
她娓娓道来。
这烛火全名是颠鸾倒凤烛,和配套的黑纱一起使用。
除了催情,它最特殊最伟大的一点就是,在刚点燃烛火时蒙上中药者的眼,到了后面,谁第一个扯下她眼上的黑纱,谁就是她动情的对象。
而且,中药者只能和动情对象做那种事,否则哪怕和别人做了,中药者也还依旧是中药的状态,时间长了不解,中药者会爆体而亡。
又一女妖接话:“你可说的委婉了,且没说到点子上!
我们一族呀,为了确保能够顺利,必须要够起码两个时辰这药才能解呢。”
黎糖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啊?
两个时辰?
啊?这么久的吗?
黎糖彻底的心死如灰了。
她已吸入这香了,做这种事是在所难免……
区别只是和谁一起,但她事到如今,还有的选择吗?
可,可她实在是不想和那个素未蒙面的,海妖一族的五祭司那个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是个花心大萝卜啊喂,肯定是话本子里满腹流油,一副肾衰的样子。
如果……如果能选的话!
身体的药效似乎开始发作了,黎糖热的不行,浑身更是烫的惊人,额头上香汗滴落下来。
她的天,这东西见效这么快吗?
如果能选择?
能选择……她还不如选她小师妹呢!
她长的那么好看!
那一瞬间,黎糖脑海中糊涂一片,最首先变得清晰的那三两个画面,竟然是——
‘想要师姐……’
‘师姐,这里好冷,我们要不要互相暖一暖?’
……
还有。
脖子上的那个不经意的吻。
以及……被揽进怀里时,对方贴上来的一双手。
想到这儿,她脸色爆红!
不对!这不对!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想师妹呢?!
她也太龌龊了吧?而且想她也没用呀,她都没有那个功能啊!
更何况,师妹那么善良,那么可爱,那么漂亮,那么温柔善解人意的小仙女,是给她随意肖想的人吗?
啊不对!呸呸呸!她没有肖想!她只是被那些不健康的话本子误导了!她和师妹才见了几天啊?
怎么可能呢?
看来师尊说得对,话本子那种东西就是不能看,她看了以后一天天的都在瞎想什么呀?
一定是话本子的锅,一定是话本子的锅!
这种关键时候真是……
黎糖难受的不断喘着气,身旁一直伺候她的几名海妖不知何时给她穿了特制的衣服,现在已经把她送上了床,一个个的彻底关上门走了出去。
最后一个海妖侍女正要跨门,余光瞥见那根龙凤烛还留有大半,不由心疼的撤回脚步。
趁着没人注意,她将那长长的烛火剪断一半,藏在了袖子里。
这可是好东西,那个人类姑娘一看就用不了这么多,她偷偷拿回去给家里那个死鬼用。
空旷的大殿霎时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你们别走呀,好热啊,动不了,能不能帮我打点凉水啊……”
黎糖嗷嗷叫,她越来越难受,身体的变化让她都快没脸见人了。
再加上心里一直想着师妹那件事儿,她更是难挨。
她哭唧唧的想,一定是最近她太孤单太无聊,师妹又太好太漂亮,她才想错的。
不知过了多久,黎糖只听到自己所在宫殿的门被“砰”的一声暴力踹开,凌乱的脚步声逐渐在向她靠近。
黎糖心道:完了完了,那个什么五祭司还是来了,听动静他好像还有点暴躁,自己今晚肯定完蛋啦!
她动不了,身体心里都难过的直抽抽。
黎糖实在不想和那种烂黄瓜在一起啊!
正考虑要不要咬个舌头吐点血,吓唬一下那个祭司,说自己有病好逃过一劫然后慢慢等死。
就听脚步声消失,耳畔传来一道略显急促的、微微喘息着的悦耳声音——
“师姐,哭什么,我来迟了吗?”
*
“啪!”
另一边,阿律一巴掌把路祁扇到了墙上。
路祁从墙上滑下来,摔在地上,揉着半张被打疼的脸,咬牙:“你打我呀,你再打我呀?你有本事再打我一下!”
“啪!”
路祁原本白静的右脸多了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对面,阿律皱眉,她不明白。
这人为什么,让她打他?
算了,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路祁气的都要跳起来:“你还真打?!”
“你让,打的。”
路祁倒吸一口凉气:“……”
忍!是他的问题,他和一个听不懂好赖话的家伙说什么反话啊?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得,又扯回来了。
他现在挨打是因为,阿律那会儿问他,为什么抓黎糖,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的功夫,阿律就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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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他不想告诉她,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路祁无语:“不是我要抓她,是我们族里那个祭司要抓她,我只是顺便来看看有没有我心怡的人选!”
阿律皱眉。
什么谁抓谁,她听不懂。
路祁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话说的复杂了。
忌惮的瞥了眼她手里的斧头,路祁拆开解释:“意思就是说,黎糖不是我抓的,是别的坏人抓得,那个人立场和我对立,我就是顺路路过来看一眼,你才是我要抓的人,懂了吗这次?”
听懂了。
“那,祭司抓她,做什么?”
路祁暴走,做什么,能做什么?她能不能别顶着这么纯的一张脸说这么露骨的话?!
深呼吸:“……呼,你别担心她了,她身边有那个女子保护,好得很呢,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哦,是你,管不了祭司,废物。”
!!!
这死丫头专戳他痛脚!她是故意的吧?
路祁忍无可忍:“没有!不是!”
阿律:“哦,谁管你,我等不及,见长老,拿钥匙。”
路祁:……
合着这丫头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算了,不说了,说多了容易挨打。
“行,我带你去,不过你得先等一等,换个衣服,洗个澡,打扮打扮,省的漏信儿,做完这些,我就带你去,你也不想你的糖糖见到你现在脏兮兮的样子吧?嗯?”
阿律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身上有血,那是和路祁在海面战斗时不慎喷洒在衣裙上的,路祁的血。
洗了澡,就能,救糖糖了。
思索片刻,阿律点了点头。
*
黎糖这边——
?
这声音……
黎糖迟钝的大脑反应了一会儿。
是小师妹?
反应过来的瞬间,黎糖眼睛上覆着的黑纱也随着来人的触碰落了地。
心一沉,来不及高兴,黎糖没有在第一时间睁眼,只是在想——
完蛋啦,这次真的完蛋啦。
师妹呀,你不是来迟了,你是来早了,更不应该动那条破烂黑纱布。
黎糖在某一瞬间忽然就想通了,她其实还挺想活着着的。
师尊师兄们都还在想办法给她续命,她为什么要因为恶心就想着死掉呢?
不就是和个海妖睡一觉罢了,这有什么?有什么?
二师姐都说过了的,生命最重要啊!
不过现在么,一切都晚了,小师妹是女孩子,她再脑子不清醒也知道,师妹是没有那个功能的。
可师妹摘了她的黑纱,那自己这次岂不是……
必死无疑啦?
20. 要帅的
竹屿山。
柳胥舟目光隐隐带着哀思,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的碑位。
他的对面,赫然是一间灵堂。
一间摆了十二年的灵堂。
而在他的身后,一名抱剑少年静静立在原地,双目望向碑位。
良久,柳胥舟叹了口气,墨绿色的灵力向外飘散。
“听到了吗,沈岐。”
沈岐二字一出,那抱剑的高挑少年立即低下脑袋,口中淡淡“嗯”了声。
“师尊,师娘的怨气似乎又加深了。”
柳胥舟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是啊……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有彻底放下,都怪我。”
沈岐眉头微拧,不赞同道:“师尊当年时常下山除魔保卫天下,做了自己该做的,师娘自己不愿留下来与您好好过日子,非要与那魔头私奔,这才导致她最后被魔人背叛杀害。
我承认师娘曾经确实是很好的人,可这过错,也不应该由您一律承担。更何况,为了平怨和为师娘积攒功德,这些年来您每月都会以心头血镇压,从不舍得真的对师娘做什么。”
柳胥舟轻轻闭上双眼:“不,沈岐,你还太年轻,你不懂爱。你师娘没有灵根,一介凡人,在最如花似玉的年纪嫁给了为师,可为师却整日忙于宗门事务,下山除魔,最终与她貌合神离。
为师从不怨她与魔头私奔,为师只是难过,她为何走了都不给我留下一封书信,她明知道,我不会阻拦她。
她若告诉我,我大可以正式与她取消那道侣契,让她去寻找自己想要的幸福。可偏偏……造化弄人,让魔人有了可乘之机。”
沈岐:“师尊,莫要难过,当年魔人接近师娘虽是为了害您,可……”
“够了!不要再说了,是为师间接害了她,为师认。
无论如何这都是为师的孽,她恨为师是正常的,为师只希望,她的怨气能慢慢化解,早日投胎,功德无量。”
沈岐垂眸看着剑柄:“师尊,我不明白,您明明一开始就与她说了,你们之间注定聚少离多。”
“沈岐,你天生石心,怎么可能一下就明白这其中所有呢?好了,不说这个了。”
柳胥舟转身:“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沈岐眸色认真:“都安排妥当了,这次,我们一定能将魔族在西面安插的眼线都拔出来。”
“好,既然此事十拿九稳,为师也就放心了。只不过,还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你最近多了一个新师妹的事,你大师兄应该与你说了吧。”
沈岐沉默片刻:“略有耳闻。”
柳胥舟:“阿黎带着她还有那个叫江律的丫头下山躲视线了,只是她们这一走,阿黎也没给为师传音到哪儿落脚,两次问她也不回,虽然知道那丫头可能是玩的过分了,没看到灵网传音,可为师这心里还是难免放心不下。
你过些时日替为师前去瞧一瞧,若是一切安好,你便回来,若不好……务必要把她们全须全尾带回来。”
沈岐眸光没有半点松动:“是,弟子定将阿黎带回。”
柳胥舟:“……不是让你只带阿黎一人,唉,罢了,为师的话你是半点没听进去。
这样吧,让她们再历练历练,若是明日还不回信,你后日便出发。
记得要把她们三个都带回来,全部,一个不落,明白吗?”
沈岐:“明白,三个,一个不落。”
柳胥舟看着他,最终摆摆手:“去休息吧。”
怎么总觉得,自己这几个弟子都……
*
那边已经在想办法将人往回带,这边的黎糖倒是先顶不住了。
想着想着,黎糖的眼泪就忍不住从眼角流下来。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咋这么难绷的事儿都让她给遇见了呢?
还有,好热呀,师妹刚才的手碰到眼皮好凉,真的好舒服……
啊不对!
黎糖猛地清醒过来,她睁开眼,泪眼惺忪的看着自家师妹,扁着嘴角委委屈屈。
“师妹,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也被……”
宿白砚看着她,眉头微拧,嘴上随意编造:“绑着我的人走了,我顺着路就过来了,没想到能真的碰到师姐。”
“也……也行吧,你没事儿就好,那个师妹……我的穴道被封住了,动不了……解开,快,解开,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宿白砚凝眸看她,抬手在她穴道处点了两下,顺便把她被封住的灵力同样释放出来。
“师姐?你怎么样?”
黎糖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结合一进门闻到的那股莫名的香味,宿白砚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还好他在进门时便察觉不对,已经用魔息做了隔离,那些迷香对他完全造不成影响。
只是看黎糖这样,她怕是有了大问题。
黎糖清醒也只能清醒一会儿,原本不能动的时候她还只是在嘴上说说,心里想想。
而现在一朝破除封印,她下意识手脚并用的往宿白砚怀里扒拉。
黎糖双眼迷离,不自觉的勾住宿白砚的后颈,坐在床/上拼命往上靠。
靠上去后还犹觉得不够,清凉只是一会儿,待更多的火焰被勾起,便足以燎原。
黎糖忍不住扒拉自己衣领,太热了,真的太热了……
还有身体,好难受,呜呜呜,她该不会是得了什么隐蔽的病吧?
从来没这么难受过,这简直比直接说要拿火烧了她还要糟糕。
师妹好凉,好舒服,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口中发出一声微弱的嘤咛:“唔……师妹。”
宿白砚面上毫无波澜,耳尖却绯红,他缓缓垂眸看向抱着他不撒手的黎糖。
整个人就这么僵硬的半跪在床上,手臂也丝毫没有抬起来回抱住怀中人的意向。
黎糖被海妖侍女们特意套上了一件很轻薄的纱,里面只有一件粉色鸳鸯肚兜,这衣服……穿了等于没穿。
半晌,他眸色晦暗,声音也略微有些暗哑低沉,像是在耐心温柔的哄着,可仔细听才能听出来,宿白砚嗓中的危险。
他就像是一条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嘶嘶的朝着来人吐着威胁的信子,一旦来人一只脚踏进他的圈套,他便会毫不犹豫的缠上去,咬住她。
黎糖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吗?
“师姐,你放开我好不好。”
黎糖已经快要丧失理智了,那里还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她现在就像一条八爪鱼一样死死挂在宿白砚身上,还觉得不够,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钻。
但她不知道怎么做,还是特别热特别难受,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急得黎糖眼泪都大把大把的流下来。
“热,难受,抱抱我,你抱抱我嘛……”
宿白砚:“你先下来……我再替你想办法,好不好?”
他声音大了些许:“师姐!”
黎糖猛地被这声师姐拉回了些许神智,她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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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短暂的呆滞过后,她心底涌上一阵强烈的羞涩、愧疚,以及……要冲天的委屈。
黎糖忍不住小声的呜呜哭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缩回了圈住宿白砚后颈的手,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勉强克制着自己身体里火烧一般的难受,默默爬到床脚一个距离小师妹最远的位置,将自己团吧团吧缩起来。
整个人因为药力的原因,湿漉漉的,像是刚刚从水里面捞出来似的。
身上罩着的那层薄纱都被浸了个透,原本朦胧的白纱,深一把浅一把,现在看着更加奇怪了……
宿白砚用术法隐藏的喉结上下滚动,默默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过了一会儿,倒是黎糖先忍不住了。
“呜呜师妹啊,药力害人啊,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但是我只能等死了……”
她又把关于黑纱和香烛混合使用的事,告诉了她信任的小师妹,本来只是想着倒倒苦水,吐吐黑泥,却没想到说完之后一抽一抽,哭的更大声了。
“师妹,我不想死啊……你能不能现在帮我给师尊传个信儿,让他来救救我们?”
宿白砚:“师姐,现在灵力被封,这座宫殿里又设了灵气屏蔽阵法,消息是传不出去的。”
“啊?那怎么办呀……”黎塘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盯着宿白砚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她眼尖的发现了一个一直被她选择性忽略的东西。
“师妹……你,你手里提着的,那是什么东西?”黎糖看清之后,表情有点惊悚。
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把头发?
头发?苏白砚手上哪来的这么大一把头发?
难怪刚才她要师妹抱自己的时候,师妹没动静,感情是占着手呢?
床沿,宿白砚眸光微动,将手里提着的那颗人头抛在了一边,刻意没有拿出来让黎糖看见。
他欺身上前堵住了黎塘的视线,给双手施了除尘诀,又拿出一张干净帕子仔细擦了擦手。
慢条斯理:“师姐不必担心,这只是祭司大人送给我们的小礼物罢了。”
“啊?”
黎糖声音带着颤抖,对这话的可信度为零,但由于说这话的人是小师妹,信任度又悄悄往上增加了百分之七十。
内心深处觉得再往下追究这件事情,自己不一定会好受,她选择不继续想,不给自己添堵了。
“行吧……那我们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怎么办啊?我感觉我再不解决就要死掉了……师妹。”
宿白砚眸光闪过一丝幽深,抬眸看向旁边桌子上燃烧了一半的龙凤烛。
……只有一半?
难怪她还能忍到现在。
龙凤烛这东西,魔域并不少见,毕竟那群蠢货们经常用这东西。
想了想,宿白砚开口:“师姐,这香只有一半,且并没有燃完,效果应该也并不像整根那么霸道,里面还是有操作空……”
黎糖又烧迷糊了,一听他这话,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脑子昏昏沉沉。
效果减半……那是不是对指定对象的约束力也没那么大啦?
她可以找别人啦?她不用死啦?!
“真的……真的吗?太好啦,那你帮我找个人来吧,求求了,只有一个要求,要帅的,一定要帅的!”
宿白砚微微挑眉,眉眼间流露出一丝轻微的不满。
想找别人?
她好像,理解错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