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灯大人快娶我!》
1. 第 1 章|修|
#1
众合地狱花街,狐狸先生的诱惑。
晦暗的酒馆内,狐狸侍郎们端着餐饮穿梭于客人之间,热闹非凡。
“阿保啊,这次真的要走了吗?”
阿布奶奶颤巍巍地伸手拉住少女阿保。
阿保安心地拍了拍她的手,志在必得:“我这次一定能够顺利嫁出去的,阿布。”
“诶,阿保你还没死心么,这都第几个了?二十五,不对,二十八个了吧?”
“第三十九个……”
“……对不起。”
两人外表看上去年纪相差很多,但实际上阿布和阿保生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还是同年同月生但不同死的闺蜜。
“阿妙姐不也是找了十几个男人才把自己嫁出去的吗?”阿保不以为然。
“我怎么可能和你一样?”
一旁被cue的中年美妇阿妙端起桌上的酒杯优雅地抿了一小口,又拨了拨头发,满脸的风情。
“姐的男人排队等着挑,你能认识一个半个靠谱的男人就不错了,这一次估计又是没几天就哭着跑回来。”
渣男磁石,说的就是阿保。
纵观阿保的情史,真真可以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还活着的时候,年纪轻轻的阿保就遇到万里挑一的渣男,最后甚至被灭了口。
到了地狱依旧渴望爱情的阿保,男人缘仍然一如既往糟糕。
知道阿保过去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劝她对男人死心,但纯粹又固执的阿保还是相信自己会有找到真爱的那天。
“所以这一次又是哪个倒霉蛋被你盯上了?”
阿妙在一旁不抱期望地摆了摆手,虽然不看好,但身为好友还是得把把关的。
闻言阿保有些腼腆地捧着脸,一张俏丽的脸上满是羞涩,当下扭捏着:“真是难为情,光是回想起来就忍不住脸红红心跳跳!”
阿妙和阿布对视一眼,开始了意念交流。
阿妙:这次你赌几天?
阿布拍拍老腰,睁开犀利的双眼,比了个三。
阿妙捂脸,神情有些悲壮。
不是对好友不信任,而是实在没法信任,这都多少年过去了,阿保的单相思隔段时间就会上演一次,她们都见怪不怪了。
感受到她们质疑的视线,阿保撅了撅嘴,不服气地挺了挺胸,掷地有声道:“这次是实打实的公务员哦!”
公务员?
阿妙与阿布又一次交换眼神,刚要说话,那边阿保突然兴奋,像是发现新大陆,指着一旁的电视机的访谈画面笑得很开心──
“就是他啦,阎魔厅的鬼灯大人,真的是公务员呀!”
愣了几秒,两个老小姐妹面面相觑,交换了眼神,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肯定是被男人骗多了脑子坏掉了,嗯。
#2
两个月前,阿保本还沉浸在和第三十八任男友的七日之痒中。
然而就在第八天,男友当众劈腿的场面好死不死被她同村的亲戚撞见了,还拍了照片。
阿保一时接受不了便去找渣男对质,结果对方压根就不承认和她交往过,还对她进行了言语攻击。
伤心过度的阿保把自己锁在家,等到压力积攒到无法忍耐的程度后,她照例去了趟众合地狱喝酒买醉。
都说来这里买醉快乐似神仙,可等到她一车酒下了肚,心中还是不见畅快,于是变本加厉越喝越多。
喝多了就哭,哭着又继续喝,只求能麻痹自己。
周围都是成双入对的男女,她就是眼红,她就是难过,就是不满,为什么她总是遇到这种事?
只可惜上天不能给她送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就因为她是鬼,不归天国管吗?
彼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豪爽酒量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此刻的她满门心思沉溺于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随后,奇妙事情发生了——
酒过三巡,她喝到迷糊的时候,依稀感觉有男人过来和她搭讪,不过因为喝太多双眼迟迟无法聚焦,她眼前的那张脸跟糊了一层雾一样始终看不清。
在一次眼神聚焦时,她努力地看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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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的那双──极具标志性的狭长眼眸。
“真可怜,喧闹的夜市里独自买醉的女性真的好无助,让人好心疼,我今天也刚好失恋,让我们两个互相舔舐彼此的伤口吧。”
“所以,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男人温和的嗓音传来,让她感觉似乎是做梦,并不真切。
之后的事阿保也记不太清楚了,只觉得对方好温柔,好有耐心,听着她发牢骚,陪她一起度过这煎熬的时光。
之后清醒过来的时候,她躺在情人旅馆的床上,衣衫不整,但只有她一个人。
房间内似乎有大战过的痕迹——可能不只是那方面的“大战”,毕竟屋顶被开了个大窟窿。
阿保努力回想着,却只能想起零星的片段,不过片段里男人的温柔令她窒息,她无可救药地陷进去了。
虽然很扯,但她已经告别了第三十八个冬天,目前迎来了第三十九个春天。
她又好了。
失败的经验多了,适应能力也随之变强,对她来说,失恋的唯一治疗方式就是开启一段新恋爱,她本人对此坚信无疑。
所以,她要去找那个第三十九个春天啦!
不过在人口膨胀后的地狱里要找一个只存在于“概念”中的男人谈何容易,因此她每天一有时间就去众合地狱蹲守。
而这一蹲就是两个月,完全没有收获。
就在她的失恋候群症就要发作的时候,她在电视上看到了那个所谓的三十九春。
只是一眼,就确定了那个男人就是她的往后余生。
那个仪态,威严又内敛,长相帅气,体格健硕,声音磁性又充满男人味。
她盯着电视上受访者的介绍:
阎魔厅,阎魔大人辅佐官,鬼灯大人。
那一瞬,她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好想给他生好多好多小小鬼灯。
太棒了!
反应过来后,她火速回了家然后收拾行李。
这一次的恋爱一定会成功的!
……
#
2. 第 2 章|修|
#1
阎魔厅。
“鬼灯君,鬼灯君。”
难得是休息时间,体格庞大、摸鱼中的阎魔大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厅堂正中央的大椅子上,呼唤着一侧认真工作的副官,鬼灯。
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最后阎魔大人只得艰难地滑下座位,迈着沉重的步伐向一旁“娇小”的鬼灯走去。
“鬼灯君,很难得看到你苦恼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面瘫工作狂这幅伤脑筋的样子真的很新鲜。
听到阎魔大人的声音,鬼灯放下笔,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确定是休息时间后,啧了声,表情才从不耐烦转为平静。
阎魔大人:你刚刚看时间了吧,而且也啧了吧?!老夫才没有偷懒哦!
“阎魔大人又有什么事?”鬼灯蛮不情愿,但还是恭敬有礼。
阎魔大人:“老夫看你不对劲才想着关心你一下,你满脸嫌弃的样子真的太过分了。”
“只是刚好遇到了些麻烦,我现在并没有时间因为您整日无所事事、想着偷懒不干活而嫌弃您。”鬼灯又拿起了金鱼草笔,按了几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
“事实上,这个月铁镬处情况不大乐观。”
鬼灯把记录了近来的各大地狱支出明细和出现的情况卷宗递给了阎魔大人,后者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就开始犯头晕找借口推脱。
鬼灯睨了他一眼,完全不抱期待,随后收起东西,继续说道:
“狱卒们反映最近的刑具质量不大合格,已经有许多设备老化得十分厉害,我正苦恼要不要换一家供应商,但这方面一直是地狱支出最大的地方。 ”
“ 确实是个问题呢,那有合适的选择吗?”阎魔大人若有所思。
“有的,上午的时候我特地带着企划案去拜访了号称地狱质量最铁的供应商,但吃了闭门羹。 ”
“居然能让鬼灯君吃闭门羹……有点厉害啊。”
“我听到了哟,阎魔大人。”
“咳咳咳,老夫什么也没说。”
阎魔大人很是意外,地狱里居然有人敢下这位雷厉风行的辅佐官的面子,这倒是让人很好奇了。
鬼灯拿出手里的调查文件递给了阎魔大人,随后道:
“听说是最宠爱的小女儿离家出走导致家中上上下下都不安宁,这才推辞了我。 ”
枯燥的工作之余,能听到工作狂嘴里说出无关工作的话题实在有趣,阎魔大人来了干劲,看着手里的人物调查报告,满脸兴趣。
鬼灯本要泼冷水,外头却传来了狱卒的通报。
“鬼灯大人,外面有个自称是您恋人的女子来拜访您。 ”
“什么什么?鬼灯君的恋人?!!”
阎魔大人差点没蹦起来,当下丢了手里的东西,八卦之魂燃烧了起来。
但鬼灯一个眼神扫过来,小巨人瞬间安分,像个小学生一样乖巧懂事地举手提问:“鬼灯君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呀? ”
鬼灯不语,他也想知道答案。
#2
阎魔厅的装潢很气派,地方很宽敞,厅室又深又广,仿佛看不到尽头。
不愧是专门审讯现世亡者的地方,能容纳那样多的地狱和亡者,自然不会小到哪里去。
阿保打量着周围的装修以及路过的形形色|色的亡者,从阎魔厅里出来的狱卒几乎都长得高大生猛,扛着武器凶神恶煞的样子教人退避三舍。
阿保并不害怕这些,反而十分感兴趣地张望着,毕竟是未来恋人工作的地方,而且她还想知道更多关于那个人的事情——
他们之间虽只有那一晚短暂的接触,但她相信时间会填满一切的。
接待的狱卒并没有怠慢她,反而因为她自报“鬼灯女友”的名号而对她多加招待,又是端茶又是嘘寒问暖的。
三言两语间,能从旁人的态度看出鬼灯是个倍受尊敬的人,这让她更加期待之后的会面了,她相信自己的三十九春不会看走眼的!
她今天特意打扮过,身上穿的是衣柜里最好最新的和服,发型和妆容上也花了不少时间。
说现在地狱很流行现世那套潮流打扮,但生前就比较传统的她还是接受不了迷你裙,不过如果鬼灯喜欢的话她之后也会努力试试看的。
等人的空档,她在心里一遍遍预演一会碰面时的说辞。
上次见面不算体面,她还一点也不清醒,这次说什么都得好好展现一下自己才行。这么想着,阿保握拳给自己打打气。
到达现场的鬼灯看到的便是阿保正在握拳打气的场面,身形窈窕又年轻漂亮的女性,在充满怨气和暴力的阎魔厅里是不常见的,更何况她的气质和这里是那么得格格不入。
“鬼灯大人,就是那边的哪位。”把人带到后,狱卒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阎魔大人本来也要来,但被鬼灯以工作完成不了没资格休息为由,给留在了阎魔殿继续处理如山一般的工作,但鬼灯很清楚,那个八卦成性的人是不可能乖乖听话的。
思及此处,他一个猝不及防的回头,犀利的视线扫过后方拐角处,一团大黑影明显瑟缩了下随后快速躲了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啧。
鬼灯并不打算在此事上浪费时间,当下便朝着年轻女子的方向走去。
她并没有意识到他的靠近,一双浅粉的圆润唇瓣无意识地嘟起,表情略有些呆滞,或许只是单纯在发呆。
他一直都在打量着——她的长相是特别乖巧柔顺的那一挂,深灰色的长发被她用一根发簪盘在了脑后,那一身深色得体的和服很是衬她那健康又漂亮的奶白色肌肤。
看着是个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略显保守呆板的人,但成年女性姣好曲线不是说藏就能藏得住的,可一些小动作细节又体现出她尚且涉世未深,像这样的人不该出现在这么复杂的地方。
“日安。”
鬼灯在她身侧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主动出声打招呼。
但对方似乎并未察觉,于是他有礼地轻咳一声,这才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拉回了现实。
“诶?”
她忽然回头,一双眼瞪得圆溜溜的,似乎有被吓到,脸上的愕然不加掩饰,而在对上身后那一双深刻入记忆里的狭长眸子,阿保失了神。
那一道不带感情和温度的审视视线仿佛拥有魔力,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抽走了她的灵魂,她短暂地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心跳。
那一瞬间,阿保忽然理解了什么叫“一眼万年”。
“阿保小姐?”
啊,声音也好棒。
就算过去可能心动了许多次,但从未有过一个男人像他这样令她的心如此波澜壮阔——他真的太棒了!
她痴迷又贪恋的目光纠缠在他身上,越看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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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那是何等伟岸的身形!何等浑厚磁性的声音!仅仅只是一个眼神都是这样有魄力!
神啊,如果这是梦的话她宁愿永远都不要醒来……世间怎会有如此完美的男人?
“阿保小姐。”
“啊,小女是!”
阿保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当下慌乱地低下了头。
怎么能够那样明目张胆地盯着人家的脸看呢,太失礼了啊,他不会觉得冒犯吧?阿保一边在心里数落自己的失态,一边却又忍不住偷偷开心。
鬼灯大人真的太棒了,她的苦日子真的熬到头了。
余光扫了眼后方暗中观察的阎魔大人,鬼灯想了想便主动提出换个地方再谈,毕竟这里人多嘈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阿保点头应下,迈着小步乖巧地跟在鬼灯身后,忍不住仰着头捧着脸,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瞧!这男人怎么能长这么高呢,肩膀又宽又有安全感,靠上去不知道舒不舒服?
肯定很舒服!她捧着发红发涨的脸羞涩地想着。
阿保在后面快扭成了麻花,背后全是粉色的小花花,相当的陶醉。而这一切没能逃过鬼灯的双眼,他一边走着,不忘打量着她。
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判断,这个人单纯得就差把心思写在脸上,绝对不是什么欺诈师,所以如果是他判断有误,那她一定相当厉害。
他不动声色:“劳烦阿保小姐走这一趟,不知您今日到此所谓何事?”
撞进那双狭长的眸子,阿保心中荡开,有些手忙脚乱地低下头胡乱地张口:“因、因为小女、我,呃,小女……”
“您自然一些即可,不必过度紧张拘谨。”鬼灯平静又温和地说道,对待上司工作极度抖S的他,对女性却相当谦和有礼。
“因为我想见您。”
她绞着手指,说得很小声,却一字不漏地入了他的耳。
果然很纯粹,而且比想象中要直接一些。
鬼灯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看,对她那番直白得近乎告白的发言显得淡定无比:“恕我失礼,阿保小姐与我在此之前应该并没有什么交集才对,何出此言?”
阿保一愣,停下脚步错愕地看着他。
鬼灯当即也停下,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将她脸上所有的变化都记在心里。
一开始似乎是意外,慢慢的,转变成了难以相信,最后变成了回避和尴尬,短短数秒时间她脸上的表情很是丰富,可以说是什么都写在了脸上,足以见得单纯得很。
好一会,她有些支支吾吾开口:“您、您真的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
“……有些难为情,您真的不记得了吗?”她扭捏了起来,神情很是局促和焦虑。
“您不说我恐怕一直不明白。”
在原地纠结了一阵,阿保很是无助,无果,她有些紧张地扫视起四周来,确认没有人后,她上前一步,刚开口却羞耻地却低下了头,像是在检讨一般。
“我……”
她习惯性绞着手指,脸越来越红,声音也是越来越小,再抬头时,能够看见那双清澈的眼睛红红的,眼眶里有泪花在打转,看上去像是被欺负后的小孩,可怜极了。
等了好一会,才听到她结巴道——
“您、我,呃,那晚,我们……喝多了然后……呃,那、那个了……您、您真的都忘记了吗?”
……
#
3. 第 3 章
#1
喝多了,然后那个了。
这番说辞简直荒唐,千年以来他从未喝醉过,又谈何酒后乱性?
在这方面,鬼灯对自己是绝对自信的。
“您,您真的不记得了吗?”
听说有的人是会喝断片的,如果对方是这种情况的话,那真的是糟透了。
她绞着手指,越说脸越红,声音也是越来越小,再抬头时,双颊已然红扑扑的,整个人看上去像朵娇艳欲滴的花。
那头的审视依旧居高临下,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神教她无处遁形,让她愈发羞涩,她还是头一次和这种充满威压的男人对峙,虽然对方始终有礼让人一点也不觉得冒犯和抗拒,但她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关上门后,鬼灯给阿保倒了杯茶,两人此刻在阎魔厅特设的招待室里,虽然不算宽敞,但很适合谈话。
“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鬼灯在她对面坐下,平静而有礼地问道。
阿保捧着茶杯,乖巧地点点头,抬头时撞上对方的眼神冷不防又是一阵扭捏羞赧,她努力维持着矜持,心里却激动不已。
单是泡茶,他看上去十分熟练,她相信这样注重仪式感的人,一定很会过日子。
“事已至此,按刚才所说的,您之后有什么打算?”
他没有马上戳穿,而是顺着她的意思以求套出更多信息来。
本来,他也没有理由去相信一个陌生人的一面之词。
天真如阿保自然不会知道眼前这看似有礼的男人,其实正在盘算着如何料理她。
阿保眨眨眼,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不管怎么看还是觉得能够遇到一个如此优秀的人是何等的幸运。
而后她握紧了茶杯,鼓起勇气道:“请、请和我……交、交往……好吗?”
怕他觉得唐突,她弱弱地补了句:“如果觉得冒犯的话,先做朋友接触一阵子……也是可以的。”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一点底气也没有。本来想好的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但她担心对方会以此被吓退,所以急不得,感情什么的慢慢培养也是可以的。
“……”
鬼灯那头没有立刻回复,以他阅鬼无数的经验来判断,她并没有撒谎,那副真诚的姿态是装不出来的。
一开始说的“那个”,只能是她一厢情愿。
或许是什么待矫正的人格,也或者是认错人了。
鬼灯的沉默让她忍不住焦虑起来,一边偷偷打量着他,发现他压根不为所动,且喜形不露于表面,让她越发焦躁不安:“……那、那天晚上我是第一次,我也不是想要以此胁迫你,只是、只是觉得您应该是值得我信赖的人所以才……”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他的表现令她失望,她记得那天晚上他说过许多甜蜜的话,那样热情似火的一个人怎么到了白天就变了另外一副样子?她本以为一切都会很顺利的,现在他是打算不认账吗?
阿保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性,从在电视上再次看到他的一瞬间开始,她的心里已经装不下其他男人了。
不仅仅是缘分。初次见面或许是酒精作祟,但这第二次的见面她很清醒也很肯定,自己对这个男人,一见钟情了。
阿保看上去要哭了,眼里的泪花在打转着,而她强忍着不哭出来,鼻子眼眶都红红的,委屈得像只被抛弃的小兔子。
鬼灯看着她半晌,语气平静:“恕我冒昧,关于你说的‘那个晚上’具体是什么时候?”
这句话毫无疑问成了压垮阿保理智和羞愧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是傻子,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又怎么会感受不到他在否定那个夜晚呢?
不就是被拒绝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之前也已经被拒绝了38次,也不差这一次了。
但阿保还是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她低头轻轻抹了抹泪,吸了吸鼻子,深吸口气,随后从位置上站起。
鬼灯看着她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走到门边,只听她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
“很抱歉,打扰您这么长时间,让您见笑了,我这就离开。”
开了门,阿保在心里悄悄替自己的第三十九段无疾而终的恋情划上了个句号。
本以为身心交付出去了,就能换回一个好的结果,想不到最后还是错付了,只能怪她自己运气太差。
或许她早该清醒了,阿妙他们说的也许才是对的,她本应该早点对男人死心的,像她这样的人大概永远都没有办法拥有真正的幸福吧。
鬼灯没有开口挽留,静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原先还很明媚开朗的她此刻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人有些于心不忍。
他并不会因此心软,毕竟那和他无关。
咔哒一声,门被轻轻关上,室内只剩下了鬼灯。
他的脑海不由自主回放起了少女那委屈又带了些哀怨的小表情,就在他顿悟之时,外头突然响起一声刺耳女性尖叫,接着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最后终归于静。
鬼灯没有犹豫,开门径直出去,却见狱卒们里三圈外三圈地聚在了一块,他一声令下,其他人散开,就见中间有一名体格强健的亡者正被几名狱卒压制着,而倒在他旁边的则是前不久才和他不欢而散的阿保。
看样子应该是在押送亡者的路上出了意外,出逃的亡者在逃跑的过程中误伤了恰好路过的阿保。
“真的很抱歉,目前亡者的情况已经稳定,至于这位小姐则是被推倒撞到一边的柱子晕过去了。”一边负责押送的狱卒跟鬼灯汇报着,“我们会负责处理好的,请您不用担心。”
这会已经有几个身强体壮的狱卒朝阿保走去,鬼灯想了想,便拦下了他们:“还是我来吧,我们认识。”
正好他也有些事情想确认一下。
#2
“鬼灯君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难得人家女孩子找上门来了,却因为照顾不周到害得人家躺医护室里了呢。”
阎魔大人数落着鬼灯的不是,一边却又忍不住八卦,“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你是怎么认识的呀?”
虽然刚刚在走廊里他偷听了一部分,但因为隔得有些远所以也没听到多少,看着两人,阎魔大人全靠脑补幻想出了暗送秋波羞涩的少女对上油盐不进的冷酷男人的经典桥段。
鬼灯扫了眼还在昏睡中的阿保,再看向阎魔大人时表情立马变得嫌弃:“她需要静养,麻烦您控制一下音量。”
这一指责,阎魔大人立刻捂住嘴巴,眼睛却亮晶晶的,一副不刨根究底决不放弃的样子。
鬼灯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文件,示意阎魔大人去外头再说。
轻轻带上门,两人站在门口,鬼灯控制着音量,轻声道:“或许是有些误会,我猜想她或许认错人了。”
他不觉得她在撒谎,那么也只剩下了她认错人的这一种可能性。既然是酒醉以后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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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那么极有可能是闹了乌龙,他虽不清楚为何她如此坚定和她度过一夜的人是他,但要证明清白并不是难事。
只要他能出示不在场证明即可。
如果知道了真相,她一定会崩溃。想到这,鬼灯下意识看了下病房的方向,而这一看让一旁的阎魔大人理解为担心,忍不住姨母笑,下一秒立马收到了鬼灯的眼刀。
“我和那位关系纯粹,请您不要做多余的揣测,于我于她而言都会很困扰的。”
“那鬼灯君打算怎么做?”阎魔大人又道。
鬼灯没有回话,视线却是落在了手中那份文件上,隔了一会,他忽然出声:“……倒也不是不能接触。”
“唔,这才是冷酷无情的鬼灯君……诶?!你说什么了?!”阎魔大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突然拔高,当即收获鬼灯一记凶狠的眼刀。
“麻烦您降低一下噪音。”鬼灯皱眉。
阎魔大人掩嘴满脸诧异:“老夫没听错吧,你这是要谈恋爱啦?”
“……只是接触而已。”
“那你是想要不负责任玩弄人家的感情吗?”
“……”
“怎么能这样鬼灯君,男人对待感情要真诚如一,不专心的话可是要下众合地狱的哟!”
这哄小孩的语气令鬼灯额上青筋暴起,随后他表情扭曲,语气很是危险:“请马上停止您的毫无意义的揣测,别的倒无所谓,唯独不想被您教育待人处事,这让我感觉很火大。”
“啊呀,鬼灯君要听进老人言哦。”
“突然想起来您的工作似乎还未完成,看来是要通宵了呢,阎魔大人。”
“……鬼灯君真的是魔鬼!”
“毕竟,这里可是最险恶的地狱啊,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鬼灯核善的笑容ing。
阿保是在下午的时候醒来的,她有些迷茫地张望着四周,感到陌生无比,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着,让她回忆起了白天时发生的一系列荒唐的事来。
说到底,她就不该来这里的。
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上,凉意从脚心窜到身体各处,她哆嗦了一下,而这时外头的门被人拉开,阿保一愣,回头一看,却是令她自惭形秽的鬼灯。
“很、很抱歉,我这就走。”她狼狈地想要快点逃离。
“请等一下。”鬼灯轻轻带上门,走到她身边,把一个食盒放下,稍稍俯身,迁就她娇小的个子。
视线先扫过她处理过的伤口上,而后来到那一张素净清丽的小脸上,对上那一双清澈的眸子:“关于您之前提出的想法,我认为并无不可。”
闻言,阿保睁大了双眼,满脸的惊讶。
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鬼灯平静道:“我本人比较慢热,所以我认为先接触一阵子会比较好,不知道您那边想法如何?”
……啊?
她这是在做梦吗?她果然还没醒吧?怎么可能昏倒醒来以后事情就完全扭转了呢?!她一定是在做梦。
看她失神,鬼灯又道:“您是不愿意吗?”
“怎么可能不愿意!”她脱口而出,下一秒却又因为羞臊而捂住了嘴,低下头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缩成了一团。
啊啊啊……他会不会觉得她太心急了?
可是,可是……
她好开心啊。
神啊,她不想从梦里醒来!
……
#
4. 第 4 章
#1
地狱,阎魔厅。
抱着裹了花布的便当盒,阿保脚步欢快地行走在人来人往的阎魔厅内,头上虽然缠着纱布,却阻挡不了她将要见到心上人的喜悦心情。
她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这么多年的恋爱经验不是摆设,她曾经的一任男友是个有名的厨师,为此她花了不少时间精进自己的厨艺。
现在想起来,恋爱经验丰富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少女哼着小曲,热情又开朗地跟路过的每一个狱卒打招呼,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里的每一个鬼都是鬼灯的同事,她得拿出干劲来跟他们处好关系才行呢。
另一边。
审完一批亡者的阎魔大人已然满脸疲色,扯着嗓子直呼要休息,坐在一旁副官席上的鬼灯手中的金鱼草笔始终没有停下过,头也不抬:
“稍后我来为您调配特制的金鱼草汁来提提神吧。”
阎魔大人瘫倒在巨大的座位上,一边抱怨起了工作,再看那头无动于衷,低头奋笔疾书中的鬼灯,忍不住纳罕:“呐呐,鬼灯君,那孩子你打算怎么安顿?”
闻言,鬼灯手中的笔停了一瞬,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书写起来,依旧没有抬头:“暂且先安置在阎魔厅内。”
“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按你的习惯,应该当天就送她回去了吧?”
阎魔大人本来就是个爱八卦的人,好不容易平淡的生活多了些乐子,他自然不想放过:“难道鬼灯君真的和她瞧对眼啦?”
鬼灯停了笔,慢条斯理地将卷宗卷了起来,一记冰冷的眼刀扫了过去,巨人立马噤声。
而后青年叹了口气,才解释道:“事情并非您所设想的那般,我和阿保小姐之间并无瓜葛,让她留宿仅仅是因为我抽不开身。”
“她住得很远么?”阎魔大人好奇地眨了眨眼。
“她住在卡拉蹦吧山那边。”鬼灯如实道。
“卡皮巴拉……什么玩意?”阎魔大人觉得自己舌头都要打结了。
“卡拉蹦吧山。”
鬼灯解释了起来:“那是位于地狱西边的一块边陲之地,交通十分不便利,居民基本不会到外面来,据说是因为出山得不眠不休、长途跋涉七天七夜。”
阎魔大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所以那孩子……”
“对,而且大概率是从家里逃出来的。”鬼灯若有所思道。
阎魔大人回想起那日自己偷窥到的那几眼,只觉得人家小姑娘细胳膊瘦腿的,当下忍不住怀疑起下属的那番说辞。
鬼灯又道:“实际上,将她暂时留在这,也有一部分出于我个人的私心。”
“诶?”阎魔大人瞪大了眼睛,“难道……”
“请您不要做无端的猜测,”鬼灯瞥了他一眼,又道,“只是有件事情得请她帮忙才行。”
午饭时间。
一路上打听了不少关于鬼灯事迹的阿保已经摸到了阎魔殿办公处的门外头。
她躲在墙后,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来,很快她的注意力被座上伏案疾书的鬼灯所吸引,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盼。
哎呀,就算是饭点也还在努力工作呢,这样一丝不苟又认真刻苦的人已经很少见了。
少女的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大海一般,脸颊红扑扑的,就像是最鲜艳的桃花,十分惹人怜爱。
面对鬼灯,阿保还是很害羞的,足足在门口徘徊踟蹰了好一会才挪着脚步进了会厅。
听到声响的鬼灯抬起头来,便看到少女眼眸流转,娇羞期盼的样子,她的目光可谓是十分热烈了,鬼灯神色如常地跟她打了招呼。
“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听着他那如大提琴般低沉却醇厚的嗓音,阿保感觉心尖颤动,努力压着那份悸动,原地扭捏了一阵,才颤抖着手将准备好的便当盒递了过去。
她期许地仰起头来,鬼灯看进她那双顾盼生辉的如水一般温柔的眸子里,惹得少女面上一热,连忙低下头去,期期艾艾道:
“我,我……我做了点吃的,如,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好不容易把一句话说完,她却觉得身上的力气都要被抽掉了,手里的饭盒仿佛有千斤重。
那头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便当,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再度响起——
“多谢。”
只是简单的道谢,都已经要让她的心脏乱跳到快休克了,她捂着胸口,小口小口地换气,企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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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自己悸动不已的心情。
太好了,他没有拒绝!
那头鬼灯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饭点,而主位上的阎魔大人早已不知去向,偌大的厅室内只有他们二人,而娇小的她站在高大的书桌旁显得更加瘦小了。
他默不作声地打开了饭盒,然后沉默了。
实不相瞒,他从未见过如此造型独特的盒饭,他是个喜欢尝试各种新鲜事物的人,却也没有在哪里看过这样的饭盒,只能说……
相当“别出心裁”。
他不动声色地盖住了那黑色打了码的不明物体,然后抬起头来看向脸上写满了期待的阿保,咳了一声,问道:“不知道阿保小姐用的是什么食材?”
猝不及防被提问的阿保有些反应不过来,盯着眼前的俊脸好一会才慌乱地低下头去,才想起来解释:“啊,那个,那个是卡拉蹦吧食髓鸟蛋包饭。”
“……”
男人的手在这一瞬收紧了。
阿保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继续道:“你可能没有听说过,卡拉蹦吧食髓鸟是我故乡特有的一种鸟,平日里以……”
“以脑浆为食。”
鬼灯抢先一步接过了话,让阿保很是意外,再抬起头时,总是一副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十分刺目的精光。
只见男人豁的一声站了起来,再一次把饭盒打开,俊脸上的五官隐隐抽动着,然后阿保听到了些许奇怪的声音。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绷着脸,脸上,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下一秒,男人像一道闪电一般突然闪身至她的面前,丢下一直以来的礼仪和拘束,双手紧紧握着她的双臂,满脸威严:
“阿保小姐,请务必告诉我,这鸟蛋您是从哪里弄到手 的?”
被鬼灯晃得七荤八素的阿保一时之间云里雾里,但一看他袒露出这样认真严肃的表情来,突然就自我陶醉了。
此时此刻,这个人的眼里就倒映着她局促又羞涩的模样啊。
原来,这个人也有这样的一面啊。
总感觉……有种被认可,被需要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过去那些男人从未给予过的。
……
#
5. 第 5 章
#1
等活地狱。
难得在午餐点正常用过饭的鬼灯这会正在通往不喜处小地狱的途中。
后方阿保正抱着便当盒迈着小步跟着,仍有些拘谨:“鬼灯大人,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听着她细细软软的声音,鬼灯脚步略顿,回头看去,少女脚步仓促,想了想,他还是走过去朝她伸出了手。
少女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他平静地解释:“东西我来拿吧。”
她个子不大高,在他面前更显娇小了,还抱着个大盒子小心翼翼地跟着他,怎么看都是他照顾不周。
阿保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摇摇头,把便当抱得更紧了,丝毫不敢用这些事来劳烦他:“我没关系的,您不用特地迁就我。”
鬼灯垂着眸,锐利的眸子扫过她浮着红晕的双颊,再落到她露出的两截细小的手腕上,沉默了半晌,最终选择尊重她的意愿。
“我来这真的没关系吗?”她依旧不安地问道。
鬼灯收起心思,语气坦然:“阿保小姐是阎魔厅的客人,只可惜我忙于工作而招待不周,下午的视察工作,就请当作是一次地狱观光游吧。”
阿香连连点头,惊叹于他的体贴礼貌,心里好感直升,他跟以前她认识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这次鬼灯走得慢了一些,脚步平稳和缓,阿保感觉轻松了不少,就是穿着足袋草鞋走在这种坑坑洼洼的泥地上,着实有些费脚。
没有多久,她的脚底板就很不舒服了,可那头鬼灯如履平地,面上神情不曾变化。
她小心地瞄了瞄走在前头健步如飞的鬼灯,只觉得自己要走大运了,这肩膀宽的,这腰身这脚步,稳妥的!
她身后又冒出来那些粉色的小花花了,一张脸又没能收住花痴,她就这么轻飘飘地走着,脚步虚浮,很快便因不留神而踩上了石头整个人往前倒去。
鬼灯听到后头的动静,回过头去便看到阿保扑来,在心里分析了千分之一秒,最终还是伸过手去扶住她。
少女整个人扑倒在他怀中,鬼灯鲜少与其他人肢体接触,他十分绅士地托着对方的手肘,将她扶稳,并好心提醒:“各大地狱都是这样的路,还请阿保小姐小心看路。”
阿保吓得赶紧退开几大步,红着脸解释:“我,我很习惯走这种路的……”
或许是怕鬼灯觉得自己娇气,她抱着东西还在原地蹦了几下,怎料她脚底下刚好有一块石头,她这一蹦,脚踩上去直接就崴了。
只听得咔哒一声异响,阿保脸色惨白,整个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咬着下唇,企图将痛苦都吞进肚子里。
但那尖锐的疼痛还是让她红了眼,眼眶隐约有泪花在打转。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影响到他的工作。
阿保疼得直冒冷汗,但还是咬牙抬起头来,对鬼灯扯了个她以为没事的笑容,整个人憋到发抖:“啊哈哈哈,我真的没事,鬼灯大人不是还要视察工作吗?快走吧。”
脚踝处的疼痛,有种直冲天灵盖的莽撞凶狠,她强撑着憋出了一个笑,然后抬脚往前走去。
只是一步,她似乎好像又听到自己的脚踝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她有些放弃地想着,底下的脚该不会已经断了吧?
鬼灯站在那,没有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阿保有些着急,眼角红红,有些哀求:“走吧,鬼灯大人。”
要不然她再试着跳一下?
就在她冒出这个危险想法的时候,鬼灯那头似乎是轻叹了口气,然后朝她走来。
“麻烦阿保小姐将手给我。”
啊?
阿保不理解,但还是红着脸把手怯怯地递了过去,鬼灯道了句失礼了然后用手背托着她的手再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之后,在阿保的惊呼中,鬼灯弯腰将她抱起,然后走到一边的大石旁,将她放置在了上头,他则是单膝跪地,又说了句冒犯了,然后捋下她右脚的袜子。
狭长的眼眸直勾勾地锁定在她白皙的脚踝处。
“看来扭伤了。”他抬起头来,阿保对上底下的视线,脸一下子就红了,下意识要抽回脚,可他却直接握住了她的脚踝。
疼得她眼泪飙了出来,但愣是一句哭喊都没有,她咬着唇,眼里泪光闪烁着,整个人疼得直打颤。
他只是看了一眼她委屈又忍耐的样子,便低下头轻柔地检查起来,而后才道:“没有伤到骨头,但还是伤得不轻。”
阿保扯了扯裙摆想要遮住那处,这会一点逞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同时还觉得自己这样又蠢又丢人。
明明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好好表现的,结果变成了这个样子,还耽误了别人工作。
她别过头去,吸了吸鼻子,嗓音有些沙哑:“鬼灯大人不是还有工作吗?不要为这点小事耽误了。”
“视察的工作往后推一推没关系,时间是宽裕的。”他拉高她的袜子,站起身来,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我没关系的,阿保也不想因为这些事麻烦你……”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染上了颤抖,她只能紧紧地抱着便当盒。
“这个地方毕竟是亡者出没的地方,你一个人在这也不安全,我先送你去医务室治疗吧。”
阿保艰涩地点了点头,因为这会再坚持多少有些自讨没趣了,她很后悔,要是没有乱来的话,就能跟他多待一会了。
“对不起,鬼灯大人。”
她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歉意和悔恨,娇小的少女坐在石头上抱着便当盒的样子十分可怜,像只认错的小狗狗。
鬼灯垂眸看了她一会,又问:“知道不喜处小地狱吗?”
阿保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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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等活地狱里惩处的,皆是以暴力伤害、虐杀等与杀生有关罪行的亡者,而底下的不喜处则是处罚那些虐待动物的亡者的地狱。”
她眨眨眼:“这里是不喜处地狱吗?”
“没错。”
鬼灯站定后侧身,随后往某个方向看去,阿保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看出她的疑惑,他没有解释,却说:“狱卒是这里的特色。”
狱卒?阿保回想起了这段时间遇到的狱卒们,基本上各个都长得五大三粗的,毕竟对亡者用刑是门体力活。
她也不是没注意到,就连本该文弱,负责文书工作的鬼灯自己的体格都格外健硕。
看来地狱的一大特色是暴力崇拜,她很是信服。
这时,从某处传来些许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唱歌,嗓音十分稚嫩天真──
“好有趣哦,好有趣哦……”
“把恶鬼们一个个都杀光~”
“然后背走沉甸甸的战利……诶,鬼灯大人?”
闻言,阿保从鬼灯身后探出头来,并未看到有人,鬼灯体贴地提示:“在下面。”
阿保这才注意到了一只全白的狗狗,背后系着红白绳蝴蝶结。
狗狗睁着豆豆眼,欢快地跟鬼灯打招呼,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
鬼灯见状蹲下,语气温和地介绍起来:“这边是不喜处地狱的狱卒小白,这位是来此参观的阿保小姐。”
小白眨巴眼睛,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摇着尾巴乖巧地跟阿保打了招呼。
鬼灯见她没什么反应,只当她对动物没什么兴趣。
“对了,鬼灯大人,快来帮我想想,给夜叉一前辈的小女儿送什么礼物好呢?”小白忽然道。
鬼灯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看来那两位这次生产也很顺利呢。”
阿保看着它圆润的一只,尤其是那双黑豆子的眼睛一下子就戳中了她的心巴。
鬼灯侧过身去,试探问:“要摸摸看吗?”
“诶?可以吗?”几乎是脱口而出,阿保意识到自己失态,又摇了摇头,“小白大人不是正在工作吗,这样不大好吧?”
“小白大人?”小白喃喃两声,只觉得这个称呼很有意思,便摇着尾巴,兴意盎然上前,“呐呐,可以再用那个称呼叫我吗?”
这当然没问题!
阿保只觉得面前圆滚滚白犬可爱极了,连着叫了几声小白大人,把小白哄得很开心。
看着这一人一狗相处得十分融洽,鬼灯在一旁若有所思,跟随桃太郎多年的小白看着呆萌无害,其实是有股傲气在身上的,一般人它都不带搭理的。
看着弥漫在两人之间的粉色泡泡,鬼灯忽然感觉面前有两只狗狗在互相摇尾巴。
如果要说阿保是什么品种的话……
大概是比熊吧。
……
#
6. 第 6 章
#1
阎魔厅,医务室。
如鬼灯初步判断那样,阿保只是扭伤了筋,并没有伤及骨头,但也要休养好些时候。
阿保十分郁闷,以前的时候就是上窜下跳的也不见有什么问题,现在好了,她连每天去刷好感的机会都没了。
鬼灯再把她送到医务室后没多久就离开了,她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悔不当初。
她从来都是个直性子,可以说前三十八个男人几乎都是她自己主动出击的,这第三十九个她却不知为何有点不知所措。
看着那样威严庄重的一个人,她脑子里总是乱糟糟的,每当想要亲近的时候,却总是不尽人意,手忙脚乱的。
大概,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而且经历了这么多失败感情的她已经没有太多信心了,她越是想要珍视这段情谊,却越笨手笨脚的。
她坐起身来,掀开被子,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己的右脚,又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包,只觉得这样的自己太逊了,一而再地出状况,给别人带来这么多困扰,那个人恐怕要觉得她是个麻烦精而逃得远远了吧?
不!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危机感十足的阿保连忙下了床,然而那只伤脚一落地就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她咬着下唇,忍耐着,扶着一旁的架子往外一点点挪去。
这点痛算什么?和她勇敢追求幸福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从小到大,她因为软弱失去了多少东西,她才不要跟以前一样!
阿保咬紧牙关,拖着脚挪动着,眼见着就要摸到门把,然而下一秒那一扇门就自己打开了。
砰的一声,阿保就这么猝不及防用脸接了门。
“嘶——”
开门的人明显愣住,阿保捂着脸,脸疼脚痛一起来,眼泪和呜咽这下再也没绷住全都出来了。
鬼灯看着少女姿势怪异,要蹲不能蹲,最后只能慢慢滑坐到地上,手捂着脸,肩膀一颤一颤的。
“还好吗?”鬼灯上前,她却扭过脸去不看他。
少女脖颈纤细,背影轻薄,看上去似乎是生气了,他在原地思索了片刻,而后开口:“很抱歉,我本该先敲门的。”
阿保背对着他,哼哼了两声,仍背对着他在摇头,看上去气得不轻。
鬼灯并不是在这些事情上非常有耐心的人,但这会毕竟理亏,他选择耐着性子继续宽慰,甚至有些诱哄的意思:“下午的时候我去了趟高天原,带了些特产回来,如果不嫌弃的话请你收下。”
说着,鬼灯从怀里掏出一个缠着花布的精致包裹来,说着便走上前,然而走近几步,那头阿保突然反应激烈地阻止他前进。
“不,不要过来!”
她的声音里满是惊惧,同时有几分无措,她仍旧没有回过身来,情急之下却是伸出一只手来制止他继续靠近。
也正式如此,鬼灯看到了她掌心处小小的一抹红色。
难道……
鬼灯面色不改,道了句失礼了便走上前蹲下身来,凑过头去,阿保并未想到他会突然凑过来,一时之间并没有防备,她捂着鼻子的狼狈模样就这么被鬼灯看得一清二楚。
“……”
嘀嗒。
嘀嗒。
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流淌着,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流下几道触目惊心的暗红痕迹,最后摔落地面,晕开一个个小红花。
阿保无助极了,下意识就想逃开,这会已经手忙脚乱地捂着脸往一边躲去,然而鬼灯却伸出手去,十分严肃地将她的手拉了下来,少女的眼睛、两个鼻子都红红的,脸上还有被搓开的红色痕迹,看上去既滑稽又可笑。
面对他不加掩饰的直白视线,阿保只觉得胸口一阵闷堵,鼻子酸涩,一股子委屈和难堪涌上心头,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为什么总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出洋相啊……
想到这,大颗大颗的眼泪往外冒,道不尽的委屈裹挟着她往绝望的深渊中去。
“不要仰头,不能让血倒流回去。”
面对情绪崩溃的阿保,鬼灯显得十分淡定冷静,甚至还伸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防止她往后仰头。
“不要吸,血吸进去呼吸道就麻烦了。”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来递给她,嗓音较之前和缓了些:“试试看擤出来。”
大概是他的态度十分友好,而且一张脸上除了认真,一点也看不到挖苦讽刺和嘲笑,她乖乖地按照他的指示,接过了手帕,大力地擤了擤。
“不要太大力,慢一点,别急。”
阿香十分乖巧,很快血不流了,鼻涕也没有了,她手里那手帕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了,看着鬼灯那近在咫尺的俊脸,她这才后知后觉,刚刚情绪失控有多丢人。
再看手里的手帕,她呆了几秒,十分尴尬:“要不然我洗洗……呃,我再买条新的赔给你!”
“好。”
鬼灯倒不是特别在意这些,如果她能觉得好受些,那都随她。
气氛也没一开始那么僵,鬼灯这次很主动地将她扶回床上,少女很是顺从乖巧,生怕再做出任何糟糕的事来。
鬼灯把包裹递给了她,阿保不敢看他,低着头小声问:“我可以拆开吗?”
“当然。”
男人的嗓音醇厚,就像庄严的管风琴,在弹奏轻柔温和的小曲。
阿保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拆着,绑带有些难解,鬼灯便率先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三下五除二地拆开了,随后递还给她。
阿保一下子就震惊了,错愕地抬头看他,鬼灯却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职业习惯罢了。”
阿保立马联想到他的身份,很快就释怀了。
虽然是不直接参与暴力管教亡者的文书工作,但毕竟是在这种性质的地方工作,没准是需要这样的职业培训的。
她刚刚有注意到,鬼灯那宽大袖子下露出的一小截手臂,那叫一个结实!
这说明了什么?
她的心上人是个文武兼备的人!她相信,如果对方穿西装的话,一定是最好看的西装暴徒!
这么想着,脑子里已经浮现起了鬼灯穿着西装的样子,她感觉鼻子又有点痒了,吓得她赶紧抽自己一巴掌好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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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度开花的话,也不知道人家会怎么想她呢。
鬼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的小动作,少女拆开了包装,然后看着包装盒上的高天菓的字样,突然沉默了。
“你不喜欢这家的点心?”鬼灯注意到她有些过于冷漠的反应,“我路过的时候发现有很多女性在排队,以为你也喜欢……”
“毕竟给你带来了不好的体验,如果说你不喜……”
“不!”
阿保打断了他的话,再抬起头来时已然两眼泪汪汪,她将点心紧紧抱入怀中,整张脸都红扑扑的。
“我超喜欢的,我真的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感动之余,其实还有些心酸。
高天菓一直深受年轻女性的追捧,在地狱也十分有名,甚至有人专门用来追求女性。
阿保也曾幻想过收到这个,但她却是去排队买的那个。
那是她的第十八任男友,当时高天菓声名大噪,渣男说为了测试她的真心,结果她诚心诚意地为了挽回岌岌可危的感情,去排了一天一夜的队,最终换回来的是无情的嘲讽,以及——
渣男把她辛辛苦苦排队买来的糕点送给了新结识的女友。
是,她努力活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
鬼灯看着她面容愁淡地吃了一个糕点,问道:“味道怎么样?”
阿保感受着唇舌间的甜腻,这点心要说特别好吃倒也未必,至少?甜得人喉头发苦,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那些情侣要送这玩意,贵得不要不要的。
想到这,阿保才想起来还没道谢,一边从自己身上摸了摸,掏出了钱包:“鬼灯大人辛苦了,这个东西很贵的,还是不劳烦您破费了。”
说完掏出好几张大钞来递了过去,鬼灯一看,钱刚好,零头也是对的。
“这个要排很久的,下次可以去后面那条街,有一家比较老的店,老板做的点心很好吃的。”阿保道。
“看来阿保小姐经常去高天原逛街。”
鬼灯没收钱,却见阿保脸色大变,明显得慌了神:“我没有经常去,我只是,我只是……”
她愧疚得低下头去。
明显是不会撒谎。
鬼灯没有戳穿她的掩饰,却说:“我对那边不甚了解,下回有空还要麻烦你带我去看看。”
阿保闻言,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很是郑重地点了好几下头,然后很感动地抓起盒子里那甜死人不偿命的点心疯狂往嘴里塞。
好齁!
但是心里甜滋滋的!
就是甜馒头实在难以下咽,她吃了两个就噎到了,鬼灯伸手递来一杯水,她咕噜咕噜地接过一饮而尽,然后继续往嘴里塞吃的,一边流着感动的泪,口齿不清地说好吃。
少女坐在床上,丝毫不觉自己此刻的形象,就像一只翘着尾巴小狗狗,耳朵尾巴晃啊晃的。
看到她这副样子,鬼灯竟破天荒想给她顺顺毛,但这个想法只是短暂地冒了出来,他素来自制力极强。
他揉了揉眉心。
看来之后得休息一阵子了,都产生幻觉了。
……
#
7. 第 7 章
#1
虽说出师不利,但阿保仍是很顺利地在阎魔厅住了下来。
还是鬼灯给她安排的住所,就在阎魔厅后院的客房,除了少有人走动外,其他的配套是一应具有的。
阿保因为扭伤了脚,行动有些不便,所以每日三餐都会有人来送,头几天还有些不习惯,但狱卒们都十分友好,很快她就和他们混熟了。
今天来送饭的是唐瓜,后头跟着一蹦一蹦的茄子。
看到在努力做复健的阿保,唐瓜十分佩服,毕竟他亲眼见过阿保的脚是怎么肿成猪蹄的,看她要站不住,赶紧放下食盒,上去搀扶。
“阿保小姐稍微休息下吧,你太拼了。”唐瓜忍不住说。
阿保一边道谢,被他扶着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茄子蹲下身来,看着阿保那缠着绷带的右脚,惊叹道:“好像比之前要肿了一点呢。”
闻言另外两人都吓了一跳,阿保更是紧张得不行:“我感觉不疼呀,难道我的脚已经……”
唐瓜一听也怕了:“应该不会有事的,要不然我去喊鬼灯大人来看看吧?”
茄子眨巴着大眼睛:“刚刚不是才听说鬼灯大人又通宵了两个晚上吗?他现在应该在补觉吧。”
阿保听了连忙摇头,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惊动那个人,万一她真的残疾了一定会被嫌弃的,那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第三十九春可就要提前进入冬天了,这怎么行?!
唐瓜想了一下:“要不然去桃源乡一趟,问问白泽大人有没有办法吧?”
阿保对桃源乡几乎一无所知,唐瓜便解释那里有个十分擅长医术的人,闻言阿保当即便点头答应了。
于是三人紧锣密鼓地张罗着去桃源乡求医。
不过去到桃源乡后,他们并未见到白泽本人,桃太郎倒是在的,提到白泽,他也很无奈:“那个人昨晚就一直没回来,估计这会在众合地狱喝花酒呢。”
阿保当即做了决定:“那我在这里等他回来好了。”
“我也不能保证他什么时候回来呢。”桃太郎也不想浇冷水。
关于等人,阿保经验十足且有的是耐心,她拖着脚搬来了一张小椅子在店门口坐了下来,一副不等到人誓不罢休的样子。
考虑到唐瓜和茄子还有公务在身,她道了谢后便催促着他们回去,两人没别的办法,只好暂时离去。
桃太郎是个很热心肠的人,期间给她倒了茶水,她就这么坐在白泽的店门口,无聊了就数着桃林里的兔子,后来因为分不清数不下去,就转移了目标去数地上的蚂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一点点流逝,然后天黑了。
桃太郎看着店门口的娇小身影,只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她也不是没劝过,但丝毫撼动不了少女的决心,他只能叹口气,再过一会就得打烊了。
他有些悲观地望向外头暗下来的天,从前白泽也有过几次不归家的经历,只能说他也不知道那只风流成性神兽此刻宿在谁的温柔乡里了。
他做了个决定。
等白泽大人回来以后,就告诉他,有个超级漂亮的女性等了他一天!
到时候白泽大人肯定会超级后悔的!
又过去数小时,阿保等得昏昏欲睡,桃太郎看不下去,提出送她回地狱,被她拒绝了,反正回地狱也是一个人干着急,她从来都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今天见不到人她不会罢休的。
就算最后截肢,她也得要个准信。
桃太郎只好打烊下班了,阿保搓了搓手,靠着门板想着稍微休息一会,今日一直担心着脚的事情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这会倒是又冷又饿的。
就稍微眯一会……如果人回来了一定会看到她的。
她自我安慰地想着。
然后闭上了眼睛,毫无所觉地进入了梦乡。
鬼灯赶到桃源乡时,看到的便是少女缩成一团靠着门边酣睡的模样,毫无防备的样子,任谁都能趁虚而入。
就算这里是天国,也不该有所松懈,毕竟这里住着一个超级大色狼,以她的样貌,就怕一早起来不知道要去找谁哭诉。
这也是他被通报后火急火燎赶来的原因。
她单纯得不像是在地狱里生活的,遇到那个男人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呢,所幸一切都没发生,她还完好无损的。
鬼灯走上前去,叫了她几声,少女丝毫未觉,似乎是疲倦极了,听唐瓜说她从中午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了,也是真的有毅力。
见人没醒来,他蹲下身检查起了她的右脚来,拆开绷带,看着露出来的一截发红发紫的脚踝,实在有些触目惊心,横竖她不知道,他便直接上手,托起她的小巧的足,摸了骨头,顺着凉凉的小脚丫往上探去。
似乎是有些发痒,她有了点反应,他停下动作去看她,见她仍紧闭着眼睛,只是憨憨地咂了咂嘴,睡得依然香得很。
她的脚并没有恶化,相反,恢复得很好,他们仨今天自己吓自己吓过头了,所谓的更肿了只是瘀血化开了,看起来吓人而已。
他将他的脚缠好,然后起身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连着叫了好几次才看到底下的人悠悠醒来,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湿润得像小鹿的眼睛,她有些迷茫地揉了揉眼睛,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看看左右,才呆呆地看向面前的人,表情有些呆滞。
鬼灯看着她不设防的表现,愈发不相信她是随便撒谎的人。
“醒醒,阿保小姐,您不该在这睡着的。”得亏大灰狼没回来,不然就酿成惨案了。
听到鬼灯的声音,她又清醒了一些,惊讶之余却发现自己浑身使不上力气:“……”
鬼灯看她脸色不对,就见她为难地低下头去,声音比蚊子叫还小:“睡麻了……”
鬼灯垂眸看向她的和服裙摆,叹了口气,而后朝她伸出手来,这次阿保已经很熟稔地把手放上去了,那一瞬,鬼灯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只觉得她更像只比熊了。
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凭借直觉和本能信任他,觉察到这点的鬼灯面色不改,拢起手掌,将她冰凉的小手收进掌心再一用力,一鼓作气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阿保惊呼一声,这会已经彻底醒了过来,她紧张地扯住鬼灯的衣襟,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鬼灯松了语气安抚道:“放松,勾着我的脖子。”
阿保红着脸照做,手臂贴上他的后脖颈,只觉得烫人,她完全不敢抬头,一动不敢动地缩在他怀里,屏住呼吸企图减少自己体重。
虽然这种身体接触对于她来说太早了,但毕竟都有了那一晚的亲密接触,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可她还是羞涩得不得了,脑子乱转,一边担心自己最近吃太好超重了,一边惊叹鬼灯衣服下的肌肉居然这么结实……
不管怎么说,好幸福啊……
鬼灯平稳地走着,只是低头往下扫了一眼,扫过她红透的耳根,并未多想。阿保则是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听得面红耳赤。
“鬼灯大人怎么来了?”她小小声问道。
“唐瓜他们已经把事情都跟我说了,没见到人,你应该跟他们一起回去的。”鬼灯道。
阿保抿了抿嘴,不敢说自己是为了瞒着他才来桃源乡的,但估计他都知道了,让她又一次尝到了挫败,她低着头,一双眼看向别处,就是不敢看他。
好一会,她才鼓起勇气道歉:“对不起,又给您添麻烦了,我真的很笨,什么事也做不好。”
“之后不会了。”她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被晚风送进了他耳里。
听着她嗓音里浓浓的自责和内疚,鬼灯问:“为什么?”
她有些哽咽:“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以后跛脚了截肢了,我会我会离得远远的,再也不会麻烦您了。”
闻言,鬼灯停下脚步,低下头去,没有错过少女眼中的泪光一闪而过,他的面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却说:“你这样我会很苦恼的。”
诶?
阿保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抬起头来,鬼灯却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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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视线往前继续走,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硬朗的下巴,再说他总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她也看不透。
所以,她一定是听错了。
她重新低下头去,自嘲起自己的自作多情和一厢情愿。
本来那一夜对他们来说都太过荒唐了,她找来后,他冷漠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是她非要赖着脸留下来,以为每天刷刷好感就能挽回什么,事实上她还是太天真了。
看来第三十九春,也要无疾而终了。
她垂下的眼眸轻轻颤动着,两行清苦的泪淌过脸颊,冰冰凉凉的,就好像这个人怎么也捂不热的心。
她要放弃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缩在鬼灯的怀里,有些昏昏欲睡,吹了一天的冷风,她的脑袋有些发涨,说来惭愧,她明明就要放弃了,可还是贪恋他的怀抱,他的温度,他的气味。
每一个都让她安心。
过了一会,阿保感觉有人在推自己,她迷茫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回到了阎魔厅,不过并不是在医务室,也不是她的客房,而是在一处没来过的庭院。
她身上还盖着一条毯子,暖暖的,就好像刚刚被他拥着那样安心温暖。
“知道金鱼草吗?”
耳边响起鬼灯的声音,她往旁边看去,对上一双在夜色中显得清冷的狭长眼眸。
“其实金鱼草除了食用观赏外,还有药用价值。”说着,鬼灯将一株刚采下的金鱼草递给了她。
阿保盯着眼前那瞪着大眼的金鱼,刚想问这是动物还是植物,那头金鱼突然晃着身子张着嘴哦噶哦噶惨叫了起来。
阿保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被逗笑了:“好有意思,是装了电池的玩具吗?”
“不,是货真价实的金鱼。”鬼灯解释。
阿保有些迟疑,但还是伸手戳了戳那金鱼,结果叫得更凶了,她只觉得有意思极了:“滑溜溜的,是真的金鱼!”
看她打起精神来,鬼灯指了指庭院,阿保看过去,被眼前一大片的金鱼……田所震惊。
微风吹过,金鱼草们哦噶得叫了起来,此起彼伏,就像大合唱一样,每一只金鱼都精神抖擞,个头饱满,颜色鲜艳,阿保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好、好厉害!”
“我可以近距离看看吗?”她激动地问道。
“当然。”鬼灯看了眼她的脚。
那头阿保丝毫未觉,像发现了新世界似的,兴奋得不行,下到庭院里头,指着其中一个忍不住笑了:“这一只好像我以前小的时候养过的小金鱼,我还起了名字呢!”
“哦?叫什么名字?”
阿保回头对他笑了笑:“叫小虫。”
“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阿保有些腼腆地摸了摸脸:“其实……是因为它只喜欢吃小虫子,特别是我去树上抓的那种。”
这倒是有些让人意外,看不出来她个头小小的,又腼腆又害羞,居然敢爬树抓虫子。
很快,阿保就发现了不对劲,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惊呼了一声,将鬼灯拉回现实。
终于发现了。
阿保有些不确定地踩了踩脚,发现右脚一点问题都没有,脸上一下子就亮了:“鬼灯大人,我的脚好了诶!太神奇了!”
鬼灯没有解释,只是看着她在那里傻乐。
看来药效已经发挥了。
毕竟是在开发中的药,他不好跟她解释太多,她能打起精神来就最好不过了。
阿保之所以这么开心,主要还是她又能自由追逐自己的第三十九春了!
春天没有消亡,她还有希望!
少女在金鱼草丛中笑着转圈圈,一双小脚丫踩在地上,平稳又欢快。
迎上少女投来的热烈视线,鬼灯没有避开,神色依然平淡。
他心想,垂头丧气什么的,果然还是不适合她。
事情已经解决,看来今晚能好好工作了。
……
#
8.第 8 章
#1
阎魔厅。
“鬼灯君,那孩子最近怎么样了?听说她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老夫一次都没遇到过她呢。”阎魔大人对阿保仍怀有十足的好奇心。
“遇不上很正常,她的住所被我安排在离您最远的地方。”鬼灯看着卷宗,头也不抬。
阎魔大人:“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鬼灯装都不装一下,坦白:“没错。”
“太过分了,为什么不让老夫跟那孩子接触?”
体格硕大的巨人抱怨起来也十分有撒娇的意思,然而这些不足以撼动一旁铁石心肠闻名的副官。
“因为太麻烦了。”鬼灯的回答依旧言简意赅,“给阎魔大人善后也很麻烦。”
“太过分了!!”
阎魔大人丢了笔,趴在大桌上撒泼起来,丝毫没有外界传闻的那样威严,一旁的鬼灯十分习惯,并且毫不在意。
“不管,鬼灯君越是不让见她,老夫偏要去!!”
鬼灯无视了这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威胁,从自己的桌案上起身,从衣襟下摸出怀表来:“已经到了这个时间了。”
“呐呐!鬼灯君!听我说两句呀,不要无视老夫,呐,呐!”
后面的小巨人继续撒泼,几乎要到地上打滚了,鬼灯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眉,十分嫌弃地啧了声:“阎魔大人,这些工作如果上午不能结束的话,今晚就得加班了,想必您也不愿意大半夜在这里审亡者吧?”
“太过分了……”
阎魔大人委屈地鼓起了脸,抓起笔来十分不情愿地坐正了身子:“就这么嫌弃老夫吗?老夫好歹是你的上司,关心你一下也不行吗?”
“啧。”
鬼灯露出极度不情愿的表情来:“您如果把泛滥的好奇心和关心都用在工作上,相信您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说完,他推着装满卷宗的推车转身要走。
“所以你要去见那孩子了吗?”阎魔大人像个被逼迫着写作业的孩子,满脸委屈巴巴地问道。
脚步一顿,鬼灯回头淡然道:“不,我不像您这般清闲,今天的行程也是满的,现在正打算去视察大叫唤地狱。”
“总是忙于工作的话会找不到对象的哟,鬼灯君偶尔也要休息一下,谈谈恋爱放松下心情嘛,那孩子不就很合适吗?跟你也很相配,你也不排斥的样子。”
阎魔大人如是说道。
鬼灯则是掏出怀表又看了一眼,道:“我认为,没有什么比工作更适合我的事物了。”
“……所以你才一直这么不近人情,算了,你这样的人想必也不知道如何谈恋爱吧,既然你对人家没那个意思,就不要再继续耽误别人了哦。”阎魔大人没了探讨下去的意思。
鬼灯本打算直接离开,毕竟被这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教让他很不爽,但想了想,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
于是,他再度停下脚步,扭头往意兴阑珊工作中的阎魔大人看去,语气平淡:“有一点您说错了……”
“啊?”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鬼灯又道:“其实,我对阿保小姐还是蛮有兴趣的。”
……
阿保抱着一堆食材进了阎魔厅的食堂厨房,出来时怀里多了个饭盒。
今天也是努力用厨艺征服男人的……不对,是新娘修行才对。
阿保美美地想着,其实她也蛮庆幸,鬼灯对那晚的态度不明确,虽然很遗憾,但换个角度想,这何尝不是一个认识他的契机。
她还是喜欢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的过程。
说到底那一夜春风确实荒唐,她其实一直都是个保守的人,之前那么多任男友,最多到抱抱的程度就无疾而终了。
所以这一次,她比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更何况,对方比她想象中得要正经严肃得多,这对她来说反而算是好事。
到了阎魔厅正殿,她在外面张望了好一会,都没有看到鬼灯的身影。平时的话,他基本上都会在那个办公桌上工作的,今天那个位置是空的,倒是主位上的小巨人是在的。
那大概就是传闻中的阎魔大人。
阿保趴在门口只探了个头,看着座上身材巨大的阎魔大人,她又缩了回去,说实话她不太想和那位有太多接触。
就在她迷茫去哪里找人时,后天有人疑惑出声:“你是哪位?要找鬼灯大人吗?”
阿保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狱卒抱着一打卷宗,阿保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是太郎先生啊。”
长着獠牙和蓬松爆炸头的鬼狱卒惊讶地眨了眨眼:“原来是阿保小姐,这次也来找鬼灯大人吗?”
太郎是来往于阎魔殿和其他王之间文件交送的狱卒,阿保来这好几次,和他接触过几次,也就这么混熟了。
提到鬼灯,阿保脸红,然后羞涩地点点头。
关于阿保的身份,鬼灯对外宣称是阎魔殿的客人,至于是什么客人,没有人知道,也没人敢问,但毕竟是那个严厉辅佐官大人打过招呼的人,狱卒们都十分礼遇。
“鬼灯大人的话,貌似是到大叫唤地狱视察去了,不如阿保小姐稍等一会,我把文件给到阎魔大人之后就带你去吧。”太郎温和道。
阿保摇了摇头,又往里头看了一眼:“不麻烦您工作了,我自己可以去的。”
太郎这才看到她抱在怀里的便当盒,揶揄道:“说得也是呢,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饭点了啊。”
阿保羞赧地抱紧了便当盒,点了点头然后扭头迈着小步离去。
太郎进到里头,看到提不起劲的阎魔大人,便将刚刚见到阿保的时候提了一嘴,阎魔大人一听来精神了:“你是说刚刚那孩子就在门外吗?”
“咦,原来她没有跟您打招呼啊。”
“唔,一定是鬼灯君跟她交代了什么多余的事情,老夫才不会对她做什么事呢,只是单纯好奇而已!”阎魔大人不满地抱怨。
太郎将文件送至面前的高大桌案上,好奇问:“所以阿保小姐和鬼灯大人是什么关系呢?”
阎魔大人把毛笔架在鼻子上,撑着下巴哼了声:“不知道,一直藏着掖着不让老夫知道,怎么看都很可疑。”
“难道真的是那种关系?”太郎问。
两人脑中当即浮现出鬼灯和阿保站在一起的画面,男才女貌,看着倒是养眼,但是……
两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异口同声:
“鬼灯君怎么可能会谈恋爱呢?”
“鬼灯大人怎么可能会谈恋爱呢?”
是的,这几百几千年了,也不见那位冷面辅佐官大人对哪位异性动心过,与其说动心,倒不如说那个人根本没有心吧?
完全想象不到一个没有心的人谈恋爱会是怎样一幅画面。
阎魔大人搓了搓鸡皮疙瘩:“虽然很想相信,但果然还是想不出鬼灯君这孩子对异性青睐有加的样子,总感觉有点……”
“可怕。”
……
另一边。
阿保凭借着这段时间和其他狱卒打好的关系基础,成功问到了去大叫唤地狱的路,这会人已经在去服役场的路上了。
有了之前脚扭伤的前车之鉴,这次她分外小心,满是碎石瓦砾的路一点也不好走,花了她不少时间才找到了地方。
只要心里想着一会能把自己亲手制作的料理亲手呈给喜欢的人,就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她。
如飞虫处。
“鬼灯大人,我要去食堂吃饭了,您要不要一起来呢?”芥子小姐放下沾血的木棍,语气又恢复成一开始的天然亲切。
鬼灯瞥了一眼被芥子打成肉酱的亡者,在记录本上写了一会,这才收起东西,掏出怀表一看:“刚好有点饿了,原来已经到这个点了。”
“听说今天中午会公布新菜单。”芥子道。
“似乎是这样,但这次的菜单其实是上上周轮转过的,食堂换菜单的周期是固定的。”鬼灯解释道。
这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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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来来回回也没有对这些太上心。
毕竟他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了工作上。
在两人回去的路上,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小山坡后传来些许动静,作为此处负责人的芥子小姐自然要上前去查看的。
鬼灯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走到山坡后,便看到一个亡者和一个身穿和服的女子正拉扯着,芥子一下子进入了黑化模式要上去揍人,鬼灯见状连忙拉住了她。
事情不太对劲。
一般来说,大叫唤地狱的亡者都出了奇的能言善辩,拥有颠倒黑白的本事,所以在此处任职的狱卒必须具备极高的心理素质,说白了就是必须有强制地凌驾于所有亡者之上的能力。
芥子小姐一直是这里的最优秀的员工。
但他们眼前的亡者却一副十分困扰的样子,被那名身穿和服的女子拉扯着,女子面容姣好,却蹙着眉,十分焦虑的样子,扯着亡者的衣摆,力道大得就要把人衣服撕烂。
不意外的,下一秒,亡者身上的白色浴衣直接被撕掉了一半,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和服女子脸上一红,当即惊慌地送了手,一眼都不敢多看那走光的亡者一眼,一面疯狂道歉。
“不去阻止吗?”芥子问。
鬼灯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两人在一块大石后藏身。
“不急,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鬼灯轻描淡写道。
芥子看看两边,没有说话。
那头,阿保余光看到那亡者要离去,紧张地又要上前却被那名亡者恼羞成怒地制止:“你不要再过来了,你这个暴力痴|女!”
“阿保才不是什么暴力痴|女!”阿保连忙否认。
看她又要过来,亡者盯着她的脸好一会,身上被撕扯成破烂的气顿时烟消云散,他恢复了温和的笑容:“我不过是想要偿还自己的罪孽罢了。”
“可是,志野先生不是为了所爱之人,不得不犯下罪行的吗?”阿保上前两步,“鬼灯大人是个好人,他知道你的苦衷的话,一定会给你减刑的,这样你也能早日和自己喜欢的人团聚了不是吗?”
“……”
鬼灯拦住了一旁的芥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那边。
“不可能的,回不去了,我所拥有的一切,我的过去,我的……妻子。”男人忽然抱头痛哭。
阿保从未见过男人在自己面前落泪,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在原地看的心急如焚,然后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来,十分愧疚地递了过去:“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揭人伤疤的。”
就在她手伸过去的时候,那名亡者忽然露出诡谲一笑,阿保并未注意到,那亡者的手就要触上她的之前,一柄狼牙棒突然从天而降,直接把阿保面前的人砸了个稀巴烂。
一滴鲜红粘稠的血沾上了阿保的脸颊一侧,而她还维持着微笑的表情递着手帕的姿势。
之后,一阵脚步声从后方传来,鬼灯迈着平稳的步伐走了过来,一把将自己的狼牙棒抽了回来,连带着甩掉上头站到的血肉模糊。
芥子则是抄起船桨继续拍打着那名还在底下哀嚎的亡者。
阿保呆愣地站在原地,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一会看看地上的亡者,一会看看鬼灯,嘴唇抖了抖。
鬼灯平静地扫过她脸上的血,和她惊愕的表情,而后缓声道:
“这就是地狱。”
阿保垂下眸子,低着头,一手抱着便当,一手攥紧了手帕,似乎是吓得不轻,人都在颤抖着。
鬼灯安静地站着,那头芥子已经麻利地清理起了亡者的血肉来。
好一会,就在鬼灯以为她被吓坏了的时候,她忽然抬起头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支支吾吾道:
“鬼灯大人,您……一会还能吃得下饭吗?”
说完她瞄了眼底下一言难尽的马赛克,有些紧张地抱紧了怀里的便当盒,小声嘀咕:“我今天准备了很久的……”
……
#
9.第 9 章
#1
大叫唤地狱。
阿保坐在一块小石头上,撑着脸,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对面正斯文用饭的鬼灯,这个男人不管怎么看都那么养眼,这次真的捡到宝了。
这么一对比下来,突然觉得以前那三十八个男人都跟过家家一样乏味,男人就该这样,肩是肩腰是腰,脸也那么帅。
鬼灯正把一个黑红色的炒蛋送进嘴里,不经意瞥了一眼过来,阿保如痴如醉的表情被抓了个正着,惹得阿保红着脸在一旁扭成了麻花。
又吃了一口那个炒蛋,他从不吝于赞美:“这个也是卡拉蹦吧食髓鸟的蛋吗?”
阿保摇摇头:“不是的,这次是卡拉蹦吧食肝蛛的蛋,营养价值比普通的食髓鸟高十倍哦。”
“居然!”鬼灯一下子站了起来,“食肝蛛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吗?”
阿保眨眨眼,歪了歪脑袋:“在卡拉蹦吧确实比较少,但也不是找不到,它们喜欢在悬崖边上筑巢,只要花点心思就能找到。”
“话是这么说,但食肝蛛只喜欢在最陡峭的山崖边筑巢,你是去买的还是亲自取材的?”鬼灯皱眉严肃道。
阿保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低着头娇羞道:“也,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只要用心,总能办到的。”
一瞬的时间,让鬼灯对面前这个娇小的少女肃然起敬。
“阿保小姐,您的这份胆量我很钦佩。”鬼灯由衷道,“只是我不太明白,明明那个亡者的说辞错漏百出,您一直没有发现吗?”
见他提起这茬,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绞起了手指:“完全没有发现,我看他那么在意自己的妻子,一时间太感动了,还请您原谅阿保的鲁莽。”
就在刚才,鬼灯已经跟她解释过了那个亡者的事情,至少他的那套说辞都是为了哄骗她才说的,而她恰巧抓错重点,这才没能让那个狡猾的亡者得逞。
“那他之后会很麻烦吗?”阿保问。
“等待他的会是芥子小姐更加严厉的惩罚和拷问,毕竟大叫唤地狱最忌讳的就是欺骗。”鬼灯道。
阿保喃喃着,还是忍不住:“他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吗?因为实在没钱才挪用公款给妻子做手术,最后不是痛改前非,还去了泰国变形做人|妖跳舞还钱了吗?”
“……”
这番说辞,也就只有她才信了。
鬼灯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并没有的事情,反倒是挪用了巨款后为了填账,他强迫自己的妻子下海陪酒还债,妻子不堪其扰最后自杀了。”
闻言阿保惊愕地站起身来,脸色惨败:“居然……”
后退几步,满脸不可置信,完全消化不了这么多消息,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最后十分愧疚地红了眼:“对不起,我,我差点就酿成大祸了,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鬼灯将最后一口白米饭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将便当盒盖好,绑好布,慢慢向她走去:“阿保小姐的料理很好吃,真的很感谢。”
走到她跟前,低下头,将她惭愧和懊悔的神色收入眼底,鬼灯并未责怪:“阿保小姐没有接触过亡者,不知者无罪,更何况您刚刚的所作所为也为我们争取了时间,事实上您其实帮了大忙才对。”
如果不是她硬要拖着那个想要出逃的亡者,他们也不会发现。
“阿保……真的很惭愧。”少女低下头来,几缕长发从鬓间落下,鬼灯才注意到她今天把长发都束了起来,和服领子下露出一截又白又细的脖颈。
刚刚那个亡者是想要对她图谋不轨,看她这样大概也是没注意到。他也不是没有注意到,她一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时候,就有些听不进去外界的声音了。
这样的人在地狱怕是没少吃苦。
“阿保小姐,下午有空吗?”鬼灯忽然问。
还在自责的阿保愣了一下,当即抬起头来,对上男人清冷的眼眸,脸一下子就红了,但还是不忘点点头:“有,有空的。”
“那跟我一块去视察一下众合地狱如何?”
视察?
阿保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脑子素来只会提取最关键的信息——
【和我一起】
和鬼灯大人一起!
“我要去!”
阿保的眼睛亮亮的,声音隐约有些颤抖。
看着这样脸红又热情的她,鬼灯有些恍惚,难怪阿保小姐和小白的关系不错,听说那次见面后小白似乎总来找她玩来着。
看来,他们是某种程度上的“同类”。
众合地狱。
阿保没见过阿香,看到鬼灯和她相谈甚欢的样子,止不住要胡思乱想。
对接完工作的事情,鬼灯这才引着她介绍给阿香:“这位是阿保小姐,目前在阎魔殿做客。”
阿香的长相是美艳的那一卦,但说话和气质都十分温柔,阿保只觉得在这样明媚大方的人面前有些自惭形秽,下意识有些紧张:“你,你好,我是阿保……”
“啊呀,最近有大家听说起鬼灯大人的客人,没想到是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阿香捧着脸,笑得和善又甜美。
阿保的顾虑很快就被她的笑容化解了,她只觉得面前的人像个天使一样美好,虽然大家都是鬼。
阿香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只消两三句话就突破了阿保的心防,两人当下就聊开了,而阿保也是个灿烂的性格,这会两人已经手拉手在约下一次吃甜点了。
鬼灯有些感叹于女孩子之间的友谊。
“真羡慕,阿香小姐跟鬼灯大人一起长大,我想要更加了解他……”阿保小声跟阿香说道,一面觑着鬼灯,羞涩不已。
阿香笑了笑:“那下次一起吃点心的时候可以聊聊呢。”
“聊什么?”鬼灯见两人聊得开心,走过来问。
阿保脸一下子就红了,疯狂地摇头否认:“我们什么也没聊!”
一边还给阿香使眼色,阿香笑得更欢了,没有回答鬼灯的疑问。
“那么工作上的事情就到这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鬼灯掏出怀表,道。
阿保闻言一下子就不舍了,拉着阿香的手,有些期盼地看向鬼灯:“能不能再待一小会?或者您要是忙的话可以先回去的,我想和阿香小姐再聊一会。”
鬼灯看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一旁的阿香笑得别有深意:“如果大人您不介意的话,迟些我可以送阿保小姐回去的哦。”
鬼灯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一会,最后还是叹了一声,妥协了。
“阿保小姐难得来众合地狱,我就再奉陪一会吧。”
鬼灯此话一出,阿保眼睛里就像宝石一般折射出晶亮的光芒来,她拉紧了阿香的手,红着脸对鬼灯笑得开心:“谢谢鬼灯大人!”
鬼灯面上没有变化。
阿香看着两人,歪了歪脑袋,眨巴着大眼睛,哦呀了一声。
众合地狱底下经营着一条很出名的花街,不只是男人们,就是阿保也会和自己的老小姐妹们来这边玩。
她最好的朋友之一,阿妙就在这边开了间门店,就在她思考着要不要带鬼灯和阿香去见见朋友的时候,前方的道路突然多了不少人,围成一圈,似乎是有什么在前面。
鬼灯个高,绕过两个女性同伴,径直上前查看去了。
阿香则是一副平常心的样子解释道:“在我们这边其实时不时就会这样,经常会遇到喝的酩酊大醉的人或者是深陷情感纠纷的男女……”
阿香这番话说得很体面,阿保了然地点点头,来时的路上鬼灯跟他说过,这边的地狱特色就是女性狱卒,除了亡者以外,就有不少慕名而来的男性狱卒为了追求爱情而加入众合地狱最后“火葬场”收尾。
这边服役的亡者都是和淫邪罪名有关,所以会有不少专司诱惑的狱卒对他们施以惩罚,她一开始还觉得新奇,现在看到路上拉扯的男女,突然理解了鬼灯在提及这些时露出的极度不屑的表情。
阿保下意识去人群中寻找鬼灯的身影,然而还未等她找到人,却让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清那人的面貌后,她只觉得气血倒流,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鬼灯调解完那边的矛盾,驱散人群后回来,一眼就注意到明显目光闪烁的阿保,以他识人无数的眼光来看,她明显是心虚了,心里藏了事。
“我,我刚刚看到有一家店挺不错的,我们一起去喝杯茶吧。”阿保绷着脸,强扯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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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笑,拉着阿香和鬼灯往某个方向走去。
进了店里坐下后,鬼灯注意阿保的表情还十分僵硬,看上去很不自在,似乎是在警惕着什么,看方向是他身后。
“我身后是有什么……”
而就在他想要回头的时候,阿保脸色明显慌乱,也顾不上其他直接伸手捧住了他的脸:“什么都没有!”
刹那间空气凝滞了。
阿香掩着嘴,看着往日自持端正的青年此刻正被一名手足无措的少女捧着脸的暧昧景象,明显吃瓜吃得很开心。
阿保意识到自己冲动过头,垂眸猝不及防撞底下那双冰冷的狭长眸子,吓得她如触电一般火速收回了手,一边胡乱地想要解释:“啊,不是,我,我只是……”
越描越心虚,她像只鹌鹑一样缩了回去,两手在桌子底下收紧,再也不敢说话了。
手中还残留有那张脸的触感,比想象中还要柔软,明明是个看上去那般冷硬的人,结果脸蛋柔软得不像话。
完了,手这下只能封印起来了喂!
鬼灯回头,他身后隔着一道玻璃,是外面的街道,并没有什么异常,也不知道阿保具体在紧张什么。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鬼灯问。
阿保猛灌了一大口茶,结果被烫了嘴,一时捂着嘴红着眼拼命摇头,打死都不可能说的!
如果被鬼灯知道了,她的第三十九段恋情还没开始就要胎死腹中了。
坐了好一会,直到鬼灯提出离开,阿保这才像个小媳妇一样唯唯诺诺地跟着两人屁股后面出了店。
出去后她十分警惕,时不时左顾右看,像是在找什么,鬼灯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期间点破过一次,阿保只是涨红着脸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她那样鬼灯也没有严刑拷问的意思。
走在去往众合地狱大门的街道上,花街的繁华喧嚣渐渐消失,只要经过前面那道门,就算是正式离开众合地狱了。
阿保心里松了口气,悄悄看前面两人,庆幸他们都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响起一声清亮的巴掌声。
三人都忍不住驻足看去——
只见一名身穿艳丽和服的女子红着眼指控着面前的男性:“我绝对不会原谅你这个劈腿的男人!”
“花子你相信我,我对你是真的一心一意的,我绝对没有劈腿!”男人扯着女人的裙摆,捂着发红的一侧脸一副天地可鉴的深情样。
“你不要再骗我了,人家都找到我工作的地方了,还给我看了你们拍的照片,我这几天都被店里的姐妹们笑话!”女人悲伤又愤怒。
“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到几时?如果不是人家找上门来我还在傻傻地相信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男人十分惶恐,扯着女人的裙摆:“不,花子你相信我,都是一场误会,是那个女人一厢情愿对我好,是她自愿给我洗衣做饭刷马桶的,我从来没有答应过她什么!”
鬼灯和阿香看着这男人的嘴脸都忍不住摇头。
两人这才发现后面的阿保似乎太安静了,回过头时,却只感觉面前一道黑影闪过,再回过神来时,原本在他们身后老实站着的阿保此刻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那对男女跟前。
她抱着男人的腰直接一个背摔,把男人拦腰摔趴,再骑到了男人身上,一巴掌一巴掌地喂给了那个男人,不一会男人英俊的面容就被扇成了个大猪头。
一旁刚刚还气头上的女性已经有些于心不忍地要劝阻,阿保一把拍开她的手,面目狰狞地扯着男人的头一遍遍往地上砸去:
“骗子!”
“明明说了一辈子不变心的!”
“都是骗子!”
“你这样的人就应该丢到大叫唤地狱去,让芥子小姐剥掉你的皮,再在你全身涂满特质辣椒酱,然后再把OO切成一段段的!你这个只知道用下半身OO思考的蠢货!!!”
阿保已然不顾形象,俗称杀红了眼。
鬼灯神情严肃地鼓起了掌:“太轻了,阿保小姐,我建议把OO榨成汁再给他灌下去。”
阿香:“阿拉,你们两个真是的。”
……
#
10.第 10 章
#1
回阎魔厅的路上。
阿保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迈着小碎步跟在鬼灯身后,低着头,脑子里一片混乱,刚刚一时气血上脑就冲出去了,留给现在的只剩满肚子懊悔。
看来她的第三十九春也到头了。
两人都穿着草鞋,走在黄土地上擦擦作响,阿保只觉得那一声声就像锯子在她心上来回割据,她偷偷抬起头来,望着那伟岸的背影,心里有道不尽的心酸。
离开了这里,估计再也找不到像鬼灯大人这样厉害的人了。
好一会,前头传来鬼灯低沉的嗓音——
“看来,阿保小姐有一段故事呢。”
那声音如同深渊的冷风,激得阿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止不住地把头埋得更低,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比空气还低。
“还是段,曲、折、的故事。”他又说。
阿保只觉得他似乎刻意咬重了那几个字眼,脸上一白,捂住了脸,实在没脸见人了。
“我还蛮好奇的,阿保小姐具体都为了那个渣男做了什么事?”鬼灯没有停下,像是闲聊一般的口吻,却让阿保芒刺在背。
阿保一个激灵,抬起头来却被他投来的视线抓了个正着,如触电一般连忙又低下头去,声如蚊呐:“我、我确实给他洗衣做饭……还有刷马桶。”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实在不会撒谎,但那些都是事实,她没法否认,也不会隐瞒。
“哦?除此之外呢?”
鬼灯凌冽的视线如八寒地狱的刺骨的寒风,让阿保从脚底心窜起一股子凉意,窜升到头顶,整个人都麻了。
“呃,还买了房子,车,还有名牌……”
“……”
鬼灯忽然停住脚步,整个人忽然亢奋起来,像年级主任审讯小学生一样严肃又苛刻:
“还有呢?!”
阿保被吓到,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抓着袖子支支吾吾道:“你突然这样问,我,我一时想不起来……”
“那我换个问法。”他似乎稳定了情绪,清了清嗓子,朝她走近一步,停住,狭长的眸子扫过她苍白的小脸。
“阿保小姐,到目前为止你给多少男人身上砸过钱?”
阿保一副被雷击中的惊恐态,被这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质问问得连连后退,最后她呜了一声,抱住脑袋蹲下,这才小声坦白:“好多个……”
“阿保小姐!”
“是……是!”
鬼灯把狼牙棒往地上一砸,阿保只觉得地震了,呆若木鸡地跪坐在地上,像个等待训话的小学生。
“所以到底是多少个?”鬼灯问,面上神情十分严肃,仿佛底下跪着的是等待审判的亡者。
她弱弱地举起了手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三……”
“三个?”
“三、三十……”
“哦?三十个?”
“三、三十八个……”
加上您就第三十九个了。
阿保最后一句没敢加上,如果加上了或许第三十九个会直接胎死腹中,她咽了咽口水,完全不敢看他。
鬼灯没有回答,两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过了一会那边仍是没有动静,阿保试探性地抬起头来,那头鬼灯从怀中摸出一份文件来:“既然阿保小姐身上有多余闲钱的话,不妨可以考虑下这份投资案。”
阿保疑惑地眨了眨眼,鬼灯已经把文件塞了过来,阿保被迫接过来,一看抬头,忍着吐血的冲动,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鬼灯:“十、十万亿……这不是诈骗吗?”
这一看就知道是打水漂血本无归的。
“看来阿保小姐也是有分辨是非的能力的。”鬼灯语气有些凉薄。
说完便又恢复成刚刚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把文件塞了过去:“横竖都是打水漂,阿保小姐不如考虑一下我这边,我这边先代表地狱各个部门感谢您的投资!”
鬼灯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阿保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只,伸过手去扯了扯他的衣摆,睁着圆溜溜的无辜大眼看着他:“太、太贵了,鬼灯大人,我没有那么多钱……”
看她眼里闪着泪光,时不时吸一下鼻子,一副十分好拿捏的憋屈小媳妇的样子,鬼灯俯身,语气放缓了些:
“如何?阿保小姐已经意识到了社会的险恶了吗?”
阿保眼角含泪,委屈地点点头:“那我,我可不可以分期啊?”
“……”
#2
在地狱工作多年,又或者说,在地狱这些年的经历,让鬼灯对自己有了一定的了解,至少,他这个人总是下意识在工作中带入自己个人的喜好。
就比如,他对拥有矫正价值的人总是格外感兴趣。
现在,阿保在这份不会公开的阴暗名单上了。
可以确信的是,阿保并不知情。
从众合地狱回来之后,阿保消沉了几日,想到那天自己在鬼灯跟前把自己那段不堪的过去都交代得一清二楚,她就想找块豆腐撞死。
每当忍不住想要去找鬼灯时,却又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和他错过。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总是止不住地想念那个高大帅气的人,她矛盾极了,一方面觉得没戏了,一方面又阻止不了自己满腔的思念。
想要见一个人的心情积攒到了极点,饱涨得就要溢出了。
好想见他!
阿保看了看自己这段时日的住所,不知不觉她已经在这度过了快一周的时间,或许她的坚持是可笑的,她一直都有自知之明,也清楚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在知晓她有着那样的经历后还能悦纳她。
阿保只觉得肝肠寸断,在房间里躲了好几天,思念成灾,患得患失的阿保一遍遍地胡思乱想,终于也到了做决断的时候了。
真的到此为止了,第三十九春。
阿保最终还是离开了房间,和以往一样先是去了趟厨房,这次的料理,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用心,倾注了她所有感情而制作出来的料理让厨房里的大家都叹为观止。
面对大家热情的夸赞,她只是微微红着脸,轻声跟他们道谢,离开厨房前,她十分郑重地向这段时日一直帮助自己的厨师们鞠躬道谢:
“再见了,真的非常感谢各位这段时间对阿保的照顾。”
道别是说给自己听的,她需要逼自己去做割舍。
抱着便当盒走过长廊时,她看向那一院子生机勃勃的金鱼草,放下便当盒,走进去,脑海里是那日鬼灯带她回来时的情形,忍不住又抹了把泪,忍不住伸手抱了抱那个和“小虫”长得很像金鱼,嗓音颤抖着:
“再见了,小虫,和大家……”
一阵风吹来,摇曳的金鱼草们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悲伤,不约而同地哦噶哦噶地叫了起来,叫声凄厉颇为悲壮,阿保触景生情,再也没憋住,十分不舍地哭出声来。
“这次真的再见了,各位……”
阿保到底是磨蹭了好一会,才去到阎魔殿的办事厅,只不过这会似乎是休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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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没其他人,鬼灯也不在。
阿保收拾好情绪,把食盒放下后,痴痴地望着鬼灯往日办公的桌案,想象着他仿佛就在那里,低着头,挺直着腰杆,奋笔疾书。
离开时,她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个对她来说充满了美好回忆的地方。
“再见了,鬼灯大人。”
阿保低声呢喃着,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阎魔殿。
几近午休时间,鬼灯推着刚从记录科借来的档案,从外回到办事厅时,抬头便见座上的阎魔大人正抱着一份便当吃得正欢,看到鬼灯来了,还招手跟他打招呼。
“鬼灯君,偶尔流露一下人情味也蛮好的嘛,难得你记得老夫喜欢吃鱼,这鱼煎得外酥里嫩的,真香啊,好吃muamua……”
阎魔大人一边说话一边吧唧嘴,看着就十分滑稽,而鬼灯则是嫌恶地皱起了眉:“我并没有为您准备餐食,您还是老样子,喜欢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啊?这便当不是你为老夫准备的吗?”阎魔大人吃得欢,完全不想在意别的。
恰好一截鱼骨从台面上落下,砸在鬼灯白净的脚边,阎魔大人登时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再看底下已经被黑色不明气息包裹的鬼灯,他吓得往后一缩,还不忘护住饭盒。
“已经快吃完了哦,你不能跟我抢。”
鬼灯原本是打算训斥一顿,但低头却见那鱼骨有些异样,这才蹲下身去查看了起来,一旁的阎魔大人只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鬼灯正对着那截鱼骨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觉脊背一亮。
被迫害已久的人,都形成了肌肉记忆。
阎魔大人把便当一扫而空作势就要逃跑时,那头鬼灯却忽然开口发话了:“有听说过卡拉蹦吧川吗?”
“啊?”
阎魔大人眨巴豆豆眼。
鬼灯捏起那根鱼骨,缓缓站起身来,阎魔大人暗叫不妙,那边鬼灯已经把鱼骨做飞镖投掷了过来,而阎魔大人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钉在了墙面上,就像条在砧板上待宰的鱼。
“鬼灯君……”阎魔大人瑟瑟发抖却又动弹不得。
“卡拉蹦吧川贯穿卡拉蹦吧山,是一条很罕见的橙红色的逆流河,里头生活着一种被世人称之为世上一绝的珍馐。”鬼灯脸上阴暗的黑影散去,露出冰冷的一张脸来。
“所以阎魔大人,知道您刚才吃的鱼叫什么吗?”鬼灯一连死亡质问,小巨人这会已经招架不住,在墙面上哭哭唧唧了起来。
鬼灯手里多了几支金鱼草笔,下一秒齐刷刷地在阎魔大人周围钉下,最后一根在阎魔大人的脑袋正上方几公分处,可以说每一根暗器都擦着人体的边缘,相当的恶趣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鬼灯站直身子,如吐出地狱弥音一般:“那份便当应该是给我准备的。”
鬼灯转过身去,听到阎魔大人哭唧唧的声音,一记眼刀甩回去,严厉训斥道:“阎魔大人今天就在墙上好好反思,不问自取便是偷!只有您做好了表率才能审判他人!”
像是想起了什么,鬼灯折回去,从怀里摸出一份文件来,放在桌面上,语气平和:“等您下来了,记得在这份文件上签名,回见。”
“等等,什么文件?”
“快把老夫放下来,在墙上太难受了。”
“鬼灯君,太过分了!”
“鬼灯君……”
鬼灯无视了身后阎魔大人的痛苦呼叫,径直离开了阎魔殿。
……
#
11.第 11 章
#1
众合地狱。
哐。
阿保抱着酒瓶嘟噜嘟噜喝完,而后扫开空酒瓶,打了个悲伤的酒嗝,酡红的脸上淌着两行清泪。
一旁围了一群被吸引而来的看众,正因为她豪爽的酒量而纷纷鼓掌佩服。
整整五个小时。
店里从来没有人能够连续不停地灌五个小时的酒,就是酒桶都有个底。
不过人虽然一直在喝,但状态并不乐观,某种程度来说,这酒量既算好,也不算好。
酒馆老板则是在一边小心提防着她撒酒疯打砸。
好在她全程都在喝闷酒,就是哭起来有点麻烦,也没人敢靠近。
阿保又喝完一支酒,终于是趴下歇了一会。见此情形,有人按耐不住,拨开围观凑热闹的人群,凑了过来。
“小姐,一个人喝闷酒多难受啊,不如我们一起喝,你再跟我倾诉衷肠如何?”
肩膀被人搭上,阿保睁开沉重的眼皮,往后看去,因为醉得太深,她已经分不清面前跟自己搭话的是什么生物了。
就是那个声音……
稍微有一点点耳熟,但这会她的脑子已经罢工,甚至无法处理这样基础的工作。
白泽眯眼笑着,虽说他不屑于做趁人之危的事情,但眼前的少女各方面都很吸引人,都说了,受了伤的女子最迷人:“一定是天意让我们相遇的。”
近距离之下,少女脸庞嫣红,面容姣好,如今喝了酒还有些媚态,白泽摩拳擦掌,顺势在她旁边坐下,一手揽着她的肩,一边招呼酒保:“给我和这位小姐一样的酒,唔,先上两支吧。”
漫漫长夜,虽然喝醉了飘飘欲仙,但是他更想清醒地和美女沉沦。
阿保推推肩上的手,皱了皱眉,眯着眼努力聚焦想要看清身侧的人,尝试了几次,她看清了一双狭长的眼睛。
这。
居然……
好不容易清晰的视野瞬间被水雾氤氲,但仅仅只是一眼,她也还是认定了那一双狭长的眼眸,毫不设防的她一下子溃不成军,扑入一旁男子的怀中,小声啜泣起来:
“大、大人……您,您真的来找我了……”
“阿保好开心……”
“阿保知道,自己一定没有看走眼。”
搭讪之前,白泽也有些半醉,对于美女的投怀送抱已经乐不可支,哪里还听得进怀里的人儿的真诚告白,他开怀地将酒保送上的酒一饮而尽,爽朗地大笑起来。
“我真的好久没有遇到像你这样热情坦率的美人了,今晚真是超幸运,一会要不要去我那继续玩?”
他并没有看到怀里依偎着的人面色陡然变得苍白,只是一味地紧紧拥着,然而下一秒底下呕的一声,白泽只觉得胸前一片湿热,刚要低头,一股扭曲酸味直接窜上,他脸色又青又白,抽搐着嘴角一动不动。
美女在他怀里吐啦!
阿保捂着难受的胃,又yue了彩虹出来,身上已经挂满彩虹的白泽惊慌地要往后躲去,然而却没注意到脚边的呕吐物,一脚踩上的同时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地滑向一边,惨叫声过后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围观的众人看着这个轻浮的倒霉蛋,脑袋磕上了桌角,整个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挺尸了。
那头阿保难受得整个人缩着,只感觉身上的力气松了,有些脱力地跌坐回自己座位上。
连续喝了几个小时的酒,她也终于是撑不住了。
但她仍满心都是鬼灯,然而再抬起头时却只看到满脸一言难尽的众人,张望了几圈都没能看到心中的那个人,不免十分失望,心想自己思念成灾,居然还能出现幻觉。
阿保吐出来以后清醒了一点,也看到了地上有一大滩“彩虹”,惊得从座位起身,然后从怀里摸出钱袋来取出赔偿金和酒钱,红着脸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匆匆地逃离了现场。
不过酒精作祟,她并没有跑太远便有些吃不消了,她捂着撑得难受的肚子,在街边的一根电线杆蹲下喘气。
她都做了什么呀?
因为太难过,又习惯性地跑来这种地方买醉了,这也就算了,还给别人惹了那么多麻烦,最后还害怕地逃跑了。
这里还是那个人管辖范围下的小地狱……
阿保的自厌情绪一下子拉满了,她捂着脸在原地自我放逐了好一会。
直到脚麻了才摇摇晃晃地起身,扶着墙脚步虚浮地走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哪里都容不下她。
想到这,悲从中来,这段时间住在阎魔殿,她感觉很安心,每个人都很友好,她还结识了新朋友……
可现在,她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处。
那个人,此刻在做什么呢?会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有一点点的不舍呢?
阿保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忘川河边,河流湍急,时不时有亡者在河里挣扎着淌河。
远处依稀可见夺衣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扯亡者衣物。
她就这么坐在河边发起了呆,一坐又是好半天过去,直到膝盖发麻,她仍有些恍惚。
失恋的感觉她再习惯不过了,甚至都学会了排解忧愁的情绪,但是这一次似乎和从前哪一次都不同,就好像心里缺了一块。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失身……她对自己的第三十九春投注了不一般的感情。
也或许……
闭上眼,眼前恍惚闪过过去这段时日的一点一滴,那个高大威严的男人在电视上发表谈话的样子,那个男人迁就她娇小的个子俯身倾听的样子,那个男人不厌其烦地抱着她,开解她的样子……
离开这里,她还能再找到比那个人还好的男人吗?
鬼灯在阎魔殿里找了一圈,不意外的连阿保的影子都没能见着,倒是这一番搜查下来让他有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短短数日的时间,可以说阎魔厅的人都对阿保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
虽然不意外,但是在他意料之外。
厨房工作的狱卒们毫不吝啬地称赞着她的勤劳和能干,她的厨艺令人折服,以及毫不徇私、慷慨地帮助厨房的大家指定菜单、提升料理技术和准备食材等。
这段时间,他也收到了狱卒们对于近期食堂的好评反馈,那可是是前所未有的高评价。
不只是厨房,其他地方的狱卒,也都和她熟络,在他问起的时候,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竖起大拇指,毫不避讳地夸赞起她来。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很努力也很成功地融入了这里。
“啊,鬼灯大人,要是见到阿保小姐的话,麻烦帮我把这个给她,我下次再当面跟她道谢,她上次帮我跑腿真是帮大忙了。”走在路上都会有人把慰问品塞给他的程度。
且不只是一人,走几步路的程度,都已经有不少狱卒上前来希望他代交慰问品和问候的,听他们说,她甚至帮忙把阎魔殿后院荒废了许久的院子都打扫干净了,还为部分年纪稍长的狱卒做按摩护理,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
换句话说,她简直无孔不入。
鬼灯想起了临行前被阎魔大人吃完的那份便当。
他转过身去往大门的方向走去,只是还未走出几步,身后有人扯住了他的衣摆,他低下头去,对上座敷童子两双黑洞洞的眼睛:“抱歉,我有要事要处理……”
“呐,鬼灯大人。”
“能不能让阿保小姐一直待在这里?”
一二子交替开口,鬼灯面色不改,蹲下身来与两人对视:“怎么了?”
“阿保中午的时候哭着走了,还留下了一封信。”一子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递给了鬼灯。
二子扯扯鬼灯的衣摆,语气虽然毫无情绪却能让人感觉到在紧张:“可以的话,恶作剧的事情我们想当面道歉,阿保小姐真的是很好的人。”
鬼灯接过信来,注意到底下两个小娃娃怀中都夹着一个手工缝制的娃娃,当下收起信件,站起身来,语气平淡:“说起来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不过那之后的事情就等我把人带回来再说吧。”
三途川。
以鬼灯的人脉以及阿保的受欢迎程度,找到她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
等到鬼灯赶到的时候,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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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总是温和待人的阿保正和人起了冲突。
他并没有立刻现身,而是躲在暗处观察着。
那头。
阿保前男友正因为那天的事情苦恼郁闷得无处宣泄,恰好又见阿保一人坐在河边发呆,这才过来发难。
男人脸上缠着绷带,模样有些滑稽:“乖,你不是最听我的话了吗?跟我去花子那里帮我解释清楚,你的那些事情我可以不追究。”
阿保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心里十分悲戚:“这件事本来就是你有错在先,如果不是阿妙姐她们发现了你打算骗我们多久?你对得起我和那个无辜的女孩子吗?”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叫你那群狐朋狗友去花子的店里闹事啊!”
阿保心寒地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做这种事,再说了她们也只是去提醒她而已,请你尊重我和我的朋友。”
“啧。”
那人显然没了耐心,朝阿保一步步走近:“怎么,你不是最听我的话了吗?当初是你说的,除了不能跟我上床以外什么都可以的吗?你就是这么爱我的?”
阿保脸色煞白,抓着衣领愤慨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羞辱我至此?我的感情在你心里就这么无足轻重吗?”
“啊?这个嘛……”
男人咧嘴不怀好意一笑,伸手划过阿保白净的小脸,吓得她连连后退警惕地看着他,男人大步迈近,俯身邪恶一笑:“你就说,现在什么年代了?像你这样思想保守的老处/女也是很稀罕了,碰你一下都要哇哇叫,如果不是你还有点钱和好使唤,我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好吧?”
阿保眼眶红了,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男人却觉得她气得发抖的样子有几分楚楚动人,忍不住揶揄:“其实仔细看,你也不是全然不可取的,起码这张脸,这个身材……”
就在男人的手即将触上阿保胸前的时候。
轰!
一杆泛着寒光的狼牙棒硬生生插在了阿保和男人之间,距离男人的手就差0.001公分,男人顿时被杀气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阿保错愕地看着那狼牙棒,而后缓缓抬头,湿润的瞳眸中倒映着鬼灯徐徐走来的身影。
高大威严的男人身着黑红色宽松浴衣,迈着不紧不慢的稳健步伐,不一会便走到两人之间,伸手便将那仿佛有千斤重的狼牙棒从地上拔了出来,简单粗暴地扛在了肩上。
唰的一声,男人额前的头发被齐齐割下,男人面色大变,只觉得通身发寒,像是被什么人扼住了脖子,根本不敢动弹。
“抱歉,阿保小姐,我手滑了一下下,没有伤到你吧?”鬼灯转向阿保,那狼牙棒直逼男人的面门,吓得他直接跌坐在地。
阿保有些呆愣地摇了摇头。
鬼灯这才转向地上的男人,满脸鄙夷:“抱歉,那日之后我用自己的人脉自作主张调查了一下你,说实话我不太明白像你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啃老白眼狼到底是靠什么吃软饭的。”
“另外,你已经触犯了多条地狱的法律,我已经联系了鸦天狗警察署,我劝你最好乖乖就地伏法,再把不正当积累的钱财都还回去……顺带一提我在那边有熟人,保证你今后能洗心革面好好做鬼。”
说完那人立马咬牙愤恨地要逃,鬼灯见状也不着急,张口开始倒计时:“五,四,一!”
砰!
肩上那柄狼牙棒飞了出去,统计目标脑袋,男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看也没看那边一眼,鬼灯转过身来:“希望阿保小姐能擦干净眼睛……”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只见身边一道残影飞过,回来时阿保已经抱着那柄狼牙棒回来了,眼里尽是星辰大海。
鬼灯一滞,在她亮晶晶的笑容上看了一会,目光才下移,落在狼牙棒上,缓声道:“看来阿保小姐和我的狼牙棒很合得来。”
阿保腼腆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不能让鬼灯大人的物件沾上那种混账人渣的血很不值得。”
鬼灯:“请不要用一脸天真好教养的样子说脏话,阿保小姐。”
……
#
12.第 12 章
#1
三途川。
目送鸦天狗警察们将不省人事的罪犯绑起吊走,阿保望着消失天边的黑影,而后垂下头来,看着底下粘上了泥灰的手和袜子,有些难堪地抿了抿嘴角。
到头来还是让他看到了自己最狼狈不堪的一面。
她下意识握紧了手,而后才下定决心转过身去,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鬼灯大人……很感谢您这么久以来的照顾,阿保……”
指甲嵌入掌心,她咬住下唇,疼痛让她清醒:“阿保是时候离开了,真的很感谢您!”
朝鬼灯深鞠一躬,她将腰和脑袋都压得低低的,仿佛这样就能遮掩掉她的心虚,至少她希望自己走的时候能够体面一些。
只是那头一直没有动静。
她的视野里也只能看到他的一双脚,那人就是打照面也从不喜形于色,相处这段时日,她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
“保重。”
说罢,她挺直腰杆,转身要走。
“等一下。”
那声音没有一丝的迟疑,也并不局促,是那样沉稳。
她站住脚步,却没有回头:“鬼灯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卡拉蹦吧鱼的便当是你做的吗?”
阿保一愣,而后轻笑:“嗯,那是最后一份了。”
“可我没有吃到。”鬼灯又说。
阿保睁大眼,有些意外地回过头去:“可我明明……”
回过身的同时,鬼灯仍矗立在那,身段高大威武,面容清冷,像座无法撼动的大山,却让人感到厚实安稳。
他忽然向前迈了两步,他腿长步子又大,一下子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便当被不知情的阎魔大人吃了,很可惜我没能有那个运气吃上卡拉蹦吧最美味的食物。”
阿保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后退几步,他却锲而不舍地又上前几步,两人的距离,近得容不下第三者。
他和往日那样迁就她的个子,俯身望着她的脸道:“没能亲口吃上让我感到很遗憾。”
阿保心下一颤,他是那样认真的一副表情,语气是那样恳切,她根本无法拒绝,胸腔之下乱跳的心脏越发肆无忌惮,她慌乱地捂着胸口,想要逃避这份直白,可他灼灼的目光却不打算放过她。
逃脱不了的她被迫低下头去,攥紧着手,有些磕磕绊绊地张口,声音细如蚊呐:“那,那我……再为您准备一份吧。”
“这是最后的了。”
她又小声补了一句。
她已经没有正当的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她必须舍弃自己的感情走得干脆一点,所以就容许她最后再放纵一次。
然而下一秒鬼灯却握住了她置于胸前的手,皱着眉掷地有声道:“我很欣赏阿保小姐的能力,请一定要留在阎魔殿!”
阿保错愕的目光还未来得及从两人的手中移开,那人却又说:“待遇不是问题,近来你在阎魔殿的表现大家都有目共睹,我希望阿保小姐能好好考虑……不,马上入驻阎魔殿吧!”
一番话说得她一愣一愣的,她惊讶地抬起头来,却对上一张无比认真诚恳的脸,虽然表情有些吓人,但他的真心实意却不加掩饰。
“我不是做梦吧……”
那个人希望她留下来!
“我觉得非常有必要告诉阿保小姐您一点,您真的十分优秀,我不清楚您的不配得感为什么这么高,但您真的值得更好的去处。”
“……”
他的一番话就好像一记闷拳重重砸在她的心上,从小到大,就是活着的时候,也从未有人这样鼓励过她。
就是家人,也总是嫌她笨,什么都比别人学得慢,因为总是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时间,那些人总是不遗余力地嘲讽她,甚至让她放弃。
这样的她,也能得到别人的鼓励吗?
这样的她,也能被别人相信吗?
可那人握着她的那双手是那样有力,还坚定不移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有人觉得她是有价值的。
“……我,我真的可以吗?”
她垂下发红的眼眸,如羽毛般灵动的羽睫下是若隐若现的如秋水般潋滟的眸子,她微红着脸,声音有些颤动:“如果鬼灯大人愿意相信我这样的人……”
鬼灯不语,松了手,坚定道:“我觉得没有比阿保小姐您还合适的人了。”
她吸了下鼻子,破涕为笑:“您这样说,我会认不清自己的。”
“我也相信我自己识人的眼光。”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阿保满心欢喜,那份患得患失的焦虑也被涌上的喜悦所吞没。
回去的路上,阿保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加上本就过度饮酒,走到一半她才逐渐体会到喝醉酒的后劲。
鬼灯正想着干脆趁热打铁把人带回去签合同,后头传来异响,他回过头去,就见阿保正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
鬼灯走上前去,那头阿保红着一张脸十分局促:“……我,我我在这休息一下就好了,您,您要不然先回去吧?”
脑袋那股子昏昏沉沉的后劲又上来了,她刚刚一直在强撑着,这会放松下来后却完全抵挡不住身体的疲软。
鬼灯在她跟前蹲下,垂眸道:“刚刚就注意到了,阿保小姐身上酒气很重,这是喝了多少?”
他的酒量本身也很好,属于是千杯不醉的酒豪体质,但从不纵酒,像她这样的酒气,至少也是酗酒那一范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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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亏能撑着跟渣男吵架。
“……没,没喝很多……”
她红着脸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是没说实话,鬼灯也没心思打破砂锅问到底,当下便伸手去扶她起来:“能站起来吗?”
阿保羞涩地点点脑袋,但才刚站起来整个人又瘫软下去,若不是鬼灯扶着,她又要平地摔了。
“……”
阿保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方面屏住了呼吸,喝了那么多酒,她身上肯定难闻极了,还是在喜欢的人面前一而再地出洋相,她真的没有勇气再细想了。
只听见鬼灯叹了一口气,作势就要将她拦腰抱起,阿保惊慌地用手抵着他,一个劲地摇头:“等等等一下,鬼灯大人!”
此时她已然满脸羞红,鬼灯静静地看着她,她匆匆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吞吞吐吐道:“我,我可以走的。”
上回他抱着她在阎魔殿里走的时候她就已经羞得要死,不说有多招摇,路上碰到的狱卒们大多不敢直接在鬼灯面前表态,而是默默对对她投来了然揶揄的目光,让她真的很难为情。
鬼灯知道她又在逞强,但还是选择尊重她的意愿,一手托着她手臂,一手堪堪撑在她的腰后,没有丝毫占人便宜的意思,相当绅士。
阿保是彻底老实了,低着头,低眉顺眼的,双脚虽然使不上什么力气,但身体大部分重量都靠在了鬼灯身上,她听着自己加快的心跳,一门心思忍不住飘远了。
“像阿保这样的人,也能获得幸福吗?”她垂眸呢喃着。
“幸福不是想想就有的,需要为此努力。”鬼灯面色不改道,“我认为,阿保小姐如果能拿出喝酒和为渣男付出的毅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阿保一张脸红得不行:“我知道错了……”
“现在改还来得及,阿保小姐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喝酒了,这次好在有惊无险。”鬼灯又道。
阿保点点头,鬼灯的顾虑她明白,上回不就是喝酒才不明不白地……咳,那些事还是翻篇吧。
她认真道:“我答应你,以后不自己一个人喝酒。”
“希望阿保小姐说到做到。”
阿保立直身子,举起手来:“我绝对能做……”
话没说完,脚上被石头一拌,如果不是鬼灯一直搀扶着,怕是又要摔多一次,鬼灯看她这下是真的缩成鹌鹑了。
“阿保小姐的毅力我已经感受到了。”
底下安安静静的,鬼灯往下扫了一眼,只能看见少女压低的侧脸,好看圆润的脖颈线条,白皙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色。
好一会,底下才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那,那鬼灯大人在的话,我能喝酒吗?”
……
#
13.第 13 章
#1
前往卡拉蹦吧山的途中。
阿保很慌。
就在不久前,阿保正打算偷偷回一趟卡拉蹦吧山搞点食材,鬼灯发现后便提出了要和她同行的请求。
这下就不是偷偷回去了!
“卡拉蹦吧山很远的,鬼灯大人您看要不要……”阿保搓着手腆着脸提议,“阿保担心您。”
“不用在意我,按阿保小姐自己的方式来就好了。”
鬼灯俨然一副出远门的行头,肩上扛着狼牙棒,狼牙棒后端绑着个蓝色小布包。
“……”
这何尝不是一次二人世界,增进感情的好机会呢?
阿保偷偷瞧着他,从上至下,要说心里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而且卡拉蹦吧山那么大,只是偷偷搞点食材,不弄出大动静的话……应该没问题的吧?
忍不住往旁边又瞄了几眼,那人肩是肩,腰是腰,露出来的一截小手臂结实又有力。
怎么会有这么这么棒的人啊!
都说色胆包天,现在的阿保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从阎魔殿出发,向西一路步行三十公里路,经过一片连绵数公里的黑色荆棘土地,趟过一条黑色的尖刺小河,再翻越一大块黑色沼泽地,也就到了卡拉蹦吧山的山脚下。
不过卡拉蹦吧山本身巍峨高耸,山上地貌复杂崎岖,山上的居民和外界基本没有联系。
“听描述,达拉崩吧山确实如外界传闻所说的那样,和等活地狱十分相似。”
鬼灯说着,蹲下身用狼牙棒碰了碰那黑色的荆棘,两者相碰却发出了铁器相撞的清脆响声。
“和众合地狱的针山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鬼灯站起,抬头眺望,黑色的荆棘地无边无际,根本看不到头,而后他转过头来往旁边看去:“阿保小姐打算怎么过去?”
“这种荆棘是有毒的,鬼灯大人要小心呀。”阿保走上去轻轻扯了扯鬼灯的衣摆。
后者听到有毒眼睛亮了亮。
阿保并没看见:“而且直接过去的话衣服很容易割破的,我可以拜托朋友来帮忙。”
说完便看看四周,摊开随身的花布包,从里头摸出一个木盒,鬼灯看着她轻车熟路地打开盒子,在荆棘地前蹲下,从盒子里倒出来一些白色的粉末在地上。
卡拉蹦吧山之所以一直这么神秘,和这些险要的关卡一般的地形有关,看她这么熟练,想来只有当地居民掌握了来去自如的诀窍,和他一开始的猜测差不多。
这时,底下的黑棘有了动静。
只见阿保往后退开了些,她刚刚撒粉末的地方出现了裂痕,随后便是持续的震动,从地里钻出了一只纯黑的生物。
鬼灯的眼睛睁大,阿保走上去拍了拍黑色生物身上粘到的泥灰,那黑色生物也抖抖身子,主动过来蹭阿保的手,嗷嗷地叫着。
“这,是传说中的以剧毒为食的黑棘鼹鼠吗?”沉默了许久的鬼灯忽然问。
“没想到鬼灯大人知道这些,这位是我的朋友阿黑哦。”
阿保回头,眨巴大眼看着鬼灯,只觉得他和平常那副冷静的样子稍稍有些不同,明明人看着还是很平静的样子。
“我可以,也摸摸阿黑吗?”鬼灯的声音仔细听的话,有一丝丝的颤抖,阿保并没有听出来。
“阿黑身上也有毒的。”她说。
“那阿保小姐……”
“我吗?因为我在阿黑很小的时候就接触过了,那点毒对于我来说已经习惯啦。”阿保多摸了几下,面色十分红润。
鬼灯若有所思:“文献上对黑棘鼹鼠的记载有限,但它的毒性据说一根毛就能放倒一头大象。”
他的视线落在了阿保白嫩的小手上,狭长的眼眸中有光闪过,沉吟片刻,他才问:“阿保小姐打算怎么借助这位朋友的帮助离开这片荆棘呢?”
蹲在地上的阿保抬起头来,眼里一片晶晶亮,她一边摸着低头吃盒子里的白色糕点的,一边道:“我刚跟阿黑说好了,只要用布隔开,坐上去就能让它带您过去了哦。”
鬼灯看着底下这只体格只有地狱犬两倍大小的鼹鼠,有点好奇它是怎么把两个人送到对岸的。
五分钟后。
阿保拎着鞋袜,提着裙摆光着脚丫踩在黑棘之间,身法轻盈地往另一边空地跑去。
而鬼灯则是坐在绑了花布的鼹鼠背上,鼹鼠高高跃起,一下子就冲出了荆棘地。
阿保速度慢些,但也很快过了荆棘地,鬼灯从鼹鼠身上跳下时,阿保正好提着裙摆要穿鞋,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白皙匀称的小腿,和沾了一点点泥灰的小脚丫上。
除此之外,她的脚一点伤也没有,这让鬼灯对她的身手有了新的认知。
看出他的心思,阿保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让您见笑了,我只是从小就在这边玩,对这里比较熟悉而已。”
鬼灯有注意到,她刻意脱掉鞋袜和提起裙摆,怕是那些黑棘会腐蚀衣服之类的东西,但她的脚却能来去自如,实在不可思议。
“我能带一点黑棘回去研究吗?我保证不用在其他地方上。”鬼灯走上去,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啊,啊当然可以!”阿保十分热情,当下便弯腰从地上扯起一截黑色的荆棘,连根拔起,兴奋得就差塞鬼灯怀里。
鬼灯看着她依旧毫发无损的手,黑眸亮了。
“阿保小姐的手可以给我看看吗?”
他伸出手来,阿保一怔,脸上一红,羞涩地点点头,将自己的小手伸了出去。
鬼灯的手立刻覆上,她的手很小,除开有点凉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道了声失礼了,然后按了按,又摸了摸。
“恕我冒昧,阿保小姐平时有涂抹过什么吗?”
阿保红着脸摇摇头,他又是摸又是轻捏的,让她感觉痒痒的,心里麻麻的。
“真可惜……不,阿保小姐的身体很神奇,对其他的毒也有抗性吗?”鬼灯正色问。
阿保乖巧地摇头:“卡拉蹦吧山的很多东西本身都有毒,从很久以前生活在这的人都有点抗性吧,毕竟我们从小就在这边生活。”
“阿保小姐是在地狱出生长大的吗?”鬼灯问。
“不是哦。”
阿保解释道:“卡拉蹦吧山严格来算应该是处于此岸和彼岸连接处,我也曾经是作为人类之子诞生的,我也是有爸妈兄弟的。”
“我还活着的时候,那会地狱应该还叫黄泉才对。”
鬼灯思索了片刻,又问:“可以问问阿保小姐是怎么去世的吗?”
“我……”
她明显犹豫了,鬼灯看出她的顾虑,便抬手致歉:“抱歉,我无意揭你伤疤,如果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说。”
“时间过去很久了,其实也算不上伤疤,”阿保摸了摸脸,有些不在意地笑了笑,“主要是死得有点……呃,不争气。”
鬼灯静静地听她说起自己的往事。
“主要是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十来岁的我没见过什么世面,听信渣男三言两语,后来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被杀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她的描述平白而随意,却揭露了一段不堪回首的悲惨过去,她说着不大在意,脸上的表情却是悲伤的。
“其实我现在也没长进多少,也难怪大家总是说我笨,但我还是想要获得幸福,哪怕已经死了很久。”
鬼灯听了她的描述,维持了好一会的沉默,那头阿保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便想着活跃下:“阿黑,你刚刚做的很好哦,这里是你最爱吃的食髓鸟蛋壳粉糕!”
听到她活力十足的声音,鬼灯看去,少女低着头和黑色生物小声说话,侧脸温柔,整个人仿佛会发光。
而后鬼灯道:“我相信阿保小姐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因为您值得。”
前面那些,正是她一次次慧眼识人才不至于陷进去,他不相信命运说,但却衷心希望,也期待她能梦想成真。
因为她真的很认真,很努力,成功是迟早的事。
阿保蓦地抬头,对上他不容置疑的坚定神情,她红了眼眶,重重点了点头:“是!”
“阿保会努力的。”
……
离开了荆棘地,便是黑刺河,阿保本来是想背着鬼灯过去的,鬼灯这边十分坚定地拒绝了。
完了还用草鞋试了试水,只是沾上水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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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草鞋冒起了黑烟,滋啦响着,鬼灯当下把鞋子丢了,从包裹里掏出一只新鞋穿上。
顺带一提,狼牙棒和黑棘相性不错,被阿保小心牢固地缠在了狼牙棒上方便带回去。
“还是我来背您吧!”阿保摩拳擦掌,投来的眼神十分火热,场面有些幻视小狗狗吐着舌头热情地注视人。
鬼灯低头扫了眼她的小身板,依旧毫不留情地拒绝了:“阿保小姐没有别的朋友了吗?”
此话一出,阿保噎住了。
鬼灯看出她的心虚,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阿保直接缴械投降。
五分钟后,鬼灯坐着黑色的巨型食髓鸟过了河,以及之后的沼泽地,阿保本想跋山涉水,但还是败给了跟鬼灯贴贴的好机会。
卡拉蹦吧的食髓鸟比外面的要大得多,背两个成年人完全不是问题,在阿保的强烈要求下,鬼灯坐在阿保身前,阿保则是虚虚靠着他的背,幸福得就要原地去世。
为什么有人长得又高又帅,性格那么好,身上还这么好闻啊?
这种味道,是安心,不对,是心动的感觉!
直到落了地,鬼灯和食髓鸟新朋友挥手道别,阿保还在原地捧着脸沉浸在花痴美梦中。
鬼灯在她跟前拍了拍手,她才如梦初醒,红着脸偷偷看她。
“刚刚你朋友走的时候还留下了这个,这是可以收的吗?”
阿保这才看到鬼灯抱着好几个鸵鸟蛋大小的黑色蛋,当下点头:“没问题的,下次得回礼才行。”
鬼灯看着蛋,陷入了沉思。
他自认为食髓鸟的温泉蛋是一绝,卡拉蹦吧山食髓鸟的蛋只会更好吃,但给好友送礼送自己的蛋什么的……感觉有点残忍。
阿保眨巴眼睛,戳了戳黑色的蛋,哦呀了一声:“看来芳子小姐最近情感状态也不如意呢,内分泌失调到蛋都变成黑色了。”
这倒是很新奇的说法。
看出鬼灯的疑虑,阿保解释但:“我们这的食髓鸟如果发情期结束后仍找不到适合的对象的话,会因为各种激素问题产下深色的蛋,被其他的同类看到了会被笑话的,芳子小姐一直很不容易呢,不过相应的,深色的蛋营养价值会更高。”
鬼灯看着底下的蛋:“所以芳子小姐经常给你送蛋吗?”
阿保点点头:“她说了,宁缺毋滥,如果遇不到高富帅,就一辈子寡着。”
“……”
鬼灯抬头看她,又看看鸡蛋,最终还是没能把心里那句话说出来。
现在的她兴致挺高,这时候打压的话可能会一蹶不振。
到了山脚,阿保一改之前的松弛态度,时不时左顾右盼,看起来十分紧张。
鬼灯没有点破,跟着她到处钻洞爬山,没有一句怨言。
阿保心里想的却是,达拉崩吧河在山腰,只要小心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
看得出来阿保对这一带的路十分熟悉,虽然绕,但没花多少时间,两人就到了达拉崩吧河附近。
鬼灯看着那条如传说中那般逆流的河,只觉得这趟旅程开阔了不少眼界。
阿保说的一些东西也十分新奇,补全了他在书上所不了解的。
“鬼灯大人,您在这边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阿保将鬼灯安置在一处灌木丛后,自己将袖子和裙子扎起来后便跳进了河里。
鬼灯视力不错,看出她水性极好,那河流湍急,她却灵活得像条鱼,只见她一个猛扎,过了好一会,她跃出水面,怀里抱着一条扑腾的黑色大鱼。
鬼灯瞳孔一缩,看清了那大鱼的真面目,胸腔之下跳动的是激动。
这就是传闻中最绝的食材——
达拉崩吧鱼。
只活在传说中的鱼,引得无数美食人趋之若鹜的珍贵美食。
抓到鱼以后的阿保笑容灿烂,瘦弱的她站在水里是那样坚定挺拔,少女耀眼得就像是顶上的太阳。
就在鬼灯要上前时,忽然听到一声地动山摇的暴喝:
“阿保!!!”
几乎是看到少女脸色煞白的一瞬,鬼灯提着狼牙棒,如闪电般冲了出去——
……
#
14.第 14 章
#1
铁器撞击出的火花晃人眼,阿保只看到眼前两个黑色的身影掠过,情急之下不由失声呼唤——
“次郎哥!”
刹那间,黑影停下,鬼灯本无意恋战,见对方停下也跟着收手,在阿保身侧站定,肩扛狼牙棒,目光凛然。
阿保也顾不上礼节,在鬼灯身上一阵摸索,满脸焦急担忧:“鬼灯大人,您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阿保!”
后头传来那道低沉粗噶的嗓音,阿保手中动作一顿,整个人僵在了原地,鬼灯垂眸看向她微微压低的脸,没有错过她慌乱的神色。
好一会,她才转过身去,有些怯怯地喊了一句:“次郎哥。”
鬼灯不语,清冷幽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最终落在了不远处那身形高大威猛的男人身上,单单是个子都比鬼灯高出一截,那人还长着一张凶恶的脸,加上一身的腱子肉,整个人气场十分强大。
相比之下阿保娇小弱势,在他面前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下,看得出来相当敬畏此人。
“过来,阿保。”
那人的语气不容置喙,阿保闻言整个人先是一颤,然后瞧瞧往后偷偷看了鬼灯一眼,最后低下头,绞着手,像个认错的孩子无言地向那头走去。
看出她相当不情愿,鬼灯出言叫住了她:“阿保小姐。”
阿保一怔,却不敢回头。
那高大的男人明显脾气和耐心有限,口吻十分急躁:“阿保,你快过来!”
看他就要动身,阿保心下一惊,下意识后退然后撑开双臂挡在了鬼灯面前,虽然个子娇小却拼了命地想要保护身后之人:“次郎哥,我可以跟你回去,之后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请不要为难他。”
明明个头只到胸口上去一点,她却充满了力量,不管是说话的底气,还是背影,都十分的坚定,这让从未依赖过任何人的鬼灯感觉很新鲜,这是从未有过的新奇经验,他并不反感。
哪怕她夹在两个剑拔弩张的大高个中间,她也毫不示弱。
看着那大高个,鬼灯想起了些事,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件来,翻了几页,然后比对了下照片和实物,而后了然,随后坦然地绕过阿保,走上前去。
阿保慌得要去扯他。
却见他不卑不亢道:“这位想必便是卡拉蹦吧山主的二当家,次郎先生吧。”
“在下是阎魔殿辅佐官,上午的时候还打电话通知过的,还请体谅我的临时叨扰。”鬼灯向来是个开门见山的人,从不喜欢在这些事情上弯绕,那样没效率。
他一番话说得有些官方,大高个看着就不是脑子灵活的人,在原地被他的措辞硬控了好一会,最后才提炼出关键字眼,然后恍然大悟地指着鬼灯惊呼出声:“哦!我记得,老爹今早说了那个什么魔的地方会派人送小妹回来,原来就是你啊。”
大高个一改之前的敌对态度,上来便揽住了鬼灯的肩膀,一下子热络了起来:“我说你们魔什么的地方的人都像你这么能打的吗?看着像个没用的豆芽菜,想不到还挺能干啊啊。”
鬼灯没有推开他,而是平静地指正他的错误:“是阎魔殿。”
“啊对对对阎什么,魔什么,哎呀不管了,反正你很能干!”大高个爽朗地拍起鬼灯的肩膀,笑声十分爽快干脆。
阿保则是在睁大了眼睛,看着两人有来有回,面上表情风云变幻,一时间消化不了眼前的过载信息,有点宕机了。
……
半小时后。
卡拉蹦吧山主之家。
山主达谦是个脾气古怪的矮小老人,皮肤黝黑,白发长须却精气神十足,虽然看着个头小但身上却有着常年劳动的痕迹,四肢相当结实有力。
说话时总是板着一张脸,对着自己的孩子也总是严厉呵斥,个子高大勇猛的次郎在他面前很是顺从乖巧,唯唯诺诺。
对于鬼灯的来访,他也只是给了最基本的体面,并没有多少好颜色,鬼灯从头至尾都十分从容淡定,面对刁难也是应付自如,次郎在一边卑微地看着两人对峙,对鬼灯的好感蹭蹭蹭往上涨。
敢跟老爹这么说话的人,值得喝一壶!
阿保端着茶水迈着小碎步拉开障子门,道了声打扰了,然后恭恭敬敬地放下托盘,低着头屏住呼吸,生怕出一点差错。
鬼灯的目光追随着她,自然也瞧到了她原本白皙的右手上多了一块红色,想来是太紧张了被烫伤了。
他没有当着主人家的面询问,而是默默观察起了这有些窒息压抑的家庭气氛。
“父、父亲大人……喝、喝茶……”
她声音都在颤抖着。
“你在干什么!”
老人一声中气十足的呐喊,阿保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手上动作一抖,手里的茶杯撒了出去。
鬼灯眼疾手快地接过了茶杯,也在千钧一发之际把泼出去的茶汤都妥当地接住了,甚至上半身都没有动过,他淡淡喝了口茶,说实话,茶有点凉了,泛着一点苦。
但他还是给足了面子:“茶不错。”
可老人却不这么认为,面对谨小慎微的女儿,老人暴怒,指着她的脸大骂道:“就这么点事情也毛毛躁躁做不好,给我回房间反省去!”
阿保眼眶一红,没有反驳,咬着下唇起身,离开时哀怨委屈地看了一眼鬼灯,然后抱着托盘离开了。
鬼灯这才好好审视起跟前的老人来,他阅人无数,自然没有错过老人在女儿离去后露出的一瞬失神和不自在,他垂下眸又喝了一口茶:“这茶确实不错。”
阿保的手艺自然没问题,就是凉了点,他也不是没注意到她在门口站了多久。
“阎魔大王座下第一辅佐官大人,今日到访怕不是区区将小女送回这么简单,说吧,你想从我们卡拉蹦吧山得到什么,金银财宝,还是别的什么。”
老人发话,鬼灯收起心思,直直对上老人的直白不加掩饰的审视目光,也不着急回话。
老人见他沉稳,试探道:“简单的金银入不了你的眼,难不成你看上了我的女儿?”
“……”
不知怎的,鬼灯又想起了阿保临走时的那依依不舍又哀怨的小表情,面上却依旧不改:“我来此确实有两件事要和您谈谈。”
“说来听听。”
鬼灯仍不卑不亢:“其一,是先前搁置的武器购置一事。”
如今各大地狱的器材等都已不同程度的老化,在急需替换的节骨眼时,鬼灯本已经和卡拉蹦吧山谈妥了交易也下了一批订单,但因为山主的家事一直搁置到现在,这一趟怎么样都得来的。
听完描述,山主捻着胡须,答应得很爽快:“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这边的问题,之前的那批订单我会让底下的人加快速度交付,另外,再以我个人的名义给你追加50%,你意下如何?”
鬼灯自然不会放着好处不拿:“我代表地狱各部门感谢山主大人慷慨。”
“好,第二件事呢?”
鬼灯抿了口茶,不疾不徐道:“其二,阿保小姐十分有才能,我希望能够让她留在阎魔殿工作。”
“做什么的?”老人问。
鬼灯也不隐瞒:“食堂厨师。”
山主大人拍桌而起,指着鬼灯破口大骂:“你把我的女儿当成什么了?我的女儿凭什么去那种又脏又累的地方工作?”
鬼灯仍稳妥地坐着,即便被指着鼻子骂也仍游刃有余:“食堂内厨还是很干净的,毕竟是对健康有要求的地方,我也问过阿保小姐的意愿,我们之前也拟定了合同。”
“好啊,先斩后奏!”
老人怒极反笑:“我如果不放人你能怎么样?”
鬼灯也站起身子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暴跳如雷的小老头,语气依旧平和:“那就是触犯了地狱劳动法,要么走赔偿,要么就去劳动局仲裁吧。”
看着小老头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鬼灯又道:“据我所知,卡拉蹦吧山在几十年前就宣布不与外界来往,因此您是无法通过法律手段来维权的。”
“好一个奸诈小人,拐走我女儿不说,还反过来勒索赔偿,你就没想过你既然来这,我就能让你有去无回?!”
老人对后方的儿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掏出了一杆两三米之长的纯金属薙刀,气势上十分凌人。
前几招,次郎挥舞着薙刀一次又一次,险险地擦过鬼灯身体,鬼灯仍一动不动,一双狭长的眼眸中透着凌厉的光,最后,在薙刀即将刺上时,鬼灯以更快的速度从身后掏出了狼牙棒。
框!
一声巨响和震动后,一切归于寂静。
次郎的体格和力道都是没话说的,那一把薙刀少说也有百八十斤,却被狼牙棒硬生生地砸成了两半,尤其是在最结实粗壮的铁杆上。
“失礼了。”
鬼灯嗓音平稳,将狼牙棒扛到了肩上:“就算是我,也有无法容忍的时候。”
对面的父子俩皆是露出了惊愕的神色来,次郎才意识到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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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头鬼灯还是留了一手,没想到只用一击就把他的得意之作给摧毁了。
这把号称用最坚硬材质制成的钢铁薙刀,就这么被一柄平平无奇的狼牙棒给拦腰折断了。
至于卡拉蹦吧山主,在意的并不是儿子的得意之作损毁,而是鬼灯手里那把泛着不祥之气的黑色狼牙棒。
许久,他长吐一口气,走上前去,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却又在触碰前收住了手,改为抬头看着鬼灯,命令道:“吊梢眼小子,把狼牙棒举起来,我要看看护手的底部。”
鬼灯虽不满他的语气,但还是照做了,老头看他举起狼牙棒,便凑了上去,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放大镜来,小心地不触碰到狼牙棒,一边观察着。
鬼灯听着他在那“不可能,怎么会”的喃喃自语,忽的把狼牙棒收了回去,小老头收起放大镜,似是隐忍着什么,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最后冷静了下来。
“小子,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小老头再抬起头时,眼里一片冷然:“带上这把狼牙棒,离开卡拉蹦吧山。”
……
下午。
阿保在房间里一直待到天黑,因为先前出逃一事败露,山主特地派了侍从守在房间外,不许她随意进出。
她在房间里越过越煎熬,只能试图向侍从打听鬼灯的情况,但侍从都闭口不提,让阿保一颗心始终悬着。
直到快天黑,次郎来送晚饭,阿保才能问上两句。
次郎对鬼灯的好感已经很高,在妹妹的追问下还是透露了两句:“那家伙虽然手脚麻利,但是脑子不大好,老爹明明已经很生气了他还是要冲撞他。”
“这下好了,他被关进地牢里了。”
听到这,阿保的心彻底凉了,那地牢是什么地方,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带他来,他能受这些无妄之灾吗?
她心急如焚,顾不上吃饭,拉着哥哥哭着求着:“次郎哥,我答应你我以后会乖乖的,再也不会让你们生气了,求求你让父亲大人放他走好不好?”
次郎看不得妹妹哭,可听她这么说却有些不高兴:“是那家伙自讨苦吃,老爹本来放他走的,是他非要说什么带你去工作,老爹才这么生气的。”
“别说是你,我都不敢在这个时候靠近老爹,你不知道他有多吓人!”
阿保依旧央求着,次郎看她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哭闹,心下更加烦躁:“你还是管好自己吧,太郎哥也说了,再让你乱跑的话就打断你的腿。”
听到大哥的名字,阿保本能地抖了抖。
看她安静下来,次郎也没再说什么,默默离开了房间。
阿保跪坐在地上,看着紧锁的大门,红着眼咬咬牙。
上次她能逃出去,这次也可以!
地牢。
从卡拉蹦吧山山腰的一处阴面山洞进入,一路向下都是由最坚硬的精钢铁门打造成的幽闭铁牢,只有上方和底下各开了一个小口。
鬼灯正端坐在铺了干草的阴湿铁皮地板上,看着地上爬着的负鼠一家子,面无表情。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中途有人送过一次餐,伙食不错,毕竟都是外界奉为传说的珍贵食材制作而成的饭食自然难吃不到哪里去,他速来也喜欢将珍惜食材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烹饪。
普通的蛋包饭,就是跟卡拉蹦吧山特有的食髓鸟蛋做的蛋包饭没得比。
吃过饭后,他看着送餐口被打开,伸进来一只白皙的小手。
送餐时的侍从比这小心谨慎多了,回收餐盘的话,把手这样摸来摸去的,难免有些心大,要是囚犯起坏心思,那手的主人得有大苦头吃了。
不过,鬼灯认出了那只手。
那白皙的小手上还留有一块被烫伤的淡淡红印子,不过除了红印子外,五根手指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原本白皙精致的手指这会血迹斑斑的看着十分触目惊心。
“阿保小姐?”他轻喊出声。
那手明显停顿了一下,而后握紧,那扇密不透风的大铁门后这才传来阿保那柔柔弱弱的声音——
“鬼灯大人,你不要害怕,我马上来救你!”
“你再坚持一下哦。”
阴冷的地牢里,她的声音温暖,透过那小小的一扇门,仿佛有和煦的日光照进来,和阴暗冰冷的地牢形成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或许那也会是他在地狱里少有的“日光”。
……
#
15.第 15 章
#1
鬼灯被关在地牢里的一个特殊铁“盒子”里,除了上下各开了个小口,里头相当得密闭,一丝焊接的痕迹也无。
被关的明明是鬼灯,但着急的却是阿保。
阿保在外头很努力地忙活了大半天都没能在那铁盒子上留下一星半点的刮痕,更别说把鬼灯从里头解放出来。
卡拉蹦吧山本就以锻铁闻名,打造的地牢更是坚固,一般的工具都没法撬开,更别说在里头自救了。
“这种铁我记得是叫做卡拉蹦吧铁。”传闻中千锤百炼后刀枪不入的铁,鬼灯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阿保累得瘫坐在地,手上拿着凿子和铁锤,娇嫩的手都磨损出了伤口,一时间有些自暴自弃,但她还是努力地安抚着:“鬼灯大人,您再等等,阿保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来的!”
听声音都知道她的状态并不是很好,甚至还带了点哭腔。
“还是放弃吧,阿保小姐,就算拿电锯来也切不开的。”鬼灯反过来劝说。
阿保却咬咬牙:“不行,总有办法的。”
鬼灯在里头能清楚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她离开后静悄悄的,让他有些不习惯,毕竟她在这又敲又打了大半天。
多亏了她,让他感觉不那么无聊。
隔了好一会,才听到动静,听脚步有些拖沓,她似乎是带了东西回来,只听到她用有些吃力的声音说道:“鬼灯大人,您别担心,我知道这个铁的弱点!”
闻言鬼灯挑眉:“这刀枪不入的铁有弱点?”
“父亲大人锻造的铁器都是在特殊的锻造室里进行的,我以前偷偷听到太郎哥哥提起过,地牢里的铁只怕低温和高温。”
接着便听到阿保使劲拖动机器的声音,不等鬼灯问,阿保兴奋的声音传了进来:“鬼灯大人您忍一忍,可能会有一点热,我会小心控制好时间的,一千万摄氏度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把铁牢融掉了。”
“……”
鬼灯沉默了半秒,道:“那个温度的话,我和笼子可能会一起消失。”
“!”
阿保吓得立马丢了手里的喷火枪,但还是不肯放弃:“那液氮枪呢?”
“……听上去像是烧烤和做冻干水果。”
“!!!”
阿保把手上的装置都丢掉了,趴在铁盒子上破防了:“鬼灯大人,阿保要怎么样才能把您救出来啊……”
鬼灯淡定道:“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但得麻烦阿保小姐先做一件事……”
数分钟过去。
阿保抱着狼牙棒爬上了关押鬼灯的铁盒子上,冲着那一个小口子对底下喊到:“鬼灯大人,我把狼牙棒偷出来了,接下来呢?”
“做得好阿保小姐,接下来麻烦用狼牙棒劈开这个铁笼子。”
鬼灯的声音从底下传来,阿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劈开?
“那要是不小心误伤了鬼灯大人怎么办?”阿保满脸紧张。
“放心,不会有事的。”
鬼灯安抚道。
只是用蛮力劈开,那绝对比用火烤和急冻要来得靠谱得多。
?
听到他说得如此胸有成竹,阿保半信半疑地举起了狼牙棒,一边不忘嘱咐:“我要动手了哦,鬼灯大人您看着点躲开。”
“好。”
鬼灯透过顶上开的小口,能够清晰看到阿保很轻松地就把那把早已认主的狼牙棒举了起来,然后向下劈了下来。
轰!
只是一击,顶上的小口便被撑开了一个大口子,阿保脸上一喜,忍不住趴下冲里头兴奋地喊道:“鬼灯大人,看到了吗?真的成功了耶!”
鬼灯仰着头,看着缺口处抻着个脑袋向下望的少女,双颊红扑扑的,眼睛更是亮晶晶的,很是雀跃俏丽。
“做得好。”
听到他的表扬,阿保顿时打了鸡血,就像是被顺毛的狗狗,精神抖擞地打算再来几下,毕竟这个口子只能容纳小个子进出,要让鬼灯这种个子的人出来,还得再加把劲。
这么想着,她再一次举起狼牙棒,然而底下的人却制止了她:“阿保小姐,等等。”
阿保维持着举狼牙棒的动作,双脚稍稍分开,站在洞口旁疑惑地向下望去,眨了眨眼。
“有人来了……失礼了!”
鬼灯低喊出声,随后便迅猛做出行动——
那头阿保只觉得脚上一沉,整个人忽然被一股力道往下扯去,甚至来不及惊呼,人已经被拖进了铁牢里。
鬼灯将她接进怀里,调整好姿势,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则是接过掉下来的狼牙棒,铁牢里一片寂静,听不到半点声响。
阿保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拖下来了,正疑问着,外头却响起了她父兄的声音。
“这些东西……难道阿保这次偷跑是为了这个野男人?”?次郎的声音充满了愤懑。
山主则是默不作声地蹲下拾起早些时候阿保带来的那些工具,哼了一声:“阿保那丫头说到底还是太天真了,都怪你和太郎把她惯得无法无天!”
“那孩子怎么就一点记性也不长,外面的男人能有几个好东西?”
“如果不是太容易轻信男人,她会遇到那些……”
山主的话哽住,最后化为一声长叹:“总之,这次回来了就再也不要让她出去了,大不了把她关起来。”
闻言,铁牢里的阿保瑟缩了一下。
这里的铁牢也是有规格的,至少关押鬼灯的这个是单人的,2*2*2的规格,容纳鬼灯一个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还算有余地,但多一个人就有些不太够了。
加上因为事出突然,鬼灯接住她时身子放低,阿保算是整个人都卧躺在半蹲着的鬼灯怀中,鬼灯一手虚扶着她的肩膀,一手从后头往前圈住她,捂着她的嘴。
他的手很大,却很有分寸地没有让她感到窒息。
他稍微低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阿保小姐,还好吗?”
阿保点了点头。
“那我松开手了,实在抱歉。”
阿保一整张脸都被他吐出的热气惹得通红,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气音,有些令人遐想,不似往日那般规矩板正,让她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再有,她就这样被他圈在怀里,背贴着他的胸口,是之前绝对没有的体验。
……总觉得,好害羞。
他一松手,阿保想要立刻站起来,鬼灯怕她动静太大只好拉住了她,阿保看着他的手,害羞别过脑袋去,羞得无地自容。
他的怀抱真的好有安全感哦,真的太棒了。
外头的声音继续传来——
“老爹,阿保能去哪?”
“不会又出山了吧?”
山主略有些不耐烦:“不会,这个吊梢眼小子在这,她不会轻举妄动的。”
“你看这些东西,那丫头的性格不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是不会罢休的。”
“那老爹……”
“别管她,等到她什么都试了,自己会来求我的哼。”
说完便是一阵脚步声,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归于平静。
等到他们走远,鬼灯听到底下的阿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原以为她是苦恼家人的事,却发现她只是看着顶上的洞摇头叹气:“这下出不去了怎么办?”
想了想,鬼灯还是打算问出口:“阿保小姐,你的家人都是如此吗?”
“啊?”
阿保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愣了一下,然后眨了眨眼,想点头,又摇头,最后又叹了口气:“其实他们也只是想关心我。”
透过顶上的破口照下来的有限光,鬼灯只能看清她的侧边轮廓,柔和,清丽又恬静。
“但就是不想听他们说话。”她小声补充了一句。
这倒是人之常情,当最亲密的关系变成了枷锁,一切都变了味。
“有时候我也忍不住会想,哥哥们和父亲……是不是真的爱我,但好像这么想不太对。”她老实道。
鬼灯问:“为什么不对?”
“唔。”
阿保蜷缩起身子,将下巴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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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双膝之上,就这么坐在鬼灯双腿之间,即便家人已经走远,她也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否过于暧昧。
鬼灯则是静静地听她少有地谈起自己的家人。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呀。我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听说在我出生的时候难产死了,我们一直定居这座山,也没有等来妈妈的消息,听大家说可能很早以前就投胎了,把我们都忘记了。”
阿保的嗓音软,为冰冷死寂的牢房带去了丝丝生意。
在以前地狱还叫黄泉的时候,阎魔殿尚未成立,那时的亡者大多无所事事,也死不了,大部分都过着和生前差不多的生活。
但也有一部分选择了投胎轮回,阿保的母亲一直没有讯息,很大概率是投胎去了,自然也就没了前世的记忆。
“我是太郎和次郎哥带大的,父亲大人从很久以前就喜欢捣鼓那些铁,平时也不怎么跟我们亲近,就是碰面了也总是板着一张脸让我们别挡路。”
阿保撑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看向鬼灯:“鬼灯大人这么严谨的性格,想来您的父亲也很严肃吧。”
“……”
鬼灯垂眸对上她投来的好奇目光,嗓音平淡:“我以前是孤儿,并没有在父母身边成长。”
“居然!”
阿保捂嘴,然后紧张地扯了扯鬼灯的袖子,满脸的愧疚:“对不起鬼灯大人,我不是故意揭你伤疤的。”
“不,我本人对这些并不在意,倒不如说从未有过,也设想不到有家人的感觉。”
鬼灯一番话说得平静坦荡,但阿保却心疼得不行,她轻轻扯了扯鬼灯的衣服,小声道:“那……那鬼灯大人想要有家人吗?我……”
鬼灯垂着眸子,狭长的眼眸扫过少女因紧张而轻颤的眼睫,也没有错过那局促的红脸,只见她咬了咬唇,后半句话始终没有敢说出口。
“家人吗?”
他呢喃着,而后道:“从未有过,也没有过设想,也就没有期待……我还挺满意我现在的生活的。”
闻言阿保鼓起了脸,似乎有些不满,但很快她用力地拍了自己的脸,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鬼灯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从幻想破灭,再突然振作起来。
只见阿保稍稍转过身,仰起头来看他,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晶晶亮:“鬼灯大人!”
“是。”
“阿保决定了!”
少女握紧拳头,满脸的坚毅:“阿保要努力!”
“努力什么?”
“努力学习如何成为您的家……咳,总之您不用太在意,阿保要努力就是了!”
少女脸颊绯红,双眼坚定有神:“现在让阿保来努力救您出去!”
“……”
鬼灯看着她自顾自地给自己加油打气,从他怀里起身,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坐了回来,这一坐并没有坐回一开始的位置……
狭长的眸子中有光一闪而过,在漆黑中却越显暗沉。
阿保浑然不觉,将手撑在鬼灯身侧,两人之间距离很近,她也并未觉得不妥。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感受着她的浑圆所坐上的位置,鬼灯的脸在黑暗中晦涩不明。
“鬼灯大人,阿保想到了个办法,您能帮帮忙吗?”
少女睁着无辜的大眼,因为兴奋凑得更近,鼻息温热轻轻洒落,鬼灯垂着眸,少女的面部轮廓圆润,鼻子眼睛嘴唇都是圆圆的,看着十分天真烂漫。
其他人或许是故意。
但唯独她,绝对不可能有心眼子。
他暗沉的眸中涌动起暗流,喉结轻跳,嗓子竟有些干痒难耐。
“阿保小姐。”
他沙哑出声。
阿保眨眨眼,觉得坐得不太舒服便换了个姿势:“怎么了?”
鬼灯不动声色向下扫了一眼,又看向她无邪的眸子,最后吐了口浊气:“……没什么。”
不挑明,主要还是因为她像只一惊一乍的小狗。
要哄她太麻烦了。
……
#
16.第 16 章
#1
逼仄漆黑的铁牢中,阿保和鬼灯面对面站着,但毕竟是单人牢房,纵然阿保长的娇小,两人站着难免还是有些窄小了。
“阿保小姐说的办法是什么?”鬼灯问。
阿保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眼睛和嘴巴都笑得弯弯的,借由破口照进来的光,鬼灯注意到了她的两个小酒窝和小虎牙。
“鬼灯大人,您放心,阿保也是能干力气活的,把您托上去完全不是问题的哦!”说着阿保撸起袖子,指了指上头的破口,摩拳擦掌,满脸蓄势待发。
“……”
鬼灯看看那狭窄的破口,再看看笑脸盈盈,满脸天真直率的阿保,想也不想便道:“请容许我拒绝。”
“啊?为什么?”阿保一张小脸垮了下来,她很努力地踮起脚,将自己细白的胳膊送到鬼灯跟前,“您看呀,阿保真的有力气的!”
鬼灯垂眸扫了一眼她匀称白皙的手臂,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还是拒绝。”
阿保沮丧着脸,肩膀都耷了下来:“鬼灯大人……这是出去的唯一办法了,请相信阿保吧。”
她就算有那个力气,鬼灯也不会希望以这样的方式出去,一方面丢人,另一方面丢人。
虽然可能会伤到她的一片热心,但鬼灯完全不打算采用她的提案。
“抱歉,唯独这个我不能答应,阿保小姐,由我来带您出去吧。”
鬼灯依旧维持着风度和绅士。
继续在这么狭窄黑暗的空间里待下去的话,各方面都不太好。
鬼灯取过狼牙棒,然后站开半个身位,一边示意阿保站到自己身后去,阿保乖乖点头挪到了他身后,过程中不免有肢体上的接触,阿保捧着发烫的脸,心脏砰砰跳。
刚刚心思不在这,现在想想还挺微妙的,空气中仿佛都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气味,像是书卷,也像是木制香水的气味,她一直都很好奇他身上的味道,让她有点心猿意马。
鬼灯并不知道她此刻内心所想,比起阿保,狼牙棒在他手中更加趁手,他只是轻轻一挥,再一卷,顶上的破口就彻底打开,阿保惊讶地睁大了眼:“就像开瓶器!”
“阿保小姐的形容总是很有意思。”鬼灯看了她一眼,随后跳了上去,站稳在铁牢边缘后他将狼牙棒收起,再往底下伸出手去。
“抓稳,我拉你上来。”
阿保仰着头,看着那背光而立的青年,站在顶上,严肃刚正的一张脸上,黑亮的眸子正一瞬不眨地凝视着她,他伸过来的大手是那样宽厚,她像是踩上了轻飘飘的云彩,整个人都变得轻盈。
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了跳动的心脏。
这个场景!
如果他能来一句求婚誓词的话……
她的答案必定是“我愿意”!
她红着脸,痴痴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搭在了他的手掌之上,他随即合拢手心,大掌将她的小手彻底包裹拢住,让她无处遁形。
“阿保小姐。”
“嗯?”
少女歪了歪脑袋,还未彻底从美梦中清醒,男人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促狭的光,紧接着他握紧手中,再一个使劲,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人从底下带了上来。
“哎呀!”
阿保没有准备,惊呼一声,整个人失重地往下坠,鬼灯却稍稍用力将她带了上来,她没有着力点,被扯进他怀里,双手下意识环住了他的手臂,像只八爪鱼一般缠着他。
“别紧张,站稳一点,底下空间足够的。”鬼灯的声音自头顶炸开。
阿保愣了一下,鬼灯则是耐心地引着她站好。
她还有些没习惯,看看底下,又看看左右,忍不住惊叹:“真不愧是鬼灯大人,真厉害,咻得一下子,居然只用一只手就拉我上来了。”
“没有的事。”
鬼灯素来听多了他人的赞美,可像阿保这样随时随地大小夸的还是很少的,虽然并不喜形于色,但没有人会反感他人的赞美之词,他也不例外。
尤其还是她这样真情流露的夸赞。
看她能自己站稳后,鬼灯松开了手,随后从铁牢顶上跳了下去,落地后再看还在上头的阿保,有那么几秒的迟疑,他说服了自己,想要张开双臂示意她跳下来。
然而下一秒,阿保满脸兴奋地从上面跳了下来,水灵灵地在他旁边落了地,还轻轻“哎”了一声。
鬼灯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
那头阿保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凑过来满脸开心地说:“鬼灯大人,我们出来啦!”
“咳,你做得很好。”鬼灯转过身去,避开了她热情洋溢的笑容,“该走了,阿保小姐。”
阿保点点头:“接下来就由我来带您出去吧。”
说完,阿保迈开脚步朝山洞外走去,脚步轻快,鬼灯落在后头,看着她略有些狼狈却愉悦的背影,不置可否地跟了上去。
自打认识她以来,她总是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这会发髻散了,长发如绸缎般柔顺地披散在脑后,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着。
这时,她忽然转过身来,眼睛笑得弯弯的,还同他招招手:“快点,鬼灯大人,再晚点就不好出去了。”
敛去心思,鬼灯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阿保那头差不多走到洞口,鬼灯听到些许异响,还未分辨出来便感觉到一丝丝杀意,紧接响起几道尖锐的破空声,他的身体率先做出反应往一边躲去。
唰唰唰。
他刚才站的地方多了几根箭。
“鬼灯大人!”
那头阿保失声惊呼,鬼灯刚站稳身子,猛地抬头就见洞口的阿保被一张绳网给吊了起来,他当即抄起狼牙棒冲了过去。
可越来越多的羽箭飞来,他竟然无法前进一步,随后,从洞口外传来山主那有些傲慢的冷哼:“你们阎魔厅的人真的好本事,竟敢一而再地私自拐走我的女儿。”
山主走到困住阿保的绳网之下,瞪了顶上不争气的女儿一眼,没好气道:“也不知道这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汤,值得你把房间挖了个底朝天!”
父亲现身后阿保便不敢再呼喊了,她憋屈地咬了咬唇,然后深吸一口气,对那头大喊道:“鬼灯大人,您快逃吧!”
“山主大人,您会责罚阿保小姐吗?”鬼灯躲开射来的箭矢,一边问道。
“我要怎么处置我的孩子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手。”山主哼了声,看鬼灯丝毫不吃力,便扭头对外头控制机关的儿子大骂道,“没用的东西,给我把难度调到最高!”
更多的箭矢飞来,鬼灯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地躲避着,还能分身跟山主说话。
“只要不惩罚阿保小姐,一切都好商量。”鬼灯提议道。
听到这话,阿保眼泪汪汪地抓着网,少有地忤逆起自己的父亲来:“父亲大人,放过鬼灯大人吧,我保证以后都会乖乖听你的话……”
“愚蠢至极!”
看到女儿泪流满面,山主大人额上青筋暴起:“就为了这么一个外人,值得你在这里跟我哭天喊地的吗?你还要不要脸了?!”
阿保垂下脑袋,声音都是破碎的:“爸爸……我,我就是喜欢他。”
看着女儿泣不成声的样子,山主摔了手里的拐杖,转头朝控制机关的儿子暴喝一声:“给我停下!”
次郎被这一喊吓到了,立马按停了机关。
“你!”
山主转向鬼灯,示意他出来:“跟我过来。”
“爸爸!”
阿保惊慌喊道。
“别那样叫我!给我在上面待着反省!”说完看向次郎,警告道,“你在这看着,不管她说什么也不要把她放下来,让她好好思过!”
鬼灯并没有太多顾虑,步伐平稳又轻巧地避开了地上插着的密密麻麻的箭矢,跟着山主离开了洞口。
山主将鬼灯带到了一处山崖边,往下看是黑漆漆的黑棘林,掉下去不止粉身碎骨,还要被尖刺穿心,剧毒腐蚀,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味,令人头皮发麻。
山主站在崖边,瞪着鬼灯,老头子长得十分严肃,不开口时更加吓人,但鬼灯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说吧,想要我的女儿吗?”
山主盯着鬼灯的脸,眼神犀利,不愿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已经习惯性迁就小个子的鬼灯稍微俯身,语气恭敬道:“我想要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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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
招人,也是一种想要。
闻言老人当即露出一副“你还算有眼光”的表情,哼了一声。
至此,鬼灯算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这个老人就是单纯的傲娇,还是幼儿园里最幼稚的那种最麻烦的,故意跟别人唱反调不合群的傲娇小鬼。
这让他多少有点理解阿保为何总是那么不自信,毕竟有个整天睁眼说瞎话的傲娇父亲。
“卡拉蹦吧山山主的女儿可不是你想要就能弄到手的,我也决不允许我的女儿被人随意怠慢,我需要考验你的诚意。”老人道。
“您尽管开条件,我绝对不会怠慢阿保小姐的。”以他对阿保的人品了解,他也会尽可能开出优厚的待遇的。
小老头自满道:“我们卡拉蹦吧山的考核,一直都是公开透明的,只要你能通过考验,我就把女儿交给你。”
鬼灯鞠了一躬:“愿闻其详。”
……
另一边。
阿保一直被吊在绳网上,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冷风一直吹,她终于是有点抵挡不住,打了个喷嚏。
底下昏昏欲睡的次郎听到妹妹的小声喷嚏,一下子惊醒了:“阿保你生病了?”
阿保还没回答,那头次郎已经在违背父亲的嘱咐和妹妹的身体健康之间陷入了死循环。
“要是把阿保放下来的话一会老爹肯定会骂死我的!”
“可是小妹要是生病的话太郎哥也会骂死我的!”
“……哈啾!”
阿保又打了一个喷嚏。
那头次郎在老爹和太郎之间终于做出了抉择,他毅然地跑过去把绳子解开,把妹妹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
那头阿保一心都扑在鬼灯的安危上,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找人,次郎还来不及阻止就见妹妹一阵风似的跑不见了。
远处,光风霁月的鬼灯背着不省人事的老人步履平稳地走在崎岖的山路间。
阿保跑了一阵,便迎面对上了两人。
她登时停下脚步,满脸讶异地看着那莫名和谐的两人,一时之间也忘了上前。
“老子还能喝啊……”
“喂,吊梢眼小子,我可还没承认你是我的女婿,我的宝贝女儿永远都是我的宝贝,我就是再死一次也不会让任何人觊觎她!”
老人呢喃着。
阿保这才看到自己父亲的手上抓着一瓶酒,只是一眼她便认出了那是卡拉蹦吧山葡萄酿的酒,传闻中只要半瓶酒可以放倒一群大象的朝高浓度的酒。
就是山主,平时也最多只喝小半杯。
鬼灯脚上没停,一直往阿保的方向走来,还没靠近,阿保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酒味,她这才看到鬼灯腰间还别了几个空瓶子。
她睁大眼睛,看着空中偶然飞过的鸟因为抵挡不住酒气而醉倒掉落,两边的小动物更不必说。
鬼灯就这么面不改色地回来了。
阿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顾那个喝醉酒说浑话的父亲,还是底下这个看上去经历了不少的鬼灯。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而后垂下头来:“又给您惹了好多麻烦,真是对不起,鬼灯大人。”
“不。”
鬼灯垂眸看着她,嗓音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我反而要感谢阿保小姐,这趟旅程让我受益颇丰。”
“诶?”
阿保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这时,趴在鬼灯的老头子睁开了眼睛,却满脸通红,醉得实在不轻,他用力拍了拍鬼灯的肩膀,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虽然很不喜欢有人要夺走我的宝贝女儿,但是……”
“从来没有人像这家伙这么能干的啊!”
老人的一番话说得阿保一愣一愣的,她不知道该惊讶于“宝贝女儿”的称呼,还是后面的夸赞,只见老人伸出手来,仿佛要触摸她的脸颊。
阿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老人并不以为意,笑得开怀:“阿保,我的女儿,把你交给这家伙……”
“我就是再死一次,也能瞑目了。”
“这次我终于有脸去见你妈了。”
……
#
17.第 17 章
#1
所谓的选婿试炼,除了动筋劳骨的,还有一条就是饮酒。
饮的还是用卡拉蹦吧山葡萄酿的高浓度酒,那种烈度已经不能单纯称之为酒了,说是麻醉剂也毫不为过,就连饮酒人身上散发的酒气都足以将不胜酒量的人放倒。
次郎就是这么中招的。
据鬼灯自述,山主只喝了小半瓶就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这等酒量放在一般人里也算是出色的了,但鬼灯一连喝了一打,如果不是酒窖里存货不够,他甚至能全部喝完。
因此背人回来的路上,山主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直接两眼一翻醉死过去。
原本说好的酒后吐真言的环节,最终以山主自食恶果收场。
鬼灯并不熟悉山上的情况,还是阿保引着人去了落脚的地方。
爬到山顶,穿过针刺林,便是山主之家,一座相当壮观雅致的日式庭院。鬼灯背着老头子跟着阿保穿过长廊,路过一个个院子,最终在宅子深处的某一扇门前停下。
“鬼灯大人,就是这里了……”阿保脸颊红红,憨憨地笑着。
唰。
门被拉开。
里头一片狼藉。
砰!
阿保火速关上了门,整个人还挡在了门前,一脸惊慌:“错,错了,这个房间还在装修中,呵、呵呵呵呵父亲大人的房间在更里面一点才对,瞧我这个记性……”
鬼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扫了一眼门边的名牌,木牌上赫然写着“阿保”,他装作没看见,背着人侧过身去,还很好心地给她找补:“阿保小姐的家确实挺错综复杂的。”
阿保红着脸干笑着:“是、是有一点点啦。”
鬼灯没有回答,垂眸扫过她尚且红肿的手指,面上没有变化。
阿保脚步有些虚浮,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一些,时不时自己踩到自己,整个人比平时都要调皮活泼了不少,心情瞧着也很不错的样子。
好不容易才走到另外一个房间,她抬头看看门牌,十分笃定地拉开了门,嗓音轻快:“这次绝对不会错啦!”
门被拉开后,阿保快速扫了一眼房间,确认无虞后侧身给鬼灯让出条道来,鬼灯道了谢后便背着人往里走去,阿保也没闲着,麻利地进到房间里要去壁橱搬被团枕头那些,却在看清了房间里的摆设后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回顾过去的人生和鬼生,她似乎从来没有进去过父亲的房间。
总是严厉苛责自己孩子的父亲——孩子又怎么敢亲近呢?
此时此刻,呈现在阿保眼前的是一排排摆放整齐的相框和挂起的画作,整面墙和架子上都是。
画作上的、照片上的都是同一个人,按照年龄,从小婴儿时期到成人的,每一个阶段都没有落下,前期都是画作,后期有画作也有照片,画工十分细腻,每一张的画面都十分温暖。
有小婴儿在襁褓里熟睡着的,有小女孩坐在小溪旁的石头上要戏水的,还有少女腼腆地躲在门后笑着的……
家里没有别的女孩子。
那些只能是她。
看着琳琅满目的一墙,阿保愣怔地站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
鬼灯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的侧脸,恰巧这时背上的小老头酒醉迷糊地呢喃了一句:“阿保……爸爸没有保护好你……是爸爸的错……”
阿保咬住下唇,低下头去,低声说道:“抱歉,我这就整理床铺,您稍等,鬼灯大人。”
说着她走到壁橱旁,伸出手时手都在颤抖着,她握了握拳,然后拉开壁橱门,取下被团,安静又麻利地铺好被子,拍了拍被子,觉得被子不够柔软温暖,便又去抱了一床过来,整理好后安静地退到一边。
她低着头安分乖巧地站在边上,也不说话,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鬼灯观察着她,一边分神将老头子安顿好。
没等他安置完,她忽而丢下一句“我去给您收拾房间”后便快步走出了房间。
鬼灯知道她是因为看到了那些照片画作而有些不知所措,像她那样阳光灿烂的人,也会有自己无法触碰的软肋。
估计一时半会都消化不了总是打压她的父亲,其实将爱深埋于心的真相。
他虽没经历过亲情,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去打扰她,这时候让她好好冷静,自己想一想反而会更好。
鬼灯将老人安置好,掖好被子,本打算直接离开,后又忍不住被那一墙的女儿奴的光荣象征吸引。
他走了过去,一幅幅,一张张地看了起来。
他本人也具备相当的艺术鉴赏能力,一眼便看出这些画作的功底不浅,单单是那几副婴儿的画作,在现世都能卖出高价,一笔一划都是古画大家的风采和神韵。
但是这里头蕴含的父亲对孩子深沉的爱,是无价的。
抛开价值不谈,里头的内容也是相当丰富有趣的。他们还活着的年代没有照相机,纸笔有没有都不一定,但老人还是把记忆留在了画作上。
照片上小时候的阿保和现在一样特别爱笑,几乎每一张都在笑,摔倒了笑,恶作剧了笑,可以从是从小可爱到大的。
也就只有被家里人深爱着的孩子才能养出来这种不设防的天真烂漫的性格。
至此,鬼灯才明白,也就只有被爱着的人,才会去爱人,只是她在这个过程中爱得有些笨拙。
却相当得热烈而灿烂。
“哼,你怎么还没走?”
老人的声音传来,鬼灯收回视线,看了过去,老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躺在床上,但还是很有精神:“我喉咙干死了,快给我倒水喝。”
老人使唤起鬼灯来一点也不含糊,鬼灯啧了一声,但还是转身去给他倒水,老人一连喝了几杯水下去,躺在被子里瞪着天花板,一点好脸色都不给。
鬼灯看他面色红润,便要告辞,却被老人叫住:“虽然你小子喝赢我了,但我还没有完全认可你。”
鬼灯跪坐在一旁,垂眸盯着他看,不出声压迫感已经来了。
小老头老脸一红,咳了一声,又道:“最后一个考验,是你的真心。”
鬼灯皱眉,说实话他已经没什么耐心在这什么破试炼上了,但是架不住这老人又作又来事,有这功夫不如多看几份文件。
“哼,这点胆识都没有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像你这样沉不住气的年轻人根本不配跟我女儿在一起!”
话是这么说,老人却自顾自说了起来,强制鬼灯听他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许多年以前,那是一个没有法治的混乱时代,在卡拉蹦吧山还是个寂寂无名的无名山的时候,村民傍山而居,靠山吃山,过着还算安稳的日子。
阿保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出生的,在她之前还有两个年长她十岁的哥哥,阿保的母亲因为高龄产子,以至于难产去世。
家中只有男性的家庭要想抚养好一个女婴并不太容易,而山主在丧妻后性格更加孤僻别扭,以至于三个孩子都并不亲近他。
时间飞快,阿保在两个哥哥的照顾下长大,在过度保护下显得有些怯懦,但还是十分善良真诚。
而悲剧的开始,便是阿保在一次意外中救助了一个逃亡者。
“阿保那傻孩子……被她的两个哥哥宠坏了,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居然听信外人的三言两语,这才引来的杀身之祸。”
说到这,山主有些哽咽,平复了一会心情才继续说道:“那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其他村子逃亡的难民,而是无恶不作的土匪山贼,在阿保的精心照料下他恢复如初,转头便哄骗着阿保给他带路……”
“那一天村子里的其他人全部遭了难,而我当时和两个儿子正好外出才避开了这一劫,但是阿保却……”
老人说到这时已然老泪纵横,捂着脸无声哭泣。
“那时候,她才十六岁,还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惨遭那帮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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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群山贼还不肯放过她,将她拆吃入腹。”
老人缓了很久,才断断续续说起那之后的事。
阿保的尸骨已然不完整,山主一家费尽心思也只能勉强将骨头拼回,而那帮山贼却仍逍遥法外,时代更迭,要想复仇也没办法了。
“我们尝试了很多方法,最终在遥远的中国乡下找到了一个让那孩子回来的偏方,只是她的灵魂却缺少了一块,以至于她对过去的记忆几乎都是空白的,但这已经足够了。”
听到这,鬼灯想起了阿保早些时候的自述,她说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卡拉蹦吧山了。
那距离她死亡和“复活”,这中间想必过去了千百年,对思念成灾的家人来说,这个过程何其漫长和折磨。
他也同意山主所说的,阿保不记得那些惨痛的过去,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只是过去都是别人口述的,对于她那个性子的人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好事,但谎言已经织好,就得织得牢,他也不愿看到她拆开谎言后坠入深渊。
“因为不希望她轻易相信他人,尤其是男人,所以山主大人就编造了那样的谎言来让她远离男人吗?”鬼灯问。
山主哼了一声:“这么做有什么错?外面的男人都是混账!”
身上扎着“混账”字眼的鬼灯满脸核善问:“事实上您和儿子们编造的谎言却让阿保小姐更加好奇和渴望,所以才在更多混账男人那栽跟头。”
如果实话实说,阿保迄今被38个男人欺骗过,山主恐怕要原地气死第二次。
“别的我不管,跟你说这些,是要你担起男人的责任来,保护她。”山主道。
“是什么让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我改观?明明您话里言外都瞧不上我。”鬼灯问。
小老头不满地瞪了鬼灯一眼,如果拐杖在旁边就直接敲上去了。
“因为‘阿保の棒’选择了你,就算再厌恶你,也改变不了你是个有能之人的事实。”
鬼灯自动过滤掉他的抱怨:“那听上去很邪恶的东西是什么?”
“就是你带来的那根拥有诅咒之力的狼牙棒!那不仅是我和儿子们的集大成作,更是我们寄托了复仇和对阿保的执念所锻造出的一柄诅咒之器,那些年我和儿子们走访了印度和中国的地狱,用各种邪门积怨的武器烧熔锻造而成的。”
鬼灯:“所以它为什么叫‘阿保の棒’这种应该被和谐掉的糟糕名字?”
“那是因为我们每一次的千锤百炼都呼唤着她的名字,这器物本就属于她,我还在底部刻上了这个名字。”老人似乎累了,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虽是诅咒之物,但也是有灵性的,这么多年了它只认你一个人。”
“哪怕我再看不上你,也不得不承认,你是它的真正主人。”
鬼灯自然清楚那根狼牙棒的尿性,一般人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也会被刺屁股——这便是这把充满怨念的诅咒之物的诅咒。
既然倾注了对阿保的执念,也就不奇怪阿保能完好地触碰那根狼牙棒。
眸光扫过底下骄傲的小老头子,鬼灯已经能想象出他当年刻字的时候被扎屁股的场面了。
鬼灯临走前,小老头叫住了他。
“你是它选中的主人,那么就得继承守护她的意志,这是命中注定的,是天意。”
“我认为山主大人眼下还是反省一下比较好,身为家人的你们却用这种扭曲的方式来达到自己控制人的目的……你们真的是在爱她吗?”
顿了顿,鬼灯转头看他,继续质疑:“不觉得对阿保小姐太不公平了吗?”
“……”
山主张了张口,却无言以对。
随后鬼灯面无表情地拉上了门,站在门口,放眼望去,一下就看到了不远处靠着柱子擦着狼牙棒的阿保。
想到刚刚听到的,他喃喃道——
“天意?”
“我可是鬼。”
……
#
18.第 18 章
#1
夜色如水。
卡拉蹦吧山的海拔不低,山上的温度一旦入夜只会更凉,阿保穿得单薄,坐在月光中,披散着长发,一手轻扶着狼牙棒,一手小心地为其点上云刀粉。
她的手法很娴熟,想来是很习惯做刀剑护理。
鬼灯走到她的身后,正专注的她并没有觉察到,而是一边投入地动作,一边自言自语,她的声音小小的,从后头看,她的耳根连着脖子都是红红的。
“呐呐,小牙牙,爸爸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阿保没有不开心,只是……”
“只是什么?”鬼灯兀自出声,随后在她身侧坐下。
阿保被吓了一跳,往旁边看去,发现是鬼灯后憨憨地笑了笑,献殷勤一般把狼牙棒递了出去:“鬼灯大人,您的房间我都收拾好啦,顺便把小牙牙也保养了。”
“小牙牙?”
“哦,是我刚刚想到的名字,我也问了它,它好像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哦。”阿保指了指狼牙棒。
鬼灯接过来,先是翻转了一下,搓了搓底部,果然看到了字迹并不太清晰的“阿保の棒”,得亏磨损了,不然是要打马赛克的。
“鬼灯大人听不到它在说话吗?”少女打了个隔,脸颊红到耳根,整个人还有些虚浮。
鬼灯这才意识到,这一路来被酒气熏到最多的人除了里头躺着的小老头,剩下的莫过于她了,她的酒量如何他还算清楚,这会虽然没倒下,但也已经在胡言乱语了。
“它在这里哦,这里……”她靠过来,挤在他身侧,整个人比起平时多了一份随性。
她伸手点了点狼牙棒的手柄的位置,笑得娇憨,鬼灯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却垂眸注视着她原本修长纤细的手指,此刻指甲盖翻了起来,指头红肿多处擦伤。
方才只是瞥了一眼,他还是看清了她房间的情况。
能想象得到情急之下的她焦躁不安,用这双手不顾疼痛挖地的场面。
她总是习惯性忽略掉自己的感受,去迎合他人,去讨好他人。
她的家人自以为给她保护,却不知道变相地将她养成了这样卑微谨小慎微的性子。
“阿保小姐。”
鬼灯刚开口,少女忽然靠了过来,低声呢喃:“鬼灯大人,让我靠一会好不好,阿保觉得难受。”
鬼灯往侧边看去,少女个头小,只能靠着他的肩膀,想了想,他还是稍微弓腰俯身,将肩膀往她的方向倾斜,她也很会得寸进尺,直接将脑袋压在了他的肩膀上,还蹭了蹭。
“阿保小姐醉了。”鬼灯提醒道。
阿保却不满地撅了撅嘴:“是有一点儿头晕,但难受的不是这里。”
“难受的,是这里……”
听着她的嘟囔,鬼灯侧目扫去,看她将手置于胸前,嫣红着一张脸,一张小嘴微微张合,委屈极了。
“要去看医生吗?”他问。
“不是的,这种看不了医生的。”她似乎有些泄气,“之前被甩的时候也难受过,可是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毕竟那是她的亲生父亲,外人比不了。
阿保悄悄扯了扯鬼灯的衣袖,小声问:“鬼灯大人这里也痛过吗?”
鬼灯用沉默回答了她的疑问。
“那,鬼灯大人有为谁心动过吗?”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满脸的好奇,月光洒在她的发间,像银丝披在她的身上,盖过红润的脸颊和柔顺的长发。
夜风寒凉,她下意识往他身上缩了缩,隐约的,鬼灯似乎闻见她身上淡淡的气味,像是牛乳,又像是甜甜的糖果,说不清的一股极淡的甜香味。
看着她恬静的侧脸,想起山主所说,她原来的性格并不如此,这样憨直,和她的灵魂残缺有关,然而他并不觉得这是件憾事。
她能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最好是永远都不要记起那些不该记得的东西。
“鬼灯大人,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扯了扯他的袖子。
鬼灯微微侧头,将少女投来的期盼和紧张神色尽收眼底,他并不着急回答,盯着那张娇俏的脸看了一会,才收回目光,淡淡道:“没有过。”
“这样啊……”
她的语气并不是完全的失望,而是一种意料之中的坦然。
她这份意料之外的清醒和率真,他一直挺欣赏的。
“那,阿保之后要更加努力了。”
她握起了拳头,小声道:“让鬼灯大人喜欢上阿保。”
她以为的小声嘀咕,其实他听得一清二楚,他也习惯性地当做没听见,心里却并不排斥她这样目的直白明确,相反他还蛮好奇她会怎么做。
“鬼灯大人,阿保可以跟您商量一件事吗?”她忽然问。
“什么事?”
阿保坐直了身子,但因为酒醉的缘故还是有些摇摇晃晃的,只见她红着脸扭捏地绞着手,一双眼看看左右,又忍不住痴痴地望向他,她突然矜持地拨了拨耳后的长发:
“阿保今晚可以跟您一起睡吗?就像上次那样……”
……
夜深。
卡拉蹦吧山的夜晚十分寒凉,哪怕现在外头正值夏日,山上的气温仍很低,对于鬼灯这种身体强健的鬼,都需要添衣才可外出。
“哈啾!”
阿保缩在被窝里打着寒战,难受得直哼。
鬼灯跪坐在一旁,一边给她拧湿毛巾降温。
本来阿保就在下午的时候吹了风,晚上又醉酒贪凉直接着了凉,扭扭捏捏说完那话后人就已经不大行了,直接倒了下去。
鬼灯便把她带回了客房,毕竟她的房间已经一片狼藉不能住人。她家里人,醉酒的老头子和早就躺下的二哥压根指望不上,这会整个宅子里也就只有他是生龙活虎的。
“鬼灯大人,阿保难受。”
她红着眼,两手抓着被子,可怜巴巴又无助地望向鬼灯。
“这次是哪里不舒服?”
鬼灯拧好湿毛巾,给她敷在额头上,少女也说不出哪里不舒服,只难受地哼哼。
她平时看着精神活力,哪怕是之前喝醉酒也能跟渣男据理力争,现在因为身体不适和醉酒,倒是跟他撒起娇来,或许这才是她一直压抑的本心。
“全身都难受,鬼灯大人,我是不是要死了?”她沮丧地问。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应该是想死都不会死的状态了。”他冷静地给出回复。
阿保瘪着嘴,两道眉毛都撇成了无辜的八字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汪汪的,让鬼灯有一瞬的恍惚,以为躺在那撒娇的是一只委屈求顺毛的小柴犬。
他一眼便看穿她只是撒娇,但还是没有戳破,反而配合她的胡闹,毕竟她也确实在生病在难受着。
加上她这一路确实很不容易,也足够坚毅了。他在心里想着。
不自觉的,他都多了些耐心:“那你要怎么样才会舒服一些?”
闻言少女眼里陡然亮了起来,那双大眼里仿佛藏了星辰大海,只见她笑得眼睛弯弯,朝鬼灯伸出手来:“鬼灯大人,能借一下你的手吗?”
鬼灯没有迟疑,将手递了过去。
她滚烫的手先是碰了碰他的手背,而后一把握紧他的手掌,她惊呼出声:“鬼灯大人的手好凉呀,摸起来很舒服。”
“是你发烧了,才显得我凉。”他提醒道。
她的样子一看就是没听进去。
随后她抓着他的手,拉到自己的头顶,她朝他腼腆地笑了笑:“鬼灯大人,可以摸摸头吗?”
“……”
她现在这样,真的像极了看主人脸色并伺机行动的柴犬。
鬼灯并没有摸她的头,她自己反倒是蹭了过来,脑袋上蹭完,就拉下来用脸蹭,鬼灯看着她大胆的举止,不由猜测分析她一会会不会得寸进尺地像狗狗一样舔一舔。
有些遗憾的是,她不是狗,也没有舔。
“嘿嘿,鬼灯大人的手好凉啊,这样子真的好舒服。”她闭着眼感受着他略有些粗粝的掌心和偏低的温度。
她的脸看起来肉肉的,但其实也就巴掌大小,托在他的掌心竟十分合适。她忽而睁开眼来,直勾勾地望了过来,脸上的红晕不知道是发烧引起的,亦或者是酒醉导致的。
但那双眼却是那样不带一点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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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清潭。
她和欲念,根本不沾边。
“鬼灯大人,那天晚上的记忆我有点混乱,但是我记得一点……”她含糊地说着,随即拉着他的手滑过脖颈,继续往下。
直到按压上了极其柔软的地方,鬼灯总是一成不变的脸上有了轻微的变化。
她仍天真浪漫地看着他:“鬼灯大人,我记得您那晚说喜欢阿保这里的大小和触感,还有底下的心跳……”
“虽然很害羞,但是阿保很开心。”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以及落下的被子和略微扯开的衣衫,隔着衣料他都能感受到那之下的触感、温度和心跳的撞击。
“阿保小姐,你真的醉了。”他像个机器人一般重复着,一双漆黑的眸子却一瞬不眨地凝视着她娇艳欲滴的脸。
他仍旧不为所动。
“阿保其实很迷茫,”
她抓着他的手腕,微微收紧力道,眼角忽然红了,“我时常感觉到割裂,那晚仅存的记忆里,您是个很热情的人,为什么此刻在我眼前的您冷淡得像一座不可触碰的冰山呢?”
她皱着眉,伸出另外一只手去触碰他的眼睛:“我很确信那晚的人是您,我就是忘记一切都不会忘记这双眼睛的。”
鬼灯没有言语,看着她的困惑,她的迷茫和摇摆不定。
“明明我现在就能感受到真真切切的您,但为什么……总觉得遥不可及呢?”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晚的事情您也忘了吗?”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她撑起身子,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她伸出冰凉的手来触摸他的脸,努力地仰起头来凑了过去,奈何身上却再也使不上劲,最后她脑袋一歪,浑然不觉自己额上贴上了她最渴望且求之不得的柔软双唇。
底下传来她有些破碎的声音——
“呐,鬼灯大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您呢?”
“阿保……”
“其实很害怕。”
她的双眼失去了焦距,覆上他脸颊的手也随之滑落,她喃喃着,闭上了眼睛。
少女脱了力,倒在了鬼灯的身上,在她滑下去以前他终于是伸出手来托住了她有些清瘦的脊背,少女紧闭双眼,泛着白的双唇微微张开,吐息温热。
鬼灯垂眸看着她完全不设防的睡脸,面上仍旧没有变化,只是那双狭长的眼眸中有暗流涌动。
看来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那晚的事情了。
#2
翌日。
阳光透过半掩着的窗扉照进室内,光线和昏暗的环境形成了泾渭分明的界限。
阿保恰巧睡在日光中,不免有些难受地睁开眼来,视线起初有些模糊,好半天才恢复。
“阿保小姐,您醒了?”鬼灯声音从上方传来。
阿保一下子就醒了,抬头看去,能看到一半的身子在黑暗中,一半的身子在日光中的鬼灯,那张脸被黑暗吞没,竟有些晦暗不明。
“鬼、鬼灯大人?”
阿保这才注意到自己枕着的是鬼灯的腿。
她惊呼一声立马起身,和他拉开几个身位,又惊又喜,还有些羞涩,一双眼巴巴地看了过去,又移开,又忍不住望过去,她绞着手,又恢复成平时那个扭捏拧巴的样子。
“昨晚、您……我,呃,是不是……这个,那个……”她一副期待又按耐不住喜悦的样子。
“阿保小姐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他问。
阿保点头,又摇头,又点头,又又摇头:“其实……我现在也有点,呃,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
鬼灯沉默地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一边猜测,或许昨晚上她说的那些,也可能是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胡说八道。
具体那晚发生了什么,确实还得仔细调查一番。
“那个,鬼灯大人……”她娇羞地拉过被子,俏生生地看着他,“如果是做梦的话,您可不可以……给我个早安吻啊?”
The 一夜未合眼の鬼灯:“阿保小姐,您膝枕了一个晚上想必没睡好,被团在那,建议您补个觉。”
……
#
19.第 19 章
#1
山主仍未醒酒,据说他每次喝了山葡萄酿的酒都会睡上几天几夜。
横竖都是鬼了,也不用担心会再死一次,鬼灯便着离开了山顶的宅子。
下山的途中,鬼灯注意到很多长得奇形怪状的妖怪,大多光着上身,手持铁锤,一副工匠的打扮。
“听说是要赶一批武器出来,次郎哥一大早就去监工了,很稀奇呢,山上很久没有订单了,大家都很有干劲呢。”阿保看着来来往往的工匠妖怪,纳罕道。
一旁的订单主只是默默观察着,并没有开口承认自己是让他们赶工加班的始作俑者。
“这里是其他人住的地方吗?”鬼灯很自然地岔开了话题。
阿保点头,为他介绍了起来:“山顶太凉,只有技术精湛的工匠才能在那上面建房子,其他人大多群居在山腰的附近,这里才这么热闹。”
闻言鬼灯转身看向山顶的方向,现在是早晨,山上仍云雾缭绕,隐约能从云层缝隙看到山顶宅子的影子,并不真切。
“阿保小姐常来这边么?”鬼灯看着过路的妖怪大妈们总是很亲切地拉着阿保说话,要么是塞好吃好喝的,看上去相当喜爱她。
阿保已经抱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饼和果子,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家里人总是说我,我更喜欢跟村子里的大家一起,这下面也没有那么冷。”
鬼灯昨晚去看过她的房间,发现她不只是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那么简单,她还将房子的地暖层和隔热层给挖空了,房间一入夜立刻就结冰了。
那宅子确实工艺精湛,不愧是这一代最强的匠人的手艺。
“鬼灯大人,您尝尝这个,是用卡拉蹦吧川的水、麦子和食髓鸟的蛋做的蛋面饼,是我们这里的特色,很好吃的。”说着阿保把还热乎乎的面饼递了过去。
鬼灯自然不会拒绝,道了谢后端详起了那张饼来,而后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着。
阿保睁着圆溜溜的大眼期盼地看着他:“怎么样?好吃吗?”
鬼灯合上眼,感受那不同于鸡蛋的特殊蛋味,和韧劲的面,细细咀嚼着,而后缓缓咽下。
阿保眨了眨眼,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喜欢,毕竟他那张脸总是瞧不出任何的情绪。
“不合您胃口吗?”阿保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不。”
鬼灯睁开眼,看着手中的面饼,沉默了良久,才道:“这个饼油加多了。”
“原来如此。”阿保小心觑着他,“我会记住您的口味的。”
鬼灯稍稍侧身,看向相亲邻里都和睦的景象,早起的人们相互聊家常,热络地分享自己家中的食物,手中的最平常不过的饼仿佛是什么珍馐佳肴,场面一派和气融融。
山上都是这样亲切的人,也难怪山主会切断与外界的联系,这儿何尝不是一处地狱的桃源乡?
鬼灯的目光又落在了身前的少女身上,她正低头拿着个笔记本在仔细记录着他的喜好,脸颊染着两抹愉悦的红晕。
或许她救助山贼的事很匪夷所思,但不可否认有的人就是如此善良正直,以己度人。
但这里是地狱。
“阿保小姐。”鬼灯忽然出声。
阿保歪了歪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
“你是下山后遇到的那38个男人的吧?”
阿保一个激灵,突然紧张:“是,是啊……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阿保小姐对那些恶意对待过你的人,是否心存怨恨。”
阿保愣了愣,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而后撅起了嘴:“当然啦,玩弄我感情的家伙都该下地狱!”
“这里就是地狱,要想报仇的话有很多方法的吧?”鬼灯问。
阿保笑了笑:“我也不能真的对他们做什么呀,而且喜欢上一个人是我自己的事情吧,他们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那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要说不甘心肯定是有的,就是……”她忽然顿住,看着身前光风霁月、高大俊朗的青年,她有些欲言又止地低下头去,笑了笑。
“阿保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颗真心而已。”
她的声音很轻:“有时候也在想,我是不是不够好,不够漂亮,也不像外面那些女人那样热情奔放,但是我还是想等一等,等那个……”
“愿意接受阿保的人出现。”
语音刚落,她期许地地抬起头来,然而身边却没了人影。
“鬼灯大人?”
阿保愣怔地看看左右,却发现鬼灯不知何时去了前面的某个摊子。
啊那刚刚的告白……阿保瘪了瘪嘴,泄气地走上前去。
“鬼灯大人……”她的声音满是怨念。
鬼灯转过头来,看她委屈的样子,赞许道:“阿保小姐,你这个样子很不错,看来在山下生活久了,想必你也掌握了生存之道。”
“地狱,就应该如此。”
阿保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听到了前半句的夸赞,立刻就灿烂了:“真的吗?阿保这个样子真的不错吗?”
“刚刚的可以,现在这样就不行了。”
阿保一头雾水:“啊?刚刚我是怎么……”
“阿保!”
后方突然响起个女声介入,阿保和鬼灯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穿红色吊带裙,身材相当火辣的卷发女郎,拎着一个时髦的银色包包,踩着高跟款款走来。
“果然是你,阿保。”
女郎这一身打扮和周围的乡野气息完全格格不入,阿保看看左右,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哎哟,不记得我啦?我是玛丽……”女郎顿住,突然俯身靠近阿保耳畔低语道,“阿船啊。”
“啊!”
阿保捂住嘴,惊愕地睁大眼睛,指着她的手抖了抖:“你,你……阿船!!?!”
“别用那个老土的名字叫我,我现在叫玛丽。”女郎用染了红指甲的手捂住阿保的嘴。
阿保被捂着嘴乖巧地点了点头,女郎这才松了手,穿着性感的红裙扭着婀娜的腰肢站了回去,阿保惊得嘴巴都要掉下来了:“阿船,不,麻利,不对,玛丽……你真的变了好多,就像换了一个人。”
“好看吧?”玛丽转了个圈,满意地欣赏着阿保的惊叹神色。
也是这一瞥,她注意到了边上一直没出声的鬼灯,有些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挑起了眉,指着他问阿保:“这是你新找的男人?眼光还不错,比之前那些都好不少,果然,还是得多积累挑男人的经验才行。”
阿保红着脸瞅着鬼灯,一边羞涩地澄清,但玛丽自然觉得她在谦虚,便踩着高跟走上前去兀自打量起了鬼灯,还伸出手来要与他握手:“你好呀,帅哥,我叫玛丽。”
鬼灯应付这类张扬的女性相当得心应手——直接无视那无处安放的媚眼和挑逗即可。
“哟,你这次的男人对你还挺上心,看着比那些要老实多了。”玛丽巧笑着,“使尽浑身解数好好拴着你的男人吧,不要像之前那几十个那样跑了。”
鬼灯垂眸,瞥到阿保的拳头已经握紧了。
玛丽却不依不挠,在鬼灯身上讨不着好,又去阿保这刷存在感:“你瞧瞧你,还是这样一副老土过时的打扮,现在的男人啊,都喜欢刺激……”
说着她又一次凑到阿保耳边小声道:“你看啊,你这个男人看起来古板老实,以我阅男无数的经验来看,他肯定是私底下烟酒都来的,你这套温柔娇妻人家根本看不上好吧……”
阿保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去,目光落在她袒露处大半的硕大胸部上,下意识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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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自己的胸,脸都羞红了:“阿船你别以为所有男人都跟你说的那样!”
“哈哈哈哈!”
红衣女郎拨了拨卷发,笑得快扶不住腰,她伸手点了点阿保素白的脸,而后妖邪一笑:“你这清汤寡水的样子,根本不会让男人有兴趣好吧?”
说完,就像是要试探一般,玛丽扭着腰和屁股扭头要走,走到鬼灯身侧时还故意拨了一下头发,顶着那对duangduangduang的□□,娇笑着走了。
阿保看到,周围的男人无不为她驻足的,然后她看到了鬼灯的注意力也在那对欧派上。
她瘪了瘪嘴,低头看着自己包裹在厚厚衣物里的胸一眼,跺了跺脚,再看那头的鬼灯,满脸委屈:“鬼灯大人私底下真的烟酒都来吗?”
鬼灯收回视线,对上狗狗委屈巴巴的样子,坦然道:“我不常饮酒抽烟,但确实都会。”
阿保抓着裙摆,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那,那阿保……会加油的!”
鬼灯:?
……
回去阎魔殿的路上,鬼灯注意到阿保兴致不大高,但问了也说自己没事。
阿保打包了一大堆食材,全部都捆进了一个大花布包里,她一声不吭地把像个小山一样的布包扛在背后,小小的身子被压弯了腰,仍闷闷不乐地走在前头。
鬼灯扛着狼牙棒,问道:“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吗?”
鬼灯听着那小山包前面传来她的声音:“回趟老家得给大家带伴手礼才行,而且……有很多只有这里才有的食材,我之前答应了您说要做给您吃的。”
她就像是一只离家出走的蚂蚁,扛着比自己身体大了许多倍的行李,又勤劳又可爱。
走到半途,阿保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停了下来,看看身后小山一样的行李,突然觉得悲哀,这下是彻底没戏啦,阿船才说男人喜欢那种惺惺作态的女人,她这样的真的没指望了。
算了。
阿保在心里哄着自己,但是越哄越不高兴。
可恶,阿船以前的胸像是板上钉钉,难道这种东西死后还会一夜长大的吗?
就连鬼灯大人也盯着看呢!
她愤恨地盯了一眼自己差远了的胸,瘪了嘴。
不知何时,阿保从一股脑往前走变成了双脚悬空迈步,阿保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腾空了。
她惊呼一声,踢着脚,却听到了身后的小山包处鬼灯的声音——
“阿保小姐,您走错方向了。”
她才如梦初醒,慌张地看看四周,连忙道歉。却见鬼灯自小山包后探出个脑袋来,面上一派的从容不迫,只见他单手就轻轻松松地把她和行李举了起来。
“阿保小姐的状态似乎不大好,不如休息一下吧,我记得路。”
鬼灯不紧不慢地说着,还空出一只手拨了个号码,阿保睁着大眼睛望着他。
他挂了电话后才解释:“我联系了胧车,走回去太费事了,还是坐Taxi快点。”
阿保眨眨眼,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带着他跋山涉水的行为有多愚蠢,嘴巴瘪得比鸭子还厉害:“对不起鬼灯大人,阿保太笨了。”
鬼灯在小山包后歪着个脑袋,一脸平静:“不,我认为这次旅程十分有意思,让我身心都得到了放松,我已经迫不及待回到阎魔殿把堆积成山的工作一口气处理完了。”
阿保很好哄,也很会哄自己,听到他这番说辞,什么欧派的,跋山涉水的,统统都丢到了脑后。
她亮起亮晶晶的眼睛,双手合十期盼地看向鬼灯:“鬼灯大人,我把家里的食材能带的都带上了,接下来请安心工作吧,您的胃由我来守护!”
鬼灯:“那还请多指教了,阿保小姐。”
……
#
20.第 20 章
#1
地狱,阎魔殿。
已经正式入职成为阎魔殿全职厨娘的阿保,忙完了厨房的活以后便和往日一样提着便当去到正殿给鬼灯送餐。
恰好碰上鬼灯外出巡查去了,殿内只剩下阎魔大王一人在处理文案工作,阿保起初因为他的大个子有些忌惮,但在几次接触后便熟悉了起来,不再拘谨。
传闻中用来骗小孩的凶恶阎魔大王,其实是个会耍小性子的可爱老者,阿保本来性格就纯粹,和同样率真的阎魔大王十分处得来。
今日阎魔大人午休时间也得加班,理由是他的副官检阅了前几日的文书,觉得问题很大,便让他这几日午休都加班。
“真是过分,一点也不近人情,这样子下去会没有女人缘的。”阎魔大人抱怨着,忽然看向了阿保,眼睛亮了亮。
“阿保小姐,你和鬼灯君外出这段时间没发生什么吗?”现在面前就有个现成的好女人,要是副官因此开窍然后通情达理了也是烧高香了。
都说再钢铁的男人,有了心上人以后也会变成绕指柔,虽然他想象不到那个魔鬼副官绕指柔的模样。
阿保跟阎魔大人分享了着一路跋山涉水的事,阎魔大人听得津津有味。
“鬼灯君还是很在意你的,不然也不会丢下工作专程陪你回老家。”阎魔大人说着,想起之前的事,便问,“所以你和鬼灯君到底到什么程度啦?”
闻言阿保红了脸,害羞得扭捏了起来:“没有啦,真让人难为情。”
阎魔大人乐呵呵:“你这样每天给他开小灶,大家都在议论呢,那孩子从前异性缘就不错,但却一直孤身一人,所以你们两个会顺利发展到结婚吗?”
“结结结结结婚?!”阿保惊讶地语无伦次,一张脸烧得冒起了烟,“我我我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吗?”
看她娇羞的表现,阎魔大人也是喜闻乐见,笑呵呵地说:“鬼灯君识人的目光是很毒辣的哦。”
阿保被夸得不好意思,听人说起鬼灯,她忍不住想多打听一些:“我想问问,鬼灯大人具体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呢?他身边的异性都是怎样的呢?”
“这……”阎魔大人也答不上来。
“可爱型的?成熟御姐?还是……”阿保看看自己胸前,期盼地望向阎魔大人。
“可爱型么?”喃喃着,阎魔大人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应该不行,鬼灯君对真纪酱一点也不来电呢,神无月的时候帮忙牵线都不成功。”
阿保一时消化不了这么多信息,但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关键词:“真纪酱是哪位?”
没准可以找前辈取取经!
“啊,真纪酱的话,你如果看电视的话就清楚,是位很刻苦的爱豆,听说还是鬼灯君钦点的金鱼草形象大使。”
看着底下认真做笔记的阿保,阎魔大人忽然乐了:“这么看阿保小姐和真纪酱也挺像的。”
“……”
阿保感觉天塌了。
原来,她是鬼灯大人不来电的可爱型吗?
阿保的警报雷达开始工作,她抓着笔记本继续问:“鬼灯大人不喜欢可爱型的话,难道是喜欢熟女的那一款吗?”
熟女控的话,那天他盯着阿船的胸看了那么久,没准真的是!阿保想到这握紧了笔,咬咬牙。
默默瞪了眼自己不争气的欧派。
可恶,养兵千日竟无用武之地!
鬼灯外出回来时看到的便是阿保踮着脚趴在阎魔大人办公桌上认真记笔记的场面,两人十分专注,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阎魔大人,再摸鱼的话今晚可不是简单加班了。”
他出声提醒道,两人都瑟缩了一下,阿保立马道歉,鬼灯瞥了一眼座上的小巨人,安抚阿保道:“你没有过错,错的是那个故意偷懒拖延工作的人,我出差几日的时间,工作竟然一点进展也没有,啧。”
阿保算是理解了鬼灯那句“迫不及待回来加班”的话了。
“鬼灯大人,您又没有按时吃饭了哦。”阿保说着,提着一个黑色的食盒走了过来,张罗着给鬼灯用餐。
鬼灯瞥了一眼又偷懒听八卦的阎魔大人,不耐地啧了一声:“阎魔大人吃饭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鬼灯君你这么说就太过分啦,干饭怎么能不积极呢。”阎魔大人反驳道。
“您如果在工作上也有干饭的一半热情的话,我也不至于回来通宵处理工作。”鬼灯毫不留情挖苦道。
阎魔大人自知理亏但还是哼哼着批阅文书去了。
阿保觉得这两个人斗嘴很有意思,完全没有上司与下属的等级区分,平日来看鬼灯更像是那个魔鬼上司,阎魔大人只是他底下的一个小牛马。
阿保心情很好把餐点都摆好了,毕竟是鬼灯的办公桌,她还很细心地用一块花布铺了上去,这样不至于弄脏桌子。
“今天是卡拉蹦吧山椒鱼冻,还有食髓鸟蛋羹,主食是濡女肉干盖饭,酱汁是我老家的独门蜜汁,汤的话是河童头盖骨熬制高汤,我熬了两个晚上的,听说最适合熬夜工作的人补脑养神。”
阿保一样样地介绍,一整份定食摆在鬼灯跟前,每揭开一个盖子仿佛有圣光降临,她心想,不走可爱型,走温柔主妇型没准行得通?
都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
阎魔大人在一边听报菜名听得匪夷所思,一边闻到味儿又开始饿了。
鬼灯一记眼刀过去,小巨人立马老实,但还是止不住偷偷探脑袋。
“阿保小姐怎么想到用这些食材的?”鬼灯接过她端来的盖饭,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肉干盖饭。
“濡女肉干有什么特别之处?”科学狂人鬼灯上线。
阿保笑了笑:“因为是水里的妖怪,肉质比别的妖怪都要嫩滑得多,用酱汁的话会更加入味,当然,口感好是一方面,听说……呃,男人吃了可以提神的。”
阿保红了脸,忽然扭捏了起来。
“……”
“鬼灯君,让老夫也尝一口吧?”阎魔大人眼睛一亮,鬼灯则是光明正大地在他面前开始吃了起来,丝毫没有要分享的意思。
“真过分。”阎魔大人咂咂嘴。
阿保则是笑着跟他承诺:“阎魔大人想吃的话明天我给你做点试试。”
“一言为定哦!”阎魔大人一下子就哄好了,干活都有劲儿了。
鬼灯看了眼他不值钱的样子,对阿保道:“这样你太辛苦了,也不要总是顺着他,这人不值得哄。”
阿保笑得和蔼,看着鬼灯不一会把她做好的饭菜都吃完了,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问:“鬼灯大人,您觉得今天的饭菜怎么样呢?”
鬼灯竖起大拇指,不用过多的言语。
阿保做饭时的状态近乎吹毛求疵,她一家子都是匠人,她在煮饭上也到了匠人的程度,一道菜通常都是用最多的心思来细细打磨才会盛上来,这样的饭菜不可能不好吃。
但鬼灯还是给出了诚恳的评价:“每道菜单独拎出来都是人间极品,但是凑到一块反倒有些腻了。”
“居然!”
“鬼灯君!”
阿保跪倒在地,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十分受打击:“都怪我,只想着每一道菜都必须做到最好,却忽略了搭配在一起食用的口感……”
“对不起,鬼灯大人,我之后会注意的。”
阿保摘掉了主妇型的牌子,低着头垂头丧气,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正殿。
阎魔大人看得有些于心不忍:“鬼灯君,阿保小姐绞尽脑汁,辛辛苦苦给你做饭还补身体,你怎么能否定她呢。”
鬼灯看着收拾好的盒饭,歪了歪脑袋:“我没有否定她,我不是还竖大拇指了吗?”
“但我说的也是实话,每一个菜都很棒,组合在一起确实会腻,就好像每一道菜在我嘴里打架。”
阎魔大人决定闭麦,不跟这犟种杠下去。
出了正殿后,阿保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鬼灯大人到底喜欢什么型的?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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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就逛到了种金鱼草的地方,座敷童子黑白双子趴在金鱼草田里的两只最高的金鱼草上玩着。
看到阿保,两小只跳了下来,围了过来,一子扯着阿保的手:“呐,阿保,你给我做的食髓鸟红豆蛋羹很好吃,明天我还想吃。”
二子:“可以要双倍的红豆吗?”
阿保笑着应下。
两小只面面相觑,瞧出她有心事:“你不高兴吗?”
阿保愣了一下,笑得勉强,看着两小只,想到座敷童子喜欢观察人,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疑问告诉了她们。
两小只对视了一会,便道:“鬼灯大人喜欢动物。”
阿保:“呃,我是想问鬼灯大人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阿保是想要嫁给鬼灯大人做新娘子吗?”一二子问。
阿保脸一红,还是点了点头,捧着脸害羞道:“刚刚阎魔大人说鬼灯大人不喜欢可爱型的,我想着是不是可以改变一下,让鬼灯大人能喜欢我。”
一番话说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一二子却了然地点点头:“那就形象改造吧。”
“嗯,形象改造。”
阿保没反应过来:“什么形象改造?”
一二子却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外走:“这种时候得集思广益,看看大家是什么想法。”
一子二子一人拉一只手,阿保弓着腰配合着她们:“什么集思广益?”
“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一定会帮你摆脱苦恼的。”
听着座敷童子的保证,阿保很是感动。
那就试试看吧。
……
半小时后。
阿保拿着个笔记本端坐着,对面是女性狱卒们外加座敷童子阵营,负责输出意见。
“鬼灯大人喜欢的女性类型吗?”
此言一出,所有女性都沉默了。
因为真的不知道。
不忍心看阿保陷入苦恼,作为幼驯染的阿香一边回忆一边安抚:“鬼灯大人的话倒是跟乌头、蓬先生走得更近,那两位的意见没准更有建设性。”
闻言一子二子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像道光一般消失了,再回来时已经从技术科带来了不明所以的乌头和蓬。
说明情况后,乌头和蓬疑惑地对视一眼,再双双看向坐在角落里端端正正、虚心求教的阿保。
“鬼灯那家伙喜欢的类型啊?”乌头环胸思考着,然后打了个响指,“一定是长腿巨/乳然后童颜吧,不用想了一定是这个。”
阿保小心翼翼地上前:“可是阎魔大人说他不喜欢可爱型的,童颜这个……”
乌头耸耸肩:“童颜和可爱型可不是一回事,那种可爱的也就蓬这种死宅才欣赏得来吧,鬼灯那家伙铁定喜欢童颜御姐。”
被cue的蓬怨念地看了他一眼:“明明你说的都是你自己的喜好。”
“相信我,我和那家伙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他?”乌头胸有成竹,“你只管用童颜御姐去试试他。”
阿保十分受教地记录了下来,恭敬地跟他们道谢。
乌头这才好好打量起她来:“你就是那个最近传闻中和那家伙走的很近的女人?”
阿保脸一红。
乌头摸着下巴端详了起来:“到底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呢?让那个八百年都索然无趣的家伙突然开窍了,为此还勒令让我去改进净琉璃……”
一子二子见阿保害羞得无地自容,赶忙把两位给请了出去。
既然得到了答案,那么就有努力的方向了。
“那么就暂定为,童颜御姐!”阿香拍拍手,“由我来准备服饰那些,大家还有什么点子吗?”
听着大家踊跃参与,十分有干劲,阿保感动得眼泪汪汪:“阿保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各位……”
阿香摸摸她的脑袋,微笑道:“我们也希望鬼灯大人获得幸福呀。”
“两位能够获得幸福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
#
21.第 21 章
#1
?众合地狱。
“这样就差不多了呢。”阿香理了理阿保身后的和服系带,捧着脸满意地笑了。
阿保有些拘谨地拨了拨被烫成熟女大波浪的卷发,又扯了扯大敞的衣襟,有些不自在:“真的没问题吗?”
一旁的座敷童子目不转睛:盯。
芥子鼻子动了动,然后从地上跳了起来,阿保连忙伸手接住她,芥子摸了摸阿保的头发,羡慕道:“第一次见的时候就想说了,阿保小姐的皮毛……不对,是头发很柔顺很漂亮,让我想起了天国那边的布,一闪一闪的。”
“真的吗?”阿保走到镜子前,看着映出来人,略有些失神──
她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镜子那一头的少女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华丽的和服,就像是花街上最妖艳瞩目的花魁。
浓眉大眼加红唇,她的五官虽然是圆润无攻击性的那一卦,可化了浓妆却一点也不显得突兀违和,反而有种特别的和谐。
阿保这身打扮气质上既有成熟女性的欲,却不失本身少女的纯,结合在一起意外得很赏心悦目。
阿香按照自己的喜好给阿保盛装打扮了一番,她本人向来十分乐意做这种事,毕竟每年也就只有年终时可以借机打扮地狱太夫,根本不过瘾。
这会阿保身上穿的和服就特别繁复精美,上头还印了蛇的图案,一看就价值不菲,阿香哄了好久才让阿保乖乖穿上的。
“啊,发髻这里的带子歪了。”阿香连忙上前,阿保听话地转了过去。
弄完以后,阿香捧着脸看她,十分欣慰:“啊呀,阿保小姐真的好美,要不然我去问鬼灯大人要人吧,众合地狱感觉更适合阿保小姐哦。”
阿保被夸得很不好意思,整张脸到露出来的肩膀都是红的。
“领口是不是有点太低了?感觉露得太多了……”素来只穿保守和服的阿保压根没穿过这类又露胸又露背的低领艺伎装,很不习惯。
尤其──
她不自在地摸了摸鼓囊的胸前,她的身材不足以撑起这样的衣服,阿香原本提议塞东西,但阿保没好意思,后面改穿了束身衣,她不敢说,现在每呼吸一次都是折磨。
看到因为被惊艳到尖叫着在房子里上窜下跑的座敷童子,阿保红了脸,也暗自做了个决定──
绝对不可以辜负大家的一番好意,她必须要加油!
……
阿保没尝试过所谓的形象改造,以前就是偶尔想换换心情也只是穿了现世的洋服,但也都是保守为主的。
她生前的那个年代,女人已经开始不再抛头露面,和男人保持距离了。
就是和那38位前任,她都是相当克己复礼的,甚至在那晚以前,她的初吻都还在呢,更不用说身体上的亲密接触。
仔细想想,这38位里头,有超过半数以上的,在交往第二天发现她过于守旧而无法容忍,最终大吵一架分手。
阿保不是特别开放的人,亲密的行为更是不敢做,所以她觉得同样克己复礼的鬼灯很清新脱俗,跟过去那帮只知道用下半身思考的渣男们完全不一样。
想到这,阿保捧着脸忍不住脸红,不知不觉地就陷进来了呢,真是的。
这会她已经离开了阿香的办公所,正在回阎魔殿的路上。
要回去就得穿过众合地狱的花街,而她这样盛装打扮很自然而然地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阿保一直红着脸不敢回应路过的那些男人们抛来的惊艳目光和调情打趣的口哨声。
她加快了脚步,想要快些离去,却止不住有人上前搭讪。
“小姐很面生啊,要不……”
“札男先生?”阿保惊呼出声。
“诶?你认识我?”搭讪的男人染着一头时髦的黄发,这会满脸惊讶地看着阿保。
阿保眨眨眼:“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阿保呀。”
黄毛闻言先是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而后恍然,笑开了:“原来是你啊,既然认识那就好办了,陪我一起去喝酒吧,我一个人多寂寞。”
说完便伸手要去拉人。
……
另一边。
?刚从铁镬处视察完的鬼灯回到阎魔殿,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食盒,陷入了死寂。
一旁的阎魔大人看他难得发呆,便道:“今天鬼灯君说话还是太重了,人家可是满怀期待地为你准备料理呢。”
“女孩子就是要哄一哄的嘛,鬼灯君有时候太严苛耿直到过分了,这样可是会伤害到真心待你的人的。”
“啧,唯独不想被您说教。”
“你看就是老夫也是会被你刺伤的哟。”
“那是您咎由自取。”
鬼灯伸手环胸,沉默了一会,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那些劝诫,上前将食盒拿在手里,转身对主位上的人道?:“阎魔大人,今晚还得麻烦您一直加班才行,毕竟因为您的无能已经严重耽误了工作进度,我这边去去就回来。”
“去吧去吧,真是的,总是一心扑在工作上的话,怎么谈甜甜的恋爱呢?”阎魔大人好脾气地挥手让他赶紧走。
鬼灯走之前给他搬了成吨的文件,惹得小巨人哭爹骂娘。
鬼灯这才提着食盒满意离去。
不过刚出办事厅没多久,便在图书馆外碰上了恰好外出的乌头和蓬。
“啊,刚好刚好,我们正要去找你。”乌头道。
鬼灯先是瞥了眼他身后的图书室,皱眉警告:“你又在图书馆制造噪音了,要是再被技术科的人投诉,你怕是得再经历一次‘屎堆归来’。”
所谓的“屎堆归来”,便是去屎泥处上班,在那上班对精神状态有极大的污染,归来以后气味数礼拜都散不去,自然没有狱卒愿意干这个,因此该地狱也常被用于惩处一些狱卒。
乌头不在意地耸耸肩,摊摊手:“无所谓,对了,那个玻璃镜已经弄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鬼灯有些意外:“有时候总忍不住感叹你的才能,这样审判亡者的参考也就更多了,这下真是帮大忙了。”
乌头摸了摸鼻子,咧嘴一笑:“难得你这家伙能说两句像样的话,怎么样,你真的是为了那个女人特地要改进的么?”
鬼灯没有立马回答,盯着他看了一会,才道:“不知道你是从那里听来的这些传闻,但我确实有此想法。”
“那不就得了,你这家伙终于开窍了啊,你别说,刚刚我和乌头还看到她了,唔……她们似乎在为了你在努力做点什么呢。”
“她们?”
乌头这才把刚刚的事跟鬼灯说了。
离开前,乌头看着身正板直的鬼灯,吹了声口哨:“刚刚虽然没仔细看,但感觉那是个好女人,毕竟是你看中的,或许在某些地方上有什么独到之处吧,我不理解但尊重你的选择。”
鬼灯垂眸盯着他的笑脸,乌头不带心虚地笑着,鬼灯盯了一会,才缓缓道:“事实并非你所说的那样,我和阿保小姐是清白的,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道:“阿保小姐确实是个不错的交往对象。”
乌头看着他的背影,吹了声口哨,又捅了捅一旁的蓬,问:“要不要来打个赌,我们三个人,那家伙最先结婚。”
蓬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不说他自己是个死宅,乌头还是个技术宅呢,要知道鬼灯可是他们三人组的门面,虽然也有收藏癖,但绝对是在正经社交的,所以这种对赌根本没意义。
……
鬼灯本打算提着东西去阿保房间碰碰运气,但听乌头那么一说,他决定去众合地狱接人回来。
早些时候见面还是午休,这节骨眼外头已经天黑了,也不知道阿保对地狱的路熟不熟悉,或者说阿香也有概率会送她的。
到了众合地狱,鬼灯沿着花街走着,很快便注意到了骚乱──事实上因为这里的性质,长年累月的这儿总是有各种冲突矛盾,大家都习惯了且心照不宣。
鬼灯本想着直接去找人,绕道走,但却在人群嘈杂声中听到熟悉的声音。
他脚步一转,径直往人群的方向走去,因为个子高,哪怕里三圈外三圈地围满了人,他还是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
“阿保小姐?”
他的声音低沉却令人安心。
阿保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便转头看去,看到是鬼灯后脸上一亮,下一刻脸上便绽放起了大大的笑容:“鬼灯大人!”
也是在她分神的这一会功夫,黄毛伸手拉住了阿保的手,笑得放荡,言行放纵:“我告诉你,我可是先来的,你得陪我喝两杯再走。”
阿保试图挣脱,可对方的手一点点收紧力道,阿保吃痛地皱起了眉:“札男先生,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请你放开我!”
“怎么没关系?你不是说你满心满意地只爱我一个人吗?这么快有新欢了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跟我的那些照片怎么算?”那人摆明了不死不休。
阿保难堪地听着他说那些放浪形骸的话,为难地回头看了眼鬼灯,面色十分苍白:“没有那回事,我跟你从来没有……”
“事到如今你想抵赖?你就说,你穿成这样不就是为了勾引……”
男人越说越过分,然而话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一杆从天而降的狼牙棒砸中了脑袋,话都憋在嘴里,眼皮一翻,整个人昏了过去。
阿保看清了狼牙棒后希冀地回过头去,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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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灯正在通电:“嗯,对,这里是众合地狱花街,麻烦你们快点出警,这里有个跟踪骚扰袭击女性的变·态·跟·踪ˉ狂。”
“辛苦了。”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拨开人群径直朝矛盾中心走来。
阿保看了看被掐出瘀痕的手腕,连忙把手藏到袖子里,有些无助地站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头道歉:“鬼灯大人,我又惹麻烦了,对不起……”
鬼灯没有言语,犀利的目光扫过她头上的发髻,绢花钗子,身上的华服珠宝,在大大方方袒露的胸前的隆起上停留了一会,最终落在了她那化着美艳妆容的脸上。
见他许久不出声,她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对不起,我保证下次……”
“阿保小姐无需道歉,有错的是这个骚扰你的家伙。”鬼灯瞥一眼周围的人,一接触到那冰冷的目光,人群立刻作鸟兽散。
鬼灯走过去把狼牙棒拔了出来,还不忘碾了碾,底下那人发出一声声惨叫。
阿保看也没看底下的人一眼,朝鬼灯走来,红着脸娇羞地捧脸扭捏了起来:“每次鬼灯大人都会及时赶到,阿保很感动,这就是命运吗?”
鬼灯看着她那张本该倨傲冷艳的脸却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他垂下眼眸来静静地注视端详起那张脸来。
说实话,她的改变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的,乌头说起她形象改造的事,他并未抱期待,亲眼所见的时候还是很不一样的。
她的可塑性还是很强的。
鬼灯一味的沉默和冷峻的注视让阿保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她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瞧着他:“鬼灯大人?”
“阿保这身打扮会不会很奇怪?果然还是不太适合我吧,我……”
她自说自话,满眼里都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周围为她停留的男人越来越多,鬼灯瞥见后转过身去:“先回去再说吧。”
阿保一愣,点点头,扯起裙摆小跑着跟上去,鬼灯走得快,人高腿长步子又大,阿保跟得很辛苦,又不好叫他等等,只能一直忍耐着。
可她这一身本就束缚,加上一个束身衣,跑这几步简直要了命!
她实在难受,可看着前方那越走越远的背影,她心里咯噔,难道他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打扮才迫不及待要走的吗?
阿保难受极了,身心都是。
鬼灯走了一段,才意识到自己观察周围的人而忽略了身后之人,再回过神时后头没有了声音,他转过身去,发现阿保已经距离很远,面色涨红,十分难受的样子。
他大步上前,询问她的情况,却被她抓住了手:“鬼灯大人,能不能……找个隐蔽的地方。”
说完浑身大汗地靠着他,气若游丝,几乎要晕厥。
鬼灯见状,没有多想立刻躬身懒腰抱起了她,看看四周,第一时间带她去附近的旅馆开了个房间。
花街的特色,就是各种旅馆酒店特别多。
情急之下鬼灯也没有仔细筛选过,在前台小哥揶揄的目光下,鬼灯办理了入住,打开灯的时候,饶是鬼灯都愣了一秒。
只能说花街玩得还是太花了。
房间正中间是一个爱心形的水床,旁边各种“道具”应有尽有。
阿保一进到房间深吸一口气,然后从鬼灯怀里挣扎了出来,一边快速地解开身上的衣裙。
鬼灯见状连忙去把门关上。
再回来时,紫红色灯光下,阿保衣衫半褪,手里多了一件白色的……
束身衣。
阿保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面色也恢复正常,她捂着胸口又吸了几口气,瘫软地想要趴下,却忽然想起鬼灯也在,有些慌乱地回过头去。
鬼灯正现站在后方,狭长的眼眸正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少女背对着他坐在地上,发髻凌乱,头发散落,衣衫滑落,大半个背都露在外头,昏暗暧昧的紫红色灯光下,她侧着脸,一双眼勾缠着他,极尽风情。
她颤抖着手想要拉起衣服,转念一想,又看了看周围的配置,红着脸,睫毛轻颤,扯着半褪的衣衫,整个手臂和大半个背都露了出来,羞涩地喊他:“鬼灯大人……”
难道是因为刚刚在街上不好意思了吗?所以迫不及待地带她来开房?
那形象改造的作战计划成功了吗?
阿保一双眼游离着,最后痴痴地望了过去,十分生涩地扯着衣服,却没有勇气拉下去:“阿保一直都守着的身子,如果是鬼灯大人的话……”
她是愿意的。
毕竟,那晚以后,他们之间已经算不得清白了,而且她也想要和他更进一步。
她也想要更亲近一点。
……
#
22.第 22 章
#1
众合地狱。
“鬼灯大人……”
阿保没有听到回应,盈盈水眸痴缠着他,却又欲语还休。
鬼灯从来就不是什么别扭的性子,面前的阿保也诚然如一幅画一般美好,他自然是持欣赏态度观赏的。
只是她这般确实有些不妥,他正要提醒两句,外头突然白光一闪,鬼灯敏锐地瞥到窗外有一道黑色小影子快速掠过。
没有一刻的犹豫,鬼灯当即冲了出去,到了窗边又停下,他扭头看向满脸疑惑的阿保,情况紧急也顾不上解释,只能嘱咐:“我先去处理点事,阿保小姐还请在此稍作等候,除了我,不要让任何人进到这里来。”
阿保还有些愣愣的,但看他神情十分严肃,她一个激灵坐直身子,认真地点点头:“是!”
得到回应后,鬼灯当即翻出二楼窗子,还十分谨慎地锁好,这才沿着二楼的屋顶去追赶刚刚那道身影。
窗户一关,花街的喧嚣被隔绝在外,宽敞的情人房只剩下阿保一人坐在地板上,她看看四周,又看看此刻自己的模样,蓦地捂脸害羞了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做这种事……好害羞啊。
阿保想着鬼灯,手里绞着衣带,整个人害羞得像只煮熟的虾,虽然害怕,但又期待。
鬼灯大人应该会很温柔的吧?
想到这阿保忍不住抱紧自己,心脏砰砰跳。
这说明形象改造成功了!大家的努力没有白费!
虽然她还是不太习惯这身衣服,但是鬼灯大人喜欢的话她愿意天天这样穿!
不过话说回来……
阿保低头又搞了一会这衣服,手指都快打结了她都没有摸清楚这衣服要怎么穿好,明明刚刚阿香小姐随便一弄就弄好了。
她嘟囔着,低头跟衣带纠缠去了。
……
另一边,狗仔小判正因为偷拍了独家劲爆狠料而兴奋中,当然,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把那个陷入桃色新闻的涉事官员甩掉。
对新闻天生敏感的小判清楚地意识到,这次的新闻一旦刊发,将会是他迎来人生巅峰的转折,只是——
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对那位雷厉风行的阎魔大人座下第一辅佐官的了解。
在他以为自己,凭借对众合地狱花街的熟悉成功将身后那男人甩掉之际,一杆狼牙棒从天而降,直直插入他前方的地面,声势之浩大,他甚至能听到狼牙棒传来的嗡鸣声。
小判脸色一变,心里咯噔一下,再度抬头时,那个黑色的男人已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跟前,一把将狼牙棒从地上抽出,再抵到他的跟前。
小判本就和一般的猫咪差不了多少,对上那比常人都要高大的男人,他咽了咽口水,自知这会的新闻泡汤了。
所谓富贵险中求,他还是无缘了这次的富贵。
面前的男人,此刻散发出来的肃穆气场令人窒息,小判也很识趣地交出了自己的相机,还小心地提醒:“都是为了生活罢了,还请鬼灯大人看在过去的交情上不要砸了我吃饭的家伙。”
“你还有脸跟我提要求。”
鬼灯面色不改地接过相机,一点点翻看那小相机里的照片,才发现小判竟然从阿保还在街上的时候就开始拍了。
不过想也是,她那副打扮太过出众惹眼,一上来就遭遇了前男友的纠缠,作为出名的花边新闻狗仔,小判必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小判看他盯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在翻看相机,生怕他一个不顺心就把自己吃饭的家伙砸了,便想着说点什么好转移注意力:
“没想到鬼灯大人跟那个女人居然认识,还是那样的关系,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鬼灯并未回复,只是瞥了一眼搓着手,满脸讨好极致跪舔的小判,那眼神凌厉得仿佛扼住了他的喉咙。
“您也知道的,我常年都以此为生,不知道您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
鬼灯当即了断地拒绝了他的幻想,他将照片删干净后把相机丢了回去,小判险险地接住相机,想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却被鬼灯用狼牙棒戳住了脸。
只见面前的鬼神大人满脸核善,如吐纳地狱弥音一般开口:“我劝你最好收起这些心思,也不许去纠缠那位,否则我必定动用一切关系让你在这行彻底混不下去。”
小判捣蒜般点着头。
鬼灯看多了他阳奉阴违的嘴脸,却也不能在这时多做些什么,毕竟还有个人在等他。
鬼灯离去前,小判叫住了他,似是不甘心,故意挑拨道:“鬼灯大人,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纯情小白花。”
看他停下脚步,小判心下一喜,继续离间:“众合地狱什么样的人都有,但像这种不知检点,交往了数十个男人的喵啊啊……”
小判的相机彻底碎了。
他也没看清楚那个男人是怎么动手的,只是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支票。
黑衣男人已然离去。
缓了好一会,他跌坐在地,也顾不上碎了一地的相机,有些呆愣地看看手里的支票,突然七窍流血。
踏马还是走的阎魔殿报销!
……
鬼灯回去的路上给阿保买了身新的和服,她那副打扮在这里已经惹了不少麻烦,回去阎魔殿指不定还要出什么事。
稍微耽误了点时间,鬼灯折回时敲了敲门,里头果然没有动静,他满意地掏出钥匙来开了门。
看来有好好地遵守约定,没给来路不明的人开门。
进到屋子里,那种暧昧的气氛又回来了,昏暗暧昧的紫色灯光,不堪入目的道路和心型水床。
他下意识在偌大的房间里搜寻起那抹身影来,不经意一瞥,他找到了缩在床后的人。
“阿保小姐?”
没有回应。
他走了过去,看到蜷缩成一团靠着床睡着的阿保,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去的红晕。
老实说,如果她是想要诱惑他的话,也实在不负责任,只是一会的功夫就自顾自睡着了。
也是心很大了,在这种令人无法放松的环境,也就她能心安理得地睡着。
“阿保小姐,醒醒。”
鬼灯在她身边蹲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入手是一片滑凉,就好像一块上好的冷玉,他看看自己的掌心,不语。
她睡得不太深,他叫了两声便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睛,盯着那样一张冷艳的脸,她却毫不掩饰地展露迷糊娇憨的一面。
这样一张脸,却呈现出了两个极端风格,有种懒洋洋,松弛且美而不自知的反差。
“啊,鬼灯大人您回来啦,咦,我怎么睡着了……”她揉了揉眼睛,似乎清醒了一些。
鬼灯低头扫了眼她身上系得乱七八糟的衣带,衣服松松垮垮地套着,香肩,细白的手臂和大半的□□都暴露在他的视野之中。
随着她的呼吸,那圆润粉团果子起起伏伏,如浪花翻涌。
他垂着眸默不作声地盯着。
她却丝毫未觉,满心欢喜地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腰,将自己贴了上去,嗓音十分愉快:“鬼灯大人,您终于回来啦,还以为您临阵逃跑了。”
她已经清醒,但还有些口无遮拦,这会她并不在意让他知晓自己的想法,只是一味地沉浸在喜悦之中,脸还在他身上蹭了蹭。
好一会,她才稍稍退开些,手却还是攀附着他:“刚刚的事情……可以继续吗?”
从他的角度看去,她双颊红润,眼里潋滟着水光,热切盼望地瞧着他,红唇饱满而盈润。
“继续什么事?”
阿保脸上更红了,此刻抱着他精壮的腰身,感受着他的体温和身上那股他独有的气味,她的心尖颤动,狠狠悸动。
她实在没想到鬼灯在这种事上会是这副样子,还以为男人对这些事都是很懂的,但是他这副坦然又礼貌询问的样子,让她……呃,好像更兴奋了。
她羞赧地将脑袋埋进他怀里,俏生生地笑着:“那种事情阿保也没有经验啦。”
怀中她的脑袋毛茸茸的一个,看上去似乎很好摸。
“阿保小姐和前男友们没有亲密接触过吗?”鬼灯忽然问。
阿保一怔,立马坐直身子,满脸凛然举起三指发誓:“我真的真的没有!”
随后又娇羞地扭捏起来:“在遇到您以前,初吻都在呢……”
鬼灯审视着她,这些倒是他调查得一致,她之所以有这么多的前任,主要是因为不懂得如何拒绝搭讪,以及过于保守不愿意拖妥协。
实际来看,也就她自己太较真,把那种烂桃花当做恋爱。
想到这,鬼灯收起心思:“阿保小姐你误会了,我带你来这并非是要做别的事。”
“啊?”
阿保茫然地抬起头,他将买来的衣服提了起来:“回来的路上看到这个,觉得可能适合你。”
“诶?”
阿保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纸袋子,再迷茫地望向那头要离开的鬼灯,她不知所措也不明所以。
“等一下,鬼灯大人!”
鬼灯开了门,回头看她:“我就在门口等着,还请阿保小姐换好再与我会合。”
“……”
那扇门被拉开,然后又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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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保听着那噔得一声,心碎了一地。
……
十分钟后。
鬼灯身后的门被拉开。
阿保已经换上了一件浅黄底金鱼印花的和服,腰封是红色的,整个人看上去清丽明快了不少。
她瞧着有些不太开心。
“阿保小姐不喜欢这套衣服吗?”鬼灯问。
阿保摇摇头,只能心里遗憾:“我很喜欢。”
鬼灯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主动伸手将她拉进房间。
阿保惊呼一声,看到被拉上的门,整个人死灰复燃,心脏砰砰跳:“鬼灯大人,这是……”
要再续前缘了吗?!
“阿保小姐的衣带没有系好,我来帮你吧。”
说着,他便俯身弯腰,用那又大又厚实的手探向她的腰际,阿保的小心脏跳得飞快。
他平时高高在上的,这会为了他躬身贴近,他的脸就近在咫尺!
他那张英俊又冷硬的脸,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那双令她魂牵梦绕,在午夜梦中沉沦的眼睛……
砰砰砰砰。
她紧张,又期待他的靠近,会不会发现她的心跳如此之快?
他的气息,缠绕着她的,感觉彻底相融。
“好了。”
他将手绕过她的腰际,在她身后重新系好了个蝴蝶结。
再抬头时,阿保整个人已经红温到了临界值,她脑袋里已经响起了火车汽笛声。
“阿保小姐?”
“啊,嗯?”
“你还好吗?”
他垂着眸,仍是与她平视,她眼睫轻轻颤动,她抖着唇瓣:“鬼灯大人,阿保能不能……”
她盯着他的唇,咽了咽口水,痴迷地望着那唾手可得的部位,不自觉地靠近,那个诱人的位置一点点放大,她耳边仿佛魔女在唆使——
靠近一点,还有一点点。
叮。
一声异响,鬼灯站直了身子,从怀里掏出电话来接通。
阿保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要吻上去,惊慌失措又羞愧地背过身去,捧着脸,怎么也安抚不了躁动的心。
要死了要死了!
好尴尬!
鬼灯那头接完电话,阿保整个人还是红红的。
“抱歉,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阿保小姐要不要一起回阎魔殿?”鬼灯问。
阿保心情都没有平复下来,哪里敢继续和他待在一起?
她捂着脸,背对着他道:“我我我想起来我也有点事,鬼灯大人您先回去吧。”
“好,你记得回去的路吗?”
“记得记得,您快走吧,别耽误了。”
阿保催促着他离去。
她没有敢看他,却仍是感觉到他出去以前在门口站了一会,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她,最终是离开了。
阿保蹲了下来,抱着自己,脸上直冒烟。
情绪上头的时候觉得没什么,现在回顾起来,真的好想死。
还是有点可惜的,明明刚刚气氛那么好。
阿保脑子里一片空白,也就没有注意到那个男人自始自终,没有过任何抗拒的行为。
……
阿保缓了很久,才离开了旅馆,退房时前台小哥揶揄地告诉她,鬼灯已经把房给退了,还让她填问卷调查满意度。
阿保惊慌地跑走了。
她折回去把衣服还给了阿香,说明了作战失败后有些沮丧。
看到阿保身上的和服,阿香笑得一脸慈爱。
“阿保小姐这样怎么算是失败了呢?明明是大成功了呀!”
“诶?”
阿香凑过来小声说:“鬼灯大人基本上没有以个人的名义送过异性东西哦,而且他这次送你的……”
“还是和服哦。”
阿香的话像是魔音一般牵绕着阿保的脑袋,直到回阎魔殿时,她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和服……
男人送和服意味着什么。
她怎么当时就没想起来呢?
所以,鬼灯大人也是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吧?
她摸了摸袖子,这身衣服很是明艳,她基本很少穿这么明快的颜色,回去的路上不少狱卒都在夸她今天打扮得好看,又是化妆又是新衣服的,他现在就像一朵灿烂的向日葵。
阿保红着脸回应他人的赞美。
就在她整理好情绪,迫不及待地要亲自向那个人道谢的时候,后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保。”
阿保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看清来人后,脸色一滞。
……
#
23.第 23 章
#1
阿保有两个哥哥,太郎和次郎。
因为母亲生下她便大出血去世了,加上父亲山主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可以说阿保完全是由两位兄长拉扯大的。
次男性格不成熟,主要照顾她的人还是长子太郎。
“阿保。”
男人嗓音清和,长相儒雅,气质温润,和旷野桀骜的次郎不同,他总是一团和气地微笑,给人十分亲切和善的感觉。
阿保却变了脸色,下意识扭头就要跑,然而后头哥哥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怎么,这么久没见,你都不想我吗?”
阿保脚步顿住,有些无措地低着头绞着手,纠结了好一会才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只是……”
她很是心虚,那头太郎已经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地笑着:“见面了怎么都不叫我了,嗯?”
“呃……哦,哦尼酱。”
“乖。”
阿保感受着头上的重量,忍不住偷偷瞄他,却只看到他一团和气的样子,不由松了口气:“真的不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真是的,好不容易知道你的下落,来看看你也不行吗?”太郎满脸慈爱。
阿保这才打消了疑虑,抬起头来放心地笑了,太郎看清了她的脸后,手也来到她的脸上,摸了摸。
“看来阿保出来以后学会打扮了啊。”
阿保的妆容还是早些时候的冷艳御姐妆,身上的和服也不是她贯穿的颜色,太郎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的小妹平时已经足够漂亮了,但是这样打扮确实不太适合你呢。”
“诶?是吗?”阿保捧着脸,完全没有质疑,原来大家夸她都是出于礼貌呀。
“这很正常,我们阿保到哪里都招人喜欢,走吧,我跟你一起,先把你身上这些都清理掉吧。”太郎道。
阿保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点头,太郎则是十分随和自在地跟着她一道走进了阎魔殿。
在回房间的途中,太郎随意打听起了她的近况:
“听次郎说你已经在这边找到了谋生的活计,做得怎么样?累不累?”
阿保摇摇头:“我喜欢这份工作,感觉被大家需要了。”
“那就好。要是哪天不想做了就回来,哥哥说过要养你一辈子,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太郎又一次摸摸头。
阿保红着脸:“我已经长大啦,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那也不能一句话也不交代就离家出走,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太郎弹了下她的脑门。
阿保捂着脑袋,乖巧地点头保证:“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老头子的事就交给我,我不会再让他说你的。”太郎温和道。
“嗯。”
阿保点点头。
太郎垂眸看着她一如既往的乖巧听话,嘴角弯了弯,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脑袋。
到了房间,阿保乖乖地把妆给卸了,太郎泰然自若地在妹妹房间里转了转。
阿保住的还是之前的客房,不过现在已经是正式职工的身份,客房也就改成了员工宿舍,还是鬼灯帮忙申请的。
听说其他人的宿舍都是几人间,鬼灯给她开出的员工福利里就有这个独立宿舍。
她的床头摆着全家福,太郎走过去拿起相框,轻轻抚过——
那时阿保“醒来”没多久,也不知道听谁说起照相的事情,吵着说要一家人一块拍照,当时谁也没见过相机,后来是山主拉着两个儿子各种搜集资料最后自己捣鼓出了一台。
虽然不是彩色的,而且也只拍成了一张,但阿保对这张相片宝贝得不行,还跟村子里的人到处炫耀,真是可爱极了。
他的妹妹,就该一辈子无忧无虑,天真浪漫。
然后他注意到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份摊开的手帐,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不少东西。
阿保卸了妆走出来,恰好看到哥哥拿着相框看,脸上一红。
太郎回身,看到她素净的一张脸,微笑着点头:“嗯,还是这个样子适合我们阿保。”
阿保捧着脸:“也就只有哦尼酱总是夸我。”
“我说的是实话。”太郎注意到她身上的和服,微笑,“衣服不换掉吗?”
“诶?这个就不用了吧,换衣服很麻烦,而且我觉得这身衣服很好看。”她越说越小声,语气里还有止不住的雀跃。
太郎依旧微笑:“嗯,那走吧,带我去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阿保没想那么多,点头应下。
因为不是饭点,这会食堂和后厨都没有什么人,阿保带着哥哥参观了自己工作的地方,说起自己工作的内容时,她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太郎嘴角的笑容也没下去过,妹妹有热衷的事,他没理由会反对。
上一次她这样,还是好几百年前,她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本恋爱小说,看的津津有味,说是要去恋爱感受一下书里的东西。
他还记得,阿保当时说出这些惊世骇俗的话时,他家老头子那张脸有多崩坏。
后来还气得在床上躺了几天,只可惜老头子死要面子,阿保完全不知道他是被气病的。
再后来,总是娇弱的她,跟家里人大吵一架,居然只凭自己就离家出走成功了。
他的妹妹,一直都很向往外面的生活,但这样单纯的她,又怎么能被外面那样险恶的接纳呢?
她就该一直待在山上,他和家人会给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爱的。
他明白,她不过是一时图新鲜罢了,等到吃了亏,她会明白家人才是她永远坚实的后盾。
她很快会明白的。
“哦尼酱?”
阿保的声音传来,太郎回过神来,看向已经跑去金鱼草田里的阿保。
看清了那摇摆起伏不断的不知道算是植物还是动物的东西,太郎沉默了。
而他天真无邪的妹妹正抱着其中一只蹭了蹭,脸上满是开怀的笑容:“我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欧尼酱带我去街上抓小金鱼!这一只就好像虫虫!”
闻言太郎脚步一顿,蓦地抬头,盯着她粲然的笑容,胸臆之下止不住震撼,许久,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啊?”
阿保愣了愣,有一瞬似乎看到哥哥露出了很可怕的表情,但她擦擦眼却只看到他一如既往地微笑着,她只当自己出现幻觉了。
“你还记得什么?”太郎走过去,看着妹妹。
阿保摇了摇头:“我其实也记不太清楚,就是感觉哦尼酱带我抓小金鱼,然后我抓虫喂……嘶,感觉好像是次郎哥带我去的,有点混乱了。”
太郎摸摸她的脑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那些都过去了。”
阿保点点头,看哥哥还是温和的笑着,便把刚刚的事都抛到脑后。
因此,她也没有看到太郎背在身后的手握紧成拳。
阿保跟太郎介绍起了金鱼草,太郎认真听着,发现她总是无意识提及一个名字。
“鬼灯大人说,每年都会有金鱼草鉴赏大会,还问我要不要去看看,我真的很好奇!”
她越说越兴奋,哥哥的态度被她理解为支持,既然不是带她走,那她也就彻底卸下心防,将自己在阎魔殿这阵子的见闻都告诉了他。
太郎想来都纵容她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也没错过她提起某人时脸上的神采飞扬。
可以确定她真的喜欢这份工作,这里的人也喜欢她——方才这一路走来,不是没撞上过其他人,但几乎所有人都对她展现出了极其友好亲切的一面。
“啊,我想起来阎魔殿后面还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阿保说着,突然脸上一亮,拉着哥哥就要走,太郎却停下脚步。
阿保疑惑地转过头去,对上哥哥的笑脸:“怎么了?”
太郎摸摸她的脸,解释道:“其实我来这不只是为了看你,还有工作方面的原因,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恐怕得先处理完工作的事情才能陪你。”
阿保点头,表示理解。
“所以,你能带我去见见你们这能话事的人吗?”太郎问。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是去见阎魔大人,但是阿保却觉得鬼灯才是这里实际管事的人。
不过这个点他们应该都在前殿,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阿保拉起哥哥的手,乖巧地笑了笑:“我来带您去。”
正好她也想去见见鬼灯大人!
少女的心思很好猜,全都写在了脸上,太郎看着她双颊绯红,不置可否地握紧了她的手。
……
数分钟后。
阿保带着哥哥到了阎魔厅前殿,正要带他进去,太郎却让她在门口等着。
“工作的事情很无聊,我很快就谈完,你在这乖乖等我吧。”太郎道。
阿保眨眨眼,以前也经常跟在哥哥屁股后面,涉及到工作的事她确实每次都听得昏昏欲睡。
太郎进去前爱怜地摸摸她的脑袋:“乖,等我办完事后一起去吃饭吧。”
阿保乖巧地点点头,目送哥哥进了内殿。
她习惯了等待,这点事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
那头,太郎进了内殿后,先是一一问候了座上的阎魔大人和鬼灯,而后从怀里取出文件来,走上前,客气温和地说道:“卡拉蹦吧山第一批的武器制具等已经交货完毕,麻烦两位在订单上签名。”
鬼灯上前:“交给我就好了,方才我已经验过货了,不愧是卡拉蹦吧山出品,质和量都让人信服。”
鬼灯签过名后,看着太郎,不由道:“不好意思,我觉得您和我的一位熟人很相像,请问您就是山主的长子,太郎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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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太郎莞尔:“鬼灯大人好眼力,不过我和父亲长得并不像。”
“是的,我的意思是您和妹妹生得很像。”
阿保在门口等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件事。
好几年前,村里铁匠大叔的儿子跟她告白,那时候她有些惊慌,也不太懂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实在不知所措就跑去跟哥哥商量。
哥哥听到后只是肯定她的魅力,然后笑着告诉她这件事不用再操心了。
再之后……
铁匠大叔一家不知道去哪了!
阿保心里敲响了警钟,要是被哥哥知道她对鬼灯大人心有所属且两人之间做了许多亲密的事情的话……
阿保完全不敢往下想了。
她知道,太郎哥平日里对谁都客客气气,十分温柔,但她见过他发火的样子的。
阿保在门口焦虑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偷偷潜进去听听看,没准事情一切顺利呢。
内殿很大很宽敞,也有不少柱子,她躲在其中一根后面,能轻易听到殿里三人谈话的回声——
“真的很感谢鬼灯大人您的大力协助,这批武器我决定以我私人的名义赠送给阎魔殿,毕竟是您先安顿好舍妹的。”
“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这您就不需要谦虚了,我听说,您发现了舍妹的下落后,第一时间通知了我家里人,还将她完好无损地送回家,这份恩情我们无以为报。”
“……”
阿保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得头皮发麻,从脚底板生出一阵寒凉。
这是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舍妹性格单纯,离家在外也不知道会吃多少苦头,就是现在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逗留,真是多亏了鬼灯大人的果断决策,我们一家人才能团聚。”
“有件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鬼灯大人您是怎么认出舍妹的?”
鬼灯坦白:“她来得凑巧,当时我正在筹划武器商的事,也与山主联系过,他当时拒绝了我的合作案,追问下才知道阿保小姐离家的事,后来遇到阿保小姐后才决定将她暂时留下。”
“原来如此,那么我愿以我个人的名义再追加一批武器作为谢礼。”
“那真是感激不尽。”
……
太郎结束会谈折返时门口已然没了人影,他转头往殿内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扬起。
阿保,山下的世界就是如此。
尤其地狱里住着的,可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殿内。
阎魔大人憋了许久,看太郎走远,才问:“所以阿保小姐和你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本来就是如此。”鬼灯低头看文件,头也不抬,语气不咸不淡。
“那,那鬼灯君特地留下阿保小姐,也是为了稳住她的家族吗?这个过程中你难道一点私心也没有吗?”
阎魔大人想起阿保的良善,又想到她对鬼灯做的那些,有些替她打抱不平。
“私心么?”
男人沉吟着,而后道:“或许有吧。”
阎魔大人本以为他的回答会一如既往冷酷,却不料他会这样回复,不仅抓心挠肝:“所以到底是怎么样啦?”
“鬼灯君真的喜欢阿保小姐吗?”
鬼灯收起文件,沉默了良久,而后转身看向阎魔大人,面上依旧无喜无悲,眼眸冰冷。
“一开始确实是另有所图才留下她,但现在并不是。”
“诶?”
鬼灯从来不喜欢掩饰太多,一般都是直抒胸臆:“阿保小姐心思过于单纯,并非不好,只是不适合在这种地方生活,原先我是这么认为的,但在去了趟她家后我改变主意了。”
阎魔大人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惊讶,却也不意外,因为鬼灯就是这样的人。
“我有信心她可以通过学习分辨是非,我希望她能按照她个人的意愿决定自己的生活。”
“……”
说话时,鬼灯忽然看向某处,目光变得深远,而阎魔大人则是望着他的背影,说不上话。
这个人,从以前到现在,总是能看到一个人身上的不同面,并且善于发掘人的潜能。
“鬼灯君真是温柔呢,”阎魔大人撑着脑袋道,“但是一味地输出严厉也不太好吧,至少对待女孩子的时候要再温柔一点嘛。”
“明明阿保小姐那么可爱和信赖你。”
鬼灯转头看他,沉声道:“看来我对您还是太仁慈了。”
“略略略。”
阎魔大人的吐舌中,鬼灯面无表情地离去。
所以是去找阿保小姐了吗?阎魔大人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猜想着。
这孩子总是胸有成竹地掌控一切,什么时候才会乱了阵脚呢?
想想就期待呢。
……
#
24.第 24 章
#1
阿保不见了。
起初,阿香来送阿保落在众合地狱的个人物品,询问了一圈都没有见到人,无奈只能去麻烦鬼灯。
当阿保的哥哥,太郎急匆匆找来时,众人这才知晓事态的严重。
阎魔大人提议调取监控,鬼灯却冷静地否决了这一方案,就是这么巧,殿内的监控设备今日正好换新,还是鬼灯批的。
一时间殿内上下都十分担心,阿保的人缘没得说,不少狱卒自告奋勇去找人,从殿内,到外头各个小地狱都有人自发地去搜寻。
半日的功夫过去,仍是一无所获。
正殿。
太郎也一改平日的温和,对鬼灯严肃道:“希望阎魔殿能给我个交代。”
鬼灯没心思跟他周旋:“此事不劳您费心,阿保小姐不管怎么说也是我们阎魔殿的一份子,您就静候佳音吧。”
那个“一份子”鬼灯是刻意咬重了的,虽然神情淡漠,但难得有了些挑衅的意味。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饶是阎魔大人也无法拉这种架。
鬼灯看上去倒是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反而是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哥哥,看着笑里藏刀,怪吓人的。
都说眯眯眼的人最吓人了。
目送太郎远去后,鬼灯放下手里的文件,推着装满卷宗的小推车就要走,那头阿香颇为担忧地跟了上去:“阿保小姐真的没事吗?”
毕竟鬼灯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反而胸有成竹。
鬼灯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我倒觉得她只是想要一个人静静,或许想通了就会再回来的。”
阿香停下脚步,视线追随着鬼灯厚实,有安全感的背影,摸着脸了然一笑:“既然鬼灯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也只能相信阿保小姐了呢。”
然而一直到第二天,连续工作数十小时的鬼灯直到眼睛熬出了红血丝都没能等到阿保的消息。
期间阎魔大人一直在催促,鬼灯直接无视他一次次询问,一日往日那般,板正严肃地处理着工作,丝毫没有被影响到。
最后还是阎魔大人实在看不下去哄着他赶紧下班休息,鬼灯这才揉了揉眉心,放下笔,活动起身上的关节和肌肉。
“我不知道你对阿保小姐的事情怎么看待的,但还是希望你在睡一觉以后给老夫把人安然无恙地带回来。”阎魔大人道。
见鬼灯没有表态,他不禁好奇:“起初我以为是那个太郎的在演戏,但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装的,阿保小姐已经有数次离家出走的前科了,希望这次不要跑到大家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鬼灯将阎魔大人满脸的担心看在眼里,才道:“阿保小姐应该没有离开过这里。”
毕竟她是真的喜欢这里,绝不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而动摇自己的决定,她就是那样有毅力的一个人。
“为什么鬼灯君你能那么笃定?”不会人就是他藏起来的吧?
鬼灯一眼识破他的心理,但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解释:“不过是凭感觉。”
直到鬼灯离开了正殿,阎魔大人仍是沉浸在自己的内心小九九当中,要知道那个向来公事公办、一板一眼到严苛的家伙,要说出这么不负责任、又随性洒脱的话,是有点让人意外的。
这是好的发展。
……
回房间的路上,路上遇到的狱卒几乎都会跟他打听阿保的下落,足以见得阿保在他们之中的人气。
对于阿保无故离开的决定,鬼灯是打算找到人以后好好说教一番的。
处理私人感情的事无可厚非,但是前提是不要过多影响工作和他人,不过念在她还有学习的空间和必要,这一次他并不打算过多为难她。
对于阿保这样对自己极度没有自信的人,有时候态度过于强硬只会适得其反,她反而是吃软不吃硬,夸两句她能打鸡血工作好几天。
鬼灯的房间因为特殊性而选在宿舍的相反方向,单独的一条走廊,且尽头只有一个房间,平时他回房次数少,就更幽深了。
甚至,为了不让人误入他还在走廊上设置了告示,毕竟他一个屋子的“藏品”和“研究”,生人还是勿扰比较好。
和往日一样,他旋开稍有些生锈的门把,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他直接脱了外衣打算上床睡觉,也不打算开灯,却能轻车熟路地在一大堆藏书和堆放的物件间穿行。
此刻的他已经十分疲惫,维持高强度的工作他甚至不眠不休,阿保不在他也没有按时进食,这会脑子已不像平时那样清醒。
走到某处,他忽然感觉脚上踢到了点东西,脚下触感不太对劲,似乎是布料。
他无声地摸着黑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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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灯。
啪的一声,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瞬间亮堂,鬼灯眯了眯眼,他的注意力全被地上的东西所吸引——
认出了方才他不经意踢到的是一块布料,嫩黄色,有些眼熟。
几步上前,他拾起地上的黄布,黄布上的其他物件也随之落了地,他分神向下看去。
毫无疑问,这是他不久前在花街上给阿保买的和服,颜色和花纹,布带和腰封那些一模一样,再就是那条红色的……
就算没见过但大概也能推测是阿保的贴身之物。
鬼灯盯着那条红色腰卷[1]足足看了五分钟,不为别的,单纯是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到,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缠这玩意来作为贴身衣物。
某种程度来说,阿保简直是“保守”和“狂放”的结合体。
保守在她仍沿袭着这早就被淘汰、和兜挡布一样不可思议的旧习,狂放在这玩意根本挡不住什么东西,缠这玩意就等同于真空上阵……
不过想也是,她家里的都是男人,她估计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外面的东西,会如此封闭确实不能怪她。
鬼灯将衣物都收拾好,那条红腰卷被他妥帖折好夹在衣服中间,而后他走回床边坐下。
看着和服出了神。
衣服在这,说明她应该来过这。
是想要退回他送的东西,变相地拒绝他么?
若是那样,为何要把自己的腰卷也一并“送”过来?
鬼灯坐在床上,犀利的眼眸死死盯着那嫩黄的衣料下露出的一小截红色。
……完全想不通,也不知道这是何意。
以她的性格,应该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
难道送腰卷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她故乡的习俗么?
带着疑问,鬼灯决定先躺下睡觉,毕竟他已经连续工作数十小时。
他不是个会因为一件事想不开的人,与其浪费气力伤神思考,倒不如睡一觉起来后直接当面去问。
灯被熄灭,黑暗再次袭来。
鬼灯闭上眼后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一双折射着异光的黑溜溜大眼睛。
在他没察觉到的角落里,有一个被打翻的小物件,以及一旁缩着一只黑色的毛茸茸,正瑟瑟发抖着。
……
#
25.第 25 章
#1
过去的人生里,阿保从未像现在这般深感无力。
看着自己变成了爪爪的手,两行海带泪就没停过。
她不过只是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一次性接收太多讯息,让她根本无法消化。
在躲避哥哥的过程中,她不慎误入了这个房间,之后在漆黑中又不慎碰倒了什么,一阵黑雾过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她差点没憋死,好不容易从爬出来,却发现那差点把她闷死的居然是她的衣服,而她也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
变成毛茸茸,黑不溜秋的了!
救命!
这下彻底完蛋,不说以后的事,她现在这样要怎么跟其他人解释?
她在房间里绝望地怀疑了一天的人生,主要还是这副身体她十分不习惯,也太小了,根本够不到门把手也出不去这个房间。
她等啊等啊,最后终于盼来了动静,然而看到开门的人是鬼灯后她吓得又躲了起来。
先前那副身体,她也没有觉得有多吸引人,这下还变成动物,她和鬼灯之间也是彻底没戏了。
房间内的呼吸声十分均匀,阿保竖起了耳朵,现在变成动物的她耳力相当好,她嗅了嗅,空气中属于鬼灯身上那股特殊又好闻的味道仿佛填满了整个房间。
阿保脸上微微红,捂着脸在地上打起滚,尾巴在后头依照本能地狂甩,她只觉得亢奋极了。
难道变成动物了她开始发情了吗?
打住!
阿保一爪子打上自己的脸,由于还不太能控制爪子,这一下把自己挠得嗷嗷叫,她吓得立马捂住了嘴,惊慌地往床的方向看去。
见人丝毫不受影响仍在熟睡,她终于松了口气,不由自主,小心翼翼地往床边走去。
看啊,变成动物还是有好处的,起码肉球着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她自我安慰地想着。
跳上床后,她继续小心地踩着床的边缘一点点靠近。
靠得越近,呼吸声越重,黑暗中她的视力也十分好,因此也看清了鬼灯此刻毫无防备的睡颜。
那一瞬间,阿宝仿佛听到自己内心深处万马奔腾,不,数十杆机关枪在疯狂扫射!
她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她没敢靠太近,只敢趴在附近偷偷打量——那个严苛板正到不行的辅佐官大人,居然也有睡迷糊的时候,此刻的他微微张合着唇瓣,轻微的口呼吸就好像小孩子一般,偏偏这人长得十分冷酷,组合到一起相当有反差感。
好可爱啊。
他熟睡以后居然是这个样子!
在阿保撑着个脑袋欣赏的时候,那头的熟睡的人忽然动了,吓得阿保手忙脚乱,最后用爪爪捂住自己的眼睛企图欺骗自己来蒙混过关。
然而那头又没了动静。
好一会,阿保悄悄挪开爪爪,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惊魂未定地往底下瞄去。
他只是翻了个身,这下侧睡的他整个人都对着她。
他原本身量就高大,此刻侧躺着就像一座小山将小小的她圈禁在内。
阿保忽然注意到他脸上的红印子,一个没忍住小心脏直接就融化了,身后也弥漫起了粉色泡泡。
怎么办?好可爱啊!
虽然偷看人睡觉很失礼,但阿保突然也不是很想变回去了。
毕竟之前的她可没办法像这样亲近他。
阿保静静地看着他,忍不住又想起了在殿外听到的谈话内容。
现在回想起来,她只是没办法在那么短时间里消化掉那么多信息,她真的只是想要找个地方冷静冷静。
她想要捋清自己的想法再面对他们而已,?她根本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个晚上过去,她也冷静了下来,仔细思考过后,她只剩下了满脑子的疑问。
她想亲耳听到鬼灯的回答,他一开始留下她真的是为了别的事情吗?
她想知道,他真的打算一直否认那天晚上的事吗?
她还想知道,事到如今他对她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如果真的没有感情的话,他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接受她的示好?,还送她和服……
他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这一切难道都只是为了工作吗?
……
她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可现在这副样子,别说是问出口了?,她甚至不敢面对他。
鬼灯睡得很深,阿保盯着他看了一会,注意到他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了大半个胸膛,顿时脑子里的乱绪都没了。
她捧着发红的脸,在床上扭捏了起来,一边嗔怪地想着,平日里看着那样严谨保守的人,睡姿居然这么纯真……
口呼吸就算了,脸上有红印子就算了,衣服乱了就算了,但是那头总是十分柔顺听话的头发这会居然乱七八糟的!
这种反差萌真的好可爱!
阿保红着一张黑脸,用嘴巴去叼被子,十分费劲地要给他盖被子,无奈地在心里吐槽,睡觉踢被子可是会着凉的呀真是的。
她拖拽着被子,好不容易盖了上去,她有些脱力地瘫坐在床上喘着气,她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动物,但力气也随着体型变小了是事实,她给人盖个被子都得拿出吃奶的力气才行。
喘着气,她温柔地看向鬼灯,想着多看一会再走,然后却对上了一双不知何时睁开的凌厉眸子。
那个眼神,就好像被恶鬼?缠上——不对,鬼灯大人某种程度上也是凶恶的鬼……
阿保直接被吓炸毛了,整只就要从床上弹起来,鬼灯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的尾巴,?颇有些粗鲁和不留情面。
衣衫凌乱,睡相狂野的鬼灯坐了起来,阿保惊慌失措地挣扎着,但还是免不了被提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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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哪怕面前的人此刻的姿态十分难得,她都没有心思去在意了。
她被抓住尾巴拎了起来,整只倒挂着,无论她怎么扑闪踢腿,都无法挣脱那可怕的大手。
“鬼灯大人,我错了我不该趁你睡觉做这些事情!!”
她慌乱地解释,可那头落入鬼灯的耳里的是奶里奶气的嗷嗷叫声。
“哈啊,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鬼灯没睡好,低气压让他本来就严肃的脸?比平时恐怖一万倍。
阿保听到他说的这才怔住,她试图解释:“我是阿保?”
发出的声音却是嗷嗷嗷。
她傻了。
地狱里的动物大多都会开口说话,她倒好,真的变成动物了啊,连话都不会说了。
或许是看她泪眼汪汪的可怜巴巴的样子,鬼灯松了手,将她放在床上,开了床头灯,似乎很是疲倦:“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在熟睡中被叫醒真的很难受的。”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吵醒您的。”
阿保委屈地嘤嘤着,趴在床上,尾巴都萎靡不振地缩了起来。
盯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鬼灯语气和缓了一些:“不用害怕,我对动物向来有分寸。”
可是她不想就这么只做个动物啊。
她摇了摇尾巴来回应他,整只看上去十分颓靡,沮丧极了。
鬼灯又打了个哈欠,躺了回去,对阿保道:“抱歉,我现在需要补个觉,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请暂时不要打扰我。”
阿保哪敢打扰他,一边疯狂摇着头,尾巴激动地甩了起来。
鬼灯扫了一眼她圆溜溜的眼睛,和那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油亮的毛皮,忽然问:“你是想要摸摸吗?”
阿保黑脸一红,反应过来后羞涩地摇头摆手,但尾巴却摇得更欢了。
鬼灯几乎是顶级动物学家,只是扫了一眼她的尾巴,便了然地伸手轻轻挠了挠她的脑袋和下巴。
她的身子一下子就瘫软了,只有尾巴还像个螺旋桨希望在后面狂转。
阿保恨死了这个不够矜持的自己,但是一方面又期盼鬼灯的亲近。
不过现在这样子,他也不知道她是谁,她稍稍松了口气。
阿保看他真的困极了,忙走上前,伸出爪爪来轻轻碰了碰他的脸,一边在心里说:
——“请安心休息吧,鬼灯大人。”
鬼灯没有抗拒她的亲近,再度闭眼前,他眼里是小狗狗圆溜溜的大眼睛。
那个眼神,不知怎的,让他莫名想起一个人来。
……
鬼灯闭上眼后没多久便熟睡了,阿保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些,但还是在他的身侧窝了窝身子,耷拉着耳朵和尾巴,也跟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晚安啦,祝您有个好梦哦,鬼灯大人。”
……
#
26.第 26 章
#1
折腾了大半天,阿保也累坏了,听着规律的呼吸声,趴在充斥着鬼灯身上气味的床上,耷拉着耳朵和尾巴,她整个人,不,整只狗都放松了下来。
她满足地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那张咫尺之近的俊脸。
虽然之前也“同床共枕”过,但是那都是在她不清醒的情况下发生的,这次她是清醒的,就是有点遗憾,她现在是条狗。
倦意袭上,她打了个哈欠,在心里跟鬼灯说晚安,便趴下脑袋,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晚,闻着令她欢喜的味道,她竟难得地做了个美梦——
梦中,鬼灯并没有因为她变成了狗而对她冷眼相待,相反,他深情地将她抱入怀中,用那略有些粗粝且宽厚的大掌抚摸着她的脑袋,还替她顺毛。
“阿保小姐,就算是变成狗了,我也一样会爱你的,物种差异和生殖隔离也丝毫不能动摇我们之间坚贞的爱!”
看啊,他那双眼饱含深情,语气也是那样的温柔。
阿保感动地抱紧了鬼灯,眨巴着星星眼:“鬼灯大人!”
“什么事?阿保小姐。”
“阿保最爱您了啦!”
阿保娇羞将毛茸茸的黑脑袋埋进鬼灯的怀里,还蹭了蹭。
然而两人的幸福并未持续多久,一声暴喝突如其来——
“你这条不长眼的黑狗到底是哪来的?!”
阿保一个激灵,如果不是被鬼灯抱着,就差点摔下来,她疑惑地望去,只见小白领着一帮不喜处的狗狗狱卒们在狂吠,抗议着。
“鬼灯大人是大家的,你怎么能霸占他?太过分了,我们要联名开除你的狗籍!”
小白大喊着,后头的狗狗们叫嚣着扑了过来,吓得阿保直接从梦里惊醒。
她并没有挨着鬼灯,而是靠着床边睡,美梦变噩梦,她在梦里被狗追赶,对应到现实里也在不断挣扎着,结果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阿保疼得嗷嗷叫,她委屈地坐起身子来,看看四周,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梦,抬起头来,意外地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狭长眸子。
熟悉的低气压模式。
“可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房间里吗?另外,被你吵醒两次真的很难受。”鬼灯的声音也比平时低沉了许多,像是低音炮喇叭在上面炸响。
阿保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不由自主地夹起了尾巴,黑脸上满是心虚,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尽是闪避。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嗓子眼里滑出一串委屈的呜咽。
鬼灯也没了多少睡意,坐在床边歪着脑袋盯着她的狗脸好一会:“你是不喜处新来的狱卒?以前并没有见过你。”
阿保摇摇头,一边呜呜呜汪汪汪地叫着,然而鬼灯听不懂她的狗叫。
她手脚并用地比划加一通乱叫,那头的鬼灯仍是无动于衷,她十分沮丧地垂下脑袋,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和打击,顿时精神萎靡,一蹶不振。
鬼灯盯着它,发现它的神态以及冒失的性格像极了某人……明明一个是鬼,一条是狗,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甚至还跨物种了,却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一块去。
“你是想要跟我传达什么讯息吗?”鬼灯有些随意地支起一条腿来,上半身倾斜,一手搭在膝盖上,坐姿十分松弛不羁。
他几乎从未在人前展露过这样狂放自在的一面。
阿保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盯着他露在外头的白花花的腿,感受到顶上的视线,她有些怂包地往上看去,迎上鬼灯的目光,顿时头皮发麻,老实低下头去,再也不敢乱瞟了。
“无法开口的话……你会写字吗?”鬼灯又问。
阿保连忙点头。
鬼灯想了想,便下了床,走到书桌旁取来了纸笔,而阿保全程都在忍着不去瞧他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的小腿。
此刻的鬼灯仅仅穿着单薄的红色里衣,因为刚睡醒而有些衣衫不整,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两襟敞开,袒露着大半个胸口,衣裳下的肌肉鼓鼓囊囊,十分明显,对于此刻的阿保来说,这无异于是一场绝伦的视觉盛宴。
但,她一点也不敢看。
可,心里被勾得痒得不得了。
他扫了一眼她的小短腿,随后无视她的惊呼,将她抱上一旁的桌子,又开了灯,把纸和笔在她面前摆好:“想说什么就写出来吧。”
阿保重重点头,咬着尾巴愉快地低头叼起了笔,然而毕竟是人类设计的针对灵长类使用的工具,她衔着笔,尝试了几个角度都只能刮出几道歪歪扭扭的印子,甚至还没她流的口水来得整齐。
阿保一副被雷劈中的样子,怨念地缩在了角落里长蘑菇了。
“试试看这个吧。”鬼灯推来一小碟的墨水,嗓音温和地提议道,十分之有耐心。
阿保摇着尾巴又回来了。
五分钟后。
阿保的前爪已经黑得发亮,原本干净的桌子上满是被墨汁浸透的废纸和墨水印,阿保仍是没有放弃地重复着,蘸墨,提爪,按爪,挥爪。
鬼灯扫了一眼她越摇越起劲的尾巴,她不轻言放弃,越挫越勇的这点倒是蛮讨人喜欢。
好不容易上手了,她用狗爪爬出来的字终于有点能看了。
鬼灯拿起她一些尚且能入眼的书法看了起来,突然觉得她似乎有点艺术天赋,那狗爬字居然真的有种高级的抽象艺术感,感觉茄子一定会喜欢的。
“汪!”
阿保又完成了一张,这次她成功的把阿保的字眼写了出来,正要跟鬼灯炫耀时,房间门忽然被人从外头打开。
“鬼灯大人!”
这既清爽又纯真的嗓音,只能是小白。
阿保乍一听到这个声音,想起了那个邪恶的梦,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那头鬼灯转过身去,提醒道:“之前已经说过了,进门要记得敲门,这是礼貌。”
小白眨巴着豆豆眼,退了回去,然后吐着舌头满脸天真地用爪子敷衍地敲了敲门:“鬼灯大人,你在吗?”
“……”
鬼灯看着他,也不再计较那些,便问:“有什么事么?”
小白走上前,说起了自己的来意:“啊,是不喜处的小黑失踪了,她的丈夫正发了疯地在找她,阎魔大人说你回房间了,所以我直接过来了。”
“不喜处的小黑?”
鬼灯回忆起了最近新入职的一批动物狱卒,而后恍然,转向阿保,“原来如此,你就是前两天刚入职的那批动物狱卒吧,我最近比较忙,还没来得及开展新人培训。”
哒。
阿保嘴里衔着的纸轻飘飘地掉了下来。
“汪汪汪!”
她紧张地想要解释,但底下的小白听到了狗叫声,当即睁大眼:“啊,小黑!”
“刚刚你说小黑的丈夫在找她,是怎么回事?”鬼灯转向小白,问道。
小白歪着脑袋解释:“啊,听小黑的丈夫说,他们最近刚生了一窝小孩,小黑有点产后抑郁,加上丈夫突然发情,小黑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还入职了阎魔殿。”
鬼灯摩挲着下巴,就连离家出走的这点也跟某人很像。
往后看去时,阿保已经睁着汪汪大眼疯狂摇头。
“毕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们不好过多干预,不过小黑丈夫那边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谈一谈的,小白,你来带下路,我们来安排他们夫妻会谈吧。”鬼灯做出决策,小白欣然应允。
阿保只觉得天塌了,变成狗就算了,还被当做另外一只狗,还是已婚已育且因为丈夫x生活不和谐离家出走的太太狗!
天!这下是真的完蛋了!
阿保看着鬼灯不由分说地往自己走来,她惊恐地摇着头,害怕地后腿着,尾巴都夹了起来。
就在鬼灯伸手之际,阿保慌不择路,脚下一蹬,当即绕过鬼灯和小白,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半掩着的门窜了出去。
这一套下来行云流水,连鬼灯都忍不住鼓掌:“看样子小黑是一条十分优秀的猎犬,这个速度太惊人了,希望之后能说服她继续留在不喜处工作,必要的话丈夫也一并挖过来……”
而小白则是吐着舌头,看着从天上飘下来的一张纸,好奇地凑了上去,眨巴着豆豆眼,而后歪了歪脑袋:“鬼灯大人也会写狗爬字啊。”
……
出了房间以后阿保一直狂奔,不免冒失地撞了不少人,她只能一边在心里道歉,一边含泪继续逃跑。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变成狗就算了,要是被抓到的话她就真的完蛋了,突然多一个丈夫的事她怎么也接受不了!
不得不说,变小了以后视角不同,对感知能力也会有所影响,阿保一股脑在阎魔殿里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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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些迷失了方向。
等到她跑累了停下休息时,她有些迷茫地看看四周,回想起自己先前熟悉环境记过的路,好一会她才意识到自己跑到后院来了。
后院平时很少人来,有不少客房和仓库,阿保只在认路的时候来过一次,她记得后院是能直接去她房间的。
她现在变成这副样子,还无法开口说话,根本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与其在外面待着,倒不如回房间躲躲,起码现在只有那里才让她安心。
她垂头丧气地走在走廊上,走没多久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面上一喜,左顾右盼,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终于找到声音传来的方向,连忙跑了过去——
那是太郎哥的声音!
其他人或许不了解她,但如果是哥哥的话,一定会认出她的!
阿保满怀希望地疾跑过去,那声音就在拐角处的庭院,十分偏僻,她跳下走廊,噔噔噔跑过去,正要出声,那头太郎忽然十分严肃地大喊:“老头子!”
阿保被吓得一个噤声,回头看了眼尾巴都炸毛了。
太郎哥现在很生气!
阿保记忆中的太郎总是一团和气的样子,少有的几次生气的经历让阿保不敢回忆,若要形容的话,平常脾气好的人一生起气来就好像天罚。
太郎就是那种。
阿保忙躲进屋子下的小空间里,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那头的情况。
她才注意到太郎似乎正在和父亲通话,父子俩平时并不接触,就算打照面了也是各做各的,把对方当空气。
“老头子,我跟你说,我不能再看着阿保继续糊涂下去了,就算她会生气也好,我也要把她带走,让其他人都无法伤害她!”
那头山主的嗓音很大,阿保现在耳力特别好,隔着老远也能听到手机那端传来的声音——
“这可不像是你平时的作风,受什么刺激了?你不是主张要让她自由快乐地成长么?”
“在山上也就罢了,起码是在我们眼皮底下,遇到麻烦了我们也能及时处理,但是这里是阎魔殿,要是……”
太郎忽然顿住,声音有些颤抖:“偏偏是阎魔殿!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去投胎了,要是再遇上的话,她……不,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那头山主也沉默了良久,好一会出声:“那你打算怎么办?”
太郎深吸口气,再度睁开眼时,一双浅色的眸子里满是坚定:“他们一定是把小妹给藏起来了,如果他们今天再不交人的话,就把之前我们研究的东西弄过来。”
“喂,你疯了吗,那可是阎魔殿!”
“我不管,任何可能伤害我妹妹的人我都不允许他存在于这世上,哪怕是阎魔殿。”太郎一字一句道。
阿保却听得心惊胆战,反应过来时身上已然全是冷汗。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完全是误会啊,阎魔殿并没有藏人,谁都不知道她已经变成了一条狗啊!
她在原地焦急地原地转圈,听着那头太郎坚定地表明决心,阿保最后还是咬咬牙,决定冒着被抓的风险回去跟鬼灯通风报信。
她很清楚,太郎哥看着对什么都很包容,其实说一不二,加上一旦生气了就完全没有理智了,家里的三位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暴脾气。
她毅然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阿保心里揣着满满的担忧和心事,回去的路上跌跌撞撞地又碰到不少人,最后就在她要跑回鬼灯房间的途中。
一道极快影子掠过,阿保来不及反应过来,便听到一个有些粗噶的嗓音自头顶炸开——
“老婆!!!”
阿保大脑一片空白,有些机械地抬起头来,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比她大了几倍体型的巨型……泰迪犬?
那泰迪犬对阿保吐着舌头,满脸的殷勤:“老婆,我跟你保证,我再也不强迫你了!”
阿保恐慌地后退,那狗却嗅了嗅空气,忽然面上一喜,朝阿保摇着尾巴扑了过来:“老婆,我闻到了,是你发情的信息素!”
“老婆你也在渴望我的对不对?”
“遵从自己身体的本能啊,一起去天国啊老婆!”
阿保被重重的一团影子罩住,眼看着那大狗就要扑下来,她绝望地抱住了脑袋。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跳进三途川也洗不清罪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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