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尊》 第160章 归墟王座 这一盯,异象顿生,天地骤然生变。 身周扭曲间泛着幽深之色,脚下也随之虚无,我本能的想运转元气,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 弹指间,天地尽归于黑暗,仿佛无穷无尽,也同样寂静无声。 如此情形,猛然回想起当初被困之景,现状与那时竟有八分相似。 “难道…?” 心中刚起疑虑,上方忽有暗光来,一抬头,虚无中漂浮一物,形似圆盘,泛着深深的暗红。 一时不知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便在心里一边盘算,一边试着呼唤幽玄。 这一晃不知过去几时,只觉得很是漫长,感应不到幽玄,也使不上任何神通,就这般陷入了绝境。 正苦笑着,脚下凭空生出阶梯,一直延伸到那圆盘之上。 “看样子,这是要我登上去啊!” 心里暗自嘀咕着抬起脚,这一步落下,顿感天倾地陷之威自四面八方而来。 半步之别,却好似差了几个时空般,只叫人头晕目眩,气血翻涌难平。 好半天,艰难平复下来,挣扎着仰起头,顺着那泛着诡谲的台阶望去,隐约间有人影在那儿。 “再往前走,即是坟墓…!” 雄浑之声如雷贯耳。 “若往后退,便是深渊…!” 飘渺之声透彻心灵。 “噗!” 音波透过身体,强撑着的肉身终是没能承受住,一口热血喷出,随即而来的无穷威压将我死死的按在台阶之上,丝毫动弹不得。 我能感觉到意识在一点一点的模糊,那种冰冷与轻盈之感,预示着死亡近在咫尺之遥。 “羸弱之辈,即便是巧得造化机缘,也终归是飘零之蚍蜉,如何见得青天…!” 残念将尽,不甘之心仅存一缕执念,恍惚之间,心海有声回荡。 “就算身躯腐朽,意识总还是在的,就此倒下,你真的甘心吗?” 那人虽不知是谁,这话却似是一记震雷,激得我神魂乍醒。 “我不甘心,我还不能倒下!” 本能支撑残躯,意志驱动着手脚开始挣扎。 这时,就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即便骨头在咔咔作响,我也丝毫感受不到丁点的疼痛,艰难的迈动脚步,一步一步的朝着台阶上登去。 “嗯…?” 两道声音略带吃惊。 “有趣…!” 一呼一吸一弹指,一台一阶如登天! 离着顶端越来越近,脚步越发艰难,每一步都伴随着骨裂筋断之声。 最终,躯体不支,再次重重倒下。 但意志依旧支撑着残败的身躯在一点一点的往上爬,此时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为何要登上那台阶,只是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喊。 “别停下,爬上去,一定要爬上去…!” 过了很久很久,当我的手紧紧抓住最后一阶台阶时,左右两旁传来鄙夷之声。 “哼,过江之鲫,也就只能这般了!” 爬上台阶,艰难抬头,血目中映入两尊高大的身影。 周身披着黑甲,泛着幽光,流溢的黑气间,斗篷飒飒而动,腰间的佩剑虽归于鞘中,但凌冽的气息依旧是摄人心魄。 由于身心皆已到了极限,一低头便不停的咳血。 “大胆,竟敢污了吾王的圣殿!” 一声怒喝是当真动了杀念,随即而来的铺天杀意,即便是没见到它动手,我也知晓那剑已是离了鞘。 “咚…!” 一声响很轻盈,却异常的清晰,随即入耳的归鞘之声和铁甲作响,让我顾不得其他,再次抬头。 漆黑之地上,除却我身旁这两位,还有众多身影分列两行,正中央的尽头有座高台,而高台之上有一人端坐。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黑色,深邃,纯粹,虚无,交织在一起铸成的一尊王座,朝着四周扩散的不详之气延伸到极深远之地,看不到尽头。 端坐在上面的人,看不清面容,只能分辨出周身散发着同王座一样的气息。 “咚…咚…咚…!” 王座之上的那人,倚着一只手,另一只手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处。 周遭静的出奇,只有他敲打的声响在耳边回荡着。 “近前来!” 话音一落,不由我思索,一股力量便将我拉扯过去。 “嗯…,是有些羸弱了!” 我寻声抬头,正好触到对方审视的目光,顷刻之间我好似看到了一尊庞然巨兽,大到无穷无尽一般。 “你是谁?” 我这一问,引来无数视线汇集,顿时就觉着有万千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王座之上单手一挥,顿时觉着轻松了。 “吾乃影裔之首!” “影裔?”我皱眉沉思了片刻说,“恕在下失礼,不知你所说的影裔为何?” 在周围不满的疑问声中,对方轻笑两声。 “吾等生于幽暗,死亦归于幽暗,由来已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他忽然停住,身子往前倾了一下,又言:“吾通晓六界诸族,却一眼看不透你的由来,虽说修为是微末了些,不过也算不得什么要紧之事。” 这话听着有些令人不解,不由间开口问:“你讲这些有些令人费解,眼下我只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若是没记错,理应是与尊下没什么仇怨瓜葛才对!” “哈哈哈!”对方一听,低声笑道:“我们之间的确素无瓜葛!” “既如此,那为何这般为难于我?” “为难?” 对方身子往后一靠,仰头沉思着什么,好半天才低下头。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连我也看不清!” 说完,他缓缓站起身来,周遭的幽暗也随之躁动起来,在那些看不分明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吾率影裔一族,纵横六界诸方,万载春秋恍若弹指一梦!” 那人漫步踏阶,每每落足,都显得格外沉重。 “吾之所行虽不被众生所认同,但也使得诸方均衡,正如昼夜有序,黑白有分,万古不曾变更。” 他停住脚步,忽然看我一眼,问道:“你说,是还不是?” 莫来由这一问,我愣了一下,随后答道:“有序才有方圆,有方圆才有规矩,自然是尊下所说有理!” “哈哈哈,好!” 他听了,朗声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迈开步子。 “不过,众生有欲,且是无底之渊,若是寻常众生也还罢了,可偏偏着了魔的是个了不得的家伙,为一己之欲不顾一切,以至于生灵涂炭,哀怨丛生…!” 言语未尽,他身后的王座上涌出阵阵不祥之气。 他并没理会,只是静静的站着,像是在思索什么。 许久,他不再言语,迈着坚定不移且沉重无比的步子走到我面前。 那是一张极其冷峻的脸,深邃的眼目中散发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平静。 只是,这股平静的背后,似乎还埋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缓缓抬起手,冰冷柔滑的气息扑面而来,一身的伤痛与疲惫瞬间荡然无存。 “许多事,单凭嘴说恐难让人信服,况且吾已至灯枯之时,无法与你详尽道来。” 我正疑惑,想着对方这有的没的究竟是什么用意,却被他猛然一掌拍在胸口之上。 掌心之中传出浩瀚之息,滚滚涌向心海深处。 “你…,这是…做…什么…!” 我极为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平生所有的气力。 “有些事由不得你,即便是吾也奈何不得,宿命之说吾向来不信,直到今日,方才知晓,六界至尊,也不过是囚笼之鸟,他人股掌间的玩物而已!” 肉眼可见他那漆黑的头发变得斑白,面容也急速化为枯槁,我挣扎着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 “不要抗拒,自你越界应运而来,这便是你的宿命,逃不掉的,这些所剩无几的修为,就当是临别的赠礼!” 话尽,他手臂无力垂落,我只觉周身冰凉至极,冷的都觉察不到肉身的存在。 “你…” 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得出口。 对方身形已是稀薄之态,冷峻的脸上露出几许轻松。 “自今日起,吾之影裔一族,便交于你了!”他手指向高台上的王座说道,“这尊王座,虽由不得你坐与不坐,但往后的路,却可由着你的心走,只愿你莫要让吾之一族万劫不复…” 话似乎是没说完,回音激荡间,身影却已消散得无影无踪,独留我呆在原地茫然无措。 “恭送吾王…!” 周遭众身影齐跪在地,浑厚的悲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升起一种说不清的心绪。 第161章 裂痕之变 送别之声一停,两行身影陆续起身,众目汇集的一瞬,骤觉心头一颤。 杀意很浓,掺杂着鄙夷不屑,我警惕着周围,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肃杀之气充斥,但始终是无人当真上来动手。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气氛很是诡异,忽然间,无端吹起一阵风,其中夹杂着熟悉的气息。 众目睽睽之下,漆黑的空中被划开一道裂纹,随后幽玄踏空而来,身上的黑气肆意的朝周围流动着。 刚起的欣喜还未来的及到心头,就见幽玄双手间黑气流动,眨眼后就化成两柄剑。 “囚得我主在此,害我好一番苦找,当杀!” “幽玄住手!” 话脱口而出,却是没能叫住幽玄,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幽玄便持剑俯冲而下,带出一道墨色残影,抬手一挥,剑气如线横贯而至。 千钧之间,一影飞身而起,刀锋所至,亦如墨线织网,与剑气相撞。 “轰隆隆!” 巨响刚起,疾风随后掀起气浪,漆黑的空中炸开一片晦暗的涟漪,而涟漪的正中央,刀剑片刻相对之后,相继消失不见,随后四面八方接连响起震耳的响动。 心中焦急,正要唤幽玄,耳畔传来一声轻呼。 “吾王莫慌,钧逸自有分寸!” 未回头,人已至侧旁,身形高大,一身黑气萦绕。 来者驻足,单手握在腰间的剑柄之上,抬头间轻声言道:“乍一看,吾王所唤之人,确与我们一族有些相似!” 侧头打量了一下,我默然点了点头,倒不是认同,而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点头回应。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微微笑了笑。 “自吾王坐上王座起,我便侍奉在王座一旁,即便是天倾于前,也未曾见过吾王透露丝毫慌乱!”他说着侧过头来看着我,“这暗月殿上连我共四十一位,都不认同你!” “正好!”接过他的话,我连忙说道,“实不相瞒,这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我也觉得自己不够资格,不如你同他们说,这只是一个误会,什么王的,我不当!” 对方脸上露出极为不悦之色,片刻之后方才平静。 “此乃王的遗愿,岂容得你这般儿戏?” “我想,这当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才使得那位误以为我是那个什么应运之人,才造成这种情况!” “你是说王认错了人?” 我一拍手道:“就是这个意思!” “放肆!”对方脸色忽变,“吾王率影裔一族纵横六界诸方,与六界至强之尊平起平坐,独步万古,怎会认错?” 他面色很难看,我的话显然是说的极为不妥,在他带着怒意的眼神中,我飞速思索着应对之词。 “罢了!”对方忽然收敛了怒意,叹息道,“吾王之能,现如今的你恐难明白,不过宿命轮一旦运转,就算你逃的再远,也终究还是会回到起点!” 说完,他向前踏出几步,转身过来朗声道:“王之意志尚有动摇,今日之别只为他日再逢吾王!” 众人跪拜,惊得我一慌,未来得及反应,眼前一闪,便已是回到了河岸之上。 “公子?” 一声呼喊惊得我回头,瞧见厄幽正向我走来。 “公子方才是在想什么?唤你几声都不回应?” “啊…?”愣了一瞬后我回道,“没什么,只是瞧见这异象有些入神,一时间恍惚了!” “哈哈哈!”厄幽朗笑,“这也怪不得你,起初我刚见到时,也是跟你差不多!” 脸上笑着应付,心里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莫非是幻觉,来回不过一念之间,理应是幻觉才能说得通?” 正思索着,巨响声忽然传来,抬头一看,那道裂痕竟然开始闭合。 几番震颤之后,一切平息,裂痕所在之处恢复如初,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厄幽看样子也是不知所以,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之后,我们俩急匆匆的赶回去,在大殿前简单寒暄后,厄幽匆忙离去,似乎这一变动对他而言颇为重要。 到了歇息之处,在院中转了一圈,发现空无一人,正要去寻,遇见端茶的侍女,一问才知道是去置办随身之物了。 回头坐在屋里一想,觉着也没什么不对之处,也就暂时放了心。 闲着无事,就坐着思索先前发生的事情,思来想去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定然是幻觉所致!” 心里这样想着,感受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 “并非幻觉!” “你去哪儿了?” 我转过身去,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幽玄问。 “那些人手段极为了得,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我瞬间送出那里,没了与吾主之间的感应,几番苦寻也未曾寻到半点踪迹!” “哪里?” “暗月殿所在之处!” 幽玄所言并非说谎,不由得让我眉头一皱。 “这么说来,并非是幻觉!” 幽玄没有理会我,飘至身侧,低声之态让我颇为震惊。 “此行虽未寻得那暗月殿的踪迹,不过归途之中倒是撞见一件有趣事!” 侧过头看了一眼幽玄,说道:“暂且不论你现在的异样,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几时也学会了卖关子!” 幽玄这次并未言语,而是在识海之中传音。 “那个顾清遥,又或者说应该叫月清遥,惹下了一个不小的麻烦,她与那叫厄幽的鬼王正在谋划着什么!” “你在哪儿听说的这些?”我有些不太相信的问。 “回来的路上,遇见一个怪人!” “怪人?”我越发好奇了起来。 “确切说不是人,而是妖!”幽玄停顿了会,接着讲,“那家伙受了伤,行迹古怪,恰巧遇见一队从西边来的人马,双方一碰面就厮杀起来,那妖物杀人的手段很是拙劣,不过杀人之后能幻化成死者模样倒是稀奇!” “等等!”听到此处,我慌忙止住它,“你是说,它会幻形!” “不错,杀人之后吸食血气,片刻之间就换了几副模样!” 幽玄这么一说,我心中一紧,不由得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试探着问了它一句。 “你既识得它是妖,莫非曾经见过?” “此乃头一遭遇见,觉得稀奇,所以才说怪!” 幽玄所答是我最不愿听到的,当初在大泽的泥潭之中初遇幻妖,可是它亲手斩杀,这才过去几个时日,怎会就会不记得。 “吾主为何面带忧虑,莫不是认得那妖物?” “未曾亲眼瞧见,也不敢断定是不是同类?”我想了想又问道,“那妖物你是在何处遇见?” “西北方向,估摸着尚未走远!” “带路!” 幽玄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轻声问:“吾主要去瞧上一眼?” “听你所说,估摸着那妖物不是什么好东西,若当真与我曾遇见过的同为一类,还是尽早除去才好,免得日后生起事端!” “如此,吾主大可安坐片刻,待我去提它头颅来见便是,何须吾主亲自前去!” 第162章 灭口 幽玄的话虽然说得平淡,但字里行间却没有丝毫的含糊,它的言行与我所认识的幽玄毫无关系,但它身上那独特的气息又让我无法否认,这让我一时之间也困惑了起来。 “还是去一趟的好,瞧了之后,再看留与否,或许让它活着更为有用也说不定!” 言尽,迅速起身朝外走,不给幽玄再张嘴的机会。 它见我出了门,倒也没再多说什么,默然隐入我身后的阴影之中。 距幽山鬼族扎营之地西北方,大片的林子虽生的稀疏,却也绵延得很远。 伯田和亭兰一行人正匆匆赶路,忽见一人从一旁的树荫里走了出来。 “你这家伙害我们一顿苦找,怎么跑这儿来了?” 瞿罗一边说,一边朝对方走去。 “嗨…,先前全力以赴未能撼动那赤焰大山也就算了,坠地之时还碰上几个恼人的家伙,费了些功夫,这不,一了事便来寻你们来了,幸好大家都安然无恙!” 焦荼迎着瞿罗边走边说,到跟前还斜瞄了一眼对方。 “你这厮,冲的倒是快,可到底还是不行啊,连头一波冲击都没能顶得住,我看你以后也就别把你那破印拿出来显摆了,怪丢人的!” 瞿罗冷哼一声,走至焦荼侧旁,看都没看对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你还好意思张口,本来我们冲势凶猛,你这家伙流光带火上来一通乱烧,气势全被你给搅乱了,扫把星,瞅见你都晦气!” 这俩人看着是心平气和,可言语里全是刺,谁也不服谁。 “好了!”亭兰轻声叹息道:“这里不是九煞门,你们俩都收敛点!” 说着,向焦荼抛出一枚丹药。 “门主让我俩寻你们,既然人已找齐,也该回去复命了!” 拌嘴那俩人互望一眼,默不作声的站至一旁,待亭兰和伯田二人走过,便跟在后面。 天色尚且明朗,新月却早早露了脸。 亭兰一行走的快,路旁的景色逐渐变得迷蒙晦暗,阴冷的死气笼罩着一方地域,远远便能瞧见那团阴暗之处。 我出门一路至大殿外,几番辗转终是没能出得去,无奈之下又折返回来寻厄幽讨了一块令牌,这才顺利出了守备森严的驻营之地。 前脚离开也就三五里地,迎面就撞见了一伙人。 起初隔得远,加上一门心思在想其他事,也就没太留心,单是有意的避开了些。 “这位公子暂且留步!” 眼看就要与之相错而过,却被一道声音给叫住了。 侧身望去,只见一身着怪异的女子,大红的衣袍红的有些诡异,头顶还蒙着盖头,一副出嫁的女子打扮。 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客气的问道:“敢问这位姑娘为何唤我?” 就在我言语之时,无意间瞥见对方一行人中有两个很眼熟,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打搅公子行路,妾身在此赔罪!”女子转身施礼又问:“公子可是自西边而来?” “是!” 我应着她的话,脑海中寻思着是在哪儿见过其中的两人。 “打搅公子了,此去路途多有不平,公子可要当心!” “无妨,既行此路,自然是不怕它不平坦!”我微微一笑又说:“倒是姑娘你们,若是往西去,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 “哦?为何?” 他们当中有人要说话,却被女子抬手止住了。 “细说我也不清楚,总之是危险之地,不去为好,不过我看诸位也非等闲之辈,若是硬要去,也不是不可!” 轻笑之声自盖头底下传出,女子转身而去。 “谢过公子告诫,就此别过了!” 目送他们消失于灰蒙间,我转身喃喃自语:“见过出嫁的,但这么出嫁的倒是头一遭遇到,还真是无奇不有!” 言罢迈步而去,三五步未到,猛然扭头,那一瞬忽然记起那两人之所以眼熟,是因为之前曾在荒原见过,正是那九煞中人。 “不好!” 我暗自惊呼一声转身便朝着那一行人的方向而去。 “吾主这是为何!” 幽玄心海生问,我心急只得潦草讲了当初柳姬之死前后的事。 言语间,脑海闪出当时的场景,又急忙顿住身形。 “柳姬是九煞之一,方才一行人八九不离十也全都是九煞中人,鹤谷峰手刃柳姬便是九煞门的仇敌,嘶…不对?” “吾主为何生疑?”幽玄现身出来在一旁问。 回想前些时日所发生之事,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伙人显然是朝着鬼族之地去的,瞧着不像是寻仇而去,如是这般,那就是说九煞跟鬼族之间必然有什么关联!” 幽玄浮动之间轻声细语:“若是吾主担心的是柳青和玲儿的安危,那无论九煞与鬼族有没有关系,都应当回去护着,若是抛开她们的安危那便无需如此!” “嗯?”扭头看了一眼幽玄,问道,“此话怎讲?” 幽玄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吾主难道没有察觉么,无论九煞还是鬼族,甚至是那个鹤谷峰,都似乎与姓月的那姑娘多少有些关联,若是细细想来,那姑娘怎么看都不是个等闲之辈,况且…!” 幽玄言止于此,有话没有说完。 因为,我和它都察觉到了那道极不寻常的气息。 “阁下若是想偷听,就该收敛一些才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来,意欲何为?” 言罢于此,一人踏出阴影,带着一脸诡异的笑容站在路当中。 “杀人灭口!”来者两眼邪魅,皮笑肉不笑,“鄙人焦荼,为九煞效命!” “我认得你!”看着焦荼,我有些不解地问,“若是有意发难,先前动身岂不更好,现在只身而来恐怕远不止杀人灭口这么简单吧?” “哼哼哼…”焦荼的脸很古怪,笑容中透着一股邪气,“我本不愿为难你,可偏偏红煞发了话,如此一来那便只得委屈你死一死了!” 焦荼两眼泛绿,手掌间环绕紫色流光,虽然颜色有些不同,但我敢断定,那无疑就是蜃气。 “你…不是焦荼!” “嘿嘿嘿,既然发现了,那…就去死吧!” 狰狞之态尽显,对方携风带掌而来。 “嘭…” 电光闪烁之间,来者一掌被幽玄接下,即便我用了四成元气抵挡,也还是被震出去十步开外。 第163章 傀儡 仅是眨眼之隔,幽玄与焦荼便已交手几个来回,风驰电掣之中身影互换,紫光墨色交错。 这般缠斗持续了有一会儿,使得我不得不惊讶起来。 自幽玄现身至今,我还未曾见过谁与它能打得如此之久。 “难道,它不是幽玄么?” 起初我只是有些许的疑惑,如今观两者之斗,我不禁开始觉着,眼前的这个幽玄与我熟知的那个大相径庭,无论是性情还是出手的风格,都与之前判若两人。 “这不是错觉!” 自言自语间,我瞥见幽玄在笑,生死之斗中竟然在笑,笑得还很是古怪。 “不对…!“ 心里正自言自语,身后隐隐有裂风之声传来,猛然闪身一侧,眼目之中略过一影。 顿错之间,以迅雷之势一把按在对方脑袋上狠狠砸向地面。 地裂与轰隆声后激起沙尘,提起手中的东西一看,竟然是正在与幽玄交手的焚煞,焦荼! 尘烟散尽,四周脚步窸窣,环顾周遭,密密麻麻围上来一大群人,来者相貌都与那焦荼如出一辙。 对方一拥而上,与其打斗中,我发现这些所谓的焦荼实力并不强,出招甚至有些僵硬,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更像是木偶。 实力虽说不强,但每每倒地之后,很快他们便又起身,如此反反复复也着实令人生烦。 几个来回后,这群家伙依旧是不知苦痛的扑上来,似乎永不休止。 如此情形,不得不用些手段让他们再也爬不起了。 运动元气,剑指疾走,箓文行笔间引动雷霆,一笔惊鸿落罢,万钧雷雨倾泻而下,电光闪烁之处噼啪作响,青烟弥漫。 几息之后,雷韵消散,再环顾四周之时,那些焦荼皆已化为灰烬,再无起身的可能。 也顾不上细思箓文的威力之变,回过头去再观幽玄,依旧是在与对方缠斗。 虽说看不出有何留手的迹象,但我知道它肯定是没有尽全力,甚至连三成都未曾用上。 “你既舍不得,那便我来!” 幽玄闻言忽觉不妙,闪身的一瞬间,一柱雷光贯穿天地,炸雷惊得山岳大地都颤了几颤。 蓝雷如龙,咆哮了许久才渐渐隐去,待消散之后,我头也没回的朝着鬼族驻营之地而去,抬脚之时也不忘冷言一句。 “无论是何缘由,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幽玄在身后顿住,站了许久才飘然而来,在身侧默然不语。 “怎么,你有不满之处?” 幽玄许是知晓我不悦,低声笑着说:“吾主所为便是理所当然,幽玄没有不满,只是觉着有些可惜!” “可惜…?”略微放慢了些问它,“莫非你有意而为是有所计划?” 幽玄笑着说道:“原本是有些想法,不过事已至此,不提也罢!” 听着幽玄又一次笑得这么诡异,我心生疑虑,它肯定有事情瞒着我。 不过眼下要紧之事还是尽快回去,免得迟则生变,幽玄的异样往后再做计会。 月至半梢,几许凉意贴着山头悄然伸向更远处。 阴暗之间,一人缓缓现身,看着地上一堆堆焦炭拧了拧眉,随即又隐没于灰暗深处。 一路火速往回赶,却愣是没有见着先前遇见的九煞一众人等,隐约间觉着事情有些不对,便火急火燎的冲向鬼族驻地。 路上风驰电掣,不多时便回到了鬼族驻地,人刚到,顾不得其他,径直就去了后院,未曾见到柳青和玲儿,这心里泛起不安。 按耐心绪,寻人几番问询,这才打听到她们是在侧院,于是又急匆匆赶往侧院。 走完青黑的石板路,穿过侧堂 ,偌大的院子中满是花草树木,正当间的湖面上立着一座亭子,而当中围坐着一圈人。 只是一眼,便望见柳青与玲儿,以及另外一身惹眼的红装。 看起来,情况似乎是稀疏平常,至少在我慢步过去之前,还能听见时不时的欢笑声。 而当我踏着曲廊到了亭子跟前时,其他人还未留意到我,而其中有一个便已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本该化为灰烬的焚煞焦荼。 这时,其余人也注意到了焦荼的目光,也相继朝我看过来。 “诶…,布公子来的正好,正愁四处寻不见你,来来来,赶紧来坐下,也正好认识认识!” 厄幽起身朝我招手,看他满脸的笑意,似乎是还未留意到我和焦荼之间的目光非同寻常。 我小心挪步到厄幽跟前,挤出一丝笑意。 “在下不知有贵客要来,贸然打搅实在是有失礼数!” “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厄幽指着身旁的座位说道:“布公子也是我的贵客,何来打搅一说,快来先坐下,我好与你介绍介绍!” 人到桌前坐下,厄幽笑着环顾一圈,笑道:“这位便是方才跟诸位提到的布谷布公子!” 见有目光投来,只得点头笑脸相对,余光扫过焦荼时,瞥见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浅笑。 心中虽有担忧,却一时也没什么应对之法,事到如今也只好静观其变,估摸着他们理应是不会在这里跟我撕破脸皮。 不过为保万一,还是心底里跟幽玄交代了两句。 厄幽侧头对我说道:“月姑娘,公子已认得,而这几位,容本王跟你介绍介绍!” 说着,便将几人姓甚名谁,委身何处一一道来。 结果不出所料,一行六个,全都是九煞门中之人,这一行人中,除却焦荼和宫凌天有些许浅淡的印象外,其他四人瞧着生疏,理应是不曾谋面过。 厄幽话刚说罢,焦荼便面带笑意的站了起来,手中端着酒杯。 “布公子,许久未见,可还记得在下?” 闻言缓缓起身,笑脸相迎。 “我怎会不记得,阁下那日的焚天烈火惊艳卓绝,残余之焰仍旧在心里挥之不去!” “哈哈哈…”焦荼大笑几声举杯道,“公子倒是个趣人,在下敬你!” 说着就仰头饮尽杯中酒。 对此,我也不得不干了杯中之酒。 一桌人,面带笑容的你来我往,看似相谈甚欢,可谁知隔着肚皮的内心里,又在做着什么算计。 尤其是那焦荼,不管怎么看,都极为不正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眼神总在玲儿和柳青身上停留。 第164章 禁制 这一桌酒菜至到深夜方才尽了,纵使推杯换盏千百回,谁也不见得就真的醉了几分,倒是样子像极了。 下人们搀的搀扶的扶,各自被送回了歇息之处。 夜已至深,本该窸窣虫啼时,却显得格外安静。 月如霜,透窗而入,染了一地洁白。 我静躺在床上,却未曾睡的着,不多时微声入耳,像是夜猫轻踱,停留在房顶之上。 起身开了门,行至院中抬头,月光下一道身影立在屋顶,衣襟随微风浮动。 见我立在院中,对方跃身而起,踏月而行,悠闲中分明是在示意跟上。 片刻思虑,御风紧随其后,双双隐没在月色朦胧之中。 风声渐稀,对方停在一处山丘之上。 待我落地之时,有寒光一闪,嗡鸣中冰冷的剑锋离着咽喉处不过咫尺之遥。 “为何不刺?” 对方侧头,细柔之声略带冰冷。 “你本该死!” 我不解对方何意,但她的杀意不纯,同样使剑,出招之时便已知晓这一剑有迟疑。 “既如此,为何迟疑了?” 对方隐隐叹息,随即撤手,剑如游蛇,婉转颤腰。 “门主既定之计,本该杀你!”对方将侧身转过来,又言,“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 “但你还是想杀我!” “不错,我觉得你不该活!” “哼哼!”我冷笑着回问,“既然你认定如此,怎么还收了剑?” “我的剑,不足以杀你!” 她说着一挥手,周围缓缓现身出来好几人。 “哦,看来是早有计划!”我冷笑一声,问道,“若是为柳姬寻仇,我理当是接着,不过今日我还不能死!” 言尽,穹顶上云涌风起,电闪雷鸣,轰隆中万钧之威蓄势待发。 “早知你有些手段,若非万全准备,怎会引你至此?”对方一挥手喝道,“结阵!” 六人瞬间围站一圈,雷霆之怒倾泻而下的一瞬,月色刹那归无,黑暗顷刻笼罩天地,淹没了一切。 黑暗之中独留虚无之音。 “无方虚来,泯尽万物,断界,弥虚之地…!” 音去迷惘,天地独留一片黑暗。 对此,我不由得叹息一声:“怎么来来去去都用这种术法,一言不合就吹灯,遭几回这种罪了都!” 话音在四处回荡,但除却我之外已无他人。 此乃断界,秘术开辟之地,非天地之间,与结界相似,但确是不尽相同,之前在柳青那里知晓了许多,如今身临其境倒也不觉那么惊艳了。 “寰宇苍茫,吾占中央,燃灯一盏,借道十方!” 十方遁诀念罢,心向感应之地,光影刹那流转,身已至院落之中。 “吾主归来,幽玄甚安!” “如何?” 幽玄来至身侧,缓缓说道:“不曾有什么闲杂人等前来,倒是那鹤谷峰来过一次!” “嗯?鹤前辈?他来做什么?” “不知,他在院门口停留了些许时间便离去了,未曾踏入院中半步!” 听幽玄这么一说,我有些不明白了,如若不是为了柳青身上的朝山印之秘,九煞如此行事的目的又是什么。 凝思许久,想不出端倪,索性也不想了,交代幽玄一些事后,便回到屋中歇息了。 睡梦之中,听闻有人呼喊,猛然起身,发现已是大白天了。 起身开了门,柳青就站在门口,几日来的修养,看着颇有些成效,至少她面色相比于之前好了很多。 “往日不见你起得晚,想来昨夜喝了不少酒吧?”柳青说着把玲儿拉到身前,“昨天给玲儿裁了身新衣,好看么?” “嗯,好看!” 柳青看了看玲儿,一把将我推进屋里,随后关上了门。 看着她如此行事,我问道:“这是做什么?” 柳青招手示意:“你过来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哦,好!” 坐到柳青一旁,柳青闭目片刻方才开口。 “此行能捞回这条命要多谢你!” “诶,你这说的叫什么话…” 我才刚说一半,就被柳青抬手给打断了。 她身子微侧,降低了声音说:“此地是非颇多,不宜久留,咱们还是早早想法子离去才是!” “嗯,话虽如此,可你的伤怕是还要再养些时日才稳妥!”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眼下暂且安心养伤,其他的事,你不必挂记,我自有安排!” “哦…?”柳青面露震惊的打量着我。 “怎么?我哪里有什么不对么?” 她微微一笑,站起身说:“没什么,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啰嗦了,只是你要记着,要是待久了,再想脱身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看着柳青远去的身影,我心中暗想。 “人家的救命之恩,不还了,如何能轻易脱得了身啊!” “嗐,吾主要去哪里去便是了,谁又能拦得住!” 我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这才问道:“交代你的事如何了?” “已办妥!” 幽玄上前来将它所见所知一一道来。 北境城,经历大战已成废墟,异族联军受挫但未伤筋骨,大军就驻扎在北境城城北。 北境军伤亡惨重,但城中百姓已悉数转移,与北境军残余兵力固守在伏龙岭东侧。 鬼族驻扎在城南与赤焰大山之间,近来源源不断增兵,扩张领地。 而且,伏龙岭以西也出现了些人马,显然是前来刺探的。 由此可见,北境城东、西、北三侧皆兵,南边被天降大山阻断,妥妥的成了险地。 “这些若是可信,形势已是非常严峻!”沉思片刻,我问幽玄,“那座山可否越得?” “吾主若是想过,自然是有法子,若是他人,很难!” “为何!” 幽玄走近桌旁,在桌子上比划了一下。 “此山东西绵延几十里,虽不高,但上面燃烧的火焰非同一般,并且山体外有禁制法咒,用途不知为何,但绝对是一般人等应付不来的东西!” “你都不知道用途,如何知晓别人应付不来?” 幽玄笑了起来,说道:“元气灵韵之息非比凡物,浓郁至极,如此庞大的禁制,即便是吾主之能也未必能轻易突破!” 第165章 降身 幽玄诡异一笑,身子俯下来问:“吾主可知,此山为何在此?” “若是知道还能让你去查?”我有些不悦,伸手拍了拍幽玄,“有话就直说,不要卖关子,明白么?” 它点点头,似懂非懂。 “据我所探,此山乃天降之山,是为云端真君所为,意在延缓鬼族,假以时日便会有仙兵降世,其中的前因后果有些复杂,一时恐难说的清!” 初听仙兵二字,不以为然,再细想,顿觉一惊。 “仙兵?” “正是!” 端起一旁的水递到嘴边,却又放了回去。 “越听越玄,北荒异族,幽山鬼族,如今还扯上仙兵了,说书都没这般精彩!” 局势错综复杂,缘由皆不明,但置身鬼族驻地,便已经是涉入其中,柳青之言说的没错,尽早离去才是上上之选。 一整天,未曾出门半步,整日都在思虑该如何带柳青跟玲儿离开此地。 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只有去面见鬼王厄幽和月清瑶,讲明意图,他们如若不允,那就必然有所求。 届时,酌情而定,能还了人情最好,如果不能,便只有脚底抹油先溜为上,反正幽玄已将此地方圆百余里摸清,七成把握能行。 枯坐间,日头西落,余下之霞也在几番留恋之后离去。 赤焰大山南端,星星落落着几座山头,说高不高,说低也不见得低多少。 赤焰山从天而降,寻常人都是避之不及,谁也不想祸及自身。 原本这一片还有那么几座零散村落,自天降异变之后,村中早已是人去屋空,就连鸡犬都不曾留下半只。 距赤焰山最近的一处村落背后,有座山,不算高,站在山顶上却也能望得到很远。 山上生有许多红叶李,临近九月已是红叶如火,遍布满山。 自山腰一汪清泉往上,有一条小道蜿蜒曲折,路旁草木茂盛,可小道上却不见一片枯叶。 显然,时常有人在此清扫打理。 小道直通山顶,尽头处落着一间院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夜,万里不见片云,唯有皓月独明。 这院子当中,灯火通明,大门正对面的大堂之中,正有人燃香叩首。 “师父,怎么夜里也起来供奉了?” 有个身着道袍模样的胖子,无神的两眼泛着痴傻,愣愣的站在门问堂内之人。 伏在地上的人缓缓抬起头,望着供桌之上的石像,轻声叹息,摇曳的烛光映照出他斑驳的脸颊。 老道起身对着石像施礼,随后转头问道:“明延来此多久了?” 胖子抬起手咬着手指愣了好半天,支支吾吾的回答:“徒儿不记得年岁,应是有很久了吧!” “哼哼哼!”老道低声笑着走到门前,望着夜空说:“十三年了!” 老道眼神有些怪异的看着眼前的傻徒弟,嘴角露出一抹邪魅。 “明延啊!” “嗯,在的师父!” 老道拉着徒弟的臂膀走至院落当中,指着天上问:“你看,那里是什么?” 傻徒弟仰起头,睁着大大的双眼望向夜空,许久回答道:“是…月亮…!” “不对,再仔细看看!” 老道双手背在身后,悄然走向大堂,而傻徒弟还在痴痴的盯着夜空。 “师父,就…就…只有月亮嘞…” 大堂之中,供桌上的香忽然间青烟笔直而上,石像右手所托的圆珠隐隐泛起火光。 “啊…,看见了,看见了,有团火,有团火…” 傻徒弟叫嚷着转身,回头间,一柱火光奔涌而下,将他牢牢笼罩在其中。 烈焰中,明延最后一眼是看向立在那里的师父。 他天生痴傻,却十分能吃,父母本就是穷苦人家,无法养得起他这能吃的傻儿子,于是便将其抛弃在荒野之中。 正是老道将他捡了回来,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却不曾让他干过任何事,就连山前扫地的活计,都是老道亲自动手。 对此,明延虽傻却也多少能明白这份恩情,时至方才,他那一眸渴望并非贪图什么,而是想要说句感恩之言。 只可惜,此生是再无可能。 火光散尽,明延依然站在那里,衣袍已被焚尽,身躯却毫发无损。 猛然睁眼,全然没了先前的痴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的烈焰。 明延开口时,雄浑之声灌入老道耳中。 “你守在此处已有半生,于尊上有功,本使今日便兑现承诺,你且上前来!” 道人老泪纵横,踉跄奔到明延身前,匍匐在地。 “谢过仙使,谢过尊上…!” 明延抬手按在对方头顶,火光滚滚涌向道人的体内,刹那就将道人的身体照的通透,随后焚为灰烬。 “哼,区区蝼蚁!” 明延甩手转身,烈焰缠身而过,便已着上一身火红的长袍。 当他踏出院门的那一刻,整个院子顿时燃起熊熊烈火,不多时就烧了个干干净净。 山腰,三人驾风而来,瞧见熊熊烈火却不见人,短暂停留之后,三人又寻着残留的些许气息,追踪而去。 明延在山中行进,脚步未动,眨眼便是好几里。 一路北去,于半道上被三人给拦住了去路。 “小友且慢!”领头之人叫住明延,上前打量了一番问道,“小友可是从南明观而来?” “南明观?”明延一脸茫然的说道,“我并不知道什么南明观,前辈是不是哪里有什么误会?” “误会?”其中一个瘦弱的老者上前来看了一眼明延,随后捋了捋胡须道,“你师父仲景与我们是好友,虽说不常往来,但多少也去过几次,怎么这就把我们忘了?” “明延?谁是明延?你们定是认错人了!” “哼哼!”领头之人冷哼两声说,“无妨,你认不认都不打紧,你要去哪我们也不过问,不过南明珠你得留下!” “南明珠?什么南明珠?你们说的我云里雾里的!” 明延一脸茫然无措与无辜之态,引得为首者哈哈大笑起来。 “明延啊明延,装疯卖傻十三载,终是露出贼心,杀师夺珠,毁尸灭迹,你就不必再演了!” 第166章 破阵 “我是当真不知你们在说什么,若是不信,你们搜身便是,看我身上到底有没有你们所说的什么南明珠!” 明延半哭着腔子,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哼,珠子当然不在你身上,不然你连站在这儿的机会都没有!” 为首者眼露凶光,恶狠狠的盯着明延。 “老夫只说一遍,交出南明珠,给你个全尸,不然焚你肉身,灭你神魂,断你往生之路!” “不,不要…” 明延满脸惊恐,身体也随之不住的抖动起来。 老者步步逼近,威压之势似潮水一般涌向对方。 明延恐惧得低下头,重复念叨着“不要”。 就在老者临前的一瞬,明延埋着的脸上露出一抹邪笑。 “当心…!”一人察觉不对,惊呼一声。 只见明延一把掐住那为首者的脖子,大笑起来:“我都说了我没有,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那人奋力挣扎,但在明延手中却如同一只小鸡一般羸弱。 “我本不想杀你们,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在另外两人的怒喝中,明延手上火光涌现,顷刻之间就已将人烧成灰烬。 “孽障!” 另外两人一声暴喝,纷纷亮出家伙,冲向明延。 白刃携风而至,却在明延身前瞬间融化,惊恐之时,热浪升腾而起将两人也焚烧殆尽。 “我没想杀他们,都是他们自找的!” 明延甩甩衣袖,自言自语的离去,迅速消失在茂密的林间。 自赤焰山落地至今,已有三日,可周遭荒无人烟的地方却频频有人影现身。 明延一路径直来到赤焰山山脚之下,停步之时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涌现形形色色的人。 这些人相貌不同,年岁不同,却都身着一模一样的火红色袍子。 一众人聚于山脚立定身形,赤焰大山面上隐隐泛起几道细微的波纹。 明延与众人纷纷伸出手按在泛起波纹的屏障之上,片刻之后波纹宁息,众人相继飞身越过大山,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人前脚刚离去,随后便又有几人相继现身出来。 西边来了两人,一高一低,高的很胖,穿着一身白衣,袖边领子处有黑纹。 瘦的那个一身青灰,看着不出众,倒是那瘦弱不堪的脸让人觉着很是别扭。 南边站着三人,一老者俩中年,身上裹着黑袍。 东边的这位,一身漆黑,斗笠盖头,左手持剑,右手还提着个葫芦,看样子应该是个酒葫芦。 几伙人不约而同出现,照面之时又齐刷刷定住了脚步,在不言不语中沉默了许久,才有人打破这紧张的气氛。 “老朽冒昧!”东面的老者率先开口道,“我等无意冲撞几位,只是有些要事在身,来此查探,若有惊扰还请多多包涵!” 说完,拱手施礼。 “巧了,我们兄弟俩也是如此!”西面的胖子笑呵呵的拍了拍肚皮,“在下葛亮,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大名不敢当!”老者捧手回道,“赵雷真!” 葛亮两眼笑眯眯的打量了一眼老者,随后将目光移向东边的那个剑客。 “这位兄台为何身带杀气?” 黑衣人提起葫芦灌了一口,随后歪过头漫不经心的说:“路过,好奇来瞧瞧,诸位自便!” 葛亮笑眯眯的抬起头,“方才有股异样,想必你们也是察觉到才寻至此处,可在下眼拙,瞧不出有什么门道,前辈可有什么看法?” “老朽年迈,眼力不好,也看不出有什么蹊跷!”赵雷真捋着胡须转过身去又说:“老朽身有琐事,这就先行告辞了!” “切…!” 黑衣人闻言展露些许鄙夷不屑。 赵雷真只是斜眼过去瞟了一眼,随即便笑着离去了。 目送赵雷真,直至消失在眼目中,葛亮才收回眼神,若有所思。 “兄长!”面容枯槁的瘦子轻轻唤了一声葛亮。 “没事!” 葛亮看了一眼对面的黑衣,随后转身朝着先前来的方向走去,独留黑衣人在原地灌了好几口酒。 “呸!” 黑衣人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左右看了看,最终朝着赵雷真一行人的方向而去。 “兄长,咱就这么走了?” 行于杂草林木间,瘦子开口问葛亮。 “不急,有的是时间!” 说着抬头望向夜空,一只青鸦展翅而来,扑腾几下翅膀,停留在葛亮抬起的手臂之上。 葛亮抚摸着青鸦,对它呢喃细语,随后青鸦双目生光展翅而起,背着月色飞向远方。 虎牙关内,有高楼,夜虽至深处,其楼顶之上仍旧亮着些许灯火。 透过半开的窗,可见一俊朗的公子依卧在坐榻之上,一手抵着头,一手拿着书卷。 身旁的侍女静静立着,面容十分清秀。 “扑腾…!” 一声响动,有只青鸦落于窗沿,侧着脑袋用漆黑的眼珠子盯着那公子。 只见那公子漫不经心的看完一页,随即才缓缓合上书卷起身,在一旁侍女的搀扶之下,来到窗边。 目光与青鸦短暂交汇后,面露微笑。 “此事须得交于上头定夺,你且回去,让他们继续打探,切莫打草惊蛇!” “嘎…” 青鸦啼鸣,乘风而去。 “去吧,把消息递出去!” “是!” 侍女应了一声,小步退去。 夜幕下,虎牙关内飞出众多青鸦,奔赴不同的地方。 而在北境城废墟跟前,明延望着阻隔在眼前的陨星大阵,有些错愕。 不过,片刻之后,他似乎是拿定了主意,沿着大阵的边缘来回寻找着什么。 几番来回,他停步在偏南一点的地方,从怀中取出一颗红珠子,念念有词。 随着他咒诀念动,身旁无端起了风,随着他嘴唇越来越快,风也越来越大,最后竟形成一股肆虐的龙卷巨柱。 明延怒目一睁,珠子泛起火光,随后炽热的火蛇缠绕而去,刹那之后就形成了火焰龙卷,咆哮着就撞向了陨星大阵。 “轰隆隆…!” 巨响惊天动地,火光纷飞时,陨星大阵边缘裂开一道虚纹,明延见状一掌打在那道裂纹之上。 又是一声巨响,陨星大阵崩散,星光斑点随着火星满天飞舞。 第167章 惊现真龙 接连两次震动,周边皆有感应,顷刻之间,诸方战甲挂身,刀兵亮刃,一股危险的压抑迅速席卷开来。 起初,异族碍于陨星大阵的阻断,原本是要修整之后从东西两侧绕过,于南端集结再继续南下。 而后,鬼族横空出世,阻挡在城南一侧不过几十里之地。 这不得不使异族延缓脚步,与幽山鬼族之间持观望之态。 近些日,接连发生了许多出乎意料之事,多方探报都是一去不返,不由得使异族一度怀疑,这一切皆是鬼族所为。 然而,就在昨日,几路探报传回消息,西侧有两批兵马集结,意图不明,而东边的北境军残余,也等来了各城的驰援。 几经斟酌,新任联军头领决定暂且按兵不动,让后方未入城的兵力后退,留下后撤的余地。 这边刚刚动作不久,这陨星大阵就出现了异况,使得异族瞬间就剑拔弩张。 夜尚未过,本就辗转难眠,接连的响动使得我不得不起身查看原因。 刚打开房门,便有下人立于门前。 “公子,鬼王有请!” 着了衣衫跟随来人,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夜已深,屋中却格外亮堂,抬腿迈进堂内,一抬头就瞧见厄幽端坐正中,两侧的座椅上也是坐满了人,靠右边最前面,空着一个。 “深夜叨扰,公子见谅!”厄幽抬手一指空着的座位说道,“事出突然,容我与诸位细说!” 我点头回应,随即入座。 厄幽左右扫视一眼,轻咳一声。 “方才的动静,想必诸位都有所察觉,据最新来报,北境城方向天人所设之阵已破,其因不详!” 这话音刚落,门外急匆匆冲进来一卒,迅速抱拳之后大步走到厄幽一旁,俯身贴耳细言了些什么。 厄幽听完摆了摆手,兵卒箭步离去。 厄幽随后猛然起身,面带些许古怪的笑意说道:“诸位可有兴趣随本王去看看?” 两行座上之人,彼此来回望望,我对面的月清瑶率先开了口。 “既然鬼王要亲自去,那我等理当是没理由不去,不过小女子还是想多嘴一句,敢问这是要去看什么?” “哼哼!”厄幽低声哼笑着走至中央,一抖衣袍对着月清瑶微微点了点头,“月姑娘问得好啊,咱们这要去看的可是稀奇玩意儿,晚了怕是瞧不见新鲜的了!” 说完,大步走向堂外。 他人到门槛跟前,这堂中之人也相继起身,我侧目望了一眼月清瑶,也随即跟随在众人身后。 这一路上,兵马涌动,刀兵铿锵,到了地方之后,众人皆惊。 北境城往日之景尚未从记忆中淡去,如今眼前的巨坑不由让人唏嘘惋惜。 越过重重重兵,来到巨坑之边往下这么一看,又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这坑虽深如渊,周遭深邃无比的漆黑也掩盖不住底部那一方赤红的光芒。 凝神细望,一方圆台流光四溢,八条比碗口还粗的锁链锁着的不是他物,是一条通身赤红的巨龙。 “北境城地底竟压着真龙?”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立马就引起了一阵议论纷纷。 “真龙一脉早在千年之前就理应被斩尽杀绝才对,怎么会被镇压在北境城底下?” 月清瑶若有所思,皱着眉头望了望南边,似乎有所担忧。 厄幽回头看了看我,随后又瞧了瞧月清瑶。 “这底下的东西是真龙无疑,看来当年斩龙之事人族有所隐瞒,这真龙一脉从妖,想来跟此次异族南下脱不了干系!” 说着就招手唤来一名士卒,刚准备交代什么,一声咆哮从南边悠悠传荡过来。 真龙一吟动九霄,大地随之一颤。 “不好…!” 月清瑶猛然回头,同时间坑底升腾起一股气浪,赤红的光芒涌动当中,我们脚下沉睡的真龙眼目一睁,一声龙吟震得气血翻涌,头痛欲裂。 应着方才尚未淡去的声响,地面颤动间,一条赤龙游身而起,带起一阵熊熊烈焰。 霎时间,苍穹之上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一蓝一赤两条真龙在电光中翻腾交织,嘶鸣不止。 望着夜空有些发呆的我被厄幽一声暴喝惊过神来。 “来人,寒铁重弩准备!” 一声令下,一排排漆黑锃亮的巨弩车拉弦上箭,蓄势待发。 动作迅速之程度,显然是早有准备,绝非是临时起意能够办得到的。 对此,我断定这厄幽和月清瑶对此或多或少都是知晓一些眉目的,一想到自己从头到尾都两眼一抹黑,就很不是滋味。 心头刚起一点思绪,头顶上就传来一阵不祥的威压,一抬头,一柱烈焰从天而降,照的夜空宛如白昼,随后而来的蓝雷好似擎天一柱,紧随而至。 两道龙息落地成灾,所到之处土崩瓦解,雷火纷飞。 “放箭…!” 嘈杂声中,有人一声令下,一根根沉重硕大的箭矢划破长空,直奔云端,破风撕裂之音连绵不断,犹如战马奔腾,势不可挡。 万箭成雨,逆行而上,真龙翻腾,火电纷飞,一时间把寂静的夜晚弄的热闹非凡。 厄幽两手负在身后,观望着天空,身边时不时的火团雷息掠过,他也不在意,看样子很是镇定。 真龙游动极快,龙息也是轮流不断,但在密集的箭矢当中也并非游刃有余,看起来倒让我觉着他们口中所谓的真龙也不过如此。 然而,几番折腾下来,除却我们这一方土地尚且完整以外,周遭皆已被毁坏得不成样子。 赤龙游身,双目怒瞪厄幽我们,巨口一张滚滚烈焰随即喷射而来。 “放肆…!” 也不知从哪窜出个人影来,怒喝中身形暴涨成同一座小山一样,左臂举盾硬生生抗下龙焰。 “末将助你!” 闻声又见一将纵身上前,挽弓搭箭时有极强的威势在箭矢之上凝聚。 “嗖嗖嗖…!” 出箭带鸣,卷着强劲的飓风接二连三射向巨龙,最后那一挽,侧腰张臂,绷弦中四周元气朝他凝聚,颇有古神射日之姿。 第168章 妄山镜水 蓄势少顷,飞矢惊弦,一声破风音,似是九天神雷落凡间。 箭破长空,直奔赤龙而去。 “休得伤我夫君!” 千钧之际,天空中雷龙身影消散,一道蓝光飞速划过,以万钧之力对上那来势凶猛的箭矢。 “轰隆隆…!” 方才稍稍平复的耳中,又一次被震得嗡嗡作响,不得不以元气为盾,才抵御住这强劲的音波。 光影散尽,一袭蓝袍踏空而立,银发飞舞间,双目怒意升腾。 “一千年了,整整一千年了,你们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蓝袍女子手持一对蓝钩,雷光环绕中透着浓烈的杀意。 见此情形,先前那持盾之人身影迅速缩小身躯,随后单臂一横,手中随即凝聚出一柄寒白的大刀。 “末将岳子尧,请命诛杀此敌!” 对于岳子尧头也没回的请命,厄幽轻声道:“准!” 闻听厄幽之言,岳子尧侧头咧嘴一笑,随后撂下一句“得令!”,屈膝一纵拖刀而去,原地留下一个醒目的大坑。 “好生强劲的力道!” 我不由得惊叹了一句,引得前面的持弓之人侧头豪言起来。 “那是自然,我家将军天生神力,搬山填海之事不过是手到擒来,似这般,不过微末而已,不足为奇!” “不得无礼!”厄幽微怒,“布公子乃我族贵客,休要在此卖弄言语!” “是!” 那持弓者抱拳拱手,随后低头退至一旁。 “公子勿怪,本王这些个下属言语没分寸,都怪我平日里疏于管教!”厄幽说着脸上露出些许笑意,随后朝我招了招手,“公子莫要站那么远,显得生疏,靠近些,也好与本王说说话!” 我心中虽是有些不愿,当下却也没理由推辞,只得脸笑着走到厄幽身旁。 “在下见识浅薄,脸皮又薄的很,言语不当,最是怕别人笑话!” 厄幽先是一愣,随后咧嘴大笑:“哈哈哈,公子讲话还真是有趣,本王在这儿,何人胆敢无礼,且过来便是!” 我与厄幽两人不过来回几句,这头顶上已是战过几回,闻得兵器交错,于是抬头望向天空。 此时的天幕,黑云密布,电光一茬接一茬,映出两尊身影浮立于天地之间。 前者双钩环雷,后者刀盾萦绕着绿芒黑气,俩人相对,既不动,亦是无言。 那条赤龙倒也知趣,就只是呆在一旁,两颗硕大的眼珠子紧盯着二人。 “咔嚓…!” 一记电光隐没,随即雷声震天。 刹那间,蓝袍飞速划过,双钩如线,一分二,二化四,四变百千万,疾如风,快如电。 再看那岳子尧,盾在前,刀于侧,步如山,身如岳,好一副不动如山之态。 眨眼,光影与声响频频传荡,几息之间,二人就已交手不知多少次,即便是一旁的厄幽,看样子也是颇有几分兴致。 这俩人寻常手段先是打了好几回,不分上下,随后兵器又斗了个你来我往,也未得胜负。 几次缠斗不见结果,两人一记重击相互后退些许,身形定住之时岳子尧率先念动咒诀。 “冥水三渡,方济不川…” 咒起,隐约有几许破绽显露,似是有意而为之,又像是势均力敌之时无暇顾及的失误。 此时的蓝袍女子面色不改,镇定自若,以不动之势静观对方施展鬼道术法。 这鬼道之术归于阴,咒起既可通幽,寻常人难辨其中之玄机奥妙,但有修为在身之人都能隐隐察觉到,周遭升腾汇集的森森阴气。 此般变化,想必蓝袍女子必能察觉,但她踏空而立的傲然之姿,很难分辨得出究竟是自傲还是胸有成竹。 这心海思虑万千,现世不过刹那一瞬。 眼未见异样,耳先闻幽幽迷音,即便是自持修得些许心境,也被这幽山迷惘之声晃动了些许心神。 “不川山前冥水渡,幽山映水假亦真!” 岳子尧倒持手中刀,刀尖朝下,刀柄置上,随着咒言念诵完,他缓缓松开手,刀落如飘零之叶,轻盈无比。 “妄山镜水!” 岳子尧闭目张臂,刀尖一纹惊澜泛起,天地刹那间归于虚无,不过一晃眼而已,众人便皆已置身一处异地。 天如水,水似天,如镜般的水中映着朦胧的山影,众人立于水面,在一轮血色月盘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渺小。 蓝袍女子嘴角微撇,面露不屑之色。 “哼…,我道是什么了不得的神通,磨唧半天,憋了个幻术出来,好生无趣!”女子摇头叹息道,“罢了,念在你这般认真的份上,就让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神通!” 说着,女子一指岳子尧,眼神骤变。 “极雷贯海!” 指尖一点蓝光闪动,随即雷出如柱,极光耀眼,声势浩大,似是雷龙入海,掀起一阵狂澜。 风浪奔涌后,波涛间瞧见岳子尧毫发无损的立在那里,用一种很是鄙夷不屑的神态指向蓝袍女子。 女子微微皱眉,刚想要说些什么,忽然一怔,千钧之际,一道雷光凭空出现在她面前,只瞧见雷光乍现,随后声波震荡,仿佛天地都在震颤一样。 岳子尧得意的仰起头,饶有意味的说道:“这极雷贯海的滋味,可还行?” 流光消逝,女子身影浮现,怒目圆睁狠狠瞪了一眼岳子尧。 “雕虫小技!” 言语未尽,身影一闪而过,眨眼之间就已挥钩而至,惊得岳子尧面露惊恐。 双钩交错而出,切过对方脖颈,岳子尧眼中便已是天旋地转。 蓝袍女子眉头一皱,心升不安,这念头刚起,这脖子后便传来不祥之感。 “咔嚓!” 女子闪身的刹那,两柄蓝钩交错而过,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即消失不见。 “哈哈哈,哈哈哈!” 身首异处的岳子尧,头颅哈哈大笑起来,惹得蓝袍女子眉眼生怒。 “净会使些腌臜手段,有本事现身出来,堂堂正正的斗上一斗!” 女子言语这一激,岳子尧那没了头颅的身子缓缓转过身去,走到头颅跟前弯腰去捡。 才一伸手,头颅上眉眼一撇,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第169章 步步生彩 只因那女子趁着岳子尧弯腰这一间隙,在身后悄然施起术来,嘴里说着堂堂正正,这动起手来倒也不在乎那么多了。 片念之差,女子术成,一记落雷闪过,迅雷之势肉眼难寻。 炸雷涌出气浪,随后声响震天,不过却是不偏不倚的打在那蓝袍女子自己身上。 强劲的威力将女子击飞出去老远,坠落在水面之上滑出很长一段才停下。 “哼哼哼哼!” 岳子尧哼笑着不紧不慢的提起头颅,往脖颈上一按,随即伤口便恢复如初。 “这雷法看着不华丽,威力倒是不小,往后若是再用,须得当心着点,可别再误伤着自己了!” “咳咳咳!” 女子轻咳几声站起身来,脸色很不好看,她抬眼瞧了瞧对方,相较于之前,又多增了几分浓烈的杀意。 女子环顾四周,随后迈开步子走动起来,脚下泛起一圈又一圈浅浅的涟漪。 岳子尧看着对方绕着自己走了一圈,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如何?可有看出些什么来?” 女子瞥了他一眼,随即站定身形,说道:“不得不说,你这手段的确不错,就连本宫也瞧不出有什么蹊跷!” 岳子尧笑了,随后便开口说:“鬼道术法,人间少有,今日这一遭,也算是开个头,往后传出去,也好让世人知晓,此乃我幽山鬼族之术,落不得别人头上!” “哼!”女子轻蔑一笑,“想不到就连你们幽山一族,也免不去对这俗世名声的追求!” “非也!”岳子尧摇头道,“若是放在以前,这俗名对我等而言如同鸿毛,而现如今非昔日可比,虽依旧轻渺,却也是多得少不得的东西!” 岳子尧眉眼带笑,意中藏刀,不经意间的一瞥,促起阵阵风浪。 “我本一粗人,平日里话可是少的紧,似今日这般也算是破例给足了姑娘面子!”岳子尧掸了掸衣边又说,“言尽就在于此,就请姑娘上路吧!” 话语说的轻巧,一念之后,天地变色,随着岳子尧凌厉的眼神凝视,周遭瞬间就变得冰寒无比。 月如血,照得脚下如同血湖,微波轻动间一把血刃破水而出,被岳子尧伸手握住。 当女子眼眸中的岳子尧抬手挥出一刀之时,女子心念刚动,身形还未来得及躲闪,强劲无声的罡气便已掠过身子。 “噗!”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即便女子强行压制,也还是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不过刹那分神,岳子尧已然挥刃来至女子身后,悄然无声的血色刀锋之上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在这一刹那,女子的脸上满是惊恐与不甘。 千钧之际,女子体内热血沸腾,本能盖过所有恐惧,激发出真龙之力。 雷光与血雾交织的一瞬间,真龙之躯一览无余。 “嘭!” 巨响震动,炽热的气浪波及周围的一切,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颤。 岳子尧皱眉一望,随即托刀而上,一抹残红缠绕着真龙的身躯飞速升向龙头。 真龙咆哮一声扭动身躯,径直朝着血红的天空迎头撞去。 “岂会让你得逞!” 岳子尧怒喝中一掌拍在龙身上,掌落之处黑气如同活物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嗷呜!” 真龙似乎是吃痛,惨叫着疯狂扭动起身躯,其周身还隐隐泛起雷光。 岳子尧纵身一跃,随即龙身上雷光迸发,再晚那么一点,必然是要挨个正着。 “魂索缚千!” 只瞧见岳子尧两指翻手一抬,地下密密麻麻生出黑气萦绕的锁链,自四面八方将真龙缠了个严严实实。 于此同时,岳子尧飞身而下,以万钧之力踢在龙身之上。 “给我坠!”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即便是施术也极为迅速。 真龙庞大的身躯,也未能承受住鬼道和全力一踢,重重的砸向水面。 岳子尧更是不给对方任何机会,顺势就立刀刺向了龙头。 就在这大家都以那女子所化的真龙必死无疑之时,天穹之上突然碎裂一道个缺口,一道金光飞速而来,不偏不倚的弹开了即将刺中龙头的刀刃。 “铛!” 一声脆响后余音嗡鸣回荡,岳子尧握刀的手颤抖不止。 厄幽眉头一皱,凝视着悬停在半空的金色圆环,神色有些古怪。 “诸位切莫伤她性命…!” 一道雄浑苍劲的音波传来,震得我是心身一震。 不多时,一位灰袍老者缓缓踏云而来。 人刚到,那金色圆环便飞速回到他手中,眨眼就消失不见。 “额,哈哈哈!”老者手捋胡须,朗声笑道,“贫道卜尘,在此稽首了!” 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未敢上前搭话,而厄幽微微皱着眉,似乎是在想什么。 场面一度静得出奇,就连摊在地上的那条真龙也是一动不动。 老道见众人对自己虎视眈眈又不上前搭话,便慢慢从高处落了下来。 众人看着他落地,脚下浮云消散,那一身灰袍道鞋眼瞧着很是普通,跟世俗荒山孤观里的道士没什么两样。 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让人心生忌惮。 别的不敢说,单凭方才那一件圆环能轻易破开岳子尧的辟域结界,并将其奋力一刺给弹开,就足以证明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老道缓步朝着我们所立之处而来,一步一踏,步步生彩。 “不得了啊!” 见此情形,我心中不由得暗暗感叹起来。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道法要修到眼前这位老者的地步,那最起码都得是个仙人。 凡人食得五谷而活,道人辟谷而食炁,再者炼炁聚丹洗经伐脉,即便如此也只能勉强算得上是非凡之躯。 而聚丹养神,以神铸形,得以游离凡体,虚行四海八荒,方才算得小成,而此间虽寿元颇多,却依旧跳不出天地制约,仍受五行之困。 再往后,炼神返虚,窥得大道一偶,得万千造化神通,便已是归入仙阶,再不受诸多制约,自在极意,道之始象也。 而我能够知道的也只能到此,眼前这老道步步生彩便是那万千造化神通之一,如此就可断定,此人已入仙阶,并非池中物。 第170章 天倾之威 原以为此事已是板上钉钉,谁成想半路杀出个老道,一出手就改写了真龙必死的结局。 身周围鬼族众多,却是一片寂静,没人去应这老道,都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踏步而来。 厄幽眉心微动,两手负于身后,一抬脚,溢出磅礴无比的气息,奔涌向四周。 随行众人见状纷纷颔首退至两旁,让出一条道。 老道步步生彩,厄幽落足生威,二人相向而去,势头不分上下。 随着两人越发靠近,隐隐约约有察觉到两股力量在相互抗衡角逐,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老道与厄幽驻足互望,停步之处分别荡起一圈涟漪。 波纹缓缓,在暗红的水面扩散,虽是微小,却难掩其中的汹涌。 眼看两道波纹将要交汇,却在咫尺之间迸发出滔天之势,瞬间凝聚的力量刹那而散,音波随强风劲气四散,就连这方辟域结界都无法承受这两道力量,顷刻之间便已是支离破碎。 随着结界消散,周遭恢复如初,然而残余的气浪仍是卷起了铺天盖地的沙尘,席卷周围的一切,宛如飓风过境,令人惊叹。 夜空灰蒙暗淡,像是闭目的老人,不敢窥探这方圆之地所发生的一举一动。 “事出紧急,方才多有得罪,还望鬼王勿怪!” 老道颔首施礼,面带歉意,虽是衣着普通,但举手投足间尽显非凡之气。 厄幽昂首挺胸,眉眼低落,以一种俯瞰之态,盯着老道。 “既然知晓本王,为何还要出手阻挠?” “哎…”老道摇头叹息,缓缓抬头,轻声说道,“此事本不该如此,只因耽搁了些时辰,便已是如此局面,可师命难违,得罪之事贫道自会给你一个交代,还望鬼王大人有大量,将这两条逆龙交于我处置。” 厄幽瞟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真龙,又瞧了瞧眼前的老道,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杀意。 “我若是不允呢?” “嗐…!”老道轻叹,面不改色,“师命在身,若非不得已,实不愿与诸位交恶,不过若是别无他法,贫道也只能耍一耍手段了!” “好…!” 厄幽面带三分笑意,自放七分杀气,随着衣袍无风而动,身后凝聚出一尊巨大的法身。 “我自幽山冥河渡,震守不川八百年,若非阴司法不允,早叫阴兵踏人间!” 幽音回荡,绿芒四溢,冥罗呈像,八臂擎天。 震颤的大地像是呜咽的怒吼,在窒息的空气中哭诉着今夜的遭遇。 如此威压,于常人而言与那天倾又有何异。 可那老道,一脸平静,不见半点波澜。 “八臂冥罗,贫道早有耳闻,今日这一见,也算是没白来这一趟!”老道捋着胡须,浮尘轻轻一抚,笑道,“既然鬼王有意,贫道也自当奉陪,献丑了!” 浮尘扬下,天顶七彩生光,云涌风起之时,自彩光之中凝聚出一柄硕大无比的剑,,悬停在彩光之中。 “贫道学艺不精,唯有剑道尚且拿的出手,鬼王若是对先前冒犯之事介怀,不妨与贫道打个赌如何?” “哦?”厄幽微微一笑,“你且说来听听?” “早听闻八臂冥罗有擎天之力,却不曾亲眼所见,而贫道学艺不精又只习得三式剑法,不如这样!”老道抬手竖起一根手指,言道,“鬼王若是能接下贫道一剑,那我便就此离去,倘若是贫道侥幸赢了,鬼王便要将这逆龙交于我处置,如何?” 恶幽听闻,朗声大笑,眉宇之间透露出无可比拟的自信。 “好,就依你所言!” 老道一听眉眼带笑,浮尘一撩,左手成诀。 “吾之剑,锋藏刃隐,故斩不得一草一木,虽不利,却蕴万钧之势,鸿毛浮剑端,剑末镇重天!” 声似清风,势如奔雷,音落于浮尘轻柔似水,剑坠如潮,惊起一滩华彩,渲染了半边天。 一瞬,天地惊骇,巨力倾泻而下,宛如天倾在即,要碎裂了大地一般。 气海之元气肆虐,疯狂乱窜,肉身在威压之下筋骨俱痛,热血翻腾,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按在肩上,生生将脊梁压弯,即便如此依旧不肯停手,势要将我压进大地,才肯罢休一样。 除我之外,随行之人皆是如此,个个面目狰狞,呲牙咧嘴。 “轰隆隆!” 一声巨响震动寰宇,随之而来的便是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像是嘶吼,又像是呐喊。 就在这一瞬间,身上的威压瞬间就卸去了多半。 想来,应是那八臂冥罗接住了那老道的剑,卸去了力道。 刚抬起头,就被扑面而来的气浪给掀出去好几步,运气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待尘土散去之时,凝望远处,恶幽身后的冥罗的确是挡住了坠下的巨剑,但那剑与冥罗臂膀间不断涌现的流光,说明一切尚未结束。 他们二人所在之处,肉眼可见的变模糊了许多,光影之中有热浪涌动,而他们周围那些沙石草木,都已化作了齑粉,在地面上不停的颤动。 即便是经历了一系列匪夷所思之事,我依然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如此情形,实难让人用言语来形容。 大漠的夜本就孤寂,加上一而再再而三的经历大战的摧残,这方圆之间,又增八分破败。 心头一紧,便又加重了要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决心。 心海一念,现实十息,晃过神来再回望,好巧不巧的瞥见一抹身影在远处的阴影里,虽是看不清楚,却总觉着有些莫名的眼熟。 正好奇着,流光溢彩之外,一道赤色虚影,飞速而过,直直奔向那地上匍匐的真龙之躯。 事出突然,即便是离得最近的岳子尧反应的极快,依旧是没能及时将其拦下。 那虚影凸显出轮廓之时,已经临近真龙跟前,很显然是冲着那条龙的命而去的。 千钧一发之际,剑啸如雷,寒光一闪刺向那道虚影,嗡鸣的剑音源头,正是那阴影之中所立之人。 “当啷啷!” 虚影与寒光相碰,擦出火花,连着翻身后定住身形的是个蒙面人,手里拎着一把不知名的东西,而另一头则是悬在半空之中的飞剑。 第171章 三剑 蒙面人落定,缓缓直起身子,直勾勾的看着剑锋指向自己的飞剑,目光冰冷。 御使飞剑者走出阴影,信步而行。 “总有些蝇营狗苟,喜欢趁乱叮人,这般龌龊之举光是想想都作呕,还偏偏瞧见了,真是煞人心情!” 御剑者背负剑匣边走边说,话里话外都在刺激那蒙面之人。 后者虽听见了,却显得很是平静,既没回话,也无动作,就只是站在那里盯着对方。 若不是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气息依旧能辨别,很难想象黑衣之下究竟是死是活。 厄幽与老道依旧在相互比拼,对底下所发生的事是毫不在意,就连我身边的这些个鬼族兵将,也是对此视若无睹,眼睛里就只瞧得见那尊冥罗和亮闪闪巨剑。 事情怪,又偏偏说不得,便只好默不作声,随着他们,故作镇静。 岳子尧在两人之外看了几眼,将手里的刀插入地下,两手按在刀柄上,面无表情。 这样一来,明摆着是传达不会插手的意图。 蒙面人应是瞥见这一举动,缓缓侧过头去,看向步步逼近的御剑之人。 一阵风来的很巧,在两人之间卷起些许尘沙,浮尘轻扬之声,激起一阵狂傲的杀意。 黑衣猎猎,残影带风,朦胧中的一道黑线,难辨是什么东西。 蒙面人速度极快,可谓瞬息而至。 御剑者一个侧身与之贴衣而过,未来得及眨眼,两人虚影重叠交错,来回已不知过了几回手。 “嘭!” 闷响声传来,蒙面人贴地飞出,随即一方剑匣稳稳落地,御剑者右掌拂过匣面,剑匣应声而开。 行云流水的转身,袍边飞旋未定,发丝飘动的余隙,数道寒芒闪过,三柄飞剑出匣悬于身后,剑鸣之音幽幽传荡。 “剑一,他山石!” 语出,先前阻止蒙面人的那把飞剑,如得令之士,一往无前。 “剑二,青斑叶!” 第二把飞剑游弋而出,似青蛇游身,灵动飘逸。 “剑三,飞云刺!” 第三把飞剑飞去,未闻半点余声。 三把飞剑相继而出,与蒙面之人缠斗一团,虽无人执握,却好似三个风格迥异的剑客组成的剑阵一般,点刺劈撩穿插,衔接的天衣无缝。 御剑者身后还悬着一把剑,而他本人却停住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此时细瞧起来,这人越发觉得眼熟,而那把剑更是熟悉,却偏偏记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恍惚之间,那御剑之人远远眺望过来,竟努嘴一笑。 “铛铛铛…!” 三声铁器碰撞,目光一转,蒙面人弹开三柄飞剑,手中之物一分为二,双臂一抖,利刃于末端弹出,泛着墨绿的光芒,相接的锁链黑气萦绕,透着极为不详的气息。 世间兵器众多,使带链的双镰的倒不多见,正好奇这兵器怎么挥舞的起来时。 蒙面人双眼放光,身影与挥舞的双镰刹那间就相融在一起,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就只听得短兵相接之音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此人并非是我的人!” 厄幽望着老道,平静的出奇。 “无妨!”老道笑盈盈的看着厄幽,“是也好,不是也罢,贫道在这儿,任他怎么闹腾,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你的剑份量还不够,这么说话未免太早了些!” “不早,时机刚刚好!” 老道说完再挥拂尘,一缕微光汇入巨剑,霎时间巨剑光芒四射,方圆所在大地皆颤。 “我自踏雪寻高处,觅得人间一缕阳!”老道笑捋胡须,“这一缕至阳之气,乃是贫道悟得的第一道剑意,不轻也不重,鬼王需得小心了!” 话音未落,磅礴的威压倾泻,八臂冥罗脚下的大地开裂,粗壮的臂膀有些下坠之势。 厄幽朗笑三声,单臂一挥,笑道:“本王手里握的是生杀之剑,半生杀伐砥砺,至阳之气又如何,抵得过我这一身杀意么?” 气势如虹,语落成诀,冥罗身泛幽光,咆哮举臂,大有要将巨剑推开的势头。 “不错不错!”老头连连点头,“力道十足,只可惜要想擎天,还差得远!” 这老道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那剑心意相随,威压之势再上一层。 “轰隆隆!” 耳边嗡鸣差点震出一口血来,抬头便看见那道强劲的光波扩散,将周遭照得宛如白昼。 昏暗的天空云雾涌动,雷光在里头来回翻腾,泛着刺眼的紫光。 这老道似乎是动了点真格,刚才那一举动,已经是引来了天象异变,再这么下去的话,怕是要招来紫雷劫。 厄幽眉眼微皱,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 老道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抱手一笑:“贫道实不愿与尊驾交恶,这两条逆龙无论如何我都要带走,不如说个条件,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影响到鬼王的大事!” 厄幽轻叹了一口气:“罢了!” 随即挥袖,冥罗法身淡去,随后消散,而老道也笑着散去了那把巨剑,两道身影相继落地。 就在他们落地的一瞬,还在打斗中的蒙面人猛然一掌拍在地面,一团黑雾瞬间扩散,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其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中,我清晰的听到厄幽的声音。 “擒下他,本王要活的!” 随后那些黑雾便朝一个方向聚拢,最终都被吸进了老道的袖子中。 而此时,他身后正站着一对男女,蓝袍的自是不必说,那红袍的估摸着应是那条喷火龙。 这俩人一眼就看出来极为不悦,却也不得不老老实实的站在老道身后,就连眼神都显得十分畏惧。 “此事已了,贫道也该就此别过,叨扰得罪之处,改日自会登门!” 话刚说完,人就转身,两个真龙所化之人也跟随其后,驾彩云而去。 左右看看,周遭一片狼藉,跟经历了一场大灾难一样。 再看向远处,背剑匣的那人和黑夜早已不见踪影。 稳了稳心神,暗自嘀咕:不行,得走,这地方留不得,这帮鬼族什么的也是离得越远越好,回去就找柳青好生商议一番。 第172章 螂与雀 老道腾云潇洒而去,厄幽在原地若有所思,许久缓步走来。 “公子见谅,实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没惊着你吧?” 厄幽面带些许笑意,方才与老道斗法似乎没怎么费力。 “谢过鬼王关心!”我侧头望向方才厄幽与老道所在的回道,“头一遭见着你们这般大人物出手,确实也是惊叹不已!” “哈哈哈!“厄幽闻言大笑起来,“公子所答非所问,倒也是有趣!” 言毕,不等我发问,扭头走向巨坑之边。 “公子且来,好戏还在后头呢!” 听鬼王这么一说,心中增添几分好奇,迈开步子走向那镇压真龙的巨坑边上。 幽云遮天,分不清黑夜白昼,如此昏暗之地,却有一团光芒在坑底涌动,放眼下去时是那般渺小,却又璀璨夺目。 距此地极远一处山丘上,坐着一个胖子在极目远眺。 “哥哥,如何?”一个瘦子在其身后急躁的问道。 胖子听了有些不耐烦,头也没回,只是抬手示意了一下。 “你不要老是在后面那么大声,离得这么近小声点我也听得见!” 瘦子突然停住了抬到嘴边的手,脸一下子就拉了下去。 “我哪里大声了?”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朝远处瞧了几眼,“要不是我啥也瞧不见我会问你?” 说完,瘦子又将方才停住的手送至嘴边,将一把不知名的东西送入口中,随后口中传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胖子长叹一口气,缓缓起身,转头看了一眼对方,轻言细语道:“瞧不见便是最好,你若是也瞧得见,那就糟了!” 说罢,随即甩袖而去。 瘦子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左右看了两眼,愤愤自语:“我不是瞧不见嘛,他还生什么气!” 说完又看了一眼远处,犹豫了片刻,这才沿着胖子离去的方向没入了昏暗之中。 天降异象之变,已过了有些时日,北境之内相较于以往更显荒凉,往日里虽说人烟稀少,但零零散散总还是有些村落,但如今就连这些村落也已是人去屋空。 原来耕种的田地,才相隔不过些许日头,野草却已早早露头。 时辰已是临近日出,但因鬼族横空出世的缘故,此地已难见天日,仅有些许朦胧夹杂着晦暗笼罩一切。 胖瘦兄弟二人一前一后,沿着一条极为荒芜的蹊径飞速掠向一座沙尘笼罩的山谷。 黄沙在北境这片土地上是常客,总是无来由的来上那么一阵,但这常人所不讨喜的沙尘,却让胖瘦兄弟两人很是欢喜。 自打来了这地方,胖子隐隐间总是觉得这地方非同一般。 他总是告诫弟弟,在此地行事切莫大意,别看这地方荒无人烟,又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灾祸,可这里头的水仍旧是深不可测。 瘦子不以为然,时常笑话哥哥,说:咱兄弟俩闯荡江湖也有十几载,没见过大风也经历过大浪了,怎么一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变得如此胆小了。 对此,胖子也没有辩驳争论,倒是平日里越发的小心起来。 他自己心里头清楚,自打来了这地方,一天到晚总是心神不宁,尤其是那天在那座蹊跷的山底下遇见两拨人之后,这份不安愈发严重起来。 胖子早早就在心里头盘算,想谋个脱身的法子,可思来想去也没个主意,毕竟这上船容易下船难,更何况幽王这条行在惊涛骇浪之中的大船。 为今之计,也只能小心谨慎,可每当看见这鲁莽冒失的弟弟,这心里就万般无奈,苦难言。 好在他二人这几日暗中潜伏,也算是拿到了些可圈可点的情报,尤其是昨夜那一眼,理应是能够让幽王大悦,倘若如此,他兄弟二人也算是不辱使命,借此机会也好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 心中盘算好一切,这脸上就不自觉的露出些许的轻松。 这纤毫之别,即便是不知是何缘由快步追至身侧的瘦子也未能察觉分毫。 “何故突然加快了脚步啊?” 风沙有些刺耳,胖子不得已用传音之法向弟弟传递疑虑。 “嗐,就是觉着离哥哥有些远,想靠近些,没其他的!” 听完弟弟这番话,胖子暗自叹气一声,不再言语。 他心想也是,自己兴许是太过于谨慎了,他自认为这方圆数里之内,没有任何人能够逃得过他的探识,于是乎便也不再计较,加快步伐,行离此地。 且不说这胖子本领如何,单是选在这昏暗之地,黄沙遮掩,烈风灭迹,再加上这一带偏僻荒芜,即便是追踪好手也极难寻得到二人的蛛丝马迹。 更何况,在胖子的心中,他兄弟二人自那日在天降大山一别他人之后,可谓是难寻踪迹。 不会,也不可能有人察觉到他俩的行踪。 只可惜,风过留声,水过显痕,只要是藏,终会留下些东西。 山谷外,呼啸残响,枯树朽木欲摧愈断,微弱飘摇的的残影之中,有目光跟随兄弟二人缓缓而动。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苍茫灰暗之中,枯树哀嚎着被风沙拦腰折断,腐朽的残躯之下空无一物。 细碎的枯枝被烈风卷起,摇晃翻转,飞到了一处很远的山头,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一只觅食的沙蜥跟前。 这小家伙,被惊了一跳,飞也似地逃离了,而它先前所在之处的沙地,渐渐显现出不一样的轮廓。 先是一顶斗笠,随后是衣衫,再然后有一把剑,而那系在腰间的葫芦更是显眼。 这人似乎是被惊醒,缓缓起身来,二话不说就摸向腰间,这手刚伸到一半,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顿住了,但还是犹豫着摘下葫芦摇了摇,随后朝一旁啐了口唾沫,又将葫芦系回了腰间。 此人有些不悦似的拿起一旁的剑,愤愤起身,抬手从斗笠上捏下来一根细细的枯枝,侧头望向它飞来的方向。 沙蜥躲在不远处呆呆的望着那尊庞然大物,忽然有些茫然的歪了歪脑袋,随即一溜烟又不见了。 兴许它是没能明白,为何那么大一尊活物它先前不曾察觉,又或许是那大家伙的凭空消失,让它感到了有生以来从未品尝过的震惊。 当然,相比于眼前这个把它拎起来且瞧着毫无生气的家伙,它更为恐惧。 第173章 青衣使 这只沙蜥怎么也不会想到,夜夜寻食的它,今日也会成为他人口中之食。 将它拎起来的家伙凑近嗅了嗅,随即便将其送入口中,囫囵吞枣般咽下了肚,轱辘转的眼珠,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夜将尽,天地间的昏暗之色淡去了些许。 胖瘦两兄弟飞速穿过风沙,越过深谷,一路绕来绕去,周折几遭才停在一处矮崖之边。 一路奔波,二人面色不改分毫,临了头,倒是那瘦子一停下,就在身上翻找着什么,样子有些着急。 胖子见他翻来覆去也没折腾出个什么,不由得叹息,自怀中取出一物。 “别翻了,打小就没个收拾,想必又是粗心落在了路上!”说着将怀中之物递了出去,“这是最后一包了,省着点!” 瘦子见状面露笑意,两手在胸前来回抹了抹。 “还是哥哥好,到哪都惦记着俺!” 说完正要伸手去拿,胖子缩回了手。 “哥哥这是做甚” 瘦子有些不解,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 “省着点,别又三两下吧唧完了!” 胖子没好气的说着,但手里的东西还是缓缓递了过去。 “嘿嘿!”瘦子咧嘴一笑,说道,“既然哥哥都说了两遍,那弟弟我自然是要记着的,放宽心好了!” 这话应的倒也干脆,只是那双望着纸包的眼睛里满是渴望,一到手就迫不及待的将其打开,捻上几许便丢进嘴里。 胖子见状,脸上神情古怪,眼目之中几番闪烁。 晨曦点染着朦胧,渐行渐远的微啸呼唤着还未落定的尘埃,匆忙而又留恋,当最后一颗沙砾沉睡于大地之时,残云之间透出一抹辉光,满目朦胧中,耀眼异常。 矮崖之下,不深不浅的卧着曲折的痕迹,虽久经风吹,却依稀还能够辨别出昔日碧波逐流的情形,而痕迹的对岸,晦暗之角,毅然矗立着一人。 胖子两眼微眯,朝着对方望了一眼,随即便纵身跃下矮崖。 “哥哥,我跟你说……” 瘦子转过身来说了一半,抬头一瞧愣住了,晃过神来的他左右瞧了瞧,随后大步来到矮崖边,朝下一望,随即便骂骂咧咧的将手里的东西塞进怀中,紧跟着便也一跃而下。 日头升起了半边,不算太宽的干枯河床,两兄弟却走了许久。 哥哥在前头,一言不发,弟弟在后头,左右环顾,眉眼间的厌恶,一览无余。 “啧,真烦……!” 瘦子频频左右碎语,惹得胖子几番想要发火,可话至嘴边,却都给咽了回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今日自己这般能沉得住气。 正想着,瘦子一个趔趄撞上来,胖子面带杀气的回过头瞪了一眼身后的弟弟。 瘦子瞅着哥哥这是真生气了,赶忙埋下头去,直到听见哥哥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时,他才仰起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在头顶来回游荡的青鸦。 青鸦不停在空中辗转来回,像是有意挑逗瘦子一般,可瘦子碍于哥哥,不愿去搭理它,又来回几次之后,青鸦展翅一挥,飞向不远处那个一直矗立着的人。 不多时,两兄弟来至岸边,胖子躬身一抱拳,颔首道:“见过青衣使!” 兜帽里传来一声轻哼,随即青鸦便在肩头上嘎嘎叫嚷,引得瘦子在底下眉头紧拧。 “事情办得如何了?” 这人声音很沉,也显得十分不屑。 “已经有些眉目,只要再给属下一些时日,定然不负使者所望!” 胖子低着头,言辞恳切,很是敬畏这位青衣使。 “五日!”青衣使轻描淡写的说道:“再给你五日,届时若再拿不出可圈可点的东西,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胖子闻听此言,暗暗咬牙,但也不得不装出一副顺从之态,俯首回话。 “定不负使者所望!” 言罢许久,无人再应,又过了少许时刻,胖子才小心翼翼的抬头,此刻眼前已是空无一人。 长舒一口气之后,胖子起身来,扭头看了看身后依旧匍匐在地的弟弟,轻声唤道:“起来吧,已经走了!” 瘦子起身掸了掸袍子上的尘土,面带不屑。 “这家伙跟他的臭鸟一样,令人生烦,他若不是穿着这身衣服,俺早把他给办了!” 弟弟的这一句无心之言,偏偏就让哥哥给听到了心里去,他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傻弟弟,又下意识地瞄了一眼青衣使先前所在之处,忽然间在心头生出一个极其危险的念头。 “那 ……,咱兄弟二人便把他办了!” 胖子轻声言语,弟弟一听猛然愣了,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看着哥哥问道:“哥哥,此话当真!” “这趟浑水已经淹到脖子了,早晚都是个死,搏上一搏,兴许还有活路!” 瘦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哥哥侧旁,小声说道:“哥哥此话可是当真?” 胖子转过身来,看着弟弟的眼睛问:“你觉得呢?” 一向鲁莽的弟弟此时却默然无言,在心里盘算了许久才开口。 “哥哥需知,要杀青衣使,以你我二人之力,恐怕是十死九生!”瘦子两只眼睛微微眯起,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倘若哥哥执意如此,弟弟定然追随,不过要杀他,还需一些助力才可!” “嘶……!” 歪着脑袋的胖子听完弟弟所言有些难以置信,但只是一瞬间,便复如往常。 “因此,得找帮手,还要细细琢磨一番!” 在原地来回走动了几个来回,胖子忽然停住脚步。 “哥哥……!” 不等弟弟把话说完,胖子立即打断他,说道:“走!” 话一说完,提腿就走。 “哎,哥哥,咱这是去哪啊!” 瘦子跟在后面摸不着头脑,一个劲的追问。 “去找帮手!” “反了 !”瘦子一把将哥哥拉住,笑道:“哥哥莫不是糊涂了?要找帮手咱去玄阿州啊,那里熟络的人多!” “玄阿州有十四城,九座尽在幽王掌控之中,剩下五座,明面上心朝帝都,可背地里恐怕也有九成归顺幽王,如今赤楼楼主一心向着幽王,你我兄弟此番来北境,无论事成事败结局都免不了一死,想要活,唯有一处可去!” “哪儿?” “你别问,只管跟着去就是了?” “行,哥哥不让问,俺就不问,但总要知道去做什么吧,别到时候又误了哥哥的筹谋!” 胖子微微一笑:“观沧海,阅水师!” 第174章 祁山海 弟弟不懂哥哥所说之言,但也不再多问,紧跟其后,渐渐隐没在远处。 胖瘦两兄弟离去不多时,云层中偏移的晨光照向岸边的阴影,一个轮廓逐渐显现。 “去吧!” 那人轻吟一声,肩头的青鸦展翅而出,径直飞往胖瘦兄弟二人离去的方向。 青鸦的身影渐渐稀薄,阴影之中的青衣使往前踏出一步,站在那束微光之中。 “什么人,胆敢在此窥探!” 青衣使的话无人应答,四周一眼望去也寻不出他物。 “砰!” 青衣使抬脚一跺,震起几许碎石,随即抬手一挥,碎石带着凌厉之气破风呼啸,飞向对面矮崖之下。 石入矮崖,悄无声息。 青衣使站在原地,有些意外,稍加思索后跃身而起,来至矮崖之下。 看着眼前深深嵌入崖壁的碎石,青衣使有些震惊,即使看不见兜帽底下是怎样一副神情,也不难从其猛然回头的反应看出,这番试探的结果出乎他的所料。 光影暗淡中,一道寒意震颤着空气急速划过,直奔青衣使。 “咻!” 寒芒一闪而过,青衣使眼看着被一剑削成两截,却在下一瞬间化为虚影,消散在持剑人的跟前。 持剑者身后,传来低语之声。 “你是谁?” 微风撩动青衣使的衣角,持剑者的发丝也在斗笠之下轻盈拂动。 二人彼此看不见面容,但同时都感应到了对方的杀意。 两道虚影消散,交织后隐没,溃散后又重现,来来回回,真假难辨。 这般交手,单看是分不出伯仲,直到浮云将微光投向二人之时,两人才定住了身形。此时,万千红丝交织成网,遍布在四周,将持剑之人牢牢困在其中。 “本事不错,只可惜惹错了人!” 青衣使淡然抬手,指尖的红线分外显眼。 “千丝牢!” 持剑人挽剑入鞘,话语间青衣使也觉察不出丝毫畏惧。 “既然知道千丝牢,便也该知晓,干涉赤楼者,必死无疑!” “死人,就该安心躺下!” 持剑人抬手压了压斗笠抬脚迈出,这一脚落定,青衣使身上瞬间出现密密麻麻的血痕,不等他哀嚎,便爆体而亡。 持剑之人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远处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远方的灰蒙渐渐压了过来,铺天盖地的黄沙再次席卷大地,矮崖之下的痕迹也随之慢慢隐没。 就在那一摊血红即将被黄沙掩盖之时,有人影顶着肆虐的风沙踏步而来。 这人来到青衣使身陨之处,嘴角微微斜扬,有些贪婪的在风沙之中嗅探着。 当嗅到了埋藏在黄沙下的丰盈血气,这人两眼泛出猩红之光,抬手一捏,数道血芒从黄沙之下钻出,在他手掌上汇聚,最终凝结成一颗绯红的血珠。 青衣使就算是死,也不曾会想到,就连自己干涸的血迹也会成为别人丰盈自身的养料。 北境城往西,极边之地与晖生州接壤,早些年间耀海之水在此处尚可开出些许碧海苍兰。 自打镇北大将军与定西侯闹翻了脸,盛怒之下的定西侯与镇北大将军割袍断义此生誓不再往来。 因此,镇守此地边域的晖西铁骑不分昼夜的搬来山石,硬生生将耀海之水填平,自此曾经被誉为北境之花的祁山海逐年干涸,大片的绿洲渐渐枯萎风化,如今仅剩不足十里之地,尚有绿林可见。 胖瘦两兄弟也算是有些本事,也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用了仅仅不到三日的时间,便从北境城附近到了祁山海周边,期间还顺手把一路尾随的监视青鸦给除了去。 原本,照着这个行程继续走,不出三个时辰便可到达祁山海,偏偏胖子在此时放慢了脚步,临近黄昏时分还吩咐弟弟在此休憩,待明日一早再进祁山海。 弟弟不明所以,但想着哥哥此举应是有他的计划,也就没有再像往常那般碎嘴,安安静静的待到了日落时分。 胖子本身行事很是谨慎,两兄弟在赤楼分堂也算是小有名气之人,但自打赤楼楼主效力幽王之后,分堂来的堂主便处处为难兄弟俩,为此还换掉了二人直属的顶头上司青衣使。 刺探北境,任谁来也能明白其中的用意,还非要用冠冕堂皇的说辞压在二人头上,这不得不让胖子心生叛逃之心。 这一路上,胖子的谋划也还算是缜密,即便是不足之处,也都能安然度过。他自己也知道,这当中必然是有人在暗中帮他们俩,虽说摸不清对方的来路,但仔细琢磨下来也没什么坏处,于是也就没有深究此事。 胖子迟迟不进城,是因为实在是心中有所放心不下。 趁着这会儿,他将此间来来去去仔仔细细的在心中过了一遍,力求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再三琢磨笃定没有纰漏之后,胖子吩咐弟弟守前半夜之后,便闭目休息了。 这也是来北境之后,胖子首次萌生些许喜悦之心。 二人来时之路,踪迹已然无存,那只被瘦子砸碎的青鸦也被黄沙深深掩埋,唯独有一只眼睛,带着少许血迹溅落在一块残石的凹陷处。 赤楼中人皆知青鸦乃是直属上司联络底下暗眼所用的信鸦,青鸦在暗眼在,青鸦一旦出现差池,赤魁出动,与青鸦相关之人无论任何情况,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瘦子积怨已久,怒杀青鸦之时,胖子也曾担心过此事,但斟酌之后算到,一路帮他们的人定会帮他俩摆平此事,也就没有出手阻拦,他也是为此做了一场豪赌,暂缓进入祁山海的本因便是在此。 只可惜,赤楼存在于大恒的时间比王朝存在的历史还要长,即便是持剑人想到青衣使就是青鸦的意识相连之人,也无法延缓胖瘦兄弟两人死亡的时间。 日暮尽,月初升。 九道身影就着月色,一路奔袭,在矮崖之处分离三人之后,其余人等沿途留下秘制之物,直奔祁山海方向而去。 持剑者于暗处将一切尽收眼底,也不得不放弃胖瘦兄弟二人这条线,随即掏出纸张,对其窃窃私语,完毕一扔,纸张在空中化作纸燕。 燕起随风,扶摇直上,身躯虽小,却能乘风破浪,飞向遥远的帝都。 第175章 高墙之内 恒宁大陆中央,登云州,大恒腹地,十一州之首,集万千富贵荣华于一地,泱泱万民心向之所。 登云州最中央,朱红的高墙宏伟华丽,正南门处巨资垒起的云阁,把大恒整个江湖以及明暗处的敌人压得几百年喘不过气。 可就在不久前,云阁十六杰纷纷殒命于北境的消息不胫而走,蛮荒异族大举南下,北境城沦陷,镇北大将军身死的消息,更是在坊间被传得沸沸扬扬。 此事一出,朱红的高墙内也偶有人闲谈议论此事。 这天夜里,两个值夜的宫官提着灯笼正巡着夜,忽来的一阵冷风将二人从恍惚之中给惊了回来。 “这才几秋,夜里就这般凉了!” 其中一个宫官侧脸小声嘀咕了一句。 “可不是嘛,算起来比以往凉的早了些!” 另一个宫官回应了一句。 二人闲步慢行,小声耳语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闪而过的身影。 “咚咚咚!” 一扇亮着灯火的房门前有人轻声敲了三下。 “进来吧!” 屋中传出阴柔中略带尖锐的声音。 房门被推开,里面不算宽敞,也并不华贵,相较于门外之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开门之人转身轻轻关上房门,随后脚步轻盈的走向正坐在摞满奏章的案桌。 六尺有余的案桌旁点着几盏灯,火苗在里面攒动着,照映着台案前的人,添了几分古朴与沧桑。 来人停步在案桌前,看了一眼正在埋头批阅的老人,又看了一眼摆在案桌一旁的茶壶,轻手轻脚的走到跟前,轻盈熟练的端起茶壶,指尖传来些许凉意。 这人微微笑了笑,斜提壶柄,茶水顺流而下,升起徐徐热气。 “本事有些长进,看来平日里没落下功夫!” 老人没有抬头,只是一味的审阅着奏章,对方双手奉上的茶水,也是迟了些许才伸手去接。 “恩师教诲,不敢忘!” “哼哼,出了帝都一趟,人倒是机灵了!”老人放下手中的奏章,将茶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这次来,可有什么消息?” 对方闻言微微点头,笑着走到老人的身旁,递上一封信件。 “事无巨细,尽数记在其中!” 老人接过信封,随手撇在一旁,搁下茶杯,欲要起身。 见老人想要起来,对方赶忙上前搀扶。 “杜云海当真是死了?” “死了!” 在对方的搀扶下,老人来至窗边,向北而望。 “跟咱家斗了大半辈子,他怎么说死就死了呢?”老人神情古怪,忽然看向对方,“按理说,他杜云海即便是老了,也不至于敌不过一条畜生,再不济,他要退的话,单凭一条化龙不足半天的黑蛟,断然是拦不住!” 对方看着老人的眼睛,余光瞥向别处。 “恩师的疑虑也不无道理,不过弟子有个愚见,不知当说不当说!” “讲!”老人撇开对方搀扶的手,“一五一十的讲!” 这一举动似乎让对方觉得有些意外,赶忙躬身说道:“弟子愚见,杜云海身死,并非不敌,而是有意而为之!” “哦……?什么事值得他杜云海不惜用性命来欺瞒世人?” “恩师需晓得,如今世人皆知北境城破,大将军战死,镇北军全军慷慨赴义!” 对方小心翼翼的说着,停顿间不忘察言观色。 “可若是细细琢磨下来,此事没那么简单,且不说杜云海与那化龙之蛟间相差几何,镇北军那几十万铁骑,大大小小偏将,都尉,统领,哪一个不是征战沙场身怀绝技的武道高手,再加上‘惊霞’,‘殒星’两柄神阶宝器压阵,莫说是一条初化之龙,就算是真龙现世也未必能轻松破城屠人!” 老人听了这番话,若有所思,轻轻摆手示意。 对方见状,脸上的紧张神色淡了下来,接着说:“弟子在北境破城之后,费了很大的功夫,折了六成眼线,暗桩才得到一条线索,顺此蛛丝自北境向东一直追踪至冰原地带,发现冽风谷附近有隐卫的踪迹!” “隐卫?” 老人闻听此言,晦蒙的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异样。 “不对,镇北军人数众多,不管再怎么取舍,余下的人也不可能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瞒天过海,除非……!” 言至此处,二人四目相对,几乎异口同声说出了“禁术”两个字。 老人缓缓转过身去,蹒跚着走向案桌前,思索许久才开口。 “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招,没云阁这些家伙,离了帝都居然还有人能使出禁术,倒是让人始料未及!” “罢了,事已至此,计较也毫无意义,余下的事不听也也知道没什么好消息,上了年岁,不爱听琐碎事,你看着办吧!” 老人说完扬了扬手,对方见状急忙躬身退去。 前者刚刚离去,原本看着有些病态的老人刹那间就精神抖擞起来,大步来到案桌前,拿起尚有余温的茶杯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老人慢慢将杯子放下,两眼一闭长叹道:“去吧!” 灯火照耀不到的阴影之中,有人轻声回应道:“是!” 老人随手拿起桌上的奏章,无意间瞥见奏章上的名字,犹豫了一瞬,随即又对着阴影处说道:“做的爽快些,莫让他遭罪!” 这次,阴影里没有人回应他。 帝都南门,云阁之上,有人站在最高处,远远眺望北方,眼中满是夙愿得偿的欣喜。 夜风轻盈绕过屋檐,带来一股馨香,不由得让他记起晖西祁山海的碧海苍兰,心绪至此,不自觉的笑了。 “恩师让你来的?” 这人头也没回的问了一句,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黑影默不作声,周身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却无形中给人一种不祥的压抑。 “罢了!” 他叹息着看向皓月,心头忽然没来由的升起些许感伤。 “自打进了这堵高墙,日日盼着有朝一日能从这儿出去,如今能出去了,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记不清了!” 他死的很洒脱,以至于杀他的人都有些困惑,他临死前依旧憧憬着魂归故里时,还能趁着月色赏苍兰。 只可惜,祁山海的水,已经开不出那耀眼的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