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他对我情根深种》
1. 重生
“朝华吟,你追随巫歧言,助纣为虐,你不得好死!”
讨伐声此起彼伏。
朝华吟还有些恍惚,她记得自己的确是死了,而且当真是不得好死。
烽火十三年,天驰王朝,百丈城墙楼上,她被施清绝一剑穿心,坠入火海,尸骨无存。
此后许久,她一直以魂魄之体存在,浑浑噩噩飘荡在一处雾气腾腾的水面上,直至她再回人间。
“朝华吟,仗势欺人者,终有一日会被人所欺。”声音清冽如冰,让她颇有些熟悉。
朝华吟抬眸看向眼前之人。
白衣少年身上多有鞭痕,稚嫩的脸颊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一双清浅的眼眸敛在纤长睫羽下,如琉璃般清冷,水色薄唇轻抿又带着十足的不甘和倔强。
此人就是施清绝。
他这般模样,与三年前他们在仙人顶初见时别无二致。
彼时,她追随师尊巫歧言建立神霄宫,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她为给巫歧言招人,此刻正手持长鞭,四处劫掠。
态度之嚣张,手段之狠辣,凡她所过之处,无不怨声载道,因此她得罪了许多人。
施清绝就是其中之一。
“来日之事,来日再说,我既活在当下,自是先解决当下之事。”朝华吟手中惊鸿鞭蜿蜒如蛇。
除了朝华吟,在场之人谁也不知,三年后,他们面前这个白衣少年会成为天下第一剑尊,带领正道之士,屠尽天下魔窟。
朝华吟便是他施清绝屠魔路上戕杀的第一人。
施清绝怔然,身下突地一股蛮力将他拽走,眨眼间,朝华吟稠丽明媚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垂眸躲避,可不过片刻,又抬起愤怒的瞳子。
“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想杀了你!
朝华吟与施清绝之间,不仅有前世之仇,还有三年后她被一剑穿心的死局,若她此时便将施清绝绞杀于此,就算是死局也可破解。
她的命,她要自己做主。
“朝华吟,你与巫歧言狼狈为奸,坏事做尽,终有一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施清绝面色苍白,身上还有血污,可一双眼眸却极为清亮。
报应?
这种虚妄的东西,也只有施清绝会信,而她是绝不会信的,所以她道:“什么报应?我才不信,你吓唬我。”
朝华吟声音娇媚,眼神却是狠厉至极,她眼尾微翘,颇有些妩媚动人,见者无不晃神,可她手中的惊鸿鞭却不断绞紧,杀意尽显。
施清绝必须得死!
不多时,施清绝脸色惨白,已然是窒息之状。
一道惊雷闪过,好巧不巧劈在朝华吟的脚边。
朝华吟骇然,惊觉原本的晴空万里,突地变为乌云翻涌。
她定睛一瞧,云层之中无数道惊雷正在蠢蠢欲动,只要她再动施清绝一下,惊雷便会劈在她身上,方才只不过是警告。
朝华吟死后,魂魄曾流落在一处宫殿。
她在里面意外看过一本书,上面书写着世间众生的命数,而她仅用寥寥几笔,终以红颜薄命结尾。
施清绝正好相反。
他是被天道眷顾的天命之子,未来的九霄神帝,厚厚一本生死簿,约有一半都是为施清绝而写。
朝华吟作为一名恶女反派,她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作为天命之子成长道路上的磨刀石和工具人。
直到,朝华吟身上最后一点价值也被榨干,天命之子就会手持利剑,如天降神兵般,要了她的性命,一如前世。
朝华吟终其一生都是在为施清绝铺路。
他们是命中注定的死对头!
“妖女,天道也不容你哈哈哈!”
“且看这惊雷劈死你!下一个便是巫歧言!”
“朝华吟,你手段狠辣,气焰嚣张,行事决绝,若非巫歧言,谁能护得了你?”
......
众人气氛高涨,纷纷开始讨伐朝华吟。
可她丝毫不在乎,甚至还有些想笑。
不过,那么多唾骂她的话,只有一句她尚且认同:巫歧言护得了她是。
他们二人师承云隐山人一派,巫歧言拜云隐山人为师尊,她拜云隐山人为师祖。
她的这位师尊天赋极高,只有云隐山人不肯教,没有巫歧言学不会的招数,哪怕是说他有通天本领也不为过。
神霄宫建立之初,每日有不少前来挑衅之人,无论多强,巫歧言只用一招便将人斩杀,他杀了足足有三十日,神霄宫彻底在修真界中扬名立威,三十夜杀神的传说彻底传开。
在朝华吟看来,巫歧言什么都能做到,她的师尊无所不能,她钦佩至极。
“你们是什么东西?一群酒囊饭袋,也敢议论我师尊。”朝华吟冷哼一声。
她眼神不屑,整个人凌厉又明艳,颇让人移不开眼,“你们全部加在一起,用尽仙术剑法,也敌不上我师尊随手一挥,瘴疠之气统统化了你们!”
巫歧言擅用毒,凡是中毒之人死相都极为凄惨,尤其他的瘴疠之气极为厉害,至今无人能解,更别提巫歧言还会巫蛊之术、赶尸之术、傀儡之术......这些都还是冰山一角。
所以朝华吟的那句‘你们全部加在一起,也敌不上我师尊随手一挥’,并不是夸大,而是他们真的不可能打得过巫歧言。
“甚至不需要师尊出手,单凭我一人,你们谁又是我的对手?”朝华吟不屑道,眼神睥睨。
无人敢说话。
平日里遇见朝华吟,他们也只是逞嘴上功夫,无一人敢对朝华吟动手,一是忌惮巫歧言,生怕伤及他唯一的爱徒而被巫歧言疯狂报复,二是打不过朝华吟,她的惊鸿鞭玩得出神入化,整个修真界鲜少有人是她的对手。
“朝华吟,你别以为自己是巫歧言的徒弟就能横行霸道,早晚有一天你会为今日的猖狂付出代价!”有人不甘心道。
朝华吟冷哼一声,又道:“可我就是巫歧言唯一的徒弟,无论我想做什么,他都会护着我,你不服气?”
“你!”
众人被她得意洋洋的模样气得七窍生烟,可一时又找不到反驳的话杀杀她的锐气,只能干瞪着眼睛。
实在气人!
朝华吟占了上风,心情也变好许多。
她思来想去,迫于天道威逼,还是松了原本绞紧的惊鸿鞭,反正来日方长,她总能找到机会,她若是杀不了施清绝,那便让别人杀。
施清绝强撑着身子站起。
朝华吟冷眼瞧着,只觉不愧是天命之子,哪怕被逼入绝境,施清绝依旧保持着贵公子的矜贵,战损也只让人觉得又美又俊。
尤其少年望向她的眼眸满是敌意,好似利剑要将她斩杀于此,这般坚定的模样,让她想起前世,他们二人之间的一剑穿心之仇。
真是让人不爽。
朝华吟一鞭抽向施清绝,她仍不解气又狠狠抽了几鞭子,这才爽快道:“你且记住,今日我不杀你,并非是我不想,而是因为天道庇佑你。”
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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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她要对施清绝痛下杀手,奈何天道阻拦,否则她定要将施清绝挫骨扬灰,一改自己被一剑穿心的死局。
施清绝眼神冷厉至极,道:“朝华吟,今日之辱,我必定铭记在心,来日定要你偿还。”
威胁她?
朝华吟冷笑一声,心中恶意满满,片刻便有了主意,只见她摇曳生姿,走到施清绝面前,看似无骨的柔荑像是要触碰到他的脸颊。
施清绝侧过身,匆忙后退几步,脖颈处还残留着指尖的微凉。
朝华吟也不恼,气吐幽兰道:“好啊,那我便等着你。”
语罢,朝华吟对他再无兴趣,她美目流转,抬眼瞧着天上滚云,已然又是晴空万里。
天道果真这般庇佑他施清绝?
可那又如何?
朝华吟既然重活一次,又让她重生至三年前,她定是要改变一切。
更何况,她如今不仅是宫主巫歧言的爱徒,还是神霄宫的圣女,而施清绝方才脱离本家,此时不过一云游散人,根本不足畏惧,施清绝拿什么跟她比?
凭他是天道钦定的天命之子?未来的天下第一剑尊?九霄神帝?
朝华吟才不怕。
而且,她已经有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施公子,你没事吧?”
青衫少女一双杏眼噙着泪,双手颤抖地去搀扶施清绝。
朝华吟瞧了一眼,只一眼便认出了此人。
此女名为姚轻铃。
她是施清绝脱离本家后在外游历,从山贼手中解救下一名孤女,自从被施清绝救下,她便跟在他身边,陪伴施清绝从岌岌无名的散修到霸道一方的剑尊。
“无碍。”
施清绝性子清冷,不习惯旁人触碰,便侧身躲开姚轻铃。
殊不知,正是此举刺痛姚轻铃。
只见她眼眶发红,杏眼含泪,珍珠般滚落,樱桃小嘴微微颤抖,这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谈不上多美貌,却也我见犹怜。
“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如果不是我乱说话惹怒朝华吟,施公子便也不会受这种无妄之灾。”姚轻铃轻声哭泣道。
你也知道是你啊。
朝华吟记得自己得到九霄神龙即将出世的消息,火急火燎赶到仙人顶,可她刚出现便被一群自诩正道之士的修士们围着唾骂,各种‘妖女’、‘恶女’的称呼层出不穷。
这能忍?
朝华吟忍不了一点,她当即将惊鸿鞭挥舞到飞起,打得他们落花流水,结果姚轻铃要死不死来一句:仗势欺人,非君子,真小人。
她不屑做君子,可也听不得别人说她是小人。
朝华吟一甩惊鸿鞭,若非施清绝出手阻拦,她定是要打烂姚轻铃的嘴。
之后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非你之过。”施清绝犹豫半响才道。
美人落泪,只说这一句安慰是不够的。
可施清绝一心扑在剑道上,对风花雪月之事一窍不通,眼见姚轻铃落泪,也只是一言不发。
朝华吟再没兴趣,她美目轻转,又落在仙人顶上。
那处闪烁着微弱金光。
传说是九霄神帝身陨后遗留下的光辉,神息庇佑着九霄神龙一族,只待千年之后,这世间最后一只九霄神龙降世。
金光突然大盛,宛如烈阳旭日般,照亮整座仙人顶。
“九霄神龙出世——”
不知是谁大喊一句,万千剑修御剑而行,朝着仙人顶的最高处涌去。
2. 恶女(一)
朝华吟不会御剑,只见她手指微动,缠绕在手指上的丝线便操纵着另一端的傀儡前来。
红鸾鸟通体赤红,羽毛无一丝杂质,只是黄金瞳略微有些涣散,被傀儡术操控的活物都是如此。
巫歧言的傀儡之术出神入化,他知晓朝华吟喜欢出门招摇,很早便为她备好以供飞行的傀儡,红鸾鸟不仅是灵兽,外形更是难得一见的漂亮,十分贴合朝华吟喜欢张扬的性子。
朝华吟一跃而起,骑着红鸾到了前面,红鸾鸟所过之处虹光一片,气派至极。
“红鸾鸟?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红鸾鸟!”
耳边充斥着惊呼声。
朝华吟肌肤胜雪,朱唇上扬,一双水一样的眸子明眸善睐,只见她回眸轻笑一声,妩媚夺目,道:“诸位,我先行一步了。”
这样张扬肆意,霎时间就夺走众人的目光,眼睁睁看着这道倩影消失在天际。
施清绝看着天边的一抹红消失在眼前,这才垂眸对身旁的姚轻铃道:“走吧。”
他离开本家时只带了一把普通铁剑,一件换洗衣袍,连一两银子也不曾带走,更别提这等珍奇异兽,他二人只能步行前进。
红鸾未至,朝华吟就按耐不住跳下去,一个利落的降落起身,抬眼便是神龙庙。
两座石雕神龙像镇守在洞外,内里金光闪烁,俨然是九霄神龙要出世的预兆。
前世,朝华吟与门外两座神龙像纠缠许久,她好不容易才进入神龙庙,谁知施清绝趁他们打的不可开交,竟抢先一步溜了进去,抢在她之前找到神龙蛋。
她当即愤怒不已,挥舞着惊鸿鞭,打得施清绝节节败退。
正当朝华吟要用惊鸿鞭绞死施清绝时,恰巧激发施清绝体内的真神之血,并且阴差阳错还唤醒了沉睡的九霄神龙。
破壳的九霄神龙幼崽沾了施清绝的血,与他签订契约,成为他的灵宠。
最后的结局是朝华吟被觉醒真神之血和拥有九霄神龙的施清绝重创,灰溜溜地逃走。
这是朝华吟遇到施清绝后的第一次失败。
想到此处,朝华吟气得咬牙切齿,她不信自己再活一次还能被施清绝压一头!
若能,便是天道偏袒他施清绝!
朝华吟刚要惊鸿鞭,随后她灵机一动,放下手中的惊鸿鞭。
不多时,慌张的众人赶到此处,他们本以为朝华吟抢先一步进入神龙庙,没曾想她竟是连大门都没进去。
一名散修当即嘲笑道:“朝华吟,你去得快又有何用?你连大门都进不去!”
闻言,众人嘲笑起来。
朝华吟冷哼一声,不语。
“神龙蛋乃是天神之物,岂是你这种邪门歪道能够染指?还不速速离开,免得丢人现眼!”有人不屑道。
“就是!你这妖女向来霸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神龙蛋怎会看上你?”
“你若是能进入神龙庙,我便退出神龙蛋的争夺,并且承认自己不如你。”青衣男子道。
......
朝华吟面露惊讶,看起来有些可爱,她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千万别后悔。”
青衣男子一愣,随后发觉自己竟在妖女面前露了怯,恼羞成怒道:“我可是正道修士,绝不像你这种邪魔外道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好一个正道人士,你最好是说到做到。”
朝华吟挥舞惊鸿鞭,触碰到神龙庙外结界的瞬间,原本还是石像的两座神龙突地睁开双眼。
霎时间,可怕的威压震得方圆十里的物什都在颤动。
“来者何人?”
“报上名来!”
神龙石像腾空而起。
朝华吟早已躲在一旁。
可还没反应过来的众人就没有这种运气,硬生生地被神龙石像的威压震得吐血。
“这是何物?!这妖女做了什么?!”
众人一边骇然,一边不得不抽出佩剑与神像战斗。
朝华吟躲在暗处,冷眼瞧着战况,直到修士们伤亡惨重,施清绝才姗姗来迟。
奇怪的是,原本所向披靡的神像,在施清绝出现后竟然出现疲态,渐渐落入下风。
不愧是被天道眷顾的天命之子。
朝华吟紧盯着施清绝,眼瞧着他越过人群,似乎就要进入神龙庙,抢先一步夺得神龙蛋。
可她丝毫不慌,这就是她的目的。
朝华吟嘴角上扬,心中暗自窃喜。
她并非是不能进入神龙庙,她只是想等到施清绝前来,弄清楚他究竟是靠什么解决掉守护在神龙庙外的两头石龙,要知道,前世她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定这两尊石像。
朝华吟紧盯着施清绝,眼瞧着他若无其事地穿过战场。
所有跟炮仗一样炸开的各类仙术秘法,以及天女散花一样的长剑,在即将靠近施清绝之时,竟然全部都巧妙地避开他,甚至连周围的修士也跟瞎眼一样,完全看不到他,他就这样径直走到神龙庙。
这样都不死?
一旁观战的朝华吟惊愕不已,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没想到施清绝竟然是直接走进去,这些人、这两尊石龙,难不成都瞎了吗?
她操控地上的石子,朝着不远处的施清绝丢了过去,在她的暗示下,众人逐渐发现了施清绝。
“他要进入神龙庙!”
这句话像是一滴水滴入油锅,顿时溅起滚烫的热油。
“站住!”众人怒不可遏。
他们在这里和石像打得要死要活,竟然有人敢偷溜进去,不可原谅!
一名剑修操控长剑,朝着即将进入神龙庙的施清绝飞去,就在即将刺穿施清绝脑袋的时候,长剑竟然硬生生地打个转,反过去把配剑主人一剑刺穿,这名剑修顿时目瞪口呆,死不瞑目。
朝华吟惊愕地看着剑修的模样。
而神龙庙外的施清绝似是才发现异样,他转身看去,神色淡漠,身姿挺拔,连一片衣角都没有脏。
朝华吟心中暗道不好,她低估了天道对施清绝的庇佑,施清绝是天命之子,寻常的仙法剑术又怎能伤他分毫?方才就是极好的例子。
她一咬牙,骑着红鸾杀出,在众人的注视下径直飞入神龙庙。
“朝华吟——”
谁也没想到她会藏在这里,他们杀得头破血流,朝华吟却躲在一旁,等待时机抢先一步进入神龙庙,实在是可恶至极!
她是把他们都当作了垫脚石!
朝华吟回头看去,挑衅道:“我进去了,如何?”
众人:!!!
“无耻——”有人不甘地呐喊。
任凭他们声嘶力竭,而早就逃之夭夭的朝华吟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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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半分。
施清绝看着朝华吟离开的背影,一片赤红的羽毛从空中飘下,正巧飞到他的面前,在他的注视下,瞬间化为一团烈火,燃尽后消失不见。
一旁的神龙石像发现了他们,随后调转锋头飞回,施清绝只得躲闪,可眨眼间就被驱赶到仙人顶外。
施清绝眼眸下垂,看了一眼脚后的万丈悬崖,堪堪稳住身形。
“施公子,现在该怎么办?”姚轻铃不安道。
“唯有击败神龙石像这一个办法。”施清绝道。
可朝华吟趁神龙石像不备溜进去后,彻底点燃了石像的怒火,强大的威压震得他们靠近不得半分,方才或许有五分把握能进神龙庙,而如今是一分都没有了。
换句话说,如今只有朝华吟一人能有机会得到神龙蛋。
“可恶啊!可恶!”
众人纷纷咒骂朝华吟,迫于神龙威压,不少人痛哭流涕,已然放弃争夺神龙蛋。
可施清绝不会,他抽出腰间的铁剑,清冽如琉璃的瞳子满是坚毅,任凭神龙石像如何进攻,他都拼尽全力回击,一次又一次,摔倒了又爬起来。
“快看——”
众人惊愕不已,谁也没有想到,在少年这种毫无技巧的攻击,只靠蛮力下,原本气势汹汹的神龙石像竟然逐渐败下阵来。
“好厉害的少年郎!未来必成大器!”一位老修士夸赞道。
众人又看到了一丝希望,于是纷纷开始支援施清绝,不多时原本坚不可摧的神龙石像竟也不堪重负。
施清绝眼眸坚定,他高举长剑,给予神龙石像最后一击,石像应声而碎,随风化为尘土,神龙庙的大门终于向他们敞开——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朝身后惊艳不已的姚轻铃道:“走吧。”
另一边,朝华吟虽然抢先一步进入神龙庙,可她并未继续前行,还是伫立在一处是比前,观摩着上面的神龙画像。
神龙石像只是第一道关卡。
如果要得到神龙蛋,还需要闯过两道关卡,且这两道关卡处处都是杀机,她面前的这道神龙壁画便是第二道关卡。
众人走得慌张,生怕神龙蛋被朝华吟夺取,可他们却再次遇到朝华吟。
“妖女——”
朝华吟回头看去,在看到人群中的青衣男子后,她笑道:“好一个正道修士,竟然也说话不算话。”
青衣男子顿时面红耳赤,怒道:“妖女!你将我们当作垫脚石,自己趁机溜进神龙庙,简直无耻至极!”
朝华吟不以为然,只是道:“我若是进入神龙庙,你便放弃争夺神龙蛋,众目睽睽之下,你可是亲口应下此事,难不成你要反悔?”
青衣男子眼神慌乱,他又道:“可你胜之不武!”
“你没说要我如何进来,如今我进来了,你可以出去了。”朝华吟冷哼一声。
青衣男子满头大汗,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口应下的一句话,竟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他是应下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难不成他真要因为一句莫须有的赌约而放弃争夺神龙蛋?那可是神龙蛋!他若能得到神龙蛋,到时候他在修真界中便可横着走,饶是大哥也得被他压一头!
不过是区区一个妖女罢了,绝不可因此耽误他的前程!
青衣男子打定主意,眼神突地狠厉。
3. 恶女(二)
“朝华吟,你利用我们与神龙石像纠缠,自己却坐收渔翁之利,简直无耻!”
“若非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共度难关,神龙蛋怕是要落入你这等邪门歪道手中!你休想!”
“大家快随我讨伐妖女!”
青衣男子高举长剑,双目满是红血丝,显然是被朝华吟逼入绝境。
可他的话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正如从古至今,正道之人讨伐邪门歪道般合情合理,只要有人出头,便有源源不断的正道修士追随。
霎时间,众人高举长剑,势必要将朝华吟就地正法。
“一群乌合之众。”朝华吟毫不意外,以前或许还有些悸动,现在只剩下漠然。
她手里的惊鸿鞭蜿蜒如蛇,将面前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她虽不是天下第一,可也能凭着修真界第一的惊鸿鞭法以一敌百,以一敌千,没人能给她找不痛快。
青衣男子吐出一口血沫,不甘地看她,道:“妖女你不得好死!”
这些话,朝华吟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道:“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让我把你丢出去?”
青衣男子面露慌张,他并不想离开,他不想放弃神龙蛋,这种千百年才会出现一次的机缘,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抓住。
朝华吟刚要将人丢出去,抬眸一看,施清绝与姚轻铃二人终于来此,她嘴角轻勾,道:“你们真是让我好等。”
不错,她又想利用施清绝,比起在第二关的石窟壁画费尽心血,她还是更想利用施清绝,不费吹灰之力找到神龙蛋。
施清绝突地停下,他眉头微蹙,看着面前张扬放肆的朝华吟。
她站在人群中间,周围尽是负伤的修士,他们身上鞭痕昭示着下手之人的狠辣。
姚轻铃惊呼一声,小脸煞白,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朝华吟脚边被打得皮开肉绽的青衣男子,依稀可见伤口处的森森白骨,可怖得很。
“你太恶毒了!”或许是施清绝在身边,姚轻铃心中有了底气,原本害怕转变为质问。
“你管得着吗?”朝华吟冷哼一声,她向来不喜欢和人解释,尤其是不熟的人。
“你!”姚轻铃又气又急。
施清绝突地开口,道:“为何出手伤人?他可是得罪了你?”
“与你无关。”朝华吟道。
“出手伤人是你不对。”施清绝又道。
朝华吟眉头微蹙,厌烦道:“都说与你无关,你要是再敢插嘴,我连你一起打。”
她把玩着手里的惊鸿鞭,看似细软无力,可打在身上才知道这鞭子的威力,一鞭下去皮肉分离,似是天灵盖被人掀开。
众人看得头皮发麻,心底直发怵。
“你这恶女怎地这般霸道?”姚轻铃憋得小脸通红,也只说出这一句不轻不痒的话。
“你都说我是恶女了,我便做些恶女该做之事,比如仗势欺人。”朝华吟说最后一句话时刻意放了一个钩子,果不其然,施清绝的眸子又冷了几分。
可思及接下来要做的事,她才不在乎。
“郭湘!你既然输了便要认输!”有人实在招架不住朝华吟,于是话锋一转,想要将惹事的青衣男子赶出神龙庙。
“这妖女胜之不武!我凭什么要听她的?”青衣男子狡辩道。
闻言,一旁的姚轻铃一愣,她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吗?所以方才是我误会她了。”
施清绝:“......”
“是你非要与朝华吟打赌!如今输了就快些离开神龙庙!”眼见着郭湘还是不肯离开,于是他便阴阳怪气道:“不过是郭家次子罢了,若是你大哥郭潇在又该如何?”
有人应和道:“郭潇正人君子,定是说一不二。”
郭潇?湘江郭家?
青衣男子忍无可忍,收起长剑,道:“不过是想要赶我走,何必大费周章?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走便是了!”
语罢,他果真负气离开。
“这还不错。”朝华吟收回惊鸿鞭,心中不由开始思考方才提到的湘江郭家。
如果她没有记错,湘江郭家乃是施清绝成为剑尊后的左膀右臂,前世她在天驰王朝百丈城楼之上,围剿她的正道修士中便有湘江郭家。
可此时施清绝与湘江郭家并无干系,郭湘为何会来仙人顶?
见状,众人也松了一口气。
若非他们及时赶走郭湘,朝华吟还不知道会发什么疯,这恶女向来霸道,要是不给她一个交代,今天他们都得脱一层皮。
这恶女实在惹不得!
此事先告一段落,众人又看向面前的石窟壁画,因为年久失修,上面的神龙已然斑驳,灰尘掩盖住神龙一族昔日的辉煌,宛如一颗蒙尘的明珠。
有人惊心胆颤地走入石窟长廊,一步两步三步,好在没有发生任何变故,于是他松了一口气,大喜道:“你们快来!”
越来越多的人走过石窟长廊,朝着神龙庙更深处走去。
唯有朝华吟冷眼旁观,作为重生之人,她当然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石窟长廊内藏着一只巨龙,此时正在石窟壁画中窥视着他们。
她美目一转,看向不远处的施清绝,没曾想他也没有跟着乌泱泱的人群离开。
施清绝站在原地,抬眸看着面前的石窟壁画。
他伸手拂去灰尘,上面镌刻着炽焰神龙也映入眼帘,金碧辉煌的身体,眼珠却是赤色,庞大的身躯上燃烧着熊熊烈焰。
姚轻铃揉了揉撞疼的鼻子,道:“施公子,这是什么?”
施清绝看着壁画,道:“九霄神龙壁画,记载着世间第一只和最后一只神龙。”
吸收天地灵气,诞生出第一只浑身金鳞的九霄神龙,成为九霄神帝的灵兽坐骑,随着神帝到处征战四方,平定天魔族叛乱,所过之处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天下太平。
直至最后一次神魔大战,天神族损失惨重,九霄神帝率领天神族余部与天魔族殊死一搏,最终身死魂消,最后一丝神识化作金光,落入神龙的神龙庙,庇佑着最后的九霄神龙降世。
施清绝看向神龙像前的一盏油灯,正如九霄神龙一般,早已油尽灯枯。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将油灯灌满油,再点上火,只是星点却瞬间照亮整个前堂,随后,施清绝又朝着壁画上的九霄神龙一拜。
朝华吟怔愣片刻,她突地想起前世闯入神龙庙之时,瞧见石窟壁画下燃烧的油灯,小小的一盏,放在空洞的石窟里,火光映照着壁画上的神龙,赤色的眼珠仿佛在转动。
原来竟是施清绝点的吗......
做完这一切后,施清绝才起身向前方闪烁着的金光走去,可他刚行一步,壁画上的神龙竟转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壁画上的神龙口中喷出熊熊大火,眨眼间便吞噬整个前堂。
“尔等休走!”
朝华吟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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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跃而起,踏上房梁。
她早就知晓这壁画上的神龙是活物,它拥有神龙的半分神识,千百年来守护着神龙庙,每一个闯入神龙之人,无不死在它的火焰中,就连前世的朝华吟也在这里吃了大亏。
她倒要看看,施清绝怎么过这一关。
施清绝躲避不及,捂住口鼻怒视前方,道:“前辈,你这是何意?”
神龙在壁画上游移着,目光如炬不断打量着面前的人,道:“尔可是为这世间最后一枚九霄神龙蛋而来?”
“是。”施清绝道。
“既是为了神龙蛋,为何要为吾等点灯?直接离开可不更有利于尔夺得神龙蛋?”神龙道。
“晚辈只觉得唏嘘。”施清绝面容冷傲,眸子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疏离得紧。
他抬眸瞧着壁画上的神龙,又道:“昔日能吞云吐雾,呼风唤雨的九霄神龙一族,竟也会落得全族尽灭的下场,可悲,可叹。”
神龙正正瞧着他,道:“天神族也会覆灭,九霄神龙一族又算得上什么?”
“尔看到的是掌控一切的力量,而吾等所要肩负的是庇佑苍生的责任,为天下苍生牺牲是天神族的宿命,也是九霄神龙的使命。”
“从吾等选择追随天神族起,便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施清绝道:“前辈可有悔?”
神龙道:“无悔。”
施清绝不语。
“罢了,吾放尔离去。”
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骤然熄灭,与此同时,一颗赤红色的珠子从炽焰神龙的口中吐出,“此物乃是吾的炽焰龙珠,有避水功效,吾便赠与尔了。”
施清绝接过,作揖道:“晚辈多谢前辈。”
“慢着!”神龙口中喷火,直冲数米高,藏在房梁上的朝华吟躲闪不急,只得现身。
“朝华吟?你为何在此?”施清绝眉头微蹙。
朝华吟未答,她拍了拍还沾着火舌的衣角,抬眸看向壁画上的神龙,道:“前辈好眼力,晚辈佩服。”
神龙冷哼一声,道:“鬼鬼祟祟,居心叵测,他们可以走,尔需留下。”
“前辈,此言差矣。”
朝华吟美目流转,面露无辜,她走到施清绝身边,又道:“我与这位施公子乃是一路人,前辈放他走,而不放我走,这是什么道理?”
“我与你何时成了一路人?”施清绝薄唇微抿,面色不善。
他方才在仙人顶,朝华吟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他一顿,如今竟然还能厚着脸皮说他们是同伴。
施清绝出生云梦泽施家,天下有名的名门望族,他又是施家主君的嫡子,除了朝华吟,何时有人敢这般对他?
“你我有缘,怎么不算是一路人?”
朝华吟轻笑一声,美目流转,削葱般的手指若有若无地刮过他的下颌。
“不知羞耻!”施清绝后退一步,眸若寒冰,耳垂通红,声音终于染上了几分愠怒。
“你急什么?你先看看自己的脖颈,再来与我说话。”朝华吟朝他眨了眨眼睛,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施公子!你的脖子......”姚轻铃捂着嘴,惊呼一声。
施清绝一愣,他摸向脖颈,临近他的下颌角处有一点鼓起的小包,正好是先前朝华吟触碰之处,小包在他的按压下竟然诡异地蠕动起来,像是骨血里有什么物什要咬破血肉钻出来。
这是......巫蛊之术!
4. 恶女(三)
“你对我下蛊?!”施清绝眉头紧蹙,不可置信地看着朝华吟。
所以在仙人顶上,朝华吟突地靠近是在给他下蛊,还有方才也只是才看蛊虫罢了......
“施清绝,如今我们可是一路人了吗?”朝华吟嘴角微勾,明艳妖冶似鲜红玫瑰,又带着淬了毒的尖刺,一不小心便要了卿卿性命。
美艳绝伦又阴险狠毒,这是施清绝对朝华吟的印象。
他从未想过,仙人顶上他和朝华吟初次见面,两人多次起争执,朝华吟不杀他,反而对他下了蛊。
蛊毒阴狠,中蛊者大多惨死,朝华吟之心又难以揣测,他此次恐怕难以脱身。
施清绝唇瓣微抿,脸色十分难看,俨然是对朝华吟愤怒至极。
神龙也看出端倪,于是便道:“罢了,尔等去吧。”
朝华吟作揖,笑道:“多谢前辈。”
她美目轻转,又看向身旁的施清绝,好似没看出他的愤怒,亦或者她丝毫不在乎,道:“还不快走。”
石窟壁画一关算是靠着施清绝过了,炽焰龙珠也顺利拿到,可若想拿到神龙蛋,他们还有一关要过,也是最危险、最重要的一关。
“走吧。”施清绝道。
姚轻铃急道:“可是,公子身上的蛊虫......”
“我身上的蛊是朝华吟下的,除了她,便只有巫歧言能解。”施清绝道。
闻言,姚轻铃面色苍白,神色不安,眉眼间满是怯懦和担忧。
当今天下精通巫蛊之术的只有神霄宫二人,一人为宫主巫歧言,还有一人便是圣女朝华吟。
巫歧言为人狠辣暴戾,比起朝华吟有过之而无不及。
神霄宫建立之初,巫歧言得罪多方势力,皆被他用血腥手段镇压,尤其是潇楚屠城一役,杀得不见天日,经流的江河足足有三日都是血水。
从此天下邪宫除了金蝉观,又多了一个神霄宫。
若非必要,千万不要招惹巫歧言,否则他如今就不是中蛊这么简单了。
施清绝看着面前那道曼妙身影,道:“她想杀我,可却......没有杀我。”
方才在仙人顶上,朝华吟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他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朝华吟是真的想杀了他。
“先看看她想要做什么,如今我也只能见招拆招了。”施清绝又道。
神龙庙,大堂中。
神龙蛋被放置在正中,因为即将破壳,神龙蛋发出耀眼的金光,依稀可看见上面一条幼龙的暗影。
众人围在神龙庙外,神情贪婪又疯狂,若是没有结界阻拦,他们定是一窝蜂冲了上去,打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
谁能得到神龙蛋,谁就能扬名修真界,没有任何一个修士能够抵挡这样的诱惑。
“这到底是什么结界?为何打不开?”有人愤怒地拿刀砍,可是结界一丝不动,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神龙蛋是我的!”无数道仙术剑法打在结界上,可是结界依旧无法破除。
“我要名垂修真界!”
......
朝华吟冷笑一声,心中早已了然。
这道结界无论用什么仙术剑法都打不开,秘诀就在第二关的石窟壁画上,唯有得到炽焰神龙的龙珠才能进入结界,并且进入结界并不代表就能得到神龙蛋。
这就是第三关考验的最难之处,就算是她也不一定能过,可是施清绝能。
施清绝看了一眼结界,他突地向朝华吟道:“你为何不去?”
说罢,他便沉默了,一是他来仙人顶本就是冲着神龙蛋而来,他与朝华吟之间是对手,二是他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若是朝华吟想要神龙蛋,也不是不可能,甚至她的赢面很大。
朝华吟一愣,随即回眸看他,笑道:“你想要?送你了。”
施清绝不语,每次朝华吟朝他笑得灿烂时,他总觉得不会有好事。
果不其然,朝华吟突地向众人道:“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就算把自己的手给用废了也拿不到神龙蛋。”
此话一出,顿时掀起狂风暴雨,原本焦躁的众人瞬间被点燃。
“你这妖女凑什么热闹?就凭你也想染指神龙蛋?痴人说梦!”
“让你进来已是天道恩赐,难不成你还想将手伸向神龙蛋?别做梦了!”
“神龙蛋唯有正道之人才能降伏,你这样的邪门歪道怎能入得了九霄神龙的眼?”
......
闻言,朝华吟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看向身旁的施清绝,道:“你们说的不错,我的确拿不到,可有一个人一定能行。”
施清绝怔愣片刻,瞧着这双美目流转间潋滟绝俗,待反应过来才意识到朝华吟在说他。
“施清绝,我笃定你能拿到神龙蛋。”朝华吟笑道。
他?
施清绝不语。
无数双眼睛看向他,随即不屑的嘲讽声越来越大。
“朝华吟,你莫不是在拿他取笑我们?你的意思是我们连你身旁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不如?”
“的确如此。”朝华吟打量着几人,眼神着重在施清绝身上流转,像是认真思考后才说出这番话。
闻言,众人沉默了,同时不由打量起面前的少年。
此人年岁较轻,一身白衣,墨发高挽,虽衣着简单,可周身散发着一股矜贵之气,显然家境不俗,一双眼眸更是明亮如星辰,此刻正有些怔然。
至于他为何乔装打扮来仙人顶,一定是为了历练,修真界中,不少名门望族的世家子弟都会如此,少不了会碰上几个。
一番思索下来,众人看向施清绝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不由开始忌惮朝华吟所说的白衣少年。
“敢问这位少侠师承何方?”有人小心问道。
未等施清绝应答,朝华吟抢先道:“他姓施,你觉得他师承何处?”
闻言,众人脸色大变。
施姓并不常见,唯有云梦泽施家一脉,相传施家先祖与神女结亲,因此施家人的体内都流着真神之血,若有一日成功渡劫,便直接飞升成神。
神魔大战后众神归墟,四梵天无色/界早已无神,若是施家有人飞升,那便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神。
“我早已脱离本家,如今只是一介散修。”施清绝眉头微蹙,似是有些不满。
对此,朝华吟并未觉得奇怪,施清绝刚满束发之时,施父将本属于施清绝的家主之位拱手让给其表弟施清予,而施母知晓后却无动于衷,任凭施清绝遭受不公,以至施清绝悲愤出走。
施清绝早已恨透了施家。
“原来你是不夜侯的儿子。”一名散修笑着松了一口气。
既然脱离本家,那他便只有一个施姓,施清绝此人与云梦泽施家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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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干系,眉心处又无觉醒真神之血的莲花印记,虽是施家家族不夜侯的儿子,可既无本家庇佑,又未觉醒真神之血,根本不足为惧。
“你不用觉得奇怪,千百年来脱离施家的人只有你一个,还是如今施家家族的儿子,这件事早就传开了。”散修又解释道。
众人看向施清绝的目光再次变得轻视起来。
朝华吟连忙又道:“他虽脱离本家,可体内依旧流着施家人的血,说不定哪一天,他体内的真神之血就觉醒了,所以千万不要轻视他。”
施清绝:“......”
朝华吟是在维护他?
可下一秒,朝华吟又道:“小心他将你们今日的嘴脸都记下,来日通通报复回去!”
施清绝愕然看她,眉头微蹙,显然是不认同她的话。
还没等他发作,朝华吟又低声道:“我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怎的不去?难道需要我帮你一把?”
她恶从胆边生,她手上发力,一把便将迟疑的施清绝推入前堂,身后的姚轻铃尖叫一声,不管不顾地随着施清绝一同去了。
众人哗然,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变故。
朝华吟后退几步,施清绝手中有炽焰龙珠,便可无视结界进入大堂,如今只需等待他将神龙蛋带出来便可。
果不其然,二人踏入前堂后,石壁上的神龙口吐大浪,海水眨眼间便灌满了整个大堂,并且神龙吐水还有更甚的趋势。
云梦泽常年多雨,江河无数,因此施清绝自小便识水性,扑腾几下便朝着结界处游去。
可进来容易,出去极难,他看着结界外似笑非笑的朝华吟,愤怒地捶打结界,可是结界丝毫不动,没办法,他只能转身游走,另想办法。
姚轻铃不识水性,几口海水下肚,面色绯红,已然是窒息之状。
施清绝察觉不对,朝着姚轻铃游去,将人提着领子拎起来,他突地看到不远处的神龙蛋,金黄色的蛋壳上,一条小龙的暗影在游曳,他果断用另一只空出的手将神龙蛋抱在怀中。
施清绝一手拉住姚轻铃,一手抱住神龙蛋,他试图往上游去,可是手中的神龙蛋越来越重,压得他们二人险些一同沉底。
姚轻铃吐出一串泡沫,面容血色褪尽,若是再上不去,恐怕会淹死在这里。
朝华吟目不转睛地看着施清绝,期待着他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施清绝毫不迟疑,松开怀里的神龙蛋,拉着姚轻铃便朝着水面上方游去,他猛地钻出水面,拍了几下姚轻铃的后背,她呛了几口水,这才醒了过来。
“施公子......”姚轻铃小脸煞白,浑身颤抖。
施清绝看着即将碰到头的房梁,以及身下越涨越高的水位,身边的结界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他道:“姚姑娘,你我今日恐怕都得死在这里。”
姚轻铃笑了一声,道:“施公子,你救了我,我这条命是你的。”
施清绝顿了顿,他沉默许久,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他抬头看向房梁,缝隙处有一处微弱光芒,虽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可他依旧手持木剑倾尽全力一击,直至海水即将灌满整个大堂。
施清绝惊愕地睁开双眼,大堂中的海水的确灌满了大堂,可他竟能在水下呼吸。
一道金光闪烁,施清绝垂眸看去,原本被他放下的神龙蛋竟再次出现在他的手中。
5. 恶女(四)
施清绝拿到了神龙蛋。
众人哗然——
唯有朝华吟一人冷冷地看着他。
哪怕确如她所说,施清绝果真拿到了神龙蛋,她早就知道这个结局,可是在看到施清绝毅然决然地抛下神龙蛋,选择救人的时候,她心口依旧有股难以言说的悸动。
在海水灌满整个大堂后,石壁上的蔚蓝神龙睁开了眼眸,极具威严的竖瞳让人不寒而栗。
神龙看着施清绝,道:“尔通过了考验,神龙蛋归尔所有。”
“第一关,力量。”
施清绝的确击败了神龙石像。
“第二关,敬畏。”
唯有施清绝一人为炽焰神龙点燃烛火。
“第三关,仁慈。”
在力量和性命之间,施清绝选择救下姚轻铃。
这么一看,神龙蛋的确应该是施清绝的,可是......
不过片刻,朝华吟便下定主意,她向来果断,早就做好决定的事绝不会改变。
“神龙一族皆以天神一族为主,尔的身体里流淌着真神之血,神龙石像因此畏惧尔。”蔚蓝神龙道。
“真神之血?”施清绝不解。
“尔可是云梦泽施家的后人?”神龙又道。
“是。”施清绝道。
“那便对了。”神龙道。
“九霄神帝临终前将幼女托付给凡人施镜夷,四梵天无/□□坍塌,青霄神女只能久居人间。”
“神女与施镜夷相爱后,生下具有神血的后代,从此云梦泽施家的族人们,体内都流淌着真神之血。”
“只是,时间太过久远,施家后代体内的真神之血逐渐稀释,如尔这般神血浓郁之人实属罕见。”神龙道。
“尔乃是天命之子。”
施清绝不语。
他自幼在本家长大,可父母兄弟皆与他不亲,仆人又敬他,畏他,所以他根本就不知晓这些事。
“尔父未曾与尔说此事?”神龙道。
“施镜夷与青霄神女成婚,发誓施家世代永生永世守护神女,庇佑人间。”
“难不成尔父反悔了?”神龙的声音骤然阴沉下来。
施清绝只是道:“我不知道。”
朝华吟也是前世临死之前才知晓,施清绝与其父母关系并不好,两人是家族联姻,对施清绝毫不关心,甚至将家主之位赠与他人也不留给施清绝,不怪施清绝憎恶施家至极。
云梦泽施家又家法严明,家中同辈少来往,家中奴仆更是不会与他多话,施清绝不知此事也是情理之中。
神龙沉默半响,似是在思考他说的是真是假,最后叹息道:“罢了,尔等走吧。”
施清绝作揖,道:“多谢前辈。”
壁画上的蔚蓝神龙再次陷入沉睡。
施清绝一拜后,海水骤然消失,他带着神龙蛋走出大堂。
“等你好久了,方才神龙与你说了些什么?”朝华吟在门口等他,她身着红色华服,纤腰系着一枚雪玉,墨发半挽半散,面容绮丽,虽然年岁较轻,可已有了绝世美人的影子。
施清绝不语,此刻他突地感到恶寒。
在走出大堂后,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贪婪的目光舔舐过他手里的神龙蛋。
这是一颗还未认主的神龙蛋,施清绝的确拿到了它,可那又怎么样?他还未和九霄神龙签订契约,也就是说他们还有机会。
更何况施清绝亲口承认自己已经脱离施家,没有施家庇佑,也没有觉醒真神之血,就算是不夜侯的儿子又如何?若真是在意他这个儿子,又怎会在他选择脱离施家时不曾阻拦?
不夜侯根本就不喜欢他这个儿子,如今更是没人能保他。
“交出神龙蛋!”有人迫不及待就要开始抢夺。
“小子,你最好识相一点,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无人能庇佑你!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
越来越多的人将施清绝团团围住,他们的目光贪婪又狠厉,若是施清绝不给,他们便要明抢!
“神龙蛋是施公子凭实力得来的,你们凭什么抢夺他人珍宝!”姚轻铃气急,哪怕畏惧至极,也要眼眸含泪怒斥一通。
可是杀伤力极低,一名彪悍的刀客拿出背上的大刀,银光森森闪得人眼球生疼,他道:“就凭这个!”
“你们怎么能这样?”
姚轻铃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根本对他们无可奈何,贝齿咬唇间,泪珠滚落,竟是气哭了。
面对众人的逼迫,施清绝丝毫没有要给的意思。
他的眼神冷厉如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朝华吟,开口时声音低沉沙哑:“你又利用我。”
朝华吟不语,她也在看施清绝。
她的确利用了他,并且一切都很顺利。
天道不要她杀施清绝,那她就不杀,可她想要活命,施清绝就不能变强,他不能觉醒真神之血,九霄神龙也断然不能落入他的手中。
她想要的一直都只有神龙蛋。
至于为何要在众人面前揭露施清绝的身份,自然也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吸引仇恨,一个没有施家庇佑,也没有觉醒真神之血的施家嫡子,有什么可怕的?
最好是有人替她出手,亲手杀了施清绝。
“小子,你给不给?”有人逼问道。
施清绝不语,他怀里抱着神龙蛋,眼里满是倔强。
“这是你自找的。”数不清的仙术秘法打在施清绝的身上,不多时他就遍体鳞伤。
“你们不能这样!”姚轻铃道。
可她这一声辩解瞬间就淹没在唾骂声中,竟比方才在仙人顶,讨伐朝华吟时的阵仗还要大。
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平日装得清高,可一旦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一个两个跳得比蚂蚱都要高。
朝华吟冷哼一声,眼睁睁看着施清绝被一次次打倒,又一次次地站起来,最后甚至连眼眸都涣散了,可即便如此,施清绝还是没有放开怀里的神龙蛋。
为了一个神龙蛋,连命都不要了吗?
施清绝再次被不知道谁的仙术击中,后背撞在石壁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可他始终不肯放下怀里的神龙蛋。
一位青衣男子走了出来,朝华吟只看了一眼便眉头紧蹙,此人便是被赶走的郭湘,可他非但没走,还带了一行人,厚着脸皮又回来了。
“小子,交出神龙蛋,我饶你不死!”郭湘眼神冷厉,面露凶相,他为了神龙蛋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给。”
“什么?”
郭湘一愣,他没有想到施清绝会拒绝。
“我说,不给!”
施清绝单手撑地,死死护住手里神龙蛋,破开的唇瓣流出鲜血,倔强地看着面前的人。
“郭湘,这小子不服你啊。”青衣男子身后的同伴们笑道。
“可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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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长兄郭潇在此,又会如何呢?”
“郭潇实力强劲,又名声在外,这小子总要给几分面子。”
几人笑成一片。
“你如今不过一介散修!竞敢与我抢机缘!真是该死!”郭湘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他催动剑阵,施清绝的上空很快围绕着十二道长剑,显然是起了杀心。
朝华吟只看了一眼便沉默地闭上双眸。
前世,她曾亲眼见过这道剑阵,湘江十二剑阵,十二道长剑由不同属性的剑意凝聚,剑阵降下之时生灵寂灭,她当时率领的神霄宫弟子就在这场剑阵中死伤殆尽,连她也差点命丧黄泉。
湘江十二剑阵由十二位剑法高强的剑人布阵最为强大,郭湘虽比不上长兄郭潇,可他年纪轻轻,只一人就布下此等剑阵,已然是资质超凡。
此次的剑阵虽没有前世诛杀她时那般厉害,可对付如今的施清绝已是绰绰有余,若无意外,施清绝必死无疑。
一切都结束了。
朝华吟突地觉得可笑。
前世,那群剑修拼死也要布下湘江十二剑阵来对付她,没想到今生会用在施清绝身上,尤其施清绝三年后还是他们人人敬仰的剑尊。
郭湘面目狰狞,他操控剑阵,十二道长剑冲着施清绝刺来。
施清绝扛不住剑压,七窍流血,痛苦不已,可任凭自己遍体鳞伤,他也屹然不动,甚至在剑阵之中艰难地抬头,道:“绝不。”
他的眉心处突地长出一道雪白莲纹,霎时间白光大盛,霸道的威压击退剑阵。
朝华吟睁开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眉心的雪白莲纹。
为何会这样?!
众人惊愕不已。
“眉心莲花纹,真神之血......他体内的真神之血觉醒了!”
郭潇吓得后退几步,堪堪稳住身形。
“施公子!”姚轻铃挣开旁人的束缚,上前查看施清绝的伤势。
施清绝硬生生抗下无数道仙术剑法,在觉醒真神之血后,伤口竟然全都痊愈。
他浑身是伤,可还是强撑着抬眸,琉璃般的瞳子碎星点点,美得惊心动魄。
“天下修士共一旦,云梦泽施家独占八斗,郭少侠,你得罪了施家弟子,以后天下再无你的容身之处,若你自戕谢罪,这位小公子或许能不与郭家计较。”
郭湘面如纸色,听见同伴的话,怒从心头起,道:“这天下又不是他云梦泽施家的天下!”
“觉醒真神之血又如何?施家从未有人在百年内成功渡劫,他依旧是凡人,就算我杀了他也不会有事!”
郭湘心中恶意更甚,他手持长剑,几步走到施清绝的面前,抬手就要砍了他的脑袋。
施清绝用尽全身气力挥动长剑,抵挡住郭湘的杀意,刹那间,原本晴空万里突然变为乌云密布,藏在云层的一道惊雷劈下,直接将郭湘劈死在地,连一点骨灰都不曾留下。
众人惊呼着后退。
朝华吟看着惊雷落地残留的乌黑,心中发怵。
同样是想要杀了施清绝,如果说天雷对她只是警告,而郭湘则是直接被就地正法,死得不能再死。
天命之子,无人能动。
朝华吟再一次体会到天道的恐怖,她此生当真是破不了死局吗?
她不信。
朝华吟脚尖轻点,来到施清绝面前,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夺走施清绝怀里的神龙蛋。
“神龙蛋,我拿走了。”
6. 恶女(五)
“朝华吟你趁人之危!你无耻——”
众人怒不可遏,难怪朝华吟不来抢神龙蛋,原本是在这里等着他们,等他们耗尽体力,然后趁机夺走神龙蛋!
这妖女何时变得这般狡猾?!比以前还要可恶!
“分明是你们蠢,为何要怪我无耻?”朝华吟眉头微蹙,眼神冷厉,似是很不解的模样。
“你胜之不武!你下作!”众人唾骂道。
朝华吟冷哼一声,又道:“都是抢,你们抢施清绝的,我抢你们的,不过各凭本事罢了,你们打不过我便使劲浑身解数诋毁我,你们才是真下作!”
“你们既然不服,我便给你们一个机会,来和我打一场,若是赢过我,我便将神龙蛋拱手相让。”她说着就拿出惊鸿鞭,柔软的鞭身蜿蜒如蛇,吓人的很!
众人气得几欲吐血。
他们要是打得过朝华吟早就打起来了!可偏偏他们又打不过,想要在口头上胜过朝华吟,可这妖女巧舌如簧,根本不为所动。
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带走神龙蛋,实在太气人了!
“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了。”朝华吟见无人上前,于是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她本想借他人之手杀了施清绝,可没想到竟让他觉醒真神之血,此事是她失策,好在神龙蛋还在她手里,为今之计,绝不能再让施清绝得到神龙蛋,否则后患无穷。
“站住!”施清绝怒道。
朝华吟没有回头。
“朝华吟你给我站住!”
施清绝怒不可遏,他一把抓住朝华吟的手腕,任凭朝华吟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他死活都不肯松手。
“放手。”
朝华吟垂眸怒视,施清绝浑身湿透,额角散落的墨发紧贴在俊秀的脸上,水珠划过他的脸颊上的血痕,又从下巴滴落,狼狈至极,但一双眼眸依旧冷厉。
朝华吟从未见过施清绝如此狼狈,可她不会同情一个将来要杀自己的人,她只要神龙蛋。
“我再说一次,放手!”朝华吟冷声道。
施清绝还是不肯松开。
“这是你自找的。”朝华吟道。
施清绝突地面色苍白,额角青筋暴起,下颌处的蛊虫开始作祟,不断啃咬着他的血肉神经。
他不甘地望着朝华吟,可下一秒,剧痛迫使他单膝跪地,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他用力咬住下唇,可疼痛只增不减。
朝华吟抽出手腕,冷声道:“施清绝,不要与我作对,否则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她最后看了一眼施清绝不甘的眼神,转身离去。
可她还没走几步,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铃声。
朝华吟先是觉得心慌急躁,头皮发麻,随后又变成头晕目眩。
她察觉不对,双手捂住耳朵,艰难地睁开双眼,不知何时,前方突地走来一行白衣人。
他们浑身上下都笼罩在白袍之中,宽大的帽檐遮住了面目,为首的人只露出的一只苍白无比的手,指甲却又是纯黑,此人提搂着三清铃,随着动作发出声响。
众人全部被铃声震慑,头痛欲裂,满地打滚。
整个神龙庙,除了朝华吟和觉醒真神之血的施清绝,再也无人清醒。
朝华吟实在支撑不住半跪在地,怀中的神龙蛋在地上滚了一圈,竟又来到施清绝面前,可朝华吟再也没有心思去顾及这些。
她艰难地看向为首之人。
一身白衣胜雪,手持三清铃,肘挽无瑕拂尘,此人就是金禅观的观主——白无垢。
金禅观道人皆身着白袍,不露出真面目。
这些道人以白无垢为首,不仅实力强悍,而且行踪神秘,经常流窜在天下各地,作恶多端,为天下人所不耻。
前世,白无垢并未参与神龙蛋的争夺,如今怎么来了?
白无垢停在施清绝身前,藏在白袍下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遍体鳞伤的少年。
施清绝抬眸看他,冷声道:“你们也要神龙蛋?”
白无垢轻笑,声音清冽,如同冰山上融化的雪水,道:“神龙蛋需得用真神之血孵化,除了云梦泽施家,这世间再无旁人收服得了神龙。”
闻言,不仅施清绝懵了,朝华吟也懵了。
她冷静下来思索一番,终于明白为何云梦泽施家无一人来仙人顶,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只有真神之血才能唤醒神龙。
所以无论神龙蛋到了谁的手里,最后兜兜转转一定会回到施家。
真是好计谋!
朝华吟狠狠锤了一拳石板,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自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还是被摆了一道,她想当鹬蚌相争的渔翁,可藏在深处的猎手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白无垢道:“施公子,你若不信,不如看看神龙蛋。”
施清绝垂眸看向怀里的神龙蛋。
神龙蛋沾了他的血,突然光芒大盛,随着一道细碎的声音响起,金黄色的蛋壳上出现了裂痕,一道沉重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神血为引,生死相依。”
一个浑身金鳞的小神龙突然探出头来,契约签订的那一刻,小神龙的额间也长出一道莲花纹。
它张开双眼,歪着头,黄金瞳直勾勾地看着施清绝,张开翅膀,飞出蛋壳,绕着施清绝飞了一圈,亲昵地窝在他的头顶,用软糯奶音道:“主人。”
朝华吟目眦欲裂,惊得连唇瓣都微微张开。
她的这般算计,不仅没有杀死施清绝,反而让他觉醒了真神之血,还和九霄神龙签订了契约,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依旧什么都没改变。
若不是白无垢突地出现,她本可以改变这一切!
施清绝看向面前的白无垢,又道:“你既然不要神龙蛋,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为了你。”白无垢道。
“为了我?”施清绝不解。
“施公子,你可愿意加入金蝉观?你若愿意,天下宝物任你挑选。”白无垢道。
“如今你体内的真神之血已经觉醒,你想要变强,缺的只是时间和用以修炼的天材地宝。”
“你若肯加入金禅观,无论多少天材地宝,我都悉数供上。”白无垢道。
施清绝不语。
“施公子先别急着回答,待我先为你献上一礼。”白无垢道。
白无垢一甩无瑕拂尘,身后的白衣道人将神龙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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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团团围住,他们各有本领,逼得众人无处可逃。
一名不知名的散修愤怒唾骂,道:“白无垢!你多行不义必自毙!”
话音刚落,白无垢轻笑一声,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杀。”
白袍教众一道落下,散修顿时头身分离,重物掉落在地,面上的表情还停留在愤怒的那一刻。
众人惊呼着逃走,可是他们逃无可逃,无数白衣教众将他们团团围住。
霎时间血流成河,惨叫声响整座神龙庙。
施清绝眉头紧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姚轻铃恐惧地躲在他身后。
“这群人方才欺辱施公子,待我杀了这群人,为施公子出一口恶气。”白无垢挥动手里的拂尘,白毛突然疯长,朝着朝华吟杀过去。
“你想做什么?”朝华吟冷声道。
朝华吟外出任务时,多次遇到金蝉观的人。
那些人厚颜无耻,众人竭力打怪时不出现,然后等他们已经筋疲力尽,再截胡他们已经到手宝物,朝华吟吃过好几次亏,对金蝉观厌恶至极。
不过,以往出现的都是金蝉观的道人,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观主白无垢。
此人深不可测,只凭她一人恐怕难以应对,若是巫歧言在就好了。
“自然是杀了你,取你项上人头,献予施公子。”白无垢手中的拂尘不断攻击朝华吟。
朝华吟只能使出惊鸿鞭应对。
可是白无垢手里那根拂尘似乎有灵识一般,她打断多少白毛,拂尘就长出多少白毛,没多久就将朝华吟围成蚕蛹。
这是要把她捆起来杀。
朝华吟大声道:“你不能杀我!施清绝体内有我下的蛊虫,除了我,谁也解不了!”
白毛骤然消失。
此法有效。
朝华吟乘胜追击,又道:“你放我走,我现在就把施清绝身上的蛊虫解了。”
谁知白无垢并未理她,而是看向施清绝,道:“施公子,我先对这妖女严刑拷打,逼问出解蛊之法,然后再取她项上人头,你看如何?”
施清绝不语,可看向朝华吟的眼神却是十分不善。
朝华吟大喝道:“施清绝,你不能杀我!”
“可你要杀我。”施清绝冷声道。
朝华吟顿时面如纸色。
她眼睁睁看着白无垢手里的拂尘又朝她打来,她躲闪不及,只得先护着脸,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睁开眼睛,面前正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师尊!”朝华吟满眼欢喜。
男子身着淡紫色长袍,外罩一件白色狐裘,黑色的长卷发披散在身后,俊美的脸颊苍白病态,微抿的唇瓣也毫无血色,俨然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可他所带来的瘴疠之气却厉害至极,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不少白衣道人中毒倒地。
眨眼间,他们的身躯便化为白骨,就连白无垢手里的白毛拂尘也被腐蚀,后者不得不纵身一跃躲避毒气。
见状,众人骇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字:强。
白无垢看着只剩下手柄的拂尘,顿了顿道:“来者何人?”
“神霄宫,巫歧言。”
7. 欲离(一)
“你怎么会来?”
白无垢骇然,不由后退一步。
巫歧言凤眸狠戾,寒如风雪,他冷声道:“你欺负我的弟子,我为何不能来?”
短短几句话,杀机汹涌。
奈何巫歧言实在强大,瘴疠之气已经蔓延至脚下,白无垢竟也惧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巫歧言的到来彻底扭转战局。
原本逃命的众人顾不上这是他们口中的邪魔歪道,纷纷逃至他身侧,避开瘴疠之气的同时,又期盼着巫歧言能除掉白无垢。
白无垢又拿出三清铃,声音比起之前稍显急促,可是威力不减。
众人顿时瘫倒一大片。
朝华吟捂住耳朵,痛苦道:“师尊,别听!”
“靡靡之音。”
巫歧言手指骨节修长,无数道晶莹丝线缠绕其间。
他稍微一动手指,从地下冒出的数具白骨,它们没有听觉和意识,只会随着巫歧言的命令攻击敌人。
白无垢招架不住白骨军队,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白雾,一溜烟便不见踪影。
“雕虫小技,你只会这点本事吗?”
巫歧言操纵白骨攻击,直接硬生生扯去白无垢半边长袖。
“疯狗!”白无垢彻底被逼急了眼,衣袍下释放出大量白雾,神龙庙中顿时迷雾重重。
巫歧言依旧操控着白骨,混战中,朝华吟听到一声痛楚的闷哼。
白雾散去,地上多出一摊血迹。
巫歧言手中握着一朵白昙,他用力一握,白昙便化作一团幽幽鬼火散去。
这是白无垢的幻术,他能创造出诸多虚幻场景,手法之精妙,让人难辨真伪。
可那又如何?最后是她的师尊巫歧言赢了。
“打不过就跑,不愧是金禅观观主白无垢。”朝华吟讽刺道。
经过方才一役,她得意至极,就算她打不过白无垢又怎样?可她的师尊巫歧言大打得过啊,而且还能把白无垢打得落花流水,叫苦不迭,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
她的师尊巫歧言就是天下第一!
众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丝毫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方才为求活命躲在邪魔外道身后,早就丢尽颜面,如今更是不敢再说一句话。
方才看来,巫歧言比之前更强了,再加上圣女朝华吟,罗刹女和笑面狐......神霄宫成为天下第一邪宫指日可待!
“方才,白无垢想要谁?”
巫歧言孤身而立,他漆黑如深渊的眼眸似乎藏匿着血腥之气,与他对视之人无不毛骨悚然。
“是他!”
没人敢和巫歧言作对,为了不惹怒这一尊杀神,有人直接供出施清绝。
“原来是你。”
巫歧言冷眼看着施清绝,脸色实在不好看,跟在他身边数十载的朝华吟自是知晓,巫歧言这是动了杀心。
“师尊,此人乃是云梦泽施家后人,体内流有真神之血,天道也庇佑他,实在不好动。”
朝华吟自是希望有人能杀死施清绝,可方才连湘江十二剑阵也杀不了他,甚至郭湘还被天雷活活劈死,俨然是天意如此。
既然天道有意庇佑,那她便不杀了,更何况今日又是满月之夜,巫歧言寒疾发作疼痛难忍,若是再受伤,今夜恐怕难熬。
巫歧言冷厉的眼神从施清绝眉心的莲花纹扫过,他不咸不淡道:“神血而已,又不是真神。”
“更何况以凡人之躯成神,须得在百年之中成功历劫,据我所知,云梦泽施家至今都未能有人飞升成神,他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巫歧言冷哼一声,走到施清绝身前,迎着他清傲的目光,道:“再者,你眉心的莲花纹只有一瓣,若要凑齐八瓣还得多费些功夫,你太弱了。”
觉醒神血之人眉心处都有一道莲花纹,根据实力的强弱,莲花纹的花瓣也随之改变,最高为八瓣,最低为一瓣。
“我知晓自己还太弱,因此才想变强。”施清绝道。
他抬眸看向巫歧言,目光倔强又执着,又道:“终有一日,我会如你一般强大,甚至比你更强。”
巫歧言在审视施清绝,施清绝同样也在审视他。
施清绝虽不屑巫歧言的恶人行径,可又惊艳于他的强大实力。
巫歧言年岁尚轻,已是一宫之主,方才又逼退白无垢,就连向来横着走的朝华吟也是他唯一的弟子。
他无论是实力还是能力都深不可测,施清绝便是要成为这般强大之人。
比巫歧言还要强?
朝华吟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嗤笑道:“你若是说超越我,我或许还能信你几分,可你说要超越我师尊,我半分也不会信。”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朝华吟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巫歧言可是我的师尊。
她对巫歧言并非盲目崇拜,而是巫歧言实在强大,但凡与巫歧言比试者,无一不落败。
“我师尊巫歧言乃天下最强!”朝华吟神采奕奕。
朝华吟被施清绝所杀,乃是她实力不如三年后的施清绝,可巫歧言却从始至终都未输给他,哪怕施清绝后来成为天下第一剑尊。
巫歧言不语,可朝华吟突地发现,原本巫歧言对施清绝的敌意已然消失,若是以往,巫歧言定是要杀人泄愤,可今日为何对施清绝手下留情?
朝华吟不解。
巫歧言回眸看她,道:“回去了。”
他突地捂嘴咳嗽几声,原本苍白的面色更加难看。
朝华吟记事以来,巫歧言便身患寒疾,每到满月之夜,寒气最甚之时,巫歧言都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今日若不是为了朝华吟,他定是不会离开神霄宫半步。
朝华吟最后看了一眼施清绝,他手握成拳,擦去唇边的血迹,明明浑身都是伤,强撑着站起之时连双腿都在颤抖,可他还是不愿倒下。
他向来这般倔强,他想要做的事,拼尽全力也要去做,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这便是施清绝。
神霄宫。
山峰之巅,皎月之间。
巫歧言坐在主位上,桌案上早已放好一杯缓解寒疾的药。
他饮下后,苍白的面色顿时好上许多。
“说吧,你为何离开神霄宫。”巫歧言道。
朝华吟心道不好。
前世她得知九霄神龙出世之后,骑着红鸾就离开神霄宫,根本顾不上巫歧言闭关时与她说过的话,如今巫歧言追问,她恐怕难逃责罚。
“我闭关前与你说过什么?”巫歧言又道。
朝华吟支吾道:“满月之夜,师尊闭关之时,不许离开神霄宫。”
巫歧言抬眸看她,眼眸黝黑,底色却又好像是暗红,他容貌俊美秀逸,脸上苍白病态,看似面无表情没有生气,实则凭他阴鸷沉闷的性子,早就在心里气愤不已。
满月之夜,巫歧言身子羸弱,朝华吟为了不让巫歧言气坏身体,于是乖乖伸出双手,掌心朝上,软糯道:“师尊,我错了。”
巫歧言冷哼一声,手掌连拍了三下她的手心,不痛不痒以示惩戒。
“莫要再犯。”
什么不要?她下次还要。
朝华吟低着头,若巫歧言不在,或者是背对着她,她一定吐舌头扮鬼脸。
“师尊,其实我今日也不是不想听你的话,只是九霄神龙出世,各方势力争夺,我也想去分一杯羹。”朝华吟道。
“你分到了?”巫歧言连眼都没抬。
朝华吟泄气,道:“未曾。”
“谁知道神龙蛋只能由拥有神血之人唤醒,云梦泽施家就是知道这一点,这才没让本家人来,最后竟让施清绝捡了漏。”
巫歧言只是道:“神霄宫不缺这一回,以后满月之夜绝不可以离开。”
朝华吟乖巧道:“弟子知晓。”
“至于施清绝,你且离他远些。”巫歧言道。
朝华吟抬眸看他,神情不解。
“此人身负真神之血,注定不会平凡,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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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者,此生绝不会顺遂,多是艰险磨难,不仅自身难保,还会伤及身边人。”巫歧言道。
“什么天命之子,分明是天煞孤星。”
“上一个这般命格之人,生前多遭磨难,死后连祭奠之人都没有,实在凄惨。”巫歧言道。
祭奠之人?
朝华吟死后游荡于酆都,逢年过节没有收到过任何纸钱,此物只能由阳间之人烧于她,所以朝华吟死后,无人愿意祭奠她。
她跟随巫歧言,生前坏事做尽,死后落得这般下场,她也不觉得有多难以接受,毕竟讨厌她的人多的是,在她死后,天下之人应无不拍手称快,大摆宴席。
可是巫歧言还活着,他为何连一次纸钱都未给她烧过?
难不成巫歧言也不喜她?
朝华吟实在想不通,他们二人朝夕相处,生死相随十余年,但凡巫歧言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无论巫歧言想做什么,她都倾力相助。
甚至连今日去往仙人顶,争夺九霄神龙蛋也并非是为了她自己。
朝华吟心中郁闷,她向来藏不住心事,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于是今日也一样。
“师尊,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朝华吟满心期待地望着他,可是巫歧言只是顿了一下,随后便再无情绪波动。
“说什么呢?”
朝华吟不甘心,又问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呢?”
巫歧言道:“不会有。”
可凡人终其一生也不过百年,终有一天他们都会死。
朝华吟从前觉得身边只有巫歧言一人便好,可是如今她突地想要更多。
至少在她死后,不会没有人给她烧纸钱。
她心里对巫歧言还是怨怼的。
朝华吟心情不好,整个人垂头丧气地坐在阑杆处,手里拿着鱼食,有一下没一下地投喂着池塘里的锦鲤。
耳边突地传来两人的说话声,从一开始的质问到气愤只需要三句话的功夫。
“我炼药不过片刻功夫,你怎地将人看丢了?难不成你要我这个药师,一边炼药,一边将人看住?”
“今日是满月之夜,巫歧言寒症发作得厉害,他又不肯留在神霄宫将养着,偏要跑到仙人顶,沾染一身晦气,待子时寒气最甚之时,有他好受的。”
“裴琢光,你哑巴了?说话!”女声越发愤怒。
“是我没看住宫主,这都是我的错。”男声低沉又温润。
“当然你是的错,难不成还是我的错了?”女声咄咄逼人。
不消片刻,说话的两人便来到朝华吟面前。
黄衣女子眉眼浓烈,风华绝代,名为孟浮玉。黑衣男子面容俊逸,气质非凡,名为裴琢光。
任凭再挑刺的人都会赞叹两人的般配,大到外貌,小到名字,可事实上,两人脾性相差甚远,每次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吵起来,不过每次都是孟浮玉骂裴琢光。
“我没有这么说。”裴琢光道。
孟浮玉瞪了他一眼,走上前挽着朝华吟的手,道:“华吟,你瞧这人,总是温温吞吞,实在让人讨厌。”
裴琢光面色微怔,道:“我很让人讨厌?”
孟浮玉没回,她眉目流转,这才发现朝华吟的异样,平时总是神采奕奕的小美人,此时眼神暗淡,嘴角耸拉着,一看就是心情不好。
“怎么了?难不成有人欺负你?”孟浮玉说着便要拿起金蛇双刀。
“师尊是来仙人顶找我,有他在,没人敢欺负我。”朝华吟道。
“那你为何......”孟浮玉欲言又止。
朝华吟心中郁结,道:“孟姐姐,裴哥哥,我想离开神霄宫。”
孟浮玉:“......”
裴琢光:“......”
两人表情十分精彩。
瓷碗掉落在地。
几人转头看去,巫歧言站在长廊上,眼中震惊不已,面色晦暗不明,声音怒不可遏。
“你要离开神霄宫?”
8. 欲离(二)
巫歧言的模样实在有些吓人。
面色苍白如纸,又因为气急而微微喘息,不多时双颊处泛起病态的红晕。
孟浮玉生怕他晕厥过去,连忙道:“喝了药还不好好躺着!”
语罢,她又用眼神示意裴琢光,两人上前就要带走巫歧言。
巫歧言两手一挥,逼退两人,走到朝华吟面前,道:“你要离开神霄宫?”
若是平时,朝华吟一定示弱,可今日她不想,于是她道:“是。”
巫歧言脸色愈发难看,他又道:“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你我师徒二人又一同下山,如今是神霄宫建立之初,你当真要离我而去?”
“再者,你离开神霄宫又能去哪儿?”
果然,他只是在乎神霄宫如何,而非她朝华吟怎样,哪怕是她身死,巫歧言也不在乎。
朝华吟眼神暗淡,神情沮丧。
“说话?”巫歧言又道。
他情绪激动,忍不住捂嘴咳嗽起来。
离开神霄宫后去哪儿。
朝华吟还未想过这件事,如果她真的离开神霄宫,天地之阔,总有她的容身之所,总归不再拘泥于神霄宫这一小片天地,所以她道:“哪儿都能去,只要我想。”
“也许是一片草原,也许是一片湖泊。”她又顿了顿,眼神逐渐放光,道:“我还想去看雪!”
巫歧言身体不好,十分畏寒,神霄宫选建在最暖的地域,常年四季如春。
朝华吟从小就喜欢雪,下山之后却再也没有见过,再看一次雪,一直都是她的心愿,若非巫歧言不许她离开神霄宫,她早就把想做的事都做了。
巫歧言不语,眉眼间的愤怒逐渐黯然,他道:“待在我身边,有那么无聊吗?”
朝华吟一时哑然。
巫歧言咳嗦几声,脸色又苍白几分,已然是要发病的前兆。
孟浮玉和裴琢光趁机带走巫歧言,师徒之间的争吵终究没有一个结果。
前世,朝华吟终其一生都是为了巫歧言,就连死也是为他而死,今生,朝华吟想要成为自己,她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只要离开巫歧言......
对啊,只要她离开巫歧言,离开神霄宫,无论她去哪里,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她不用再围着谁转。
她只是她自己。
朝华吟突地想起一人,原本雀跃的心情骤然降至冰点。
三年后,天驰王朝,百丈城楼之上,她和施清绝还有一战,若她赢不了,便只有死。
朝华吟猛地拍了拍几下栏杆,片刻间便有了主意。
未多时,神霄宫弟子便绑来一人,打晕放麻袋里,又从后门进入。
再过一炷香,施清绝乘龙踏云而来,他先是看了一眼宫门,随后再决然踏入,期间无一人阻拦。
“主人,阿铃就在前面!”小神龙扑哧着翅膀,小鼻子嗅个不停,在前面带路。
施清绝顺着长廊疾步而行,他一把推开门,冷傲的目光直视层层红纱处的身影。
女子半卧而眠,虽然看不清模样,但能瞧见玲珑身段,腰肢柔软纤细,盈盈一握,一只凝脂般雪白的手挑开红纱,指尖晕染着浅淡的绛红。
“等你有一会儿了。”
施清绝垂眸,眉头紧蹙,怒道:“姚轻铃呢?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朝华吟起身掀开红纱,露出卧榻下的姚轻铃,她手脚都被绑缚,嘴里塞着布衾,在听见施清绝的声音后,惊恐地支吾着。
施清绝抬眸看她,眼中怒意不减,道:“朝华吟,你到底要做什么?”
朝华吟冷睨他一眼,上前几步走到施清绝面前,目光落在九霄神龙上。
她伸手触碰,可是未等她得手,小神龙口吐巨浪,朝华吟侧身躲避,眨眼睛,巨浪便冲坏了一扇窗,窗外乌云密布,惊雷滚滚,竟是又要落雷。
“你这恶女!休想碰小爷!”小神龙绕着施清绝欢快地转着,时不时地朝着朝华吟吐舌头。
施清绝冷眼看她,道:“云螭已与我签订血契,若非其中一方身死,否则血契不解,你也别想得到九霄神龙。”
“好啊,那我便杀了你。”
话虽这么说,朝华吟却没有动手,施清绝此言不过是笃定她不敢杀他,而方才朝华吟只是一探,不过片刻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朝华吟费尽心机,妄图杀了施清绝,阻止其得到神龙蛋,可事与愿违,施清绝不但在濒死之际觉醒了真神之血,还与九霄神龙签订契约,除了动手之人不同,结果竟与前世别无二致。
仔细想来,前世她与施清绝的多次交手,无一不是在阻挠施清绝获得神兵灵宝,可最后往往都是以失败告终。
若是前世,朝华吟只会以为自己运气不好,可重活一世,朝华吟才明白,哪里是她运气不好,分明是天道眷顾他施清绝,但凡是他想要的神剑灵宠,旁人又怎可染指?
朝华吟不但杀不了施清绝,还窃夺不了他的机缘。
“拿着这瓶解药,滚出神霄宫。”
朝华吟丢下一个瓶子,转身背对施清绝,她削掉因触碰九霄神龙时被结界灼伤的发丝,一缕焦黑的头发掉落在地毯上。
施清绝捡起药瓶,又听见朝华吟的声音。
“里面有一颗丹药,能够缓解蛊虫带来的噬心之疼,你每月的满月之夜来一趟神霄宫,你若听话,我每月都会给你解药,你若不听话,便别怪我狠辣。”
小神龙气得鼻孔喷水,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心思如此歹毒?”
朝华吟冷哼一声,手中惊鸿鞭打断姚轻铃身上的绳索,道:“出去。”
姚轻铃身上的绑缚被解开,她怯懦地看了一眼朝华吟,随后小跑到施清绝身后。
“你们从小门出去,莫要发出声响。”朝华吟道。
子时已到,此乃巫歧言寒疾发作最烈之时,神霄宫内外寂静一片,半点声响也不会发出。
施清绝行至门口,眼神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屋内的美人。
她许是方才沐浴完,又或是神霄宫让她放松,朝华吟衣着单薄,黑发披散,双脚光着,落在兽皮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懒意,装扮简单却让人移不开眼。
施清绝眼眸垂下,关好门扉。
朝华吟坐卧在小塌上,心乱如麻。
方才一试,她算是看明白了,她虽不能杀施清绝,但是可以随意欺辱他,毕竟在生死簿上,她与施清绝乃是命中注定的宿敌,两人命运牵连,此生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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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吟的存在迫使施清绝不断变强,她肆意的欺辱只是少年成长为剑尊道路上必不可少的一环,直至施清绝亲手杀了她。
在此期间,无论她如何欺辱施清绝都是可以的,天道都不会阻止,甚至她想杀了施清绝,天道也只是予以警告。
她很重要。
至少对施清绝来说。
可若是要改变三年后的必死之局,她须得再想个法子。
朝华吟灵机一动。
既然施清绝的机缘夺不走,那她就夺走别人的!
九霄神龙出世后,下一个就是龙吟剑。
毫无疑问,龙吟剑又是施清绝的机缘,可是与龙吟剑配对的凤鸣剑却不是,两把剑相生相克,若是她能将凤鸣剑收入囊中,岂不是多了一层保障?
朝华吟越发觉得此法可行,现在就等岱渊剑冢开山的那一天。
可她先等到的是巫歧言。
“你当真要离开神霄宫?”
巫歧言换了一身浅紫色长袍,外罩一件雪白狐裘,黑色长发高挽,容貌俊美,只是眉心处总有几分郁色,却也多添了几分动人。
“师尊愿意让我离开吗?”
朝华吟抬眼看他,昨夜他们二人已然把话挑起,如今只差说个明白。
巫歧言不愿,于是他道:“留在神霄宫,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有什么不好?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闯祸也不要紧,总有我帮你兜底。”
“你让是离开神霄宫,以后天地之大,我无法及时护你。”
巫歧言神色温柔,几乎是恳求道:“皎皎,不要离开神霄宫。”
朝华吟不语,皎皎是她的小名,唯有她最亲之人才可唤得,这世间能唤得的只有二人,一人是师祖云隐山人,还有一人便是师尊巫歧言。
她从未见过巫歧言这副模样,他向来是冷的、硬的,除了今日恳求她留下,何时这般柔软过?
可朝华吟不愿留下,她看向巫歧言,又道:“可我想要更大的自由。”
巫歧言微蹙,薄唇轻抿。
朝华吟又道:“师尊,一直以来我都活在你的庇佑下,可如今我不想了,我首先是朝华吟,然后才是你的弟子,我想去看山、看海、看雪,而不是困在神霄宫这一小方天地。”
她瞧了瞧巫歧言,又道:“师尊,我想离开神霄宫,可以吗?”
巫歧言眉头紧蹙,面带怒意,在听到这话时,终是爆发了,道:“不可以!”
朝华吟骇然,下意识后退一步,可她后退多少,巫歧言便上前多少,直到她避无可避。
“你是我养大的!一辈子都该待在我的身边!哪里不许去!”巫歧言重重放下手中的手炉,桌上的药碗险些被他掀翻。
如此,朝华吟也有些愠怒,她道:“我又不是物什!你凭什么拘着我?”
巫歧言胸口起伏很大,显然是气急了,他堪堪忍下怒意,又道:“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总之不要离开神霄宫。”
朝华吟道:“我想去看雪,你能吗?”
巫歧言不语,他这副身子寒疾入骨,如何去得了冰天雪地?
朝华吟不愿再和他多说,于是转身就要离去,行至门口,她又道:“你不能。”
9. 独木(一)
此后一连多日,朝华吟都未曾见到巫歧言。
忆起那日,她自觉语气太重,又想起昔日巫歧言对她的好,心中难免愧疚,于是她鼓起勇气去见巫歧言,可却得到他闭关的消息。
“他闭关了?”朝华吟一愣。
孟浮玉随即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轻声道:“小声一点,他寒疾发作得愈发厉害了,我用毒抑制也只是治标不治本,需得他自己闭关炼化。”
“炼化?那......他可否痊愈?”朝华吟知道可能微乎其微,可还是忍不住想要询问。
孟浮玉叹了口气,道:“不可,寒毒已深入骨髓,除非他剔骨换髓,否则此生都将饱受寒疾折磨。”
那便是没有办法了。
“你也别太自责,巫歧言的寒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一直以来都是我用毒抑制寒毒发作,可终有一日会恶化,就算不是如今,也会是以后,此事怪不得你。”孟浮玉安慰道。
朝华吟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她道:“孟姐姐我,我有事须得出去,此事你不要告诉师尊。”
“什么?你还要离开神霄宫?”孟浮玉惊讶道。
“我必须得去,孟姐姐你再帮我一次。”朝华吟道。
她必须去岱渊剑冢,夺下凤鸣剑,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否则待施清绝收服龙吟剑,再被千机道人收为亲传弟子,等待她的只有一死。
孟浮玉沉默片刻,最后无奈叹气,道:“你去吧,巫歧言此次要闭关七日,你早日回来。”
“孟姐姐,谢谢你。”朝华吟最后看了一眼神霄宫,随即马不停蹄地离去。
岱渊剑冢脚下有一客栈,名曰来福,但凡来剑冢之人,无不在此入住,平日里剑冢寂静,店内冷清,如今剑冢有异,一下就住满了人,可谓是一屋难求。
但巫歧言是何许人也?天下各处都有神霄宫的眼线,来福客栈也不例外。
朝华吟乔装打扮来到来福客栈,可她刚进去耳边便传来争吵声,听声音还有些耳熟,她绕有兴趣地回头看去。
“你这人好生无耻!我都看见你偷了施公子的钱袋,你怎么就不承认呢?”姚轻铃气极,她一生气就要落泪,一落泪就说不清楚话。
黑衣男子被指控也不恼怒,他手里拿着钱袋,道:“这钱袋分明就是我的,何来‘偷窃’一说?”
朝华吟恍然大悟,原来是此事。
前世,施清绝为了夺得龙吟剑,也随着众人来到来福客栈,可他刚进来,钱袋就被人偷走,他顺势抓住贼人,可却被贼人倒打一耙,冤枉他才是贼。
朝华吟当时被吵得厌烦,听小二说道,施清绝不仅受人奚落,还没能追回钱袋,不过他用身上仅剩下暖玉作为抵押,为姚轻铃换来一间下房,而自己选择守在门外。
闻言,姚轻铃连眼眶都红了,道:“什么你的?这钱袋分明是施公子的!”
“你与他一道,你当然说这钱袋是他的,可钱袋分明在我手里,那就是我的。”黑衣男子道。
黑衣男子眼睛一转,笑道:“你身旁这位公子既然姓施,为何不与云梦泽施家之人一道?诺,他们还在那里呢,你现在去或许能借几个钱。”
施清绝脱离施家之事早已传遍修真界,他这般说辞分明是踩着施清绝的痛处。
果不其然,一旁的施清绝虽然没有说话,可从他微蹙的眉头,还有变得冷厉的眼眸中不难看出,他的心情很不好。
朝华吟看向一旁坐成一圈的几人,他们都身着白衣,上面绣着金色莲花纹,此乃云梦泽施家的服饰,看衣上的莲花瓣,品阶不算低。
一位年岁稍轻的少年一直留意着此处,见状,他正要起身,可身旁年长的男人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不会帮施清绝,而施清绝亦不会向他们开口,从他自愿脱离本家之时,他就已经和云梦泽施家一刀两断,此后无论生死富贵都与施家无关。
“你这般推脱分明是怕被人看出钱袋是你偷的!”姚轻铃又气又急。
“可恶至极!”小神龙气呼呼,鼻孔喷水。
黑衣男子还想说些什么,可突如其来的拍手声打断了几人的争吵,原本还在争吵的几人转头看去,一位带着斗笠的女子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里。
“这位姑娘,你这是何意?”黑衣男子打量片刻,可斗笠将女子从头遮到脚,只能隐约看出曼妙的身形。
“你们二人各执一词,都说钱袋是自己的,实在是有趣极了。”朝华吟刻意压低声音,以致无一人认出她来。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找到钱袋真正的主人,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朝华吟又道。
“什么法子?”
“不必了。”
几人几乎同时说话。
黑衣男子哪能让他们如愿,于是道:“有什么好找的?我就是钱袋的主人,不用找了。”
“你撒谎!”姚轻铃道。
“你们二人到底还要在这里争论多久?要是买不起就快走!不要耽误我们!”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愤怒质问道。
“我看钱袋应是黑衣人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小子好歹姓施,身上指不定有多少好东西!”
“说起来,施家子弟竟也会落魄至此?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罢,众人竟然大笑起来。
......
“我早已脱离施家。”施清绝不满道。
可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姓施,还是不夜侯的儿子,于是有人调侃道:“可你还姓施,想当年你父亲不夜侯只凭一根竹竿便能横行修真界,你比他可差远了。”
施清绝不语,他的脸色却十分难看,尤其一双眼眸,冷得像是寒冰。
斗笠下,朝华吟沉默地看他。
施清绝虽早已与其父不夜侯决裂,可他一直在追寻天下第一的霸道之路上,而不夜侯正是如今的天下第一剑修,因此不夜侯不仅是他的父亲,还是他一直想要超越的目标。
任凭谁被人用以与心中神一样的存在相比较,都会感到不高兴的吧。
小神龙本来趴在施清绝的肩上,可听到众人嘲笑主人后,它气得跳起来,道:“你们再不闭嘴我就要生气了!”
“你们怎么这样?”姚轻铃有些害怕,颤抖着躲在施清绝身后。
可没有用,他们的反驳声很快就淹没在众人的笑声中。
白衣莲纹的少年人实在看不下去,他不顾身旁同伴的劝告,疾步走上前,道:“这位姑娘说得对,不如就听听她有什么办法,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钱袋真正的主人。”
他身着白衣莲纹,此乃是云梦泽施家的弟子服,而方才他们嘲笑的施清绝又是施家家主的儿子,他替家主之子出面,尤其是在施清绝已经脱离施家的情况下,气氛瞬间凝固。
众人沉默片刻,好在都顺着他的话思索下去。
“就怕某些人不敢!”小神龙看着一旁的黑衣男子,两个小拳头在空中左右挥舞着。
“若是他真是钱袋的主人,又何必怕人质问?”少年人道。
黑衣男子额角一滴冷汗流下,他道:“你们都姓施,我怀疑你们合伙坑骗我!”
少年人耐心解释,道:“你若担心我徇私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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弊,我便不参与,一切由这位女修决断,总归她不是施家人,如何?”
一旁看戏的朝华吟一愣,她本意只是想调侃,没成想却把自己卷了进去,施清绝不愧是天命之子,无论何时何地,总能将危机化解为无。
“公平公正公开,来福客栈的在座都是见证,想必诸位大侠人中龙凤,定是愿意主持公道。”少年人笑道。
“也行,听听他们二人的说辞吧。”他这话说得好听,众人十分受用,毕竟没人不喜欢被捧高。
“好,总归耽搁不了多久。”
......
黑衣男子还想说什么,小神龙率先补刀,道:“我们都让步了,你还要怎么样?你敢不敢?你若是不敢就是心虚!”
话已至此,黑衣男咬紧牙关,再也无话反驳。
少年人看向施清绝,道:“少......公子,你觉得如何?”
施清绝不语,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愿,好似钱袋不是他的一般。
朝华吟忍不住看了眼他一眼,只见施清绝微微侧着身子,脸色并不好看。
方才他受人刁难,被人踩着痛处嘲讽,如今又被施家的后辈相助,难怪会不高兴。
少年人没得到回复,可他还是看向朝华吟,道:“姑娘,你有什么办法?”
朝华吟道:“让他们二人都说说,这钱袋里究竟有多少钱?谁能说对,谁就是钱袋的主人。”
语罢,她先是看向气焰嚣张的黑衣男子,道:“你既然说钱袋是你的,那你可知晓钱袋里有多少银子?”
黑衣男子面色慌张了一瞬,很快又镇定下来,笑道:“我今日卖了几匹布帛,收了多少钱我也不知,全部塞进这钱袋中,如今你问我里面有多钱,我也不甚清楚。”
“强词夺理!你怎会连自己钱袋里有多少钱都不知道?你就是在撒谎!”小神龙朝面前的黑衣男子吐着舌头,扮鬼脸。
朝华吟并未答复,她看向施清绝,又道:“你说,钱袋里有多少钱?”
施清绝冷哼一声,道:“钱袋里一共有十三两银子,其中三两是今早我替渔夫打鱼所得,上面还有些许我匆忙赶路未曾擦拭掉的鱼鳞,你们若不信可以拿出来一看。”
黑衣男子当然不肯,他道:“你说看就看?我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拿出来?万一你给我偷走了怎么办?”
这实在是强词夺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谁才是钱袋的主人。
“原来你真是骗子!亏我方才还未你说话!”旁观者怒道。
“这贼人手脚不干不净,得赶紧将他赶出客栈,否则下一次丢的可是我们的物什了!”
“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么?还不快将钱袋还回去!”
......
“这钱袋分明是我的!他们这些人合起伙来想要骗我钱!我才不上当!”黑衣男子将钱袋死死攥在手里。
他冷汗直流,还要倒打一耙,道:“你们难道没发现这个女子身份有疑吗?她突然出现,又戴着斗笠,根本不知道她是谁!说不定她跟这小子是一伙的!”
黑衣男子此时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刻意混搅蛮缠,搅弄是非,可是三言两语下来竟让旁人品出一些其他的意味,竟也开始质疑起朝华吟的身份。
此女从头到脚都被笼罩在斗笠下,让人看不清真容,只能从她的身形和声音中分别出她是一位女子,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不知这位女修是何许人也?为何一直戴着斗笠说话?可否让我们一观容颜?”有人忍不住道。
若她真是神霄宫或金禅观之人,他们定要她死在这里!
10. 独木(二)
白衣莲纹的少年见状不对,急道:“这位女修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乃是好心,戴着斗笠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更何况,我们只是要找出钱袋的主人罢了,休要冒犯这位女修。”
可他只是云梦泽施家的一名小弟子,根本没人会听他的话。
“只是一观音容罢了,如何称得上冒犯?若她不肯,其中定是有诈!神霄宫和金禅观她定在其一!”一不知名散修道。
语罢,众人纷纷觉得有理,看向朝华吟的目光愈发不善。
黑衣男子见事有转机,于是继续拱火,道:“她带着斗笠,谁也不知道她的身份,若是什么邪魔外道,等到岱渊剑冢开山,她出手害我们怎么办?”
“说得对!就怕她真是神霄宫和金禅观的人!难道大家伙平日里还没被这些家伙坑害过吗?”一剑修道。
闻言,众人骇然,上次白无垢突地出现,害死了不少人,直到如今他们都心有余悸,若是一不小心再碰上巫歧言,他们就更别活了!
“依我看,在这里住着的人都应该把身份亮出来,谁也别想蒙混过关!”不一知名的散修说着就把自己头上的帽巾摘下,毫无顾忌地在众人面前袒露真容。
有了出头鸟,众人纷纷表明身份,不多时,客栈内只有朝华吟一人戴着斗笠。
“摘下斗笠,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眼见她未有动作,一旁喝酒的刀客已然摸上刀。
他身材魁梧,又在修真界中刚崭露头角,在场之人中,他最有实力提出要求,尤其朝华吟作为众矢之的,她最好不要拒绝。
朝华吟冷哼一声,一只白若玉脂般的柔荑慢慢摸向斗笠。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可在即将摘下时,朝华吟又突地放下手,道:“我为何要听你们的?”
“你这小妮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是不愿摘下斗笠表明身份,那就离开来福客栈,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有人怒道。
“我不走,来福客栈又不是你开的,为何要我离开?”朝华吟道。
朝华吟原本她只想看戏,没曾想竟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这个小贼倒真有几分本事,今日若她不摘下斗笠,这群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可她摘下斗笠,自己的身份又会暴露,到时候又招来巫歧言,她可真是......
不如,她干脆直接拿出惊鸿鞭,好好收拾一顿这些宵小之辈,打得他们不敢乱说话为止,反正他们又打不过她,到时候都由她说了算。
朝华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藏在袖子下的手慢慢摸向腰间的惊鸿鞭——
施清绝突地道:“钱袋我不要了,此事就此作罢。”
朝华吟一愣,她没想到施清绝竟会帮她说话,可下一刻她又想起自己戴着斗笠,施清绝应是把她误认为是别人,若施清绝真知道她是朝华吟,绝不会替她说一句话。
毕竟他们可是死对头。
施清绝的话却丝毫不能止沸,更像是火上浇油,瞬间火花四溅,有人道:“不可!这些年神霄宫和金禅观的人把我们害惨了!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一个!”
“对没错!”
“好一个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若我今日不摘下斗笠,你们便要杀了我?”朝华吟眉头一拧,冷声道。
“自是如此!”刀客醉醺醺道。
“我看你们是想死!”朝华吟也怒了,她摸向腰间的惊鸿鞭。
刀客猛地拔出刀,直指朝华吟,刚喝完烈酒的脸通红一片,怒道:“找死!”
可大刀还未劈到朝华吟身上,刀客手里的武器突地被暗器打掉,刀客惨叫一声,手心竟是被一枚流星镖刺穿,顿时血流不止。
众人抬眸看去,楼上下来一位身着锦衣华服,面戴狐狸面具,手拿折扇的男子。
“笑面狐?!”有人惊呼道。
“他为何在此?”
笑面狐此人亦正亦邪,极为神秘,黑白两道通吃,修真界只知他使得一手百分百命中的暗器,名为流星镖,他还是鼎鼎有名的商贾,连这座来福客栈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有别人不敢买的物什,没有他不敢卖的物什,并且无论买家是谁,他都愿出手卖货。
修真界中,鲜少有人见过笑面狐,若是他突地出现,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众人屏住呼吸,客栈内顿时落针可闻。
笑面狐轻笑一声,道:“诸位不要紧张,今日无事发生,我来此是为了迎接贵客。”
语罢,只见他走到一旁戴着斗笠的女子身旁,道:“你怎地来了?”
“来看看不行?”朝华吟道。
“随你。”笑面狐道。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
这戴着斗笠的神秘女子怎会认识笑面狐?虽只是三言两语,可不难看出两人关系极好。
这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笑面狐握着手中折扇,看似温和道:“这位女修乃是我笑面狐的席上贵客,若是有人敢为难她,便是和我笑面狐过不去。”
众人沉默不语,脸色十分难看,尤其是方才出头排挤朝华吟的人。
“方才的确有人为难我。”朝华吟冷哼一声。
众人呼吸一滞,不安地看着朝华吟,生怕她随意动动手指就将他们给压死。
若是一早就知道此女是笑面狐的贵客,他们根本就不会去为难她!如今真是惹火烧身!
“方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手掌受伤的刀客率先求饶。
他方才袭击朝华吟的事全被笑面狐看见,此事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不若率先出击,或许还能有回转的余地。
朝华吟冷一声,道:“你方才可是要取我性命,你当真以为我会不与你计较?”
刀客急道:“我醉了酒,做错了事,还请姑娘饶我一命。”
他垂着头,另一只完好的手掌捂着另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心,他身材魁梧,如今却瑟缩不已,看起来却好不可怜。
可朝华吟不会放过他,于是道:“你若当真喝的酩酊大醉,早就睡若死猪,方才就不会与我纠缠,你分明是故意为之。”
“姑娘!”
“饶了他吧。”
一道柔软轻灵的声音响起。
朝华吟侧目,看向姚轻铃,道:“他与你有何干系?为何要帮他说话?”
姚轻铃似是有些怕她,先是瑟缩一下,随后才大着胆子道:“他本性不坏,原是顾虑诸位的安全才对姑娘出手,而且姑娘也没有受伤,不若就此放过他,如何?”
又是这样的说辞。
朝华吟心中鄙夷,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姚轻铃永远都是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是凡尘淤泥中开出的一朵雪白莲花,世人皆污浊,唯她一人纯洁无暇。
真是让人讨厌。
“多谢姑娘。”一旁刀客顿时痛哭流涕,对她感激涕零。
“下次可别这样了。”姚轻铃笑着道。
“我何时说要放过他?”朝华吟冷哼一声。
刀客一愣,姚轻铃正要为他辩解几句,朝华吟率先道:“你当然可以这样说,毕竟你什么也没损失,自是可以高坐莲台,随意点拨几句,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能让旁人对你感恩涕零,何乐而不为?”
“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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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误会了,我不是......”
没等姚轻铃说完,朝华吟冷眼看她,又道:“你若想当圣人,便替他受过,如此我还算对你有几分敬佩。”
姚轻铃面色僵硬,可也没顺着朝华吟的话说下去。
朝华吟似是早有预料,她又道:“你若不能,便不要慷他人之慨给自己镀光。”
“姑娘,我是觉得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若退一步海阔天空,给自己留下一个好名声......”姚轻铃又道。
“打住,名声如何我不在乎,你想当圣人是你的事,可我不想。”朝华吟道。
她肆意吐露着心中恶意,袒露自己最本真的模样,随后又朝刀客道:“出去,别让我在岱渊剑冢看到你。”
刀客什么也没说,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丢了机缘总比丢了性命要好,他捡起大刀,扛在背上,毅然决然地消失在夜色里。
朝华吟又看向黑衣男子,道:“至于你......”
“我偷了他的钱袋,现在我还给他。”黑衣男子急忙将钱袋打开。
他本想摆放在桌上,可用力过猛不小心扯坏布衾,零零散散的碎银掉落一地,看了一眼,不多不少正好十三两,其中有一两银子上当真有有些许鱼鳞覆盖。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求饶也快,朝华吟没忍住笑一声,道:“我还没说要如何,你动作倒快。”
“不必了。”声音清冽如冰。
白衣莲纹的少年顿了顿,随后急切道:“公子,我们都是为了......”
“我不管你们为了谁,钱袋我不要了,你们谁想要随意拿去。”施清绝脸色冷漠,眼眸深邃而冰冷,掀不起任何一丝波澜。
“你这小子怎地如此不识好歹?”有人怒斥道。
“一行人为了你争论半天,你倒好说不要就不要了,真是扫兴!”
“白费我们一番心思!”
......
对此,施清绝不为所动,只是冷声道:“你们为了谁自己心里清楚。”
“我施清绝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朝华吟不语,她沉默地看着施清绝。
因为他早就脱离施家,所以他不愿意接受施家人为他出头,无论何时何地何境遇都是如此。
这就是施清绝。
“有骨气,不愧是不夜侯的儿子。”笑面狐道。
他点了点头,算是对施清绝的认可,不过片刻,他又道:“可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客栈外多猛兽邪祟,你若今日住不起客房,便要趁着夜色离开,否则夜深霜露重,你要遇上些什么,我也不甚清楚。”
“我不会离开。”施清绝道。
笑面狐又道:“随你,可你身后的女子又该如何?”
施清绝又道:“我自有办法。”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暖玉,质感细腻滋润,呈半透明状,色泽莹透纯净,若是雪白则值更多,可软玉微微泛红便不值几个钱。
施清绝端详片刻,随后将暖玉交出,道:“一间下房,如何?”
笑面狐看了一眼,道:“质地细腻,色泽莹润,可惜不是雪白脂玉,不过只要一间下房勉强可以。”
朝华吟冷哼一声,道:“一间?是你住呢?还是你身边这个姑娘住?又或者你们二人同住一间?”
姚轻铃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施清绝,小道:“施公子,我不要紧的,你......”
“自是姚姑娘一人住。”施清绝交出暖玉,随后转身离开客栈,只留下一个沉稳有力的背影,不过多时便消失在夜色里。
可他不会离开,他会等到岱渊剑冢开山为止。
11. 独木(三)
门扉被人从外面推开。
朝华吟搁置手中的茶盏,抬眸看向一身锦衣的玉面狐狸。
“就在方才,那小贼用施清绝不要的银钱买了一间下房,你说可笑不?”笑面狐关好门,走向屋内的女子。
“厚颜无耻。”朝华吟冷哼一声。
她对这群人早就不抱希望,他们自诩正道修士,可做的事却称不上是君子,说到底还是一群披着圣人皮囊的小人罢了。
笑面狐将手里的暖玉放到桌上,朝华吟看了一眼,道:“你把它拿过来作甚?”
“方才瞧你一直在看它,想着或许是你想要,我便拿来了。”笑面狐道,语罢,他又喃喃道:“看来是我误会了。”
朝华吟沉默片刻,还是把暖玉拿了过来,淡红的玉石,似是小兔的模样,握在手心有一股熟悉的暖意。
她前世见过此物,且在不知晓它是施清绝的物什下,将暖玉一直挂在腰间,直至多年后,她和巫歧言途径云梦泽施家时,有人认出这块暖玉。
朝华吟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巫歧言看她的表情。
往事如影随形,朝华吟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又道:“不要告知巫歧言我来这里了。”
笑面狐一愣,又道:“朝姑娘,你又瞒着宫主私自外出?”
朝华吟看了他一眼,道:“你紧张作甚,我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你帮我一把,别告知师尊我在这里,你知道我们先前吵了一架,他兴许还在气头上。”
所以你就更不应该瞒着他偷跑出来。
这话笑面狐没有说出来,以他对朝华吟的了解,就算他说出这话也无济于事,朝华吟向来我行我素。
于是笑面狐又道:“朝姑娘,你想要龙吟剑?”
朝华吟道:“我只想要凤鸣剑。”
“原来是凤鸣剑。”笑面狐思索片刻,“此剑乃是守护之剑,比起作为攻击之剑的龙吟剑,它没有丝毫攻击力,可若想收服,所费的功夫不比龙吟剑少。”
“朝姑娘,这是一个不划算的买卖,你可想好了?”
“我知道,可我心意已决。”朝华吟道。
她当然知道其中难处,但她必须一试,只要不让姚轻铃触碰凤鸣剑就好,或许她还有几分机会。
想到姚轻铃,朝华吟的眼神不由冷厉下来。
前世,朝华吟等人都奔着龙吟剑而去,可是最后却让龙吟剑认了施清绝为主,而无人在意的凤鸣剑则被姚轻铃轻易取走。
龙吟凤鸣双剑合璧,威力无穷,一时间施清绝和姚轻铃龙凤双壁的名号响彻修真界,两人每每出现,双剑合璧,可攻可守,杀得神霄宫弟子毫无招架之力,连她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实在可恨!
此次,她要窃夺的便是姚轻铃的机缘。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若你有需要,尽管开口,自有我来相助。”笑面狐道。
“好。”朝华吟道。
“还有一事,说起方才,朝姑娘,你为何要替施清绝解围?”笑面狐又道。
“此非我原意,我与他有仇,本想落进下石,调侃他一番,没曾想把自己给饶了进去,差点又起一番争执。”朝华吟道。
“有仇?”笑面狐不解。
“此事说来话长,我也不知从何说起。”朝华吟叹了口气。
她是三年后的重生之人,带着前世的记忆回到过去,此事过于光怪陆离,就算她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干脆不说了。
更何况,她连巫歧言都没告知,又怎会告知别人?
“总之,我与施清绝之间没有什么干系,若有,便是他得罪了我。”朝华吟冷哼一声。
杀不了施清绝是她一生的遗憾,若是没有天道阻拦,她早就将此人挫骨扬灰,哪能留他逍遥到现在?
“原来如此。”笑面狐干笑一声,眼神却落在朝华吟把玩着暖玉的手上。
这般驾轻就熟,似乎不是第一次把玩了,可嘴上却说施清绝是她的仇人......若真是仇人,她怎会熟悉施清绝的玉佩至此?其中分明有诈。
可偏偏他又不肯明说,于是又道:“岱渊剑冢开山在即,你且做好准备,我在剑冢之外十里处埋伏,若有变故,点燃烟花便可。”
笑面狐从袖口里拿出一管烟花,放在朝华吟面前。
朝华吟一愣,道:“你不去?”
笑面狐摇头,又道:“你来,我来,你猜白无垢会不会来?宫主闭关前特意交代,让我守在外面,待人从岱渊剑冢出来后,一网打尽!”
好一个一网打尽,不愧是师尊。
朝华吟忍不住笑了一声,道:“前些日子我可被金禅观这一群小杂碎给坑惨了,我好不容易积攒的一马车天材地宝,全让他们给抢了,早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笑面狐笑而不语,朝华吟还想说什么,可楼下突地传来一阵吵闹声。
客栈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打开,门扉撞在墙上,发出剧烈声响,同时也打断了他们两人的谈话。
屋外随即吹进来一阵冷风,一行蔚蓝深衣的剑修走了进来,为首的男子面容冷峻,粗眉紧蹙,冷厉的眼神在客栈内扫视一圈,道:“谁是施清绝?”
无人回答。
男子怒喝一声,道:“我再问一次,谁是施清绝?”
笑面狐率先打破沉默,道:“这位公子,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男子瞧见是笑面狐,原本阴冷的眼神收敛了些,又道:“我打听了消息,施清绝朝的确正朝着岱渊剑冢而来,难道他还没到?”
“到是到了,可他订不起房,于是便又离开了。”有人道。
男子阴冷的眼神扫射过去,那人瑟缩着不敢说话了,男子又道:“继续说。”
“谁知他什么毛病?说是钱袋被人偷走,后来客栈那么多人帮他找,找到后他竟然又不要,说是不要别人施舍,转身就走了。”那人大着胆子道。
闻言,男子眉头一拧,道:“走了?”
“半个时辰前就走了。”另外一人道。
“跑得倒挺快。”男子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他身后的侍从这才上前,从袖口中掏出一带鼓鼓囊囊的银钱,道:“来五间上房。”
店小二为难道:“诸位来得不巧,来福客栈已满。”
深衣男子顿时怒目圆睁,质问道:“下房呢?当真一间都没有了?”
店小二道:“没有,公子不若另寻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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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从率先发难,道:“什么叫另寻他处?方圆十里除了来福客栈还有什么能歇脚的地方?你也不看看我们公子是何人,湘江郭家大公子郭潇是也!你再说一句没有客房了?”
郭潇?
朝华吟一愣,此人不就是郭湘的长兄吗?
“这......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我也不可能凭空给你变出一间来。”店小二看了一眼笑面狐,为难不已。
笑面狐道:“郭公子,客房的确已满,他只是来福客栈的一名店小二,莫要再为难他了。”
“外头这风高霜露重的,你们想让我们家公子去哪儿?”侍从不依不饶。
“罢了,既然如此,我们走便是。”郭潇道。
“公子?”
“虽月黑风高,可我们几个大男人也不会被几头异兽就吓得慌了阵脚,我还会再来。”郭潇说走就走,半点不曾留恋。
大门关上,将冷冽的夜风隔离,可此人压迫感实在太强,待他走后许久,众人才仿若回过神来。
“郭潇方才要找施清绝?”一人心有余悸道。
这话大可不必说出,在场但凡有眼睛耳朵的人都知晓此事,郭潇来势汹汹,面色不善,应是来为他惨死的胞弟郭湘寻仇来了。
施清绝虽与九霄神龙签订契约,可强的是小神龙,并非是他自身,对上在剑道上颇有造诣的湘江名士郭潇,只怕是在劫难逃。
朝华吟看完闹剧,转身回到房中,约莫片刻,笑面狐也来了。
“方才我差人打听了消息,施清绝与郭潇胞弟在仙人顶因九霄神龙起了争执,郭湘惨死在施清绝剑下,难怪郭潇一来便气势汹汹地要找施清绝,原来是想为胞弟报仇雪恨。”笑面狐道。
他微讶道:“我倒没看出施清绝竟是如此杀伐果决之人,当真是知人之明不知心。”
朝华吟眼也没抬,道:“施清绝没有杀郭湘,他是被天雷劈死的。”
若非郭湘对施清绝动了杀心,他便不会被天道就地正法,落得个身死魂消的下场。
“你怎么知道?”笑面狐又道。
朝华吟抬眸看他,有些不耐烦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郭湘贪得无厌,妄想窃夺天命之子的机缘,如此还不够,他还要杀了施清绝,天道不杀他杀谁?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半分怨不得别人。”朝华吟冷哼一声。
她并不在乎此事会如何,她只是在想,为何郭潇郭潇会提前三年与施清绝相识?
前世,这对兄弟皆是在施清绝成为剑尊后选择追随,如今他们相遇的时机不但提前,而且他们二人还都成了施清绝的敌人,她实在想不通为何还会这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如果阵营能够改变,机缘是否也能被窃夺?比如......凤鸣剑?如此,她的胜算岂不又多了几分。
笑面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可如今都在传是施清绝杀了郭湘,就连郭潇也信了......”
“那些人以讹传讹的本事你不是不知,施清绝若是死了,小神龙便成了无主之物,如此,你还不明白吗?”他话未说完,朝华吟打断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施清绝此行危矣!
12. 剑冢(一)
“若是施清绝因此丧命,他当真是比窦娥还冤。”笑面狐叹息道。
“他不会死。”朝华吟道。
笑面狐眼神突地怪异,似在疑惑她为何知晓,朝华吟轻咳一声,又道:“郭潇杀不了他。”
原来是这样吗?
“我有一事需要你帮我。”朝华吟道。
“你说。”笑面狐道。
朝华吟看他,道:“施清绝身边有一青衣少女,名为姚轻铃,我不想她去岱渊剑冢,在我回来之前,你可否将人扣押在此?”
只要姚轻铃去不了岱渊剑冢,她就拿不到凤鸣剑,此法可行。
“一个平凡少女罢了,不足为惧,你若是想,我扣押她多久都行。”笑面狐道。
“好,此事便拜托你了。”朝华吟道。
如此,万事俱备,只需待岱渊剑冢开山,凤鸣剑她势在必得!
翌日,房屋剧烈颤动。
朝华吟似有感应,匆忙看向窗外的剑冢之地。
原本紧闭的大地突地裂开一道巨大的缝,赤红色的滚烫熔浆不断从地裂中迸发,无数道剑魂飞出,在岱渊剑冢的上空徘徊,好似星河。
众人惊愕不已,不多时,来福客栈里里外外的人都朝着地裂之处而去。
朝华吟转身就走,只走了几步,她又顿在原地,转身拿起桌山的斗笠,混入人群之中。
另一边,施清绝看着徘徊在上空的剑魂,面色凝重。
姚轻铃从屋内出来,慌张地看了一眼突地冒出的人山人海,她道:“施公子,我们快去吧。”
“你留在这里,我一人去就好。”施清绝道。
姚轻铃一愣,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却被施清绝打断,他又道:“剑冢很危险,我一个人尚且还能自保,可再加上你,我恐怕护不住。”
话已至此,姚轻铃也不好在说什么,她只是道:“施公子,祝你凯旋而归。”
施清绝点了点头,带着小神龙,转身离去。
姚轻铃回到房间坐了一会儿,随后似是下定决心,起身想要离开,可她刚走到门口就被几个黑衣人拦住。
“你们是谁?你们想做什么?”她惊慌失措,不住地后退。
笑面狐手持折扇,从黑衣人身后走出,他道:“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语罢,他端详了一会儿姚轻铃,还是没能想明白,这样平平无奇的一个人,朝华吟为何会格外在意她?
“你不能这样!放我走!”姚轻铃随手摸起桌上的茶盏,用力朝笑面狐丢去。
“你还是安分一点,事成之后我便放了你。”笑面狐微微侧身躲过,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晕姚轻铃。
“你们把人看紧些,绝对不能让她跑了。”笑面狐吩咐完身后的黑衣人,随后转身离去。
地裂之处,众人齐聚。
一名胆大之人探头看了一眼缝隙,可不过片刻便将头缩了回去,道:“这铸剑的铁水这般滚烫,我们该怎么下去?若是不小心失足,岂不是尸骨无存?”
朝华吟轻轻踢了一块脚边的石子,石子滚进铁水中,似是在印证他的话,石子霎时间便化作一缕轻烟。
众人顿时惊愕不已。
“这该如何是好啊?难不成今日真要与岱渊剑冢失之交臂不成?”一名散修垂头叹息道。
话落,一行身着白衣莲纹的修士御剑飞行,越过他们飞入缝隙之中,仔细一看,他们之中竟有一少年手中捏着符咒,在他们周围撑起一圈结界,将灼热的地心之火隔离。
“符修?!”有人惊叹道。
朝华吟也怔愣了一下。
她看向其中运用符咒的少年,此人正好是为施清绝出头的那一位,他年岁不大,竟能将符咒运用到如此境界,实在可怕。
五十年前的神魔大战,老一辈的符修死伤殆尽,新一代的符修寥寥无几,尤其记载符咒的古籍被天魔桓夙玉一把给火烧了,如今留存在世的符咒书寥寥无几,因此新一代的符修大多靠参悟,若非实在天赋异禀者,根本成不了符修。
而云梦泽施家出了一位。
等等?云梦泽施家?
朝华吟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此人名为白衔月,乃是施清绝生母白夫人的同族,幼时来云梦泽施家游学,因天赋异禀而被留下,后来成为名动天下的符修。
前世,朝华吟从未注意过此人,她向来都是眼高于顶,除非比她强,亦或者上蹿下跳惹她厌烦,否则像这种默默无闻的人,她连一眼都懒得施舍。
直到三年后,修真界中,以施清绝为首的正道修士集结,共同围剿神霄宫。
那日战火纷飞,她遥遥望了一眼帘子里站得笔直的少年,他手中符咒以势不可挡地摧毁了神霄宫的结界。
此后,朝华吟终于记住了他的名字。
“这小子竟然是符修?!”一不知名的剑修惊愕不已。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没有想到,昨日他们没放在眼里的少年,今日摇身一变竟成了他们高攀不起的符修,这样的落差,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眼看着施家人的身影消失在熊熊烈焰中,众人不由自主地焦灼,下去吗?可若是一不小心,沸腾的铁水会将他们的骨头都给化了。
“不管了!为了神剑舍了这条命又如何?”一名散修御剑而行,纵身飞入缝隙之中。
众人惊呼一声,无数双眼神看向那名散修,他并没有被沸腾的铁水融化,而是凭借高超的飞行之术避开飞溅的铁水,不多时便甩开他们一大截。
此法可行!
“诸位,我也去了!”一名剑修也提剑而去。
可他的剑法显然没有上一个人好,一不小心就被沸腾的铁水烧去半截上衣,可他只是惊呼一声,朝着更前方而去。
这显然鼓舞了士气,越来越多的人提剑而去,不多时,留在原地之人大多都是不会御剑飞行,亦或者对自身不抱希望的修士。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学剑术了!”一不知名的刀客叹息道。
众人面面相觑,皆脸色铁青,此行他们恐怕是白来了。
“罢了,都散了吧,看来我们是白来了。”
白来?
她才不会。
朝华吟在等一个人。
前世,她心比天高,骑着红鸾就擅闯岱渊剑冢,险些葬身火海,最后无奈以牺牲红鸾为代价,才平安落地。
此法虽然可行,但实在莽撞,若一不小心命丧于此,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不过她还知晓另外一个办法。
朝华吟看向身后,夜色深处,一名白衣少年走来,他肩上的小神龙金光闪闪,吐着奶泡,扑腾着小翅膀,可爱到瞬间就夺走旁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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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第二个办法。
与施清绝签订契约的九霄神龙属水,变幻真身时可吞云吐雾,降下的神雨能暂时熄灭地心之火,前世,施清绝便是靠着小神龙降下的神雨,毫发无伤地去往岱渊剑冢,随后夺下龙吟剑。
“你竟然还没走?”有人认出施清绝,怔愣片刻后惊呼道。
施清绝不语。
他沉默着走到地裂之处,清浅的眼眸映照着火光,燃尽的飞灰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别看了,你虽有幸能和九霄神龙签订契约,可终究是肉体凡胎,又剑术平平,如何能进入这吃人的地缝?”一人不屑道。
“别丢人了,收拾收拾早点走吧!”一不知名刀客叹息道,语罢当真要离开。
......
“你若能进去,我便赤着脚走过这一淌铁水。”眼看着众人都在嘲讽施清绝,另外一散修也不屑道。
闻言,朝华吟差点笑出声来。
这些人总是这般,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最后输得一败涂地,又不肯兑现承诺,实在可笑,于是她道:“若他当真进去了呢?你真要赤着脚走过这一淌铁水?”
此人一看见是她,刚张开的嘴又紧紧闭上了,原因无它,这个全身上下都藏在斗笠下的女子是笑面狐的贵客,先前又让那黑衣刀客吃了大亏,他是万万不敢惹她。
可朝华吟不想放过他,又恶趣味道:“我再为他做个见证,如何?”
她的声音温柔,却好似蛇蝎恶鬼索命,此人吓得死活都不肯开口,转身就地往人群后面躲。
施清绝肩上的小神龙腾空而起,化出金鳞真身,霎时亮如白昼。
朝华吟转头看去,正好对上施清绝的眼神,他冷哼一声,转头无视,身旁的九霄神龙长啸一声,口中吞云吐雾,片刻间就下起了细雨,浇熄了地心之火。
“你们看!火灭了!”众人惊呼。
“我们可以下去了!”
“神龙降雨!是九霄神龙降雨啊——”
......
施清绝不语,他纵身一跃至神龙身上,一人一龙腾云驾雾,进入地裂之处,再不回头。
他走后不久随后,众人也顺着崎岖怪异的岩石走了下去。
朝华吟混迹在人群中,紧随其后。
她这般不紧不慢,原因有三,其一是因为姚轻铃被笑面狐扣下,她没有对手,其二因为比起作为守护之剑的凤鸣剑,众人最想要的是作为攻击之剑的龙吟剑,她不用担心凤鸣剑被他人抢走,至于其三嘛......
朝华吟轻笑一声,不多言语。
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只是,她心中始终有一个疑惑。
九霄神龙一息之间可行千里,若是施清绝此时就去,眨眼间就能到龙吟剑放置之地,为何前世他会姗姗来迟?
朝华吟记得,当时她与众人因龙吟剑争得不可开交,施清绝突地出现,脸色尤为难看,毫不费力地就将她想要的龙吟剑收入囊中。
当真是让她恨得牙痒痒。
可仔细想来,施清绝为何会姗姗来迟?若是他直奔龙吟剑而去,哪还会有他们的事?
在此之前,他究竟去了何处?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朝华吟好奇到心尖痒痒,手指不由自主拨弄指尖的傀儡丝线。
13. 剑冢(二)
可不过片刻,她又将手中的傀儡丝线收回。
不可。
她不能暴露身份,至少现在不能,在拿到凤鸣剑之前,别给自己招来不要必要的麻烦。
朝华吟看向远处遥不可见的山门。
只是,他们未免也太慢了些,不知何时她才能将凤鸣剑收入囊中。
她需得想个法子才好。
朝华吟眼神环顾间,找到一条崎岖小道。
她脚下用力,踢飞路上的石子,溅起的铁水吓得旁人惊呼一声,可也因此看到她相中的小道。
“这里有一条小径!大家快随我来!”一不知名的散修道。
......
待众人走后,丛林深处又走来几人。
除却为首的蓝衣男子毫发无损外,身后的侍从由三人变为两人,且两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有血迹,其中一人尤为严重,左手臂被贯穿,看伤口似乎是猛兽獠牙撕咬所致。
受了轻伤的侍从拽出一人,并狠狠踹了一脚,黑衣刀客挣扎起身,抬头正好对上沸腾的铁水,吓得他不住地往后退,可是没退几步又被侍从踹了一脚,狗一样地匍匐在地。
“郭公子,你饶了我吧,我与施清绝并不熟。”刀客举起手,又道:“你瞧,我手心这处伤口就是拜他所赐。”
郭潇冷眼看他,道:“你认得出人就好。”
刀客震惊不已。
侍从又道:“你先前可是亲口承认与施清绝相识,如今怎地变了口风?莫不是在诓骗我们?你究竟是何居心?”
刀客捂着手心的伤口,不知所措。
他被迫离开来福客栈,心中憎恨不已,觉得是施清绝害他失了机缘,于是想害他一把,没曾想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仆从又道:“再说,方才是郭公子救了你,甚至为你还折损了一名侍从,这天大的恩情,你难道不该报答?”
“我们家公子跟施清绝有仇,正好你见过他,你只需指认出谁是施清绝便好,待事成之后,我们公子自有重谢。”
刀客简直欲哭无泪,他就怕自己有命去,没命回。
......
众人顺着崎岖小道,终于来到岱渊剑冢。
朝华吟抬头看向山门上的门匾:万仞归宗,天下一剑。
“好生霸道。”朝华吟道。
可它自有霸道的本事。
传说,神帝征战三界时向岱渊剑圣所求一剑,剑圣起初并不愿意,可在见过神帝后欣然同意,于是九霄神剑问世,往后数百年,神帝征战三界,屡战屡胜,其中九霄神剑功不可没。
此后,岱渊剑冢成为天下第一剑宗。
山门内突地窜出几丈高的火苗,原本紧闭的地面被冲出一个大洞,铁水沸腾,熔浆滚滚。
“快走——”众人吓得往山峰逃去,若是再逗留,地心之火会把他们都打成筛子。
朝华吟抬眸看向山峰东南处,一点赤红的星光闪烁其间。
龙吟凤鸣双剑皆置于山峰之巅,分别位于岱渊剑圣石像的西北和东南,从山门到山峰有一千三百阶,若不会御剑飞行,亦或者灵兽相助,只能一阶一阶往上爬。
可她没有那个时间,且爬上去也没用,以防夜长梦多,她现在就要把凤鸣剑收入囊中。
朝华吟刚要拨弄着指间的傀儡丝线,众人突地惊呼,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可怖的吼声,她的思绪被彻底打乱。
“那是什么?!”
朝华吟惊恐地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
地裂处不断迸发出地心之火,从中却径直走来一道高壮如牛的身影,它吼声震耳欲聋,所过之处无不结起霜花,待它走近,众人才看清这庞然大物。
一只吊睛白额大虎从远处走来,它四肢无比粗壮,爪尖刺出趾外,尾巴又粗又长,有一圈黑色环纹,走动时如长鞭般摇摆,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条纹,唯有胸腹部有几片白斑。
这是一只生得极为高大威武的白虎,任凭谁看了都要赞叹一句雄壮俊美,可惜额角处的斑纹生得不对,远远看去好似一只眼睛,在万兽之王的威风上多添了几分滑稽。
可没人敢嘲笑它,因为它是白无垢的灵兽。
“天睛虎——”
“它为何会来?!这么说白无垢也来了?!”
“白无垢又不是剑修!他来作甚?!”
......
众人惊恐不已,左一言右一语,眼睁睁看着白虎逼近。
原本热火腾腾的剑冢竟下起了霜花,看似轻柔,可落在人身上却如刀割。
天睛虎身后,一行白袍道人走了出来,为首之人白袍加身,肘挽无暇拂尘,的确是白无垢无疑。
“快跑——”不知是谁大喊一句,吓懵了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天睛兽怒吼一声,张着血盆大口,獠牙森然可怖,口涎滴落,贪婪又凶恶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旁人或许不知,可朝华吟却清楚的很,她曾在山野生活,一次贪玩误入猛虎巢穴,彼时,洞穴里的雌虎方才生产完,正饥肠辘辘,它看向朝华吟的眼神便是如此。
人群喧闹之间,众人皆往山峰逃去。
朝华吟面色苍白,手脚发麻,竟忘了唤出傀儡丝线另一端的红鸾鸟。
“还不快走!”黑衣男子余光扫过她,转身一把拽过她。
天睛兽穷追不舍,它怒吼着冲上来,獠牙撕咬血肉,血腥味瞬间点燃恐惧,众人疯了似地逃窜。
地心之火突地汹涌,台阶破损不堪,一旁的长廊也坍塌,恰好拦住白袍人和天睛兽,可也将前方的众人困住。
霎时间沙砾四溅,待灰尘散去后,众人才发觉被困在一处洞穴之中。
“你这女子,方才为何不逃?难不成是被吓傻了?”黑衣男子气喘吁吁道。
朝华吟不语,她心有余悸,倚靠在石壁上,许久才回过神来,抬眸时,恰好与不远处的白衣少年对上眼。
施清绝眼眸清冷似琉璃,虽衣着简单,可气质矜贵不似凡人,身后凡尘纷扰,可他临危不乱,不知看了她多久,直至朝华吟抬眸,他这才冷哼着转头。
“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惊慌?”白衔月匆忙走来。
“白无垢携天睛兽追来!方才已有不少人丧生于天睛兽之口!”一不知名散修惊慌失措道。
洞穴中的人顿时面色难看。
“先别管白无垢,你们先告诉我们,这是何处?”黑衣男子又道。
“此事说来话长,总而言之,山门往上一百步有余设有结界,我们用尽办法也上不去,此处是唯一能登上山峰的密道。”白衔月道。
朝华吟抬眸看去。
洞穴的石壁上,有一双龙凤石雕,一龙一凤目光灼灼,好似有生机一般,而龙凤石雕之间有一阴阳盘,其中阴阳两极皆错位。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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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其三。
岱渊剑冢设有结界,并非是先走一步便能登上山峰,夺得龙吟凤鸣剑,而是必须要来到这龙凤石窟,解开这个阴阳盘。
年幼时,朝华吟常常偷看云隐山人的藏书,其中有一页便是详述了这阴阳盘,因此在场众人之中,没有人比她更懂该如何解。
前世,同样也是她抢先一步来到石窟,独自解开阴阳盘,随后来的众人才能去往山峰。
一道虎啸声突地响彻石窟,众人无不受惊,面色惨白如纸。
长廊坍塌后,天睛兽竟就守在石窟之外,且金禅观教众诸多,不过多时便能将路清出来,到时候等待他们的只有一死。
“白无垢杀人如麻,此次又带着天睛兽这等凶兽,若是让他们闯进来,我们可是难逃一死!”一名剑修惊恐道。
方才救下朝华吟的黑衣男子也面色难看,他道:“如今最好是快些打开这个密道,趁他们进来之前,我们赶紧走!”
语罢,众人都面露难色,偏偏黑衣男子不解其意,又道:“你们有谁知晓如何打开密道?”
无人说话,黑衣男子霎时间便明白了,他眉头紧蹙,不甘道:“看来,我们都得死在这儿了,不是死在白无垢的手上,便是死在那头凶兽的獠牙上!”
“这位公子,你且冷静,我们并非是没有头绪。”白衔月道。
黑衣男子镇定下来,抬眸看他,于是白衔月又道:“这座龙凤石窟是岱渊剑圣在世时修建,其中有龙凤双道,分别对应龙吟剑和凤鸣剑,只要解开石窟上的阴阳盘,密道便能打开。”
“你知晓如何解开?”黑衣男子又道。
白衔月欲言又止,道:“略知一二,可我也不能保证能完全解开阴阳盘,若是一不小心有了差池,恐怕连性命都要交代在此,诸位不若再等我一会儿,待我将阴阳盘研究透彻也不迟。”
话还未说完,一声虎啸振聋发聩,仿若凑在耳边咆哮一般逼近。
“来不及了,白无垢很快就会进来,若是我们不动便是死,动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黑衣男子急道,一滴冷汗从他额角滑落。
“你说得倒轻松,若是出了差错又该如何?难不成你替白公子去死?”一人阴阳怪气道。
“对啊!话说的好听,你怎么不上?你该不会是在想,反正死的不是自己?”
“白公子如今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若是不保他,我们就都得死!”
......
一名剑修满怀恶意,道:“依我看,不若你去摆弄一下阴阳盘,若是死了......死了便死了吧,也算是死得其所,我会为你收尸。”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施清绝眉头微蹙,眼神冷冽。
他肩上的小神龙也不满地鼓起双腮,小尾巴甩个不停,道:“这群人好坏啊!他们分明知道阴阳盘不好解,还要让他去送死,简直可恶!”
黑衣男子一咬牙,竟真的应了下来,道:“我来就我来,为了这一线生机,我愿以命相搏!若是我成功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白公子,你告诉我该怎么做?”他走上前,大手刚要摸到阴阳盘,可却被一股蛮力打飞。
黑衣男子捂着手,惊愕看去。
一道倩影走到他的面前,面纱下女子的面貌模糊不清,可娇媚又冷冽的声音又给人无限遐想。
朝华吟冷睨了他一眼,道:“让开!”
14. 变故
众人顿时怒火中烧。
“方才可是他救了你,若非如此,你早就葬身虎口了!还轮得到你在此嚣张跋扈?”方才随众人一同逃命的修士道。
“你们二人虽在来福客栈闹得不愉快,可他救你一命,也算是功过相抵!”
......
一人大胆道:“别以为你是笑面狐的贵客就了不起!如今笑面狐不在这里,你要是再敢胆大妄为,笑面狐可护不住你!”
“怎么?你想对我动手?就凭你?”朝华吟嗤笑一声。
“实话告诉你们,就算你们一起上,我也不怕,反正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凑在一起也打不过我。”朝华吟目光灼灼,手指已然摸上惊鸿鞭。
若是真有人不知死活,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你这女子怎地如此刁蛮!”
她的态度实在嚣张,众人皆怒火中烧,可碍于笑面狐,还是没人敢出手。
朝华吟静默一会儿,眼见没有人敢动,冷笑一声,随后径直走上前。
柔荑摸上阴阳盘,将其扭为两仪的瞬间,阴阳盘又向外展出四象,并且四象无限变换,每眨一次眼睛,卦象就会改变一次,无休无止,无声无息。
“你想做什么?!”众人顿时呼吸一滞。
谁也没想到她会突地转身去捣鼓阴阳盘,他们纠结良久,谁也不敢上前触碰的大杀器,她竟然敢随手摆弄!
石窟上的四象变化实在太快,不过多时,众人便眼花缭乱,可四象依旧在变,而且石壁的龙凤石雕突地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石窟突地剧烈震动,顶上的巨石竟随着四象的变化摇摇欲坠。
众人惊恐地聚在一起,眼睁睁看着石壁上的龙凤石雕竟也动了起来,并且两只神兽的眼珠逐渐闪烁着可怖的光,而石壁前的斗笠女子似乎早有预料,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
一切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动了阴阳盘他们何至于此?
“还不快松手!你想要我们一起死吗?”有人急得破口大骂。
“你想作甚?难道想带着我们一起去死不成?”
“住手!”
......
朝华吟似笑非笑道:“怎么?你们怕了?”
众人:!!!
她就是故意的!
只死她一人便算了,可看这架势,倘若这女子错了一步,他们也会被误伤!阴阳盘定会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小神龙毛茸茸的眉毛蹙成一团,它抬头看向身边的施清绝,道:“主人,别担心,我能带你出去。”
它说着就要化出神龙真身,可是施清绝却道:“不必,她能解开。”
小神龙一愣,它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施清绝,可是他的主人面无表情,唯有一双清浅的眼神能稍微看出一点情绪。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好看到那名斗笠女子的背影,高挑又曼妙,就算不知面貌,也能大致猜出这是一位美人。
这背影似乎......有一点眼熟?
朝华吟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四象。
她手中动作极快,不过片刻间,四象被她准确无误地摆出,可是下一刻,八卦随之衍生,整整铺满整座墙壁。
众人目眦欲裂,甚至有人恐惧到惊叫:“我们死定了!”
一人忍无可忍想要冲上前将她抓走。
可一旁的白衔月伸手阻拦,他神情严肃,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朝华吟,道:“别急,她没有出错。”
闻言,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他们看向朝华吟的眼神依旧恐惧,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摆弄错了卦象,害得他们葬身于此。
朝华吟依旧我行我素,手上动作不停。
虽然卦象变换极快,可是她动作也快,没多久就将所有卦象归位,随着最后一个卦象被她摆正,石壁上的龙凤突然光芒大盛。
一声龙吟和凤鸣响彻石窟,龙凤石雕一分为二,两条隧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开了?阴阳盘被她解开了?”众人不可置信道。
来福客栈时,他们本以为这刁蛮女子只是受笑面狐庇佑,根本上不得台面,方才在地裂处,这刁蛮女子无动于衷,他们便确信她什么也不会。
方才这刁蛮女子摆弄阴阳盘,动作实在随意,他们以为这女子是在报复,想让他们埋骨于此,没曾想,连白衔月都感到为难的阴阳盘,竟被她轻轻松松地解开了。
要知道,他们本以为能先解开阴阳盘之人会是白衔月,可事实却给了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时间,众人脸色十分精彩。
尤其朝华吟还轻笑一声,嘲讽道:“如何?”
无人应答。
施清绝看向石壁后的密道,两条密道分别藏在一龙一凤之下。
只是该选哪一条呢?
“石壁上的一龙一凤分别对应龙吟剑和凤鸣剑,你觉得该选哪一条?”
施清绝抬眸看向朝华吟,她全身上下都藏在斗笠之下,素白的轻纱不知是何物制成,轻薄一层竟透不出一点面貌。
“当然是龙吟剑!”黑衣男子道。
“不错!凤鸣剑不能伤人,不能伤人的剑又有什么用?还是龙吟剑更好!”
“我来此就是为了龙吟剑。”
......
朝华吟计谋得逞,嘴角止不住地轻勾,又道:“不错,凤鸣剑是一把不能伤人的剑,而龙吟剑则大不相同,只需轻轻一挥,便可横扫百里,威力无穷。”
所以你们都去抢龙吟剑,别来和她抢凤鸣剑。
小神龙激动地摇着尾巴,凑在施清绝耳边,道:“主人,我们去试试龙吟剑吧!”
施清绝不语,从头到尾他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朝华吟还想说什么,可是虎啸声随之而来。
她面色苍白地看去,原本堵塞在石窟外的断壁残垣终于被清除,刺眼的光照进石窟内,无数道洁白的身影从中走出,拉长的黑影狰狞又恐怖,逐渐将石窟里的人埋没。
天睛兽走在最前面,它看似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随后盘踞在白无垢的脚边,长鞭般的尾巴讨好似地虚绕着他,可贪婪又凶残的眼神落在众人身上,仿佛下一刻他们就会成为它獠牙下的亡魂。
“白无垢你要作甚?!”有人怒喝一声。
这实在是废话,修真界皆知,白无垢出现定是要杀人,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若是一群人,那就一锅端了,从无例外。
白无垢不语,他苍白如死人的手拿出三清铃。
他身后的金禅观教众也纷纷上前一步,手中的秘法剑术皆在凝聚,只待白无垢一声令下。
朝华吟看向天睛兽,它舔舐着唇周,舌头上的倒刺刮过锋利的獠牙,兴许是方才吃了人,粗硬的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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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上有血水滑落。
她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忍不住后退一步,可恍惚间,她突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白袍道人之中,一抹青色尤为显眼。
姚轻铃双手被缚,满脸惊恐,她身上的青衫被地心之烧得裙角漆黑,头上的发带也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了,雪白的小脸上沾着黑污,看起来好不可怜。
她为何在这里?
朝华吟一愣。
她临走前分明让笑面狐将姚轻铃扣留在来福客栈,为何她会被白无垢抓住?难不成......笑面狐暴露了?!
朝华吟眼皮狂跳,只觉大事不好。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凤鸣剑落入姚轻铃的手中,凤鸣剑必须是她的!
“放了她。”施清绝上前一步。
他冷眼看向白无垢,又道:“她只是一介孤女,无路可去才随我来此,你有事便冲我来,别伤她性命。”
白无垢不语。
天睛兽大啸一声,猛地起身,未等它张开獠牙,小神龙可怖的威压将它震慑,天睛虎顿时汗毛直立,可它的眼神依旧凶残,并不甘心示弱。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朝华吟反而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白无垢是不打算放人了,这正合她意,若是就这么放了姚轻铃,凤鸣剑许是又得被她夺去。
可她安心太早,就在白无垢与施清绝对峙之时,谁也没想到,白无垢竟当真挥手放人。
“施公子。”姚轻铃眼眸带泪,期期艾艾地躲到施清绝身后。
“多谢。”施清绝道。
他原以为会是一场恶战,没曾想白无垢会如此果断放人,倒是让他有些无措。
施清绝转身离去,随着仓皇的众人走向石壁后的密道,可一道凌厉的剑气打在石壁上,顿时碎石飞溅,施清绝顿在原地。
众人惊愕不已,纷纷看向身后的杀神。
白无垢身旁的一白衣人上前,道:“施公子,观主有意拉拢你,自然是可以放你们二人离去,可他们不行。”
语罢,天睛兽起身,一道虎啸声响彻石窟,震得人头痛欲裂,七窍流血。
一人恐惧不已,拔腿就跑,天睛兽速度极快,眨眼睛便将此人扑倒在地,锋利的獠牙咬向他的脖子,‘咔擦’一声,骨头断了。
众人都被眼前的一幕吓昏了头,前有天睛兽,后有白无垢,他们根本退无可退!
人群如浪潮般起伏,可却又无处可去,朝华吟深陷其中,只能随波逐流。
她额头上满是细汗,一双美目惊惧地看着天睛兽,方才这头凶兽咬死了人,唇边还有一圈血迹,锋利的獠牙上正有血滴落。
天睛兽粗粝的舌头舔舐过嘴边,眼中凶光毕露,直勾勾地望着面前的猎物,鲜血刺激到它的神经,只需白无垢下令,它便会咬死他们。
只见白无垢死人般苍白的手指向他们,天睛兽怒吼一声,凶狠地扑上来。
一道锋利的银色丝线闪烁一瞬,天睛兽反应极快,微微侧身闪躲,还是被削掉半边胡须,看起来更滑稽了,可对于丛林之王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
天睛兽四爪落地,溅起尘土一阵,它龇牙咧嘴,朝面前的紫衣男人愤怒地嘶吼。
朝华吟怔愣,倏尔抬眸看向身前的紫衣男子。
紫衣,墨发,狐裘,背影孤高,气质阴冷,此人正是她的师尊巫歧言!
15. 凤鸣(一)
“师尊!”
“巫歧言?!”
众人惊愕地看向斗笠女子。
朝华吟喜悦不已,伸手摘去斗笠,露出娇美似玫瑰般的小脸,一双凤眸看向巫歧言时,宛若星辰。
解开八卦盘的人怎么会是朝华吟?!
众人来不及震惊,面前的巫歧言俨然更让他们害怕。
可无论是白无垢还是巫歧言,谁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
巫歧言率先发难,道:“白无垢,你找死!”
白无垢似是惊恐后退一步,随后一挥手中无暇拂尘,白毛瞬间击打在石壁上。
拂尘上的白毛看似柔软,可击打在石壁上时却沉重无比,眨眼间,石窟上空的巨石全被击倒,纷纷掉落下来,砸在地上便是一个大坑,更别说还有数之不尽的石块还未掉下来。
白无垢是要将他们给活埋于此!
“快跑!”
众人慌忙逃窜,根本顾不上往哪里跑。
朝华吟面色凝重,急切地看向通往凤鸣剑的甬道,不过眨眼间,已然有数人闯入!
她又看向巫歧言,男人已与白无垢交手几招,随后便再也没有动作,只是眉头微蹙地看向面前的白衣人。
“师尊!我们先离开这里,之后再做打算......如何?”朝华吟疾步走向巫歧言。
这话她说得没有什么底气,她虽不知巫歧言为何这般厌恶白无垢,可她很了解巫歧言,但凡是他要做的事,无论如何也要办成,因此她也不能确信能说服巫歧言。
可出乎意料的,巫歧言回一句声:“好。”
朝华吟怔愣片刻,随即便是兴奋,她拉上巫歧言便朝着通往凤鸣剑的甬道而去。
她循着记忆,不过片刻就找到了凤鸣剑。
巨石之中,凤鸣剑被地下冒出的锁链束缚,剑鞘上雕刻着凤凰浮雕,栩栩如生,剑身玄铁而铸,周围围绕着赤红的剑气,虽然威严,但却不凌厉,是一把极好的剑。
朝华吟伸手去碰,瞬间就被结界弹开。
而这时,他们身后出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听声音,来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比她所预料的人还要多。
朝华吟回头看去,正好和跨门而入的施清绝对上视线。
而去他的身后紧跟着灰头土脸的姚轻铃,以及一些幸得施清绝庇佑,差点葬身于此之人。
“施公子,我有些担心你,所以就偷偷来了。”
姚轻铃表情怯懦,一双水光粼粼的杏眼有些委屈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施清绝不语,他清冷的眼神落在面前的朝华吟和巫歧言身上。
“朝华吟!你怎地也在此处?”
有人认出了朝华吟,正欲脱口而出的辱骂骤然消失,眼神也变得恐惧,只因朝华吟身边还站着巫歧言。
巫歧言的存在宛如一把悬在头上的尖刀,让人不敢轻举妄动,这段时间,修真界中流传着一句话,如果惹怒朝华吟,一定会被她打,可是惹怒巫歧言,一定会死。
所以当朝华吟冷哼着道‘你们能来,我为什么不可以’时,无一人敢回。
“你为凤鸣剑而来?”施清绝突地道。
“是又如何?你也想要?”朝华吟又道。
施清绝不语。
朝华吟嘴角轻勾,颇有些得意,她当然知道施清绝不是。
施清绝修的是霸道之路,一直都在追求强大的力量,比起作为守护之剑的凤鸣剑,具有强大剑气的龙吟剑才更适合他。
“既然来了,当然要一试。”轻灵的声音响起。
朝华吟看向姚轻铃。
青衣少女的笑容温和又亲切,杏眼像是丛林中迷路的小鹿,看人的时候会展露出脆弱,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否则怎么对得起我们千辛万苦来这一遭呢?”姚轻铃道。
所有人都有些错愕。
这个衣衫褴褛的瘦小女子,她一向躲在施清绝身后,做过最有勇气的事情不过是帮施清绝遭受不公之时,强撑着惧意为他说过几句话,何时有过这种主动出击的时候。
施清绝看了她一眼,道:“我对凤鸣剑不感兴趣。”
姚轻铃浅笑着,道:“施公子不必烦忧,轻铃愿意一试。”
施清绝不语。
姚轻铃又道:“不若大家都试一试,凤鸣剑虽是守护之剑,可也是一把上好的剑,若是能得到凤鸣剑的认可,也是一桩美事。”
“阿玲说得对!凤鸣剑还没有主人,谁只要拔出它就能成为它的主人!”小神龙站在施清绝的肩头,兴奋地鼻头喷水。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都齐声附和。
唯有朝华吟一人面色凝重,如果真让姚轻铃拔出凤鸣剑,她的计谋将再一次失败。
“我想你们搞错了一件事情,我既然来了,断不会让凤鸣剑归属他人。”
朝华吟怔愣抬眸,巫歧言将他挡在身后,高大的身影一向为她低挡风雨。
闻言,众人皆面露惧色。
巫歧言的意思是一定要凤鸣剑,若是有人想跟他,无疑是找死。
无人敢多言,唯有施清绝面色不善道:“你们要明抢?”
巫歧言冷冷撇了他一眼,道:“凤鸣剑无主,自是先到先得。”
“可若是凤鸣剑不认呢?”施清绝又道。
佩剑有灵,尤其是岱渊剑冢的神剑,这是修真界都知道的事情,人选剑,同样剑也会选人,若是神剑不认可,哪怕是费尽心机也不能使用。
“它不认又如何,我既想要,它便一定会归神霄宫。”巫歧言冷声道。
“你们二人当真如此霸道?”施清绝眉头微蹙,表情有些不悦。
“当真。”巫歧言道。
这是无论如何都要得手了。
众人皆心有余悸,不敢与巫歧言作对,只得退出凤鸣剑的争夺。
可施清绝偏不,有人对他方才的救命之恩心存感激,于是小声奉劝道:“一把守护之剑而已,莫要和神霄宫作对,巫歧言并非是你得罪得起的人。”
“这天下又不是他巫歧言一人的天下。”施清绝冷冷道。
他的声音并未刻意放大,可在场的人都听得很清楚,这些话在暗地里说说也就罢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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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敢当着正主的面说出来,这施清绝得罪了巫歧言,如今怕是死定了!
众人都默不作声地后退几步。
施清绝初出茅庐,虽觉醒真神之血,又得九霄神龙,可他剑法未成,又早已脱离施家,对上心狠手辣的巫歧言简直毫无胜算。
没人认为施清绝能赢。
朝华吟率先打破沉默,道:“师尊不必为难,这种小事,弟子来做便好。”
巫歧言垂眸看她,欲言又止,可也没有阻止。
朝华吟上前一步,冷眼看着施清绝,又道:“我告诉你,我的师尊就是天下第一,他若是想,将整个天下都收入囊中又有何难?”
无人敢反驳。
巫歧言横空出世不过一年,携朝华吟三人建立神霄宫,在修真界大肆杀人劫掠,收留邪门歪道,如今的神霄宫比起当初湘楚一役更是势不可挡。
若是巫歧言想打天下也未必不可,他有这个实力。
“至于凤鸣剑,它会是我的剑,我会亲手去拿。”朝华吟道。
施清绝眼眸清冷,道:“最好像你说的那样。”
而旁人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般,有人藏在人群中,嘲笑道:“你这妖女从不使剑,怎能得凤鸣剑青睐。”
这话像是一枚石子,在平静的水面溅起水花,随后掀起无数波澜。
“凤鸣剑虽是守护之剑,可好歹也是与龙吟剑相配的一方名剑,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瞧得上眼,尤其是你这种邪魔外道。”另一人说罢竟笑了起来。
“你这妖女,莫要来丢人现眼,依我看,姚姑娘还更有可能得到凤鸣剑青睐!”
......
只要有一人出头,源源不断的人就会涌出来,尽管他们将自己藏在人群之中。
朝华吟只是冷笑一声,道:“若我拔出凤鸣剑,你们又该如何?”
无人敢答,正如嘲笑时不敢暴露身份一样。
可朝华吟却不会放过,她指出人群中的几人,待他们被人群抛弃,开始瑟瑟发抖时,她又道:“你们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若是我输了,我便将手中的惊鸿鞭赠与你们,若是你们输了......我要你们手里的佩剑。”
“你这妖女怕不是疯了!”几人面露惊恐之色,纷纷抓住自己的佩剑。
对于剑修来说,佩剑是比性命还要宝贵的物什,而朝华吟要他们的佩剑简直就是在要他们的命。
这妖女好生恶毒!
一青衣男子道:“凤鸣剑怎会青睐你这种妖女?别做梦了!”
朝华吟不以为然,只是道:“剑修最重要的不过是剑,而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惊鸿鞭,这场赌局都压上我们最重要的物什,难道还不公平吗?”
几人面面相觑,此话有理。
“朝姑娘,只是一把守护之剑罢了,没必要赌上你的惊鸿鞭,实在不值。”姚轻铃突地道,她眼神飘忽,面色似是不安。
“值与不值由我说了算。”朝华吟拿出腰间的惊鸿鞭,递到几人面前。
“我只问一句话,你们敢还是不敢?”朝华吟道。
16. 凤鸣(二)
无人应答。
朝华吟冷眼看着几人,嗤笑道:“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修士难道连这点胆量都无?面对我这个妖女未战先怯?”
没人能忍下着这种羞辱,尤其羞辱他们的对象还是朝华吟。
“你若能拔出凤鸣剑,我不要这把佩剑又何妨?”有人拿出自己的佩剑,直勾勾地递到朝华吟面前。
另外一人咬牙,也拿出自己的佩剑,道:“朝华吟,我赌你输!”
“我也是。”
......
朝华吟轻笑,道:“不错,还算有些胆量。”
她拿出自己的惊鸿鞭,又道:“可我赌我赢!”
她这般嚣张跋扈,却又耀眼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我愿为了大家冒险一试。”姚轻铃突地道。
朝华吟刚想说‘与你有何干系’,可一散修突地道:“朝华吟,只有你一人拔剑太不公平了!我要求让姚姑娘也加入赌局!”
“对了,姚姑娘方才似是也要拔剑,既然如此,赌局不若再加一人?”旁人道。
“我觉得可以,加一人也不影响,代价我们来付,姚姑娘只管拔剑便可。”
“姚姑娘,你去吧。”
......
众人要让姚轻铃拔剑的声音愈发大。
朝华吟心道不好。
上一世,凤鸣剑被姚轻铃收入囊中,若再让她拔剑,凤鸣剑又会归属于她。
“既然如此,我便先拔剑吧,如此也不妨碍朝姑娘和几位大侠的赌局。”
未等众人反应,姚轻铃柔荑一样的手伸出,将要触碰到凤鸣剑时,突地被一记丝线抽开,手背上立刻浮肿一片。
朝华吟一愣,抬眸看向巫歧言。
施清绝眉头紧蹙,道:“巫歧言,你这是何意?”
巫歧言不语,他的眼神落在姚轻铃手腕上的琉璃手链处,随后道:“手链摘掉。”
朝华吟方想要说话,可还是闭口不言。
无论如何,她都相信巫歧言。
姚轻铃面露错愕。
巫歧言又道:“摘掉。”
语气比起先前又冷上几分,大有她不摘下手链,便不让她碰凤鸣剑的架势。
“施公子......”姚轻铃吓得瑟缩,她抬头看向施清绝,希望能得到庇佑。
可施清绝只是看了一眼手链,沉默片刻后,道:“摘了吧。”
姚轻铃没办法,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摘掉了手链,她颤抖着伸出手,双手刚要触碰凤鸣剑之时,瞬间就被凤鸣剑的结界弹开。
“啊——”姚轻铃惨叫一声,凌厉的结界之力将她整个人甩出去。
“施公子,多谢......”姚轻铃抬眸看向施清绝,若非施清绝及时拉住,她定会滚下山峰,摔得头破血流。
这番变故也让朝华吟觉得惊讶。
为何凤鸣剑会拒绝姚轻铃?难道她不是凤鸣剑的命定之人吗?
“这把剑不属于你。”巫歧言道。
他又看向身后的朝华吟,又道:“皎皎,你去。”
朝华吟心乱如麻。
她上前几步,伸出手去触碰被锁链捆得严严实实的凤鸣剑,原本强势的结界突地弱了下去,以至于她顺利握住剑柄。
凤鸣剑并不排斥她。
朝华吟有些欣喜,她有机会夺走凤鸣剑!
她握住剑柄想要就此夺走凤鸣剑,可是却被突然冒出的地心之火灼伤手心,朝华吟吃疼,额角冷汗低落,地心之火再次冒出来,连着凤鸣剑也滚烫不已。
可她绝不松手,就如同她绝不认命一样。
天道这般庇佑天命之子,龙吟剑命中注定是施清绝的机缘,可凤鸣剑不是,谁能获得凤鸣剑的认可,谁就是它的主人。
姚轻铃与她一样,她们都是施清绝的陪衬,只是前者甘心如此,而朝华吟选择反抗,她不愿再次走上死亡的结局,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
凤鸣剑的温度不断升高,连着剑身都显现出绯红的滚烫。
巫歧言眉头一皱,喊道:“皎皎快松手!”
朝华吟没有听话,她握住凤鸣剑的剑柄,任凭滚烫的温度烫得她手心一片燎泡,她奋力一拔,原本捆绑在凤鸣剑上的锁链骤然松开。
凤鸣剑真真正正被她握在了手里。
朝华吟满头大汗,手心渗出的血液滴落在地上。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凤鸣剑认可她。
她看向施清绝,冷笑一声,又有几分得意道:“如何?”
众目睽睽之下,朝华吟赢得光明磊落。
施清绝不语。
他沉默地看着朝华吟,随后起身离开。
众人脸色难看至极。
谁也没想到,凤鸣剑竟会认主朝华吟,方才押注朝华吟输的人纷纷夹着尾巴离去。
待众人走后。
巫歧言疾步上前,他看向朝华吟的手心,眉头紧皱,连声音都低沉下来,道:“凤鸣剑而已,你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朝华吟不语。
她看了一眼巫歧言便垂下眼眸,她心中有愧,自然不敢多言。
巫歧言也看出她的顾虑,又道:“你若是想要,什么剑我都能为你寻来,更何况区区一把守护之剑。”
朝华吟只是道:“师尊,我就要凤鸣剑。”
不仅是为了改变三年后她的死局,还是为了打施清绝的脸,她偏要让他知道,就算只靠她自己,也能收服凤鸣剑。
她可是朝华吟!
朝华吟一想到施清绝吃瘪的表情,心中就痛快极了,可面对巫歧言,她又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她抬眸看向巫歧言,低声道:“师尊,我不是故意偷跑出来,我是有要事要办。”
“如今你可办好了?”巫歧言叹息道。
“办好了!”朝华吟欣喜地看了一眼手上的凤鸣剑。
“如此便好。”巫歧言道。
“师尊,还有一事,弟子想知。”朝华吟道。
“何事?”巫歧言道。
“你为何要让姚轻铃摘掉手链?”
朝华吟有些疑惑,可是巫歧言做事向来都有自己的理由,而且她仔细想来,姚轻铃没有得到凤鸣剑,或许就和这串手链有关。
她原先也没有信心能够收复凤鸣剑,毕竟此剑前世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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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姚轻铃,可是不知为何姚轻铃这一世没能被凤鸣剑选中,反倒是朝华吟得了认可。
真是奇怪。
“你可知碧海琉璃珠?”巫歧言道。
“不知。”朝华吟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此物。
巫歧言又道:“碧海有一种体型巨大的妖兽,它极擅隐藏,嫌少有人能发现它的踪迹。”
“从前,有一人捕获过此等妖兽,他挖出妖兽的眼珠,发现其有隐藏气息,破除一切结界的能力,从此他便将妖兽的眼珠带在身上。”
“姚轻铃身上的手链难道就是碧海琉璃珠?”朝华吟问道。
“我也不知,只是隐约有些熟悉。”巫歧言道。
熟悉?
朝华吟好奇道:“师尊以前见过碧海琉璃珠?”
巫歧言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指,佯装要敲打她的脑袋,道:“怎么这样好奇?”
“皎皎真的想知道。”朝华吟撒娇道,她眨巴着眼睛,看起来有几分可爱。
巫歧言拿她没有办法,于是道:“见过几次,当时我并不知晓此物是什么,后来听族中长辈解释,我才明白碧海琉璃珠是个什么物什。”
这是朝华吟第一次听见巫歧言提及自己的族人。
在她的记忆里,巫歧言和她一直与云隐山人住在一起,比起她的活泼好动,巫歧言显得孤僻许多,她在山间玩闹时,总能看到巫歧言在独自修行,有时是看书,有时是修炼。
巫歧言沉默寡言,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后面又过了几年,他们熟悉之后,巫歧言才会与她多说几句话,可关于自己和朝华吟的来历,他都闭口不提。
朝华吟只在师祖云隐山人的一次醉酒中听闻,她是巫歧言途经天驰王朝的战场时,意外捡到的一名弃婴。
她本该死在多年前的一场战乱中,可巫歧言救了她,所以他不仅是她的师尊,还是她的救命恩人,更对她有养育之恩。
朝华吟跟在巫歧言的身侧,抬眸看他。
男人身患寒疾,常年被病症折磨,因此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再加之他性格孤僻,不喜言语,因此总会给人暴戾阴郁的感觉。
可是恰恰相反,巫歧言总能敏锐地察觉身边人的情绪,她情绪低落之时,一直都是巫歧言安慰,最初,他的安慰不像现在这般直接,却也润物细无声。
他们朝夕相伴十余载,彼此相伴,若是突地有一日巫歧言消失,她反倒会不习惯。
可这样一个敏感细致的男人,为何会在她死后,连纸钱都不烧给她?难道他展露在她面前的一切都是伪装吗?
朝华吟不信。
她握紧手中的凤鸣剑,巫歧言虽不说,可她心里清楚,若今日没有他出面,她可是会错失凤鸣剑。
“怎么了?”巫歧言垂眸看她。
那双漆黑的眸子死寂如潭水,唯有倒映出朝华吟鲜活的影子,给了他几分活人的气息。
巫歧言对她这样的好,十年如一日,但凡她想要,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巫歧言都会给她摘来.
她宁可相信巫歧言有苦衷,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假意.....
朝华吟摇了摇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17. 刁蛮(一)
她不说,巫歧言便不会再问。
两人相顾无言,随后并排行走。
龙吟凤鸣各放置东北角和西南角,且两处剑冢之地互通,他们越往前走越靠近瞧放置龙吟剑的剑冢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人多了起来,其中一人被众人围观着。
朝华吟看了一眼,只见此人浑身上下都裹在粗布麻衣之中,大而下垂的兜帽遮住他的模样,颇有些神秘,唯有从他的身形中辨析出他的男子身份。
男子灰衣长衫麻布,自称无门无派散修人,随后又道:“我云游四海,所听故事无数,其中便有千机道人,他同我一样原是散修,后得岱渊剑圣青睐,这才一跃成为剑宗弟子,只不过......”
朝华吟原本要离去的步伐骤然停下。
千机道人是岱渊剑圣的弟子,也是如今岱渊剑冢的守山人。
自岱渊剑圣随神帝陨落后,他的弟子千机道人便守在剑冢之中,直至百年前,天魔桓夙玉出世,搅弄风云,天下皆不太平,为了保护剑冢,千机道人施法将剑冢藏至山中,从此不见踪影。
朝华吟知晓此人,可却不知晓此人的过往,当下闲来无事,去听听也无妨,于是她道:“师尊,我想去听听。”
巫歧言道:“去吧。”
众人回头一看是朝华吟,怔愣了片刻,随即又看向不远处的巫歧言,差点吓破了胆,纷纷为朝华吟让出一条道,生怕挤到冷面阎罗的爱徒,招来杀身之祸。
朝华吟投身在热闹之中,好奇道:“只不过什么?”
神秘男子轻笑一声,道:“只不过,千机道人成为岱渊剑圣的弟子前,曾有过一妻一女,可为了修行他抛妻弃女,不顾一切追随岱渊剑圣,乃至妻女被活活饿死。”
众人哗然——
“看来这千机道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名散修唏嘘道。
可话音未落,立刻就有人反驳,道:“这都是为了修行!抛弃妻女又如何?哪怕是散尽家财,搭上自己一条命也是应该的!”
一道冷哼声打断了众人的谈话,他们目光不由自主集中在朝华吟身上。
朝华吟冷声道:“什么千古第一剑尊?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说是为了修行,实则抛妻弃女,以致妻女被活生生饿死,简直可恨至极!”
神秘男子道:“正所谓有失必有得,比起成为丈夫和父亲,自然是成为剑圣的弟子最好。”
“更何况,她们母女二人活下来也为这世间做不了什么,不若成全千机道人,以两条庸碌之命换千机道人大好前程,如此,那双妻女也算是死得其所。”
朝华吟眉头一拧,怒道:“什么破劳什子竟要人命来换?还不如不要!”
可神秘人又道:“此言差矣,修行者本就要摈弃一切,妻女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哪怕要再多人的命都是值得的。”
朝华吟冷笑一声,道:“你这样冷酷无情,连妻女性命都可以舍弃的人,跟人人喊打的邪修有何区别?依我看,你还比不上邪修。”
“正道如何?邪修又如何?不过是修行方法不同罢了,谁不是有血又有肉?若是至情至性之人,断不会做出抛弃妻女这等畜生行径!”
朝华吟还没骂够,索性连千机道人也一并骂了,道:“什么千机道人?万仞第一剑尊?他就是一个抛妻弃女的混账!爬得再高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
“若是让我遇到这人,我一定先砍了他的手指,然后拔掉他的舌头,最后再砍了他的头当花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朝华吟就是如此,她看似柔弱,可实在语出惊人,一双惊鸿鞭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刁蛮得很!
神秘人嗤笑一声,道:“你这女子好生刁蛮。”
“不是砍人手指就是拔人舌头,这般狠辣阴毒,真不愧是巫歧言教出来......”
“人之所以为人,首先要和兽类区别开来。”
众人看向身后,白衣少年神色淡漠,面容俊秀,墨发高挽,双眸如星,透着坚定和倔强,衣着朴素却不落俗套,气质颇有些矜贵。
“抛妻弃女乃禽兽所为,更何况还将人活活饿死,为夫,他并非良人,为父,他亦不堪托付。”施清绝冷声道。
“说得好。”朝华吟从袖中丢出一物。
施清绝伸手接过,置于眼前一看,竟是一锭金子,而且是好大一枚!
“金子!好大一锭金子!”一名散修目瞪口呆。
“我看各位多禽兽,唯他一人还是人。”朝华吟冷哼一声,再也没了兴趣,转身离去。
众人目瞪口呆。
“刁蛮至极!”
“她这是把我们都给骂了!”
“简直不知礼义廉耻!”
......
人群喧哗,唯施清绝一人沉默不语。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金锭,眉头微蹙,眼眸深沉,俨然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姚轻铃走上前,小心道:“施公子,你怎么了?”
施清绝抬眸,看向那道早就离去的身影,道:“刁蛮。”
朝华吟气愤不已,转头去寻不远处的巫歧言。
岱渊剑冢蜂拥而入这么多人,没曾想竟是她的死对头施清绝勉强还算是个人,真是讽刺至极。
巫歧言漆黑的眸子中泛起涟漪,细看有些许笑意,他道:“怎么了?”
“师尊,你都听见了,为何还要问我?”朝华吟嗔怪道,一双美目有些责备地望着他。
巫歧言耳力极佳,方圆十里的声响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更何况就在他眼前,所以巫歧言这般,不过是在揶揄她罢了。
听见了还来问她就是在取笑她,于是朝华吟冷哼一声,又道:“这世间颇多高人,可其品性也不过如此,也就是比旁人多读几年书,多修行几年,有了点造诣便自封为道人,高人,实则连为人都不配!”
“世人多是如此,莫要往心里去。”巫歧言道。
“弟子知晓。”朝华吟嘀咕道,语罢,她心中愤懑,低声又骂一句:“满堂衣冠禽兽!”
此事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众人四散后又前往龙吟剑的剑冢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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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晓施清绝天命之子的机缘不可夺取后,朝华吟便对龙吟剑就没了兴趣,可巫歧言不走,她也不走,她倒要看看施清绝要如何收服龙吟剑。
朝华吟冷哼一声,遥望着不远处的天光,剑冢突地光芒大盛,她手中的凤鸣剑竟也不住颤动,两把沉寂已久的剑开始共鸣。
“龙吟剑——”
众人惊呼出声,全都朝着剑冢之地奔去。
朝华吟抬眸便瞧见不为所动的施清绝,他神情淡漠,仿佛事不关己,更没有想要将龙吟剑收入囊中的野心。
为什么?
施清绝一生都在追求力量,她实在想不出施清绝愿意错过龙吟剑这件神器的理由。
朝华吟不解。
施清绝有所感应地看去,正巧和朝华吟的视线对个正着,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
巫歧言同样也在窥视天光,他突地道:“皎皎,你可知九霄神剑?”
朝华吟顿了顿,道:“这把剑不就是......”
“如你所想,神帝征战三界的九霄神剑正是出自岱渊剑冢,两人相识于微末,又同在神魔大战中赴死,其中情谊非常人能及。”巫歧言道。
“原来是这样。”朝华吟道。
她前些年出门玩耍,偶然听到说书先生说起过神帝和剑圣二人,当时她还疑惑岱渊剑圣为何要插手神魔大战,还落得个身死魂消的下场。
在她看来,彼时的岱渊剑圣已然是人界大能,他有庇佑一方的能力,无论神魔大战是谁胜出,岱渊剑圣和剑冢都不会被影响,可他还是选了神帝,如果两人是好友,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是,为何世人不知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好友?”朝华吟又道。
“年少时两人都岌岌无名,知晓他们的人甚少,成名后又有各自要做的事情,来往自然也就少了。”巫歧言又道。
他垂眸看向朝华吟,道:“若非刻意,谁又知道他们关系甚好?再者,如果当真是关系好,为何又要旁人知晓?”
朝华吟点了点头,道:“也是。”
一声虎啸震耳欲聋。
朝华吟脸色发白,看向天睛虎跃上山峰,而它的身后,源源不断地走出白衣人。
巫歧言将朝华吟挡在身后,目光不善地看着白无垢,道:“你若是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语罢,巫歧言便飞身过去,可奇怪的是,白无垢非但没躲,还迎了上来。
巫歧言察觉不对,连忙收紧手中的傀儡丝线,可为时已晚,白无垢竟然直接抓住傀儡丝线,将巫歧言硬生生给拖过来。
金禅观教众手势整齐划一,巨大的阵法出现在山门下,连带着整座剑门都山崩地裂。
朝华吟想躲,可天睛虎拦住她的去路,只是稍微一愣神,山门坍塌,朝华吟直接摔了下去。
“师尊!”
“皎皎!”
巫歧言一把削掉白无垢的头,伸手去抓朝华吟,可什么都没捞到。
尘土散尽后,他面色阴沉,神色扭曲地看着地上被他一把削掉头颅的木偶。
18. 刁蛮(二)
朝华吟坠地前用惊鸿鞭抓住峭壁上的枯木,随后稳稳落地。
她抬眸看向山峰,高耸入云,若想爬上去实在有些困难,更何况,谁又能知晓爬上去后有无金禅观的人守株待兔。
朝华吟眉头紧蹙,在心底骂了白无垢一百遍。
这厮竟早就设好阵法,巫歧言出手之时,也是他催动阵法之时。
一道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谁?!”朝华吟冷声道。
待尘土散去后,她终于看清此人的模样。
朝华吟:“......”
施清绝:“......”
“你为何会在这里?”朝华吟道。
“你不是也在这里?”施清绝道。
朝华吟:“......”
方才那么多人掉下来,她遇到谁不好,非要遇到施清绝。
地面突地裂开一道缝隙,滚烫的铁水溅了出来,朝华吟骇然躲过,方才她站着的地方已然是一个大坑。
更可怕的是,白无垢的阵法摧毁了剑冢的地基,方才不过片刻,地面上已然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若是继续停留,不过多时,她就会被滚烫的铁水给化了。
朝华吟思索片刻,急忙叫上身边的施清绝,道:“你我二人虽互相厌恶,可如今你我若是想要活下去,只得撇下成见,逃出这危险之地。”
施清绝不语。
小神龙趴在他的肩头,忍不住被烟熏得打了一个喷嚏,它挂着鼻涕泡儿,道:“主人,我化形带你上去吧。”
朝华吟又道:“此山有万丈高,你虽有九霄神龙护体,可难免会被金禅观之人陷害。”
“虽然白无垢有心招揽你,可方才他使用阵法,把你也给打了下来,可见他心思歹毒,对你也毫不留情,你难道还要与这样的小人打交道吗?”
施清绝还是不语。
朝华吟心一横,又道:“再者,白无垢与我师尊巫歧言向来不和,此事你不是不知,若你决心要去金禅观,难免我师尊会对你兵戎相向,你最好想清楚了再选。”
她本不想这样说,可她更不想施清绝走,若他走了,留她一人在此处,她又该怎么办?
朝华吟心中忐忑不安,好在施清绝道:“你想如何?”
她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明知故问道:“你可会御剑?”
“自然。”施清绝拔出腰间的木剑。
他在云梦泽习武多年,虽然比不上不夜侯,倒也算是有所小成,御剑飞行更是手到擒来。
“你御剑在前,我替你看路在后,如何?”朝华吟道。
没等施清绝回复,她又道:“此处危机四伏,需尽快逃离,往上走行不通,我们就往前走,我知晓该如何离开这里,你信我。”
“好。”施清绝道。
如此,两人一拍即合。
朝华吟知晓施清绝会御剑飞行,可没想到他竟能飞得这样好,她紧盯着地面上的缝隙飞溅出铁水,没等她提醒,施清绝像是早就有所预料般躲开,且一点颠簸也无。
以施清绝的能力,就算没有她,也能离开这里,可若她没有施清绝,此行怕是难挨。
朝华吟难得有些惭愧,她眨巴着眼道:“你还挺厉害。”
“什么?”施清绝专心御剑,因此没能听清。
朝华吟气得面红耳赤,憋了半天,又道:“没什么。”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约莫片刻,他们偶遇另外一行人。
为首的蓝衣男子一身狼狈,好不容易才安稳落地,可他身旁的黑衣男子就没有这般好运,半脚踩空便尖叫着摔进铁水里,眨眼睛就化为了灰烬。
朝华吟定睛一看,面色顿时难看,她急忙朝施清绝道:“别理他,快走!”
可施清绝非但听见,还伸手一捞就将人带了上来,与此同时,正巧找到能落脚的地方。
“多谢少侠相救。”郭潇作揖道。
他也是运气不好,方才寻着人到山顶,没曾想竟遇上白无垢,他们一行四人,如今只剩他一人还活着。
施清绝不语,他转头看向面色铁青的朝华吟,道:“你方才说什么?”
朝华吟:“......”你死期将至。
“你有耳疾?”朝华吟道。
施清绝眉头微蹙,道:“没有,你为何这样说?”
朝华吟又道:“我觉得是有的,你回去后找位医师治一治耳朵罢。”
郭潇闻言,又道:“我府中有名师承碧波宗的医师,医术格外厉害,少侠若是愿意,待我回去之后,将他带来与少侠相见,如何?”
施清绝:“......”
朝华吟嗤笑一声,道:“郭少侠的好意,我替他心领了,他没那个福气。”
郭潇眉头一挑,道:“这位姑娘认识我?”
朝华吟先是看了一眼施清绝,才道:“郭潇少侠人中龙凤,乃是湘江第一名士,尤其是湘江十二剑阵用得出神入化,天下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郭潇轻笑一声,道:“原来世人都是这般看我。”
“世人如何看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看自己。”朝华吟随口道。
“姑娘不仅生得貌美,胸襟更是开阔。”郭潇道。
朝华吟还想说什么,可施清绝先道:“怎么走?”
她指了一个方向,道:“朝着天光最甚的方向走,岱渊剑冢面朝天光而建,白无垢虽然弄塌了一半山峰,可只要朝着天光走,怎么都不会迷路。”
施清绝操控木剑,御风而行,他垂眸看向朝华吟,道:“上来。”
原本的两人行变为三人,且其中两人还有不可言说的纠葛,朝华吟虽知晓,可也不会挑这个时候说。
郭潇本以为偶遇的少年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散修,没曾想御剑飞行丝毫不输给他,甚至隐隐有超越他的迹象。
他自小便是同辈中的头筹,如今更不可能输给比自己更小的晚辈,因此愈发卯足了劲冲前面,直到将施清绝和朝华吟二人甩在身后,他的嘴角才有些许笑意。
朝华吟瞥了一眼,巴不得郭潇飞得再快一点,最好是跟他们走散,再也别见。
可施清绝这厮非要追上去,半点轨迹都不曾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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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她的暗示,他愣是一点都没听懂。
郭潇闭关多年,不闻窗外事,因此哪怕朝华吟名声在外,郭潇也不认得她。
可他此行本就是来杀施清绝,他杀了郭潇的亲弟郭湘,虽是误杀,可郭湘又的确因他而死,石窟中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这是抵赖不得的。
朝华吟是怎么都想不通,施清绝这般有勇有谋,才智过人之人,为何连她的暗示都没能听懂?
如今施清绝不仅救下郭潇,还将此人带在身边,若是郭潇知晓施清绝的身份,突然杀他们一个回马枪,这该如何是好?
都怪他!
若不是他,她又何至于担惊受怕!
朝华吟怒视施清绝的背影。
她本想破口大骂,可这人在御剑飞行又听不见,她骂了又是白骂,更何况,郭潇要杀的又不是她,她为何要这般生气?
半炷香后,三人终于冲出摇摇欲坠的裂谷险处。
可越往天光御剑飞行,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压就将他们压得难以喘息,连朝华吟也不得不屏住呼吸,凝气聚神。
修真界之人皆明白,前方定有神兵灵兽,可看这方向又不是龙吟剑。
朝华吟察觉施清绝御剑飞行得更快了,凉风割得她脸蛋微微发疼,可她并未制止,她有一种感觉,此物与施清绝有关。
施清绝与郭潇同时到达。
天光之处,斗转星移。
一把长剑伫立在天光与地界衔接处,如横跨天际的白虹,剑刃薄如蝉翼,却又锋利无比,剑鞘以白玉制成,在天光之处泛着浅淡的光。
“九霄神剑——”
意外坠崖的人逐渐聚集此处,众人目光灼灼,遥望着远在天边的九霄神剑。
九霄神剑是神帝身陨后留下的旷世珍宝,其价值难以用世间的一切衡量,可若是能拔出此剑,意味着能比肩神帝,这是无上的殊荣,谁也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神剑是我的了!”郭潇大笑一声,首当其冲飞向九霄神剑。
郭潇伸手去拔,可未等他触碰到剑柄,凌厉的剑气就将他弹开,他虽是湘江第一名士,可连触碰九霄神剑的资格都没有,郭潇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众人见状全都蜂拥上去,可无一例外都被九霄神剑拒绝。
“你要做什么?”朝华吟怔愣道。
施清绝收回木剑,一跃而下,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九霄神剑,步伐坚定地走去。
朝华吟惊愕至极。
施清绝不要龙吟剑,竟是想要拔出这一把!
众人也发现了施清绝。
“他也要去拔剑?!”
“有了九霄神龙还不够!他竟然还想染指九霄神剑?!”
“凭什么好处都让他占了!?他何德何能如此?!我不服!”
......
众人眼红至极,止不住地愤恨。
世人皆是如此,见不得旁人半分好,若是见到了,便是无休止地唾骂和憎恨,哪怕你并未做错什么。
施清绝伸手拔剑,剑气依旧凌厉,可他硬生生地扛住了,并且一把握住神剑的剑柄。
19. 刁蛮(三)
施清绝竟握住了九霄神剑的剑柄!
众人目眦欲裂,心中妒恨不已,可又止不住地期待。
施清绝能触碰到九霄神剑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神剑认可他,若他真能拔出来,他便是继九天神帝之后的第一人!
朝华吟惊愕之余,又不得不想起前世,原本是她先一步找到龙吟剑,可是剑气凌厉,她触碰不得半分,后来施清绝姗姗来迟,不过片刻便收服龙吟剑。
施清绝骑着九霄神龙,腾云驾雾,日行九万里,他应是早早就到了,可是事实却正好相反,而且他出现时,脸色十分难看。
种种迹象只能说明一件事,施清绝去寻了九霄神剑!
“什么声音?”一不知名散修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天空,原本晴朗的天变为乌云密布,雷电四起,数不清的雷霆骤然落下。
“快跑——”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众人四散逃亡。
好在大多数的雷霆都落在施清绝的身旁,可雷霆之力是天道降罚,哪怕是余威也实在可怕,朝华吟隔着好一段距离也觉得毛骨悚然,更何况是施清绝。
“还不快放手!你想死吗?”朝华吟道。
可他还是不肯不放手。
少年的身躯在天雷之下尤其渺小,可他身姿挺拔,高挽的墨发随风飞舞,颇有些英姿飒爽,让人移不开眼。
“啊啊啊——”雷霆终于落到他的身躯上。
施清绝痛苦不已,藏在他脖颈处的九霄神龙终于化形,庞大的龙身缠绕在少年周围,与自己的主人共同承受天劫。
在众人的注视下,结界竟然逐渐接纳施清绝,神剑被他拔出一截,上面的封印也出现裂痕。
可雷霆散去,他最终还是没能拔出九霄神剑,哪怕他狼狈不已,满脸的不甘心,也终究失败了。
但,虽败犹荣。
千百年来,谁也不能靠近九霄神剑分毫,唯他施清绝一人。
朝华吟沉默不语。
她虽然早知结局,可在看见施清绝拔剑的那一瞬间,她依旧被震撼。
人虽渺小却想撼动神明,施清绝有这份魄力。
哪怕脱离云梦泽施家,他也能靠自己觉醒真神之血,与世间最后一只九霄神龙签订契约,如今还将九霄神剑也给拔出一截,假以时日,他得到九霄神剑的认可也不无可能。
施清绝再一次让众人意识到,他是绝不可忽视的存在。
“施公子好生厉害,在下实在佩服。”
清脆的拍掌声打破沉寂,众人看向身披粗布麻衣的神秘人,先前忙着赶路,因此没有纠结于他的身份,可如今他这个时候才来,全身上下都藏在宽大的披风下,任凭谁都会怀疑他的身份和来意。
于是有人拔刀,怒道:“你是什么人?”
神秘人不语,他只是轻笑一声,随后慢慢走上前。
“报出身份!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眼见他步步逼近,终于有人忍不住挥刀,可下一秒,刀刃就被神秘人夹在两指之间,无论他怎么用力,刀刃都伤不了神秘人分毫。
可他只是轻笑一声,手指微动,刹那间,刀刃一分为二,断裂的白刃不偏不倚正好插入男人的脖子,眨眼间,此人便断了气。
众人骇然,纷纷后退。
只见神秘人对他们毫无兴趣,而是转身去找九霄神剑,与施清绝不同,九霄神剑的结界并没有阻拦,神秘人直接抓住剑柄,并且滚滚天雷也不见踪影。
朝华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世间真有比天命之子还受天道庇护的存在?
神秘人原本只是低沉地笑,可手中的九霄神剑逐渐落在他的手中,他的笑声也愈发刺耳嚣张,“天道终不弃我——”
九霄神剑上的封印应声而碎,可九霄神剑并未被拔出,而是牢牢地插在岩石之中,一道残魂飘出,白发斑斑的半旬老者睁开双目,凤眸不怒自威。
千机道人!
他凌厉的双眼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不远处的神秘人身上,道:“是你在拔剑。”
神秘人上前一步,笑道:“的确是我,千机道人既已得知,可否让我将九霄神剑带走?方才若不是前辈阻拦,九霄神剑应是我的了。”
千机道人便冷笑一声,神秘人的衣袍中突地滚出几颗碧绿色的珠子,劈里啪啦掉了一地。
“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敢用碧海琉璃珠来鱼目混珠,你不是九霄神剑的主人,你不配得到神剑的认可,你走吧。”千机道人冷哼道。
碧海琉璃珠?!
一颗圆溜溜的珠子似乎感应地滚落到她的脚边,朝华吟弯腰拾起,珠身通体碧绿色,中间有一道神色的竖线,就在朝华吟注视时,珠子竟然睁开竖瞳。
她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眼珠掉落,不知滚向何处。
神秘人被拆穿身份后也不恼,他声音低沉,仔细听来笑得有些可怖,他道:“我今日来就是为了九霄神剑,为此我将不惜一切代价。”
话刚说完,一道凌厉的傀儡丝线闪烁出冷厉的光,若非他及时躲避,如今定是身首异处。
“师尊!”朝华吟喜悦道。
巫歧言面容冷峻,手中的丝线削铁如泥,落地时正好与朝华吟齐平。
神秘人看了一眼掉落在地的一缕黑发,巫歧言又抛出从脖颈处被一分为二的人形木偶,他道:“白无垢,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众人骇然,纷纷不可置信道:“白无垢?!他是白无垢?!”
神秘人冷哼一声,一把摘下身上的粗衣麻布,露出纯洁无暇的内里,可依旧看不清面目,除了那一双洁白如玉的手,微微摇动三清铃时极为好看。
朝华吟捂住耳朵,巫歧言手中的傀儡丝线将人牢牢捆绑,眨眼间便被削成好几块。
一朵雪白的昙花落在地上。
又是幻术!
巫歧言手中操纵傀儡丝线,一声凤啼响彻,红鸾鸟飞驰而来,他向朝华吟伸手,道:“皎皎,上来。”
朝华吟毫不犹豫伸出手,两人一前一后同时踏上红鸾,不多时,一片赤红划破夜空,直奔东北方而去。
施清绝看向朝华吟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他才起身离开。
“等等!”
施清绝转身看向千机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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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的残魂朝他招了招手,道:“小子,方才可是你在拔剑?”
施清绝点头,千机道人这才一拍大腿,乐道:“我就知晓不可能是那厮解开的封印!他手里的碧海琉璃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老夫!”
“小子,老夫看你骨骼清奇,又在剑道上颇有些天赋,实在是可造之才,不若你拜老夫为师,让老夫指点你一二?”千机道人道。
施清绝不语,可围观的众人却炸了锅。
岱渊剑圣陨落后,千机道人成了剑冢之主,除却剑圣亲传弟子这一层身份,千机道人也是一代剑尊,他看中的人定是下一任剑尊。
众人看向施清绝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同。
“怎么,你不愿意?”
眼见施清绝并未应下,千机道人声音低沉下来,脸色也变得不悦。
施清绝只是道:“我还没想好。”
众人目瞪口呆。
能让千机道人自愿收徒,这是何等的殊荣!施清绝倒好,他竟然敢出言拒绝千机道人,简直不知好歹!
千机道人也没想到会如此,如此笨拙的理由,原本的气愤变为错愕,最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小子,既然如此,老夫便等你。”
语罢,千机道人看向他腰间的木剑,又道:“你这剑不错,借老夫一用。”
残魂飘出,片刻便俯身在施清绝的木剑上,他道:“小子,现在去剑冢东北处,老夫需得看一眼龙吟剑,万不可让那厮给夺走,他配不上岱渊剑冢的任何一把剑!”
“对了,小子,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千机道人随口问道。
“云梦泽施清绝。”施清绝道。
神龙化形,腾云驾雾,白衣少年手持木剑,一缕白发苍苍的老者残魂尾随左右,遥遥望去,好似得道仙人。
众人望着施清绝的身影远去,眼中的羡慕和妒恨半分都做不得假。
不过半月,他们的身份已是天差地别,如今施清绝又得千机道人青睐,来日登峰造极,位列剑尊指日可待。
高大的身影走上前,离得近的人感受到可怖的威压,纷纷瑟缩着转头看去。
只见郭潇面色阴沉,神情狠戾,眼眸透露着一股令人可怕到极点的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方才他说,他叫什么?”
围在龙吟剑冢之外的众人也发现了天降异象。
“红鸾鸟?神霄宫!那人是朝华吟!”一人眼力出众,随即惊呼道。
“不对!上面还有一人!”
众人惊叹。
“此人是巫歧言!”
一道岩浆突地溅起,红鸾鸟也扛不住这等炽热的温度,疼得惨叫一声,剑冢之中回响着它的长鸣。
“师尊,放了它吧。”朝华吟道。
巫歧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巨大岩石,于是松开手中的丝线,红鸾鸟展翅飞走,两人也稳稳落地。
“来了。”巫歧言突地道。
“什么?”朝华吟怔愣一下。
异变突起,龙吟剑冢之地发出剧烈声响,白无垢一跃而起,仔细看去,他的怀中正抱着龙吟剑。
20. 刁蛮(四)
白无垢这厮阴险毒辣,早就让金禅观教众在岱渊剑冢内设好陷阱,不少想要争夺龙吟剑的修士都被波及,顿时血肉横飞,伤亡惨重。
朝华吟清楚记得,前世无论是争夺神龙蛋还是龙吟剑,白无垢都没有来,可是不知为何,今生他一连两次都打乱了生死簿,在别人的命数中横插一脚。
实在是有些奇怪。
“你还想躲我到什么时候?”
巫歧言手中的傀儡丝线寒意森森,刹那间,一头巨龙从熔浆中跃出,浑身苍白的骨头比顽石都还坚硬,没多时便将剑冢搅合得一团乱。
白无垢当然也发现了巫歧言,在巨龙的攻击下他不得已来到了巫歧言面前,他冷哼一声,道:“巫歧言,多年不见,你我二人为何不坐下来一叙前尘?”
什么?
朝华吟惊愕万分,她没想到巫歧言竟然一早就和白无垢相识,可看两人之间水火不容的架势也不像是好友,更像是......仇敌。
巫歧言面色冷漠,道:“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可说的,若有,便是我今日要如何将你碎尸万段。”
白无垢全然没有上次的惊慌失措,他早就做好准备而来,只见他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匣子,直接甩给巫歧言,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巫歧言接过,整个人骤然顿住,随后怒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白无垢笑道:“只是借用了一点坟土,可是并没有什么用,于是我又还回去了,方才给你的物什是我无意间挖出来的,我心想你一定会喜欢,所以又用匣子装好送来。”
巫歧言操纵巨龙给他一击,白无垢侧身躲避,与此同时更多的白袍人涌来,纷纷使用仙法剑术阻止骨龙的攻击。
白无垢施法逃脱,临走时之前转头看向巫歧言,道:“你什么时候想要回去,什么时候再放回去吧,你知道的,他们一直都在等你。”
骨龙在围攻下不堪重负,随着丝线的绷断,一块又一块的骨头掉入熔浆,飞溅起星火点点。
朝华吟看向巫歧言,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面色惨白,眼里满是血丝,直勾勾地看着白袍人离开的背影。
她何时见过巫歧言这副模样?现在的巫歧言简直可怖。
白无垢即将离开剑冢之时,怀中的龙吟剑突然光芒大盛,随后一只由剑气凝聚而成的金龙突然飞出,强大的结界带着难以忽视的雷霆之力,他只能被迫放手。
龙吟剑落在碎石之中,可源源不断的雷霆让人根本无法靠近。
“宵小!还不快给老夫放下龙吟剑!”
施清绝携千机道人赶来,一道残魂从木剑中飘出,白发斑斑的半旬老者怒视不远处的白无垢。
“龙吟剑我一定要带走!”
白无垢不顾结界想要出手握住剑柄,可是天边的雷霆骤然落下,大有将他轰得灰飞烟灭之势。
朝华吟冷眼旁观着,若是她抢夺龙吟剑,如今受天罚之人便是她。
没有人能窃取天命之子的机缘。
“劝你一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去争,否则到头来只会是一场空。”千机道人不屑道。
白无垢硬生生受了一道天雷,白袍破烂不堪,露出脸上完好无损的的般若面具,面上的般若恶鬼与他清冽如雪水的声音极为割裂。
“我就是争了,你又能如何?”
“不自量力。”千机道人冷哼一声。
白无垢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道:“你这样的人都能成为剑尊,我又为何不可?”
“如果我不能得到,别人也休想想得到!”他声音低沉得可怕,平静下隐藏着狂风暴雨。
巫歧言撕碎白无垢,又一朵昙花落在地上。
“又让他跑了!这家伙就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朝华吟骂道。
“今日你别想逃!”巫歧言怒不可遏。
他飞身朝着某个方向奔去,眨眼间便消失在眼前。
可就在白无垢和巫歧言消失后不久,岱渊剑冢突地剧烈晃动,数座山峰开始坍塌,山体坠入熔浆之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无垢炸毁了地基!”
“剑冢要塌了——”
......
众人慌不择路,可是岱渊剑冢越发下陷,他们根本无路可退。
“千机道人!剑冢是怎么了?!”一不知名散修逮住机会,询问附在木剑上的千机道人。
“方才那厮破坏了我用灵力筑造成的地基,没有地基支撑,现在岱渊剑冢要下陷了。”听者都明白他说得‘那厮’是谁,可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该怎么办。
“前辈!你能再用灵力筑造出地基吗?若是等着剑冢下陷,我们都得死在这里。”白衔月询问道。
本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可在一众施家弟子面色却看不到半分急迫,不愧是世家大族的子弟,风度翩翩的君子。
千机道人摆摆手,道:“先前筑造地基时,我已将灵力用完,若要我再次筑造,恐怕还要再等个五十年。”
众人惊恐不已。
千机道人连眼皮都没抬,道:“不过也不打紧,一具肉身而已,舍了也不会怎么样,你们看我这副模样,还不是活得挺好。”
他微微睁开一点缝,又道:“你们若是死了,魂魄留在这里,剑冢里的剑随你们挑选,同我一样,喜欢哪个就住在哪个里面,我绝不阻拦。”
可他们还不想死!
一人崩溃到破口大骂,道:“该死的白无垢!我若是死了也要化为厉鬼爬出去找他报仇!”
熔浆逐渐蔓延到山峰,他们几乎退无可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死期将至,这简直就是一场酷刑!
不少剑修纷纷御剑飞行,可剑冢下坠实在厉害,铁水沸腾,不少人连呼叫的时间都没有,瞬间葬身火海,烧得连灰烬也无。
见状,连剑修也崩溃不已,道:“这如何能飞得出去?!”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办法。”千机道人道。
“什么办法?”众人仿若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你们之中有谁能拔出龙吟剑?若能,你们便还有救。”千机道人又道。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实在不明白千机道人说拔出龙吟剑就还有救的意思,可是如今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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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间给他们想清楚了。
“我来试试!”
一名刀客伸手去拔剑,可是还没等他触碰到就被结界给弹飞了。
千机道人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又道:“你们最好想清楚,时间不多了。”
朝华吟看了一眼施清绝。
旁人或许不知道,可她却清楚得很,能拔出龙吟剑的人只有施清绝!
只是不知为何,他还不肯出手。
他若是想,随时都可以拔出龙吟剑,再乘龙而去,没人能管得了他。
这是他的机缘,谁也夺不走。
“施公子可以!”
众人看向说话者,一身青衣的稚嫩少女目光炯炯,俨然一副十分笃定的模样。
姚轻铃犹嫌不够,又道:“施公子一定可以!”
“你与他一道,自然会说他可以。”一不知名散修不屑道。
“就是!谁不知道你一直跟在他身边,你当然会替他说话。”另一人又道。
......
唏嘘声众多,不管出于何种情绪,众人都对他嗤之以鼻。
“如果是施公子,他一定能行。”白衣莲纹的翩翩少年道。
众人顿时沉默,谁也没想到,这个名字会从云梦泽施家弟子的口中说出来,毕竟施清绝早就自愿脱离施家,他的名字早就成了云梦泽的禁忌。
朝华吟抬眸看他。
不只是白衔月,还有施家诸多弟子都在此处,一行白衣弟子站在一起,身高腿长,容貌端正,脸色半点惧色也无,一眼看去好不养眼。
他们之中有白衔月这位符修,本可以安然离开,可为了这群人,竟然甘心留在这里。
朝华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她若是白衔月,她是绝不会留在此处,这些人的性命与她无关,她为什么要弃自己的性命不顾,非要去管这些人?
“衔月,你莫要再提......”另一年龄稍大的弟子欲言又止。
“施公子一定会能拔出龙吟剑,这种时候,除了施公子,谁都不行。”白衔月的眼眸亮若星辰,望向施清绝时满是崇拜,一如当年。
“更何况,如今是谁能拔出龙吟剑,谁便能带我们走出困境,此时更是需要我们齐心协力之时,大家千万不可包藏私心,因小失大。”白衔月又道。
此话说得有理,众人纷纷沉默,不论当初有什么私心,如今命悬一线,最是需要有人站出来帮他们一把。
于是,众人的视线都看向施清绝。
白衣少年面色淡漠,丝毫不为所动,仿佛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并非是因为他。
“老夫差点忘了,小子,你能将九霄神剑拔出一截,定能收服龙吟剑。”千机道人道。
“什么?!”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施清绝竟将九霄神剑拔出一截?!
没等他们缓一缓,一见证过此事之人大喊道:“方才我亲眼所见!九霄神剑差点被施公子拔出来!九霄神剑尚且如此,龙吟剑又该如何?”
如此,这事便是千真万确的!
施清绝当真将九霄神剑拔出一截!
21. 刁蛮(五)
千机道人看向施清绝,又道:“少年人,你来一试?”
施清绝面色淡漠,隐约有些颓靡,道:“我对龙吟剑没兴趣。”
众人瞬间炸锅,愤恨道:“你不要不知好歹!龙吟剑是何等的神器!你能得到龙吟剑乃是天大的福气!”
一人声音骤然低沉,道:“施清绝,你不会是想将我们全都抛下,然后一个人乘着神龙逃走吧?”
众人顿时沉默,无数道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向施清绝。
“施清绝!无论如何你都得带我们离开这里!”一不知名剑修率先道。
“对!你绝不可一人逃走!一定要带我们一同离开!”
“你若一人逃走,难道不怕留下一个残酷暴戾的名声吗?!”
......
朝华吟差点笑出声。
她对这些人当真是半分期待也无,面目丑恶,品行不端,简直下作!
白衔月急切道:“施公子并非是你们口中这种人,大家都冷静一点。”
“好啊!那就让他拔剑!带我们离开这里!”一刀客道。
“对!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不是我们说的那种人!”
“随便谁都好,快点拔出龙吟剑,带我离开!”
......
局势直接是一边倒,无论施家弟子想如何安抚都没有用。
一道女声在人群中有些突兀。
“他与你们非亲非故,为何要带你们离开?”朝华吟冷笑一声,“若他不肯,你们便要污蔑他,败坏他名声,你们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朝华吟,与你有何干系?”
“别逞强了!你难道就不想离开?”
“别忘了你也在这里!你跟我们一样!”
......
“我当然与你们不同,别忘了,我的师尊可是巫歧言。”朝华吟眉头上挑,颇有些神气。
巫歧言就是如今的天下第一,她虽修得不是剑道,可鞭法也是修真界第一,天下第一鞭法再加上师尊是天下第一,她自然有嚣张的本事!
她犹嫌不够,又道:“你们既然是求人,便应有求人的态度,只会威胁算什么本事?”
“别争了,他拔不了剑。”
一道男声打断了众人,朝华吟回头看去,只见郭潇面色阴沉,手持佩剑,阴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施清绝,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施清绝,你杀我胞弟!今日定要你命丧于此!”郭潇怒不可遏,大手拔出腰间的剑,抬手就要砍了施清绝。
施清绝侧身躲避,身旁的岩石被郭潇砍下一角,约有三尺厚的岩石切面平整,在火光的照射下竟诡异地反光。
谁也没想到会突发此等变故,纷纷向后避开,唯恐中间缠斗的二人波及到他们。
“施公子!”姚轻铃惊恐大喊。
她刚要上前,身旁的人就将她拉了回去,道:“姑娘,此人乃是湘江郭氏家主之子郭潇,他此次来定是为了给自己的胞弟郭湘寻仇,他要杀的是施清绝,你可莫要上去白白送了性命。”
朝华吟对郭潇不可谓不熟悉,此人天资卓越,年少成名,是谓湘江郭家的下一任家主。
前世,施清绝成为天下第一剑修后,湘江郭家二子随其父追随施清绝,在天驰王朝百丈城楼之上,围剿她的便有此人。
说起来,若非他胞弟郭湘在神龙庙中惨死,他本不该与施清绝相见。
郭湘因想要杀害施清绝而被天雷杀死,而前世在神龙庙中,郭湘与施清绝根本没有交集,直至施清绝成为剑尊之后,郭家父子三人才被施清绝收入麾下。
若不是郭湘心生贪念,他就不会和施清绝碰上,也就不会死,他若不死,郭潇也不会要杀施清绝。
一步错,步步错。
“施清绝,你还我胞弟命来!”郭潇不愧是湘江第一剑修,仅凭手中长剑,硬生生地将有着九霄神龙庇佑,觉醒真神之血的施清绝逼入绝境。
朝华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郭潇是湘江第一剑修没错,可施清绝乃是天道之子,无论郭潇有何杀招,只要施清绝一天有天道庇佑,他就一天死不了。
她没了兴趣,起身想要去找巫歧言,可下一秒,她眼前骤变,原本的剑冢变为一片荒芜之地,风沙肆掠。
朝华吟惊愕不已,可除了她之外,还有缠斗的郭潇和施清绝二人来到此处。
施清绝终究太过年轻,棋差一招,郭潇将他手中的木剑打飞,正好飞到朝华吟的面前。
千机道人作呕道:“哎哟!差点把老夫的老骨头给折腾散架!”
朝华吟将木剑拿起,问道:“你活了这么久,一定知晓这是何处。”
千机道人看了一眼她腰间的惊鸿鞭,道:“你去帮一帮那小子,然后老夫再告诉你也不迟。”
郭潇越发凶猛,施清绝没了木剑,不多时已被逼近悬崖峭壁。
朝华吟不为所动,道:“他又不会死,我为什么要去帮他?”
千机道人随即道:“谁说不会死!这里是姓郭那小子的地盘,他将人拉进来本意就是想杀人!”
“你是说郭潇?”朝华吟道。
“不错。”千机道人道。
“郭湘之死与我无关,他为何要拉我进来?”朝华吟又道。
“你问老夫作甚?你要问的是姓郭那小子,兴许是你得罪了他。”千机道人又道。
郭潇手执佩剑,一剑刺向施清绝,可一道凌厉的鞭子将他击退。
施清绝这才得以喘息,他艰难起身,道:“我没与杀害郭湘。”
朝华吟看向郭潇,道:“慢着,郭潇,你将我拉进来作甚?我可是得罪了你?”
郭潇冷哼一声,道:“他是施清绝,你便是朝华吟,你们联手害死我胞弟,如何不算是得罪了我?”
朝华吟顿了顿,道:“我何时害死郭湘?”
施清绝又道:“我们二人从未合作。”
郭潇不依不饶,又道:“我初见你们二人便是同乘一剑,一看便知关系匪浅!”
这是一个意外!
朝华吟简直有口难言,她看向施清绝,白衣少年面色冷峻,竟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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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反驳。
“你胞弟死于雷劫,此事在仙人顶之人都看见过,怎么能怪我们?”朝华吟又道。
“你与施清绝沆瀣一气,假意争夺神龙蛋,实则陷害我胞弟,若不是你们,他又怎么会死?”郭湘也不甘示弱。
简直强词夺理!
朝华吟简直要气笑了。
她何时与施清绝沆瀣一气?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二人分明是水火不容,若非郭潇被人蒙蔽利用,他又怎么会说出如此离奇的话?
几人僵持之时,白衔月突地传音,道:“郭少侠!你且听我说,施公子是唯一能拔出龙吟剑之人,为了众人的安危,郭少侠不若先放下仇恨?”
郭潇显然不买账,他怒道:“死的又不是你的胞弟,你当然可以这样说!我今日非要杀了他不可!”
“郭少侠......”
郭潇切断白衔月的传音,愤怒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朝华吟和施清绝二人,道:“你们二人都得给我胞弟殉葬!”
朝华吟冷声道:“郭潇,我再说一遍,杀害郭湘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施清绝,而是天道!”
郭潇自是不信,又道:“你为何知晓杀害我胞弟的是天道?莫不是你在诓骗我?”
“当时我就在神龙庙,我亲眼看着郭湘布下剑阵,想要戕杀施清绝,可施清绝是天命之子,于是天道落雷劈死了郭湘。”朝华吟道。
“我句句属实,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当时在神龙庙的其他人,他们都看见了。”
闻言,郭潇顿时怒不可遏,道:“一派胡言!我胞弟当时和好友几人相约去仙人顶,他被施清绝杀害乃是事实,此事乃是我胞弟的好友告知我!”
朝华吟也怒了,道:“你识人不清才受人蒙蔽!你就这么相信他们,?若我是你,定要多问几个人,免得被人当作傻子利用!”
“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女子,分明是想要包庇施清绝,于是编了这些谎话来诓骗我!”郭潇凝聚剑气,欲用湘江十二剑阵处决二人。
空中顿时风起云涌,灰暗交加,万千利剑在郭潇手中凝聚。
千机道人虚眯着眼眸看,道:“这小子不错啊,年纪轻轻竟能将湘江十二剑阵用得炉火纯青,可惜......”
朝华吟冷哼一声,道:“先别觉得可惜,看样子,郭潇是铁了心要杀了我们,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千机道人摸了摸长如云鬓的胡须,刚想说道,施清绝却抢先一步:“剑意化形,万象之境。”
“你这小子竟也知晓?”千机道人怔愣片刻。
不止千机道人没想到,朝华吟也没有想到,可结合施清绝天道之子的身份,一切不合理都能合理。
“这是什么?”朝华吟又道。
千机道人又道:“剑修生有剑心,剑中又有剑意,人剑合一时,剑意可化万象,也就是万象之境。”
“万象之境中的一切,皆由剑修意识所化,只有修炼到一定境界才能化形万象之境,不过有一种例外,那就是极为天赋异禀,生来便有万象之境。”
22. 龙吟(一)
“你不是剑修,自然不知晓,不过这姓郭的小子,当真有两把刷子。”千机道人道。
“我该怎么出去?”朝华吟最关心的只有这一个问题。
千机道人睨了她一眼,道:“不专心,老夫都说了万象之境由剑修意识所化,若非万象之境的主人同意,你们都自然是出不去。”
“所以,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朝华吟又道。
“非也,杀了他,你们一样能出去。”千机道人又道。
杀了郭潇。
朝华吟倒是想,只不过......
她抬眸看向头顶的阵法,道:“我破不了湘江十二剑阵,所以我杀不了他,不过我倒是知晓另一个能杀掉郭潇之人。”
语罢,朝华吟看向施清绝。
施清绝和千机道人都怔愣了一下,千机道人更是笑道:“丫头,这小子可打不过郭潇,你怕不是在开玩笑。”
朝华吟轻笑一声,又道:“我说他打得过,他就一定打得过。”
施清绝乃是天命之子,谁敢动他,谁就要受天罚,郭湘如此,郭潇也会如此。
施清绝:“......”
与此同时,湘江十二剑阵终于凝结完毕,剑气凶猛磅礴,大有毁天灭地之势,随着郭潇一声令下,剑阵朝他们袭来。
朝华吟不动神色地后退一步,施清绝在此,她什么也不怕,倒是郭潇会死得很惨。
烟尘尽后,郭潇面色冷厉又颇有些报仇后的得意,可当他看向悬崖边空无一物时,表情又瞬间凝固。
朝华吟一愣,面前的荒芜之地又变为一处波光粼粼的水面,远看天际,辽阔无垠。
她垂眸看去,脚下的水面随着她的动作而荡漾出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此处哪里还有什么郭潇,唯有她与施清绝二人,还有附在木剑上的一缕残魂。
“好生辽阔的万象之境!”千机道人赞叹道。
朝华吟抬眸看向不远处的白衣少年。
她不会剑术,更没有万象之境,此处又与千机道人无关,那便只有一人。
施清绝。
“小子!你怎么不告诉老夫你也有万象之境?”千机道人欣喜道,“竟还如此辽阔!比姓郭那小子要强上不止一星半点!”
一阵微风吹过,撩起白衣少年的发尾,施清绝看着水天一线,道:“我幼时便有万象之境。”
闻言,千机道人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看向施清绝的目光灼灼,他道:“你这徒弟老夫非收不可!”
施清绝不语。
千机道人不依不饶,逼问道:“小子,你怎地不语?难不成你是觉得老夫不配当你的师尊?”
“我从未这样说过。”施清绝往前走去。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说话,为何不说?”千机道人的残魂在施清绝的左右两侧摇摆不定,奈何施清绝什么都不肯说。
施清绝停下,抬眸看向水面上的漩涡。
朝华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如镜面般平静的水面上,唯一的一处异样,水面与天光交界处生长的漩涡深不见底。
朝华吟怔愣,微微睁大眼眸,看着水天交界处的漩涡。
她有一种熟悉感,她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这是何物,为何这般奇怪?”千机道人道。
他薅了几把胡须,思索片刻道:“万象之境,相由心生,无论此处所生何物,都是你内心的映照。”
千机道人看向施清绝,又道:“小子,你的心缺了一块啊。”
“你是在说他缺心眼?”朝华吟挑眉道。
千机道人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道:“丫头!你休要曲解老夫的话!老夫可不是这个意思!”
朝华吟冷哼一声,又道:“我看他就是缺心眼。”
“若不是他非要出手救下郭潇,我们也不至于被他逼上绝路,当时郭潇若是死在裂谷之地,哪还有如今的事。”
施清绝看她,道:“所以,当时你在跟我说不要救他?”
朝华吟:“......”可惜你没听见。
“还有方才,你为何不向郭潇解释?他胞弟并非是你所杀,我们二人也并不熟悉。”朝华吟抬眸看他。
施清绝沉默片刻,道:“郭潇本性偏执易怒,善于听信谗言,容易被人利用,他笃定之事,我说再多也没用。”
原来是这样吗。
朝华吟想来想去,施清绝说得倒也没错。
千机道人又道:“说起来,老夫有一事想要问你。”
他目光灼灼,看着施清绝的同时,又迫使他不可回避,“小子,当时你为何要拔九霄神剑,你也贪图神剑的力量?”
施清绝眼中神色坚定,道:“家父垂涎神帝之剑已久,可始终不得,若我能九霄神剑的认可,便是比他更强,这个目标,无论要花多久,我都一定要做到。”
朝华吟沉默看他。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超越父亲不夜侯都是施清绝毕生的梦想。
施清绝的父亲乃是云梦泽不夜侯,如今的施家家主。
不夜侯年少成名,只靠一根竹竿便能横行修真界,甚至还写出青莲剑法这等神作,直至如今,修真界里也还流传着他的传说。
作为不夜侯的儿子,施清绝是幸运的,同时也是不幸的。
“原来如此!你竟是不夜侯的儿子!难怪老夫总觉得你有些熟悉!不愧是他的儿子!有志气!我喜欢!”千机道人哈哈大笑。
“你可知九霄神剑上的封印是岱渊剑圣,也就是我的师尊所下?你以凡人之躯妄想夺取神明之物,实在痴心妄想。”
施清绝面色冷峻,道:“凡人又如何?神魔又如何?不过皆是在求仙问道罢了,今日是我拔剑,来日又会是他人,朝仙道上,永远都有人。”
“可我既来这世间一遭,我便绝不认命,我今日拔剑,明日还会,后日也会,终有一日,我会跨过这一座大山,拔出九霄神剑!”
这便是是施清绝!
朝华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施清绝很强,无论是实力还是心境,他都是当之无愧的天道之子!来日的天下第一!
千机道人笑道:“好小子!说得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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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年纪轻轻就能破除九霄神剑上的封印,将老夫唤醒,实在不简单,凭你的资质,假以时日,或许真能拔出九霄神剑,老夫便拭目以待了!”
千机道人遥望着天光一线,又道:“凡人不敌神魔,生来便弱小可欺,但人虽渺小,可志向高远,这便是将凡人彻底区别于神魔。”
姚轻铃急得不行。
施清绝,朝华吟和郭潇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突地消失,众人一下就陷入了僵局,龙吟剑有灵,若非它愿意,谁也拔不出它。
好在下一秒,施清绝和朝华吟突地又出现在众人眼前。
“施公子!”姚轻铃欣喜不已,潸然泪下。
“我无碍。”施清绝道。
千机道人看了一眼周围沸腾的铁水,道:“小子,你去拔龙吟剑吧。”
“施公子,你不若试一试?”姚轻铃轻声道。
她看着逐渐逼近的熔浆,面露难色,怯懦道:“施公子,若是再不走,我们就麻烦了。”
“龙吟剑虽然比不上九霄神剑,可也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名剑,你确定不要?”或许是感应到龙吟剑就在附近,朝华吟手中的凤鸣剑不断动颤,大有飞走的意思。
施清绝抬眸看她,道:“你若是想要便去。”
朝华吟摇了摇头,道:“我已有凤鸣剑,再者,龙吟剑是你的机缘,谁也夺不去。”
无论事态怎么发展,龙吟剑终会回到施清绝的身边,或早或晚罢了,她要做的只是守好凤鸣剑。
“我的?”施清绝喃喃自语。
千机道人眼珠一转,道:“你若是现在能拔出龙吟剑,老夫就收你为徒,祝你早日修成剑尊,如何?”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唯有朝华吟翻了个白眼。
分明是他千方百计想要收施清绝为徒,偏偏说得如同施舍,拜他为师好似占了多大一个便宜。
施清绝不语,他上前一步,龙吟剑周围强势的结界应声而碎,他伸手握住剑柄,原本乌云滚滚的雷霆之象骤然消失,随着他用力一拔,龙吟剑整个被他握在手里。
金色的腾龙浮雕占据着剑鞘,威严的龙眼似有生机,注视片刻便会因心生惧意,耳边好似有一道龙吟声。
与此同时,朝华吟手里的凤鸣剑也在不停地震动。
两把剑在此刻共鸣。
千机道人面露惊愕,又惊又喜道:“老夫果真没有看错人!竟让龙吟剑自愿认主!”
“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出去?”有人急道。
“莫急,龙吟剑已认主,一切皆看他的了。”千机道人悠然道。
眼见炙热的熔浆越来越近,他们能站的地方越来越小。
黑衣男子急切道:“施清绝,先前在来福客栈是我偷了你的钱袋,我对不住你!”
“好啊你!终于是承认了!”小神龙气得鼻孔喷水,张牙舞爪地挥动小爪子,好像要揍他一顿解气。
黑衣男子又道:“一切是我的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现在这么多人都在这里,成千上万条人命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切勿因为我个人而葬送这么多条人命!”
23. 龙吟(二)
施清绝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沉默地看着手里的龙吟剑,似是不太熟练。
千机道人又道:“小子,注意剑气。”
黑衣男子更加急切道:“施清绝,你莫要......”
施清绝手中一挥,一道磅礴的剑气顿时从龙吟剑中溢出,剑气竟然直接凝聚出一道长桥,直通外界。
“有路了!我们能离开了!”众人欢呼雀跃。
“我们能活下来了!”
“天不亡我!”
......
施清绝冷漠收剑。
千机道人则满意道:“此乃剑气化形!你小子果然天赋异禀!一点就通!”
众人都顺着剑气筑成的长桥离开,唯有黑衣男子还留在原地。
他看向施清绝,道:“我说到做到,你若是在此想杀我,我也甘愿接受。”
施清绝不语。
“来吧,用你手里的龙吟剑杀了我。”黑衣男子闭上双眼。
朝华吟默不作声地看着此处。
她也很想知道施清绝会做什么,若是她平白受人欺负,她一定要好好教训此人,可要取人性命......她倒也不会这么做,偷人钱袋,罪不至死。
“走吧。”施清绝道。
黑衣男子怔愣在原地,疑惑地看着施清绝离开的背影。
为什么?难道他一点都不想报仇?
众人顺着施清绝用剑气搭建的剑气筑成的长桥离开了岱渊剑冢,抬眼间终于能瞧见外界。
可领头之人才踏出一步,一道看似柔软的白毛扑面而来,锋利如刃的毛发直接将此人头身分离,鲜血喷洒了一地,头颅在剑气筑成的长桥上滚了几圈,随后坠入熔浆中。
“杀人了啊啊啊——”
诡异地沉寂过后,爆发出惊人的惨叫声。
“你们真是让我好等。”
白无垢站在上面,他随意弹了弹拂尘上的血渍,上面的白毛不知是用什么制成,血水顺着毛发滴落在地,雪白的拂尘眨眼间就一尘不染。
这个阴毒小人!
不仅炸毁岱渊剑冢,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甚至还为了永绝后患,直接守在出口,若有人出来便出手杀人,何其恶毒!
可如今众人都筋疲力尽,就是想要对付白无垢,也是由心而无力,众人皆敢怒不敢言。
“龙吟剑也在!而且又是施公子所得,当真是后生可畏!”白无垢发现施清绝手里的龙吟剑,清冽的笑声从那张般若面具中传出。
他看似风轻云淡,手中却晃动着三清铃。
不多时,众人头痛欲裂,纷纷倒地不起。
朝华吟刚摸向腰间的惊鸿鞭,一道震耳欲聋的虎啸声令她骇然,动作骤然停下。
她面色苍白地抬眸看去,天睛虎盘踞在白无垢身侧,如钢铁般的尾鞭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微微一扫便是一道可怖的裂痕,若是打在身上,怕是会骨肉分离。
施清绝拔剑,可一道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了他。
“施清绝!”郭潇怒不可遏,手中长剑直刺他面门。
施清绝侧身躲避,腰间的木剑被挑飞,郭潇依旧穷追不舍,大有必杀他之势。
“这次你别想跑!”郭潇再次凝聚剑阵,比起上一次的湘江十二剑阵,威力更强!
“你疯了吗?!”朝华吟怒斥道。
如今众人都在剑气凝聚而成的长桥之上,若是剑阵落下,不只是他们,郭潇也难逃一死!
“郭潇!你冷静一点!”
“如今正是要齐心协力,一致对外之时!切勿因小失大!”
“你不顾别人的性命,难道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吗?长桥塌陷你也活不了!”
......
众人几乎吓疯。
好不容易从岱渊剑冢逃出,如今又遇上白无垢,没多久又来一个疯狗似的郭潇,他们加起来都打不过白无垢,更何况内里还乱作一团,这该如何是好?!
“我胞弟之死与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你们为他陪葬乃是天经地义!”郭潇大呵一声,手中动作不减。
他非要杀施清绝,为郭湘报仇雪恨,竟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疯了!真的是疯了!
朝华吟深知此时再与郭潇纠缠定是讨不到好处,于是急忙拨弄手中的傀儡丝线,本想骑着红鸾逃之夭夭,可天睛虎反应敏捷,感应到另一只灵兽的踪迹,立刻朝着朝华吟呲牙咧嘴。
白牙森森,一张血口窟窿似的,吓得她慌乱不已,连惊鸿鞭都差点拿不住。
“有意思。”白无垢笑道。
他手中动作暂歇,随后干脆半倚在天睛虎身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湘江十二剑阵已成,随着郭潇一声令下,万千利剑落下,长桥之上,无论曾经是否与郭湘之死有所瓜葛,如今也都被牵连。
长桥被剑阵摧毁,几乎全部塌陷,上面的众人不断掉入铁水之中,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眨眼间便化为灰烬,犹如人间炼狱。
见此惨状,郭潇大笑。
朝华吟远远看着他,如今她是真的确信,郭潇确实疯了。
“施公子!”
姚轻铃被汹涌的人群给挤了下去,施清绝肩头的小神龙飞身过去,一口叼住姚轻铃的衣领,用力到小翅膀不停扑哧。
如此还没有完,郭潇手持利剑,直逼施清绝和朝华吟二人,两人并肩而立,共同御敌。
朝华吟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有一天竟然不得不与施清绝合作。
明明在仙人顶时,他们二人还盘算着要将对方逼死,如今局势一转,他们二人同时面对一个劲敌,不得不将后背留给对方。
她有些讽刺道:“你我二人关系这般差劲,我当真是不想与你并肩作战,若你此时要背刺我,我也没有办法。”
施清绝只是道:“不会。”
郭潇穷追不舍,三人随着不断坍塌的长桥滑落到断裂处。
朝华吟垂眸看去,脚下的熔浆沸腾,并且因为长桥的坍塌,熔浆不断逼近,炽热的温度只是轻轻拂面,便带来火辣滚烫的疼。
往上生,往下死,他们别无退路。
朝华吟冷眼看向不断逼近的郭潇,一滴冷汗从她额角滑落。
施清绝是天道之子,他当然不会死,可是她就不一定了,若是掉下去,她肉体凡胎,定是死得不能再死!
她需得想个法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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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哪里都去不了!”郭潇将手中利剑狠狠落地,将通往外界的通道分割成两半。
如此,此处就成了长桥断裂后的一处断壁残垣,堪堪能容纳他们三人,并且还在不断下陷。
朝华吟低声道:“施清绝,我有一计,你听不听?”
施清绝道:“你说。”
朝华吟又道:“你刺他面门,我绕后偷袭,郭潇虽是湘江第一名士,可也架不住我们两个人,只要我们配合的好,定能逃出生天。”
她本想再说几句话,说服施清绝,可没想到,这人直接道:“好。”
施清绝当真手持龙吟剑,直冲郭潇面门,可下一秒,他整个人连同手里的龙吟剑都被击飞。
他怔愣地抬头看去,原本说要绕后偷袭的朝华吟早就逃之夭夭了,一身红衣,身姿轻灵敏捷,已经逃了好几里远,方才她只不过在蒙骗他罢了。
“朝华吟!”施清绝怒不可遏。
任凭他歇斯底里地怒喊,远处的红衣女子只不过顿了一下,随后逃得更远了。
她......又利用他!
朝华吟当然听见了施清绝的声音,可是她没有回头。
反正施清绝也不会死,天道自会庇佑他,他最多在郭潇手上多受些苦头罢了,权当成为剑尊前的......历练。
对,就是历练,只要不死,那都是历练,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剑尊。
“唉哟,老夫的老骨头都要摔断咯!有没有人来帮帮老夫?”一缕白发苍苍的残魂飘在岩壁缝隙处的木剑上,咿咿呀呀地叫唤个不停。
朝华吟:“......”
她上前一把拾起木剑,道:“别装了,你一个魂魄有什么骨头?”
千机道人瞧见她后,眼睛一亮,随后又道:“姓施的那小子呢?他不是与你在一处吗?”
朝华吟面不改色道:“我丢下他,一个人跑了。”
千机道人目瞪口呆,叱责道:“你这丫头怎能如此狠心?”
朝华吟才不在意,又道:“郭潇杀不了他,我留下反倒会死,不若先行离开。”
“你怎知他不会死?就算他真像你说的这般,你又当真忍心将他留下?”千机道人道。
朝华吟刚想说‘忍心’,千机道人又道:“我虽不知你们是何关系,可他处处出手庇佑你,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为何你偏要当作看不见?”
朝华吟不语。
千机道人又道:“丫头,听我一句劝,现在回头还不晚,你若去救他,依那小子的品性,定会记你一辈子,来日报答于你。”
“什么报答?我没兴趣。”朝华吟冷哼一声。
千机道人还想劝诫,可是朝华吟又道:“可我更不愿欠他。”
施清绝单手用剑撑地起身,随意抹去唇边的血迹。
郭潇冷哼一声,道:“我太大意了,竟然让朝华吟给跑了。”
“施清绝,你真不该与她往来,朝华吟乃是神霄宫巫歧言的弟子,你虽脱离云梦泽施家,可好歹也是名门正派之后,也不怕脏了你的名声。”
施清绝眉头紧蹙,眼神冷冽,俨然一副盛怒之中的模样,他道:“我跟她如何,与你有何干系?”
24. 逢尔(一)
“我只是替你不值罢了。”
郭潇自以为胜券在握,方才又看了一出好戏,如今愉悦得很,于是又嗤笑道:“你处处维护朝华吟,如今她却撇下你逃了,真是对你半分情谊也无。”
“不过,她本就是邪宫妖女,如此无情无义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可惜你一腔痴心错付,如今还得死在我手里。”
他的舌头抵着后槽牙,淬了毒似的,又道:“你真可怜。”
“闭嘴!”
施清绝眉头紧蹙,俨然愤怒到了极致。
郭潇也懒得再与他废话,手持利剑,飞身过去,直取他性命。
施清绝毫不退缩,手中龙吟剑因他的愤怒而威力大涨,饶是郭潇也被击退半步。
郭潇眉头一拧,神色肃然,已是认真的模样,手中招式愈发狠辣。
施清绝毕竟才初出茅庐,就算全力对抗,最终也难以招架湘江第一名士。
“到此为止了。”郭潇剑指施清绝。
龙吟剑被击飞,施清绝单膝跪地,手心因用力过猛而鲜血淋漓。
“我还没来,怎么就到此为止了?”
一道鞭子朝他面门袭来,郭潇侧身躲避。
他惊愕地看着不远处的女子,红衣猎猎,手执惊鸿鞭,眼角眉梢说不出的稠丽,嘴角轻勾,总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颇让人移不开眼。
施清绝看向朝华吟。
她脚尖轻点,走到施清绝面前,将手里的木剑递给他,道:“你的剑掉了。”
郭潇冷笑一声,道:“不就是一把破木剑,你有必要......”
“哎哟,摔死老夫了!”千机道人的残魂飘出。
他睁眼瞧见施清绝,眼睛一亮,左右飘忽,道:“小子,你离了老夫不过片刻,怎地如此狼狈了?你听老夫一句劝,拜老夫为师,老夫定将毕生所学教予你......”
朝华吟白了千机道人一眼。
这老东西真会见缝插针,每逮着机会就要腆着脸收施清绝为徒,也不看他愿不愿意。
“什么乱七八糟的?今日来多少人都没用!我非要杀你不可!”郭潇冷哼一声,手中招式愈发狠辣。
施清绝下意识用手中木剑抵挡,眨眼间,木剑便一分为二,他怔愣片刻,目不转睛地看着脚下的木剑残骸,面色肃穆,不知在想什么。
千机道人的魂魄在空中转悠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道:“小子,你怎么用老夫去挡杀招,老夫差点就被这厮砍成两半了!”
郭潇高举长剑,顿时风起云涌。
苍穹之上,万千剑阵再次凝结,郭潇竟是要再开一次湘江十二剑阵!
朝华吟脸色大变,这次剑阵是正对着他们,若是她正面迎上一击,怕是不死也残。
前世,她被郭家父子三人围剿时,正面迎上过湘江十二剑阵,她身受重伤,当即没了意识,待醒来已是一月之后,期间发生了何事,她一概不知。
朝华吟看向施清绝,道:“你再开一次万象之境?”
没曾想,施清绝只是道:“我灵力用完了。”
朝华吟骇然,她先前不怕,如今忆起前世所受重创,倒是有些怕了。
天道之子在此,郭湘敢对施清绝动手,她都能想到此人会死得多惨,可天道庇佑的是施清绝,而并非是她朝华吟。
“这小子的确算得上是天纵奇才!在他这个年纪,连开三次湘江十二剑阵,五十年前郭家的老祖可没他这般厉害。”千机道人赞叹道。
“如今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再不想个法子,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朝华吟才不管郭潇是什么天纵奇才,没有什么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
周边的人发现了天降异象,随即一眼便瞧见剑阵中心的施清绝和朝华吟。
“那是朝华吟和施清绝!郭潇还是要杀他们!”
“快看!郭湘又开了湘江十二剑阵!”
“如今看他们该怎么逃!”
......
众人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为了对付施清绝和朝华吟,郭潇竟然还要开第三次湘江十二剑阵!
可转念一想,若是施清绝和朝华吟第三次还不死,湘江十二剑阵可是要成了一个笑话,难怪郭潇拼了命也要杀他们。
千机道人思索片刻,终于在朝华吟期待的目光中,道:“老夫记得龙吟剑和凤鸣剑那是一对双生剑,两把剑相生相克,联手时又相辅相成,威力无穷,或许能够抵挡湘江十二剑阵。”
朝华吟和施清绝相视一眼,各自拿起手中的佩剑。
在两人心意相通的这一刻,龙吟剑和凤鸣剑突地震动,随即两人同时拔剑,一对龙凤幻影出现在上空,龙凤纠缠不休,磅礴的剑气对上剑阵,霎时间天地失色,如月无光。
待尘埃散去,郭潇七窍流血,跪地不起,他单手撑剑,不甘地看向不远处的施清绝和朝华吟。
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一个只会使鞭子的妖女,竟也能将他踩在脚下,实在是耻辱!他如今是整个修真界的耻辱!他无颜再回湘江!
朝华吟惊讶地看着手中的凤鸣剑。
她方才只是一试,没曾想与施清绝联手时,竟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杀招!哪怕是前世,夺得凤鸣剑的姚轻铃与施清绝双剑合璧时,也没能有如此威力。
“施清绝,成王败寇,你动手吧!”郭潇冷笑一声,丝毫不惧一死。
施清绝面色淡漠,一把收回龙吟剑。
不仅朝华吟愣了,连郭潇也愣了,他怒不可遏地大喊:“施清绝!”
可他没有回头,郭潇疯了似地冲上来,手中利剑直刺施清绝脖颈。
施清绝下意识回头,用手中的龙吟剑抵挡,两把名剑相碰,自是龙吟剑更胜一筹,雷霆剑被击飞,连带着郭潇也被击入长桥之下。
施清绝一把抓住郭潇的手腕,郭潇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道:“你在做什么?”
“士可杀不可辱!施清绝,你赢了,杀了我吧!不要再羞辱我了!”郭潇非但没有感激涕零,反倒怒不可遏,他手中凝聚出雷霆之力,伸手便要杀了施清绝。
“小心!”
朝华吟一鞭子打在郭潇的手上,他轻笑一声,摔入熔浆之中,灰飞烟灭,与此同时,他留下的雷霆剑也从中间断裂。
人死,魂消,剑断。
朝华吟只觉大事不好,周围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是她杀了郭潇,以后若是郭家找上门来,她怕是有麻烦了。
她抬眸便瞧见沉默不语的施清绝,她试探道:“我是为了救你,你不会倒打一耙,怪我杀了郭潇吧?”
施清绝看她,道:“我知道,不怪你。”
如此就好,朝华吟松了一口气。
方才只是她下意识的反应,她大可不救施清绝,可偏偏又救了他,若是施清绝倒打一耙,怪她心狠手辣,她真的是会气死。
施清绝沉默片刻,似是思索了许久,他又道:“有一事我想知晓。”
朝华吟抬眸看他,道:“你说。”
“方才,你是想抛下我逃走,还是去为我找木剑?”施清绝目不转睛地看她。
朝华吟脱口而出:“为何要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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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施清绝不语,可他的沉默也是一种默认。
于是朝华吟看着他的眼睛,道:“没错,我就是在利用你。”
“你是天道之子,郭潇杀不了你,可我不是,所以我必须得赶紧离开。”朝华吟道。
她不屑于伪装,因此将心里话全都说了,“你不用担心,没人能杀得了你,郭家兄弟便是最好例子,你不相信我,可你千万要相信自己,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我明白了。”施清绝道。
千机道人眼睛转了一圈,指着施清绝和朝华吟,道:“哎呦,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有什么好吵的?”
“你们方才一同度过危机,他用万象之境救了你,她又用惊鸿鞭救了你,如此还不够吗?听老夫一句劝,凡事不要太过较真,对你们没有好处。”
朝华吟冷哼一声,道:“不了,还是说清楚得好,我跟他显然都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人,如今说清楚,好过以后纠缠不清。”
话刚说完,她眉头就蹙了起来,什么以后?她为何要与施清绝有以后?
朝华吟抬眸,两双眼眸看着自己,她想要解释,可又觉得会越描越黑,干脆不解释为好。
她冷哼一声,转身就离开。
千机道人轻咳一声,道:“此女虽然刁蛮任性,可本性不坏,仔细想来,还有几分可爱。”
他凑到施清绝耳边,低声又道:“她一听我说你会死,二话不说就赶来了,如此,你还不明白吗?”
施清绝转头看他,冷声道:“你在意这些作甚?”
千机道人一愣,怎能说他在意?他何时在意过这些?在意此事的分明另有其人。
施清绝转身离开,千机道人惊愕道:“你这小子为何不等一等老夫?”他飞身追上,附身在龙吟剑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朝华吟先走一步,可抬眼便瞧见白无垢。
她面色僵硬,不得不停降,随后而来的施清绝站在她的身边。
“施公子,这真是一出好戏。”白无垢轻笑一声。
“白无垢!你还要如何?”众人崩溃不已。
郭潇以剑阵击溃长桥,白无垢又不许他们上去,众人只能站在下陷的残垣上,眼睁睁地看着熔浆越来越靠近,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不如何,只是今日我想要的东西没能拿到,我便想杀你们泄愤,仅此而已。”白无垢的声音清冽,可说出来的话却犹如罗刹。
他脚边盘踞的天睛虎猛地起身,朝着他们大吼一声,森森白牙可怖至极。
可白无垢还没得意多久,一道凌厉的丝线朝着他的脖颈袭来,若非他反应及时,瞧见了一闪而过的冷光,如今定是落得个头身分离的下场。
“巫歧言?!你怎地还在此处?”白无垢惊愕不已,他显然没想到这尊杀神也在。
“师尊!”朝华吟欣喜道。
可不过片刻,她又怔愣下来。
只见巫歧言脸色苍白如纸,皮肉下浮现着青紫色的诡异斑痕,仿若有什么物甚在他的身体里肆虐,那双眼眸中的暗红变得尤为明显。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两次,你似乎很笃定我不会出现。”巫歧言面色冷厉,“白无垢,你当真以为区区一个结界便能困住我?”
朝华吟也觉得奇怪。
白无垢似乎一早就确认巫歧言的行踪,于是挑选好时间准备避开巫歧言,可是偏偏每一次都失算,除了她这个再活一次的人,谁会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等等!再活一次?难不成白无垢也是......
25. 逢尔(二)
“只是猜测罢了,可惜我次次都没猜中。”白无垢干笑一声。
“那就再也别猜了。”巫歧言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动手斩下他的头颅,可是重物掉在地上却毫无重量,定睛一看又是一朵白昙。
“阴险鼠辈!”朝华吟怒道,将白昙踩得粉碎。
三清铃的声音不断传来,比起以往还要厉害许多,听者头痛欲裂,痛不欲生,由此可见,白无垢大有将他们全部诛杀的决心!
“师尊,不用别管我。”朝华吟捂着耳朵。
巫歧言不语,他转身就将人带走,剑气筑成的长桥开始坍塌,转眼间,好几个白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巫歧言以一敌百,无一人能近他的身。
可剑气筑成的长桥上的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剑气筑成的长桥坍塌,魔音贯耳,陆陆续续有人不堪折磨跳了下去,眨眼间便灰飞烟灭,死伤无数。
绝望之际,另一道铃声突然传来。
朝华吟抬眸看去,雾霭深处,一位少年持铃走来,衣上的红顶仙鹤随风而动间栩栩如生,他摇晃着手里的铃铛,铃声清心,不断化解着白无垢的魔音。
不多片刻,众人全都恢复神智。
九霄神龙化形,用背脊将整座剑气筑成的长桥撑住,白衣人见状,全朝剑气筑成的长桥上的众人冲来,手中的杀招无数,决心要让他们葬身于此。
“施公子救我——”姚轻铃被汹涌的人群挤下去,好在她抓住了小神龙,可是她体力不济,很快就要掉入熔浆中。
“小子快用剑!”千机道人道。
施清绝眼神冷厉,他挥动龙吟剑,剑气凌厉至极,原本扑上来的白衣人无一人能对付,全都被剑气逼退。
局势瞬间扭转。
“今日我便要你的命!”巫歧言没了顾虑,出手便是杀招。
他眼中猩红,面上的青紫纹路更是诡异地浮动,颇有些可怖。
“杀了他们!”
随着巫歧言一声令下,埋伏在不远处的笑面狐走出,随之而来的是他身后万千神霄宫弟子。
“久等了。”笑面狐道。
“笑面狐?!”
“他竟是神霄宫的人?!”
“笑面狐到底是何时与巫歧言勾结的?不对......他本就是神霄宫的人!”
......
众人目瞪口呆。
谁也没有想到,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笑面狐竟是神霄宫的人!
惊愕之余,众人又不免担忧,神霄宫这些年聚集天下豪杰,能人异士,再加上巫歧言又是如今的天下第一,终有一日,他踏平修真界又有何难?
巫歧言首当其冲,在幻境中直取白无垢首级,硬生生逼着他现身。
笑面狐也不甘示弱,手持七星剑,抬手间,白衣人死伤无数,他化身笑面狐蛰伏多年,等的就是今日,他们势必要铲除金禅观。
“疯子!”白无垢半边泡袖都被血色所染。
他想用三清铃,可不远处的仙鹤少年手持清心铃,轻而易举便化解他的魔音,他又想用幻术逃走,可巫歧言轻易就识破他的幻术,如今真是被逼入了绝境。
天睛虎哪能忍受白无垢受辱,它嘶吼着就要撕碎他们,可小神龙化形,硬生生地将它震慑住,在那双威严的龙目下,它竟动不了半分。
白无垢突地大笑,他癫狂似地看着巫歧言,道:“当初,我就该杀了你,如此便不会如今的事端。”
朝华吟微讶,她抬眸看向巫歧言。
脸色苍白的男人面容冷峻,眉宇间凝着一股煞气,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白无垢大笑道:“这世上当然没有后悔药,我也从不后悔。”
巫歧言突地被激怒,他手中的傀儡丝线直逼白无垢,就在他要将此人绞杀时,另外一个白衣人突地扑上来,替白无垢接住杀招。
他手中双钺被打飞,硬生生受了巫歧言一击,整条手臂顿时经脉全断,饶是如此,他还在吼道:“观主快走!”
白无垢想逃,可巫歧言手中丝线先一步直击白无垢,朝华吟手中的惊鸿鞭蜿蜒如蛇,刹那间便将人逮住,巫歧言的丝线得以全部击打在白无垢身上。
可是将人撕得粉碎后根本不见血肉,与此同时一道清冽的笑声传来:“巫歧言,下次见面便是你的死期。”
“痴心妄想!”朝华吟道。
强如巫歧言才不会死在他这等阴险小人的手中!她转头看向巫歧言,随即一顿,只见男人面色凝重,似乎并没有这么轻松。
持铃少年来到伤者面前,熟练地为人处理伤口,他并非独自前来,而是带来了紫微垣的众多弟子,白无垢逃走后,一行人才从马背上下来照料伤者。
少年抬眸,正好和朝华吟视线对上,他温润一笑,朝她轻轻点头。
小神龙解除化形,嘴咬着姚轻铃的衣领,将人给提上来,待安全后,它才飞到施清绝的肩头翻肚皮,“云螭好累啊!云螭好累好累!”
施清绝在看着别处,他用手指摸了摸小神龙的头以示安慰。
一炷香后,笑面狐来寻巫歧言,道:“宫主,金禅观白无垢和一白衣人逃走,其余人全部在此。”
巫歧言冷眼看去,地上遍地都是白衣人的尸体,无一活口,原本他是要让另一个人也躺在这里,可最后还是让他给跑了,实在可惜。
笑面狐又道:“原本活捉了几人,可他们咬破嘴里的毒药,毫无求生之意。”
“不过宫主放心,孟浮玉早在前日便寻到白无垢老巢,已将金禅观教众一网打尽,此役我们大获全胜!”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巫歧言将白无垢逼入绝境,金禅观也被神霄宫抄了老巢,白无垢的天下已然落幕,如今的修真界只怕是巫歧言的天下了!
“如此便好。”巫歧言道。
他看向朝华吟,又道:“皎皎,走了。”
“好。”朝华吟最后看了一眼少年,转身跟上巫歧言。
黑衣男子走向施清绝,作揖道:“在下晏随之,多谢施公子不杀之恩,若是以后施公子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万死不辞!”
可施清绝在看别处,他的眼神不在他身上。
晏随之面色一僵,以为施清绝还对他心存芥蒂,于是又道:“施公子,有一事我需得真心与你道歉。”
“我听信谣言,误以为施公子真是什么奸诈小人,因此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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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手教训,可经过一番相处,随之发现,施公子与传言中截然相反,施公子光明磊落,又不计前嫌,多次救我于水火,这份恩情,晏随之无论如何都铭记于心。”
施清绝还是不语,约莫片刻,他才看向晏随之,示意另一侧的少年,道:“那位少年是谁?”
晏随之一愣,没想到施清绝会问此事,可他转眼在看到持铃少年后,顿时赞不绝口,道:“紫微垣现任天枢仙君大弟子夏怀忏,修真界称之为玉絜仙君,玉絜仙君虽修剑道,可医术却是天下第一,品行也是绝佳......”
他滔滔不绝,随后发现施清绝沉默不语,于是顿了顿,又道:“施公子可是想结识玉絜仙君?施公子放心,玉絜仙君为人谦和有礼,断不会因为......”
“我不想。”施清绝道。
晏随之怔愣片刻,不知该说什么,施清绝突地打破沉默,又道:“你是丹修?”
晏随之道:“是,不知施公子......”
施清绝道:“你愿不愿去碧波宗?如今的碧波波宗宗主是我的亲舅舅,你若是愿去碧波宗修行,我可以帮你引荐。”
碧波宗是修真界所有丹修都向往之地,晏随之也不例外,他面露惊喜,道:“在下愿意!多谢施公子不计前嫌相助!”
“只是不知,施公子为何一眼就认出我是丹修?”晏随之又道。
施清绝看了一眼他腰间的葫芦,道:“我第一次见你便注意到了你腰间的葫芦,修真界的散修腰间会挂一只葫芦之人,若不是铸剑师,那便是丹修。”
“在岱渊剑冢中,我见你一路上都没有用过剑,于是我推断出你是丹修。”
晏随之笑道:“施公子绝顶聪明。”
“我此次前来岱渊剑冢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替人选剑,只要钱付得多,我愿意替人走一遭,龙吟凤鸣这等名剑有灵,我是拿不到,但岱渊剑冢中随处可见的铁剑就不一样了。”
施清绝看了一眼他背上鼓鼓囊囊的黑色包裹。
“我将从岱渊剑冢中拿到的铁剑卖出去,定能大赚一笔,赚到的钱我都用来买药材炼丹,这些年我都是如此。”晏随之道。
“碧波宗天材地宝无数,绝不会你失望。”施清绝又道。
“那便等着施公子的好消息了。”晏随之笑道。
“还有一事,施公子或许不知。”晏随之又道。
施清绝看他,道:“何事?”
“方才的女子名为朝华吟,我虽不知她与施公子之间是何关系,可她是神霄宫圣女,巫歧言的徒弟,施公子千万不要招惹她。”晏随之劝告道。
“她对我下了蛊。”施清绝道。
“巫蛊之术?!”晏随之惊愕不已,“那可糟了!如今修真界会解蛊虫的可只有他们师徒二人,施公子你这是惹上大麻烦了!”
施清绝又道:“无碍,她不会杀我。”
“妖女的话怎能信?施公子莫不是被她给骗了?”晏随之道。
“她不屑于此。”施清绝笃定道。
你又不是她,你怎地知晓她不会出手杀你?
晏随之刚想这么说,可他看着施清绝坚定的眼眸,最后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26. 逢尔(三)
朝华吟跟随巫歧言离开,可是行至途中,她突地发现,这并不是回神霄宫的路。
“师尊?我们要去哪儿?”她看向巫歧言的背影问道,可是今日的男人异常沉默,没有回应她。
朝华吟似乎感应到什么,于是默不作声地跟着巫歧言身后。
不久之后,巫歧言带着她来到一处荒芜之地。
此处昏天暗地,尸骸遍野,寸草不生,四处弥漫着瘴疠之气。
朝华吟不过片刻便呼吸难受,头晕目眩,巫歧言转身将身上的雪狐裘披在她的身上,朝华吟这才好受些。
巫歧言身上的雪狐裘是成年之时,云隐山人送他的稀世珍宝,此物由天山雪狐的皮毛制成,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更能抵御酷暑寒凉,还有驱邪庇护之力。
“师尊,你怎么办?”朝华吟道。
她倒不是怕瘴气会对巫歧言如何,巫歧言早已百毒不侵,只是他身患寒疾,平日里都将狐裘披在身上避寒,若是不小心受凉,满月之夜寒疾发作将会十分难挨。
“无碍。”巫歧言道。
他走到悬崖边上,漆黑的眼眸下垂,他沉默了许久,寒风吹过,撩乱他额角的碎发。
朝华吟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孤寂和荒凉,她走到巫歧言身边,刚想要出声安慰,可是下一刻,她的表情不受控制地转变为惊愕。
只见悬崖之下是一片坟墓,数不清的无字墓碑占满了整座山坑,一眼望去乌压压的一片,没有人知晓墓碑下的人是谁,可他们却又的确存在。
巫歧言什么都没说,他跳下山崖,稳稳落地,在众多墓碑之间找到其中毫不起眼的一个,那处的坟土有些湿润,似乎是刚被人挖出来过。
巫歧言苍白又骨节分明的双手一把又一把地刨开坟土,朝华吟走上前想要帮忙,可是却被巫歧言以‘不用’二字阻拦,他沉默地刨着坟土,朝华吟沉默地站在不远处。
没多久,墓主人得以显现,一具白骨躺在土坑里,连一副棺材都没有,而且左臂少了一截手骨。
巫歧言拿出袖中的匣子,他小心打开后,朝华吟看到里面竟然放着一只断手骨骸,只是无名指处少了一段骨节,应是在生前就被人切断了。
他将断手重新接在白骨上,凝视片刻墓主人,随后又将坟墓恢复成原样,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朝华吟想要帮他,可巫歧言也不要她插手,她只是一个旁观者,看巫歧言埋葬白骨时,她的心口十分压抑,沉闷得让她连话都说不出口。
回到神霄宫,朝华吟依旧难受,身后的门扉突地有人敲响,她道:“进来。”
施清绝从门后走来,朝华吟疑惑道:“你为何又来了?还未到一月,你体内的蛊虫不会发作。”
“我来不是为了解药,而是为了龙吟剑。”施清绝道。
他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凤鸣剑,又道:“龙吟剑和凤鸣剑是一对,前者为攻击之剑,后者为守护之剑,双剑合璧时威力无穷。”
朝华吟眉头一皱,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施清绝不语,他沉默片刻,突地道:“朝华吟,凤鸣剑不适合你。”
不适合她?难道适合姚轻铃吗?
朝华吟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施清绝怔愣片刻,眉头微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你莫不是看姚轻铃没能争过我,于是想要替她出头夺走凤鸣剑?”朝华吟冷哼一声。
她有些生气,若是施清绝敢承认,她就在这里用惊鸿鞭狠狠抽他一顿。
施清绝看她,道:“凤鸣剑是守护之剑,唯有内心温柔,修行之法温和之人,才能将凤鸣剑的守护之力发挥至最大功效。”
“你的鞭法激进,凤鸣剑于你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摆设,它不适合你,而且你也不会使剑,对吗?”
“我的确不会用剑,那又如何?我既然让凤鸣剑甘心认我为主,那它就是我的,你若不服便来拿,倘若你能从我手中夺走,算我输。”朝华吟道。
“再者,我的鞭法如何是我的事,与你有何干系?”
施清绝不语。
朝华吟又道:“我师承云隐山人一派,我的鞭法是师祖所教而又非他所教,因为惊鸿鞭法我只习得上半卷,而下半卷是由我所悟,可饶是如此,整个修真界又有谁的鞭子使得比我好?”
她冷哼一声,矜傲至极,“上一个能把惊鸿鞭使得出神入化之人还是百年前的阴崇道人,换句话说,这百余年间,能使得这惊鸿鞭者,唯有我朝华吟一人。”
“不会使剑又如何?若是比鞭法,我亦不输你!”朝华吟抬眸看他,稠丽的小脸上尽显骄纵。
施清绝什么也没说,他最后看了一眼朝华吟,在朝华吟的逐客令中转身离去,临走前替她关好门扉。
他刚走出去,腰间的龙吟剑就钻出一道魂魄,千机道人道:“好生刁蛮的女子!我看你再待一会儿,说不定就会被她用鞭子给抽一顿!”
施清绝不语。
千机道人飞到他的另一边,又道:“不过,阴崇道人我也见过,那女子的鞭法和阴崇道人相比也不遑多让,可她性格也太过蛮横了些,你分明是好心,她却将你嘲弄一番,不过她也没说错,你们二人本就没什么干系。”
“别说了。”施清绝突地止步,他眉头微蹙,薄唇轻抿,不知在想什么。
千机道人看了他一眼,道:“你生气作甚?”
“我没有。”施清绝道。
千机道人吓了一跳,又道:“你这小子突然这么大声作甚?不过是被一小女子嘲弄罢了,又不是少了一块肉,她的话你为何要在意?”
施清绝侧眼看他,千机道人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连忙开溜,他一边钻进龙吟剑,一边又道:“不和你说了!你这小子脾气真是古怪!”
另一边,朝华吟还在生闷气。
施清绝离开后,她就后悔了,她后悔没有先把人打一顿再赶出去,管他是什么天命之子,竟然敢给她找不痛快!
朝华吟看向桌案上的凤鸣剑,这把剑是她拔出来的,自然也就是她的,不管是谁,都别想从她手里拿走,哪怕是施清绝也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想将人抓回来,然后暴打一顿的心情。
罢了,她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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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朝华吟起身离开神霄宫。
......
少年方才回来,许是下了一场雨,他刚摘下斗笠,晶莹的雨水串珠似的坠入泥土中,少年刚垂眸便看见几个脚印,小巧纤瘦,还碾碎了几片梨花瓣,不远处的梨花树下也有被刨过的痕迹。
他怔愣了一下,抬眼间恰有凉风吹过,惊起梨花纷纷,长廊上红衣烈烈的女子正朝他挥手。
“夏怀忏,好久不见。”朝华吟笑道。
朝华吟与夏怀忏是旧识。
她刚下山不久,跟随巫歧言在修真界掀起狂风巨浪,两人臭名昭著,无人不识,因此每逢她出现,一定是人人喊打。
彼时她刚教训完来挑衅的人,恰逢大雨,她便随意找了个地方躲雨,没曾想竟会撞见夏怀忏。
少年一身素白,墨发披散在后,只用一根素色的缎子捆着,他撑着油纸伞从远处缓缓走来,眼眸中尽是悲天悯人,烟雨朦胧朝华吟好似看到了仙人。
他行至长亭外,屈身探向路边的一朵小白花,用手掌为它撑起一方天地。
少年待了许久,朝华吟也看了许久,直到远处有另一行弟子呼唤少年,他这才起身,可又担心小花会支撑不住,于是又将油纸伞留在原地,不过片刻就被淋得湿透。
朝华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一时间看痴了,那种感觉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或许就像是少年护着的小白花,脆弱易碎,可仔细观摩过之后又会对其念念不忘。
仙人也会对妖女有悲悯之情吗?
朝华吟突地很想知晓。
她飞身跃出长亭,来到白衣少年面前,笑靥如花道:“仙人可是浪费了一把上好的油纸伞。”
“这种小花漫山遍野都是,没了一朵还有一簇,若是一不小心都没了,来年开春又会开得到处都是,所以莫要在意。”
朝华吟笑盈盈地看着少年,少年同样也看着他,一双悲悯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听见她的话也只是沉默了片刻。
素衣少年笑容温柔,可眉间却有一股愁绪,他道:“可是,小花也会痛。”
朝华吟怔愣了。
小花......也会痛吗?
小花怎么会痛?
于是她又道:“没人会在乎。”
“可是我在乎,这朵小花也在乎。”少年伸出双手,再次为小花撑起一片天地,“而你我不过都是漫山遍野小花中的一朵罢了。”
一场大雨,恰好让他们相遇,撑伞而来的仙人又恰好不讨厌妖女,而妖女也恰好对仙人有兴趣,于是友谊悄然而生。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朝华吟记得,她拾起地上掉落的小白花,簪在耳边,笑嘻嘻地问夏怀忏,道:“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少年什么都没说,他被轻佻的话语折腾得红了脸,羞怯地不敢看她。
可朝华吟非要凑上去,逼着人家看她,道:“凡人一生不过百年,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可我既然来到这世上,便要用尽全力绽放,做这山头上最好看的那一朵花,让世人都记得我。”
这是朝华吟和夏怀忏的初遇,并且往后多年,两人都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27. 逢尔(四)
朝华吟取下酒坛上的红布,一股酒香扑面而来,她陶醉地吸了一口气,道:“好酒!”这樽梨花酒是她亲手埋在夏怀忏庭院中的梨花树下,此事唯有她和夏怀忏二人知晓。
“若是再等上几年,这梨花酒还会更加香醇,可惜我不想再等了。”她先给夏怀忏倒了一碗,随后才是自己。
夏怀忏笑着接过,道:“今日怎地来了?”
朝华吟尝了一口酒,舒服地灵魂都要出窍,道:“先前在岱渊剑冢看到你,于是便想着来一趟。”
还有一些话她没有说出来,前世她死后许久,魂魄一直孤孤单单地在酆都游荡,一个故人都不曾瞧见,如今她重生,再次见到他们,心中不由惆怅酸涩。
“这些年你在紫微垣过得好吗?”
“听说你得了凤鸣剑。”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夏怀忏笑容温润,道:“还好,这些年都是如此,到处救死扶伤,替人超度。”
“我的确得了一把剑,可还没捂热就有人来给我找不痛快。”朝华吟眉头微蹙,越想越不痛快,干脆不想了。
她看向夏怀忏,又道:“你还是没怎么变,虽身在紫微垣,修的是剑法,行的却是僧道,如大悲寺的僧人一般,有你在,他们都无事可做了。”
“你是古松上人在外收的徒弟吗?”朝华吟调侃道。
夏怀忏神色稍正,他道:“古松上人乃是得道高僧,修真界受他恩惠者众多,不可取笑于他。”
“知道了。”朝华吟撇了撇嘴。
两人沉默片刻,夏怀忏又道:“凤鸣剑可在你手里?”
朝华吟抬眸看他,道:“你想要?”
夏怀忏摇头,道:“非也,凤鸣剑既认你为主,那它便是你的,只是有些话我须得告知你,凤鸣剑虽是守护之剑,可若是不精通剑法,操纵不了剑气,一不小心就会伤及自身。”
他从屋中拿出一本古籍,递到朝华吟面前,又道:“此书赠于你,一定悉心钻研,若有不懂之处,随时可来紫微垣问我。”
朝华吟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古籍,随后将其收入怀中,见此,夏怀忏才放心。
他总是这样贴心,除了巫歧言以外,夏怀忏是第二个关心她之人,前者与她是师徒关系,两人同是神霄宫之人,而后者与她并无利益纠葛,可他依旧选择无条件关心她。
夏怀忏身上的良善和本真,让见惯了人心险恶的朝华吟都觉得动容。
他这样美好的人,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
可是他却死了。
他这样美好纯净的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朝华吟醉眼清明了些,她抬眸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恍若隔世。
三年后,夏怀忏在云梦泽因救人而死,而且算起来,夏怀忏还走得比她还更早些。
“怎么了?”夏怀忏抬眸看她,黑色的眼眸清亮又纯粹,比琉璃珠子还要干净。
朝华吟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如同他们初见时一样,少年放下油纸伞,只为庇护一朵野花,后来他又为了救人,丢掉性命,朝华吟想要救他,可是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白衣少年死在她的面前。
“我会竭尽全力活下去。”朝华吟突地道。
夏怀忏怔愣了一下,他抬眸看她,有些不解,可朝华吟又道:“你也一样。”
“会的。”夏怀忏笑容温润。
“一定会的。”朝华吟又道。
她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会发生什么,前世的遗憾,今生她全都要弥补,改写她,还有所有她在乎之人的结局。
夏怀忏又道:“明日我要随神峰弟子去往天驰王朝。”
朝华吟点头,道:“此地偏远,哪怕快马加鞭也要七日,路上须得多加小心。”
前世,夏怀忏也是从岱渊剑冢回来后便去天驰王朝,以至于朝华吟来紫微垣找他时落了空,后来她才得知,夏怀忏应圣安女帝邀约,去找寻天驰王朝失踪十余年的帝女。
而这位天驰王朝最后的王族正是姚轻铃。
前世,朝华吟死后在酆都看过的生死簿,里面关于姚轻铃的记载仅次于施清绝。
她原是天驰王朝尊贵的帝女,后来流落民间,机缘巧合之下来到天命之子身边,不仅收服凤鸣剑,还在陪伴施清绝修炼的途中,来到天驰王朝,随后在大街上意外被王族之人认出,此后恢复帝女身份。
这样跌宕起伏的一生,实在是精彩。
算算时间,如今施清绝应是在去往天驰王朝的路上了,不用等太久,姚轻铃的帝女身份就会被发现。
随后,在姚轻铃的要求下,圣安女帝会借出红莲业火,帮助施清绝重塑剑意,天命之子的剑修之路就是这般顺遂,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在直接或者间接地帮他修炼。
天意如此。
“一周前,天驰王朝天降异象,天空赤霞如火,血月当空,原本暗淡已久的红莲祭坛也燃起业火,天驰女帝深感不祥,因此飞鸽传书求紫微垣相助。”夏怀忏道。
他看向朝华吟,又道:“我告知你是因为天驰女帝还送来一幅画像,我也是方才到手,见过之后,我觉得必须得让你看一眼。”
夏怀忏拿出画轴,在朝华吟面前打开。
上面的女子美艳绝俗,许是冬日寒冷,她披着雪白的狐裘,一圈绒毛围着她的脖颈,衬得她的肌肤白皙似雪,唇瓣粉嫩香软。
最让朝华吟惊讶的是,画像上的女子和她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眉眼,两人几乎长得一样。
“她是谁?”朝华吟强装镇定道。
“圣安女帝的独女,天驰王朝昭翎帝姬。”夏怀忏道,“帝姬在十六年前,于宫宴上的一场大火中丧生,其中同样被烧死的还有若干王室族人、姻亲。”
他抬眸看向朝华吟,又道:“可前几日,女帝突地派人来紫微垣,希望我们能帮助她寻找失踪十六年的昭翎帝姬之女。”
“帝女是除圣安女帝外,唯一还活在世上的天驰王族。”
朝华吟看向夏怀忏,唇瓣轻抿,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我就是她要找的人?”
夏怀忏道:“只是猜测罢了,毕竟你们长得这般相似,我不得不多想。”
朝华吟沉默不语,手心微微出汗,心中乱作一团。
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只有与云隐山人和巫歧言两人在山里生活,她不是没有问过巫歧言自己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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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可是巫歧言只说自己同他一样,都是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孤儿。
可先前巫歧言带着她去了一处坟地,在埋葬那具白骨之时,巫歧言的神情那样的难过,她不相信巫歧言和坟墓里的人没有干系,说不定坟墓里埋着的就是......
朝华吟眉头微蹙。
她不明白巫歧言为什么要骗她?还有姚轻铃呢?难道她不是帝女?可如果她不是帝女,为何前世会被人认错?
“这件事我会亲自去查。”朝华吟道。
“华吟......”
“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会接受。”朝华吟起身。
她又扯出一个笑,道:“万一他们真的是我失散已久的亲人呢?”
夏怀忏的眼中隐约有些担忧,他笑容温润,又道:“那便祝你一切顺利,若你有麻烦......”
“相信我,我能将此事办好,我可是朝华吟!”朝华吟朝他眨了眨眼睛,颇有些俏皮可爱。
神霄宫。
朝华吟一路上都心绪不宁,她回来后直奔巫歧言的住处,可是却正好和从屋内出来的孟浮玉撞了个正着。
“孟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浮玉朝她做了个‘嘘’的动作,将人拉到远处,才道:“小声一点,你师尊刚服了药,方才睡下。”
朝华吟顿了顿,又道:“他生病了?”
“受了凉,说来也奇怪,为何你们二人出去一趟他便受凉了?你跟我说说,你们二人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孟浮玉道。
“这......也没去哪里,去了一趟岱渊剑冢,得了凤鸣剑。”朝华吟支支吾吾,她当然知晓巫歧言受凉是因为把雪狐裘给了她,可他们二人继岱渊剑冢之后去的地方,她也不知该不该说。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孟浮玉撇嘴道。
朝华吟顿了顿,刚想要说什么,孟浮玉又道:“华吟,你向来藏不住心事,什么情绪都往脸上挂,性子又直来直去,更没什么心眼,一不小心就被人给利用了。”
“利用?”朝华吟怔愣了。
“没错,就是利用,出门在外,切记要万事小心,若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一定要和家里说,大家一起来想办法。”孟浮玉道。
朝华吟点了点头,又道:“我明白了,孟姐姐,师尊现在怎么样了?”
孟浮玉叹了口气,又道:“你知道的,他的身子就那样了,虽然也不会死,可是整天都在药罐子里泡着,不死也受罪。”
“对了,你师尊准备闭关修炼,让你留在神霄宫,哪里都不许去。”孟浮玉说这话的时候,直勾勾地看着她,俨然是对她上次擅自离开神霄宫的事颇有些不满。
“我倒是不担心你会如何,毕竟你的鞭子使得那般厉害,谁能动得了你?可是巫歧言不同,他知晓你离开,一定会不顾一切追上去,到时候又有些伤着碰着就是我的麻烦了。”
孟浮玉无奈道:“真是一个不听话的病人!”
“知道了。”朝华吟嘴上虽然答应着,可是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一定要查清画像之事,如此,巫歧言的闭关对她来说再好不过,她若是想做一件事,没有人能阻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