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家属院来了新嫂子》
1. 第 1 章
《八零家属院来了新嫂子》
第一章
“人要脸树要皮,女人一辈子最重要活一张脸,脸没了什么也就没了。出了这样的丑事,任谁多少张嘴也说不清楚。外头不知根底的人,只会认为苍蝇不叮无缝蛋,一定是你做姑娘的不自爱,露肩露肉了,才会招惹那流氓混子爬窗偷窥……”
苏麦麦躺在一张发硬的床上,床只有一米二左右的宽度,是那种摇晃的简易木架结构。遮盖的被褥也带着一股质朴的年代尘土气息,像是许久不曾有过住户了。
这和她自己寝室的软垫床一点都不一样。苏麦麦记得她昨夜还在电脑前,专攻她那已改了十五遍的新闻传播学毕业论文,导师吹毛求疵一会这样一会又那样,改到她抓狂。眼看着马上就能定稿了,通晓达旦的困倦让她扑在桌上睡了过去。
……
可就算怎么躺,也不会躺在这种膈骨头的地方。
耳边吵吵嚷嚷着一个妇人说话,她挣扎着动了动发沉的肩膀和胳膊,这才发现自己像是在发烧,嗓子也焦渴得像被抽干了津液。
如果不是那聒噪声实在吵得厉害,她恐怕根本没有力气醒来。
她这是到了哪里?苏麦麦被迫地睁开来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个四五十岁梳劣质短烫头的陌生妇女,穿枣红底青蓝格的平棉布上衣,典型的七八十年代打扮。说烫头也只是额头前面的一撮刘海用铁板卷了几个弯,看上去有点油腻腻的,聒噪的声音就是从她嘴里发出的。
只听她先用娴熟的口吻贬低了一番苏麦麦的人格:
“亲事是我们两家十年前就定的,谁会预料出这种肮脏事儿。现在怎么办?你孤身来到伊坤市,丢了清白,名声也变味了。我们刘家可是祖宗十八代正经的人家,伟民更是从小本分规矩,都过二十了没摸过女孩子的手,哪能叫他头婚就娶个不清不白的姑娘,这要传出去,我们在当地都没脸出门了!你是个有良知的好姑娘,看来你也不忍心为难他,要不然咋能病躺下了。”
中年妇人特地加重了“当地”二字,好像只要苏麦麦不留在当地,一切事儿都容易解决,隐隐约约透着想要赶她离开的意味。
暗示她就算有脸嫁他们都没脸敢娶。
先别说妇人嘴里喷溅的唾沫让人反感,只单她这一老套的pua话术,就对苏麦麦毫无用处。
苏麦麦忽略妇人轻蔑鄙夷的眼神,挣扎着坐起身来,哑着嗓子淡道:“给我来杯水,我口渴了。”
葛翠平兀地一楞,本以为就她这柔柔曼曼的软包性子,醒来必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巴巴的先哭出眼泪寻死觅活。
竟然平静地问自己讨水喝??
葛翠平不情不愿地扭过身,找到开水壶倒了半杯递过去,又循循善诱道:“我知道你心知配不上我们伟民了,这婚恐怕你也没骨气再结。可我也心疼你,你洗澡被人偷看、脏了身子,这事就柳树镇的一些人知道,你不便久留,还是等烧退了买张车票先回去。当年的定亲自此就算了,我给你守口如瓶,回去定准没人知道,你再找个老实的二婚男人一嫁,你说是不是?”
……呵,真替自己想了个“好主意”。
不仅白耗她几年青春,pua她嫁二婚,还要挟她一辈子拿捏她把柄。
苏麦麦晃了晃开水,屋子里没有杯子,葛翠平用的是开水壶盖盛了半杯水。她涮了涮铝制的壶盖,涮洗完倒掉,又让葛翠平重新盛一杯。葛翠平翻着眼白,只好重新倒了过来。
水已经温凉了,能把开水壶的水放到温凉,可见在自己发烧的几天里,根本无人过问。
苏麦麦颔首咕噜噜喝了几口,这才算把嗓子润过来。
刚才妇人话里的“伊坤市”和“伟民”两个词太过突兀,苏麦麦发现自己大概是穿越了。
看了看四周七八十年代的环境布置,还有墙边的煤炉烟筒,她应该穿进了白天刷到过的一本年代文里。
这本年代文很火,苏麦麦点进去看了几章又去搜了下完结推文,觉得挺感兴趣,正准备论文定稿后追全文,结果竟然一觉睡醒穿书了。
原文说的是个高-干家庭的炮兵中尉连长,追求卫生院护士一枝花的故事。男主帅糙,又MAN又忠犬纯情,女主娇矜拿捏,作者擅长酸甜拉扯,撩得读者嗷嗷叫。一篇文下来甜饼叠满,写得颇为带感。
苏麦麦的这个原身名字和自己只差一个字,叫苏麦,只是文中一个出场即挂的炮灰路人甲。
苏麦出生湖北小乡镇,祖父当年是生产队的干部,在她九岁时给她和同镇的刘家小子定了亲。
后来祖父过世,父亲又另娶了后妈,对后妈言听计从的。
刘家擅长投机倒把,七八年刚改革开放那会,一家子就问苏家凑了钱,跑去西北疆省捣腾土特产生意了。去了快三年,只在刚去时来过一封信,也没提亲事,给苏麦愣是拖了年龄,拖到现在十九快二十岁了。
夏天镇上涝了水灾,收成不好,后妈就说服父亲把苏麦转嫁给县里糖厂厂长的侄子,好让自己和前夫生的亲儿子能进厂做事。
后妈还跟苏麦说,这厂长自个没儿子,只有一个亲侄子,那可是把侄子当儿子养的,苏麦嫁过去了吃穿不愁。
苏麦悄悄打听过那厂长的侄子,既吃又喝还嫖,吃得满脸横肉的,靠近了隐隐一股浓劣的香水和熏臭味,还不知道有没有脏-病。
打小迁就顺从的她,头一次豁出了胆子,找小学同学红燕当支书的爸爸开了介绍信,一个人跑西疆省伊坤市找未婚夫来了。
这虽然是苏麦的身世,但她的作用只是为了在下火车时人生地不熟,向男主打听地址。原文为了突出男主的热心肠和善良,还为给男女主的感情制造冲突与进展,男主贺辞琅就顺道载了她一程。
事后女主小护士坐上男主的车,却发现一根女子乌黑的头发丝,两人引起了轩然误会。相貌堂堂的中尉男主追妻无底线,拉下身段卑微讨哄,两人一番磋磨进而感情加深。
为了突出戏剧效果,原文作者还把苏麦描写得冰肌玉骨,水眸红唇,身段更是窈窕玲珑婀娜多姿,简直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要回头多看几眼。并借助司机士官小梁的嘴巴,说出对搭车女子容貌的震惊,引得护士女主更加地吃醋误会。
……
温凉的开水流进五脏六腑,原身的记忆也从苏麦麦的心里翻涌上来。
苏麦麦记起原身刚进伊坤市的场景,男主贺辞琅的车停在农贸市场外,她就走进去打听到了刘家的铺面位置。刘伟民的母亲葛翠平当时正站在店门头,跟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扎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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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姑娘说话,满脸笑盈盈地堆砌着讨好。
忽然一看见她出现,吓得脸色刷白,赶紧三言两语把那姑娘打发走:“改天来家坐啊,伟民和他爸最盼着你来了”,并闭上嘴拉着苏麦走出了批发市场。
听说苏麦是前来找伟民投靠的,连忙说家里堆砌杂物,不方便住人。又说城里的招待所住满了,只能去附近的郊外。
然后就找到了这处柳树镇的小招待所。
柳树镇只是个过路的村镇,因为途径附近的几个军区,老百姓常过来和驻地的军兵军属们做点小生意,便逐渐形成了一个小镇,开了饭馆子小卖铺,还建了个中转的招待所。
除了偶有家属探亲落脚点,或者外地批发农货的商人,平时也没什么人住。前接市区外接驻地,卡在半中间。
苏麦从小就老实巴交,最怕人说她长得美,放到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多少女孩子羡慕不已的容颜,她却因此感到自卑不敢抬头见人。她对西疆地区的风土也不熟悉,就以为城里可能真的住不下,就在柳树镇小招待所住着了。
路上颠簸几天风尘仆仆的,她也不好意思打听哪里洗澡,自己问前台的女招待员大婶弄了盆热水,准备在房间里擦擦身子。
结果才刚把上衣扣子解开两颗,忽然就听到有妇人大喊:抓流氓啊,有流氓偷看一楼的姑娘洗澡啦,玷污姑娘清白啦!
然后窗外扑通一响,不知道是谁扑棱在地上跌了一跤。
苏麦也不知道怎么办,下意识就扣上衣服冲出去,却撞到了在窗外站着的一道魁梧高大制服身影。她伸手抓花了人家脸,又从人家衣兜里扒下来个什么,然后被撞晕了过去。
等第二天清早醒过来出去端开水时,就发现旅馆的住客们都对自己指指点点的。
还有当地的村民围在招待所大门外,戳着她背影好奇张望,隐约说什么“看那胸,恁鼓,一看就不是清白身”,什么“人家军官好心帮她赶人,还把人抓伤了,这不就存心爱给别人炫身子嘛”,“不要脸,失清白,呸。”
原身苏麦独在异乡为异客,哪里能够承受得了这些。想到自己本来就是被逼无退路,才主动来找刘伟民结婚的,现在遭流氓一害,还有什么脸见他们。
气怒伤心之下,回房就卧倒了。
烧了几天没人管,醒来苏麦麦就穿了过来,听见葛翠平聒聒噪噪一番人格贬低。
只是她现在透过原身的角度去想,却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
比如这年代出门不方便,不像她自己的二十一世纪,想去哪里高铁飞机速达。伊坤是个西疆小城,招待所哪那么容易住满。
就算是洗澡擦身,她回房就把门窗都关紧了。除了前台的招待员大婶,谁能刚巧知道那个房间住着是女的?
她衣服都没脱,外面叫嚷的女人又怎能精确地预判她在里面洗澡?
大晚上发生的一幕,流氓没抓住,村民就围观起来了?
还有,这里既是军区驻地附近,招待所又常有军属落脚,哪个不要命地敢耍-流氓?
……
除非这一切都是预谋。
苏麦麦用手梳了梳自己松软的头发,看见葛翠平忽闪的眼神,偏就故意问道:“我昏睡几天了?谁说我没骨气嫁伟民哥,他知道我来了吗?”
2. 第 2 章
第二章
“记得翠平姨年年和我家唠叨,说伟民哥能娶我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我这清清白白的,怎么就没骨气嫁了?那天晚上我端了盆水进屋,衣裳扣子都没解,哪个烂嘴皮子的诬蔑造谣,这事我要找派出所查清楚。”苏麦麦又说。
葛翠平一听这话,险些震惊得要厥过去。
不对呀,在她印象里的苏麦打小就柔弱腼腆,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葛翠平习惯了大嗓门,常常要靠近点了,才能听得清她说什么。
偏还是个绝顶绝的美人胚子,越长越美的那种。尤其等月经来了之后,那身段拔高抽长,变得玲珑有致要啥是啥的,她更加害羞得走路都下意识拘着肩膀。
本以为苏麦发烧昏睡几天醒来,怎么着总该哭几句以后没脸见人了,竟然却是平静悠哉的说要嫁伟民?
哪儿来的厚脸皮,这是烧坏了吧?!
葛翠平心里暗地有鬼,听到派出所几个字心里就发慌。
说来话长,她和老公刘铁柱都是湖北宜镇的。当年苏麦的祖父是生产队干部,葛翠平出工的时候就经常捎带儿子,故意在苏麦的妈身边晃悠,一口一个大妹子长大妹子短的,时不时河里捞了鱼虾还让伟民往苏家送。
有一次苏麦的妈割稻子伤了手,葛翠平着急得当场撕了自己身上布衣给苏麦妈包扎上,愣是麻利地帮苏麦妈干了几天活。
苏麦妈过意不去,等关系熟络起来后,听葛翠平提议说凑个亲家。苏麦妈是个不会说“不”的性子,瞧着刘伟民这孩子长得也白净周正,就去说给苏麦爷听。苏麦祖父就做主让两个定下了亲。
前两年刚刚改革开放,葛翠平凑了钱跑来西疆做农产批发。在这边偶然又盯上了市监局的一个监管主任丁建刚,听说他夫妇俩就一个女儿丁卫兰,二十二岁了,和刘伟民同岁,因为挑挑拣拣到现在还没结婚。
葛翠平计上心头,既然都来了西疆做生意,那湖北小镇的苏家也没啥用处了。
可这丁建刚不一样啊,老婆罗梅还是国营商店的收银员,如果娶到丁卫兰,不仅对自家生意有好处,将来丁家就一个女儿,什么好东西还不都是归自个儿子的!
没准还能给伟民塞个好单位,连房子都不用买了。正好伟民孝顺归孝顺,却不是块做生意的料。
葛翠平于是又故伎重演,趁着丁建刚带队来抽查市场的时候,故意弄了只鹅朝丁建刚冲过去。然后自己拉着儿子紧急关头把鹅拦住了,母子俩都堪堪划破了点伤。
丁建刚过意不去,之后特地来她店里探望过两次,还带了伤药。葛翠平嘴里巴拉巴拉能说会道,就成功哄得丁建刚注意上伟民了。
之后又埋伏在丁卫兰上下班的路上,制造了几回偶遇,比如下雨天遮伞护送单位,让全单位的人都看到,遇到“小流氓”英雄救美等等,让认识三个月的两个人正式定了亲。
这件事让葛翠平好不洋洋自得,俨然他们老刘家的大功臣。祖上积了德才能娶到自己,又能生周正孝顺儿子,又有能耐攀关系谋高枝。
哪想到,正筹备着两个月后的婚礼,老家的苏麦竟然自个找上门投靠来了。如果不是葛翠平眼尖早一步瞟见,让丁卫兰撞上那可就惨了!
放在之前,葛翠平还想湖北苏家和伊坤丁家两头吊着,实在钓不成丁卫兰或是别的公家饭碗,那就等儿子再长几岁了勉强娶了苏麦。
现在可不一样了,订婚了还怕什么?
葛翠平只想弄个法子赶紧地把苏麦打发走,顶好走了再也不敢踏足伊坤半步。
还要想个招,把丁卫兰某天晚上留在家里回不去,让儿子先把人睡过了才能踏实下心。
葛翠平因此还提前暗示了儿子一些方法和话术,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呢,怎么能让苏麦这乡下丫头搅和?
她想起近郊的柳树镇,就撒谎把苏麦安置在了这里。又让相熟的招待员王二婶给自己找个人,故意爬窗去吓吓姑娘的清白,等找来的人下了窗就大喊抓流氓,隔天再雇几个村民围观羞辱两句。这姑娘脸皮儿薄,一准被吓得灰溜溜跑。答应事成后给王二婶四十块,爬窗的二十,围观的一人六块。
王二婶一个月工资也才三四十,贪小便宜,寻思有外块赚,答应得痛快。
万万没料到啊,自个儿子刘伟民知道苏麦来了,心想马上就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他妈最近每天提点他留住丁卫兰睡下,搞得他本来没啥想法,最近却心烧骨燥的。
见过那么多姑娘,就没哪个有自己这前未婚妻苏麦漂亮的。他妈却偏说苏麦克夫,是祸水,拖着不让娶。那之后就要便宜别的男人使了,舍不得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算了,总要沾点什么好处。
他心有不甘地傍晚独自溜出城,对自己的外貌品相也有信心,想好言好语和苏麦劝劝,没准还能感动到她自愿付出。来到招待所里,问王二婶打听苏麦在哪个房间。
王二婶认得这是葛翠平的儿子,之前出城收农货的时候见过,就随口说:“一楼第三间靠窗那个,刚去外面小卖铺了,还没回来。”
刘伟民存心在小饭馆喝了半瓶酒,等到入夜了再上门找。结果正巧看到苏麦端着一盆热水回屋,他一个犯抽,脚下的步子打弯,忍不住扒去窗外看了看。
王二婶本来找了自个侄儿过来应付,只给侄儿说过来爬个窗就走,几分钟不到的事,只给侄儿十块钱,自己还能从中捞十块的差价。
忽然往院子里一看,侄儿没来,哪来的烂痞子臭流氓竟先爬上窗了。好噻,给自己把十块也省了,白赚二十!
她似乎觉得那流氓侧影有点子眼熟,人也白净,寻思要不留神瞅瞅,怎么好像有点像葛翠平那儿子啊,但又怕等下侄儿来了二十块钱保不住。
她忙立时扬着嗓门大喊起来“抓流氓,流氓偷看人姑娘洗澡光身子啦,玷污姑娘清白了!”
“扑通!”那流氓混子看来也是个没经验的怂包,慌得啪嗒一下跌在地上。
眼看着一个军人往窗前过来,笔挺的身躯正步凛冽,吓得他又是一栽楞,顾不得崴了胳膊腿啥的,屁滚尿流地跑掉了。
半路雇了辆驴车跑到了家,葛翠平这才知道自个儿子干了什么蠢事。
但看刘伟民摔伤了膝盖、折断了胳膊,脸上还挂了彩,又心疼得不得了。直怪苏家那丫头就是红颜祸水,克夫克命不知臊的狐狸精!
这几天刘伟民都窝在家里养伤,葛翠平恨铁不成钢,生怕他伤口留疤,影响了皮相。但谁让自己儿子不争气,只懂得看脸。丁卫兰虽然不算多么好看,可也能打八十分,还是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搭上的关系,不知珍惜!
前两天王二婶打电话到市场的门卫处,告诉葛翠平事情办成了,但姑娘躺下后发烧了,大概需要人照顾。葛翠平就故意拖着不去看,甚至暗暗想着,让她多烧上几天,烧糊涂了更好打发。
谁料到苏麦麦这番醒来,虽然烧得脸颊苍白,嘴唇失色,眼神却变清澈了,甚至冷冰冰的还有点震慑人呢!
听见苏麦麦说要去报派出所抓人,她都快吓心虚。
这年头偷看人洗澡是犯流氓罪,要重判的,搞不好还要挨吃子儿,那老刘家可就断子绝后了,自己成罪人!
葛翠平的气势顿然没刚才那么牛哄哄了,只好慢吞吞道:“这……你说好巧不巧吧,苏麦你才刚来一天,伟民搬货的时候就被箱子压伤了,现在伤了膝盖折了胳膊在家养着呢。”
“要不算命的怎么说你们八字相克,凑一起了谁都不安生?要我说,现在都改革开放时代发展了,以前的婚约倒也不用强求,这婚结不结的都再说,先把你们各自的伤养好,身体和名声最要紧。”
她特地重重地强调了下“名声”,想吓唬苏麦麦别去报派出所。
呵,苏麦麦有了原身的记忆,自然记得当年葛翠平在苏家献殷勤跑腿巴结的模样,现在倒来说八字相克。
而且这妇人把她那儿子宝贵得像刘氏门脸招牌,竟然舍得让刘伟民搬重箱子?
伤的位置也有些巧了,胳膊、膝盖……那天晚上扒窗的氓痞也这样摔的。
学新闻媒体传播这行的都心细,尤其留意细节,对一切表象保留怀疑。
苏麦麦心中疑虑更重,先不动声色,只润了润干涸的嘴唇。她的嘴唇生得极美,形似樱桃饱满柔嫩,刚刚饮过温开水的口唇滋润起来,整个人也看着多了几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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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
苏麦麦偏坚持道:“既然是新时代,何必在乎八字相克,婚是当年两家定下的,结不结也要当面听听伟民哥的意见。”
“不过这事情有蹊跷,我在屋里还什么都没动静,外面就造谣乱喊。既然名声重要,那就更应该去派出所问清楚。镇上的居民不多,那人跌了膝盖摔了胳膊,抱我回房的军官还见过他的脸。正好我联系那军官,让派出所把可疑的人抓来认认,包括招待员大婶也得说清楚,该抓抓该判判,不能这么轻易算了。”
她有意加重了抱她回房的军官几个字,其实心里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那军官什么模样,只依稀记得似乎当时鼻翼间有一抹舒适的甘草气息。
苏麦麦攥紧藏在被子里的一本小册,那天晚上冲出房间去时,她下意识以为那高大魁梧的制服男人是流氓,从他身上顺手抓下来个什么,后来撞晕了过去。他胸膛真是硬朗。
估计是他兜里的证件吧,一会儿等葛翠平走了再仔细看看,现在先用他来糊弄糊弄。
好个小-娼-根-骚-媚狐狸精,哪这么把人逼的!
葛翠平倒吸了口凉气,听王二婶说过,那天晚上的确是个高大军官抱她回房的,她自个倒是软绵绵晕在他怀里。
王二婶还说,隔两天军官还来打听过苏麦的消息,王二婶因为怕麻烦,就骗他说出去了没回来,那军官就暂时先走了。
你瞅瞅,真别怪葛翠平刻薄,是个男人都被她吸了精气魂!
这苏麦要是真到派出所报了案,那分分钟就能把自个儿子扯出来。丁家的婚事不仅告吹,自己生意也没法做了。
千万不能让她去!
葛翠平瞥了眼苏麦麦白皙的颈子,乡下丫头进城穿得朴素,白色小碎栀子花的棉布上衣,深青蓝色的长裤,和白底黑面的布鞋子,却遮不住她的娇色。
这年代不像他们年轻时候,饿得刨树皮吃,瞧瞧苏麦养得皮白肉嫩的。尤其那胸脯,人虽苗条,那胸脯长得真个是翘,纯纯的祸水儿啊。
但苏麦既然是逃跑出来投靠的,还不如尽快去信给湖北,让她后母把她弄回去。只要能看着她不让她报案,眼下她名声清白已经坏了,就怪不得刘家悔婚了。她后妈不会让她嫁得好的!
想到此,葛翠平心里又嘚瑟起来,嘴上连忙关切地安抚道:“报派出所还得从长计议,毕竟事关名声,你又是从家里跑出来的,等下话问详细了不好回答。女人活就活个清白脸面,本来没多少人知道的事,这一闹出去反而人尽皆知了。”
“这样吧,咱们先换去城里找间好点的招待所住着,我做长辈的也方便照应。等你烧退了,养好了身体再商量看怎么办。”
多等几天,那流氓摔伤都养好了——葛翠平这是还把原身当老实丫头哄骗呢!
苏麦麦越发笃定这妇人有猫腻,不过她也没想过真报案,她既然穿过来了那就总要活下去,还得活得痛快舒适。
苏麦麦心里有自己的盘算。
她就假做让步地说:“行也行,但这恶人我是一定要揪出来的。等找到那天晚上的军官,我会让他亲自作证,也会把这件事和伟民哥当面澄清楚。”
“但是,”她顿了一下。
葛翠平腿软又站直,磨着牙等待,脸上表情五颜六色的。
苏麦麦这才继续悠然道:“这里我就先不住了,还是听翠平姨的,换去城里的招待所。只是我连烧几天没力气,今天就暂时还歇歇,明天你再来接我。”
葛翠平忙不迭地点头:“行,那明早我忙完市场的生意,傍晚就来接你。你可记着别去派出所,人生地不熟的,别自己被抓起来了。”
苏麦麦没把这吓唬当回事地哼哼一笑,看见葛翠平要关门,又叮嘱道:“对了,湖北老家那边翠平姨先别急着通知,我那后妈看我碍眼,恨不得早点把我卖了多捞点钱。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的算盘打了水漂,你要是告诉他们,他们会更催着我嫁定伟民,还要敲你更多彩礼钱。”
呼……
眼看着葛翠平面如菜色地关门出去,苏麦麦这才舒了口气。
想了想,又连忙悄然下了床,站去窗户旁,轻轻地掀开一角帘子。
3. 第 3 章
第三章
外面的前台招待员王二婶看见葛翠平出房门,急忙紧贴着拽上她,连问道:“怎样了那丫头,怎一句哭腔没听见,烧哑嗓了?她肯放过你们伟民回老家了没?”
这三天姑娘发烧,王二婶打电话催葛翠平来管管,葛翠平推说儿子搬货受伤了,要晚点来,让王二婶把人放着别管。
王二婶只想收钱不想担风险,每天都去屋里看看姑娘还有没气,刚才葛翠平进屋,她就后脚紧随着上去贴在门外听。
谁想葛翠平是个诡诈多端的,进屋就把门反锁死紧。王二婶以为总该听到几声姑娘哭泣吧,结果竟隐约说了什么“派出所”,叫她也心慌起来。
那天葛翠平找她办事时,给的借口是说湖北老苏家仗着生产队干部的身份,看上了她长相标致的儿子刘伟民,逼着他们娶苏家的闺女。
葛翠平被逼无奈之下,只好举家借债躲来西疆做生意,万万没想到风声走漏,那苏家女竟然不要脸的追来了!
都是改革开放新时代了,眼瞅着自己儿子才和市监管丁主任的独生女订婚,怎能接受这种破坏?
葛翠平因为有时来村镇收农货,天晚了就留宿在招待所,一来二去的就和王二婶闲话认识了。
王二婶既有外块赚,再说葛翠平能跟市监局主任结了亲家,没准自己以后还能巴结巴结,自然就行侠仗义地答应了。
等到领来苏麦麦一看,嘿哟,上哪去都没这么动人漂亮的仙女,水灵得就跟刚从水里涤出的芙蓉似的。
就这水准,可比刘伟民高出了多少档,还用的着逼葛翠平他们家强娶嘛?
王二婶心里虽然有不解,可还是按计划照办了。当晚那姑娘被她大喊“抓流氓”,衣裳整齐的就从房里跑了出来,却不料被军队干部撞晕了。
那会黑灯瞎火的,住客们都在各自房里,也没人敢轻易去掺和这种事,生怕受牵累。都是过路的旅客,若被派出所找去问话求证,还得耽误几天行程;若这姑娘是军属,那还更要麻烦了。
军官就蹙了蹙眉,弯下健挺的身躯,长臂探过姑娘的腰肢和腿窝,将她揽了回去。长得还挺年轻的,个很高,却冷飕飕的,叫人看了敬畏发怵。
放到床上后他还给盖起被子,晾了半盖子的开水在那。叫王二婶照顾一下,风一般就踅出去了。
那姑娘大概半夜醒来又愁又吓就没再睡着过,第二天清早再被王二婶雇来的人戳指头羞辱几句,回房就蒙着被子嘤呜哭泣起来。
瞧着倒是个老实的脾性,不像葛翠平描述的那么骚-浪黑心肝。
等到晚上了也没出来,王二婶过去一瞧,脸颊发红该是发烧了。她给弄了颗退烧药放姑娘床头,没多管闲事。
好容易盼来葛翠平,怎么是这副死灰猪肝脸色,别故意装出的想赖账吧?
两妇人站在院子角落的自行车棚下,见葛翠平没出声,王二婶撇嘴斜眼的摊出手掌说:“怎么说事情我都是给你办好了,你之前答应我的钱该给结了吧!”
钱,还给她结?
葛翠平从苏麦麦的房里出来,气都快气得呵不上了,这王二婶还有脸问自己讨钱?
她干这种勾当干多了,可谓经验丰富的老油条。明确告诉王二婶,等找来的“流氓”下窗子快跑走了再大声喊,这样就不怕万一被抓住,到时再把自己供出来。
结果呢,王二婶不等人下窗就乱喊,偏偏那个爬窗的还是自己儿子,吓得伟民都快摔成了半残废。有些男人经不住吓,吓狠了以后一紧张就软,之后还怎么娶媳妇传宗接代?
见王二婶摊开发红油燥的手掌,葛翠平心里鄙视她忒没点职业道德。
只得不情不愿地拍出去三十块钱,怨怪道:“还要钱?事情被你搞成这样,人家姑娘要报派出所了,到时候把我俩都审出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三十块算你的辛苦费,今后别提了!”
她也不敢说那军人干部见过爬窗流氓的脸,只敢先逮着王二婶吓一吓。
才三十?打发穷叫花子都没这么敷衍的。
啐,王二婶沾了沾口水,把几张纸币一拨拉,不满意了。
说来这王二婶生性就好贪占便宜,本来在国营食品厂上班,因为浑水摸鱼扣扣拿拿的,被点名通报处分过好几次,最后一次被辞退了。说辞退是为了对外好听,其实和开除没区别。之后去人饭店里帮活,又吃不了苦干不动,好不容易托了许多关系,才来这个小招待所上班,这要闹去派出所,工作又得搭进去。
王二婶不干了,兀地竖起脸来:“怎么就给这点?你让我找人的时候可没说这么大风险,只说姑娘经不起吓,转头就得回老家。还有那天找上我找了十个人围观,一人按你说的六块,我自己都先搭进去六十,本都收不回来。”
“再说了,我那天也是因为看见你儿子来招待所找过她,看见爬窗的臭流氓多了个人,多出的那个身影有点像你儿子,我为了保险才提前喊的……对了,怎么刚好你儿子在这时受伤了?”
为了多赚雇“流氓”的二十块,王二婶试探着瞎编道。
嚇,一听这话葛翠平想掐人的心都有了。怪儿子色迷心窍,马上就要娶老婆的人了,睡丁卫兰不行?就非得去爬人苏麦的窗?
当然更恨起忽然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的苏麦麦了!
她葛翠平吃这几十年盐巴,就从没翻过跟头。就连苏麦妈当年割稻谷割伤手,都没人怀疑是她故意在背后顶撞了她一下。
竟然这次被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要挟!
但看着王二婶贼溜溜打量的眼神,葛翠平只得收起心思,又从腹兜里扒拉出几张钞票:“十、二十、三十、四十……七十块,账都清楚了,嘴上把紧点,不是的话别瞎猜。我家伟民那晚跟他爹搬货搬到夜里八点多钟,他准老丈人加班路过都瞧见了,司机也可以作证。”
这时候还没流行用钱包的习惯,钱包对大多数人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奢侈品。饶是葛翠平做生意赚了点钱,也仍然还是习惯在穿的裤子的腹部位置,用扎实的布片缝上个兜子装钱,位置还更保险。
不对啊,七点过还见到刘伟民在招待所前晃过,八点就能在城里搬货了?
王二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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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也只是顺口试探一下,没想到葛翠平竟心虚了……看来这里头有些猫腻。
她用指尖沾口水数了数,又把手伸出去:“还差雇人爬窗的那二十。”
葛翠平差点就脱口而出爬窗的是自己儿子,凭什么收钱。幸亏险险地掐住了气没说,只好哑巴吃黄连又添二十。
想了想,朝苏麦麦睡觉的窗子一望,做狠又拍出了三十块,说道:“那姑娘说要去报案抓人,去了咱谁也没好果子吃。我倒好,顶多损点名声罢,你就得丢工作了。这些钱是另外给的,你盯牢点她,提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就别让她走出院子太远,我明天就来接。”
说着三步做两步地回去了。
呵,要真是她儿子做的事,那可不止损点名声这样简单喽。
王二婶当下憋着话,点了下钱,一共一百五。她其实只找了六个村民,每人给四块,扣除掉之后还赚了一百二十多。苏姑娘明天就走了,吃不了多少,这桩买卖划算,就是得看着她点!
王二婶哼着秦腔,喜哉哉地甫一转头,却差点撞到了人。
但见眼前似笑非笑地站着个大姑娘,浓密乌黑的长发用手绢在脑后系着马尾,一身白棉布上衣、青蓝色长裤亭亭玉立的。
时下的女孩们要么齐耳短发,要么扎辫子,就算有人也扎马尾,却没谁能扎得像她这么松软惬意的。
记得住店那天是扎着双辫含羞温吞,这会儿却气质突变,像整个人都发着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慵懒和气势上的震慑感。
吓得王二婶手里的钱都差点抓不稳,急忙下意识拍住胸口:“苏姑娘……醒来了啊?醒来的好,这几天可把婶子惦记坏了。”
“可不惦记坏了嘛。我翠平姨不来,王婶子这钱没处收呀。”苏麦麦故意弯着唇角,笑若桃花地附和道。
果然葛翠平和招待员之间有些问题,那天晚上知道自己端水进屋的只有王二婶一个。刚才她悄悄站在窗帘缝里看,虽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可隐约也看出是关于派出所的口型来,两妇人动不动还往自己的窗子瞥。
但不急,苏麦麦还有更多的打算。
王二婶其实是被军队干部的突然出现,扰慌了手脚,不然她本来是打算变着嗓子喊的,免得被人怀疑自己。
被苏麦麦晶清的眼眸打量着,莫名骨头难受。嘴上又解释道:“怎么不是呢,葛翠平个做生意的婆娘,却也忒小气。之前住招待所拖着账没结,我这是一点一点从她催回来的账。”
一边拍着钱,一边赶紧往兜里藏。
苏麦麦做了然状:“原来如此。据我所知,招待所是公家的账,客人住店当面结清公事公办,王婶子竟然还有特权,能私下给困难个体户赊账,真是热心周到哈。传出去要上大喇叭表扬宣传了。”
哎呀这,扣一顶贪-污帽子,要人命了……
王二婶心跳漏半拍,连忙扯开话题说:“你才刚醒,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葛翠平说你肯定饿了,让我带你先吃点东西,你想吃什么,我这就让食堂大厨给你做!”
拉着苏麦麦就往旁边的小食堂走。
4.第 4 章
招待所的小食堂在自行车棚的对面,是个两开间的砖瓦平房。
走进去迎面是堂食的大厅,墙上贴着“勤俭节约,浪费可耻”、“吃多少端多少,这顿吃完有下顿”的标语,约莫六七张圆桌子,每张饭桌配五把椅子,右边则是玻璃窗亮堂的大厨灶房。
招待所不包住店的伙食,但早中晚都有师傅在,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前想吃就来。
西疆比内地时差约莫晚两个小时,内地人们五六点就起了,这里稍微晚些。
还没到饭点,壮硕的厨师正握着大勺站在灶房案板旁发闲呆。
王二婶过去给苏麦麦要了一份二两的毛细牛肉面,师傅见人少,量下的很足。
一会儿端过来满满一大碗,白瓷蓝花的牛肉面专用碗,汤汁清香浓郁,漂着翠绿的葱叶蒜苗和香菜沫子,萝卜片和牛肉片都盖在面条上,表面还浮了一层鲜亮的红辣子油。
八十年代初的食材和二十一世纪满世界的预制菜可不一样,尤其公家食堂里就更是用料扎实了。
一碗牛肉面,从牛骨汤头到各种香料佐料纯纯的新鲜大锅熬煮。闻一闻就让苏麦麦胃口大开了,更何况她这具身体干烧了几天早就饿坏了,她揩起筷子不客气地就下嘴。
泛着草果桂皮香味的滚热牛肉汤流进了五脏六腑,她感觉整个儿都鲜活生机起来,这才有了穿书的真实感。
苏麦麦初中时父亲就再婚了,这点和原身还有点像,之后一直跟奶奶生活。奶奶洁癖,对她吃穿用度很严格,以至于苏麦麦上了大学之后才有机会吃外卖。
独自生活后,她就经常到处走街串巷吃美食,没舍得在吃和穿上为难过自己。而且对吃她还有独到的天分,基本吃过的东西回到家她就能自己做出一样的来。
她吃掉了一碗牛肉面觉得还不够,又叫王二婶去加了份煎蛋,再要一碗牛腩汤、三串烤羊肉。
饿几天了,这俩婆子一看没少算计自己,不吃白不吃。
王二婶拨拉着钱抠门,一份牛肉面两毛八,煎蛋一毛五,一碗牛腩汤三毛五,羊肉串两毛七……仅一顿就去一块多,这姑娘看着苗条,吃得忒糟蹋!
可眼瞅苏麦麦吃得那么香,连王二婶也忍不住嘴馋了,把东西端给苏麦麦后,就也给自己买了块酱香饼。
走过来的时候地板打滑,差点把她跌个狗扑食。苏麦麦眼尖,伸出手臂托了她一把,王二婶才堪堪坐稳了。
不免吃惊:“姑娘咋手劲还挺大?”
苏麦麦顾着吃没应她,小时候她妈带她去练过几年跆拳道,说女孩子要有自我保护能力。
苏麦麦一点底子是有的,纯属下意识反应。
王二婶又觉得这姑娘还不赖,想起葛翠平那含糊发虚的语气,就想套出几句话来。
一时啧道:“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像朵花一样,哪里用愁找婆家,远的不说,这附近的几个驻地,大院里那些干部士官们都急着娶媳妇。你想,他们工资拿的又稳,受人尊重,平时哪也不去,下了班就回院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的挑选!那刘家小子既然要攀高枝,让他去就是了,怎上赶着非要强嫁呢?”
“攀高枝,攀谁的高枝……”苏麦麦留意到了话中的漏洞,随口问道。
王二婶惊觉自己说漏嘴了,匆忙又道:“啊这,我也只是那么随口一说,人家出来做生意,眼光高了,你再强嫁也没啥意思了。我这也是看着你条件好,好心好意的劝你。你若是愿意,赶明儿我就给你找个部队的官兵过来见见,没准还能排起长队来!”
正说着,门外进来了一对儿姑侄样的外地女人,有两个勤务员模样的小伙子,身穿绿军装蓝军裤陪着走进来。柳树镇附近既有空军驻地,也有陆军驻地,应该是刚刚从车站接来的,先在这里落个脚,吃顿饭。
家属院里男多女少,很多嫂子会去信给老家,找适龄的亲戚家姑娘来部队相亲。
苏麦麦正在啃羊肉串,那滋油冒香的孜然味儿散开,引得两名官兵都不自觉目光看过来。
这个年代还没有后来的文胸款式,女人们穿的大多数是旧式的白棉布背心款,没有钢圈和海绵,但透气舒适性足。
苏麦麦弯着肩膀吃,肩背就印出了淡淡的白色条痕,把官兵立刻羞窘地背过身去,看都不再往这边看来。
王二婶瞥见这一幕,本来只是随口一说,顿时就又想赚苏麦麦的钱了。
如果真给这姑娘说门亲,自己还能赚笔媒人费!
苏麦麦俨然没发觉身后瞬时而去的这一幕,她只观察了好半天,寻思着王二婶也不是个轻省的,不如把她推出去给葛翠平找找麻烦吧。
顺便自己还能剔出更多的线索。
苏麦麦就做出一副诚恳柔弱的模样,慢声说道:“王婶子怕是在哪听岔了,当初我爷爷是生产队的干部,翠平姨频繁上我家热络关系,是他们主动攀的亲。就算来西疆做生意,也是问我家凑了钱,怎能说我要强嫁?”
“我这是亲爹找了后妈,想把我卖给吃喝嫖赌的厂长侄子,无路之下才逃出来投靠的。没想到却遇到这种糟心事,不管怎样,我都得把背后作恶的坏人抓住,为自己澄清,也为了给伟民哥的情意负责。”
“还有你啊王婶子,那天晚上就只你知道我端了热水盆子进屋,这事到派出所里你也有干系,可给做好心里准备。翠平姨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在湖北老家都传开了,你帮她的未婚儿媳澄了清,她一定要大笔的厚谢你。”苏麦麦意有所指正话反说着。
还情意,还大笔,这都担了多大风险陷害人姑娘清白,连商量好的钱都想赖掉不给……
啐,黑心烂肺脸比屁股大的葛翠平!
话听得王二婶心里那叫个猛打鼓,好啊,果然就看出葛翠平没说实话,明明自己上赶着巴结苏家,现在做生意赚钱了又想赖婚,改攀市监局的监管主任。这是把她儿子当配种,哪里有利可图就牵去哪家配呢?
敢情自己拿这一百多块还拿少了,如果那晚爬窗的是她儿子刘伟民,值的就是一条命。
王二婶心里的小九九又转起来了,当下想的只是赶紧照葛翠平说的,先把这姑娘哄走,其余的就剩自己来打算!
*
吃完了面还套到了话,苏麦麦闻闻衣袖,发烧了这几天得洗洗了。
走出食堂门的时候,那两名官兵还远远地瞥了瞥。原以为是哪个驻地新来的家属,长得竟比画报上演员还漂亮,却已经有婚约了,就挺可惜。
招待所只有两层楼,每层最角落各是一个男女混用的卫生间和洗澡间,原身苏麦那天晚上没敢去,拿了水准备在房间擦擦。
但这里的女员工有单独的洗用间,轮到上夜班时就会在这洗漱。苏麦麦便让王二婶给自己买来了干净的水桶,去她们员工间舒舒适适地冲了两桶澡,搓干净头发后,回房整理思路。
还叮嘱王二婶晚饭七点钟给她送到房间里,要两荤一素一汤,她食量大。
一顿又吃掉一块多钱,半天就花了三四块。王二婶直磨牙,又觉得苏麦麦话里有话,被拿捏得只有照办。
苏麦麦这才躺在咯吱作响的木床上,掏出那晚从军官兜里扒下来的小册子,果然是一本干部的证件。
她拿起来打量,只见封面是鲜红的塑料壳,正中一颗五角星印着“八一”的标识。翻开里面,左边是一张单人寸照,用黑色钢笔写着部队的编号职级等信息。
还别说,男人长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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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挺英俊的。和她所感知的那种浓眉大眼端正健硕的军人形象有一丢丢不同。照片中的男人二十七岁,高鼻薄唇,眼尾略微上挑,唇线轻抿而冷冽。
他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严苛冷肃感,尤其是左边的眉毛,叶型,隐约在眉中有个断档。这样断眉的人一般心性都坚忍,轻易难以接近。
竟然那天晚上还会好心揽起自己呢,真是突兀。
诶,等等,这种气质,且叫什么贺衍?
贺衍……
和本文男主贺辞琅一个姓。
苏麦麦只看过这本小说的前几章,剩下的剧情本来打算论文搞定后再看的,就只从网上刷了几篇推文总结。
在前几章讲的内容里,是男主贺辞琅挂了点伤去卫生所包扎,值班的刚好是从军区医院调来卫生所轮值的女主,而女主去给一个孕妇输液了,没及时过来。
男主是总军区人所周知某领导的孙辈,某炮兵营连职干部,平时对军纪军风严格自律。看着候诊区还有几个老人家等候,以为护士玩忽职守,就给投诉了。
女主知道后,却觉得男主在仗势欺人,两人就不打不相识地开始了酸甜咸虐的拉扯。
现实里苏麦麦拒绝恋爱脑,不过不妨碍她喜欢看这些酸溜溜喜滋滋的恋爱剧情,弥补被论文虐待的残酷心灵。
她记得推文还提到过一笔书里男主的大佬小叔,好像就是这个贺衍。大佬小叔是老爷子第二任夫人所生的,因为是老来子,只比男主大了五岁。
老爷子对他过于严苛,因此父子之间说不上几句话,大佬十七岁就当兵打仗去了,在部队里隐瞒身份,凭借自己一腔热血与实力立下战功,二十几岁就做到了副团级军官。
却是人们眼里冷冽无情的人,家属院给介绍了多少个姑娘,大佬都没对上眼的。后来在部队干到约莫三十岁,就转业去地方经商了,一世单身,是男主最敬畏的小叔。
……
如果真是这么个狠人大佬的证件倒好,苏麦麦正可以利用他一把以达成目的。
既然穿进书来她就得好好活着,名声首先不能白遭人诬蔑!
苏麦麦拿了大佬证件,贺衍应该会尽快找她还,当晚苏麦麦等到了九点多种没等到人,干脆舒心美美地睡了个大觉。
第二天早上还没等来,她便去买了五根烟和一包芝麻酥送给门卫大爷,让门卫大爷等有驻地军人打听一楼第三间的姑娘时,让他去市里的农贸批发市场找葛翠平或者苏麦麦,她手上有他在找的东西。
到上午十点多钟,葛翠平竟然提前来接她了。
这几天葛翠平都留了丈夫刘铁柱在家照顾儿子吃喝拉撒,生怕儿子皮相留疤留痕;又对丁家那边说伟民为了护住司机,搬货时被碰受伤了,不忍心卫兰担心,叫她先自己上着班。丁家那边越发觉得这小伙憨厚可靠,还叫了丁卫兰去市场送药探望。
葛翠平只觉得总算有点弄巧成拙,反博取了丁建刚的好印象,不算太亏。
但从柳树镇回来,半夜里竟梦见儿子被抓去吃了子儿,做贼心虚的她惊吓得连出几身恶汗,隔天就着急忙慌提前来接苏麦麦了。
进城的班车两个小时一趟,人多的时候塞得满满当当的,车上有鸡鸭鹅笼子,还有各类农产品,弥漫着朴实的年代气息。一些穿着当地民族服饰的少女和小孩,脸上洋溢着笑容,笑起来漂亮又可爱。
苏麦麦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戈壁平川,伊坤是入疆的第二个城市,现下才八月初,在湖北还热得出汗,在伊坤已经有点入秋的微凉了。
半路上车子抛锚,司机跳下去查看,不知道搅动了什么,浓烟呛人。
忽然一辆军绿色的苏联式吉普车就朝这边开了过来。
5.第 5 章
第五章
正是上午十点多钟,通往柳树镇的道路上洒满阳光,军用吉普车轮子驶过路面,带起干燥的尘土,听见碎石被碾压而过的声响。
勤务员陈建勇一连开了八个小时的车,人倒是不见疲惫,眉头却拧着愁云化不开。
为他后座的副团长贺衍婚事发愁啊。
当事人副团长贺衍托着手坐在车窗旁,一贯的寡言冷肃。从昨天半夜启程到现在,也不见睡着,连姿势都没怎么变动过。
想到贺副团对老政委和彭老师撒的谎话,勤务员陈建勇都替他擦把冷汗。
这事儿要是被老政委知道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老政委一生为国奉献,在战场上抛洒热血,到了年纪就容易火爆子脾气,一火爆脾气就血压蹭蹭地往上涨,医务员都叮嘱过多少次了。
他们副团长贺衍是老政委最小的一个儿子,除了总军区的个别人知道这一层关系外,也就只有跟随贺衍身边的勤务员陈建勇晓得。
陈建勇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掐了几片饭盒里的苹果片,放进嘴里嚼了嚼。苹果片是在出发之前,彭老师的保姆姜阿姨给贺副团切的,除了苹果片还切了库尔市的香梨片,脆脆甜甜的特别生津润喉,是贺副团从小就爱吃的水果。
不过昨晚贺副团一口没吃,全都叠在了陈建勇面前。
陈建勇咽下果核,酝酿了嗓子,说道:“以往都是老政委逼贺副团你结婚,彭老师在旁边还总帮你解围,从没主动催过你一句。这次彭老师突发心梗送进医院,老政委、贺师长、主任和总工他们一个都没能喊醒,只有副团你站在床边告诉她一句,说你同意结婚了,已经有了人选,彭老师那会人都没全醒,霎时眼泪就从眼角滑落下来。可见最关心、着急你婚事的,除了老政委,还有您亲妈彭老师啊。”
陈建勇说着,想到当时那一副场景仍觉得于心不忍。就连一贯最强势的贺家三嫂——机场气象员周茜都红了眼眶。
还有政委老爷子那么声洪如钟的一个人,也都哽了嗓子,看着儿子想说又说不出话。
副团长这次被架上梁山,这婚再不结都捱不过去了。
“贺副团昨夜临时跑回来,之后彭老师如果要看人,你上哪去给她找啊?要是再气过去……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怕彭老师兴奋过头又忽然失望。”陈建勇连忙抓了几片苹果一把塞。
贺衍看着窗外,浓郁的眉峰蹙紧,光线打照在墨色军车窗上,勾勒出他英俊有型的侧脸线条,一种疏冷的贵气。
他沉声淡道:“三周后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全旅战术演习,有京部领导来审查,为了给后续示范性演习做考核。旅长说排布要深研,得紧急赶回来开会,我负责作战方案,更不能缺席了。”
“结婚就是个幌子,等到妈她休养好出院,她应该能想通,我会给她解释清楚。”
从北疆全军区的范围来说,贺衍可谓是个天生的战略奇才。哪怕这奇才从当兵起就只是从最基层的副排做起,也能屡屡在实战表现上一鸣惊人。
全疆军区有多少人都看着这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贺副团长。
本是件令人光荣的事儿,但很奇怪,老政委从不往自己身上贴金。每当开会时,听见不明所以的人夸赞伊坤驻地贺衍的能力时,老政委时常还板着个脸,仿佛事不关己。
而贺衍已经二十七岁了,从十七岁参军到现在十年,也从不提及家庭出身和个人婚事。
也许并没人能理解,婚姻的参照物在他眼里,就是老政委和他母亲彭老师的鲜明写照。
贺政委比彭老师大十一岁,彭老师二十五岁嫁给贺政委,与此同时,还接管了他已故前妻留下的三个孩子,分别是大儿子十五岁,二女儿十二岁,还有个十岁的老三。等把孩子照顾大些,自己快三十了,这才生下的老四贺衍。
为了照顾好几个从农村接来的娃,彭老师把自己工作都调到清闲的文化馆了。家里的钢琴都落了灰,一年到头没掀开过两次。
贺衍生下来后,为了不让外人说闲话,她反而对这个孩子不敢像别的正常母亲一样好。
贺衍从小比较有主见,彭老师总叮嘱他各种内忍。被三哥欺负了也不允许吭声,免得三哥被父亲罚站。发烧没胃口吃不下饭,都舍不得单独给他褒一份粥,生怕哥姐仨有意见,又或者贺政委误会她偏心。
老爷子就更是严苛了,唯恐溺爱,看见儿子就教训。任凭贺衍生得多么俊美讨喜,上学后取得多好成绩,他总是不满意总要严厉批评。
贺衍默默忍受着。直到少年时有一次,看见几个大院的纨绔子弟欺负附近工厂的一个女生,那女生父母都下放了,家里就只有老人。
贺衍出手护了一下,揍了那群子弟,回头那些纨绔子弟的妈们便领着孩子,上老爷子门前一顿告状,说什么仗势欺人、官大一级压死人等等。
老爷子把贺衍一顿追打,打得擀面杖都折断了,一根木刺还插在贺衍的肩背上。那段时间贺衍连夹筷子手都发抖。
从此贺衍就跟老爷子没啥话可说了。后来女孩的爷爷奶奶上门致谢,老爷子知道了怎么回事,但拉不下脸下台阶,父子俩只要一碰面难免大动肝火,要么就冷场。
贺衍参军打仗,更是从来不提出身,整个伊坤军区驻地没谁知道他的来历。
在他看来,一个男人和女人通过相亲结婚,说不上多有感情,只是各方权衡,再生下一窝孩子,吵吵嚷嚷养大,疲惫不堪。
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
试问他母亲彭老师,为了家庭舍弃了最爱的钢琴事业,她就能真正感到快乐?
还不是为着某个年代出身问题而做出的权衡。
贺衍不需要这种婚姻,也不希望哪个女人为自己做出牺牲。
他晃了晃手上的表,正要点燃一支香烟,忽然前方响起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只见一辆载满人的客车在路边抛了锚,车上鸡鸭声、说笑声顺着风飘过来。
军民一家亲,团结铸辉煌。陈建勇打住方向盘,热情地探出头问道:“老乡,这车出了什么状况?”
班车司机是个才上岗的新手,缺乏经验,见是个解放军,连忙回答道:“我刚从镇上开出来没多久,不知道咋就突然抛锚了。浓烟滚滚的,我也在看怎么回事。要不同志你来帮我瞅瞅?”
说着把扳手递给他。
陈建勇调来贺副团身边前就在司机班,对这些很是熟悉。他弯下去看了看排气管冒的烟,是白色的,基本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应道:“估计是发动机的汽缸垫出了问题,你让他们先下来,我给你鼓捣鼓捣。”
司机一吆喝,车上的乘客陆陆续续都下来了,只留了那些鸡鸭鹅和农副产品。
苏麦麦也跟着人群走下来,唯有葛翠平还赖在车上不动弹,下去做什么,多晒啊,反正她一个人能有多重分量?
估摸着得十来分钟,贺衍也推开车门走下来疏通筋骨。
一路赶程,在车上持续坐了八个小时。
微风吹着旷达的疆土,苏麦麦深呼吸了一口气,闷在车上的困倦感顿时散开许多。
在二十一世纪的国家,基建蓬勃发展,科技水平更是突飞猛进,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返璞归真的感觉了。
说实在,她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好在已经八零年代初,这个时候人们虽然还在小心谨慎地尝试如何开放,但再过几年的东部沿海可就到处是机遇了。
她学的是新闻传播方面,八、九零年代港媒港影席卷了大陆,她有的是施展拳脚的机会。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解决掉葛翠平、原身家庭等奇葩,之后就能一身清爽地离开。
苏麦麦忽地抬头一看,只见前面一辆军车旁站着个魁梧挺拔的男人。男人瘦而健硕,宽肩长腿,将一身军装衬得有棱有型,黑色皮鞋铮亮,跟周遭的氛围显得突兀耀眼。
那英俊与气势妥妥的人中少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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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稍愣,忙掏出裤兜里的证件对比了下。
没错了,就是他!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竟然在这儿遇见了传说中的大佬小叔。
鉴于推文里形容的又凶又冷肃,苏麦麦还是谨慎地理了理头发,清清嗓子走上前去问道:“你好,这位是贺衍同志吗?”
“我是那天晚上跑出房间逮流氓的人,当晚误会你真是抱歉,多谢你送我回房。”
在这个保守的年代,一个清白女孩遇到这种事,稍有想不开都可能做些傻事。她却是大大咧咧直白平述,毫无任何自卑与自轻。
温柔的声音,像是在南方小桥流水涓涓淌过般的柔滑。
听得贺衍下意识掐灭烟,转过身来,低头看到了面前娇靥如花的女人。
他还记得苏麦麦。
见多了一与自己对视就目赤脸红的女同志,少有这种双目坦坦荡荡的直视,甚至那闪闪水眸里莫名隐匿着一缕肆意洒脱,叫他意外刮目相看。
那天晚上贺衍接到总军区家属院打来的电话,听说他母亲急性心梗,叫上陈建勇就急匆匆往乌市赶。半路想来招待所要个手电筒,进院就听见那前台招待员大婶高喊抓流氓。
要知道,柳树镇连通伊坤几个军区驻地的中间段,时常有部队家属前来落脚住宿。出了这种事,有一次难免就能有第二次,情况属实恶劣。
贺衍二话不说就向爬窗的流氓走过来,却没想到,被冲出房门的苏麦麦撞上了。
女人衣裳带着疏淡的花香,踉跄地猛扑进他的怀里,他下意识伸手一扶,却被她误会了。下一秒两爪子就朝他抓过来,他向后侧闪,抓伤了脖子,还扒拉掉了他衣兜里的干部证件。
不过还要谢她恰好抓伤了他脖子,等到去了乌市部队总医院,连一贯苛刻挑剔的老爷子都难得没怀疑他要结婚、有人选的谎话。
彭老师在苏醒过来之后,看见他颈上明显有女人抠破的痕迹,甚至还露出了了然欣慰的笑容。
十分包容地嗔怪他说:“就你这脾气,能有姑娘可以和你过下去,就已经很知足了。平时对人家体贴一些,多哄哄,别欺负。”
二姐贺涵是总医院的主任医师,语重心长地说,这次要不是他终于肯结婚了,妈哪能醒得这么快,一顿还喝掉半盅鸡汤。
在军用机场工作的三哥和三嫂,一贯看不惯贺衍行事,乍听说他已有结婚对象,就怂恿着彭老师派车去接人过来瞧瞧。
正好团里来电说紧急开会,贺衍就推脱回来了,差点都忘记了证件这档子事。
贺衍看着眼前的女同志,约莫二十岁不到。乌黑的长发松松系着马尾,额前耳鬓的碎发吹得毛毛絮絮,撩人眼花。低下头,又看到她黑色长裤衬得身段亭亭玉立的,不自觉又叫他闻见和那晚相似的茉莉花香味。
原身虽然发了几天烧,但苏麦麦可是生龙活虎地穿过来,昨天吃得好睡得香,还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今早换了身干净衣裳,她的衣裳都用干花包做熏香,不同的季节花香味不同,这个时候的是茉莉花香。
贺衍眼帘微敛,便淡道:“是我。不必谢。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大佬果然就是大佬啊,说话单刀直入。
脚踩奇葩的剧情要开始了!
苏麦麦整个儿精气神十足:“那天晚上的事有蹊跷,我想问问你,还能不能认得出爬窗流氓的模样?”
贺衍知道当晚苏麦麦根本没开始洗澡,屋里水盆的水是静止的,而她身上也是干爽的。且他进屋后看了下窗户和帘子也都紧闭着,只是当下匆忙,没曾细究。
后来隔天派手下连长去招待所打听,连长说姑娘出去了,他就暂作罢了。
既然有蹊跷,他自然要帮忙,这种事关系着女同志一辈子的清白名誉。
贺衍冷声道:“隔个百米有人形我都能揪出来,那天晚上不是你撞我,早就把他抓住了。我傍晚还有个会要开,你要认我现在就陪你去镇上。”
6.第 6 章
昨天套完王二婶的话,苏麦麦越发怀疑葛翠平母子了,本想直接请求贺衍去认一认刘伟民的。
但想到他在部队公务忙,那就先去镇上报个案也好,不管是不是刘伟民,也能先把镇上的嫌疑人过滤掉,或者把王二婶先揪出来受罚。
当下她点头,贺衍便绅士地拉开车门,请她上车。
那边小巴上的葛翠平一直眼睁睁盯着这一幕,车底下陈建勇在修理,她也跟没看见似的,还磕着瓜子往下吐皮。
苏麦麦突然和一名军官说了半天话,葛翠平心口紧张得扑腾跳,做贼心虚。
眼见苏麦麦说完话,还要上人家的吉普车,慌得葛翠平连忙跑下来,追问是怎么回事。
“苏麦啊,这人是谁,你怎能随便上陌生男人的车呢?”语气里随时充斥着对她的鄙薄。
葛翠平就算赖婚,可也见不得苏麦麦和更优秀的男人勾搭,她要嫁只能嫁那种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人家才舒爽!
贺衍回过头来,看到面前臃肿的中年妇人,额头的刘海烫得一撮一撮的泛油光。
他以为是苏麦的妈或者亲戚,毕竟附近部队多,有很多亲戚带着老家姑娘来相亲。
家属院里百儿八十的官兵都这么结上婚的。
他侧着宽展的肩膀,仍做有礼貌地问:“这位是?”
苏麦麦压根就没想催葛翠平,料定她必定焦心气短地跟过来。
军车里整洁而干爽,隐约水果香气,是司机放在前挡玻璃旁的果盘。
后座还别着贺衍黑色牛皮封面的笔记本和德制钢笔,一丝不苟中透着某种讲究。
苏麦麦不觉得突兀,做为穿书人士,她对大佬人设接受度很高。知道他出身成长在非一般家庭,和许多农村摸爬滚打出来的干部相比,自然在气度举止方面有着不同。
只暗暗惊叹贺衍似乎并没“又凶又冷”啊,还是挺有风度和人情味的。
苏麦麦一语双关的解释说:“翠平姨是我未婚夫的妈妈,我从老家出来投靠,怎想遇到了这种事。翠平姨说我怕是没脸再嫁了,嫁了也有辱刘家祖上十八代名声,让我静悄悄找个二婚。我心想,这事既然能辱到他家十八代,怎么也得查个清楚,翠平姨就跟着我们一块去报案吧。”
她这话说得犀利,干净利落把自己摘了出来,听得葛翠平脸上红绿斑驳的,感觉凭空被反挖苦了一番。
呵,男人何等敏锐,眼神顿然凌厉了许多。
贺衍最不喜欢那些物化女人,贬低捆绑女人的行径。
不过他看着苏麦麦,表面是个温柔似水的姑娘,做事倒很能豁得出去。
那天晚上苏麦麦栽进怀里软绵绵晕倒的一幕浮现,反差感让贺衍觉得结痂的脖颈处略刺挠。
他整了把领扣沉声道:“那就上车吧。”
这个部队军官一身正气,威严冷肃地罩下来,令葛翠平犯哆嗦。
竟然让他们在这碰上了,葛翠平就是因为害怕苏麦麦找到军官,这才一大早忙不迭地来接人。
唉,要不怎么说苏麦麦是克人的狐狸精呢!
葛翠平不太愿意跟去,反正镇上也搜不出她儿子,但不去的话又不放心王二婶,只好坐上前面的副驾。
陈建勇刚好修完了班车走过来,提起后备箱里的水壶冲了冲手,看见车里多出来两个人,乍然一愣怔。
“这是哪个院的家属,一道回驻地吗?”陈建勇二十四岁,血气方刚大小伙子,下意识瞟了眼靓丽窈窕的苏麦麦,言语里些许揣测。
这么美的女人上次还是在燕京出差时的大海报上见过,不对,比大海报上的漂亮多了!
莫非这是他们贺副团隐藏的对象,所以才敢对老政委说已打算结婚,那可太好了!
他倏地兴奋激动起来。
贺衍一眼看穿他腹诽,没多废话:“那天招待所里的,往镇上开,先去派出所。”
似乎特意为了将苏麦麦与葛翠平的关系分开,他又解释道:“这是苏同志的亲戚。”
“哦,明白了。”陈建勇泄气,不自觉地从脸腮到耳根微微泛红。
他没见过苏麦麦,上次贺衍进招待所要手电筒,陈建勇坐在驾驶座等待,听到有人喊抓流氓,他就立时冲了进去。却只看到贺副团托起个女人,抱去了房间里。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唉。
却又想,还好这对儿不是母女,就说这婆子怎能生个冰肌玉骨的好姑娘。也还好不是家属院的,不然陈建勇以后对她家的有偏见。
家属院里最泼辣的要属张营长家的兰嫂子了,张营长夫妻先生了个儿子,一直想再要个闺女凑个好字,结果二胎生了双胞胎儿子,隔个几年实在忍不住,豁出去又怀了一胎,生下的还是双胞胎儿子,一家子七口人,五个儿子一个老公成天嗷嗷响,愣是把兰嫂子逼成了大嗓门子的泼妇。
但再泼辣也不像葛翠平那么不讲究!
刚才陈建勇在修车,葛翠平瓜子壳磕得都吐到了他的身上,陈建勇时不时就得晃荡一下甩开去。
*
军用吉普车速度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柳树镇的派出所。派出所离着招待所很近,平时就一个所长、一个副所长,还有两名坐在窗口的干事。
乍然听见车轮胎刹住的动响,走下来两名威武挺拔的陆军官兵,身后跟着军属。乔所长连忙亲自迎了出去,问最前面气宇轩昂的干部道:“你好,同志,什么事?”
地方和军区驻地属于不同的行政类别,军区很少有找到派出所来办事的。乔所长说完,下意识就看向了站在贺衍身边的亭亭玉立姑娘,以为要办什么介绍信或者找东西的。
贺衍也低头睇了眼苏麦麦:“有重大事件,让苏同志和你说。”
苏麦麦把当晚的事情经过做了简单陈述,记录员迅速做着笔录。她是学新闻学专业的,说这些话很懂得掐拿要点,听得乔所长和翟副所长都纷纷擦起了汗。
竟然闹起了流氓事件?!
这个年代偷看人洗澡社会影响非常严重。
乔所长管理柳树镇一片区域,柳树镇因与部队相接,向来治安还算可以,顶多也就是谁家抓鸡赶牛偷人之类的琐碎,什么时候出过如此恶劣的案件!这要传出去不仅有损全镇声誉,还影响自己的工作政绩,上头批下来怎么给部队一个交代。
乔所长连忙义正严词地说道:“这件事影响很不好,我们这就去把人找出来,一定给同志和您爱人一个交代!”
毫不意外地把两人当成了一对郎才女貌的夫妻。
爱人。
苏麦麦抿唇,干脆不打算解释,这样的话派出所也许更能重视问题。
贺衍睇了她一眼,看到女人翕动的眼睫毛,还有眼里明知故错的泰然。
从小他在军区大院里就总是被各家大人诋毁,说他冷酷狠辣,冷若冰霜,连自己父亲都苛刻盖章他,见谁在他面前如此放松过?
既然她都这么装着了,身为“丈夫”的自己也不能没担当。他嘴角一哂,就郑重地对乔所长说:“还请尽快,我下午还有个重要会议要开。”
找起人来很方便,镇子不大,爱搞事的就那么几个刺头子。当晚爬窗既然摔伤了胳膊、腿和脸,只要是镇上的居民,马上就能捉到。
两个所长带了干事分头出去,半个小时就把那几户人家挨个搜了遍,结果没一个受伤的,近期也没有谁离开镇子不回来的。
只得把比较可疑的都集齐到派出所里,让解放军同志当场辨认。贺衍严肃审视了一番,都说不是。
刚才派出所搜人时,就引起了村民们的跟随围观。乔所长正要说,会不会是外地路过的住客干的,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的责任就小了。
苏麦麦却忽然注意到了人群里一个缩头缩脑的女人。那女人镶了颗银色的大门牙,苏麦麦记得很清楚,隔天早上对自己戳戳点点最狠的就是她。
她快步冲上前去,那女人惊慌得就想夺路而逃,却已经被同样发现不对劲的贺衍拎到了跟前。
银牙妇女在解放军面前根本不敢说假话,撑不住五分钟就把王二婶招了出来。
说王二婶让她清早在招待所前,说几句侮辱人姑娘清白的话,就给她四块钱。除了她以外还有五个人,每个人都说了不少,不能单抓她一个,她家里还有婆婆老公和孩子!
说完往人群里这指、那指,来不及逃窜的另外五个很快也都招认了。
刚才苏麦麦来报案,王二婶就被派出所提前叫过来问话了。起初还嘴硬,这会儿想抵赖都赖不掉。
王二婶看着葛翠平,简直恨不得抠出洞来,还说什么姑娘胆子小,吓唬吓唬就跑回老家了。
这是个“胆小”的么?人家根本不把名声清白当回事,就不怕被人知道!
葛翠平也对王二婶唾弃不已,好个贪心腌臜烂肠子货,居然才找六个人每个人才给四块,骗自己多掏了几十块钱。
可她这会儿不敢惹毛王二婶,否则别说丁卫兰的亲事了,就连儿子刘伟民都怕保不住。
葛翠平看了半天,总算看明白苏麦麦的心机了,她这在故意装作和军官是爱人,才能让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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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这么尽心尽力。
啊啐!葛翠平忽然嚎了一嗓子,上前呱呱煽王二婶两巴掌,拍着大腿哭骂起来:“好个王二婶,我和你无冤无仇的,把老家亲戚放在你招待所里住,你就这么诬蔑人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安的什么好心?”
边哭,她又冲王二婶若有似无地捋着自己手上的大金镯子,说道:“也是嫌弃这里工资低,才想出这种害人的招数吧!这要是去市里上个好班,我看你哪里还有心思算计人!你就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干,人家姑娘连夫家都没找,诬蔑人清白!”
啪啪!
王二婶被煽得两眼冒花,知道葛翠平在暗戳戳的记帐报私仇。但也听明白了,姓葛的在暗示,如果不把她供出来,之后就介绍个市里的工作,让自己拿高工资,还送给她大金镯子。
这样好。
王二婶被银牙妇女供认出来,这份招待所的工作注定要丢了,如果把葛翠平再拖进来,两人都没好处。但如果葛翠平和市监局丁建刚结了亲家,自己还能有好处沾沾。
王二婶决定忍辱负重舍车保帅,就一口咬定自己那天晚上看到有人爬窗,好心大喊提醒。但事后记起自己侄子还是个光棍,那姑娘嫩得似小葱,如果把姑娘名声诋毁了,没准能说服她嫁给自己的侄子,这才鬼迷心窍花钱让人泼脏水诬蔑清白。
葛翠平这一番提醒,乔所长才明白过来苏麦麦并非军属,诧异道:“你们不是夫妻?”
王二婶的解释暂时挑不出漏洞,毕竟爬窗之人没抓到,那么乔所长的处罚就可轻可重了。
贺衍身着四兜军装笔挺,英俊的脸庞在人群中脱颖而出。苏麦麦和他并排站着,抬头凝了两眼,温柔道:“现在不是,以后未必。”
话落,身旁军人特有的嗓音响起:“这件事情还望所长同志慎重处理,毕竟招待所出了这样的事,之后还有更多的军属入住安全需要保障。”
哦,乔所长低头想想也是,去驻地相亲,如果看上了自然以后就是了。
看这位团级干部如此用心照顾,两人又般配。乔所长没再疑虑,对涉案的几个人加大了处罚力度。
派出所当即联系了招待所领导过来,决定对参与诬蔑的村民没收赃款,一人罚款二十块,扣除十天工分,在镇上广播连续通报批评。
王二婶过错尤其严重,其行为若一个不慎,很可能损害一个姑娘一辈子的命运。故而做开除处理,立刻写检讨通报处分,罚款五百元做为给苏麦麦的名誉赔偿。
鉴于从她抽屉里搜出一百五十块解释不清楚的钱,这笔钱就充当罚款的一部分给苏麦麦,另外的三百五招待所先垫付了。王二婶拘留在派出所,几时交清楚罚款几时放出去。
王二婶一个屁都不敢放,只能眼睁睁盯着葛翠平离开。
苏麦麦痛快解气,惹她的绝不轻易放过!
想想葛翠平和王二婶眉来眼去那番场面,下一个就轮到城里的老刘家了。
不过煽的两巴掌真够带劲啊,以葛翠平的抠门无赖程度,这两人的自相残杀还没结束呢。
好戏继续开场。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本来要请贺衍在面馆吃顿午饭,但大佬急着赶回部队。
眼瞅着他长臂拉开车门,苏麦麦贴近他跟前,压低声音说:“这件事还有内情,我猜爬窗的是葛翠平儿子,想请贺同志再去认认他。当然我不会叫你白帮忙的,欠你的人情,你可以任何时候叫我还。”
她现在所有家当就五百来块钱,以大佬的出身自然看不上,不过她崇尚有来有往,利益至上。
贺衍低头看了眼苏麦麦,那天晚上抱她回房,记忆里只是温温软软。没想到谋略得当,还有胆识也够狠。他忽然想起他那刁钻蛮横的三嫂周茜,若遇上眼前这位女同志,估计有够势均力敌了。
贺衍淡道:“这件事和军区家属也有关,处理好了福利大家,你不必谢。不过我大概后天上午才有空,怎么联系你?”
苏麦麦出乎意料他的配合,连忙说:“你给我留个电话吧,我到了市里的招待所后告诉你地址。”
贺衍掏出纸笔给她写了几个数字,勤务员陈建勇凑过来悄悄一瞄,哟嚯,给的是贺副团自己宿舍的私人电话。
她那未婚夫一家不是善茬,一个人住市里还须防患。
“你自己住旅馆小心,有事可以随时联系。”贺衍微蹙眉,迈上军绿色吉普车,回驻地去了。
“好。我叫苏麦麦,苏州的苏,麦子的麦。”苏麦麦挥了挥手。
这才记起干部证竟忘还给他了。
7.第 7 章
被苏麦麦这连惊带吓的,葛翠平也不敢再把什么清白不清白搬出来说话了。
正好一辆班车要启动,两人就上去找了座。
下午进城的人少,回镇上的人多,因而班车里还不算太挤,抢到了尾巴的座位。
葛翠平看着苏麦麦包里的五百块钱,心里都在滴血,那可都是自己的钱啊。
王二婶虽被拘留了,可这钱明摆着要葛翠平来出,不然万一王二婶反悔了,说出个什么,葛翠平的打算就泡汤了。
早知道要被罚款五百块,当时就不该暗许王二婶金镯子,也不知道她听懂没听懂,顶好是没听懂能赖掉。
等到下了班车,在车站饭店吃面条时,葛翠平就换了副卖惨诉苦的嘴脸,假惺惺关切道:“还好一桩事解决了,你先休养两天,等身体恢复了其余再做打算。”
苏麦麦问:“伟民哥的伤怎样了?我想买点水果去看看他,或者就住在翠平姨家里帮着照顾照顾。住在不好的旅馆里,我也怕不安全。”
言下之意,再住旅馆得住好的了。
葛翠平心疼得暗自掐掌心肉,但更怕苏麦麦去家里住。这姑娘发烧睡醒突然厉害得跟个人精似的,葛翠平怕穿帮。
她想了想,干脆把这一路上的打算都说了出来,叹道:“还是就住旅馆吧,家里他和他爹两个大老爷们,平时转个身都费劲,再多个人还麻烦。”
“你别怪姨说话直,这两天我仔细想,你和伟民怕是真的八字相克。你才刚来伊坤,伟民就受了重伤,你也差点被人害得破坏名声。我们刘家几代单传经不起,这桩婚事实在不行我看就算了吧,我给你在城里再找一个,让你安顿下来,你看行不行?”
敢不答应就去告诉她那黑心后妈,把她揪回去嫁糖厂侄子。
苏麦麦盯着妇人脸上的细微变化,把她心思猜得一清二楚。
在认出刘伟民前,她假装能屈能伸,答道:“如果翠平姨真是这么想,那婚约算了就算了吧。不过我对男方要求很高,长相要过得去,还得有稳定工作,能落户口的。”
葛翠平见她能松口答应,顿时舒了口气,回去就给她说媒。她要看上了必定早早结婚,那么两个月后刘伟民娶丁卫兰,也就没得怀疑了。
正说着话,忽然一个胖大嫂从饭店外面经过,看到葛翠平面前坐着个俏生生的姑娘,便招呼道:“哟,葛大姐,你家伟民的好事就要近了,你从哪又带来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葛翠平暗怪,怎么到处都是熟人打招呼。
连忙冲对方道:“老家来的亲戚,你先忙你的,回头去你店里坐啊。”
苏麦麦假装没听到那句“你家伟民好事近了”,只作随口问道:“这是谁啊?”
葛翠平不耐烦道:“市场的熟人,家住的近,平时说大话说习惯了,张嘴就爱乱侃。”
苏麦麦回头盯了眼胖大嫂,见胖大嫂的手里拎着八角、桂皮等香料袋子,另一只手上还挂着羊排扇,看起来像开餐饮店的。
苏麦麦对她弯起眉眼笑了笑。
哎哟,真俊的丫头呐。瞅得胖大嫂也乐呵呵地咧起嘴来。
*
吃完面,葛翠平给苏麦麦安排去住了东方珊瑚宾馆,然后回家和刘铁柱商量起这事儿来。
这个刘铁柱,虽说夫妻俩一块做生意,可平时刘铁柱在市场里不是看人下棋、就是和人打牌,没个正形。
接连几天,葛翠平都叫他留在家里照顾儿子,他也去不了市场了。
刘伟民那天晚上膝盖摔了个大淤青,还磨破了皮,隔天脓肿起来,膝盖弯着都吃力,只能直挺挺地放着。
胳膊也在骨科大夫门诊里正了骨,挂了绷带。还有面上磨破的皮,葛翠平让刘铁柱在家给他捻芦荟汁擦涂,怕留下疤来。
刘铁柱伺候得心烦,恨不得葛翠平能早一天把事情搞定,自己也就不用窝在家里做娘们活了。
听葛翠平说要给苏麦麦说门亲事,他倒是很同意,只又叹气道:“我们做生意快三年,认识的人都在市场里,除了丁家算是有单位的,上哪去给她说那么好的亲事?”
刘伟民更是满脸怨言,她妈不同意娶苏麦麦,却要给苏麦麦介绍好人家,到底谁是她亲儿子?
还知道只有丁家算是有单位的,那不都是自己功劳?
葛翠平气得窝火,起先也没头绪,被父子两这一提醒,嘿,还真想起个人来!
他们的准亲家母罗梅,听说娘家小姨母有个小儿子,今年三十岁,叫林继东,正好前些时候刚离了婚,正在找老婆。
说来这林继东长得人高马大的还可以,工作在机械厂当后勤工,就偏偏有个嗜酒的毛病,一喝醉酒就打老婆,连续打跑了两个老婆。
若是把林继东介绍给苏麦,估计看外表她能看得上,至于婚后打人之类的,葛翠平到时候推说自己不知道就是了。
躺在靠椅上听母亲这么安排的刘伟民,想到苏麦麦嫁得不如自己,受伤的憋屈感也就淡了些。
葛翠平越想越觉得方法可行,激动得临睡前还往脸上涂了层面油,想着第二天去国营商店里找罗梅问问。
*
苏麦麦住进了东方珊瑚宾馆,东方珊瑚宾馆算是伊坤数一数二的条件了。
葛翠平一开始可没如此大方,准备带她去另一家招待所入住,苏麦麦一看离市场挺近,就说正好可以过去帮翠平姨照顾生意。
葛翠平一听就又继续往前走了,再往前就剩下东方珊瑚宾馆了。
别的招待所一天三四块,这家普通单间就要六块,葛翠平咬着牙掏了钱。
宾馆一共三层楼,进门大厅里铺着八十年代那种绿边的碎点子石英石地板,红木漆的整洁前台,招待员也都穿着整齐的工作装。
苏麦麦的房间在二楼带窗子的,推开门是一张一米五的床,床单整洁白净,还有个床头柜、挂衣架、穿衣镜和书桌。
走廊两边的尽头则是男女分离的洗手间和洗澡间,墙壁贴着三角形的浅绿色瓷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据说三楼的每间房还有自带卫生间,不过那一般是领导或者公务人员出差时住的。
二楼这样的条件苏麦麦也算满意。她洗漱了一番,找了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原身从老家出发时为了不被后妈怀疑,只带了个简单的挎包,里面塞上三套薄薄的夏装。都是清一色的白衬衣搭配军绿或者黑蓝色裤子,其中一套还是短袖,并不适应北疆的天气穿着。
苏麦麦寻思着改天去商店里买几套应季的,她眼下有了五百多块钱,暂时还不用愁生计。
也许此时的一些大城市已经放开了政策,但在八零年代初的大多数城市,出门去哪都还是要介绍信的。她的介绍信内容是到伊坤来结婚,离了伊坤市连坐车旅行都不方便。
身份,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她在床上补充了个觉,一看醒来竟已经夜里八点,便下楼去食堂里找吃的。
八点还不算晚,食堂里也有三三两两才从火车站过来住宿的旅客,各自在吃着饭。
苏麦麦问厨师要了一份烩面和胡辣羊蹄,又从前台招待员那里拿了一份报纸,就找了个座位边看边吃起来。
这个时候还不像后来的餐饮种类那么丰富,打开软件各种夜宵美食名目繁多,看得眼花撩乱。但胜在食物新鲜劲道,口感也是很不错的。
苏麦麦有个本事,看她吃东西,能把人看得充满食欲。曾经住寝室的时候,宿舍里有个姐妹厌食症,愣是和她同寝三个月后吃嘛嘛香了。
她吃着吃着,没留神周遭,忽然却听到了“吧唧、吧唧”的小小声响。抬头一看,才发现报纸后面什么时候多了一颗圆圆小脑袋,小脑袋的主人正在不自觉地舔着嘴巴,像是跟着她馋坏了。
是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圆溜溜的大眼睛,穿着白色小T恤和绿色的小军裤,怀里抱着一本儿童画册,正巴巴地盯着她看。
苏麦麦估计他是和家长走丢了,附近的几桌也有人,他站在她这桌,大抵看她就一个人,比较有安全感。
她就问他说:“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贺昀不回答,委屈地卯了下嘴巴不说话。
苏麦麦看看钟表八点多了,就拉起他的手说:“我带你去前台吧,那里工作人员很快就能帮你找到爸爸妈妈了。”
然而在手攥住小男孩手指的瞬间,小男孩却抗拒地缩回了手。
“我要找爸爸。”他委屈地瘪着嘴巴说。
再问他什么,就只是重复“我要找爸爸”这一句了。
苏麦麦瞥见他怀里的儿童画册,竟是本五十年代版的格林童话。一时激起了她的好奇心,想看看这时候的童话书是什么模样的。
她就伸出手,友好道:“那可以给我看看你手上的画本吗?”
小男孩稍稍犹豫,便伸出手递了书。
*
贺军和贺涵两兄妹七点下了火车,入住了伊坤的东方珊瑚宾馆。
这一趟来得匆忙,全拜老三夫妻俩所赐。
昨晚听说四弟出发回伊坤驻地开会去了,老三贺钊和三弟妹周茜,就劝说爸妈把四弟的女朋友请来家里坐坐。
又说既然四弟都快和人家结婚了,竟不打算带回来大伙儿见上一面,未免显得太待薄了人家。小心下次回来,四弟又说告吹了,那咱们做哥哥嫂子的可都有责任呢。
彼时老爷子靠坐在沙发上,攥着茶杯沉着脸不说话。就连才从特护房转回家来的彭老师也都敛起了神色。
贺军是家里的老大,北疆军区的师级干部,脾气沉稳厚道,最有责任心。
连忙帮着解释说:“四弟在部队一向不提家里,知道的没几个人,姑娘估计也还没听他说起过。他特立独行习惯了,等他觉得合适时自然就带回家来。”
“是啊,这时候突然把人姑娘请来,也怕会冒失,还是顺其自然的比较好。”二姐贺涵也在旁边帮腔。
但老爷子抿了口茶叶,忽然就指着兄妹俩说道:“你们两都跟去看看,亲自见到人了再回来,这样才能给你们妈一个交代。不用带公务,就都穿便装去,就说家里知道他谈了恋爱很高兴,让来见见面认个脸熟。”
其实老爷子言下之意还是怕老四又拿借口糊弄人。
尤其是自从他把贺昀领回家来以后,更是直接当做给老爷子和彭老师送了孙子,之后没打算婚姻大事了。
彭老师慢悠悠嘱咐道:“把贺昀也带上,让人家先相处看看。”
其实贺涵知道,妈这是也不放心呢。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见到没见到回来一问就知道了。
……
贺涵和大哥入住了东方珊瑚宾馆,贺昀说要大伯给他讲故事,就留在了贺军屋里。
一会儿他抱着图画书走出去,贺军以为他去找二姑了就也没管,等到快九点钟过去问问睡了没,才发现走出去一个小时了。
他们这次来都穿着私装,只带了个勤务员小魏,三个人连忙上下里外的找,都没找到。
入住时刚吃过晚饭,没想到小孩会去食堂。
也是贺涵想起还没去食堂看看,这才推开食堂的玻璃门走了进来。发现贺昀竟然站在一处沙发旁,靠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在听讲故事。
只见一贯生人勿近的小贺昀,一手搭在沙发上,一手牵着一角姑娘的衣料,小脑袋还下意识地抵着姑娘的肩窝处,听得聚精会神的,时而伸出手指向他想听的位置。
那姑娘约莫二十岁,乌黑的头发扎着松软的辫子,面容清爽明丽,正把书里的故事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
“很久很久以前,海边住着一个忠厚善良的渔夫,他和他的妻子住在肮脏的小茅屋里,他每天都去钓鱼,从不休息。有一天他在大海里捕到了一条很大很大的比目鱼,这条鱼有魔法……”
“这条鱼它有那么那么大吗?”贺昀张开了双臂,眼里像有星星闪动。
“有的,它很大很大,还有魔法,会变出渔夫想要的东西来。”姑娘做着夸张的语气点点头。
贺涵听得不免有些诧异,她丈夫老余是大学老师,这个版本的英文画册是他偷偷存下的,这几年才敢拿出来给孩子看。
而看苏麦麦的年龄,她在上学期间应该不可能会接触到,更何况学校里教的外语也是俄语,没想到她却能把故事讲得这么生动。
“小昀。”贺涵冲小侄子叫了一句。
贺昀抬起头来,看到了二姑,眼神里顿时添出了几分不舍。
苏麦麦顺势看过去,看到两位四十多岁的男女,便站起来招呼道:“你们是孩子的爸妈吧,我说要带他去找你们的,他不肯,只是嘴里重复找爸爸,好在你们总算来了。”
贺涵已经习惯了贺昀的不爱说话,上前牵过他,解释道:“我们是他的大伯和二姑,带他来找爸爸的,他什么时候跑出去也没注意,找了好久才想起到这里。多谢这位小同志帮忙照顾。”
又认真地凝了苏麦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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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诧异道:“这书……你认得英文?”
那些年间学校基本不怎么上课,更别说外国童话书了,不知道苏麦怎的这么熟悉。
苏麦麦默了一下,随口敷衍说:“之前我们镇里有个下放的教授,我从他那拿的外语辞典,自己自学过英语,能看懂听懂一些。”
贺涵这才了然地点点头,本来要抱贺昀离开,才发现贺昀紧紧攥住苏麦麦的手,竟然舍不得分开。
要知道,贺昀平日在家里,也仅是和奶奶、爷爷、爸爸亲,几乎不和别的人讲什么话。有时别人给四弟介绍对象,先带来家里看看,贺昀更是见到人就躲。
眼前的这小姑娘不仅模样生得好,有学识,竟然还天生的讨孩子喜欢。这真是……如果四弟没找到已想结婚的对象,这姑娘倒是相当不错的。
贺涵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家在哪里,有没对象了?”
旁边的贺军已经看穿了二妹的想法,他们这些军区大院的女同志,看见年轻适龄的姑娘,就想着打听这些。
难道他还看不出二妹也联想到了四弟吗?
贺军也有些遗憾地说:“人姑娘头一次见面,就问到这些,怪不礼貌。”
苏麦麦听这样说,正好就不用回答了。
贺涵抱着贺昀走出食堂,还在咕叨:“我这还不是想着四弟,这姑娘多好啊,小昀难得喜欢……”
贺昀趴在二姑的肩膀上,大眼睛还在依依不舍地看着苏麦麦。
*
第二天一早,葛翠平安排好了店铺里的事,叫刘铁柱看着店,自己就捎上两斤春风牌毛线,兴冲冲地去找丁建刚的妻子罗梅了。
罗梅在伊坤市中心的国营商店当收银员,她梳着短发,用黑色带彩色碎花的发卡卡柱左右耳鬓的头发,快五十岁年纪,但不用风吹日晒保养得皮肤光滑。
因着丁建刚的工作,平日里人们多是吹捧她的,罗梅眼光一向很高。她这个独生女丁卫兰,之前本来有过一任未婚夫,谁知道那烂人在结婚前夕,被发现和单位的临时女工搞出了肚子。
丁卫兰气不过,果决地撤销婚礼。之后再有人给介绍,罗梅就都给女儿严格把关。
说来这刘家,罗梅也不是特别满意。但丈夫丁建刚却偏偏很喜欢,说小伙子勤快老实,孝顺周到,更知道对丁卫兰好,年龄又相当,错过了再找就没这么合适的了。
再加上刘伟民频繁送丁卫兰上下班,搞得单位上下人人都知道,有些老邻居见面了还打听,问罗梅什么时候办喜酒。
罗梅看自己闺女对对方也还满意,心想刘家三口人在北疆做生意,人际还算简单,也就答应下来了。
葛翠平拎着毛钱袋子走到收银台,看到罗梅便亲热地打招呼。
罗梅微皱了下眉头,关心道:“伟民伤怎么样了?好几天没见他,听老丁说是为了护司机才受的伤。”
葛翠平忙说:“可不是嘛,我这个儿子就是心肠好,人善良,当初在镇上,哪家老人顺手帮个忙什么的,他二话不说,见到他的都夸赞。这几天好多了,就是还得养养,辛苦卫兰自己上下班了。”
罗梅心说,到处帮忙的人也不见得太好,女儿跟着吃亏。
葛翠平似乎看出来了,这才调转开话题,问起了正事:“对了,我听说你家小姨母有个儿子正在找对象。正好,我老家来了个姑娘,年龄二十岁,长相那是没得说,见过的都忘不掉,正好想找个在市里有工作单位、没孩子的男人结婚,我就想起来是不是让见见?”
罗梅听得脸色就舒展开了,她这个小表弟林继东,三十岁就已经结过两次婚,有喝酒打老婆的癖好。偏偏人又长得还可以,她小姨母家也有点钱,使得林继东人也爱出去花天酒地,外面的女人不断。
因此对挑老婆的眼光就高,一定要长得漂亮的。
那本地知根知底的长得漂亮的,瞧不上他;长得不漂亮的,他又看不上。
正好,葛翠平这老家姑娘如果长得好看,倒是一桩婚事,自己还能在小姨母那赚个人情。
当下就说道:“他的毛病是有的,但也不是不能改。那姑娘如果愿意,就先见见,明天下午我正好轮完班休息,不然就安排明天吧。”
葛翠平听着满心舒坦,连忙应下来:“那挺好。姑娘我安排住在东方珊瑚宾馆,就在宾馆里见面吧!”
她还特意加重了宾馆的名字,意即自己对待亲戚大方周到,听得罗梅笑了笑。
葛翠平一路兴冲冲地走出国营商店,忽然想到还要拿三百五十块钱去赎王二婶出拘留所,脸色又僵了。
到了宾馆,告诉苏麦麦要和林继东相亲的事。只说人在机械厂上班,家里有葡萄园,经济不错,长得也好,还有亲戚在市监局当官,不过人家要求也高,如果不是苏麦麦长得好看,这门亲事葛翠平也没敢介绍。
竟然速度这么快就找到了人,苏麦麦面上不动声色,顺口就答应了下来。
葛翠平看到她答得这么干脆,总算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快要落地。
*
苏麦麦等葛翠平一离开,就自己去了农贸市场。
这个市场很大,有全国各地过来批货的人,也有些卖卤味、面食等日常小吃店。
苏麦麦避开葛翠平的店铺,在里面绕了半圈,果然就看到了昨天车站碰见的那个胖大嫂。
胖大嫂是开羊肉面馆的,面馆挂着大大的招牌“乐嫂小吃店”。
苏麦麦就笑盈盈走过去,打了声招呼:“乐嫂,你店开在这里呀?我伟民哥受伤了,惦记着你家的羊肉汤,让我过来给他捎一碗回去。”
乐嫂听着温软软的声音,只觉得莫名舒坦,记起来是昨天和葛翠平坐在车站饭馆的那为姑娘,不疑有他。
热情地回应道:“啧,葛大姐她家儿子是真有福气,马上就要娶市监局丁主任家的独生女,捧铁饭碗了。现在躺在家里养伤,又有人来给他买饭,多好的命啊。你来了也好,回头让他们家给你也介绍一门好亲事,工作没准都给你安排上!”
市监局……这么巧的嘛?
葛翠平果然够歹毒,那就不怪苏麦麦做绝了。
苏麦麦:“听你说得,翠平姨是真有福气。对了,也不知道丁家那边还有没有人要找对象的。”
乐嫂和葛翠平在一条街上住着,各家的八卦都了解,闻言连忙说:“她那边有应该是有,不过也不是谁都适合,她亲家母那边姨母的小儿子,虽然长得不错,却是个喝花酒打老婆的!”
8.第 8 章
“市监局主任的亲戚可是真抢手,现在国家号召改革开放,鼓励市场经济,你看咱们农贸批发市场这生意,”乐嫂往羊肉馆外面的铺子摊位指了指,又接着继续说:“谁不想和他丁主任攀上关系?”
“就说这葛大姐,那也是因为运气好,帮丁主任挡住了大鹅,自己和儿子被大鹅啄伤了,这才结交上的丁主任。也是真会来事哈,刘伟民每天去他家闺女单位门口接上下班,扛着米袋面粉袋往他家背。刚好丁家闺女又是个订过婚退了的,正想要个这种老实憨厚的女婿。该他们攀上这门高枝,要换我,半辈子可能都没这副讨好劲。”
“但丁主任的亲戚,也不是谁都合适的。就拿他老婆罗梅那边的姨母说,那个叫林继东的小儿子虽然长得不错,却喝花酒,在外面带女人,回家就撒酒疯打自己媳妇。接连打走了两个,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最近听说又在忙着找新对象呢!你好好一个头婚的漂亮姑娘,千万别打这主意。”乐嫂既艳羡又酸溜溜地说着这些话,转而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好呀,原来中间的弯弯绕绕在这里。
就说葛翠平怎突然大义凛然起来了,原来还在谋算给苏麦麦挖坑,想骗她嫁给家暴男,再拿她的婚事去讨好未来亲家。
在前天王二婶说漏嘴“攀高枝”的时候,苏麦麦就已经怀疑了。
乐嫂从浓香腾腾的大锅里捞出羊肉块,又给搪瓷饭盒里盛好汤:“给,拿好了。”
苏麦麦结完账,假意道:“刚才出门急,只知道往市场方向走,忘了去记路标。我初来乍到,还不太熟,乐嫂可知道翠平姨他们家在哪嘛?我记在心里做个备份。”
南方来的小姑娘说话温温软软的,再配上原身极美的外表,听着真叫人舒服。
乐嫂十分爽快地伸手一指:“喏,往这里出去,一直朝前走,第二个路口往左拐,再往前转个弯,六十七号门牌号就是他们租的院子了。我和他们住一条街,改天有空来玩。”
果然葛翠平提防心重,给安排的宾馆是与刘家相反的两个方向。
苏麦麦谢过,出门看了看公交的站牌,这时候的公交车多是红白或者蓝白相间的,圆润的长条车身,像个面包似的别有一番风趣。
苏麦麦提了一饭盒汤汁浓郁、肉味软香的羊肉萝卜汤,先回到宾馆饱餐了一顿犒劳自己。
午后出去坐上公交,按着乐嫂说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刘家租的那个平房小院子。还见到刘铁柱在院子里一边打水,一边唠唠叨叨的身影:“放着主任女婿不好好当,爬什么窗,现在舒坦了?”
苏麦麦冷哼一声,回到东方珊瑚宾馆后,便拿出贺衍给自己留的纸条。按照上面写的电话号码,给他拨打了过去。
叮铃——
贺衍书桌上的电话声响起,能知道这个电话的人不多,他下意识顿了顿嗓子:“你好,是哪位?”
男人嗓音磁性沉润,正在与大佬通话的苏麦麦不自觉调整了呼吸,问道:“喂,请问是贺衍同志吗?”
“是。”贺衍的回答听起来无波无澜的。
昨天苏麦麦说入住宾馆后会给他打电话,时间已经隔了二十多个小时。这二十多个小时里,贺衍几乎都在开会,不在开会时就回到干部的单身宿舍研磨战术方略。
苏麦麦说道:“我住在珊瑚宾馆二楼203,你明天上午可有时间来宾馆找我?我带你去认认刘伟民。”
东方珊瑚宾馆?
贺衍稍沉默。
今早上大哥贺军和二姐贺涵也来过电话,说他们昨晚到达伊坤了。家里老爷子和妈商量了一下,让他们来驻地见见那位将要和他结婚的姑娘。都要结婚了,如果家里都没个人出面说不过去。
又说,他如果还未和人家摊牌老爷子的身份,那就穿私服,给个见面礼给姑娘就行。顺便让贺昀也和人姑娘相处相处,熟络一下感情。
前些天彭老师突发心梗入院,谁都叫不醒,贺衍连夜赶去乌市后,大夫建议他尽可能说一些最能刺激彭老师,让她醒来的话。贺衍就只是临时想到那么一句,没想到竟然全部人都当真了。
但能怂恿到老爷子和彭老师派人来“检查”的,也就只有老三夫妻俩能干的出来。
想到这几个月团里忙的,都把贺昀放在乌市照顾,几周后又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战术演练,这时候大哥二姐把人送来倒是刚好,否则又得隔上许久才能见面了。
贺衍就回答二姐说,明天上午还有其他事,忙完下午再去见他们。
他正考虑要不要找侄子贺辞琅,让他从卫生所找个护士,先帮忙应付一下场面。毕竟贺辞琅跟他都在同一个伊坤驻地,部队离得并不远,打个电话就过来了。
贺辞琅从小就敬惧自个四叔,平时在人前都只叫他贺副团长,没敢敞露关系。
整个伊坤军区驻地就只有少数个别领导,才知道贺衍和总军区老政委之间是什么关系。
结果正在这时候,苏麦麦的电话就拨打了进来。
知道她竟然也住在东方珊瑚宾馆,贺衍稍瞬犹豫,想到苏麦麦昨天说过的,任何时候有需要都可以还他人情。
但他又不希望她觉得自己的请求是为了还人情,贺衍的初衷并不把为苏麦麦澄清当做人情,这是一名军人应当尽的职责。他就掐断了念头。
男人沉着地应道:“好的,我九点半在宾馆门前等你。”
电话那边的姑娘道了句“谢谢”,隐约语气间还掖着一缕轻松的惬意感,令他从作战方略的紧张思绪中也感到莫名放松。
他想了想,再度拿起话筒,给贺辞琅打了电话。接通后,简略地说了一下贺军和贺涵来伊坤的情况,让贺辞琅帮忙找个女同志,先在大哥二姐面前应付过去。
又说,记住不必太温柔娴静,顶好他们看了不太满意,之后“告吹了”也没话说!
炮兵连长贺辞琅早上也刚接到他爸贺军打来的电话,自然已经知道了四叔贺衍“快要结婚”的这件大事。
啧,整个伊坤军区里,四叔贺衍是多么耀眼的一个存在啊,他要是准备结婚,贺辞琅保准在第一个时间知道,还能轮到父亲和二姑通知吗?
用指头想,都知道必然是个幌子!
贺辞琅这几天自己也在焦头额烂,他和四叔不同,军区大家都知道他是老政委的孙子、贺师长的儿子。
他追求护士徐丽的事情传得谁都知道,没想到爸爸贺军突然这一趟来伊坤,不仅要看小叔的未婚妻,还说要替他妈来看看小徐护士。
说来也都怪贺辞琅自己,那天出差回来在火车站外,看到一个问路的外乡女同志,他寻思顺路就把女同志带到了农贸市场。
结果让徐丽看到头发丝,徐丽误会了。她们做护士的情感洁癖尤其重,徐丽当场问贺辞琅是怎么回事。贺辞琅还没出口解释,可恼司机小梁,竟然还缺根筋地跟她说是连长主动邀请人上车,一个劲描述那姑娘多好看,徐丽听完更黑脸了。
天知道,贺辞琅只是一时热心肠。他想过去市场找那女孩来澄清,结果路过市场时进去找了一番,人影子都没找见,这让他如何解释?
贺辞琅用心良苦追了好几个月,总算才让徐丽刚刚答应做自己女朋友,一下子又冷战起来。他每天忙完连队事务就去卫生所找徐丽,徐丽理都不理他,给她送信送饭也不看一眼。
贺辞琅正无计可施呢,这便接到了四叔的电话。
刚好找这个借口去见见徐丽。他四叔贺副团长在驻地鼎鼎有名,作战精英前途无量,徐丽之前就很崇敬,说四叔拜托她帮忙,她一定乐意帮。
而且带徐丽去见见爸爸和二姑,也能表达自己的诚意。贺辞琅听完贺衍吩咐,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又问四叔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一定给他带个美丽大方又会来事的女同志,保证完成任务!
贺衍随意道:“过得去的就行,把我的情况大致和她说说,别问起来像个陌生人就行。”
喜好、习惯这些,四叔除了忙部队的事还有什么?顶多暴露了他是贺政委的小儿子,四叔都不介意怕啥?
贺辞琅满口应下。
贺衍挂完电话,耳畔又浮起刚才苏麦麦那声温柔里含带笑意的“谢谢”。莫名冷硬的胸腔泛过一丝柔和,站去镜子前整了整军纪扣。
勤务员陈建勇进来汇报事情,看到这一幕,猜不透副团长心思。
这次的演练任务重大,旅长特意点了贺副团身上的担子,他怎么更显坦然了?
果然有些人的人生就是喜欢挑战啊。
*
晚饭时间,苏麦麦去了一楼的食堂吃饭。
食堂里的厨师正好包了一筐芹菜饺子,个个皮薄肉馅大。
八零年代初的人们,大多数吃饭用餐仍在关注饱腹阶段,花样不多,能煮熟了吃到嘴里管饱就行。
苏麦麦发烧刚退,舌头味蕾复苏,却是紧急需要美食来犒劳自己。在穿书前她就是外卖大户,几天不吃就觉得馋得不行了。
她就给厨师多付了点钱,然后让厨师照自己说的方式,用饺子做了一份川味红油抄手。正宗的抄手是用肉馅包成菱角形的,但饺子形也一样能吃,关键的是调汤底调配料。
先在白瓷大碗里盛上鲜浓热腾的猪骨高汤,淋入辣椒红油、芝麻、蒜苗葱花和香菜末,撒一把紫菜丝,然后把煮熟的饺子一个个捞出来,滚进汤碗里,最后加入一勺子盐炒去皮花生。吃之前,再加几滴正宗的山西老陈醋,呐,味道真是绝了。
苏麦麦喝了口汤,麻辣鲜香爽进五脏六腑,把周围的客人都吸引得频频往这边看。
当即也有人跑到窗口,让食堂师傅照着做一碗,紧接着又来了几个人也要照做。
食堂师傅今晚多卖了这么多饺子,心情很好,还特地送了苏麦麦一小盘切牛肉。
苏麦麦再把牛肉片往抄手碗里一搅拌,牛肉顿时染上了红油的香辣,味道更好吃了。
她心想,如果用自己满肚子的二十一世纪外卖食谱才华,搭配上八零年代的原生态食材,那日子可谓天天美食不断了。想想从小学到初中高中,再到大学研究生,卷学业卷到精疲力尽,要是能躺下来吃吃喝喝一段日子,也实为不错的享受。
食堂角落的一张桌子上,贺军和贺涵也正在用晚饭。贺涵看到苏麦麦这一幕,打心里越发认可了这个小姑娘,大大方方接地气,看起来虽文气温柔,没想到胆子还挺大,敢跑进厨房教厨师做菜。
别说,隔着这么远自己都闻到了那股又酸又香又麻又辣的汤饺味儿。就算贺涵跟随彭老师生活多年,不会吃辣,也觉得一定好吃得不行。
眼瞅着身旁五岁的贺昀,又眼巴巴望着苏麦麦那边想靠近。想到小家伙今天白天想下楼找苏麦麦,结果到二楼没找到人的那股失落。
贺涵就招呼苏麦麦,挥手笑道:“小麦同志,过来一块吃吧。”
苏麦麦端起碗走过去,坐在了桌对面,摸摸贺昀的小脸蛋说:“小家伙还没找到爸爸啊?”
贺涵宠爱地看着小孩:“他爸爸工作忙,明天下午才能忙完来接他。我这个四弟也是个工作狂,心里眼里只有军队,没儿女私情,忙到现在了才准备成家。”
贺昀挑着苏麦麦碗里的花生粒子,用筷子拨拉到碗边,抿起小嘴含了进去。
竟然不怕辣,苏麦麦可是加了好几大勺的油泼辣子呢,他看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苏麦麦暗自腹诽:都有孩子了怎么还没成家。嘴上没问。
贺涵在部队多年,甚识人心,大概看穿了她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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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贺昀跑去一边玩耍时,便解释道:“这是四弟收养的战友的孩子。说来那战友牺牲前好像就是川蜀一带的,小昀两岁来我们家里,老爷子和妈饭菜清淡,平时他胃口不好不坏,没想到他还是喜欢吃辣的。跟你也是投缘。”
说完眼里含笑地看苏麦麦,几分难得的欣赏又难免遗憾。
苏麦麦应道:“原来是这样。”
贺涵:“可不是嘛。四弟没结婚,平时就都放在我妈身边照顾。孩子也是想爸爸了,这次听说四弟要结婚,就带来试着相处相处。要不是他已经有了对象,我还想把你介绍给他呢。他人话不多,责任心却是一等的。”
“对了,你有对象了没?听你口音像南方的,怎么一个人来伊坤这大老远之地。我们部队里小伙子一抓一大把,你要是没谈对象,想要文职的还是武职的,我都给你介绍。别看军区大院里管得严,其实里面也自有热闹。”
苏麦麦可不想提葛翠平那破事,就只简单回答道:“本来是来结婚的,因为有些事变卦,就退婚了。正准备办完扫尾的事就离开,涵姐您也是部队的?要是能有工作介绍就更好了。”
她穿到这个世界,总要有个立足之处,眼下到处还未彻底开放,先找个工作干两年,等到旅行乘车不再到处需要介绍信了再说。
况且若能在部队里找个类似商店营业员之类的伙计,既轻松,还不会让那黑心后妈打听到。
贺涵唏嘘,长这么漂亮大方的姑娘,竟然有谁舍得退婚。
不免关切道:“那婚不结了啊?”
苏麦麦:“是啊,不合适就不结了。国家早就主张婚姻自由了,女同志不必再拿古板的一套来捆绑束缚自己。”
说得也是,贺涵赞许地点点头。
吃完了晚饭,贺昀又黏着苏麦麦要听她讲故事,小脸蛋被辣得红扑扑的,却显然很高兴,比平日表情生动了许多。
贺涵对苏麦麦很放心,就让她带回房里去玩了。等到下来接的时候,贺昀竟已靠在她的床头睡着了,又让贺涵惊叹一回。
隔天早上,苏麦麦吃完早饭,又教会了厨房的厨师学做苏南灌汤小笼包,约定了傍晚回来吃。
而后整理了一番,就站在窗户前等贺衍出现了。
大佬果然很守时,约好是九点半,九点二十分的时候那辆212军绿色吉普车就出现在楼下。
男人身穿笔挺四兜军装,身量高大伟岸,威风而俊逸。
苏麦麦拿了写好的字据和笔装进挎包里,正走到一楼大厅,却见到一道飓风般的身影忽地掠过面前,扑向了刚从左边房里走出来的一对男女。
“贱人负心汉,骗我外地出差,躲在全市最好的酒店里偷偷摸摸!要不是我妈隔壁家大婶来这送菜偶然撞见了,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结婚这些年,你吃我的喝我的,就连骗我出差睡贱女人的钱都是用我的,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也不管了,你要脸不要脸?!”
前来捉-奸的女人边骂边哭着,猛虎般扑向了那戴眼镜的男人,一边向围观的人群诉说着经过。原来这男的一年前开始交笔友,这次借口说馆里让出差,几天没回去,竟然是在外面和笔友睡上了。
他一个一无所有没啥大本事的下乡青年,要不是和自己结婚,现在还在戈壁上放牛,哪来本事进城生活。现在嫌弃自己老婆没文化了,当年干什么去?
那笔友万没料到是这种场面,本来脸上还带着崇拜,一下子吓呆,躲在了男人削薄的肩膀背后。
气得女人撕扯得越发厉害起来。
那男的竟然开始推搡为他生了三个孩子的老婆,还满脸嫌弃地说要离婚,财产分自己一半走。
女人哭得坐在地上:“家里都靠我娘家来支撑,房子、自行车、缝纫机,连你这副眼镜都是我买的,你凭什么分走?”
苏麦麦看着这一幕,出声提醒道:“你先别哭,八零年《婚姻法》重申了保护妇女和子女的合法权益,以及夫妻的财产制度。他过错在先,今天在场的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给他单位写信,拿上住旅馆的登记做证据,走法律判离,他什么也拿不走的。”
正好住店的有个是妇联的干部,立时气愤地附和起来,声明让女人站起来,跟自己去妇联解决,妇联一定为她做主。
气得那男人抡起拳头就要来打苏麦麦,大骂她多管闲事出主意;小三本以为自己崇拜的男人经济优渥,才能够一连多天住这么好的宾馆,一时羞怒得也脱下鞋子要凑上来。
苏麦麦可非好惹,一脚没客气地踹在了男人身上。那男人正要歇斯底里,贺衍忽地伸出手臂在苏麦麦面前一拦,将两人踉跄地捋去了一边。
他赞赏地凝看了她一眼,护住她说:“走吧,上车,先去办事。”
差点没站稳的苏麦麦,下意识地挂住了他手臂的衣袖。
传说中又凶又冷的大佬没有挥开,微微地放慢了步伐。
大哥贺军和二姐贺涵也看到了这场面,尤其是刚才苏麦麦一脸淡定冷静地出主意,还有贺衍护着她的那一幕。
两人就面面相觑:
这姑娘好胆识,难得啊。
四弟说下午才来找我们,上午要办点其他事。什么事?拍结婚照、登记、买新婚用品……
等等!
小麦姑娘说,来结婚的,因为不合适退婚了,准备退婚了走。
莫非,竟是咱妈的事耽误了?老四连夜出发来乌市,把姑娘一个人孤零零落宾馆里,所以那天抓伤了四弟的脖子,生气了?
不行,一定不能让姑娘觉得是贺家怠慢了。正好中午贺辞琅也要带女朋友来,还有机会挽留。
兄妹俩连忙回宾馆三楼,贺军当即给儿子打电话,打听起了订饭店吃饭的事。
9.第 9 章
一会儿车就开到了刘家租住的那个巷子口,陈建勇把吉普车停在拐角处。
路上贺衍并没怎么说话,下车时亲自绕过来给苏麦麦打开车门。
他的身量很魁梧,双腿修长直,估计超过一米八五,苏麦麦一米六多穿白底黑面的软布鞋,就只够他肩头处。
三个人往前走着,看到有个赶驴车的小商贩东张西望着,频频往葛翠平六十七号门牌以及旁边的几个平房看。
忽然撞见苏麦麦和两名解放军过来,商贩嗫嚅着嘴,想要开口问话又不知道怎么问。
苏麦麦看到他板车上的化肥袋子,上面有磨淡的“柳树镇生产队”标识。她就留了个心,驻足问道:“请问你找谁?”
赶驴车的商贩抬头,只见姑娘面容白皙,有如春风含笑,而旁边的军人更是英姿勃发,顿时踏实了。鼓起勇气说道:“我……我想打听下,就是前几天有个小伙子大半夜雇了我驴车,让我拉他进城里。进城后他忘记付钱了,还把手表落在我车上,我本来寻思拿表抵了车钱,这几天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决定来找他归还手表。”
原来是个拾金不昧的好公民。
苏麦麦下意识就想到了刘伟民,便说:“是不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长得较白净,一米七二左右,从柳树镇回市区的路上叫你拉他的?他膝盖和手臂或者脸受了伤?”
“诶,对对对!看来你们认识他了,他住在哪里?我把表还给他,顺便把车钱要回来,这便宜咱不贪。”小商贩忙不迭地点头。
好嘛,这下凭空又多了个人证,看葛翠平一家还承不承认!
苏麦麦笑起:“我们正是来找他的,你跟着来吧。”
*
路边巷子的平房里,葛翠平正在和儿子刘伟民说话。刘铁柱在家待了几天实在待得烦了,今天说什么也要去市场看店,葛翠平寻思下午安排苏麦麦和林继东相亲,自己还得准备准备,干脆就跟丈夫换岗在家里了。
那林继东平时花天酒地,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苏麦虽长得绝顶绝的美,但乡下来的总是朴素了些,得带些化妆品给她添添时髦感。
她一边翻找东西,一边问儿子道:“上次让你送给丁卫兰的口红你放哪里了,让我拿去用用,用完了再给她送。”
那美芳牌口红一支十几块钱,是葛翠平买来准备讨好丁卫兰的,结果刘伟民爬窗跌伤,暂时就还放在家里。
刘伟民闷耷耷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不是你让我送给丁卫兰,留她过夜的吗,用过了口红还怎么送人?”
葛翠平骂道:“怎么就不能送了,我就拿去给苏麦嘴唇沾沾色就拿回来,谁能看出来用过?这还不都是你闯出的祸,你要不去扒人窗户偷窥,我犯得着给王二婶付那五百块钱?她苏麦麦要是嫁给林继东,我还能赚回来些媒人费,你丈母娘那边也能讨好到!”
刘伟民听得就酸不拉几的,眼瞅着娇花一样的苏麦要配个打老婆的酒鬼。虽然解气,但又不得劲。
他怨怪道:“一个打老婆的三婚男,你也介绍给她,缺不缺德。”
啪!屋子里一声啪响,估计葛翠平拿起鸡毛掸子打人了,聒噪的嗓音紧随而来:“我缺德?我不缺德哪能有你刘家现在的好日子?我不缺德,当年苏麦她妈就受不了伤,你和她定不了婚,你爸就沾不到生产队那么多好处!我不缺德,那丁建刚哪来的大鹅冲撞,你哪来的铁饭碗女婿当?吃饱了撑的说这昧良心的话!”
刘伟民吃痛咕哝:“丁卫兰是个被人退婚的二手货,再是铁饭碗,长得也没苏麦好看……”
“让你不知好歹!让你不辨是非!我是你妈我缺德不?”
“哎哟哎哟别打了,结痂破了!”屋里鸡毛掸子起起落落。
院外,苏麦麦轻蔑地听着。
身旁贺衍冷若冰霜的脸上,浮过一丝阴翳,兀自按捺着军人世家的素养。再看向苏麦麦吹弹可破的脸颊时,男人那深邃的眸底多了微不可察的柔和。
“走吧,进去。”苏麦麦果决地说。
砰——
木板房门被推开,里面斗嘴的母子俩呆若木鸡。
葛翠平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本以为派出所那事儿告一段落了,她就没怎么提防苏麦麦。结果这丫头竟然能把威武的陆军团长,使唤到自己的平房来认人!
刘伟民也看到了一张商贩的面孔,晓得这下怎么抵赖都没用了。
旋即又看到了三年没见的苏麦,苏麦出落得竟比想象中还要更美。但她跟这军人是哪门子关系?为什么军人靠她这么近?她哪来的胆子!
酸意就像泔桶里的馊水一样往上汹涌,刘伟民无脸见人。
驴车商贩是个老实人,眼瞅着这一幕乍然僵冷,连忙举着一枚手表说:“我是来还你表的。小伙子前几天半夜摔伤,雇我从柳树镇驼回家门口来,车费你还没给我算。”
葛翠平唯恐自家的勾当被更多人知道,急忙从兜里扒拉起钱来,掏出一张五块也顾不上给多给少,赶紧先把商贩打发走了。
……
处理的过程很简单,苏麦麦字句简明条理清晰,刘家母子无法抵赖。
贺衍在旁边,健硕身影如泰山般压下,要提溜刘伟民上派出所处置。
葛翠平吓得瘫坐在地上,连连哭着“我的儿,刘家的命根不能断啊!”
最后拿出两千块钱,央求给苏麦麦做为赔偿,还在写好的坦白书上签字盖了手印。
若不是苏麦麦穿过来,原身都不知要被这对黑心母子怎么算计,这两千块苏麦麦痛快收了。
为了避免葛翠平反悔,她让他们摁手印的坦白书上,写着葛翠平承认雇用王二婶设计诬陷、刘伟民承认当晚爬窗偷窥,做了违背社会主义治安良序的事,现自愿给苏麦两千元做为名誉赔偿,并把订婚的婚书当场烧了,答应之后苏麦的后妈打听她消息时,回答没见过她。
这年头暂时还没开始使用身份证,很多人出个门,如果没有后续消息,基本就打听不到了。苏麦麦也就能甩脱原身家庭的干扰。
从巷子里出来,陈建勇唏嘘不已,这都什么糟心母子啊!甩脱得好,甩脱得妙!
在军区大院里有很多贤惠的嫂子,也有泼辣刁钻的嫂子,却很少见苏麦麦这样利落果决又聪敏冷静有手段的女同志,陈建勇连说佩服。
陈建勇一边拨着方向盘,一边问苏麦麦之后打算怎么办?
苏麦麦看向窗外低矮的带着北疆特色的土房子,空气与阳光在这一片土地都格外开阔与明亮。
她的眼睛也澄亮亮的,含了含嘴唇说:“应该准备去南方沿海,不过暂时还想在北疆多住上一阵子。以前总向往北疆的风景,难得来一次看什么都新鲜,想到处走走看看。不过没介绍信,这点挺不方便的。”
她声线婉转温柔,说到向往北疆的时候,贺衍转头凝视,眼里似乎也掠过耀光。
陈建勇从后视镜上看,窥着了贺副团长冷漠的脸色。想起贺副团昨天下午搁了电话后,站在镜子前整理军纪扣,早上出门前也把军装熨得展直。
小伙子不禁鼓起勇气,自作主张道:“喜欢北疆那还不方便?既然你是来伊坤结婚的,现在甩了那黑心一家子,不如嫁给我们贺副团长好了!”
“当了部队军嫂,部队里开证明,想去哪里走走都方便。等贺副团有空了,让他亲自开车带你去,想去哪里去哪里。”
陈建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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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的耳朵边警觉着身后的风动,察觉到安全,他就继续壮胆道:“我看我们贺副团对你很上心,对别的姑娘从没这样过。正好他家里催婚催得紧急,你也孤身一个人回不去老家,干脆佳偶天成登记结婚,两个人的事就都能解决了。”
苏麦麦抿着唇,她自己年龄和贺衍没差几岁。之前也谈过恋爱,大学里她姿色撩人,追求者不少,但委实没想过忽然跟谁结婚。
原文里这位大佬因着催婚,让贺辞琅的女朋友徐丽介绍,找了个正好想假结婚躲避老家强行说媒的护士协议结婚了。
没想到那护士结婚后打着他的招牌,各种私下放风声、背地收礼,往部队里塞人。一次演练失误,上头查到犯错之人是以贺衍名义安排的,追责摊在了贺衍身上,贺政委大发雷霆,受伤的贺衍就申请转业了。
转业后护士觉得无利可图,就整天和大佬吵闹。大佬起初也不是真的一直假结婚,他从小家庭冷薄,若是头一年与护士互相熟悉考验,能过下去也就过下去了。
结果护士不思过错,反怪大佬冷漠无趣。大佬就给了一笔优厚补偿,之后对婚姻再无念想,只一心经商创业暴富了。
苏麦麦原本的打算是问问涵姐部队里有没工作,比如不需要编制的商店、书店等等。
如果能找个清闲工作干两年,等两年多之后,全国开始普及身份证了,到时候她从部队里办一张,就真正与原身的家庭脱离关系了。
苏麦麦说:“催婚紧急,如果贺衍同志需要帮助,我不介意扮个身份应付一阵。”
上午的阳光已经出来,打照着车窗玻璃,贺衍浓密的剑眉下,墨眼微敛。他的脸庞线条堪称英俊完美,本该是威风凛冽的军人,却莫名有着疏离的寂冷感。
贺衍看苏麦麦,她是个令自己赞赏的好姑娘,但婚姻在他心中意义重大,并不想借着这个忙而让她为难。
他道:“专注开车,我已经让辞琅找人装了,应付过大哥二姐这关就好。”
一会儿车就开回了东方珊瑚宾馆外,贺衍拉开车门送苏麦麦下车。本想看着她上楼后,再去三楼找大哥和二姐。
不料那宾馆大门外,竟然赫赫然地站着贺家的不少人。
大哥贺军、二姐贺涵、儿子贺昀,还有侄子贺辞琅以及两个面生的女护士,几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自己与苏麦麦这边。
而此时,贺衍的长臂正搭在车门框上未收回来,苏麦麦站着的感觉,就如同是被他簇拥在胸膛里,亲昵地颔首低语。
连苏麦麦蓦然一抬起,看到男人宽阔的肩膀和唇角时,也都生出这种错觉。
还是大哥贺军先开了口,类似怒其不争的语气:“怎么不给苏同志撑一把伞,这太阳晒的,她初来乍到不习惯。”
暗道老四难怪单身,一点不会讨好女孩子。都快要结婚这么大的事了,竟把女孩子一个人孤零零扔在酒店里。
二姐贺涵也说道:“就是呀,以后结婚了就得学着点,体贴照顾好妻子。”
又转向苏麦麦,满面欣慰笑容地说:“没想到小麦你要结婚的对象就是我们老四,老四要结婚的人是你,真实是有缘了!那天咱妈突发心梗,老四急着回乌市,把你一个人落在了宾馆里,是他的失误……刚才我也把这事儿和妈说了,都把妈给心疼的,叮嘱我们要请吃顿饭,一定代她给你赔赔礼。”
贺师长严肃地端起兄长的态度:“老爷子说了,我有公务明天先回总军区,贺涵恰好在休假,让她留在伊坤驻地,等帮你们把结婚的事办妥了再回去。至于小麦同志,老爷子听说后很欣慰,让你们一会饭后先去照两张相,一张相底你们留着洗结婚照,一张我带回去,洗出来给咱妈看。”
10.第 10 章
苏麦麦乍听有点懵,这一会会明白过来了——敢情他们是把她当做贺衍即将结婚的女朋友了。
她想起路上陈建勇说的话,贺衍正在面临被紧急催婚。
而自己在宾馆里认识的这对年长兄妹和小崽,竟然全都是他的家人。
没想到的是,传说中的军干家庭原来是平易近人的。你看他大哥,穿着朴素涤纶拉链的贺师长,还有笑脸迎人的主任军医贺涵,日常与苏麦麦相处起来,那是一点儿没让她觉得压迫感。
反而因为五岁的小贺昀频频想找苏麦麦讲故事,而觉得给她添麻烦了,又给她买水果和糕点什么的。
这么看来,应该是贺衍他母亲病急,他为了宽慰长辈的心,就先把话放出去了。
难怪原文里他找了个护士假结婚呢。
此刻两人还站在吉普车旁,保留着刚才那近在迟尺的类似环拥画面。凝着男人英俊立体的轮廓,深邃的眼眸似镌刻军人刚毅的聚光般能力,苏麦麦脸颊稍微不自然,从他的臂弯桎梏中走了出来。
苏麦麦看了眼站在贺辞琅身边的两名女同志,挨着贺辞琅而站的短发姑娘,应该就是他正在追求中的女朋友徐丽了。徐丽正在两眼汪汪亮地锁着苏麦打量,不过目光是一种释然,没有敌意。
另一个把长发编成双折辫,特地涂了口红,穿紫色及膝短裙子的,应该是徐丽的护士同事了。
原书里与贺衍假结婚的好像就是徐丽的同事,但那护士背着做了许多事,把他坑得背下不属于他的锅。
苏麦麦这次多亏了有贺衍帮忙,才能把葛翠平那群人狠狠收拾。虽然感觉大佬表面冷寂话不多,但实际却很懂得照顾人,就为着他这么仗义,苏麦麦装一装他的未婚妻又无妨。
苏麦麦便露出舒心一笑,面含稍许羞赧地说:“原来涵姐是贺衍同志的二姐,这位是他的大哥贺师长,那小昀的爸爸可算找到了。”
贺涵摸摸贺昀的头:“可不是嘛,要不怎么说有缘分呢,他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了。遇到别的女同志,可都缩在他爷爷奶奶身后不露面。”
“刚才在等你们的时候,小徐和小邱逗他,他就抱他大伯腿去了。”贺涵指了指旁边。
五岁的贺昀看见贺衍打开吉普车门起,眼里就闪出了光芒。此刻连忙蹦跶过来,一把挂住了贺衍的手喊道:“爸爸!爸爸!”
说着,小家伙又腼腆而欢喜地瞥向苏麦麦,试探地拉住她的手,将她手放到了爸爸的手上:“以后小麦姐姐会做我妈妈了吗?我想要小麦姐姐做我的妈妈。”
小声小语的,生怕被拒绝掉。
女人的皮肤柔嫩纤滑,毫无预兆地滑进贺衍的掌心。他因着挂住孩子而俯下身躯,便与苏麦麦站得更近了。
从未触碰过的柔软感觉,好似电击一般穿过他的身心。好似他若稍微一摁紧手掌,她就要化在了他略带粗茧的掌心里。
贺衍感到陌生和难受。
这种又柔又软还带着微暖体温的感觉。
男人睿长的眼眸凝住苏麦麦,准备启口替她化解场面,对众人解释清楚,以免得她尴尬。
苏麦麦却十足落落大方,一脸了然地晃晃贺昀的手臂说:“唔,我想想,如果你和你爸爸都希望的话,我可以。”
贺衍目光凝顿,这下他的手掌就完全地将苏麦麦手指攥紧了。
苏麦麦和他坦然暗示,他看懂了,她在帮自己解围。
贺衍感激地附和道:“小麦说是就是了。”言辞举止做得滴水不漏。
小麦?
哎哟我-草,这可是他们专心事业、无意风情的贺副团长啊!他若是有心拒绝,就算贺昀央求也没办法。
贺涵点头道:“真是太好了!可昨天我听说小麦打算退婚回去,你们上午这是去哪办事了?不会嘴上哄我,私下却商量着买火车票吧。”
不愧是从小到大的一窝姐弟,怀疑得相当有根有据。
陈建勇连忙两步冲上前来,抢着圆话道:“之前犹豫退婚,主要是那天晚上贺副团走得急,苏麦同志又才头一天到伊坤,就以为两人没看上眼了。今早我们贺副团亲自道歉表白,实在最近太忙了才……过三周就得战术演练,未免让苏麦同志误会,就想及早结婚。上午我们去家具市场看了看家具!”
紧盯着老四冷俊的侧脸,直看到陈建勇说完了话,老四仍然一脸笃定地牵紧苏麦麦。
大哥贺军紧锁的眉头这才松开。
有长进,会知道跟女同志表白了,太阳打西边出来。
旁边的贺辞琅也赶忙附和起来:“原来如此,别的先不啰嗦,去饭店里再边吃边聊吧。”
*
贺涵和大哥这次来伊坤是以私人名义,只带了个勤务员小魏,没有开车。当下几人便分坐两辆军用吉普,去了伊坤市中心的五一饭店。
在包间里订了一张大圆桌,苏麦麦自然而然被安排坐在了贺衍的身边,贺昀挨着她坐着。小家伙平日里在外人面前不爱说话,不吃东西,这会儿却自己攥着筷子吃得香喷喷的。
贺军提前问师长夫人支了一笔“报销款”,这顿饭是他掏腰包做东。
一道北疆地道烤全羊端上来,但见色泽黄亮,皮脆肉嫩,鲜、香中充溢着孜然、胡椒、咸盐的口感,看得人胃口大开。
苏麦麦动作矜持,眼睛却没客气,赤果果的食欲。
人生头一次吃这么正宗的,味蕾蠢蠢欲动。
贺衍原本担心她对北疆饮食不惯,见状唇角微掖。给苏麦麦和儿子切了几块肉,又为她添满一杯解腻的茶。
“你如果喜欢,今后我带你去牧民开的当地小馆子,味道更绝。要经过一片戈壁,我开车带你。”
苏麦麦咽下了茶水,暗道这人观察真仔细:“唔,好啊。”
贺辞琅可算解放了,那天顺道送苏麦麦去农贸市场,只听说她是来伊坤结婚的,要先去市场找亲戚,却没想到要结婚的人竟然是自个四叔。
贺辞琅连连对苏麦麦感叹:“这叫不是一家人不上一车门,要不是今天见到小麦四婶你,我任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他这就已经改口叫四婶了,又转头对徐丽哀怨道:“现在你总算相信我了吧,给你送去的饭盒都被扔出了窗子,就因为这事儿误会我。”
他说话心直口快的,倒把徐丽窘得答不上来话了。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也不晓得给她收敛收敛。
徐丽在当兵前有过一任青梅竹马的恋人,但那恋人考上大学后就对她说层次不一样了,他准备找他们院长的女儿,别怪他残忍分手。
徐丽出身普通的工人家庭,人长得也不说多美貌绝伦,只是比清秀更好一些罢了。从来也没想过自己能嫁给什么样的人家,因而对出身高殊的贺辞琅不抱奢望。对贺辞琅追求自己,她只以为是他一时兴起,私下更是常常患得患失。
那天在车上看见姑娘掉的头发,她自然就多想了,以为贺辞琅那般家庭的眼光,果真是玩玩,就想着早断早收心。贺辞琅追得她越狠,她就越干脆决绝。
万没料到今天贺辞琅带她来见家长,见到的姑娘竟然是要嫁给贺副团长的。
贺副团长在整个军区鼎鼎有名,可谓是战术奇才,包括徐丽在内的多少护士都敬慕不已。而贺副团长还是贺辞琅的四叔,如此一来,徐丽又因着这份崇拜,在心里给贺辞琅加了分。
爱情笃定下来的徐丽,眼里溢出幸福感,但看着对面明艳娇美的苏麦麦,心下又好多羡慕。
听贺二姑说苏麦麦高中毕业,还自学了英语,会做菜会英文,叫初中学历的徐丽暗暗赞叹,也只有这样的才能匹配上贺团长吧。
徐丽压低声音嗔贺辞琅说:“还提这,都怪你不把话说清楚,差点误会大了。”
贺军在旁边注意这一幕,却对小徐护士挺满意。徐丽出身普通,虽不及他战友家里那些大院子女,但在部队勤奋钻研,年年是护士标兵,可见是个上进的姑娘。
他这个儿子粗枝大叶、性格耿率,找个心思细点,能管住他的就挺好。
倒是坐在徐丽身边的护士同事邱小芳,眼里的笑意有些僵涩。
邱小芳一直很羡慕徐丽能被贺辞琅追求,谁不知道炮兵连长贺辞琅是贺政委的孙子啊。
正好前天邱小方和徐丽一块值班,徐丽让她陪自己去吃顿饭,让她装成贺辞琅四叔的女朋友。
邱小芳这时才知道,原来他们全旅最出色的贺副团长,竟然是贺政委的儿子!
那如果在装扮女朋友的过程中,能够哄住他家人,是不是自己就真的能嫁过去了?
可传说贺副团一心部队,无意成家,又怎么说服他呢?
为此邱小芳还想好了托词,就假装说自己正被父母要求退伍回家,与村霸相亲,以取能和贺副团假结婚,帮他避开催婚,又让他觉得自己不会拖累他。
这样就等于一步踏进了总军区的门槛,至于日后,再图别的打算。
没想到今早兴冲冲精心打扮了来,却看到贺副团长已经有了结婚对象。
而眼前这个差点退婚的结婚对象,竟然过分漂亮,让人连嫉妒都觉得无力。
邱小芳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太不是滋味了。
*
吃完了午饭,贺涵就催着苏麦麦和贺衍去照相了。
照相馆离五一饭店不算远,贺军先与贺辞琅、徐丽他们回宾馆,二姐贺涵随同去照相。
照相馆的师傅看见部队干部来,态度十分热情。
先在一块红布面前摆好了凳子,让苏麦麦和贺衍并排坐在凳子上。起先两人离着大概一掌距离,照相馆师傅几次拨着手说:“再靠过来一点,头,两个人的头都往这边偏一点。”
虽然准新郎新娘的容貌怎么照都好看,但照相师傅秉着精益求精的态度,最后的成照是,穿着白棉布上衣的苏麦麦和绿军装的贺衍头挨着头,亲昵微笑地照了两张。
原本只打算照这两张,然而贺昀看了好半天,蠢蠢欲动也要参与进来。最后就与贺昀又照了三张,和二姐贺涵四个人也合照了两张。
隔天早上贺军就要回乌市了,挑出来两人、三人、四人的各一张底片,由贺军带回去洗了让彭老师看。其余的等师傅洗出照片来了,苏麦麦再拿回贺衍十一旅的驻地去。
这个年代结婚很简单,尤其部队更是如此,女方家乡打了结婚介绍信,部队审查通过,搬张床凑个房就算正式成家了。
从照相馆出来的路上,贺涵催着四弟回驻地之后,就赶紧打结婚报告去,哪能总把小麦一个姑娘扔在宾馆里。
又问他们两人是怎么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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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的。
贺衍看着苏麦麦,面无波澜地解释说:“以前在南方打仗的战友妻子介绍,通过几次书信,就确认了结婚的想法。”
这个借口果然很使人信服,大佬就是大佬啊,做事游刃有余,都不用苏麦麦临时编词了。
回部队驻地前,贺衍把贺昀哄睡了送到二姐房里,就下楼来找苏麦麦。
男人高大的身影站在她房门外,没往屋里进。对苏麦麦说:“今天的事多亏你帮忙应付,只是二姐这边不太好敷衍,可能要你随我去部队里待几天。”
他目光闪耀,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有些想法踌躇在唇齿间。
苏麦麦似乎能看懂了,只是很意外。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想了想,其实跟贺衍结婚也不错。在军区大院里不愁吃不愁穿,就当做给把自己卷死后的一种犒劳,先躺两年吧。
两年后大佬先离婚了,还能够有钱拿。到时候国家推行身份证了,她办了身份证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而且就冲着大佬这般英俊的颜值身材,苏麦麦也乐意享受。
苏麦麦就说:“你是不是还想说,可能要真的跟我结婚?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解这个燃眉之急,等想离婚了,咱们就再离好了。”
苏麦麦的表达实在有些超前,对这个年代的很多女人来说,仍然还有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觉得一结婚就是一辈子的事。很少会有女人主动提离婚,而且还是在结婚之前就提离婚预警。
在这几天的接触中,贺衍已经看出苏麦麦是个很不同的女孩了。她很有主见,做事也有自己的底线,能忍能攻击,让他十分欣赏。
在贺衍心中,他不希望找个像他母亲彭老师那样,事事以丈夫为主心骨,为了人前人后的名声而隐忍操持的妻子。
苏麦麦是偶然闯进他世界里的,就像一只梦幻的精灵,可能错过就没有了。
贺衍只能把苏麦麦说的离婚,理解成她对自己还不太满意。
他便郑重地说道:“如果结婚,我们就组成一个家庭,是一个共同体。做为男人以及丈夫,我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好你。但如果一开始你不熟悉,我们可以先相处,我会努力去做到符合我们彼此想要的样子。”
“唔,好吧,那就结婚好了。”苏麦麦抿着嘴,低下了头没看他。
忽的想起来什么,就走回到小桌旁,掏出包里的证件说:“这是你的干部证,之前忘记还你了。”
贺衍接过来,挺拔的身躯忽地退后两步,并起五指向苏麦麦行了个军礼。
这是做为一个部队军人最崇高的承诺了。
看着男人高大的身躯,那笔展的肩膀。郑重的氛围,让苏麦麦一个身经百炼的二十一世纪大女孩都羞窘了,她点头一笑,阖上了门。
贺衍大步往楼梯下去,勤务员陈建勇等在拐弯处,见着贺副团长连忙问道:“怎样了?”
贺衍简练地说:“回去打报告,结婚了。”
把个陈建勇高兴的,路上都旁若无人般哼起了军歌来,哼着哼着下意识又想起去掐几片水果来吃,才想起水果早没了。
那热乎的劲儿,搞得比正要结婚的当事人贺衍都飘,让贺衍瞧着不那么得劲。
隔天上午,他和秦旅长打报告时,秦旅长问都没多问就同意了。
做为十一旅最年轻的副团职干部,贺衍是秦旅长认为最有前途的人。干部能在部队安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把根扎得更深更久,这样秦旅长就不用整天担忧他被别的分军区要走了。
整洁的办公室里,木筐的窗棱漆着浅黄色的油漆,秦旅长问贺衍准备怎么安置。
这时候贺军竟然直接一个电话打来了,提醒老战友秦旅长,多督促督促副团长贺衍的婚事。
贺军虽然没直接说穿两人的关系,但秦旅长已经感觉出来了,只是没挑破罢了。
都是姓贺,且炮兵营那边的贺辞琅与贺衍关系也熟络,人们都听说老政委的夫人还生了个儿子,想必就是贺衍了。
不过贺衍自己的能力却是全靠自己挣来的,这点更让秦旅长赞叹。
秦旅长挂完贺军的电话,对贺衍的住房就更加重视了,语重心长地说道:“眼下全旅在建的新家属院有三栋,每栋各两层楼四个门洞,也就是一栋十六户。其中先建好的那栋,大概两个月后就能搬进去入住了,但这批房子已经事先安排给了那些人口多、困难的干部。其余两栋也都在报名、抽签,到时看情况而定,你看这是?”
家属院现有的一批房子,都是六几年、七零年的老平房了,秦旅长自己也还住着老平房,这次的第一批房子他也没给自己分名额。
贺衍就说道:“平房干爽接地气,就在现有的空房里选上一套吧。”
“那行,现有的平房还有三个院有空的,其中一个刚搬走的宋参谋的还不错,我领你去都看看,你挑一个。”秦旅长站起来说道。
到下午的时候,贺衍就打来电话,告诉贺涵和苏麦麦,说房子已经找到了,他先让人收拾收拾,后天派车来接她们。
这两天贺涵正好和苏麦麦在市里置办结婚用品,比如苏麦麦入秋的衣裳鞋袜,结婚的裙子,还有床单被面和枕套,又买了两幅景德镇的新茶具。
既然是结婚,那就结得有模有样的吧。
11.第 11 章
十一旅驻地面积很大,从部队大门口进来是两排白杨树,往前直走一段再往左拐,再直走到底就是一片家属区了。
家属区内又分为东西两部分,东区是正在建的新家属楼,有设计好的两室一厅,都带有独立卫生间。西区则是六几、七零年代早期盖好的平房,个别有独立的院子,大多都是两个平房共用一个院子这种。
正是上午十点多钟,各家的嫂子们有的在厨房揉面,有的在院子里择菜,孩子们聚在道路两旁玩踢毽子或跳皮筋、打仗游戏。
秦旅长领着贺衍走过来,二团团长的媳妇苗素莲在院子里探头看到,连忙打招呼问好:“秦旅长好啊,您怎的这时候过来了,哟,这是三团副团长吗?”
秦旅长住的平房在另一个方向,平时无事都没往这边走。
见状回应道:“自然有喜事才来,贺衍马上要结婚了,过来寻间院子给他和爱人安置。”
苗素莲一听罢,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的。
分军区谁不知道贺副团长前途似锦啊,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上头重用的两杠一了。
十一旅五个团就属他长得最俊朗,尤其那皮相怎么都晒不黑。旁的官兵在日头下晒几天就成炭了,他站过去就区分开一个度。窄挺的鼻梁,浓眉毛长眼眸,笔挺的军装再往身上一衬,莫名一股道不出来的隽贵气。
苗素莲刚生下第三胎没半年,去年冬天她肚子大了,喊外甥女姚红霞到部队来帮忙。瞅着姚红霞生得不错,还是中专幼师毕业,苗素莲就跟自己男人陈团长说,不如试试把红霞配给贺副团。
苗素莲让陈团长以干部同事的名义,把各团几个团长都请到家里吃饭。放在平时,贺衍一般很少参加这种喝酒聊天的饭局,但那会儿刚好陈团长得了先进表彰,如果不来怕被误会对表彰不满,也就来参加了。
苗素莲让外甥女姚红霞穿了簇新的橙红色运动衫,就是那种流行的白色翻领,胸前还有两颗圆扣子。
一整晚,姚红霞在堂屋里端菜递酒忙得不亦乐乎,眼睛瞟向方桌角落的贺衍,亮闪闪的都快溢出火星了。贺衍则始终坐在椅凳上,没怎么抬头关注。
隔天苗素莲让老陈去打探口风,问说:“我媳妇那外甥女姚红霞,你瞅着咋样?我看人挺合适。”
结果贺衍神色无波:“没注意。别耽误人家。”
姚红霞听说后扑在床头直哭。
过后再给她介绍,就都拿贺衍来作比,没一个看得上的。痴怔了都。
苗素莲想起来就不甘心了,自个外甥女哪就不好?听说这贺副团还有个孩子在老家让父母带着,姚红霞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生完孩子百天后,苗素莲把姚红霞介绍去部队的奋进幼儿园当教师了。本还想找个机会再试试,没想到啊,这贺副团忽然就结婚了。
她倒要看看是个怎样的女人,能叫他动心。
苗素莲僵了一下,扯嘴笑起:“哟,这么快,是哪家嫂子介绍的亲戚啊,都没听谁说起过。”
贺衍到这个院里吃过饭,记得她是二团陈团长的家属,就答道:“南方战友老家介绍的,通过几封信,这就结婚了!”
只通通信就准备结……
苗素莲心里泛酸:“那定是很不一样的姑娘了,几封信就能把咱们贺副团给拿下。”
秦旅长挥挥手要走了:“先不说了,我带他去找找院子。”
苗素莲瞅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去的应该是一团的廖政委那家院子。别看院子表面上收拾得干净,住起来可不舒坦。
想到廖政委爱人马妹花,那真叫一言难尽,整个家属大院谁敢惹,一点她就像烟花筒冲出的火星子乱窜。去吧去吧,看新娘子来了能吃得消?让你夫妻觉都睡不好。
*
西区这头的院子,一般每院两户,每户一个平房。
每个平房共有三间屋,中间是堂屋兼厨房,左右两间做寝屋。院子里再搭个杂物间、鸡鸭家禽棚子什么的。
严格的说,现有剩下的空房还有两个半。
那半个在张营长的院中,张营长媳妇连生下三胎五个儿子,最大的十岁,中间的七岁,小的才四岁,照顾不过来把丈母娘接来了。自己两间寝屋不够住,把同院的房子占去了一间。
剩下的一个堂屋一个寝屋,倒是适合新婚无孩的小夫妻住。但贺衍考虑到之后贺昀若随着,还要空出一间房留着比较好。
另外还有两个,一个是之前存放过粮食的,闹耗子频繁;一个窗棱门框坏了,临时修整时间紧迫。
再要等别的空房,那就得等至少一两个月了。
看了一圈,还是刚调走的宋参谋那个房子最合适。
与一团廖政委同个院门,从院门进去,只见院子被木栅栏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宋参谋这边,听说宋参谋爱人有洁癖,收拾得很干净。
另一半是廖政委在住,廖政委没孩子,他爱人马嘎妹在院子里种着一些菜,养了几只兔子和鸡,也挺利落的。
贺衍走进屋里看看,东西都搬走得差不多了,留下几样不要的藤椅、矮桌什么的。只是炕上的墙面报纸显旧,要重新糊一遍,东西挑挑拣拣该扔掉的扔掉。
从屋里走出来,贺衍就决定要这套。
到下午的时候,东方珊瑚宾馆的招待员给三楼贺涵转了线。贺衍打来电话告诉她和苏麦麦,说结婚报告批准了,房子也已经落实。他先让人收拾收拾,后天上午派车来接她们。
贺涵听得意外,这老四可以啊,不到一天就速度搞定了。
看来这次是真的诚心结婚!
正好,腾出的时间她还要和苏麦麦在市里置办结婚用品。
比如苏麦麦入秋的衣裳鞋袜,睡衣裤,结婚当天穿的裙子,还有床单被面和枕套之类的。又买了两副景德镇的新茶具,几本小说。
回来的路上,苏麦麦把结婚裙子拿去缝纫店里修改了下腰线,又去掉袖子和裙裾边上的蕾丝花边。在当下可能算流行,但用后来的眼光看就是土气。
还别说,连裁缝师傅听着她的指挥修改完之后,都不禁啧啧夸赞大气了。
走出缝纫店,看到一个工厂职工宿舍的门口,有间窗子贴着“卖剪纸”的字样。苏麦麦临时兴起,又花两块钱让人剪了几个大红的喜字。
既然是结婚,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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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得有模有样的吧。
贺涵不动声色看着小姑娘包好剪纸,暗道真是个会过日子的。属老四命好,那般冰冷的一个人,碰上暖和温柔有烟火气的媳妇儿。
隔天早上九点多钟时,贺衍的军绿色吉普果然早早就到了。勤务员陈建勇把买来的物品都搬去车上,等车开到国营百货商店的时候,贺衍让停下,与苏麦麦说进去买样东西,让二姐他们在外面等着。
贺涵没跟进去,得亏老四自己能想到。看来不用她操心了,她私下买的就当做礼物送给新弟妹吧。
正好是周末,百货店里人流量还是挺多的。部队提倡廉俭朴素,太花里胡哨或奢侈的不能买,贺衍给苏麦麦试戒指。苏麦麦伸出纤细莹白的手指,挑中了一枚中心雕刻爱心形的银戒指。
贺衍便让售货员包装好,有搬货的职工晃荡而过,他攥着苏麦麦的手护在身侧。大佬也不像传说中的冷漠嘛,苏麦麦蠕动了一下,没挣开。
两人走出商店的时候,没想到还碰巧看了出好戏。
离开柳树镇五六天,苏麦麦就把那些人抛之脑后了,竟会在这里看见王二婶和葛翠平当众掐架。
人群密密匝匝包裹着掐架中心,里头还有个梳短发的中年女性,穿着青黑色的商场职工装,听旁边的人说,是葛翠平的亲家母罗梅。
苏麦麦看到的,正是她几人撕得最狠的时候。王二婶揪着葛翠平的两只耳朵,分别往左右两边拖,拖得耳朵皮都扯薄了。葛翠平却不甘示弱,只恨不得把王二婶的一对鼻孔戳穿:
“就你那两手拎不住鸡的儿子还想吃绝户捞铁饭碗,屎壳郎打哈欠,你配?”
“配不配干你鸟事,个烂肠子贪心货,你想要镯子多大的脸,休想从老娘身上抠半毛钱花!”
葛翠平粗嘎着嗓子,俨然忘记了身边还有个脸黑成炭的罗梅。
原来葛翠平把王二婶从派出所弄出来后,王二婶当即就问她讨要金镯子和工作了。
葛翠平刚赔出去五百块,说什么也不愿意买,最后讨价还价成了两只银镯子加一份市里的工作。银镯子过两天让王二婶到市场来拿,但工作可能要晚些,等刘伟民和丁卫兰结婚了之后。
王二婶干巴巴盼了两天,等到市场找葛翠平,葛翠平嘴皮子上火烧得结痂起皮,又推说她刚给了苏麦麦两千块,实在匀不出钱买镯子。又说被苏麦麦放了相亲鸽子,得罪了亲家母,弄不好儿子婚事都得泡汤。
反过来怪王二婶没把事情办好,竟然还有脸来找自己狮子大开口!如果还想要市里工作的话,就滚回去老实等自己通知,要镯子没门!
两千块?她葛翠平娶个公家媳妇定金一千六百八都能吹得王二婶在柳树镇知道,还舍得给个不相干的姑娘两千?
王二婶为她丢掉招待所的工作,还在派出所拘了两天,名声臭了,结果竟然被耍了。她忍着这股气,等到今天进城,听说葛翠平正在和未来亲家罗梅,在商场外面的小菜馆吃饭,王二婶就找来堵场了。
料定葛翠平不敢丢这门亲事,想趁机当面逼迫一番,就得乖乖进商场把镯子给她买下来。
没想到啊,撕起来了!
12.第 12 章
罗梅这几天本来就对葛翠平在气头上。
那天葛翠平提着羊毛线去找她,嘴里把话说得多好听,老家来的亲戚姑娘,二十岁,生得模样俊身条好,要主动介绍给林继东做老婆。
罗梅下班就当即去和小姨母说了相亲的事。
她小姨母家有点钱,罗梅在嫁给丁建刚之前,得过小姨母家帮衬。后来虽然丁建刚当上了市监局的监管主任,可罗梅还总在小姨母面前低了一等,一直想扳回这种感觉。如果介绍能成,那就相当于小姨母家承自己一份人情了。
她小姨母听得果然高兴,儿子林继东接连打跑两任老婆,名声传了开去,才三十岁,知道底细的人家根本看不上他。肯嫁的女人呢,又是跟他花天酒地那种不正经的,可把人愁的!
这南方来的姑娘一定水灵,又是黄花大闺女,娘家在大老远没人帮衬,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啊。
罗梅见她高兴,趁机又多渲染了几句,诸如美貌如花,人见人爱,勤快贤惠会生养之类的。把她姨母听得激动不已。
隔天小姨母特地叮嘱儿子别喝酒,领了一身崭新的儿子去东方珊瑚宾馆。结果你说荒唐不荒唐,从一点直等到了三点钟,也没见葛翠平带人出现!
林继东母子俩质问怎么回事,罗梅哑口难辨,只能急忙去市场找,市场里却是刘铁柱在看店。问他葛翠平人在哪,刘铁柱不明所以地答道:“哪会没去宾馆?她都嫌山芋太烫手了,巴不得早点把姑娘说上媒,比这店铺生意还着急。”
听得罗梅心下起狐疑,一个亲戚家姑娘说亲事,为何叫烫手山芋?怎么也不会比自个的生意重要吧?
罗梅屁颠颠又去家里找,葛翠平上午才痛失两千块,心口疼得躺在床上不想动。鸡毛掸子打刘伟民打了几棍,飞得桌椅上都是毛屑。看到罗梅才突然记起来,下午还有相亲这一档子事!
相亲,相踏马哪门子破亲,让她上哪里找人去?
却不知道,苏麦麦那会儿正在照相馆和贺衍拍合照呢。
葛翠平阴谋败露,只好硬着头皮,胡扯说对不住亲家母和亲家姨侄,姑娘昨天下午收到紧急电报,一早就坐火车回老家了。
哼,罗梅黑了脸扭头就走。
回到宾馆,又被从希望的高空跌落的小姨母一番阴阳怪气数落:“还是改不了门面,这都交的什么不靠谱亲戚。”
这两天罗梅都不让丁卫兰去市场了,也不允许老公提刘家。刘伟民膝盖好了给丈母娘送蜂蜜,罗梅一下撇开去,门都不让进。
葛翠平为了娶进丁卫兰,订婚时一口气搭出去一千六百八十八的礼金,哪里舍得泡汤了?
今上午就特地跑来找罗梅,请了罗梅在商店门口的炒菜馆吃饭,没想到竟然撞见王二婶当面要挟。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说话间,王二婶兀地蹦出一句:“别说你给那定亲的姑娘两千块了,为啥给你心里还不清楚?因为爬窗下作的是你儿子,你做贼心虚!”
罗梅听得警觉道:“哪来两千块,订婚不是一千六百八吗?”
“伟民不是护司机碰伤的?爬的谁家窗,心虚什么?”
“好你个拉屎没屁-眼的,叫你嘴不把门!”然后葛翠平就八爪鱼一样扑上去,跟着王二婶打起来了。两人你来我往,你抠脖子,我拽鞋的,吸引来一大群看客。
等苏麦麦经过的时候,正是进行得白热化的程度,有些“热心”的看客生怕后来的围观人群错过剧情,还边看边讲解着前情提要。
最丢脸的要属罗梅了。
眼下结婚彩礼一般都是六八八,或者八八八。女儿丁卫兰退婚后,罗梅心里意难平,等到刘家给了彩礼一千六百八十八,她就逢人都“不经意”地提上一句。看着同事们惊羡的模样,让她甚觉扬眉吐气。
她丈夫丁建刚单位吃香,平时人们都捧着她,百货商店里又都是同事。今天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看去这么大笑话,原来自己女婿是个爬墙偷窥的玩意,简直不齿!
人品拙劣是万万不要的。
罗梅气得怒吼一声:“都住嘴,这婚退了不结了,想都别想!”
什么?这可是葛翠平苦心经营的算盘啊,岂能作罢!
王二婶揪着葛翠平的耳朵,葛翠平正死戳她嘴巴鼻子,霎时没过脑地回应道:“你说不结就不结?收礼金的时候倒很痛快!就你那退过婚的二手闺女,除了我家谁给这么多!”
“你……我姑娘怎样还轮不到你羞辱!”罗梅上来就是一巴掌呼过去。
好嘛,有得热闹了。
之后的苏麦麦没兴趣再瞧了。
这葛翠平是咎由自取,她既赖婚了,按照原身苏麦的性子,把实话跟人家讲清楚,再安排个落脚的活计,原身也就理解了。她偏一个接一个的龌龊诡计端出来。
她家既愿意花双倍礼金娶人丁卫兰,又嫌弃是退过婚的二手姑娘,这下遂意了,照罗梅的性格,这事儿的结果不言而喻。
苏麦麦自己才准备结婚,无意去关注扫兴事。
一时攥着纸盒,与贺衍从商店台阶并排走过来。人堆里待久了,脸颊被熏得泛起红晕,瞧着那桃花姣好的面容,越发是即将奔赴婚姻的羞俏与喜庆。
车后座上,贺昀正在舔着刚买来的糖葫芦串,糖葫芦颗粒大,舔得他费劲张嘴。
苏麦麦捎带了几盒饼干给他回驻地吃,有海鲜味的,还有香葱和钙奶味的,她自己也能当小零食。又秤了些当地的坚果和酸杏干、牛肉干。
贺衍算是看出她小嘴馋的爱好了,男人俊逸脸庞上风轻云淡,伸手拉开车门。苏麦麦先探进去,贺衍便跟着坐进来。
都才刚打完结婚报告而已,老四就随时护全了,还得让媳妇坐在他身边。
呵,贺涵不露声色地靠在前头副驾笑笑。
心想这老四还真是老四,那股劲儿只他自个才有。他觉得或认可是自己的,他就护食得紧。女人嫁给他无须操心。
这是作为二姐多年的解读。
*
军用吉普车往柳树镇方向开去,过了柳树镇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就望见前方庄严肃穆的十一旅部队驻地了。
驻地大门前站立着身姿威武的哨岗士兵,看见贺衍的车开进,立时并指敬礼。
一队巡逻兵荷枪实弹地迎面正步而来,绿色的军装如一条直线,陈建勇放慢了车速,等到巡逻队走过去,便往左侧的家属院方向打弯。
前天上午敲定院子后,贺衍便叫了几个勤务兵过来抓紧收拾。
车停在院门前,苏麦麦牵着贺昀走进去。
这个平房是砖房,外墙漆着干涸的黄泥,冬暖而夏凉。只见正中的堂屋里摆着一张四方的饭桌,是原木色未上漆的新桌子。几张板凳,角落靠墙有建房时统一砌的老式烧火土灶,还有一个煤炉、碗橱。
走进左边和右边卧房各看看,墙上新糊着墙纸,把青灰色的砖头遮盖住了。
用的是贺衍从哪买来的统一规格牛皮纸,糊得紧贴墙面,直角对齐,比用花花绿绿的旧报纸看起来顺眼许多。
睡的土炕,炕上叠着几床崭新的棉被和绿色的军用被套枕套,还未套起来使用。每个房间各有一张方桌,一把靠背椅和一个衣柜。主卧是木头推出的新家具,另一间的应该是从他部队上搬过来,有使用痕迹。
既然是正式成婚,贺衍自会对生活各方面考虑周全。
他说道:“时间仓促,能配的暂时就这些,看着简单实际耐用。你想想有什么不满意或者需要添补的,给我列张条子,我回头去补充。”
陈建勇在旁边张口:“这些有从镇上木器厂买的新家具,也有从团部替换下的。昨天我们贺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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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来来回回张罗,部队供销店跑了好几趟,大伙儿都知道咱四团要办喜事了,都好奇新娘子!”
苏麦麦环扫一眼,连灶上的锅碗勺、洗脸盆子水桶毛巾都准备齐全,一时她还想不起来什么。
哦,要是再有个沙发就好了。她最喜欢窝在沙发上捋猫。但这里是八零年初的边远军区,她便掩了心思,有这样已经挺舒适。
苏麦麦忽地想,幸好自己睡前看的是八零年代文,这要一不小心穿到六几年,连吃的口粮和肉都是问题。
她便含笑道:“辛苦贺衍同志了,暂时还想不到,等有需要我们再一块添补吧。”
贺衍目光深深地滞了一滞,又移开去看别处。
对他二姐说道:“我午后还有个会议要开,先得回单位准备材料。中午饭菜我让人送过来,你们先休息休息。”
说着魁梧身躯便携着风走出院子去。
过一会儿,果然士兵小吴和自强就打来了午饭。
各团部官兵有团里自己的食堂,也有面对全旅的对外家属食堂。家属食堂的菜品会更多一些,还有小炒可以点。这就是贺副团特地嘱咐,让他们去买了现做现炒的饭菜过来。
三份铝盒装的大锅蒸米饭,一盒牛肉焖土豆块,一份鸡丁,两样素的胡萝卜煨冬瓜和炒青菜。
大概想到苏麦麦是刚从南方来,有喝汤的习惯,又用搪瓷缸盛了虾米紫菜汤。
贺涵拆着盖子,苏麦麦把角落剩下的报纸往饭桌上铺。忽然想到该买上几张桌布才好,饭桌用防水防油的,房间里则用刺绣粗棉麻的,更有感觉。
刚才来军区的路上,听陈建勇说起,附近村镇每个星期都有一次赶集,集上什么都有,到时自己去看看。
贺昀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他以前对吃饭没概念,自从这两天和苏麦麦熟悉了,一到饭点就积极起来。
部队里的饭菜虽有荤素搭配,可味道着实平淡,小家伙倒难得不挑食。一口接着一口吃,吃几口,瞧一瞧碗,再扒拉进嘴里。
贺涵边吃边调笑道:“以往我们老四性格强势,颇有主见,冷冰冰的,女同志见了都紧张。没想到这回真结起婚来,操办得有条有序。之后他要惹到你难受,就给家里打电话,电话号码我都留给你了,爸妈都不会舍得让你受委屈。”
大佬虽然描述得又凶又冷,但为人处世的做派苏麦麦却是放心的。再说他们还只是搭伙凑日子呢,扯不上多复杂。
苏麦麦礼貌客气:“贺衍同志他考虑得很周全,我认为挺好的。”
考虑周全就不会大晚上把才见面的姑娘扔在宾馆里,一个人赶回乌市了。不过看苏麦麦也是个有主意有原则的,应能镇得住老四。
贺涵嗔怪:“多见外呀,今后结婚了不用再叫同志。”
旁边贺昀捧着快要见底的碗,兴奋地大眼睛扑闪:“现在爸爸和小麦姐姐有房子了,我可以搬来一起住吗?”
苏麦麦寻思着大佬克禁情-欲,孤男寡女的住一起,多个人正好能分散注意,相处起来更自在。
她便给贺昀舀了勺汤,边答道:“好啊,北屋就是给小昀住的。你要是睡前想听故事,我就每晚和你讲。”
贺涵可不这么想,一则姑娘才刚来北疆,生活习惯还不太适应,怎么好就让人迅速当妈;二则又与贺衍才刚认识,该让新婚夫妻俩先接触着,培养培养感情世界。
贺涵便接过话题道:“你忘了你是带任务来的了?奶奶还等着你回去向她报道呢。爸爸下个月要演练,正好等开学后看看怎么安排,到时再给你送过来。”
提起彭老师,贺昀顿时又想念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了。反正总能过来,小家伙还是很高兴地点头,饭吃得更香了,米粒都挂在了嘴巴上。
“好,那爸爸定要看紧小麦姐姐,不许让她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