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假面愚者今天也在找乐子》
1. 第 1 章
“黑塔空间站就是一座监狱!牢笼!毫无人性的地狱具现化!”穿着黑塔空间站制服的青年扯着横幅在走廊里狂奔,身后还跟着空间站内的机器人保安。
“法政科科员卢奇卡!禁止在主控舱段内奔跑!禁止在空间站内游行!禁止诋毁黑塔女士!禁止——”机器人保安的速度不快,又被设置成了稚嫩的童音,听起来没什么压迫感。
“可悲!!”卢卡奇把传单洒向空中,一边朝前狂奔一边回头大喊,“被禁锢的造物被规则束缚!非人类难道就没有人权了吗!请大家关注拟态保护协会!保证非人类生物的各项权益!——这位小姐!拟态保护协会了解一下!”
三月七路过被塞了张宣传单,满头雾水:“什么?拟态……保护协会?还有这种协会?我看看啊……生命有各种形式,比如一张椅子,一个……马桶?呃,我们不该因他们的外形超出人类普遍认知,而不重视他们的权益,应该给与他们公民权,纳税权,生育权……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她吞口口水,“丹恒……我没看懂,要不你看看?”
“……不必。”丹恒移开眼。
两人的目光追着卢卡奇,最终,卢卡奇在走廊尽头被机器人堵住,苦着脸接收处罚通知。
“真稀奇,”孩子模样的科员捡起宣传单看了两眼,“卢卡奇终于做了点实事,不再纯喊口号啦?”
三月七最爱听八卦,立马凑上去搭话,“你知道那个叫卢卡奇的人?”
“就是个圣母心泛滥的普通人,”小孩耸耸女肩,“一直在推广他那个拟态保护协会,还写了个《废除机器人奴役法案》,笑死,有脑子的机器人叫做智械,早就不存在奴役这种说法了,没脑子的机器人,又怎么能看懂他那个破法案!”她翻了个白眼,“他还说咱们空间站里很多奇物藏品是有生命的,应该放他们自由——拜托!这里是黑塔空间站!它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收藏奇物!”
三月七有点无语,想把手里的宣传单扔了。
“卢卡奇一直在给我们洗脑,想我们加入他……不过他是个怂包,除了游说以外没干过别的,今天居然搞出了这种事……哈哈哈哈这肯定不是他想出来的主意,谁教他的啊?也太缺德了!希望他能保住这个月的工资喽。”小女孩幸灾乐祸地撂下最后一句,一蹦一跳地走远了。
正好机器人也‘押送’着卢卡奇走过来。
“请去防卫科认领处罚书并签字,”小机器人跟在他身后碎碎念,“请将黑塔空间站科员守则熟读并背诵,不要再……”
卢卡奇满脸颓丧地跟着机器人走远了。
三月七被满足了好奇心也不再关注:“快走吧丹恒!别磨蹭了,姬子和杨叔在等我们呢!”
丹恒:“……”不是你先停下看热闹的吗?
看热闹的人也不止三月七和丹恒,路过卢卡奇的科员们都没忍住调侃。
“哎,卢卡奇!记得和防卫科聊聊你的协会!他们离奇物最近,说不定能帮你‘拯救’奇物呢?!”
卢卡奇眼睛一亮:“你说的对!我会和他们好好谈谈!感谢你的建议!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协会的荣誉成员了!我会和阿兰科长夸奖你的!”
路人:“?!我草我就说说!不许提我的名字!!!”
但踏入电梯的卢卡奇已经听不见了,收容舱段专属的电梯功能强大,防火、防震、隔音,拥有一般科员无法进入的高权限。而这么严密的防备,当然是因为收容舱段离,放着整个空间站最重要的东西,奇物。
为了能更好的保护它们,甚至连防卫科都设在收容舱段的一层,一路上全是监控和感应设备,将整片区域保护得滴水不漏。
而行政科科员卢卡奇,自然也是第一次踏进收容舱段。
“阿兰先生,我已经将人带来了。”机器人开始滔滔不绝地告状,“法政科科员卢卡奇,未提前上报便在主控舱段举行游行,大量抛洒宣传单,造成环境污染,并发表煽动言论造成不良影响,对黑塔女士出言不逊……”
相比喋喋不休的机器人,卢卡奇要沉默的多,他打量着办公室,目光逐一扫过。
防卫科人员众多,但因为工作内容需要日夜两班倒,所以通常只能看见一半的科员在空间站内忙碌,今天也不例外,科室内除了负责人阿兰外,只有日常站岗的士兵和几个后勤。
阿兰听完机器人的报告,眉峰紧皱,“卢卡奇科员,你应该知道的,游行需要提前三个月到半年进行上报,参加集会的成员需附上签名书,保证书,得到许可后才可举行。还有宣传单,请不要用空间站的资源来实现你的个人人生目标,我会将空间站的资产损失计算后一并——”
他话还没说完,一声巨响,伴随着地面摇晃,阿兰一把扶住差点摔倒的文弱科员卢卡奇,抬眼便看见防卫科的示警灯疯狂闪烁。
代表危险的红灯映照在每个人瞳孔中,呆板的系统女音响起:【警告!警告!检测到爆炸,敌袭,舰桥损伤!请防卫科尽快赶至现场!警告!警告!检测到新的敌袭……】电脑终端自动展开一张地图,代表敌人的红点,几乎在短短数十秒内就扩散至整个黑塔空间站。
阿兰和其他防卫科成员脸色骤变,“打开自动防卫系统,所有人集合至指定目标!”
他也来不及再跟卢卡奇说什么,只嘱咐机器人,“保护好他!”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防卫科室。
室内当然也还有几个坚守岗位的人,但很快他们也自顾不暇了,因为收容舱段内出现了空间裂缝,一群金属外装甲的怪物不断涌出。
“反物质军团?!”
“为什么会出现在空间站里!”
“糟糕……这群东西根本除之不尽!越来越多!”
“退守保卫科!不能出去!”
“收到支援舱段的求救信号!”
“收到基座舱段的求救信号!
“收到主控舱段的求救信号!”
最终是队伍的小队长下了决定:“……必须得去救援!不能坐视不管!”
恐惧与勇气总是一体双生,这次,似乎是勇气更胜一筹。
几人商量好分开救援目标,还不忘记嘱咐卢卡奇:“这里的自动防卫系统最为严密!呆在防卫科,不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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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你们也小心!”卢卡奇忧心忡忡地目送众人离开。过了会,一屁股坐在防卫科负责人的专属座椅上。
他脚尖点着地板,咕噜噜地旋转座椅。
“怎么反物质军团都来了,计划不是这样的。”
他皱着眉转笔,“原本想让阿兰给我打开收藏室的……好麻烦。”
算啦。他想。找找别的办法。
收藏室有权限,得相当高级——至少得是阿兰的级别才能打开。
保卫科现在只有我一个……哦,还有个机器人。
“请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打扫清理你扔在地上的传单,对黑塔女士表以歉意,写三千字检讨书,还有,请不要随意使用他人座椅,警告!警告!负责人电脑拥有高度机密,请勿触碰,请勿触碰!”机器人还在滔滔不绝,卢卡奇却不再有耐心听下去,他掏出一张宣传单,对折,再对折。
他的手指纤长灵巧,机器人一段话还没说完,他便已经折出了一只小鸟。
圆滚滚的折纸小鸟憨态可掬,实在可爱,卢卡奇满意地点点头,从兜里又掏出一支笔。
“欸,你看。”他笑眯眯地叫住机器人,把手里的折纸小鸟展示出来。
机器人茫然地“嘀——”了一声:“折纸?”
“不止是折纸。”卢卡奇神秘兮兮地给小鸟画上了眼睛。
机器人下意识地聚焦了那双简陋的瞳孔。
那是像孩子涂鸦般凌乱的线团,它们看似随意地组合在一起,却能形成视觉误差,一眼看去好像这对瞳孔在旋转。
……不对。
机器人忽然意识到,这对瞳孔是真的在旋转!
“啾?”
折纸小鸟拍打着翅膀,抖了抖并不存在的羽毛。
哪怕机器人用的是电子眼,也瞬间瞳孔地震。
“……死机了?”卢卡奇用脚尖踢了踢陷入卡顿的机器人,嗤笑一声将折纸小鸟抛向半空。
明明是纸做的翅膀,它飞起来却并不慢,主动在卢卡奇走出保卫科时,挡住监控和感应设备。
“奇物藏品室在哪儿来着?”青年喃喃自语,无视了周围正在走动的虚卒。
而虚卒也像是察觉不到他,擦身而过却毫无反应。
“地图地图……”青年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导航。
【对不起,您所在的区域不支持导航载入,请走出该区域后再做尝试。】
青年遗憾地收回手机,迷了半天的路,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哇哦!”他忍不住挑眉。
收藏室的大门打开,几个死去的虚卒倒在地上,显然,有人比他快得多,也有手段的多——至少,对方能轻而易举地破开层层加密,打开黑塔的收藏室。
“原来不止我一个客人……”他想了想,还是没回头,在踏入门槛的瞬间,青年的身形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个满面肃容的银发红眼的少年。
赫然是刚才去前去支援的防卫科负责人,阿兰。
‘阿兰’扯了扯手腕上的手套,从容不迫地走向收藏舱段深处。
2. 第 2 章
满地都是散落的虚卒残骸,大概是被机枪扫射过,身上弹孔密布,还有数道刀伤。
“两个人?”阿兰一改平日雷厉风行的状态,懒骨头似的蹲在地上,托着下巴查看虚卒,“怎么还有量子炮……三个人?”
好像打不过。
但也没什么关系,只要我们的目标不一致,彼此就不是敌人——是伙伴啊!
一旦想开,阿兰便再也没有顾虑,思维向着更奇怪的地方发展。
虚卒。
是虚卒诶!
听说过,但一直没亲眼看过……谁能不好奇虚卒的脸长什么样!
阿兰想到就做,撸起袖子开始掰虚卒的面具。
“嗯?”掰开面具才发现,虚卒根本没脸,面具下是一片黑暗的空洞,映照着银河的星光,此刻正在逐渐消散。
“……没意思。”
但他还是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发到朋友圈,等了会,没人点赞。
呵,这群没品的东西。
他随手扔掉面具,跟着满地残骸往收藏室深处走,“大杀四方啊……啧啧啧,希望我未曾谋面的小伙伴们已经走了。”他喃喃自语着,目光略过一个又一个奇物。
他来之前特意背过黑塔的收藏目录,对里面的物品耳熟能详,看见实物也一眼就能认出来。
心之全蚀、螺中笑声、定分枪、勘星铲……分装快乐。
阿兰眼睛一亮,冲到分装快乐跟前,伸手就想取下那层层叠叠拼接成几何体的方块奇物。
“嘶——!”自动索敌的电弧在他指尖炸裂,疼得他一哆嗦。
“……啧。”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秀珍的玩偶钥匙扣,将吸盘贴在奇物的底座上。
红色和服双马尾的小玩偶看起来可可爱爱,却在按下按钮后,开始了倒计时。
“请大家看向花火!~”小玩偶挥舞着短短四肢,向唯一的观众打招呼,“接下来,我要表演一出盛大的、壮观的、无与伦比的烟花秀,请千万不要错过这值得你用一生来铭记的时刻哦!~”
少女的嗓音高亢悦耳,仿佛拥有魔性一般抓耳,让人忍不住目光汇聚。
“现在,我要倒数三秒啦!”
“三!~向美丽的世界致谢!”
“二!~向为我打call的观众们致谢!”
“嘿嘿是不是等不急啦?”
“别急别急——这就来啦!~”
“一——咦?你该不会觉得要爆炸了?”
“别担心!花火才不会做那么没品的事!”
“……至少这次不会啦!~”她话音未落,尖锐的爆鸣音骤然响起,虽然没有火花四溅,但周遭的一切电子设备瞬间失灵,灯光、电子锁、监控、放置着分装快乐的底座也在闪烁两下后彻底无声。
花火的干扰炸弹总是这么管用——连自己都不放过。
小花火玩偶双眼咕噜噜转圈,看起来是连带自己一起炸晕了。
阿兰随后把花火塞回口袋,接着迫不及待地伸手握住自己期待已久的目标,一使劲儿,就拽下来一块。
分装快乐,奇物编号269,可以识别并储存快乐,由体积相同数十个方形容器组合而成。而且因为他只能识别快乐,所以,它的快乐十分纯粹,十分……上头。
一入手,阿兰就忍不住笑出声。
“原来这就是纯粹的快乐啊……”没有多余感情掺杂其中,这份快乐毫无缘由,莫名其妙,突兀的有些惊悚,可是……就是想笑。
他愉快地捏着手里的小方块,对准了灯光细细观察。
一个外观平平无奇的银色铁方块,也许是因为有快乐加成,阿兰看着看着,便也觉得秀珍可爱起来!
他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会,便将剩下的分装快乐都拆成小块妥帖保存,在准备要离开时,听见了声音。
从收藏室深处传来高跟鞋踩踏地面时,清脆的足音。
阿兰循着声音望去,是一位紫发单马尾的美女,身后还跟着一个灰发的精神小妹。
美女看见阿兰,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她穿着十分贴合气质的立领白衬衫,随意披着黑色西装外套,显得干练、得体、还很潮……这么潮,肯定不是空间站科员了。
阿兰想了想,主动打招呼:“好巧,你们也来偷东西?”
美女笑了笑,手里把玩着墨镜,盯着阿兰的眼神略带笑意:“是啊,我们来偷星核。”
“哇,这可是笔大单。”
“嗯,费了不少功夫。”美女点点头:“你呢?”
阿兰谦虚地说:“没你们这么厉害,偷点小东西。”
“不用妄自菲薄,能只身进入黑塔空间站已经很不错了。”
“谢谢安慰。”
“不客气。”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后面的精神小妹忍不下去了。
“卡芙卡,我们没时间,该走了——你跟他在聊什么乱七八糟的?”
卡芙卡,这名字就算是阿兰这种不太看新闻的人都知道。
阿兰恍然大悟:“原来是星核猎手。”怪不得敢在黑塔空间站里大杀四方。那旁边的赛博精神小妹,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呃,银……什么来着?啊!银狼。
银狼眯着眼看人的样子,像极了正准备发动攻击的矮脚银渐层:“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不怕我们?”
星河猎手一直在公司的通缉名单上,赏金高得吓人,案底也多得吓人,普通人见了只有尖叫求饶的命。
阿兰沉浸在快乐里,笑得十分灿烂,“别在意,我脑子有病。”
银狼:“……?”
卡芙卡轻笑一声:“走吧,剧本里没有他。”
银狼便不再纠结,边玩手机边跟着卡夫卡往外走,临了忽然回头:“诶,脑子有病那个!”
阿兰答得毫无芥蒂:“干嘛?”
“你叫什么?”
阿兰:“极乐。”他挥挥手赶银狼走。
银狼嗤笑一声,冲极乐吹了个泡泡,又比了个中指,消失在通道尽头。
极乐完全不在意精神小妹的挑衅。毕竟分装快乐给的快乐太过纯粹,没有恐惧,没有忧虑,使得极乐毫无危机感,甚至放弃了目标到手后立刻就走的计划。
——他决定去看看星核失窃案的案发现场。
星核诶!万界之癌!听说它的存在会造成污染,哪怕被拿走了,还会有影响残留在原地……谁能不好奇自己被污染了会变成什么样?会变成虚卒吗?还是会被辐射成更加不可名状的怪物?或者直接被能量吞噬,变成星核的一部分?又或者产生一些谁也不知道的,未知的改变,从此世界上少了极乐,多出了星核侠!!
极乐兴致勃勃地冲进了收藏室最深处。
万界之癌没看到,残留的污染没看到,却看到地上躺着个人。
灰色头发的少年紧紧闭着眼,呼吸脉搏都很微弱。
快死了?
极乐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脸,没得到反馈,便走到旁边的电脑触控台,翻找操作记录和监控记录。
他本来是不抱希望的,可却真翻找出了想看的资料。
显然,星河猎手根本没想隐藏自己,银狼明明是个顶级骇客,却仿佛挑衅一般,将自己的入侵记录与犯案经过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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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展示给所有人。
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监控录像里,灰发少年像是被3d打印出来一般在空气中逐渐显现,然后……被塞进了一颗星核。
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低头看向昏迷的少年。
在身体里装一颗星核,可不是正常人类能做到的事。
他好奇地凑近,摸了把灰发少年的脸。
皮肤柔软,细腻光滑,没有接缝,至少不是智械。
他又撩开少年的发丝,捏了捏少年的耳廓。圆嘟嘟的耳垂,软骨很柔韧,手感不错,至少不是持明族。
正当他要掀开少年的衣服,看看胸口有没有裂缝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极乐立刻退后两步到安全距离,表情恢复成肃穆的少年阿兰。
一对少年少女急匆匆地闯进来,看见阿兰的瞬间脸上出现了惊喜。
“阿兰?”
粉发少女松了口气:“刚才和你失去了联系,原来你在这里!”
极乐不认识他们,但不妨碍他跟人装熟:“抱歉,我收到收藏室的警报,来追捕入侵者……如你们所见,入侵者抢走了封印在这里的星核,而他……他的来历很古怪,我需要先上报黑塔女士。”
“无论他是谁,先救人,”黑发少年蹲下身查看病人,微微皱眉道,“他呼吸微弱,可能有生命危险,三月,人工呼吸。”
“啊?!”三月震惊地瞪圆了双眼,不安地推脱,“我、我没经验啊,丹恒,还是你来吧!”
丹恒毫不犹豫地将人放平,正打算实施急救,少年却闷哼一声终于从昏迷中清醒。
偶像剧没看成,极乐忍不住咂舌——这个小灰毛会不会读空气?醒得也太不是时候,
灰发少年坐在原地,满脸的茫然,过了一会才理清现状:“你们是谁?我在哪儿……嗯……我……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
“啊?失忆?!”三月大惊失色:“这、这可怎么办啊?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我叫……”少年顿了顿,“穹。”
他边说着,边困惑地摸了摸耳朵,“……好痛。”
他左耳红彤彤一大片,像是被人狠狠揪过。
极乐当然不会觉得愧疚,他只觉得不太对称——右耳也该揪两把。
“穹?幸好,有名字至少还有些线索……我是三月七,他是丹恒,这是阿兰。”三月七简单地介绍,“我和丹恒是星穹列车的成员,受艾丝妲委托来救援,阿兰是黑塔空间站防卫科的负责人。”
星穹列车?开拓者吗……怪不得面对反物质军团的入侵,也没什么负面情绪。
不过极乐对星穹列车不感兴趣,他还是对这个叫做穹的,或许是人,或许不是人的生物更感兴趣。
“穹先生。”极乐冲还没从失忆中缓过来的少年微微颔首,态度疏离而恭敬,“我在这房间的监控视频里看到了通缉犯……请问您对卡夫卡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卡芙卡……有,”穹揉了揉额头,“我记得是她……是她把我带到这的。”
“卡芙卡……星河猎手?”丹恒显然也听过响彻寰宇的通缉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微微皱眉,看穹的眼神里升起了一丝警惕。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才是正常人听见卡芙卡这个名字时的反应。
极乐跟着露出戒备神情,却一点没放过穹的情绪变化。
思念。
不舍。
……孺慕?
极乐差点以为自己的感知出错了。
……怎么有人把星河猎手当妈啊?
3. 第 3 章
极乐有个特殊能力——能感知周围人的情绪。
当然不是靠察言观色这么困难的事,对极乐来说,他人的感情,会不由分说灌进他身体里。
好比此时此刻。
少年一醒来就失去记忆,陌生的环境与陌生人,带给他的只有茫然与不安……这么一来,唯一还存在于他记忆里的卡夫卡,就更显得珍贵亲切。
不过这份不舍和思念并不浓烈,更像条涓涓细流,缓缓流淌至他的心口,抚平那些负面情绪,带来一丝暖意与安心。
极乐不由想起了卡夫卡那略带笑意的面容。
呜呜,妈妈。极乐在心里吸吸鼻子。好想你。
“……………………?”大意了,怎么连我也认星核猎手当妈。
极乐下意识将手伸进口袋,摸了把分装快乐。
纯粹的快乐立马汹涌澎湃地袭来,将那股酸涩的依恋冲刷的一点不剩。
他嘴角微微上扬,又立即被他压下去。
不不不,不能露馅,阿兰绝不会在这么严峻的情景下笑出来。
………………但是。
真的好开心哦!!
他压抑住满心喜悦,看了眼穹。
穹正耷拉着一头小灰毛,像被雨淋湿的小狗,看起来十足沮丧。
嗯?孩子还在想妈妈?真是……哈哈哈哈笑死!!!刚被塞了颗星核,还把星核猎手当妈,这算什么?吃水不忘挖井人?
唉,别说,还真别说!他们重逢,是不是还会上演一出母子情深的狗血好戏?哈哈哈哈哈哈!!到时候一定要拍下来发到网上,取个标题就叫《爆!美女星核猎手育有一子,真身竟是3D打印手办人》!
呜哇到时候大家的脸色一定超有趣!
但紧接着极乐就又否定了自己。
唉,不行,光报道事实感觉还不够爆炸,还能有什么更有趣的吗……或者干脆造个谣也不错!什么星核猎手给婴儿注入催长基因针,一夜变成十八岁啦!什么星核猎手最终被星核反噬,被污染后生下个星核人啦!什么美女与其队友不可说二三事,星核猎手隐秘生子究竟亲生父亲是谁啦……
分装快乐带来的感受无关任何事物,甚至和极乐本人的品德也毫无关系,无论他在想什么,哪怕是阴暗扭曲,捏造事实的假新闻,他当下想到,仍然是快乐的。
而极乐也很乐意去实现它——谁让假面愚者都是乐子人呢?
他们热衷找乐子,别人的,自己的。
极乐越想越开心,甚至开始脑补自己这么缺德,会由哪位星核猎手来追杀他。
美女杀手卡夫卡?赛博精神小妹银狼?还是那个传说中的歼星高达和黑长直杀人狂?
哈哈哈哈哈不管是谁好像都很有趣!!啊!能不能都来?还没看到过星核猎手全员大乱斗呢!如果能从他们手里逃出生天,一定有更大的乐子看!!
无论极乐的大脑如何混乱,他伪装成阿兰时,表情始终没怎么改变过。
甚至还能分出精力去应付丹恒。
“我刚才收到数个求救信号,情况紧急,比起追查星核猎手,更重要的是救人!”极乐一句话就阻止丹恒继续查看监控,“别担心,我已经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知黑塔女士,很快会有答案。”
丹恒沉默了一会,才回答:“……好。”他看向三月七,“我们分头行动,寻找未能及时疏散的科员。”
三月七比了个ok:“没问题!终于轮到本小姐大展身手啦!”
极乐满意地勾起嘴角。
他特意点出‘数个求救信号’,就等着有人提分头行动。
但丹恒下一句就让极乐笑容僵住了。
“我和阿兰一组。”丹恒说,“三月,你和穹一组。”
“……两人一组效率太慢,”极乐提出建议,“我作为保卫科负责人,对各个舱室都很熟悉,你作为星穹列车的护卫,战斗力有保障,我们分开探索更有效率。”
“你说得对,”丹恒面无表情地肯定,“那我和三月一组,你和穹一组。”
……就非得给我找个队友吗?
极乐几乎以为丹恒已经看出什么端倪了。
不应该啊?极乐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我装得挺像的,老古董的味儿,死板又无趣。
但话说到这个份上,极乐已经没理由再拒绝分组。
三月七给穹解释了现状后,穹终于从‘思念母亲’中恢复,边揉耳朵边拿起旁边放的球棒问极乐:“现在出发吗?不过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擅长战斗……”
白纸一样的少年,看向极乐时,自然地传来了信任和亲近,再没了失忆症患者该有的恐惧和疑虑……倒是茫然无措更多。
极乐仔细感受着对方传来的情绪,面上一片真诚:“没关系,我保护你,躲在我身后就好。”
“谢了!你这人真不错!”穹给极乐发了张好人卡,与丹恒和三月七分别时,不忘挥手:“三月!丹恒!待会见!”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这小灰毛自来熟的离谱。
“好啊!待会见!”三月七回以几乎同等的热情,“你们小心别受伤啊!”
极乐微微颔首:“三月小姐放心,我会照顾好穹先生。”
但能装得下星核的3d打印人,哪需要他照顾……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摸摸他的底。
两人同行比极乐一个人来时热闹得多,而极乐仗着穹不认识阿兰,说话也不像之前那样端着。
他把玩着分装快乐,笑眯眯地问,“小灰毛,你和星核猎手什么关系?”
“小、小灰毛?”穹对这种人前人后完全相反的表现感到古怪,却因记忆缺失不明白此刻该不该深究。
他困惑地挠了挠脑袋,还是顺着极乐的话努力思索,最终有些泄气地回答,“不记得。”
“嗯……?那为什么他们要把你送到黑塔空间站?”
“不记得。”
“……你不会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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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姓氏吗?就叫穹?只叫穹?”
穹再次被问住,“不记得,姓氏很重要吗?”
“唔,”极乐随手递了根棒棒糖给穹,自己也低头专心剥棒棒糖的塑封包装,“不重要。”
姓氏根本无所谓,他只是好奇小灰毛的来历罢了——有时候一个姓氏能代表很多东西。
但既然对方记不起来,那就不重要。
两个人边吃着棒棒糖边走到了收容舱段的长廊,金属盔甲的怪物像是嗅到了猎物的气味,耸动着脑袋转向穹。
极乐吹了声口哨:“是虚卒诶!”
“虚卒?”
“你的敌人喽,”极乐笑眯眯地往后退了两步,“看看实力。”
穹:“啊?”
极乐:“小心啊小灰毛,他~来~啦~”
虚卒的速度并不慢,奔跑起来每一步的跨越都极大,三两步就已经到了穹身边,长刀迅猛地当头劈下。
穹根本来不及思考,近乎反射性地瞬间抬手,横着棒球棍挡下这刀。
极乐微微挑眉:“反应很快啊。”
战斗似乎是小灰毛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完全不需要时间复苏,明明只是根棒球棍,但他的每次挥舞都效果夸张,他似乎很清楚敌人的弱点。膝盖、手肘、头部、几乎招招致命。方才脸上还略带茫然,像只误入狼群的无害绵羊,可一旦进入战斗,盯着对手的眼神就犹如猛兽般警觉而锋锐,显得勇猛无匹——他甚至无师自通了群战的方法,附近的虚卒都被战斗吸引而来,却没一个能在他手下走过三回合。
不一会,整片区域的虚卒们都倒在了地上。
“厉害啊,”极乐忍不住吹了口口哨,拿脚尖踢了踢虚卒的残骸:“头盔都给打碎了!哇!手肘反向弯折了,看起来好痛!诶,这个,笑死我了,怎么上下半身完全分离了?你怎么用棒球棍达到这种效果的?”他忍不住啪啪鼓掌。
小灰毛蹲在地上气喘吁吁,闻言抬头,傻笑了一下:“我好像,还挺强的?”
极乐举起大拇指:“牛逼!”
年轻人体力好,在原地蹲了会就满血复活,抓着棒球棍抡了几下手臂。或许是刚才的战斗给了他些许自信,此刻兴奋地叉腰看着极乐,满脸自豪,“我感觉我超强!还能打十个!”
“岂止!”极乐小海豹式鼓掌,“你能打一百个!”
穹的背挺得更直,下巴也差点抬到天上去。
极乐绕着圈打量穹。
战斗经验丰富,和敌人对峙临危不乱,随手拿的武器却能如臂指使,力量和速度也都近乎夸张的优秀……他明显经过专业的格斗训练。
难不成,他以前是卡夫卡那样的专业杀手?
又或者……他能容纳毁灭的星核,本身就有‘毁灭’的意志加身,所以对战斗尤其得心应手?
他恶趣味地想着,忽然伸手点了点穹的胸口。
“诶,”极乐说,“你知道,你这里放了一颗星核吗?”
4. 第 4 章
“星核?”穹下意识摸了摸胸口,脑海里划过一些模糊的记忆,“对……星核……”
极乐轻笑,正准备说什么,眉心忽地跳了跳,脚步不进反退。
一道银光带着迅猛的破风声,擦着他的衣袖直插入地板,带起一片寒意。
如果刚才再靠近穹一步,那枚寒冰箭矢会正好穿透他肩膀——该谢谢手下留情吗?
“喂!离他远点!”三月七的声音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极乐眼珠一转便举起双手,主动后退几步拉到一个安全距离:“等等!我投降!别杀我!”
“啊?呃,”三月七举着弓有些语塞,“不是,怎么这么干脆就认了?我还以为要先对峙,你狡辩,阿兰拆穿,你再狡辩,丹恒再拆穿——最后让我来分辨真假阿兰!”
她身边跟着的,当然是丹恒和阿兰。
极乐含着棒棒糖,冲她甜甜一笑,眼角眉梢带着股与阿兰截然不同的轻松肆意。
“呃,这个笑……你真的不是阿兰啊!可恶!你骗得本姑娘好惨!”三月七气冲冲地叉腰,“还好丹恒识破了你,还带着我找到了真正的阿兰!”
极乐闻言挑眉,“嗯?我露馅了?”他努力思索,半天也想不出缘由,只能诚恳发问,“请问我是哪漏出破绽了?”
三月七顿了顿,有点心虚地放低了声音:“……这、这么简单的问题,还是交给丹恒来解答吧!”
丹恒紧握长枪缓缓靠近,,目光始终警惕着极乐:“阿兰不是黑塔女士的追随者。”
三月七茫然地问:“所以?”
丹恒:“但他每次提到任务汇报对象,都是黑塔女士。”
真正的阿兰也慢慢走近,手里的长刀闪着寒芒:“艾丝妲小姐才是我的直属上司。”
极乐恍然大悟,讨好地笑笑:“原来是我没搞清楚人际关系,真对不起,都怪我事前没有做足调查才导致这种结果,我会好好反省的,下次一定注意,绝不会再犯这种错误!拜托你们原谅我……好吗?求求你们了……”少年眉梢下压,双手合十努力道歉,神情十分歉疚诚恳。
三月七叹口气:“知错就好,下次——不对!怎么还有下次啊!而且你该道歉的不是这个吧!”
丹恒叹口气:“三月,重点是,他是谁。”
三月七:“啊,对对对!你到底是谁!”她连忙重整旗鼓,再次拉满了长弓。
穹在一边听完了整场对话,也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站在原地,左顾右盼,看起来很无措:“那个,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拿武器指着阿兰?”
三月七急的直跳脚:“哎呀!他不是阿兰!他是小偷!不对,说不定他就是星核猎手!离他远点!”
“嗯?是不是说反了?”极乐眨眨眼,“穹认识卡夫卡,又在星核失窃的房间里昏迷不醒,还自称失忆……他才有可能是星核猎手啊。”
“呃……”三月七差点动摇。
“我、我是星核猎手……”穹瞳孔地震。
“不用你提醒,我们自有判断。”丹恒冷静的声线从始至终没改变过,“回答我,你是谁。”
“……”极乐的祸水引东没成功,便开始琢磨逃离的方法。
东西到手,戏也看得差不多……好吧他的确对穹这个3D打印人很感兴趣,可眼下确实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我?我只是个喜欢角色扮演的普通科员,仰慕阿兰大人已久……”他的脚步悄悄向后移动,可刚跨出半步,一柄锋利的长枪就已经横在他的颈边。
“别动。”黑发的青年长身玉立,看着极乐的眼神里毫无温度。
“现在,脱掉伪装。”
“我、嘶——!”
丹恒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枪尖抵在动脉边,威胁似的用了些力气:“……脱掉。”
“……啧。”极乐轻轻咂舌,偏头吐掉了棒棒糖。
随后身上的伪装像是褪色的墨水般,由上自下逐渐淡去。
而剥离了一切虚伪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孩子。
纯白的发丝和雪白耳羽叠在一起,映照着背后金色的荆棘天环,昭示着这个孩子的种族。
天环族。
丹恒愣住,眉峰紧锁。
他实在没想到,闯入空间站里行窃的……会是个小孩。
三月七已经满眼震惊的放下长弓了。
“这、怎么会是个小孩儿啊?呃……他看起来不像小偷诶。”
孩子身形纤细单薄,穿着类似教堂唱诗班的精致短袍,浑身上下一片雪白,连纤长卷翘的睫毛都不例外,唯有瞳孔与他背后的天环泛着浅淡的金色,可那金色实在太淡,几乎下一秒就要融入无边的雪色里,更显得孩子柔弱无害。
三月七忽然想起教堂里的天使雕像。有种无关性别的圣洁与美丽。
而事实上,三月七确实分不清面前孩子的性别。
他的五官实在精致,女孩的柔和轮廓,男孩的隽秀眉眼,在他身上融合的恰到好处。这种绝对中性的美,反而显得有些刻意,像被基因选育过的白玫瑰,雌雄同蕊。
孩子似乎看出了三月七的想法,有些怯懦地咬咬下唇。
“大姐姐,我是男孩。”
“……呃,我猜也是。”三月七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小弟弟,你叫什么?”
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乖巧回答:“大姐姐,我叫极乐。”大概是被长枪指着,他有些紧张,睫毛不安地轻轻抖动,像只扑翅欲飞的白蝶。
三月七心都软了,她不由放柔了声音:“极乐,真乖,能不能告诉姐姐,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哪怕理智告诉三月七,面前的男孩有古怪,可一旦对上那双隐隐含着害怕和讨好的淡金色眼眸,她就没法硬气起来。
真奇怪。三月七想。我是那种会因为对方看起来纯良无害,就放下戒备的人吗……呃,好吧,好像是。但这个孩子都已经十四五岁,能称作少年了……为什么我会用对待七八岁小孩的态度对待他……好像哪里,有点怪……不过,丹恒连长枪都移开了,一定也是觉得这个孩子没有恶意吧……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觉得头有点重,往后退了两步。
“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孩子不好意思地说,“要偷东西啦!”
“……啊?”三月七愣了下,慢半拍意识到不对劲,但已经晚了。
落在地上的棒棒糖忽然极速膨大,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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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隔开了男孩与众人,遮天蔽日的糖果像巨大的炸弹,疯狂闪着红光,警示着自己即将爆炸。
“快跑!”一片混乱中,穹拉起丹恒和三月七狂奔。
“跑快点跑快点,不然要被炸上天喽!”男孩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穹气得扭头要骂,却正巧目睹了棒棒糖的爆炸。
预想中的滚烫热浪没有出现,迎接他的是漫天的彩带、气球、小纸条、各式糖果和闪亮的鳞粉。糖果和鳞粉兜头兜脸地落了他满身,彩色气球随着气浪在空中胡乱碰撞,配合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播放的欢快进行曲,像是一场盛大游行的开幕,缤纷热烈。
一片混乱里,他看见那个白色的少年耳侧的小翅膀欢快地抬起一只,扑腾着跟他挥耳告别。
“你——!”
一团彩带落在穹脸上,等他狼狈扯开,极乐已然消失不见。
只留下满地糖果和还在欢快播放的游乐园进行曲。
丹恒面无表情地捡起地上一根羽毛:“……他应该不是星核猎手。”
如果是,这颗炸弹就该造成大面积伤亡了。
“他到底是来偷什么的?”三月七气急败坏地扒拉掉头发上的一张纸条,随意瞄了眼,愣住。
“……阿兰。”
阿兰应了一声。
“……你前天晚上偷吃了佩佩的狗饼干?”
“……嗯?!不是、那个、我——我在给佩佩喂狗饼干的时候,”阿兰语无伦次地解释,“肚子忽然响了,佩佩他一直很关心我,所以就分给了我一些,不是的、我当然是不想吃的,但是佩佩他很执着,所以我就稍微尝了一口!不是偷吃!”
三月七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吃完后觉得味道不错,去订购了两包。”
阿兰无奈地解释:“那是给佩佩的回礼!”
穹也捡起了一张纸条,念出上面的字:“空间站科员尼克自制苏打豆汁,却因操作不当造成豆汁爆炸,恶臭弥漫整个宿舍区,为了不被惩罚,他谎称下水道破裂,逃过了后勤部处分。”
“科员露米脚踏七条船,因为时间管理不到位导致约会撞车,情急之下使用奇物消除两位当事人的记忆,导致数个研究项目失败停滞。”
“科员纳塔力偷吃餐厅后厨腐烂蔬菜……”
“科员温世齐买卖违禁物品……”
每张纸条上,都写着一个人的秘密。
阿兰头都大了:“……他到底怎么知道的!?”
“他应该在空间站里潜伏了有段时间,”丹恒也难得头痛,“他的伪装确实精妙,普通人无法分辨。”
四个人面面相觑,穹一敲手心:“原来极乐是路过的变装侦探!”
三月七:“什么呀!他自己都说是来偷东西的!”她为难地抱臂思索:“不过……这些纸条,算好事吧?像这个露米和尼克,做了这么过分事情还藏得好好的!只有曝光了才能给予惩罚!”
丹恒皱眉:“这些纸条难以分辨真假,怎么能仅凭小偷的一面之词就决定科员的罪责。”
三月七的墙头草属性又发作:“对哦!你说得对,小偷的话不能信任!”
阿兰叹息:“这些我之后会一一调查,当务之急是救援,走吧!”
5. 第 5 章
极乐迷路半天才终于找到逃生舱。
用从其他科员那儿弄来的手机,顺利打开系统——多亏了反物质军团,所有的科员都被开放了逃生船的权限。
而逃生船是有名的傻瓜式一键自动寻路,去哪儿都很方便。
极乐在星图上放大缩小来回滑动,寻找下一个目的地。
去哪儿好呢……仙舟罗浮?那个地方太死板了有点无趣。匹诺康尼倒是不错,但最近没钱,偷渡又很麻烦,江户星……诶,江户星好像不错?
两个分装快乐在他手心打转,他边把玩边发了条消息。
酒馆有自己的群,只是群里的人神出鬼没,一天能进退个八百次,极乐很早就把群消息给屏蔽了,有需要才会打开。
190CM200KG:朋友们,想旅游,有推荐地吗?
过了会才有人回答。
游戏大师:我最近在推广以太战线,要不要来我这帮忙测试下?
190CM200KG:不要,那个游戏超无聊的。
游戏大师:知道你不喜欢线上游戏,这游戏刚开发出线下版,玩家面对面战斗,很刺激哦!
190CM200KG:哪个星球?
游戏大师发了个坐标,极乐仔细一看:公司管辖的行政星。
190CM200KG:不去!
190CM200KG:橘猫埋屎·jpg
游戏大师:……你真的很讨厌公司。
190CM200KG:公司员工都是被训好的狗,脑子里全是加薪升职,跟他们接触一会儿就浑身班味儿,超恶心的!奶牛猫埋屎·jpg
愉悦大爆炸?:普通员工是挺无趣啦
愉悦大爆炸?:但石心十人有很多乐子哦?~
愉悦大爆炸?:过段时间有机会玩玩他们,来不来?来吧!来嘛!一起干票大的!一定很有意思!~
石心十人?极乐回忆。好像是公司的走狗?
公司全称星际和平公司,是一家由存护星神克里珀担任‘董事长’,倡导自由贸易的巨型企业集团(自称),它发行货币,又垄断资源,是名副其实的商业独裁,更关键的是,也没人哪个组织能管控他们。
而公司旗下又分为七个部门,石心十人,就是战略投资部的精英团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活,从不缺力量和手段,是名符其实的天之骄子。
这样一群人……好像还真挺有趣!
乐子人对乐子有着本能的感应,他笑眯了眼快乐地回复花火。
190CM200KG:我去我去我去!在哪集合?这就来找你!
这种事当然不能在群里说,花火直接私信他发了语音。
极乐点开后,花火娇俏的少女音响起。
“匹诺康尼的谐乐大典!你记得提前来哦?给你放一场盛大的烟花秀!”
极乐:“啊?离谐乐大典还有好几个月呢……无聊。”
“小朋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心烫伤嘴哦?~这样吧……你要是没事儿干,就帮我给桑博带句话?”
“桑博?”
“嗯,那个看着挺聪明却又挺无趣的小蓝毛……不知道去了哪儿,根本联系不上他。”
极乐认识桑博,却不太熟,因为桑博不怎么出入酒馆,倒是经常在群里、朋友圈里打广告,发商品链接,倒腾各种生意。有时候卖假货,有时候卖真正的好东西,主打一个欺生杀熟,谁去都得被刮掉一层皮。
但确实,很长一段时间里,桑博都没再出现过。
极乐好奇地往前翻桑博的朋友圈,最终找到这么一条消息。
寒腿叔叔:最近打算去一趟雅利洛6号卖货,有商业合作请私信,24小时待机~[玫瑰][玫瑰][媚眼][媚眼]
然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他把这条朋友圈截图发给花火:“笑死我了,他该不会死在雅利洛了吧?”
花火闻言也很高兴:“哈哈哈哈哈哈!那也太可惜了!诶,你去看看呗,他死了记告诉我一声,我给他放两声烟花送行?哦,不够,两声烟花可不够送葬假面愚者!我想想!我帮他把雅利洛六号炸上天,就当陪葬礼物啦!~”
极乐忍不住开始畅想,星球爆炸该会是多么瑰丽绚烂的场景?唉,没办法,他一个土包子,还从没见过行星爆炸呢!难免会有些期待的!
他越想越开心,恨不得现在就去桑博墓前给他献一束花,然后等着看烟火。
他果断在目的地的那栏,点击了雅利洛六号。
“我现在出发!”极乐告诉花火,“等我的好消息!”
花火:“记得群发,让大家伙都感受下失去同胞的快乐!~”
190CM200KG:小狗尾巴比心·jpg
逃生船顺着阿基维利开拓的星轨,一路飞驰。它的速度不算快,跃迁距离也很短,需要十天左右才能到达目的地。
极乐不在乎,有分装快乐在手里,再无聊的生活都有滋有味。
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就玩手机、看脱口秀、打游戏,饿了吃压缩食品,渴了吞一粒水胶囊,累了倒头就睡,就这么过了八天。
极乐一睁开眼,便习惯性地去摸枕头边上的分装快乐。
立体的小正方体一入手,极乐就察觉到了不对。
冰冷的金属触之生寒,捏在手里好无异常……快乐用完了。
他顿了顿,从空间胶囊里将所有的小方块都倒出来,一个个检查过去。
全是空的。
最近一段时间,极乐基本没有松开过分装快乐,他总是将这些小方块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每过两分钟就要摸一把,快乐的消耗速度比他预想中大得多。
极乐沉默许久,才慢吞吞地将方块装回空间胶囊,进入洗手间。
一如既往地刷牙洗脸,抬头时,极乐对上镜子里的自己。
目光空洞,面无表情,雪白的发色加上苍白的肌肤,看起来不像活生生的人,更像是一尊精致的石膏雕像。
雕像凝望着自己,许久,露出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
他总能伪装的很好,悲伤时不断溢出的眼泪,恐惧时抽动的面部肌肉,喜悦时眼神像是会发光……外人看不出什么破绽。
极乐回到床上,将手机放在枕边,调到一档脱口秀综艺,将声音调到最大后外放。
演员在台上大放厥词,用各种吸引人眼球的话语和动作来换得观众的瞩目,魔性的罐头笑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回荡,一遍又一遍。
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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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听了很久,直到困了再次睡过去,醒来时,笑声还在继续。
……好笑吗?
极乐不清楚。
于是他客观分析着这些段子,从用词遣句,到包袱的构成,再到观众评论,最后综合评委打分得出结论——是好笑的。
于是他跟着视频里的罐头笑声一起放声大笑,笑得差点喘不上气。
直到下一位脱口秀演员登台,极乐才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他洗漱过后拆开一包压缩饼干,就着冷水吞咽下肚。
吃完饭,他没再继续睡觉,任凭罐头笑声继续,缩在舷窗上望向宇宙。
星海总是瑰丽绚烂,它们被引力拉扯着聚在一起,又在撞击中呈现出更美丽的破碎姿态。
——这是绝大多数星球的宿命。
极乐愣愣看着,不知不觉坐了许久,直到救生船忽然开始播报。
“警告,已到达雅利洛六号,检测到目的地被暴风雪环绕、大气层异常、磁场混乱、但救生船燃料不足,已无法支撑下一次航行,即将迫降雅利洛六号,请乘客不要离开座位,系好安全带防止事故发生,警告,已到达……”系统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直到极乐坐在驾驶座,并系好安全带,它才闭嘴。
救生船一进入大气层就开始剧烈震动,外壳被烧毁后发动机受损,经历高温后,又被天灾骤然冷冻,冷热交加更加剧了机体的毁坏,火焰、烟雾、爆炸声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一片天旋地转中极乐耳尖地听见看玻璃碎裂,一抬眼,刚好对上碎裂的显示屏,还有那被切割成数份的倒影。
倒影里的白发男孩还是面无表情。即便他可能会死在这场飞船坠毁的事故里。
……这种时候是不是该恐惧?嗯……还是该懊悔或绝望?
但这次没有大数据支撑,极乐来不及做出相应表情,只能垂着眼等待着最后的降落。
失去外壳的救生舱在空中急速旋转,一头栽在雪堆里翻滚了将近一百多米才停下,舱体在撞击过程中七零八落,最终只剩下最核心部分,停在一处山脚下,缓缓冒起黑烟。
只剩一半的操作台滋滋冒着电火花,黑烟越来越浓,像是下一秒就要燃烧爆炸。
得爬出去。极乐撑着眼皮,摸了把脑袋上疯狂溢出的血,冷静地想。
胳膊被安全气囊卡主,极乐观察半天,猛然使劲。
咔嚓。
令人心惊肉跳的骨折声响起,极乐就这么把扭曲翻折的胳膊从倒塌的工作台中抽出来,慢慢爬出了救生船。
没过几秒,船体便轰然冒起大火,映红了半片天。
火焰融化了周遭大雪,极乐便趴在冰冷泥泞的土地中挣扎喘息。
他没有自主产生情绪的能力,却还是会感到痛,会被激发求生本能。就像人类的膝跳反应,不以自身意志为转移。
会被冻死。极乐模模糊糊地想。偷东西很顺利,却死在逃跑的路上,不知道花火要怎么笑他。
但希望花火笑完,能把他和桑博一起炸上天,这样,远方的朋友也能看见他的葬礼了。
希望是朵漂亮的烟花,朋友看了应该会高兴吧……还是会哭呢?
她挺爱哭的。
极乐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好像看见了金色的朝阳。
6. 第 6 章
极乐隐约听见了孩子的声音。
“这个小哥哥是怪物吗?”
“什么怪物啊!你没看过教堂的壁画吗?童话书里也说过的!他是天使呀!”
“对啊!你看他有翅膀有光环!还那么好看!一定是天使!”
“什么是天使?”
“呃、这个、就是……就是大好人吧!童话书里,天使都会帮大家的忙!”
“他的翅膀会掉毛吗?”
“……会的吧?听克拉拉说,史瓦罗也会掉螺丝钉呢!”
“哇——啊!~~”
“那个……我能摸摸他的翅膀吗?看起来好白好软哦……”
“……那、那我们轻一点,别吵醒他!”
就算在睡梦中,极乐也感觉到,有几只小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耳羽,还捏了捏他的天环。
“呜哇!好顺滑的羽毛!”
“他头上的圈圈,是能随意移动的诶!”
“诶?我也要摸我也要摸!给我玩!”
孩子们一哄而上开始抢玩具。
……你们玩就玩,拿我的天环套圈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极乐挣扎着从昏沉睡意中清醒,入目所及,是一片泛黄的天花板。
还不等他理清楚现状,就又对上了一双圆滚滚的金色眼睛。
孩子惊喜地笑眯了眼,一只手去扶脑袋上的帽子,另一只手拉住小伙伴:“别争了别争了!他醒啦!”她跳下凳子,“我去找老巫——娜塔莎姐姐!你们照顾好他!”
“知道啦虎克老大!”其他孩子闻言,立马围在了极乐的病床边上,迅速把光环放回了极乐脑袋上,满脸无辜地在极乐身边嘘寒问暖:“小哥哥,你终于醒啦!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群小家伙心理素质极好,即便偷玩别人的天环被抓了个正着,也只是有些心虚,更多的,还是好奇与善意,以及接触到未知事物的兴奋激动。
被这些情绪感染,极乐的态度意外的不错,“谢谢关心,我很好,没有不舒服。”
受伤的胳膊已经被治疗过,裹着厚厚的石膏,但极乐自己体感,骨折也差不多已经痊愈,可以拆卸石膏了。
基因改造过就是这点好,再重的伤,养两天就能恢复如初。
小朋友们看他状态确实不错,立即七嘴八舌地聊开了。
“小哥哥,你真的是天使吗?”
极乐:“你猜?”
“你是!”
极乐:“你再猜?”
“……”
“笨蛋,天使的事情都是秘密,小哥哥肯定不会说的!你要问他从哪儿来!”
极乐:“你猜?”
“……你是从上城区来的?”
极乐:“你再猜?”
“……”小朋友们鼓起包子脸,再迟钝也知道极乐在敷衍他们。
“我现在觉得,小哥哥一定不是天使。”
“为什么这么说?”
“他看起来就像个大人,”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女孩抬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大人都像他一样,喜欢敷衍小孩,。”
“所以,他不是天使,他也不是小哥哥,他是个大人!”
大家都被这个推理惊到了,齐齐“哇!~”了一声。
小女孩:“你跟着哇什么,你不准哇!”
极乐:“哇!~”
小女孩:“都说了不准哇!”
好像是被戳中了笑点,一个孩子笑出声,剩下的小朋友们也就都跟着笑作一团。
快乐对孩子来说就是这么简单,甚至不需要什么理由,只要有笑声传入耳朵里,其他孩子就会跟着露出笑容。
极乐感受着从孩子那儿传递来的快乐,抬眼望向窗外。
昏暗的路灯照亮了街景,能看见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布满整片墙,有损坏的管道冒着蒸汽,隔着玻璃也能听见呲呲声不绝于耳。
他走下床,推开窗。
这是个陈旧的城市,连空气里都带着股发霉的机油味儿,远处庞大的吊塔正在运作,近处数枚庞大齿轮匀速转动,机械声轰隆作响,像头巨大钢铁怪兽的呻吟。
“……那是什么?”极乐指了指天空。
“上城区呀!”小朋友们回答,“你就是从那儿来的对吗?”
遮天蔽日的建筑物高居其上,挡住了天空,也挡住了孩子们的想象。
极乐没回答,托着腮看了会天,听见从屋外传来的脚步声。
被其他孩子称为虎克老大的金发小姑娘,像小炮弹一样冲进来,扑到孩子堆里:“我把娜塔莎姐姐带来啦!”
一位蓝色长发的女性紧跟着虎克走进来,看见极乐站在窗边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怎么起床了?你的伤要静养相当长的时间。”
大多数医生在对待自己的病患时,都很果断且独裁,娜塔莎也一样。不等极乐回答,她就已经来到极乐身边,伸手贴在极乐的额头,过了会才移开。
“还好,烧退了。”她说着,温柔地托住了极乐的胳膊。
这双手实在温暖,正不遗余力地传递着主人的担忧和善意。
极乐垂下眼,毫无挣扎地任她将自己带到床前坐下。
接着,娜塔莎在一群孩子的注视下,给极乐做了几项基础检查,“恢复的不错,已经没有大碍了。”
孩子们像是听到了好消息般,热烈欢呼起来:“好诶!能和小哥哥一起玩了!”
“我想玩捉迷藏!”
“我想玩铁卫抓小偷!”
“我……我想让小哥哥带我飞!”
“呜哇!我也想飞!”
“我也想我也想!”
“不行!虎克大人要第一个飞!!”
小家伙们叽叽喳喳快把病房吵翻天,虎克甚至差点蹦上病床来宣誓自己的老大地位。
娜塔莎一把按住虎克,皱眉到:“安静。”
简单一句话,甚至不带什么斥责,却让小朋友们立马闭嘴。他们像被掐住脖子的小鸡崽,紧张地看向娜塔莎。
“我有没有说过,在医院里要安静,不可以打扰病患?”
孩子们连忙点头。
“以及,看望病人要排队,不可以所有人一起进入病房?”
孩子们继续点头。
“现在,都出去,反省后再进来。”
“……知道了。”虎克垂头丧气地带着小伙伴们走出病房,临走前还不忘对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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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挤眉弄眼,用口型大喊,‘待会再来找你玩!’
极乐回了一个灿烂微笑。
娜塔莎目送他们离开后,才回到床边,有些无奈地道:“我记得我将病房上锁了的……或许是虎克那孩子偷了我的钥匙,抱歉,小朋友们有些吵闹,打扰你休息了。”
娜塔莎说着抱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床上的异族男孩。
他面色苍白,看上去有些瑟缩,“……你是谁?”男孩的声音紧张的微微发颤,“我……现在在哪儿?”
“不用害怕,”娜塔莎轻声安抚,“这里是医院,我是这儿的医生娜塔莎,孩子,你叫什么?”
男孩犹豫了好一会,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我叫……极乐。”
“极乐,你记得自己的受伤经过吗?”
大概是被提问勾起了回忆,极乐一张小脸瞬间惨白,好一会才鼓起勇气,可声线却还在颤抖,“我记得,似乎是、是飞船失事,紧急迫降。”
娜塔莎将一杯热水放进男孩冰冷的手心,柔声安慰:“别怕,一切都过去了,你活下来了,你爬出失火的驾驶舱,拯救了自己……你做得非常好。”
或许是热水足够温暖,又或许是娜塔莎的声音泰国温柔,男孩在贴心安慰中逐渐平复了情绪,感激的眼眶泛红:“娜塔莎姐姐,谢谢你救了我。”
“准确来说,救你的人是玲可,是她在雪原发现了你,又将你带来诊所的。”
“玲……可?”
“上城区的女孩,自称极地探险家。当然,我也能猜到她为什么不把你送去上城区……你很特殊,在上城区太惹眼,下城区反而没那么多人有精力盯着你。”她顿了下才继续说道,“但我还是建议你,外出时记得做好伪装。”
“这个星球没有其他天环族吗?”
“原来你的种族叫天环族吗?”娜塔莎对新知识没有丝毫排斥,笑着说,“第一眼看见你,我还真以为遇见了小天使呢。”
她慢慢地数,“可惜小天使受了重伤,大出血、脑震荡、腕骨骨折、浑身挫伤……我给你验了血,可说实话,我不知道验血结果是否正确,没敢给你输血……但幸好,你恢复的不错。”
极乐感激的眼眶都红了:“多亏了娜塔莎姐姐和玲可姐姐!谢谢你们救我一命!”
“那能不能告诉姐姐,你从哪儿来,来雅利洛六号有什么目的呢?”娜塔莎笑得柔和又温婉。
“……”装了半天的柔弱小鸟,居然还是没能混过去。
娜塔莎身上的传来的情绪比方才复杂了许多,喜爱、怜惜、困惑、警惕、不解、惊讶。
这里的人没见过天环族,在他提到飞船时,娜塔莎的惊讶更是明显。
雅利洛六号,似乎是个十分封闭的小星球。
当然,他们的封闭应该不是自愿。暴风雪包围了这颗行星,拒绝一切来访者,而执意进入的,比如极乐,差点死在雪原里。
越是封闭的地方,就越是排外。自从阿基维利的星轨铺满整片宇宙后,‘外星人’这个概念逐渐淡化,但在这个封闭了不知多久的星球,外星人可能还属于要被‘提防’的对象。
……看来得想个办法让她放松警惕,帮我个小忙呀。
7. 第 7 章
极乐沉默了一会,才小声说,“姐姐……其实我……我来雅利洛六号,是为了找人,”他眼眶泛红,像是受到很大打击,“您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娜塔莎抽出手绢递给极乐,柔声安慰:“当然,如果说出来能让你感觉好受一些的话。”
“嗯。”极乐低着头,雪白的耳羽也萎靡地落在肩上:“我的父母,是一颗偏远行星上的普通人。”
“他们经营着家庭作坊式的小公司,每天开着飞船在航线上运货,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就算回家,也只是休息几天又马不停蹄的出发。”
“他们太忙太忙,没时间爱我,”极乐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哽咽,“所以……也许是为了补偿,他们经常给我寄礼物,我爱吃的草莓味糖果、我喜欢的儿童故事书、我经常看的幼儿动画……他们甚至没发觉,我已经长大很久了。”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很爱他们。”
“……但……两年前的那一天……他们的飞船发生故障。就像今天一样,坠毁在了附近的星球上。”
“他们不像我这样幸运……没有厚厚的雪堆做缓冲,也没人能及时救援。他们被大海淹没,救援队甚至没有找到他们的遗体。”说到这,极乐纯白卷翘的睫毛微颤,泪光盈满眼眶,“最后……他们只留下一艘淘汰很久的旧飞船,与一笔赔偿金。”
“这笔钱我一直存着,不敢动,也不舍得动……直到,一个蓝发的男人找到我。”他吸吸鼻子,语气里满含愤怒,“他说我父母去世前,投资了一条小型航线,而他是我父母的资产管理人。”
接下来的故事就顺理成章了。
在娜塔莎听来,就是恶劣的诈骗犯让不谙世事的小天使,签下了一份全是漏洞的代理合约,小天使不得不拿出父母的遗产去填补漏洞,最后变得一贫如洗。
学校的学费、房屋的租金、日常的生活费,每一项都能压死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极乐没有办法,用最后的钱委托情报商人,得到了一些关于诈骗犯的消息,他跌跌撞撞地开着老旧飞船来到雅利洛六号,只是希望能追回父母的遗产……就算只能拿回一半也好,至少能把学业继续下去。
听完故事,娜塔莎叹息,许久后才问道,“你说的蓝发骗子……叫什么?”
极乐揉掉眼中的泪光,乖巧地回答:“他说他叫桑博。”
娜塔莎深吸一口气,有些头痛地道:“我的确认识个叫桑博的男人…………你让我想想。”
娜塔莎和桑博也算认识了很长时间,清楚桑博的做事风格。他虽然是个擅长玩弄心计的骗子,却意外的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从不对孤儿寡母这类弱势群体出手。
但极乐……
娜塔莎看了眼病床上的男孩。
纤细单薄,孤单无助,被送来诊所时已经身受重伤,醒来后也没叫过一身痛。这么乖巧的孩子安静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透着股几近透明的苍白……像极了清晨落在她手心的第一片雪,若不知轻重地拿手去碰,立马就会消失在指尖。
娜塔莎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有些可疑的孩子。
男孩大概察觉到了娜塔莎的视线,先是有些胆怯不安地避开了眼神,过了会才又鼓起勇气直视娜塔莎。
“请问……您……您和桑博是朋友吗?”男孩小声问。
他试图露出一个微笑,但其实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唇。
“如果是……那、那就不麻烦您了。”男孩紧张的声音都在抖,规矩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绞成一团,“您是个好人……对待我这样的陌生人如此温柔……您对待朋友一定更真诚、信任……我……您救了我,我很感激,不想您为难,所以……所以请不要在意我方才说的话……”
娜塔莎心都揪起来了。
这样一个乖巧的,为人着想的孩子,怎么可能撒谎呢?
退一万步说,极乐撒谎败坏桑博的名声,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桑博在下城区的名声早就烂完了,犯下的诈骗案数也数不清,这个男孩根本没必要再添一笔。
或许真的是苦主找上门了吧。
娜塔莎的心越想越偏,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伸出手揉了揉极乐的脑袋,温柔地安慰他:“别担心,我会帮你找到桑博的。”
极乐红了眼眶,偏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哭泣的样子:“谢谢娜塔莎姐姐,姐姐……呜呜呜,你真好……”
娜塔莎给了极乐一个短暂的拥抱:“乖一点,好好休息,嗯?”她没注意到,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像在对待一个需要悉心照顾的幼童,而不是少年。
“好的,娜塔莎姐姐。”
极乐乖巧地目送娜塔莎走出病房后,立即从空间胶囊里拿出了手机。
还好,没坏,没被收走。
他噼里啪啦打了一篇充满戾气的小作文发给花火,屏幕转了好几圈,最后显示‘信号弱,消息发送失败。’
“……啧。”极乐咂舌,“这星球还真就与世隔绝,怪不得找不到桑博。”
虽然极乐刚才打了足足五百字——但他其实没有生气。
毕竟他自己不会产生情绪。
可逻辑思维告诉他,这次受伤花火得负百分之七十的责任——这算工伤,花火得赔大钱。
而剩下的百分之三十责任……极乐觉得,他是为了给桑博传口信才来到雅利洛六号,桑博当然也得赔钱。
极乐开始算账。
要多少合适呢……我那对虚拟爹妈的赔偿金,姑且就定为2000万信用点好了。极乐想。或者看在娜塔莎姐姐的面子上,打个五折,一千万也勉强说得过去。
“不知道娜塔莎和桑博到底什么关系……”极乐小声嘟囔,“为什么一个诊所的女医生,会有那么高的警惕心……还好,她很有母性。”
虽然刚才的那通身世全是瞎编。但只要娜塔莎听进去其中一两句,并被牵动了感情……那极乐就有办法,将那一星半点的情绪放大到足以影响娜塔莎思维的地步。
但这种行为同样也会影响极乐本身。
刚才他放大了娜塔莎对他的关心、爱护、怜悯,现在他也对周遭一切充满关怀。
唯一不同的是,娜塔莎察觉不出自己的问题,极乐却深知这种情绪全是错觉。
他又玩了会手机,直到外面传来了孩子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天使哥哥!”欢快又明朗的声音传来,带着帽子的小女孩冲进房间,扑在了病床上:“老巫……娜塔莎姐姐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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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送饭来啦!”
极乐的关心爱护不由自主地投射到小女孩身上:“谢谢,你要一起吃点吗?”
小女孩连忙摇头,帽子差点被甩出去:“漆黑的虎克大人绝不吃病号餐!”
极乐明白了,全宇宙的病号餐都有一个共同的食用标准——营养但难吃。
从小女孩身上传来了对病号餐的深恶痛绝,于是极乐盯着病号餐的眼神也逐渐嫌弃。
但他已经饿了三天,就算再难吃现在也捏着鼻子咽下去。
在他磨磨唧唧吃饭的时候,虎克绕着极乐的病床来回打转,从各种角度观察后得出一个结论。
“你果然就是天使!”
极乐此时正在和一块未知动物的肉做斗争,闻言差点笑出声:“你真的知道天使是什么吗?”
虎克一愣,显然也没有深究过,思索半天给出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就是……就是长着翅膀的大好人吧……”这显然是综合了其他小朋友的说法给出的结论,纯抄。
但极乐觉得这样也挺好:“没错,你猜对了。”他笑眯眯地说,“我就是长着翅膀的大好人哦。”
极乐是真的觉得自己是好人。
看看吧,他既不像花火那样疯癫肆意,到处搞爆破;也不像桑博那样欺生杀熟,骗钱骗心;更不像乔凡尼整天搞游戏,催肝催氪……这不妥妥的好人?
虎克比极乐还相信这句话。她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我认为我的团队需要你这样善良又特别的人!”
“加入我们鼹鼠帮吧!”虎克骄傲地叉起腰,满脸自豪地作自我介绍:“我是鼹鼠帮的老大,加入我们,包你在下城区畅通无阻,无人敢惹!”
极乐“哇”了一声:“原来你是帮派老大!怪不得,你看起来好威风,好厉害啊!”
小孩子哪经得起这么夸,尤其是被比自己年龄大的小哥哥夸赞厉害、威风!虎克如果有尾巴,这会儿应该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极乐好奇地问她:“鼹鼠帮一定是个大帮派吧!有多少帮派成员?”
虎克的语气有点虚:“也、也就不到一百人吧。”确实不到一百人。
极乐当然也感受到了虎克的心虚,但他不会拆穿,还故作天真地继续捧场:“这么多人,你作为鼹鼠帮的老大,一定很厉害,很有权势!我加入鼹鼠帮的话,你能每天带我一起玩吗?”
“当然啦!”说到这个,虎克又挺起胸膛,给极乐承诺,“我们每天都有集体活动!捉迷藏、抓小偷、打弹珠、下强手棋!还会在秘密基地里建家,去矿坑冒险,当然!我们的任务也很艰巨!送快递、送报纸、给诊所跑腿……”她一个个数过去,“我们活动很充实的!你随时都可以加入我们!”
“但既然你成为了我们的一员,”她哼哼着下命令,“从今天起,你就要叫我漆黑的虎克大人!”
极乐毫无自尊:“漆黑的虎克大人万岁!鼹鼠帮万岁!”
虎克别口号感染,兴奋地一蹦三尺高,“太棒了!鼹鼠帮又增加一员大将!等着吧老巫婆!下城区迟早要成为我鼹鼠帮的囊中之物!”
小朋友的快乐实在简单,给的热烈又轻松。极乐把玩着手里的立体小方块。
希望这东西充能的速度能快一点。
8. 第 8 章
极乐和虎克一起待了几天,发现鼹鼠帮人可谓人才济济。
魅力四射万人迷的小姑娘阿丽娜,精通易容变装的男孩尤利安,会机械修理,甚至撰写程序的克拉拉,听说还有个很厉害的地下拳王卢卡,极乐没见过,但能和虎克他们玩到一起,想来年纪也不大。
小孩子总爱扎堆,连上厕所都要拉着手一起,极乐便摘下天环,带上帽子,被这群小家伙带着,逛遍了整个下城区。
这是个如极乐猜测一样,没太多生气的城市。肆虐的暴风雪和压抑的‘天花板’让人们困于昏暗的地下,触目所及全是金属,看不见绿色,也看不见阳光。而且这种潮湿的地方,总容易滋生些阴暗的东西,比如肮脏的虫蠹,卑劣的品德,消极的情绪。
极乐有时也会脱离孩子们,独自游走在人群中。没孩子们的快乐遮掩,极乐所能感受到的,绝大多数是痛苦、不甘、愤怒、悲伤,很少有人积极向上。
不过极乐并不讨厌这些消极情绪。
就像疼痛是身体的示警,极端的情感则是内心的示警。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快乐,都会伴随着这些‘副产品’。一个绝望的病人,遇到了能治好自己的医生,绝处重生的喜悦里就会带上苦涩的泪水,一个贪婪的赌徒,赢得了人生的赌局,大起大落的狂喜中就会掺杂辛辣的回味……人类就是这种生物,永远复杂,偶尔迷惘。
它们就像味道刺激的香辛料,用量适中可以给快乐提香增鲜。可一旦这些消极情绪堆积太多……就算是极乐,也不会想抓一整把八角塞进嘴里。
当然这个城市也不是毫无优点。
或许暴风雪能够磨炼心智,这里的人普遍坚强。他们总是一边痛哭,一边咒骂,最后又愤怒地爬起来,像个被重重砸在地上,又高高弹起的皮球,情绪的高低起伏令人叹为观止。
极乐似乎能理解为什么桑博会在这儿呆上好几年了。
在他的印象里,桑博总是很喜欢看人性在困境中的变化,不拘是变好,还是变坏,以桑博的话来说,越是能体现人类尊严的快乐,越是高级的快乐。
他喜欢做推手,用看似局外人的身份做引导,直到确保事情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时,才会放开手静观其变。
总得来说,桑博这人找乐子的方式,意外的很正派。
是,没错,虽然桑博诈骗、走私、两面三刀、口蜜腹剑、投机倒把、撒谎成性……但他在假面愚者里,竟算是比较正派的那挂。
而今天,正派的假面愚者,桑博先生,终于被娜塔莎带来了病房。
极乐听见敲门声,便自然地带上了病弱胆怯的面具,放下手机小声地说:“请进。”
门被推开后,桑博带着讨好的声音响起:“哎,大姐头,您别急啊!这中间肯定有误会!大误会!我老桑博是谁?人尽皆知的老好人!天天费尽心思给您搞药品,给群众搞生活必需品,哪有功夫去搞诈骗呢!还是骗小孩儿,这说出去多丢人啊!我老桑博可受不了这种污蔑,我跟您说,那小孩儿肯定是个骗子——”桑博在跟极乐对视的瞬间噤了声,倒后一口冷气。
极乐像是被吓到了,眼泪不住往下掉,他狼狈地伸手去擦,把白嫩的小脸擦出几道红痕,看着可怜又可爱:“娜塔莎姐姐!我不是骗子!我、我没有骗人,我真的、呜,我没有……他才是骗子!大骗子!”
男孩连骂人都不太会,翻来覆去地说桑博是骗子,委屈得直掉泪。
娜塔莎面带微笑,眼含威胁地望向桑博:“道歉。”
桑博很识时务地怂了,“……是我口误,抱歉,但这中间一定有误会!我老桑博就不是会骗小孩儿的人!”
娜塔莎没接话,来到病床边安慰哭得很伤心的极乐。
“放心吧,你不是骗子,我知道的。”她温柔地轻轻抚摸极乐的背,直到极乐慢慢停下抽泣,才又看向在一边唉声叹气的桑博。
经过几天的相处,娜塔莎的心早已经完全偏向了极乐。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边是柔弱无害的小天使,一边是罪行累累的诈骗犯,任谁都会选择相信前者——但娜塔莎敏感地察觉到中间有些问题,不打算一棒子把桑博锤进坟墓里。
她决定姑且先听听桑博的解释,再讨论如何处理。
“极乐,他是你在找的那个桑博吗?”
极乐有些胆怯地微微点头。
桑博则是满脸茫然,不解地问:“抱歉,我对这孩子实在没什么印象,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极乐:“……”
桑博看起来真的很不想面对现实。
但极乐怎么可能放过他,
“你怎么……能装作不认识我!太过分了……”极乐又开始抽泣,声音里带着气愤与不可置信,“我甚至记得你的姓氏是科斯基,你的职业是假——”
“咳咳咳!!”桑博一阵剧烈咳嗽打断极乐,“我记起来了!对,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小孩!”
娜塔莎看了他一眼:“……他说你骗了他一笔钱。”
桑博干笑两声:“是吗?哪有这回事,可能只是碰巧遇见过——”
极乐:“假面——”
桑博一个激灵:“是的!”
极乐划重点:“整整两千万信用点!”
桑博:“……小朋友,狮子大开口不合适吧?”
娜塔莎没接触过公司,不清楚两千万信用点的购买力,但不妨碍她从桑博抽动的脸部肌肉中察觉到,这是很大一笔钱。
娜塔莎抱胸站着,漂亮的眼眸微眯:“你竟然真的对小孩儿出手……打算怎么解决?”
“……”桑博举起双手,十分卑微地讨饶:“大姐头,我知道您很急,但您先别急,容我为自己辩解一下!”他清清嗓子:“小朋友可能对我的职业理解的不是很透彻,但大姐头您是知道的啊!”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我桑博,正式职业呢,是古代遗物代理,就是没事淘点老旧古董卖给收藏家,说再直白点,废物再利用,绝对的正经职业!偶尔……那,确实也会搞搞副职,投资些小买卖,算是个代理投资人,不是我桑博吹牛,我可是很少失手的——”
极乐很适时地递话,他边抹眼泪边控诉:“可当初你拿走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时……说过那条运输航线一定没有问题……”
“……那……我也没办法啊,下有对策,上有政策嘛!谁知道那航线一建好,就被公司控告非法占用私人星域……”桑博装模作样地叹气:“唉,我想着搏一搏,结果……怎么说呢?是吧,一时不慎,运气不佳,世道不好,人心不古……总之是赔了,这、这也不能怪我呀!我老桑博也不想的,连我自己都赔了个底儿掉,差点想跳楼呢!”他活学活用地开始抹泪,把极乐的小可怜模样学去了七分,“欠了投资人一屁股债,每天被人追着打,工作丢了,女朋友和我分手,家也不能回……但我老桑博绝不是没有担当的男人!既然欠了钱,那无论如何我也得还上!这不,我才来了雅莉洛六号从头开始,想着把生意做大,好把欠下的债都给还了……”
极乐微微挑眉。
桑博连忙双手合十讨饶:“小祖宗,我错了,我一定想办法还钱!”
极乐会瞎编,桑博当然也会,而且编得还挺好,但凡极乐是‘小天使’人设,听过这番话,都不好意思继续怀疑他,为难他。
娜塔莎当然也看出来两人之间有猫腻,但她不欲多追究,“我还有病人要看诊,你们再好好谈谈……极乐,出门可以,不能太剧烈的运动,注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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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不舒服就告诉我,好吗?”
极乐:“好的,辛苦娜塔莎姐姐了,工作加油!”
娜塔莎揉了揉极乐脑袋,路过桑博时微微一笑:“照顾好他,嗯?”
桑博一个激灵:“一定一定!大姐头您放心!!”
他目送着娜塔莎出门,直到连脚步声都逐渐消失,桑博才一改刚才的卑微,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极乐掏出手机玩游戏:“她天生拥有很强的母性,我这个模样,不用多费心思就能得到她的情感投入。”
“我第一次见你你就这样,多少年了还没长大。”桑博随口感慨一句,知道极乐不愿意聊这件事,换了话题,“娜塔莎确实容易对小孩心软,这地方的小孩,没有哪一个不受她照顾。”
“你不也一样吗?”极乐心不在焉地说,“虎克说你是个很好很温柔,会陪她一起玩的好叔叔。”极乐嗤笑,“好叔叔……哈哈哈,桑博先生,真是个大好人呢!”
桑博,虽然对外(尤其是客户)总自称‘老好人’,但对知根知底的同僚,反而不太乐意被冠上‘好人’的头衔。
“假面愚者是好人,说出去多冒昧啊!”桑博絮絮叨叨地抱怨,“虽然我老桑博的确长得帅、人品好、专注工作、关心时事、广结善缘、四处扶贫……”
极乐打断他:“扶你自己的贫是吧?”他托着腮似笑非笑地问,“你来这儿也有两三年了,赚多少信用点啊?”
桑博噎住了。
这地方根本不联星际网,交易用得都是当地货币,桑博诈……工作了好几年,信用点收入为0。
他试图给自己挽尊,“唉,咱们怎么能掉入公司的陷阱?信用点可是公司自己发行的货币啊!说不得哪天公司动动手指,信用点作废,咱们这些攒了一大堆钱的消费者可怎么办?我觉得吧,咱们还是要广撒网,多捞鱼,每种货币都得准备着,比如这冬城盾,在雅莉洛六号的购买力还是挺足的,比信用点还好用呢……”
话是真多,可全是废话。
“说再多,我也只收信用点,”极乐笑眯眯地说,“两千万。”
“……小祖宗,饶了我吧,我是真穷!”桑博主动把手机给极乐看,账户上只有可怜的2万信用点。
但哪个骗子会只有一个账户,连极乐都有十七个。
桑博急了:“不是,小祖宗,我哪儿就欠你钱了?你来雅莉洛六号到底干嘛来的?不会是来找我吧?”
“你猜对了。”极乐撇撇嘴,“花火托我给你带个口信,我就顺着线索来了雅莉洛六号……没想到这个破地方被暴风雪环绕,普通飞船根本无法着陆。”
极乐:“失血、休克、脑震荡、手臂骨折、内脏破损、精神创伤……就为了你和花火的那点破事儿,我可到了大霉。”
桑博:“……”
他真觉得自己挺冤的。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极乐:“你在家里养了盆水仙。”
桑博:“啊?”
极乐:“我看见了觉得这是盆韭菜,偷偷噶了包饺子,结果全家暴毙。”
桑博:“啊???”
极乐:“你猜是谁负全责。”
桑博瞳孔地震。
-------------小剧场-------------
桑博先生在村网通后紧急搜索水仙投毒案。
桑博:???
桑博:这不是偷水仙的自己全责吗!?!?!欺负我不看法制频道是吧!!!
桑博:…………不对,这根本不能类比!我也妹种水仙啊!!!
发送三千字小作文,十四页PPT控诉极乐。
极乐:已读不回。
9. 第 9 章
“懂了吗?”极乐撂下手机,“懂了写张欠条。”
桑博被极具现实主义的举例吓得抱紧自己:“讲讲道理!又不是我让你噶水仙包饺子!”
嫌疑人拒不认罪,极乐只能拿出杀手锏。
他点了下手机的屏幕,吊儿郎当的男性声线乍然响起。
“我老桑博,来了雅莉洛六号天天费尽心思搞诈骗,专注工作想着把生意做大!结果……唉,下有对策,上有政策,一时不慎,就欠了一屁股债!每天被人追着打,女朋友和我分手,家也不能回……但我老桑博绝不是废物!无论如何也得把钱骗回来!先生广撒网,多捞鱼,结交攒了一大堆钱的消费者,等他们掉入陷阱,赔个底儿掉,嘿嘿嘿!说不得还要去跳楼呢!”
桑博:“???”
极乐按下暂停键:“这么恶毒的发言,不知道娜塔莎姐姐听了会有什么想法?”
桑博急了:“不是,怎么还带恶意剪辑的?!”
“剪辑是什么?”极乐满脸茫然,“我听不懂。”
即便是桑博,也不得不承认极乐这张脸的欺骗性之强。男孩的眼眸像柔嫩花瓣上的露珠般清澈明亮,而漂亮稚嫩的面孔上又是天衣无缝的无辜茫然,像刚从山林离闯入村庄的野生幼鹿,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桑博:“……说实话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极乐只当没听见,继续摆弄手机。
离线的AI剪辑还是有点瑕疵,他想把这个音频修得更完美点。
桑博双手合十求饶:“小祖宗,算我服了……行行好,打个折,我赔你两百万行不行?”
极乐:“?这么好笑的笑话,我得发到酒馆,让大家品鉴品鉴。”
桑博到抽一口冷气:“你非得这么坑自己人吗?!行吧行吧,出于人道主义!五百万,不能再多了!”他试图砍价,“你吃水仙又不是我教唆……不是!你来雅利洛又不是我教唆的!”
极乐不松口:“一千万,也是我的封口费,不想被曝光身份就老实给钱。”
桑博肉疼得要命,决定用损人不利己的方法来让自己好过一些:“你不能只找我麻烦!花火也有责任!”
“她主责,你次责。”极乐哼哼:“我打算找她要她三千万,你知足吧。”
桑博立马来了精神,怂恿道:“三千万哪儿够?你九死一生来到雅莉洛六号,摔得浑身是伤,精神也遭受重创!这不得多找花火要点精神损失费?要我说,她那么有钱,随便接个活都得有上亿!三千万,这不打法要饭的吗?!不如你我合作,敲她一笔大的!”
极乐答得也很爽快:“好啊!那找花火要债的事我全权委托给你,不管拿到多少我们都五五分,怎么样?我诚意很足吧?”
桑博不说话了。
虽然都是同僚,但桑博一向不擅长应付花火,也不乐意和她面对面打交道。毕竟花火太疯,兴奋劲儿一上头,就会敌我不分的全一起炸上天——这与桑博的欢愉美学完全背道而驰。
桑博无奈地托着下巴,“所以呢?她让你带的话是什么?”
极乐:“你的假面在她哪儿,想要回去,就得帮她一个忙。”
桑博:“??”
桑博:“我的假面怎么在她那!”
极乐:“谁知道?你出门不带假面,被偷了也不奇怪。”
桑博现在只剩下后悔了。
“对了,”极乐又掏出手机戳戳。“给我弄条飞船。”
桑博:“这就打算走了?”
“这里的好无聊,”极乐撇撇嘴,“我想去更快乐的地方。”
这地方实在很单调,没有阳光、微风、鲜花、美食,说娱乐就只有赌博和地下拳击场,虽然有网络,可‘局域网’里的新鲜事也不多。
“亏你能在这里呆上好几年。”极乐嗤笑。
这对欢愉信徒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虽然极乐不在乎,但他清楚绝大多数欢愉信徒都很热衷享受生活。
愚者们会从芸芸众生的嬉笑怒骂中,获得欢愉的力量,越是如一潭死水的地方,越是不受愚者欢迎。
桑博咂咂嘴:“你觉得无趣,是因为你没遇到有趣的人。”
极乐:“你是说地火的人?娜塔莎的确比其他人好吃一些。”他和娜塔莎相处了几天,逐渐意识到娜塔莎的身份不仅仅是诊所医生,还可能是地火组织的人——甚至是组织高层。不过对极乐来说,娜塔莎是谁都无所谓。
桑博抽了抽嘴角:“好吃……”
极乐用好吃来形容一个人,那确实是挺中意对方了。
他慢吞吞地说:“娜塔莎温柔又坚强,对待我总包含着怜惜、喜欢和保护欲……但是她对所有孩子都这样,可惜了。”
无法独占的感情,就显得没那么珍贵。
桑博摆摆手:“你脑子坏了,跟你说不通。”
极乐当然不会生气,他只是静静感受了下,眯着眼回看桑博:“你在开心什么?……幸灾乐祸?”
桑博不由抹了把脸。
唉,跟极乐说话就是这点烦,什么事都瞒不过去。
但哪怕极乐已经察觉到问题,桑博还是满脸嗔怪地说:“幸灾乐祸?怎么会!你是知道我的,我老桑博可是酒馆里最善良不过的老好人了!我开心,当然是因为有老朋友不远万里来见我啊!”
极乐没忍住笑:“你大仇得报的爽快感已经传到我心里了,你觉得呢?”而且这种爽快还挺上瘾的,有种令人心胸开阔的喜悦——要不怎么说复仇文是星际小说网最热题材之一呢?
桑博无辜地摊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极乐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但我的确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桑博苦着一张脸,好像真的很为难似的,“这颗星球之所以被暴风雪包围,是因为星核影响,大气层异常,磁场偏移,星际航道被毁……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如今……唉,这乡下地方,就算是我老桑博,也找不出多余飞船了,就算有飞船,也飞不出雅利洛!”
简而言之,极乐被困在这颗星球上了。
桑博兴致勃勃地捧着脸,打算欣赏极乐或震惊或失望或勃然大怒的表情。
不过遗憾的是,极乐听完反而笑出了声:“是吗?反正被困在这儿了,我闲来无事就多剪辑几个音频放到网上,让大家看看诈骗犯桑博的日常生活,也让酒馆同僚看看咱们的老好人桑博先生是怎么被追债人打断狗腿的……哦,没法连星际网络,算了,先给娜塔莎姐姐看看吧,我想想,下个音频的主题……或者做个视频也可以,反正有AI生成也不费什么事儿,我想想——”
“我错了。”桑博果断低头,像根能屈能伸的吸管,“鄙人还有一计,能助阁下逃出生天。”
“说来听听?”
“星穹列车已经到达,”吸管精指了指天上,“等他们处理完星核,你混上列车就能和他们一起离开雅利洛六号。”
极乐摸了摸下巴:“星穹列车……他们啊。”
星穹列车和假面愚者一直不太对付,其原因就出在欢愉星神啊哈身上。
祂为了找开拓星神阿基维利的乐子,特意扮成无名客潜伏列车上,最后把列车炸飞了几节车厢……从那以后,星穹列车就不太欢迎欢愉命途的行者。
不过极乐当然不在意这点‘小矛盾。’
他只是想起了黑塔空间站里,那个被星穹列车救了的,叫穹的小灰毛。
那家伙心思澄澈到一眼能看透,明明是个用来装星核的空壳,却意外的内心充实,完全不像个工具傀儡。
极乐对他有些兴趣。
当时离(逃)开(跑)的仓促,也不知道那小灰毛后来怎么样了……会加入星穹列车吗?还是留在黑塔空间站?毕竟身体里有颗星核……啊,也许会被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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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他和星核猎手疑似母子嘛。
极乐越想越好奇。
“人在哪儿?”
“他们在上城区遇到点麻烦,我刚把他们弄到下城区来。”
极乐眼睛一亮,刚要起身,就被桑博按住肩膀。
“他们是我这出剧最重要的演员。”桑博笑眯眯地说,“所以,小祖宗,能不能给个面子,离他们远点?”
青年的语气依旧熟稔亲切,带着些谄媚。
可眼底的威胁,也不似作假。
假面愚者对自己的中意的‘剧目’总是有很强的执念,桑博也不例外。
极乐与桑博对视了几秒,才耸耸肩坐回病床:“好。”
桑博:“……你答应了?”他显然没料到极乐会这么好说话。
极乐“嗯”了一声,又抓起手机戳戳点点。
“……这可真是稀奇。”桑博啧啧称奇,“我还以为得再狮子大出血一次……”
极乐嗤笑:“我又不是花火,对搞事没有执念,也不喜欢把人炸上天。”
但如果手里有分装快乐,极乐可能又是另一种想法。
纯粹的快乐不带任何倾向,这意味着,再危险的行为在极乐眼里都是饱含趣味的,或许他一上头,真有可能学着花火在世界各地埋炸弹,只为了看一场烟花秀。
桑博干笑两声:“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不去哪儿,你不是要报销我医药费?病房免费,我多住住喽。”
桑博:“……那、呃,没事我先走了?”
极乐没搭理他。
没被再宰一刀,桑博反而不是很安心:“我真走了?”
“诶,你真没什么想说的?”
“……有事记得叫我。”
“我走了。”
蓝发青年悻悻地出门。
极乐拨弄两下手机,站起身的瞬间,桑博猛地推门而入:“哈哈!!就知道你有猫腻!”
“……”极乐正抓着手机充电线,插上后才扭头,“嗯?”
桑博:“……我是想说,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然后灰溜溜地跑了。
极乐嗤笑一声,开手机里缓存的脱口秀综艺,外放。
顿时,病房里一片欢声笑语,偶尔还夹杂了极乐本人的笑声。
接着他便开始一层层给自己套衣服。
秋衣秋裤,这是娜塔莎要求他必须穿的。
毛衣毛裤,是娜塔莎用自己的旧衣服给改的。
棉大衣和短靴,大概是担心他身体虚弱容易感冒,娜塔莎送他的这件外套尤其厚实,靴子也正好合适,虽然不是全新,却都十分暖和。
对于物资匮乏的下城区,能找到这么合适的衣服和鞋子,已经十分难得。
“走之前要好好谢谢她。”极乐嘀咕着,有些可惜。
娜塔莎与极乐想象中的母亲形象几乎完全相同。温柔又体贴,偶尔严厉却不会过多干涉孩子的天性,即便极乐看起来与普通人不同,身世也疑点重重,娜塔莎对他的态度却也始终和对待其他孩子一模一样。
不过就是这份‘一模一样’让极乐觉得可惜。
穿好衣服后,极乐的身形终于从瘦削变成了普通。
他看了眼窗户里自己的倒影。
没了桑博这个情绪来源,极乐的笑容反而更加‘专业’。
他想了想,调整了下微笑的弧度。
原本天真无辜的表情,带上了一些孩子气的骄傲和蛮横。微微一眯眼,就泛起了一股灵动狡黠,十分鲜活。
他推开窗,灵活地翻窗一跃。
从二楼落地,竟然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惊起一只巷子里的猫。
他扶了扶帽子,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出小巷,迎面刚好遇见了娜塔莎。
娜塔莎看见他,微微皱了皱眉。
“虎克,怎么又来诊所了?”
10. 第 10 章
娜塔莎正在诊所门口接收一批诊疗物资,余光正好瞄到鬼鬼祟祟想偷偷钻进诊所的虎克。
“虎克,”娜塔莎无奈地叫住她:“怎么又来诊所了?”
虎克被娜塔莎叫了名字瞬时站直了身体,不用多问就坦白从宽:“我听尤利安说,桑博哥哥带来了好几个奇怪的人……”
娜塔莎对她摇摇头:“他们还在昏迷,不可以去打扰他们。”
虎克垂头丧气:“哦……”还在昏迷,看来人在诊所里。
怪不得桑博守在门口不让他出去。
“那我待会再来看看好啦!我去玩了!老巫——娜塔莎姐姐!”
极乐并不执着于立刻就要见到人,仗着小孩子的模样到处乱窜,打听关于‘上城区’的消息。
他来了雅莉洛六号十多天,虽然听人提过上城区,但一直没踏足过。毕竟,在这种封闭星球,不想着所有人联合在一起守望相助,却关闭了唯一通道将人们强行划分为‘上下’两种阶级……所谓上城区,估摸着也就是一群自视甚高的乌合之众罢了。
极乐当然对乌合之众没兴趣。
可他猜测星核就在上城区。
“奥列格爷爷!”极乐学着虎克,精神奕奕地打招呼。
“哎呦!小虎克啊。”奥列格笑眯眯地把虎克往房间里引,“来找卢卡啊?可不巧,他还没回来呢!来来来,先休息会儿,外边很冷吧?”
他让小女孩坐在暖炉边,又给她端了一杯热糖水。
小姑娘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满足地舒口气,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叉起腰气势汹汹地问:“哎呀!奥列格爷爷你别打岔!卢卡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他一直不在,鼹鼠党少了一员大将还怎么开展工作!”
奥列格被虎克凶了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开怀,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这个我可说不准,他是大人了,有很多事情要忙嘛。”
“大人怎么了!”虎克掰着手指一个个数:“小孩子的鼹鼠帮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们要监视老巫婆的动向,还有送不完的信和快递,捉迷藏的人数总是不够,抓小偷的游戏也不尽兴!还有我的故事书,我不认识的字都没人帮我念了!”
小姑娘边晃腿边抱怨:“卢卡哥哥说过会经常回来看我的……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呀,我都好久好久没见到他了……我……我想他了。”
奥列格难得看到虎克这么没精神的模样,只能好声好气地跟虎克讲道理:“卢卡是地火的成员,除了磐岩镇,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他,他得保护民众、维持治安、还有许多比你更小的小朋友需要的帮助……小虎克,原谅他吧,他也很想念你。”
虎克揪着手指,小声说:“……我知道地火组织。娜塔莎姐姐说过,地火组织就是下城区的银鬃铁卫,他们在为打通上下城区的通路而努力,是群很伟大的人……我知道的,我就是……就是……”她吸吸红彤彤的鼻子,“奥列格爷爷,上层区是什么样的?”
“嗯……”奥列格思考了一会,才说道:“那是个和下城区截然不同的地方,有天空、大地、阳光……只有在那儿,你才能看见雪花被风卷着,飞向群山的模样。”
虎克问:“天空是什么模样?”
“是非常清澈美丽的蓝色。”
虎克低着头想了想:“比卢卡哥哥的眼睛更蓝吗?”
奥列格沉默半晌,轻柔地摸了摸虎克的脑袋:“是啊,比你卢卡哥哥的眼睛更蓝,更清澈。”
虎克满脸的好奇与憧憬:“哇……听起来很美!”她兴冲冲地说,“我明白了!我会号召鼹鼠帮的大家,帮地火打开上城区的通路!”
奥列格没忍住笑:“哦?你要怎么帮忙?”
“我要去找老爹借电钻!只要有它,什么路都能打开!”她怕奥列格不信,补充了一句,“连最坚硬的岩石都撑不过三秒呢!”
奥列格哭笑不得:“地下通路不是指路,是指去上层的升降梯……”他指着窗外那支撑着上层区的巨大建筑,“看见了吗,那就是通路,想打开它,靠蛮力可没用……或者说,用蛮力打开它,很危险。”
这东西支撑着一整座上城区,一旦被破坏,哪怕只是几堵墙……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他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行了,别瞎掺和,让娜塔莎知道了回头再教训你一顿。”
虎克警惕地捂住屁股:“你……可恶!就知道抬老巫婆出来压我!我不要理你了!”她做了个鬼脸,一口气把糖水喝完,冲出了奥列格的家。
奥列格不放心地扯着嗓子叮嘱:“不要太贪玩!时间到了就赶紧回家!”
虎克头也不回地挥手:“坏蛋奥列格爷爷!拜——拜——”既没礼貌,又挺有礼貌。、
她奔跑在街道上,金发闪耀,引来许多路人的目光。
虎克在磐岩镇大小算是个名人,毕竟,阴郁的下城区里难得有一束阳光,谁都会多看两眼。他们对待虎克的态度也很亲切,不一定所有人都饱含善意,但至少在有地火维持和平的情况下,谁也不会对孩子出手,表面看着,也都是好叔叔,好阿姨。
跟一圈叔叔阿姨们打完招呼,极乐看见了真正的虎克。
金发的小姑娘带着几个小伙伴在大街小巷里飞奔,在冲到诊所钱被极乐拦了下来。
“虎克?”‘娜塔莎’皱着眉叫住小姑娘,“你过来。”
虎克一见到娜塔莎就发怵,不情不愿地停下:“怎么了?娜塔莎姐姐?我、我可没做坏事哦!”
“怎么还在这儿玩?没回去陪费斯曼先生?”
虎克愣了愣:“老爹?老爹他怎么了?”
“我听和他一起挖矿的工友说,他在矿洞里闪了腰,现在直不起身子,被送回家休息了。”
虎克吓得一蹦三尺高,慌张地丢下一句:“我这就回去找老爹!”一溜烟跑远了。
其余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也被娜塔莎一个眼神镇住。
“不要总被虎克带着在镇子里瞎跑,”她温和地笑着,揉了揉尤利安的小脑袋:“今天先解散吧,好吗?”
孩子们连连点头,一窝蜂似的逃了。
娜塔莎默默注视着他们跑远,这才转身走过街角,一路蹦蹦跳跳地钻进诊所里:“娜塔莎姐姐!”
“虎克。”娜塔莎看见她,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虎克连忙捂住嘴,点点小脑袋,用气音说:“我会乖乖的,不调皮!”
娜塔莎失笑,没再管她,自顾自整理病例和药品清单。
桑博已经不在诊所里了,那个叫做三月七的小姑娘,以及……那个黑发的叫什么来着?
极乐记不太清。
他对不感兴趣的人印象不深。
总之这两人也不知去了哪儿,只剩下小灰毛侧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极乐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脸颊。
没反应。
他靠近了仔细观察。
面色红润,气息绵长,脉搏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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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力……这是睡着了?
极乐又伸手捏了捏穹的脸颊。
少年吧唧两下嘴,在梦中傻笑:“帕姆……蛋糕……嘿嘿……帕姆,草莓味……”
帕姆,极乐知道这个名字。星穹列车的列车长,在某些特殊群体中很有人气。
……这小灰毛该不会也是特殊群体中的一员吧?
极乐眼尖地发现,小灰毛嘴边多了一点闪亮。
“?”怎么还流口水了,帕姆就那么好吃吗?
……一点警觉性都没。
难道说,因为是个3d打印人,所以没心没肺?
极乐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少年的胸口。
……他到底有没有内脏?有的话,内脏为什么没被星核破坏掉?没有的话,他又是怎么维持生命的?
……好想剖开看看。
极乐凝视着床上的少年,缓缓伸出手,抵在少年胸口。
掌心处温暖而结实,令人着迷的蓬勃跃动,始终没有停歇。
噗通。
噗通。
噗通。
……里面到底是心脏,还是星核?
极乐轻笑。
他凑近了少年的耳边。
“小灰毛,该醒醒了。”
并非小姑娘高亢而活泼的童音。
而是更加舒缓的,悦耳的,少年声线。
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陌生的天花板,和陌生的人。
金发的小女孩叉着腰站在病床前,看见他睁眼,惊喜地回头喊道:“娜塔莎姐姐!他醒啦!”
不等穹反应过来,不远处的一位女士便闻声而来,“虎克,小声一点,还有其他病人在休息!”
小女孩做了个鬼脸,不再说话。
“……你们是谁?”穹揉着眼睛一脸懵:“我记得我刚才还在上城区。”被一群银鬃铁卫包围,差点就交代在那儿,然后是……是……
他忽然想起:“是桑博!我昏倒前看到了桑博的脸!”
极乐趁着娜塔莎给穹解释原委的间隙,遛进自己的单人病房拿手机。
播放了许久视频,手机热得能当暖手宝来用。
他迅速打开本地论坛,发了张帖子。
求助:今天在磐岩镇见到一伙人,穿着打扮不像下城区,富贵得很,出手也大方,还挺爱多管闲事,我怀疑是上层区的小姐少爷们放着好日子不过,微服私访来了,笑死,有人知道行踪吗?或者有兄弟愿意加入吗?懂得私聊。
接着极乐又换了个账号顶帖。
1楼:我今天也见到几个外地人,不知道是不是楼主说的那些,其中有个粉头发小姑娘,长得是真水灵,诶,要我说,就冲着这小姑娘,也值得咱们兄弟搞一票!
极乐又换了个账号。
2楼:但我看他们几个人里还有个黑色短发的小哥,看着挺不好惹的,建议别冲动。
他一连换了好几个账号,有看热闹的,有怂恿的,有劝解的,还有添油加醋给开拓者增加‘价值’的,频繁顶帖当然也吸引来了真正的路人,几十楼后,极乐就收到了条消息。
【兄弟,我在地下拳击场见过你说的人,一个黑头发的小哥,一个粉头发小姑娘,咱们啥时候动手?】
得到想要的情报后,极乐再切账号,向管理员投诉这个帖子。
没过两分钟,这帖子就因为涉嫌违法犯罪和人肉被删除。
论坛也是地火的人在管理,挺好。
11. 第 11 章
将手机塞回口袋,极乐正好听见穹在向娜塔莎告别。
“我得出去找我的同伴,谢谢你照顾我,娜塔莎医生。”
“用不着谢我,治病疗伤是医生的天职。”
穹微微颔首,正要推门出去,忽然一只小手从边上伸过来,扯住了他的衣角。
“大哥哥,”金发的小女孩仰着头,为了防止帽子往下滑,另一只手不得不扶着脑袋,“你要去找粉头发的大姐姐吗?”
穹:“你知道她在哪儿?”
“知道!我来诊所的路上遇见她啦!”
“那太好了,能告——”
“不能!”
穹:“?”
小姑娘得意的抬高下巴:“除非你陪我玩,给我讲故事,嗯……对了,还要给我买零食和饮——”
娜塔莎:“虎克!”
虎克吓得一哆嗦,抓着穹就往外跑:“快走快走!老巫婆要来抓我了!”
穹一头雾水的被小女孩拉着跑出诊所,只听见娜塔莎在身后嘱咐:“抱歉!如果她给你添麻烦,记得来找我!”
穹只来得及对她挥手作别。
小女孩速度很快,两条小短腿捣腾起来几乎能看见残影,得穹不错眼跟着才不至于追丢,她显然对这座城市很熟悉,在迷宫般的巷道里左右拐了几个弯,很快便到达了一条陌生街道。
她探头看了看街口,确定没人追来,才满意地松开穹,抱胸站定,“哼,这个城市里能跟上我脚步的人不多,大哥哥,你挺厉害嘛!”
被夸了‘厉害’的穹将得意写在脸上:“小意思,过奖了,敢问阁下是?”
“我是虎克!下城区鼹鼠帮的老大!你可以叫我漆黑的虎克大人!”虎克骄傲自豪地叉着腰,“你呢?混哪条道的?”
“我叫穹,是星穹列车的开拓者。”穹很做作地捋了捋衣襟,“当然,你也可以叫我——银河棒球侠。”
“……”极乐能感觉到,面前这个小灰毛,对‘银河棒球侠’这个称呼,相当中意。
到底谁给他取的……星穹列车的人?品味真不是一般的差……
不过。极乐上下打量。小灰毛的状态似乎好了不少。
和之前那次见面比起来,穹显然摆脱了失忆的困扰,看起来也没那么茫然懵懂。比如此刻,被极乐直勾勾盯着,穹也没觉得不自在,反而自豪地叉起了腰,表情和虎克介绍鼹鼠帮的时候,略有几分神似——可虎克才八岁啊!
难不成这家伙的心智和虎克差不多?
极乐的大脑在嫌弃对方幼稚,可情绪却仍然被对方感染,变得肆意轻松起来。
他忍不住跟着穹一起笑:“银河棒球侠?好威风的称号!”
穹更高兴了,清清嗓子小小地回敬对方:“哪里哪里,鼹鼠帮听着也是个大帮派!”
极乐被穹感染,笑容更盛,“一般一般,还是银河棒球侠更帅!一听就是响彻寰宇的大人物!”
“我倒觉得鼹鼠帮这个称号更加威武,想来就是下城区的绝对统治者吧!”
“没有没有,还是银河棒球侠……”
“怎么会,还是鼹鼠帮……”
一番言语交锋过去,一大一小之间油然而生一股惺惺相惜。
年龄与身份已经不再是障碍,虽然他们只认识了十分钟,但因为他们不遗余力地对彼此进行吹捧,进而激发了某些‘并不存在’的情谊……此刻,他们俨然已经将对方视为伙伴。
好兄弟,你懂我!穹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极乐的赞许,伸出手臂。
于是极乐也回以一拳:干得不错,挚友!
两人的拳头在半空中轻轻碰撞,迸发出耀眼的友谊光芒。
“……”我到底在干什么?
情绪下头后,极乐开始反省。
大意了,没想到这家伙的脑子比小孩还空,感情和思维都过于直白纯粹,导致我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
极乐瞄了眼还沉浸在感动中的穹。
……该说不说,这家伙的情绪,还挺好吃的。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极乐是个非常纯粹的享乐主义者。
但他的‘乐’只存在于情感上的需求,与物质不相干。所以他对‘精神食粮’的要求反而更高。
他希望对方能持续的,不间断的,供给他快乐、满足、惊讶、甚至是爱。或者偶尔尝一尝愤怒、痛苦、恐惧、绝望也不错——总之,一切能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情绪,都是他的心头好。
但穹这种突兀的、跳跃的、毫无逻辑的情绪,反而会让他忘了思考和分析,不由自主顺着对方的思维行事……其实还挺有趣的。
极乐反省完,反而对穹更感兴趣,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这家伙的情绪很好吃……但还是得想办法弄来主动权才行。
“对了,”穹猛然想起,“三月和丹恒!”
“虎克!你刚才说知道我朋友在哪儿?”
“知道啊,”小姑娘笑得很甜,“但我可不会轻易告诉你。”她掰着手指,“捉迷藏、讲故事,请我吃零食……一个都不能少!”
“就这里!”虎克一挥手,“先来捉迷藏!”
穹挠挠头:“也行,那我数到五十——”
“不用,”极乐眨眨眼:“你来躲,我来找……被我抓到,就得给我讲个故事哦?”说完,极乐没等回应,面对着小巷里的墙壁,自顾自开始数数,“一、二、三、四——”
“欸!这就开始了?!”穹对附近地形毫无了解,只能边探索边寻找能躲藏的地方,脚步急切。
极乐勾起嘴角,毫无游戏精神地边数着数,边跟在了穹身后。
也不知是不是穹给了‘挚友’足够的信任,竟然一次都没有回过头看过,自顾自满场地乱转,犹豫自己到底要躲在哪儿。
他的目光在桌子下,房顶上,人群中逐一略过,最后,停在了垃圾桶上。
几个灰色的垃圾桶零散堆在角落里,或许是刚被人清理过,周围没有散落的垃圾,看起来没那么糟糕……但也仍然有几只苍蝇围着它们打转,气味算不上好闻。
但显然穹并不在意。
他大方地掀开了垃圾桶的盖子逐一检查,甚至还顺手拿了些金闪闪的东西,最后爽快地跳进了唯一一个空着的垃圾桶里。
极乐:“?”
又从垃圾桶里伸出一只手,把盖子盖好。
极乐:“……”
极乐的本能告诉他:别找了,就让他在垃圾桶里腌入味儿吧。
极乐的逻辑告诉他:正常人不会躲在垃圾桶里,和精神病人一起玩很掉价。
就在他的大脑要做出决定的时候,好奇心猛地跳出来给了本能和逻辑一人一巴掌:闭嘴!3D打印星核人找遍全宇宙也就这么一个,这可是上天赐予的玩具!陪他玩!陪他玩!他超!好!玩!
“……”在好奇心的暴力下,本能和逻辑脆弱得不堪一击。
一靠近垃圾桶,极乐就听见穹的碎碎念。
“嗯?垃圾桶里怎么还有被子和枕头……唔……好暖……好舒服……呼呼……”
?你可别在垃圾桶里睡着了。
极乐面无表情地踢了一脚垃圾桶,声线却依旧是属于虎克的活泼热情:“嘿嘿!我找到你啦!”
穹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这么快?!”他推开盖子,只露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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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震惊的眼睛,像极了藏在暗处窥伺狗粮的野生动物:“居然能找到这种地方!不愧是你,漆黑的虎克!”
“……呵。”极乐抬起下巴:“居然敢藏在这种地方,你很有勇气,银河棒球侠!”
一股棋逢对手,却棋差一着的不甘与豪情在极乐心中油然而生。
极乐:“……”小灰毛你内心戏怎么这么多?
这种情绪,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奇怪,但又算不上坏。
像是在芝士砖里加了威士忌,点燃了火焰看它慢慢融化……又快乐又期待。
极乐心情很好地冲穹勾勾手指,“出来吧,你给我买个棉花糖,再讲个故事,我就带你去找你的朋友。”
穹一愣:“可捉迷藏我输了……”
“我只要你陪我玩捉迷藏,”虎克笑得眉眼弯弯,甜甜蜜蜜,“可没说你赢了才告诉你。”
她背着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回头看还在发愣的穹,“走啦走啦!”
穹拖着脚步跟上:“虎克,刚才你笑起来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人……”
“什么人?”
“唔……我说不好。”
两个人坐在摊位旁边的长椅上,一边舔棉花糖一边聊天。
“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极乐明知故问,“我还从没有见过下城区以外的人呢!你们是谁?”
“我是星穹列车的开拓者,”穹想了想,尽量将概念简化,“星穹列车就和你们的矿车差不多,开拓者……就和铺矿车轨道的轨道工差不多!”
极乐:“……差不多?”
“对!只是车厢更大一些,行驶距离更远一点,列车和矿车同样在‘开拓’,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极乐:“……”希望你们的列车长听了不会被气死呢。
“大哥哥,你们从哪儿来?”
“我们上一站是黑塔空间站。”穹想了想,“那就像个大玩具箱,收藏了很多有趣的小东西,下次带几个给你玩!”
极乐:“……”你是真不把黑塔放眼里啊。
“其中有种叫做呜呜伯的小生物,圆滚滚的特可爱!还有,那的站长养了条叫做佩佩的小狗,棉花糖一样雪白又柔软,还很聪明……”穹嘿嘿傻笑,眼看要陷入幻想中。
“还有别的吗?”
“呃……不记得了,其实我对黑塔空间站了解的也不多,”穹挠挠头,“我有失忆症,忘了好多事,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连自己的故乡,家人都不记得吗?”
穹舔了口棉花糖,“……不记得。”
他的声音有些许低落,显然失忆对他还是有些影响的。
“不过!”他的声音又欢快起来,“我还记得我妈!”
“……”卡芙卡是吧。
穹把自己在黑塔空间站的经历讲述给极乐,中间自卖自夸地增加了一大堆形容词,什么智勇双全、身躯伟岸、德才兼备、出类拔萃……总之,银河棒球侠用一根球棒大杀四方,最后击退了末日兽,拯救了黑塔空间站。
中间当然也提到了极乐。
“是个很奇怪的人,”穹说着,有些不解:“但好像不是个坏人。”
极乐来了兴趣:“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炸弹里都是棒棒糖诶。”穹认真回忆,“有橘子、可乐、菠萝、芥末、苦瓜、酱油、嗅盐……”
“但,”穹咬牙切齿,“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嗯?”
“那个嗅盐味的棒棒糖——yue——!!!”
“……”不是,你真吃啊?
“糟糕……想起来就、yue——!!!”
12.第 12 章
极乐快被穹的情绪淹没了。
虽然生理反应不会传给他,但胸口的那股恶心挥之不去,极乐忍了忍,最终也跟着“yue”起来。
不是……怎么这也能反噬……
棒棒糖是极乐买来恶作剧的,在一堆普通口味里放几根特别的‘小礼物’,打算送给朋友们——放进炸弹里纯粹是心血来潮,想让追捕场面看起来更加华丽欢乐,更符合假面愚者的欢愉美学……却没想到居然真有人会吃敌人抛洒的糖果。
就不怕敌人投毒吗?
到底是星核影响了穹的智商,还是穹的智商本来就这么……一言难尽呢?
“……嗯?等下,你的眼神好怪……”穹心虚时视线有些游移,“丹恒和三月七已经骂过我了!你不可以再骂了!”
“哦。”极乐打算下次见面时准备好面包,塞上泻药扔出去。
感觉穹会一跃至半空中,一口咬住……这算毒狗吗?
极乐看着身边少年生动鲜活的表情,有些好奇:“失忆好像没有影响到你。”
“还行,反正列车上失忆的也不止我一个。”
“……”哈?失忆症还会扎堆出现?
“我打算开个失忆症患者互助会,”穹十指交叉放在胸前,表情逐渐静谧安详,“大家围坐在一起,聊天、游戏、畅享未来、坦白病情、安慰彼此、接受自我。”
嗯?你们失忆症有什么病情可坦白?告诉大家自己把病都给忘了吗?
最终,极乐评价:“挺好,挺有想法。”
“不用夸我,”穹伸出一只手,试图阻止极乐接下来并不存在的彩虹屁,“我也只是想像丹恒和三月帮助我一样,帮助他人罢了。多亏了他们,我才没有陷入失忆后遗症里。”
极乐:“……失忆后遗症?”什么玩意?头痛或者神经痛吗?
“就是……反复探究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做过什么,有没有亲人朋友……”穹托着下巴,目光落在远处的人群,“就算找回了一些曾经,也会被‘我是不是他’,‘我是否要成为他’,以及‘我是不是我’之类无解问题拉入泥沼——我称之为失忆后遗症。”
极乐微微挑眉。
“丹恒说,这泥沼很难挣脱,三月七说,她还没到那步……我其实没怎么听懂,就觉得,”穹嘿嘿一笑,“这种坑,得早早给它填了。”
“说到底,人的记忆本来就很不靠谱,”穹像是在给极乐解释,又更像是喃喃自语,“就像我不记得上周的晚饭菜单,三月忘了优惠日清空购物车,杨叔落了自己的钢笔在资料室,好几天都没去取,就连丹恒,也会因为一句话记不清而翻看成堆的晦涩古书。”
“被遗忘的东西那么多,每一个瞬间加起来,难道不算一段人生?”穹将棉花糖的签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既然已经忘掉一段人生了……多忘掉一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惜……当然还是可惜啦,但比起那些,还是现在正经历的每一天更重要!或者……对了!干脆把我醒来的那天,当做我的生日!”他掰着手指数,“这么说来,我长得帅、能力强、一出生就拥有一份稳定高薪的工作,朋友们善良热心,前辈很会照顾人,上司毛茸茸的抱起来又软又暖!”
“我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过去就等我想起过去再说!”
“现在我还得享受棉花糖呢!何况!”
“我!”他叉着腰,冲极乐笑得爽朗肆意:“宇宙第一银河棒球侠!超!帅!”
“……”极乐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穹拥有孩子一样直率的思维,不瞻前,也不顾后,只活在当下。
就像此时此刻。
极乐能感受到,属于穹的快乐和满足不断感染着他,让他的心被一股暖意包围,不由自主地雀跃沸腾。
真好啊。
极乐跟着露出灿烂笑容。
小灰毛这段日子好像过得很不错。
没有被失忆纠缠,没有被身世困扰,他好像天生心思通透,明白该怎么自处,该怎么摆脱精神上的负累。
找不到过去,就开始一段新生。
失去自我,就重新塑造自我。
……真好啊。极乐想。他虽然是个笨蛋,但却活得很纯粹,很洒脱……很耀眼。
初遇时还是张白纸,现在已经有了图案。
金色的小太阳,吐着舌头,笑得灿烂。
可是……
凭什么呢?
属于穹的快乐像冰镇可乐,在极乐胸口不断翻涌着气泡,孜孜不倦地抚慰着极乐干涸的灵魂。可大脑深处,属于极乐本人的那部分,又有另一种阴暗的东西在悄悄滋生。
他沉默半晌,拍拍手站起身:“走吧,大哥哥。”金发的小女孩笑容甜蜜,又乖又无辜,可不知怎么,让穹背后一凉。
……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笑容!
“我带你去找你的朋友!”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在前边,长长的金色双马尾随着步伐活泼跳动,十足可爱。
应、应该是我的错觉。穹松了口气。
地下拳击场离这里不远,很快两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他们就在里面,”极乐率先迈步,“走吧,进去看看。”
“等下!”穹一把拉住小女孩,“虎克,你也要进去吗?”
任谁,哪怕是穹,都知道不该让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进入地下拳击场。
“怎么了?”极乐明知故问。
他实在懒得继续装小孩。何况,以穹的思维逻辑,哪怕他此刻点根烟,都会被穹误以为是待会要去放烟花。
“地下拳击场太血腥,你还是别进——喂!虎克!”
极乐已经拽着穹的胳膊,把人扯进了地下拳击场。
场内灯光昏暗,人群左三层,右三层地围在拳击台下方,一个叠一个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作为乡下地方的拳击馆,这里人多得不可思议,穹好不容易才护着虎克在人群中站稳。
“这么多人?”穹有些懵,“怎么找丹恒和三月七啊!虎克?虎克!”
他低头一看,虎克已经被挤得只剩下胳膊在疯狂拍打了。
“糟糕!”穹拨开人群,一把拽起小姑娘,将她托在手臂上。
突然拔高的视线让极乐愣了一下。
“呼!”穹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足够机智,“虎克你可千万别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不对,你就不该进来!”
极乐下意识拽紧了穹的兜帽稳住身形,刚想说话就被人群打断。
“哦——哦——!!”
“牛逼!!又赢了!!”
“冷面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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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干得好!哈哈哈哈!!我发财了!我发财了!!!”
“可恶!可恶!一群外乡人!妈的害我输了一大笔!!!”
“去死吧冷面小青龙!!”
“滚下台!下城区不欢迎上城区小少爷!!!”
震耳欲聋的欢呼雀跃,与夹杂着脏话的恶毒诅咒同时在两人耳中炸响,穹和极乐抬眼看向擂台。
聚光灯之下,擂台中心的黑发少年微微蹙眉,正低声和身边粉发的少女说些什么。
极乐凑到穹的耳边:“这是你的朋友?他们在打擂台。”
穹有点着急:“我得去帮忙!”
“……笨蛋,”极乐扯了下穹的头发,把人扯得向后退了两步,“这种乡下拳场能有什么好拳手,两个开拓者已经足够应付他们所有人了。”
“嘶——痛痛痛痛!”穹揉揉被拽疼的头皮,本能觉得虎克有些不对劲,可一旦对上那张甜甜的笑脸,就又泄了气:“……我总不能干看着!”
“你还可以下注啊。”极乐笑眯眯地提醒。
穹在极乐的指挥下,将所有的冬城盾都换做筹码,全压了‘冷面小青龙’胜利。
“……虎克,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我们鼹鼠帮可是个大帮派,”极乐面不改色的扯谎,“地下赌局而已,大惊小怪。”
穹对鼹鼠帮的敬畏,不由更深一层。
擂台上丹恒和三月七大杀四方,一轮又一轮的赢下比赛,周围的观众们也越发狂热。
欢呼雀跃的有,破口大骂的更多,有急脾气的,几乎要跳上台去打人。
穹在台下听得火冒三丈:“他们到底在骂什么?!”
“输了钱当然要骂啊。”
“不是,丹恒这么厉害,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为什么这帮人还会赌输?”
“笨蛋。”极乐轻笑,托着穹的下巴,让他把目光聚焦在不远处一个人身上,“看见他了吗?”
“……看见了。”
那人双手握着一堆票据,嘶声竭力地唾骂,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从脸到脖子红成一片,青筋暴起的模样十分骇人。
极乐嗤笑一声:“他拿全部身家,压了丹恒的对手赢。”
穹:“可——”
极乐:“其实他很清楚丹恒的胜率更大,更明白自己应该压丹恒胜利……但他抵不住一比一百的回报率。”
“这世上总有些人,贪婪、愚蠢、恶毒,妄想着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赌那一本万利,赔得一干二净。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会反省。他们只觉得,是丹恒耍小手段,是拳击场打假赛,是对手状态不好,是幸运女神没有眷顾他,是……所有人都在跟他作对。”
“就连其他观众也是他憎恨的目标。”
极乐凑到穹的耳边,轻声低语:“比如你。”
“你花大价钱买了丹恒赢,自然就抬高丹恒输的倍率……一比一百……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金山就近在咫尺……怎么抵挡诱惑?”
“只要丹恒输了,他们就能从下等人,变成上等人。”
“是你,是丹恒,是每一个下注的人,引诱他犯下大错。”
“看呐……这场馆里每个输红眼的赌鬼。”
“都在恨你呢。”
13.第 13 章
极乐的话其实没错。
赌鬼总会平等的憎恨一切。
劝他收手的人、诱他下注的人、操盘赌局的人、侥幸赢钱的人,在赌鬼的眼里,没有人无辜。
穹被极乐一番话惊到,不解地蹙眉:“恨我?我可什么都没做。”
“没做?你以为,你赢的钱是从哪儿来的”极乐轻笑,意味深长地道,“对你来说,这些愚蠢的赌鬼……就是钱包呀。”
穹一时哑然:“……”
“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极乐亲昵地将下巴搭在了穹的头顶,边玩着穹微卷的发梢,边慢吞吞地道,“卖掉房屋田地、妻子儿女、甚至自己的脏器,只为了再来一把,一举翻盘。”
穹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没说话,极乐却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凑到他耳边低语,“当然,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赢了钱,仅此而已,至于那些赌鬼的家人……是会被完整卖掉,还是会被掏出内脏分开卖掉,谁在乎呢?”小女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与恶意,哪怕是穹也不会听错。
他终于意识到虎克的不对劲,呼吸一窒,想说些什么,却先一步敏感地察觉到周围的人群的躁动。
“该死的……该死的贵族!!”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的赌鬼终于狼狈地站起身,他踉跄着走了几步,猛地抬眼,盯紧了擂台上的丹恒。倾家荡产的绝望、愤怒、憎恨,一股脑涌上心头。他骂骂咧咧地扒开人群,疯狂摇晃着擂台外用来隔绝人群的铁丝网:“滚出来!该死的贵族!!把我的钱还给我!都怪你们!就是你们这些上城区大少爷!压榨我的劳动力!还要来这儿把我当猴耍!打假赛!耍小手段!把我的钱还我!还我!!!”
这一举动像是某种信号,输光的赌鬼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和不甘,他们爬上铁丝网,用身体的重量拖拽它,攻击所有上前阻碍的人,瞳孔猩红,表情狰狞,不像人类,更像疯狂的野兽。
“怎么回事?!”穹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小女孩,往后退了两步。
可不等他理清现状,周遭又爆发一阵喧哗。
这次,不止输钱的赌鬼,连赢钱的人们都开始不对劲起来。
“贵族?那个黑发的是贵族?上城区的贵族?!”
“就是他们!关闭了通路!把我们扔在地下给他们当牛做马!自生自灭!”
“呸!!什么上城区的大少爷?!不还是吃着我们的血肉汗水长大的!!”
“该死的混蛋!压榨我们的人渣!!”
不对劲!穹立即意识到问题,就算这群人有怨气,也不可能只因两句话就被挑拨,甚至豪无预兆地爆发——有猫腻!
但现在场馆里乱作一团,攻击擂台的,互相攻击的,穹根本没时间寻找根源,只得护着怀里的小女孩,尽量往擂台靠,“丹恒!三月七!我来了!你们撑住!!”他想捂住虎克的眼睛,却发现怀里的女孩正埋首在他脖颈处,肩头微微颤抖。
糟糕……难道是因为目睹了这么可怕的场面,哭了?
穹手足无措地试图要安慰她,“虎克!别害怕,我会保——”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极乐克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穹:“……虎……克?”
“如果这些人就这么登上台,会不会把丹恒撕碎?!”极乐笑得喘不上气,“你们开拓者不是很在意平民死活吗?应该不会还手吧?”
“一定很有趣!”七零八落的四肢,烂成一团的内脏,还有漫天飞舞的血肉……
“虎克!”穹有些着急地抓住极乐胡乱挥舞的手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极乐混沌城一团血雾的思维,在对上穹那双饱含担忧的眼眸时,忽然清晰了起来。
拳击馆内的斗争已经升级,许多人见了血,哀嚎、怒骂、求救声同时爆发,被前所未有的混乱裹挟着,连这里的负责人都红着眼和观众们打了起来。
只剩下擂台上丹恒和三月七,顾忌着周围都是普通人,不敢下重手,正在勉力抵挡围攻。
“你们只有三个人,没法阻止事件升级,”极乐冷静地给出解决方法,“撑到地火的支援到来吧。”说完,他撑着穹的肩膀,轻轻一跃落地。
“虎克?!”穹着急地伸手想抓住极乐,却被对方侧身躲了个空。
小女孩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穹,任凭他怎样呼唤,仍旧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这么大的群体斗殴事件,周围的居民当然也有所察觉,许多路人都靠近了拳击馆想看看热闹,唯有极乐逆着人流去了磐岩镇边缘,一头扎进已经遍布裂隙的废弃城镇中。
废弃的城镇早就没了供暖设施,寒冷萧瑟的街道上,无人的民居敞开着大门,只剩下虚卒在四周游荡。极乐踩着房顶的瓦片,目光迅速扫过一扇扇门窗,寻找着能短暂休憩的地方,最终在一座大宅外,发现了一个简陋的小型儿童乐园。
这里没有虚卒,只有几串彩灯,勉强照亮了昏暗小广场上的生锈滑梯。风一吹,旁边的老旧秋千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更显寂寥。
这当然算不上什么好去处,但极乐此刻也没有其他选择,靠坐在滑梯台阶上急促喘息。
脑海中充斥着的各类负面情绪还在沸腾,心跳、脉搏、体温、都跟着上升,这让极乐很难分心去思考,只得抱膝缩成一团,努力压制那些不停冒出的阴暗想法,闭着眼等待它们消失。
他等了很久,直到傍晚才缓缓睁开眼,舒了口气。
他很容易被情绪影响,也能用情绪影响别人。就像娜塔莎,只要被极乐捕捉到怜悯,极乐就能将那一丝怜悯,变成足量的怜爱。
正面情绪的泛滥,或许不会引起什么大麻烦,可负面情绪却不然。
所以大多数时候,极乐都会刻意回避负面情绪极高的场合……比如地下拳击场。
磐岩镇物质匮乏,昏暗无光,每个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面临着生存困境。而拳击场就是最合适他们的‘娱乐场所’,那群可悲的可怜人,只能通过看笼子内的血肉横飞,才能发泄心中戾气。
而这类场所,除了血腥暴力外,通常还伴随着贪婪、嫉妒、愤怒、绝望、痛苦。它们总是扎堆出现,就像腐肉里不会只有一只蛆,壁橱里不会只有一只蟑螂。
别说极乐,就算是普通人,经常出入这种充斥着负面情绪的环境,也会逐渐变得扭曲,极端,癫狂。而对于极乐来说,这些情绪混合在一起,就像掺着致幻剂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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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低语,会让他不自觉地放大这些感情,思维也朝着极端滑落。
其实极乐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毕竟……谁说暴力里不存在快乐呢?就算是痛苦,也时常饱含愉悦不是吗?
……但有些事是不能做的。极乐想。至少在我治好病前不能做。
所以当他被穹叫醒时,才会走的那么干脆果断。
继续待在那里,迟早再次失控,到时……谁知道呢,如果是匹诺康尼那种忆质浓厚的地方,或许会催生出一只了不得的怪物?得亏雅利洛六号是个乡下星球。
极乐喃喃自语:“幸好没碰分装快乐。”
拿着它的时候,极乐可不会分心去思考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
“……该回去了。”今天一直在用虎克的身份到处乱跑,或许已经引起了娜塔莎的注意,得想个办法安抚她。
他刚想起身,忽然听见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虎克!”
极乐扭头,刚好看见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灰发少年。
或许是刚从混战中脱身,又狂奔了一路,那蓬松的灰色小卷毛被汗沁湿,一缕缕贴在额头,脸颊和脖颈都热得发红,露出的手臂有擦伤和青紫,看起来十分狼狈。
极乐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穹却松了口气:“还好找到你了……没受伤吧?!”
极乐抬手阻止他靠近,“别过来,离我远点。”
他现在不想被任何情绪影响思维。
穹顿了顿,不太情愿地停在了原地,又生怕离得太远极乐听不见自己的话,双手放在面前充当扩音喇叭,“你——没——受——伤——吧——”
极乐:“……你普通说话就行,我能听见。”
穹立即放下双手:“哦。”
极乐:“我没受伤,找我什么事?”
穹挠挠头:“就这件事。”
极乐:“……我先走了。”胃部在提示饥饿,极乐打算回去吃免费病号餐。
“等等!这个废弃城镇里到处都是虚卒,别一个人回去!”穹连忙制止。
“你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穹难得皱眉,满脸的不赞同,“我送你回去。”
极乐简直怀疑面前这个小灰毛是在装傻。他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为什么还不质疑他的身份?
“不用,”极乐一口拒绝,“我自己回去。”
接连被拒绝几次,穹显然也有些无措,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虎克,你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极乐:“……哈?”
“如果有心事的话,可以说给我听!不管是什么样的困难,只要有我银河棒球侠在,”穹拍了拍胸口,“一棍子全部打飞!”
极乐:“……我先回去了。”
“不是!你一点都不感动吗?!”穹急的嗷嗷叫,“等等等等!!别走!”
“……还有什么事?”
穹用力挠了挠脖子,踌躇了半天,才一鼓作气地问:“我是不是不应该叫你虎克?!”他顿了顿,试探性地开口:“……极乐?”
“哇哦!”极乐托着下巴,惊喜地抚掌轻笑,“你记得我的名字啊!”
14.第 14 章
或许是方才的负面情绪还没有完全脱离躯体,又或者是,他本来就对面前这个天真的少年有些许恶意。
极乐笑眯眯地站起身,褪去了伪装。
下城区的傍晚总是昏暗,可极乐却像发着光。
他雪白的耳羽轻轻晃动,像幼鸟扑簌羽翼,柔软的近乎可爱。
穹的视线也不由地随着极乐的耳羽动了动,随即落在了极乐头顶的天环上。
这枚天环与穹印象里,天使的光秃秃金圈有很大不同。
数条金色的荆棘相互缠绕,间或点缀着几朵不知名的花,像白玫瑰,又远比玫瑰更小巧精致,泛着朦胧的光晕,像一顶精心制作的花冠。
而顶着精致花冠的男孩,看起来就像壁画中的小天使,他微微偏头,耳羽也跟着倾斜,“既然知道我不是虎克,为什么还来找我?”
穹反应慢半拍地回答:“你当时不太对劲,我有点担心。”
一片混乱的地下拳击场,谁也说不准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会不会被误伤。
极乐洁白卷翘的睫毛微动,过了会才问道,“所有开拓者都像你一样吗?”
“什么?”
“只因我看起来是个孩子,就将过剩的同情心不由分说地强加给我。”
穹叹口气:“……你说话一定要带刺吗?”
“不然呢?我们应该算敌对吧?”极乐点点自己,“小偷。”又点点穹,“正义的银河棒球侠先生。”他调侃似的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读音,像是嘲讽,又像是挑衅。
“你真是……没有敌对,我又不是来抓你的!我只是——”穹略有些为难地挠挠头,难得有些着急,“和你是小偷无关。和年龄、身份什么的都无关,我来找你是因为,”他挥了挥手中的球棒,“我们一起打过虚卒!”虽然是穹在前面开路,极乐在后面加油。
“一起玩过游戏!”但捉迷藏输得太快,穹怀疑极乐作弊。
“一起聊过天。”失忆症患者互助会欢迎所有人加入,不管有病没病。
“你请我吃过棒棒糖!”可怕的嗅盐味,到现在也记忆犹新。
“我也请你吃了棉花糖!”不太甜,还掺杂着磐岩镇特有的金属气息。
“还一起逛过街、赌过拳、你还坐在我肩上看过比赛!”
“所以,”穹理直气壮地说,“我来找你了!”
“……”极乐望着穹,像在看一只令他难以理解的奇怪生物。
“……你的意思是,你把我当成朋友?”
穹冲极乐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是啊!”
“……哪怕我是个小偷?”
“那不重要,”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歧义,挠挠下巴,“呃,不是,那很重要,但你除了偷分装快乐好像也没干啥坏事,代表你还没坏到无可救药……啊,不过偷东西可不行!之后我陪你一起去找黑塔道歉!你年纪还小,黑塔应该也不会为难你……”穹叉着腰碎碎念个不停,话语里的认真不容错认。
极乐:“……”竟然还想着帮我改邪归正。
他细细听着穹的每句话,打量着穹的每个细微表情,动作,最后将属于穹的特质总结出来。
热情、善良、天真、纯粹、从不被规则和常识束缚,随心所欲,自由得过分……也鲜活生动得过分。
他看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人。
拥有着完整的人格,健康的人际关系,人生最大的困扰可能只是期末成绩不高,回家会被训斥的普通人。
……这样不对。极乐低声喃喃。他不该是这样的。
但穹又该是什么样呢?
被人为制造出的星核容器,注定了在未来的某天,会被人打开取走星核。
所以,没有记忆、没有人格、没有自我——才应该是穹啊。
就像我。极乐想。一个装着他人情绪的空壳,没有感情,没有善恶,同样也没有自我。
……我们明明有着相同的起点,类似的经历。
明明如此相似。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变得有血有肉?
“凭什么……只有你能‘活过来’?”
“什么?”穹没听清,往前走了一步,却被极乐制止。
“不行哦,星穹列车的开拓者竟然要和小偷当朋友,”极乐甜甜地笑,“是打算开拓一下犯罪之路吗?你的朋友们,难道不打算阻止你一下?”
“嗯?可是三月和丹恒知道你在雅利洛后,都挺担心你的。”
可到底是担心极乐,还是担心极乐会引发事件,就不得而知了。
极乐当然不会领这个情,但笑容里仍然多了两分感激和动容,“丹恒哥哥和三月姐姐竟然这么关心爱护我,我好开心,谢谢你们!”
穹下意识抬头看天。
黑黝黝一片,什么都没。
还好,还好,没有棒棒糖要爆炸。
“但比起我,”极乐继续说,“哥哥还是更关心自己一些吧!”
穹疑惑地“啊”了一声。
极乐笑眯眯地说:“因为你比我更危险啊,这里,”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不是装了颗星核吗?”
穹下意识触碰心脏。
“你应该知道这颗星球所面临的灾难是什么吧?”极乐叹息着,望向被上城区遮盖着的天穹,“持续数百年笼罩着整颗星球的暴风雪,它切断了雅利洛六号对外的一切信号,逐渐缩小这颗星球的生命体活动范围,用蚕食的方式吞食这颗星球的所有生命力……这就是星核。”
“它狂暴、危险、无法为人所使用,哪怕只是短暂的搁置,留下的污染也会让整片土地枯萎凋零,而靠近它的人,运气好被它绞碎,运气不好……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怪物呢?”极乐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听说……你体内的星核失控过?”
即便是穹,也察觉到了极乐的恶意,他用力闭了闭眼,“……和你无关。”
“当然和我无关,”极乐摊摊手,“但你的朋友们怎么办?”
穹:“……”
“下次星核失控……你还会正巧遇到能帮你压制星核的人吗?”
“万一遇不到……你会杀掉你的朋友们吗?”
极乐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惋惜,“可惜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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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都是些善良的好人……但没办法,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包容,互相伤害的呀!”
“啊,抱歉抱歉,是我失言了,”极乐匆匆道歉,蹙眉强调:“刚才的只是一种假设,星核不一定会失控。”
“它还有可能和你共生呢!听说……星核会诱惑别人使用它的力量,并把这些人变成自己的傀儡……你这么厉害……力量是来自星核吗?”他不等穹想清楚,就自顾自下了判断,“真了不起,使用星核的力量,却没有被星核侵蚀和控制……不知道你还能抵抗多久?”
他状似好奇地上下打量穹:“说到底……你为什么能将星核放在身体里?”
“这可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你应该是我认知之外的生物吧。”
“你到底是什么?”
“我该叫你什么?”
“穹?”
“小灰毛?”
“还是,怪——”
“闭嘴!不许说了!!!”饱含愤怒的少女音响起,箭矢的寒芒划过极乐的脸颊,擦出一条血线。
三月七气喘吁吁地踏上台阶。
“你、你你你你怎么能那————么坏!!!”她愤怒地拉长音强调极乐的恶劣程度。
极乐面无表情地抹去脸颊上的血渍,没有说话。
三月七还在生气,握着弓的手都有些抖:“他因为担心你,跑遍了整个磐岩镇,连真正的虎克都找着了!最后是有人说在铆钉镇看见过小孩,他才会来这个全是虚卒的地方!你居然一点都不领情,还那样伤害他!你——你太过分了!”
极乐根本不理三月七。
他的目光始终黏在穹身上。
小灰毛仍站在原地,垂着头盯着鞋尖,像是在发呆出神。
……是在生气吗?极乐想。还是在难过呢?
其实只要靠近一两步,极乐就能轻易感知到穹现在的心情。
可极乐却执着地想要靠眼睛来确认。
他想知道,这个人在被言语和恶意刺伤时,又会露出什么表情,是否还能那么从容的对他报以善意。
极乐设想了对方许多种反应,可唯独没料到,穹竟然选择先安抚三月七。
“别担心,他没对我做什么。”穹叹口气,“就是说话特难听。”
“什么说话难听!他那是危言耸听,挑拨离间!他就是要你和我们起间隙!”三月七越说越气,“上次我们看他一个小孩儿才放松警惕!这次绝不会再上他的当!”
穹倒没否认这点:“确实,这小孩一肚子坏水。”
“没错!居然说你会失控杀掉我们……这怎么可能!你别怕,有姬子和杨叔在,你一定不会出事!”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穹眯起眼问。
“呃,”三月七的语气瞬间弱了下去,“也就……几分钟前吧……哎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不是好人!黑塔空间站的事情且不说,这次拳击馆的事情,他一定脱不了干系!”
穹认真思忖:“应该不是他,他中途就走了。”
“就是得手了才要跑呀!”
15.第 15 章
穹试图给极乐讲两句好话:“虽然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你好像也把他想的太坏了——”
“三月的怀疑有一定道理。”清朗的少年音从不远处传来,竟然是丹恒。
他拾阶而上,正好堵住了极乐的退路。
穹:“……丹恒?你们怎么都来了?!”
“唔,是我发消息给丹恒让他赶过来的……不过也不是全来,”三月七心虚地反驳,“布洛妮娅就没来啊……”
丹恒叹息:“这些不是重点……还记得上次在空间站,他对我们做过什么吗?”
“我记得!”三月七立马支棱起来,“当时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没说过几句话,而且在他特别可疑的前提下,我们忽然就对他充满好感,放松警惕……”
丹恒微微颔首,“我查阅了智库里关于天环族的资料,据说天环族可以凭借天环来传递心声,进而做到心灵感应……或许还有些不为人知的能力也说不定。”
穹一脸涨了见识的表情,好奇地看向极乐:“是这样吗?”
“……居然向我本人求证,”极乐懒得再维持笑容,面无表情地反问,“你觉得我会说真话?”
穹满脸震惊:“你要骗我?!”
极乐:“……”不然呢?
连三月七都听不下去了,“不是,这人十句话里五句是假的,你还要问他骗不骗你?!”
穹解释:“他脱掉伪装时,没有骗过我。”
“可他刚才不是还说什么星核不星核的,说你将来会失控,说你——”
“三月,”穹冷静地说,“那不是骗人。”
三月七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向来口齿伶俐,却也在此刻语塞。
“你知道的,”穹认真地说,“是实话。”
三月有些紧张地看了眼对面的丹恒,握着弓的手一下子卸了力气,“可是、可是你……”她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后半句话。
穹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我知道我看起来有点没心没肺……但其实……我有好好思考过这些问题,毕竟总要面对的。”
“就像极乐说得那样,上次失控是杨叔帮了我,下次失控,杨叔还能及时赶到吗?”他皱着眉头,显然也很苦恼,“谁都无法保证。”
“还有,虽然我觉得我厉害纯粹是因为天赋异禀,天纵奇才,生来不凡……但或许,咳,我确实在不知不觉间,使用了那么一点点……”他眯着眼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了个一毫米的距离,“星核的力量?”
“最后,”他自豪地叉着腰,“我肯定不是人类!能把星核放进肚子里,搞不好我是哪个星神的转世重生!不是有很多那种小说吗?什么《纯美星神重生娱乐圈红边宇宙》、《繁育星神转生成为史莱姆称霸宇宙》、《重生之秩序归来,一统宇宙大帝国》!”
极乐:“……”宇宙真是多灾多难。
三月七:“啊???”
丹恒:“你平常到底都在看什……不对,”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被穹带进了抽象思维里,深吸口气,“说回正题。”
“总之,”穹理直气壮地做了结语,“全都没有答案!”
极乐:“……就这?”
穹:“什么就这,我想了很久!只是没想明白罢了。”
极乐垂下眉眼时看起来更冷漠,“你不焦虑吗?苦恼呢?愤怒、茫然、悲伤、恐惧,连自我怀疑都没有吗?”
穹不满:“当然有,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了!”
被三个开拓者包围着,极乐觉得自己不能直接说“是”。
所以他闭口不言。
穹觉得自己赢了,很满意:“小朋友,你还小,不懂这世界上的事情,大多数都是没答案的。”
“星核会不会失控?不知道。”
“我的力量是否源自星核?不清楚。”
“我到底是什么种族?为什么能在身体里储存星核?为什么卡芙卡要把我扔在空间站里自生自灭,而姬子为什么又特意邀请我加入星穹列车……说实话,一头雾水。”
“我想了很久,中间苦恼过,也茫然过……还是没有大难。”
“最后我明白了,这些问题不是我站在原地抱着脑袋使劲去想就能想出来的。”
“现在的我,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
穹认真地直视极乐,金色的眼眸没有任何迟疑,语气笃定又真挚。
“我绝不会伤害我的朋友。”
夜色四起,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璀璨而毫无阴霾的金色,只要直视过,即便再移开眼,也一定会在眼底留下残影。
……就像恒星。
极乐垂下眼,没有出声。
三月七却吸吸鼻子,眼睛都红了:“呜呜,我、我才没有被感动!我当然知道你不可能会伤害我们!我们要做最好的朋友!”
丹恒也有些动容,轻轻地“嗯”了一声,唇边有淡淡笑意。
极乐看着三人之间的默契,难得没有再出声讽刺。
他环顾四周,一屁股坐在了儿童乐园里的老旧秋千上。
铁质的链条发出一声脆响,惊醒了还在抹眼泪的三月七:“什么……啊!差点忘了你!”她急吼吼地又举起了弓。
极乐慢悠悠晃着秋千,对三月七微微一笑:“放心,我现在还不打算逃跑……当然了,你们包围的这么严实,我本来也逃不掉。”
三月七反而警惕起来:“你……你笑得这么甜,准没好事!”
极乐并不否认,只是又笑了笑:“刚才穹回答了我的问题,答案……虽然我不太满意,但凭他的脑容量,似乎也挖不出更多东西。”
穹:“???你是不是——”在骂我!!
“公平起见,我现在也可以回答你们的问题。”
三月七和穹对视一眼,主动退出了提问环节,把提问权让给了丹恒。
丹恒仔细思忖后,问了第一个问题:“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你会撒谎吗?”
极乐想了想,抬头直视丹恒。
“不撒谎,但会有所隐瞒——我的诚意足够吗?”
丹恒:“……足够了。”
极乐甜甜一笑,耳侧的小翅膀跟着扑扇了两下,更显得稚嫩的面孔无辜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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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恒:“……你究竟是什么人?”
“如你所见的天环族,”极乐笑着点了点头上的荆棘花冠,“不过我猜你想问得不是这个……嗯,没错,我是假面愚者。”
三月七和穹咬耳朵:“我知道他们!我听帕姆说过,都是群混蛋!他们的星神啊哈还炸过列车!帕姆可讨厌欢愉命途的行者了!”
丹恒:“……”你们小声点,我离得比极乐更远都听见了。
极乐倒不在被小声议论,还跟着附和:“确实,愚者大多都是混蛋,建议你们碰见就躲,别引起他们注意……否则会被当成小玩具哦!”
“呃……”三月尴尬地住了嘴。
丹恒继续提问:“你在黑塔空间站里对我们做了什么?精神控制?”
极乐顶着一张天真纯洁的孩子面孔:“嗯,差不多吧。不过丹恒哥哥,别担心,这能力诸多限制,想挣脱很简单……啊,接下来就不能告诉你啦。”极乐亲昵乖巧地叫着‘丹恒哥哥’,根本看不出他和丹恒只是一面之缘。
丹恒倒不介意被叫做哥哥,面不改色地继续提问:“你为什么会来雅利洛六号?”
说到这个极乐可就有苦水要吐了。
他秀气的眉毛紧紧皱起,有些孩子气地“哼”了一声,比起刚才乖巧顺从,又多了分生气:“我是为了帮朋友送口信才来这儿的!以为只是个普通小星球没多做防备……结果暴风雪导致飞船失事,我摔得可惨啦!脑震荡、大出血、短暂休克、严重冻伤、还折断了胳膊,我昏迷了好几天呢!”他一项项数着,可怜兮兮地望着丹恒,“丹恒哥哥,你们来的时候还好吗?有没有被暴风雪阻碍?没有受伤吧?”
他好像很关心,很着急似的,望向在场众人。
“……没有。”即便知道极乐多半是装出来的关切,丹恒也还是轻轻摇头给与回应。
“太好了!”极乐松了口气,满脸庆幸,“星穹列车甚至可以穿过蕴含星核力量的暴风雪呢!真了不起!”
他高兴地挥了挥耳侧的小翅膀,淡金色的眼眸里是纯澈的快乐与憧憬。
三月七有话想说,但这次学乖了,掏出手机给穹发消息。
三月七:他好像也不是很坏?
三月七:丹恒问的问题他都回答了,刚才还关心我们有没有受伤诶!
穹:…………虽然我也觉得他不算很坏……可你的想法是不是变得太快了?!
三月七:有吗?
三月七:也没有吧。
三月七:只是合理的转变罢了!
穹:……你该不会是被他的小翅膀蛊惑了吧?
三月七:!!!
三月七:你造谣!!
三月七:虽然他长得很可爱,笑起来很可爱,小翅膀毛茸茸的很可爱!但我才不会被蛊惑!!!
【您的好友三月七撤回一条消息。】
刚才那条夸赞极乐可爱的消息被三月七删除了。
三月七:总之,他好像也不是很坏。
穹:……
穹:你高兴就好。
穹:[帕姆比心·jpg]
16.第 16 章
不论三月七到底叛变没有,丹恒的问话还在继续。
“拳馆的暴动与你有关吗?”
极乐:“有。”
他的回答实在果断,在场的几人反而没有升起恶感。
“我的能力有时不受我控制,”极乐语气里饱含歉意,“在意识到自己闯祸时,我就离开现场了……对不起,把烂摊子丢给你们,伤者还好吗?”
“地火来的很快,阻止了事件升级。”丹恒沉吟道,“除了几个互殴受伤的赌鬼,娜塔莎给其他人的诊断都是情绪过于激动,休息一阵子就好。”
“经过后续问询,他们没有中途失去意识,一切行动有迹可循,都出自于本心……这不是被精神控制的后遗症。”丹恒望向极乐,“你的能力不是精神控制,对吗?”
精神控制的猜测是丹恒先提出的,也是丹恒先推翻的。
“……丹恒哥哥真聪明。”极乐笑眯眯地夸赞,“但我可没有撒谎哦,我只说‘差不多’。我的能力和精神控制的确很像,更方便你们理解。”
丹恒知道,关于极乐的能力,再问下去极乐也只会避而不谈——他只要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就够了。
他“嗯”了一声没有追问,“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做些什么?”
极乐:“嗯……没什么具体打算,下城区我差不多逛完了,可能会去上城区看看吧……你们什么时候能解决星核?我不想继续在这个乡下星球待着了……你看!”极乐摊开手,可怜兮兮地小声抱怨,“都快冻出冻疮了!”
极乐的手很漂亮,十四五岁的少年,手型远没有成年人那样修长厚实,却也脱去了幼童软乎乎的肉感,从腕骨到指尖都是纤细秀美的,尤其今天太冷,将少年的指腹冻得泛起了粉,在寒风中微微发颤。
“还有脸,风吹得好痛。”极乐仰头,给几人看他红彤彤的鼻尖。
那张含着委屈,稚气未脱的漂亮脸蛋,此时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三月七心都软了,立即从口袋里翻出两张暖宝宝:“给,赶紧贴好,别着凉了!”
极乐满脸感激地接过暖宝宝:“谢谢三月姐姐!”
“愿意帮助我这样有过冲突的陌生人,三月姐姐真是人美心善,既温柔又体贴!”
三月七被夸得心花怒放。
穹也立即脱下外套塞给极乐,满眼放光,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用我的!快夸我!”
极乐:“……”他把衣服扔给穹,对着丹恒甜甜一笑:“虽然我也不想这么快说再见……可是太冷了,再待下去我该感冒了!”
他嘟囔着把领子竖起来,拉链拉到最高,缩着脖子像只怕冷的小鹌鹑:“但看在三月姐姐的面子上,你们还可以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极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只一个问题,斟酌好问什么吧。”
丹恒:“……你在黑塔空间站偷了什么?”
极乐这次没有立刻回答。
他眼睛亮晶晶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方块:“看!”
丹恒有些惊讶:“分装快乐?”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开拓者!”极乐嘴很甜,“分装快乐在黑塔空间站的诸多奇物里很不起眼,丹恒哥哥居然能一眼认出来!真厉害!”
纯粹的快乐像涓涓细流,平缓地涌入极乐的身体,麻痹了他部分逻辑思维。这种仿佛发自内心的快乐,让极乐变得毫无顾忌。
他捏着手里的小方块,爱不释手地把玩:“为了它我费了好大的劲儿呢!黑塔空间站不接待外客,我只能装成公司的快递员混进去,每个科员都有自己的识别码,没人帮忙我连门都打不开,为了摸清奇物的放置地点,我花了很多时间打探消息,好不容易将计划铺开,行动那天却出了意外……幸好东西还是到手了,嘿嘿!”
“你对它很执着。”
极乐想了想:“它对我来说是必需品。”
“为什么?”
极乐不说话。
他其实不介意和别人聊自己的病。
但迄今为止,也没几个人愿意深入了解他。
所以只是将分装快乐放回口袋,跳下秋千:“最后一题,你问了,我答了。”
“我要走啦,”极乐看向丹恒,“这次打算阻止我吗?”
丹恒摇头:“你走吧。”
极乐有些惊讶地瞄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冲三月七和穹挥挥手:“三月姐姐,小灰毛,下次见啦。”
三月下意识回应:“啊,再见!”
穹:“?等下,为什么他们是哥哥姐姐,到我就是小灰毛啊!等下!极乐!”
极乐已经踩着扶手,轻巧地一跃,半空中,他的耳羽随着迎面而来的风,欢快地拍打了两下。
等穹追到扶手,向下望时,极乐已然消失不见。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穹挠挠头:“……这家伙每次逃走都好快。”
三月七:“他说他接下来会去上城区……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见。”
丹恒:“以他的伪装,只要他不主动露面,我们一辈子也分不出人群中哪个是他。”
穹闻言,有些失望地摊在铁扶手上:“我还有问题想问他呢……”
三月七有些好奇:“什么问题?”
穹:“……不告诉你。”
夜晚的磐岩镇气温骤降,极乐赶回诊所时连打三个喷嚏,被娜塔莎好一顿教训。
“不是说了不可以晚上出门吗?”娜塔莎语气严肃,却又不失关怀地说教,“雅利洛六号全年暴雪,你身体虚弱,很容易感冒发烧。”
极乐扯住娜塔莎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对不起,娜塔莎姐姐,我只是很久没见过雪,一时贪玩忘了时间……你别生气,我下次不会这么做了。”
娜塔莎凝视极乐,眼中略含了些忧虑:“你住院时我还能照顾你,等你出院了该怎么办呢?你父母不在了,身体又不好,离我还很远……极乐,答应我,一个人时也要照顾好自己,嗯?”
极乐沉默了半天,才轻轻抱住娜塔莎。
他趴在娜塔莎怀里,感受着娜塔莎的手在他背上轻轻抚摸,难得乖巧地“嗯”了一声。
夜晚的诊所还算安静,一大一小难得享受了片刻的温馨,但很快就被新上门求诊的病人打断。
娜塔莎无奈地揉了揉极乐的脸,催促他赶紧去洗漱睡觉,转身为病人忙碌起来。
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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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目送娜塔莎远去,转身推开单人病房的门,不意外地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桑博笑眯眯地和极乐打招呼:“哎呦?这不是我的小祖宗吗!和妈妈聊完天了?”
极乐懒得理他,像每一个忙了一天工作回到家的社畜一样,往床上一倒,开始玩手机。
桑博:“……不是,你给点反应。”
极乐没反应。
桑博提高音量:“小祖宗,你理我下行不行!”
小祖宗不理他。
就像桑博一般不会在同僚面前装好人一样,极乐通常也不会在同僚面前装可爱天真。
——除非他们别有目的。
桑博干脆从极乐手中抽走手机,“聊聊?”
极乐摊开手示意他还回来:“聊什么,你的剧本?”
桑博大惊,连连摇头:“别别别!这可不兴剧透啊!”
极乐翻个身,从趴着的咸鱼变成仰躺着的咸鱼:“有趣的剧本,就算观众知道结局也会陷进去。”他轻笑,“无趣的剧本,才会靠设置悬念来阻止观众离去。”
一句话把桑博气得够呛:“说谁的剧本无趣呢!你说这话我老桑博可就不能忍了啊!”
“我闭着眼都能猜到,”极乐嗤笑一声:“这出剧目的最终反派肯定是上层区的哪个高官吧?”
桑博憋着不说话。
极乐不负责任地随口胡诌:“所有的烂片都是这个展开,主角一行人发现阴谋后展开调查,一路上被追杀,通缉,背叛,最后发现主谋竟然是主角一直在寻找的亲生父亲,目的嘛……要么是力量,要么是永生,反正都要创造个新世界成为神。”
桑博按着胸口好像快喘不过来气了。
“……”极乐眯起眼,“不会被我猜中了吧?”
桑博:“…………”
极乐:“你的剧本好烂俗啊。”
桑博哭丧着脸:“小祖宗,别说了真别说了,算我求你,今天本来该推进很多剧情,结果你横插一手,上城区大小姐和下城区公主倒是好上了,可星穹列车那条线灰飞烟灭了!他们本来该直面下城区的阴暗,正视上城区的罪恶!还有——”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大小姐和公主是谁,但应该无所谓吧。”极乐撇嘴,“以开拓者爱管闲事的程度,就算你什么线索都不给,他们也会像扫地机器人一样,自动检索垃圾,勤恳地把下城区打扫干净 。”
“你不懂,”桑博唉唉叹气,“一出戏最精彩的地方莫过于角色在产生羁绊后,投映出的人性光辉!哪怕是扫垃圾,他们不一起经历就毫无意义!”
极乐确实不懂。
他俗人,只喜欢没有逻辑的无厘头喜剧,越跳脱越有趣。
-----------小剧场-----------
极乐:“好冷哦!我都要冻出冻疮了!”
不远处的三月七狂发消息。
三月七:呜呜呜,他在撒娇!他举手手!他好可爱!
穹:啊?他不就是在说天气很冷吗?
穹:我也觉得有点冷。
穹:外套借我穿穿。
三月七:?
三月七拉黑了穹三分钟。
17.第 17 章
虽然同属一个命途,但假面愚者们对‘乐子’的理解却大相径庭,找乐子的方式当然也截然不同。
有人只追求□□的快乐,流连于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夜之城;也有人只追求精神上的快乐,沉迷网络当赛博伥鬼,开着成百上千的小号四处挑事;还有人,享受着掌控他人的快乐,干脆入职星际和平公司,成了远近闻名的鬼畜上司,朋友圈里发得都是下属们工作日加班时的哀嚎,和休息日被call的绝望。
总之,愚者们各有各的人渣之处,而桑博,他算是愚者里不那么激进的老一派。
专注于幕后,游离在剧本外进行窥视,只在剧本出现较大偏差时才会推一把,将剧情引导至正轨。
但这不代表他们喜欢剧本一成不变,完全按照推测发展。
他们享受剧情发展中出现的种种意外,也乐意看见出现新的‘精彩人物’打破桎梏,甚至很期待角色们推翻剧本的‘原定结局’,让自己的所有前期准备全部白费。
一切符合预期的,不符合预期的,愚者们总能欣然接受,因为这何尝不是命运的嘲弄,来自更高维的愉悦呢?
前提是——没有另一个‘愚者’插手。
他们对自己的剧本都有种奇怪的偏执——可以让角色自由演绎,却不允许同僚更改哪怕一笔。
显然,极乐随意接触星穹列车的行为,让桑博很不满。
“我精心准备了数年,如今终于要推进到剧本的高潮部分。”桑博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看着极乐,“小祖宗,你就当可怜我,别再对星穹列车出手了……行不行?”
极乐低头思忖。
他其实很喜欢自己的同僚们,毕竟他们说话好听,做事有趣,为人还很疯癫……他超喜欢酒馆的!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不会插手同僚们的游戏——这也是愚者之间的潜规则,尽量不打扰同僚找乐子。
可这次不一样。
极乐抬起头,甜甜地喊:“桑博哥哥!”
桑博打了个冷颤。
“我其实也不想打扰桑博哥哥推进剧本……可星穹列车上,有我的玩具在呢。”极乐委屈巴巴地抱着小腿缩成一团,“就是那个灰头发的家伙……笨是笨了点,可我在黑塔空间站就看中他了,我很喜欢的!”
“你还去黑塔空间站了?听说那有不少值钱……不对,这不是重点!”桑博差点思维跑偏,“重点是我这剧本没有星穹列车就继续不下去,您行行好,让我演完这剧本,”他无奈地摊手,“我是真不想跟同僚起冲突。”
愚者里就没有谁是能被轻易看透的,极乐看着是个小孩,可花火看着还是个柔弱美少女呢……万一打不过多丢人?就算打过了,打个小孩说出去那也不好听啊!
极乐也很委屈:“可玩具是我先找到的!”他强调先后顺序,“也是我先看中的!是我的!”
“是是是,你的你的,就借我玩玩,过段日子就还给你!”桑博试图曲线救国,“保证不玩坏!还给你的时候就跟崭新的一样!”
极乐满脸嫌弃:“我不想别人碰我的玩具,特别是同僚。”
“……”桑博深深叹了口气,“没有转圜余地?”
极乐:“有啊!”
桑博被这转折噎住:“不是,那你装出那副不情愿的样子……算了,说吧小祖宗,你想要什么?”
“回答我几个问题。”极乐的小脑袋搁在膝盖上,一晃一晃,长长的耳羽也跟着摆动,“只要你不撒谎,我就把玩具借给你。”
桑博:“……你先问,我看着答。”
“你的剧本不是几年前写的吗?演员表里怎么会提前写上星穹列车?”
桑博回答的很爽快:“星穹列车的行驶路线大多数时候是固定的,沿着阿基维利当年开拓的星轨直到终点,雅利洛六号是其中一站……他们到了,剧本才算正式开始。”
“他们下一站是哪儿?”
“谁知道呢?我只是在守株待兔,不是在预知未来。”
极乐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要是一直不来,你岂不是要在这个星球一直蜗居下去?这颗星球已经被暴风雪封闭数百年,即将覆灭,”他顿了顿,意识到有漏洞,“这种等待风险太大了,但凡他们晚到几年,你都会和雅利洛六号一起死亡。”
“除非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到达。”
桑博满脸无辜地摊手:“都说了我不会预知。”
强调了自己不会预知,却没否认早就知道。
极乐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怎么去上城区?”
桑博顿了顿,有些犹豫要不要回答。
“我去了上城区,你的剧本就不会有人打扰……不是双赢的好事吗?而且,你肯定知道不止一条路,是不是?把那条你最看不上的路线给我,怎么样?”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桑博咬咬牙,将自己珍藏已久的某条秘密通道告诉极乐——反正按照剧本,上下城的通道即将打开,这条通道也带不来什么利益了。
得到答案,极乐笑容灿烂地扑扇了两下耳羽:“谢谢桑博哥哥!你真好!玩具可以借给你!但要完好无损的还回来哦!”
桑博松了口气。
极乐:“还有,你欠我一个人情!”
桑博:“……”钱好还,人情债难还。
“现在你可以走了吧?”极乐点了点窗户,“麻烦从这里出去,别给娜塔莎姐姐添麻烦。”
桑博摸摸鼻子:“都是同僚,你也太绝情了点吧!”
极乐:“你突然出现在我房间里找我要玩具,难道就足够礼貌吗?”
桑博:“……先说好,咱俩既然商量好了,你可不能再去打扰我的剧本——“
极乐打了个呵欠,催促桑博:“行行行,对对对,好好好,你该走了。”
桑博叽叽歪歪地跳窗走了。
极乐打发了烦人的同僚,一夜无梦地来到第二天清晨。
诊所里的病号餐有专门的人负责,为了能应对多个病人,基本每天都无油少盐,而娜塔莎为了不让病人觉得孤单,基本上也都陪着他们吃病号餐,只有极乐,娜塔莎会偷偷地给他加个小点心甜甜嘴。
极乐很享受这种偷偷摸摸的优待,吃完小点心后,就和娜塔莎说了声,自己要去桑博那儿住两天。娜塔莎有些意外,却没追问,只是嘱咐极乐一定要注意保暖,别太贪玩。
极乐乖巧地答应了她的每项要求,才顺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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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
今天的天气不错,温度上升,湿度下降——是去上层区的好日子。
连接着上下城区的巨大建筑离磐岩镇不远,可能因为曾经是交通枢纽,这栋建筑周遭的区域都被商户占据,参差不齐的广告牌象征着这里曾经也有过繁荣,但现在,除了寥寥无几的行人外再无其他。
不过,这栋建筑物本身倒还运作着。
毕竟上城区要依靠下城区输送的矿石来维持能源,而下城区也需要上城区投递生活物资才能苟延残喘。
机械运作时的嗡鸣声一刻不停,极乐循着声音看见了在最底层忙碌的矿工们。
他们将橙色的地髓放上运输带,巨大的机械手将地髓切割成合适的方块,多余的碎屑被投入熔炉当做热能,制作好的方块直接被吸入黑色管道里,像血液般,从‘血管’流向‘心脏’。
桑博给的情报很好用,极乐很快就在某处废弃的商铺里,找到一条地下通道。
通道里一片黑暗,极乐用手机照着才勉强没有迷失,他能感到这条通道一直斜着向上,越爬越陡,终于在快要变成九十度直角时,到达了上城区支柱内部。
极乐从通风管道里钻出来,看见一片灯火通明。
这似乎是某间机械室,地板光滑规整,白炽灯让空间显得尤其明亮,一排排不知名的机器立在房间里自主运作着,能看出有人精心保养过,没有灰尘也没有指纹。
极乐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最后在机器的侧面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机械保养手册。
负责人的照片和名字大大方方地贴在第一页,方便一旦出事就追究责任到个人。
极乐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最喜欢这种严谨的作风,每件事每句话都要留下证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个人情报。
“杰克……好普通的名字……但很好记。”极乐仔细看完负责人的资料,合上保养手册。
少年单薄的身形逐渐被更加壮硕的身材取代,‘杰克’理了理头顶的帽子,大摇大摆地走出机电室。
这里的工作人员不算少,毕竟是重要的能源枢纽,守卫,运输工,还有杰克这样的机修工,都在这栋建筑里来来往往,因为忙碌,彼此见面也只是颔首示意,这更方便了极乐以杰克的身份走出这栋地下建筑。
建筑外守着不少叫做银鬃铁卫的士兵,他们的盔甲很严实,根本露不出脸,极乐便自然地混入其中,跟着外勤队伍走上街,又在一个转角离开队伍,脱下伪装。
不愧是能量中枢,防范的还真严密。极乐想。怪不得桑博舍得把这条线交出来。
他碎碎念着收起天环,拉下毛线帽将耳羽盖住,大大方方地走上了街道,和每一个不小心对视的路人报以微笑,蹦蹦跳跳活力四射……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是个‘外星人’。
之所以极乐不继续使用伪装,是因为他想去找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位极地探险家,玲可·朗道。
极乐当然不是什么有恩必报的人,他没那么多原则。
只是,来都来了,顺手道谢呗。
而且他在上城区人生地不熟,那位玲可小姐,能帮他一次,当然也能帮他第二次吧?
18.第 18 章
找人并不急于一时,极乐抱着观光的心态先在街上逛了一圈。
这里与下城区截然不同,宽敞的街道,整洁的广场,车辆来往络绎不绝,居民们没有那种被剥夺了自由意志后的麻木悲伤,也没有重体力劳动后的疲惫无力,他们穿着得体,礼仪周到,就算是路边摆摊的小贩,也彬彬有礼。
极乐有些好奇上城区的商品邮什么,便顺着街道慢慢向前,看见书籍、服装、饮品、首饰、美食……甚至高级鱼子酱。
天知道这种常年冰封的星球,为什么会产出鱼子酱……或许有很多冰川吧。
极乐享受着人群带给他的惬意,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在花店门口驻足。
这颗星球难得见到绿色,鲜妍的花朵被茂盛的枝叶簇拥,香气扑鼻,生机盎然。
极乐看了眼放在花盆里的标价牌,挑了挑眉。
一盆够买十盒鱼子酱。
看来鲜花绿植在雅利洛才是真正的奢侈品。
也是,这星球本就因为没有足够的土地而粮食短缺,想吃饱,就要依靠无土栽培和恒温温室,这种资源一般会优先供给粮食蔬菜,而鲜花……大概只有不缺钱也不缺资源的上等人,才有心思培优选育吧。
极乐想了想,还是掏出从桑博那儿要来的钱,买了一枝花。
金色的暖阳花,用漂亮的包装纸裹好,扎上同样金黄的蝴蝶结,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上门道谢,总不能什么都不带。
极乐顺口问了店员知不知道朗道家。
店员非常热情地道:“当然!他们家可是赫赫有名的大贵族呢!家主是政客,未来的继承人也十分优秀!”她说到这儿有些诧异,“客人,您竟然不知道朗道家吗?”
极乐神色略有些黯然,却还强颜欢笑:“对不起,我身体不太好,一直住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可能,已经和社会脱节了吧。”他体型瘦弱,面色苍白,看起来的确有股风一吹就要倒的病态,再加上他那漂亮的小脸蛋上脆弱又故作坚强的笑容,店员立马脑补出了极乐独自一人,孤苦伶仃地在医院治病,还在上学的年纪,却哪儿也不能去,只能渴望地望着窗外的场景。
店员眼眶一热,有些同情又十分自责,连忙安慰:“抱歉!是我随便瞎打听,还请您不要伤心!呃……对、对了,我和您说说朗道家的继承人吧!”她努力调节气氛:“朗道家里一共三位继承人,个个都很有出息!”
“老大希露瓦·朗道小姐,是远近闻名的天才,又聪慧又美丽,还是科学院的高级研究员呢!专攻机械发明和改装,好多武器和运输机都有她参与设计……不过后来转行,开了一家机械修理店,还做了摇滚乐团主唱,啊啊啊,不愧是希露瓦小姐,舞台上的她魅力四射,又美又帅!曲子也特别特别棒!”她指了指窗外,“就在对面那条街,离这儿也不远,她人很好,对歌迷们很热情,去找她合照也是可以的!”
极乐非常捧场地“哇”了一声——倒是可以从这位女士下手。
“老二杰帕德·朗道先生更是了不得,刚成年就加入银鬃铁卫,勇武无双,战功赫赫,还被大守护者表彰过好几次,现在已经是年轻有为的戍卫官了!偶尔会出现在街道上维持秩序……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最前线拼杀,是位时刻都很忙碌的先生,顺带一提,长相非常非常非常英俊!”
店员一连用了三个非常,看来这个杰帕德长得确实不错。
极乐满目憧憬:“银鬃铁卫的戍卫官……他一定非常厉害吧!”
“是啊!我听说朗道家的下一任继承人,早就定下是这位大人了!现在被当做未来大守护者的左右手来培养呢,还有——”店员一说到杰帕德就滔滔不绝,显然很崇拜对方。
极乐又听完一堆彩虹屁,问到:“还有一位继承人呢?”
“朗道家最小的那位,她……她……呃……”店员语塞了,有些费力地回忆着,“她叫什么来着?”
极乐:“……”
店员有些尴尬地掏出手机,迅速打开某个网页。
极乐眼尖地发现,是类似xx百科一样的词条,从希露瓦·朗道点进去,能看见关联词,一大串xx·朗道的亲戚中,最下面的,就是玲可·朗道。
“对了!叫玲可!”店员松了口气,收起手机故作镇定地继续介绍,“是位极地探险家呢!”
极乐等着下文。
店员不解地回看他。
“关于玲可小姐的事情……就这些吗?”极乐问。
店员有些尴尬:“呃,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了吧……”
说到希露瓦和杰帕德,店员的热情几乎无法遏制,可提到玲可,就只剩下“是位极地探险家”。
极乐若有所思,对店员甜甜一笑:“谢谢漂亮姐姐为我解惑,姐姐你真好!”
店员被夸得红了脸,有些羞涩地又给极乐塞了几颗糖。
极乐爽快地收下,出门时还不忘对店员挥手告别。
他顺着店员指的路,走了没多久就看见希露瓦·朗道开的机械屋。
它就开在街角,招牌虽然不起眼,可却用数十根管道焊接在一起,做成了略显浮夸的巨大广告牌,隔得再远也能一眼看见上面的工艺齿轮。
极乐推开旋转门进入机械屋,便听见了极有热情的招呼声。
“欢迎光临机械屋!”金发的女士蹲在柜台后,只露出半个金色的脑袋,头也不抬地打着招呼,“抱歉,我现在有点忙,如果有要修理机械的需求,请先填写一下桌子上的单据!很快就好!”
极乐凑近了柜台向下看,才发现她正在专心地修理某台小型机器。
大概是使用石油作为能源的机器,受过钝器撞击,外壳变形持续漏油,就算希露瓦套着厚重的帆布围裙,也还是弄脏了小腿和鞋子,胳膊和脸上也有黑色油印,看起来脏兮兮的有些狼狈。
极乐没叫她,静静看着她修理机器。
她是个显而易见的熟练工,对面前机器的构造了如指掌,三两下就拆卸了外壳,随意看了两眼变形的部位,拾起沉重的榔头就开始敲敲打打,看着手臂纤弱没什么肌肉,可每次敲打都毫无迟滞,手法稳定,力度均匀,不一会,变形的外壳就被修复,只要再上一层漆,就能变回崭新模样。
外壳修复后,希露瓦又开始整修内部的零件——她沉浸在了修理中,忘记有位客人还等着她的招待。
极乐倒也不着急,趴在柜台上,托着腮看她修理机械。
大概对于希露瓦来说,修理机器本身就是件享受的事情,所以极乐在她身边,心中也感到了愉悦和宁静,就这么看着却也不觉得无聊。甚至会因为这些零件被修复、更换、清理、最后严丝合缝地安装上,而感到心情舒畅。
极乐托着下巴看了许久,直到门口传来一声叮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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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客人进门的铃铛再次响起,希露瓦还是头也不抬地招呼了一声:“欢迎光临机械屋!如果有要修理机械的需求,请先填写一下桌子上的单据!”
极乐回头看了眼,那是位金发蓝眼的高个青年,相貌英俊,体格健壮。
他看见极乐后笑着微微颔首,刚要打招呼,就被极乐阻止。
极乐比了个“嘘”的口型。
他将桌上的单据拿过来,在空白的那面写字:“哥哥,您是来修理东西的客人?可以等一等吗?姐姐她正在修理机器。”
青年愣了愣,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像是很习惯和孩子相处似的,并不嫌纸上对话幼稚,也抓起笔在纸上写字:“没关系,她不介意。”
极乐摇摇头:“可我喜欢看她修理机器。”
青年笑着继续写字:“我也是。”
看人行云流水一般地工作,特别是清理、修复、创作一类的手工活,其实是种非常解压的享受。
两人便一起看希露瓦修理机器,偶尔用纸笔聊聊天。
“你叫什么名字?”青年问。
“极乐,哥哥你呢?”
“我叫杰帕德。”
青年的字体和他本人一样端正,每一笔都不出格,不偏移,简直像是印刷体一般规范。
极乐对杰帕德甜甜一笑,“哥哥,伸手。”
杰帕德有些不解地摊开手。
极乐在他手心,轻轻放下一颗糖。
透明的糖纸包裹着橙黄色的糖果,看起来精致可爱。
“哥哥,你陪我等姐姐,我请你吃糖。”
杰帕德低声轻笑,将糖果收起来,没有吃。
他问极乐,“你是来给大人跑腿吗?家里有机器坏了?”这么问是因为极乐看起来两手空空,没将需要修理的东西带在身上。
极乐眨眨眼,“哥哥,我不是来修东西,我是来找人的。”他在找人两个字上画了圈,还加了个简笔画的笑脸。
这种有点幼稚的行为,反而让杰帕德觉得可爱。
“找人?希露瓦吗?”
“不是,我找姐姐的家人。”
这次杰帕德有些意外了。
“我能知道是哪一位吗?”
“不可以,”极乐摇头,“我们还不算很熟呢。”
陌生人·杰帕德不由失笑,字写到一半,又划去:“你做得对,不可以把个人情报告诉陌生人。”然后学着极乐,画了朵小红花。
极乐:“……”画的好烂。
一共就几笔的简笔画,硬是被他画出了几欲脱出纸张的张牙舞爪……倒是神奇地抓住了神髓,这才让极乐认出这是朵小红花。
……原来一朵花也能这么狂放不羁。
“哥哥呢?你是来修理机器吗?”极乐明知故问。
杰帕德果然也如他所料地回答他,“我也是来找人的。”
极乐犹豫了下才接着写:“很着急吗?”
杰帕德:“如果我说很着急呢?”
极乐想了想才下笔:“骗人!”他一笔一划地写着,“着急的话,你就不会和我聊天,还陪我看希露瓦姐姐修理机器了!”
“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你肯定是个很闲很闲的人!”
杰帕德没忍住笑,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极乐的脑袋,隔着毛线帽也感受到了蓬松柔软。
19.第 19 章
可能是因为家里有个小他几岁的妹妹,杰帕德一直以来都挺喜欢小孩。
孩子们天真纯洁,童稚可爱的话语总能给人带来安慰,会让他想起小时候的妹妹。
四岁的玲可,会抱着厚重的绘本,小企鹅一般摇摆着走到他身边,问能不能给她讲关于雪原熊的睡前故事。
可小孩子精力不济,往往故事说到一半,玲可就会点着脑袋睡过去,脸蛋红扑扑的,嗦着手指还不忘在梦里嘟囔着说句晚安。
那时候的玲可,整天哥哥姐姐的叫着,寸步不离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时,眼神总里带着依赖和信任,既粘人,又可爱……可随着玲可年龄增长,女孩有了自己的梦想,爱好,越发脾气古怪起来。
不爱撒娇,不爱交际,遇到困难也不愿意求助……孩子长大固然是件好事,可遗憾也随之而来,让杰帕德很难适应玲可‘已经长大’的事实。
他曾坚决否定过玲可的梦想。
无论是作为银鬃铁卫的戍卫官,还是作为哥哥杰帕德,他都不愿意让一个尚且稚嫩的少女冒着风雪在荒地里探险,他几次劝说无果后,还试图发动全家一起说服玲可放弃成为雪原探险家。
但这个计划被姐姐希露瓦打破了。
她是全家唯一一个支持玲可成为极地探险家的人。她没说什么大道理,只是举了个例子反驳杰帕德。
“你刚成年就加入银鬃铁卫,在前线拼杀可不比在雪原探险轻松,全家上下谁不担心你?谁阻止过你?”
杰帕德无言以对。
她看向一边的妹妹:“玲宝,想做就去做,一旦被‘该不该’和‘可不可’束缚住,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这种放任教育杰帕德不敢苟同,但最终也还是能没能阻止自己的小妹妹背起沉重的双肩包,奔赴一望无际的荒芜雪原。
担心吗?担心的。
自豪吗?当然了。
可既然玲可成为极地探险家已经是事实,他就只能努力调整心态,用自己的方法支持玲可。
每一次玲可出门前,他和姐姐都会准备好万无一失的求生装备,每一次玲可回家后,他都会煮一锅加了各种补品的辛辣补汤给妹妹驱寒。
他们年长玲可许多,可能为她做的却很少。
希露瓦自从工作后,就搬出了朗道老宅,而杰帕德自从成了戍卫官,基本上吃住都在军营里,玲可更是因为工作性质,长期在雪原风餐露宿。
他们三个虽然是亲兄妹,可其实很难见到面。只有玲可远行归家那天,一定是团聚的日子。他会将平日积攒的假期抽出来放在这两天,希露瓦也会提前关店陪妹妹聊天吃饭,甚至不用明说——这是他们一家人的心照不宣。
他今天来机械屋,就是想问问希露瓦,玲可晚上到家,她什么时候回老宅。
却没想到进屋看见的不是希露瓦,而是个陌生的孩子。
矮小瘦弱的身材,穿着的棉衣老旧却干净,皮肤苍白,相貌精致,气质很独特,一眼便能看出他从没被劳动和苦寒磋磨过,是被人精心养大的小少爷。
但杰帕德也认不出这个孩子究竟是哪个家族的小辈。
朗道家虽然是雅利洛六号的名门望族,但其实和整个贵族圈子都有些格格不入。
他父母为人刚正,看不惯各类宴会的奢靡作风,而他自从入了军营,就更没时间,也没精力经营这个圈子的人脉,他姐姐希露瓦收到茶会邀请函就爱一推四五六,玲可更不必说,装病闭门不出时常有之。
贵族圈子里的异类,认不出其他贵族小少爷,倒也理所当然。不过这个叫极乐的孩子,看着没有那种高傲矜贵,不可一世的纨绔模样,想来家教很不错。
十三岁?还是十四岁?
男孩?还是女孩?
杰帕德不太能分清,但不妨碍他对孩子释放善意。
“小家伙,”他问,“上几年级了?”
极乐:“……”这不是路边大爷爱问小朋友的问题吗?
极乐很久不上学,回忆着过去,不太确定地写了个:“初二。”
杰帕德看着极乐的眼神越温柔。
还是个小孩子呢。
他又问:“读哪个学校?”
极乐: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期末考试多少分?
要不是极乐能感觉到杰帕德内心的善意,他几乎要以为对方是在怀疑他,正在查户口。
但这题极乐确实无法轻易回答。
“……我身体不好,”极乐又拿出老办法,有些窘迫地低下头,“一直在医院里自习,没有上过学。”
杰帕德望着他的眼神略带了些心疼。
“抱歉,我不该问这么多。”他写下这行字的时候,有些急切,看得出来是真的很自责。
极乐轻轻摇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没关系,我现在身体好多啦,已经能出门了!”
杰帕德却猜测,这孩子是因为在医院待的太闷,才偷偷穿了护工的衣服跑出门透气。
“我认识一些医生,或许能帮你看看病。”杰帕德写下这段话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滑过了几名他熟识的军医。
极乐没料到杰帕德会对一个陌生小孩这么上心……这或许就是朗道家深受民众热爱的原因之一?
他迟疑着拒绝了:“谢谢您的好意,但请您不用担心,我现在很好。”
杰帕德不再劝说,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是希露瓦的弟弟,或许你听说过我,杰帕德·朗道。”倒不是杰帕德有多自恋,觉得全城都该知道他。但他很确定,至少在贵族圈子里,没人不知道朗道一家子都是怪胎——至少他在上学时被这么嘲讽过。
极乐果然露出了恍然的神色,急切地在纸上写字,“原来您就是杰帕德戍卫官!我一直很仰慕您!”
杰帕德觉得脸颊有点热。
虽然他经常听到这句话,但每次听见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一名普通军官。”
极乐察觉到对方的羞涩,没继续拍马屁。
他惯会看人下菜碟,知道说好话也要对方受用才行,杰帕德显然是个性内敛的人,好话说得越密集,就会将人推得越远。
杰帕德继续写道,“如果你要找人,或许我能帮上你的忙。”
极乐看着杰帕德的端正字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谢谢哥哥!您的确能帮上我的忙,我要找的人您也认识!”
“哪位?”
极乐抓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
杰帕德看后有些惊讶,再次仔细确认极乐写下的人,忍不住念出声:“玲可?”
他这一句,把正埋头修理发动机的希露瓦叫醒了。
她金色的脑袋从柜台后猛地探出,“嗯?玲宝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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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还带着防尘口罩,看见极乐和杰帕德后,一把扯下,对极乐爽朗一笑,“小弟弟,需要修理什么?”
不等极乐回答,杰帕德就无奈地提醒她,“姐姐,你先去洗把脸。”
“嗯?”希露瓦下意识地拿手背擦擦脸,“沾到机油了?哪儿?”
她的手背一通胡乱擦拭,将油渍抹的更匀称。
“别擦了,快去洗洗!”
“好好好,知道了……啊,小弟弟,你稍等下!”希露瓦干脆连围裙也一起脱了扔在地上,“我马上回来!”
“唉……”杰帕德看不过去地捂住脸,半晌后拾起手套、围裙,口罩,认命地开始打扫一地狼藉。
极乐撸起袖子要帮忙,被杰帕德出言拦住:“你好好坐着,万一踩中油渍滑到就糟了。”
“好的,哥哥。”极乐又不是真的想帮忙,装装样子而已,被杰帕德拦住,就顺从地坐在角落沙发上,喝着杰帕德给他倒的热牛奶乖巧等待。
杰帕德在军营里历练多年,早就习惯了搞卫生,动作迅速地把柜台打扫了一遍,又把工具归位——他甚至有些强迫症地把所有物品的朝向调到一致,才算是完成了整理工作。
希露瓦走出盥洗室时,刚好目睹这一幕。
“谢啦老弟。”她随意地拍了拍杰帕德的肩,目光落回极乐身上。
“小弟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回到柜台,翻看单据时正巧看见杰帕德和孩子的‘聊天记录’。
她失笑:“看来是真让你久等了。”聊了这么多。
杰帕德抽出最后一张:“这孩子好像是来找玲可的。”
希露瓦微微挑眉:“玲可?”
没人比他们姐弟更了解玲可。
他们的小妹妹从小不爱说话,越长大越不爱交际,知心的朋友满打满算也就佩拉一个——不太可能忽然和一个小自己几岁的孩子交朋友。
“小弟弟,你找玲可做什么?”
她倒不是怀疑极乐,一个瘦弱的小孩能有什么坏心思?何况他们姐弟都在呢。
纯粹是好奇。
难道她家玲宝终于开窍,试图踏出舒适圈,改变社恐的坏毛病了?
极乐也回答的挺干脆,“玲可姐姐前段时间救过我一命,我是来谢谢玲可姐姐的。”
希露瓦和杰帕德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惊诧。
“救过你?可玲宝已经两个月没回过家了……呃,”希露瓦顿了顿,“她不会是在雪原里救得你吧?”
极乐的人设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当然不会一个人跑去雪原里遇难。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撒了谎,“不是,玲可姐姐在郊外救了我。”
极乐听娜塔莎说过,玲可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比极乐高不了多少。
可极乐再瘦弱也有七八十斤,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娇小的女孩儿,是怎么把他一步步背出雪原,送到下城区诊所的。
“她早就到极限了,是强撑着把你背来的。”娜塔莎当时有些感慨,“你重伤昏迷三天,她浑身脱力躺了两天,昨天才走。”
极乐忽地想起了那位花店店员。
她对朗道家的姐弟侃侃而谈,夸赞希露瓦聪明,杰帕德勇武,唯独对这位最小的妹妹知之甚少。
可在极乐看来。
玲可才是三人中最有意思,最特立独行的那个。
20.第 20 章
“我其实……没有见过玲可姐姐。”极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医生说是她把昏迷的我背去医院,但等我醒来,她已经走了。”
“我真的很感激她,想道谢,却又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她,而且……医生说她是位极地探险家,很难在城内见到她的身影……那个……那个,希露瓦姐姐,我知道您是玲可姐姐的亲人,才冒昧来打扰您……”向希露瓦深深鞠躬,“能请您告诉我玲可姐姐的联系方式吗?我想亲口向她道谢!”
“哎哎哎不必客气!”希露瓦连忙扶起极乐,“怎么还鞠躬行礼,又不是慰藉英灵——呃,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老弟你别这么看我。”
希露瓦笑着捏了把极乐的脸:“玲宝这家伙……走之前还救了个小弟弟啊……那孩子总是什么都不和我们说。”
极乐:“……?”怎么忽然就动手。
杰帕德的关注点却有点偏:“你刚才说玲可是在哪儿救的你?”
极乐重复说辞:“郊外。”
“你身体不好,怎么能一个人去郊外?”或许是出于银鬃铁卫的本能,又或者一个哥哥的天性,杰帕德责任心很重,尤其对极乐这样外表柔弱的孩子,更多了关心与担忧,“那么冷的天气昏倒在路上,万一没人发现怎么办?露天失去意识是非常严重的事,更何况郊外没有取暖器,很可能陷入低温休克,你太不——”他习惯性地开口要说教,被希露瓦中途打断。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这位小弟弟他……极乐是吧?”她看了眼纸上写的名字,“小极乐肯定已经知道错了,才上门道谢嘛。”
极乐也适时露出不好意思的愧疚神情:“对不起,我之前贪玩,给玲可姐姐添麻烦了,杰帕德哥哥,你别担心,我再也不会那么做了!”
“可是……”杰帕德还想说些什么,又被希露瓦打断。
“玲可的通信方式我当然可以给你,但你难道不想当面道谢吗?”希露瓦冲极乐眨眨眼。
极乐眼睛一亮:“当面?玲可姐姐……她回到城里了吗?”
“很快,”希露瓦将那一沓聊天记录整理好,“要是你不介意,可以去我家等等,她晚饭前能到家……啊,和我们一起吃顿晚饭怎么样?就当是让你久等的赔罪!”
“和玲可姐姐一起吗?!”极乐明显意动,满眼期待地捏紧了拳头,但紧接着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不舍地摇头,“不、不用了,谢谢希露瓦姐姐的邀请……但……还是算了……也请您不要用赔罪这种说法,您没有做错什么……”
“既然我没做错,”希露瓦故意偷换概念,“那为什么还拒绝我的邀请?”
“因为……你们一家人久违团聚……没有外人在场会比较自在吧?”极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或许,我可以明天再登门拜访……”
“你不必顾虑太多,人多才能让欢迎会更热闹!何况玲宝一定也很挂念自己救过的孩子,看见你她一定很高兴。”希露瓦笑眯眯地靠近杰帕德,在杰帕德一脸不解中,手肘用力地猛击弟弟的肋骨,“对吧,老弟!”
“嘶——对、对!”杰帕德差点没忍住痛呼,“玲可一定很愿意和你一起吃晚餐。”
极乐眼睛一亮:“真的吗?可是——”
希露瓦拍掌,强势地做了最终决定,“没有可是!就这么说定了!离晚饭还有……”她看了眼店里的钟表,“三小时!一起走吧,玲可回来前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
杰帕德也无异议,嘱咐极乐把衣服的拉链拉严实:“我看了天气预报说是下午会降温……姐姐,有多余的围巾吗?”
“没,你知道我不会在工房里放很多衣服的!”
“嘿嘿,哥哥你看,”极乐抓起拉链,呲溜一下拉到最高,毛领子便竖起来遮住了大半张脸,他躲在毛茸茸后面笑得眼眸弯弯,又乖又甜,“我一点都不冷!哥哥姐姐也要注意保暖,别感冒呀!”
杰帕德没忍住笑,觉得这孩子又可爱又贴心,伸手揉揉极乐的脑袋:“谢谢你的关心,我们会的。”
三人先去了离工房不远的书店。
“这本怎么样?”杰帕德从书堆中抽出一本《北方空地:峡谷探险实记》,“感觉玲可会喜欢。”
“她有了,”希露瓦说,“她书架上还有第二部呢。”
杰帕德闻言将书放回去,翻了一会又抽出一本:“这本呢?”封面上是个穿着厚厚冬装的男人,捧着一条巨大的海鱼,“讲述冰钓,还记录了冰川的位置。”
希露瓦满意地打了个响指:“这个好!没在玲宝书架上见过,她应该会喜欢。”
极乐听两句就知道,朗道姐弟是在给玲可选书,想让她漫长旅途中的片刻休息,变得稍许惬意一些。
于是极乐也在众多书目中挑挑拣拣,选了一本。
他像小跟屁虫一样跟在杰帕德身后排队付账,在杰帕德看过来时回了个灿烂微笑,拜托店员选了张漂亮的包装纸将书包起来。
希露瓦也看出这是一份礼物了。
“送给玲宝的?”
“嗯!”极乐点点头,语气里充满忐忑,“希望玲可姐姐会喜欢。”
“我最了解玲宝的喜好,你跟我说是什么书,我帮你参考参考。”
希露瓦看见极乐明显顿了下,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些心动,可最后还是犹豫着摇头:“不用了,就这本。”他将书放进包装袋,又慎重抱在怀里,像抱着宝贝。
希露瓦失笑:“好吧,看来你不太需要我的建议。”
极乐听到这句话,低着的头立马抬起,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不需要,”可能是怕她误会,极乐急切否认,小心翼翼地偷看希露瓦的表情,“我知道您是好意,只是……这是给玲可姐姐的惊喜,我希望让玲可姐姐第一个知道……”
希露瓦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极乐更着急,有些不安地抿着唇,踌躇了会才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掏掏口袋,在希露瓦面前摊开手。
“这个送给姐姐,姐姐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孩子白嫩的手心托着的,赫然是两颗水果糖。
希露瓦等了会,才在孩子越发失落的眼神中,欣然接过两颗糖。
孩子的表情,从失落转变为惊喜,期待地望着她。
她剥开一颗送进嘴里,抱着胳膊品鉴:“不错,很甜,但还不……”
“姐姐,”杰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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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无奈地挡在极乐身前,把希露瓦推出书店,“觉得他可爱就多亲近,不应该逗弄他——你是小学生吗?”
“啊?我才没有逗弄他!只是小家伙刚才着急的表情很有意思——呃,不是,我是说很可爱——好像也不太对……”希露瓦一边碎碎念一边回头,“极乐!走啦,下一站!”
姐弟两都没有开车,而是坐上了晃悠悠的城市电车。
极乐从没坐过这种交通工具,它和司机好像默认了所有乘客都没急事,悠然自得地顺着既定的轨道,路过了旅馆,博物馆,歌剧院……用近乎骑自行车的速度领略了城市风光后,终于来到市场。
这个城市还没有超市的概念,小贩们沿街坐着叫卖,顾客们也沿街走走停停,杰帕德熟门熟路地在前方带路,偶尔停下,付账,拿走食材,一气呵成。
极乐看出来,杰帕德应该早就定好了食材,来这儿取货的。
希露瓦看见杰帕德拎着的材料就忍不住叹气:“老弟,你能不能别惦记你的补汤了,家里的阿姨会做饭的。”
杰帕德皱眉:“阿姨做的补汤总是不够火候。”
希露瓦:“……你那叫火候吗?你都顿成一锅浆糊了!”
杰帕德:“那是因为有些食材比较难熟,得多煮一会。”
希露瓦深吸一口气,回头嘱咐极乐:“待会吃饭,一定别喝他做的汤。”
杰帕德不满地小声嘟囔:“明明很好喝。”
至少他和玲可都觉得味道不错,父母也从不抱怨不合口味,只有希露瓦直呼黑暗料理,几次三番想带他们去医院检查味觉神经。
杰帕德对自己的汤很有自信,坚定认为是姐姐无理取闹。
“我做的汤驱寒保暖,舒心静气,安神养胃,加了多种药材,熬制了数小时,为了保持原汁原味,只放了盐和胡椒……怎么可能味道不好?”
希露瓦:“……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你加了多种药材,还不调味……所以才特别难喝?”
“药材只是稍许影响口感,差别不大。”杰帕德认真为自己辩解,“是你口味太刁钻了。”
希露瓦深吸一口气,再次嘱咐极乐:“千万,不要喝他的汤!”
从希露瓦身上传出来的深恶痛绝不是假的,极乐立即明白了。
杰帕德,一个军人,平时吃的不错,可一旦上战线,基本就是应急食品,情况紧急时,压缩饼干兑上热水搅拌搅拌就往嘴里塞,饥一顿饱一顿,往往错过吃饭时间就要饿上一整天,根本不允许挑剔食物。
玲可,一个极地探险家,除了最初启程时携带的资源还算丰富,越深入雪原就越是窘迫,在食物来源不确定的情况下,雪原鼠、极地狼、树根树皮……不管是什么,只要无毒便就着雪水一锅炖了——已经是丰富大餐。
对这两个味觉细胞基本已经退化的人来说,食物的味道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环,均衡的营养才是重点。
极乐也不在意味道好坏——只要身边的人觉得好喝,他自然也觉得美味。
他决定待会观察一下料理过程。
只要材料别太离谱,他坐在玲可或者杰帕德的身边,应该也能吃得下去黑暗料理。
21.第 21 章
买完了食材,姐弟两才带着极乐回了家。
朗道家虽然是贵族,宅邸却不算奢华,看得出是栋用料讲究的老房子,占地面积不大,保养得很好,附带了一间精致的透明花房。
“老弟他爱好养花,”希露瓦小声说,像是怕被杰帕德听见,“但养得挺差劲的。”
极乐往花房里瞄了一眼。
果然花草们看起来不太精神,叶片蔫头耷脑,不知道是缺水还是缺光照。
普通的贵族庭院,主人养不好花,自然会有园丁帮忙补救,可朗道家,显而易见的没几个人手,杰帕德推开宅邸大门,只有一位负责打扫的女士迎接。
厨房里倒是还有位厨娘,正在忙碌晚上的菜肴。
看得出来她们对朗道姐弟很是尊敬,相处时还有股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拘谨,但显然并不亲近,也不熟悉。
希露瓦回到家就瘫在沙发上,杰帕德倒是捋起袖子开始准备自己的那道‘驱寒大补汤’。
极乐便抱着猎奇的心态去给杰帕德打下手。
从材料开始,就让他大开眼界。
“这是□□小皮伞,”杰帕德当然不会让小客人帮忙,拿着食材给他介绍:“能治疗偏头痛、风湿关节炎、和神经痛,效果显著!”
极乐:“……”真的能吃?
这朵蘑菇半球形的菌盖呈现漂亮的靛青色,菌柄则是令人心情舒畅的淡蓝色。这两种颜色都很美,放在衣服上、花朵上、油画上都令人着迷,但放在食材上,多少有些……危险了。
“这是宝石蜥蜴,”杰帕德继续介绍,“这次只取它的血液和尾巴,可以清除人体血管内的脏污,对肺部很好。”
“……”这真的不是工艺品?
已经没了呼吸的小蜥蜴,背上生了几簇蓝宝石一样的晶体棱柱,在灯光的折射下显得十分华美瑰丽,尾巴则狰狞地仗着倒刺,看起来能轻易划破人类喉咙。
杰帕德发现极乐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蜥蜴,以为孩子感兴趣,便伸手掰下那几块宝石塞给极乐:“乖,拿去玩。”
“……谢谢哥哥。”极乐接过那几枚漂亮的各色宝石。
接着杰帕德又给极乐介绍了金色的苔藓、黑色的根茎、和某种未知的矿物粉末,某种未知生物的骨骼、某种……
最后他眼睁睁看着杰帕德将所有材料放进同一口大锅里开大火炖煮。
“……”极乐发誓,他从没闻过那么独特的味道。
他说不清,但好像和死亡相近。
“刚开始是有些不好闻。”杰帕德安慰脸色不是很好的极乐,让孩子放宽心,“等□□小皮伞的毒性被煮没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极乐忽然有点后悔来到朗道家。
毕竟死于飞船失事,总比死于蘑菇中毒听起来有尊严。
他回到客厅,希露瓦笑着问他,“对我老弟的汤有何感想?”
极乐沉思半晌:“希露瓦姐姐,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些事,或许我可以等晚饭后再来拜——”
希露瓦一跃而起抓住极乐使劲揉搓脸颊:“小弟弟!现在说走已经太晚了!你就乖乖留下来给我减轻负担吧!你多喝一点,我就能少喝一点!”
极乐:“?!”真不是人啊你!
希露瓦多少还顾忌一点小孩子的自尊心,揉了会就满足地放开了极乐,一边回味,一边啧啧称奇:“嚯,我还没摸过这么细这么滑的小脸蛋儿呢,跟煮鸡蛋似的……”她的目光落回极乐脸上,好像很饿似的吸溜了一下口水。
“……”极乐不由裹紧了一点衣襟。
“哈哈哈哈哈别害怕!我开玩笑的!”
极乐:“……”你是不是开玩笑我还不知道吗?
希露瓦给极乐端来了一碟水果赔罪,自己则在茶几的另一头,铺开了纸笔。
“希露瓦姐姐要工作吗?”极乐问。
“嗯……算是吧,机械屋只是我的副业,我的主职其实是乐队歌手……下一场演唱会快到了,但是新曲我一直没什么头绪。”她托着腮,转着笔,像每一个没有灵感只能干坐在桌前的创作者一样,对着工作冥思苦想。
极乐一边咬水果,一边看着希露瓦在茶几上写写画画。
大概创作歌手都有类似的通病,她嘴里不停哼哼着曲调,有灵感了就写上一行,过会儿再划掉一行,再写,再划……如此反复几十次后,终于写下了几行曲谱。
普通人写一首歌可能需要几天,几星期,可对希露瓦来说,只需要四十分钟。
天才就是如此,能用一段日子,体验普通人的一辈子。
希露瓦端详着花了自己四十分钟生命的音符,哼哼一遍后,叹口气,又将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
得,前面全白干。
极乐拾起那个纸团:“希露瓦姐姐,我能看看吗?”
“可以,你识谱?”
“嗯。”他摊开被揉皱的乐谱。
即便很久不接触音乐,可只要极乐看见这些音符,就还是会不由在脑海里构筑完整旋律。
前奏温柔舒缓,副歌生机盎然,最后以和弦收尾,有种春日的温暖和煦。
极乐很少听流行曲,但不妨碍他觉得这是首好歌。
“它是首很好听的曲子,”极乐问,“为什么扔掉它?”
“是还行……但我想要……嗯,更炸裂、更热情、更能引起共鸣的曲子。它很好,可太柔了,不适合演唱会,更适合演奏会……不是我要的感觉。”希露瓦无奈地耸耸肩。
‘感觉’对一个音乐创作人来说几乎是最重要的部分。希露瓦说不行,那这曲子就相当于被判了死刑。
……可惜了。极乐想。明明是首好曲子,前奏好听,旋律抓耳……却只因为‘不合适’而被丢弃。
极乐凝视着潦草的乐谱,忽然回忆起了过去。
金碧辉煌的教堂内,因为‘合适’而被选中的自己,与那些因为‘不合适’而被丢弃的同伴。
哦。极乐想。原来我也是份乐谱。
……凑巧‘合适’的那份。
他忽然微笑起来,“姐姐,我很喜欢它……可以唱给你听吗?”
希露瓦有些惊讶,却没拒绝,而是兴致盎然地趴在茶几上,准备当最近的听众:“好啊,我想听。”
极乐便抚平了乐谱的褶皱,垂着眼看了很久,才轻声哼唱起来。
只听第一个音,希露瓦就睁大了眼睛。
还未曾经过变声期的男孩,声线纯净而空灵,宛如山间清晨的白雾,朦胧着看不清虚实,可每一个音符都悬在空中,轻轻触碰着听者的耳膜,直抵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那不仅仅只是歌唱。
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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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心灵交流。
世界骤然安静,连客厅内的时钟都似乎停滞,只剩下听众的心跳和极乐的歌声。
希露瓦只觉得精神一轻,像被高高地捧起,在云端接受洗礼。旋律中的暖意像一阵风般将她融融包裹,她恍惚中看见了无边绿意,广袤的原野,微凉的晨露,温暖和煦的阳光,含苞欲放的雏菊,鸟儿展翅回迁,一场绵绵细雨轻柔洒落……到处都清新柔和,充满生机。
——这是希露瓦第一次感受到春天。
极乐的声音,竟为她吹散了雅利洛六号终年不散的寒意。
直到歌声停止,希露瓦都还没有缓过神。
倒是旁边的负责打扫的女士,忽然捂着脸哭起来。
她的眼泪止不住,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她热烈而期盼地看着极乐,充满感激与希望:“您唱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从未……我从未看见过,但我知道……我知道!”
那就是春天。
对于雅利洛六号来说,春天太遥远了。
他们花了上千年,堆砌无数条生命,拼死抵抗着寒潮和怪物,用尽全力挣扎生存……可初代大守护者承诺的‘未来’却越来越远。
不是不绝望的。
她们这样的普通人,或许一辈子都抵达不了那个‘未来’,那个冬去春来的‘未来’。
“可听了您的歌,”她边哭边笑,很是狼狈,“我好像又能努力一阵子了。”
极乐只是温柔地冲她微笑,没有说话。
杰帕德不知什么时候出的厨房,把纸巾递给那位女士,轻声安慰:“哭泣伤身,去休息一会吧。”
“没关系的杰帕德先生!”女士笑着摇头,“我现在很有干劲!”为了证明这点,她竟然拎着扫帚着去门外扫雪了。
厨娘也含着泪去帮忙。
最后留下杰帕德哭笑不得地停在原地,半晌才有些惆怅地说:“没能录下刚才的歌,真可惜。”
这句话仿佛惊醒了希露瓦,她猛然站起,一把拉住极乐,眼睛亮得惊人。
“极乐!要不要和我一起组乐队!我可以把主唱让给你!!!”
极乐:“……?”
“我有专业的录音棚,想把你的歌录成唱片只需要一天时间!而且——”
不用极乐拒绝,杰帕德就先一步拉住了自己的姐姐。
“你冷静点,他年纪还小,不可能加入你的乐队!”
希露瓦苦恼地挠挠头:“要不这样,我们可以把他的身份证明改大几岁——”
“……你是要挑战我银鬃铁卫的职业道德吗?”杰帕德面无表情地把希露瓦按回沙发上,“我一定会去举报你,再亲手把你抓起来,一定。”
希露瓦懊恼地“啧”了一声。
极乐长舒一口气,把希露瓦写的乐谱放回茶几上:“我说了这是首好曲子,对吧?”
“哈哈哈,是很好,但我来唱就不是那个味儿了……”希露瓦托腮思忖,“小极乐,你参加过教堂的唱诗班?”
极乐倒也不意外会被听出来。
“嗯,我小时候当过教堂唱诗班的领唱。”极乐有些羞涩,又有些骄傲,“修女每次都夸我唱得好呢!”
希露瓦问:“现在呢?”
“……唱诗班解散,好久没去教堂啦。”
22.第 22 章
听见唱诗班解散,杰帕德比极乐本人更失落,蓝眼睛里盛满了惋惜,像只满心期待却没能讨到食的大狗:“真遗憾……如果能去教堂听你唱圣歌,一定更美妙……”他说完,才有些抱歉地看向极乐,“是我多言了,你一定比我们感触更深。”
极乐摇头,神情中有股独属于孩子的稚气,“没关系!虽然唱诗班解散很可惜……但唱歌是件很快乐的事!回想起当时,全是美好的记忆,所以我不觉得难过哦!”极乐偏头看向希露瓦,“姐姐也这么觉得吧?”
希露瓦很惊讶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我?”
“是啊!”极乐反问,“姐姐不是乐队成员吗?和唱诗班是一样的吧?”他想了想,掰着手指数,“大家一起唱歌,一起玩耍,会有人走,也会有人留下……”
希露瓦闻言有些出神,过了会才笑着回答,“听你这么一说……是啊,完全一样。”
极乐高兴地“嗯”了一声,淡金色的眼眸里一片纯澈的快乐与天真:“虽然有人离开很可惜……偶尔还会有一点点寂寞……”极乐小声嘟囔,“但想起他们,还是很高兴,很快乐……希望下次见面,还能在一起唱歌!姐姐也这么想吧?”
“……我想……”希露瓦一把抓过极乐猛猛搓揉柔嫩脸蛋:“小家伙怎么这么可爱!!”接着在杰帕德震惊的眼神中猛嘬一口极乐。
极乐:“?!”
他确实是想要得到对方好感——但不是这种忽然亲他的好感!
杰帕德嗓音颤抖:“姐姐?!你在干嘛?!”
希露瓦还在快乐地和极乐贴贴:“什么干嘛?在和小朋友玩啊。”
“不要随便亲吻别人家的孩子!会被当成变态!还有!快放开他——”
希露瓦“啧”了一声,打断自己的古板弟弟:“少说废话,你到底什么时候给邓恩放假?我好久没见过他了。”
杰帕德杯转移了三秒注意力:“邓恩先生?前线有些忙,他最近的休息日可能在一个月后……”
“还有这么长时间?”希露瓦皱着眉,干脆把正努力掰她胳膊的极乐抱进怀里,下巴搭在极乐的毛线帽上心不在焉的磨蹭,“还有佩恩,不知道他什么后才有空——嗯,得规划好他们的休息时间,给歌迷们来个回归演唱会——”
“等下!”杰帕德忽然回神,试图从希露瓦手中救出极乐:“有话好好说!你、你快放开孩子!”
希露瓦:“……能不能不要说得好像我在劫持人质一样?不过……嘿嘿,或者干脆把小极乐拐回家当弟弟也不错?玲宝不是一直不高兴自己是家里老么吗?有了极乐,她也变成姐姐喽!~”
极乐:“……”就算是开玩笑也略显惊悚了点。
杰帕德:“姐姐……别闹了,快放开极乐,你吓到他了!”
希露瓦半点不信:“怎么可能?我很受小孩子欢迎的!”
“你别拿胳膊圈着他会更有说服力!”
“但极乐真的很好抱哦!又香又软,像个大型玩偶……小极乐?不如晚上留宿吧?和姐姐一起睡啊!”
极乐窘迫地涨红了一张白嫩的小脸,慌张地看向杰帕德:“哥哥!救救我!”
“!!!”杰帕德被这个眼神看得瞬间燃起了银鬃铁卫之魂,抓住希露瓦的胳膊:“姐姐!别闹了!”
“我没有闹!我说真的!小极乐,来再给姐姐亲一口!”
“哥哥!”极乐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救我!”
杰帕德连忙拉住极乐的手,想把希露瓦的胳膊给掰开:“别怕!我一定救你出来!”
希露瓦被两人逗得直乐:“想逃离我的魔掌?哼哼,劝你们不要做无谓挣扎——”
“哥哥,姐姐?”略带震惊的少女音从门口传来,“……你们在干嘛?”
一听见这个声音,杰帕德和希露瓦就精神大振,惊喜地回头打招呼,“玲宝!欢迎回家!”
玲可:“……”
从她的角度看来,场面着实有点诡异。
她亲爱的哥哥,正仗着人高马大,一只手抓着姐姐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了姐姐的手腕……看着完全是一副家暴未遂的样子。
哪怕玲可知道这场面肯定有误会存在,也还是不由看向哥哥,“你竟然对姐姐动粗?”
杰帕德大惊:“我不是,我没有!”
希露瓦正想帮忙解释,就听到妹妹玲可满含担忧的下一句:“你不想活了吗?”
希露瓦:“?”
杰帕德干巴巴地说:“……真没有。”
他尴尬地松开希露瓦,极乐也趁着机会逃到杰帕德身后,激动地探头朝门口看。
希露瓦仔细斟酌后,决定不追究玲可刚才的口误,笑容满面地走到门口,张开手:“玲宝!
久未归家的玲可勾起唇角,给了姐姐一个拥抱:“我回来了。”
杰帕德也走上前,笑着接过女孩背上巨大的登山包,温声道:“玲可,欢迎回家。”
玲可也给了哥哥一个拥抱。
“对了,”希露瓦揉了揉玲可的脑袋,“今天有位特意来找你的小客人,”她点了点不远处眼巴巴望着玲可的极乐,“打个招呼再上楼吧?”
“……找我的?”玲可疑惑地重复,沉默了半晌,才在姐姐的催促中,不太情愿地走向极乐。
只是她脚步很沉重,比在雪原徒步的时候更沉重——对社交恐惧症患者来说,没有什么比主动向陌生人打招呼更令她焦虑了。
但一切焦虑都在她看清极乐的瞬间,灰飞烟灭。
实在是她对这张脸记忆犹新。
那是个难得清朗的早晨,她钻出帐篷的瞬间,正巧目睹天外‘陨石’的坠落,而落点离她竟然只有一公里。
任何一个探险家都不会错过近距离观察陨石坑的机会,玲可当然不例外,她激动地收拾好随身行囊,立即奔往陨石坠落的地点。途中她发现了不少从天上落下的金属外壳和零件,离目的地越近,残骸就越多,其中不乏写着文字的陌生机器,显然,从天上落下的并非陨石,而是写在历史书上的‘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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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历史记载,雅利洛六号曾经是一颗与高等文明建交的星球,直到裂界怪物入侵,寒潮降临,才让雅利洛六号变成‘孤岛’,陷入死寂。而现在,又有新的飞船来到雅利洛六号……这是否代表了另一种‘希望’呢?
可等玲可忐忑又兴奋地循着痕迹,来到飞船的核心时,看见的只有倒在不远处的极乐。
虽然耳羽和天环象征着极乐的确是天外来客,但稚嫩的面孔也让玲可意识到,‘希望’今天也不曾降临。
但她没有迟疑,简单给孩子包扎,又给他全身贴满发热贴后,只带着食物与饮水,用绳子把人绑在背上,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雪原里。
这里离城市太远,赶回去至少也得两天,可伤患哪能等那么久呢?何况上城区势力复杂,一个外星人很可能会给朗道家带来大麻烦。
玲可选择带着极乐去下城区,她认识一位贵族小姐,在下城区诊所当医生。
而去下城区的的路,是她前些天发现的。
她在雪原里见到被哥哥追捕许久的逃犯,跟着对方留下的痕迹,找到了一条隐蔽通道,穿过它就能到达下城区。当时的玲可没有深入,打算回家后和哥哥聊聊——却没想到这通道竟然能派上用场。
负重雪地徒步也算是玲可擅长的事,她那个登山包,就至少有二十公斤。但背着七十斤在雪地徒步,对玲可也是全新的极限体验。
中途的艰难不必多说,摔倒过不知道多少次,玲可每次都被背上的重量压趴下,像只乌龟一样四肢在雪地里混乱扑腾,好不容易抖着腿站起来,一扭头,就能看见极乐那张带着血渍的漂亮小脸蛋,惨白地靠在她肩膀上,体温越来越低,呼吸越来越微弱,把她急得够呛。
最后把人送到诊所,玲可也跟着虚脱昏迷,养了两天才堪堪能爬起来。
所以……玲可怎么可能忘记极乐的脸?就一眼,玲可便被勾起了一些雪原乌龟回忆。
她震惊地瞪圆了蓝眼睛:“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到上……”她及时住嘴,没有把剩下的几个字说完。
“我是来找您道谢的!”极乐深吸一口气,紧张又激动地望着玲可,“您救了我……我总得亲口对您说声谢谢!”
玲可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一时语塞:“可你……”她顿了顿,有些顾忌身后正看着他们的哥哥姐姐,干脆拉住极乐的手腕,“跟我来!”
极地探险家不社恐时做事总是干脆利落,根本没给极乐表达想法的机会,直接拉着极乐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被留下的希露瓦和杰帕德面面相觑。
希露瓦:“……我们家的玲宝,不是社恐吗?”
杰帕德茫然:“是啊……”
希露瓦:“玲可会让第一次……呃,第二次见面的人进自己的房间吗?这也太奇怪了……难道说……”
杰帕德很惊喜:“玲可的社恐好了!”
希露瓦:“她那是不想我们听见聊天内容!唉……算了,跟你说话真费劲。”她摸摸下巴,“他们两一定有秘密瞒着我们。”
23.第 23 章
玲可的房间比极乐预想中更普通一些。
少女喜欢的一切她都有,大衣橱、梳妆台、可爱的玩偶,能看见街景的落地窗,和与之相配的蕾丝窗纱。
少女不喜欢的她也有,放在角落里的10kg哑铃,贴在墙上写着极地训练细则的海报,和一整面书架的精装厚本历史书——另一个书架上放着的才是略轻松些的探险、旅游、人文方面的纪实文学。
两种割裂的生活方式,反而让玲可显得鲜活起来。
玲可随手将背包放在墙角,急不可耐地问极乐:“你怎么会在这?我是说,你怎么来上城区的?”
极乐回答:“我问了下城区的地头蛇,向他买了消息。”
这话不假。桑博的确是地头蛇,极乐也的确‘买’了消息。
“地头蛇?是不是一个蓝发,红衣的男人?”玲可再次确认:“他给你的路线,是不是要穿过雪原?”
极乐摇头。
“呼……那就好……”玲可松了口气,“敢让一个小孩单独进入雪原的话,我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极乐:“……”可你看起来似乎也就十六岁左右。
看到极乐狐疑的眼神,玲可一下子挺直了背脊:“我已经成年了!”
她从口袋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边展示边慎重强调:“极地探险需要相当严格的资质审查,不可能给一个未成年人颁发证书!”大概是向很多人申明过这件事,她熟练地运用逻辑来证明自己是个成年人。
极乐夸张地“哇——”了一声,来表达自己的崇拜:“玲可姐姐你好厉害!刚成年就拿到探险证了!”
“……”玲可不自在地避开视线,小声说,“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重点还是你。”
“你知道自己不应该来上城区吧?”玲可微微蹙眉,望向极乐的帽子,“如果被人发现你是……好吧,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但总之你会惹上麻烦。”她有些着急地在房间里踱步,“哥哥是个死脑筋,知道你是宇宙人一定会把你抓起来的!姐姐……姐姐倒还好,或许她愿意帮你隐瞒身份……不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来雅利洛六号,还有——”
极乐却忽然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一脸恍然:“对了,还没做自我介绍!”
他扯下帽子,感觉自己的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便没忍住摇了摇脑袋,舒展开雪白耳羽,啪嗒啪嗒地扇了两下。
可爱!
玲可看得眼睛发直,伸出手想摸,中途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妥,连忙收回手。
极乐装作没看见:“我叫极乐,如您所见是天环族人。至于为什么会来雅利洛六号……我可以用琥珀王的名义起誓,我没有恶意!”
“事实上,我是来这颗星球找人的……可我没料到雅利洛六号被含有巨大能量的暴风雪牢牢包裹……飞船的引擎遭到极端天气破坏,无法返航,只能迫降……”他嗓音干涩,深吸了几口气,才又继续道,“我其实……不太会驾驶飞船,所以在舱内响起警报的时候,只能坐进驾驶舱绑好安全带,拼命向琥珀王祈祷,希望安全气囊能让我活下来。”
极乐说到这,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闭着眼调整了一会,才小声道歉:“玲可姐姐……对不起……我不是很勇敢,回忆那件事,会让我……很、很紧张。”他的嗓音隐约有些发紧,十指不自觉地在胸前交叉紧握,像在祈祷:“……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很可怕,引擎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很可怕,崩裂的金属和玻璃划过脸颊很可怕,还有撞击地面的晕眩和巨痛……”
“但……可能正因为我是个怕死的胆小鬼吧……”男孩苦笑,像是自嘲,“我竟在最后一刻……成功爬出了冒着黑烟的驾驶舱……”他说完这句,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道,“我想求救的……可是伤口太大,血流得太快,我、我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当时……我脑袋一片空白,头很晕,身体越来越冷,视线越来越模糊……我想呼救,可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觉得……很绝望,好像……好像要死了……”
玲可发现,极乐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也有些涣散。
显然是因为想起了当时的事感到恐惧,很典型的创伤应激障碍。
可她一向嘴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深陷噩梦的孩子。
玲可急得手足无措,最后,一鼓作气握住极乐的肩膀:“你不是胆小鬼!”
她凝视极乐,提高了音量慎重开口:“你从万米高空坠落,又凭借毅力爬出火海……已经非常勇敢了!”
“我只是最后搭了把手,拯救你的人,是你自己!”
“——你很了不起!”
“所以……别害怕,”她认真地说,“你能跨越生死,就能跨过任何困境。”
她的安慰有些笨拙。
可极乐却从方才的恍惚中惊醒,轻轻摇头:“……您才不只是搭了把手。”
“您发现了我,又把我从飞船残骸中背起……娜塔莎姐姐说,您不知背着我跑了多久才找到诊所,明明已经虚脱了,却还硬撑着把我放在病床上才昏过去……她后来给我看过您的病例……冻伤、擦伤、淤青,还极度缺水和缺氧……明明已经到了极限,您见到她的的时候,却还是第一个将我推出去……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极乐吸吸鼻子,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可我真的……真的很高兴能见到您。”
玲可有些慌乱,想安慰极乐别哭,又想帮极乐擦眼泪,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入手,最终只能笨拙地说:“别哭,我……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极乐还含着眼泪呢,听到这句话,又开心地笑起来。
他的脸颊因刚才的哭泣而泛起了红晕,此时笑起来带着浓浓鼻音,卷翘的睫毛沾着泪珠,湿漉漉地闪着光,看着有些狼狈,又十足可爱。
玲可是个内向慢热的人。可面对着男孩满含感激的纯澈眼神,也不由胸口微微发烫,泛起了怜惜。
极乐揉揉眼睛,把怀里一直放着的书拿出来。
“玲可姐姐,这是我给您挑选的礼物……对不起,我没有太多这里的货币,也不清楚您的喜好……”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有些窘迫的模样,不知道是为了这份寒酸的礼物,还是为了刚才可怜的哭鼻子。
玲可一入手,就知道这是一本书,被包装的很可爱,封面上还插着一朵金黄的暖阳花。
她将花取下,小心地放在桌子上:“我会把它做成书签一直保存的。”
接着打开书的外包装,惊讶的发现这竟然是本充满童趣的绘本,封面是一望无际的雪原,标题是《雪原熊和北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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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可勾起唇角,认真地道:“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极乐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送绘本会显得……很幼稚。”他小声说出最后三个字。
玲可将书放在书架上,“它是我的启蒙书。”
极乐:“启蒙书?”
“我第一次对雪原产生向往就是因为它。”玲可指着书架的某个角落,“雪原熊系列丛书,给学龄前儿童的科普读物,每年都出一部新作,你送我的是这个月刚出的新书!太好了,这样就不用去书店和店员沟通了……”书架上一整排精装书,赫然全都是雪原熊和xxx。
“它也是我成为极地探险家的原因之一。”玲可点了点封面上圆滚滚的熊宝宝,“动物学家都说雪原熊已经灭绝……但我觉得,它一定还生活在雪原里的某个角落里……验证它的存在,探究所有未解之谜,让雪原不再神秘,就是我的目标。”
极乐:“……真了不起。”这是极乐难得真心实意的感叹。
雪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目之所及,宛如净土,高远的天空,无暇的大地,夜空总是缤纷而夺目,朝阳总是温暖又鼓舞人心。
但同时,空气是冰冽的,吸入喉管时寒意直达心脏,呼出的水汽也会凝在睫毛,挂上一层霜。赶路时,脸颊毫无知觉,四肢的末端永远冰冷,唯有大脑还算清醒,只能凭借毅力机械迈开步伐。脚下那看似平整宽阔的雪地,其实是积雪堆了一层又一层修饰出的完美,覆盖着无数山谷沟壑,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以免积雪因震动而坍塌。夜晚更是温度急剧下降,不做好防寒措施,可能看不见第二天的朝阳。还得注意保护眼睛,以免患上雪盲症,观测天气,防范暴风雪侵袭所在区域,丈量土地,绘制完整的地形图……
除此之外,食物匮乏,燃料不足……需要的研究资料永远被埋在雪下,重体力劳动和长时间的雪地徒步……
还有比这些更可怕的,永恒的寂寥。
方圆百里渺无人烟,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脚下咯吱咯吱的雪地,再无声息。
走得久了,深了,回头看不见来路,远眺望不见尽头,只剩一个人背着沉重行囊,艰辛跋涉在空旷雪原之上……一日、两日、一月、两月。
许多星际人说自己宅,能一年不出门……可实际上他的网络社交从来没少过。游戏、小说、漫画、新闻,持续的信息摄入会让他们的大脑始终处于活跃状态,让他们感受不到寂寞。
可一旦脱离网络,没收手机呢?
就像这片雪原。
离城市越远,手机信号就越微弱,直至因低温关机……危险和孤寂,是探险家永恒的伙伴。
而玲可这样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女,却已经是一位资深的探险家,甚至从不停下步伐回望,只在踽踽独行的旅途中获得力量。
极乐忽然想起飞船失事的那天。
他陷入昏迷前或许看见过玲可。
——那抹金色的朝阳。
极乐热爱人群,所以无法理解有人会向往那片广袤无垠的死寂雪原。更无法理解玲可这样出生优渥的女孩,会选择成为极地探险家。
……但不妨碍他觉得玲可值得尊敬。
她不是离群落单的飞鸟
是搏击长空的隼鹰。
24.第 24 章
玲可被夸得有些不自在,“……还是聊聊你吧。”
极乐:“聊我?是说我的种族吗?其实天环族和人类差别不大,至少从外型来看,我只多了耳羽和天环。”
玲可忽然意识到:“你的天环呢?”
“摘掉了。”
“什——”玲可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冲击:“居、居然是……能摘下来的?”
极乐:“一直戴在头上不是很碍事吗?低头、洗澡、睡觉、梳理头发,都很碍事。”
玲可想象了一下:“……虽然……确实……可是……”
极乐很不能理解:“人类在看见智械族摘下手臂时,就没有这么震惊。”
玲可:“不不不,那不是一种概念——等下,智械,是指智能机械……机器人吗?”
“是的,”极乐很乖巧,有问必答,“他们有属于自己的星系和律法,接受宇宙中所有拥有智能的机械成为正式公民。”
玲可眼睛越来越亮。
“属于机械生命的星球……好酷……还有其他种族吗?”
“很多哦!有看起来就像小朋友,永远都长不大的皮皮西人,也有舍弃了□□,让灵魂成为迷因的忆者,还有受到了星神赐福,永生不死的仙舟人,以及外表是狼,行为也像野兽的步离人……”
探险家对未知的欲望几乎无穷无尽,极乐被玲可抓着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他们都住在什么样的星球上?舍弃了□□为什么还能活着?迷因是什么?永生不死是真的存在的吗?还有——”
不等他问完,就传来了敲门声。
“玲可,”杰帕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和极乐一起下楼吃饭了。”
“……好的,我们马上就来。”就算不情愿玲可也只能停下自己的求知之旅。
她带着极乐下楼,却忘了极乐刚哭完,现在眼眶和鼻尖是红的。
杰帕德一眼就发现了,有些忧心,却又不太敢问,担心让极乐想起伤心事,再次陷入难过里。
所以他只能像每个长辈安慰孩子时做的那样。
多夹菜。
——说是夹菜好像也不太对,毕竟是分餐制。
总之,极乐和玲可盘子里的漆黑的补汤,肉眼可见地比希露瓦多了不少。
希露瓦差点笑出声。
倒是玲可,扭头嘱咐极乐:“这是哥哥最拿手的菜,不用客气,多喝一点!”
极乐:“……”倒也不必。
杰帕德看到妹妹居然主动和极乐搭话,微微睁大了眼,接着又恢复了严肃的模样,多给妹妹分了两片面包——来自家长的爱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杰帕德性格耿直,基本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当然,他自己也对这一点有所察觉,所以总是绷着一张脸做出威严肃穆的模样……但其实用处不大,哪怕不用情绪感知,极乐也能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
又在同情心泛滥了。
极乐喜欢用柔弱的外表出现在人前——虽然人们总说不能以貌取人,但事实就是这种外表最容易降低他人警戒,天真单纯的性格也更容易给人以无害的印象。
他之前已经用小天使的形象获得了杰帕德和希露瓦的好感,之后又装可怜骗了玲可一波关心,如今要素已经齐全。
现在,只要他想,这三人就不可能拒绝他。
极乐用勺子搅拌了两下汤盘。
“我……我不想喝。”他小声说,目光落在希露瓦身上,淡金色的眼眸中带着恳求和希冀,“姐姐……”
“……”希露瓦忽然对自己幸灾乐祸的心态感到了一丝抱歉。
小极乐第一次上门做客,确实不应该被杰帕德的手艺荼毒。万一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以后再也不敢上门怎么办?玲宝难得结交新朋友,做家长的就算没法帮忙,也不能拖后腿!
希露瓦深吸一口气,露出视死如归的坚毅表情:“那就——”
“不可以哦。”杰帕德打断希露瓦的施法。
极乐:“……”
杰帕德认真劝说:“好好吃饭才能让身体强壮起来。”
“……哥哥,”极乐操纵着怜惜、喜爱等情绪在客厅中蔓延,凝视着杰帕德的眼睛,语气里多了一丝祈求:“我不想吃。”
“不可以挑食,”杰帕德看着极乐的眼神更加柔和,手一抖,又给极乐舀了一勺配菜,语气温柔的几乎要滴出水,像是诱哄,“乖,营养均衡才不容易生病。”
“……?”要不是从杰帕德身上传来的怜惜、喜爱、关切几乎要溢出来,极乐会以为自己的情绪控制失效了。
按理说,此时的杰帕德已经被情绪控制,对待他应该像对待玲可一样……甚至比对待玲可更加慎重、珍惜才对。
……至少不该三番五次的驳回他的请求。
极乐沉默了半晌,再接再厉。
“哥哥,”他眼眶一红就掉下一滴泪,“……求求你了,我不想吃……”
“这……”杰帕德的表情明显动摇,犹豫着道,“少吃一些好吗?”他艰难地做出退步,“吃不完可以剩下。”
极乐:“……”懂了。
杰帕德表达爱的方式就是全心全意照顾对方,衣食住行,样样都要过问。他看极乐瘦弱,觉得多吃对身体好,那么不管极乐怎么排斥、撒娇、祈求,他都不会放任极乐挑食——这是‘为他好’。
这种大家长式的掌控欲,还有过剩的保护欲……难怪玲可每次提到哥哥杰帕德表情都很复杂。
极乐吃了个瘪,反而笑出了声。
“嗯!”他随手抹掉眼泪,笑容灿烂,“我知道了,我会乖乖吃饭的!”
朗道家的三姐弟也没觉得极乐忽上忽下的情绪变化有哪里不对,看着他的眼神越发柔和关怀。
“可是哥哥,光吃饭好无聊哦,”极乐就着难喝的汤啃面包干,“和我讲讲工作上的趣事吧!”
“工作上的趣事?”朗道家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反而认为在餐桌上聊天更方便增进感情,“戍卫官的工作其实很枯燥乏味……”
“一定有的吧?”极乐偏偏头,“普通人很难知晓的……有趣的事……”
他的语气很轻柔。
像一阵雾气般钻进了杰帕德的思绪中。
杰帕德的目光微微闪烁:“说起来……前些天城里来了一伙人,自称是星穹列车的开拓者。”
极乐只是微微挑眉。
玲可反而比极乐更感兴趣:“星穹列车?我在历史书上看过……那是开拓星神阿基维利的座驾,雅利洛六号对外的星际航道,就是星穹列车开拓出来的!”她的眼神闪闪发光,充满兴奋。
雅利洛六号信奉着存护星神克里珀——是的,和臭名昭著的星际和平公司算同一阵营。
但阿基维利是星神中难得的‘好人缘’,除了欢愉星神外,几乎没有哪位星神和阿基维利完全敌对……啊哈其实也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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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阿基维利吧。
‘喜欢谁就捉弄谁’,几乎算是乐子人的通病了。
“嗯,他们自称是星穹列车的开拓者……”杰帕德皱眉,语气不算愉快,“在城里引起了很大骚动。”
“骚动?”希露瓦很有兴致地问,“展开讲讲!”
“说起来……那些并不是什么,嗯……很能上台面的事情,比如,”他面色古怪地道,“翻遍整个城市的垃圾桶。”
极乐:“……”是穹。
“在公用电话亭打骚扰电话。”
还是穹。
“打捞广场喷泉里的许愿硬币。”
只能是穹了。
“凌晨在旅馆里大喊闹鬼,把所有客人吓得夜不能寐,甚至报到了治安处……”
……除了穹还能有谁。
极乐和希露瓦不约而同的大笑出声,只有玲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茫然神色。
“怎么会?!开拓命途的行者,应该是眼神坚定,勇往直前的希望之光……怎么会……”玲可再次受到了认知冲击。
杰帕德却越说越是不满:“这样一群人,偏偏受到了可可利亚大人的召见。”
“可可利亚?”希露瓦听见这个名字,总算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愿意见这伙人,代表他们确实有其价值……”
极乐从娜塔莎嘴里听到过可可利亚这个名字。
雅利洛六号的大守护者,上城区人民的精神支柱,所有人唯她马首是瞻,这颗星球的一切决策都是她所制定……
极乐觉得,比起那块‘巨型蜜蜡’琥珀王,她才更像这颗星球的神。
玲可的反应也证明了极乐的想法。
“可可利亚大人一定是想从他们身上,找到拯救这颗星球的方法。”玲可很肯定地说,“可可利亚大人身为大守护者,一定比我们想得更多,更深远吧。”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或许可可利亚大人认为天外来客能给我们带来援助……”杰帕德忽然顿了顿。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该说太多。
这些话已经涉及到了部分机密,无论是天外来客,还是可可利亚大人的决定,都不应该在家庭聚餐中讨论……奇怪,为什么会忽然聊起这些……我……我是不是……
“哥哥。”
杰帕德听见了极乐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令你头疼的事吗?说出来吧,或许我们能给你出出主意。”男孩的声音温柔中带着鼓励,杰帕德只觉得自己精神一轻,顿时忘掉了刚才的些许不适。
“可可利亚大人召见他们的第二天,就发布了针对他们的逮捕令,绕过了我,由布洛妮娅大人亲自带队进行抓捕。”
“我不明白为什么可可利亚大人会改变主意……罪名甚至是,”他顿了顿,语气里充满疑虑,“意图掀起叛乱。”
这个罪名实在过于沉重,可却半分证据都没,杰帕德敏感地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却也明白自己不能质疑可可利亚的任何决定。
“他们不承认罪名,反抗中劫持了布洛尼亚大人,现在不知所踪。”
事情是前天发生的,杰帕德已经熬了两天两夜寻找开拓者的踪迹,直到玲可回来,才休息半天迎接玲可回家。
希露瓦垂着眼思索:“怪不得昨天城内兵荒马乱……可可利亚怎么说?”
“……没说什么,只让我尽快找到布洛尼亚大人。”杰帕德叹息,“大守护者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25.第 25 章
极乐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可可利亚……”
比起杰帕德,他更能抓到一些敏感信息。
他对可可利亚没有领袖滤镜,或者说,这位封锁了下城区,造成大量伤亡的大守护者,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他很清楚开拓者会对可可利亚会说什么——当然是星核了。
对于开拓者来说,星核的是挡在车前的巨石,不搬开就没法前进。
可这位大守护者的反应很有意思。
不急着寻找星核,也不考虑通过星穹列车,向其他星球求助,请求紧急避难……倒是先发布了逮捕令,用粗暴简单的手段制止开拓者们继续任务,比起约定刚好的‘协助’,更像像是故意结仇。
雅利洛六号毁灭在即,她却无动于衷,甚至刻意给救援方使绊子,仿佛在静待末日……是不是代表,星核就在她手里?
万界之癌的存在即是污染……而被它污染的人会不知不觉被它控制心神。
极乐忽然很想问问尊敬的大守护者。
——你现在在守护的,究竟是什么呢?
有这种想法的,显然也不止极乐一个。
希露瓦笑容变淡,“她还是老样子,翻脸比翻书快,说有自己的考量,可做出的每个决定都莫名其妙。”
“姐姐,”杰帕德提醒,“慎言。”
希露瓦嗤笑一声:“是是是……大守护者英明神武,谁敢说她不好呢?”
杰帕德被刺的一噎,不吭声了。
但极乐却不可能放过这种情报源。
他微微偏头,好奇又兴奋地望向希露瓦:“姐姐认识可可利亚大人?能跟我说说,她是个怎样的人吗?我听说,可可利亚大人温柔仁慈,又不失威严……是位非常称职的大守护者呢!”
希露瓦本来不想提过去的事,可被极乐望着,不知怎么就说得多了些。
“嗯,老同学了,”她叹息着,手里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杳着汤,“我们上学时就是好朋友……工作后我也算是她的好下属……但离职后,我们就只是好陌生的人了。”她自嘲似的说了个冷笑话,可在场的三人里,只有极乐给面子地笑出声。
“她是个相当固执的家伙。认定的事情从不更改,硬得像被冻了七百年的冰块……”她语气略带了些黯然,“其实最开始她也还算是个好领导,听得进谏言,关心城里的每件大小事,私下里我们还会一起喝酒唱歌弹琴……直到她女儿去世。”
“姐姐!”杰帕德皱着眉再次制止,“别说了。”
希露瓦却随意摆摆手:“贵族圈里谁不知道布洛妮娅是收养的?代替可可利亚早夭的亲生女儿。”
杰帕德干巴巴地道:“但、但可可利亚大人是真心将布洛妮娅大人当成女儿对待的……并非什么代替。”
“……是啊,她很爱布洛妮娅。”她叹息,“也很爱蕾拉。”
“自从蕾拉去世,她就越来越古怪……封锁下城区,接连插手前线事务造成大量伤亡,驳回我的研究项目并开除我,对贝洛伯格的种种困境视而不见,我真的……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杰帕德这次并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显然每个身处混乱中的人都曾产生过这个疑问。
但大守护者的身份容不得他们有任何质疑。
“太可惜了,姐姐,”极乐语气轻柔,仿佛诱哄,“你重要的研究项目竟然被砍掉了……姐姐在研究什么呀?”
“……是……”希露瓦被极乐盯着,下意识闭了闭眼,“抱歉啦小极乐,研究项目是高度机密,我不能说哦!”
“……是吗?可姐姐已经不是研究员了,项目也被终止……还需要保密吗?”极乐故作天真地发问。
“哈哈……没办法,那东西历史悠久,又太危险,我在离职前就签订了保密协议。”
希露瓦还是没松口,但极乐已经从那句‘历史悠久’和‘太危险’中察觉到了自己需要的情报。
雅利洛的暴风雪是星核带来的,那么星核在这颗星球至少已经存在了七百年,当然算的上历史悠久。而这七百年间,一定有某样东西能控制着它的污染不外泄,否则早在七百年前雅利洛六号就该沦陷了……这难道不算危险?
原来希露瓦研究的是星核……那么接下来就该摸清楚,星核被放在哪里了。
这点不必特意向朗道家姐弟打听,即便有情绪控制,也很容易引起警惕。
反正星核在的地方裂界越密集,产生的裂界怪物也越多,只要知道哪里防线最严密,星核自然就在哪里。
“希露瓦姐姐,”极乐端起热牛奶捂手,“和我聊聊蕾拉吧!”
一旦不涉及机密,希露瓦的嘴就又松了许多。
她和极乐聊起了可可利亚的亲生女儿,那是个温柔又可爱的孩子,一心一意地爱着母亲,即便母亲忙于工作没空关注她也从不抱怨,却在某天被裂界吞噬。
希露瓦还给极乐看了她和可可利亚母女一起的合照。
照片里,希露瓦穿着白大褂,抱着一个金发的小女孩儿笑得灿烂,她们身后,是正笑意吟吟望着她们的大守护者可可利亚。
那时的她们都还年轻,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眼睛里都是明亮的,向上的,闪着光……含着希望。
希露瓦轻轻摩挲着照片:“……可能是我老了吧,总在怀念过去。”
极乐能感受到她的惆怅,想了想才说道,“别担心,很快。”
“什么很快?”
极乐眨眨眼:“雅利洛六号的暴风雪,很快就要停了。”
希露瓦失笑,只以为是小孩子许的愿,很给面子地道:“那我可就要期待一下春天了。”
杰帕德也没往心里去。
只有玲可,思忖了半天:“春天啊……”如果雅利洛的雪化了……她还能算是极地探险家吗?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极乐吃完晚饭就告别离开,没有接受玲可的住宿邀请——他觉得杰帕德很可能大半夜进他房间看他有没有掖好被子……这对极乐来说就有点超出可接受范围。
但鉴于他没有身份证明,也没多少冬城盾,不可能正大光明的住旅馆。所以他干脆从二楼窗户钻入旅馆空房间,直接白嫖。
感谢贝洛伯格的旅馆不用插卡通电,极乐随意冲了个澡,趴在床上等待头发干透。
……好无聊。极乐胡乱戳着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睡不着。
他久违地拿出了分装快乐,在手里把玩一会后,便神采奕奕地找娜塔莎要来了某人的通讯号,发送了一个好友申请。
对方显然也是高强度网上冲浪,极乐申请刚发出去,对面就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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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隔还不到一秒。
银河球棒侠:哪位?怎么没备注?
190CM200KG:您好,我是贝洛伯格治安管理处的警察。
银河球棒侠:???警察?和银鬃铁卫不一样吗?
银河球棒侠:呃,总之我现在已经不在上城区了!不在你们管辖范围!你们通缉我也没用!
银河球棒侠:……不对!你们怎么得到我的号码的!
对面的小灰毛直到最后才意识到不对劲。
但极乐选择性地略过了这个问题。
190CM200KG:请您放心,我们警察和银鬃铁卫并非同一体系,抓捕逃犯并非我们的工作,我们找您是为了另一件事。
银河球棒侠:?什么事?不说清楚我可就删好友了!
190CM200KG:您在城内拨打过数个骚扰电话,对吗?
对面过了许久才发下来一条消息。
银河球棒侠:……呃……那个啊……好像是吧……
大概是心虚,小灰毛连发消息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190CM200KG:频繁拨打骚扰电话违反了民事法规,严重的可能入刑,您知道吗?
银河球棒侠:什么!?这么严重!?那个……我打电话的时候没过脑子……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而且,我打电话应该也不频繁,真的!就……呃,两三遍……
190CM200KG:看在您真诚悔过的面子上,这些暂且不追究……但您拨打的号码中,有一位是我们正在调查的电话诈骗组织成员,我们现在怀疑你和诈骗组织有关,请配合我们调查。
银河球棒侠:啊???
银河球棒侠:诈骗?!不不不和我无关!我是无辜的!我就随便打了个号码!
银河球棒侠:你们找错人了吧!
190CM200KG:您的名字是穹对吗?
银河球棒侠:……
银河球棒侠:我不叫穹。
银河球棒侠:你们果然找错人了!
190CM200KG:既然如此,希望您能配合我们,视频通讯验证一下真伪。
极乐一点不怕露馅,果断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不出预料立即被挂断。
银河球棒侠:都说了你们找错人了!!
极乐又拨了个电话过去。
银河球棒侠:好吧好吧我的确叫穹………………但我真的没有诈骗!!!
190CM200KG:每个诈骗犯都这么说。
190CM200KG:既然您不承认,那请正面回答我接下来的几个问题,我会根据答案判断您的可信程度。
银河球棒侠:……好吧。
银河球棒侠:不可以太难哦!
190CM200KG:根据数位目击者举报,您在广场内的许愿喷泉池中,打捞许愿硬币是吗?
银河球棒侠:…………对不起……是我手贱……但那个不是无主的吗……【浣熊尴尬搓手·jpg】
190CM200KG:那些钱在每年年末会统一收集,捐赠给城内的牺牲烈士家庭,市民们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向水池里投钱的。
银河球棒侠:……
银河球棒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呜呜呜我真该死啊!!!
26.第 26 章
极乐笑得在床上直踢腿。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穹,还是因为分装快乐,但总之极乐哼起了歌,继续给穹发消息。
190CM200KG:我们还接到举报,您在歌德旅馆内大肆宣扬鬼怪迷信,导致客人受惊,严重影响旅馆经营,造成一定经济损失,这方面的赔偿希望您能主动到旅馆进行协商。
银河球棒侠:!!等下等下!不是迷信!是真的!!旅馆里真的有鬼!!!
190CM200KG:贝洛伯格对囚犯拥有非常人性化的管理,您可以申请保外就医。
190CM200KG:或者,监狱内的精神科非常专业,您不必有顾虑。
银河球棒侠:不要默认我是精神病!还有我才不是罪犯!!
银河球棒侠:呃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是那个旅馆绝对有脏东西!!隔壁的房间里有女人在哭泣着唱儿歌,对门有男人在尖叫发疯……呜呜呜呜呜我还亲眼看见一对双胞胎女孩手拉着手站在走廊尽头,要我永远和她们一起玩游戏……嗷嗷嗷嗷嗷嗷吓死我了!!!
极乐忽然想起,自己现在就在歌德旅馆里。
他下意识看了眼房门。
为了不引起旅馆工作人员的注意,极乐并没有开灯,一片黑暗中,能隐约看见一丝透进门缝的走廊灯光。
极乐当然不怕鬼,或者说,历史悠久的地方多少都会有些忆质沉淀,那些记忆很有可能在机缘巧合下催生出人类的形态出现在角落里。
但只要他们还没成为迷因,就伤害不到人类。
极乐要是旅馆老板,就会把这玩意儿当成一个旅游项目来做大做强——就算这些忆质最终被口口相传成为迷因,旅馆老板也能在出事之前卖了旅馆大赚一笔就跑路,完美解决除自己以外的一切,不是很好吗?
极乐决定待会给旅馆留张纸条,就当做是住宿费。
唉,像他一样善良守法、从不赊账、主动提供致富思路的愚者仅此一个,换了桑博来,旅馆还不得被他搬空!
他不回复消息,穹在那头急了。
银河球棒侠: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你们赶紧封锁那间旅馆!万一出事就晚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像是恐怖电影里的男主角,而极乐就是那个不知变通的唯物主义警察。
于是极乐就像唯物主义警察一样回复他。
190CM200KG:呵呵。
银河球棒侠:?
银河球棒侠:你是不是在骂我???
190CM200KG:我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骂人。
190CM200KG:除非你找骂。
银河球棒侠:可恶!!你会后悔的!!不听我的劝告,有你来求我的时候!!到时候旅馆里死伤一片,你作为区域管理人肯定要被贬职甚至开除!!
190CM200KG:不如说说你的罚金吧。
气焰嚣张的银河球棒侠先生一下子就萎了。
半天发来了一个[浣熊求饶·jpg]
银河球棒侠:呜呜呜兄弟,我真没钱,能不能少罚点……QAQ
极乐像一个怒其不争的长辈:现在才这么说,当初干嘛去了?做事情之前就不先过过脑子?!酿下大错之后才后悔!有什么用?!
银河球棒侠被骂得只知道哭哭。
190CM200KG:这样吧……你打捞许愿硬币的事,本来要算作盗窃公共财务的……但因为涉案金额较小,我做主给你抹掉,你回头把同样数额的硬币放回许愿池,知道吧?
银河球棒侠:其实我在许愿池用硬币许了好多愿……投进去的比我拿出来的多多了……
190CM200KG:你放自己的钱进去,却拿别人的钱出来,这是一回事儿吗?!
银河球棒侠显然被这个说法绕得有点晕。
银河球棒侠:啊…………是的吧??…………呃,但你这么一说,好像又不是……
190CM200KG:当然不是!每一枚许愿币都承载着主人的愿望和心意,是祈福硬币!怎么能和普通的硬币一样?!
银河球棒侠恍然大悟,随即更加后悔:我……我真该死啊!!!
190CM200KG:唉……算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今后一定要注意。
银河球棒侠:我一定不会再手贱了![浣熊哭哭·jpg]
190CM200KG:重要的还是旅馆的事情。
190CM200KG: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你妨碍他人经营,须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五百元罚款。
银河球棒侠:拘留?!五天五百块?!
银河球棒侠:可我说得是真的!他的旅馆里真的有鬼!
190CM200KG: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小心你的罪名多加一条造谣诽谤。
银河球棒侠终于了解了世事险恶。他愤怒、委屈、不服,但是没人在意。
190CM200KG:或者你和旅馆老板协商一下,这种小事是可以私了的。
银河球棒侠:私了私了!!!我不要被拘留!!!
于是极乐就把自己的小号推给他,一番讨价还价后,收入一千五百块。
他快乐地打字。
190CM200KG:谢了小灰毛。
银河球棒侠:?
银河球棒侠:你怎么叫我小灰毛?
极乐不回复了,爬起来洗澡。
旅馆设施还不错,有个单人浴缸,极乐躺在里面闭目养神,放在洗手池边的手机一直不停响起短信提示音。
极乐没管。
他捏着分装快乐,泡澡也泡出了在游乐园参加游行的兴奋感,正高兴呢,不想分心。
等洗完澡,又慢悠悠地裹着浴袍吹干头发,才戳开手机。
显示有来自银河球棒侠的未读消息,足有78条之多。
可他洗澡也只洗了四十分钟,平均一分钟两条。
小灰毛话挺多啊。
极乐并不讨厌话痨,于是一条条看下去。
前面几乎都是无意义的气急败坏,极乐只捡了几条有内容的着重看了几眼。
银河球棒侠:你是极乐吧?!你一定是极乐吧?!
银河球棒侠:只有你会叫我小灰毛!!!
银河球棒侠:不行,我得找人问问!
系统显示和下一跳消息间隔了五分钟,显然他是去寻求同伴帮助了。
等回来后,银河球棒侠的脑子终于从‘一无所有’进化成了‘绝无仅有’。
银河球棒侠:啊啊啊啊!!
银河球棒侠:丹恒说根本没有警察会用私人账号和当事人联系!!!
银河球棒侠:而且警察也不会和当事人有任何金钱来往!!
银河球棒侠:最重要的是!!贝洛伯格根本没有警察这个职位!!!
极乐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抹掉泪花继续往下看。
银河球棒侠:最开始你还说我卷进了一场诈骗案!我就是诈骗案的受害人吧?!
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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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球棒侠:[浣熊震惊吃爪爪·jpg]
银河球棒侠:你真不是人啊!!!一千五百块!!我大半冬城盾都给你骗走了!!
银河球棒侠:太!过!分!了![浣熊暴怒·jpg]
表情包里的浣熊周身包裹着熊熊怒火,像是被人串起来烧烤了似的。
……浣熊的熊熊怒火。
极乐被自己脑子里的谐音梗逗笑了。
银河球棒侠:你三番五次骗我,每次都把我耍得团团转!现在连电信诈骗都搞起来了!!
银河球棒侠:三月七说得对!假面愚者都是混蛋!
银河球棒侠:你赶紧把钱给我转回来!
银河球棒侠:不然下次见面我肯定要狠狠揍你的小屁股!!
银河球棒侠:人呢??
银河球棒侠:说话!
银河球棒侠:你不说话,是不是心虚了!害怕了!后悔了?!呵!现在道歉我还可以原谅你!
中间夹杂了穹对于‘极乐道歉’的各种臆想,包括但不限于极乐痛哭流涕地抱着他大腿祈求原谅,又或者哽咽地转账五千当做精神损失费,甚至还有从此忠心耿耿给穹当牛做马,提供早餐叫醒,午餐随侍,晚餐调酒的服务。
极乐:“……”想得还挺美。
极乐加快了阅读速度,发现自己一直放置,让穹越来越憋屈。
银河球棒侠:…………怎么还不回复!!小骗子你是不是故意无视我!!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手机的短信还在不停往外冒,极乐决定理理他。
如何让一个本就愤怒的人破防?只需要两个字。
190CM200KG:反弹。
下一秒,电话的视频通讯就打进来了。
极乐笑眯眯地接通,屏幕里出现了一张满含怨怼的脸。
傻孩子把摄像头怼在面前,直勾勾盯着手机里的极乐,幽怨地道:“小骗子!!你终于回我了!而且你居然还敢接视频!居然还——还反弹!!不许反弹!!反弹你的反弹!!!”
虽然反弹这两个字是极乐发的,但一旦陷入这个反弹循环,就有点太过幼稚了。
极乐把手机架在床头,自顾自翻着旅馆提供的杂志,一派悠闲地无视了穹的后面半句话:“为什么不敢接视频?我之前给你打过,是你挂掉的。”
极乐确实在之前的聊天途中突然拨出过一个视频,如果当时穹没因为被警察找上门而心虚,真的接起视频,或许就不会白白损失一千五百块,还被极乐狠狠戏弄嘲笑。
穹懊恼地哀嚎一声:“可恶!你算好了我不会接视频是不是?!”
极乐意有所指:“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极乐翻过一页纸,眼睛一亮,把杂志竖起来对准手机:“看这个笑话!”
穹茫然地“啊?”了一声。
极乐像发现了新大陆:“这个笑话还没你好笑,它能上杂志,你也可以吧?”
穹:“………………极!!!乐!!!”
极乐“噗嗤”笑出声。
穹气地嗷嗷叫,只恨不能冲进手机里暴打小朋友。
极乐笑得更放肆:“哈哈哈哈哈你无能狂怒的样子也好好笑!”
穹深吸一口气,忍了忍……没忍住,撂下手机,恶狠狠地对着空气挥了好几下球棒。
终于,极乐笑够了,抹掉眼角沁出的泪滴:“这样吧,一千五百块也不算你白给,当做你向我买了星核的消息,怎么样?”
27.第 27 章
对面正狂挥球棒的穹脑袋猛然抬起:“星核?!”
“嗯,”极乐笑眯眯地道,“怎么样,这笔生意还算划得来吧?”
穹眯着眼,警惕的像野生小动物,紧紧盯着极乐:“你……你说真的?”
极乐托着下巴,笑得又甜又软:“当然啦,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骗你!”
他刚洗完澡,雪白发丝被吹得蓬松柔软,稚嫩面容泛着漂亮的桃粉色,加上耳边扑棱着的小翅膀,可爱的像个精致人偶。
穹心里想着不会再上他的当,但说话时语气又变软了两分,像碎碎念一样抱怨:“你骗我还少吗……刚才就骗我是警察……”
“这只是个小玩笑嘛,骗子骗完人是会把受害者拉黑的对吧?可你看,我都没拉黑你逃跑,甚至还接了你的视频。”极乐为自己辩解,满脸受伤与委屈。
穹觉得自己脑子很清醒:“说这些没用,把钱还我我就信你!”
极乐觉得这孩子似乎变聪明了点。
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多被骗几次,一定能成长的更快。
极乐果断道歉:“我知道了,对不起,我开的玩笑冒犯到你了……我这就把钱还你!”
他道歉态度实在良好,甚至不挂视频,把手机拿起来捣鼓了一会,越操作越疑惑:“诶?我的账户被锁住,无法转账了……为、为什么?”
男孩茫然又着急地在手机上寻找解决办法,“客服说,我被举报诈骗了!怎么会……穹哥哥!你、你是不是举报我了?”
穹不知怎么有点心虚:“好、好像是?”他刚才被丹恒提醒后,立马在社交软件上点了举报诈骗……
“你怎么、怎么这样!”极乐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所有的钱都在这个账户里,被锁定之后至少三天内不能交易,可我……可我明天的住宿费都还没缴……还有吃饭,出门,我身上没有现金的!这、这怎么办啊……”
穹努力板着脸:“……这是你自作自受!要不是你骗我,事情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极乐眼眶泛红:“对不起……我真的只是想和你开玩笑,我没有恶意的!可能……可能我的玩笑开过头了,才让你这么讨厌我……真的很对不起……我、我一定会还你钱的,账号被锁了,我就去问问旅馆接不接受童工……旅馆不接受的话,下城区的矿道里应该缺人手,我、我可以去卖苦力,或者,或者娜塔莎姐姐说她接受有·偿·献·血……我、我一定想办法把钱还你……穹哥哥………你、你别讨厌我……”小家伙说道最后,语气哽咽,已然哭起来了。
穹沉默许久,才小声说:“…………………别哭了,我……我没怪你,不用急着还钱……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上城区的旅馆里……”极乐呜呜呜地哭,“这里好可怕,我听到房间外面有小女孩的笑声……”
“不会是闹鬼的那间旅馆吧?!”穹倒抽一口冷气,“快跑!那里很危险!”
“可是,我没钱,也没地方去……贝洛伯格的夜晚这么冷……我在外面待一晚会被冻死的……”
“这、这……”
“穹哥哥!我、我听见外面有指甲挠门的声音!!”极乐惊恐的声音传来,手机画面也一阵天旋地转,正好对上了房间与走廊的门缝。
——两双漂亮的红色小皮鞋,静静地停在门外。
“我草啊啊啊啊啊啊啊!!”穹被吓得心脏骤停。
过了一会,极乐才从地板上把手机捡起来,面色苍白,声线颤抖地道:“没声音了,她们好、好像走了……穹哥哥,我好害怕……我想离开这里,可是、可是我没有地方去,也没有钱呜呜呜,穹哥哥,你帮帮我……”
穹立马转账一千:“现在立刻离开旅馆!找个别的地方住!”
极乐快乐地收下了钱:“谢啦小灰毛。”
听到这个称呼,穹瞬间应激:“刚才还是穹哥哥,怎么又回到小灰毛了!?”他越想越不对劲,终于回过味儿来,“等下,你的账户不是被锁了吗?怎么我还能转账?!”
极乐努力忍了半天,还是破功,又一次笑出眼泪,“哈哈哈小灰毛,怎么、怎么这么拙劣、哈哈哈的骗局,能连续两次骗到你哈哈哈哈哈哈嗝!!!”
“……别笑了。”穹的脑袋无力地磕在手机上,“啊啊啊啊!我怎么就学!不!乖!!”
极乐一边连续截图,一边‘善意’劝告:“小灰毛,下次别再轻信他人了,万一遇到不怀好意的家伙怎么办?”
小灰毛很颓丧,“你是说你自己吗?”
“当然不是!”极乐叹息,“我也是被逼无奈才这么做的。”
穹冷哼一声,不搭腔。
“你看看我,”极乐叹息,“你们应该从娜塔莎或者桑博那儿知道一些我的情报了吧?我没撒谎,飞船失事后我身受重伤,公司的信用点又没法在这个星球流通……我身无分文,欠了大笔医药费,没有亲人朋友,外表还是瘦弱的小孩,连打工都没人收我……我想离开这个星球,可有星核挡路,只能滞留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方……而且,这个星球快要毁灭了吧?老实说……我不想死。”
听到极乐说‘不想死’,穹撇撇嘴:“……那也不是你骗我的理由!”
“对不起,我给你道歉,你别生气,好不好?”极乐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穹一抬眼,就撞上一双带着讨好与祈求的淡金色的眼眸。
“我的错,”极乐说,“不该骗你的钱。”
“……”老实讲,穹已经有点麻木了。
第一次被骗当然生气,第二次更愤怒,可到第三次,穹只能懊恼自己太蠢。
他现在已经不相信极乐的话了。可听到他用事实卖惨,穹又说不出更多责备的话。
唉,一个小孩,没有钱,没有住处,确实很难在陌生星球上生存。
那点钱就当做慈善吧。
穹一边恨自己总是心软,一边深深叹息:“……我懒得跟你计较。”
“谢谢穹哥哥,哥哥你真好!”极乐刚才笑过了头,此刻眼睛里还有水汽,脸颊泛着薄红。
……像块甜甜的草莓奶油小蛋糕。
穹忽然觉得有牙有点痒。
很想咬这个小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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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一口。
“……没事我挂了。”隔着屏幕咬不到人,穹只能悻悻地叹口气。
干脆早点睡,养足精神等下次再见到小骗子,一定要把人逮住,让小骗子知道,熊孩子随便撒谎是会被打屁股的!
极乐开口提醒:“别急,星核的消息我还没告诉你呢。”他明知故问,“需要吗?”
穹根本分不清极乐的话里的真实性,他想了想,抓着手机出了房间:“等着!”
极乐还真就乖乖等着。
手机镜头随着穹走出房间,敲了隔壁的房门:“丹恒!你睡了吗?”
过了会才传来一个沉静的男声:“请进。”
穹一推开门就直嚷嚷:“丹恒!帮忙参谋一下!极乐是不是还在骗我!!”
“还”这个字就用得很灵性
丹恒显然也很无语,但他对穹和三月七一向有种长辈似的纵容,便放下手中正在忙碌的事:“你小声点……夜深了,别吵到其他人睡眠。”
“啊?哦。”穹立马放低了声音。
丹恒只以为穹是来问问题,却没想到下一秒穹直接把手机怼在了他面前。
手机屏幕里孩子笑容灿烂,冲丹恒招手:“丹恒哥哥,晚上好!”
丹恒顿了顿:“……你好。”
黑发青年端坐在书桌前,桌上摊着一本书和写满字的笔记。
极乐很关心嘘寒问暖:“丹恒哥哥,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吗?学习是很重要,但休息也很重要!可别因为熬夜生病呀!”
穹觉得很有道理,跟着点头:“确实,要注意休息啊。”
丹恒:“……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穹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添油加醋地把极乐的话复述给丹恒,满脸深沉地摸着下巴,仿佛一个聪明人,“他说自己有星核的消息……可他这样满嘴谎言的小骗子,我们到底该不该相信他?”
极乐:“……”我还在呢。
丹恒:“先听,后作打算。”
穹恍然大悟:“对哦!也不是他说了我们就非得信!丹恒,还是你聪明!”
丹恒的表情一言难尽。
极乐险些笑出声:“丹恒哥哥平常一定要操心很多事情吧!感觉眉头比在空间站的时候,皱得更紧了呢!”他说话时语气声调都透露着担忧,丹恒一时间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故作姿态,还是真心觉得他太操劳。
……或许两者都有。
自从列车上多了穹,他就从处理三月七的烂摊子,变成了处理穹跟三月七的烂摊子,可工作量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更像是2的三次方,膨胀速度可想而知。
何况丹恒在接触三月七之前,没有体验过这种被称作‘插科打诨’的交流方式。姬子和杨叔很平易近人,但并不是活泼外向的类型。而他和三月七成为朋友的那段日子,也基本是三月七的单口相声,现在有了穹配合三月七……面对爱笑爱闹的同伴们,丹恒其实不觉得疲惫,只是偶尔会有啼笑皆非的无力感,但这感觉……也并不差。
丹恒的食指在桌面上轻敲:“说说你的情报吧。”
28.第 28 章
其实极乐不太喜欢和别人通过手机、电脑之类工具对话。
原因也很简单,面对面交流时,他能得到更多无法从‘语言’中得到的信息。能轻易分辨对方是否在说谎,对他有没有恶意,又或者干脆煽动情绪,把谈话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往往一场对话还没结束,极乐就已经知道这场对话的最终结果。
极乐也很有自知之明。
他只有点小聪明,比起智商,他的情商更高。
他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明白什么样的姿态更能降低对方警惕,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一步示弱,什么时候前进一步制敌。
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能够近距离接触对方的前提下。隔着一层屏幕,极乐能感知到的东西太少了,只凭借对方的微表情和动作,琢磨对方话中深意,寻找漏洞……走惯了捷径,这让他有种无法把握事件走向的悬浮感。
何况过去没有分装快乐,极乐只能靠着贴贴汲取情绪来苟延残喘,就更加讨厌‘网络’这种看起来十分便利的工具。
但现在,极乐有了分装快乐,那么和聪明人来一场可能会翻车的聊天……何尝不是一种有趣新奇的体验呢?
“我想想该从哪儿开始说起……”极乐故作思忖,“你们身边,是不是有个叫布洛妮娅的大小姐?”
他自顾自地评价着这位上层阶级的公主:“贝洛伯格大守护者,可可利亚最宝贝的女儿,相貌端丽、成绩优异、工作严谨,唯大守护者的命令是从……她还是奉命追捕你们的银鬃铁卫统领,已经预定了下一任大守护者的位置。”
“下任大守护者……真有意思,”极乐小声嘟囔,“这样重要的职位,居然是世袭制……啊,我懂了,所谓大守护者,不就是皇帝的另一种称呼吗?不过这个可可利亚陛下能统领的国家,就只有贝洛伯格了……真可怜。”
丹恒听出极乐话语中的讽刺:“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听到我提起可可利亚,不就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吗?”极乐不答反问,“何况……你们的通缉令,就是她亲自发的。”
丹恒微微皱眉,却只是倾听,不想开口。
极乐也不在乎自己的问题没得到回应,继续道,“身为大守护者,却从不思考该如何守护民众……或者说,在她带领下,贝洛伯格的情况几乎是急转直下,不是很古怪吗?”
“我弄到一些……嗯,一手消息。”极乐笑眯眯地说,“可可利亚曾经让某位研究员研究过星核……但在对方提出星核太过危险,必须想办法遏制后,把这名研究员赶出了科研院,并隐藏起关于星核的所有信息。”
穹听得一头雾水,眼巴巴地着向丹恒:“极乐什么意思?可可利亚到底有什么问题?”
丹恒:“……他的意思是,可可利亚已经被星核污染,思想已经不能趋同于人类了。”
穹倒抽一口冷气:“嘶——”
极乐:“小灰毛,你是不是忘记我说过的话了?星核会蛊惑人们使用它的力量,进而把人类变成怪物。”
穹:“……可是虚卒根本没有自我意识,可可利亚却能和我们交流……”
这次是丹恒接话,他纠正穹的错误认知:“虚卒是反物质军团的产物,不是星核制造的。”
穹诚恳发问:“呃……这两不都是毁灭星神纳努克的手笔吗?”
极乐笑了:“好问题,博识协会也一直在追寻谜底……但是很遗憾,至今没人能搞清楚星核到底是什么,和毁灭命途到底有没有关系,能知道的就是……有星核的地方,就会有裂界诞生,裂界催生出无数怪物,同时也会引来反物质军团。”
“就像比赛似的,它们都想更先一步毁灭世界。”像是有同一目标的竞争者……又或者合作者。
穹有点被绕晕了。
但他懂得一个道理。
“啧!不管了,谁阻止我们收拾星核,我们就收拾谁!可可利亚总不会比末日兽更难缠!我们只要全部干掉!”
“全部干掉!!”极乐非常捧场地海豹式鼓掌,语气中满是欢欣雀跃,“说得好!说得太棒了!有穹哥哥这样的战神助阵!不管什么困难,都不过是为穹哥哥的传说之路添砖加瓦而已!什么星核!什么裂界!什么反物质军团!什么可可利亚!统统不在话下!!”
穹被吹得有点飘,心中满是得意,豪气冲天地挥手:“哼哼!没错!都不过小事一桩!”
极乐兴奋地喊起了口号:“打倒可可利亚,还贝洛伯格一个郎朗晴天!!”
穹:“哦!!”
极乐:“可可利亚须死!星穹列车当立!”
穹:“哦哦!!”
极乐:“打倒傻逼执政者!翻身就是新皇帝!”
穹:“哦哦——呜?!”
丹恒果断捂住了他的嘴:“别吵。”
“这里的隔音不算很好,再吵会把三月引来。”到时候又会是怎样一番热闹场景,丹恒根本不敢仔细去想,“而且我们的目标是星核,不是建立新王朝。”都什么跟什么!
这些话,要是把布洛妮娅也给引来就糟了。
没能搞出事,极乐遗憾地“啧”了一声,但很快就又自顾自地高兴起来:“对了,如果你们想知道星核放在哪里……建议你们问问布洛妮娅大小姐。”极乐意有所指,“作为银鬃铁卫统领,她最清楚什么地区防线最严密,裂界最密集……星核一定就在那里。”
丹恒:“我会问的。”
极乐有些惊讶:“你信了?不再思考一下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丹恒很理智的分析,“星核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威胁,只要你想活着离开这颗星球,就不会用假消息欺骗我们……而且你的情报,与我的猜测相差不远。”
“什么啊……看来你们根本不需要我的情报嘛,也是,只要没有大守护者滤镜,谁都能猜出来可可利亚有问题……那你也应该清楚,最简单的突破点和最难的突破点在哪儿了。”
丹恒:“……嗯。”
两人心照不宣。
是布洛妮娅。
只有穹还没弄懂:“啊?突破点是什么?怎么又难又简单的……”
极乐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道别:“太晚啦,我困了,拜拜。”
丹恒:“再见。”
穹:“啊??等下,你别急!我还有问题要问你,极乐——”
极乐根本懒得听,挂断了通讯视频。
——不挂等着穹找他还钱吗?
何况他也是真的困了,想睡觉。
极乐扯过被子盖好,睡姿是很标准的侧卧。
但没过一会,就在梦中慢慢地蜷起身子缩成一团,很没安全感似的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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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
极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摸着分装快乐起床洗漱。
“上城区……好像也挺没意思的。”极乐边刷牙边嘟囔,“还不如和虎克一起捉迷藏有趣。”和穹吵一架也很有趣。
于是极乐便用昨天搞电信诈骗得来的两千五百块冬城盾,买了一堆礼物。
他给娜塔莎买了一块绣着飞鸟的纱巾;给虎克和她的小伙伴们一人买了盒市面上很流行的桌游;给穹买了顶傻乎乎的雪原熊造型的帽子;给丹恒买了只更漂亮的钢笔,还不忘给三月七带一瓶美食调的香水。
极乐一向很舍得花钱在送礼物上,他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养成游戏,能通过见面和赠送礼物很直观的增加对方好感度——当然,参与特殊事件升得更多。
下午极乐回到磐岩镇,受到了隆重的欢迎,大家都拿着自己的礼物欢呼雀跃——列车组不算,他们刚好和极乐岔开,今早已经回到了上城区。
极乐也不惋惜。
反正他迟早再见,有机会再送呗。
啊,星穹列车是不是还有领航员和列车长来着?要不要也送他们一份礼物?不过……他打算偷偷遛上车,大张旗鼓的送东西反而更引人注目。
还是算了。
“……你是不是还忘了个人?”幽怨的声音从极乐背后传出。
极乐扭头去看,某个蓝发的大个子出现在他面前。
极乐:“……谁?”
桑博:“我啊,我!什么谁!!”
极乐:“找我干嘛?”
桑博试图唤醒极乐的良知:“有求于我的时候就是‘桑博哥哥’,没事的时候就是‘找我干嘛?’,小朋友!你这也太过分了!我的礼物呢?!”
极乐毫无歉意地摊摊手:“抱歉,手里钱不够,等你把那一千万信用点打过来,我一定把礼物给你补上。”
桑博一时不慎被提醒了欠款,倒抽一口凉气,耳后把腿就跑。
极乐也挺奇怪,买礼物时他连虎克的那群小伙伴都记得,却偏偏忘了桑博……只能说不愧是假面愚者,对同僚的情谊也像个笑话。
接下来几天,极乐都在下城区跟着虎克玩闹,为分装快乐充能的同时,偶尔能收到来自穹的消息。
穹倒也不是报平安,他没这么体贴,就是纯粹的看见有趣的东西就要发过来给极乐品鉴一下——他好像把自己连续被骗三次的事儿给忘了,现在只觉得自己和极乐很合得来。
比如吃到了难吃的面包,生气地发过来骂一骂;发现了角落里开着一朵陌生小花,稀罕地拍下来发一发;路上遇见可怜人,顺手帮一把后要发表一些自己的感慨;连看见个小狗咬着尾巴转圈,也要录下来发给极乐说一句‘和你好像啊!!’。”
极乐:“……你是不是在骂我狗?”
照片里雪白的小奶狗很可爱,满身毛发蓬松柔软,追着尾巴转圈时简直就是个翻滚着的甜蜜棉花糖。
极乐不介意被骂成狗,但可能因为当时正和虎克待在一起,他蓦地有些馋了。
于是去广场又买了根棉花糖,让师傅特意做成了小狗的样子,拍了照发给穹,“比你可爱。”
穹:“?”
就这么过了几天,极乐收到一条重要消息。
“找到星核了,今天就去干掉可可利亚!”
29.第 29 章
极乐眼睛一亮,给穹发了条链接。
穹毫无防备地点开,下一秒手机就自动发了条定位消息。
银河球棒侠:这啥?我怎么突然给你发了定位……等下,你要我定位干嘛?
极乐根本不回复,穿上自己破旧的棉大衣。
银河球棒侠:你不会要来吧?!别!千万别!很危险!
极乐已经去和娜塔莎报备出门了:“娜塔莎姐姐!我要去看世纪大战,回来给你带礼物!”
娜塔莎失笑,还是板着脸嘱咐他:“不许参与任何斗殴,也不许再买礼物,晚饭前回来,知道吗?”
极乐觉得开拓者们应该不至于和可可利亚大战三天三夜,便回了个笑容,“知道了!”
随即将不停震动的手机静音,奔向了上城区。
上城区从表面上看依旧平和,至少普通民众们都还过着精致优雅的日常,没因为世界末日即将到来而陷入恐慌地狱。
极乐溜到富人区,‘借’了一辆雪地越野车,顺着定位很快就来到了银鬃铁卫设置的第一道防线。
这是防线的最外围,附近没有裂隙和怪物,它的存在只是为了防止普通人误入,同时兼任了战线后勤的作用,堆放着大批粮草和军用物资。平时这里守卫森严,但此刻已然乱做一团。
“布洛妮娅大人背叛了贝洛伯格!”一位义愤填膺的银鬃铁卫怒吼,“她竟然将反叛者带进了禁区!”
“这怎么可能?”另一位青年不相信,“布洛妮娅大人是我们的统领,还是下任大守护者!她绝不会违背自己的职责,做对贝洛伯格不利的事!”
“没错!血口喷人!布洛妮娅大人从来都是战场上的先锋!她正义、仁慈!绝不可能背叛!”
“可她调开了卫兵,打晕了队长,还与通缉令中的反叛军一起行动!这怎么解释!”
“这……这……”
最终是一位小队长制止了他们的争吵。
“他们已经快要冲到最终防卫线了!”队长面色凝重,“抽调几个小队去支援!”
“是!”
这种混乱的情况最适合潜入,极乐伪装成银鬃铁卫,顺利地混进人群里,很快就坐着军用车到达第二道防线。
第二道防线更严密,迷宫一般的圆形回路,还有诸多机关需要解锁,如果没人指点很容易被堵在死胡同里。而穹他们能如此迅速地穿过第二防线,显然是有内部人员相助。
这次,原本站在布洛妮娅这边的士兵们也不吭声了。
士兵们继续向前,来到最终防线。
这片区域在许多年前曾是都市。街边的咖啡店里还摆着促销招牌,未完工的建筑工地上倒塌着脚手架,还有那些建立在远处山脊上的高楼大厦,虽然通往那片区域的桥梁早就断裂,但依然能从中窥到一些曾经的繁华。
可惜如今裂隙遍布,寒潮侵蚀,只剩下还在奋勇抵抗的银鬃铁卫们守着这里。
小队到达前线后才意识到根本没功夫去抓‘反叛军’。源源不断的怪物正在逼近,或许是因为裂隙吞噬了太多士兵,这些怪物们竟然也用银鬃铁卫的模样现身,模仿着士兵们的行动,拖着长柄斧,且力大无穷,普通的银鬃铁卫甚至很难在一对一中占上风。
“艹,怎么这么多怪物!”援军队长低咒一声,指挥士兵们一起阻挡。
“是从永冬岭那边来的!永冬岭的裂隙又增加了!”
“永冬岭那边到底有什么?!为什么可可利亚大人不让我们去一探究竟!”
队长没有说话。
他也有这个疑问,且从来得不到上级回答。
“或许布洛妮娅大人就是发现了问题,才会带着人闯入禁区?!”
“别想了!先把这些怪物击退!”
极乐趁着兵荒马乱每个人都在奋勇杀敌的时刻,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永冬岭。
一踏入永冬岭,极乐就感到了一股无法抵御的寒意,那寒意不止是温度的变化,更是一种强大力量的侵蚀,不容抗拒地威胁着外来者。好在极乐有的命途力量给予加护,不至于瞬间被低温冻得休克。
显然,他已经快要到达星核,也就是寒潮中心了。
而且越往前走,暴风雪只会更加肆虐,这种关键时刻,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赶路上。
极乐果断从空间钮里抽出一沓纸。
这次没空一张张叠,极乐随手一抛,纸张就在风雪中的阻碍中艰难翻折,很快,一只只圆滚滚的折纸小鸟就拍打着翅膀落在极乐身上。
它们神情灵动,表情丰富,相互之间“啾啾啾”地商量一会后,立即开始分工。
有的抓着极乐的兜帽,有的拽着极乐的胳膊,还有的组成团钻到极乐身后,用后背托举。
在二十多只小鸟的齐心协力之下,总算带着极乐飞了起来。
极乐有点遗憾自己带的纸不够多,如果再多出几十只小鸟,就能铺城小鸟飞毯,当然也就不用再这么拖着拽着地狼狈上天。
很快,又有新的困难出现。
愈发剧烈的暴风雪,吹得折纸小鸟们有些力不从心,连带着极乐也在半空摇摇晃晃。
极乐只得拉紧棉衣,静下心唱歌。
暴风雪呼啸,他的歌声无法传出太远,但只要小鸟们能听见便已经足够。
“轻盈的剪刀裁剪灵魂,轻薄的纸翼承载时光。
折纸小鸟反复地折叠希望,又展开梦想。
不畏惧暴雪、狂风,翱翔于天空的彼方。”
随着他的歌声,同谐的力量在空中凝结成一串串发光的音符,落在小鸟们身上,它们瞬时精神大振,竟是迎着风雪冲向了天空。
然后极乐便看见了,暴风雪中的巨大机器人。
银色的钢铁巨人,看起来足有百米之高,但似乎是出了故障,靠在山峦上一动不动。
极乐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帅啊!”谁说贝洛伯格是乡下地方的来着?
这种规模的机器人,就算在星际中也不常见。
一方面是需要的资源太多,一方面是这玩意儿再厉害,也只能在地面行动,拿高空的敌人没辙,属于有些鸡肋的大型兵器。所以,帅是很帅,但最多也就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能用——有这钱为什么不造一艘宇宙战舰呢……哦,也不一定,谁说这机器人就飞不起来呢?
极乐饶有兴致地指挥着折纸小鸟继续升高,发现巨人脑袋上竟然还站着两个人。
小灰毛还是拿着他那根球棍,正在与可可利亚对峙。
希露瓦曾给极乐看过她的影集,里面是她过去的老朋友们,其中有一张与可可利亚母女的合照。但面前的大守护者,比照片上更加肃穆冷漠,眼神锐利冰冷,就像雅利洛终年不化的暴风雪。
“新世界近在眼前,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妨碍我!”可可利亚话音一落,身上的气息就猛地一沉。
星核的力量在她身上汇集,狂暴的风雪覆盖她的身躯,凝结成寒冰铠甲,肢体的却逐渐虚无,仿若深邃宇宙版般绽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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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星光。
这就是星核赋予她诡异姿态……毫无疑问,她已经是个怪物了。
只要微微抬手,半空中便能凝聚出无数尖锐冰棱,宛如暴雨般激射而出。大型机器人头顶的这片平台毫无遮蔽物,小灰毛只能靠反应力侥幸躲过,根本无法近身攻击,只有一次,小灰毛踩着冰棱冲到可可利亚面前,可惜下一秒,坚冰就在从地面猛地升起,成为一道挡无法跨越的壁垒。
极乐就这么在高空冷眼看着,看穹一次次被击倒,又爬起。他像不知疼痛和疲倦,即便冰棱已经刺穿了手臂和大腿,即使那座冰雪壁垒没有一丝裂纹,他也始终没放下手中武器。
……真是个傻子。极乐想。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还如此拼命……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但这样无谓的挣扎也该到头了。
肉眼可见的,穹的体力极速流失,低温和失血,还有全力攻击带来的力竭,都让他的速度越来越慢,也许下一轮,或者再下一轮,一旦没能躲过冰棱,被击中要害——
“噗呲。”
暴风雪还在耳边剧烈呼啸。
极乐却敏感地捕捉到了那微弱的穿刺声。
他的目光随着穹被穿透的腹部,看见了穹的神情。
没有极乐想象中的后悔,退缩,绝望。只有愤怒、惊愕……不甘。
还不等极乐想清楚,穹的身躯就被冰棱的冲击力带着飞出平台,从百米高空坠落。
极乐瞳孔骤缩,下意识一挥手,身下的折纸小鸟就纷纷展翅俯冲,扑向穹。
没了小鸟的承托,极乐在半空中,身形突然发生变化。
金发的小女孩穿着单薄漂亮的白色连衣裙,轻巧落在平台上。
她一手按住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一手捧着花,像一个还生活在上城区花园里的小姑娘。
可可利亚察觉身后有人,立即转身,却在看见女孩的瞬间,瞳孔骤缩,连周身的暴风雪的停滞了几秒。
小女孩笑容灿烂,慢吞吞地向可可利亚走来。
她似乎不曾察觉面前人形态怪异,正相反,她稚嫩天真的面孔上全是依赖与信任,一步步地到可可利亚跟前,像十几年前那样举起手中的花:“妈妈!”她的呼唤甜如蜜糖,温暖中透着久远的怀念,像一场梦,“看呀!我种的花开啦!”
女孩手中的暖阳花开得热烈,用白色蕾丝扎成一束,衬得女孩金色发丝更加耀眼。
“蕾……蕾拉……”可可利亚在混乱的思绪中寻找到一点璀璨星光,艰难地念出这个名字。
她亲爱的女儿,六岁时消失在裂隙里,从此,只在梦中与她相会。
“不对……不对,”可可利亚从试图从回忆中找到清醒,“蕾拉已经死了——”
“是啊,妈妈,”小女孩的声音里带着安抚,温柔的像是某个静谧夜晚的落雪,“你忘了吗?我死了……可我又在新世界里回归了呀……妈妈……星核许诺的新世界已经到来了,您再看看我吧?”女孩向前一步,轻轻拉住可可利亚的手,那略带温暖的手指,几乎烫的可可利亚一个激灵。
“妈妈,您再仔细看看四周……从今天起……我们再也不必分离啦。”
一个又一个虚幻的身影逐渐凝实。
可可利亚环顾四周。
她去世的父母,曾经的战友,早逝的老师……还有她亲爱的小女儿蕾拉,和她另一个女儿布洛妮娅。
她爱的人此刻都在她身边。
新世界,已然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