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族长的奋斗》 第 62章 因祸得福 高芝六神无主的样子,令人心疼。原本以为只要不去理会宁王,对方就会知难而退的,但她显然高估了对方的原则性。她没有想到,宁王居然会这么做: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直接当着皇帝及满朝文武的面,表示要求娶于她,还要皇帝赐婚。这个人怎么会如此不要脸的,身为皇子就可以如此的枉顾她人的感受,为所欲为吗?原本就对其颇为不耐的高芝,如今自然更加的讨厌他了,可是人家是皇子,又能拿他怎么样了? 周薇看着失魂落魄的高芝,愤愤不平的道:“那个宁王,怎么会如此的嚣张跋扈了?之前便一直过来骚扰,高芝姐姐不理会他。前几天,他还追到了这里,想要硬闯进来,被门口的士兵给拦下来了。后来,有一个士兵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居然直接就拿马鞭子抽人,把那个士兵打得满脸是血呢。” 周勃等人闻言,都皱了皱眉头。陈庆之想起刚刚进门时,看到的那个脸上有鞭笞伤痕的士兵,想起他挂着憨憨的笑容说的那句话:回大帅,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的。原来如此啊,这些士兵是他派过来的,来之前,他给他们下过命令:要把这座小院,当做军事重地,除了相关人等外,其他的任何人,不得到他的允许,统统不准入内。军令如山,这些士兵显然严格执行了他的命令,却没想到因此害他们被宁王给打了。那个士兵,想必是因为宁王的身份,不想让他为难,才故意的说是自己摔了一跤的。 其实当兵的,受点伤也不过跟吃饭一样,不算什么稀罕事。只是,身体上的伤可以无所谓,但这种对一个人尊严的践踏,却是极为恶劣的行为。行伍中人,血性肯定是有的,但那个士兵却自己忍下来了,而且为了避免自己跟宁王起冲突,还撒了个谎,尽管那是一个极为拙劣的,一眼就能被看破的谎。尽自己的责,却被无情的羞辱,为了顾全大局,还要自己吞下苦果,想起那个士兵憨憨的笑容,陈庆之此时感到了出离的愤怒。 陈庆之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和善的,但其实他本身是个脾气火爆的人,只不过,身负重任,刻意的在压着而已。要知道,他可是曾经在朝会上,当着皇帝的面,出手揍过人的。虽说大部分时间里,顾着身份,但像这种涉及到原则性的事情时,他的脾气可就上来了。周勃和郭守敬是知道他的性子的,一见情形不对,担心他会暴走,便赶紧一左一右拉住他,嘴巴里劝道:“老陈,你先不要冲动,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北方还在打仗,朝堂里面不能乱的。” 陈庆之咬了咬牙,不知道因何居然笑了一下,道:“呵呵,没想到咱们当兵的拼了命,要保的居然是这种混账东西,还真他娘的让人心冷啊!”说完这句话,陈庆之又呼出一口浊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显然,虽说强自忍耐下来了,却是怒意难消的。周郭二人见状,都松了口气,不过这句话却是不能接的。 周勃转移话题道:“宁王的确不值得女子托付终身,如今咱们还是要想个法子,帮高姑娘摆脱他的纠缠才好。” 郭守敬接口道:“或许是因为屡次受阻,才让宁王失去耐性,选择用这种方式逼迫高姑娘的。如今陛下不知就里,金口玉言要让高姑娘后日进宫,这却是不好办了,难道要抗旨吗?” 陈庆之冷笑道:“抗旨便抗旨,那也比嫁给那种混账东西强。难不成明知道是火坑,还傻傻的往里跳吗?” 郭守敬闻言翻了翻白眼,知道他在说气话,也懒得理会,续道:“如今,还是要想个法子,彻底绝了宁王的心思,否则恐有后患了。说起来,高姑娘年岁也……,却为何至今都没有婚约呢?要是名花有主了,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了他的,就算是皇帝陛下也不可以硬要拆散别人的姻缘的。” 周薇闻言,福至心灵,开口道:“虽然还没有婚约,但若是已经有了意中人呢?” “有意中人,倒也是个好借口。不过,这个人可不能随便找,否则的话,有可能会害了他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宁王又不是傻子,焉能不知道这是推托之词,到时候,以他的性子,怕是会恼羞成怒,对其报复的。所以,若是一定要用这个办法来推脱,这个人还必须要慎重挑选才行。” 周薇正要再说什么,衣角却被人拉了拉,侧头一看,却见高芝正在朝着她摇头,不由得又闭上了嘴巴。不料,陈庆之却突然来了一句:“可惜,张恪已经和薇儿有了婚约了,否则他倒是挺适合充当这个挡箭牌的。他和高姑娘本身就认识,而且主要他在皇帝那里有不小的份量,不用担心宁王的报复。” 郭守敬也道:“这倒确实是,退一步说,就算宁王要报复敬之,倒还真的很难说,最后谁会吃亏的。敬之这小子,还是挺有些手段的。” 周勃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倒是道:“其实,仔细想想,这个挡箭牌,倒还真的让敬之来做最合适,也比较不怕有什么后患。另外找个人的话,一来突然之间冒出来这么一个人,人家可不会信;二来,这事儿的确是有不小的风险,有很大可能会害了人,咱们于心何忍?反而是敬之,不用怕这些顾虑。” “可是敬之和薇儿已经有婚约了,这样做的话,你不怕引来风言风语吗?” “呵呵,这种事儿,必然是会引来风波不断的,躲是躲不掉的。不过,也正因为都是自己人,我们都知道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此反而不用去介意那些传言,也不用担心会因此产生什么误会。我们都知道,这只是用来搪塞一下宁王的权宜之计,只等这事情过去之后,大家再想个法子处理后续。只不过,这样做,对于高姑娘的清誉还是有所损害的,毕竟你还待字闺中。高姑娘,你觉得如何?若是介意的话,那咱们就再另想办法。” 高芝心说:我哪会介意这个的,可是……。怎么这事情居然发展成这样了?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高芝抬起头来,与周薇交换了下眼神,周薇朝她微微点了点头。于是,高芝站起来向周勃屈膝一礼:“全凭大人作主,只要能摆脱宁王的纠缠,其它的,我都无所谓的。” 陈庆之闻言,高兴的一拍手,道:“好,有高姑娘这句话,事情就好办了。只是,要怎么把张恪和高芝有‘私情’的事情,透露出去了,总不能自己去大街上大喊一通吧?” “那肯定不能这样的。这种事说起来,毕竟是不太好听的。虽说,年轻男女之间,发生这样的事情,也算正常,但毕竟张恪是有婚约在身的,这事儿一旦传出去,肯定会遭人非议和诟病的。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是要面对不小的是非和压力的。因此,正常情况下,他们应该是偷偷摸摸的才对。不过,宁王的逼迫,倒是可以反过来利用的点。咱们这样,就说高芝有感于宁王的情意,只是自己毕竟心有所属了,知道宁王居然在陛下面前请求赐婚后,大为惶恐,深怕因此担上了欺君之罪,更怕损及皇家威严,因此托了人向皇帝解释并请罪。希望在大错尚未造下之前,及时纠正过来云云。如此的话,想必皇帝也不会因此有所怪罪的。毕竟这事儿,说穿了不过就是男女之事而已,既然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那也就算了。” “哈哈,如此甚好!说到处理这种事儿,还得是你们这帮文人比较会啊。既然如此,明日进宫后,我便照此跟皇帝禀明了。” 被陈庆之给暗损了一句,周勃斜睨了他一眼后,道:“这事儿你去说的话,却不太合适。毕竟你一个兵马大元帅,还去管这种小事儿,不免有不务正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之嫌。我去的话,也不适合,毕竟我是薇儿的父亲,张恪的老师,照道理,这种事儿肯定是要瞒着我的。如此的话,还是劳烦郭老大人去走这一趟,比较合适。”被周勃回损了一句,陈庆之倒也不生气,而且周勃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因此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了赞同。 郭守敬闻言,倒也不推辞,拱手答应了下来:“这事儿就交给老夫吧。” 高芝和周薇见状,互视一眼,心中的感受复杂难明。本来是个麻烦事儿的,怎么一来二去的,倒好像有点要变成好事儿的样子呀!张恪和高芝的事情,目前只有寥寥几个人知晓。虽然没有太具体的探讨过,但这件事情要公开,只怕还是要等到张恪和周薇正式完婚后,再来处理,会比较好。提早公开的话,肯定会风波不断的,也会让他们都遭遇无谓的闲言碎语。只是,如今看来,这事儿居然阴差阳错的,要提前被公开了,你说这算怎么个事啊?虽然好像也是件好事的,但怎么总感觉怪怪的呢?难道说,宁王无意之中,还办了件好事?那要不要谢谢他呢?虽然说,有点要因祸得福的样子,但也真的是,太奇葩了点啊! 第 63章 北境观兵(上) 第 63章 北境观兵(上)北境,边境线,人族军营。 随着旭日东升,此时,一场大型的军中演武正要拉开序幕。在人族与狼族分界线的南侧,属于人朝的这片宽阔的原野上,在北侧狼族大军的注视之下,高达五万的人族士兵以及无数战车、马匹投入其中,预计将持续进行一天一夜的攻防演练。 人族的军中演武平常自然是都有的,但这一次显然是大不一样的,因为这是在数十万狼族大军的眼皮子底下公开举行的。这一大胆的行为,其实让敌我双方都多多少少有些不解,甚至人族军中有不少人对此提出了质疑:为什么要在对手的面前举行演武呢?这样做,岂不是要把自己的作战方式都暴露在对手的眼前吗?这一决策,与资敌何异?然而,所有的质疑,都被北军统帅袁焕强硬的否决了,而且没有给出任何的解释。总而言之,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军令如山,此次演武势在必行。 另一边,以月影为首的狼军高层,对于人族的这一行为,也是有些看不懂的。其实,他们倒也没有那么在乎说,有这种观摩人族演武的机会的。虽说,狼军在战斗时,也讲究团队作战,但却并没有太多的强调具体的战术战法的。也不是说不想要,只是执行起来很困难。因为大部分底层的狼兵,很难培养出来那些战术素养。某种程度讲,狼军战斗方式还是很原始的,他们习惯了接到命令后,凭着一股子狠劲儿,不要命的朝敌人猛冲。即便是上头布置了什么战术,也会在一阵冲锋后,很快地失去作用,根本没办法调整。而对于大多数狼兵来说,那些所谓的战术、走位、有利地形、制高点等等,实在是太难记了,还是直接冲上去比较爽利。 底层的狼兵对于人族的军演,基本上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的。但偏高层一点的,比如月影等人,却是很重视的。与人族对战多年,对于人族的一些军事思想、战略思维等等,还是颇为感兴趣的。想要学以致用,不太可能,毕竟条件上并不具备,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这些高深莫测的理论,高山仰止。这一套一套的,虽不明但觉厉。况且,仔细看一看对方的战法,总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因此,早早的狼军一众高层便走到了本方一侧的阵前,作壁上观了。有这种免费的演出,那自然还是应该来捧捧场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而在人族军营,狼王狼后也莅临了现场。几天前,当人朝这边突然单方面宣布要暂停谈判时,还是让狼王灭世小小的吃了一惊的,不知道人族这边又想耍什么花样呢?虽说,身在人族,对方也是好吃好喝的供着,算得上极为礼遇的。可是,再怎么样,这金窝银窝那也比不上自己的狼窝的。狼王灭世早就急着想要赶紧回家去了。这个时候,人族怎么还来个暂停了?这是弄的哪一出了?在灭世的立场看来,即便是在谈判时让让步,那也不是不行的,只要能让他尽快回家去,其它的都是可以商量的嘛。他这边正想着,要怎么把自己的这一想法传过去狼族那边时,人族这边便发了公告,宣布之所以要暂停谈判,目的是为了要举行冬季演武。听到居然是这么一回事儿时,狼王不可抑制的撇了撇嘴:这馊主意,估计又是那个小子提出来的,你说他怎么就是不走寻常路呢?这正谈判了,却非要停下来搞什么演武,这不是有病吗?不知道人家着急要回家过年吗?只是,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还真是拿他没办法。总之,那小子非常讨厌,这一点再一次的被证明了。 狼后明月倒是对所谓的演武兴致缺缺。如今,她的很大一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那些小狼和那些人族士兵的身上了。说来也是异数,不久前,这些士兵还曾虐待过这些小狼了,没想到,转眼之间,这些人和小狼如今居然难舍难分了。对于这种转变的原因,狼后是很有探究的兴趣的。当然,她也知道,之所以会如此,大部分因素还是和她家的这些小孩子年龄还比较小有关。可不管怎样,他们的的确确向她展现了某种难得的、正向的、积极的态势。 对于狼族的未来,狼后是有着与狼王极为不同的思考的。为了能够更好的生活,狼王灭世想的是,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侵食其他种族的领地,然后奴役他们,迫使其为狼族贡献价值。而狼后,她当然也希望自己的族群能够生活得更好,但她并不认为用狼王这种激进、残酷的方式,能够达成这一切。彼此核心理念的不同,也造成了这两位王的貌合神离。而最近几年,狼王屡次的铩羽而归,似乎也证明了想要单靠武力征伐达到其目的,此路是不通的。可惜,自卑却又骄傲的狼王灭世,并不打算承认失败,只要有机会,他必然是会一次又一次的再去尝试的。因为这一己之念,在这背后,必将会有无数的生灵因此枉送性命。然而,狼后却没有办法阻止他。不过,狼后也并打算就这样躺平,从此不管不顾了,只是她也一直都没有找到可行的办法,改变这一切。直到如今,张恪用那种看似荒诞无稽的方式,做了个实验,而结果也似乎证明了人族与狼族之间,即便是有千年的恩恩怨怨,也不是完全没有化解的可能性的。而如果双方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进行合作,互通有无,甚至融合发展,那是否正是双方共同走向美好生活的康庄大道呢?困难肯定是很困难的,可万一它实现了呢? 于此同时,被狼王疯狂吐槽的张恪,正悠闲地带着王大丫、杜若以及那头幼鸟坐在一座小山包上,静等演习的开始。有关演武的具体事宜,张恪并没有再参与其中。不过,他倒是和袁焕稍稍提了些建议:不必太着相于具体的战术、战法的演练;主要声势上一定要造得大一点,灯光、火光、声响这些弄得越是闹腾越好;争取做到,让狼族即便是闭上眼睛,也能震到他们,那就完美了。对此,袁焕倒是深以为然的。一来,新式武器的具体战法,还有待研究,如今还是架势大于招式的阶段;二来,对面的狼军,你给他们演示什么阵法,他们之中又有几个看得出来门道的;三来,与其费尽心思的搞什么战术演练,不如直接搞点场面活,反而能够比较直观一点;最后,此次演练,最大的目的还是要向狼族展示火器的强大威力的,既然如此,搞得“热闹”一点,那也才是题中应有之意的。 辰时过半,人族演武正式开始了。在这片宽阔的原野上,五万人族将士,被分成了两拨。但数量上却相差很大,其中一部披着白色披风,却只有五千人马。另一拨却有多达四万五千人,身穿红色披风。人数上的巨大差距,所形成的视觉上的冲击力,立即便吸引住了围观者的视线。虽然势均力敌的战斗,也很吸引人,但若是来一场“以少胜多”的戏码,那显然也很不错的。这一出场设定,毫无疑问,已经起到了“先声夺人”的作用。大家都好奇想要知道,这五千人究竟要如何与数倍之敌进行对战的。很显然若是此次演武只是要展现以多欺少的场面的话,那这个演习可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总不能,劳师动众、劳民伤财之后,却只是为了展示这么普通的场面吧? 张恪虽然不清楚这次演习的具体流程和细节。不过,看到攻防两端的阵容差距后,也多少知道了袁焕他们的思路:那便是让这五千士兵使用新式武器和数倍于他们的用传统武器的军队来一场攻防战。以此检验新式武器的战斗力、战斗效果。看来,虽然是抱着让狼族大军“大开眼界”的目的举行演武的,但袁焕等人并不打算敷衍以对,而是要真正的来一场实战性的演练的。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动用了这么多人和资源,总不能只是为了给大家瞧个热闹的,那也太败家了。 随着一声声的“鸣鼓吹角”响彻云霄,演习开始。毕竟人数上占据着极大的优势,红方便也毫不客气,首先便朝着白方集体压了上去,这是奔着要硬拆了对方的节奏啊。不过,白方这几天来,显然也是做了许多相应的准备的,因此并不见慌乱。他们快速地分成了十个纵队,互相之间保持一致的距离,互为犄角、互相保护,严阵以待。红方见对方本来就人数少,却还要分拆开来,这不是找死吗?于是,红方便也跟着稍稍调整了一下,数万大军分成了十个方阵,继续向对方冲了过去。 眼见红方也拆成十个方阵了,每个方阵不到五千人了,白方的十个纵队随即便也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却并没有朝着红方冲过去,而是调整了一下阵列的方向,变成了两条斜线。在两边观战的,见状都有些不太明白,白军这样做的意图。不过,看这形势,红方若一直这样冲过去的话,整个军阵便会被这两条斜线给分隔成三个部分的。可是,即便如此,在人数上红方的三分之一,那也依然是白方的三倍啊!白方,莫非还有什么后招? 第 64章 北境观兵(中) 北境,人族演武场。 随着演武的开始,原本带着各种各样不同情绪、目的的敌我双方,都在那盛大的场面开始后,牢牢地被吸引了视线。包括从来没上过战场,原本对此兴致缺缺的狼后,此时也不免被那波澜壮阔的场面给震憾到了:原来这就是战争啊,倒真的是惊心动魄呢。尽管这只是演练,但是场面却还是颇为壮观的。当然,对于狼王、袁焕、何刚等久经沙场的老將来说,这种场面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并没有什么好惊奇的。当然,如今他们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这一点当然也与身在战场之中是有所不同的,感受也不一样。因为是演习,他们反倒是可以用一种较为放松的心情来看待这一切,同时因为站在更高的视角,也可以获得不一样的收获。其实这也蛮有趣的,因此倒也看得津津有味的。 红白双方的列阵、变阵、冲阵,虽然双方还没有真正的身体接触,却已然显现出了双方指挥官出色的指挥和应变能力了。白方的指挥官,正是从虎族领域赶回来的李如松将军。而红方指挥官,是北军中的另一号大将——孙阳。这位孙将军对于举行此次演武,内心里是极为不认同的。他不明白一向英明谨慎的袁统帅,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间点上,在对手的面前进行演武。只是,对于他们几个反对的意见,袁焕坚决的否掉了。出于对大帅一向的尊敬,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默默的接受。在袁焕下令对演武之事,进行各种准备后,也认认真真的执行了命令。 毕竟是在狼族大军的面前,进行演武,兹事体大,影响深远。最终孙阳将军向袁帅毛遂自荐,表示要在此次演武中,亲自统领其中一军。袁焕倒也没有拒绝他的自动请缨,不过除了告诉他:兵力四万五千人、全军身着红色披风、武器装备自选外,便没有提供任何其它信息了。而有关于演武的另一方兵力是多少、将领是谁等等,一概不予告知。孙阳虽然对此有点纳闷,不过,无所谓啦,这也许是袁大帅想要让演武更贴近实战才这么做的,那就这么着吧。自信霸气的孙阳,并没有为此有任何一丝不满或者受挫的感觉,反而还有一点儿小兴奋。对于这一场特殊时期、特殊地点举行的“军中演武”,变得开始期待了。 到了军演前一晚,半夜时,孙阳便已经将自己红方一部的队伍拉到了演武场地上了。黑夜中,相隔五里的对面,黑漆漆的也看不见什么,偶尔传来一些声响,也闹不清是什么。不过,无所谓了,无论对面是谁领军,有多少人马,干就完了。直至天光大亮后,手下来报,对面的白军,只有五千兵力时,孙阳才一阵错愕:对面只有五千?自己有四万五,这么悬殊的兵力比,这……,这到底是在侮辱谁啊?孙阳眼睛闪过凶光,沉声问道:“对面领军的是哪一位将军?” “回将军,他们的将旗上写的是个‘李’字。” “哦?李字?莫不是李如松?听说他去相助虎族,不仅把狼族打退了,还毫发无损的。此人倒确实是有些本事的,可是他怎么敢用五千人来对我们四万多人了?他哪来的这种底气?欺人太甚!”虽说只是演习,但众目睽睽下,谁又想输了?孙阳在此时,是真的感觉有被羞辱到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袁大帅要这么安排,但,既然如今已经这样了,那就干吧。于是,带着一丝怒气的孙阳率先动了起来,指挥着己方的部队向对面直接发起了进攻。兵力几倍于对方,这种情况下,自然就是直接碾压过去的,难道还要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无端的让同袍和对面的狼军笑话了。 在红方发起进攻后,白方就开始变换阵型了,孙阳便也紧跟着做了相应的调整,不过,前冲之势并没有受太大影响。不得不说,孙将军所挑选的手底下的这帮人,战斗素养还是过硬的,虽然是在冲阵过程中变换阵型,但并没有产生太大的混乱,只是节奏稍稍停顿了一下,一鼓作气的气势却依旧还是饱满的。占据着兵员数量上的巨大优势,虽然就这么冲进对方阵中,红方必定会被对方切割成三个部分,但即便被分成了三份,每一部分的优势依然还是很大的,因此倒也无须过分担心。总之,彼此实力悬殊,孙阳打算在第一个回合里,就要凭借人员上的优势直接“团灭”了对方。 两军距离五里,虽然只有一方在前冲,另一方一直待在原地,但双方还是很快便交错在一起了。毕竟只是演习,不会真的打生打死,因此武器都是被布料包裹住的,上面还沾上了颜料。当双方拉近距离后,便使用各自的武器进行攻击。按规矩,只要披风或者身体的任意部位沾上颜色了,便表示阵亡了。在孙阳的预想里,他是准备要直接包围住对方,然后迫使他们投降的。因此红方的一部分先头部队还特意地绕过了白方的前锋阵营,往对方的后路包抄过去。白方毕竟才五千人马,还被分成了两部,因此这并不费力。 然而,白方会坐以待毙吗?李如松显然早就预计到了对方会想要对他们围而歼之。只见其待红方冲过来后,便镇定自若的下达了作战命令。白军两条斜线的外围先是朝对方投掷了一批改装过的火油弹和震天雷,有效阻止了对方的靠近;那些东西在爆开的时候,便会喷洒出颜料和粉末,一旦被沾上,那便意味着“阵亡”,这一下便有效遏止了对方的靠近。紧接着,白方便反过来将闯进他们两个斜线之间的那一部分,大约一万人的红军团团围住了。然后,便再一次地朝着他们扔过来与其说是弹药却更像是炮仗的东西,那些东西在对方的头顶一阵噼里啪啦的“狂轰滥炸”之后,各种颜色的颜料、粉未便在空中炸开,远远的看着,倒是颇为的绚丽多彩的。只是,对于那一万被围住了的红军来说,这可就一点都不有趣了,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已经“阵亡”了。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只是这一次,死得也太快、太莫名其妙了。 红军的后方,作为指挥官的孙阳看着前方,自己那一万多兵力就这么在绚烂的烟花里,一瞬间被团灭了。孙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作何反应,因为太快了,感觉自己这边还没开始动手了,就已经减员了一万多了,这他娘的,也太扯了吧!可是,规矩就是规矩,那些人只能当做“阵亡”了,这一点儿,众目睽睽下,肯定是赖不掉的,可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损兵折将”,这也太憋屈了。然而,演习尚未结束,孙阳也只能下令,让剩余的三万多人先撤回来了。战情诡异未明,需要重新排兵布阵一下,免得又莫名其妙的被“消灭”了。 随着红军一方的暂时性撤退,已经“阵亡”的那一万多士兵,也随即撤出了战场。也是真憋屈啊,此次军中演武,他们连汗都没有流一滴了,就出局了。这些士兵,身上、头上顶着各种颜色的颜料和粉末,垂头丧气的走出场地,那样子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一想到,周围不仅有友军还有狼军在场边观兵,他们便都觉得脸上臊得慌,这真的是奇耻大辱啊,这才刚开始啊,他们就被请出场了,丢人丢到了北境啊!可是,没办法,这还只是演习了,要是真的打仗,他们此刻便是“战死沙场”了。如今,他们也只能安慰自己:丢脸总比丢命强吧! 场外观兵的各方,却是各有所思的。对于人族的这些新式武器,狼王、月影等都是亲身领教过它的威力的。虽然,那的确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抵御的。但要说,就全然没有办法对付,那也没到那个份上的。依狼王想来,狼兵自身的敏捷性、灵活性总是极有优势的,只要那些火器不是太密集的话,还是可以靠着这些先天优势,躲一躲的。而只要狼军速度够快,能够冲进人族的军阵之中,那个时候这些火器便也失去作用了。除非人族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自己的阵中引爆那些火器,否则便只能重新使用冷兵器来对敌了。打仗这种事儿,武器装备当然很重要,但决定胜负的也不会只是因为这一个因素的。不过,通过这第一个回合的观兵,倒是让狼王等狼族高层看到了人族军队在战术战法上的先进性,这以后要是彼此对上了,倒是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只知道玩命的往前冲了。那样子,勇是够勇了,却跟送死没什么区别。对于狼军而言,这一点,显然应该要引起更多的重视的。 狼族这边在反思,而人族这边,也同样在做着检讨。李如松他们在北境的战绩,北军中都已经传遍了,但对于他们到底是怎么打的,而那些火器到底有怎样的威力、如何运用的,绝大部分将士都还是一无所知的。所谓眼见为凭,终究是要亲眼目睹之后,才能有一个较为直观的认知的。这也是此次军中演武的目的之一。大帐外,袁焕朝着左右的将官瞧了几眼,见到他们脸上都露出了深思之色,便也点了点头。未来的战争,火器必然会成为重点的,因此许多旧的思想就需要被改变,而这个改变,要从现在就开始。 第65 章 北境观兵(下) 北境边沿,人族演武场。 场外的一处小山包上,张恪等人看完了军演的第一回合。坦白说,对于排兵布阵,战术战法等等,他们都只是门外汉,看不出来太多的门道。不过,这第一回合,以场面来说,倒是挺“热闹”的,噼哩啪啦、五彩缤纷的。而随着红军一方一万多人的退场,也显示了在这第一个回合里,人数较少的白方显然意外的占得了先机。杜若倒是看得有点入迷的,尤其是那些爆开来的五颜六色的烟火、粉雾,瞧着还真是挺好看的。 张恪不清楚这样的效果,在狼族看来,究竟会具有多大的冲击力。从虎族领域到狼牙山再到此次北境观兵,人族一而再再而三的向狼族展示着自己新式的武器。相信到了这个时候,无论再怎么顽固不化的狼,也总该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了吧?《孙子兵法·谋攻》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本质上,战争就是伤人损己的事情,张恪自始至终都是更愿意用其它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战略目的的。所谓:虽国之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在另一个世界,古代的中国人便一再强调“慎战”的思想,也一直认为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和手段之一。凡事不要只想着靠战争的手段去解决问题。固然有时候,战争可以快速的解决问题,但它的后遗症也很多,其造成的损耗,甚至有可能拖垮一个强大的国家。而战争的残酷,更是不言而喻的,尤其是对无数的普通百姓而言。 不轻易言“战”,但更不能忘战。张恪基于人族与其他族群在生理机能上的不同,意识到想要让人族始终在战斗时占据战略优势,便只有在战斗装备上去下功夫了。于是,他将记忆中的“黑火药”的配方提供给唐宗师,让他们据此进行深入研究,并用它开发出新的武器——“火器”。作为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张恪毫不怀疑热兵器的先进性和杀伤力。但主动开发火器是为了备战,并不是因为好战。人族自然可以生产制造足够的、杀伤力巨大的火器对其他的族群进行毁灭性打击。但这么做的后果,便也同时将自然生态也一起毁掉了。做为从另一个时代过来的人,生态平衡、物种多样化等等理念,深入他的内心。现代的人类,毫无疑问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更是独一档的存在,但他们却也明白保护生态环境的重要性,并为了保护其它的族群,不遗余力。这样的理念,张恪是发自内心的认同的。也是因此,他更愿意通过举行一场演习的方式,去震慑住狼族,不战而屈之,避免双方陷入无休无止的战争之中。那总比大家打打杀杀,互相伤害来得强的。 相隔太远,张恪也看不到对面的狼族,如今究竟是何反应。他当然希望这场演习,能够对对方产生足够的威慑力。但若是最终的效果,不如预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此次费尽心思心力,自然是想要有所收获的,但这绝对不是什么畏战之举。若是此次之后,双方还是只能兵戎相见,那么拥有新式武器的人族,也绝对不会胆怯的。而这次观兵,便也只当是一次常规的军事训练,不外如此。 演武持续的进行。因为在第一个回合,便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红军只好先行选择后撤,重新布置。若是在真正的战场上,遇到这样的状况,最好的选择,应该要暂缓进攻,待弄清楚局势后,再来战斗,以免无谓的伤亡太多。然而,这是在军中演武,是有时间长度的,有长官、有同僚、甚至有敌方在一旁观战的。因此,红方的主将孙阳,不得不在短暂的休整之后,硬起头皮继续地朝白方发起进攻。再怎么说,自己手头上的兵力依旧是比对方多得多的,总不能输了一次,就怂了吧?大庭广众之下,丢不起这个人啊! 虽然不得不发起进攻,但红方却也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密集冲锋了,毕竟要防止对方在彼此接近时,又把那些会爆开的东西抛到他们头上。红方选择了将部队分散开来进行冲锋,这样最起码互相之间有了空间可以腾挪闪躲一番。但光躲避显然是不够的,最终还是得要对对方形成杀伤才行的,而这就只能靠远程的弓箭了。只是白方显然又一次预判到了对方的行动,早就备好了重重盾牌,严防死守。只是那些箭矢的箭头都已经被包裹住了,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致命性了。白方在盾牌的保护下,最终红方的进攻手段,不出意外的并没有取得任何的效果,反而还给对方白白的送去了大量的箭枝,红方对此也只能徒呼奈何! 红方主将孙阳见状,不得不下令停止了射箭,免得白白浪费了不说,还变相给对手提供了箭矢。这个时候,孙阳己经开始有点黔驴技穷了:没想到,兵力如此悬殊的状况下,这场演武居然让他给打成了这个样子,这下子,脸可是丢大发了。虽说,对方用了新武器,让他们措手不及,但打仗嘛,还能管对方用了什么装备?不过话说回来,如今他确实对那些新武器充满了好奇,此后必然是要好好去研究一下的。但目前,还是先赶紧想办法,看看怎么才能扳回这一局吧。要知道他们可是四万五千人对上对面五千人啊,这要是真输了,那可真的没脸见人了。 红方三万多人一直围着白方五千人,不断用各种方式骚扰、试探、突袭,想要找到对方的弱点和突破口。不过,白方在李如松的指挥下,一直防守严密,他们也自知双方人数差距太大,因而也不去做什么盲目的出击,只是顽强的固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情况,只要能一直维持到明天太阳升起后,那便是自己这一边赢了,毕竟此前他们已经“干掉”了对面一万多人了。这一认知及心理上的优势,却是让白方的五千将士心态上都极为的平和坦然的。而相对的,孙阳他们却是对此感觉极为难受的:对方可以接受这种互相拉锯,彼此谁都奈何不了谁的状况一直持续下去,可他们不行啊!这一仗,除非在明天天亮时把对方五千人马全"歼"了,否则他们就只能认输的。而眼见今天的太阳已然要隐入山后了,他们却依然找不到什么突破口,心中的焦急,可见一斑。 心急之下,孙阳发起狠来,命令全军对着白军阵地发起了一轮猛攻。然而,白军通过固守阵地加上远距离弓箭反击再加上近距离火器的打击,不断持续杀伤着对方的人员。虽然在此过程中,己方也不可避免的有了些战损,但相比起攻方来,战损的比例简直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最终在入夜之后,还是红方先受不住,率先鸣金收兵,停止了进攻。孙阳等上层将官也看出来了,他们的战法、士气等等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之所以战损比对方快、比对方多,关键就在于对方所使用的那些新武器上。对方只要把那玩意儿点着后,往己方阵营里一扔,各种颜料和粉末爆开来后,一下子就可以让自己这边数人甚至数十人中招。而根据演武的规则,身上只要一沾上这些,便要被视做“阵亡”,自己退出战场的。 红方的将士真的是欲哭无泪啊,这一仗打得……可太他妈难受了!对方就跟小孩子扔炮仗似的,简简单单就把他们给打败了,欺人太甚了啊。可是,规矩就是规矩,输了就要认,不认的话……那也一样丢人的。等“阵亡”的士兵们怏怏不乐的退场后,清点完人数,红方这一边,人数已经只剩下两万出头了,也就是说打了一天后,红方便损失过半了。孙阳听完汇报后,身体忍不住的一哆嗦:这是打的什么烂仗啊?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去主动揽下这个活了,俺老孙这一世英名啊,这……这是要晚节不保啊!在友军和敌军的共同见证之下,他们被狠狠的踢了屁股啊! 战损超过一半,军心已乱,士气已失,此时军已不可战。尽管手下有将官提议,要搞一次夜袭什么的。但孙阳最终否决了,因为他明白:所谓夜袭,需要出其不意才能有效果,可在如今的状况下,对方又怎么可能会没有防备了,因此也就失去了奇袭的效果,到时候便又只能和白天一样损兵折将呢。此次演武打到眼下的这种状况,要说心服口服那是不可能的,然而军人嘛,输了就是输了,再怎么着,也不会耍赖皮或是去死缠烂打的,那样子岂不是更丢人。这一场输了,以后找机会找回场子就是了,行伍中人还是讲究光明磊落的。 在一番痛苦的抉择过后,尽管心中憋屈,但孙阳最终还是提前宣布认输了。这一天下来,虽然只是演习,却也让他开始认识到那些新武器的重要性。让他最在意的是,这场演习里,那些火器的威力肯定也像那些被改造过的冷兵器一样,被大大的阉割了的。倒是不知,它们的真实威力,究竟如何呢?此刻的红方诸将,内心都充满了好奇。 第 66章 火器展示 天亮了起来,阳光洒在大地上。 经历过一场盛大演武的那片原野,如今已然一片狼藉。地上是各种颜色的颜料和粉末,每一次狂风吹过,沾上颜色的粉末和尘土,便飞扬起来,看起来颇有些诡异。 此时,袁焕正在自己的帅帐,召集了军中的中上层将领,对于昨天的军中演武进行复盘和讨论。对于昨天的演武,仅就战术、指挥等主观上的因素而言,双方其实都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尤其是作为红方而言,老实说,虽然他们经历了一场惨败,毕竟是提前认输了。但即使换个将领来指挥的话,恐怕也大概率会那么打的,而结果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因此,在经过一番讨论过后,众将官便自然而然的将重点放在了那些新式武器上了。 对于北军的大部分将士而言,关于“火器”还是处于“只闻其名,未见其实”的程度。他们虽然都已经知道了李如松在北境虎族领地内所创造的战绩,但对于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梦幻般的程度的,委实还是有些难以想象的。他们倒不是在怀疑李如松的能力,只是对于火器这种东西,是真的毫无所知的。昨天军演时,他们倒是仔细观察了,不过,单就指挥作战而言,倒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而因为只是军演,武器的威能是经过阉割的,因而有些东西可能也就没办法完全的展现出来。譬如说,火器在实战的情况下,究竟是有着怎样强大的威力? 相比之下,反倒是狼军中,有不少狼对火器要更为熟悉一点儿的。毕竟,他们亲身体验了一把。另外就是,当日在狼牙山眼睁睁的看过十几座的山体接连崩塌的惊悚一幕,后来他们便听说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人族使用了一种叫“黑火药”的东西。经历过这些的狼,如今在面对人族时,已然没有了以往的凶性,隐隐的有了些惧怕。但对于没有亲历过的狼来说,却还是没有办法知道那所谓的“火器”和“黑火药”究竟是多么恐怖的存在。他们显然也不具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而昨天人族的演武,他们也都全程观看了。老实说,虽然表面看起来规模甚大,但毕竟只是演练性质,实际看起来便也没有到"震撼狼心"的地步。毕竟连血都没有流一滴,总感觉差了点儿意思的。当然,这是对普通狼兵而言的。而在狼王灭世和月影等狼军中的高层看来,他们还是有着不小的收获,或者也可以说是“打击”的。 在虎族领域见识过人族的火器之后,尽管确实让他们颇受震憾。但要说就此便会让他们完全认怂,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他们一直都在想办法,希望找到应对的措施。只是他们所设想的一些战术,例如:分散兵力、快速突击、或者残酷的炮灰战术等等,在看过昨天的演武之后,便发现了他们的那些设想,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效果的。因为那些所谓的应对措施,孙阳也都用过了,而结果已是明摆着了。终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自以为是的战术都是徒劳的。这无疑让狼王等狼族的高层,大感挫败。 而在人族军营,当讨论的重点集中到了火器上时,袁焕在大家的一再要求下,便同意开展一次观摩活动,让所有的北军将士亲眼看看“火器”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当袁焕带领着一众将官走出帅帐,向演武场走去时,要举行“火器”表演的消息,便也开始传遍了军营。于是,如昨天一般,北军将士们又纷纷走向了演武场。昨天,他们亲眼目睹了五千人打败四万五千人的惊爆眼球的演武场面,但实话实说,对于火器真实的威力,还是难以完全明了的。对于这玩意儿,大家心里是真的已经好奇得不行了。 而人族这边的骚动,自然也立刻引起了对面狼族的注意了。一开始时,他们还误以为人族是要不宣而战了,还紧张了一下,但很快的就传来消息:人族马上要在军前演示火器。于是,如同昨日重现一般,很快的,演武场两边,再一次聚满了观众。对于狼王、月影等狼族高层来说,自然一下子就能想到,人族之所以要一次又一次的向他们展示火器,绝对不是因为无聊耍乐子,而是为了要震慑他们的。只是,知道归知道,有这种机会近距离观察一下人族的火器,自然还是要看一看的。 袁焕带着众将来到演武场,环顾一圈之后,倒也不藏着掖着,笑着朝李如松道:“子茂,直接开始吧,好好给大家演示一下。”作为北军中,唯一指挥并实战过新式武器的将领,李如松当仁不让的成为了此次火器演示的指挥官和讲解员。 “是,元帅。各位,我们首先来看一下这个。这便是震天雷,是唐龙唐宗师……。”李如松一边说着,一边命手下士兵举着几枚震天雷让大家观看。许多人之前已经听闻过此物,不过,倒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实物,因此颇觉新鲜,纷纷好奇的围拢过来,仔细观察着。老实说,只看外表的话,这个铁疙瘩还真的是没什么太抢眼的颜值的。当然,武器最重要的是威力,又帅又能打自然是很好的,但若只能二选一的话,那当然还是能打更重要了,丑一点就丑一点吧!于是,还没有等李如松深入浅出的讲解完,许多人便已经按捺不住的催促道:“老李啊,你就别白话了,赶紧试一个瞧瞧啥味儿吧,弟兄们,可都好奇得紧呢!” 李如松闻言撇了撇嘴: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一点耐心都没有,人家都还没显摆完了。不过,眼见这帮人都眼巴巴的瞧着他呢,也怕犯了众怒,终于还是无奈的朝一旁的亲兵点头示意了一下。那亲兵得到示意后,赶紧从身后拔出一面旗子,朝着后方远处挥舞了几下。而在离李如松等人几十丈的地方,已经用一些石块垒起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房子。这个就地取材,简单垒起来的石头房子,长宽高各一丈,顶上倒是没有盖的。仓促之间,还要尽可能的突出效果,这就已经是眼下在这荒野之地所能做得出来的最好的目标靶子呢。为了更突出目标一点,士兵们还在石头房子的四个角上分别插上了一面红旗,还别说,简陋归简陋,倒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眼见一切准备就绪,李如松环顾四周,见到所有的人都是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就连远处的狼军也早已围扰过来了,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爽利的,这还真有点像是一个孩子在得到了好玩的玩具后,即将要跟别人展示一下的样子呢!李如松故意咳咳了两声后,大喊道:“准备……。” 前方十丈处,早有十名士兵一人手持一个震天雷在等待着了。闻声后,便各自将震天雷的引信体旋转了上去,而后再度束手等待。 李如松见他们都装好了,便又大喊一声:“投弹……。” 士兵们拉掉拉环,助跑了几步后,便将手中“嗤嗤”冒烟的震天雷用力地向着那座没有顶盖的石头房子扔了过去,然后就又往回跑了一段。 此时,演武场静寂无声,所有的人还有狼,他们的视线全都追随着那十个震天雷的飞行轨迹在移动。对于人族这边,那些还没有看过火器的人来说,倒是没有想到,这东西操作起来居然这么简单,这跟放炮仗也没啥区别啊?而对于曾经在北境虎族领地,吃过它们的亏的狼兵,当看到空中飞翔的铁疙瘩后,那惨痛的回忆便又涌上了心头,许多狼兵居然下意识的的朝后退了好几步,才反应了过来。如今他们之间距离太远,根本就不必害怕的。 那十名士兵站立以及投弹的位置、方向和距离并非一致的,因此十枚震天雷并没有同时落到那座石头房子里,而是有前有后的。不过相差的时间也并不太久。而当第一枚震天雷准确地落入那里面,并传出来"嘭"的一声巨响后,还没等大家好好体味一下了,其余的九个震天雷也纷纷落入其中,“嘭……嘭……嘭……”的巨响持续传来。对于许多第一次接触这个的人和狼来说,他们完全对此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于是便不可避免的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包括第一次见识这个的狼后明月,她本来好好地在一旁瞧热闹的,没成想无端地被吓得一哆嗦,忍不住的发出一声惊叫后,还慌张地朝后面退了好几步。 而当巨响过后,大家望向那座石头房子的方向,随着那些烟雾随风散去,那里已然是没有那座石头房子的身影了。固然这只是用石块简单垒起来的,但那毕竟也是石头做成的,而如今那些石块已是四处飞落,大石块变小石块,小石块变小石子了。咱就说,连石头都成这样了,这要是血肉之躯碰上了,那……。难怪李如松他们能打得狼军望风而逃,就这玩意儿,那是谁碰上了都只有选择逃的份儿啊,跑得慢了还不行!这一下展示的效果,看来倒是比昨天的演武更有威慑力的,袁焕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 67章 鹰将 演武场。 李如松在袁焕的示意下,又向敌我双方展示了一下火油弹。虽说不展示也不要紧的,毕竟震天雷的威慑力已经足够大了,不过,既然来都来了,那还是弄几个玩玩,让他们都开开眼界吧! 不得不说,对于第一次看到这些火器的人来说,其展现的威力还是挺夺人眼球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性使然又或者人类这个物种本身就具有毁灭性倾向,因此许多人族将士对于这种恐怖的东西,反而充满了兴趣。袁焕看着大部分人脸上那兴高采烈的表情,也是无奈一笑。其实,反过来想,作为军人,对于强大武力的渴望,应该也算是理所应当的吧! 另一边,狼族大军在观看火器演示时,表现得出奇的平静。不过,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对此无动于衷,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表现出害怕,那是怂了,不可取;表现出欣赏,那是犯贱,不可能;表现出无畏,那有点太假了,他们是真的不太会。因此最后,只剩下装冷漠,表现出浑不在乎的样子了。只不过,在人族看来,这就显得幼稚可笑了。一些眼神好一点的人族,分明看见他们在此后走动的时候,那腿肚子分明一直在颤抖着了嘛! 在外围一直观看的张恪,满意的点了点头。总而言之,此次火器演示,还是很有威慑效果的。这是明着在告诉狼族,我手头上是有杀手锏的,就问你顶不顶得住吧?就问你还敢不敢在我们面前瞎嘚瑟?就问你要不要放下姿态,和我们好好谈吧?不愿意吗?不愿意,那咱就打吧,反正我是已经无所谓了,这就是手中有剑的底气啊!想起钱老说的那句话:有没有和用不用,不是一回事儿。还得是人家看问题看得透彻啊,像这样的真理,放在哪里、放在哪个时代,都是适用的。 张恪侧头瞧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狼王和狼后。对于人族的这一系列动作,其背后打得什么算盘,相信这两位应该是看得清楚明白的。只不过,他们对此显然也没有什么办法的。相对来说,狼后对此是比较看得开的,毕竟她本来就不认为狼族一直走武力扩张的路子,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某种程度上,若是能借由人族之手,给予本族的那些好战分子一记当头棒喝的话,或许以后他们还能静下心来,认真的听一听自己的意见的。 不过,相比于狼后,狼王对此自然就是极为不满的。在他想来,人族搞的这些花样,绝对就是冲着他来的,这是赤裸裸的对他以及对他全族的恐吓,用心何其险恶啊!只不过,他能怎么样了?人家都敢于腆着个脸说:这只是一场例行的、常规的冬训演练,绝对没有针对任何其他族群的意思。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情,也就他娘的人族干得出来了。在我们面前搞这么一出后,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说什不针对其他任何族群,问题是,这里还有别的谁吗?你还说这不是冲我们来的?现在你们就连扯淡都这么敷衍了吗? 总之,人朝这一次便算是朝他们亮了一次底牌了,至于狼族究竟是要如何抉择,那只能且行且看了。若是万一他们真的要头铁,选择撞上来,那没说的,人族也唯有迎上去了。张恪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不再过问了,重新带着杜若她们四处闲逛起来。期间,王大丫还让其给那头从北境带回来的鸟儿取一个好名字。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照料,这头小鸟目前看起来,已经颇为健康,也长大了不少,原本稀稀疏疏的羽毛也绒密了许多。张恪并非动物学家,他也看不出来这鸟到底是个什么品种。想了一圈后,倒是从他个人的角度,颇有些恶趣味的给其取了个名字——鹰将。 王大丫喃喃念了两声“鹰将,鹰将。”倒是没有追问这个名字的由来,可能也觉得这个名字取得还算是“霸气侧漏”吧,便直接接受了下来。不管怎么说,比起当年,张恪想要给她改的那些个名字,这个“鹰将”还算是有点水平的,虽然没有“杜若”的名字听起来好听、有诗意,但想到将来这鸟儿长大后的雄姿,“鹰将”之名其实还是很贴切的,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 另一边,人族与狼族的谈判重新开始。经过了军中演武及火器演示后,人族一方凝聚了人心、提升了士气、增强了信心,这让他们在面对狼族时,底气十足。而狼族,虽然表面上还是硬气得很,却已然有些色厉内荏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越发的想要赶快迎回两位大王,这家里面没有个主心骨镇场子,心气儿是真的不足啊。也是因此,在谈判时的一些调子上,狼族开始有些放软的迹象。又过了两天,狼族派来使者,请求拜见狼王。袁焕想了想后,也知道有些事情终究还是需要狼王来点头的,让他们见一见,其实倒也是有必要的,于是便予以了准许。 而在狼族使者与狼王见面之后,果然,谈判便开始进入了快车道,一项项的条款逐渐的被落实在纸面上。在这一过程中,张恪始终没有参与其中,而是选择了旁观。说他一点都不在意谈判结果,这显然并不准确。然而,张恪却深知,无论谈判结果如何,那些东西恐怕大部分都只会落在纸面上,而不会落在实处。只要狼族还是由灭世来当家,你就不能指望用一纸书文去困住他的。在人朝并没有打算干脆干掉灭世,直接梭哈的情况下,这些东西便更多的只具有象征性。当然,它倒也并不是全无用处的,比如对于人族内部,它还算是给出了一个相对满意的交待的;再比如哪怕只是空头支票,但等将来再度面对狼族时,也算是一张牌,哪怕作用有限,但用来敲打敲打对方,也还是不错的嘛。 最终谈判达成时,张恪倒也看了看内容,果然都是些大而化之的东西居多。比如:两族互为友邦,狼族尊人族为上邦;双方重新确认边境线,并各自设立界碑予以明确;狼族以后不得再无故踏入人朝领地,凡越界者,人朝有权从重处置;此后每年狼族要向人朝上贡一定数量的皮货、药草等财物以示尊崇;为避免误会及处理边境问题,双方同意建立定期协调机制,妥善处理相关问题等等等等。 这些内容,究竟有多少能落到实处?而若是出现了不执行协议或者执行不到位的情况时,又将如何督促以及处罚之类的,便完全没有提及了。不过,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了。若不是狼王急着想回去,相信狼族是不会同意签下这些不平等条约的。尽管依着他们的尿性,遵照协议执行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但他们为此还是感到不爽的,哪怕这是一份他们不准备执行的协议。估计等狼王一回到狼族之后,就会立即翻脸不认账的。到时候,人族也还真的拿他没办法的,难道再跟他们打一仗? 最终,张恪拿着那份谈判文书,找到袁焕,跟他提出要在上面加上一条:在边境线上,开设市场,与北境各族包括狼族进行贸易,名曰——互市。为保障互市的正常交易活动,平稳有序地进行,要求狼族及其他相关方,都必须对互市的安全、秩序予以保障。为此,在互市贸易获取的收益上,人朝愿意拿出一部分来,分润给其他参与方。 袁焕听完后,大致明白了张恪的意思。只是,他想不通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以他对张恪的了解,这小子一向不会无的放矢,在这个当口,突然加码这么一出,一定是有什么深层目的的,这自然是要问个明白的。听到袁焕的疑问后,张恪道:“开设互市,除了可以让各族之间互通有无外,当这里头掺杂着各方利益之后,将来互市的所在地便可以成为我们和北境各族之间的战略缓冲区的。而且,朝廷为了支援北方的防御,平常是需要从内地不断的向北方输送各种物资的,其实这才是我们最大的负担。而如果我们能够将互市贸易建立起来,让商人们在利益驱动下,主动把各种物资贩运到这里,那个时候我们便能直接从他们手上采购物资,这将大大减轻朝廷的负担。其战略意义,不言而喻。” 袁焕闻言,明白过来,却又皱眉道:“只是,狼族会同意吗?他们或许也会看到其中的利害关系的。这是在边境线上,任何异动,都不可能不被反复检视的。” “大帅所虑甚是。这也是我急着要在这个时候把这一条加进来的原因之一。在狼族内部不乏聪明之士,难保他们有谁看出我们的用意。若是往常,这个互市要建立起来,怕是难免会有波折。但如今,狼王急于回归,却是我们可以利用的点。而且狼族刚刚遭遇了败仗,他们会有一段时间的战略收缩期。这无疑又是我们可以利用的窗口期,这个时间,保守一点估计会有两到三年,而我们便要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将互市做大做强,将生米煮成熟饭。与其说,我们要建立与北境各方势力互通有无的市场,不如说,我们要在北境的边境线上用贸易手段建设一道屏障,护卫我人族。” 第 68章 双王回归 袁焕对于所谓的,用贸易手段建立互市市场以为屏障的理念,并不太明白。但基于对张恪的信任,他还是听取了张恪的意见,向狼族提出了要在边境线上,建立互市市场的要求。 不清楚狼族对于此事有没有做过深度的评估,总之,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狼族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一条。这样一来,谈判协议也最终达成了。不管其过程怎样,可以看出来,当协议签署时,双方都还是挺高兴的。彼此也都将此事当成了本方的胜利,看起来倒都是皆大欢喜的样子的。 而随着谈判的圆满结束,双方的敌对紧张状态也是肉眼可见的大大缓解了。或许也都知道这种和平的状态,只是短暂的,因此反而让双方都倍感珍惜。其实哪有什么天性嗜血的,大都只是为了生存下去罢了。但凡不需要打打杀杀,也能好好的生活,谁又能真的不畏惧死亡,不想要安稳过日子呢? 翌日一早,狼王狼后回归之时。月鬼天还没亮时便已经率先回了一趟狼族阵营,再驾着狼王的马车回来迎接双王的回归。跟随在马车后面的,还有十几头母狼,她们此行是过来要将那二十几头不听话的小狼崽子领回家去的。这帮小崽子,去了趟人族才多久,居然连老娘都不想要了,回去之后肯定是要狠狠的揍上一顿的。 马车在人族军营的辕门前停下来后,早已迫不及待的狼王灭世,便一下子跃了上去。在马车上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对他来说,这一刻或许也有点儿恍如隔世的感受吧!灭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代表人族过来送行的何刚等人,却没有见到张恪的身影,他的眼里闪过复杂之色。对于这个人族少年,每一次遇见他,都会吃亏受欺负,这无疑是让灭世极为不爽和不甘的。但某种程度上,也让他对其颇为欣赏。只是,灭世深深地知道,这个少年是他们狼族的大敌。尽管不愿承认,但灭世的确对其颇有些忌惮。自其出现以来,已然改变了人族与狼族之间的态势。相比起以前,如今狼族对于人族的相对优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蚕食殆尽了。从前他可以在任何时候,放心大胆地对人族发动攻击,然而如今,他确实发现已经没有办法再那样的随心所欲,也不再像以往那般自信满满了。想到这些,原本因为可以回家而来的好心情顿时跌落了下来。 另一边,马车下,那些母狼们已经开始揍娃了。小狼崽子看到自家的老母亲后,果然就不敢造次了,纷纷从那些士兵们的身后走出来。只不过,他们耷拉着脑袋的那副死样子,还是让许久不见赶过来接他们的老母亲们气不打一处来。自家娃娃竟然鬼迷心窍到了这种程度,对于人族如此的痴缠,这才多久啊,就已经见异思迁了,不揍一顿让他们都长长记性,那还了得。于是母狼们个个伸出狼爪子对着小屁孩一阵猛拍,小崽子们自然是一阵又一阵鬼哭狼嚎的。 那些人族士兵们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但终究大家都保持了缄默。话说,人家当妈的,管教自家孩子,天公地道的,别人还真的是没有什么立场去干涉的。最终,还是狼后看不下去了,出来喝止了这一出“军前教子”的好戏,然后在一片噪杂声中,母狼们驱赶着那些小狼崽子朝着本族的阵营一路过去。晨光熹微中,那些士兵们望着那些渐行渐远的小小身影,心中五味杂陈的。一旁的狼后转眼看了他们一眼,眼神中透露出柔和的光芒。这段日子虽然短暂,但这些士兵还真的是用了心在照顾那些小家伙的,只看这些小东西个个身板都变得圆滚滚的样子,便说明了这一点。而这一切,无疑让狼后感触良多,甚至是颠覆了她对于双方关系的一贯认知,也让其对两族的关系和未来有了新的思考方向。当然,此时此刻的狼后,对于这一点是不反感的。那个人族小子,倒是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的。 狼后抬起头来,刚好与车上的狼王灭世对视了一眼,不过,她最终并没有选择和狼王共乘那辆马车,而是跟随在那些母狼和小崽子们的身后,跑步追了上去。狼王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随即转身走进了车厢里。月鬼一抖缰绳,马车开动,朝着狼后她们追去。半路上,月影等早已恭候多时了,接到狼王和狼后之后,大家倒都是松了口气。像这种双王尽皆被俘之事,之前从未有过,也是因此,让他们一度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双王终于回归了,大家的心里感觉踏实了许多。 此次狼族进攻虎族的行动,从一开始时的顺风顺水,再到后来人族的突然加入,改变了战局,以致最终功败垂成,再到最后二王相继被俘,形势可谓一波三折。巨大的反转,让狼族内部一度惊慌失措。而随着二王的双双回归,无疑会使狼族的心气儿稳住不少。虽然,许多有识之士也心中明白,这一次,狼族是真的元气大伤的。而且,狼族对于虎族的侵犯,虎族岂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后续的报复,是可以预估的。再加上如今的人族愈发的强势,他们的火器实在是太过厉害,给了狼族很大的心理阴影,而他们又一向和虎族关系匪浅,往后的一段时间,狼族只怕得要做好夹起尾巴做狼,过上一段苦日子的准备的,形势严峻啊。 这一切的发生,无疑让狼王的领导力受到了一定的质疑。只不过,在这个非常之时,维护狼王的权威,才是稳定狼族内部凝聚力的不二之法。因此包括月影等狼族将领或是高层,甚至是狼后自己,尽管她对于狼王有意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挑事儿的。狼族需要时间休养生息,而这首先就要确保内部的稳定,不能再有动乱了。狼后默默的看了一眼狼王的车驾,又看到在马车旁的众狼,大家都是默默的前行,整个队伍显得很是沉寂。狼后暗叹了口气,接下来,狼族不得不沉寂一段时间了,这都是战争失败所带来的后遗症!而这倒是坚定了她一向以来对于狼族的未来与狼王灭世只想着武力扩张极为不同的另一种思考。但,现在,还是先把这些放一放吧!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得要先休养生息,才能再说其它的呢! ***** 随着狼王狼后回归狼族,也标志着此次北境战事的结束。人族毫无疑问成为了最大的赢家,而这一切,靠的不是什么奇谋妙计,而是火器。这种基于黑火药而制造出来的武器,一推上战场,便立即改变了北境的形势,这一点儿,是许多人都没有想到的,哪怕是张恪对此也是始料未及的。另一个世界里,倒是有一个词儿,叫做“蝴蝶效应”。或许这一切的发生,也是有其内在逻辑性的。就好比,改进了“纺织机”便让人类开始了工业化进程;一个小小的“马镫”让人类与马儿更紧密的结合,并让骑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战场上的主角;一个蒸汽机便让世界开始走进机械化时代等等。当然,仔细想想,这事儿其实并不奇怪,要知道那可是“黑火药”,四大发明之一啊,不牛X的话,那才不合理了。 边境线上,狼族大军已经撤离了,只留下少量狼兵进行常规的巡逻。而人族军队也正在准备离场。此次,双方大军集结于此,却最终没有打起来,这样的情况,其实并不多见。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但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人族的实力提升,已经让狼族有些相形见绌了。总之,还是那句话:弱国无外交。只有自己足够强大了,对敌方有了足够的威慑力了,才能保障自己的安全和利益不会被侵犯。而让人族实力骤然提升的,无疑就是那些火器了。一时间,制造出这一神器的唐龙宗师和唐家,受到了军中将士的无限尊崇。 军队忙着有序撤离,反而张恪又是闲下来了。当然,他倒也不是真的无所事事了。例如他便一直有在帮着杜若,重新学习人族语言以及适应人类的生活习惯。关于杜若的身世,张恪曾经跟狼后询问过,但并没有什么结果。当初,他们从人朝被掳过来时,杜若尚未出生。那一批人究竟是从何处掳来的,姓名籍贯等等为何,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自然是不可能会知道的,而那些狼兵显然也不会对此做记录。而杜若的母亲,包括其余那些成年人,早都已经故去多年了,更是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因此杜若的身世,只怕是难以查清了。找不到杜若的家人,张恪便只能继续把她留在身边。况且,杜若一直都缺乏安全感,除了张恪外,对其他人也都不怎么亲近。对于杜若的未来,张恪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去安排,他当然是希望她以后能如正常女子一般去生活的,但这件事显然是急不得的,只能走一走看一步了。无论是狼后对于本族未来的担忧,还是张恪对杜若未来的期望,其实这才是所有种族日常生活的常态:总是有操不完的心啊! 第69 章 狼王和狼后(上) 第69 章 狼王和狼后(上)很久很久以前,寒冷的北境一直都处于混乱、无序、残酷、争斗不休的环境中。所有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种族,都必须全力以赴的挣扎求存。 在这片荒野求生之路上,狼族通过他们的努力、团结,在一代代狼王苦心孤诣的带领下,逐渐的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宰,哪怕是同样强大的虎族,许多时候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只不过,虽然努力的成为了北境最强大的种族,但实际上,狼族的生活水平却并没有因此得到多少提升。这片土地,实在是太荒凉、贫瘠了,始终没有办法为他们提供足够的资源,让狼族再向前去发展。每一年,到了严冬季节,他们还是不得不如以往一般在冷酷的现实面前,无奈的选择将一些衰老病残的狼,残忍地赶出狼群,让他们出去自生自灭,以便把有限的食物分配给更年轻和幼小一点儿的狼。自古以来,狼族便都秉承着这样的生存法则,他们也一直都觉得汰弱存强,乃是自然之道,这样做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种族能够更好的繁衍生息,于是乎,他们便一直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然而,真的只能一直这样下去吗?一直以来,其实狼族内部,不断的有成员对此提出质疑。 后来,狼族渐渐的把目光投向了南方那片温暖的土地。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是强大的人族。人族无疑是比狼族更聪明的种族,他们会制造和使用各种工具,也会建造各种建筑物或设备用来保护他们的领地。总之,人族本身看着羸弱,可实际上却是很难对付的,甚至是比强大的虎族还要难对付的。因此虽然一直觊觎着人族生活的那一片好山好水好土地,也曾多次想要谋夺那片土地,可惜一直以来,狼族都没有能在人族身上占到太大的便宜。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当狼族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依旧还是在北境这片荒野之上,挣扎求存着。 那一年,灭世降生了。他是老狼王的第四个孩子,从很小的时候,便表现出了非凡的智慧,深得老狼王的喜爱,无论去到哪里,他都喜欢带着这个孩子。而某种程度上,老狼王也是经此向整个狼族宣告,灭世便是老狼王认定的新一代狼王了。后来,老狼王还俘虏了一个人族女子回来,专门教授灭世人族的语言和文化,那个人族女子的名字叫做:昭娘。 又一年,在外出巡视领地时,灭世遇到了与他年龄相仿的明月。那一天,明月不慎与自己的族群脱队,还不幸遇到了一群饥肠辘辘的野狗。尽管明月不断的奔跑,想要逃脱,然而那些讨人厌的野狗却一直对她穷追不舍。坚强聪明的明月尽管还未成年,却一直没有放弃自救,她知道自己必须不断的奔跑,不断的与追击的野狗缠斗,以此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其实,往常的时候,这些野狗是不敢轻易地招惹狼族的,只是她如今落单了,她如今还很弱小,这才让这些野狗敢于这样子欺负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明月已然是筋疲力尽,陷入绝望之中了。这个时候,灭世出现了。这是灭世与明月的第一次相遇。在明月最无助的时候,他犹如一道光一样,照向了她。少年灭世亲自带着狼群冲了上去,消灭了那群野狗,将明月救了下来。那一天,北境阳光明媚,狼族的两位少年天骄,一个雄姿英发,一个姿容秀雅,一见衷情。 老狼王对于自己最宠爱的孩子,一如既往的给予了支持,在灭世的要求下,他更是直接将明月带回了狼族的圣山。那里是狼族的核心地带,不仅是狼王一家生活的地方,历代的狼王狼后也全都安葬于此。老狼王将明月带回圣山,其实也等于是在向整个狼族发布公告:明月是四殿下选定的王妃,将来她会成为狼族下一代的狼后。 灭世和明月,此后便一直在一起学习和生活,彼此之间感情甚笃,老狼王对此很是满意。这一对预定的新一代的狼王狼后,也确实天赋异禀,他们一起跟着昭娘学习人族的语言及其它的知识。而之所以,老狼王要他们学习这些,是因为狼族从来没有放弃过想要征服南方的那一大片美好土地的梦想。而要打败人族,首先便要对他们进行更全面的了解,正如人族的那句名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这一切,首先便要从学习对方的语言和文化开始。 灭世和明月也没有辜负了老狼王的期盼,他们很好的掌握和学习了人族的语言和文化。明月甚至还表现得更加的优秀,甚至于随着学习的深入,对于人族文化表现出了一定的尊崇。至于灭世,他一直紧记着老狼王的嘱托,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带领狼族,去征服南边的那片土地,让狼族能够去往那个梦寐以求的地方生活。少年灭世,从来没有忘记老狼王对自己的期望,也一直将征服人族视为自己的使命,甚至他还雄心勃勃地认为自己,终有一天要成为整片大地的主宰。于是他们孜孜以求的努力学习着人族的一切。那个时候,小狼王灭世壮志凌云,意气风发,小小年纪便已然赢得了狼族内部所有成员的尊敬和爱戴。而小狼后也是不遑多让,同样受到了狼族上下一致的好评。正是:少年初长成,自在恰如风,少年自有少年狂,身似山河挺脊梁,敢将日月再丈量,敢问天地试锋芒,世人笑我我自强。 那个时候的小狼王灭世毫无疑问是充满了魅力的,他豪情万丈、睥睨天下、聪慧果敢、无所畏惧。虽然明月与他在许多事情上,存在着明显的分歧,但这并不影响她与其他狼族成员一样,尊敬着、热爱着这位未来的狼王及自己的伴侣。然而,世事岂能尽皆如愿,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世间的生灵,让他们都深刻的认识到什么叫做“命运的残酷”。 那一天,老狼王如往常一般带着灭世及一帮手下外出巡视。原本以为这只是又一次平常的外出,临行前,灭世还兴高采烈的和明月说,回来时要给她带礼物。然而,一个多月后,却只有一身是伤的灭世独自回来了。因为灭世误闯了人族的领地,老狼王及一众手下为了救他,不得不与人族军队浴血奋战,终因寡不敌众,全军覆没,甚至连尸身都没能带回圣山安葬。经此一事,回来后的灭世,整个的精神状态变得极为的萎靡,曾经在他的眼睛里的那些神采飞扬,已变得黯淡无光。经过救治,灭世的伤好了,只是被弩箭射中的那条腿,却没有能够恢复如初,瘸了。这让灭世再遭打击,从那之后,他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孤僻、少言、敏感,也不再怎么爱出门走动,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天骄,异常的沉寂。 对于灭世的这些异常,大家都觉得他应该只是一时之间对发生的一切,难以接受而已,等过上一段时间以后,慢慢的也就缓过来了。明月也是这样想的,她并没有因为灭世瘸了一条腿,而表现出什么不同,而是始终在一旁关怀、鼓励着他,盼望他能够重新振作起来。只是,老狼王死了,本来应该由灭世接替其成为新狼王的,然而灭世却一直浑浑噩噩的。而这也让灭世的登基仪式不得不一缓再缓。这一异常情况,却让狼族中的一些投机分子,起了非分之想。最终他们发动了一场政变,想要将狼王一家子全都杀了,夺取狼族的权柄。 那一夜,反叛者们包围了圣山,一场血淋淋的厮杀展开。尽管守卫圣山的狼兵拼死抵抗,但叛军最终还是成功的攻入了圣山上的圣殿。当叛军的领袖踏着无数的尸体进入圣殿,那一刻他志得意满。只是还没有等他高兴多久,圣殿的大门突然落下,将大部分的叛军隔绝在了圣殿之外,只剩下叛军首领及其亲信的几十头狼茫然无措的立于殿中。正当他们惊慌不已时,灭世带着明月、月影从殿后走了出来,在他们身后还有几百头狼呼拉拉地紧跟其后。看见这一幕,叛军首领已然知道自己被反将了一军了。他看着瘸了腿的灭世一步一步的向其走来,那阴鸷的眼神,望之令其不寒而栗。不是说,这家伙被人族打击得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形如行尸走肉了吗?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灭世瘸着一条腿走到叛军首领面前,用他冰冷的眼神盯了他一会儿,又缓缓扫过其身后的几十头叛乱狼,桀桀怪笑道:“就凭你们也敢觊觎王座,真是痴心妄想。不过,这样也好,本王要登基,需要一点血来祭祀,正好你们就送上门来了。” 已经失魂落魄的叛军,早已没有了刚才的意气风发,狼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快、太刺激了。在这圣殿之中,加上叛军在内总共有几百头狼,却是鸦雀无声,殿中只回荡着灭世森冷的声音。 灭世缓缓的又走了几步,大家以为他还要说什么,却见其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算了,跟你们这些蠢货,说那么多一点用都没有。月影,干掉他们。” 月影答应一声,口中发出一阵狼啸,瞬间其身后的群狼便猛扑向叛军,圣殿内恐怖血腥的杀戮开始。灭世转过身来,看都不看一眼那地狱般的景象,而是缓缓的步出了圣殿。明月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头,跟了上去。 圣山之巅,新的狼王仰首望着天上的圆月。明月走到他的身后,开口道:“这一切,其实是你故意这么安排的吧?” “不是,是父王早就安排好的。历任狼王,在坐上王座之前,都会举行一场血祭的。” “可他们毕竟都是我族的勇士,何必非要这样呢?” “这是规矩,我必须这么做的。通过这场血祭,我才能震慑住族中那些有异心者。你也知道,我族从来不乏桀骜不驯之辈,其实从长远的角度看,这或许才是维持我族内部团结最好也最经济的方式。如此一劳永逸,也免得以后纷争不断,你觉得呢?” 明月闻言,沉默了下来,尽管很残酷,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父王死了,他的身体甚至被人族用马儿一路拖着走,他的鲜血在雪地上……。我知道这个时候,族中那些不安分的东西若是先一步获知了父王的死讯,怕是会蠢蠢欲动的。于是我不得不紧赶慢赶一路逃回来,甚至为此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回来之后,为了引诱那些家伙自己跳出来,我还一直假装成毫无斗志,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就是为了让他们都放松警惕,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 明月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呢!站在灭世的角度看,他的所作所为,似乎无可指责,那些叛军毕竟真的发动叛乱了,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月影此时来到了他们身后,俯首恭敬的道:“启禀陛下,叛军已经全部授首了。” 灭世“嗯!”了一声,并没有回过头来,月影见状,正准备退回去时,只听灭世又出声叫住他道:“月影,吩咐下去,从今以后,本王的名字就叫做——灭世!”月影答应一声,望着立于山巅的那个身影,他知道,狼族从现在开始,进入了新的时代。灭世或许也是心潮澎湃,忍不住地抬起头来对着天边的圆月"嗷嗷嗷"的鸣啸,其声威震苍穹,远播北境。 第 70章 狼王和狼后(下) 灭世继任王位,这本就是预料中事,虽然发生了一场叛乱,但也很快就被平息了下去,在狼族内部,此事也并没有引来太大的风波。关于老狼王的死讯及遇难的详情,也随后公告了整个狼族领域。老狼王在狼族还是颇受爱戴的,听说他惨死于人族之手后,许多狼也表现出了义愤填膺,对于人族的仇恨,也加深了一层。 新狼王在上任后不久,也宣告了:终有一天,狼族一定要报此血仇,让人族付出代价。于狼族而言,这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从来就只有咱们欺负"人"的份儿,什么时候咱们让"人"这么欺负过,这仇要都不去报的话,大家以后还怎么做狼啊,是不是?而灭世也在族中刻意的去宣扬了对于人族的仇恨。让原本只是简单的族群对立,大家也不过就是为了生存在互相竟争的,一件可以说是"意外"的事情竟是慢慢的变成了仇深似海,不共戴天的局面。另一方面,灭世还在族群内部,大力的宣扬人族所生活的那片领地,有多么多么的美好,资源多么多么的丰富,要是狼族能够去往那里生活的话,那将是多么多么的幸福之类的。总之,狼王灭世,通过一系列操作,不仅凝聚了本族的向心力,稳固了自己的权利地位,也为将来向人族发动侵略,进行报复甚至谋夺人族的领地等等奠定了民意基础。 明月察觉到了这一危险信号,并为此忧心忡忡。对于老狼王的惨死,她也感到很伤心,毕竟老狼王一直待她不薄;对于老狼王及历代狼王一直想要带领狼族过上更美好的生活,她也觉得这是无可厚非,理所应当的。只是,自从跟随着昭娘开始学习人族的语言和文化以来,明月越来越惊叹于人族文化所展现出来的丰富内涵及深厚底蕴。她很怀疑能够创造出来这么厚重的文明的人族,会被其他的族群轻易的征服甚至奴役。为此,明月尝试过去劝阻灭世,然而灭世却对其所言,置若罔闻。 登上王位仅仅一年后,灭世便发动了第一次南侵。而结果却不出明月所料,狼族很快的便铩羽而归了。明月想着,经此一役,或许灭世会认清现实,放弃这一不切实际的想法了。然而实际上却是事与愿违,灭世反而是更加变本加厉的厉兵秣马,准备着下一次南侵。按照灭世的说法:人族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之所以会失败,只是因为毕竟是第一次出征,自己确实是缺乏经验,准备上呢也是有所不足的,等下一次,他一定可以成功的。明月尽管对此颇感焦虑,只是却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劝阻他。 又过了两年,灭世自以为准备充分了,便又开始了第二次的南征。然而,不幸的是,这一次他输得更惨更彻底了。灭世固然耐下心来总结经验,并精心准备了两年之久。然而,人族在经过了灭世的第一次南侵之后,也早已经提高了警觉,加强了戒备,还在边境线上花了大力气构建了各种工事,两年来末有一刻放松的。于是,在双方都准备充分的情况下,人族又是坐镇主场,以逸待劳,最终他们再度给予了入侵的狼族又一次的迎头痛击。 经历了两次惨败后,倒是狠狠的将不可一世的灭世,给打醒了。但这也只是让他更加的重视人族了,至于说让其从此丢掉幻想,放弃南侵,那是不存在的。他只不过是认识到了,和人族硬碰硬,显然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还是应该讲究一点策略的。于是乎,除了再次积蓄自身的力量外,他还开始尝试去联合其他的族群、研究山川地理、侦查人族的各种情报等等手段,努力地为己方增加获胜的筹码。不得不说,灭世此狼还真的是非常执拗的,在经历了两次惨败后,不仅没有打跨他的信心,反而还激起了他的凶性,誓要与人族不死不休。而且他也很懂得从失败中去汲取经验教训,虽然狠辣却绝非鲁莽之徒,虽悍勇却不失其智,颇有些枭雄之姿。 然而,灭世的这种执拗,在明月看来,却是极其危险的。她明白,灭世对于人族的仇恨,怕是已经深入其灵魂深处,不可消解了。然而,狼族想要征服人族,在她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然而,她却始终找不到办法去阻止他。尤其她还发现在狼族内部,认同灭世这一理念的狼,居然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明月对此大感无奈!这一日,心中烦闷的明月找到了自己的人族老师昭娘,向她倾诉。 昭娘是被老狼王俘虏回狼族,专门负责教授灭世人族语言和文化的,后来明月也成了她的学生。昭娘虽是女子,年龄也并不大,但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对于她的身世,老狼王没有提过,昭娘自己也从来不说。一开始的时候,昭娘是不怎么愿意教授灭世的。后来,老狼王与其约定,只要她好好的、用心的教授灭世,十年之后,便将她送归人朝与家人团聚,昭娘这才无可奈何地勉强同意了下来。 不过,在教授的过程中,昭娘倒是逐渐地发现到,年幼的灭世的确是聪敏非凡,而且极为的好学,撇开其狼族的身份不说,委实是个资质不俗的好学生的。后来,老狼王又把明月带给了她,同样的天赋异禀,聪慧好学。对于这两个狼族学生,昭娘倒是越教越喜欢的。渐渐的,昭娘便也安安心心的在狼族做起了女先生。当然,她从没有忘记十年之约,她依旧盼望着时间一到,她便能够回归故土。然而,就在十年之约快要到时,老狼王却突然死了。 昭娘本想着,老狼王死了,可新狼王是自己的学生,等十年之约到期后,想来灭世应该是会遵守约定,放她南归的。然而,当那一天来临之际,当昭娘兴高采烈的找到灭世,请求他允其回归故乡时,迎来的却是灭世突然的暴怒,并直言不讳地说,他是不会让其回去的。这让昭娘一时间心沉谷底,十年的期盼,一朝化为乌有,强烈的落差让其忍不住对灭世破口大骂,结果便被其软禁了起来。 明月对于昭娘这位人族女先生,是极为敬爱的。某种程度上,明月的思想受其影响很大,甚至爱乌及乌下,也让她对于人族的文明充满了向往和尊崇。对于灭世不准其南归一事,实话说,明月是感到矛盾的。一方面,她知道这位女先生一直都盼望着回到故土,那里毕竟有她的亲人朋友;另一方面,她其实是很想要女先生一直留在狼族的。尽管身为狼族,但明月与其他狼并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本来倒还有个灭世可以和她交流的。可是自从遽逢大变之后,如今的灭世也已经不再像曾经的那个他了,变得让她都快要不认识了。整个狼族,如今唯一还可以交流的反倒是只剩下这位来自于人族的女先生了。 “先生也知道,我其实也是希望我族能够获得更好的生活的。只是他这般做法,除了加深与人族的仇恨外,什么都得不到的。自他登上王座后,一心只想着对外发动战争,对内部事务却一概轻视,这几年,大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你的心思,我理解。这几年,因为两次南征,你们族中死伤无数。若是战死的,倒还落得干脆。最苦的却是那些受伤身残的,不仅得不到救治,而且没了捕猎的能力,生活上只能仰其他狼的鼻息,在族中不免受到轻视,甚至有一些还被直接驱逐出族群,成为孤狼,最终难免病死饿死在荒野。他总是说,他要给狼族带来更好的生活,但老实说,比起老狼王在的时候,是大大不如的。” “这些事情,我也跟他说过几次,只是他一心认为,只要能够夺了人族的领地,这些问题,就全部可以迎刃而解,一劳永逸了。他还说,狼族若是一直困守在北境,就永远也发展不起来的,之前每到冬天,食物匮乏时,我们不是照样也要把那些老弱病残都驱逐出去,任其自生自灭吗?总之,他……他总是有一堆理由,可是有些话,我……我也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去反驳,唉!” “事实倒似乎是没有错。只是,人族的领地那也是他们努力打下来,再辛辛苦苦建设起来的,凭什么要求他们让给你们?不要以为人族就没有自然灾害,没有饥荒,只是他们懂得团结、互助、共渡难关。就说同样是那些在战场上受伤的人族士兵,他们不仅会受到救治,即便是丧失了生存能力,也不会被赶出去,任其自生自灭的。我们常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才是一个族群最应该去追求的价值观,而不是像你们一样,一旦一个成员无法贡献价值了,便弃如敝屣,抛之荒野。你们说这是生存之道,却不知这样做,丧失了仁道。为上者,当博施济众,当施仁道,保民,济民。仁道是智慧的声音,是强者之路,是高飞的翅膀,是远航的舟。也是任何一个种族不断发展壮大都应该去坚守的核心价值观。” 这一番话,鞭辟入里,振聋发聩,将明月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事情,解释得入木三分,让她深受触动:先生不愧是先生,说得真好啊!明月崇拜地看着昭娘,正想说点什么,表达一下崇敬之情时,一个声音响起在门外:“说得好,说得好啊!先生之言,确实是真知灼见。”明月回头望去,灭世拖着残腿,跳步走了进来。 昭娘因为不能归家,又遭其软禁后,对于灭世便一直耿耿于怀,见他进来,冷然道:“你来干什么?” 灭世看着她,放低姿态道:“本王自小跟着先生学习,对您一向尊敬有加。本王母后早逝,我甚至把您当作母亲一般敬爱,您为何始终不愿留下来呢?” 昭娘不接他的话茬,而是冷漠的道:“我与你父王有十年之约。这十年来,我已尽心尽力的教导于你,并无违背约定之举,为何你却不守信用,不让我返乡呢?” “我也说过,您既然思念亲人,我便将他们接来此地,与您团聚,只是您拒绝了。” “他们在人朝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此生活?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有什么强人所难的?先生不也是在这里好好的生活了这么久吗?为了让您生活得舒适一些,我还特意从人朝请来了匠人照着人族的样式为您打造居所,凡此种种,先生竟一点都不领情吗?”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匠人最后被你杀了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哦,原来你知道这件事啊!不过,也无所谓了,杀了就杀了,谁让他们不知死活的要为你带什么家书呢!” “果然如此,你这个畜牲。” “嗥……,你骂我什么?” “没想到是我害了他们,十几条人命啊,你这个畜牲,就因为他们好心帮我带一封信,你就杀了他们,你不得好死,畜牲……畜牲……。” “嗷……,闭嘴。” “我偏要骂,你这个畜牲,畜……。” 骂声戛然而止,在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中,丧失了理智的灭世一个前扑,咬向了昭娘的喉咙。当周遭忽然之间静谧下来后,灭世看向嘴边,昭娘正死死的瞪着自己。灭世心下一惊,松开了口,昭娘跌落地上,只有圆睁的双眼,透露着不敢相信、不甘、怨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当明月反应过来时,昭娘已经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脖颈处鲜血横流,触目惊心。 “先生,先生,先……生……。” 明月一声声的呼唤,却没能叫醒昭娘。好一会儿后,明月忽然冷冷的说了声:“出去。” 灭世看了看她们,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开口想要解释:“我不是……。” 明月只是重复:“出去。” 灭世见状,咬了咬牙,却终究还是返身走了出去。在他跨过门槛之时,灭世或许便已经知道了:他和她之间,已然回不到过去了。今天他对昭娘所说的每句话,皆是发自内心的,只是最终却是这样的结局。本来,他想解释几句,比如他只是一时气愤、一时冲动、他不喜欢先生那样子骂他之类的。然而,他知道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门里门外,狼王狼后,从此将是位处两个世界了。灭世知道明月的心里很悲伤,可她知不知道,他心中其实也充满了痛苦了?灭世再度咬了咬牙:无所谓了,无所谓了。某一刻,灭世说服了自己:既已无可挽回,那也不必恋恋不去,生命本就充满了恨事的。想到这里,灭世再不逗留,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一对狼族天骄,或许谁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竟会经历这一切,如同这首词所感叹的:天意弄人。 相见欢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人生长恨! 第 1章 绯闻男女 人朝,京城,正月初四,诸事皆宜。 此时,京中百姓尚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当中。尤其是年前,从北境传来了好消息。人族军队已经帮助虎族打退了狼族,而且还俘虏了狼王和狼后,大家对此都是感觉与有荣焉,振奋异常的。 北境的战事,吸引着民间百姓的关注。但在京城的上层圈子里,除了这件事之外,还另有一事,自过年前被曝出来后,便一直在上层人士间受到关注,并持续地引发热议。这件事情,倒不是什么国家大事,而只是一件男女情事。只不过,因此事所涉之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才将此事的热度一直推高了上去。 这件事大概是这样的:皇帝陛下的三皇子,倍受陛下宠爱的宁王殿下,喜欢上了一名女子。这名女子姓高,乃是一位家财万贯的富家千金,大名鼎鼎的矾楼就是她家的产业。宁王殿下对这位高姓小姐,一见倾心,为与佳人共结连理,更于大殿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请求皇帝为其赐婚。没有想到的是,这位高家小姐虽然尚未有婚约,却已经心有所属,和别人有了私情了。为此,高小姐不得不婉拒了宁王殿下的美意。而她所钟意的对象,乃是一个叫做张恪的家伙。这个姓张的小子倒也是有些来头的,这人虽只年届双十,却己然是当朝五品,允文允武,颇受皇帝陛下的赏识,在一众年轻官员里,极受器重。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小子,他竟早已经有了婚约了。而且他的未婚妻还是当朝礼部侍郎周勃的独生爱女。却没想到,这小子已经与周家女有婚约了,居然还敢在外面与别的女子勾勾搭搭,属实是色胆包天,令人不齿。 原本乃是一段佳话的,没想到却变得如此的狗血,实在是……太刺激了。当这件事情在京城上层圈子里曝光之后,原本还对高小姐“一往情深”的宁王殿下,顿时羞愤欲绝。自己喜欢的姑娘,竟然倾心于一个有婚约在身的臭小子,并为此拒绝了他。对于任何一个男子来说,这种事儿那都是奇耻大辱的,更何况他乃是堂堂皇子。然而,他却一时间不知道找谁出气。找高小姐麻烦,这个确实是有点儿拉不下脸来,他堂堂皇子,被女子拒绝了,本就已经够没面子了。你可以把这件事当成一个误会,轻轻放过。但若是事后,去找人家女孩子进行报复,那就不一样了,这还真是挺没有风度的行为的。都是要脸的人,哪怕心里面气得不行,也最好别那么做,传出去,人家不免会说他“心胸狭窄”的。作为“素有大志”的皇子,若是给众人留下这么一句评语的话,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不值当的。他倒是想要找张恪的麻烦,可惜,人家如今不在京城。 这件事情固然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宁王显然对此事非常的在意,也极为的不爽。其实,美女他并不缺,关键是这个事情阴差阳错的竟然弄得在上层社会里,人尽皆知的地步。每次出门,他都觉得别人看待他的眼神里,别有深意,甚至有可能还在心里面嘲笑着他。其实,这多少有些小人之心了,可是没办法,宁王就是想不开。一想到,他好不容易主动追求一个女子,甚至还主动向皇帝请求赐婚了,却最终闹了个“笑话”,他就出离的愤怒。宁王身边的人,自然都看出了这位主子对此事的在意。但他们也都一致的觉得,这种事儿还是冷处理比较好,只要不管它,时间一长,这事儿也就过去了,终究这只是件小事而已。要是去针对此事做点什么的话,反而会让此事没完没了的,为了“大局”着想,实在是犯不上的。 最终,宁王在一众手下的合力劝说下,决定不再纠缠这事儿了。只不过,他的内心里,从此便也长了根刺,在以后日子里,时不时的会刺痛着他。 另一边,此次事件的女主高芝,此时正躲在矾楼里,跟许合子、唐芯等人聊着天。随着北境战事,基本大局已定,她所承载的为北方将士输送物资的压力已经大大减轻了。只是,自从外面开始沸沸扬扬的传着她和张恪之间的“花边新闻”后,便让她“没脸”再出去见人了。而且为了"真实性",她也不能再和周薇一家人有任何接触了。虽说这个事真真假假的,有点复杂,但为了让宁王彻底死了心,因此,这么做还是有必要的。虽然是做戏,但还是做全套比较好。而高芝自那之后,便隐身起来,主要也是考虑到毕竟对外面的人来说,她就是个“第三者”,作为一个“反派”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谁知道会不会有谁出来骂街了? “嘿嘿,这个事情,真中有假,假中有真。说实话,要不是咱们这么熟,也恰好知道其中的内情,还真的会搞不清楚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也难免会和其他人一样,稀里糊涂的去瞎凑热闹。好比周勃叔叔他们,估计到现在还都不知道你和张恪,其实真的就是一对‘狗男女’呢!” “什么‘狗男女’,说得这么难听,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 “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说顺嘴了,你们俩是真爱,是真爱行了吧?” “好了,高芝,你放开芯儿吧,她就是口无遮拦惯了的。不过,说起来,这事儿张恪还不知道吧?等他回来,知道这件事情后,他的反应一定很有趣。” “嗯嗯嗯,是啊是啊!听说许多人都在骂他,什么花心大萝卜啊,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啊,色胆包天啊。不过,也有一些小孩子表示很佩服他,都已经有婚约了,还敢在外面勾搭……,啊……疼,疼,疼!”这是身体的某部位又被高芝扭转乾坤了。不过,不得不说,唐芯的用词,还真是有点“雷人”啊,也难怪高芝会受不了。 “虽说,这事儿有诸多巧合,不过,仔细想想,对你和张恪来说,倒也不是一件坏事的。你们的事,迟早是要公之于众的,如今歪打正着的,以后倒不如将错就错,把这个事儿坐实下来呢。” “对啊,反正他们两个早就……那什么了,这样倒是正好。不过,这样一来,岂不是便宜了那小子吗?你们说这家伙,运气怎么这么好?啥事儿不用干,一件烦心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解决了。还有没有天理呢?”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的。就连高芝自己都觉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有点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原本困扰着他和张恪的事情,被宁王一闹后,居然反转成如今的样子,这运气也实在太好了。虽然还有许多问题要推敲,但确实如许合子所言的,在未来,或许还真可以“将错就错”地就此将她和张恪之间的事情摆上台面的。当然,目前他们俩还都是“反面角色”,这事儿还得要真真假假演一段时间的。 这件有趣的“绯闻”,因为当事人等,或者不在京城,或者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冷处理,因此热度便慢慢的降下来了。而随后,有关于在北境,人族与狼族结束了对峙,并签署了协议的事情,也已经传回了京城。相比之下,那些“花边新闻”显然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的,说实在的,若不是事涉皇子,估计也没多少人会去关注这种事儿的。 朝廷并没有公布与狼族协议的具体内容。民间百姓只知道,此次人族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不可一世的狼族,令得他们元气大伤。而且俘虏了狼族二王一事,也确实是非常牛叉的,虽然最后还是将他们放了回去,不过无所谓了,能抓他们一次,就能抓第二次的。总之,咱们如今强得自己都害怕,小小的狼族,已经不在话下了。 而在中上层,有关于朝廷要在边境线上设立互市市场一事,也逐渐的传开了,并引发了极大的关注。可实际上,人朝与其他种族的隔离政策并没有被取消,至少在正式的文书上,对此并没有什么体现。只不过,随着这两年来,市舶司衙门的成立,并出乎意料的带来了极大的财富后,许多人开始对于对外贸易自然而然的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因此,虽然还不知道皇帝及其他主要大臣们对此事持何种立场,但许多人都已经开始打起了主意,想要在这其中分一杯羹了。总之,要先去做一些准备,去占个位子,以免到时候又赶不上趟,后悔莫及。 不得不说,市舶司一事,给许多人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就说今年回京过年的周通周明达吧。之前不过就是个在京城里瞎混的小年轻,没成想,短短两三年,手上居然便掌管着每年几百上千万两的生意。这让许多人眼红病都犯了,听说周通回京述职时,皇帝陛下对其大加赞赏,升官奖励之类的,更是不在话下。也怪不得,皇帝陛下那么高兴,就说今年,人朝又一次卷入了战争。每一次发生战争,那钱花得,就跟流水似的,朝廷不得不想尽办法,花上好些时间,才能把因战争而来的财政亏空给补上。可是今年了,周通一回京,就给皇帝带回来了近二百万两银子,一下子便让还在为大过年的正发愁没银子花的皇帝老爷子,逗得喜笑颜开了。现如今,他基本上算是把周通当成财神爷供着了。你还别不服气,咱就说,若是有人大过年的,给你封个二百万两银子的红包,那别说把人当财神爷供着了,就是当爹都行啊! 第 2章 小聚 京城,矾楼。 这一日,“财神爷”周通与几位故友相约于此。自回京后,便一直有各路人马,给其递帖子,送邀请函,想要和他见面,拉关系。不过,周通大部分都婉拒了。这其中,他甚至连皇子们的邀约都拒绝了。去年的时候,他还不怎么敢这样做的,但今年,倒是没什么压力的。毕竟,谁都知道,如今他甚得圣宠,皇帝陛下把他当个宝似的,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这让周通也有了些底气,不必要再去看别人的脸色了。不得不说,这种随心所欲的感觉,还真的是挺爽的。想当初,他身为周家子弟,却一向都对官场敬而远之,这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不喜欢掰扯这些,觉得不自在。现如今,因为市舶司衙门的风生水起,使得他也跟着水涨船高,变相的让其不必受到其他人的制约。只需要好好的帮皇帝陛下管好市舶司衙门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了,这一点倒是让他最为开心的。因此,虽然一年到头忙得不可开交的,他却是乐在其中的。 前段时间,应付完了一些长辈以及处理了一些琐事,眼瞅着过几天,他便要再回青龙城了,这一日便特意空出时间来,邀了一帮挚友来矾楼小聚一下。在顶层的一个雅间里,许鹤、许合子、高芝、唐芯、尺玉、李严、杨博、陈亮等人济济一堂。不一会儿,周通带着堂妹周薇走进了雅间。 见到周薇也来了,雅间里的一些人,便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高芝,心里头嘀咕:怎么周通把周薇小姐也带来了,这下尴尬了。由于宁王的关系,导致了张恪和高芝的私情曝光了。作为周薇的堂兄,周通不可能还不知道此事的吧?虽说他才回京没多久,但这个绯闻早就在京城上层人士间传遍了,他没理由还不知道的。啊,莫非这竟然是一场针对高芝而来的“鸿门宴”?不对啊,这可是在矾楼,高芝的地盘上啊?不过,也难说,这毕竟是在京城,本来周家就是京中有数的豪门世家,如今周通更是深受皇帝的宠信,可以说是炙手可热的。他若是非要替自己的堂妹出头,出手教训教训“小三”的话,那还真的没什么人敢干预的。本来,这种事儿,人家不还占着理儿吗? 就在在场的一些人,心中忐忑,不知道该怎么上前打招呼时,却见进门后的周薇环视一圈后,直接向着雅间内的一侧径直走了过去。李严、杨博等不明内情的人见状,心里面就是一咯噔:完了,完了,今天是要出大事儿了啊!然而,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薇绕过几个人,直走到了高芝的面前。 “高芝姐姐,你也在啊?” “嗯,薇儿妹妹,你也来了。听芯儿说,过年期间,你连门都没出过,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的呢。” “唉,有什么办法的。外面风言风语的,每次出门,总会被人指指点点的,烦都烦死了。后来,我就干脆待在家里,躲清静了。姐姐不是也一直待在矾楼里吗?” “呵呵,其实我本来就是爱清静的性子,这种日子,对我来说,倒是不难过的。再说,矾楼这里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呢,也不是太无聊的。倒是苦了妹妹了,说是躲清静,其实很闷的吧?对了,我让芯儿给你带了好些矾楼大师傅做的点心,你吃了吗?” “嗯,吃了。那个桂花糕,鲜花饼,松子百合酥都好好吃呢!” 毕竟是正月里,天气还是很冷的。刚刚走进来的周薇,脸色有些苍白,高芝连忙将她的小手拉过来,放在手心里揉啊揉的。俩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手拉手坐下来,继续说着话。 李严等人愣愣的瞧着她们,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不是,这二位,她们不是情敌吗,可这样子,哪像啊?这是她们疯了,还是我傻了啊? 周通见他们几个都傻站着,不由得失笑不已。不过,这事儿还真不能怪他们。不知道内情的人,只怕见到这一幕,都会一头雾水的。而他之所以,把这些人都约在一起,一来是因他们都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二来是消除他们的一些疑虑,毕竟一边是高芝、一边是周薇,全是好朋友,若是一直误会下去,肯定会影响到大家之后的相处的;三是少一个人误解这件事,总是件好事的,尤其是这些好朋友,也不好一直瞒着他们的。 都是相熟的人,人到齐后,便开始吃饭喝酒聊天。毕竟是正月,天寒地冻的,那自然还是吃一顿火锅最舒服了。自从张恪将这一煮食方式带到这个世界,并经由矾楼不断研究、改进、推广后,火锅早已在人朝流行开来了。虽然也有些人,认为这玩意儿,太粗暴了,不够精细,难登大雅之堂,但喜欢的人还是越来越多的。 虽然人数不少,又是围炉煮火锅,往常的话,早就热闹开了,但今天却稍显沉闷。在座的有好几个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周通见状,不得不笑着地开口道:“呵呵呵,今天大家可有点放不开啊!看来,有件事情还是有必要先解释一下的,免得有些人食不知味,白白浪费了这些美食。” 李严等人闻言,纷纷放下筷子,望着他。周通道:“外面传的那些东西,真真假假的,你们也都听多了,我就不赘言了,说点你们不清楚的吧。关于敬之和高芝姑娘,他们之间确实是有感情的。当初为了开办市舶司衙门,敬之受命南下去了青龙城。别看如今市舶司风光无限,但其实一开始时,困难重重啊。也亏得敬之,能力超群,才把这个事儿办成了。这期间,高芝给了我们许多无私的帮助。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们俩彼此有了感情。男女之情,总是很难解释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嘛。只是,这件事情对于我家妹妹来说,毕竟还是很难一下子接受下来的。” 大家静静地听着,偶尔看一眼周薇和高芝。周通又续道:“去年,敬之他们一起回京来。中间想必又发生了不少事,我也不太清楚细节,但薇儿告诉我,敬之打一开始便没有向她隐瞒他和高芝之间的事情。后来,敬之随援军北上,还将为援军提供后勤补给的大事托付给了高芝,再之后薇儿便去给她帮忙。现如今,她们已经情同姐妹了。总结来说吧,敬之和高姑娘确实是互有情义的,但此事薇儿其实是知情的。许姑娘和唐芯对此也知之甚详,只不过为了帮高姑娘摆脱宁王的纠缠,才故意弄成这样的。为此,高姑娘和我家妹妹也才不得不假装不合,互不往来的。这整件事虽然有一些是有意为之的,但也有一部分确实是阴错阳差的,倒并非是有意要瞒着各位的。我回京后,听到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后,其实也一度感觉晕头转向的,直到我去找薇儿询问之后,才知道这事儿的真正缘由。” 李严等人恍然大悟,原来有关张恪和高芝的传言都是真的,只不过周薇是知道他们的事的。不过,说起来,周薇竟然能接受下来这种事儿,也实在是难得。 一旁坐着的唐芯假意愤愤不平的道:“说起来,这个事儿,就属张恪占了最大的便宜。也不知道他究竟施了什么手段,能让她们俩都对他如此死心塌地的。薇儿还好说,毕竟是打小就被他给骗了的,没想到连高芝姐姐也中招了,简直没天理嘛!” 这话说的,让高芝和周薇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周薇只得嗔怪的拍了唐芯一记:“胡说八道什么呀,张恪哥哥哪会骗我的?” “看看,看看。平时挺聪明的一个姑娘,一说到张恪,就变傻了吧。没救了,没救了。” 这句玩笑话,倒是把大家都逗笑了,薇儿却是一脸红彤彤的。其实,无论是张恪,还是高芝抑或是周薇,大家都是深知他们的为人秉性的,也都很喜欢欢他们的。作为朋友,也真心希望他们都能幸福。因此,当过年期间,这件事曝光出来后,大家都还是很担心的。只不过,这种事儿,旁人也很难插得上手的,只能跟着瞎操心了。如今见她们这样,大家自然是都很为他们高兴的。 不过,老成持重的许鹤却出言提醒道:“这件事情,大家自己心里清楚来龙去脉就行了。到了外面,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起。那位宁王殿下,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若是知道自己被耍弄了,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许大师说得对。毕竟是在京城里,人家还是皇子,咱们还是躲着他一点好。如今,敬之尚在北方,大家还是要小心为上。” 高芝这个时候开口道:“我这几天考虑了一下,过两天先回青龙城吧。” 周薇闻言,握紧她的手道:“姐姐这个时候回去?可是,北边都打完仗了,说不定,过几天,张恪哥哥就回来了,你不留下来,等等他吗?” 其他人也纷纷劝说,不过,高芝摇了摇头,反问道:“即便是张恪回来,那我们如何见面了?” 众人一听,明白过来,如今在其他人看来,张恪和高芝的事情,虽然不违律法,但于礼法而言,却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因此即便张恪回京了,他们两个其实也不好公开见面的。难道要偷偷摸摸的见面?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这事儿细想之下,还真的是挺麻烦的呢。 第 3章 高芝退出 京城,矾楼。 经高芝一语惊醒梦中人后,众人方才发现,这个时候,高芝暂时离开京城,或许不仅仅是必要的,而且也是必须的。否则,等张恪回京后,就将面临一个棘手的局面。 一方面,张恪是周家的准女婿,再怎么样,周家的脸摆在那里,你居然敢在外头沾花惹草,还闹得满城风雨的,这可是公开打脸了,怎么交待?而且,在事情曝光之后,竟还不知悔改,依旧与高芝持续来往,这就有点欺人太甚了吧?因此,高芝先一步离开京城,委实是让大家到时候都避免陷入尴尬困境的不二之选。 二方面,虽然宁王一方在事情发生之后,选择了冷处理,但想也知道,他一个皇子,丢了这么大的脸,不可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把这一切生生吞进肚子里的。宁王或许不好对两个女孩子做什么,但对于张恪,可就不见得会客气了。只等张恪回京之后,或者便会想办法对其做点什么的。而到时候,面对宁王的攻击,周家人究竟应该如何面对呢?到底要不要去保下张恪这个"负心汉"呢?被打脸了,居然还去保护对方,这不怎么合理吧?但若是高芝提前离开了京城的话,虽然不能说就解决了问题,但至少给了周家一个台阶下:可以据此认为高芝选择了主动退出。而一旦周家选择不追究张恪这件"许多男人都会犯的错"的事了,那他们便也师出有名,可以堂堂正正的出来当张恪的靠山了。而那个时候宁王想要找张恪的麻烦,也就师出无名了。毕竟人周家都没说什么了,你瞎起什么哄了?至于说,人家高姑娘不喜欢你,难道不行吗?再说,人家如今都已经离开京城了,怎么还没完了呢?什么人吗?还皇子呢!差评! 三来,张恪对于朝廷,对于皇帝而言,绝对是个能臣的。但此事毕竟算是私德有亏的,皇帝不管再如何器重他,也不能假装看不见的。朝廷不能一方面嘴上喊着要教化万民,另一方面却对于官员的个人操守问题,选择性失明,如此双标,如何服众?而在宁王一方,你也不能指望他们对此视而不见,不针对这件事,向张恪发起攻击的。而到那个时候,皇帝或许便不得不做一定的处理。而这显然是会影响到张恪的前途的。此事,可大可小啊!而若是高芝离开了,便可以变相的为张恪解套了。到时候,只要周家不追究了,皇帝也认定张恪因为年轻,才犯了错,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事儿慢慢的也就过去了。而这一切的前提便是——高芝退出。 在场之人,都对官场之事,有所了解,仔细想过之后,便也都明白了高芝的思考,其实是极有道理的。只是,这样一来,高芝便是主动牺牲自己了,固然很伟大,却也让人心生恻隐。为了成全张恪的前途,也让这个事情不会影响到许多人,这么做,或许不是最好但却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只是,对高芝来说,这显然是有点残酷的。因为谁都不敢保证,此时的退出,未来还能否破镜重圆。 雅间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重。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为了不让张恪被宁王拿住把柄,将来受到他的掣肘,高芝不得不理智的选择退出。然而,谁都知道,只要有宁王在,高芝以后其实是不好再回到京城来的。甚至于,若是将来有一天,这家伙坐上那个位子,那张恪和高芝怕是都将有不小的麻烦的。周薇等几个女孩子,估计也已经想到了这些,不由得有些心伤。 见气氛沉重,周通开解道:“如今咱们暂且退让一下,等敬之回来后,或许他会有办法的。再说,宁王也未必便真的能……得偿所愿的。大家不必太悲观的。”这话就有点深了,大家虽然都听出来了,却是不好接口的。当然,这是将来的事情了,眼下倒还不急。只是,对于高芝需要暂时离开京城一事,大家都提不出来反对,因为确实想不出来有什么更好的方案了。想来,高芝对此也是深思熟虑过的。这样一来,固然可以大大缓解张恪回京之后面临的压力,但也为他们俩人的未来增加了许多不测。 在这个世俗社会里,强硬的去挑战公序良俗,并不明智。而这种东西被人当做武器,也确实让人无奈。除非,你愿意抛开一切底线,不管不顾,我行我素,只是,他们显然都不会是那样的人。有些人只是简单的把这些东西当做对人性的束缚,然而理智成熟的人,都会明白到:正是因为有许多人愿意自觉的、默默的去坚守这些底线,才让整个社会,存在着一种叫做秩序的东西,使得社会能够相对平稳和良性的运行。或许没有什么人是喜欢排队的,但自觉排队的人,一直以来都有的。 周薇默默的走过去,抱着高芝。高芝轻抚着周薇的头发,彼此都没有说话。这一刻,显然也不需要什么语言了,心中唯有深深地认同与理解。 三天后,高芝坐船离开了京城。为避免麻烦,去送行的只有许合子。同样是从青龙城出来的两个女孩,这些年来,反倒是在离乡背井后,才互相熟悉起来的。说起来,也有点邪性,当初某种程度上讲,许合子便是为了彻底摆脱镇海王,而选择离开青龙城的;而如今,高芝也是因为一位王爷的关系,不得不离开京城的。他们这些人,因为自己的身份,仗势欺人惯了,从来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遇到喜欢的,便会像恶狼一样扑上去,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办法去抵抗。最终,大多数人,都只能选择躲开他们,讽刺的是,这或许已经算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陪同护送高芝回去的是矾楼的两个护卫,眼见主人家似乎有什么私话要说,便自觉的先上了船去。许合子看着高芝,说道:“等张恪回京后,这件事情便让他去想办法吧,他鬼主意多。你就当回家,去休息一段时间,别想那么多了。” 高芝笑了笑,也道:“呵呵,自然是全交给他去想法子呢,我才不费这个脑子了。” “嘿嘿,就是这个道理。唐芯说的对,张恪占了这么大的便宜,这种操心费脑子的事情,自然是要他来的。你呢,就安安心心回去,等他去找你吧!” 高芝点了点头,转头瞧了眼船上后,又转过来看着许合子,道:“我走了。” “嗯,保重。”虽然说了许多鼓励的话,但毕竟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范围了,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其实一直都在。那些话,更多的只是具有激励自己的意义。看着高芝返身上船的背影,许合子的心情难免也有些低落。只是,她做不了什么的,剩下的就只有对那个人的信心了,希望他回来后,真的有办法解决。只不过,面对到一个得势的皇子,显然并不轻松的。 ***** 北境,人族与狼族边境线。 张恪并不知道,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有许多人在盼望着他的回归。此时,人族的军队大部分已经回到各自的驻地了。虽然关于在边境线上设立互市市场的建议,朝廷还没有批复下来,但张恪却已经在提前做着准备了。依他的判断,最佳的时期,就在这两三年。要趁着狼族如今元气大伤,建立互市,用经贸手段让人朝与北境各族深度勾连,形成利益绑定。张恪希望用这种方式,让北境各族通过互市市扬得到自己所需要的物资,而不是用掠夺的方式。拿狼族来说,他们想要更好的栖息地,本质上是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只不过,他们选择了发动战争,想要靠掠夺来达到目的。但如果,有另外一个方式,可以改善他们的生活,而且不用打生打死的,那么他们会不会重新做选择了? 既然他们觉得人族的生活更好,那就向他们输出人族的生活方式。人族是唯一懂得生产各种物资的种族,其他的种族基本上都是天生天养的,只能被动的依靠大自然的馈赠去活着。这让他们的生活千年万年里,都一成不变。而如果,人族愿意将自己所生产的物资,分享出去,用以改善他们的生活,他们难道会拒绝吗?难道他们没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吗?基于这些思考,张恪才会一力主张,要在北境边境线上建立互市。他想要借此,改变北境各族的生活状态,用经济而不是用战争的手段,为人族的北方,带来持久的和平与稳定。这已经不仅仅只是做生意了,而是一种战略考量了。 有关经贸或者经济对于政治、外交甚至军事的关联和作用,在另一个世界里有着无数的实践和讨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政治的根源是经济;经济结构深刻影响社会结构;良性的经济活动可以促进社会发展以及资源的合理分配。类似的话,不知凡几。而从小方面讲,经济也关系着一个社会里,所有人的衣食住行,甚至可以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张恪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就曾经深刻的让其领会到了,经济发展对于个人生活方式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而建立互市市场,向北境各族输出人朝的产品,用经济活动让人朝与北境各族形成某种程度的生活联动,以改变和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当他们可以用非战争的手段就能解决生存和发展问题时,那才是真正实现各个种族和平共存的时候。虽任重而道远,但,这一切是绝对值得去努力的。 第 4章 找帮手 为了让互市市场更快的建立,张恪马不停蹄的忙碌着。他知道要在边境线上筹建这个市场,来自军方的支持是很重要的。终究这里是战区,其特殊性决定了军事的优先级,以致在这里要推行任何的政策、政务,如果没有得到军方的支持,怕是都要沦为虚设的。因此,时不时的,张恪就会去找袁焕聊聊天,不断和其沟通交流,探讨建立互市的重要性、必要性、紧迫性。 随着张恪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强调,袁焕也慢慢的开始理解了张恪的种种思考。想要完全理解这一全新的战略思维,显然是不现实的。仅仅通过建立几个互市市场,向北境输出一些物资,就能够改变北境各族的生活方式,进而改变他们固有的生存法则,最终改变他们与人朝的相处模式,这种事儿,是不是太过于想当然了?你要说,袁焕真就相信了这一套,那委实是没有到那份上的。不过,袁焕还算是思想开放的,虽然心中存疑,但并没有去完全否定。也或许,自认识张恪以来,不得不说,这个小伙子,还是很有一套的,那为什么不让他试一试呢?而且,在这之后的两三年,的确会是北境相对安稳的时候,北境两大族,虎族和狼族都伤了筋、动了骨,需要休养生息。如果真的要在北境边境线上弄点什么的话,这段时间还真的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既然如此,那便让张恪去试一下吧。而即便不成功也不怕的,通过前一段时间的那一场北境观兵,袁焕充分感受到了火器的强大威力,对于战争形态的改变也是立竿见影的,现如今他其实满脑子都是火器。他知道,对于北境,如今的人族其实已经形成战略优势了。真要再来一场大战的话,还真的不怵的,这是因为自身强大实力带出来的信心。不说这几年,狼族实力大减,就算他们实力还是巅峰,袁焕也有充分的底气跟他们硬杠的。 基于这些考虑,袁焕也向张恪表态,军方会对他的行动予以支持和配合。而在达成了与北军统帅袁焕的共识后,张恪便开始加速筹备工作。这其中,人自然是最关键的因素。而张恪最先找来的帮手,便是来自于黑龙城震远镖局的江风和陈升。 说起来,张恪还是这家镖局的股东的,虽然只是挂个名的。张恪倒是知道,这几年来,震远镖局还真的每年都会给他送去分红的,但具体的数额,他从来都没有过问过。当年震远镖局的当家人江震远涉入了狼族入侵黑龙城之战,虽说情有可原,但最终也不得不选择自尽。此事自然令得震远镖局名声大损,口碑崩塌。勾结外族,自然是人憎鬼厌的,然而为了几百口镖师及其身后几百个家庭的生计,弱冠之年的江风也不得不站出来,挑起重担,让镖局重新运营。那个时候,他们急需一个有官方背景的人来依靠,重振旗鼓。但是,并没有哪一个官员肯在那个时候去趟这一滩浑水的。最终,他们找上了张恪。其实,彼时的张恪才十六岁,根本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但因为他是礼部侍郎周勃的学生,又与北军统帅袁焕及黑龙城高城主有交情,又有个“白狐公子”的美名,算得上是个潜力股吧。或者也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在,总之,最终张恪倒是接受了下来,成为了震远镖局的挂名股东。 双方当时都不见得对于彼此的结盟有什么底气和信心的,不过,最终事实证明了,这一次的合作,的确是双赢的。因为受到江震远事件的负面影响,震远镖局在重新开业后,果然举步维艰。而彼时,代表张恪北上的张远找上门了。那个时候,张家已经与虎族的风清扬敲定了合作事宜。张家与虎族贸易的开展,需要物流系统的支持,而既然张恪也是震远镖局的股东,那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因此,张远便将那些货物的运送业务,统统都交给了镖局。 其实,走北境的镖,还真的不是一般的镖局敢接的活儿的。虽然利润很好,但风险也很大。不过,因为张恪和虎族风清扬的特殊关系,当震远镖局扛着张恪的旗号,往来虎族与人朝之间时,却发现竟是出奇的顺利。甚至可以说,虎族对他们还……挺客气的。这种事儿,唯一的解释,便是张家与虎族是有特别交情的。虽然江风他们不知其中内情,不过,无所谓了。总之,走北境虎族的镖,利润高又没风险,这让他们在最艰难的时刻,得以顺利的过渡,并逐渐的缓过来了。而当最难的时间过去,所谓否极泰来,慢慢的震远镖局又开始兴旺起来了。 而对张家来说,他们要开始与虎族做贸易,也是急需一个可靠的伙伴的。特别是解决货物的运输问题,更是重中之重。要知道,走镖这种营生,看着似乎不难,但其实还真的是个技术活的,还真不是随随便便拉起一支队伍,就能吃得上这碗饭的。尤其是走北境的镖,那广袤无垠的荒野之地,连个路标都没有,光是要认准方向,就是一个巨大的门槛。而震远镖局好歹也是经营多年的实力派,虽说彼时声誉受损,但实力还是在线的。那些从事此业多年,经验丰富的老镖师,便是他们的无形资产,也是他们的底气。只要给他们机会和舞台,发光发热,再铸辉煌,绝非难事。这样的伙伴,简直就是张家梦寐以求的,更何况张恪居然还成了他们的股东,如此一来,做一单生意,挣两份钱,简直不要太酸爽了。 而随着与虎族贸易的不断深入和加强,两方都借此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如今的震远镖局比起江震远在时,已然犹有过之了。而张家也是赚得盆满钵满的。而且,因为双方的合作极为合拍,张家甚至不需要将精力放太多在北方。也是因此,张远能够在几年前,便将这个摊子全都交给其他族人,他则放心的去帮张恪弄市舶司的事情。虽然,张恪没有再过多关心这些事情,但他大概知道自己家和震远镖局的合作,是极为顺利的。因此,这一次张恪要在北境边境线上开设互市,第一个想到的帮手便是江风和陈升。 在接到张恪的信后,江风和陈升便立即从黑龙城出发,赶往边境线,往寻张恪。张恪虽然甚少关注这边的事情,但江风和陈升却一直在关注着他。对于他在京城以及青龙城的一些作为,都有所了解。直到去年,狼族突然发动了对虎族的战争,使得人朝与虎族的经贸往来一下子中断了。这对于震远镖局的影响,不言而喻,毕竟这是镖局最重要,最挣钱的业务。只是,他们对此并没有什么办法的,只能盼望着战事能够早点结束。虽然也曾经想过,去找张恪问问情况,毕竟张家的生意也一样受到影响了,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此乃战争,虽然听说,张恪很受皇帝的器重,但在这种级别的政事面前,他又能有什么作为了?没想到的是,前不久,居然听说张恪带人深入了北境,还将狼王狼后都给俘虏了过来,并最终迫使狼族签下了一份对于狼族来说,极不平等的条约。那个人,居然是这样子解决问题的,简直不要太猛了。 江风和陈升感觉有点不认识这个人了,虽然本来也没有那么熟的,但还是感觉匪夷所思的。而随着战事的结束,想来与虎族的贸易,又将很快的开启的,震远镖局上上下下已经开始为此做着准备了。这个时候,他们接到了张恪的来信。没有任何的犹豫,俩人连忙放下一切,赶到了边境线上。 在军营外,跟守营的士兵道明来意后,那士兵便入营通报去了。正在大帐中与袁焕说着话的张恪,听说江风和陈升来访,倒是有些意外的,没想到,他们俩这么快就来了。张恪向袁焕告罪一声后,赶忙去营门口迎接。将他们带进来后,便直接领去了自己的营帐。只是,在这边境线上,又是在军中,条件所限,张恪的帐中连桌椅都没有的,委实没办法招呼客人的。正自烦恼时,袁焕派亲兵过来,让他们去往他的帅帐叙话。张恪虽然觉得不太适合,江风二人并非军中之人,如何进得帅帐?不过,袁焕已经在准备回黑龙城外的大本营了,此时他的帐中,除了桌椅和行军床外,倒是别无它物了。既然袁焕都诚心相邀了,若是不去的话,倒反而显得自己矫情了。于是便又带着他们去了袁焕的帐中。 对于袁焕,江风和陈升都是见过的。当年在江风盛邀之下,张恪成了镖局的股东,还刻意的带着江风去面见过袁焕,主要也是想帮江风拉一拉关系。毕竟在北方,老袁这么大一尊佛,不拜一拜,都对不起自己的。只不过,后来诸事顺利,江风便也不曾去找过他,况且他虽然年轻,却也知道守分寸,晓得有些交情是不可以随便就攀用掉的。而今,又见到袁焕对于张恪如此客气和不见外,连自己的营帐都借给他用,心中便越发认定,当年偶然结识下的这位,果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人的际遇委实奇妙,你永远不知道某一天你认识的某一人,将会深深地影响你的人生。 第 5章 太会算计 袁焕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然后,便自顾自的拿起一本册子看了起来。张恪将两人领到帐中的那副桌椅前,请他们坐下后,笑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陈升拱手笑道:“接到张公子的信后,我家总镖头深怕误了公子的大事,便放下一切,快马赶过来了。” “哦,其实也没必要那么急的,不过……,也好,我也希望尽快落实下来。此次,我请二位过来,事情有点大,也有点多。二位先听听看,是否愿意帮忙。你们在北方交游广阔,与各路商人都有接触,要办这个事儿,应该是不难的。” “请公子示下,我等必定全力以赴。” 张恪点了点头,也不再客套,随即将他想要在边境线上设立互市市场一事,详细的解说了一遍。随后又道:“虽说,如今朝廷还没有正式的批复,不过,我不打算等了,我现在就要先把这件事情做起来。首先,我需要立即就请人在指定地点建造房屋以及仓库,只有先把硬件设施建设起来,后续的招商工作才能更快更高效的启动,想要引来金凤凰,总得先要把窝给搭好的嘛。” “敢问公子,您要建的这个市场,具体有多大呢?” “具体多大,我也不好说。这么说吧,这个市场内的商家及往来商人加起来应该得有上万人,你就按照满足万人的生活起居的要求去建造吧。对了,不要忘了还要建一些仓库。” 江风、陈升一听,倒是小吃一惊。满足万人生活起居的规模,这还真的不小啊!都快赶上一个镇子了,一个坐落在北方边境线的市场有必要一下子搞这么大吗?不过,这倒确实是个大工程,足以让人眼红了,而张恪居然找他们来承接这件事,真是够意思啊。尽管心中尚有疑问,他们却还是立刻答应了下来。 张恪道:“除了工程质量外,另有一点,便是速度要快。先期的资金可能咱们还要自己想办法先垫付。毕竟,若是等朝廷批银子,还不知道要拖多久。不过,你们放心,你们的银子,若是要不来,便尽管来找我,我不会让你们为朝廷做了事,还要亏了自家银子的。其实,我已经写信回老家,让他们先筹措一笔银子运过来了,只是这毕竟才刚过完年,或者还要等上一些时日的。” “张公子,我们自然是信得过您的,先行垫付一些,没有问题。既然公子想要尽快启动工程,那不如我现在就赶回黑龙城,招募工匠,购买木料、砖石等材料,以便尽快开工。只不过,这么大的工程,黑龙城中的材料必然是不够的,还需要去跑跑别的地方。” “如此,就有劳陈镖头了。我知道仓促之间,就要你们来接下这么大的盘子,困难肯定不少,总之,大家一起努力克服一下,争取做下这件大事。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张公子,言重了。在我等最困难的时候,承蒙公子不弃,才让我们震远镖局,起死回生,此恩此德,我等不曾或忘。如此的话,陈某就先行回黑龙城去安排一切了。” 张恪知道他们江湖中人,义气当先,既然答应了就会说话算话的。于是便也不再矫情,抬手拱了一礼,表示感谢,陈升回了一礼后,返身退出了大帐。张恪回身又向袁焕,谄媚地笑道:“大帅,您这边的这些帐幕,怕是要留下来给我用了,否则,等陈镖头带人过来时,这里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可不成。” 袁焕闻言,摇头笑道:“你这小子,真是会算计,什么便宜都捞啊!呵呵,留给你便留给你了,对了,营中尚有一些粮食、炊具,你要不要?” “要,要,要,不要岂不是傻子吗?小子谢谢大帅,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袁焕抬起手指,点了点他,失笑不已。想了想后,又道:“既然答应了要配合你,那我便再留个百人小队给你差遣吧。一来,可以护卫营地安全;二来,毕竟是临近狼族的地盘,职责所在,本就是需要护边的。” 军队的调动,是很敏感的,别看只有一百人,那也不是说爱去哪儿就去哪儿的。袁焕的考虑,还是比较周到的。虽然借了一个护边的名义,但张恪自然明白这是袁焕对他的爱护之意,心中自是感激。这一百士兵留在这里,对他当然是极为有用的,这种事儿,他自然是不好自己提的,也亏得袁焕为他如此着想啊!张恪郑重的向其躬身施了一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翌日,袁焕在留下一支百人队后,便带着剩余的人马回师黑龙城大营了。随着袁焕等人的离开,如今这个营地之中,除了那一百兵士外,便只剩下张恪、杜若、江风了。而胡不归、王大丫等人,因为要监视狼族大军回返领地,目前都还没有回来。虽说彼此签了协议,但大家对于狼族特别是狼王灭世的操守,可没有什么信心的。为了以防他们回身反咬,胡不归、王大丫便各自带了一队斥候进行跟踪监视。不过,从之前传回的信息来看,狼军倒是没有什么异动的。他们一边北返,一边解散队伍,各自回去自己的聚居地,狼族大军确实没有再集结的迹象。胡不归他们想来,再观察一段时间后,便会回来的。 营地之中,忽然少了那么多人,忽然之间的安静还是让人有点不习惯的。不过,等过几天,陈升带人来后,这里便又会是一派热闹景象了。为了尽快建好互市市场,张恪此番也真的是精打细算到了极点了,如袁焕所说:什么便宜都捞!靠着厚脸皮,拥有了现成的营地;靠着忽悠,找来了江风和陈升,让他们帮忙找工匠,甚至先期还得垫付一下资金;他甚至还扣下来一批军粮物资以为己用。总之,他好像啥事儿没干,一件这么大的事,就让他乔好了,如今就只坐等开工了。也难怪袁焕说他:太会算计! 张恪对于袁帅的话,倒是不以为耻的。哪有什么事情,是一个人可以全部干完的,终究是要充分的调动资源、人力,然后进行整合、推进,使得人员各司其职,资源物尽其用,那才能干好一件事儿的嘛!不过,先期要把这些合理的组合到一块,那也是很难的好不好?江风也是后来才知道,在他们来之前,那个所谓的互市市场,其实还啥都没有的。没想到,张恪只是写了几封信,召来几个人,再和袁焕掰扯掰扯,就把这么一件事,给成功启动了,咱就是说,张恪这家伙还真的是挺不地道的。这跟坑蒙拐骗也没有什么区别的,关键被他骗了,还傻呼呼地要替他数钱。每当想到这些,江风都忍不住的一哆嗦。 张恪自然是不知道江风心中所想的。他每天带着江风和杜若在军营外面,之前举行演武的那块空地上,不断地进行测量,并绘制简易的规划图。依照的模板是京城坊市的格局。不过,为了方便车马停靠以及装卸货物,特意将马路留得很宽阔,按另一世界的标准,这些道路可都是八车道的。大致的规划完成后两天,陈升便带着第一批一百多匠人入场了,同来的还有几十车材料。因为营地是现成的,经过一番简单的安置之后,匠人们便开始了放样,打桩等先期的工作了。在这荒野之地,这里却逐渐的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来。安排妥当之后,陈升和江风便又马不停蹄的回黑龙城,继续去延请更多的匠人和采办各种物资了。毕竟要凭空建造出一个小镇来,还要尽可能的快,这里面所需要的人力,物资可都不是小数目。也亏得张恪找到对的人帮忙,否则怕是没办法如此顺利的。镖局的营生,决定了他们平常便要与各路人马、商家、货物打交道,因此能够顺利的去找到这些人和物,换个人的话,怕是会两眼一抹黑的,有钱都不知道去哪找去。而且镖局中人,也懂得一些验货的手法、对于各种货的价格也需要有一定了解,不怕被人以次充好或是坐地起价,这种种有利的条件,也确实是张恪首先便去找他们过来帮忙的主要原因。 眼见诸事顺利的推进,张恪便想着要去一趟紫狐村,看望一下老爹老娘。这些年来,诸事缠身,却是不曾再去看过他们,委实是不像话的。不过,工地上没有人盯着也不行,他之前写信回晋州,让老家先筹措一些银子并派几个得力的族人过来,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张恪这里正等着张氏族人的到来,而另一边,黑龙城南城门,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地正依次进入。车队中的第二辆马车里,张远掀开帘子,看着外面久违的城市景观。自接到小族长写给家族的信后,正好从青龙城返乡过年的张远,便自告奋勇,决定亲自带队北上。这些年来,在小族长的运筹帷幄下,诸事顺利,家族兴旺,其气象已经和老族长时不可同日而语。天降麒麟啊,晋州张家的族人们,如今的心气儿愈发的高涨了。而大家也都明白,这一切的根源是什么。最近这几年,小族长倒是没有怎么向家族要求过什么,这一回忽然来信要大批银子和人手,虽然还不知道什么事,但不管如何,小族长的事情自然是族中第一要务的,于是张远受命而来。 第 6章 朝堂那些事 京城。 朝会正在举行,讨论的是人朝要不要在北境边境线上设立互市市场一事。这事儿,与人朝立国以来的固有政策相悖,因此自然有人反对。不过,赞成的人也不少。究其原因,与几年前,开办市舶司衙门,并大获其利,是有莫大关系的。根据年前便定下来的政务,到了今年,市舶司衙门便要开设第五处了,而据估计,仅这五处市舶司衙门及其相关的收益,今年就将为朝廷带来至少四百万两的税入。这已经占到整个人朝总收入的五分之一了,简直不要太香甜了。也不怪,作为市舶司目前除张恪外的二号人物,市舶司副使周通,此番回京述职,会被当做财神爷了。 其实,一开始时,市舶司衙门的成立,并没有受到大家的重视。从皇帝到大臣,都依旧是把目光盯在土地上的。然而,如今自然是大不相同了,当大家将目光转投向大洋时,才猛然发现,那里竟然藏着那般巨量的财富。毫无疑问,“开洋裕国”如今被当成一项重要的国家政策,已然是大家的共识了,其滚滚之势莫可阻挡。 而既然海外贸易有利可图,那么在边境上设立互市,是否同样也能大获其利了?尤其,这个建议还是创设市舶司衙门的张恪提出来的,这家伙不说其它的,仅就创收而言,那真的是一把好手的。有了前车之鉴,这就让朝堂上的许多人,都倾向于赞成开边互市的。只不过,反对的也有,而他们反对的理由,倒也是站得住脚的:边患未除。同样是对外贸易,大家或许并不怀疑在北方边境开设互市,同样会如同在海岸线上开设市舶司一般,为人朝带回来大量的财富。但大家不反对开洋,却反对开边,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大家认为海外并没有什么实质威胁,但北境之敌,殊为可虑。千年以来,人族的最大威胁,都来自北方。说句不好听的,人朝把任何好东西放到北方去,早晚都会被那些不堪教化的番帮异族给糟蹋了的,指望他们遵守规则,好好的和咱们做生意?得了吧,谁会信?因此,有不少人认为,此举或许有利可图,但其患更大。对于北方蛮族,还是用老祖宗的办法——互相隔绝,比较可取。虽然北境确实是有不少好东西,比如珍贵的药材、稀有优质的皮货、甚至于一些珍稀矿物,只不过,那些蛮族实在是不值得相信的,无信则不可交也。说得直白一点,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就不要和他们一块玩了吧! 周勃静静地听着朝堂上的辩论,却不发一语。这件事情自新年重开朝会以来,已经吵吵嚷嚷的好些天了,却始终难以形成共识。这里面其实不仅仅是理念上的不同,更有利益上的博弈。自从在北边开设互市的消息传出后,已经有不少人提前做了准备,想要从中分一杯羹。不同于市舶司的开设,在那之前,人朝对于海洋贸易的开拓几乎没有。若是不算上民间商人汪大渊壮着胆子,自己造船去开拓的那几次,那就真的只能挂零了。而北境边关贸易却是不同的。谁能不知道这里面有利可图的,只要有腿有脚,加上一点胆色敢于去冒险闯上一闯,那必然是会有回报的。想当年,张恪的老爹便这么做过,若非后来不幸被狼咬了,说不定如今还在这条路上走着呢。 因为有利可图,所以民间与北境的走私贸易一直都是存在的。不过,敢于去吃这碗饭的,也的确需要一些冒险精神的。但危险性越大,获利便也越大。久而久之,这里面便诞生了一个利益集团,那便是靠着走私边贸而发家的那些人。他们所行之事,于法不容,因此平素极为低调,但其庞大的利益,是需要维护的,这便又促使他们需要与朝堂上的大人们有所勾连,为他们的利益代言。所以,反对开互市的大臣中,自然也包含有这些走私集团的代言人。他们不乐见朝廷在边境开设互市,因为那会冲击到他们的利益。若是大家都能从安全的地方,稳定地获取所需了,那还有他们什么事呢?本质上,他们便是靠着朝廷禁绝边贸的政策,火中取栗,冒险向北境输入物资获取暴利的。要是这个政策改过来了,暴利自然就没了,而为了点蝇头小利,显然是不值得他们冒险走私的,因为风险已经远远大于收益了。 周勃是知道这些内幕的,可是这些事情牵连甚大,并不适合在朝堂之上提出来,因为那样子引起的风波,有可能会导致朝堂陷入混乱之中,难以收拾。即便是要对他们下狠手,也需要找个好时机的。周勃自然是要支持自己的弟子兼女婿的。年关之际,他就已经收到张恪送来的一封长信。里头详细论及了他为何要在北境边境上设立互市的缘由。周勃详细的推敲了一番后,虽不能完全领会其中的深意,但过往的经历表明,张恪在大局观以及前瞻性上是颇有些过人之处的,他对自己的爱徒,也是极为有信心的。而且,周勃深知,人朝在北境的相关政策,如果依旧沿袭旧例不做改变的话,则多年以来的状况表明,继续这样走下去,前方那就是个死胡同。人朝与北境各族,特别是狼族之间将会一直一直这样的陷入循环之中,难以脱身。所谓破而后立,或许如张恪所言,趁着这几年的窗口期,何不打破常规,去尝试一下别的路子呢?再说人族也并非就把宝只压在这一个面向上,立足自身不断发展壮大,始终还是主轴的。只不过,既然有另一条路可以走,试一试又有何妨?要是最终走不通,那也正好死了这份心,某种角度上讲,也不算一无所获的。 周勃默默的听着、观察着朝堂上众人的议论,心里面默算了一下,大致判断出,支持开边的人数还是要相对多一些的。终究这对朝堂上的诸君来说,实实在在的利益都是肉眼可见的,抛除掉那些别有居心的,站在公家的角度支持以及相对中立的人后,剩下的真正死心塌地要反对的,还是居于少数的。再加上人朝刚刚才抗狼援虎成功,大家信心暴涨之际,此时提出改变旧制,受到的阻力也确实要小一些。因此,经过一段时间的拉锯后,最终开边互市的政策还是获得了通过。但大方向确定后,细节上的问题,还是需要不少水磨功夫的。比如互市市场的行政级别、隶属关系、相关官员的任免、税率的制定、监管审计的规程等等都需要协调。相比起当初市舶司衙门的开设,那个时候,大家都不太重视,因此张恪基本上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实施,名义上的上官又是周勃,根本就不怎么去管他,所以一切都显得很简单。但这一次,许多人都盯着这一块了,大家都知道这或许又将是一只会下蛋的鸡了,都想着在里头掺一脚,为此必然是要掰扯一段时间的。 对于这些,张恪在给周勃的信中,也有提及,他的意思是:互市要尽快做起来,为此相关的收益可以出让,但管辖权必须捏在自己手上。简单的说:银子可以拿出来大家分,但怎么做事儿必须得听我的。不得不说,这个格局还是可以的,这方面,周勃自然是要为自家弟子尽力的争取的。比较有利的是,皇帝对张恪还是比较支持的,而在张恪愿意让利的情况下,这事儿的谈判空间便又大了许多。 在周勃为此事协调奔走时,去往北境支援虎族的李如松也率领军队返回了京城。这一次,援军战绩之辉煌,的确是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的。原本只是打算去打打酱油的,没想到却最终成了扭转乾坤的神之一手,还真是有些匪夷所思。凯旋而归的李如松部,自然是受到了皇帝以及京城百姓极大的礼遇。朝廷的各种奖赏自然是纷至沓来的,李如松等将官更是升官晋爵,风头一时无两。虽然广受赞誉,但李如松并没有飘飘然的,因为他心中明白,此番之所以战绩彪炳,大部分却并非他的原因,而是因为唐家的火器。李如松有心要求见一下唐龙宗师,只不过,他向陈庆之元帅提及此事时,陈元帅却并没有同意,而且脸上还露出了复杂的神色。这让李如松一头雾水的,但却不敢多问。 陈庆之或许是怕他有什么误会,便隐晦的解释了一下。李如松听后,一阵默然,不知做何反应。虽然陈庆之说得隐晦,但他还是大概听出来陈庆之的意思:皇帝对于火器的强大威力起了忌惮之心,因此对于掌握火器制造方法的唐家不放心了。双方虽然没有起什么冲突,但明眼人从一些蛛丝马迹也能看出不妥来。但这种事儿,目前没有什么人敢于去挑破这层窗户纸,皇帝家和唐家如今互相之间颇有些冷淡。而陈庆之是知道唐龙宗师对于皇帝这种无端的猜疑是极为不满的,虽然周衍曾经去规劝过他,但老人家的倔脾气有点儿上来了,并没有选择逆来顺受。如今,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还是先不要去打扰他吧。 李如松对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帝王之心,他不敢去妄加揣测,只是,这两位巨头若是真的……,那对人朝而言,无疑是会产生难以估量的潜在风险的,李如松不免为此忧心忡忡。 第7 章 再临紫狐村 北境边境线。 京城的那些纷纷扰扰,并没有影响到张恪。他每日游走在工地上,对建设工作进行监督,直到这一日,张远带着十几个族人赶到。张恪没有想到张远会来,倒是意外之喜,这意味着他可以将这里的事务放心的交出去。倒不是说他想要偷懒,只不过,他显然是不太适合做监工的。他更擅长的是做一些规划或者组织人事之类的,反而要他处理具体的事务,他明显是有些无所适从的。相比之下,张远在这方面,其实是要比他更有优势的。 听张远所说,他此次带来了五万两银子北上,那些银子目前暂时存放在震远镖局内了。这个倒是无妨的,他之所以让家里带银子过来,主要还是怕朝廷那边拖沓,以致不能尽快开始建设,如今一切都已在稳步推进,那批银子便暂时放着,以备不时之需。朝廷至今还没有对互市做出正式的批复,他也不知道究竟上面是怎么考虑的。虽然他相信老师会为他争取到最有利的局面,但若是这中间出什么岔子了,必须要他亲自回京一趟去处理,这里的工程,他也不会让其停下来的,这个必须坚持。而到时候,张远及那批银子的到来,便是这一切的保障了。 张远及那十几个族人的到来,无疑解放了张恪,让他从那些琐事之中解脱出来。用了三天的时间,张恪将手头上的事务全部交接给了他们,又与江风和陈升见了一面,交待了一些细节后,便打算先行去往紫狐村一行。临行前,张远让他给这个互市取个名字。张恪想了想,本质上边贸与海贸并无不同,既如此,不如直接沿用市舶司之前用地域命名的惯例,不过这里是荒野边境,并无具体地名,而临近的最大城市便是黑龙城了,于是便最终定名为:黑龙互市市场。 张远等人对此并无异议,而且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让人对于这个互市的性质有更直观的认知,知道这里也是官府所设的市场,绝非什么野路子的。本来张恪有心要等王大丫回来的,毕竟要在狐族领地内,顺利找到紫狐村的位置,没有狐族的带路,只怕是不行的。然而,王大丫始终不见人影,张恪不愿意枯等下去,便决定先往靠近狼牙山的那个方向去。去年战时,为方便人员和物资进出狐族领地,人族与狐族在那里设了一个据点,虽然不知道还在不在,但张恪决定去碰碰运气。 为安全起见,张远还让他带上十个士兵随行,加上杜若,一行十二人骑着马儿沿着人族边境线往东北方向,狐族的领地而去。没想到,半路上便恰好遇见了回返的王大丫和胡不归。听到张恪要去紫狐村看望父母,胡不归便决定和他一起去一趟。之前,他和王五倒是在合作过程中,结下了友谊。大家又都是宗师修为,平常互相切磋讨论一下,对双方而言,都是极为有益的。张恪自无不允,而有了胡不归和王大丫,那十名士兵自然便不需要再跟着去了,而且人太多了,也不方便进出狐族领地的。再加上,这些士兵名义上是受命保护营地的,可不是他的私兵,可以跟着他到处瞎遛达,因此还是让他们先回去比较好。张恪拿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给他们,那些士兵们倒是没有想到只不过陪着走了几天路,就能发个小财,都很高兴,假意推辞、道谢一番后,便回去了。 有了王大丫,便不愁迷失方向了,一行四人快马加鞭,在王大丫带领下,直奔狐族领地。几天之后,便进入了狐族的山林里了,速度也慢了下来,翻山越岭十来天后,紫狐村,终于到了。 穿过那迷宫般的密道后,一如当年初见之时,时间也好似在紫狐村面前失效了一般。这里的景物,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一样的平静、美好、和谐、与世无争。有时候人们或许会对于生活总是一成不变,感到厌烦甚至会觉得是在虚度光阴,然而在张恪看来,这一切却是如此的弥足珍贵。若不是外面还有许多事没做完,放不下,就这样终老于此,对他来说也不是不可接受的呢!当然得要带上周薇,对了,还有高芝,还有……,其实还有许多想带的人的,只是,或许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来这里往后余生吧? 众人走下山坡,朝着谷底走去,第一次踏足此地的胡不归和杜若不住的东张西望,左手边是从山上一泻而下的瀑布,右手边是层层叠叠的梯田,山谷下则是错落有致、大小不一的房屋,那一派祥和宁静,令人陶醉不已。而耳边传来的瀑布声,又恰如其分地在这片平静之中放送出一份别样的喧闹来,在这一静一闹中,却令人不自觉的心神安宁,就连呼吸似乎也不知不觉的变得缓慢了下来。这山谷中的温度明显的比外面要温暖许多,委实是一处天赐的宜居安居的宝地。 山谷间,矮树丛和梯田之间无数的小道交错其中,时不时的有小狐狸、小兔子、鸡鸭鹅等小动物或闲庭信步、或信马由缰的奔跑着。杜若有些失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这绝对是其做梦都不曾得见的美丽风景。小动物们对于他们的到来,大都只是好奇的看着,只有其中两头刚刚从矮树丛中跑出来的小白狐,在看到他们,特别是王大丫后,兴冲冲朝他们跑了过来。王大丫弯下腰来,拍拍他们的小脑袋,口中笑道:“呀,你们俩又长大了!” 其中一头小白狐好奇的看了看另外几人后,朝着他们走过来。杜若下意识的又要躲到张恪身后,张恪连忙拉了拉她的手,笑了笑轻声安慰道:“他们都很乖的,不用怕。” 小白狐睁着宝蓝色眼睛,仰起脑袋瞅了瞅略微紧张的杜若,尖尖的毛绒绒的两个小耳朵前后耸动着,极是可爱。杜若终究是忍不住的慢慢蹲了下来,小白狐也不怕生,向她又靠近了几步,小脑袋还蹭了蹭杜若的手臂。杜若忘形的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白狐雪白的毛发。另一头白狐见状,似乎有些“不甘人后”的意思,也紧接着跑过来,有点争宠的意味般站在杜若的另一边,眼巴巴的看着她。杜若便伸出另一只手,抚了抚她的小脑袋,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来。 张恪看着他们,若有所思。之前他一直在考虑着要怎么安置杜若。老是跟着他这样东奔西走的,终究不是办法。危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杜若的身体其实是需要静心调养的,而张恪显然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还是可以看出来,杜若还是没办法完全适应人族的生活的,更谈不上融入进去了。她自小成长于狼族,有些东西确实也没办法一下子改过来。倒是紫狐村这里,或许是一个不错的过渡场所,让她可以在此逐渐的转变过来。这里同样是位于北境,而且除了有狐族还有人族,又很安全,在这里肯定是比跟着他去四处游荡要好得多的。 几个人随后又复前行,路上遇见的紫狐村的村民,见到他们都友善的打着招呼。上一次来时,待的时间并不算长,张恪也还只是个半大小子,现在虽然长大了不少,一副大小伙子的样子,但还是有不少村民还记得他的。 “张小哥,你来了。” “哟,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 “小哥儿,这么久没来,你娘可是天天念叨你来着。” “小哥儿,这一次可要在这儿多住几天啊!” 张恪对于这些质朴的问候,一一含笑答应着。没有任何的功利、做作、虚伪的成分,这是绝对纯粹、真诚、友善的相处方式。胡不归等人无比享受的看着这一切,对于刚刚从战场上走出来的几人而言,他们偶尔也会恍惚一下:这里,是真实存在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在这北境蛮荒之中,竟然还藏着这样一处秘境? 王大丫带着他们直奔张澜和柳明珠夫归所居住的那幢小屋。推开竹门,屋前的小院,与几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因为刚过完年不久,门上、窗户上都贴着大红的春联和窗花,看着颇为的喜庆。或许是有些“近乡情怯”之类的情绪在作怪吧,此时的张恪,竟然有些迈不动步子,一直呆站在门口。胡不归他们正奇怪的看着他时,一个带着惊奇和喜悦的声音响起:“咦,老胡,你怎么来了?” 这一声儿叫唤,洪亮而粗犷,众人回身一瞧,却是王五,正大步流星跨进门来。胡不归也自高兴,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老王,我老胡这可是不请自来啊,怎么的?不欢迎啊?” “说的什么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哦,敬之,你也来了,怪不得呢!” 张恪正想着上前打招呼,却听身后传来一声颤抖的呼唤:“恪……恪儿,是……是你吗?” 张恪闻声回头,母亲正一手抓着门框,一手握着拳头,呆呆地看着他。四目相对时,“唰”的一下,柳氏的眼泪夺眶而出,滚滚流淌而下,犹如断线的珍珠。张恪望着母亲,泪如泉涌,正是: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无论平时看起来如何坚强的人,终究在至亲的面前,都会毫无防备的脆弱不堪。因为在他们面前,我们不再需要任何的伪装。 第 8章 一件喜事 北境,紫狐村。 柳明珠抱着儿子,本是喜极而泣的,哭着哭着却是有些收不住眼泪了,甚至有些脱力了。张恪连忙扶着她坐下来,轻声安抚着。王五见状,向胡不归等人使了个眼色,带头走了出去,王大丫转身之际,拉了拉杜若。杜若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张恪后,终究还是随着他们先行退出了这座小院。 柳明珠抓着张恪的手,情绪渐渐的稳定了下来。当年,柳明珠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将张恪“赶”出了紫狐村。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孩子,不能在这个年纪里,就将时间用在“承欢膝下”中。如果张恪只是资质平平的孩子,那也就算了,可是他不是。从他的老师周勃见猎心喜,主动地收其为弟子,便可以知道,张恪事实上在某些方面应该是非常有才华的。柳明珠有时候也会担心,儿子走上仕途后,必然要去经历那些不可测的风险的。但作为母亲,她自然也看得出来,自己这个孩子,眼里的憧憬无限及心中的豪情万丈。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成为那个阻挡他去实现自身价值、展现自身才华的人。 这些年来,生活在这儿,柳明珠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真的很喜欢。她固然也会想,若是他们一家人能就这样安安稳稳的在这里一起生活下去,那就太好了。只不过,她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啊!哪怕她很想对儿子说:你以后别走了,就待在这里陪着爹娘吧!然而,这样的话,她显然是说不出口的。因为她明白,那必然会成为儿子的心理负担,让他放不开胸怀。 母子俩坐在张澜的身边,聊着这些年来的状况。因为紫狐村来往不便,他们之间的书信往来,不算频繁,基本上只能趁着有族人刚好要出村去办事时,才会托付一封带出去。而张恪这几年南来北往,居无定所的,许多时候要顺利接到那些家书,还是有点困难的,总是需要历经诸多的波折和时间,也必须要麻烦到很多人。后来,便也逐渐的减少了,以免给别人造成困扰。生活在通信不发达的时代,也难怪会有这样的一些话:父母在,不远游;家书抵万金;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这些吐槽,自然都是因为交通不发达,通信不便造成的,都是其来有自的。 关于张澜的情况,大抵是:身体没有什么问题,但始终没办法恢复意识。当初他们千里迢迢,寻过来时,张澜确实是处于弥留之中,很是危险。后来张恪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他用了“麝香矾石散”,这个药,有通窍醒神,消肿降压,祛湿活血等作用。用了之后,张澜的身体倒是恢复了,不过却始终恢复不了意识。这种情况,估计是大脑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了。对此,即便是医学发达的另一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办法,何况是这里。人类的大脑,可以说是宇宙中最复杂的物体,显然在这方面,张恪是完全没有什么办法可想的。柳氏或许经过这么些年,也已经想开了,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激烈的表达。总之,相比起张澜失踪,杳无音讯的那几年,如今他毕竟就在自己的眼前,对此,柳氏还是很感恩的。 张恪也向母亲谈起这些年的经历。不过,自然是本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有选择的叙说的。他和周薇订婚的事情,当初已经由族人通报过柳氏了。对于周薇这个准儿媳妇,柳氏自然是一百多个满意的,小的时候就是个漂亮又有教养的小姑娘,如今想必更是出落得婷婷玉立了。说到这个,柳氏显然是最为开心的,只是可惜,不能见面,还是有点遗憾的。张恪也只能向其保证,有机会的话,便会尽快带周薇过来与他们见面。 直到王大丫过来,请他们出去吃饭时,张恪才发觉,忘形之下,外面天已经黑了。张恪看了看院子里的人,想起一事问道:“怎么不见哈尼和倾城了?” 王大丫笑了笑道:“听说你到了北方后,她们俩刚过完年,便出发去找你了。没想到,你却到了这里。不过不用担心,白姑姑带着几个族人陪着去了,等她们知道你在紫狐村后,应该就会再回来的。” 张恪摇头一笑,这还真的是巧了!又问道:“赵常山呢?上次见面时,我问他什么时候回京去,他支支吾吾的。他都出来这么久了,不要紧吗?”赵常山毕竟是朝廷的内卫,这样长时间的脱离组织,可是要犯纪律的。当初他受张恪之托,护送哈尼和倾城回紫狐村,没想到碰到王五后,便一心想要拜其为师,以至于一直滞留在北境。身为内卫,未经请示,擅离职守,这自然是极为不妥的,若非张恪利用自己的关系,为其操作了一番,难免会被朝廷问罪的。还好,汪直还是给面子的,最终赵常山并没有被追究。 王大丫意味深长的一笑:“如今,赵大哥已经不再是内卫了。他帮朝廷从人朝通过我们狐族的山林往虎族去输送物资,此事在虎狼大战时,发挥了极重要的作用。袁大帅为此帮他请了军功,赵大哥便用那些功劳换取了人身自由,眼下他已经是我们狐族的人了。而且,也已经拜在了我爹爹的门下。” 张恪讶道:“哦,是吗?赵大哥竟痴迷武道至此吗?” 一旁的王五插口“哼”了一声,道:“痴迷武道或许有一些,不过,这小子,其实是看上了这里的一个姑娘,才死活赖着不走的,连老夫都被他给骗了的,哼!” “啊……?” 王大丫笑道:“其实,赵大哥喜欢的姑娘是新月姐姐。年前,柳阿姨便已经做主将新月姐姐许配给他了。”新月是柳氏的贴身丫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贴心人,也是张恪魂穿过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当初柳氏决定留在紫狐村时,新月也是自愿留下来陪伴她的。 却说,当初赵常山护送哈尼和倾城回到了紫狐村。一开始的时候,赵常山的确是因为对王五的崇敬,佩服,才想要留下来拜师的,但王五并没有马上同意。主要还是因为紫狐村毕竟是个特殊的地方,不能随随便便接收一个外人,尤其还是一个朝廷里的人,难保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不过,赵常山倒的的确确是个好苗子的,王五便也没有赶人走,想着先观察些日子再说。但在那期间,因为都是从外面来到紫狐村的,新月虽然是自愿留下的,但她毕竟年岁不大,想来对于外面的世界依旧是有些留恋的。于是,在知道有外面的人来到紫狐村后,便经常去找他聊聊天什么的。原本这或许只是因为同是“外乡人”而起的接触,但一来二去之后,俩人却是渐渐的互生了好感。 柳氏在知道这件事情后,倒是没有反对的。毕竟是自小跟在身边的丫头,她也希望新月能有个好归宿的。因此便为其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打算送她出嫁。只不过,新月却是不怎么想离开柳氏的,她在外面没有别的亲人了,柳氏便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尽管她有些怀念外面的世界和生活,但却还是舍不得柳氏的。而在新月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赵常山后,赵常山却表示愿意陪她留在这里,这个表态,倒是令得新月颇为感动也更添爱意。其实,对赵常山来说,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为难的。站在他的角度,他在外面孤家寡人一个,并没有什么牵挂,留在这里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而当他将自己愿意加入紫狐村的想法告知王五后,王五便也表态愿意收他为徒,传授武艺。于是,这事儿弄到最后,倒是皆大欢喜的。 知道这些来龙去脉后,张恪便也很为他们高兴。正在这时,说曹操,曹操就到,赵常山和新月一起走进门来。张恪连忙站起来,拱手道喜:“刚刚听说赵大哥和新月姐姐喜结连理了,恭喜恭喜啊。” 新月有点羞涩的屈身回了一礼:“谢谢少爷。少爷……,长大了呢。” “嗯。之前不知道这件喜事儿,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只能下次再补给你们呢。” “少爷不必如此,在这里我们啥也不缺的。” “要的,要的。一直以来,都亏了姐姐在替我尽心照顾着我娘,才让我没有后顾之忧,我是真心感谢姐姐的。”言罢,又朝赵常山拱了拱手,半开玩笑地道:“赵大哥,以后定要好好的对新月姐姐哦,不然我们这些娘家人可断断不能答应的。” 赵常山有些憨憨的挠了挠头后,方才回了一礼道:“张公子放心,赵某已经知道新月的厉害了,不敢……,呀……。”却是被一旁的新月隐秘的踩了一脚,疼倒是不怎么疼,却还是下意识的惊叫了一声。众人一见,全都默契的选择了失明又失聪。张恪没想到,一向温柔的新月,成亲之后,会有这样的举动。不过,显然,他们这一对,要说谁会被欺负的话,那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张恪暗自好笑的同时,也放下心来,无论如何,这终究是件令人高兴的喜事。 第9 章 欢乐趣 张恪在紫狐村,悠闲自在的过着日子。胡不归和王五以及王大丫、赵常山每天讨论武学,偶尔切磋一番,自也是乐此不疲。张恪除了侍奉爹娘外,其它的时候,便如上次来时一般,自己去往瀑布边的水潭钓钓鱼什么的。只不过,上一次跟在他身后的是倾城,而这一次则变成了杜若以及那两头小白狐。缘份这东西,真的很奇妙,从初见之时开始,那俩小白狐便一直缠上杜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张恪是有心想要把杜若留在这里生活的,因此倒是乐见于此。 这一日,去外头走了一圈要找张恪的哈尼和倾城等又回到了紫狐村。却说,她们一行兴冲冲地一路找到黑龙互市市场时,却只见到了张远。经张远告知后,方才知道张恪已经出发去了紫狐村,她们一路赶来,却是与他们完美的错过了,不由得大叹不走运。没办法,她们便也只能再次往回赶,这一番折腾啊!本来是想要来给张恪一个惊喜的,却变成了白跑一趟,实在是令人沮丧,唉,这个冤大头当的,啧啧啧! 兴冲冲而去,却恹恹而回的哈尼等,风尘仆仆的回来后,心情倒也稍稍好了一些。走出密道之后,倾城便抛下其他人,一路小跑着向柳氏她们所在的小院子过去。走到岔路口时,却忽然又折向瀑布的方向。跑到瀑布下的那个深潭边,果然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一如当年般,静静地坐在那里钓鱼。不过,在他的身旁,此时却还有另外一道陌生的身影和两头小白狐。 刚才一路小跑,此时却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在瀑布声中,那两道人影显然是听不见身后的动静的,倒是那俩小白狐最先有所发现,转过了头来。倾城是狐族的小公主,也深受大家的喜爱,虽然她平常显得高冷了点,也不怎么和其他小伙伴们玩在一起,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对她的倾慕。俩小白狐,见到是她,连忙站起来向其跑过去。这个动静便也引起了张恪和杜若的注意,纷纷下意识的回头张望。 当张恪回过头来,和倾城四目相对,稍一愣神后,便站了起来,向其走了过去。走近后,张恪单膝跪地,朝其伸出了双手,小白狐一个箭步冲上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张恪,你来了!”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张恪下意识的答应着:“嗯!”随即便发觉不对,嗫嚅着叫道:“呃……,啊?你……你,你……你会说话了?” 倾城咯咯咯笑了起来,状极得意。临近年关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突然能够口吐人言了,这可把她给乐坏了。对于所有异族,包括狐族在内,能不能说话,大部分还是只能看天意的。本身的天赋或者环境,大抵会有一定的影响,但这里面基本也没有什么规律可找的。不过,像北境狐族和西域猫族这样的,或许是因为他们长期和人族在一起生活的缘故,觉醒语言天赋的机率是相对要大一点的。 对于倾城能不能说话,什么时候可以觉醒这个技能,只能说机率不小,毕竟她的祖母白姑姑应当会遗传一些天赋给她。但这种事儿,是没个准数的,更没办法强求。就算是人类自己,个体之间的语言天赋,也同样是天差地别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因为会说话了,倾城便一直急着要去找张恪,想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在她想来,张恪肯定会为此大吃一惊的。倾城也一直在想着,见到张恪之后,第一句话,应该和他说什么呢?越是想着这些,她便越是兴奋难耐,于是乎,在听到回来过年的王五他们说,张恪目前正在北方后,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他。白姑姑眼见拦不住她,却又实在不太放心,毕竟外面战火方熄。最终她决定陪着孙女出去一趟,于是从王五的徒弟里找了几个人再加上哈尼,兴冲冲的在刚过完年时,就出了紫狐村去寻人了。没想到,千辛万苦找到地方了,方才知道张恪已经去了紫狐村了。彼此之间竟是错过了,原本兴奋不已的倾城,不免失落,但也没办法,只能再往回走。回来后,兴奋之情,倒是减少了一些,直到看见那个身影,心中才再次激荡。原本一直设想着在见到张恪后,究竟要说什么开场白的,只不过想了各种各样的话后,在真正的见面时,却终究只是脱口而出的一句:张恪,你来了。 惊愣过后便是惊喜,如同许多为人父母的,在听到自己的孩子开口说第一句话时,会兴奋莫名一样。至于说的什么内容,却是没那么重要的。不过,这一句话倒是让张恪想起了小时候,每次去晋州城城主府时,周薇也总是笑着用这句同样的话和他打招呼:张恪哥哥,你来了。 久别重逢,张恪抱着倾城站了起来,高兴的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说话的,怎么都不告诉我?” 倾城咯咯笑道:“人家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怎么样,张恪,你有没有很开心啊?”倾城的声音清脆、软糯、甜润,让人不自觉的沉浸其中,只想多听一听她说话。 “嗯!那可实在是太惊喜了……。”正想再说点什么时,衣袖被人拉了一拉,张恪回头一看,却是杜若,一边拉住他的袖子,一边好奇地看着倾城。想必对于长得这么漂亮的小狐狸,她也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一直目不转睛的瞧着。而且,这小狐狸竟然已经会说话了,而且说得挺流利的。反观她,虽然一直在学习,但到目前为止,说话还是不怎么利索的。 张恪见她们互相凝望着,便开口为她们介绍道:“这是白倾城,是狐族的小公主。这是杜若,她自小在狼族领地长大,最近才回来的。” 相比起张恪初见她之时,如今的杜若无论是外貌、神态、动作、包括走路的步态等等都已经大为不同了,已经更像一个普通人了。但若是比起其他人,其实还是有着明显的分别的。有时候她还是会有一些下意识的动作,比如在听到异响后,她便会因为惊吓而趴在地上之类的。如今她的头发还是比较短,脸色相对其他人要黑红,眼睛倒是很亮,身体稍稍有点驼背。 一人一狐对视了好一会后,倾城开口招呼道:“你好!” 杜若看着她,开口应道:“你……你好!我……我叫杜若,是张恪给我取……取的名字!” “哦!我叫白倾城,我的名字也是张恪取的呢。这么说的话,咱俩还真的是‘同病相怜’了。” 张恪闻言,立即一脑门黑线: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瞎用,什么叫‘同病相怜’啊,这词儿能通用在这事儿上吗?正想说教一番时,身后传来动静,张恪回头一看,却是白姑姑站在了身后。张恪连忙顺手将倾城放到了杜若手上,再恭敬的朝其深施一礼:“小子张恪拜见白族长。” 白姑姑点了点头,说道:“行了,用不着这么客气。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好好陪陪你爹娘,知道吗?” 张恪自然不能说不的,连忙答应下来。说起来,无论是他个人还是人族,都是欠着狐族人情的,张恪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尊敬对方的。白姑姑见他态度不错,因为去外面白跑了一趟,而有些不爽利的心情,倒是好了一点儿。看了看杜若和她怀里的倾城后,再次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待她离开了,一直静静地跟在她身旁的哈尼才满脸喜悦地走上前来,笑道:“公子,早知道你要来,我们就不用白跑一趟了。” “对不起啊,哈尼,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的。”毕竟是久未见面,张恪便也没有心思再钓鱼了,收起渔竿后,大家一起往家里走。到了小院后,王大丫闻讯而来,大家欢聚一堂,院子里便也逐渐的热闹了起来。柳氏看着这番难得的欢乐景象,自然也很开心。张恪见状,干脆开始组织大家,准备食材,聚餐庆祝,而首选的自然便是火锅了。紫狐村内的物产虽然比不得外面丰富,不过鸡鸭鱼肉蛋和各种果蔬自然也还是有的。当然,平常的时候,大家基本上都还是粗茶淡饭的。 不过听说柳氏这里要聚餐,而且要弄一种叫‘火锅’的东西后,许多村民便也带着新鲜好奇的心情过来瞧了瞧,有些村民甚至还主动给他们送了些腊肉、蔬菜等过来。食材虽然不丰富,但胜在地道和新鲜,用简单的方式烹饪后,味道自然是不差的。一边煮着火锅,张恪还一边往院子里拉人,但凡有人路过,便都叫进来吃喝,主打一个走过路过不能错过放过的态度。于是乎,从午后一直到午夜,这个小院子便一直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比过年时都还热闹。紫狐村,倒是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白姑姑、王五、胡不归等自然也来了,见到大家都这么开心,自然也跟着心情大好。这里面,就属村里的小孩子和小狐狸们最是开心了,一直嬉闹奔跑不停,欢笑声响彻山谷。对张恪来说,这其实也是这些年来,最放松、最开怀的一天了! 第 10章 离别苦 北境,紫狐村。 张恪已经来这里半个多月了,这一日,他告别爹娘,准备重回那喧嚣的尘世之中。紫狐村对于张恪来说,自然是极有意义的,毕竟自己的父母如今生活在这里。而另一方面,这里的平静、安稳、祥和的生活状态,也令人陶醉。张恪觉得,还是不要待在这里太久了,这会磨灭他的意志,让他不知不觉的就忘记了外面的那些人和事的。也许未来有一天,他能够放下外界的一切,来这里往后余生,但显然现在还不到时候。柳氏己然很满足于这半个月来,儿子的陪伴。和所有的母亲一样,她依旧只是忍着自己心中的不舍,看着他去开始下一段征程,并默默的盼望着孩子下一次的归来。离别虽苦,却也是人生的必修课的。 胡不归初进狐族,这段日子倒是过得很是惬意的。他每日里与王五探讨高深武学,好不过瘾。这世间,宗师虽然有那么几个,但能够互相毫无防备,尽情交流的,目前来看还真的只有王五一人。俩人性情相投,也都不太喜欢玩弄心机,因此相处融洽。唯一不太好的是,胡不归这家伙真的是嗜酒如命。只不过,紫狐村可没有那么多酒供他喝,半个月而已,这家伙就把王五为数不多的珍藏给搜刮了个干干净净。王五倒也不是心疼酒,只不过,也是真的招待不起啊。遇到这么一个拿酒当水喝、当饭吃的酒鬼,也只能表示敬谢不敏了。村里的其他人倒是还有一些酒,但自然不好真的腆着个脸去要的,再说,就胡不归那酒量,剩下的那一点点酒都不够他三两日喝的,还是算了吧!总之,听到他们要离开了,王五还真的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的。 而为了让杜若在一个安稳的地方,安心的学习并逐渐的融入和习惯人族的生活,张恪已经决定将其暂且留在紫狐村了。这世间,他怕是也找不到其它更能让其放心的地方了。好在,杜若在紫狐村,倒是和村里的小伙伴们都相处愉快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村里的小狐狸全都很喜欢她。后来经过不断询问、了解,小狐狸们都反应说:杜若的身上有香香的味道,有点像是倾城身上的味道的。张恪后来猜想,这应该是和她们俩的饮食习惯有关系吧! 倾城一向不吃荤腥,只吃蔬菜瓜果,因此身上一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而杜若自小生活在狼族,在那里自然不可能对食物进行烹煮的,而狼族就只吃生肉,杜若偶尔也会吃,但她觉得那种东西太臭了,要不是饿得慌了,她也不会去碰的。可是,人总要吃东西的,为了活下去,杜若便只能自己去野外找寻各种各样的野果子、野菜、甚至是一些能吃的植物根茎或者草药。在这期间,也曾误食过一些有毒的东西,甚至差点儿因此丧命,好在最终她都挺过来了。一直到遇上张恪之后,她才慢慢的去吃一些熟食,但是却也不能吃太多。否则便会呕吐或者闹肚子。她还是习惯于生吃一些蔬菜或者瓜果,这应该是和她如今的肠胃状况有关吧。 张恪也请王五和胡不归两位宗师给杜若检查过身体状况,他们倒是都表示,虽然因为过往的生活环境恶劣,导致了内里虚损严重,但只要慢慢的调养,杜若的身体要恢复如常还是没有问题的。如此的话,张恪便也放下心来,也不再强制要去改变她的饮食习惯了,顺其自然就好。 大抵因为饮食习惯吧,杜若或者倾城的身体长期吸收植物性元素,才导致了她们的身体也自带有植物性清香,这或许便是她们受到小狐狸的欢迎和喜爱的厡因吧,当然这只是张恪自己的猜测而已。而一向高冷的倾城,对于杜若也表现出亲近感来,甚至知道杜若在学习人族语言后,还主动说要来教她。一个小狐狸要教一个人族说人话,这事儿还真的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的,然而它还真就那么发生了。不过,无论如何,杜若能适应紫狐村的生活,这一点无疑是非常令人欣慰的。这让张恪想要将其留在这里生活的想法,坚定了许多,也放心了许多。 除了张恪和胡不归要离开紫狐村外,哈尼和倾城也准备跟张恪出去。王大丫却暂时不随他们走了,原因是那头从狼牙山带回来的小鸟,成长得很快,才几个月,就已经长得像头大公鸡似的,羽翼渐丰了。王五说这段时间,对这头鸟来说,是极其关键的时候。必须要在这段时间里,训练他学会飞翔,一旦错过了,会影响到他之后的成长的。这当然是极为重要的事,这头幼鸟如今已经是与王大丫命运交缠着了。固然王大丫当然也可以就这样子一直养着他,但作为一头连狼族都要顶礼膜拜的大鸟一族,终究广阔的天空才是他的归宿,他最终也应当要去天际自由翱翔的。王大丫虽然不懂要怎么去训练鹰将学会飞翔,但总要去试一试的,无论这个过程有多难,要花费多少心思和时间。无论是谁,都要努力的去寻找自己的归宿,鹰将是属于天空的,他自然也应该努力去找到回家的路。老是让别人养着,算什么事嘛? 密道外,张恪回身望向王五、白姑姑、王大丫、杜若等,拱手为礼道:“大家都回去吧,我们应该还会在北方待一段时间的,有机会的话,我们会再来叨扰的。” 白姑姑闻言,开口道:“你要来就来好了,不过,就不要再带这个傻大个了,全村的酒都不够他一个人喝的,其他人怎么办?”白姑姑一向直言不讳,张恪闻言也只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敢吭声了。 胡不归脸上抽搐了一下,想他堂堂宗师,已经多久没被这般嫌弃过了,实在是有点跌份儿啊。胡不归不太自然的笑了笑,嗫嚅着道:“呵呵呵,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咱们村里的水质实在是太好的缘故,这里的酒实在是够味儿,我这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啊哈……,失礼了,失礼了。这样吧,老胡出去之后,便让人送些好酒过来给你们,虽然比不上咱家自酿的,但也还不错的。还请白族长不要嫌弃啊,哈哈,哈哈!” 毕竟胡不归是宗师,而且人家姿态都放这么低了,白姑姑便也不好再说什么。转头轻轻碰了碰小孙女倾城的小脑袋几下后,便转身进了密道。张恪转身面朝杜若,轻拍了下她的头,道:“你在这里好好生活学习,除了要学会说话外,也要学写字,等过几年,你要是想去外面看一看,走一走,我再带你出去。” 杜若听话地点了点头,虽然有点舍不得张恪,但她也挺喜欢生活在紫狐村这样安全的环境里的。既然张恪要她先好好待在这里学习,那便好好听他的吧。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杜若还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抓紧着学习呢。只见她忽然学着白姑姑的样子,欺身上前抓着张恪的衣襟,因为不够高还踮起脚尖用自己的头脸在张恪的脸上蹭了几蹭。 张恪显然没有想到,杜若会忽然来上这么一出:不是,我是让你好好向他们学习,也不是说啥都要学的呀!像这种,就完全没必要的嘛!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嘛?张恪呆呆地任其在自己的脸上磨蹭了一番后,便见其转身进了密道。还别说就这一套下来,还挺有刚刚白姑姑的范儿的。只不过,杜若自个儿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可站在王大丫等人的角度看来,这些动作多少还是过于亲昵和暧昧了一些的。 张恪转头看了看王大丫、哈尼、王五、胡不归、赵常山甚至是倾城,见他们都一脸懵逼的样子,心里面也不由得大叫:看什么看嘛?我也不知道她会这样子的,好不好?再说了,不就是蹭一蹭脸吗,能咋地?能咋地?可是,这事儿还真的是不好说什么的,张恪等了一会,见他们都没有说话,便故作镇定的朝王五拱了拱手:“王大叔,告辞了,后会有期!”言罢,潇洒地转身上了马车。其他人或者也意识到,刚刚杜若的一番作为,应该就只是有样学样而已,并不代表什么的,于是纷纷收回神来。胡不归和哈尼、倾城连忙也向王五他们拱手告别,转身随张恪上了马车。 胡不归坐在车座上,抓起缰绳一抖,马车缓缓起行。在马车前方,还有狐族的两头小狐狸在为他们领路。马车渐行渐远,逐渐的消失在这片山林里。 在小狐狸的带领下,胡不归他们很顺利的走出了狐族的莽莽山林。相比于张恪第一次来时,如今的路倒是好走了一些的。因为这些年来,狐族与人族之间的联系有所加强和增多,特别是去年虎狼大战时,为了从狐族的领地内更高效的走物资,王五他们还是稍稍开辟了一条更方便于让马车行走的道路的。只不过,为了安全,还是设计得弯弯绕绕的,若是没有狐族来带路,依旧是会迷路的。这一特殊的环境,可是狐族赖以生存的优势,不会轻易改变的。某种程度上这和生活在东海的暗礁丛林中的海民们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大家都是为了能更好的生存,经过不断摸索,最大限度利用地理形势和环境,保障自身能够安全的生活的。这自然是属于他们的生存智慧,值得尊重也令人钦佩。 第11 章 令人期待 五月,黑龙互市市场。 虽然仅仅过了几个月,但这个在荒野之地建设中的边市,却已然初具雏形。张远,江风,陈升等谨记张恪的嘱托,狠抓质量的同时,也一直在尽可能的提速。不得不说,有他们三个人的互相配合、又有着朝廷的名义、北军的支持、震远镖局的人脉等等有利条件的支撑,相关工作都是开展的极为顺利的。唯一的小麻烦,便是朝廷上层有关这个市场的讨论和决议,还是有些拖沓的,也因此相关的建设银两直到四月初才拨付下来。若非张恪早就对此有所预料,让江风和张远拿出自家的银子先行垫付了,才让工程在第一时间就得以先行启动了,否则便要白白浪费几个月的时间了。 朝堂上的事情,张恪不方便评头论足,无论如何,事情能够按照设想推进就好。在朝廷的批复里,还特别强调让北军和包括黑龙城在内的周边城镇对互市的建设提供支持和便利。这一条,应该是老师为他争取到的,毕竟这个互市市场在行政隶属上,目前并没有明确,也就是说,包括黑龙城在内,没有谁对其有任何管辖权。既然如此,大家理论上便是各论各的,谁也不必理会谁的。但有了这一条后,虽然不能说便能凭此对别人予取予求,但在一些不伤及根本利益的事情上,想来便不至于会被随意的敷衍或是拒绝了。这一点,对张恪已经足够了,他本来也没有打算要依赖他们的支持,基本上只要不来使绊子,也就够了。 尤其是黑龙城,在互市市场建成运营后,其实是会对其贸易地位产生冲击,影响其收益的。张恪并不清楚现任的城主,徐尚徐弘达对此究竟是个什么看法。在北方,一个不受黑龙城节制,却会冲击到其经济地位的城镇,理论上讲,徐城主应该多多少少会感觉有些膈应的……吧?不过,这几个月以来,黑龙城城主府,倒是并没有给他们任何为难的。目前,有许多建筑材料及各种生活物资还是需要经由黑龙城再转进互市工地的,他们若是要在这些事情上拿捏一下他们,也真不是没有手段的。但,这种事儿并没有发生。 建设上的事务不需要张恪操心,他便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编制互市市场管理条例上了。在朝廷批复的相关文件中,已经有许多关于互市市场的条款和限制了。当然,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虽然同意了在北境设立互市,但相信大部分人对于异族的防备之心,可一点儿都没有减轻的。别看朝廷如今同意开设了,可若是过几个月,上面突然就一纸文件下来,说要撤了这个互市,那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总之,相比起市舶司来,互市的贸易限制无疑是要多得多的。 张恪想要通过互市市场,用经济手段影响北境各族的生存形态,甚至于让他们将来的生活所需对于人朝形成某种程度的依赖。想法是很好,但这是个循序渐进的事情,要见到效果,不会那么快的。为了让这个市场能够持续的运营,最重要的还是要:赚钱。而且还要尽量地让更多的参与者,从中受益。只有相关方获利越多了,才能让这个市场存在得越久,发挥的作用也会越大。而为了不授人以柄,一些该规避的事项,也需要严格执行和管控的。虽然黑龙城目前对于互市的事情,没有表达什么明确的态度,不过张恪打算近期还是要去黑龙城走一趟,和徐城主好好聊一聊的。 毕竟思来想去,互市市场还是应该与黑龙城建立更紧密的合作关系的。往后,无论互市市场如何运作,都是绕不开黑龙城的,甚至在许多事务上还需要他们的配合。作为人朝北方最大的城市,哪怕因为军事因素,使其权柄受到军方的制约,但那也不能就当人家“啥也不是”的吧?虽说已经有了朝廷的背书,让他们配合,但若是人家有心捣乱的话,那也有的是办法的。建设创业不容易,但搞破坏,那可简单多了。总之,为避免麻烦,张恪决心去把徐尚和黑龙城拉进来,成为互市的利益相关方。当然,这肯定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但总比让其成为掣肘,跟自己捣乱强吧?伟人曾经说过:政治嘛,不就是把自己人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如何把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可以简单用四句话概括:脱离群众绝对成不了事,站稳群众立场最安全,抓住一小撮最有效,永远别站在群众对立面。基于这一指导思想,那自然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即便是让出一些利益,但只要最终受益的是和自己一伙的,如此也就足够了。 这一日,张恪带着哈尼和倾城去往黑龙城。几个月前,刚从狐族回来的时候,胡不归还留在张恪身边一段时间,主要是担心狼王会有什么报复行动。毕竟他发出的对张恪的悬赏追杀令可一直还没有撤销呢,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思,总不可能是忘了这一茬儿吧?张恪宁愿相信他是故意留下这条尾巴,来膈应人的。不过,这么一来,固然有点意气用事,但确实多多少少还是让张恪的人身安全有那么点隐患在的。不过,张恪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互市工地上,周遭还有袁焕特意留下的一百兵丁守卫,而且在整条边境线上,北军的巡逻护边并没有放松下来,因此真说有多担心,那倒也不至于的。于是,没过多久,胡不归便先回黑龙城了,毕竟他堂堂宗师,只当个保镖的话,也实在是不像话的。作为四大城的守护宗师之一,胡不归与朝廷并无实质上的从属关系,但朝廷供奉着他们,自然也是希望他们的存在,能够保家卫国,护卫人族的。平常的时候,若无特殊原因,宗师们都需要在四大城坐镇的。虽然这并不是什么硬性规定,但宗师们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操守的,不会光享受供奉,却逃避责任,他们丟不起这个人。某种程度上,“人族宗师”不仅仅是一种称号、一种荣誉,更是一种责任和义务。 听说张恪要去黑龙城,张远原本打算派十名士兵护送他们的,却被张恪拒绝了。他的理由是:虽说狼王没有撤回追杀令,但从实际情况看,现如今即便是杀了张恪,对于两族如今的态势而言,也不会有什么改观的。火器的存在,已经让人族占据了上风,这个时候干掉张恪除了泄愤之外,毫无意义,甚至有可能激怒人族,让他们发动报复,趁着狼族如今相对虚弱时,再次给予他们一次迎头的痛击。所以,但凡狼族还有点理智的话,都不会去做这样的蠢事的。再者,战场之上,生死各安天命,没有什么好说的,但老是想着用这种暗杀的手段,对付敌人,显然是不够光明正大的。堂堂狼王,想必多少还是要顾忌一下自己的脸面的,总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出这种下三滥手段的,太跌份儿了不是? 拒绝了张远派兵护卫的建议,张恪更没有搞什么特殊化,带着哈尼和倾城登上了一辆震远镖局来往于黑龙城和互市之间的马车后,便起程去往黑龙城了。自从互市开建,无数的物资都需要从黑龙城转运过来,这些生意自然是由震远镖局来做了。按照张恪和江风定下的协议,震远镖局先行垫付了一部分建设资金,为此自然也要给予他们一定的好处的,而首先便是运送物资的这些业务,便都是交给他们做的。平地起一座万人的城镇,这里面所需要的物资,犹如天文数字。这里也没有水路可走,只能依赖各种牲畜来驮运。因此震远镖局在承接下这些业务后,还必须大肆招募人手,购买牲口和车辆,加上垫付建设资金,那钱花得……啧啧啧!这么说吧,若是朝廷最终否决了互市,那震远镖局就只能打烊了。真就是: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之间回到了解放前。好在,这并没有发生。 张远见他们坐上震远镖局的镖车,倒是稍稍放下心来。这一路,有二百多里远,马车要整整走上一天的。而张远真正担心的,其实就是这条路上的安全,毕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时有猛兽出没的。不过,跟着镖局的车队走,他们本来就是在干着保人护镖的工作的,有这些专业人士在,还是稍稍让人放心的。而张远之所以如此的小心谨慎,实在是因为小族长的安危,直接关系着家族的兴衰。晋州张家如今的确是欣欣向荣,但张远明白这一切都是系在小族长身上的,若万一他有个什么闪失的话,张氏一族或许不会一下子没落下去,但肯定会被打回原形的。此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势,不由得他不慎重以待。 张恪对于族人的关心,自然是感动的。只不过,他可不喜欢走到哪儿都被一大堆人跟着,若是实在无法妥协,那自然没办法,毕竟也不能总是由着自个儿性子来,还是要顾及一下其他人的感受的。但若是在还可以变通的情况下,他当然还是尽可能的能免则免的,自由诚可贵嘛! 坐在马车里,张恪掀开帘子看着外头热火朝天的工作场面,据张远的估计,再过两个月,便可以迎来第一批商户的入住了。而与其它贸易市场有所不同的是,黑龙互市市场将不仅仅会有人族的商户,也会有其他族群来入驻,在此交易他们本族的特色产品。张恪畅想着各个不同的族群在这个市场里头,吆五喝六,叫卖不止的热烈场面,真的是……令人期待啊! 第 12章 徐尚的野望 黑龙城。 自人族创建国度,悠悠岁月里,人事变迁,沧海桑田,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在这片土地上演。作为四大边城之一的黑龙城,却是所有的城池中,最最命运多舛的。 作为直面北境虎狼等强悍异族最近的大城,自建城以来,黑龙城便多次因战火而毁,复又重建,这座城市究竟经历过多少次轮回重生,已经很少有人还能记得清了。朝廷自来都是极为重视黑龙城的,为了应对北境大敌,人族最为精锐的部队更是长期驻守于此。为了不让这座大城没落,不仅赋税减免,还有许多其它方面的扶持政策,为的就是让这座实际上承担着北方防务重责的大城始终保持足够的活力,夯实其底蕴,使其持续发挥作用。而私下里,民间百姓不叫黑龙城为“城”,而是叫“堡”——黑龙堡。因为它承载的军事色彩如此的厚重,与人朝的其他城市殊为不同。 特殊的地理位置,赋予黑龙城特殊的历史使命,但在这背后是一次又一次的战火蹂躏,百姓的生死离别。而它就这么顽强地一次次的轮回重生,仿佛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屹立在人朝北方。 张恪随着震远镖局的车队来到黑龙城后,在北城门口双方便分道扬镳了。张恪自行带着哈尼和倾城步行走在黑龙城的大街上。倾城的出现,引来了许多人的侧目,不过,一开始时,大家也只是因为他们不凡的外貌而多加打量而已。在黑龙城,平常也不乏异族到访的。除了在战时,会采取临时关闭城门,实施戒严的措施,谢绝异族来访外,其它的时间,只要进行正常申请登记,都是可以进城的。因此,对于城中出现狐狸,大家并不会感到奇怪。 不过,张恪及倾城这对组合的出现,倒是慢慢的令人想起了一个久违的名号——白狐公子。虽然事隔多年,但在黑龙城却还是有不少人记得这个喝号的。当年,少年张恪识破狼族阴谋,并在谈判时直斥狼王的事迹,被刻意的宣扬开来,目的是为了激励百姓和将士的士气和血性,有点类似于现代宣扬“战斗英雄”之类的举措。这种事儿在其它地方或许只会被当作“趣闻”来看待,但在常年笼罩着战争阴影的黑龙城,这却是颇受追捧的。黑龙城比起张恪到过的其它地方,显然是更具尚武精神的,对于勇猛之士,也更加的敬重,这自然是与其特殊的战略地位有关的。虽然大家并不认识张恪本人,但因为倾城实在太夺人眼球的关系,让人很容易便联想起“白狐公子”这号人来。虽然这在当年只是很短暂出现,但还是不乏有心人还记得的。 再加上,去年的虎狼之战,最终因为人族的介入,令得原本节节败退的虎族,反败为胜,甚至人族还有一支小队深入狼窝,将狼王狼后都给俘虏了过来。这一传奇般的战绩,可说旷古未有,一度令人难以相信。而据说,主导此事的人中,就有白狐公子张恪。其实相比起来,白狐公子的名头是要比张恪这俩字还有名气的多的,有许多人并不知道他们所津津乐道的白狐公子本人名字叫做张恪的,或许也是因为白狐公子这个外号听起来确实是比张恪这俩字儿更为“拉风”吧。 对于一路上,百姓的指指点点,张恪也渐渐的感觉吃不消了,耳边隐隐传来“白狐公子”的叫唤声。张恪其实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外号的,总感觉不像什么正经名号,反倒像是个二世祖。不过,却是没有想到,事隔多年,居然还有人记得这么一说的。张恪不由得抱着倾城加快了脚步,带着哈尼走向城主府。 黑龙城城主,徐尚徐弘达听闻张恪来访,连忙命人将其请至客堂招待。对于这位背景深厚的年轻人,尽管在品级上双方有着不小的差距,但徐尚知道自己在他面前,还真的没有什么资本好装大头的。除了对方与京城周太师家有着特殊关系外,尤其去年军方在北境战绩彪炳,甚至连狼王狼后都俘虏了回来,大涨了人族的气势,而据他所知,张恪在这其中,甚至可以说是灵魂人物,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虽然具体的情况细节,徐尚不太清楚,但确实从种种迹象可以看出来,这个年轻人是颇受各方的重视的。 年初的时候,就有关于朝廷打算要在边境设互市的消息传到了徐尚的耳朵里了。而据说这个主意便是张恪提出来的,而且获得了袁统帅所代表的北军的大力支持。黑龙城在地理上,确实是处于不利位置的。由于长期处于战争的威胁中,黑龙城的经济一直得不到发展。但若是能与北境各族化敌为友,大家和和气气做生意,那黑龙城在地理上就会化劣势为优势,其发展的前景,还是颇令人期待的。去年刚刚接任城主一职的徐尚,自上任以来,便一直在为黑龙城的发展而冥思苦想着。其实历任黑龙城城主,也都曾经为此殚精竭虑,付出努力过。虽然朝廷为了北方的安定,一直都在为黑龙城持续的输血。但是,但凡有点志向的,想要做出一番政绩的,谁又真的喜欢这种一直被供养的状态呢?而一直以来,之所以大家都说黑龙城城主不好干,或许最大的根源就在于此:经济上不能独立,底气不足啊。虽然北军一向谨守本分,不会来干预地方事务,然而一个只能靠着别人供养过活的人,又能硬气到哪里去了?这是历任城主心中的痛,然而,他们努力过、尝试过,却无一例外的无功而返。一年又一年的,朝廷都要给予黑龙城大量的经济及物资援助,但是,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因为大家都明白这一切的症结所在。总之,所有人都对黑龙城的发展不抱什么期待,但大家也都认为它必须存在下去。它存在的意义不在于为国家贡献多少税收,事实是朝廷年年还都要往里搭钱。但它是人族直面北境各族的中心城市,它是一种象征、一种信念,它有必须存在下去的政治理由、军事理由。 去年,北境虎狼大战,狼族损失惨重,并最终不得不签下不平等的和平协定,以换回被俘虏的狼族双王。这件事情,让苦思已久的徐尚,看到了黑龙城发展的一丝曙光。黑龙城想要谋发展,首要及必要的条件,便是北境的和平,而如今,它似乎降临了。尽管,许多人都觉得那一纸所谓的和平协定,并不怎么牢靠。可是徐尚却不想在他这一任上碌碌无为,得过且过的,他想要求进步,想要做一些事情,想要为黑龙城留下点什么,他想要试一试,这是身为黑龙城城主徐尚的野望。 可是,就在他摩拳擦掌想要有一番作为的时候,一个消息又将他刚被激发起来的热情给浇灭了。朝廷一纸公文,令张恪在边境线上建立互市市场,开展与北境各族的贸易往来,并着黑龙城及周遭城镇、军镇予以配合。那一天,徐尚拿着那份公文,看了许久许久,最终还是只能长叹一声。他不清楚,朝堂这一决策背后的动因,然而,这不重要了,他之前的所有想法,如今已然都成了空想。唉,时不利兮啊!既然朝廷已经决定开设互市了,还让黑龙城配合,那主从关系便已经确定了,往后便老老实实的做配角吧。本来黑龙城,在政治、军事等方面的自主性就不高,如今连经济的主导性也失去了,那还有什么好蹦哒的,乖乖的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二世祖”吧。经此一事,徐尚算是真的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不怎么愿意来黑龙城当这个城主了,以至于这个位子竟然意外的落在了自己身上。唉,真的是让人心灰意冷啊! 本来在府中闲坐的徐尚慢吞吞的换了身正式一点的衣服,走向客堂。一边走一边心想,朝廷发文让他配合张恪的工作,不过这几个月来,对方倒是不曾找过自己的,今天突然上门了,想必定是为了互市的事情吧!徐尚虽然没有去互市的工地看过,但有关它的消息,却是不胫而走。毕竟两地相隔不算太远,而且那边所需要的大部分物资都要通过黑龙城转运过去,因此如今两地人员往来极为频繁。而从他们传回来的消息来看,那里的建设一直都在稳步、快速的推进中的。依徐尚想来,除了互市的事情外,张恪想必也不会有其它事找他的,两人之前虽然有过一次见面,但这当然还谈不上有交情的。既然不是私人拜访,那便只剩下公务上的事情了。对于这个某种程度上“破坏”了自己发展大计的年轻人,徐尚心理上其实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想见他的,但职责所在,他还是得收拾心情去面对的。 张恪带着哈尼和倾城进了城主府,对于徐尚的种种复杂心绪,他自然是不知道的。此次来访,他是抱着要与黑龙城进行捆绑与合作的态度来的,也做好了要出让一些利益的思想准备。总之,要促使双方走上合作共赢的道路。对于只有一面之缘的徐尚,他并不了解其为人,上次见面时,对方倒是表现的很客气,只不过,今天在利益面前会怎么样,却又不好说的。尽力而为吧,张恪一边喝着茶一边想道。 第13 章 拜访徐尚 黑龙城,城主府。 徐尚来到客堂,一进门便主动拱手笑道:“张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张恪连忙站起来,躬身一礼:“不敢不敢。下官张恪参见徐城主,冒昧来访,实在唐突,还请大人勿怪。” 徐尚笑着伸手请其坐下后,便走到椅子前率先坐了下来,张恪待其坐好后,方才跟着落座。 “张大人此番与袁大帅、李如松将军等为我人族扬威北境,可喜可贺,可敬可佩。张大人,年纪轻轻,就能立此不世功业,实令徐某叹服啊!” “徐城主过誉了,这些全都是在陛下和朝堂诸公的领导下,靠着将士们英勇无畏的奋战取得的成绩,张某不过就是跟着吆喝了几声,实实不敢居功的。” “呵呵,张大人太谦虚了啊!对了,不知张大人今日来此……?” “哦,是这样子的。朝廷命下官在边境线上开设互市,以便和北境各族进行贸易。因为之前没有这方面的先例可以参考,许多事情下官也只能摸索着来。如今,互市市场的工程建设已经完成了大半,预计再过两个月,便可以迎接第一批商家入住了。下官此来,正是为了此事。大人贵为黑龙城城主,互市临开之际,尚有几件事情还需要劳烦您来帮帮忙。” “哦!不知有何本官可以效劳的地方呢?张大人但说无妨,能做到的,徐某及黑龙城必然是要全力配合的。” “下官先行谢过大人。” 互市市场要顺利开市,首先当然是要有商家入驻了。其实,自设立互市的消息在人朝各地陆续的传开后,如今已然有不少各地的商人北上过来询问洽谈了。与北境的贸易,自然是有利可图的。北境幅员辽阔,种族林立,除了虎狼两大族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大大小小的异族,甚至还有一定数量的人族也生活在那里。如此多的种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自然便会有各种各样的需求,而有能力满足那些形形色色的要求的,唯有人族。只不过,人朝一直以来的政策,对于和北境各族的贸易一向都是诸多限制的。只是,明面上的限制,是无法挡住私底下的交易的。 边境线如此漫长,人族与异族之间总能想到各种办法来进行交易的。人朝朝廷自然也知道这一事实的,只不过,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也不能随便坏掉的,现实上也确实做不到完全禁绝。因此除了一些违禁品控制严格外,其它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当然,朝廷没有严格管控,却也并不意味着什么人都有能耐进来吃这块蛋糕的。北境之地,不比人朝,法律、秩序都是缺失的,在这片不讲规矩的地方,唯一的规矩便是:实力为王。而无论是谁想要在这里长期稳定的赚取利益,最重要的便是要在北境先找到既可靠又有实力的合作伙伴。 想当年,张恪的父亲张澜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北境做生意,固然是收获颇丰,但他那种走单帮的方式,实在是太没有保障了,最终还是在险恶的环境下,差点丧命。到了张恪时,他也是在找到了虎族风清扬这个优质的合作伙伴的前提下,又去找上了震远镖局,在理顺了整个渠道后,才放心大胆的让家族过来挣这份钱的。但他们也仅仅只是去走北境东线虎族领地内的这一条商道,至于西线狼族的领地及其它地域,那就还是只能敬而远之的。毕竟有命去挣那份钱,也得有命花不是。 朝廷对于张家与虎族之间的贸易往来,受律法所限,自然是不可能在明面上予以支持的。不过,由于人朝与虎族关系还算可以,便也没有去强制禁绝。而基本上,张家也一直守着底线,对于那些官府明令禁止向外输出的物品,从来都不去触碰。而对于那些在人朝有着极大需求的原产于北境的商品,比如一些珍贵的药材、皮货等等,则尽力收购,用以满足人朝内部对那些东西的需求,如此也算惠及了民生。而官府对这些来自于异域的商品,也会在交易中去抽税的。总之,大致的处理方式是:出境的东西要经过严格的审查,杜绝一切违禁品出境;而入境的东西嘛,毕竟都是好东西,价值不菲啊,来都来了,总不能扔了吧,就不要去细究其具体来源了,只要诚实上了税,便允许其入境后上市流通了,毕竟老百姓对那些东西是真的有强烈需求的嘛! 而除了像张家这种算是被朝廷半公开允许的,也多少有着官方背景的运作着北境贸易的商家外,暗地里自然也有一些势力在挣着这份钱的。不过为了攫取更多的财富,他们一直是避着官府来运作的,说白了也就是走私。官府对此自然是要打击的,只不过,这些人通常都游走在边境线上,有时候甚至会进入北境之地躲藏,官府拿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办法。这些人倒是不至于叛国叛族,大多数只为求财。为了规避风险,这帮人自然也需要与人朝中的一些有权势的人结交;当然,一个巴掌拍不响,朝廷中也确实有一部分人对于与北境的贸易往来,是持开放和支持立场的,因此他们彼此之间也会在暗地里进行一定程度的合作,各取所需。 此次,黑龙互市市场的设立,很自然地牵动了明里暗里的许多人或者势力的视线关注,也自然都想要在这其中博取自己的利益。在老师周勃给自己的信中,对于走私集团也有详细的提及。张恪倒是不担心那些走私集团的。这是在北方,若要问谁是这里真正的老大,那么,毫无疑问,是军方。所以,理论上只要袁焕袁大帅支持自己,那张恪基本上是可以在这里横着走的。虽然他也可以预见到,或许就在军方内部,也难免会有人与这些搞走私的有所牵连的。但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曲高则和寡。在复杂的情势下,是不适合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走私集团的存在,有着复杂而又长远的历史成因,不能简单粗暴的对其定性。若是有可能的话,张恪倒是想着能否找个办法,用类似于“招安”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的。当然,目前为止,这还仅仅是个思路而已。只不过,利益摆在面前了,张恪也相信自己早晚还是要和他们碰上的。 盯着互市市场的势力,虽然很多。但对张恪来说,最需要争取支持的便是袁焕和徐尚俩位大佬了。在北方,只要这两位军政的一把手,都能够支持他,那处理许多事情便都会顺利得多的。张恪将关于互市的事情,事无巨细的介绍了一遍,然后道:“互市市场虽然与黑龙城只距离二百里,但毕竟已经是在边境线上了,说是孤悬于外也不无不可。那里纯粹就是做生意的地方,本身不事生产,但上万的商户及往来的客商,他们的生活所需,需要保障,这方面就只能仰仗黑龙城的支持了。” 徐尚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吃喝拉撒睡,人生五件事,不管是谁,要在哪里生活,这五件事总是要先行解决的。徐尚道:“这一点,张大人尽可放心。不说朝廷已经发文要我们配合,就单说为互市提供生活物资,本身也能为黑龙城内许多百姓创造赚钱的机会,本官自然是全力支持的。” 张恪闻言拱手致谢后,又续道:“另一件事情是,下官想要向大人借一些人手。” 徐尚闻言,不明其义,倒也没有急着发问,而是静下心来,听其后续。 “城主大人也知道,互市开启贸易后,是需要从中抽税的。其它的事情,或者可以委托给民间人士,但征税的事情,却不能这么做了,尤其互市初立,像这样的事情是需要更加明确的规范的,这一点,想必大人也是明白的。然而,下官如今在北方,手底下可是一个正经吏员都没有的。袁帅那边倒是人多,但都是些大头兵,难堪此任,下官思来想去,这事儿还真的只能靠大人帮忙了。” 征收税赋的吏员,自然不可能随便找人就能做的来的。张恪虽然也想过自己招募人,培养一下来用,只是时间上来不及了。这些人员的培训需要时间,相关的资质也需要朝廷认可,这里面要办理的手续,其流程要全部走完,也不知道究竟要多久。即便是特事特办,两个月的时间,只怕也未必够的,而且培训完后,那些人能否胜任其职,也还是个问号的。而更重要的是,征税一事,实在太过敏感了,最好还是交出去比较省心。张恪有意将这事儿打包给黑龙城的税吏来代为征收。虽然两个地方,并没有行政上的直属关系,这么做,有些于理不合,但若只是代为收一下钱,应该是可行的,当然,相关的账目一定要清清楚楚才行。 徐尚闻言,皱了皱眉,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代征税款,这事儿要做起来,难倒是不难的。可是一来“师出无名”,名不正则言不顺,还是有值得规避的地方的;二来,互市是个新兴所在,也不知道张恪究竟能将其运作到什么程度,若是万一有什么“不规范”的地方,出现什么纰漏,到时候,岂不是要连累到他和黑龙城上下人等,这样子,可不太值啊!白白帮人家忙上一通,没有什么利益不说,却还要担着一些不可测的风险,怎么想怎么不值当啊!这个事儿,倒是不能轻易的答应啊,徐尚心道。 第 14章 如君所愿 张恪见到徐尚皱眉沉思,知道他有所犹豫,连忙赶在其出口拒绝前,开口说道:“城主大人对此想必是有所疑虑的。税赋之事,乃是为政之基础,不可不慎。也正是因为其重要性,下官才不敢随便地将其假手于人。下官也是思之良久,才想将此事交托于大人的,若是大人都不愿接手此事的话,下官也实在想不出来在这北方,究竟还能有谁,有接手的资格了。还请城主大人万勿推辞,大人有何顾忌,咱们尽可以细细的协商,下官诚心相托,请大人切勿相疑。” 话说到这份上了,徐尚便也不好立时拒绝了,他道:“张大人所言,本官明白。说实话,派城主府的税吏帮忙代收税赋,操作上倒并非难事。只是,你也知道,我黑龙城与互市并无隶属关系,在其它方面配合一下贵方,并无不可。可是,代收税银嘛……。这事儿,毕竟事涉国帑,兹事体大,这么做多少有越界的嫌疑,你我这般私自定夺,殊为不妥啊。” “大人所言极是。不过,正是因为这些税款,皆是国家的公款,才更需要严格规范其征收的程序的。而下官手底下并无正式的官吏可以负起这件差事儿的。而在这附近除了大人的黑龙城外,也实在找不出更适合的人员来做这件事了。至于大人的疑虑,不如这样吧,下官便与大人共同上书朝廷,在取得朝廷的正式许可后,再来行事,如何?” 徐尚见对方这么说了,倒是没有那么抗拒了,张恪见状,又道:“大人您想,站在朝廷各位大人的角度看,互市与黑龙城,一个管贸易一个管收税,双方既互相配合又互不隶属,如此又可以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岂非上上之策吗?而且待互市正式运营之后,每年通过黑龙城代为上缴朝廷的银钱,可不是小数目啊。虽说这些钱都不属于咱们两家的,但这功劳可是大家都有份的。” 徐尚闻言,倒是眼睛亮了亮。张恪的话,倒是无意中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了。黑龙城自建立以来,基本上没有怎么给国家上缴税款的,相反还常常需要朝廷的各种补助、接济。就说每一次打完仗后,都要修复城池、重建受损民房、恢复生产、救济因战争而生活陷入困境的百姓、对因战争而导致伤残的百姓进行扶助等等。真的不是黑龙城历任城主败家啊,而是真的盯不住这个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不断流失,而且不流还不行。话说无论是修城还是济民有哪一件事是可以耽搁的,又有哪一件事情是不必花钱的?于是,黑龙城基本上就没有哪一年财政不亏空的。虽然,皇帝和朝廷也都知道这个事儿,并不会对此有什么斥责之语。可是,他们每每自己看着这些,那也还是很心塞的。而如今,诚如张恪所言,若黑龙城接下了这桩差事儿,虽然也不过就是个过路财神而已,但毕竟也算从他们这里往朝廷送钱了,那也算是黑龙城成立这么多年以来,绝无仅有的场面了。且不说功劳不功劳的,至少表面上,咱也摆脱一下“光吃不吐”的负面形象嘛。 已经心动了的徐尚,也不由得俗气的追问了一句:“咱这个互市,一年能贡献多少赋税啊?” 张恪闻言,心情放松了下来,知道这个事大概是能成了。他微微一笑道:“具体的数额现在还不好估算,不过依下官粗浅的推估,等互市开市,并进入正轨后,每个月至少要收取过万两的税银的,若是达不到这个数,那就算是失败的。当然,今年可能会差一点,毕竟等开市时,已经是下半年了,因此成绩或许会不甚理想。不过,到了明年,应该就能步入正轨的,大人尽可放心,拭目以待。” 徐尚闻言,心下略略一震,没想到这么一个市场,一个月居然就能创税万两。那么按照朝廷所颁布的什一的税率去算,岂不是说每个月,在互市就要交易价值上百万两的货物吗?那一年下来,岂不是要交易过千万两?真的有这么高吗?这小子不会是信口开河吧?不过,他可是一手创建了市舶司衙门的家伙,听说,市舶司衙门今年估计能够为朝廷贡献近四百万两的税赋,要是这么一比的话,互市一年才十几万的税赋,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惊奇的了。 而互市如果真的一年有这么大的交易量,那它所产生的辐射效用,最先受惠的,那必然就是黑龙城了。有了生意,就代表着有人、有货、有各种需求,这里面的商机,简直就是送到黑龙城嘴边的肉啊!如此说来,这互市的事情,那必须得支持啊。徐尚自到任以来,便一直在苦恼于要怎么样才能让黑龙城发展起来的。虽然之前无数的前任已经失败收场了,不过,人嘛,就是这样,总觉着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别人干不成的并不代表自己也干不成,于是乎,总要去试一下的,不是有那么句话吗:理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徐尚自然也是满怀激情来黑龙城上任的,只是随着时间的过去,当他充分的了解了黑龙城的“前世今生”,特别是现实的束缚后,他的心也在渐渐的发凉。这黑龙城贵为四大边城之一,然而,想要发展,无论是资源、政策、家底、周遭环境、人文历史等等,总之就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用的,贫乏到令人发指,无奈又无语。短短几个月后,徐尚的激情也渐渐的丧失殆尽了,唉,实在是车到山前却无路啊! 原本心灰意懒的徐尚,在人族与狼族签下和平条约后,倒是短暂的又燃起过希望,但随着年后朝廷批复了建立互市的事情,便又很快的又破灭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之后,老徐的心是真的凉了:得了,有心栽花花不开,还是保持历任黑龙城城主的光荣传统,躺平吧!却没有想到,今日张恪的来访,一番说词之后,又把他的心尖儿犹如死灰复燃般的给重新烧起来了,还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无心插柳柳成荫啊!而且不同于以往只是流于他对未来的畅想,眼下的机遇,是真的具有可操作性的。只要互市市场真的能够繁荣起来,那黑龙城必然是会受益匪浅的。虽然在这个事儿上,黑龙城明显是没有主导权的,说白了仅仅就是配角,但利益那可都是实实在在的。而且,退一步说,哪怕这事儿最后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对于徐尚及黑龙城来说,也不必负什么责任的,更不会有什么损失,只不过就是恢复原样而已。像这样的好事儿,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张恪并不清楚徐尚内心的想法,也不清楚他一直对于黑龙城的未来有着不少想法。不过,无所谓的,只要他愿意合作,并在其职责范围内对互市给予支持,也就够了。哪怕在此过程中,为他自己捞取一些政治利益、经济利益,那也是应该的,张恪对此并不介意,原本他就抱着这样的心理准备来的。想要做成什么事,总会面临各种各样的矛盾的。只要能够抓住主要矛盾,解决矛盾的主要方面,其它的方面该妥协便妥协,该放弃便放弃。矛盾是永远消灭不了的,基于这个基本认识,抓大放小,首先保障让事情朝着大方向去走,细微处可以微调,至于其它小的方面则不必斤斤计较。某种程度上,这也正是所谓的:做大事则不拘小节。想要什么事情都面面俱到,那最后可能反而啥事儿都做不成的。 当徐尚原则上对张恪及互市市场表态支持与配合后,便又提了些要求,其中最主要的两条:一是人朝进入互市市场的货物,要先在黑龙城进行检验,看看有没有违禁品;二是北境的货物从互市流出后,要优先由黑龙城的商家选择购买一定比例的货物。张恪有些发愣的看着徐老头,不由得对其刮目相看:看不出来这老家伙,原来还挺厉害的。这两个条件一旦落实,黑龙城便变相的掌握了互市的进出渠道了,这里头的利益可是大了去了。 首先说对人朝出口的货物进行检验,这一条一实施,便意味着所有出口货物,别的地方先不说,你先得在黑龙城检查一下,完了才能去互市,这便变相掌握了允许出口的认证权,而有了权,便是有了利益。再来,进口的贸物要给予黑龙城商家的优先购买权。却说人朝最想要从北境进口的主要是:珍稀药材、稀缺矿石、皮货等等。这些东西自然都属于相对高价值的货物,但是也大量存在良莠不齐的现象,这与北境各族的生产力水平普遍不高有关系。不管如何,在这种情况下,黑龙城的商家一旦有了优先购买权的话,那不用说,品质最好的东西肯定要被他们给先挑走了的,难道还能指望他们都有“孔融让梨”的高尚情操吗?而这便意味着利润最丰厚的进口商品都在黑龙城商家的手里了,你想想这里头的利益又有多大? 张恪看着眼前“貌不惊人”的徐尚,都说“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此言诚不欺我啊,这徐老头没想到还挺狡猾的呢!徐尚不知道张恪在想什么,但见他眼含深意的盯着他看,老徐便明白道自己的那点算计,怕是瞒不过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不过,所谓“坐地起价,落地还钱”,谈事情不就是这样的吗?也没有什么需要不好意思的,不过,正当他以为张恪会拒绝这些要求时,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忽然微微一笑:“如此,便如君所愿,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哈哈哈!” 第15 章 风声 黑龙城,城主府。 在与徐尚谈妥了合作事宜后,徐尚亲自草拟了一份协议,对双方的合作条款及权责进行确认,又正式复抄了两份后,两人便分别在上面签字画押了。这份文件,只对双方个人有约束力,但却谈不上有真正的法律意义。毕竟这只是他们俩人私下里商定的,更像是合同而不是法律文书。但是,正所谓人无信不立,双方自然也都有义务确保其落到实处。 徐尚对于张恪最后并没有杀他的“价”,多少还是有点意外的。张恪最后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他对于自己所提的那几个条件背后的用意,其实是看穿了的。尤其是那两个条款,明显是对黑龙城比较利好的。能够谈下这份“合约”,徐尚自然是心满意足的,只不过,最后让他有点在意的是:张恪这个年轻人,啧啧啧,有点看不懂啊!年纪轻轻的,却透露着一股“深谋远虑,少年老成”的味道。看来周勃周子兴,倒确实是培养了一个了不得的弟子出来了,也难怪这么年轻便能深得皇帝的器重,这些年来倒还真的做了不少实事的。在年轻一代里,更是声望无出其右者,如今看来,的确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虽然张恪目前的品级还够不上“大员”一列,但其手中所控制的“市舶司衙门”和“黑龙互市市场”,却已然有向人朝经济的半壁江山发展的势头了,委实是不可小觑的,某种程度上,其实际掌握的权利并不输于站在朝堂上的那些大人物的。看来,以后对于这个小伙子,还是应当予以更多关注的。 张恪离开城主府时,徐尚亲自将其送到了门口,依依惜别。不管怎样,对于结果,俩人看起来都是感到满意的,彼此之间关系便也显得近了许多,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走到大街上,张恪见天色将晚,考虑了一下后,便带着哈尼和倾城去往胡不归的住处,打算在他那里对付一宿。没想到,在胡不归家里,倒是遇到了出来办事的赵常山。问过之后,才知道赵常山此次是出来采购物资的,而且已经差不多了,若是晚一天的话,大家倒是碰不上了。见到赵常山,张恪倒是想起一事,说道:“黑龙互市市场,很快就要开市了。赵大哥回狐族后,不妨问一下白姑姑她们,有没有想要在市场里开个店铺。若是有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们预留一个。” 胡不归闻言,首先赞同道:“那就留一个吧。她们一年里要出来好几次采买各种物资,有个自己的地方总归方便许多。再说,狐族内也有些自己的特产的,比如自酿的酒啊什么之类的,也可以拿去那里售卖嘛,何乐而不为呢?” 几个人闻言,都看了看他:这家伙,估计又是惦记着人家狐族的自酿酒了。不过,他说的话倒都是在理的,于是,赵常山便也点了点头,答应回去后便问一问。几个人,在胡不归家里一起吃了顿饭,次日一早,赵常山启程回狐族,张恪他们则与胡不归一同去往城外的军营,拜会袁焕。 自狼军北归后,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目前来看,狼族一切如常,但人朝北军却并没有放松警惕,始终让斥候队严密监控着北境方向。尽管,已经有了火器这一逆天的神物,但据唐锋所言,受限于材料、工艺等原因,震天雷和火油弹的产能是没办法在短期内就大举扩张的,因此大家还是要省着点用的。这种东西毕竟是属于消耗品的,既然不可能无限量供应,那也就意味着扔一个就少一个的,所以大家使用时还是要悠着点的,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嘛!有好东西自然不能不用,但以往的技能包也不能就那么放弃掉的,因而当张恪和胡不归他们走进军营后,看到的便是如往常般热火朝天的训练景象。练习骑射的、刀枪剑戟的、拳脚功夫的,当然还有练习投掷的。 张恪看着这些,不由得赞赏的点了点头。无论在什么时候,武器装备进步到什么程度,但“人”作为一支军队的主体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如果因为装备升级了,军队就开始漠视“人”本身的作用,不再严肃对待日常训练,那这支军队早晚也是要废掉的。显然,袁焕他们并没有被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这一点确实是令人欣慰的。 张恪他们在守营校尉带路下,在往帅帐而去的途中,忽然有个一身盔甲的将军朝着他们走了过来,拦住了去路。那名将军先是礼貌地朝着胡不归抱了抱拳:“拜见胡宗师。” 胡不归赶紧回礼:“孙将军,安好。”见其眼睛盯着张恪,连忙主动出言介绍道:“这位是张恪张敬之。敬之,这位是孙阳孙将军,乃是袁帅的爱将。” 孙阳?原来这位就是“北境观兵”时,红方的指挥官啊,看着倒是威武不凡的。北境观兵时,虽然这人惨败于李如松之手。不过,这还真的是“非战之罪”的。当日,张恪也全程看了整场演习,也大概听过之后的复盘。对于孙阳的指挥调度,大部分人都表示很难说有什么大的过错和失误,之所以惨败,主要还是因为对于火器完全不了解。换个人上的话,大概率也不会比孙阳做得更好的。而且当日毕竟只是演习,有许多条件及设定的限制,若是实战的话,结果或许可能还会有所不同的。毕竟实战的话,还要考虑到军队面对生死存亡的态度和意志品质等等因素。 孙阳与张恪互相致礼后,孙阳看着他道:“本将听闻,张公子参与了那些火器的制造,不知此事属实吗?” “嗯,张某确实在这件事情上出了些力气,不知孙将军此问,是……?” “呵呵,张公子不要误会。火器于我人族,其利甚大,说它是我族的守护神器也不为过的。虽然演武时,败于其手,但孙某对此只有钦佩之情。当日战败后,孙某便多方打听了一下关于火器的事情,刚刚得知张公子来了军营,便特意赶过来打个招呼,表达一下敬意。” 张恪闻言,赶忙躬身行礼,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火器的事情,张某只是出了个主意而已。大部分的研究制造工作,都是唐龙宗师带领着我朝的能工巧匠完成的,张某不敢居功。” 孙阳闻言倒是没有与他争辩什么,皱眉想了想后,显得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最终他还是道:“自演武过后,孙某与李如松将军也算不打不相识,孙某在那之后,便和李将军常有往来。有关张公子的事情,还是从他那里知道的。” 张恪点头,表示明白。去年,他和李如松一道从京城带援军北上,也算是共事过的同袍吧。只不过关系嘛,倒也谈不上如何亲近的。但听孙阳所言,李如松想来倒应该是说了自己好话的。孙阳续道:“前不久,孙某接到李将军从京城送来的一封信。在那封信里,李将军隐晦地提到了一件事,让孙某有些在意。孙某听说张公子与唐宗师家交往密切,便想着趁此机会向公子打听一事。不瞒你说,此事已令孙某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多日了。” 张恪与胡不归互望一眼,能令孙阳如此在意的,那应该不是什么小事的。张恪皱眉看着他道:“哦?是和唐宗师有关的吗?孙将军请直言无妨,张某必定知无不言。” 孙阳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后,朝他们凑近了些,小声的说了几句。听完后,张恪目光一凝,瞪着对方。孙阳点了点头,又道:“这件事情,各方应该都是讳莫如深的。若不是李将军的来信,隐晦的提及,在此之前,孙某还真的不曾听到过任何风声的。李如松虽然忧心忡忡,但这个事情,显然他是做不了什么的,心忧难解下,才忍不住写信和我提了提。据说皇帝陛下如今和唐家之间似乎关系有些紧张,而唐宗师更是已经命令唐家的所有工坊停工了。对外的说法是,工坊需要做一番整顿。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唐宗师或许是在借此表明心迹的,但是也有可能唐老他……,唉!” 孙阳没有说完,但张恪已然听明白了:唐宗师也有可能是在向皇帝表达不满。怎么会闹得这么严重的?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没人跟他说了?其他人不说,为什么老师的来信中,也没有提及呢?难道,这事儿其实比听到的这些还要严重?以至于老师都不敢跟他说起?皇帝和唐家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产生嫌隙的呢?这事儿还确实是很严重的,因为涉及到的双方,是人朝最重要的两个家族。杨家和唐家,绝对是人朝历史最为悠久的两大巨头,没有之三。杨家作为皇家,世享尊贵,自不必说;而唐家,只看唐氏庄园大门上的那副门联:“与国同休”和“安富尊荣”便可见其在人朝的地位,与杨家相比同样是不遑多让的。而若是这两家的关系真的出问题了,那当然是很严峻的情况。也难怪,孙阳会表现出焦躁不安、夜不能寐了。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事儿,实在是太过敏感了,以致于周勃竟然没有对远在北方的张恪提起过只言片语。 张恪有些烦闷的想到:这才刚稍稍的解决了一点外部的威胁,如今内部又有了危机,奈何奈何!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相比起来自外部的威胁,内部的问题或许还要更为的凶险和麻烦的。 第 16章 莫名的危机感 远在京城的政治旋涡,虽然让人十分的在意,但显然张恪他们也做不了任何事的。孙阳见张恪对这些风声知道得比他还要少,倒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行人随后一起朝袁焕的帅帐走去。 拜见袁焕后,袁帅瞧了瞧几个人脸上怏怏不乐的表情,不由得讶然问道:“你们怎么都心事重重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间,最终还是由胡不归开口问道:“袁帅可知道京城发生的事情吗?有关于皇帝陛下和……唐家的?” 袁焕闻言,看着他们好一会儿后,才点了点头道:“本帅倒确实是收到了点风声,不过,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待听闻是孙阳接到李如松的私信才知道的后,方才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道:“此事你们自己知道就好了,就不要再外传了。具体的事情,咱们隔的这么远,也不好妄下断语。有许多事情,也不能简单的就去判断谁对谁错。总之,还是要相信陛下、相信唐宗师、相信朝堂诸公,他们会处理好这个事儿的。咱们呢,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儿,就够了!” 虽然听起来只是一些场面话,但实际上还真的只能如此处理了。京城越是暗流涌动,边境便越是不能出什么乱子,袁焕所说的,倒也确实都是些老成持重之言,大家便也都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见他们都点头不语,袁焕便也知道像这种事儿,不知道也就算了,一旦知道了,想要无动于衷地抛诸脑后,那无疑是在强人所难的。不过,这事儿他们在这里说得再多也没有什么用的,更改变不了什么。于是他便转移话题道:“敬之此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张恪强打精神,回道:“回大帅的话,是这样的。黑龙互市市场预计再过两个月便可以迎来第一批商户入驻了。毕竟是在边境线上,这个市场又主要是面向北境各族开展贸易的。由此,进出互市的各族客商,身份便极是复杂。因此,在互市市场的安全保卫上,便会是个很大的问题。大帅之前给互市留下了一百兵士,他们也很好的护卫了工地的安全。但等互市开市之后,这点人手恐怕就有些不够了。小子此来,便是想请大帅再派多一些人来,以策万全的。当然,若是可以的话,小子是希望大帅能够直接派一支部队常驻互市市场的。一来震慑那些不法分子,维持秩序;二来,向各族客商展示我朝对繁荣互市的决心和能力;三来,若是出现突发状况的话,可以及时进行干预,拨乱反正。” 袁焕闻言,点头应允道:“敬之的考虑,很充分,本帅准了,这样吧,本帅另外再给你五百人马,连带之前的一百人,总共六百人,长期驻防互市,你看够吗?” “够了够了,其实北境的那些异族目前来看,威胁并不大。小子此举主要还是为了防患那些混迹边疆的宵小之徒的,有六百兵士驻防,已经足矣!多谢大帅。” “诶,不要说什么谢不谢的,朝廷本就有发文要对互市建设予以配合和支持的,此为职责所在,本帅自是责无旁贷的。这不过是件小事,也容易解决。终究还是京城的事情,令人更加在意啊!唐家的工坊停工,火器的供应便会出现问题。虽然如今北境相对安稳,但此事若是拖久了,让狼族侦知了此事,恐怕……。” 虽然袁焕语焉不详,但在场的人自然是听明白了。火器如今已是人族最大的王牌,也正是因为它巨大的威慑力,才让人族在面对北境各族时,有着强大的自信。某种程度上,张恪能在边境线上顺利的推进互市市场的各项工作,也得益于它的战略保障的。这个建在北境线上的互市,建得起来是一回事儿,你还得要护得住才行。若是火器不能稳定供应,提供起足够的火力输出,互市便是建起来了,也不免陷入朝不保夕的困境中。这种情况下,哪还有建设的必要了? 张恪看着大家道:“我们在这里,做不了什么的,担心也没有用。不过,我……是相信唐宗师的。” 这话却是别有深意的,张恪说的是相信“唐宗师”,而不是相信别的什么人。众人倒也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只是纷纷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对于唐宗师,大家都是信任和服气的。至于其他人,却是不好说的,也不方便说。就张恪个人而言,他觉得皇帝固然算得上是英明神武,但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也决定立场。身为皇帝,他的思考跟别人肯定是不同的,那是独属于他这个身份而带来的思考角度,不管你把这个形容成“帝王心术”或是“驭下之法”,总之“圣心难测”,这也是自古以来都有“伴君如伴虎”这种说法的由来。 张恪有心想要回一趟京城去看看,只是互市开市在即,实在是不好这个时候就离开的,最终还是那句话:相信唐宗师。相信他会“以大局为重,以苍生为重”。张恪隐约猜想,双方的嫌隙或许是源于“火器”的。皇帝或者说皇室,最忌惮的无非便是“大权旁落”,从这个角度去推想,对于掌握着强大的“火器”制造术的唐家,心生忌惮那也就可以理解了。那么强大的武力值,的确也具有着“改天换地”的实力,因此皇家选择“谨慎”的对待,倒也并不奇怪。只是,这种莫须有的猜忌,对于唐家来说,显然是有些难以接受吧。事实为何,却是不好确认的,因为即使张恪如今赶回京去,双方大概率也不会承认什么的。这事儿实在太过敏感,一个处理不好,轻的话,或许只是一个闹剧,重的话,也有可能变成一个悲剧,甚至是惨剧。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事儿,过于敏感和复杂了,而从目前来看,也并没有在实质上发生什么明面上的冲突,因此老师周勃并没有在给自己的信中,提及此事。只是,这种“隐而不发”的状态,也真的是令人细思极恐啊! 张恪带着心事离开了军营,准备返回互市工地。而同样心情复杂的胡不归,一来不想这个时候自己一个人待着,二来眼下也没有什么紧要事,于是便决定跟张恪回互市,算是散散心吧。他们依旧是去往震远镖局搭的马车,如今镖局每日里都有好几趟马车要往来于黑龙城和互市之间,运送各种物资。因为这条路上,目前为止,途中还都是荒野之地,中间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因此大部分往来的人员及货物,即便是有自己的车马,也大都是选择跟着震远镖局的车队一起出发的,既方便又安全。 小狐狸倾城自离开了狐族地界,踏入了人朝领地后,便不怎么开口说话了。这主要是她的奶奶白姑姑有过交待:进入人类的领地后,能不开口说话的,就不要开口,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倾城为了跟张恪出来,也是满口答应了。显然狐族族长对于紫狐村之外的人类,还是很有戒心的,按她的说法:人心险恶啊!对于这一点,张恪也不好反驳什么,而且多多少少也没有什么底气去反驳的。 到了马车里,因为都是自己人,便没有什么顾忌了,倾城开始叭叭叭的说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因为憋坏了,还是她本来就碎嘴,这一点儿倒是和她可爱又高冷的外表不怎么相符的。好在她声音清脆好听,倒也不至于招人烦。 “张恪张恪,你们家皇帝和唐爷爷吵架了?” “张恪张恪,咱们要不要去京城劝一劝他们呢?” “张恪张恪,倾城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薇儿了,还有芯儿姐姐,哦哦,还有公主姐姐,嗯,还有谁来着?要不,我们还是回京城吧!” 哈尼有些无奈将她拉到一旁:“好了好了,你还是歇会吧,别一直烦着公子了。” 张恪倒是笑了笑,道:“京城自然是要回去的,不过现在可还不行,得先把互市弄起来,待其步入正轨后,咱们才能回去。不过,我看你好像挺想念京城的,你要是着急的话,那要不然我派人先送你去京城吧?” “啊?我自己去吗?哦哦,不用的不用的,倾城还是等等你吧,不用这么麻烦的。” “倒也没有什么麻烦的,你先去京城。我这边处理好一切,估摸着、应该、大概、可以赶在过年前回去的,这样算来,也才半年时间的,很快的嘛。” 倾城闻言,又尖又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小脸蛋却垮了下来,脑袋瓜子更是摇个不停,连声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咱们还是一起回去的好,一切回去的好。” “哈哈哈!”张恪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倾城见状,晓得自己被戏弄了,又窘迫又气愤:“臭张恪,臭张恪,你欺负我,我……我咬你喽。”车厢里,一片笑闹声中,倒是驱散了点郁闷的气氛。张恪将“余怒未消”,还在不停挣扎的小狐狸抱起来,好一会儿后,才安抚住了她。世间之事,岂能尽如人意,无非更加努力去做好自己能做的而已。因为唐家的事情,张恪心里面也不免多了一些警惕和危机感,当然很多事情,光担心是没有用的,为了自己、家人、朋友的未来,还是要多做一些准备的。张恪眼睛眯了眯,如是想着。 第17 章 黑龙大道 互市市场的建设稳步推进着。为了赶进度,据张远的统计,前前后后,已经聘用了超过万人的各种匠人以及帮工的民夫了。短时间内要动员这么多人,固然很难,但其实最难的还不是这个,最难的是建筑材料的收集和运输。木、石、砖、瓦等材料,倒不是没有,只是越到后面越需要去往更远的地方收购,而随着距离不断的拉长,运输问题便越使人挠头。许多时候,进度的滞后,并不是因为人工,而是因为材料无法及时到位导致的。 北境边境线上,大片的荒野,并不缺少水源,只是那些基本上都是些小溪小河,虽然偶尔会在一些低洼地带形成宽阔一点的湖泊,但那根本没有办法利用起来,形成水运系统。张远在考察过那些宽窄不一,深浅不均的河流后,最终还是只能老老实实的回归现实,不再打水运的主意了。为了提升运力,除了征召人工外,还得要征调更多的牛马骡。于是,一个奇观便在从黑龙城到互市的二百多里大道上持续上演着。每一天里,从白天到黑夜,都有无数的牲口川流不息的行走在这条路上,无数的生活物资和各种材料被送往互市工地。原本坑洼不平的路,经过这一番折腾后,竟然慢慢的被牲口不断的踩踏变成了一条宽阔、笔直、平坦的路。这让原本还想着要不要花点钱修一修路的张远等人,都大感惊喜。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不过,路虽然让牲口们踏平了,却也同时产生了一个问题:道路上牲口的粪便太多了。这些粪便且不说美观不美观的,随着越聚越多,已经到了影响运输效率的地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张远不得不组织人去清理那些粪便。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居然还意外的产生了一个商机:粪便生意。这玩意儿居然还能产生效益?不用奇怪的,世间万物,皆有来处,自然也会有去处。 那些牲口的粪便,经过发酵处理会成为肥料,用来种植;若是风吹日晒后,干透后又可以变成燃料,用来烧火取暖。这些还是张远后来才了解的事情。话说,几个月前,当张远正在烦恼着要怎么做才能更快地清理掉路上的那些排泄物时,就有一个穿着富贵的人找上门来了,说是要免费承揽下这条路上的粪便清理工作。张远听完对方的来意后,心说:还有这种好事儿?这是猴子搬来的救兵吗?真的是雪中送炭啊!尽管这事儿,总让他有点难以理解,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看起来还蛮有钱的人会来承揽这种事儿。但是,正在烦恼不已的张远,为了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便想直接答应下来。不料,在他正要点头之时,另有一个看着也是个有钱的商人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来意居然也是为了承揽粪便的清理事宜的。而且这俩人不仅认识,而且似乎互相之间还有点过结。 张远可是个精明人,到了这里,哪还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肯定没有那么简单的。虽然他还是不懂为什么有人要来竞争这玩意儿,但毫无疑问,这里面绝对是有利可图的。而瞧这两个人同样的衣冠富贵,这样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断然不会只为了些“蝇头小利”而出动的,那这么说的话,莫非这里头的“利”还不小?长了心眼的张远见状,便知道这个事儿不能随随便便就答应下来了。于是经过一番“公平、公开、公正、自由”的竞争后,由其中那个姓牛的商家花了“高价”承包下了未来一年的道路粪便清理的生意。之所以,只有一年,也是张远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怕吃亏了还不自知,因此故意和对方签的短约。不过为了安抚那位牛老板,张远还是答应他等明年重新招标的时候,让其拥有优先权。而另一个人,张远也没有让其空手而归,而是与其约定,互市市场的粪便清理业务将由其承揽,不过签的同样也是一年的短约。 搞定了这件事后,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不到两天,路上的牲口粪便就被清理一空了。牛老板还在道路旁沿线挖了好几个大坑,用来堆放那些排泄物。又沿路修建了许多简单棚屋,实际上就是厕所,既有给人用的,也有给牲口用的。而主动将牲口带到那些棚屋进行排泄的,便能免费让牲口喝个水以及吃一些草料什么的。这一举措,也大大减少了那些牲口在路上随意排泄的行为。经过这一番整治后,整条道路的路况获得极大的改观。而那些排泄物被收集起来,集中处理后,或做肥料,或做燃料,都是可以卖钱的。这便是一整套的生意经了,里面的利润有多少,张远不清楚,不过只看牛老板的样子,想必是很可观的。其实,牛老板的这些举措,并不复杂,投入也不多,只不过,要弄清楚里面的门道,也是要花些功夫的。 张远将这件事情,报告给张恪后,倒是忍不住有些感叹。他倒也不是在眼红这桩生意,相比起张远负责过的大生意,无论是矾石矿,还是与虎族的贸易或是市舶司来,这些还真的不算什么的。他只是觉得,真的是各行各业都有其道,此事也算让其又开了个眼界的。张恪倒只是对此笑了笑,毕竟在另一个世界生活过,张恪对此倒是有所了解的。据一些史料记载,明清时期,在那些大城市里,粪便的收集、处理及销售,就已经形成产业链了,这桩生意甚至还引来了黑白两道的争抢,由此可见其炙手可热的程度。鼠有鼠道,蛇有蛇路,行有行规,任何行业都有它自己的门道,只要是有利于社会的良性运转,就应该予以尊重和支持。对于张远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张恪还是满意的。 经过这一番处理,这条黑龙城直通互市市场的道路,变得干净整洁了,又经过无数车马不断的碾压,也越来越平坦坚硬,这条笔直的大道,如同巨龙一般横亘在这片荒野之上,看起来蔚为壮观。在张远的提议下,张恪还为其取了个名字:黑龙大道。 马车行走在黑龙大道上,张恪抱着小狐狸坐在驭手旁边的座位上看着北地的风光。极目望去,这条笔直的道路仿佛无穷无尽般向前延伸,一眼望不到边。路上各种牲口拉着各色货物行走其上,让这片荒野之地显得生气勃勃的!看着这一切,倒是让因为京城的暗流而心情复杂的张恪,舒缓了许多。 对张恪来说,无论是皇帝或是唐龙宗师,自从他上京后,对他还都是极好的,从感情上他并不想分出什么高底的。而从现实面讲,他也不希望他们之间出问题,因为毫无疑问,内部的动乱,尤其是像他们俩这个级别的矛盾冲突,其危险性甚至会比外部之敌,更为的可虑。其所造成的内部分裂和冲突,由此形成的内耗,若不能及时化解、止损,甚至有可能拖跨这个国家的。希望不会到这一步吧。 距离太远,张恪知道着急也没有用。可能也是因为怕他担心吧,周勃才没有向他提及这个事儿。暂时放下这个隐忧,张恪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互市的事情上。而随着互市市场临近开市,已经开始有商家过来洽谈入驻的事情了,有些甚至是从京城远道而来的。 张恪一回到互市,听说有京城来的商家后,便赶紧过去找人,想着能否从对方那里了解一下京城的事情。没想到见到来人后,居然还是好朋友。张恪望着面前的两个人,惊喜的道:“增文兄、启明兄,怎么是你们?呵呵,小弟这厢有礼了。” 杨博和陈亮回了个礼后,杨博首先笑着道:“敬之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啊。今年年初时,便听说了敬之又要在北方做大事了,我和启明兄便想着要过来紧跟敬之的脚步,发发大财的。只是,朝堂上一直都没有准信儿,因此耽搁了一段时间,直到两个月前,才发了正式的文件。我和启明兄,随后做了些准备,便紧赶慢赶的跑来了。” 陈亮接口道:“倒是没有想到,到了这里后,这个互市居然已经建成这个模样了,我还以为,这里还是一片荒野了,瞧这进度,应该很快就会开市了吧?” 张恪点了点头,随即便道:“二位兄长,远道而来,且随小弟先回住处,让小弟为二位兄长接风洗尘,有什么话咱们稍后再来细说。” 张恪带着杨博、陈亮回到自己的住处——互市监的后院。根据朝廷的批复,管理黑龙互市市场的机构,名曰:互市监。互市监既是官署名,也是官名,张恪自然便是第一任的互市监了。品级与市舶司使同,也是五品。虽然这一年多,张恪已经放手不管市舶司的事务了,只是朝廷到目前为止,也并没有另外委派他人接这个差事儿。不过,并不是没有人想坐这个位子,事实上是太多人争抢了。毕竟如今的市舶司衙门,掌管着巨大的贸易,创造着巨量财富,如何能不引人觊觎呢?皇帝对此自然心知肚明,只是当初在设市舶司衙门时,是独自设立的,与其它部门基本上没有什么联系,这让其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了独立性。而哪怕张恪放手这么久了,但它的运转却一直都很稳定,倒是也没有什么迫切需要要另外找人补这个缺的。基于这些原因,张恪的市舶司使这个职位,便一直都保留着,皇帝至今也并没有给出具体的说法。不过,如今张恪事实上已然另起炉灶了,相信市舶司使还是要另外找个人来顶的,想来到时候,必会引来很多人的争夺的吧。 第 18章 百业待兴 黑龙互市监,后院。 张恪将杨博、陈亮领到后院自己的居所,吩咐哈尼整治几个小菜后,简单的为两位好友接风。目前,互市市场虽然已经有许多商户谈好了入驻的事情,但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市,大多数商户尚都处于紧张的筹备中,自然也还没有酒楼之类的开业的。因此只能简单一点儿了,杨陈二人自然是不会计较这种小事儿的,久别重逢,虽然酒菜都很简陋,但彼此却是其乐融融的。过了一会,胡不归、张远,江风、陈升也闻讯而来了。互相介绍见礼后,觥筹交错间,在这北地,倒是难得的热闹开了,当真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张远笑着问杨博道:“杨兄,不知此来,有没有意向,将你的‘百味香’开到这边了?说起来,咱这地儿,还是需要一家像样一点的酒楼的。等开市之后,来来往往的客商极多,他们总要请客、吃饭、住宿的,这里头绝对是有生意可做的,就是不知杨兄有没有兴趣?” 杨博笑道:“不瞒张兄,杨某正是为此而来的。刚刚和启明兄在市场上转了一圈,倒是看中了一个地方,正想着向张兄请教一下了。” “哈哈哈,没想到杨兄手脚这么快。不瞒杨兄,虽然已经和许多商家谈好了意向,不过都还没有正式签定契约的。所以,无论杨兄看中了哪儿,张远都可以给你安排,你尽可放心。” “如此,多谢张兄了。杨某倒也不会别的,只能干这老本行了。倒是启明兄,他家家大业大,有不少大生意可以做的。” 陈亮闻言,摆了摆手,摇头道:“若是在认识敬之之前,你老杨这么说,我也就恬不知耻地认了。如今,当着敬之和张远兄的面,说什么大生意,可就实实是在膈应人了。看看市舶司,再看看这黑龙互市市场,哪个还敢在他们面前说什么做大生意啊?不敢比不敢比啊!” 张远闻言,倒是没有否认什么。这几年,他的见识眼界宽了,如今更是有了官身。就是在市舶司衙门,除去张恪和周通外,就属他的地位最高了。别看只是个八品主事,可是人家手上管着的生意可是千万两级别的,且还在不断增长中。而自从张恪离京北上,周通这个市舶司副使便实际行使着市舶司的最高权利,相应的张远的权利也被放大了许多,过去这段时间,说他是青龙城市舶司的实际掌权人,都并不为过。而目前,人朝总共有五处市舶司,但青龙城市舶司的龙头地位并没有受到动摇,它每年收取的税银几乎占了整个市舶司收入的一半,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张远占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但是一听说张恪需要人手了,他竟然毫不迟疑的就来了北方,委实也是让一些人大跌眼镜的。虽说张恪已经一年多不管事儿了,但他毕竟还是市舶司使,要调动手底下的一个八品主事,不算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若换做任何人,就这么将人家从繁荣富庶的地方调到苦寒之地去从头创业,还真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坦然接受的。不过,对于张远来说,做这个决定,并没有什么要纠结的。 从晋州城出来,张远上过京城、去过北境、出过东海,这些经历早已将他的眼界、思维改变了。他知道这一切是怎么来的,内心深处对于那些所谓的“财富”,虽然不能说视之如无物了,但也的确是看淡了许多。可以说,如今的张远对于自己的人生追求已经有了更高的期待值了。换做几年前,他或许会对于自己能有机会得到一官半职感到兴奋,但现在他确实是觉得:这事儿嘛,其实也就那样吧。也因为这种心态的转变,在他回晋州过年时,听说小族长要从家里调银子、调人北上的事情后,便跟三叔张盛主动请缨,率队北上。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张恪要干什么,但既然要钱要人了,那肯定是又有新计划了。这些年来,张家人也看清楚了,甭管小族长要干什么,理解不理解的没关系,总之全力配合就是了。张远对于小族长有了新计划,却没有第一时间叫上自己,是隐隐有些失落的:莫不是,小族长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吗?不管了,先去北方看看再说。 到了北方,张恪倒是没有对张远的自作主张说什么,主要他也确实缺可靠人手。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调张远过来,主要也是考虑到张远在市舶司衙门干得好好的,责任重大,不宜随意调动。对此,张远却是不以为然的。以市舶司衙门的办事方式,你一个市舶使拍拍屁股一走,就是一年多,它还不是照样运转得好好的,难不成他一个主事不在了,它就运转不开了吗?再说,周通不是还在吗?如今市舶司蒸蒸日上,皇帝陛下更是把它看作心头肉一般,后台这么硬,还真的是没啥好担心的。 张远来到北方,看到了小族长果然又要搞事情了,心里头这个兴奋啊。话说,这家伙这些年来,“胃口”还真的是养刁了,也不管啥成就不成就的,他就是喜欢跟着小族长搞新项目。眼见在这北方的边境线上,小族长竟然直接要在这儿新起一座城,在这座巨大的工地上,一排排一列列的房子正在修建,宽敞笔直的道路纵横交错,这场面,啧啧啧,怎么看怎么让人心中舒坦啊。相比起许多年前,为了安置逃避战火而从北方向内部迁移的难民,张远受命于晋州城外的山谷处主持修建的安置点——“灵源村”,这个互市市场不仅在规模上要大上许多,在功能性上也要多上许多。而且据小族长所说,若是这个互市开市后取得良好的效果,那后续还会再沿着边境线多建上几座的,未来可期啊! 因为这些,张远对于陈亮的话,心里面倒是极为认同的。比起来,曾经的那些生意,还真的只能算是小场面了。就连一旁的江风和陈升,也深有同感。曾经,在他们将震远镖局做得有声有色时,在这北地,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但跟眼下正在做的事情比起来,就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看着这片凭空拔地而起,如今已渐露峥嵘的互市市场,很难想象在几个月前,这里还只是一片荒芜。 张恪笑了笑道:“启明兄过誉了。你们家累世经营,手上的生意,单拎任何一样出来,可都是会让人口水直流的。不知道此番北上,有什么目标呢?这互市,百业待兴,我还要多多仰仗了。” 陈亮哈哈一笑:“敬之真是会说话,不过,陈某此番来此,确实是抱着要和你们一起发财的目的来的。虽说也有大家交情在的原因,不过,在商言商,陈某可是深知只有紧跟敬之的步伐,才能大发其财的。” 杨博闻言,捧场道:“这话倒是没错。唉,别人都只看咱们家大业大,岂不知这开销更大。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人,我和启明兄可都是操碎了心啊!上一次,敬之开设市舶司,带着我俩跟着赚了一笔。这一回,一听说你又有新项目了,我和启明兄便紧赶慢赶的自己跑过来了,就怕赶不上趟啊!要说赚钱这事儿,咱最服气的还是敬之你啊!” 生意人这嘴啊,说得张恪也有点招架不住了:“停停停,您二位,就不要再给小弟带高帽了,实在是撑不住了。咱们还是说点正事吧!” 众人哈哈大笑,又再调侃了几句话,开始说起正事来。杨博的“百味香”酒楼倒是简单一点:选好了地儿,定下装修的事后,让匠人们按照要求施工,再然后,便只等杨博将人马拉过来,很快就可以开门迎业了。只不过,这里毕竟是在边境,离此最大的城市,便是黑龙城了。而在这边境线上开酒楼,绝大部分便只能去依靠黑龙城供应各种所需了。不过好在黑龙大道如今的运输效率很高,完全可以及时供应各种所需。当然杨博还需要去黑龙城选择一些靠谱的供应商,不过这个问题不大。 倒是陈亮这边,他家的胃口比较大,需要沟通交流的地方自然也相对多了许多。对于陈家的情况,张恪虽然了解过,但并没有太深入,反而是张远了解得还比较多。诚如杨博提过的,陈家还真的是家大业大。陈家累世经商,在京城商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涉足的领域也是极为广泛。不过,相比于北方,显然陈家更重视的是与南方的贸易往来。而陈亮此次北上,显然是抱着要布局北方的意图来的。之前陈家对于北方的局势是抱着非常谨慎的态度的,当然这也并不出奇的,谁也不知道辛辛苦苦的投入,会不会因为战争的因素,一下子就打了水漂了。其实,这也是许多商家不愿意来北方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缺位,才让北地的走私贸易有了更大的发展空间的。 而随着朝廷要在北方设立互市的政策落地,像陈家这样的商家,便也开始将目光投射过来了。虽然,还是有许多人对此抱持谨慎观望的态度,哪怕是在陈家内部,也并不是没有反对的人的。不过,陈亮还是说服了族人,拿出一部分资源,来此布局。对此,张恪自然是表示欢迎的,如他所言:黑龙互市,百业待兴! 第19 章 一举多得 人朝与北境各族的贸易往来,严格来说,从来没有停止过。这是基于双方对一些特产的强大需求而来的。比如人朝对原产于北境的鹿茸、麝香、甘草、皮毛、羚羊角等一直都是求之若渴的。而北境各族,如虎、狼、鹿、豹、狐等等,虽然他们依旧过着相对原始的生活,看起来似乎天生天养,什么东西都可以直接从大自然中去获取。可实际的情况是,大自然从来都不会是予取予求的,也不可能总是那么友善的。季节变化、气温高低、水源枯荣、生态失衡等等,都足以影响到一个族群的生存。 而面对生存问题,总不能坐以待毙的,总是需要找到办法应对的。在这些方面,人族的生活方式无疑给了他们许多启示和借鉴。比如:筑屋建巢躲避风霜雨雪、寻医问药治疗伤痛病患等等。就像风清扬的人族老师吕岩,他最开始的时候,其实便是以一个兽医的身份被虎族招募的,后来才渐渐的融入虎族,成为了虎族的供奉的。总之,所有的种族一直都在想方设法求生存,追求更好的生活。而这当然便需要去获取更多的资源才有可能实现,可是北境各族除了求诸于大自然外,并不懂得自己生产,于是他们便只能去与人族以物易物呢。这便是北境需要和人朝进行贸易的客观原因,说实在的,他们也没有其它的选择。 北境各族在面对刚需时,所采取的举措,不尽相同。人朝好东西太多了,狼族一直以来想的是,通过侵略和掠夺,强行获取自己的所需,甚至于按狼王灭世的终极想法,是要直接用武力去占领人族领地,然后奴役人族,为他们贡献价值的。而像虎族,他们曾经或许也有过类似于灭世的想法,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和条件不具备,尝试过几次后,觉得这个事儿成功的几率太低了,便逐渐的放弃了,转而寻求与人族进行合作。而在北境的其他族群里,张恪最欣赏的是狐族。他们通过联合一部分人族,采取共同分享、共同生活、共同建设家园的方式,彼此和谐共存、互相依赖,创造了一个美好家园,形成了一个命运共同体。而这其实正是张恪想要推动的与异族相处的理想模式。当然,狐族的这种模式的成功,是有其特殊性以及时间沉淀所造就的。而对于其他的族群来说,这并没有太多可以借鉴的。除非,大家全都能耐下心来,花上几百年时间去融合发展,才有可能达成,只是客观上,这的确太难了。 张恪推动边境互市的事情,主要目的是想要通过经贸手段调节人族与北境各族之间的交流往来的。运用经济手段来解决矛盾争端,远比用武力要更具有持续性及根本性效果。从人族的角度看,每一年,人朝对于北境的防务开支,花费都是极为巨大的,若是有别的方式能够终止北境这种无休无止的战争威胁,节省下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何乐而不为呢?而北境各族对于人朝的各种物资是有刚需的,只是由于人朝的国策,使得他们难以通过正常渠道获得满足。那便改变一下,人朝主动在边境线上开设互市,让北境各族在这里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就可以得到他们必要的物资。如此的话,大家都能各取所需,也就没有打打杀杀的必要了。 想法固然很好,能不能达到预期目的,却是另一回事儿了。张恪自然明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的去工作,这是做任何事都应该具有的态度。张恪张远与陈亮持续交流着。依陈亮所言,他们家的主业是粮食买卖,兼营酒水、茶叶、药物及各地的特产等等。此次北上,基本上是冲着北境的那些特产来的。尤其是北境所产的纯野生珍稀药材,那是有口皆碑的品质上佳,比如鹿茸、羚羊角之类的,更是只在北境才有,陈家可是盯着这一块好些年了。只是,之前对于人朝国策及边境不稳等等顾虑太多,一直都不敢过来。现如今互市即将开市,自然要抢先来此占个位子的。 陈家想要在互市收购北境的高价值药材,自无不可。不过,与北境异族之间,目前基本上只能接受以物易物的交易形式。毕竟在人朝流通的货币,无论是金银铜等实物,还是银票之类的凭证,在北境各族中都是不予承认的。因此若是陈家要收购北境的这些名贵的,价值不菲的药材,还需要他们准备对方所需要的同等价值的货品以供交易。在这方面,张家倒是可以提供一些帮助的。他们毕竟与虎族做了多年生意,对于哪些东西在北境是属于紧缺的或者是高价值的货品,还是有不少心得的。比如消杀用品、一些成药、以及牛羊肉等等。在这其中,以冬季的肉类最被虎族所需。 北境之地,消耗肉类最大的两家,无疑就是虎狼两族了。只是,他们显然都是不懂得节制更不懂得放牧的主。而这便导致了他们的食物常常会出现短缺,尤其是冬天,气温骤降、大雪纷飞之时,更是匮乏。虎狼及其他以肉食为主的族群每年都会遇到食物不足的困难,其它的季节,或者还可以硬撑一下,但到了冬天时,就没办法了。没有足够的食物,便不只是饥肠辘辘了,若是没有足够的脂肪储备是没办法让其抗过整个寒冬的,那后果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在张家与虎族开展贸易后,每年到了冬季,张家都要搜罗大量肉食运往虎族领地。而因为虎族的需求实在太大了,张家族人在三叔公张盛的首肯下,投入了诸多资源在北方草木繁茂、水源丰富之地开辟了多个牧场,专门饲养牛、羊、骡子等牲畜用以提供肉食。其实,虎族也曾经学着人族要用饲养的方式去解决自身食物来源的问题。只是,在虎族领地内饲养牲畜,效果并不好,这里面有气候、水源、饲料等方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这个事业在虎族内部,根本就难以维继。不要以为养殖业很简单,放牧饲养或许还没有那么难,但繁殖幼崽那可真就是个细致活了。这么说吧,同样是进行养殖,最终会出现这样的差别:同样养一百头牛,三年后,人族总共吃了三十头后,可回头一看,家里还是有一百多头;但虎族养了一百头,三年后回头一看,那是一头都剩不下的。原因嘛,懂的都懂! 总之,虎族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养殖的想法,一方面是“家贼难防”,另一方面是效率低下,再有就是大量的养殖会对境内其它族群的生存空间形成挤压破坏,进而影响到原本的食物链平衡。总之,在虎族的立场看来,自己养殖牲口,性价比不高,远不如直接从人族那边购买,而且还省时省心省力。 而张家的养殖业,之所以能够快速的发展,也得益于几年前北方已经引进了玉米种植这个先决条件的。养殖业要发展,首先要解决的自然便是牲口的饲料来源问题,而玉米在北方的推广种植,倒是意外的成就了这个产业的发展。虽然因为气候原因,北方只能种植一季玉米,但这一高产粮食的出现,却也使得大力发展养殖业后并不会对固有的粮食供应造成冲击,这也是北方养殖业并没有遭到抵制的最重要的原因。毕竟保障人族自己能够先填饱肚子,这是任何人都必须坚守的底线。而玉米种植由于并不会侵占原有那些农作物的田地,因此并不会引来非议。而且因为引进了玉米,发展了种植业,提高了粮食产量后,还借此发展了养殖业,在此过程中自然需要雇佣大量的人手,这又促进了当地的就业,为他们带来额外的收入,而养殖的牲畜不仅对虎族形成了出口创收,多余的肉食也能供给北方的百姓,让他们也能吃得起更多的肉食。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张家毫无疑问也多了一条生财之道,这事儿,发展到最后,真可谓一举多得。这些倒并非张恪所能想到的,纯属意外之喜了。 虎族这几年其实各方面发展都不错,包括种群数量,也一直处在缓慢增长中,这其中食物供应充足自然是极为重要的因素。随着种群数量的增加,生活品质的提高,虎族也愈发的重视和人朝的贸易往来。当然,这里面其实也不乏反对的声音的。主要是虎族内部的一些成员,认为这样做,尤其是直接从人族那里交易肉食,会让他们的捕猎技能退化,消磨掉虎族本身的野性,让他们变得软弱。坦白说,这种看法,还是有道理的,只不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论是人族还是虎族还是其他族类,都逃不过这一真香定律的。 为了更好的与人族互通有无,这些年来,根据客户的要求,虎族还招募了许多人族帮他们照看、采集、种植那些高价值的药材,为了获取完整度好一点的毛皮以提高其交易价值,在吃肉时也会相对“斯文”一点了。总之,因为经济活动,的确在缓慢的改变着虎族的一些生活习性。当然,这一切都还处在初级阶段,任重而道远,但仅仅是这一点点的变化,就已经让张恪对于自己的想法,更加坚定了信心了。 第20 章 拐跑VS私奔 北境种族林立,也各有各的习性和喜好。去年的时候,人族将狼族二王及几十头小狼崽子俘虏了回去。后来,张恪安排一些士兵和那些小狼崽子同吃同睡,不仅仅是要培养感情,也借此观察记录他们的生活习性。通过那一段时间的观察,除了人们对于狼族的那些固有认知外,也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比如小狼崽子其实天性是很爱玩的,但也很具有破坏欲,尤其喜欢撕咬东西,经常把照看他们的士兵的帐篷里弄得一片狼藉的。而他们对于人族的许多东西都喜欢研究:棉被、棍棒、头盔,总之任何他们没见过的,都喜欢玩耍或者说破坏。他们最喜欢的,据说是一个蹴鞠,常常一窝蜂的追着这个球,跑来跑去,乐此不疲。这让张恪等人认识到:撇开他们狼族的身份不谈,不过也都只是些充满了好奇心,外加“不省心”又“调皮捣蛋”的小鬼头嘛! 了解其他族群的生活习性,还是有其必要性的。那是彼此加强沟通交流的先决条件,即便是人与人之间,想要更好的相处,也同样需要互相加深了解的。而要加深了解,就首先要多接触,而要多接触,便要有一个合适的平台,边境互市无疑便是这样的平台。自从张家与虎族开展贸易以来,在这方面,张家倒是对于生活在北境的这些异族的生活习性有了更多的了解。比如小狐狸都喜欢那些闪闪亮亮的东西,小狼喜欢球之类的等等,别看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情,但这种信息掌握得越来越多,便越能找准对方的喜好。这并非简单的想要以此“投其所好”的问题,而是一个理念:掌握受众的消费习惯,才能精准的投放产品,然后养成消费观。张恪想要利用互市贸易,间接地影响北境各个族群的生活方式,为彼此找到更好的相处模式,便需要从这些小事情做起,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嘛! 与陈亮大致商量了一下他们在互市市场的方向和定位,陈亮倒是渐渐的有了点底。毕竟陈家首次将触角伸入北境,还是需要一些信息捜集的。陈家主要想从北境进口珍稀药材,而说到出口的货物,他们倒是有意向张家学习,开辟牧场,向北境输出牲口肉食的。这方面,陈家和张家倒是有合作空间的。北境对这方面的需求旺盛,随着互市的开市,显然要开发北境这么大的市场潜力,迅速地进行扩张,率先占据制高点,光靠张家一家显然是力有未逮的。事实上,张家确实早就有扩大养殖规模的打算,奈何力不此忱Фタ蓁漳,而若是有陈家的加入支持,对于双方而言无疑会是双赢的局面的。张远和陈亮,代表两家据此进行了协商。 张恪一边听他们交谈,一边顺口向杨博问道:“对了,增文兄,关于京城的那件事,你这边有什么消息吗?唉,自从知道这件事后,小弟这心里啊便一直七上八下的,奈何距离太远,也没办法做什么,唉!” 杨博闻言,心里一咯噔,却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正在商量事情的张远和陈亮闻言也停止了说话,将目光望向他们。杨博与陈亮互视一眼后,嗫嚅着道:“这个嘛,怎么说了,唉!宁王殿下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欠妥,不过,他毕竟是皇子,敬之还是不要过于冲动才好。再说,如今高姑娘已经离开京城了,宁王在那之后,倒也没有再做什么事儿了,这件事情,依愚兄看来,还是……还是让它就这么过去吧!” 杨博嗑嗑巴巴地说完这些话,抬头一看,却见张恪神色怪异的盯着他,只见他皱紧着眉头,沉声问道:“宁王?高姑娘?发生什么事了?高芝……离开京城了,为什么?增文兄……,麻烦你……说清楚一点。” 杨博闻言一愣,醒悟过来:原来张恪不是在问这件事情啊!糟了,这下算是不打自招了。只不过,为什么这件事情居然没有人告诉他呢?莫非是怕他知道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还真有可能的,毕竟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负了,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呢?只是对方可是宁王,想来没有人告诉张恪这件事情,也是为了他好。杨博想到这里,不由得暗骂自己嘴贱,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劝道:“敬之不必着急,这事儿说起来也是一场误会,如今高姑娘已经暂时回青龙城去了,她目前一切安好,你完全不用担心的。” 张恪直勾勾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倒是稍稍点了点头,却又一字一句的坚持道:“还是说说吧,增文兄。你这样子,反而会让我更担心的,不是吗?” 在张恪的注视之下,杨博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尽管张恪的语气平淡、调门也不高,甚至话语中还带着点商量的口吻,但杨博还是感到后背有点发凉,额头上隐现汗珠,在这冷热交杂中,让其颇有些坐立难安。其他人见状,也都不敢开口说什么了。 胡不归并不认识高芝,不过见到他们的样子,却是多少能猜到一点。至于宁王,虽然没见过,了解也不深,但却多少知道一点他的事。胡不归开口道:“在这里的,全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就直说好了。” 杨博无奈,还是只得将宁王因为觊觎转运物资之事,火烧矾楼意欲逼迫高芝就范,后来竟然见色起意,甚至于在皇帝面前,巧言令色鼓动其赐婚,最终逼得高芝不得不避出京城等等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张恪静静地听完,中间并没有插口说什么,杨博却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他的反应。他倒也没有添油加醋或者避重就轻什么的,毕竟张恪早晚是要回京的,到时候他一样会知道这件事情的全貌。但是,杨博还是尽量用平铺直叙的方式,说完了整件事,尽量不去用到太强烈的字眼,以免刺激到张恪。立场上,他自然是站在张恪一边的,只是,对方可是宁王,不是可以轻易招惹的人物啊! 张恪倒是从始至终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大家都不免暗松了口气。其他的人遇到这种事儿,生气总是难免的,只是大概率也做了什么的。可是,这事儿落到张恪头上的话,倒是不好说他会不会做点啥的。毕竟是在十几岁时,就敢当面直斥狼王的主,谁知道他会不会脑子一热,选择和宁王硬杠了。而且既然连周勃他们也选择不告知他这件事,那也说明他们应该也是有着同样的担心的。总之,那件事情随着高芝离京,已经告一段落了,那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张恪看了看几人的神色,多少明白他们的心思,这一番好意,他还是感激在心的。只不过,对于宁王,他一向是不喜的,彼此之间也屡有过结。在京城时,张恪便一直刻意的不与其往来,一方面是因为做为臣子,他不想站队也不愿意让人误会他站队,这事儿老师周勃也曾经有过隐晦的提醒;另一方面基于对方的品行,他觉得和这家伙实在是处不到一块去的,也实在没必要去浪费时间和感情;再者,当今皇帝如今还不算老,没必要这个时候上赶着去和宁王虚情假意的,犯不上。总之,张恪抱着谨守本分,好好做事的态度,从来不去和几个皇子来往,也算井水不犯河水。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人啊,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毕竟相隔几千里,张恪在这里暂时也做不了什么的,为避免这些好朋友担心,他笑了笑道:“既然高芝没事,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对于高芝,我是有所愧疚的,以她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归宿的,跟了我后,不仅要偷偷摸摸的,还会引人非议,帮我做些事情,竟然还惹上了这种无妾之灾,唉!” 杨博等人倒是安慰道:“敬之不要这么说,虽然你和周小姐有婚约在先,不过,撇开这个不谈,我们都觉得你和高姑娘是真的很般配的。敬之少年英雄,高姑娘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说我们这些朋友对她很是佩服,就是周侍郎,郭大人,陈元帅他们也都是对其赞誉有加的。” 胡不归大大咧咧的道:“喜欢就是喜欢了,哪里说得上什么愧疚不愧疚了。再说,你小子连母狐狸都能拐跑了,拐一个小姑娘,又算得了什么事儿嘛?” 此言一出,倒是让张恪差点儿破防了,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小狐狸倾城不满的叫道:“不许你说我是被拐跑的,我和张恪是私奔的。” 此言一出,顿时把大家都雷到了,哈尼赶紧一把将其抱起来,拍了她小脑袋瓜子一记,嘴巴里念道:“你胡说什么呀,知不知道那个私……是啥意思呀?啥都不懂你就敢乱说呀,哎呀……,走了,走了。” 小狐狸还想说什么,哈尼赶紧捂住她的嘴,朝众人施了一礼后,急急忙忙的走了。看着哈尼将小狐狸带进屋里了,大家面面相觑间,又意味深长地盯了一眼张恪,一脸忍俊不禁的样子。张恪翻了翻白眼,一头的黑线! 第 21章 远虑近忧 张恪本来想问的是唐家的事情的,没想到杨博误会了,主动将高芝的事情说了出来。对于周勃、高芝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向其隐瞒这件事,张恪稍稍思量,便也理解了他们的苦心,尽管他并不喜欢他们的这一做法。对于宁王,张恪并不怕他,但现实点说,以张恪目前的实力,要说真的去对一个得势的皇子做点什么,其实风险还是很大的。不要说张恪很受皇帝器重这种话,那一边毕竟是人家的亲儿子,要真到了干仗的时候,皇帝最终会选择帮谁,那还是明摆着的。 眼下,既然高芝已经回了青龙城暂避,京城里又有老师,郭守敬老大人,陈庆之元帅等人在看着,想来这事儿暂时也就这么着了。而即便是张恪真想做点什么,目前来看也真不是什么好时机的。对于宁王,张恪不认为自己能和他处一块去,假如将来某一天,对方真的坐上了那个位子,只怕他还真的要想办法另谋出路的。但现在,最好还是先暂且放一放了。因此,张恪便将注意力收回,再次打听起唐家的事情。 陈亮比起杨博来,倒是对此知道得多一些,只听他道:“其实唐家和陛下明面上倒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冲突,但暗地里确实是有些不寻常的。陛下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让汪直加强了对唐氏庄园的监控,但还是很讲究分寸的,并不会影响到唐氏庄园内的生活。而且,因为北境战事的胜利,陛下也因功同时给予了唐家大量的赏赐。陛下究竟是怎么个心思,不好妄加揣测,不过,唐宗师他老人家……大抵是有些不满的。而因为唐家受封赏后并没有上表谢恩,也是因此,朝堂上下才了解到了陛下与唐家之间是有些不妥的。” 顿了顿后,陈亮续道:“这事儿对于所有人,包括陛下和唐宗师在內都是不好摆上台面去的,因此所有的人对此都是讳莫如深。只不过,这显然也并非什么好事的,因为越是这样子暧昧不明,反而越是让大家人心惶惶,这些暗流的不断发酵,也自然会引起更多的恐慌。只是,并没有人敢于去求证什么,大家基本上都选择了静观其变。后来,还是周老太师出面,几次去与唐宗师沟通交流,最终说服了唐家将黑火药及火器的制造之术及那些匠人统统交由陛下亲自掌管,一直到我们离京之时,相关的交接工作都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 张恪与胡不归互视一眼,心道:果然是为了黑火药和火器的事。这种划时代的产物,甫一登上舞台,便改变了战争的形态。它在战场上展现出来的强大的威力,也很快引来了当权者的警惕。作为皇帝,是不会愿意看到这种强大的力量,被其他人所掌控的。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臣子,哪怕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点不臣之心。 张恪作为一个从那个拥有着悠久历史的世界过来的人,对于皇帝有这样的行为,并不感到奇怪。首先,唐家在民间的声望之隆并不逊色于皇家;其次,因为负责制作兵器,与军方的关系也一向密切;再来,作为人朝除了皇家之外,唯一的千年世家,唐家无疑底蕴深厚;而唐家虽然一向谨守本分,从不涉及朝堂政治,一心一意只为人族制造兵器,只是,这么大一尊神祇杵在那里,怎么可能被无视了?总会有人过来与其拉拉关系,甚至搞搞联姻之类的。因此,无论唐家有心还是无意,以他们为中心,都必然会与各色人等联结起千丝万缕的关系。再考虑到“门当户对”的因素,这些唐家的关系户,只怕还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所以,若是站在皇帝的角度看,唐家无疑是过于的——“耀眼”了。 有些事情,是经不起细想的,当皇帝的,是不是都会有“被迫害妄想症”,张恪不知道。但另一个世界的历史事实告诉他,底下的人心里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当皇帝的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定义别人。所以便有了这些历史的发生:“杯酒释兵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推恩令”、“削藩”、“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等等。而许多时候,许多的人最终都只能用生命才能证明他们的忠诚。这种皇帝与臣子之间的信任危机,历史上比比皆是。如同白居易这首诗所揭示的,做人是很难辨别对方的真实内心的,这只能让时间来证明。而时间并不是对所有人都那么慷慨的。 赠君一法决狐疑, 不用钻龟与祝蓍。 试玉要烧三日满, 辨材须待七年期。 周公恐惧流言日, 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 一生真伪复谁知? 所有被定为有“反心”的人,是不是真的要谋反,有的时候仅仅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间。他说你有你就有,没有也有。张恪自然是相信唐家的,皇帝或许也并非真的对唐家不放心,他不放心的应该还是火器,别说唐家了,这玩意儿掌握在任何人手里,他都会寝食难安的。周太公劝其将有关火器的一切包括匠人都全部上交,显然是极为明智的,也说明周太公是准确把握到了皇帝的心思的。正所谓:怀璧其罪。自古皆然啊! 对于唐龙或是唐家,他们的心情想必是极为不爽的:咱们辛辛苦苦为国操劳,换来的却是皇帝的无端猜忌,换做是谁,都会感到委屈的。不过,若是站在皇帝的角度看,他的心里大抵也是纠结不已的。这事儿有点类似于:你丐帮弟子几千万,你一天不解散,叫朕怎么安心的即视感。你们家已经这么牛了,还掌握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你一天不交上来,教朕怎么安心啊? 对于周太公力劝唐宗师主动上交这些东西的做法,张恪觉得这已经是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换做是他,也大概会这么做的。口头上表忠心是没有用的,终究还是要用实际行动,才能让皇帝真的放心。至于心中的委屈,也只能默默的忍受了,不过想来皇帝若是够聪明的话,应该会在其它方面给予唐家一些补偿和安慰的。总之,唐家这么做,消弭了危机,稳定了朝堂,消除了阴霾,稳住了人心,虽然有点委屈,但确实算得上是明智之举的。 张恪点了点头,顺口问道:“那些火器的制造和那些匠人,现在是谁在管着啊?火器事关北境的防务,如今军队对它的依赖甚重,唐家不管这一摊了,换的人靠不靠谱啊?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不慎啊!” “陛下并没有把此事交给工部,也没有交给兵部,而是下旨新成立了一个叫‘火器营’的部门。主管人是汪直汪大总管,只不过汪总管需要常伴君侧,自然不可能一直盯着这摊事儿,所以火器营的日常工作便都交给了一个叫做‘赵无极’的人来署理。” “‘赵无极?’这人谁啊?没听说过啊。他何德何能,当此重任?” 陈亮和杨博都摇了摇头:“我们也不认识。听说之前是在京城府担任少尹的,主管治安、缉盗、水龙局等事务。” 京城府设一府尹,三品,下设两位少尹,四品。这个赵无极能在京府担任少尹一职,应该是有点能耐的。四品虽然还不到朝堂大员一列,但也已经是在门槛上了,再往前跨一步过去,就是朝廷中枢了,能走到这一步的,都不是简单人物。皇帝能将自己那么看重的事务交给这个人,想必这人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火器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既然皇帝如此安排了,那也只能相信他的判断了。而且,说到底,火器营可是皇帝硬从唐家手上“夺”过来的,目的便是为了亲自掌控这股力量。所以在选择让谁来掌管这个摊子这个事儿上,只可以是由皇帝“一言而决”的,其他人是没有置喙的空间的。想到这里,张恪便也只能选择相信老皇帝的选择了。 谈完了事情,张恪便与他们到还在紧张建设中的互市市场上去走了一走。让杨博他们感到最与众不同的是市场内那些纵横相间的道路。其笔直、宽阔的程度几乎要和京城的天街大道相媲美了。其实这个市场的格局最初便是张恪以京城坊市为模板做的规划的,因此在杨博他们这些从京城来的人看来,倒是颇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的。大致参观完后,杨博和陈亮便返回黑龙城去了。既然确定了投资意向,那后面便是赶回京城准备资金、组织团队,然后把他们都拉来北方了。互市很快就要开市了,时间上还是挺紧的,路途遥远,从这里到京城来来回回一趟还是需要不少时间的。从黑龙城到京城又大多只能去走陆路,旅途还是挺艰辛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李如松这种猛人,单枪匹马半个月就能从北境跨越几千里到达京城的。普通人不花上个把月的时间,是走不完这一趟的。 送别了杨陈二人,张恪与胡不归回到了互市监后院的住所。一坐下,胡不归便道:“你真的不担心你家高小姐吗?” 张恪叹了口气,道:“谁说我不担心的,只不过,暂时她应该不会有事的。” “哦,怎么说?” “高芝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她是青龙城矾楼高家的嫡女,只要回到了青龙城,她还是有一些自保之力的。再加上,宁王他又不能随便离京,所以暂时应该不会有事的。只是……,唉!” “那不就好了,只是什么呀?” 张恪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高芝和唐家的事,都给他提了个醒儿:在这皇权至上的世界,没有谁是绝对安全的。只不过,这话自然是不好说出口的。看来还是应当未雨绸缪啊! 第 22章 再见风清扬 胡不归离开之后,张恪还一直呆坐着,默默的想着心事。 无论是老皇帝还是宁王,他们但凡起了什么坏心思,都有可能让底下的人无法承受,只能被动的做出妥协,这种无力感让人窒息。尤其想到,宁王将来有可能会登上大位,而以双方的关系,到时候,只怕……。张恪一直努力的做事,体现自己的价值,当然不仅仅只是因为本身的情怀,他也是想要借此获取更大的权利地位,这一点不需讳言。因为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更好的去保护自己及身边的人,他是必须这么做的。只是,唐家的遭遇,让他意识到,这可能还是不够保险的。想到这里,张恪自嘲的一笑:莫非,我也得了“被迫害妄想症”?这种安全感的缺失,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哈尼和小狐狸倾城许是感受到了张恪的情绪不高,她们并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因为高芝的事情在担心。一直以来,张恪这种状态的时候并不多,大部分的时候,他都表现得自信满满,很给人一种安心、放心的感觉。不过,毕竟事涉爱人,这样子也可以理解的嘛!见他一直呆坐着,倾城本来想过去瞧瞧的,却被哈尼拦住了。倾城抬头看了看她,哈尼只是朝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倾城又看了一眼那道身影,终究还是没有过去。 那一晚,张恪直到夜深人静时,才回房去休息。没有人知道他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究竟想了什么,只是当第二天早上,哈尼和倾城再看见他时,张恪又变回了平常的样子了:自信、优雅、淡定、从容。此后,张恪便又进入了工作模式,而随着互市开市的日子日益临近,从各个地方过来的商户也是越来越多了。咨询的、洽谈的、签约的,张恪等人忙得团团转。 这一日,稍稍得闲的张恪正于后院中闭目养神,静静地陪在他身边的小狐狸倾城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鼻子尖耸了耸,口中叫道:“大老虎?是大老虎!” 张恪闻言,睁开眼来,看向倾城,小狐狸朝着他点了点头。张恪知道她嗅觉灵敏,自然不会闻错了,想了想后,起身站了起来。此时,远处已经隐隐约约传来了骚动声,一声声惊呼此起彼伏。张恪抬步走出后院,来到互市监大门口。门前笔直宽阔的城中大道,一道巨大的身影,正朝着互市监缓步而来。原本熙熙攘攘的大道上,人群在那道身影所过之处,纷纷避让后退。在那嘈杂的议论声、惊呼声中,那道身影却如入无人之境般,自顾自的前行着。也确实是如同无人之境,因为原本能够并行八辆马车的大道上,此时已然只剩下那道独行的身影了。 “还真的是威风凛凛啊!”张恪看着那道身影,忍不住的感叹道。随着那道身影的走近,张恪微笑着走下门口的台阶,双手交叠于前,静静地等待着迎接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那道身影走到张恪身前三丈处时,停了下来,双方静静地互望了一会儿。周遭的人,纷纷站在远处眺望着互市监大门口的这一幕,不住的窃窃私语,猜测议论着。 张恪郑重的抬起双手,朝着对方弯腰施了一礼,站起来后笑容满面的道:“风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嗯,好久不见。” 张恪侧身一让,做了个邀请的动作:“风兄请。” 这位自然便是虎族的风清扬了。人族要在北方边境线上,开设几处互市的消息传出后,虎族对于此事倒是“乐观其成”的。虽然平时虎族便与人族有贸易往来,但受限于人朝国策,规模上始终还是太小了,远远满足不了需求的。而且,很多时候,由于正规渠道所能获得的货物量不够大,因此不得不去向走私集团求购。可是那些家伙心黑手辣的,常常便会遭遇到对方的坐地起价。只是,有的时候也没办法,为了拿到一些必需品,也只能忍痛让对方宰上一刀。像张恪他们家族,生意上倒是很公道,只是他们家竭尽全力也不可能完全满足市场需求的。而且,量小一点,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要是量大了,怕还是会引来非议的,张家在这方面一直都很谨慎。朝廷不来找茬,但你也不能贪得无厌是不是?对此,虎族倒也不好对张家说什么的,而且相较而言,张家毕竟已经算是少有的有良心的生意伙伴了。 而如今,人朝允许在边境开互市,虎族自然是上心了的。再听说,张恪目前还是这个互市的互市监,这让原本就有意与张恪搞好关系的虎王,直接便将风清扬给派过来了。其实黑龙互市监离着虎族领地还是挺远的,而是更贴近狼族的地盘的。原本虎族倒是可以等一等的,根据人朝的公告,人朝是准备沿着边境线设立多处“互市”的,作为北境唯二的大势力之一,在靠近虎族的地方,设置一个,显然是非常合理的推断的。不过,虎族却是有些等不及了,谁知道靠近他们的互市啥时候才能建起来了?这些年来,靠着和张家的贸易往来,风清扬的风之谷获得了长足的发展,也惠及了周边地区。这无疑让虎族内部都对此虎视眈眈,深切盼望着能够和人朝更进一步的发展贸易。尤其之前的虎狼大战,尽管他们最终打败了狼族,但经此一役,虎族无疑是元气大伤,急需各种资源来恢复实力。对于狼崽子敢于冒犯虎威,虎族上下显然是非常之不爽的,这事儿自然是不能就这么算了的。但是想要报仇,那首先自然得要壮大自己的,打铁还需自身硬嘛!总之,经各方面的考量后,风清扬千里迢迢的赶过来了。 风清扬望着张恪,经过岁月的洗礼,如今的张恪越发的气度不凡了。点了点头后,风清扬道:“我还有一些同伴在离这里十里的地方,因为怕引起误会,便让他们在那里稍待,麻烦你派些人去引他们过来。” 张恪闻言点点头,风清扬还是谨慎的,毕竟是虎族,若是不先打个招呼就闯进来,还真的可能会吓到人的。只看如今,在门前大道上,大家虽然都很好奇,却都只敢躲得远远的探头探脑,可见一斑。张恪连忙转头朝旁边的哈尼吩咐道:“你去找一下远叔,让他找几个人一起去接一下虎族的朋友。”哈尼点了点头,又向风清扬施了一礼后,领命而去。小狐狸倾城看了看风清扬,虽然大家算得上是旧识,不过,这家伙块头实在太大了,看起来实在有点瘆得慌,想了想后,她还是追着哈尼去了。 风清扬看到小狐狸招呼也不跟他打一声就跑了,感觉还有点纳闷。他倒是不知道,小狐狸其实是害怕他,才跑了的,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血脉压制吧!张恪倒是不以为意,转身引着风清扬走进了互市监。 却说哈尼和倾城,找到张远,将事情告之后,张远赶紧去找了几个震远镖局的镖师,一起往东一路寻找过去。倒是还好倾城也跟着来了,在她的灵敏嗅觉的指引之下,他们顺利地找到了虎族的那一支队伍。这支队伍倒也不全是老虎,还有十多辆马车,全都满满当当的,也不知道载着什么东西,全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驾驶马车的是十几个人族的车夫。在张远上前一番交涉沟通后,车队便再度起行,紧跟在那几个震远镖局的镖师身后,朝互市市场走去。这几个镖师也都走过北境虎族的镖,倒不会对于队伍中出现了几头老虎,而有什么害怕的。 张远当年负责过一段时间家族与虎族的生意。虽然看不到马车上的货物究竟是什么,但还是大致可以判断出应该是产于虎族境内的特产,比如鹿茸、人参、貂绒等等之类的。这些东西在人朝可都价值不菲,不愁销路的。这么看的话,虎族此来,应该也是要来互市进行贸易的。张远对此倒是很高兴的,这对于提升互市市场的吸引力、影响力无疑是有极大帮助的。 看着从眼前走过的一辆辆马车,张远心下甚是满意。忙里忙外好几个月了,眼见着互市马上就要开市了,各地的客商也正纷至沓来,如今连北境的虎族也要在互市落脚了,互市的未来可期啊!正在张远畅想着互市未来的盛况之际,身边的小狐狸倾城忽然间“咦”了一声。张远侧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却听倾城兴奋的指着其中一辆马车道:“你们看,好漂亮的小虎。” 张远和哈尼顺着倾城所指,望过去,却见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厢里,正有一头看起来比倾城还要小一点的虎崽子,脑袋瓜子从窗户里伸出来,虎头虎脑的四处张望着。许是感受到被人注目了,便也转过虎头,朝张远他们看过来。见到只是几个人类后,便又转过头去了,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大惊小怪的,人族真幼稚啊!可是,马上小虎便又快速地转过头来,虎眼圆瞪的看着车下,他的视线牢牢地钉在了小狐狸身上。不得不说,倾城的颜值是真的抗打啊,那头小虎紧紧的盯着她,看得是失魂落魄,眼睛都不带眨的。 张远一瞧,嗬,这小虎仔,倒是真漂亮:偏金黄色的皮毛,圆圆的脑袋,橘里橘气的,煞是可爱。虽然他呆愣愣的看着小狐狸的样子,显得有点傻,但还是萌萌的呢。这小虎看样子应该也不过才几个月大,只不过,为什么风清扬要带着这头幼崽长途跋涉,跨越数千里地来这里呢? 第 23章 该不会是我吧 互市监,后院。 张恪直接将风清扬领到了自己的住处。说起来,他们也有五六年没见了,这几年来,彼此倒是都有不小的成长的。 风清扬将自己此番受虎王之命而来,准备在黑龙互市市场占个地方,以方便和加强与人族的贸易往来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张恪听完点点头道:“这个自然没有问题。我朝开互市,本就是为了让各族在此互取所需的。你们来此驻点,我们是欢迎的。另外,为了促进互市更快,更好的发展,也为了管理更规范,交易更公平,我准备邀请一些商户包括非人朝的商户,共同成立一个‘互市管理委员会’。这个委员会,由互市监牵头组织,邀请大家共同来制定互市市场的管理条例、交易方式等等事宜。毕竟这个市场里龙蛇混杂,总难免会出一些问题的,若是遇到交易双方无法自行解决的,便可以将其提请到这个委员会,由其公开进行仲裁,以示公平公正。风兄,你们虎族是大族,自然也应该在这个委员会内有一席之地的。” “你这个考虑还是很周到全面的,我没有异议。不过,‘他们’是不是也会在这个委员会里了?”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张恪自然是明白风清扬所指的。对此,张恪认真的道:“自然少不了狼族的。之前我们在签定停战协议时,里面也包含着关于互市的条款的。其中明确规定了双方都必须共同维护好市场的安全和秩序的,因此这件事情是不可能撇开他们的。” 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风清扬,张恪又续道:“风兄啊,我希望你或者你们虎族能明白,设立互市的目的是为了促进我们与北境各族的贸易往来,让大家都能够在此互通有无,各得所需。而通过经贸往来,彼此之间也可以加强交流,增强互信,减少摩擦。总之,这里就是个做生意的地方,大家只是来这里做做买卖,并借此改善改善生活的。我也不是要让你们放下那些恩怨,但一码归一码,在互市,就要按互市的规矩来行事。这也是我要成立这个‘互市管理委员会’的目的。不论是谁,胆敢违反相关条例,那便只能依例行事了,这一点,还请风兄理解支持。” 风清扬看着张恪认真严肃的表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虎族与狼族的恩怨,自然是不可能就此了结的。不过,张恪的意思,他倒也明白的:你们之间呢,有什么问题,请去别的地方解决,但绝不允许在互市搞事情。对此,风清扬其实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事实上,虎族自然也是希望互市能够繁荣稳定的,毕竟他们也的确有需要从这里拿到一些所需的物资的。至于和狼族之间的恩怨,总有地方去解决的,何必非要在这里闹呢。 眼见气氛有点严肃了,毕竟是多年不见的好朋友,张恪便笑着转移话题,道:“老风啊,这都多少年了,没想到你到现在居然还在长个儿。不过,不得不说,你这块头,走在街上,还真的挺威风的呢!哈哈哈!” 听张恪由风兄转变称呼,叫他老风,风清扬便知道正事谈完了,该聊一会儿家长里短了。风清扬也是一乐:“呵呵,那倒是。刚才我一路走来,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看来我的确是很威风的。” “哼哼,说你胖,你倒还喘上了。对了,吕岩先生如今可还安好?”吕岩是风清扬的人族老师,张恪当年去风之谷找风清扬时,与其相谈甚欢。 风清扬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叹道:“老师年岁已高,去年狼族兵临风之谷,我们不得不辗转撤离,那个过程,显然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损害,如今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是每况愈下,唉!” 张恪闻言,也只能安慰道:“生命皆有其定数,非凡力所能拒者。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你们虎族如今情况怎么样?这一场虎狼大战,虽然最终赢了,你们和狼族也都损失惨重。可是,老风,他们的恢复能力可比你们强多了啊。你们如今还是要先想办法更快的强大自己啊!” 风清扬点了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这也是我族大王此次派我来此的原因。经过这一场大战,我族百废待兴,我们是急需各种资源来恢复的。之前,你们对于与我族的贸易限制颇多,我们即便是想要快速发展,奈何资源有限,终究是难以维继的。如今你们要在此开设互市,无疑对我们是极为有利的。张恪啊,我们大王还托我问一下,在贸易上,不知能否多少向我族倾斜一下呢?” 看着风清扬期待的眼神,张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资源并非无限的,一个互市更不可能完全满足整个北境的全面发展。因此,人朝若是在贸易过程中,有所侧重,自然会影响到北境各个种族之间的发展态势的。只是,人朝若真的将资源向虎族倾斜的话,显然是会引发狼族的不满的。不过,这里面倒确实是有一些操作空间的,但却不能做得太过了,还是要掌握一些度的,在操作手法上也要多一些讲究,这还需要一些细致的探讨。张恪对此也只能答应会认真予以考虑。 风清扬也明白,这事儿关系到人朝自身的战略考量,并非张恪可以随便就决定下来的,因此略略提过之后,见张恪答应考虑了,也就不再多谈了。一人一虎又聊了聊这些年来的经历,此时,后院门外传来了马嘶人声。张恪过去打开门一看,却是张远他们回来了,身后还有虎族的那支马车队。哈尼和倾城径直走进门来,不过,在她们身后,却还跟着一个圆滚滚的小东西。一开始时,张恪还以为是只猫呢,可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其实是一头小老虎。看到老虎倒是不奇怪,此番风清扬所率领的虎族车队中便有好几头呢。可是,怎么还有这么一头小家伙了呢?他来干什么?旅游吗? 小老虎也不管其它的,屁颠屁颠地紧紧跟随在小狐狸倾城的身后,走了进来。张恪奇怪的跟着她们走了进来,看了看后,向哈尼出言问道:“这是……?” 哈尼摊了摊手,带着一丝笑意道:“我们过去接车队时,遇到这个小家伙。他看见倾城后,便一直缠着她呢。” 张恪转头看向小老虎,果然见他一直眼巴巴的看着倾城,只要倾城动一下,他便立即紧跟上去,像个小跟屁虫似的,惹人发笑。张恪刚想说点什么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虎啸:“嗷呜……”。 张恪望向身旁的风清扬,却见其正拿虎眼瞪着那头小老虎。小老虎显然被这一声吼,给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这个时候他才清醒过来,转头看向风清扬,那一瞬间,张恪分明见到他那小小的身子哆嗦了一下,然后,才耷拉着小脑袋走到风清扬的身边,那样子还真像个乖巧的小猫。 风清扬先是看着小老虎冷哼了一声:“哼,没出息的东西。”然后才向张恪道:“这是我儿子,今年刚出生的。” 张恪看了眼蔫蔫的小老虎,笑着点了点头,又疑惑的问道:“你怎么把他带来这儿了?这小家伙看样子应该还没到断奶的时候吧?” “确实还没到,平常的时候,哺乳期都要半年的。不过,与狼族的战争,让我族减员颇为的严重。如今急需尽快的扩大种群,为此我族今年新生的小崽子,都是三个月就断奶了的。” 张恪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对虎族来说,种群数量,无疑就是战斗力,而战斗力就是实力。这也不光是虎族,对其他的族群来说,也是一样的。某种程度上讲,狼族之所以能在北境称雄,其强悍的繁殖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因素。如果仅就繁殖力这一点而言,虎族确实是要比狼族要弱上许多的。这应该就是虎族如今要尽可能的缩短幼崽的哺乳期的原因。相比狼族的繁殖速度,虎族是大大不如的,于是便不得不想尽办法去提升。这样做,有没有用,不好说,毕竟这也算是种族天赋,也不是说想提高就提高的。不过,从虎族急切的想要加强与人朝的贸易,以及风清扬向张恪提请人族在贸易上对虎族做出倾斜,包括努力提升本族的繁殖力这几件事来看,虎族的确是有点急眼了,显然狼族之前对他们的侵略,给了他们很大的刺激啊。 虽然号称北境双雄,但虎族可是一向不怎么看得起狼族的。你可以认为这是种族歧视,也可以理解为血脉压制。总之,在虎族的眼中,将狼崽子和他们相提并论,这在他们看来,本身就是一种侮辱。然而,虎族竟然被一向都看不上眼的狼族给欺到头上,还差点灭族了。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这事儿对于一向骄傲的虎族来说,无疑是一记巨大的耳光的。这个仇,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的,但想要一雪前耻,还是得要先有实力才行的。 “就算如此,那你也不必千里迢迢把他带來这里吧。他才这么点大,能干啥?” “其实,我把这小崽子带来你这儿,是准备让他拜师的。” “蛤?拜师?拜谁啊?该不会……是……我吧?” 第 24章 阿虎拜师 风清扬很认真看着张恪,又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张恪挠了挠头,纠结的道:“不是,老风,你把你儿子带过来拜我为师,这不是胡闹吗?我能教他啥啊?捕食吗?可我连只鸡都不会杀啊。咱不开玩笑,好不好?” 风清扬再次认认真真的道:“自然不开玩笑,从今天开始,我就把他交给你了,要打要骂都随你便。” 张恪皱眉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又问道:“你到底想干嘛啊?说清楚点吧!” 风清扬点了点头,道:“其实,很简单的。人族毕竟才是这片大地上,文明最为昌隆的种族。其他的种族,他们的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后,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局限的。唯有人族,始终在不停的进步。我的老师说,如果虎族想要一直向前发展,就必须去拜师人族,学习他们的文明,否则只会固步自封、陷入停滞,甚至有一天会被淘汰。” 张恪闻言,倒是点了点头:“淘汰应该不至于,不过吕先生的话,还是有道理的。那为何吕先生不自己教呢?还要千辛万苦来我这里拜师?” “老师说他年岁已高,精力大不如前了,而且他说他的学识有限,也教不了什么的。老师对你很是推崇,正是他建议我来找你的。怎么,你不愿意?” “那倒不是,只不过,当老师,我是真不会啊。你不再考虑考虑别人吗?要不,我帮你们找找其他人?” “不必了,就是你了。总之,你随便教,该打打,该骂骂,只要弄不死就成。” 张恪翻了翻白眼:这他爹的到底儿是不是亲爸爸啊?有这么说话的吗?看来这事儿还躲不过去了。转头瞧了瞧一直站在旁边呆萌萌的小老虎,不由得叹了口气。两辈子为人了,实话实说,咱还真没有过为人师表的经历呢。没想到,来到这里,第一次当老师,学生居然是一头小老虎,这事儿,还真的怪……有趣的。反正,看样子,是推不掉的,风清扬倒也没有说一定要教成啥样,那就这么着吧!他们家长都不怕,我怕啥?张恪默默的给自己壮了壮胆。 见张恪点头答应了,风清扬高兴的点了点头。之所以,他一再坚持要让自己的孩子拜师张恪,除了吕岩所说的理由外,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去年,人族派兵介入虎狼之战,没想到瞬间便扭转了战局。而人族军队所使用的火器,也给了虎族上下极大的震撼。后来听说火药和火器的问世,其源头都是张恪后,虎族便认为有必要和张恪进一步的搞好关系。因为风清扬与张恪相交莫逆,虎王陛下还亲自找他谈过话,让他务必要和张恪多多联络感情。 其实,站在虎王的角度看来,这或许只是一步闲棋而已。虽说火器和火药的确来自于张恪,其在人朝皇帝面前也颇有些份量,但此时的张恪终究还是年轻,级别也并不高,未来会怎样,其实还很难讲,只能说是支不错的潜力股。但虎族之于人朝上层,眼下倒确实也没有其他过硬的关系户的。甚至彼此之间连正常的邦交都没有。因此,有这么一层关系,还是要想办法维护一下的。再加上如今虎族迫切需要获取人朝的资源,以便尽快的恢复实力,因此种种,虎王便顺势给了风清扬这么个政治任务了。 然而,风清扬虽然领了这个任务,但心里却一直有些纠结。他固然明白,虎王陛下的考虑是有道理的。就本心而言,他也愿意与张恪保持良好的关系。只是,他并不想带着功利心去和张恪交往。而当风清扬将自己的这一番心思,告诉老师吕岩后,老师却是感觉有些啼笑皆非的,但同时也为他纯良的性子感到欣慰。这个虎族学生,真是傻得有点可爱啊!但这种纯良,也真的值得好好的珍惜呢。 纯粹的友谊,固然宝贵,只是,生于这个世间,为了生存、为了责任,是不可能只依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的。许多时候,我们都不得不违反自己的本心去做事,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不纯粹的。所谓的功利心,很多时候都只是趋利避害的无奈之举,并不代表什么的。不过,吕岩细想之后,对于风清扬这种略显天真的想法,其实还是很欣赏的。后来,吕岩便给风清扬出了个主意:让自己的孩子去拜师张恪。 其实,吕岩的这个想法,并没有什么出奇的。这其实有点儿类似于人族里的联姻,当大家成为通家之好后,便建立起了更牢靠的关系。这种亲戚关系不见得会比朋友关系更亲密,但却更紧密。毕竟朋友可以有很多,但亲戚可是只能有一个才算一个的。可惜大家是不同种族的,否则必然要想办法联姻的。如今,只能退而求其次,成为师徒了。 按吕岩的说法,只要张恪收了风清扬的孩子当学生,那以后大家的关系自然是更进一步了。那以后有啥好处,他这个当老师的还能不想着给自个儿的学生趁点儿?他好意思吗他?风清扬一听:咦,还真的是这么个理儿啊!还得是老师啊,老奸巨猾,哦不,老谋深算啊。让自家孩子拜师张恪,这事儿必须整啊。于是,趁着要率队南下的当口,风清扬在自己的那帮小崽子里面挑了个最聪明漂亮的,也不管他还在哺乳期了,便带着他南下了。 一旁的张远看见自家的小族长收了个虎族学生,倒是显得很高兴的。据他所知,风清扬可是下一任虎王的最有力竞争者。虎族的王,并非世袭罔替,而是强者为尊。而若是将来,风清扬真的能够登上王座,那以小族长和风清扬之间的良好关系,对于张家而言,显然也是非常不错的外援的。张远笑道:“敢问风兄,令郎可有名讳?既然拜师了,总要有称呼吧?” 风清扬闻言晃了晃大头,老实说,他还真忘了这茬儿。他匆匆忙忙的就出发过来了,还真没来得及给这小子取名字了。风清扬虎眼转了一圈,眼见其他人都把他给望着,众目睽睽下,自然是不能承认自己忘了给孩子取名这种事儿的。于是他道:“我并没有给他取名,我是特意带他来拜师的。你们人族收学生后,通常不是要由师长赐字的吗?那就让张恪给这小子取名吧。就像我的名字,那也是我的老师给取的呢。” 张恪心说:取名和赐字可不一样。只不过,倒也懒得跟一头老虎解释那么多。左右就是取个名儿而已,也废不了什么事。想了想后,张恪道:“你叫风清扬,扬有振奋、高升之意。那我便给你家这小子取名‘翼’吧,翼有飞翔,奋发之意,也算与你一脉相承吧。” 风清扬喃喃念叨了几声:翼,风翼,风翼。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不过,我们人族为表尊重,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直呼其名的。为了方便称呼,我再给他取个小名吧,不如就叫‘阿虎’吧,你觉得呢?” 风清扬大气地道:“说了让你定,你爱怎样就怎样,我没有意见。风翼,你过来。” 最后这句,自然是对他儿子叫的,只不过呆萌的小老虎闻言却没有什么反应,可怜他还不知道,他如今已经叫做“风翼”了。风清扬却不管这个,对着小老虎,就是一声吼,直把那小可怜吓得一激灵,翻身就倒,白色的小肚皮朝上,小腿一抽一抽的。张恪见状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一头的黑线:这老小子,可真是不会当爹啊,咱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这一惊一乍的,早晚被吓出毛病来。唉,我可怜的徒儿啊! 小老虎好不容易重新站了起来,风清扬朝着他,嘴巴里发出“噗噗噗噗”的声音,像是在交待什么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小老虎摇摇晃晃的跑到张恪脚边,先是仰头望着他,然后便匍匐于地,似乎是在向其表示服从,也可以理解为是在拜师。张恪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虎头:“阿虎,乖!”小老虎乖巧的任其抚摸,嘴巴里发出“吚呀呀”的声音,听起来倒是萌萌的,有些可爱。张恪见之心喜,直接将其抱了起来,上下其手,撸啊撸的。好一会儿后,转头朝哈尼道:“家里有什么吃的没有,去给阿虎弄些来,他应该饿了吧。” “我去找找。”哈尼说完,转身去了,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盘剁碎了的肉出来了:“只有一些鸡肉,我已经处理过了,他应该能吃的。” 阿虎如今才几个月大,嘴里的还是乳牙,哈尼考虑的还是很周到的。张恪将小老虎放到地上,哈尼将那盘鸡肉放到他面前。阿虎先是嗅了嗅,不过虽然跃跃欲试的,却还是先转过头去看着他老爸。直到风清扬轻吼了一声后,他才开始上嘴,美滋滋的吃了起来。见他吃得欢实,大家便都齐声笑了起来。就连一直装腔作势的风清扬,眼里也闪着柔和的光芒。 张恪一边看着阿虎吃东西,一边还不忘吐槽风清扬道:“老风啊,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吼吼吼的,你这样会吓着我徒弟的,知道吗?” 风清扬闻言,倒是难得的“从善如流”,轻声道:“嗯,反正我已经把他托付给你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张恪看向他,好一会儿才认真的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风清扬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第 25章 双王对立 黑龙互市。 在张远的亲自帮忙操持下,虎族在互市市场的门店,正紧张的筹备着。作为北境最强的种族之一,虎族一下子便盘下了五间最大的店铺及一个面积最大的仓库。若不是张恪拦着,风清扬这家伙恨不得再多盘一些铺子下来,甚至直接把这个互市弄成他家的专卖场,也是在所不惜的。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那样子其他的族群可就没得玩了。 过了几日,赵常山也带着狐族的队伍来到了互市。他们不像虎族的胃口那么大,只是盘了一间中等大小的店面,甚至连仓库都没要。按赵常山的说法,本身狐族内部便可以做到自给自足的,对于贸易的需求并没有那么大。除了每年一些日常所需的例行采购之外,便没有更多的需求了,因此也没有必要把摊子铺得太大。甚至这间铺子,还可能大部分时间里要处于关门歇业的状态里的。张恪对此表示了理解,本质上狐族并不愿意和外界有更多的交流,他们还是只想要过自己的小日子的,这是他们的选择,无可厚非。 这一天,张恪带着哈尼、倾城和阿虎来到狐族的铺子参加开业仪式。因为没有想着要做什么大生意,而且每年开门营业的时间也不长,因此狐族的店铺只是进行了简单的装修,没几天便弄好了。来的时候,胡不归正与赵常山坐在店里面闲聊着。虽说是开业,不过倒也没有整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块用红布盖着的店面招牌,拉了几条彩带,挂着几串鞭炮,就算完事了。邀请的嘉宾除了张恪他们和胡不归外,就没有其他人了,主打的就是一个简单经济。 眼见客人都到齐了,简单的寒暄过后,大家便一起将招牌挂到了门上,然后便揭开了红布。等红布落下,张恪等人抬头一看,这块牌匾上刻着“紫狐轩”仨字,倒也有模有样的。随后,鞭炮声响起,这开业仪式便算是大致完成了。本来好奇的左看右嗅的阿虎倒是忽然被鞭炮声给吓了一跳,哈尼赶紧将其抱了起来,轻轻安抚着。小狐狸倾城这几年跟着张恪走南闯北的,倒是对这些事情见怪不怪了,自顾自的和狐族的几个小伙伴聊着天。没一会儿,阿虎便也屁颠屁颠的凑了上去。这小东西,整天就知道围着倾城转悠,妥妥的一只“舔虎”,风清扬每次见到他都是气不打一处来,每每都忍不住要吼他几声,得亏这小子还小,抗不住揍,不然的话,少不得挨上一顿。 张恪倒是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因此当风清扬埋怨他不好好管教学生,不上心时,张恪只是笑道:“这有什么好干涉的,喜欢倾城的多了去了,这只是说明了风翼他的审美没有问题而已。再说,小孩嘛,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就让他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玩两年,不好吗?我看阿虎,还是挺聪明的,你就少操点心吧。” 这些话,自然是说服不了风清扬的。这个时候,风清扬隐隐的有些怀疑了:把自家的小子送到张恪这里拜师,是不是有些欠妥呢?以前自己跟着吕岩先生学习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还说什么“先玩两年”,这个老师怎么看着有点“不着调”啊?唉,张恪这家伙终究是初为人师,没有经验啊,失策了,失策了啊!可是,都已经行过拜师礼了,这个时候再要反悔,他显然也是张不开这嘴的。不管了,反正老子还有其他崽了,这一个若是真的“玩废了”,那也是命,爱咋咋地吧! 与此同时,在黑龙互市以北百里之地,狼族也有一支车队正在赶来。本来,他们比起虎族千里迢迢而来,距离上是要近上许多的,但却比起虎族要晚上许多到达。究其原因,是因为狼族内部或者更直接一点说是狼王灭世对于人族的互市政策是有所疑虑的。虽然双方签署了协议,但这份协议在灭世看来,纯纯就是迫于无奈才签下的。当时,也不过就是为了及早回家,才勉为其难签署的。回来之后,灭世可就没有打算照本宣科去履行这份破协议的。至于说,因此会失信于人,谁管它呢?再说,这协议是按照人族的想法拟订的,要说这里面没有什么阴谋诡计,灭世是打心眼里不信的。在他看来,这份协议十有八九是张恪那小子的主意,他还能为了咱狼族好,鬼才信呢!虽然灭世也看不出来,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陷阱,但总之,人族是绝不可信的。 反观狼后明月,却是有着不同看法的。在他们被俘虏去人朝期间,张恪做的那个小实验,给了明月很多的启发和遐想空间。明月是亲眼目睹了人族士兵与自家的孩子在短短的时间里,便从互相敌视变成形影相怜的。虽然这毕竟只是特例,两族积怨已久,要说从此便能化干戈为玉帛,那是不可能的。但,凡事总要去尝试的,只要有一点希望,那就去做一点,日积月累后,未尝不会有一天,大家能够彼此相融的。 而另外还有一点更实际的,那就是经过虎狼大战,再被人族的火器一番摧残之后,狼族如今的状况,委实是不容乐观的。虽然他们并没有具体的去统计伤亡,但那个数字绝对是让他们无法直视的。对狼族来说,如今无疑是极为脆弱的时候。再加上,此次对于虎族的入侵,老虎们难道会就这么算了?狼族这一次可不仅仅是摸了老虎屁股,那真是一个大脚踹过去了的。也就是虎族如今确实也是元气大伤,没有实力立即就发动报复,但这绝对是早晚的事的。灭世对此倒是表现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按他的想法:出来混的,早晚都是要还的;做错了就要认,挨打了要立正。当然,向虎族认错求饶,那是不可能的,对方显然也是不可能大度的既往不咎的。终究,未来还是要战场上再见的。 只不过,这事儿灭世想归想,但事儿了,就不可以这么想当然的去处理了。面对实质性的威胁,还是要有实质性的应对措施的:那就是尽快的恢复实力。而要恢复实力,就迫切需要拿到更多的资源。只是作为发动战争的一方,狼族之前已经几乎倾尽了所有,若是这场仗他们打赢了,那没说的,啥都有了,赢者通吃嘛。只是可惜,他们打输了。 狼族打仗并不需要像人族军队那样,需要建立后勤保障系统。但那并不表示他们不需要吃东西的。他们通常的做法是:在大军中独立出来一支队伍,专门负责捕猎。这支捕猎队,跟着大军前进,就地取材。这种行军打仗的方式,听起来似乎很方便,可实际效果,却并不好。因为随着狼军的前进,许多动物早就已经望风而逃了,难道乖乖的等着被捕杀,他们又不傻。因为这个原因,狼族的所谓“大军”出动,便需要控制在一定的数量范围内,并需要分散开来,而且互相之间必须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免动静太大,把猎物都给吓跑了。 然而,之前入侵虎族,他们便没办法这么做了。毕竟虎族实力坚挺,凶名在外,狼军想要一战定乾坤,小打小闹肯定是没戏的,那样做等于是给虎族送菜了。于是,他们不得不倾全族之力,通过发动闪电战的战法,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如此才有胜算。为此,狼王灭世便提前进行了布局,让狼族事前大肆的捕猎,大量的储备“军粮”,为发动这场突袭战做准备。只是,这样大肆的捕杀境内的猎物,自然便会导致自己的领地内生态失衡。说句夸张一点的话,如今在狼族领地内,比较像样一点的肉,大概就剩下苍蝇和蚊子了。虽然说,蚊子肉也是肉,可那也还得要吃得着不是? 话说当初灭世一意孤行要推动这个破釜沉舟般的计划时,也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的。因为经此一役后,狼族领地内的生态,怕是好几年都恢复不过来的。只不过,最终没有谁能阻止灭世。按他的说法:只要狼族打掉了虎族,那整个北境便都是咱家的了,到那个时候,还需要担心啥呀?这话倒也没错,只是最终这一次赌博式的计划,因为人族军队的介入,在即将成功时,功亏一篑了。 经此一败,灭世的权威和领导力自然遭到了不小的损害和质疑,不仅本族的族群数量锐减,域内生态也遭到极大的破坏,这个责任,灭世自然应当要承担的。也因此,对于要不要参照与人朝的协议,去互市市场与他们进行贸易,尽管狼王极力反对,但因为狼后的赞成,而其他的狼族高层也倾向于要与人朝缓和关系,尤其目前狼族也的确需要通过与人朝的贸易获取一些紧缺的物资,最终狼族还是决定派出一支贸易代表团,去往人朝的黑龙互市。 然而,狼王灭世对于自己的意见被无视、权威被冒犯,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只不过,眼下在狼族的内部,狼后显然比他要更加受到拥戴。刚刚经历一场惨败的狼王,除了无能狂怒外,什么都做不了。骄傲的灭世,深感愤懑,而他与狼后的矛盾,也因此更加的恶化了。狼后明月对此感到痛心的同时,却也有着深深的失望。然而,她知道自己不能退让了,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整个狼族的未来。北境狼族,双王完全对立的局面,自此形成了。 第26 章 孤勇者 黑龙互市监。 张恪正在后院中,尝试着教自己的老虎学生风翼说话。只不过,阿虎目前还是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对于他将来能不能真的开口说人话,这个谁也说不准的。只能说,作为风清扬的孩子,他应该是有这种天赋及这个可能性的。只不过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有这样的基因,也不代表下一代一定能完全继承下来的,终究还是要看看运气的。作为老师,张恪目前能做的就只是提供一个语言环境了,当然,这其实也挺重要的。 不过,最有利的其实是哈尼。在相处了几天之后,哈尼便已然找到了和阿虎进行交流的方式。张恪对此看得是一愣一愣的,百思不得其解。每当阿虎“咿呦咿呦”的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语时,哈尼总是能很快的领会他的意思:哦,你要吃这个啊;啊,你肚子疼啊,我帮你揉一揉,就好了;嗯,那咱就不去跟你爹说了,不然他一准儿又要骂你了;好好好,阿虎最乖了。 对于哈尼到底是怎么分辨阿虎究竟是在说什么的,张恪倒是细心的观察了几天,想要找找其中的规律,但,最终他还是果断放弃了。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没有“语言”天赋的。想起当年,王大丫便曾经提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二丫这丫头从小就特别会跟这帮小东西聊天。在张恪看来,除了“天赋异禀”外,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事儿了。 正在“教课”教得得趣儿时,张远走了进来,表情略有些严肃的禀告道:“少爷,狼族的贸易代表团到了。” “哦?呵呵,还以为他们不来了呢。嗯,你按正常程序办吧,不必搞什么特殊。另外,为防他们乱来,你要把咱们的政策跟他们挑明了,包括咱们马上要成立‘互市管理委员会’的事情也和他们说一下。总之,告诉他们,这里有这里的规矩,请他们务必遵守,否则的话,就让他们从哪来的回哪去吧。” “好,我这就去。” 待张远走后,张恪想了想,又让哈尼去请胡不归过来一趟。虽然是打开大门做生意,但对于狼族,张恪终究还是不怎么放心的。就怕他们本性难移,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他花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好不容易把这个互市弄起来了,绝对不想让谁给破坏了的。互市龙蛇混杂,秩序绝对是最重要的,若是有谁在这里兴风作浪,坏了规矩,终究会是很麻烦的事。建立良好的秩序是很困难的,但要破坏秩序却很容易。狼族若是真的只是来此做贸易的,那张恪会向他们表示欢迎,但若是想要搞破坏的话,那他也不准备客气的。总不能让一粒老鼠屎,坏了整锅粥的。 不一会儿,胡不归和哈尼回来了。张恪便把自己的担忧,简单的说了一下,请求胡不归去监视一下狼族的代表团。虽然让堂堂一个宗师,去干这种事儿,的确是大材小用了,不过,张恪身边目前也确实是没什么可用之人。胡不归倒是对此无所谓的,一口答应了下来。跟着张恪来互市之后,固然有几天感觉新鲜有趣,但久了之后,的确也挺无聊的。如今终于有点“正事儿”干了,虽然只是“盯梢”这样的小儿科,不过,聊胜于无嘛! 胡不归兴冲冲出了互市监,站在大街上才想起,忘了问张恪,狼族的落脚处了。正想回身进去问问时,忽然一声声虎啸狼嚎隐隐传来。胡不归心道不妙,赶紧脚下发力,“呯”的一声跃上街边的院墙,朝发声处兔起鹘落般飞跃而去。 没一会儿,胡不归便来到了虎族所在的那五间大店铺前。果不其然出事了,只见虎族此时正与狼族在店铺前的大街上,互相对峙着。张远站在他们中间,正焦急的大声喊着:“各位,请先冷静下来,这里是互市,是大家做生意的地方,不是用来打架的。冷静、冷静啊!” 胡不归见状,一个猛子从院墙上落到了张远身旁。“呯”的一声巨响,正在对峙的虎狼双方,都被这突然的一下给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得各退了两步。胡不归先是环顾了下四周后,才沉声道:“怎么回事儿?” 虎狼双方,慑于胡不归的威势,都不敢再张扬吼叫,只是眼睛却还一直死死地盯着对方。张远苦笑了下,解释了一番。 却说狼族的队伍到达互市之后,他们倒也紧记着临行前,狼后等领导的吩咐,谨守着本分。也因为大家都没有任何出使的经验,倒是显得有些战战兢兢的。还好,张远这边早就安排好了人来接待,因此倒也没出什么岔子。他们跟随着互市工作人员的指示,一路前行,却在挑选店铺的时候出了问题。互市里最大的那些店铺,都集中在市场的中央区域,数量只有十多间。其中,先行到达的虎族已经挑了五间,如今还在紧张的装修中。作为北境的另一个大族,狼族自然不可能甘于人后的,输人不输阵嘛!因此在看了一圈之后,不出意外的,他们也看中了那些大店铺,而且一下子便打算把剩下的那十来间大店铺都给包圆了。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凭风清扬与张恪的关系,也才不过要了五间,又怎么可能一下子给狼族那么多呢?物以稀为贵,好东西不能随便出手的,会跌价的,这种事儿张远心里门儿清。因此在互市监工作人员请示过张远后,最终人族这边只同意比照虎族的前例,同样的租给他们五间大铺子,但是仓库可以多给一些。 狼族代表团虽然对此不是太满意,不过,张远也明确的向他们表示:这件事情,没得商量。眼见人族这边态度强硬,狼族这才作罢。像这种事儿,若是搁在以前,以他们的嚣张跋扈,或许还会闹一闹的,可是如今,人族已经不是以前的人族了,狼族自然也开始学着如何妥协了。有时想想,也蛮讽刺的,为什么总是非得要被揍上一顿,才能学会讲文明礼貌呢?对此,现如今的人族上下,也算是看懂了,以后再遇上那些不愿意讲文明的,该出手时还是要出手的。不是有这么句话吗:你既然不想和我讲道理,那我刚好还略懂一些拳脚,咱们不妨先比划比划再说吧。安慕小说网 张远带着狼族的代表团正在参观那些店铺时,忽然五头老虎从虎族的那五间店铺里面冲了出来。这五头是受风清扬之命在此值守的,却忽然之间嗅到了狼崽子的味道。正所谓:仇狼相见,分外眼红。他们一下子便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站在大街上对着狼族就是一阵阵狂怒的咆哮。 狼族一开始的时候,还真的是被吓了一跳,但后来见对方不过只是五头老虎,而自己这边可是几十个同伴呢,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堂堂狼族那自然是不可能认怂了的。于是狼族也纷纷对着街对面的虎族不住的呲牙咆哮。双方毕竟才刚刚经历过虎狼大战不久,也都损失惨重。而狼族虽然作为侵略者一方,但他们并没有什么加害者的觉悟。而且,在他们的认知里,若不是后面人族横插了一脚,改变了战局的话,说不定他们早就已经灭了虎族了。因此如今的这些狼在面对老虎的时候,心里面倒是不怎么发怵的,加上狼多势众的,因此虽然是在别人的地盘,那也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态度的。于是双方便开始都朝着他们狂喷不止,寸步不让,眼看着就是要当街火拼的节奏了。 张远一看这阵势,老实说,心里面是有点害怕的。就说自己这小胳膊老腿的,无论是面对到他们之中的哪一方,那无疑都是只能当菜的份儿的。只是,哪怕心里面真的害怕,张远也依然勇敢的站了出来,拦在了他们中间,努力的大声劝说,想要阻止事态的发展。他们努力了这么久,眼见着互市马上就要开市了,这要是在这当口,发生了流血冲突的事件,那这互市还能不能开啊?一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张远便顾不得害怕了,硬是勇敢的站到了虎狼之间,在虎啸狼嚎中,努力的想要平息事态。而其他人,早就见势不妙,躲得远远的了。 只不过,虎狼二族,那可都是好勇斗狠之辈,如今更是血气满格,他们也根本没有什么“公共场合,严禁斗殴”的观念。对他们来说,打架嘛,哪还有分啥场合的,干就完了呗!因此,对于张远,大家便都根本不放在眼里,依旧一边咆哮着,一边朝对方接近。弱小的张远,孤独的站在大街之上,如同怒海之中的一片孤舟,随时都可能被怒海掀翻撕碎。然而,他却还一直傻傻的没有放弃自己的努力。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很懂得趋利避害,本能也好,聪明也罢,算得上是“人之常情”。然而,也总会有一些“傻瓜”,他们会选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哪怕他们的选择看起来是“不值当的”、是“毫无意义的”、是“无用功”,然而,他们却依旧执着。这世上聪明人很多,但很多时候,却往往是因为有了这些“傻瓜”,是他们做的那些“傻事”,在改变着世界。这些人,当然不是什么傻瓜的,他们是孤勇者。 第 27章 斗气儿 黑龙互市,中央大街。 千钧一发之际,胡不归的强势介入,让一场即将上演的血拼,戛然而止。张远的努力和勇敢,没有白废,正是因为他的拖延,才让胡不归及时的赶到,控制住了事态,制止了这一场冲突。 虎狼双方不见得都认识胡不归,但他们都能够本能的感觉到危险。眼前的这个人类,其身上所散发的威势、气息让他们都忍不住的腿发软、嘴颤抖,刚刚还喧嚣沸腾的场面,也忽然之间便安静了下来。虽然眼睛还是盯着对面,但一时之间却也没了其它动作,这么戏剧性的转折,啧啧啧,有点尴尬啊,说好的不服就干呢? 眼见场面镇住了,满头大汗的张远顿时松了口气,他真诚的朝胡不归抱拳一礼:“多亏了胡宗师,及时赶来,否则今日这里,怕是真的会血流满地的。唉!” 胡不归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不害怕吗?” 张远擦了擦汗,坦然道:“一开始当然怕,不过刚才倒是忘了怕了,现在嘛,有您在这儿,我他妈还怕个球啊?” 胡不归闻言哈哈大笑,有些欣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哪曾想,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控制好力度,还是因为某人腿还发软着,张远被拍得身子一矮,差点儿跌坐地上。还好,胡不归及时将其又提了起来,避免了他当场出丑。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望一眼后,胡不归重新拉下脸来,朝着狼族那边大步走去,锐利的眼神扫过对方,沉声喝道:“这里是人朝的互市,不是你们北境,才刚来就敢当街闹事,怎么的?当老子是摆设吗?嗯?” 狼族一方,被喝斥了一顿,面面相觑后,终于有一狼排众而出,朝胡不归走了过来。在距离对方几步远的距离站定后,他先是朝着胡不归低了低头,表示敬意后,才小心的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呢?” 胡不归斜睨着他,一字一句的道:“胡——不——归。” 众狼闻言,又是一阵面面相觑,那站在前方的狼更是再一次低了低头,恭敬地言道:“原来是胡宗师当面,失敬失敬。小的狼族月山,奉我族陛下之命,忝为我族此次代表团特使,拜见宗师。”狼族崇拜真正的强者,哪怕是异族人士,那也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的。胡不归坐镇人朝北方几十年了,在北境威名赫赫,即便是立场不同,也并不妨碍月山等狼对他真心的敬服。 胡不归见这月山,还算是有礼貌,便稍稍收敛了些自己外露的霸气,点了点头道:“月山啊,我希望你们一直要谨记,这里是人朝的互市,在这里只能做生意,不能作死。你们有什么恩怨,我们不管,你们尽可以另找地方去解决,但如果谁真敢在这里闹事儿,那也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你,听明白了?” 月山赶紧点头哈腰道:“明白,明白。谨遵胡宗师的吩咐。小的一定约束好他们,保证不在这里捣乱,请您放心。不过,若是他们……。” 胡不归挥手道:“你们只管好好做你们的生意,只要守规矩,便不必担心其它的事情。在这里,我人朝是一视同仁的,无论是谁,只要胆敢坏了规矩,我老胡都不会饶了他的。若是你们遇到什么事情,咱们这里还有个互市……呃,啥会来着?” 张远在一旁小声提示道:“互市管理委员会。” “哦,对了,就是这个互市管理委员会。但凡你们遇到任何不平之事,皆可上报这个会,必然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待的。” “谢谢胡宗师指点,我等感激不尽。” 胡不归点了点头,对狼族的“识大体”深感欣慰。转而,胡不归又返身朝虎族那边慢步走去。毕竟虎族与人族虽然不算盟友,却也是一起干过仗的朋友,因此胡不归很是和颜悦色的朝他们道:“你们也一样,如今到了这里,还是先把以前的事暂时都放一放吧!你们大王让你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干架的,还是要先把本职工作做好才对嘛。如今,你们族内还急等着从这个互市里换取各种物资了,要是你们一时脑热,把这里弄得一团乱,影响到互市的正常经营,那可就坏正事儿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胡不归倒是好一顿苦口婆心的规劝,也不知道那几位老虎,到底听没听明白,不过,眼见着倒是收起了虎爪子。此时,风清扬也不知道从哪里赶过来了,他先是与那几头老虎稍稍交流了一下,然后便转过头来,虎眼瞪着狼族那边。不得不说,风清扬也是霸气侧漏的主,他的虎威与胡不归的宗师之威相比,那也是不遑多让的。只是一个眼神,便让对面的狼,大部分都不敢与其对视,还纷纷移开了目光。只有月山,倒是硬撑着与风清扬对视着,只是相比起风清扬从容淡定的样子,月山就明显显得有一些底气不足了。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对面那家伙,未来可是很有可能成为虎王的存在。 对于月山居然敢于和其对视,风清扬显然是根本不在乎的,他云淡风轻的率先转开了视线,朝胡不归点头致意后,又向几个手下吩咐道:“做好你们的事,好好遵守这里的规矩,其它的不要管。”老大发话了,老虎们便都低了低头,而后自行返身回了自家店铺。 一场风波就这么平息了,随后,张远继续帮助狼族处理剩下的事情。依照他们的要求,狼族顺利租下了五间大店铺和两个大仓库。而且,他们还硬是把店铺选在了虎族的对门。这多少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对此,张远倒是劝了几句,不过狼族却是痴心不改,非要这样子做。最终,有些头疼的张远也莫奈他何,只能不厌其烦的再一次的强调着:互市只是做生意的地儿,千万不要搞事儿啊。对此,月山倒是满口答应着。张远无奈的叹了口气:唉,这帮家伙,怎么就这么喜欢斗气儿啊,就不能斯文一点吗?一点儿和气生财的理念都没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处理好狼族的事情后,张远便回到了互市监向张恪汇报了一下。对于狼族将店铺选在了虎族的对面,张恪倒是不置可否。两族的恩怨由来已久,不管狼族有没有这么做,都不会对此有什么增减的。虽说这么做,的确针对性很强,但换个角度想,狼族即便把店铺开得离虎族远远的,难道他们的矛盾就会消失了?答案自然是不会的,既然如此,这事儿其实也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了。 “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而且他们把铺子开到了一个地方,倒是便于咱们进行掌控的,我已经拜托老胡平时帮忙看着他们点了,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也不必太担心,这些家伙,平常好勇斗狠惯了,互相之间有点摩擦也是正常的。嗯,我看这么着吧。既然狼族的代表已经到了,你这两日便将各相关方都组织起来,开会讨论一下,尽快将‘互市管理委员会’成立起来,并把那些管理条例都和他们讲清楚。无规矩,不成方圆。立好规矩,咱们以后就只按规矩办事。一开头的时候,手一定要硬,不管是谁,只要坏了规矩,就必须严办。咱们得为互市树立一个高标准,这里不讲人情,只看事情;不谈交情,只认规矩。往来于此的各路客商,身份复杂,秉性迥异,咱们哪有办法一直盯着。因此,如果咱们不从一开始就严格执法,定下基调,一旦秩序崩坏了,再想调回来,那是千难万难的。如果有必要的话,到时候也不妨抓几个典型,来个杀一儆百。” 张远点了点头,对于互市这样一个特殊的新兴地儿,若不从严治理的话,只怕还真的是很容易就出乱子的。张远领会了小族长的指导思想,心里面也有了些底。若是狼族或者其他任何人,真要坏了规矩,那就办他,让他们都知道想要在这里立足,就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互市监更不是什么泥雕木塑,摆着好看的存在。 见张远明白了,张恪又道:“万事开头难,这几日,远叔辛苦一点,把规矩立起来,以后便会轻松一点的。” 这一声“远叔”,让张远颇有一些触动。张远笑了笑道:“没什么辛不辛苦的,恪儿不必跟我客气。这些年,的确是走南闯北,四处奔波,不过说实话,我是喜欢这种生活。反而若是现在让我闲下来的话,我还真可能会不大习惯的呢。而且,这些年,每次回家,三叔总是会一再的跟我唠叨,叫我一定要好好帮恪儿做事。三叔的话,我自然是要听的,所以,恪儿你真的不用跟我客套这些的。”小說中文網 张恪点了点头,叹了一声道:“三叔公啊!倒是好久没回去看望他老人家呢。虽然每年也都有几封信,但他都不怎么提自己的事的。三叔公,他身体可安好啊?” “嗯!好着呢,能吃能睡能揍娃。咱家如今在晋州,那可是响当当的第一家族,人丁兴旺,财源广进。三叔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年精神头可足了,恪儿不必担心。” 张恪欣慰的点点头,老人家最大的心愿,无疑便是家族繁荣和子孙满堂,好在这些年来,他们做的还不错,没有让他老人家失望。虽然前路漫漫,依旧还有许多未知的艰难险阻,但只要认真努力的走下去,相信生活会给予回报的。嗯,看来,应该找个时间回晋州看看的,忽然间涌上心头的孺慕之情,竟然有些炽热呢! 第28 章 文明墙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这一日,是黑龙互市市场,挑选的正式开市的日子。仅用了八个月,就达成了这一目标,张恪、张远、江风、陈升等人对这一成绩,自然有理由为此感到自豪。 黑龙互市,中央大街的交叉路口,正在紧张搭建着一座临时的观礼台。为的是举办一个隆重的开市典礼,届时将有许多受邀的贵宾莅临观礼。其中包括袁焕、徐尚及特意从京城赶来的钦差杨修。说起这位杨钦差,倒是与张恪家族交集颇多的。在主政张家所在的晋州城的那几年里,双方也是合作愉快。他们之间的关系,算得上是地方官与本地大族的合作典范。而在他们的精诚合作之下,晋州城各个方面也是蒸蒸日上的,杨修在这一任上,政绩上算得上是极为出彩的。而后,在结束了任期后,杨修也因为出色的政绩,在回京之后便荣升为吏部侍郎了。此番,更是代表皇帝北上观礼黑龙互市市场的开市典礼。 杨修与张家许多人认识,最熟悉的还是张远。张恪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人,但之前倒是还真的不曾谋面过的。杨修是前天到达的,对于这位钦差大臣,张恪当然要热情的予以招待的。好在杨博的“百味香”已经在互市落地开业了,互市也有了一处像样的招待宾客的地方。在接风宴上,张恪与杨修都展现了高超的社交能力,双方你来我往的都在向对方表达着欣赏和认可,也感慨了一番双方多年以来的渊源和往来,可谓是宾主尽欢。通过这次见面,也让张恪对杨修有了更直观的了解,这的确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典型官吏,方方面面也都可圈可点,以后的仕途必然还会再往前进的,总之,的确是值得好好结交和用心经营的一位政治人物。 至于杨修,他同样对于张恪闻名已久,见面之后,也确实感到,这个年轻人,果然也没有令人失望。虽然才二十来岁,但无论是其待人接物、还是谈吐仪态,完全不会给人任何的生涩之感,真正的让人如沐春风。要知道,这种事儿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一个年轻人在面对长辈或者身份比他高的人时,往往会表现出羞涩、胆怯、不自信甚至卑微等等。然而五品官身的张恪在和一个三品大员交流时,却表现出进退有度、不卑不亢,讲话时也是条理清晰、逻辑分明。作为纵横官场多年的前辈,杨修看得出来,张恪的这些表现,是真实的、是自然的、更没有任何一丝强撑的味道,仿佛他已经在这样的情境中,千锤百炼过了,实在是……太丝滑了。小說中文網 作为官场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朝堂上对于张恪这个人,倒也不全都是正面评价的。虽然他的确做出了不少成绩,但由于其不怎么和其他的官员交际应酬,因此大部分官员对他的认识还是挺有限的。甚至有些人会觉得,这个年轻人能做出那些事儿来,应该还是靠着周家的底蕴和人脉的。不过,作为曾经的晋州城城主,与张家渊源颇深,又与张远交情不浅的杨修,对于张恪的认知显然是要比别人多很多的。杨修显然也不是那种人云亦云的人,他对于任何事物,都是有自己的判断的。而在接触过本人后,杨修对于这个年轻人的感觉,简单的总结便是四个字:后生可畏。 两人的初次见面,互相之间都不约而同努力的去给对方留下了深刻而又良好的印象。虽然品级上差了好几级,年龄上也差着几十岁,但彼此却是相谈甚欢,犹如老友重逢。而在现实上面,双方也都觉得有必要与对方更深入的结交,这正是郎有情妾也有意,因此彼此之间的关系,真犹如干柴遇烈火般,急速地升温着。 接风宴的次日,张恪又亲自领着杨修好好的参观考察了一下互市,并亲自为其讲解。虽然还没正式开市,但互市的经营活动其实早就展开了,因此市场里极是热闹。在来此之前,坦白说,杨修对于这个互市的期待值并不高。整个人朝,经济的重心其实是在东边和南边的。西边的话,地广人稀,差强人意;而北边,实话实说,就是个拖后腿的。当然,这事儿也不能怪他们,实在是长期处于战争的阴影中,并不具备大力发展的客观环境和条件。哪怕是作为边境四大城之一的黑龙城,其经济表现,也同样是四大城中垫底的存在,不仅贡献不了税收,甚至经常还要朝廷倒过来给其援助。有鉴于此,杨修对于在北方搞这个所谓的“互市”,他其实是不看好的。而他的这个看法,其实也是朝堂里大多数人的看法。 当初,张恪关于成立互市的奏疏,在上呈到朝堂进行讨论时,之所以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勉强通过,也是因为大家对它确实是没什么信心的。后来,经过周勃的多方奔走,又有陈庆之、郭守敬等几位老大人的支持,再加上皇帝的力挺,此事才最终敲定了。当时,杨修其实并没有改变立场,不过他虽然不赞成,却也没有大力反对,算是弃权了。而当皇帝要派人北上参加互市的开市典礼时,杨修便主动请缨了,他想要过来实地的考察一下,顺便也会会那个闻名已久的年轻人。 随着张恪的讲解,杨修认真的倾听着,也在心中不断俢正着之前的认知。终究是要实地考察,才能真正的了解这个互市的。杨修望着互市那气魄不凡的格局,还是很惊讶的,这可比他想象中的,要宏伟多了。一排排整齐排列的店铺,宽阔笔直的街道,巨大的仓库,以及一些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他也觉得稀罕的设计。例如:每个街角放置的垃圾桶;每隔一段距离便建有公共茅房,他们不仅贴心的分了男女间,甚至还有一些是异族专用的;街道上甚至长期有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有负责扫地的、有负责守厕所的、有巡逻的等等,全都各司其职的在做着自己的事儿。 杨修越看越惊奇:这么大一个市场,看起来却是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其治理水平,竟不亚于京城,不,它看起来甚至是比京城还要宜居的。当杨修看见无论是老虎或者是狼等异族也都自觉的去茅房解决生理需要时,他有点惊到了,什么时候这些家伙也这么讲文明了?这不科学啊?可是,当杨修亲眼看见一头猛虎从茅房里出来,还一脸惬意的样子后,他就真的目瞪口呆了。 张恪见到这位侍郎大人,这副震惊的样子时,心中暗自得意。陪同在一旁的张远、胡不归、江风、陈升等更是互视一笑。张远上前为杨修解说道:“这些都是我们互市监大人想出来,并强力要求一定要严格执行的。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张大人这么看重这种事儿。不过,等到施行过后,还真的是效果惊人啊。杨大人请看,这互市无论走到哪里,那都是干干净净的,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许多人来过咱这儿,再回黑龙城或者去其它地方时,回来后就跟我们叹气说:现在无论去到哪里,都感觉又脏又乱的,浑身都难受,整得他们都不想回家了,哈哈哈!” 杨修点了点头,确实无论走到哪里,这种干干净净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莫名的感到舒适。好奇之下,杨修还亲自进去茅房体验了一把,因为一直有人在值守,茅房干干净净的,让人十分的享受。相信那些为异族建的茅房也是如此的,难怪刚刚看到那头猛虎上完茅房出来后,会是那种酸爽的表情了! “对了,那些异族,他们居然会这么遵守规矩,连上茅房都……,我还以为他们野惯了,不会配合呢?” “呵呵,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经常出现不配合的情况的。不过,但凡这种不文明、不卫生的事情一经发现,咱们的处罚力度都很大的,几次之后,就没有谁敢坏了规矩了。” “哦?都是怎么处罚的?” “第一次发现,是警告;第二次发现,是公告;第三次就直接驱逐出互市了,再想进来,就得等两年期满才行了。” “哦?这个……公告是怎么个意思啊?” 胡不归接口笑道:“嗨,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把哪个家伙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胡乱的拉屎放尿全都写下来,贴到文明墙上,直接臊死他们,他们下次就不敢了,因为实在是太丢人现眼了,哈哈哈,张恪这小子这一招实在是太损了,哈哈哈!” 杨修闻言也是一乐,其他人也跟着笑,张恪瞪了胡不归一眼,摇了摇头,这家伙,唉!杨修笑过之后,又问道:“文明墙,那又是什么?” 张远闻言便领着他往一个街角走去,那里立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文明墙三个字,其实就是个贴布告的地方。此时上面贴着三张纸,上面的内容,如胡不归所说,都是有关于不文明现象的,有随地大小便的,有乱扔垃圾的,还有一个是故意毁坏文明墙的。想必对于任何一个“榜上有名”的,都是一种莫大的压力吧。 张远续道:“经过一开头的从严治理后,无论是我们还是其他族群的,都开始注意讲卫生、讲文明了。而且,大家也都越来越喜欢互市这种干干净净的样子。即便是那些异族,也是越来越喜欢这样的环境,也都很愿意自觉的去维护它。毕竟互市里种族繁多,不这样的话,谁都不讲卫生,随地……那什么的话,那用不了多久,这里就没法儿住了,更谈不上要做什么生意了。您说是不是?” 杨修闻言点了点头,朝着张恪拱手一礼道:“张大人,深谋远虑,心思缜密,杨某佩服佩服。今日,真的是大开眼界,不虚此行啊!哈哈哈!” 第29 章 杨修的改观 杨修也曾主政一方,对于治理地方他还是有些心得的,也深知其多、其杂、其难。 而在参观过后,他便也从互市对于卫生特别是如厕的管理这一方面,看到了他们在治理上的用心。别以为厕所问题只是个小问题,要知道,在另一个世界,至今还有人在不断呼吁要进行“厕所革命”了。而实际状况是:在一些国家,时至今日,厕所问题也依然还是一个没能解决的老大难题。厕所看起来似乎是小事情,却关乎着大民生,在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中,甚至于被上升到国家层面,受到历届领导层的高度关注和重视。 而与此同时,与厕所问题可以说相生相似的另一个难题,便是垃圾处理问题。对于乱扔垃圾的行为,其实在中国的历史上,许多时候都是被严令禁止的,有时候甚至处罚的力度还极重。在《韩非子·内储说上》便曾记载到:“殷之法,弃灰于公道者,断其手”。也就是说,在商朝的时候,在道路上乱扔垃圾,严重到居然要受到断手的处罚。而孔子却认为这个是合理且必须的,他说:“此为知治之道也。” 杨修在看到互市中,沿着大道两边每隔几百步便整齐摆放的垃圾桶时,对于他们在这方面的重视及投入,深感赞赏。要看一个地方的治理成效,最终还是要看其落在实处及细处的工作的。在街边大量放置垃圾桶并配备人员进行管理、巡查。这个看起来倒是不难,但更重要的其实是日常的维护和持续性。而在沿着互市中央大街一路看过去后,杨修自然能够从中看出,互市在这项工作上做得是很到位的。整条中央大街接近十里,其卫生情况哪怕不说完美,却也找不到任何明显的死角。杨修努力的想要找点破绽的,然而直到走完了整条中央大街,都没有任何的“收获”,这委实是令人惊叹的成就。杨修也算见多识广了,然而,与他曾经去过、生活过的任何地方相比,哪怕是京城的天街大道,如果只比干净整洁的话,只怕也要略逊黑龙互市一筹的。也难怪那些人会感叹:来过互市之后,就都不想回家了。 如果是别的官员来访的话,或许会对于互市监花费那么多的精力和物力,来处理厕所和环境卫生问题不以为然,但杨修却不会这么看。北上之前,他对于在北方设立互市市场,是持怀疑态度的。年轻的时候,他便曾经来北方游学过。依他的所见所闻,北方不仅长期处于战争的威胁中;也长期处于严寒气候之中,不利粮食种植;虽然有不少矿产资源,但受运输条件所限,不具开发价值;最后是,那里生活品质不佳,人口一直上不去,而没有人,便也没有了可持续发展的先决条件。基于这些原因,当初在朝堂探讨成立互市时,哪怕与张家有交情,杨修也没有选择赞成,虽然也没有反对,但那也只是他本着不得罪人的态度而行的,这只是他的为官之道而已。但立场上,他是不认同这一战略的。 可是,来到互市的第二天,杨修就已经在悄悄的改变自己的想法了。互市想要可持续的发展,首先且必要的条件便是:吸引尽可能多的人及异族来此做生意。只有大家都愿意来这里了,互市才有发展的可能。只是,怎么吸引他们呢?光是利益导向,恐怕还是不够的。毕竟也不是没有其它的地方,例如去黑龙城,也可以挣上这份钱的,为什么非要来互市?除非,互市还有其它吸引人的地方。而通过这次参观,杨修赫然发现,互市监或者说张恪还真的找到了如何吸引他们来此的办法。那就是着力将互市打造成为一个宜居的城市。而通过考察,杨修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还真的做到了。之前尚未来此之时,杨修也曾经思考过,若是由他来主持运作互市的话,他打算怎么做,才能让其良性发展。想来想去,不外乎就是:放宽限制、减免税收、加强打击走私等等等等。然而,张恪却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用了一种更简单直接,也更直观有效的方式,让互市这个全新的地方,一揭开面纱,便惊艳了世人,让见过她的人,无不为其所吸引和倾倒。不说其他人了,即便是杨修自己,在短短的半天时间后,他便也已然改变了之前的想法:这个互市的未来,大有可为啊! 见到杨修频频点头,张远大为高兴。事实再一次证明了,小族长的高瞻远瞩、先见之明。其实,之前他也不是很明白,小族长让其狠抓环境卫生的问题,究竟是何用意的?不过,张远对于小族长一向是盲目信任的,总之不明白没关系,遵照着办理就得了。而如今,只看杨侍郎那惊讶赞叹的样子,便知道他们的路子走对了。毕竟这位杨侍郎不光位高权重,能力出众,眼光更是独到,若是连他也认可互市的工作成果的话,那便说明他们确实是走对了路子。其实,倒也不用看他的脸色的,但凡在互市待过一段时间的,就没有不屈服于她的魅力的,这就是硬实力,面对她时,大家的身体还都是比较诚实的。 意犹未尽的杨修,走完了中央大街后,又接着去往互市的角角落落参观了起来。张远也持续为其讲解着,比如垃极的处理、水源的管理及其它的生活保障问题。张远最后道:“我们张大人最经常向我们强调的事情便是:不要把咱们互市监只当成了管理者,更重要的是把自己当成服务者。要努力让所有来到互市的各方宾客,每一次都有回家的感觉。让他们没来过的想来,来过的想再来。如此的话,又何愁互市不繁荣呢?” 杨修点点头,感慨道:“言简意赅,却是振聋发聩啊,张大人真大才也。”说完,对着张恪又是郑重的一礼。 张恪连忙回了一礼,笑了笑道:“杨大人过誉了。黑龙互市毕竟不比其它地方,互市监也是不得不另辟蹊径啊,毕竟可利用的条件和资源都太有限了。大人眼界不凡,治理地方的经验更是丰富,还请不吝赐教,为我们挑挑毛病,提提意见,万万不可藏私啊!” 杨修闻言,哈哈大笑,手指着张恪假意嗔怪道:“你啊你,就会给我带高帽。我还真的努力想要挑挑毛病的,只不过,唉,愣是没找到。” 张远凑趣的道:“那是大人您体谅咱们,关怀我等呢。大人,您还是太心善了呀。” 胡不归在后面,听着这帮当官的,在那里旁若无人的互相吹捧,感觉有点腻歪了,不由得撇了撇嘴。好在,杨修估计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急急的拦住张远道:“打住,打住。你们叔侄俩,倒是会使唤人,不过本官是真的提不出来意见啊!你们就别为难我了吧?哈哈!” 张远笑道:“眼见的都到中午了,咱们还是先去吃饭吧,大人您就一边吃一边慢慢的再想,总之,今日我等是必定要等到您的指示精神的。您这么难得才能来此一趟,可不能就这么轻易就放过了。” 杨修哈哈哈大笑起来,心情大好,与张远把臂前行,聊得不亦乐乎。胡不归走到张恪身边,有意的放慢了点脚步,等隔得远了,才小声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怎么都喜欢这个调调啊?前几天,我看你这族叔敢于横插进虎狼之间的冲突里,还以为他是个汉子。如今一看,原来还很会这些溜须拍马之道的嘛,啧啧啧!” 张恪笑了笑,道:“官场之事,你老胡可不懂。别以为我老叔这几下,谁都会的。换个人的话,可不定张得开这个嘴的。” 胡不归闻言,想了想后,倒是无言以对的,起码他自己肯定是做不来这些的。张恪含笑看着前方的张远,大感欣慰。几年之前,张远还不过是个小城小家族出身的小商人,而如今居然已经可以自然地和一个朝廷的三品大员谈笑风生,毫不露怯了,这个成长,即便是张恪也是忍不住要对其刮目相看的。如他刚才所言,就这几下,还真不是随便来个人都会的。别人看张恪这么年轻,便能在官场上游刃有余、进退有度,就以为他是天赋异禀或者聪慧过人什么的。然而,张恪自己知道,若没有前世的那些经历,让他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他肯定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行走于朝堂上的。所谓的生而知之、少年天才什么的,他不敢说一定没有这样的人,但他肯定自己绝对不是这样的天才的。 当晚,在“百味香”,互市监延开多席宴请杨修、袁焕、徐尚等大员,及王五、风清扬、月山等各族代表,加上胡不归、杨博、陈亮及一些商户代表。大家济济一堂,既为接风洗尘也为明日的开市典礼预热。这一场于北方边境,所举办的宴会,毫无疑问,是极具特殊意义的。联想到去年的时候,北境还是在战火纷飞,乌云密布的状态里的。而如今,北境各族与人族竟然就能如此齐聚一堂,欢饮达旦,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看着无论是人族,还是虎族、狼族、狐族等都能于此友好相处,哪怕只是暂时的,这般景象都让大家觉得难能可贵。杨修、袁焕、徐尚等看着这一其乐融融的场面,更是若有所思,也开始有些理解张恪力主要在此开办互市的缘由了。既然共同生活在这个世间,为什么不去找到对彼此来说都更好的生存方式呢?互市无疑为大家揭示了某种可能性,虽然遥远,却令人神往。 尛說Φ紋網 第30 章 特别的宴会 八月十四晚间,黑龙互市,百味香酒楼。 为迎接各方贵宾,互市监特意在顶楼大厅设下宴席,既为受邀而来的贵宾接风洗尘,也预祝明日的开市典礼顺利举行。因为邀请的宾客里,包含有北境的异族朋友,酒楼便需要花费更多的心思去为不同的宾客准备不同的食物。好在百味香已经提前入驻互市,也试营业一段时间了,加上提早做足了准备,因此整场宴会,倒是“忙而不乱”的。 杨修是代表皇帝来的,所以虽然在品秩上比起北军统帅袁焕要低一点,但在一番谦让之后却最终还是坐在了主位上。不过,作为一个官场老油子,八面玲珑的他,自然不会有什么盛气凌人装大头之类的惹人反感的幼稚举动的。从始至终,杨侍郎都表现得平易近人,更是频频主动举杯敬酒,包括与各异族的代表,也是时有互动,令出席宴会的所有来宾都如沐春风,充分展现了京官的不俗风采。就是胡不归,虽然一向都不怎么喜欢这些当官的,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杨大人,还真的是挺有一套的,让人忍不住的欣赏。 不过,这一场特殊的宴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倒确实还是有些稍显拘谨的。但随着杨修这位从京城下来的钦差大人主动放下身段并有意识的调动气氛,加上几杯酒水下肚之后,气氛便也逐渐的热络起来了。张恪对于杨修的这一番做为,自然是领情的。无论对方是出于公心,还是出于私谊,总之这个局面都是他们所乐见的。千方百计的弄这个互市,不就是为了让北境的各方势力,各个种族都能像这样和睦融洽的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吗?无疑,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令人欣慰啊。小說中文網 虎族的风清扬,独踞一桌,桌上摆满牛羊肉和一些桨果。作为未来虎王的有力竞争者,他自然是受到了人朝极大的礼遇。因此不仅是作为老朋友的张恪,包括钦差杨修及北军统帅袁焕、黑龙城城主徐尚等等都要时常的主动地去与其聊聊天,互动一番。 至于狼族的月山,虽然也是独踞一桌,桌子上也同样摆满了各种狼族喜爱的食物,但却明显的要冷清了许多。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谁让他们人缘这么差呢?而月山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来,而是该吃吃,该喝喝的。张恪见状,便朝张远使了使眼色,张运心领神会,立马主动去到月山的桌子旁,与其热情地聊起来。虽然狼族在到达互市的第一天,便与虎族闹了点不愉快,不过后来倒也没有再生事了。当然,虎狼两族互相之间依旧是不对付的,虽然两张桌子没隔多远,但彼此之间确实是连对个眼都没有的。不过,这也已经算是不错的局面了。狼族毕竟是北境两巨头之一,又是受邀赴宴的,人朝自然也不能太冷落了对方,于是见他那一桌子略显冷清了,张远便主动凑过去与他聊上几句。毕竟咱们是礼仪之邦,岂能让人家指责招呼不周嘛! 胡不归与王五倒是自然的凑一桌去了。虽然王五是人族,但实际上代表的却是北境狐族,胡不归和他凑在一起,也算是代表人族作陪了。不过,说起来,这场宴会中,最能代表狐族的却并非王五,而是小狐狸倾城。只不过,倾城自然是没有这样的觉悟的,她一如既往的缠在张恪身边,而不出意外的紧跟在其身后的,便是阿虎呢。这两个小家伙,一个是狐族族长的孙女,一个是风清扬的儿子。两个小东西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要么凑到张恪身边吃吃喝喝,要么就全场乱跑,玩得不亦乐乎。也亏得他俩,长得实在是太招人稀罕,又都知道他们一直都是跟在张恪身边的,大家便也就任凭他们去了。风清扬倒是偶尔瞪一眼自己的小崽子,只不过阿虎也不知道是不是假装看不见自己老子的,根本就没鸟过他。而在这种场合,风清扬显然也不方便教训他的,最终也只能默默的咽下这口鸟气了。 总之,这场宴会,气氛还是很不错的,无论是张恪,还是远道而来的杨修都对此很是满意。相信等这位杨钦差亲眼目睹这一切回京之后,便会将这些都禀报于皇帝及朝堂诸公面前的,这也能让他们更加的支持互市之后的发展的。有杨修亲自过来走上这一遭,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这样倒也省得互市监再自己去打报告,求他们理解和支持了。有了杨修这位京官的亲自背书,自然是非常具有说服力和可信度的。而另一方面,从某种程度上讲,也大可将这位杨侍郎视为互市监未来在朝堂里的可靠盟友的,这也是张恪刻意的交好他的原因,毕竟:朝中有人好做事嘛!虽然他在京中还有老师,陈庆之等等坚实的靠山,但朋友嘛,那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杨修今晚的心情是极为愉悦的。他没有想到,此次北方之行,倒是颇有些收获和启发的。对于张恪这个年轻人,他自然是极为欣赏的。张恪有着他这个年龄段的人中,少有的稳重、成熟及思考力,其对于互市的诸多运营、发展的独特理念让他也极为欣赏和赞叹。也难怪他小小年纪便已然得到了皇帝及朝中数位大人的认可和器重,做下了不少实事。对于真正能办事儿的,又是如此年轻,加之身后也有不俗背景的这位小张大人,杨修自然也就很乐意放下身段与其交好的。 在宴会的间隙,杨修笑着对张恪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如此良辰佳宴,又岂能没有好的诗词佐酒呢?张公子自小便有神童之誉,你的那些诗词本官也都曾拜读过,委实是才气过人,令人惊艳啊。今日佳朋满座,张公子何不当场赋诗一首,为今晚更添颜色呢?哈哈哈,诸位以为如何啊?” 话音一落,自有许多人跟着拍手叫好,纷纷鼓动张恪出手赋诗一首。宴会之上,这种事儿,倒也常见,不过在北方,文风并不兴盛,而且今日在座的,除了杨修、徐尚、杨博等寥寥几人懂得诗词外,其他的要么是军人、要么是武夫、要么是异族,对此倒确实是不太懂的。当然,这也并不影响他们跟着起哄的,反正是别人费脑筋,咱就是凑个热闹,到时候跟着大家喝喝彩就行了嘛。 盛情难却下,张恪倒也不好推辞,笑着站起来,抱拳一礼说了声:“那在下就献丑了。”说完,便直接走到宴会一角,此时素来喜爱此道的“百味香”老板杨博已经赶紧命人去取来了一张书桌及文房四宝摆好了,并亲自帮忙研起了墨。张恪向其点了点头,一边抓起一支笔查看起来,一边脑中思索开来。本来,明天便是中秋佳节了,原本倒是可以写首中秋诗词了,只是张恪之前已经将《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写了,毕竟珠玉在前,倒是不太想再写中秋了。只是,此情此景,又该写点什么呢?想起自己在此设立互市的最终目的,便是为了与北境各族止戈息争,共谋发展,同赴美好的未来的,于是张恪便提笔蘸墨写下了: 慎战诗 泽国江山入战图, 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 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首诗只有几十个字,但从头至尾,所描述的景象却都极为悲悯和残酷,不过文字比较直白,倒是不难看懂的。而在场的宾客中,有武将、有武者、也有虎狼等异族,他们大多都直面过战场的。因此当杨博代为将此诗大声诵读了一遍之后,包括风清扬和月山在内,也都是能够第一时间便领略诗中所要表达和劝诫的“慎战”的中心思想的。 在宴会其乐融融的气氛之中,张恪却写下了这样的一首诗,老实说,并不应景的。然而,对于一直生活在北境内外的各个族群而言,这首诗却是能一下子打动他们的内心的。他们长期生活在战争的阴影之下,显然没有谁比他们更知道这其中的残酷的。这首诗对别人是警示、警醒,而对他们却是感同身受的生活镜像,真实到令他们窒息。 原本热热闹闹的宴会,突然之间却沉闷了下去。张恪放下毛笔,开口说道:“大家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为了生存,争斗不休。只是当我们回过头来,其实不难发现,大家的生活却并没有在这种无休无止的争斗之下,越变越好。大家种族不同,生活习性不同,生存理念也不同。然而,我始终相信,即便是我们之间有如此多的不同,也并不代表我们就不能和谐共生,和平共处的。希望我们都能抛弃成见,互助互利,共赴未来。在这里,我要借用一位智者的话与诸君共勉——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 杨修喃喃地在嘴里重复了一遍这十六字“箴言”,点了点头后,又走到书桌前将这十六个字写了下来。写完后,又细看了一番后,抬头望向张恪道:“张公子,敢问说出这十六个字的智者尊姓大名,现居何处呢?杨某想要前去拜访,聆听教诲。” 张恪摇了摇头,道:“这位先生已经过世了。他的一生都在致力于研究和思考如何让所有的族群共存共美。虽然他如今不在了,但其所倡导的和谐世界的理念,必将光辉千古,照耀这世间的亿万生灵。” 杨修郑重的点了点头,将刚刚写下来的十六字“箴言”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天下大同,这一极致的理想,令人心潮澎湃,所有致力于此,并为之奋斗者,皆是一座座光耀历史,高山仰止的丰碑,必将永立世间,屹立不倒。 第31 章 开市 因为第二天早上,还要举行开市典礼,所以这场宴会,亥时过半后,便结束了。 对于这场宴会所有的参与者,他们都各有各的收获或者感悟。对互市监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次成功的社交活动,为互市的开市,开了个好头。而对于北境各族,也通过它初步认识到了,人朝对于发展互市的决心和态度,他们确实是花了大力气也非常认真的想要发展与北境各族的贸易往来的,而这无疑是令他们极为振奋的,毕竟这正是他们目前所急需的。而像杨修、袁焕、徐尚等军政大员,也的确开始认识到了这个互市的潜在价值。尤其是宴会中张恪写下的那首诗及那十六字箴言,更是触动人心,引发深思。其实就现实面而言,这些理念固然伟大,但在目前来看,还是过于理想化了,想要实现天下大同,何其多艰,更非一时之功。但终究是令人忍不住的对其向往啊!而张恪所做的,正是对这一美好愿景的一种尝试,不论结果如何,都是值得肯定与支持的。 仅仅两日的接触,杨修就已经对张恪刮目相看了。之前只以为这是一个天资聪颖的年轻人,加上又有名家指点,所以才能少年得志。这虽然也是事实,但如今看来,这个年轻官员其本身所表现出来的思想的深度和广度,还是远远超过其同龄人的。其不仅在实政事务上务实而又有担当,更重要的是勇于革新,思维活跃,敢于去探索新生理念和事物,并且想办法付之于实践,这就难能可贵了。也难怪周家的周勃会收他为弟子,甚至把自己唯一的爱女都嫁给他,当真是慧眼识珠啊!杨修这些年来,倒是也收了好几个学生,资质也算不俗。然而,正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啊!如今与张恪一比,自己家的那几个得意门生,转眼之间,便从小甜甜变成了牛夫人了。 百味香门口,张恪站在门口,相送众位贵宾,到了杨修时,却见其居然略显哀怨的望着自己。张恪自然不知对方心中所想,因此莫名的忍不住一哆嗦,不知道这位侍郎大人为什么突然露出这种表情来,让人心里毛毛的。张恪强颜欢笑的拱手相送,杨修也只能暗叹一声后,转身离开。 送完客人后,杨博举着那首诗稿笑着道:“敬之,你今晚的这份墨宝,为兄可就生受了。我这酒楼正好还缺一样镇馆之宝呢,如今不就补上了嘛?哈哈哈。” 胡不归见状,忍不住的在一旁调侃道:“呵呵,你这家伙,倒是懂得见缝插针,我说怎么你从头到尾,寸步不离的守着这首诗稿,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呢。” “哈哈哈,倒是让胡宗师见笑了。不瞒你说,虽然杨某只是个开酒楼的,但平生却最爱诗词。敬之虽然诗才盖世,可惜这些年来,动笔写诗的时候并不多,今晚难得遇上了,杨某也不得不厚着脸皮先抢了再说了,见谅见谅啊!” 胡不归不过就是调侃一下而已,并非真的要指斥什么,因此笑了笑后,转而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一句道尽了战争的残酷。老胡虽然不懂诗词,却也颇受触动,也让我想起了狼族的那座无名山谷。找个时间,我打算尽快带人再去那个山谷一趟,把那些骸骨收拾起来,带回家来。” 众人闻言,皆严肃起来。张恪想了想后,先把无名谷之事和张远解说了一下,然后吩咐道:“远叔明日典礼过后,就去找狼族的月山交涉一下此事,做出安排。他们若有什么条件,只要不太过分,你尽管答应他就是。那些人都是咱们的同胞,自然要带他们回来落叶归根的。” 张远拱手领命:“我知道了,如今狼族也有求于我们,相信他们应该会同意的。” 张恪朝胡不归道:“那老胡你就等远叔与那边沟通协调好后,再出发吧。总不好再像上回那样不招呼一声就闯进狼族的地盘的,咱们毕竟是礼仪之邦嘛。” “呵呵,好,那老胡就等几天。” 一旁的江风插口道:“胡宗师不必另外找帮手的,只需要去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挑些人手随时待命,让他们跟着您去打打下手,他们常走北境的镖,还算有经验,必然不会误了正事儿的。” 胡不归拱手一礼,表示感谢。张恪拍拍江风的肩膀,以示赞赏。曾经贪玩胡闹,流连歌台舞榭的少年,如今也开始用心做事,为了民族大义出力了,令人欣慰啊!当年他爹江震远为了救他这个唯一的儿子选择背叛了民族,失了大义。而今,江风此举,也算是父债子还了。陈升看着江风,也是老怀大慰。当年老总镖头,因为舐犊情深犯了错,最终更是选择了自刎。江震远固然罪有应得,但做为一起闯江湖的老兄弟,陈升及其他几位镖师并没有选择放弃,一直在尽心尽力的辅佐江风。而如今,功夫不负有心人,小总镖头确实是成长起来了,相信江震远在天有灵的话,可以安心了。陈升转眼看了下张恪,有些感慨。遥想当年初见张恪时,他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陈升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然在此后,对他们的人生带来了那么大的影响。张恪无疑是江风生命中在关键时刻所遇到的贵人,若非遇到他,很难想象江风是否还会成为如今的江风的。 翌日,太阳高照,黑龙互市的中心,人潮汹涌。中央大街的观礼台上,张恪、杨修、袁焕、风清扬、月山、胡不归、王五等纷纷就座。而在台下,不仅有许多来自人族的商人,也有来自北境各旋的商户。在彩旗飘扬、鞭炮齐鸣中,开市典礼正式开始。 互市监张恪主持了典礼,他先是向参加典礼的所有来宾表示了欢迎和感谢,接着便简单的介绍了黑龙互市的规模大小、运营方式及未来的展望,然后便邀请杨修等台上的嘉宾共同上前来举行了剪彩仪式。之后,杨修代表朝廷发表致辞,表达了朝廷对于互市的支持及鼓励。之后,大家移步至中央大街旁的一幢独立的小院门口,由杨修和张恪亲自揭开了门边的一块红布,红布下是一块写着“互市管理委员会”的牌匾。依据《互市管理条例》,互市的日常事务将由这个委员会来署理,并受理、裁决在此发生的所有矛盾或未决之事。而互市监则相对的要退居幕后,虽然没有谁能忽视其存在,毕竟这是人朝在互市正式的官方代表机构,但并不负责日常事务,算是放权给管理委员会了。也因此,互市监并没有搬到中央大街这个互市的核心地带来,而是依旧偏于一隅地待在那处不起眼的地方,显得很是低调。wWW.xszWω㈧.йêt 淡化互市监在互市市场的存在感,这是张恪刻意为之的。他希望互市能够尽量按照市场规律去运营,减少人朝官府对它的影响。这样才能让北境各族的商户心理上更自在一点,让他们更加放心的来此进行贸易,总之就是:一切以市场为导向,以商户为主体,以客户为中心,让市场这支魔手充分发挥作用,充分调动商家的主观能动性,为互市的发展壮大,不断注入活力而不是阻力。为此,张恪以身作则,主动弱化互市监的作用,强化“互市管理委员会”在互市市场的能见度。这是他基于尊重市场,敬畏市场的考量,期望互市能够行稳致远而做出的决策。 对此,杨修和徐尚是有一些不同意见的。典礼刚结束,他们就共同向张恪提出了自己的顾虑。主要的意思是:虽然说商有商道,但无论如何不能撇开朝廷的,越是想让互市茁壮成长,越是不能这么做的。因为一个不受控的机构,显然是得不到朝廷的支持的。这个道理,张恪岂会不明白。他解释道:“其实下官弱化的只是互市监的管理职能,而不是它的监督职能。之所以要如此,是因为更自由的市场机制,是有利于互市的快速发展的。互市监依旧会按照法律规条对进出口的物品进行检查、征税;但除此之外,就尽量不去干涉商户间的贸易往来,让他们能够按自己的想法和方法进行自由的交易。少一些干预,多一些服务,这是互市监要做的。总之,无论何时,黑龙互市都是朝廷的互市,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下官对此心中有数,请两位大人放心。” 杨修、徐尚闻言,便明白张恪对这件事确实还是有深思熟虑过的,便也表示了认可。虽然他们其实并不理解张恪为什么这么相信市场机制。不过,互市才刚建立,行政上稍微放宽一点,倒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说到做项目、搞创收,那还真的不得不承认,张恪显然是比他们要懂的更多的,所以见他什么都考虑到了,也就不再提及此事了。 典礼结束,互市管理委员会也揭牌成立了,随即便开始了办公。目前这个管委会的委员有:张远、杨博、陈亮、江风、风清扬、月山、王五等。其中张远代表的自然是互市监,杨博陈亮代表人族商户,江风代表黑龙城的商家,而风清扬和王五他们,自然代表的是北境的各个族群的。委员会任何一方的代表权,都可以在报备后由他们自己转移给己方的另一个成员。而每一次在管委会行使代表权时也全都是透明和公开的。大家可以针对相关案件在进行充分的协商讨论过后,公开的进行表决,以示公正。这是张恪在互市施行民主化决策的尝试。难得有机会可以试一下,那自然是不可能放过的嘛。若非这里天高皇帝远的,还真的未必有此机会的。 第32 章 土地之争 黑龙互市正式开市后,杨修又在此待了两天,在进行充分的调研过后,才离开回京复命。 而互市市场,也没有令人失望,正式开市之后,便交易活跃。其实,就虎狼等北境各族而言,他们早几天就已经做好了交易的准备了。只不过,互市监的意思是:生活是要有仪式感的,你们还是稍稍多点耐心,等参加完开市典礼后,大家再正式进行交易吧!而因为货物要出互市时,是需要完税证明等凭证的,否则便走不了,因此他们便也不得不耐下心来等了几天。唉,这些人族就是喜欢搞这些场面活,烦死了! 不过,这一番等待也不是没有价值的。因为他们发现,互市还提供了货物运输的服务,如果你的货物太多,运输困难的话,只需要付相应的运费,就有专业人士来承接运输业务,帮你将货物运送到指定地点。这无疑为他们解决了燃眉之急,特别是对于虎狼两族而言,作为互市市场最大的客商,他们都交易采购了大量物资。有一些他们可以直接放在马车上带回去,但也有一些活物,例如活羊、牛、猪等等,却不易长途跋涉带回去。而没想到人族这一边考虑如此周详,已经适时的做了相应的准备。而承揽这些业务的,正是在北境也小有名气的“震远镖局”。 一家有名气、有资质、有底蕴的镖局,自然是值得信赖的。相比起狼族来说,虎族显然是更迫切需要这项服务的。因为黑龙互市距离狼族领地要近一点,距离虎族却还有千多里地,这么长的路途,想要靠自己将那么多活物安全带回去,还是有点困难的。而有震远镖局这么一家值得信赖的机构帮忙的话,自然是省心、放心多了。 由此也能看出,互市监的确是做了许多工作,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才能够及时地提供这么贴心的服务。急客户之所急、想客户之所想,真正践行了张恪所提出的:互市监不应该只是一个管理者,更应该力求成为一个服务者。让所有的客商都能在此获得最好的收获、最佳的体验、最贴心的服务。最终,互市将成为北境各族最理想的交易场所。张恪也将借此无限挤压那些民间走私商的生存空间,毕竟去互市交易:安全、可靠、有信誉、服务好,那又何必偷偷摸摸去和走私商交易呢?不仅量小不管饱,还经常被黑,没必要嘛!那些走私分子,行迹诡秘、做事小心,想要武力清剿,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精力、财力、人力自然都是极为巨大的,而且还不见得会有什么实质效果。而如今互市监这一下,却犹如“釜底抽薪”,直接就能让他们的走私行为无利可图,这无疑是掀桌子般的行径,粗暴至极。 随着开市后交易活动的活跃,互市立即便是车水马龙般的持续热闹着。从黑龙城至互市的黑龙大道,从白天到黑夜,骡马牛的车队川流不息,来往不断,一刻也不曾停歇。边境线上,因此凭空出现了一条灯火巨龙,为这广袤的荒野之地,注入了一股生气。而这一亘古以来从未有过的景象,也让所有目睹它的人及其他异族朋友,心神为之激荡。黑龙大道上,绵延不绝的牛马骡车上悬挂的马灯,让整条笔直的黑龙大道变成了横亘在大地之上的火龙。此时正值八月中旬,天上明月高悬,银河形如拱桥,清辉映天桥,美不胜收。在这美景之下,哪怕不停奔走于繁忙的黑龙大道,却也一点都不令人感到枯燥困乏。因为这美景,也因为那美好的未来。 自今年年初,互市市场开始建设,陆陆续续的有数万工匠投入了其中,相关的建材也大量的从附近的地区不断地往互市输送,连带着大量的牛马骡车也被征调租用。黑龙大道甚至都没有刻意的进行开拓修整,仅仅是靠着这些牲口和车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给踏踩平实了。如今这条路,可以说是越走越好走了。因此虽然这二百里路程,车马走上一趟来回也至少需要一日一夜,但却并不难捱的,反而有的时候会让人乐在其中。总之,因为互市的存在,变相多了些活计,使得许多周边的百姓都有了更多的赚钱机会。而相信随着互市越来越繁荣,也将会为他们带来更多的福祉。这一点,从沿着黑龙大道,已经陆陆续续地不断有人沿路开始置地起宅子这个现象便可以看出来,许多人对于互市是抱有很大的期望的。 黑龙大道这一片地区,紧靠狼族领地,以往就是妥妥的荒郊野地。以前就是白送给人,人家都不一定要的。可是,随着黑龙互市的建设、开市,黑龙大道成为了往来黑龙城与互市市场之间的最主要的通道,日渐繁忙。因为在这条主干道上讨生活的人越来越多了,而有了人,自然也就有了生意。从一开始的小茶肆、小饭馆,再到小客栈及售卖各种物品的杂货店,最终发展到开始有人愿意到大道的两边置地起宅子。毕竟这个时候,黑龙大道两边的地价还是非常低的,大约只有黑龙城的六分之一。 一开始的时候,对于有人要买下这些荒郊野地这一行径,许多人还对此颇有些嗤之以鼻:这地儿,便宜是便宜,可是这荒郊野外的,能住人吗?傻不傻啊?可是,短短几个月后,形势悄然变化着,许多一开始时,还嘲笑别人因为贪便宜而在黑龙大道两侧买地的人,逐渐的也跟着下场买上了。究其原因,是大家还真的在这里面看到了发展机会和空间。而随着买地的越来越多,黑龙城城主府也立即就注意到了这个现象:原本无人问津的荒野之地,其地价有了节节攀升的趋势了。而这个时候,有一个问题便适时凸显出来了。那便是:这些地它到底是属于黑龙城管的,还是互市监管的呢?小說中文網 想要买黑龙城大道周边土地的人,他们事实上也不知道究竟该去找哪边办手续的。原则上所有的土地,其所有权都是属于国家的,地方政府只拥有土地使用权,甚至没有权利进行买卖。不过,荒野之地除外。为了鼓励民间百姓开垦无主荒地,这一性质的土地原则上是可以买卖的。但之前这些地毫无价值可言,如今是因为开设互市,有了这条黑龙大道后,才导致其开始升值的。可以说没有互市,就没有这条黑龙大道,那么说,应该去找互市监办手续?只是,黑龙城城主府,毕竟是四大边城之一,这么大一块地,就在它眼前,难道你竟然敢说:此地与你无关?这可有点太喧宾夺主了,怎么说人家的行政级别也要远高于互市监的吧?你这才来北方不到一年,就敢吃起独食了,这个不太合适吧? 此事最后还是惊动了双方的老大,最终,黑龙城城主徐尚徐弘达与黑龙互市监张恪张敬之,碰了个头,亲自商议了一下,最终定下了此事。解决的方案倒也简单:黑龙城到互市之间所有的“荒地”尽归黑龙城城主府管理;而互市以东大片的无主荒地,尽归互市监管理。据传,当日这两位大佬是单独闭门开会讨论的。而这一方案定下来后,据说徐城主与张互市监两人走出房门时都是笑容满面的,显然对于结果,都是很满意的,算是皆大欢喜的。尤其是徐尚,据说脸都笑歪了。只不过,具体的他们俩究竟是怎么谈的,因为没有会谈记录,谁也不知其详。但只从这个方案来看,黑龙城明显是要占上风的,互市监算是吃了大亏的。 黑龙城城主府将黑龙大道两侧的所有土地尽皆收入囊中,简直可以说是全胜了。虽然,互市以东的大片土地归互市监管,可那一大片荒野,大确实是非常大,可是没什么价值啊!不像黑龙城和互市之间的这一片土地,眼瞅着蹭蹭蹭的一直在升值了,未来的潜力更是难以估量。你说为什么徐尚在拿下这一片后,这么高兴了,他换做是谁,谁都会高兴的,好吗?不过,张恪显然也是没办法的,毕竟互市才刚开张,哪有本钱跟人家四大边城之一斗真格的。张恪毕竟只有五品,人家黑龙城主可是三品,不欺负你,就己经算是客气了,你还想占人便宜,想啥美事呢?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那可不是开玩笑滴。 张远、胡不归、杨博等至亲好友自然也都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因此在知道此次土地权的谈判失利以后,都刻意的没有在张恪面前再提此事,主要考虑是:张恪毕竟才二十出头,年轻人嘛,经验肯定是比不上那个老狐狸的,这事儿呢,老实说,也的确不能全怪他,对不对?总之,事情已然这样了,那就坦然接受,咱家孩子毕竟年轻,以后还是有大把机会扳回一局的嘛!虽然张恪回来后,一直在“强颜欢笑”,不过,也可以理解的嘛!谁还不曾年轻气盛过了,装一下也没什么的,总之,大家都别在他面前提这事儿,在孩子的伤口上再撒盐了。张恪并不知道大家正心疼着他呢,但也多少感觉有点不对劲,只不过,正沉浸在占了大便宜的心情中的张恪,转眼便将那点疑惑抛之脑后了。嘿嘿,凭白占了这么一大片土地,得好好想想、好好规划一番啊!啊,忽然之间中大奖,还真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说! 第 33章 实在是禽兽 互市监。 张恪拿着张地图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看个不停。互市以东大片大片的荒野之地,因为靠近狼族,基本没有什么人烟。这样的地方,对许多人来说,自然是认为其没有什么价值的。然而,这些荒野之地,没有人烟,却牧草繁盛,大小水泊遍布,好好规划一番的话,是非常适合开发建设成为优良牧场的。唯一的问题便是,怎么保障牧场的安全?如果在这里设牧场,往北就紧贴着狼族的地盘,而东、南两个方向,则是数百里范围内,都杳无人烟,剩下的便是西边距此二百多里的黑龙城了。 想要在这个地方建功立业,首要解决的便是安全问题。否则,辛辛苦苦打下的家当,随时都可能被摘了桃子的。尤其是狼族,或许这两三年内,他们不敢过来,但一旦收益足够大,也不见得他们会经得起诱惑的,反正张恪是不怎么有信心的。而且,这里也不会只有狼族的威胁的,这片土地,野性十足,在这里放牧,实在是风险大,对某些族群来说,那绝对是会引起犯罪的。 风险多,可是收益也是真大,这事儿要是不做的话,那可真的是暴殄天物了,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张恪转着脑子,思考着种种利弊,以及解决问题的方法及可操作性。这事儿还不能拖得太久,必须趁着狼族还未喘匀气儿的这个时间点,赶紧弄起来。否则,一旦他们又恢复实力了,到时候变数和风险大增,就不见得还能够顺利的搞起来了。 要不要引入军队来保护牧场了?虽然自己与北军关系很好,但这事儿倒是颇值得商榷的。一方面,任何军事调动都是极为敏感的,相信袁焕也不可能只因为彼此关系好,就派出军队来的;二方面,这么大一片地方,要起到实质性的护卫作用,那要多少军人才够?又要建立多少营地?三来,假如真的派来军队了,一应开支算谁的?人员、装备、营地以及一些吃拿卡要之类的,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小数目。最后一点,军队是用来保家卫国的,又不是看家护院的,终究难免会引人非议的。张恪仔细的盘算过后,终究还是觉得不太适合,也实在太过麻烦了。只是,不出动军队的话,那便只能自己组建一支护牧队伍了,只是这支队伍的战力如何保障了?若是组建起来后,却不堪大任,那不是白忙活了?到时候,牧场一样要打水漂。 组建牧场的护卫队,势在必行,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这支队伍拥有媲美正规军队的战力?总不能花费巨资,养一帮闲汉吧?唉,可惜这里没有什么雇佣兵,否则的话,直接花点钱请一支过来,那不就……。咦?雇佣兵?这个……仔细想来,也不是不可以嘛!只不过,朝廷怎么可能允许在境内有这么一支私人武装力量存在呢?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什么,只怕都会让朝廷如芒在背的。除非,这支队伍对朝廷来说,有“利用价值”,比如协助护边什么的。嗯,如此的话,就说得通了。一支不必朝廷去花半分钱的武装力量,却能帮助朝廷戍边,甚至还为朝廷贡献经济价值,它难道不香吗?北军每年消耗的军资巨大,对朝廷来说一直以来就是沉重的负担,却又不得不硬撑着。若是有这么一支免费的战力帮助戍守边境,理论上来说,朝廷……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张恪沿着这一思路不断推想着,如何成立一支雇佣军。首先要师出有名,避免因敏感性造成政治后果;二要让这支队伍拥有可观的战力,这就需要专业人士来指导了;三要钱,而且是大量的钱财供给,而且要有持续性,所谓养兵千日嘛。相比起来,最后一项,对张恪来说,倒是最容易的,毕竟搞钱,咱是专业的。总结起来,要办成这事的三个要素便是:名,人,钱。好消息是,地方倒是现成的,而且够大,并且这地方还没有什么人或者势力会来阻挠。 仔细推敲过后,张恪终究觉得还是要首先去把牧场搞起来,然后再用护卫牧场的名义,去报备申请建立一支护卫队,这样子才会比较顺一点,工作也比较好开展一点。由于手上拥有大片的天然牧场,因此接下来便是去雇请牧民放牧、及购买牲畜了,这些自然也是需要专业人士的,另外当然便是钱了!想好之后,张恪便命哈尼去把张远叫来。小說中文網 张远来后,一边看着那张地图,一边听着小族长解说,眼睛越睁越大。大致的解说完后,张恪问道:“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张远吞了口唾沫,有些难以置信的道:“恪儿,你这牧场,到底……有多大啊?” 张恪闻言,瞅了一眼地图后,摇了摇头道:“具体多大,我也不知道。那是需要详细的测绘的,这份地图过于简陋了,不够精准。这一大片大都是无人区,有大大小小的水泊无数、还有一些沼泽地。因为这个地方的气候、土壤、温度等原因,种庄稼的话,很难有好的收成,加上离狼族太近了,所以才成了荒野。所以这么大一片地只能弃如敝屣,任其自然。不过,我瞅着这一大片,面积嘛,至少也得有几百个互市那么大的吧。” 张远闻言再次咽了下口水:“这么大块地方,如今都是咱家的了?” 张恪闻言失笑道:“呵呵,你想啥美事儿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地儿自然都是属于国家的。只不过,因为是无人荒地,咱们才能够以开荒的名义将其使用权拿到手里罢了。但那也还是国家的地,可不敢说是咱们家的,会出事的。” 见张远还是有些晕呼呼的,张恪便续道:“从黑龙互市往东沿着我们与狼族的边境线的这一大片荒野,不太适合耕种,但却适合放牧。但因为狼族就在边上的原因,所以牧民们即便是知道这里牧草肥美,也不会来这里的。不过如今可不一样了,随着互市的开市,咱们与北境各族都将有好一段时间会处于相对和平的时候。这个时间段,倒是可以适时的开辟几个大牧场的。这里绝对是得天独厚的天然牧场,只要解决了安全问题,何愁发展不起来了?你说这事搞不搞得起来呢?” 张远在一开始的震惊过后,也慢慢的回过神来了:小族长这是又有大计划了啊!这互市才刚开市没几天了,就又弄来这么一大片地方要搞牧场,这也太……令人兴奋了呀!啊啊啊,果然,还是跟着小族长走,有意思啊!张远提起精神,快速思考后,兴奋的道:“这是肯定搞得起来的。其实咱家本就有牧场的。当初为了与虎族贸易,咱们在靠近北境的东侧边境,就开辟有牧场,只是规模太小了,倒不是咱家不想扩大规模,属实是以那里的条件,根本发展不起来的。不过,若是能在这个地方开辟牧场,那可就不一样了,有搞头绝对有搞头。” 张恪笑着点了点头,想了想后,道:“既然如此,那就趁热打铁,趁着那些匠人还在互市,你马上去留下他们。然后组织人手,大致勘探一番,先把围栏弄起来,就先紧着互市边上就近弄一个牧场,再建一些房子以供牧民居住,还有就是购买牲畜的事情。对了,当初你们从家里带上来的银子,还剩下多少?” “我带了五万两银子上来,基本上没花出去。因为互市的消息传开后,各路的商家纷纷带着银子赶来,预购商铺和仓库,所以那些银子基本没动。” “好极了,那就把这笔银子先支到这事儿上。只不过,这点钱,显然是不够的,还需要找人来入股。呜,陈亮家不是也想要弄牧场吗?你去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加入进来。” “行,我这就去。”张远说完这句话,兴冲冲的去了。张恪略一思索,也跟着出门去了,他要去找胡不归聊一聊,看看用什么办法建立一支有战斗力的护卫队。张恪打算以开荒蓄牧的名义,将互市以东的大片土地利用起来。这样做,法律上是可行的。为鼓励民间开发无人荒地,朝廷一般不会禁止,甚至有时候还会给予一些优惠政策。而就这一片无人区而言,周遭最大的行政单位,就是黑龙城城主府了。不过,这当然也不是问题了,因为张恪已经和徐城主取得了共识,互市以西的土地归黑龙城城主府所有,互市以东则归互市监名下。双方当时谈妥这个分配方案时,可谓是皆大欢喜的。站在徐尚的角度看,虽然都是荒地,但他拿下的那一片,虽然面积比互市监的那一片要小得多得多,但它们的商业价值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唉,小张大人终究还是年轻啊,地大有什么用啊?重要的是要有开发价值嘛,否则它就是再大的地方,那不也还是荒地?能拿来干啥,养蚊子吗? 而张恪自然也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的。论面积,黑龙城至互市之间的土地比起他所得到的那一大片可谓是九牛一毛。况且人家级别比咱高得多,却竟然主动让出大头来,简直就是“孔融让梨”的当代版嘛!哦,不对,其境界绝对远远超过了孔融的,两者完全不具可比性。按照某部电影的台词说的:徐城主,你是燃烧自己,照亮了我们,你啊,是个伟人!请受我一拜!实话说,当时张恪还真差点忍不住就要向徐老下跪呢,那种心情,还真的只有遇到了才能体会啊!自己居然白白占了这么大便宜,啧啧啧,实在是太过禽兽了啊! 第 34章 控制肚子 张恪找到胡不归时,王五恰好也在,两大宗师也不知道在聊啥,兴高采烈的。不过见到他后,便立即收起笑容来了,脸上的神情还带着点怜悯。这事儿最近倒一直让张恪觉得奇奇怪怪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几天看到自己时,都是这般怪怪的样子。张恪却是不知,大家都以为他被徐尚给欺负惨了,正对其充满了同情了。 不过,张恪显然没什么心思去猜他们对自己的看法,一坐下,便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然后便直接问起他们有什么主意没有?都是自己人,自然不需要太客气的。只是,在听完他说的事情后,两位宗师的表情倒是更奇怪了。既像是恍然大悟,又有点不知如何自处甚至是有些尴尬的样子。张恪看着他们,终究忍不住的奇怪道:“你们怎么了,怎么这副样子呢?” 胡不归闻言,挠了挠头,咧嘴一笑,道:“哦,没什么,原来是这样子啊。我们还奇怪你怎么会把那么好的一块地方给了徐尚,却拿了那一大片荒地是要干啥了?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你小子这么奸……,不是,是这么聪明,从来就不是吃亏的主,又怎么会做赔本生意了,果然……,呵呵,哈哈!” 王五斜眼看着他,心说:你这老小子,这些话跟你刚才说的可全不对付啊,还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呢。胡不归看了眼正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的王五,却是不敢再谈这事儿了,假意“咳咳”了两声后,故作思考状道:“你想要成立自己的护卫队,而且还必须具备有相当的战力,这个简单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两样东西:人和银子。银子嘛,你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人嘛,我倒还真有些想法。” 张恪闻言一乐,银子的事情,他倒是不担心,不过人的问题,他确实没什么头绪。张恪想要建立的是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可不是要随便拉来几个人凑数的。这支队伍,未来所要护卫的地方,是充满了野性和危险的。即便是抛开狼族不说,那里本就荒野茫茫,异族林立,想要保得牧场的平安,没点真本事的话,那别说去护卫牧场了,自己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号了。所以,究竟到哪里去找合适的,能堪大用的,足够数量的人手,老实说张恪是真的两眼一抹黑的。于是他立即道:“愿闻其详。” 胡不归点点头,道:“咱们这里,因为紧靠着北境,尤其是狼族领域,自古以来,为了生存,便颇具尚武精神。因此无论男女,都多多少少会去练一些把式,以作防身,这也是此地一向以来都民风剽悍的原因。”张恪点了点头,这便是有了群众基础了。 “不过,虽然大部分人都会习练一点武艺,但自然也不是人人都能在武道上有所成就的,良莠不齐才是常态嘛。北军呢,每年都会就地征新兵,从中挑选合格的,但也每年都会淘汰一批不合格的或者受伤的以及年龄大的老兵。因此,全民皆兵虽然谈不上,但要说大部分的成年男子都有过从军的经历,也受过基本的军事训练,这一点,倒是毫不夸张的。”这便是说,其实在民众中,具有武学功底或军事素养的人数是有着相当比例的。虽然可能比不上北军的现役军人,但对于护卫队的要求来说,选择空间应该还是很大的。 “所以,人肯定是有的,花点时间和精力挑一挑的话,还是能够组建起一支不错的队伍的。至于说战力,跟北军比起来,肯定是比不上的,但下点功夫好好训练一番,再在装备上想点办法的话,肯定不会太差的。对了,你打算招多少人啊?虽说是护卫队,但那也是武装力量,数量太多的话,只怕会引起一些麻烦的,这事儿还是多少有些敏感的。” “这个我明白,目前来说,倒也不用太多人手,有个几百人就差不多了。等以后牧场扩大规模了,再慢慢增加吧。至于敏感性,我的考虑是,能否借鉴震远镖局的模式,成立一家类似于镖行的组织,不知道行不行?” “镖行?嗯,这个倒是可行的,这样他们倒是都能有一个正式一点的身份。而且,如今互市正处于发展期,走镖护镖的生意也正好需要扩充这方面的人手,算是师出有名了。嗯,这事儿大可做得。” 一旁的王五接口道:“你这队伍人手有了,但总要找个人来主持日常的训练及分派任务的工作的,你有什么人选吗?这可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胜任的。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要是还没有人选的话,我给你推荐一个吧。” 张恪赶紧点头道:“我确实是不知道要找谁,王大叔您请快说。” “呵呵,这人你也认识的,便是我那个徒弟,赵常山。” “哦,原来是赵大哥。不过,他愿意吗?” “嗨,这有什么不愿意的。这小子自小就是当兵的,除了这个他也干不了别的。虽然他已经加入了狐族,也跟新月姑娘成亲了。可是,他总不能就此老死在紫狐村吧?他毕竟还年轻不是?让他出来帮你带带队伍,想必他应该是乐意的。你要是没别的人选,那我现在就回紫狐村一趟,让他赶紧过来,如何?” 张恪高兴的站起来,拱手一礼道:“那自然好,小子求之不得呢。如此,有劳王大叔了。” 王五呵呵一笑,也不再多话,站起来回了一礼又向胡不归点了点头后,便雷厉风行的走了。胡不归转头朝张恪笑道:“你这小子,还真的是能整事儿,这互市才刚开市了,你就又有新动作了。不过,你怎么忽然想起要弄牧场来着?而且,还是那么大的规模,以你的性子,肯定不会只是为了赚钱吧?” “呵呵呵,知我者,胡大宗师也!当然不只是为了挣钱的。最主要的是,我想通过这个牧场,控制北境异族,尤其是狼族的肚子。” “嗯?什么意思,控制肚子?咋控制?” 张恪坐了下来,想了想后才道:“生活不易啊。不论是对我们,还是对狼族、虎族等其他族群来说,都是一样的,填饱肚子从来都是一个巨大的难题的。而除了我们人族外,其他的种族,大多不事生产,只能靠捕猎或采集为生,又或者去直接掠夺别人的。然而,这种生存方式,其实是没有什么保障性可言的。” 胡不归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就说狼族屡次南侵,究其根本,不就是为了得到更好的生存空间,获取更稳定的食物来源吗。只不过,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种事儿是不可持续的。只能陷入你争我夺,甚至是你死我活的死循环中。可是他们显然是想不出来别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张恪说这样子没有任何保障性,自是其来有自的。 “但是,他们不会生产,我们会啊!若是由我们来为他们提供足够的食物,让他们拿一些特产来跟我们换,大家通过交易,各取所需,行不行呢?这样便不必互相之间打打杀杀了。” 胡不归闻言一皱眉:乍听之下,似乎挺有道理的,只不过,欲望是无穷的,把他们喂饱了,他们也还会有其它的需求想要去满足的。胡不归谨慎的开口道:“这倒是与你开设互市的思路是一脉相承的。我也觉得有道理。只不过,张恪啊,他们却未必会如我们所想的。所谓:饱暖思淫欲。欲望无穷无尽,等他们吃饱了,到时候便还会有别的要求的,难不成咱们还能再想办法一一去满足他们吗?” “这我自然知道,可是老胡,不论他们有什么欲望,说到根儿上,首先要解决的,都是食物的问题,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吧,毕竟民以食为天嘛。而只要咱们抓住了这一根本问题,其它的便都是可以拿捏的了。因为不管他们想要什么,首先都是得要把自己的肚子给填饱了的,不是吗?” 咦,这么说的话,也对啊!但凡吃不饱了,你就算是有千般欲望,那也提不起来的。胡不归有些明白过来张恪所说的,控制肚子的意思了。那便是通过掌握食物的供应链,让对方对我们形成某种程度的依赖,这样子的话,他们若是还敢在我们面前嘚瑟,那就断供,看谁熬不住?不得不说,张恪这家伙,还真的是“狠”啊!不过,我喜欢!想通了这些后,胡不归一拍手掌,哈哈笑道:“好,好,好,有道理,就这么干。不过,把牧场建在此处,的确是有风险的,难保不会遭到袭击。咱们的护卫队,还是要加紧建设才行啊。你刚才说只要几百人,我看不够,远远不够。” “呵呵,慢慢来嘛,一口也吃不成胖子的。牧场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弄那么大的,要雇人、买牲口、建围栏,事儿还是挺多的。咱们一步步来,不过,确实是要趁着这两三年狼族无暇顾及这边的时候,把牧场尽量快地做大做强的。这段时间,应该也够同时建立和训练出一支可靠的护卫队出来的。” 胡不归点了点头,两三年的时间,其实不算太长,不过有现成的地方,也有一些基础素质还可以的兵源,那么只要资金跟得上,倒也勉强能够训练出一支可用的武装力量的。若是战斗力不够的话,还可以在武器装备上想些办法的。况且这支队伍,主要防的不过就是些散兵游勇,真有外敌大举来犯的话,自有北军去应付的。总之,大方向是有了,如今就看怎么去落实了。不得不说,张恪这小子,脑子确实是好使,也足够奸诈,未来可期啊!胡不归如是想着。 第35 章 驿寄 鱼传 张恪回到互市监时,陈亮已经等待他多时了。两人互相拱手见礼,相偕坐下后,张恪便开门见山道:“启明兄,张远想必已经把事情都跟你说过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陈亮笑道:“不是有兴趣,而是非常有兴趣,哈哈哈!” 张恪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不瞒你说,这个计划后续需要投入的资金颇大,周期也会比较长。因为牧场需要持续的扩张,可能开头的几年,所有的收益都只能重新又投入到这里面来。启明兄怕是要做好前几年只出不进的准备了,哈哈哈!” 陈亮摆摆手道:“敬之无需解释这么多,我又不是第一次做生意,这些事情我自然懂的。你能第一时间想着为兄,我已是感激不尽的。别说几年内没收益了,就算最后赔了个精光,那也不过只是一桩生意而已,做生意本来就是有赚有赔的。这种事儿,不算什么的,再说,跟着敬之,我还真就不担心生意会赔了的。” 张恪闻言,倒是有些感动的。都说商人重利,不过在张恪看来,一个人重视利益,也谈不上有什么错的,当然不能见利忘义就是了。而且,一个人重利,跟他的身份也没有什么绝对关系的,那终究还是要看那个人自身的品性的。自认识陈亮以来,彼此之间相处融洽,以诚相待,从当初开设市舶司到后来开互市以及现在开牧场,陈亮皆是给予了自己非常大的支持,那可都是大笔的钱财啊。虽然,陈亮及其家族应该也是经过慎重评估的,毕竟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但这里面也必然有着他对于自己的友情及信任的,不然凭什么大笔银子非要投给你呢。 朋友间说太多感谢的话,也是矫情了,张恪便只笑着点了点头。陈亮又道:“互市这边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过两天,我还是亲自回京一趟,筹措银子吧,这样也能尽快地多弄点银子过来。” 张恪还能说什么,只能再次拱了拱手,想了想后又道:“启明兄高义,感谢的话小弟就不多说了。所谓一事不烦二主,我这里还有几封信想要托启明兄带往京城去。” 陈亮自无不允,伸手接过来几封信,一看信封,有给周勃的、给周薇的,另有一封却是给许合子的。陈亮暗自有些困惑,张恪给周家父女写信,没什么好奇怪的,但为什么要单独给许合子写一封信呢?虽说朋友之间也不是不能通个信啥的?只不过,毕竟相隔这么远呢,该不会是……?正暗自八卦时,张恪解释道:“我和高芝之间,不好太过高调的通信,更不方便假手于陌生人,否则恐会惹来麻烦。因此只能托启明兄亲自将此信交给许姑娘,让她想办法将我给高芝写的信送往青龙城了。毕竟她们同样来自那里,容易找到合适的人带信。事非得已,麻烦启明兄了。”说完,又递过来一封信,不同于其它几封,信封上是空无一字的。 陈亮闻言恍然,他俩之间的事,确实是要谨慎一些的,否则难免又会引来风波。陈亮郑重的道:“敬之放心,为兄知道轻重,必会小心对待。” 张恪点头致谢,又叹了口气,道:“本来我是打算互市开市之后,就回京一趟,可能的话,再赶去青龙城看一看高芝的。只是如今因为牧场之事,只怕短时间内,我是脱不开身的。而且互市才刚开始运营,陛下授我以互市监之职,假如现在就放下职责,去处理私事,也的确说不过去。所以,暂时也只能先这样麻烦大家了。” 陈亮微笑道:“敬之说的哪里话,咱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本就是应有之义,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自从知道高芝不得已避出京城,返回家乡后,张恪自然是担心的。倒不是担心高芝的人身安全,毕竟高家在青龙城底蕴深厚。张恪担心的是,她如今的心情会受到影响。他们俩人目前来说,的确是无名无分的。若是一般女孩子,对于这种情况,恐怕是会愁肠百结的,因为未来太不确定了。虽然高芝相对成熟理智,但也不代表就会对此毫无所谓的,毕竟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因此虽然张恪没办法亲自去找她,但他还是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的,让她多少能安心一点。这封信他其实写了不少日子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或渠道送出去。虽然他可以通过驿站甚至是军方的渠道寄出信去,但这样做终究还是有风险的。最终,他还是觉得找熟人来转寄这封信会比较稳妥一点。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遭。 送走陈亮后,张恪稍稍放心了点。虽然暂时还没有办法给予高芝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自己的态度却还是要明确的告诉她的,若是这一点都不去做的话,那他就太不是东西了。驿寄梅花,鱼传尺素,这是眼下的张恪所唯一能做的呢。 此后的几天,张恪放下互市监的事情,天天跑到互市以东的那一片荒野上,为建立牧场的事情忙碌着。好在互市的大部分事务,大多都已经交由“互市管理委员会”管着了,互市监因此倒也没有太多需要他亲自劳心的事情。张远已经被派去四处收购牲口了,而张家的那个小牧场也会集体迁徙过来,而小牧场里的三十多个牧民,他们也将会成为新牧场的第一批人员。而张恪的首要任务,便是提前为牧民们准备好居住的房屋,并把牲口的圈舍先行建好,以迎接他们的到来。好在之前建互市市场的那些匠人对于这项工程,显然是游刃有余的,相比起之前赶工互市市场的的候,可要轻松多了。张恪只是大致和他们提了提自己的要求,这些人便都能够心领神会,极为出色地贯彻了他的意志。加上这些活儿本身难度也不大,因此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也很高效。再过几个月,就是严冬了,因此无论是给牧民住的房子还是给牲口住的圈舍,在这其中,保暖措施就显得相当重要了。张恪对这方面的要求自然也比较高,好在这些匠人大多都是来自于北方的,对此都很了解。加上张恪也表示他不在乎成本,只要效果和质量,那还有啥好说的,直接往“死”里整呗。因此,无论是牧民们的房舍还是牲口的圈舍,都建造得极好,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这一日傍晚,刚从外面忙活完的张恪,一回到互市监,便见到了王五以及赵常山。张恪赶紧上前见礼,朝赵常山笑道:“赵大哥,你这么快就来了?这么说,你是答应来帮我了?” 赵常山笑了笑,道:“我哪敢不答应啊?师傅刚回来把事情一说,我媳妇儿就催着我赶紧来了。这不,我连个屁都没放,就赶来了。” 王五抬脚踢了他一下,斥道:“少扯淡了,新月姑娘还不是看你整天待在紫狐村,无所事事的闷得慌,才叫你出来闯一闯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要出来采购东西,你小子还不都是抢着要出来的吗?哼,这会儿倒是装做不情不愿了,唬弄谁呀?” 赵常山呵呵一笑,也不辩解,只道:“师傅,您别老揭我底啊!紫狐村不是不好,但真的没啥意思嘛!当然,也是因为此地离狐族不远,想要回去一趟也方便得很,所以我才答应的。不然的话,我也舍不得离开媳妇太久的。”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行了,既然决定了,就要认真负责,一定要把事情做好,别给老子丢人。” “您就放心吧,带兵咱毕竟是老本行,保证误不了事儿的。” 张恪拱手道:“那么,此事,就拜托赵大哥了。你先休息一下,等明天就去着手挑人吧。需要什么你尽管说。” 赵常山也不啰嗦,直接道:“挑人的事儿,我会先去找胡宗师商量一下的,他毕竟比较了解这里的人事。不过首先我得要弄清楚了,咱们的这个护卫队,具体要多少人了?驻地设在哪里?要配备何种装备兵器?还有就是饷银几何呢?不把这些弄清楚,我怎么招人嘛?” 张恪闻言,一拍脑袋,还真是,条件都还没开了,怎么招人?想了想后,终究自己不是专业的,不得要领,于是诚实地道:“这些事情,我是外行,赵大哥有什么建议不妨提出来看看。” 赵常山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来的路上,我便已经想过了。咱这支护卫团,主要是负责巡视、护卫牧场的。所要防的对象主要便是那些以肉食为主的异族,不让他们来咱家的牧场觅食偷食。我说的对不对?” “正是如此。” “既然如此,那咱们要组建的就必须是骑兵护卫队了,否则咱们两条腿的肯定是追不上那些四条腿的,到时候可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了。”尛說Φ紋網 还得是骑兵队啊?不过,仔细想想,也的确如此。只不过要建一支骑兵队,那所要花费的银子,可就要多上许多了。据他粗浅的了解,一匹最普通的拉货的马,也要二十两银子的,而要求高一点的战马,那价格都是要翻倍的,这可是笔不小的开支啊。按照张恪之前的预想,他是准备初期先组建一支两百到三百的队伍的。如果就按二百人算的话,那也要配备二百匹马的。那么说,光买马就差不多要用掉七八千两银子了。而且,这还只是买马的钱,后续养马的钱,也是个持续性的大开支的。唉,买得起,却不见得养得起啊!可是,这显然是必须要花的钱,难不成打退堂鼓吗?那自然是不能够的,只能想办法去多搞搞钱了。唉,军备烧钱,真是自古皆然啊! 第36 章 唐家的消息 经过一番商议,张恪对于赵常山所提的要求,全都答应了下来。具体便是:成立一支三百人的队伍,购置战马二百匹,骑射装备三百套。最后,就是这些人的饷银,张恪最终拍板就与北军的正规军看齐,一人一年五十两。 对于这个,赵常山自然是表示满意的。人家现役军人一年五十两,而他要去招募的,有许多可是退伍军人或者人家北军不要了的,能拿到这个数,那已然是非常不错的待遇了。ωww.xSZWω㈧.NēΤ 另外一件事,便是护卫队的驻地。不过,这个就简单了,张恪如今最缺的是钱,最不缺的就是地了。于是,张恪直接让赵常山有时间自己去看看,喜欢在哪里建营地、怎么建,和匠人们说一下就行了。大致谈好后,赵常山又试探性地问了句:“那咱们能不能去弄点火器了,那可是好东西啊!” 张恪笑了笑,道:“我也知道那是好东西,不过这事儿你就不要瞎想了,会有麻烦的。” 赵常山闻言点了点头,他也就是看张恪对那些条件都答应得那么爽快,就顺嘴问问的。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火器的敏感性。为了这个,皇帝已然不惜和唐家闹翻了都。再说,你一个牧场的护卫队,要这种东西干嘛?本身作为一支非官方的武装力量就已经很敏感了,还想拥有火器,这可不只是有麻烦了,这纯纯是在作死啊,想都别想,还是老老实实的按常规办法去建队吧。 安排好了相关事宜后,张恪便又去了趟黑龙城。首先去到军营,找袁焕报备了相关的事情。袁焕听完后,对于张恪要设牧场,并因此需要成立一支护卫队的事情,表示了理解。成立一支三百人的队伍,虽然有一定武力值,倒也谈不上什么太重要的事。从实际情况看,也确实有这个必要。毕竟是属于人族的资产,善加保护,也是应该的。张恪特意来向他报备,大抵也是因为他做事谨慎,希望杜绝后患。毕竟虽然人数不多,那也是一支私人武装,报备一下,倒也省得以后,惹来不必要的误会和有心人的猜忌。而且因为唐龙宗师的事情,显然也对张恪他们有所警醒:有些事情,还是在明面上交待得清楚一点比较好。 袁焕主动道:“有需要的话,本帅还可以调整一下军队的防区,把你那个牧场也放进重点防区来的,或者直接在牧场附近驻一队人马,你觉得怎么样?” 张恪闻言先是拱了拱手表示感谢,却摇了摇头道:“谢过大帅,不过目前还没有这个必要。一方面,牧场还在筹备中,要想成规模,那至少也是两三年后了,这段时间,有个几百人的护卫队也差不多够用了。二方面,互市才刚开市不久,如果现在就在那附近驻军的话,怕是会让北境各族产生不必要的忌惮的。咱们开设互市,就是为了与他们在那里自由贸易的,若是让他们有所顾忌的话,怕是会影响到互市的经营和发展的。” 袁焕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就算了,其实牧场离黑龙城大营也不过二三百里,真要有点什么事儿的话,军队开过去也不过一两天的时间。而且现在还有了黑龙大道这条快速通道,倒也确实没有必要太过担心的。总之,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会尽量予以方便的。” 张恪再次表示了感谢,袁焕点了点头,想了想后,又问道:“敬之,最近可有与唐家联系过吗?” 张恪闻言摇了摇头,皱眉道:“大帅这么问,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前几天我收到京城的一封信。信里面提到一件事情,陛下有意让宁王殿下纳唐老的嫡孙女为正妃。” 唐老的嫡孙女?那不就是唐芯吗?宁王,怎么又是宁王?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鸟,皇帝怎么忽然会起这个心思的?虽然说嫁入皇室,对许多人来说,委实是可望而不可及,无上荣耀的事情。而且还是宁王的正妃,那在将来甚至是有可能成为皇后的。只是,唐芯……她愿意吗?嫁入帝王家,也并非人人都想的。张恪有些艰涩地道:“唐家……同意了?” “那倒没有,那封信上说,唐老暂时回绝了。唐老的意思是,他觉得唐姑娘年纪还小,而且他就这么一个孙女,舍不得现在就将其嫁出去,因此想要等几年再说。” 张恪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老实说,他个人是很看不上宁王的,再加上彼此之间的过结,如果说唐芯真的成了宁王的正妃,那以后大家倒是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唐芯无疑是个非常好的朋友,性格开朗、直率,品性善良、真诚,虽然是个女孩子,却很有义气,相处起来,也很融洽自然。但若是将来,他们之间真的加入宁王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的话,那就不好说了。光是现在想想那个场面,张恪都忍不住要皱皱眉头,磨磨牙根。总之,心里头绝对是不怎么爽利的。当然,若是他们真的互相之间两情相悦的话,那自然也唯有祝福他们的。这种事儿,他显然也没有什么干涉的立场的。 袁焕不知道张恪心中对于宁王的那些别扭,见他沉思着,便又压低声音,道:“其实,我看陛下这么做,大抵是出于想和唐家修复关系的考虑的。之前因为火器的关系,皇家和唐家之间,多少是有些心结的。若是能够彼此联姻的话,其实倒是件好事的。” 张恪闻言恍然,袁焕这么一说的话,仔细想想,这还真有可能就是皇帝的真实意图。毕竟那件事情,确实是在实质上伤害了两家的感情和互信的。而这两头巨头的不睦,无疑还是令人很头痛的,对政局的稳定也是明显不利的。虽然最终唐家选择了妥协,将有关火器制造的技术、工艺甚至于匠人都上交给了皇帝。但他们的心里面,想来总是会有一些不爽的。因此,站在皇帝的角度想,确实是有必要打一棍子后,再给唐家一个甜枣的。而且皇帝倒还真的没有小气,一出手就将自己最宠爱的宁王的正妃之位许给了唐家的嫡女。皇帝想要通过这场联姻,彻底的修复双方的关系,实话实说,还是蛮高招的一步棋的。一来,两家的确门当户对;二来,两个年轻人,虽然差着十来岁,不过问题不大,宁王的样貌不俗,唐芯呢,自然也是品貌俱佳,俩人还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的;三来,成了儿女亲家之后,双方关系便更近了一层,有些话也更容易说开了,有助于双方关系的重塑;最后一点,众所周知,皇帝最喜欢的儿子是宁王,但朝中却有不少大臣更属意于由长子秦王继承大统。这种事儿,倒也不好说谁对谁错的,但若是皇帝真的铁了心要传位于宁王的话,那么让宁王娶唐芯为妃,倒确实是能给宁王加分的,毕竟唐家的份量在那摆着。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不过,想来这些与事实应是大差不差的。 “唉,话说回来,此事表面上看,只是陛下的家事,但实际上牵扯甚大。唐老应该也是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因此才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的。”这话说的隐晦,不过,张恪自然是听得明白的。大统之争,从来都不那么简单的。这里面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博弈、利弊权衡、妥协交易等等,令人头痛。一个处理不好,便极有可能引发朝堂震荡。从这个角度想,便也不难理解唐宗师的谨小慎微了。虽然不能说宁王,他未来就必定能够登顶,但确实是处在旋涡的中心的。一旦唐芯真的跨出了那一步,便会被卷入其中,没有回头路了。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便是此理。 帝王家事即国事,然而,这种事儿张恪显然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从个人立场上讲,他肯定是不希望唐芯嫁给宁王的,但是真说到反对的理由,还真的是有些不太好说出口的。总不能说:我就是看宁王不爽,所以反对这门亲事的吧?那也太无理取闹了。因此,这事儿他还真不好说什么的。袁焕想来也只是因为知道张恪与唐家素有渊源,才顺嘴提了提此事的。 出了帅府,张恪却一直没有缓过神来。虽说唐老暂时回绝了皇家的求亲,但老实说,这门亲事,只怕成的机会还是挺大的。且不说皇帝的盘算,其实站在唐家家族利益的角度看,唐芯如果成为未来的皇后,对唐家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利好呢?至于说因此卷入是非风险,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想要有所得,便要做好有所失的准备。再者说了,拒绝皇家难道就不是另一种危险吗?本来就和皇帝有点问题的,如今人家主动伸出橄榄枝了,你却非要拒绝,这是要干嘛呀?摆明了是给脸不要脸啊。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就是不知道唐芯……,她个人对此持什么看法? 张恪晕呼呼地上了马车,行进在黑龙大道上,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唐芯有可能嫁给宁王的事情。不知为何这事儿让他极感烦闷,一想到将来有可能因为宁王,他和唐芯之间不仅朋友做不成,甚至有可能站在对立面,他这心里就很烦。心情郁结之下,张恪便跨出车厢,坐在了车夫旁边。一边吹吹凉风,一边看看风景,稍稍排解下郁闷的心情。正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叫唤声:“张恪……张恪……,张恪……。” 张恪下意识的朝发声处望去,却瞬间石化。 第37 章 离家出走 黑龙互市监,后院。 张恪、哈尼、胡不归、张远围在一张桌子旁,看着一个披头散发,犹如流民般的女孩子正在对着满桌子的食物,狼吞虎咽的。小狐狸倾城和小老虎风翼也是不停的围着桌子打转,特别是阿虎的眼睛中更是充满了不解和好奇:这个人类,怎么吃起东西来和我一样的凶猛呢? 张恪皱眉看着女孩的吃相,心说:这丫头是几天没吃饭了啊?堂堂大小姐怎么搞成这样子的?真的是既可怜又有点……好笑啊!张恪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出声劝道:“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女孩一手抓着只鸡啃,一手拿着个大饼,腮帮子鼓鼓的,闻言后看了他一眼,努力咽着食物的同时,还含糊不清的说道:“窝……蛤之颠……莫系帆老,二四六波。” “蛤?你在说啥?” 哈尼抿嘴偷笑了下,翻译道:“唐姑娘说她好几天没吃饭了,饿死了都。” 张恪摇了摇头,吩咐道:“去给她倒点水来,别等一会儿,真的噎死了。” 女孩闻言瞪了他一眼,转头接过哈尼递来的水,喝了一大口后,再度大口咬上了手里的鸡。见她吃得这么香,小名阿虎的风翼哈喇子都流下来了,女孩适时的扔掉手里的鸡骨头,阿虎也不嫌弃,立马张口接下来啃了起来。小狐狸倾城见状,一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这小子真没出息,幸亏他爹不在,否则少不了一顿胖揍。 胡不归将张恪拉到一边,呶了呶嘴,道:“咋回事儿啊?这是谁家的女娃啊?” 张恪叹了口气,道:“这是唐龙宗师的嫡孙女,唐芯。” “啊?唐家的大小姐?那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啊?” 张恪刚下意识的想说:我怎么知道啊?随即又省悟过来,其实这事儿他还真的猜得出来大概的。只不过,如果真的如他所想的话,那还真的是件麻烦事儿了。张恪无奈的摇了摇头,招手让哈尼过来,拿出一些银子递给她,吩咐道:“你去外面帮唐姑娘买两身衣服,等一下她吃饱了,就带去清洗一下,都快馊了都。” 哈尼扑哧一笑,接过银子,转身去了。倾城走过来,看着张恪道:“张恪,唐芯姐姐,是不是跟我一样,私奔了?” 张恪一拍额头,这小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用“私奔”这个词儿的。他赶紧解释道:“别瞎说,她只是离家出走了,不是私奔。” 小狐狸天真的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胡不归却在一旁,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啊!”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张恪一眼,贱兮兮地笑开了。 张恪一头的黑线,喝道:“别瞎想,唐姑娘真的只是离家出走的。” 胡不归点了点头:“是,是,是。不过,四千多里地啊,这离家出走的距离……还真有点远啊!不过,还真的是令人……感动啊!” 一旁的张远也忍不住道:“是啊,这一路上,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啊!” 两人一狐同步的点了点头,状极感慨。一旁的小老虎,虽然啥也不懂,却也跟着点了点虎头。张恪斜眼看着他们,大感无语:怎么还吃起瓜来了?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啊?就知道在那里瞎起哄?靠,不理你们了,啥也不是! 不一会儿,哈尼买回来衣服,又将唐芯带去洗漱。张恪皱眉沉思着,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只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啊,这事儿还真的不太好解决的。 唐芯洗漱完毕,换上新衣服,盘好了头发,又跟着哈尼走了出来。胡不归眼尖,看了一眼后,小声地赞道:“嗯,不愧是唐家的千金,长得真是标致啊,气质也很好。” 张恪心里吐槽了句:你老胡懂个毛的气质啊你?却也转头看去,却见比起刚才那流民般的样子,现在的唐芯,还真的是挺漂亮的,跟换了个人似的,嗯,跟刚才那落难的样子相比起来,的确很难相信是同一个人。要不是她一直喊自己的名字,从声音里听出来是她,自己还真的是认不出来的。如今这样子,就不同了,放到哪里,那都是出众又吸人眼球的美人的。身上的衣服虽然普通,却掩不住她的钟灵毓秀,反而透着些雅致恬淡,很容易引人好感。只不过,张恪显然是没心情好好欣赏她的美的,待其坐下,便直接发问了。 “怎么回事儿啊?说说吧!” “唔,你什么语气啊?审问犯人啊?” “别犟嘴了,你自己知道事情的轻重。你要是诚实一点,那我也愿意帮忙想想办法。要是你非要抬杠,那我也就爱莫能助了,你自己想清楚。” 唐芯瞪着他,心中有些委屈,想她千里迢迢的,差点儿就饿死在路上,好不容易来到这儿了,这家伙却是这种态度,太过分了。唐芯眼眶泛红,泫然欲泣,胡不归见状,怜惜心大起,忍不住朝张恪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人家姑娘这一路上容易吗?你怎么就这么没人性啊?” 唐芯闻言,抬头看了胡不归一眼,问道:“请问您是……?” “哦,我是胡不归。” “啊,原来是胡宗师,晚辈唐芯,拜见宗师。”说着,起身屈膝施了一礼。 胡不归赶紧拱手还礼,口中又赞道:“不愧是唐家的孩子,就是有礼貌啊!” 唐芯甜甜一笑:“晚辈自小便是听着宗师护卫边疆的故事长大的。没想到今日竟能得见宗师尊容,实在是太幸运了。宗师,您是我族的大英雄,大豪杰啊!” “呃,哈哈……哈哈哈,唐姑娘太过誉了,胡某不过就是尽了下本分而已啦,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的。哎呀,小姑娘真是好。你不用怕,到了这里,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老胡的,保证谁都欺负不了你的,啊!呵呵呵!” “谢谢胡宗师,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哈哈哈哈哈!” 张恪在一旁看着他们聊得不亦乐乎的,不由得叹了口气:不是,你俩搁这捧逗了?这俩没心没肺的东西。唉,终究还是只能由我来扛下所有了啊! “咳咳咳,好了好了,还是先说说正事吧,你到底是为什么跑到这儿的?”虽然能猜到大概,但还是问清楚一点好。唐芯也知道,想要得到人家的庇护,还是应该老实交代的,于是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却说,当初宁王于朝堂上公然向皇帝请求赐婚,求娶高芝,没成想闹了个乌龙,而且弄得满城风雨,颜面大失,最终不了了之。不过,这事儿倒是给皇帝提了个醒。宁王身边自然是不缺女人的,但是正宫之主倒确实是至今未立的。因而此事之后,一方面,皇帝觉得这事儿还是早点定下来的好,早立正妃,也早了一件心事不是;二方面,之前的事情,显然让宁王甚至是皇室都有失颜面了,皇帝或许也是想要通过给这个儿子说上一门好亲事,把这个糗事儿冲淡一些的考虑。总之,经过一番思考后,皇帝便请人去唐家求亲了。至于为什么是唐家,想来皇帝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不少,三言两语怕是讲不清楚的。 对于皇帝为宁王向唐芯求亲一事,且不说皇帝背后的深层考量,对于唐家来说,却显然是有些措手不及的。毕竟前一段时间,彼此还有些纠葛的,这忽然之间又要结成儿女亲家了,这转折属实有点太大太快了。不过,稍稍愣神以后,也能想到,皇帝这样子,应该是有意要与他们家修好的。而若是不考虑其它的话,皇帝此举,还真算得上是“天恩浩荡”的。毕竟是将宁王正妃,虚位以待唐家。大家也都知道,在四个皇子中,皇帝是偏爱宁王的,因此将来的宁王是有可能更进一步,荣登九五的,到那个时候,唐芯就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了。 只不过,皇帝与朝堂群臣在立储的问题上是有分歧的,这也导致了时至今日,东宫之位都没能确立下来。这里面的政治斗争,唐家其实一直以来,都是避之则吉的,他们无意卷入其中,更将其视之为明哲保身之举。可若是唐家同意了这桩婚事,那么无疑就会被其他人视之为站队了,到时候他们也将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投入宁王的阵营了。唐家为此陷入了两难,内部更是争论不休,难以统一。而在征询唐芯本人的意见时,唐芯倒是极为明确的表态:我不要嫁给宁王。 然而,对于唐芯的态度,一向宠溺她的爷爷和父母,却都没有表达出坚决的支持,而是显得有些犹豫。在那之后,家族内部更是不断有三姑六婆过来给唐芯做思想工作,劝说她接受这桩婚事。这一切,都让唐芯既愤怒又伤心也很失望。对于那些劝说,她更是一句都听不进去。而皇帝那边正等着他们的消息呢,成不成的总要给个话的。随着一天天的过去,唐芯也承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终于在这种情况下,忍受不了心中的焦急、不甘、恐惧、失落的小姑娘,选择了逃跑。只是,逃出唐家后,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究竟要到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跑到哪里,也难免会被抓回去的。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浑浑噩噩的唐芯,竟然一路奔逃到了北方,期间受的苦楚,自然是罄竹难书,一言难尽的。直到如今,找到了张恪,她才有了那种“得救了”的感觉。wWW.xszWω㈧.йêt 张恪静静地听着,这些事儿倒大多都不出他的所料。只是,问题在于: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呢? 第38 章 收留 黑龙互市监,后院。 唐芯还在不停的倒着苦水,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悲苦,倾泻而出。 “爷爷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说什么要我顾全大局。可是,宁王什么德性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哼,他们一点儿都不疼我。” 张恪笑了笑,道:“谁说他们一点儿都不疼你的?你真以为单凭你一个人,就能从家里逃出来?要知道,唐氏庄园本就是军事重地,防卫森严,明里暗里的哨兵不知凡几,天上地下,还有各种飞禽走兽,别说你一个大活人了,就是只苍蝇也飞不出来的。再说从京城到这里,四千多里了,你一个毫无武力、手无寸铁的漂亮小姑娘,居然能毫发无损的独自走到这里,你自己觉得这合理吗?” 唐芯闻言,皱了皱眉,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张恪见她似乎还有点不服气,便笑着朝胡不归道:“老胡,麻烦你去外面看看,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守着的,把他们请进来聊聊吧。” 胡不归爽快的道:“行吧,我出去看看。” 唐芯瞅了一眼张恪,见他一副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开始有点相信他了。没一会儿,胡不归便回来了,而在他的身后,果然跟着两个汉子,穿着极为普通,但身形高大健硕,步伐稳健,虽面色平静,气质中却又透露出刚毅,显然都是练家子。进来后,那两个汉子直接来到众人身前,齐齐抱拳一礼:“唐五、唐六拜见小姐,拜见张公子。” 见到来人后,唐芯自然便明白到张恪刚才所说的,的确是其来有自的,这让她不由得心绪复杂。张恪站起来,向那两人回了一礼,道:“两位一路辛苦了。不知道,唐宗师他老人家,有什么交待没有?” 唐五俯身回道:“回公子话,临行前,家主吩咐,让我们一路暗中保护小姐,并想办法尽可能的将小姐引向北方,来投奔公子。家主还说,我俩的踪迹大抵是逃不过公子的法眼的,到时候,便让小人实言相告即可,勿须隐瞒。家主还烦请公子,代为照料我家小姐一段时间,唐家不胜感激!” “嗯,还有吗?” 旁边的唐六,解下背后的包袱,递到了唐芯面前,解释道:“这些是小姐一路过来,所当掉的随身首饰,小人已经全部都赎回来了,请小姐收好。” 唐芯看向那包东西,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原来爷爷一直在背后默默的保护着自己啊!自己却一直在自以为是、自鸣得意,以为逃出了生天,却原来是自己太过天真了。想起那个老头,唐芯忍不住的掉下泪来。 张恪见状,便示意哈尼把她带回屋里去了。许多人在成长的某个阶段,都或多或少的会对父母长辈表现出逆反的态度,且不说是非对错究竟为何,父母长辈却总是会选择包容甚至是故意退让成全。直到他们自己长大了,或者为人父母了,才能感同身受的理解这一切,然后,便又学着他们的样子,去对待自己的儿女后辈,犹如一场轮回。 张恪看向唐五、唐六,想了想后道:“唐小姐在这里的安全,不必担心。不过,你们还是按照唐老的安排,继续在暗处守护吧,等唐老有了进一步的指示再说,如何?” “谨遵公子吩咐。” “嗯。远叔,你去帮他们在外面找一个住处,为了保密及安全起见,不要假手他人,你亲自去安排。” 张远点了点头,抬手朝唐五、唐六道:“两位,请随我来。” 唐五唐六再施一礼后,跟着张远离开。见他们走了,张恪忍不住的叹了口气。胡不归道:“怎么了?这事儿,有什么问题吗?不就是离家出走吗,既然唐姑娘不乐意嫁给宁王,难道他还能硬逼她嫁过去?” 张恪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么简单的。如果这桩婚事成了,那么万事皆休,但唐芯的终身幸福,显然就要被牺牲掉了。可若是唐家拒绝了这桩婚事,那就不只是一桩婚事成不成的事儿了,严重点说,那甚至有可能代表着唐家与皇帝离心离德。” “嗯?有这么严重吗?不就是不愿把闺女嫁给他们家吗?至于吗?” “因为火器火药的事情,皇家与唐家本来就有些纠葛。此次,皇帝陛下欲意促成宁王与唐芯的婚事,并许以正妃之位,在陛下看来,这应该算是非常正面积极的和解信号了。可是,唐家要是在这个时间点坚决拒绝了,那你认为,陛下会怎么想呢?” “嗯,陛下大概会想:唐家难道还在记恨我吗?” “嗯,若是平时,或许没有什么关系的,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啊,那就难说了。今日,我去找过袁帅,据他所说,唐家已经暂时拒绝了这桩婚事,理由是:唐宗师舍不得现在就把唐芯嫁出去,想过几年再说。” “可是,这明显没什么说服力的,唐姑娘嫁给宁王,那不也还是住在京城里的,有什么舍不舍得的?” “正是这个道理。而且如今更麻烦的事情是,唐芯,她来了这里。” “是啊,她这样一走了之,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多少还是有些不尊重皇室的。” “不单单是如此,重点是她来找我了。你也知道,我和高芝……,总之,我跟宁王之间又多了一个解不开的过结。” “啊?咦,对啊,听你这么一说,你这可是接连抢了他两个女人啊!” “喂喂喂,你别乱说话啊,小心我告你诽谤。我和高芝之间确实是有情,但和唐姑娘却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的。” “嘿嘿嘿,单纯的话,人家姑娘家还能千里迢迢过来找你?” “唉,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连你都不信,你觉得宁王或者其他人会信吗?” “唔,你这么一说的话,还真的是。那么说,你跟唐姑娘之间真的啥都没有吗?” 张恪一头的黑线,压了压火气,咬了咬牙,不忿地道:“不是,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啊?这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我和宁王……,哎,算了,不想跟你说了,心累啊!” 见他站起来要走,胡不归赶紧拉住他,憋住笑道:“好了,好了,说正事。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张恪挣了一下,却哪里挣脱得开,无奈只得重新坐了下来,说道:“既然已经这样了,总不好把唐芯就这么送回去的,暂时也只能将她留下,照看一段时间了。只不过,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里,迟早人家还是会知道的。唐老有意识的让唐芯躲到这里来,大抵也是一时之间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事儿,干脆便让唐芯先自躲远一点,如此也有个好借口先把这个事儿拖上一拖,争取一些时间来想想办法。虽然,唐芯仅凭自己一个人就能从京城逃到这里,这事儿本身就很扯淡,不过,哪怕是知道这是人唐家故意的,却也不会有人明着指出来的。只不过,唐芯在这里的事,也瞒不了多久的,唐家这缓兵之计,迟早都是会失效的,至于后续要如何做,我目前还真的不知道的。但是,宁王铁定是恨上我了,这真是无妄之灾了,唉!” “嘿嘿,你还怕他啊?” “不是怕不怕的事儿,嘴上说不怕有什么用,重要的是如何解决问题。我和宁王之间,本就不怎么对付,前面又有高芝的事情,如今不过就是再多一条他恨我的理由罢了。可是,他毕竟……有机会的,到时候怎么办?难道还能指望人家既往不咎,他像是那么大度能容的人吗?” “嗯,虽然我没见过他,不过,照常理连续两次在这种事儿上折了面子,但凡是个男人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你也这么认为吧?其实,若这事儿只是宁王单方面的想法,那还好一点,但这事儿如今还牵扯到陛下了,这就不好强硬回绝了。唐老想必也是实在没辙了,才把唐芯先送到这里来的。” 胡不归有些伤脑筋的挠了挠头,难怪张恪会说这个事不那么简单的,事实上也确实很麻烦。一桩婚事,牵扯到皇家、唐家,现任帝王以及可能的继任者,又有种种的政治利益、名誉、面子、私人恩怨等等牵扯其中,双方也都有不能退让妥协的现实理由,还真的是如一团乱麻,难解啊!胡不归最后笑了笑,道:“要不然,你就快刀斩乱麻,把唐姑娘娶了吧,这姑娘我看着挺好的,呵呵呵!” 敢情我这说了半天,这老小子就没往心里去啊!张恪见状,也懒得再和他说什么了,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 京城,唐氏庄园。 唐钧从父亲的院子里出来,回到自己的小院。刚进门,便见到自己的夫人,正在唐芯的闺房里,靠在窗前发呆。自从女儿唐芯“逃家”后,吴氏便时常是这种状态的。唐钧叹了口气,绕过回廊走了过去,推门而入来到吴氏的身后。吴氏却是恍若未闻般,依旧是动也不动的看着窗外。 “我刚从父亲那里回来。芯儿已经顺利到达了北方,眼下暂住在张恪的互市监,你不用担心。” 吴氏闻言,终于缓缓的转过了身来,看着丈夫。嘴巴嗫嚅了几下,却终究没说什么。唐钧见状开解道:“有张恪在,芯儿的安全不必太担心。至于……,你也知道,当此时刻,让芯儿暂离京城,这已经是现下最好的选择了。” 吴氏闻言忍不住的冷笑道:“哼,唐家上万男儿,居然都只想着要靠牺牲一个女娃儿的幸福来保全自己的富贵人生。比起来,还是我的芯儿更勇敢的,起码她不会傻傻的坐着,任人摆布。” 唐钧闻言苦笑,却不敢反驳什么,吴氏出身将门,原本性子就烈,如今又在气头上,还是不要解释了,夫妻多年,他知道那样只会越糟的。只是,吴氏瞧着他这般温温吞吞的样子,却愈加的不忿了,抬脚从其身旁掠过,“呯”的一声摔门而去。 第 39章 黑龙牧场 京城,宁王府。 “呯”的一声,瓷器破碎声传来。府中的下人,听到这声音后,都下意识的往远处躲了躲,免得被王爷的怒火无辜波及到。 宁王含怒摔了杯子后,咬牙切齿地道:“唐家这是把本王当傻子吗?一个大活人离家出走了,找了两个月都没找到?他们这是……这分明是在敷衍本王,气煞我也。” “殿下请息怒。” “殿下勿须着恼,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唐小姐难不成就此不回家了吗?” 宁王怒气难消的道:“哼,先是唐老头推三阻四,说什么舍不得太早就将孙女嫁出去,现在又搞这么一出离家出走的把戏来。就算是真的,她一个女孩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没长翅膀,怎么可能这么久还找不到?他们摆明了就是不想应下这桩婚事。本王将正妃之位虚席以待,唐家竟敢如此不识抬举,分明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着实可恨。” 宁王手下的亲信,自然纷纷附和,对着唐家一顿口诛笔伐。正自吵吵嚷嚷时,一个下人拿着封信匆匆走了进来,直到了宁王面前,俯身双手呈上那封信,又低头上前在其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宁王接过信,听完后摆了摆手,令其退下后,才展开那封信,看了起来。 一众亲信见状,连忙都闭上嘴,并偷偷的打量宁王,却见其在看到那封信后,刚刚才稍稍和缓了一些的脸色,瞬间就又阴云密布了。一些眼尖的,分明还看到这位殿下的手在发抖。大家面面相觑,正自忐忑时,宁王忽然狂暴的撕毁了手上的信,嘴里还痛骂道:“唐龙老贼,张恪小贼,欺人太甚,本王饶不了你们。总有一天,定要把你们碎尸万段,啊……。” ***** “啊噙!”张恪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虽然才九月上旬,但在北方,已然是寒气逼人。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冬季,牧场正在为牛羊加紧建设棚圈。陆陆续续的延请过来的牧民,也已经开始工作,每日里驱赶牛羊群四处放牧。而张远在短暂的回来休息了几天后,便又马不停蹄的又出门去收购牲口了。这一个月来,最花钱的便是收购牲口了,张远从家里带过来的银子几乎全部都花在这上面了。然而,牲口的存栏量却依旧差强人意。目前主要的牲口是牛、羊。牛大概八百多头,羊两千五百多头。相比起那片偌大的牧区来说,这点儿牲口量实在是不够看的。 张远其实已经是非常努力的在收购了,但毕竟他本人也才刚刚开始接触这一行,还需要一个摸索的过程,才能得心应手。直到九月底,陈亮从京城回来,除了带来一大笔资金外,也带来了一些畜牧业方面的专业人手。据他所说,这些人是他们家的旁支,之前一直在西域放牧,且规模还不小。当然,相比起张恪所规划的这个大型牧场,那自然是小屋见大屋的。其实,许多人并不是不知道北方存在许多天然大牧场,想过来此发展畜牧业的人也很多。然而,这些地方贴近北境,安全上实在是没有办法保障,最终还是只能放弃。但眼馋这片牧区的人,一直都有,陈家的这个旁支,便是其中之一。而他们在听说了本家要参与北方牧场的运作后,便果断派人及资金北上了。到了京城便与恰好回家来筹措资金的陈亮遇上了,双方自然也是一拍即合,陈亮随即便带着他们北上了。不得不说,陈家这帮人能够成为人朝有数的商业巨头,这胆子还真是比一般人大许多的。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有了这些专业人士的加入,以及足够的资金后,相关的工作自然便开始进入了快车道。这也让为此焦头烂额的张远,松了一口气。随着牧民、牲畜的到来以及棚圈、围栏等设施的不断完善,牧场终于有了可观的模样。十月初,张恪正式向朝廷报告:由互市监牵头,以民间资本为主,取名为黑龙的第一家位于北方边境的牧场正式成立了。虽然黑龙牧场都是用张恪本家及陈亮家族等民间人士的钱投资的,但还是挂了互市监的名头,倒是变成了官民合办的性质了。这其实是张恪刻意为之的,毕竟虽然只有半个“官方身份”,但那也是极为有用的。一方面,朝廷不必为此花一分钱,就能占得一席之地,如此的话,朝廷高低也要稍稍照顾一下黑龙牧场的;二方面,在这片荒野上,有没有官方身份,那还是有区别的,最起码能让某一些人不敢对牧场起什么歪心思;三来,牧场要是真遇上事了,有一个官方渠道来处理问题肯定是比较方便的,而若是纯民营的话,那就不好说了,难免会扯皮的。 朝廷历来都对民间开拓荒地的行为持支持立场的。黑龙牧场名义上是一家官民合办的牧场,但朝廷一毛钱都没有投入,只需要等着分钱就成了,所以这事儿应该不会像互市那样引发争议,而是能够顺利得到批复的。而且,之前张恪与徐尚已经分别代表互市监和黑龙城城主府就互市市场两端的土地使用权问题进行过谈判,最起码徐尚是要为此背书的,毕竟黑龙城也是受益方。不过,在知道张恪搞了这么一出后,徐尚却是越想越不是味儿的。本来以为自己占的那一片是更有价值的土地,可如今看来,张恪才是大赢家啊!据说,黑龙牧场前前后后已经投入了快二十万两银子了,而且这数目后续还会持续的增加。这个牧场究竟要做多大,简直难以想象。总之,之前还沾沾自喜的徐尚,一下子就蔫了,但又说不了什么,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目光短浅了:唉,怎么当初自己就没有想过要弄这个了? 十一月,北方开始迎来了第一场雪。黑龙互市因为天气恶劣,也选择了暂时休市。因为担心牧场的牲畜能不能顺利的过冬,张恪便决定搬到牧场去住了。哈尼和倾城她们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唐芯见状,便也不肯一个人待在互市了,于是便也跟着去了。 话说自从来到北方后,对唐芯来说,还真有些逃出生天的感觉,颇有些“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意味。北方的景色自然是与京城大不一样的,这里的壮阔、野性、视野令得第一次来此的唐芯颇为兴奋。张恪等人整天忙个不停,她倒是整日里无所事事的,于是便每日里带着倾城和阿虎在四处闲逛。没几天了,这一人一狐一虎的组合倒是变成了互市里的一道特别的风景线。唐芯在这里玩得不亦乐乎,压根没有什么她是一个“逃家者”的自觉,倒更像是来旅游的。互市里的人和异族,自然都对倾城和阿虎很熟悉,见到这个陌生女孩子整天和这两位在一起,便都认定她是张恪家的谁了,因此对她倒是都很尊重的。互市里有来自各个地方的商品,琳琅满目的,唐芯偶尔看上了什么东西后,那些商家便也都看在她是张互市监的“家人”的份上,主动地提出送给她。不过,以唐芯的教养,自然是不可能做出那种白要人家东西的事儿的。遇到了真想要的东西,那也都是拿钱去买的。本来买东西要花钱这种事,不就是天公地道的吗?却没有想到,大家竟因此对其颇多好评,都夸奖说张恪家的这个女娃儿又懂事又有礼貌巴拉巴拉的,你说这上哪说理去啊。 短短的时间里,唐芯倒是逛遍了互市的每一个角落。不得不说,虽然只是个边陲小市场,但这里的卫生、整洁、秩序井然、欣欣向荣却无疑给自小生活在京城的唐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总之,互市真的是一个令人感觉很舒服的地方,完全超出了唐芯的想象,也让她有些乐不思蜀了。而倾城和阿虎也很喜欢跟着她到处乱跑,因为唐芯出手大方,每天都会买许多好吃好玩的,所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所以,没过多久,这俩家伙就与唐芯打成一片了。 互市暂时闭市后,唐芯便跟着张恪搬到了牧场的居住区了。本来,唐芯还以为牧场必然是条件简陋,卫生堪忧的。没想到,却并非如此。当初,按照张恪的要求,牧民居住区的建造标准,是参考的互市市场的。张恪对于互市市场的建设水准很是满意,于是便让他们直接参照那个标准来建造牧场的生活区了。因为标准一样、匠人一样、连材料都没有什么区别,于是这个牧场生活区便被复制粘贴,建成了互市的模样。这一点,倒是让唐芯很是惊喜的。如今,她已经有些习惯于生活在互市那样的环境了,要是换个地方的话,只怕还真的是会不自在、不习惯的。 牧场的生活区以外,自然是另一番风景了。如今已经开始下雪了,牧民们也不再每天出门放牧,只在天气晴好,没有风雪时,才将牛羊赶出去逛一下,也借此时机打扫一下棚圈,保持其卫生。平常的时候,便都赶回圈中,喂喂干草什么的。张恪等人在观察了几天后,便也放下心来。不得不说,这些牧民们还是挺尽心尽责的,也很专业,把牲口及棚圈都喂养及管理得很好。牧场里更是每隔一两天都有新的小牛犊子和小羊羔子降生,那些新生命也都在良好的环境下,被照顾得很好。总之,牧场一切顺利,令人欣慰,并不需要张恪这个非专业人士操心太多。在这种情况下,张恪便也能抽出些时间来,陪着唐芯等人四处蹓跶,领略一下北国风光了。冷是冷了点,倒也很是安逸的说。 第 40章 欣欣向荣 黑龙牧场。 十二月,大雪纷飞。 此时一支数百匹的马队,正冒着皑皑白雪,朝着牧场的方向奔驰而来,领头的正是赵常山。自从接受张恪的邀请,主持组建一支黑龙牧场自己的护卫队后,几个月来,赵常山便一直在为此竭尽所能。为了生活,他在少年时,便入了军营,后来还被招进内卫,有了这些经历,组建一支护卫队,对他来说,倒也不难。再加上胡不归、何刚等也提供了些帮助,为他介绍了不少好手,因此组建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这些招募过来的人中,大部分都是从军中退下来的,退出的原因各有不同。有犯了纪律的、有因为伤病的、也有因年纪大了以及其它个人原因的。赵常山自然也不是胡乱就找人进来的,他还是经过了一番认真的挑选的。因此,进入护卫队的这帮人,还真大多都是有一些真本事或者特长的。 在边境地区,开设牧场,安保的工作,自然是极为重要的。否则的话,辛辛苦苦的放牧,到头来,难保不会被一锅端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的。因此张恪开给护卫队的待遇和条件,还是很慷慨大方的,为的是能借此招揽来真正的好手。尽管牧场如今的经费并不宽裕,但张恪知道在这方面是绝对不能吝啬的。除了饷银向北军正规军看齐外,张恪在后勤上更是不遗余力为他们着想,力求在生活上为他们提供更好、更完善的条件。 当赵常山带着挑选出来的第一批护卫进驻营地时,倒是让这些人有些受宠若惊的。本来以为条件会很艰苦的,却没有想到牧场的东家这般慷慨大方。这个护卫队的营地,场地够大,自然是不用说的。里面排列整齐的新造好的房子,里面的宿舍有一人间至四人间不等,尽管面积都并不大,但床铺柜子桌椅一应俱全;营地的东南角还建有一个大食堂,里面宽敞明亮,桌椅板凳齐备;西南角还有一个大型的澡堂,可同时为五十个人提供热水服务;而营地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演武场,让护卫队进行日常的训练,里面甚至还有一处室内的训练场,这考虑得实在是太周到了。总之,牧场为这支护卫队所提供的这些生活设施,其优越性远远超出了大家的预期。许多护卫队员来到这个营地后,第一个想法便是:这里的生活条件可比北军要好太多了,别说牧场开的饷银和北军不相上下,哪怕少上一半,就冲这条件,那也很值得得来啊! 赵常山也没有想到,牧场的后勤保障能做到这种程度,既意外又惊喜。就连胡不归在营地参观了一圈后,也对这里感到很是喜欢,甚至于都想要自己也住到这里来了。某种程度上,老胡或许还是挺喜欢和这帮汉子待在一起的。总之,这个营地看着就让他觉得舒服、亲切。营地内的这些规划设计自然是张恪根据后世人民子弟兵的军营格局进行布置的。张恪另一世时,也曾几次去军中慰问,对于军营中井井有条的样子印象深刻。于是,便模仿了记忆中的样子,进行了这番布置。而在张恪看来,营地内队员们的吃饭、睡觉、洗澡、训练等,自然便是后勤保障中最主要的四件事了,在这一点上,张恪一点都不吝啬投入。在他看来,一支队伍,吃不好、睡不好又怎么可能会有战斗力了?虽说艰苦朴素的作风很好,但这并不意味着要故意虐待自己,没有苦还要硬去吃的。 而在入驻营地后,护卫队的队员们,在亲眼看到了营地的一切后,他们自然对于牧场东家的慷慨大方很是感动。整理好内务后,大家又高高兴兴的到食堂参加了欢迎宴会。宴会上,食物丰盛,牛羊肉管够,队员们看着这一切,却有些无所适从了,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们的想像和预期,反倒让他们觉得有点不真实了。然而,当大家略带忐忑的过了几天后,才发现这些竟然真的不是在做梦。虽然此后的伙食不像欢迎宴那天,肉管够了,但却也还是天天有肉吃的。为此,赵常山还向队员们喊话道:“牧场的东家,如此大方、仗义,咱们自然也不能辜负了这一番心意。希望大家以后都能好好的训练、好好的保护牧场,不能让人戳咱们的脊梁骨,说咱们光吃饭不干事儿。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偷懒了,那不好意思,你从哪来的就回哪去吧。咱们黑龙牧场不养闲人。” 都是当过兵的,性子直也都比较纯朴,听到赵常山这些话,都觉得深以为然,并不过分。人家提供这么好的待遇,自然不是要白养着你的,既然吃了人家这饭,那自然要有相应的付出的。于是,所有的人便都很自觉的玩命的训练、巡逻、保护牧场。他们大部分有过从军的经历,许多令行禁止的规矩也都不需要过多的一再强调。因此从一开始的时候,整个护卫队的作风和面貌便都极为的优良,张恪看在眼里,自然也是对此极为的满意的。 胡不归也时常去护卫队,有时还和他们一起出去巡逻。虽然这是支非正规的军队,但其表现出的精神面貌,比起正规军来,却是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的。胡不归见猎心喜,有时候便也在他们训练时亲自下场,指导一番他们的拳脚功夫。张恪见状,便提议要直接给胡不归一个教头的身份,以方便他对队员们进行指导。胡不归对此倒也不拒绝,甚至有些兴高采烈的。他是真的挺喜欢和这些汉子们待在一起的,在营地里和他们一起练功夫、一起吃大锅饭,感觉是真的挺舒服自在的。而队员们对于有一位宗师级的教头来指导他们,那自然是感到极为振奋的。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自然也是倍感珍惜的。总之,有这些有利的条件支撑,黑龙牧场护卫队,可谓是精神焕发、斗志昂扬,虽然只有三百人,但却已然表现出了非常不错的战斗力了。 不过,对护卫队来说,却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那便是武器装备。毕竟是私人武装,在武器装备上还是有一些避忌需要遵守的。基本上,朝廷并不禁止民间百姓持有武器,不过却有三类武器不在此列,一旦发现私藏者,则以谋反论处。这三类被称为制式装备,只能由官府制造,而且每一件制造出来后,都必须打上编号并登记造册以方便追溯和管理,即不能买卖也不能转借,即便是损坏了也必须将其上交。这三样禁止私人制造和拥有的装备便是:强弩、重甲、重型武器。不过,如今自然还要加上火器和火药了。 护卫队想要提高战力,除了保证人员的训练质量外,另外一点自然是要有合适的兵器装备了。只不过威力强大的远程武器如弩和强弓不准用;用于保卫身体的盔甲,犯忌讳也不能用;重型武器和火器火药就更不用说了。只是,除此之外,应该选择什么武器呢?其中,普通型制的弓箭自然是要有的。牧场那么大,尽管护卫队都配备了马,但若连弓箭都没有,那显然也会极大的削弱护卫队的能力的。为了规避朝廷的法律禁条,最终护卫队的常规配备便被定为:普通弓一把,箭二十支,马刀一把,匕首一把以及一根硬木长棍。 这其中比较特别的是那根硬木长棍。因为是负责守卫牧场的,有时便也需要帮忙驱赶一下牲口,这根长棍彼时便能够发挥作用了。当然这只是对外的说法,它另外还隐藏的一个功用是:将那把匕首安装在棍子的一端后,瞬间便变成一把长兵器,类似于长枪,可用来长距离杀伤敌方。虽然朝廷对于长兵器并不坚决禁止,但那是指数量小的情况下。但若是数量很多的时候,那其实还是会有点麻烦的。为了规避这一可能的风险和麻烦,赵常山他们便想了这个主意。不过,像这种通过组合不同兵器变成另外一种的想法,倒并不是他们发明的,民间早就有人这么做了。这也算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了。总之,为了提升护卫队的武力值,又不能犯了朝廷的忌讳,大家还是想了许多办法的。赵常山之前曾问过张恪,能不能弄点火器来?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朝廷是不可能让这玩意儿流向民间的。虽然张恪也很想让护卫队拥有火器,甚至于他还真的可以试着去制造出黑火药来。要知道黑火药的原始配方还在他脑子里了。当然,后续唐家对其做了大量实验,进行了改进,提高了它的威力和安全性。 只不过,想了想后,张恪还是放弃了。这事儿,一来他只是知道黑火药的大致配比,但他毕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真的去研究的话,还是挺危险的;二来,若他自研黑火药的事情,不慎被朝廷知悉的话,那不仅仅是他,还会连累许多身边的人,全都吃不了兜着走的;三来,这种事儿要取得成果,是要花费许多时间和心血,做大量实验的,显然张恪在眼下并不具备这些条件的。而且,就目前而言,这事儿也并没有什么紧迫性,收益和付出也不成比例,还有可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中,所以还是算了吧。 护卫队在赵常山的带领之下,倒是尽职尽责的。每天围绕牧场进行巡逻,日常的训练也没有落下,哪怕如今大雪纷飞了,牧民们并没有每天出去放牧,也都不曾偷懒。张恪对此是极为满意的,北方的冬天虽然看起来一片萧瑟,但黑龙牧场总体上却是一派欣欣向荣的。 第 41章 烟花 黑龙牧场,除夕。 虽然是过年,但在这里,显然节日的气氛是谈不上热闹喜庆的。平常的日子或许就算了,毕竟牧场经过这几个月的经营,各种生活设施齐备,一派生机勃勃的,日子其实并不难过。但在这远离人间烟火的边境荒野之处,又是在这样特别的日子里,许多人便都难以自持地泛起了思乡的情绪来。由于天气原因,哪怕是距离牧场最近的互市,此时也是冷冷清清的。因为年前的时候,人族这边的商户们绝大多数就都已经提前回去过年了。而那些异族商户,虽然他们并没有什么过年的概念,但眼见人族商户们都撤了,他们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于是大部分也都先回去了,只留下少部分,看家护院。 虎族的风清扬十几天前,便已经率领本族的同伴离开了。当然,他把自己的小儿子风翼留了下来。小名阿虎的风翼,对于老爹的离开并将自己单独留下,倒是没有什么不开心的表现。这或许是因为在他的眼里,老爹对他实在太过严厉了,就如同“大魔王”一般的存在。如今“大魔王”走了,他反倒是放松自在了许多。而且,自来到这里后,有一向慈祥的老师、有温柔的哈尼姐姐、有漂亮的小狐狸倾城姐姐,阿虎是真的很喜欢跟大家待在一起的。而且,对他来说,牧场还是很好玩的。他整天追逐着牧场的牛羊,即便是那些牛羊许多都比他块头要大上许多,但他们却都有些怕他,这也让阿虎感觉有些得意。在牧场里称王称霸的感觉,真不是一般的爽啊,好开心好开心! 本来,张恪也想过,过年这几天回紫狐村去陪爹娘好好过个年的。不过后来,还是算了,他反而是让张远回了趟晋州老家。一来,张远是有家室的,他也忙活了一整年了,也该让其回家陪陪妻儿了;再者,也可以让他回去跟三叔公他们报告一下这边的情况,并再筹措一笔资金过来。黑龙牧场是需要持续投入和扩张的,最初的几年里,怕是都要往里头不断的搭钱的。虽然,自己身为小族长,似乎也可以独断专行的决定下来。不过,毕竟是那么大的一笔资金,他觉得还是让张远回去和族人充分的沟通一下比较好。于是,张远仅仅留下了几个族人留守牧场,剩下的几十个也都跟着回晋州老家了。如此的话,张恪便没有回紫狐村去过年了,毕竟牧场也需要人留守,以免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没人来做决断。反正这里离紫狐村比较近,完全可以另外找个时间回去的。 随着张远等人的离开,如今牧场就剩下张恪、胡不归、哈尼、唐芯、倾城、阿虎,以及赵常山率领的三百护卫队加上六十多个牧民了。人虽然也不算少,但却还是显得有点冷清,加上外面雪一直在下,就更加没有什么过年的气氛了。直到傍晚时分,雪终于停下,张恪见状,赶紧叫上自家那几个留守的张氏族人,开锁打开了一间储物间后,便往外搬东西。胡不归他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所搬的那几十个盒子状的木箱里装的是什么。正想要发问时,却见小狐狸倾城已经凑过去对着那些箱子嗅了一圈,然后皱了皱鼻子,道:“好像是爆竹的味道,臭死了。” 爆竹?胡不归、赵常山等望向张恪,微微一笑,原来是爆竹啊!也对,毕竟是过年嘛,总要搞点气氛出来的。胡不归点头笑着向张恪问道:“你什么时候去买来的,亏你想得周到。” 张恪笑了笑道:“这些并不是爆竹,而是烟花。是我一个多月前,让张远去找烟火师订制的,前天才送过来的。过年了,总归是要热闹热闹才好嘛!” 过年和节庆时,人族总会燃放烟花爆竹的。爆竹的制作相对简单一点,毕竟只是要听个响而已,价格也没那么贵,普通人家过年时也愿意买上一点来放,图个热闹应景儿。不过,烟花就复杂多了,掌握其制作技术的人不多,价格自然也很是昂贵。这些懂得制作技艺的匠人被尊称为烟火师,很是受到大家的欢迎。不过,如今因为火器的关系,朝廷对于火药类的管制日趋严格,也影响到了烟花爆竹的产业。只是,百姓们毕竟还是有这方面的强烈需求的,尤其是过年过节,婚丧嫁娶期间,因此也不可能完全禁绝的。 张恪倒是知道一点烟花的原理的,主要就是在制作时,在火药里面添加不同的金属粉末,让其燃烧时,呈现出五颜六色的视觉效果。不过,真要制作,张恪显然是没有这个本事的。本来临近过年时,张恪便想着让张远去置办一些年货,来给留在牧场的众人好好过个年的。后来,张远说:“要不要买烟花爆竹呢?爆竹倒是容易买到,黑龙城就有。不过,烟花只能订制才有了。这东西一般人家也消费不起,只接受订制。” 张恪一听,倒是起了心思。说起来,他最近一次看烟花燃放,还是几年前的事儿了。那一年他刚与周薇订婚,上元节时,皇帝率领一众大臣登上承天门楼与民同乐,共度佳节。张恪过去后,还应皇帝之命,写下了那首《青玉案·元夕》。那一夜,京都火树银花不夜城,端得是一派盛世图景。而仔细想来,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张恪还真的只看过那一次的烟花呢。看来,烟花在这个世界确实是属于奢侈品,不是时常得见的。于是,张恪便授意张远去订制一批烟花,准备过年时燃放。大家留守牧场,不能回家与家人团聚,想必心情上是难免有些抑郁的。虽说牧场的生活条件实在来说并不差,吃穿不愁的,但那显然也不可能排解掉思乡思亲之情的。张恪希望用一场烟花秀,让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过年。 听说牧场东家买了烟花要燃放,原本显得有些沉闷的牧场,倒是沸腾了起来。护卫队的队员们以及那些牧民,原本都各自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吃年夜饭的。听说要燃放烟花后,便都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一边主动帮着抬那几十个箱子,一边嘻嘻嘻哈哈的打闹了起来,总算让牧场也有了点过年的样子了。张恪见状,自也高兴,觉得这个事儿自己办得还是很靠谱的。 由于牧场内还有不少带孕的母牛、母羊以及一些刚出生不久的小牛、小羊。为了避免惊吓到他们,造成什么不可测的后果,张恪便命他们带着那些烟花朝着互市的方向走去,一直到了距离牧场二里地的时候才停下,想来隔着这么远了,应该万无一失了。大家虽然也着急想快点看烟花,不过,也都理解不能因此惊吓到那些牲口的,加上心中高兴,因此并没有任何怨言。 这里面三百多人,倒是绝大部分都没有亲眼见过放烟花的,包括小老虎风翼。一路过来,哈尼还开心的向他们描述起几年前,他们在京城看过的那一场上元节的烟花表演。小狐狸倾城当时也在的,那一番灿烂的景象自然也令她记忆犹深,不免也在旁边跟着叽叽喳喳的补充说明着。如此一来,更是令大家心痒难耐,也更加的期待。 北方天黑得早,又因为怕待一会儿还要下雪,因此选定了块大空地后,张恪便也不再废话拖延,吩咐他们将木箱子小心的打开,取出那些烟花,准备燃放。毕竟是稀罕物,那自然不能一下子梭哈的,而是要一个一个的慢慢放了,不能浪费了不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没见过,也就谈不上放过了,因此张恪便当仁不让的亲自拿过一个火折子,准备上手燃放第一个烟花了。张恪抱起一个烟花,又往前走了二十几步,将其放在雪地上,调整放置平稳后,再找到那根引线,拿出火折子吹燃后,靠了上去小心地点着了引线。毕竟两世为人,加起来却也有好些年都没干过这种事了,因此眼见着火星子“嗞嗞”乱冒后,张恪便赶紧撒丫子跑回了人群中。 几百个人就那么睁着眼睛静静地盯着娥眉月下,皎白的雪地上那“嗞嗞嗞”冒着火星子的盒子。这个场景,说实话其实是有些诡异的,幸亏这周遭没有什么人,否则的话,有可能还真的会吓到人的。过了似漫长实则短暂的几秒钟后,只听一声声尖锐的“嗖嗖嗖”响起,从那个烟花盒子里一个接一个的火光疾速的冲向天空。众人不自觉的目光追寻着那些火光,而后那光芒在天空中“呯”的一声巨响中爆炸开来,数种颜色的火光如花般绽放,虽然时间短暂,但实实是美不胜收,令人目为之眩,神为之夺。小老虎风翼一开始倒是被那忽然传来的巨响给吓了一跳,连忙跑到了老师的身后。不过,此时大家都抬眼望着天空,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静。而当阿虎惊魂甫定,眼睛便也很快的被天上灿烂的光影所吸引,也如同其他人一般,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一般,只懂痴痴呆呆看着那一颗连着一颗的火光呼啸着射向天空,又如花火一般短暂的绽放妖艳的身姿后,消失在月色中。 一个盒子只有十二响,其实很快就放完了。对张恪来说,这样的烟花,其实挺普通的。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却已然足以令他们心神迷醉,不知今夕何夕了。一个烟花自然是远远满足不了大家的期待的,好在张恪此次订制了几十个烟花。 剩下的烟花,张恪想了想后,决定还是让其他人去放吧,让大家过过瘾也好。只不过,一共几百人了,肯定不够分的,那就只能抽签决定了。于是,几百个人凑在一起,为了能亲手燃放一个烟火,紧张兮兮的在抽签。张恪含笑看着这一幕,心中舒畅:这才是过年嘛,这种时候没有烟花是没有灵魂滴! 第 42章 星星之火 黑龙牧场以西,一束又一束的烟花,持续不断的在窜升到夜空中绽放,一阵一阵地反复照亮着这片寒冷的雪地。这些响动也吸引了周边小动物们的围观,他们纷纷从洞穴中跑出来,仰望着空中那瑰丽的景象。胡不归他们自然也渐渐的发现了这个现象,以那块空地为核心,越来越多的“本地居民”都纷纷从洞穴中跑出来,将他们围绕着,观看其一生中都不曾见过的神迹。 沉浸在燃放烟花的快乐中的众人,并没有因为周遭突然快速聚集的密密麻麻的围观者而受到影响。抽到幸运签的几十位牧民和护卫队队员轮流抱着烟花盒子走到场地中,亲手燃放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个烟花,毫无疑问这是一次非凡的体验。而没有抽到幸运签的人,也只是在一瞬间的失落后,便又很快的恢复了愉悦的心情,将目光投向空中,不愿错过一分一秒。星空、弦月、烟花、雪地、人类、异族,构成了一幅动中有静、色彩斑斓、和谐温馨的画面。这样的夜晚,令人陶醉、让人难舍,多么希望这一切能够一直就这么持续下去啊!然而,烟花易冷,转瞬即逝,终究这一切还是很快就结束了。 牧场的众人,虽然不可避免的有意犹未尽的感觉,然而他们很快的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大家纷纷表达着自己的兴奋之情,一边说着一边打道回府。牧场里,还有一场丰盛的年夜饭在等待着大家呢。随着人族的退场,围观的小动物们便也忍不住地纷纷跑向了那片空地,他们自然是好奇于刚刚制造出那一道道美丽风景的究竟是什么样神奇的物事的。只不过,当他们凑近时,闻到的却是一些非常具有刺激性的气味。那么美丽的东西,劫原来这般难闻啊!不过,不知道明天他们还会不会来这里再弄这些呢?嗯,好想再看一次啊! 张恪等人回到牧场,便开始上年夜饭。然而丰盛的食物,却并没有将众人的思绪从烟花带来的兴奋中拉回来。大家还在不停的讨论着。某一刻,一位牧民突然开口向张恪问道:“东家,咱们明年过年时还会放烟花吗?” 旁边的人闻言,纷纷停止了说话,向张恪望过来,眼神中饱含期待。而以张恪所在的这一桌为中心,周遭也因为这一边忽然间的安静,而跟着静谧了下来。没一会儿,食堂里便全安静了下来,隔远一点的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大家全都望着张恪那一边,便也暂且按下了好奇心,屏息以待。 张恪微微一笑,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扫了众人的兴致。虽说,订制烟花,算得上是不小的花费的,但绝对是物有所值的。经过这次放烟花,无形中众人对于牧场,显然是更有归属感了,之前牧场里一点儿过年的气氛都没有,如今却是明显地热闹起来了。张恪知道,牧场想要持续稳健的发展,除了硬件设施及资金的持续跟上外,软件上的建设也是不能忽视的。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精神上的集体认同感了。它是一个集体里,个人对于所属群体发自内心的认同与热爱,更是产生凝聚力和忠诚的最重要元素,它无形却强大,能够把所有的成员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产生向心力,并形成强大的合力。有了集体认同感,每一个个体才能自发自觉的去尊重并维护这个群体的利益,也更愿意为其去付出自己的能量。遇到困难和危险时,也更愿意去互相帮助,共渡难关,向着共同的理想去努力。而要培养出集体认同感,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它需要长时间、持续性的投入。通过教育及举办各种活动等等来不断增强个人对于集体的认同度。而既然大家这么喜欢这个活动,不过就是花点钱的事而已,张恪自是没有理由去拒绝的。 张恪环顾众人后,笑道:“明年过年时自然还要放的,不只明年要放,后年更要放,这将会是咱们黑龙牧场,每年过年时的必备节目。” “东家的意思是,咱们牧场每年过年时都要放烟花?” “呵呵呵,没有错,咱们每一年都要放。” 此言一出,食堂里整个沸腾了,欢呼声此起彼伏。张恪倒是没有想到,只是放个烟花而已,就能让他们这么兴奋,不过,大家喜欢就好啊。随即又有一个护卫队的队员略带忐忑的过来询问:“东家,小人想把家里的老婆孩子接过来牧场这边生活,不知道……不知道行不行啊?” 张恪爽快的点头道:“当然可以啊。咱们这个牧场这几年是要不断扩大规模的,这自然便需要更多的人手了。只不过,牧场才刚开张几个月,许多基础设施还来不及建好。等过年后,匠人们回来了,便会再造出更多的房子的,到时候你就可以把家人都接过来了。你老婆可以在牧场里找找活干,例如照看小牲口啊、在食堂帮忙、或在洗衣房找点事做,都是有工钱拿的。另外,牧场以后人多了,小孩子也会多的,到时候我打算在这里开办学堂,再找几个有学问的先生来给孩子们上课,教他们读书写字。总之,你放心把家人接过来,牧场就是大家的家,以后这里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这是张恪第一次公开向众人勾勒牧场的未来,许多人听完后,不由得为之神往。他们来到这里也不过才几个月,牧场的条件当然是很好的,但老实说,大家也只是刚刚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还远远谈不上热爱。毕竟,牧场处在边境线上,周遭种族林立,潜藏着的危险,更是难以预料。因此对于牧场的未来,大家还是充满了不确定的。然而,张恪的一番话,却为大家擘画了一个美好的未来画卷:一家人一起生活在牧场,有吃有穿有活儿干,若是有孩子还能去上学堂,读书认字,对于他们这些生活在北方,屡屡遭遇战火的人来说,这样的生活绝对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日子。至于说,会不会有人对此有所怀疑,觉得张恪是在画大饼,那倒也不能说没有。然而,他们更知道,这几个月来,张家可是真的将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银都投到了牧场的建设中来了,这些总不是假的吧?所以,许多人在听过张恪的话后,便都在心里面泛起了心思:要想办法尽快的把家人也带进牧场生活啊! 食堂里因张恪的一番话,又再次议论纷纷了。无论是护卫队的队员还是牧民,大家远离家乡和亲人跑到这里,归根到底就是为了生活,为了养家糊口。对他们来说,所谓的理想和抱负,都太过遥远和虚幻了,远不如实实在在的生活来的实际。做为普通人,他们更希望生活有保障,有盼头,因此张恪所描述的牧场未来的样子,对他们便具有着极为强大的吸引力。 其实当初,无论是张远还是赵常山去招募的时候,尽管开出来的条件都很不错,但大部分人都是不怎么愿意来的。一方面离乡背井,另一方面那里太靠近狼族的地盘了,很难不让人担心安全问题。没想到,大家壮着胆子来这里后,发现这个牧场其实各方面条件还真的都很不错。住的是新房子,虽然不是每顿都吃得上肉,但起码餐餐都是有油水的。加上东家人也很和善,平常吃饭时也是和大家一起吃的大锅饭,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说起来还真的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们自小生活在北方,不单单是要面对狼族每隔几年就会发动的侵袭,即便是平常日子,也难免会有其他的异族过来骚扰:偷鸡摸狗,抢走他们为数不多的食物,甚至于在冬天的时候,会把他们的被褥或者衣物给叼走。对于这种事儿,官府也没有办法,最多也就是赔偿一点了事,至于说“抓罪犯”或者“追回失物”什么的,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北境的生活艰苦,对于那些异族来说,若是实在找不到吃的用的,那就去人族领地内“借一下”呗,虽然也有被抓住或者落入陷阱的可能,只不过,实在是饿得急了,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对于人族来说,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虽然也做了许多防范措施,但终究无法完全避免这种事儿。于是,大家辛辛苦苦的干活,好不容易有点收成,却还要日防夜防的,这日子过得委实是令人沮丧的。若是相比起来,反而是牧场这边的生活,更好更安全也更稳定。出去放牧,有护卫队守着,回来时,也有人巡逻站岗,这种安全感更是前所未有的。越想下来,大家便越发有将家人都带过来牧场生活的想法了。虽然按东家的说法,牧场会持续的扩张,但那也有个度不是,万一来晚了,人家不收了呢?于是,大家又纷纷围住张恪,让他给一个具体的章程。张恪笑道:“你们毕竟是牧场的第一批成员,你们的家人如果愿意来的话,那么我在这里表个态:一律欢迎!” 此言一出,食堂里欢声雷动,欢呼声四起。张恪看着他们欢欣鼓舞的样子,心下满意:这正是他想要的,他们对于牧场的集体认同感了。这是一个团体,能够将力量凝聚起来的无形纽带,不仅仅能带来忠诚、团结、和谐,更是一个群体能够不断持续发展壮大的精神源泉。虽然如今它还只是涓涓细流,还需要细心的呵护,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未来可期啊! 第43 章 集体认同 正月初十。 回晋州老家过年的张远,又回到了牧场。不得不说,张远的事业心挺重的。不到一个月就跑了个来回,说明他在家里总共也没有待上几天的。 张远回到牧场后,就不断的有人过来询问想要将家人接过来牧场生活的事儿。对于牧场要持续发展壮大,张远自然是清楚的,也一直在想办法招募更多的人。牧场的活儿,其实真正有技术含量的还是在牲口的繁殖和护理这两个方面,其它的就比较普通了,一般人都可以胜任。相对专业的人才,并不是没有,但这样的人,大多数都有自己的地方了,轻易挖不过来。在这方面,张恪的意思是:还是要力求自己能够培养自己的技术人才,有自己的技术及相关人才的储备才行,不能只想着依靠外援。当然,这个事儿是急不得的。至于其他的人员,要求倒没有那么高,重要的是本分可靠。而第一批来到牧场的人,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大家倒是建立起了一定的互信,如果他们的家人愿意过来的话,站在牧场的角度看,总是要比去外面随便拉人回来要强一点的。 只不过,去年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提过这方面的事情。张远之所以急匆匆的刚过完年就跑回牧场来了,主要就是担心牧场未必留得住这些人。根据张远的了解,他们中的不少人对于牧场的未来,还是抱有一些疑虑的。除了张家本家人和陈亮带过来的人外,其他人对于是否长期留在牧场,之前都是不肯轻易表态的。 然而,张远此次回到牧场,这些人的立场就突然改变过来了,还都主动的过来表示希望牧场接收他们的家人。这让张远很是纳闷,不知道为什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有了这么大的转变。当然,张远是很高兴的,这毕竟是好事儿,有人主动来投奔,自然省得自己再到处去招募人了。不过,在他离开的这二十多天,牧场肯定发生什么事了,否则不会突然就发生这样大的转变的。为此,张远找上了张恪,向其询问了一番。 张恪便把过年放烟花及吃年夜饭那晚的事情说了一遍,也解释了一下“集体认同感”的理念。这显然是又一个新的知识点,张远自然不会怀疑张恪的学问,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这种精神理念上的东西究竟是如何影响人们的行为和选择的,不过,既然小族长说建立“集体认同”这个事很重要,那自然是要深刻去学习和领会这一指导思想,并坚决贯彻的。小族长有句话令张远印象深刻:没有人愿意去做一件连自己都不认同的事情的,同样的,也没有人愿意进入一个自己不认同的团队;而只有当一个人发自内心的认同一个团队时,他才会自发自愿积极的为它作贡献。 张远理解了这句话,某种程度上讲,张氏家族便是张远所认同的集体,他便是因此而在拼命努力的工作的。推己及人,小族长的意思应该就是要让牧场的人也激发出类似的意愿或者情感出来的。张恪大概讲了些方法,例如:让牧场更多的人参与到决策中来,激发他们的主人翁意识;注重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让大家充分的沟通了解,增加人与人之间的互信,而互相信任自然可以产生更多的凝聚力;赏罚分明,树榜样,抓典型,调动人们的自觉性,同时对于出现的害群之马,严肃处理,在团队内部构建和维护好公平公正的环境;不断向大家介绍关于牧场的未来规划和愿景,给大家希望和信心,始终为团队营造积极向上的气氛及劲儿往一处使的向心力等等。说白了,就是要让大家都发自内心的喜欢牧场,爱上这里的生活。 张远拿笔记下了这些,时常拿出来看一看、读一读。而张恪自然也不是光说不练,他平日里便经常去和牧场的众人聊聊天,关心关心他们的生活,为其解决一些难处,有时候甚至也亲自下场干点活什么的。表面上看,都只是一些很小的事情,也没有什么难度,但却让整个牧场内部的气氛显得极为的——“和气”。张远能感觉到大家现如今,哪怕是在干活的时候,都确实是一副开心、欢喜、积极、主动的样子,与刚进牧场时忐忑不安、茫然无措的状态,大为不同。很显然,仅就精神面貌而言,确实是有着极大的提升的。而这应该就归功于“集体认同感”的构建了。这些变化,其实并没有多明显,但用心观察比较的话,还是能够发现其中的不同的。这些潜移默化的转变,让张远深刻的认识到,这真的是非常有用的理论知识,需要更多的给予重视。 给一个团队注入精神内核,当然是极为重要的。牧场的未来能成长到什么程度,除了物质建设的投入外,精神文明建设也是同样需要同步的,持续的进行的。相比起市舶司衙门,那种自上而下的,更多讲求效率化、规范化、标准化作业的方式,牧场的运营显然是有所区别的。对张恪来说,他实际上是想要在黑龙牧场实践一下有共产主义特色的畜牧业这一理念的。让黑龙牧场逐渐地成为具有合作分工、科学规划、各尽其能、按需分配等特点的团体。当然,这只是初级的尝试和探索,在生产资料和产品还不能极大丰富的情况下,想要实现,并不现实。但朝着这个方向去一点点地做,是肯定的。共产主义,这一终极美好的理想,有机会去推动实践一下的话,对张恪而言,很难不会去想着尝上一尝的。一个消灭了阶级差别、没有贫富差距、人与人完全平等并拥有高尚的文化和道德修养的社会,那是生长在另一个时空时,就已经深植于他内心的理想。在远离了人朝社会的这片荒野上,随着黑龙牧场的逐渐成形,这个想法也逐渐的在他的脑海中复苏了。 对于黑龙牧场的未来,张恪的确是有着更多的期待的。他希望这里将来能够成长为一个具有共产主义特色的集体。而这首先就要先把生产力发展起来,让牧场产生更多的效益,创造更多的产值,让在牧场里生活的人拥有足够多的可支配物资;然后,才是在物质极大丰富的情况下,给牧场注入共产主义的精神内核,在牧场内推动公有制成为制度共识。这些想法逐渐的在张恪心里面成形,也有了基本的蓝图。不过,目前来说,牧场还是在求生存、求发展的阶段,这个蓝图目前还只存在于脑海里,要付诸实施,还需要过几年再说了。 年后,回家过年的匠人们逐渐地又回到了牧场着手建造更多的房子,为迎接和容纳更多的人入驻做准备。张远又开始带领人员外出去求购更多的牲口,张恪则是在互市和牧场两头不断奔波。虽然天气依然寒冷,但互市已经重开了,许多商家已经开始在将物资源源不断的运送进来了。去年互市开市四个月,尽管交易火爆,但毕竟时间太短,加上许多人还只是抱着来试试水的心态来的,所以从总体交易量上看,还不算太惊艳。但今年肯定是不一样的,因为大家已经看到了它实实在在的潜力,肯定会投入更多的。包括虎族和狼族在内的异族,他们同样的在互市尝到了甜头。以往他们需要人朝的物资,需要向民间商人求购,甚至有些比较敏感的东西只能去和走私集团交易。在交易过程中,常常要遭到对方的坐地起价甚至盘剥,而且数量有限、质量不稳定、品种也比较少。而互市市场就没有这些问题了,这里产品种类多样,交易透明度高,有争议时还有“互市管理委员会”会受理解决争端。这让北境各族都对互市极为的满意。交易选择多、产品价格公道、营商环境优越,这些都让他们对于互市有着非常高的认可度,因此今年的互市预计将会迎来一波爆发式增长。而互市的繁荣和发展,当然也会带动许多周边地区跟着成长和受惠。 例如震远镖局便一直处于大踏步成长中,他们承接的业务常常都需要排到几个月后,尽管他们一直在招揽更多的镖师,但还是有点跟不上那滚滚而来的业务量。而因为走镖保货的需求旺盛,黑龙城的其他小镖局,便也借此分到了越来越多的生意,毫无疑问黑龙城或者说北方,仅就镖局这个行当而言,无疑已然进入了快速增长阶段,未来可期。 其它的行业,如餐饮业及服务业,也同样在互市有了自己的发展。由于互市有许多异族客商入驻,便也发展了一些特殊的服务行业。比如,就有一个人族在互市盘下了个小铺子,为异族提供修剪毛发的服务。本来他只是来试一试的,没想到这个小铺子却受到了异族的极大欢迎。这些异族,自然是没办法自己修剪毛发的,因此只能求助于人族。而这家“理发店”在为客户修剪毛发后,还会贴心的给他们施一些消杀药粉,甚至有需要的话,还会为其清理耳朵,爪子缝等地方的卫生。对那些异族来说,这个“理发店”简直就是个宝藏店铺,随着越来越多的异族去过之后,口碑日渐传开,这个店铺就这么火起来了。后来,老板还不得不施行“预约制”,以应付应接不暇的客人。而且,原来的小店铺已经不够用了,老板今年已经另外盘了个大店,并收了十多个徒弟,准备扩大经营挣大钱了。类似于这种面向异族客人的服务业,在互市还有不少,而这些异族朋友在尝试过后,便也将黑龙互市的种种不凡之处在他们的族群里传播开了,此举自然也助力了黑龙互市在北境的声名鹊起。毫无疑问,黑龙互市的一切,正在向着张恪所希望的方向不断地发展着。 第 44章 乐不思蜀 黑龙互市监。 张恪从牧场回来,到了后院却没有见到唐芯、哈尼她们。唐芯自来到北方后,这里迥异于内陆的风光便深深地吸引了她。当然,倒也不是说她更喜欢这里,但这里的每一天对她来说,无疑都是充满了新鲜感的。对于长期生活在京城的唐芯而言,说她一句“见多识广”是一点都没有夸大的,说句实在话,京城里什么稀罕东西没有啊?许多事情,或许在人朝的其它地方算得上是“稀奇古怪”的,但在京城却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某种意义上讲,京城不仅仅是人朝的中心,也是这片大地的核心。而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唐芯在眼界上,那还是很宽广滴。 从这个角度上想,唐芯表现出这么喜欢北方,或许也跟她此次出走的原因有极大的关系的。向往自由自在生活的她,对于深宫内院或许会自然而然的生出抵触情绪的。哪怕宁王本身很出色,唐芯只怕也是很难接受那样的生活的。虽然京城也很大,甚至她也曾经去走过其它大城市,它们都表现出了各自的特色及不同的繁华气象,对许多人来说,那都是令人向往的所在。但黑龙互市及其周边地区却向其展现出了非常不一样的面貌。同样的一座城池,撇开大小不论,相比起来,内陆的那些城市更像是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的一张纸,让人找不到一丝的空隙;而互市及其周边,则更像是在一张白纸上勾勒出了几个线条,简洁却有力,看似简单的留白却蕴含着无数可能性。这是来到互市之后,唐芯对它初步的也是最深的感受。唐芯意外地很着迷于这里地广人稀、天高地阔也毫不拥挤的样子。 虽然离开京城时,唐芯是抱着一肚子委屈的。但到了北方,尤其是找到了张恪他们后,小妮子倒是很快抛开了一切。而在其发现北方虽然没有内陆繁华,但却自有其别样的风情后,便开始了沉浸式体验了。整日里,唐芯便拉着哈尼带着小狐狸和小老虎到处瞎逛,玩得不亦乐乎,一点“逃婚者”的自觉都没有,颇有些乐不思蜀。张恪本来以为,她在这里玩上一段时间后,也就乏味了,到时候就送她回家去了,毕竟也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这里的。从内心里,张恪当然也不认为唐芯应该逆来顺受的嫁给宁王的。对于她选择“离家出走”,还是同情和理解的。只不过,这样子毕竟解决不了问题的。张恪自然也站在唐家的角度考虑过这个事儿,但却也没能想到什么好办法:既要能够回绝了皇帝家的求亲,又不会导致与皇家加深误会和隔阂。事关一万多唐家的老小,这事儿自然是要极其慎重的对待的。 张恪虽然觉得唐芯一直躲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但他暂时也并没有对其进行任何的说教,反而听之任之。人生固然充满了无奈,但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到将一个小姑娘亲手推进火炕这种事儿的。甚至于,若是最终有需要的话,他不介意亲自出手,安排唐芯就此“消失”在人世间,彻底地帮她摆脱掉这个包袱。甚至于他已经有了些预想了,例如将其秘密送到海外去,去红民国让红红代为照顾她。当然,这事儿自然是要征求一下唐芯本人的意见的,不过目前来看,还没到这个份儿上。而且,唐家应该也在想对策的,说不定他们会有办法妥善处理这件事情的。总之,这段时间,就让唐芯放开胸怀玩吧,好在有唐五唐六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安全上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见她们都不在家,想必又跑去哪里玩了,张恪便走出后院,往前面的互市监去。黑龙互市监里只有几个文书在那里处理一些公文。因为大部分实际管理工作都移交给了“互市监管理委员会”,因此互市监平常并没有太多公务要处理的。作为互市监的张恪也只是偶尔查看一下互市的大致情况,基本上算是甩手掌柜了。尽管如此,互市监却也并非可有可无的存在。它依旧掌握着对互市的监督权,用以保证人族的朝廷对其具有主权象征,并保障互市的发展经营始终对人朝本身有利。这自然是可以理解的,站在人朝的角度看,哪怕关掉了互市,对于人朝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的。也正是因为有这种底气,对于互市监这种相对宽松的管理模式,朝廷才这么听之任之的,反正我随时可以毫无压力的关掉它,那又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呢? 张恪正在互市监听着手下,报告最近的情况。总的来说,互市市场自年后重新开市以来,如同张恪所预估的,已经开始进入了高速发展期了。经过去年的试水后,更多的商家带着更多的商品来此进行交易。去年的情况表明,人朝朝廷确实是为大家开辟了一个相对宽松的市场环境,用来开展人族与北境各族之间的互惠互利的贸易往来。之前的种种顾虑和不确定性,并没有发生。政策的稳定、市场的繁荣、管理的规范、利润的可观,这些都在助力黑龙互市场吸引更多的客商来此寻找商机,不断的为市场注入新鲜血液,黑龙互市也因此肉眼可见的持续成长着。 张恪一边听一边点头,其实也不用听这些报告的,只需要去互市逛上一圈,便能切身感受到它如今的生机盎然的。虽然北方的第一大城,依旧是黑龙城,但若是只看热闹活跃程度的话,黑龙互市无疑才是更加繁荣的所在的。而且因为互市的布局、管理、卫生等等方面都极为的高效和先进,哪怕不是来做生意,来这里生活或者玩一下,也是挺不错的体验的。因此,每日里,来往进出互市的不仅有人族,还有北境的其他异族,他们在听说了有这么个神奇的所在之后,便都很感兴趣地过来打卡了。而在亲身体验过后,互市的一切不仅没有让他们失望,而且是远远的超出了他们的期待值。话说比起来,他们自己生活的地方,那真的是土的掉渣渣啊!对于那些异族,在没来过互市之前,他们觉得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可是来过之后,他们便不可避免地生出其它想法了,还是那句话: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啊!也是因此,许多来过互市的异族,也同样地对这个地方表现出乐不思蜀来了。 举个简单的例子:以前觉得路上有屎有尿的,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但在去过互市之后,在亲自走过那些干净整洁的道路,体验了那种舒适感后,如今再在路上踩到屎尿时,那种酸爽,噫……!真的是……一言难尽啊!话说,以前自己怎么就会觉得这是正常的呢?难怪这么久以来,人族都不太愿意和咱们打交道了,别说他们了,换做是如今的自己,也不可避免的觉得这真的是太不文明了。唉,好羡慕人族啊,瞧瞧人家这里的环境,这才叫生活嘛! 张恪并不知道互市所营造的环境,已经让许多来过此处的异族心生羡慕了。不过,这也正是他开设互市的目的之一,让他们更多的接受人族的文明理念,彼此的生活方式也能更趋一致,促进彼此的合作,引导大家进行更广泛的融合发展,努力的成为命运共同体,从此和平共处。而互市显然极大的发挥了示范作用,正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异族的固化思想。张恪看到有越来越多的异族来到互市,并且他们都愿意在进入互市后去遵守这里的相关规定,这当然是极好的事情的。心情大好的张恪,不免对手下人开口称赞了几句。因为自己不怎么管事,把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了这些人,还好他们倒是都兢兢业业的在做着这些本职工作,委实是让他省心不少! 正在此时,手下来报,有人来访。张恪让人将对方请进来一看,却是陈亮陈启明。因为牧场处在快速扩张期,需要持续的资金投入,而陈亮目前主要负责的工作就是:搞钱拉投资。而因为北方家底子够厚的人家不够多,为此陈亮不得不经常去内陆其它的地方找大户。好在陈家确实在人朝的商界有着深厚和广泛的关系,换个人的话,这个活儿还真的不见得能做得出成绩的。哪怕是一向办事可靠的张远,做这个事儿的话,效果也绝对没有陈亮做的好的。这不仅是能力的问题,人脉资源也是非常重要的。 见面之后,张恪便将陈亮引到后院,亲手泡了茶,招待看起来风尘仆仆的陈亮。虽然看起来略显疲惫,但精神状态倒还不错,显然陈亮在工作上应该还是挺顺利的。同样是在工作,但显然自己是要比对方偷懒许多的,张恪倒是在心里小小的内疚了一番。 陈亮喝了几口茶后,便向张恪简单汇报了一下最近的工作成绩。总的来说,随着黑龙互市的开市,尽管还不到半年,但其展现的发展潜力已经很被看好了,借着这个东风,陈亮倒是为牧场拉回来不少投资的。这里面除了陈家本身的人脉外,张恪的个人效应也是很突出的。这些年来,若只看为朝廷增收的话,还真没有什么人比得上张恪的。因此,在陈亮向别人介绍黑龙牧场时,因为张恪这一金字招牌的存在,倒是省了他不少口舌的。毕竟市舶司和互市的成绩就摆在面前,就算不认识张恪本人,也都不介意跟一跟的,再加上陈家的关系,因此融资的工作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容易许多的。 张恪听得连连点头,对陈亮的工作自是表示了赞赏。聊完这些后,陈亮从怀中掏出来一些信件递给了张恪,那是他此次路过京城时,为他带回来的一些私人信件,张恪连忙起身接了过来,连声感谢。他之前委托陈亮将自己的一些信件带往京城,这些想必就是那些回信了,其中应该也包含有一些他期待已久的信息的。 第 45章 你干的好事 张恪送走了陈亮后,便急忙回到房间里,关上门将那一摞信放置桌上。摊开后,一共有五封信,其中竟然有两封,信封上都是空白的,其余三封中有两封光看字迹,就知道是老师周勃和薇儿的,最后一封认不出来字迹,但字体刚劲中又透着点秀气,倒似乎也是女子的手笔。 虽然很是好奇,但张恪还是先拆开老师的信,看了起来。周勃的信中,只是如平常的内容,讲了下京城朝堂这段时间以来较为重要的一些事情,其中大部分张恪已经都了解了。另外着重谈到了唐家的事情,主要是唐龙宗师有些心灰意懒,有了离开京城回乡养老的想法,不过皇帝陛下并没有应允,而是一再的挽留,目前双方为此有些僵持云云。 而周薇的信中,都是对自己满满的思念与关心,并一再嘱咐他注意身体。小妮子对于他今年没有回去过年,想必是很失落的,但在信里面,她并没有任何提及,一如既往的体贴和温柔。这就是周薇,总是极力地为别人着想,不会对人有任何为难之举,真的是让人又爱又怜啊! 另外那封陌生的来信,张恪拆开以后,才知道这竟然是唐芯的母亲吴氏写给他的。 敬之贤侄: 冒昧来信,万望海涵。 吾已知吾女唐芯正托庇于贤侄处,在此吾先行谢过贤侄仗义之举。此次芯儿之事,吾虽知唐家确是出于无奈,但心中依旧忧郁难平。吾与拙夫膝下只有唐芯这一个孩子,自小疼爱,实不忍见其所托非人,抱恨终生。家翁虽然无奈,但还是设计帮芯儿逃出了京城,暂避一时。吾亦知家翁如此做,已经殊为不易了,因此也不敢有再多怨言。只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吾为此夜不能寐,不能自已,其中苦楚,难以尽诉。好在吾知贤侄与芯儿一向友好,知她前往北方寻你,吾心下甚慰,更感激涕零。吾知此事贤侄不免也要承担风险的,对此吾及拙夫皆铭感五内,来日必当厚报。贤侄高义,想必定会护得吾儿周全的,吾只有再次衷心的感谢。另,吾儿尚幼,所行若有不当之处,望请多多宽待。顺祝安康! ——唐吴氏 张恪的印象中,只见过对方一次,自然谈不上有什么了解的。对方给他写这封信,显然也是为了嘱咐他好好照顾唐芯的,因此字里行间都很是客气,这倒也没什么,即便是没有这封信,张恪也会好好照顾朋友的。不过,说起来他和这位唐吴氏互相之间并没有什么接触,对方居然就能这么放心把闺女托付给他一个年轻男子,倒真是挺大胆的,又或者这只是无奈的选择吧。 放下这封信,张恪拿起了剩下的那两封信封空白的,放在手中。手指隔着信封捏了捏,其中一封感觉很薄,似乎里面只有一张纸的样子。虽然有点奇怪,但想了想后,张恪还是先把另一封稍为厚实的拆了开来,不出所料,那是高芝的信。高芝在信中将过去这段时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都交待了一下。对于她选择离开京城,她也将自己的考虑仔细的说了说,其中却并无什么抱怨之词,充分表现了她一贯理性和成熟的心性,让人一如既往的欣赏。当然,信中也直接表达了她对张恪的深切思念,盼望俩人能够早日重逢的心意,未尾处还表达了自己会一直等着他的坚决的态度,让张恪不胜嘘唏与感动。 反复地看着高芝的信两三遍后,张恪才拿起最后那封信。老实说,他实在猜不到这封信是谁写来的,又为什么是空白信封?莫非也是一位和高芝一样不方便与其通信的人?抱着疑惑的心情,张恪拆开了那封信,然而只是看了一眼,张恪的眼睛便瞪直了,傻傻的盯着那封信看着,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而这封信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更是只有一句话,组成那句话的,也就只有五个斗大的字:你干的好事! 张恪盯着那五个字,看了半天,却始终一头雾水。光看字意的话,这似乎是在夸他干了件啥好事的;可是,从嘴巴里念出这句话时,那口吻又似乎是在责备他干了啥坏事的样子。张恪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五个字,这字迹他感觉上是有点熟悉的,但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究竟是属于谁的。而且他并不是什么笔迹专家,除了比较常通信的人,或者笔迹有特点的外,一般人的字他也未见得一下子分辨得出来的。不过,能给他寄来这么特别的一封信来,这绝对是自己认识的人的,只是这信的内容太过简短也过于奇葩了,实在是让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啊! 五个字,盯着看了半天后,实在是难以确定究竟是谁写来的。这封信,对方显然是故意把那几个字写得斗大,隐藏笔迹的,加上又没有落款,仿佛是在打哑迷一样,实在是让人猜不到答案。张恪皱眉思考着,又不断地反复将那张纸拿起来仔细检查,甚至将那五个字的每个笔顺都反复比划临摹了,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虽然有几个怀疑对象,但都似是而非的,没办法确定,让人极为难受。莫非,写这封信的人,就是故意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他的?想到此处,张恪苦笑了下,心里只无奈地叹道:好吧,你赢了。陈亮说,这封信连同高芝那一封都是许合子托付给他的,这么说的话,那应该就是他们俩共同的朋友的。可是,在他们共同的朋友中,有谁会去做这么无聊的事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就非得要这般打哑谜?什么毛病啊?此时此刻,张恪突然也很想跟对方说一句:你干的好事?你多写几个字,会死啊?发短信也请把事儿说清楚点,或者写上落款啊,这样子让人家怎么处理嘛? 无奈的重新把信装好,张恪挠了挠头。这几封信,有长有短的,大都没有什么需要太上心的,但他最终却让这短短五个字给打懵了,然而他始终意会不到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当然,张恪更加倾向于这是在责备他。因为若是要夸赞他的话,还可以更加简短的,对方可以写上:你干得好!而且若要夸赞人,也完全没有必要这么藏着掖着的。而若是一句责备的话,语气又似乎有点轻了,而且最近张恪还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又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的?最近这一年多,他人都在北方,忙的也都是国事,哪来的机会去祸害人呢? 你干的好事!张恪最后喃喃地又念叨了一次,便将之放置脑后了。暂时想不通的事情,也只能先放一放了,手头上还有不少事儿了,哪能一直拴在这上面的。收起那些信件后,唐芯等人回来了,张恪便又拿起唐吴氏的信来,将其交到唐芯手上,让她过目。唐芯看过之后,张恪道:“看起来,你家里倒是没有要催着你回京的意思。或许你爷爷他们还在想对策的,既然如此,你便继续在这儿待着,等他们有了进一步的决定再说吧。” 唐芯自然是点头答应的,对她来说,目前肯定也是不想回去的,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的,又怎么可能再自投罗网了?虽然,她的做法让家人很是被动,让母亲很是担心,然而,她也是不得不任性一次了,这毕竟关系到她的终身大事。唐芯甚至想过,若是逼急了,自己宁愿去死也不要嫁给宁王的。相比起其他人,唐芯对于宁王的为人秉性,是有更多的了解的。在她们的那个圈子里,哪怕是宁王的妹妹升平公主殿下,对于这位兄长也同样是不认同的。其它的先不说,只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宁王都绝非良配。唐芯虽然年轻,但从小到大都喜欢四处游荡,在见识过许多地方和许多的人后,眼界的开阔及思维的活跃,自然让她有着更独立的思想。 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与皇家结亲,是一件幸运及荣耀的事情。但唐芯,并没有这种感觉,她更愿意去找一个她从内心里认同的人来做自己的夫婿,至于他的身份家世等等,她并不太在意,攀龙附凤这种事儿,唐芯更是不屑为之。 将母亲的那封信递回给张恪。唐芯倒是有点意外,母亲竟然会亲自给张恪写信,请他照顾自己。吴氏出身将门,性格其实颇为强势,在家里甚至是比父亲还要强势的一方。遇到什么事情,轻易也不会开口求人,没想到为了自己竟然亲自写信求托于人。印象中,那个略显强硬而又严厉的母亲,原来竟是这样在意着自己啊,只是自己一直以来都被其稍显冷淡的姿态给蒙蔽了。 张恪看着唐芯,对于她的复杂心情,自然是难以体会的。其实,他对于唐芯做的事情,是抱着欣赏的态度的。某种程度上,唐芯的性格脾气和独立精神更贴近于张恪所生活过的另一个世代的那些女孩子。别人或许会因为摊上这种事儿,感到麻烦或者为难,但张恪却是很乐意去帮帮她的。这里面有大家本来就是好朋友的关系,也有着他对唐芯个人的欣赏,他也愿意尽力帮她追求人身的自由,婚姻的自由。当然,这样必然是会得罪皇帝及宁王的。但张恪知道,无论如何让他对这种事儿视而不见,甚至眼睁睁的看着唐芯去承受痛苦的人生,他是绝对做不到的。做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张恪本能的就会认为唐芯是有着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的,而且这个显然也是不应该被任何人剥夺的。至于说会因此招来宁王的忌恨,嗯,反正也不差这一桩了吧! 第 46章 互市的危机 黑龙牧场,四月。 天气逐渐转暖,冰雪开始融化。到了这个时候,牧场的人们才真正的放松了下来。因为提前做好了过冬的准备,今年牧场的牲口不仅顺利的渡过了严冬,而且牲口的存栏量也有了显著的提升。这全都得益于牧场的统筹安排和事前充分的准备,黑龙牧场平稳的过冬,也从侧面显示了牧场有组织、有纪律、整合资源形成合力后的优越性。 其实,有些东西并不难理解,牧民们对于应付严冬也是有自己的一套办法的。只不过那种各自为战、单枪匹马的方式,终究难以抵御大自然的神威,很容易就被其给各个击破。而牧场的组织运作,则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整合分散的资源和力量,以更合理的方式去调配和应对,不仅分散了风险系数也提升了工作效率,这一出一入间,所产生的正向效果也是成倍上升的。而因为有了集体做为后盾,彼此互相依靠,无疑也让大家在面对困难时的心理压力大大减轻,因此同样是过冬,黑龙牧场内却显得一派祥和,用现代话来说:那是满满的安全感啊。而这一切,也让许多牧场的人员感受到了在这里生活的幸福感,于是也坚定了他们想要将家人都带进牧场生活的想法,毕竟谁不想过好日子了。 而年后,建筑工人陆续地回到牧场继续建造房子,因为都是熟门熟路的匠人,进度也不慢,唯一拖慢进度条的还是恶劣的天气。大多数停工的原因,皆是纷飞的大雪及狂卷的风暴。但两三个月后,依旧有几十套房子修筑完工了。而有了房子,便也开始有更多的人被带进了牧场。这其中有许多本就是最先来到牧场内的那批人员的亲属。张恪对他们的到来,全都来者不拒的接收了。短时间内,牧场便又扩充了三百多人。相关的安置工作,倒是不难,只是需要调整一下,让他们亲眷可以住到一起去。得益于提前赶造了几十套房子,因此安排起来,倒也游刃有余。 随着牧场规模的持续扩大,为了更好的进行管理,张恪还与大家开了几次扩大会议,将黑龙牧场的组织结构进行了细化,主要分为了: 生产科,主管牲畜的饲养和繁殖,以及饲养人员和繁殖人员的管理和技术培训。 防疫科,主管牲口的日常防疫及疾病治疗工作。并力求培养一批自己的兽医队伍,不仅要在治疗疾病上有自己的技术储备,在诸如牲口繁殖、优生优育、育种上也能逐渐的掌握更多属于自己的知识产权。 保卫科,就是由赵常山为首的护卫队转变而来的,职责上倒是没有太大变化,不过要求更细致了一些,也希望他们要更注重日常训练,不断提升保卫实力。 后勤保障科,主要负责牧场的基建设施、牧场资源的管理、人员生活的保障和改善等等。 财政科,负责牧场的资金核算、管理、员工工钱和奖励金的发放等等。 采购、销售科,负责对外物资采购和产品销售等等。 将工作进行分工和细化,自然是有必要的。明确职责、确定权限,才能各司其职,各负其责,才不会在内部互相推诿扯皮。导致有工作时,找不到负责的人;出现问题时,找不到人来负责,陷入恶性循环。一个组织内部,必须要形成好的风气才会有战斗力,一旦风气坏了,要重新树立起来,是很费力气的。虽然目前牧场内一切都还顺风顺水,但还是要尽快地建立起科学的管理体系,并予以推动落实,并经常性地予以检验和调整,以使其更加符合牧场在各个时期的发展要求,让黑龙牧场始终能够走在快速而又健康的发展道路上。 张恪自然不打算在这里搞什么一言堂的。对于牧场的工作,他毕竟是外行的,尽管这段时间以来,也恶补了许多知识,但也不过都只是些皮毛的。用外行领导内行,不是不可以,因为当领导的,有时候并不真的需要那些专业知识。但外行的领导却必须谨记不能干扰专业人士做事情,要始终牢记:不乱插嘴、不乱插手、不瞎指挥、不瞎捣乱、不要不懂装懂、不要不会硬干、要注意团结队伍、要始终记得上下同欲者胜、离心离德者败,要尊重专业人士、尊重客观规律、要谨小慎微等等等等。在这一点上,张恪始终都有对自己的清醒认知。虽然,张恪的确有一言而决的底气,但他知道这种将任何事都放在一个人身上的管理模式,既会因人而兴也必会因人而败,尽可能想办法去挖掘并发挥团队的力量,才是长远之计。 要建立一套新的管理模式,自然不会是一蹴而就的。好在黑龙牧场是一个全新的团体,还没有在内部形成任何僵化的山头,而且眼下张恪等上层还是有着绝对权威的,因此许多事情还是可以顺利的去推动并贯彻落实的。张恪希望在内部建立一个团队来负责日常的运营和管理,虽然他对于建设团队有完整的理论指导也有相关的实践经验,但真正要在这里推行,还是有不少困难的。其中最主要的困难,还是在人员的观念,始终未能真正的放开,缺乏主观能动性,趋于保守,不太敢自己拿主意。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他们却依旧不敢站出来自己定夺。这种情况下,张恪也没办法强行扭转,因为害怕适得其反,因此只能小心翼翼的去引导。 好在建立运营团队的事情,除了要破除观念上的阻碍外,其它的方面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实质妨碍的。而牧场的日常工作也没有受到影响,一直都在稳步、持续的扩张中。这里面张远及张家子弟以及陈亮家的那个旁支,一直都发挥着极为关键的作用。他们带着资金四处求购牲口、走访招募专业人才,为牧场的持续扩张,不断的注入新的能量。算起来其实也才半年左右,牧场在各方面就都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即便是身处其中,这种肉眼可见的成长也一样让人惊叹。 对于那些新近来到牧场的人,更是对此地各种完善及周到的设施及管理大感惊奇:这真的只用了半年多就弄到这个程度的?之前家里人来信,让他们举家搬迁来牧场生活,心里面自然是会忐忑不安的。虽然信里面描述了牧场的种种美好,但或许是太过于美好了,反而让人有些难以置信。什么顿顿饭管饱啊、天天吃得上肉啊、住的都是又新又好的房子啊、东家和善大方又不会赖账啊、过年时候还有烟花放啊等等等等!总之,牧场的生活不是一般的爽,那是做梦都梦不到的理想生活。至于临近北境狼族领域,安全上的顾虑,黑龙牧场也自己成立了一支几百人的由退役军人所组成的护卫队,考虑得也算周全。加上人朝在虎狼大战时大发神威,重创了狼族,目前来看,狼族暂时是威胁不了人族的。这都是他们最终愿意离开故土,尝试来此生活的客观因素。 张恪对于牧场的发展态势,总体上是满意的,随着各个科室逐渐的负起职责,他便也慢慢的开始下放更多的权利,让他们去发挥更多的主观能动性。许多时候,许多的事情他都故意不给出什么具体的意见,而是让他们自行讨论和决定。其实,哪有永远不犯错的人,错了就好好承认,然后总结原因,避免再犯就是了。作为领导者,要允许底下的人有犯错的空间,要给他们自信,要让他们有更大的担当,因而前期工作时的一些代价便自然要去承受的。张恪谨慎的处理着这一切,目前来看,虽然缓慢,但那些新近提拔上来的管理层已然开始在逐渐的适应着自己的新角色了。 这一日,天气晴朗,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张恪带着唐芯、哈尼和倾城、阿虎骑着马儿向着远离牧场生活区的放牧区走去。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天高地阔的牧场,厡生态的风景和环境,既便已经不是第一次领略了,却依旧让人见之便心情莫名的激荡和愉悦。哪怕仅仅只是骑着马儿驰骋在这片土地上,就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体验了。小老虎也表现得很兴奋,他喜欢追逐着那些牛羊奔跑,虽然他还小,但毕竟血脉压制,牛羊群见到他后,还是会不自觉的奔跑开。这自然让阿虎越发的兴奋了,跑得也是更加的欢快了。看着阿虎奋力奔跑的样子,那种力与美的展现,还真的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正沉浸在愉悦中的众人,忽然瞧见远处有两骑朝着他们飞奔过来。待他们走近后,却是赵常山和张远。待双方接近后,张恪分明看到了他们脸上的神情严肃,透露出焦急来。张恪心里一咯噔,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张远也顾不上客套了,连忙禀报道:“互市传来消息,有一支我族的商队,携带着大量的货物,本是朝互市而来的,却在离互市七十里地的一个小山谷休息时,被一支不明身份的贼子袭击,不仅货物被抢,伤了几十人,还……还死了七个人。” 张恪闻言,眼睛一凝:居然还死了人,这事儿可就大了。发生这种事儿,对于黑龙互市的打击,不言而喻。虽然赚钱很吸引人,但若是无法保障生命和财产安全,谁都会产生退缩的,原本欣欣向荣的发展态势,无疑会大受影响的。虽然这事儿是发生在互市市场外头的,但对于互市的影响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大家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黑龙互市头上的。一直都顺风顺水的黑龙互市,遭遇到了其自开市以来,最大的一场危机。 第 47章 追踪 张恪知道这件事情必须尽快的拿出应对方案,进行解决,而且越快越好。无论那帮贼子是谁,都必须尽速找到他们,并予以最坚决的打击,杀鸡儆猴,震慑宵小,给黑龙互市所有入驻的商家重新注入信心,尽可能的让他们对于到互市的经营安全保持住信心,最大限度地减轻他们的后顾之忧。毕竟不能让他们始终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去做生意的。张恪二话不说,带着大家先赶回了牧场。到了牧场后,立即朝赵常山吩咐道:“赵大哥,你先去把牧场的保卫工作交待一下。然后再挑出二百人马,带上武器到互市与我们汇合。此次,或许……还要见血的,你要做好准备。为了尽速解决问题,也许我们将不得不自己动手了。虽然我们和北军关系好,但军队的调动一来复杂敏感,二来容易打草惊蛇。所以,咱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赵常山点了点头,抱了抱拳后,转身而去。张恪待他离开后,也不耽搁,拨转了马头,道:“走,咱们先回互市去。”说完,当先拍马而去,张远,哈尼,唐芯连忙跟了上去,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还有一直暗中保护唐芯的唐五、唐六。虽然发生了商家货物被抢的事情,但张恪对于他们这一路的安全并不担心。互市周边平时本就是有北军的数百士兵在驻守巡逻的,所以在互市与牧场之间,便都是在强力武装的保卫范围内的。加上赵常山他们的护卫队,也一直都在尽职尽责的巡逻,那些贼人还真不见得敢太靠近过来的。而他们之所以选择在离互市几十里远的地方动手,想必也是知道这些情况的。 张恪带着大家回到互市后,立马就去探望了那些被打劫的商户。根据了解,这些商户全都是来自于南方的几座小城市。他们一行总共五十多人,联合组队,结伴北上,所携带的货物有消杀消毒用品、成品药、丝绵等等。这些东西,在人朝是很普通的商品,但在北境却都是极为紧俏的。特别像丝绵这种东西,更是只有人族才会制作。 丝绵的制作工序复杂,包含着从养蚕到收茧、抽丝、精练、去杂质等等复杂步骤。这些繁琐的工序,除了人族的巧手能够胜任其复杂性和精巧性外,其他的任何种族都做不了。因为其制作过程本身不易,所以成本也相对较高。但这东西在保暖御寒、触感、透气性、除螨除菌等等方面具有天然优势,成为了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替代的物品。而北境各族对于丝绵的需求一直以来,也都极为的旺盛。特别是在照顾刚出生的幼崽时,丝绵在御寒保暖、清洁卫生方面能够起到非同一般的作用。也因为这些原因,它的价格在北境也一直极为的昂贵。 所以,在这批被劫的货物中,论重量,它是最轻最小的,但若论价值,它却是最高的。而据了解,这批丝绵都是这些南方商人在各地收集到的品质相对较好的,因而价值更是不菲。保守估计,即便是在人朝内部售卖,也要值上万两银子的。而到了互市之后,将其售卖给北境异族,肯定能交易到更大的价值的。可以说,只要能交易完成,这些人绝对是可以大发其财的。没想到,却遇上了不知来路的劫匪,不仅抢走了货物,打死了七个人,余者也尽皆被伤,损失惨重。他们本以为是在自己的国境内,也为了节省一点钱,所以并没有去请镖局护镖,如今自然悔之晚矣。张恪仔细询问起被劫的过程,然而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知道那些贼子大约一百多骑,忽然就追了上来,将他们围在山谷后,便开始胡乱打杀,令他们不敢反抗后,便牵着他们运货的马车,扬长而去了。整个过程,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张恪代表互市监向他们表示了慰问,并承诺会尽快追缉凶手,追回失物,给他们一个交待。随后,一行人又去了互市管理委员会,与他们沟通了一下。这件事,肯定是会对互市的经营环境产生冲击的,必须对这件事情给予足够的重视。此案看起来不像是贼子临时起意的,而更像是有预谋的行动,针对性目的性都很强。究竟是什么样的势力,做下如此大案了?要知道,一支拥有一百多骑的有武装的队伍,这已经不能算是什么小势力了,能组织起这样的一支队伍,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物。可是,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作为黑龙互市的监管者,互市监都必须予以坚决的回应,否则互市或许便要关门大吉了。 张恪向互市管理委员会的所有相关方,包括虎族及狼族的代表们强调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并请求他们支持互市监就此迅速的展开特别行动,追缉那些贼子,严查并惩戒幕后的黑手。各方代表,也知道这个事对于互市的影响颇深,毕竟若是人族的商户们都不敢来互市市场了,那么北境的这些异族们便也没有来此的理由了,大家便都只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因此,对于张恪所提的意见,都予以了支持。经过一番紧急地协调后,虎族驻守互市的两头猛虎、狼族一支五匹狼兵组成的小队以及其他族群共近五十位的特别行动队员,在赵常山率领牧场的二百护卫队员到达后,便集中到一起,立即向着事发地的那个小山谷出发了。 算起来,离事发也才过去了一天,来到这个小山谷时,依然可以清晰的看见现场的痕迹。四溅的血液、残肢、损毁的马车车厢及其它丢弃的物品。从这一片狼藉里,便可以想像得出,事发时候的兵荒马乱。在大致的搜索了一番后,并没有什么发现。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整个作案过程很是快速,想必他们也知道此地虽然是荒郊野外,但距离互市已经很近了,而那里是常驻有一支军队的,若是惹出了他们,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因此整个行动,极其快速,毫不拖泥带水,也更加证明了这帮人的确是有备而来而非临时起意的。 对于现场找不到线索,大家倒也不如何在意。张恪转向一众异族,道:“接下来,就要靠诸位了。对方虽然来得快,去的也快,又隔了一天了。但他们毕竟有一百多的人马,又带着近二十辆满载货物的马车,想要完全隐藏掉自己的形迹,是不可能的。大家辛苦一下,散开了寻找,看看他们究竟是从哪个方向逃走的。” 包括虎旅、狼族等在内的二百多特别行动队的成员闻言,也不废话,纷纷散开了在这小山谷里里外外,仔细的开始寻踪觅迹。就连倾城和阿虎也跳到地上到处嗅啊嗅的。在荒野之中,这种事儿对于这些异族来说,正好就是他们生存的基本技能,做起来并不费力。五十来个异族仅仅用了一刻钟,便找出来了三条贼子们逃跑的路线。 张恪笑了笑:“三条路线吗?还真的是小心谨慎啊!赵大哥,你来安排一下,咱们也分成三队,分开追踪吧!不过,分散后,大家都小心一点,若是追踪上了对方的踪迹,也请先不要擅自行动。贼子的情况未明,不必轻易冒险。” 赵常山领命而去,将二百护卫队分成三队,每队配十几个异族,考虑到虎狼二族的特殊关系,他们还被分了开来,各自为战。张恪见赵常山考虑得如此周全,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再次叮嘱他们:追踪为主、不得冒险,另外,每过一个时辰便需派一个人回到这里向他汇报进展,随即三拨人马便一起出发,各自循着一个方向追了上去。 三队人马,分成三个方向从山谷出发。而张恪、赵常山、倾城和阿虎则留在了谷中坐镇。闲着也是闲着,张恪便在这谷中四处游荡起来。倾城和阿虎误以为他还要寻找什么线索,便也跟着四处查探起来。这个小山谷,两边那两座小山,目测只有五六十米高,谷中一条小涧溪流过。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山谷中背风又有水源的关系,因此便常有人路经此处时,在此暂歇。这个小山谷,两个出入口倒是都挺宽敞的,大概因为进进出出的人多了的缘故,谷中的地面既平坦也没有太多杂草。 逛了一圈下来,倒是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那帮贼人选择在这里打劫,想来也只是因为方便行事的缘故,毕竟只要把两端的谷口一堵,便如瓮中捉鳖一般容易了。一个时辰后,三个队伍都派人回报了,贼人的踪迹倒都没有追丢了,方向也没有什么变化,不过要找到他们怕是还要费些力气的。不过,这倒也在意料之中的,张恪吩咐汇报的人员,让他们多加谨慎后,便让他们离开了。 追踪的行动一直持续,在回报了六轮后,其中一路往西追过去的终于回报了较为确实一点的消息:在离黑龙城百里的一个小镇外失去了贼人的踪迹,初步判断,有很大的可能,其中一拨贼人进入了那个小镇,而那个小镇的名字就叫做——梅龙镇。 又过了一个时辰,往南去的那一路也回报了,同样的,他们一路追踪,也是在梅龙镇外失去了对方的踪迹。又再两个时辰,往北去的也回报了消息,他们追着追着,最终也是去了梅龙镇。看起来,贼子兵分三路,各绕了一圈后,却都不约而同的去往了梅龙镇。只是尚不知道,那里是他们的大本营亦或只是中转站了?张恪,赵常山等也不管夜黑风高了,立即便拍马赶往梅龙镇,不管那里是不是贼子的老巢,总是要过去查个一清二楚的。 第 48章 梅龙镇 梅龙镇。 人口只有六千多,因为镇子中央有一棵老梅树,其树干僵卧如龙形,因而得名。 黎明之前,张恪等赶到了镇子外的一座小山坡处,与大家汇合了。因为都不清楚镇子里的情况,所以大家追到这里后,也不敢进到里面去,毕竟如果这里果真是贼子们的巢穴的话,就这么毫无准备的闯进去,谁知道会引发什么不可测的危险呢?于是,他们便只是分散开来,先将梅龙镇团团围住,进行监视。可能也是因为入夜的关系吧,这段时间倒是没有人再进出过这个小镇了。 二百多人和异族组成的特别行动队,就在镇子外的荒野上过了一夜。虽然已经四月了,大夜里又是在野外,还是有点冷嗖嗖的。虎族等异族倒是还好,没那么怕冷,但人族却真的只能硬扛过去了。好在这些护卫队的队员,平日里都有在努力训练,身体素质都还不错,因此还算撑得住。再者说,队伍中毕竟还有那些异族在,再怎么样也不能堕了咱人族的面子不是?因此,虽然一路追踪,又在野外冷了一晚,看起来倒还都是一副精神小伙的样子的。 倒是赶了一晚上夜路的张恪,其实身子骨都快散架了,但也顾不上这些了,赶紧召来几个领队过来开会研究下一步的行动。只不过,大家对于这个梅龙镇都是所知有限,当然提不出来什么靠谱的建议。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终究还是要先派人进梅龙镇去查探一番再说。眼见马上就要天亮了,思考了一番后,张恪先是派了个人去往黑龙城,赶紧去将胡不归找过来帮忙镇场子,有备无患。然后便和赵常山乔装打扮了一下,准备亲自去往梅龙镇内看一看,其他人则继续守在周围。 张恪和赵常山打扮成商人的样子,各自背着个包袱,在逐渐升高的太阳下,缓步走进了梅龙镇。本来以为这个只有几千人口的镇子,必定不会有什么太引人的地方的。然而,进来之后,却让张恪和赵常山全都大为惊讶,甚至说震憾。只见这梅龙镇中:酒楼茶肆林立、街道两边各种商铺不绝、街道上还全都是用大块的青石铺设的路面。仅就这第一眼而言,便已然让张恪对于这个小镇生出了“土豪”镇子的即视感呢。别的先不说,便光看眼前这条青石铺设的街道,便要耗费不少钱财的。这个小镇,单看这些青石路面,便分明是要比黑龙城,哦,不对,是比京城还要繁荣富庶的地方的。可能是因为才刚天亮,街道上行人稀少,酒楼店铺也大都尚未开门,显得冷清了些。但当张恪和赵常山带着惊奇感一路走过去时,却是忍不住的连连惊叹:这个梅龙镇,发展得还真好啊,其肉眼可见的繁荣,不输他们之前到过的任何地方,一个只有几千人口的镇子,看起来竟是如此的贵气逼人,那他们又到底是做什么营生的呢?张恪还特意走进一些小巷子里,发现即便是在偏僻之处,也是找不到什么过于破落的地方的。无论是大街还是小道,路面全都是一水的大青石铺着,简直土豪得令人发指。 四处逛了一圈后,张恪和赵常山停在了镇子中那棵形如卧龙的老梅树前面面相觑。他们还真的是有点被惊着了,这个以前听都没听过的小镇,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土豪了?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却怎么竟透露着这么了不得的富贵气来呢?而且居然没有多少人知道它的存在,这简直匪夷所思,毕竟这里离黑龙城也没有多远啊,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梅龙镇,绝对不简单! 随着,日头渐渐的升高,街道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那些酒肆店铺也陆续的开门营业。正好肚子也饿了,张恪和赵常山便随意地走进了一家小茶肆,要了壶茶水及几样点心当早饭了。而当东西一入口,张恪俩人也便确定了,此处还真不是虚假的繁荣。这间小小茶肆的茶水和几样点心,品质都非常的好,用料讲究,做法精细,卖相上乘,怕是价值不菲的。连一个茶肆卖的东西都这么讲究的话,那便说明了这个地方的消费能力必定要很高才行的。因为若没有足够多的富裕人家,一个小小茶肆,如何敢卖这么贵的东西?卖给谁去?谁会这样子做生意了?刚刚张恪也只是随意的让茶博士送上几样可口的点心和茶水,没想到就那几样点心,即便是在京城里,只怕也只有少数几家大酒楼做得出来的。而且,就连那壶茶水,用得绝对也是上品茶叶的。这小小梅龙镇,土豪得简直壕无人性啊! 随着茶肆内,有越来越多的客人光临,那些人想必应该是住在附近的又或者同是老顾客,他们互相之间都会自然熟络的打着招呼,与茶博士也是言笑甚欢。不过,在看见张恪他们两个陌生人后,却都明显的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各有不同,颇为耐人寻味。当然,在一个熟悉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不明身份的陌生人,大家会对此感觉好奇或是讶异,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张恪分明还是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地方。从他们频繁却又故作不经意的打量中,张恪分明感受到了某种隐隐的,危险的气息。 某一刻,茶肆中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衣着富贵,身上戴金挂玉的从旁边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径直走到了张恪他们那一桌坐了下来。张恪故作镇定地抬头看向对方。 “呵呵,两位兄弟,看着有些面生呢!在下朱贵,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啊?” “不敢不敢。在下张君宝,这位是董天宝。我俩自南方而来,平常做着些小买卖。听说朝廷在北方开设互市,便过来看看,有没有机会赚点小钱。路过贵宝地,便进来歇歇脚,填填肚子。” “原来如此。说起来,最近,那互市倒确实是吸引了不少各地的商户前来做生意的。这黑龙互市虽然是去年才开市的,不过如今已是客商云集,听说已经有不少人挣到大钱了,倒确实是值得二位去博一博的。” “我俩正是听人说起,才赶过来看一看的。不过我们本钱不多,也不敢说博什么富贵,只是想着能混口饭吃罢了。对了,朱贵大哥是本地人吧?小弟看这梅龙镇,繁华似锦,令人惊叹,朱大哥也是贵气逼人,想来也是做着了不得的营生的,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俩透露点赚钱的消息呢?小弟感激不尽。” “哈哈哈,张兄弟过誉了。为兄哪里谈得上什么贵气啊,不过倒确实也在做着些生意。所谓相逢便是有缘,有些东西倒还真的可以跟两位唠上一唠的。” 朱贵随后还真的谈了些生意经,比如在北方什么货物比较紧俏、利润也高;哪些特产虽然利润一般,但需求量大;有一些小众的东西,少有人做,但做成独家的话,前景是极为可观的等等。说得是一套一套的,但也确实极有道理,显见其在这方面,的确是个行家。而茶肆内,在他们聊着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时,也时不时的会有人插上几句嘴,或赞成或补充或反驳,纷纷扰扰中倒是让这个小店又更热闹了几分。 等吃完了早饭,张恪要起身会账时,大气的朱贵赶紧拦住了他,直接便吩咐茶博士道:“把张兄弟和董兄弟的账都记在我身上。” 张恪赶紧摆手拒绝:“使不得,使不得,如何能让朱大哥如此破费了。” “哎呀,兄弟何须客气,不过二两银子的事,愚兄不过略尽地主之谊罢了,你就别跟我争了,莫不是看不起我,使不得我的钱吗?”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张恪也不好再强行拒绝了。只能连连向对方表示感谢。不过,两个人吃一顿早饭就要二两银子,这物价也是够可以了,再次证明了这个梅龙镇果真是个富得流油的地方呢。告别了朱贵后,两人假装朝北而行,准备离开梅龙镇,前往互市。毕竟刚跟人家说过要去黑龙互市考察赚钱的门路的。所谓做戏要做全套,自然还是要再多演一会儿,演真一点的。 路上张恪和赵常山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貌似自然的聊着天。 “怎么样?赵大哥!” “嗯,有好几个盯梢的,后方及左右都有。” “呵,这个小小的梅龙镇,看来是真的有问题啊!” “现在怎么办?” “继续朝互市的方向走一程,看看他们到底会跟到什么程度。实在不行,就反过来把他们先抓起来问话吧。这帮人这么小心,怕是已经引起他们的警觉了,此事不可拖沓下去,迟恐生变。至少也要先抓住这几个人问问话再说。” 赵常山默默的点头,对此自无异议。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个梅龙镇的确是有着诸多疑点的。当然,若不是他们分成三路之后,最终还是全部汇集到了这里。因此张恪他们才不得不带着怀疑的眼光和谨慎的态度亲自进来查看,使得他们更能够轻易的感受到这么多不合常理之处,否则的话估计也只能看到这里的富庶非凡,仅止于好奇罢了的。但也确实此处的这种不合情理的富贵,总让人难免会有违和的感觉的,远远的超过了一般人的常规认知,想不疑心都难。而且,这么一处地方,怎么竟会籍籍无名的,这一点同样也是颇让人费解的。就说张恪他们随便走进街边一个小小的茶肆,所遇之人皆是富气堂堂,人人还都能聊点生意经,并说得头头是道的,这事儿怎么看都有点诡异蹊跷啊!这梅龙镇,到底是啥风水宝地啊?难不成,财神爷常住这里啦? 第 49章 审问 张恪和赵常山一直朝着互市的方向不停的走了十多里地,而身后的几条尾巴倒是始终远远的缀着,一点儿放弃跟踪的意思都没有。张恪可没有心情和他们一直玩什么跟踪游戏的,更没有时间和他们这么耗下去。于是,他果断地停下了脚步,转头向赵常山使了个眼色,赵常山心领神会,撮唇而哨,尖锐的啸声远远的传向四周。大约在原地等了一刻钟后,一共六名,自梅龙镇出来便一直跟踪他们的汉子,便被护卫队给陆续的抓到了张恪面前。 张恪逐一看向那六个人,确定是之前没有见过的,他们此时正战战兢兢的蹲在地上,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张恪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你们是受何人指使的?为何要来跟踪我们?” 那几个人闻言抬起头来,看着他,却都选择了不发一语。张恪见状,皱了皱眉,抬手指向其中一人,大声喝道:“你说。” 那人哆嗦了一下身子,出言道:“这……,这位公子想必是误会了,小人没……没在跟踪你们啊,小人只是正好与公子同路罢了。” 张恪见他眼神飘忽不定,分明就是在说谎,便也不和他磨叽,直接朝赵常山道:“把他带到一边儿去,先打上一顿再来审问。”赵常山闻言也不废话,挥了挥手,立即便有两名护卫队队员上前把那人硬架起来拉走了。那人可能是没有想到这帮人会这么干脆利落,这么狠,一言不合就揍人,心中不免惊惧,于是便挣扎着想要辩解几句。哪想到对方根本就不给他机会,真的是一刻不停地就强行将其拉到了远处,然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随即便是一顿哭爹喊娘声传来。 张恪却压根儿不理会那些,继续手指着另外一个人,平静的问道:“你呢?你说不说?” 被指着的这个人,神色透露出犹豫,左右看了看其他几个人,显得有些许挣扎,张恪见状,又是直接一挥手,这一回却是连话都懒得说一句了。 那人见状,立即便开口求饶:“小人愿意说,小人愿意说……。”哪知道张恪根本不理会他的变卦和求饶,于是又有两名护卫队的队员上前强自将其拉起来走向了另一边,那人的求饶声、哭喊声自始至终便也一直不曾断过。 张恪正要举手指向下一个人时,不曾想,那剩下的四个人已经齐齐趴在了地上,急切地、主动地、连声地表示愿意招供了。不招供不行啊,眼前这人,他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动不动就要把人揍,稍稍一犹豫都不行,简直不是东西。跑是肯定跑不掉了,还是赶紧招了,少受点皮肉之苦吧。张恪见他们服软了,便点了点头,却也不急着问话了,转头吩咐赵常山道:“咱们还是先回驻地再行审问吧。另外你要把他们六个人分隔得开一点,注意别让他们互相之间交流串供。”赵常山自无不允,安排一番后,一行人调转头来开始往梅龙镇的方向走回去。到了临时驻地,张恪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两天没合眼了,实在是撑不住了,我得眯一会了。赵大哥,你安排一下对他们的审问,然后比对一下供词,看看能挖出多少事儿来。要是发现有谁胆敢撒谎的,那就直接揍一顿。”那六个人闻言,脸色又是一僵:这一位,看着斯斯文文,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却是一点武德都不讲,更是如此的暴力,真真白瞎了这副好皮囊啊!几个人欲哭无泪,然而却又无可奈何。偷眼瞧了瞧周遭,对方人多势众,当中居然还有虎狼等异族,也不知这一伙人究竟是什么势力。总之,逃是绝对逃不远的,人家那一边可还有好些个四条腿的了;打了,肯定也是打不过的,还是老老实实的交待,省得再受皮肉之苦吧。 张恪随便找了个背风处,就躺了下来,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从前天接到消息,便一路不停歇的从牧场到互市再到那个小山谷再到梅龙镇,他是真的疲倦不堪,累惨了。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他被赵常山给叫醒了,睁开眼睛揉了揉,便见到了站在身前的胡不归。 张恪睡眼惺忪地招呼道:“老胡,你来了。” 胡不归笑了笑道:“你这小子,着急忙慌的把我叫来,自己却在这儿呼呼大睡。说吧,到底什么事啊?” 眼见张恪精神还很困顿的样子,赵常山连忙接过话头,道:“回禀宗师,事情是这样子的。”赵常山随即将这两天来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道:“如今还在对那几个人进行审问,估摸着也快要有结果了。” 胡不归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道:“梅龙镇这个地方我倒是听说过,大部分都是说这里的人都很有钱的样子,但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它什么特别的了。一个几千人口的镇子,富有却又不怎么高调,这种事儿,虽然的确有点……特别,但也没有什么好值得关注的。不过,如今发生了劫掠商旅的事情,倒的确是值得怀疑了。这个小镇子,之所以能如此富有,其财路来源,怕是真有些不干净的。” 其实人朝大地上,总有些地方富贵点,有些地方贫穷点,并不能因此就判定人家的财富得来不正。只不过,因为梅龙镇在北方地界里富得突兀了,又有劫匪的疑点,再加上他们派人跟踪张恪等等事情,那自然就令人怀疑了。 过了一会儿,审讯完毕,那六个人的供词经过比对,倒也得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他们六个人分别是受梅龙镇三大家族的指派,来跟踪张恪和赵常山的,主要任务是弄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及具体的行程;梅龙镇三大家族分别是李、朱、宋,其中又以李家实力最大;梅龙镇大部分人都是靠着与北境的走私生意发家的,据那几个人交待,他们镇子上几乎全员都有参与其中。 整个镇子?六千多人都参与了走私活动?这让张恪等人闻言一惊,这么大手笔吗?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这梅龙镇岂不是成了走私产业园?张恪赶紧让赵常山去带个人过来,准备亲自再问问清楚。不一会儿,赵常山便去提了个人过来。 “梅龙镇真的所有人都参与了走私?” “嗯。呃,小孩子不算的话,大家应该都参与了的。因为每一年镇子里会分两次给每户人家都发分红的。” “哦,一户人家能分多少钱?” “这个倒不一定的。最少的也有几十两银子的。具体的要看每次派到的具体任务。不同的任务,分到的钱是不一样的。具体怎么个分法,小人也说不清楚,不过哪怕刚好没有分派到任务的,那户人家也能白得几十两银子的。” “那是谁在分派任务的?你们一年出几次任务?” “这个小人也不知道。有任务的时候,都是随机通知的,到时候跟着走就是了。就像今天早上,小人突然接到任务,要来跟踪公子,看看公子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小人便急匆匆赶过来了。这个属于临时任务,能得多少银子,小人也不清楚。往年的话,一年一般也不过出三四次任务的,一年下来至少能分得数百两银子的。不过,自去年朝廷要开互市的消息传出来后,我们便没有再接什么活了。” 呵,还是个组织严密的走私集团。而且,掌控这个集团的人还挺有格局的,也颇为的大气智慧,他用分红的方式把一整个镇子的人全都拉下水来了。梅龙镇的所有人,大家既然都一起发财了,便也意味着一起犯法了,谁也别想摘出去,这样反而大家都安全。 张恪最后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走私是犯法的吗?” 那人苦笑道:“这个哪里会不知道。可是,这事儿它,毕竟……它来钱快不是?再说咱也不杀人、不放火的,所以,也就……就那么着了。没想到,前两天,小人听说,他们又出任务了,而且好像还杀了人。知道这个事后,小人这两天其实都在害怕的,毕竟杀人劫货,那性质肯定就不一样了。看公子的样子,应该就是朝廷派来调查此案的大人,小人不敢有任何的隐晦,只请大人高抬贵手,能放过小人和家中老小一条生路。”说完,跪下来嗑起了头。 张恪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便挥手让他离开了。张恪看了看大家,笑了笑道:“事情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多了,那一整个镇子里的人,有老有少的,一共六千多人,全都参与到了走私犯罪中了,这事儿有点麻烦啊。” 胡不归也苦笑道:“没想到,我老胡在这北方待了几十年了,居然不知道眼皮底下竟有梅龙镇这么一个地方,在做着这种勾当,当真是瞎了眼啊!” 张恪摆了摆手,劝道:“这事儿还真的怪不了你老胡的。这梅龙镇的话事人,的确是聪明大胆,也很懂得收买人心,他用分银子的方式把整个镇子里的人都拉进来,的确是很聪明的一招。镇子上的人呢,只顾闷声发大财,平常也只是过着自己的日子,一年就只做那么三四次生意,算起来其实是颇懂得节制的。做这种非法的生意,最怕的就是不懂得低调和节制,许多时候出事暴露,其实多半都是因为大过贪心以及分脏不均之类的而产生的内讧。不得不说,这个话事人还真的是个人才啊。他让镇子上的所有人都参与其中,也都发了财,这样反而不容易暴露。因为暴露了,不仅来钱的路子没了,而且一家子人全都要吃官司的。所以,他们一定都是很小心的,你不知道他们,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若非此次他们杀人越货,让我们追上来了,怕是还能接着隐藏很久的。” 胡不归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常言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梅龙镇能存在这么久,自是有其本事的。 第 50章 李凤 经过一番讨论,毕竟是一个六千多人的镇子,张恪他们二百多人加上虎狼等异族,哪怕再加上胡不归,也肯定解决不了这么大的事儿,处理这么多的人的。原本以为,只是来追缉一帮杀人越货的贼子的,没想到最后竟然牵扯出来一个有组织的走私犯罪集团,而且涉案人员竟然有数千之多。这件事情的性质和级别,显然已经不是一个互市监所能独立处理的了。于是,张恪连忙亲自写了两封信,将此事原委尽述于上,再派人飞马送往北军统帅袁焕及黑龙城城主徐尚的手上,请求支援。 另一方面,张恪命赵常山加强了对梅龙镇的监控力度。只不过,他们的人手有限,要完成这个任务,还是力有未逮的。但没办法,只能盼着袁焕和徐尚能够尽快地派人过来了。随着时间的过去,当对方一直都没能收到那六个人的回报后,必然会更加疑虑的。到时候,对方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实在是很难预料。那所谓的三大家族:李、朱、宋。他们想来是拥有一定的武力值的,这从他们能够组织百多号人马去劫掠商队便可以看出一二。而他们能够一直好好的做着走私的勾当,而且还丝毫没有引来官府的任何怀疑,要说这背后没有什么背景在给他们作靠山、打掩护,这也同样是让人很难相信的。就说连胡不归在北方这么多年了,都表示对此一无所知,这显然是极不合理的。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在帮他们掩盖这些事情。而且这个人或者说这些人的能量还不小。 张恪越是联想,越是觉得此事不简单。之前他向朝廷递上奏疏,请求开设互市时,便在朝堂讨论的时候,遇到了不小的阻力,以致于过了好长时间才批复下来。若非有之前市舶司的成功先例,或者互市的事情还真不一定能最终通过的。显然在那些阻力里面,便有那些人的影子在的。想到这里,张恪忽然间有些犹豫了:自己该不会是捅了个马蜂窝吧?这事儿若是再追究下去,指不定会牵扯到什么人的。然而,他们杀了人了啊!要只是求财的话,那这个事儿或者还有通融调和的余地,但他们跨过了那条线,这事儿便由不得张恪有什么退让的想法了,哪怕有可能因此影响到互市的经,因为人命关天,天理难容! 据张恪所了解到的,北方的走私集团,虽然做着犯法的事情,但还真从来没有过抢劫杀人之举的。或许也是因此,朝廷才并没有对他们进行严厉打击。因为站在朝廷的角度,人朝与北境各族的确也有着对对方产品的强烈需求。只是因为自古以来的国策,对双方的贸易一直都采取了极为保守的限制策略,因此得不到大的发展。一直都只限制在四大边城及京城进行可控的对外贸易。而从需求上讲,显然是异族对人朝的贸易依赖度要强上一些的,人朝其实基本上是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的。这让人朝在对待与异族开展贸易的事情上显得并不很积极。就整体而言,可以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所以,尽管对于边境走私,人族朝堂绝非一无所知,但因为此举对于人族利益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害,所以一向还算宽容。但若是他们杀人越货了,那性质显然就完全不一样了。张恪并不觉得那些人不知道这个事儿的严重性的,但对方为什么此次会做这种明知道会犯忌讳的事呢?此举殊为不智,这是对朝廷律法赤裸裸的挑衅,对方难不成会以为朝廷会对此视而不见?不至于……这么蠢吧?走私求财和杀人越货之间那是有性质上明显的区别的啊!难以理解啊,难不成那些人只是一时抽疯? 正在张恪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时,忽然有手下来报:有一名女子从梅龙镇出来,被他们给拦下来后,那名女子便指定要求拜见他们的长官。张恪与胡不归等面面相觑:显然这女子便是那些人的代表了,他们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虽然有些意外,只是更加没想到的是,来的竟然是一名女子?倒不是说他们轻视女人,但梅龙镇好歹也有六千多人,怎么他们竟然会让一个女人过来了?莫非,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既然人家主动找上门来了,那也没有不见的道理的,张恪随即便让人将其带过来了。 不一会儿,只见一名女子款款而来,待其走近后,只见其:年约二三十,梳着妇人的发髻,身着红色衣裙,面容娇媚,姿态风流,步履从容淡定,神情自若平和,仿佛只是来游玩散步的一般。来到张恪等人面前后,先是用如水的眼波看了看众人后,便即嫣然一笑的盈盈屈膝一礼,轻启贝齿,用黄鹂般的声音道:“小女子李凤,拜见诸位大人。” 张恪望着眼前的女子,这女子光是这第一印象,就让人觉得不是普通人物。她自称姓李,那有可能便是梅龙镇三大家族之一的李家的人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派一个女子出来?张恪按下心头疑惑,先是向其躬身抱手回了一礼,而后道:“在下张恪,不知……李姐姐,找我们何事啊?”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婚姻状况,所以本来想称呼其夫人的,临时又改口称姐姐了,话一出口,张恪自己都感觉有些意外,不过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也就这么着吧。 李凤对于张恪有些突兀地称呼其为“李姐姐”,先是愣了一下,却又似乎很是受用的样子,掩嘴一笑后,道:“果然是张互市监当面,民间传闻大人年少英伟,人中之龙,少年时便已有了白狐公子的美名了。今日一见,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公子风采,实令小女子仰慕不已呢!” 张恪闻言一笑,不置可否。李凤见他对于自己的溢美之词,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既不谦辞也没有什么沾沾自喜的样子,娇媚的脸上倒是露出了一点儿“颇觉有趣”的样子。但她随即又转向胡不归,再施一礼,道:“拜见胡宗师,宗师万安。”在北方,胡不归声名远播,李凤认识他倒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对方既然这么有礼貌的打招呼了,胡不归自然也回了一礼:“李姑娘,不必多礼。” 赵常山见对方望过来,便主动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赵常山。”李凤显然并没有听过这号人的,不过依旧郑重的向赵常山回了一礼。这女子倒是礼数周全,很有些大家闺秀的仪范,可是或许是她的外在实在是太过艳光四射,夺人眼球了,反而会让一般人有些不敢平视,也减少了一些亲切感。张恪看了看周围,护卫队中的许多队员都时不时的会偷偷摸摸的将眼神瞥向这个李凤,可见其吸引力之大。 李凤对于自己的魅力一向很自信,也很习惯于男人们朝她打量的眼神,因此她也并不太介意周围人的目光。不过,现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三个人,在面对自己时,却反倒都表现得极其的淡然,她心中对此是隐隐有些不爽的。一个人也就算了,怎么眼前这仨人在面对自己这么一个大美人时,全都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死样子呢?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胡不归一代宗师,那也就算了;这个赵常山,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看着应是个武者,长相上倒是颇为英俊斯文的,只是看着她时,眼神里也同样是没有任何的波澜;而这个年轻的张公子,照道理以他的年纪,正是“少年慕艾”的时候。刚才他那一声“李姐姐”叫得,也真是让人一阵心痒痒,可是也仅此而已了,仿佛那真的只是少年人对年长于他的女子的一个尊称罢了。李凤不由得心中不忿:这三个怪人,哼! 其实张恪他们仨,又不是瞎子,自然都会觉得,眼前的女子是真的很养眼的。只不过,这女子毕竟是从梅龙镇出来的,来意不明,大家心理上本就提着几分小心的,因此并不会轻易被其外在所迷。而且胡不归,宗师之境,其心志之坚,又岂是能被一具皮相所惑的;赵常山醉心武道,又与新月成婚,他又非那种喜新厌旧、得陇望蜀之人,其她女子再美,他也不会轻易动什么多余的念头的;至于张恪,虽然外表还是个小伙子,但是心理年龄其实已经超过半百了,加上前世生活在一个资讯极其发达的世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啊?而即便是这一世,他所认识的女孩子中,要说漂亮养眼的,那也是着实不少了。因此,虽然他也觉得李凤是个很出色的女子,风情万种,气质卓绝的,但还真不至于就此迷糊了。而且,他如今对其最感兴趣的地方并不在此,而是在于: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 胡不归和赵常山在这个时候,都不说话了,因为他们自然而然的觉得,这种事儿应该交给张恪来处理的,毕竟他俩打个架还行,其它的事情就马马虎虎了。而张恪他倒是对此当仁不让的,只不过他一直在心中默默的评估着对方,揣测其来意,倒是一时之间忘了说话了。而一向八面玲珑的李凤,或许也是少有遇到这种被男人晾在一旁的情境的,见他们仨都不说话,她几次想要开口,却忽然之间感觉有些“难以启齿”了。哎呦,这忽然之间的安静,那个尴尬啊,让她浑身都发庠,雪白的额头上,都隐隐的要冒出汗来了。芳心更是愠怒:这三根大木头,哼!老娘这一番精心的打扮,全白费了。 直到赵常山轻轻推了沉思的张恪一把后,他才醒觉了过来,赶紧拱了拱手,问道:“不知道李姑娘来寻我等,有何见教,请但说无妨!” 第 51章 法不容情 随着张恪的开口,李凤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唉,同时间碰到仨直男,也真的是够倒霉的。不过,也没办法再和他们去计较这个了,她此行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小女子此次是代表梅龙镇的六千多老少而来,请求大人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的。” 张恪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李凤如此开门见山。不过,这样也好,他们本来就是来处理问题的,这样子大家也省事了。但是,张恪自然不会一下子就开口承诺什么的,他道:“李姑娘既然这样说了,那么想必是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的。若只是些财物的话,那还是好商量的,可是你们竟然还杀了人啊,七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这事儿可就不太好处理的了。” “小女子明白。不瞒大人,此次之事,完全是因为我们镇中有个别人自作主张,以致犯下了大错。若大人仔细调查一番的话,便能知道,我梅龙镇虽然……确实是暗地里做着些生意,但杀人越货这种事儿却是从来都不敢去碰的,这次的事情对我们来说也同样是很突然的。当然,我们并非是要逃避罪责,我梅龙镇愿意为此做出相应的赔偿,只求那些受害者能够原谅。” 张恪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是光靠赔偿就能了结的事情了。不过,这事儿先放一放,本官比较好奇的是:你刚才说梅龙镇从来不做杀人越货的事情,但今次却是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唉,不瞒大人。梅龙镇的历史已经有几十上百年了,一直以来全都是靠着与北境各族的私下贸易赚钱养家的。这么多年下来,固然是攒下了不小的身家,但也因此让镇子里的老老少少们已经不会也不愿意再去做别的营生了。大家所有的生活全都围绕着这些生意在转。可是,自大人在边境开设互市之后,我们的生意到目前为止已经减了五六成了,再这么下去的话,大伙儿的生活是一定会受影响的。不瞒您说,梅龙镇的人早就已经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了,加上又不会别的营生。所以,便有一些人想着搞点事情,坏了互市的生意。” 胡不归冷笑道:“哼,螳臂挡车,愚不可及。” 李凤闻言苦笑了下,诚恳地道:“胡宗师,教训得是。其实,我们自从获悉朝廷要在此开设互市的消息之后,就已经感到不妙了,也曾为此托了人,使了银钱想要阻止,但最终没有成功。可是,家中的老小总还要吃饭的,我们也一直在想办法,只不过没想到镇子里有些人脑子不清楚,居然行此下策,以为只要搅黄了互市的生意,一切就恢复如初了。知道这件事情后,我们就预感到大事不妙,正在商量对策呢,却没想到大人您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张恪笑了笑,道:“哦,这么说,今天早上,我们进入镇子里时,你们就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那倒没有,毕竟两位大人用的是化名。只不过,当此非常时期,我们总是会疑心的,于是在二位离开时,便派人跟了上去。随后,他们就全都杳无音讯了,到这里,我们自然也就知道他们应该是出事了。后来,我们又让人到镇子外去查探,便发现已经被团团围住了。不得已之下,也为了避免双方后续再有不必要的误会和冲突,小女子便不得不主动请缨,一个人单独出来,求见诸位大人了。” 张恪点了点头,这些事情的发展脉络倒是都还在他的意料之中的。不得不说,李凤虽是女子,却还真算得上是处事果决,有所担当的,一感到情势不对,便积极主动的来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案,颇有些“坦白从宽”的觉悟。不过,正如一开始的时候,张恪就表明的态度:这件事涉及人命,性质很严重,不是那么容易处理的。虽然听得出来,李凤不断的强调:此事是他们之中有人擅做主张了。可是这也不可能改变这件事的性质的。 李凤见他没有说话,便续道:“启禀张大人,小女子临出来前,家里的长辈特意交待:犯了错再狡辩也是无用的,当以诚恳之态度与官府沟通协商。对于那支商队的损失,我们愿尽全力进行赔偿,只求此事不要再升级了。小小的梅龙镇,几千口人,还请大人代为斡旋,我等感恩戴德,必有厚报。” 话张恪自然是听明白了,李凤代表梅龙镇上下认下了罪行,但不想此事扩大了,他们愿意用钱财私下了结。不过,这当然仅仅只是代表他们出的价而已,但事情并非他们说要怎样解决就怎样解决的。当然,说实话,若非他们的确杀了人,跨越了不可饶恕的红线,张恪也不是不可以网开一面的。这倒不是因为他想从这里面捞一点好处,虽然他的牧场如今正处于急速扩张期,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主要还是因为张恪对于人朝长久以来顽固不化的那种保守封闭的对外政策的不认同。某种程度上,张恪对于梅龙镇这帮人勇于走出去,开展对外贸易,并不持反对立场,甚至说有些欣赏也不无不可。 说起来,张恪一力推动的互市,不就是为了用更开放的外贸政策,调节人族与异族之间的往来关系吗?毕竟曾经他所生活过的世界历史,告诉了他“闭关锁国”式的外交和贸易政策,最终并没有带来好的结果,甚至于那是一种灾难,那种固步自封的国家战略往往导致的是民族的落后。虽然在另一个时空里,也有一部分学者对于那个时代的政府施行“闭关锁国”的国策给予了正面评价,例如:外国的思潮及工业品对于当时的旧中国冲击太大,若是不加以限制,而是任其来去自如的话,将极大的影响和冲击到本国民众的生活;外国的东西,也并非全都是好的,加以辨别及管控,是必要的也是无可厚非的;无限制的开放,引进更多的不同的思想理念,会引起价值观的分裂和混乱,造成更多的矛盾纷争等等。 在张恪看来,这些看法倒也并不全是毫无逻辑的胡说八道的。再举个例子,有些人始终都认为,地球上的人类不应该主动去联系外星人,因为那样子太危险了,而是应该好好的躲在地球上。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闭关锁国”,或者说“闭关锁球”呢?可是,假定确实在宇宙之中存在着比地球人更高等的文明及外星生命的话,那么你不去找他,他便也不会来找你吗?如果对方的科技比你发达,地球上又有他们所需要的东西,那凭什么你认为他们不会过来巧取豪夺呢?光想着躲,又真的躲得掉吗?在张恪看来,探索未知,不仅仅是人类勇气的体现,更是不断进步发展的必由之路。前方或许布满荆棘,会让人遍体鳞伤,但止步不前,最终却只会烂在原地。 张恪无疑是支持开放贸易的,对于梅龙镇,虽然他们所做之事,于律法所不容,但他本人对他们所行之事其实并不反对。除了这一次,他们杀人越货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这都是不可原谅的。于是他道:“进行赔偿,那是一定的。但同时,对于参与此次抢劫杀人的所有涉事人员,都必须依法予以严惩,这一点,希望你们能明白。” 李凤闻言,心下一紧,她此次出来,其实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和朝廷沟通解决这件事的。至于说,放点血花点钱之类的,他们倒并不在乎。只是显然,眼前这位年轻的互市监大人,是很清楚这件事的轻重缓急的,也很明确的点出了解决这件事情的关键,那就是:朝廷要依法惩治参与此次抢劫及杀人的人员。虽然在来之前,李凤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次,朝廷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虽然,他们在官府中也是有一些靠山的,但要疏通好那些关系,还是需要些时间的。而且别看那些人,平时一直都在接受他们的孝敬,也会顺手为他们争取一些便利,解决一些问题。但像这样有可能引火烧身的事情,那些人爱惜羽毛得紧,还真不见得会愿意插手进来的。 想到这些,李凤便心下恼怒:那些自以为是的混帐东西,自作主张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将整个梅龙镇的人都拖下水了,如今眼看着事情大条了,又全没有一丝主意,还要老娘出来给他们擦屁股,着实可恨。可是,参与其中的人里面,也有不少他们李家的子弟,哪怕只是为了他们,她也不得不过来走上这一遭的。李凤暗自压下这番思绪,向着张恪深施一礼,道:“大人所言,小女子自然明白,但小女子还是不得不厚颜请求大人为我等尽力争取一下。不瞒大人,参与这事儿的人,大都是我们梅龙镇几个大家族里的那些年轻子弟。他们……唉,也是一时冲动,思虑不周才做下的这等事情。可是,若真的把他们全都依法处置了,对我们来说,又实在是……代价太大了。家中的长辈,托我出来求见大人,也是希望能在事态尚有转寰的余地时,请求大人想个办法,高抬贵手,从轻发落,大人,拜托了。”说完,又是深深一礼。 张恪闻言,却是不为所动,他道:“李姑娘,本官并非不讲情面之人,我与你们也并没有什么过结,非要为难你等。只是,此事事关人命,绝对不可能单以钱财了事的。若是如此,国法何在?以后杀人者,难道都只要交点钱财,就可以脱罪了?此事万万不可。你是个聪明人,还请不要再深陷其中,以免触犯了国法,累及自身,不值当的。此为在下良言相劝,还请姑娘多加斟酌为是。” 第52 章 开条件 这些话,已然带着些警告的意味了。张恪自然有着不能徇私的理由,若是李凤还是不听劝,那张恪也只能公事公办了。对于李凤,他没有什么恶感,或者多多少少也有些欣赏对方,因此便出言点了点对方。 李凤自然是听得懂这些话中的意思的,只是,这也意味着此次梅龙镇中,特别是她家族中那二十多个年轻人怕是要为此付出莫大的代价了。李凤苦笑了下,涩然道:“谢谢大人的提醒,只是事关族中那些年轻子弟的人生,小女子总想着能不能再多多争取一下了,倒是叫大人为难了。” 这话倒是说得实在,如同许多家族中的情形一样:族人中,总是难免会出几个不那么让人省心的小辈,然后便会去做出一些混账事出来,明明气得人咬牙切齿的,却又总是让人狠不下心肠,眼睁睁看着他们自生自灭。于是,族中长辈们在万般无奈之下,最终还是不得不厚着脸皮四处去走动,为他们求爷爷告奶奶的,帮他们极力的去挽回,去争取。对此,张恪只能表示同情,哪怕他们的行为在他看来已然是溺爱过头了。他们并不是对于事情的是非曲直,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能力,只不过心理上总是做不到弃之不顾,因此常常做出一些非理性的事情,这或许便是所谓的“血浓于水”吧! 张恪有些感慨地看了李凤一眼:在其烟视媚行的外表下,其实却藏着一颗为了宗族亲属而求存求全的心意,骨子里其实就是一个恨铁不成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的长辈。感慨之余,略微犹豫了一下后,张恪道:“李姑娘的心情,本官很了解。这样吧,此次之事,首恶必然是要严惩的,其他盲从者,我会尽力为他们向朝廷求求情,从轻发落,也会尽力跟受害者家属沟通一下,请他们多多谅解一下。不过,前提是,他们必须坦白从宽,主动伏首认罪。毕竟国有国法,这已然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希望你能明白。” 李凤欣喜地连声道:“明白明白,大人肯这么做,小女子已是感激不尽了。关于赔偿方面,大人不必担心,尽可以答应他们的要求,我们一定会尽量满足的。此事,不管后续如何,我们对大人都会感恩戴德的,谢谢您!” 张恪也不矫情,点了点头,略一思索后又续道:“还有件事情,张某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大人但说无妨,小女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大人是说……?” “与北境的走私生意,你们显然已经做不得了。之所以,他们会去挺而走险,想要破坏互市的运营,想来也是知道,这条路已然是行不通了的。然而,梅龙镇上下,这么多人总不能就这么坐吃山空的,终究还是要另谋出路的。当然,打家劫舍肯定是没有前途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李凤闻言噗嗤一笑,想了想后,诚恳的道:“大人所言极是,想必大人定有好的建议的,还请不吝赐教。” 张恪点点头,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道:“以前你们之所以选择这条路,坦率地讲,也跟朝廷固有的对外贸易政策有关。因为与北境各族的关系不睦,所以一直以来朝廷对于与他们进行贸易都控制得极其严格。即便是黑龙城,名誉上虽然允许其进行对外的贸易,可实际上限制多、税率重,又因为战争的关系,一直都难以得到大的发展,显得有些零敲碎打的,还常常因各种原因被停掉。当然,也正因为黑龙城的贸易一直发展不起来,才给了民间的一些人士得到了进行私下贸易的空间,你们梅龙镇当然也是因此而受惠良多的。” 这些事情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否认的,若不是朝廷的这些贸易壁垒,导致无法通过正规渠道进行充分的贸易往来,民间的走私又哪来的发展空间了?李凤对此自然也是深知其详的,因此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同,静候下文。 “不过,如今情况不一样了。本官着力开设互市,正是为了打破这些陈规陋矩,让边境的贸易可以在一个公开、公平、公正、透明、法制的地方开展。为了让互市的交易活动,能够最大限度的避免来自于官府的无谓掣肘,让它可以更自由、更开放、更民主、更高效的发展,本官还特意绕过了黑龙城,选择另起炉灶,另外找了个地方单独规划并建造了新的市场。而且,即便是头上顶着个黑龙互市市场的头衔,但实际上大部分的管理工作都已经下放到‘互市管理委员会’了,目前的互市监基本上就是个摆设,只是看着却不会多说话。” 李凤之前对于黑龙互市的运作模式,并没有多少了解,或许潜意识里只以为这个互市不过就是黑龙城换了个皮而已,本质上大抵不会有什么不同的。况且,互市才刚刚开启,能不能真的有所作为,也还是有待观察的。不过,经过这一年多的观察,互市的建设进度倒确实是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的。从相关消息的传出到开市,也就七八个月的时间吧,这种效率委实是令人咋舌。在梅龙镇内,其实大多数人都是不看好这个互市的,就连李凤也觉得,互市就算真正的能成气候,那至少也是十年八年之后的事了。没想到的是,黑龙互市不仅在人朝官方没有遭遇到什么明显的阻力,而且就连北境的几大异族也全都过来捧场,悉数入驻了。这些倒是让许多人不得其解,也极为好奇:这个互市的操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这么快速有效的落实这一切。而如今,黑龙互市正式开市也已经半年多了,从各方面的反馈来看,都毫无疑问的说明:黑龙互市,真的火起来了。也是因此,梅龙镇内的有些人感觉到了危机,最终决定行险一博,打劫了一支去往互市的商队,意在制造恐慌,搅乱互市的大好局面。没想到的是,互市监反应居然这么快,不到两天就追到家门口,兴师问罪来了。 “本官的意思是:互市监打开大门,欢迎各路商家来此做生意。梅龙镇本来就是在和北境各族打交道的,经验丰富,如此的话,何不由暗转明,加入互市的大家庭呢?” 李凤闻言,眼睛一亮:对啊,自己怎么就只会光想着,要怎么样才能继续做走私生意呢?换个思路想:如今,不是已经可以光明正大的做那些生意了吗?虽然去互市,肯定没有走私来得暴利,但它的好处也很多啊,例如:不必偷偷摸摸,战战兢兢的;合法经营,赚到钱后也敢于明目张胆的去花了,不像之前,赚得再多,也只敢花在梅龙镇里;其实如果能够堂堂正正的做生意,谁又喜欢冒天下之大不韪,虽然赚到大钱了,但却只能锦衣夜行;梅龙镇几千口人,总要寻找一个可以见到未来的出路的,起码为了那些孩子,总不能世世代代就这么一条道走到黑吧? 不过,在兴奋过后,李凤道:“大人的提议,小女子了解了,只是……。” “李姑娘有什么疑虑,尽请直言。” “嗯,是这样的,我们梅龙镇毕竟是靠着……那个起家的,不知道朝廷会不会……会不会对我们秋后算账呢?” “呵呵,李姑娘很谨慎啊。其实,本官之前已经说过,若非你们越了界,杀了人了,只是求财的话,许多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嗯,这么说吧:本官相信,漫漫边境线上,绝对不止你们一家在做着这个生意的,这里面的原因,刚才我也已经说过了,不能完全怪你们。你们能挣到这份钱,那是你们的本事,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这一切无可厚非。之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本官不想再去追究。作为互市监长官,本官愿意向你们当面承诺这件事。不过,若是以后,你们依然还要做违法乱纪之事,那不好意思,本官也只能公事公办了。这样子,李姑娘可能理解吗?” 李凤笑着点头道:“理解理解,大人的意思就是既往不咎了呗!” “呵呵呵,没有错,正是这个意思。李姑娘不妨回去跟他们好好商量一下,只要抢劫商队的事情你们接受处罚了,那么其它的,咱们便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说到这个,李凤脸上微微一垮,毕竟涉及到族中子弟的未来,回去之后,要说服他们接受处罚,怕是没有那般容易的。只是,张恪所提的条件,委实已经很实在了,何况他还为梅龙镇提供了一条很好的出路,要是这都不接受的话,那可就有点不识相了,难道小小的梅龙镇还真的要为此与朝廷硬抗到底?终究是不现实的,李凤也只能向张恪告辞,返身回梅龙镇,准备和镇子里的人好好的谈一谈。再怎么说,杀人越货都是犯了法纪的,想要解决这件事情,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看着李凤渐渐的远去后,张恪转头朝赵常山道:“若是李凤姑娘能说服梅龙镇的人,接受那些条件的话,这事儿就简单了。不过,咱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的。派去城主府和袁帅府的人还没有回来吗?” 赵常山道:“还没有,如今天已经黑了,就算袁大帅和徐城主派人过来,恐怕也要等到明天才能到这儿了。” 张恪闻言点点头,吩咐道:“如此的话,今晚便让兄弟们再辛苦一下,守好梅龙镇,不要让任何人跑了。虽然他们未必敢于硬抗我们,但却可能故意安排那些打劫的人员逃跑。此事不可不防,否则到时候咱们找不到事主,这事儿可就棘手了。嗯,这样吧,你去请一下虎族及其他异族晚上帮忙巡逻一下,在晚上他们的视力、嗅觉等都要比咱们更灵敏,可以帮上大忙。” “好,我这就去安排。” 第 53章 兵围梅龙镇 梅龙镇外,月上中天。 如今已经入夏了,但在北方虽然白天的有些时候已经能够感受到一丝夏季的炎热,但到了晚间,依然还是有点冷的,尤其是在野外,风刮起来时,还是让人有些受不了的。尤其对张恪来说,比起其他人,他会更加的不适应。加上连续在这梅龙镇外的荒野里待了两天,身体和精神上还真的有些吃不消了。张恪不得不去找了个背风的小山坡蜷缩着躲了起来,不过却并没有睡着,因为实在太冷了。 张恪有时候闭上眼睛假寐,有时候睁开眼睛看着夜空想着心事。算起来,张恪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超过十年了,真的是时光如梭啊!如今回想起来,这些年,真正无忧无虑的日子,就只有在晋州老家时的那几年。那个时候,他一个小孩子,啥也不用干,啥也不用想,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隔天就去老师那里上上课,间中还可以调戏调戏薇儿小妹妹,那日子过得……,套用一句台词便是: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十六岁时,自张恪离开了晋州后,便没多少再闲下来的时候了。他先是去往北境的紫狐村,接着去虎族领地,然后再上了京城;在京城待了一段时间后,又南下去应对水患,然后还去了趟海外,招抚了红民国,再后来又一次南下青龙城,成立了市舶司衙门;后来,便又回到京城,又因为虎狼大战来到了北境,至此又是两年过去了。一愰然间,已经是六年过去了,这些年来,他走南闯北的,竟是没有怎么停下过脚步。扪心自问,张恪显然是并不反感这种到处闯荡的日子的。毕竟二十来岁的年纪,正是生命中最不安分的时候,那颗躁动的心是很难就那么甘于平淡的。 这些年来,张恪自认还是为这个国家,为了人族办了一些实事的,这一点无须过于谦虚了。但当然,之所以能取得这些成绩,除了他个人本身的努力外,也离不开许多人对他的大力支持的。一个十几岁的小年轻,若没有那些长者的支持,哪里能做得了什么事儿啊?母亲柳氏的放手纵容、老师周勃的支持教导、皇帝陛下的宽容信任以及唐龙宗师、陈庆之元帅、袁焕统帅、郭守敬大人等等。是这些长辈无条件的支持和信任,才让其可以放心大胆的往前冲的。虽然,也有许多人认为他少年天才,但张恪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就是他很好的运用了前世的经验,结合了现状再有了皇帝和老师等人的纵容和支持才做下,做成的。少年天才?生而知之?或许有这样的人吧,但他自己肯定不是的。 除了事业上,更重要的是这些年来,的的确确也交到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更有青梅竹马的薇儿及红颜知己高芝,对自己的情深义重。前一世时,无论是交友还是在男女之事上,他自认为虽然认真对待了,但坦白说,做得是不太成功的。这里面的原因,太过复杂,很难说能总结出什么真正靠谱的经验和教训。这一世,张恪当然希望能够在这方面做得好一点,他也一直在朝这方面去努力,但最终会怎么样,这个就真的很难说了。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本质上还是一厢情愿居多的,若是能够双向奔赴那自然是最好的,但这个就属于可遇而不可求了,正所谓:世人千万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有就有,没有也真的就是没有的。 很久没有这样的时候,能够静静地总结自己的过往了,张恪也不由得想得有点入神。直到,一声声大喊传来:“戒备、戒备……。”“有人闯关,有人闯关……。”“请求增援,请求增援……。”“他们往南边去了,南边,南边……。” 张恪一下子从地上跃起来,恰于此时,赵常山和胡不归飞身而至。 “大人,刚刚从梅龙镇中冲出了一百多骑,强行往南闯过去了。” “哼,看来他们是不打算接受那些条件了。也罢,你马上组织人追上去,但有反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是。” 赵常山急急去后,胡不归道:“这些人怎么想的?如此一来,岂不是罪加一等?” 张恪摇了摇头,道:“世上总有些人,习惯抱着侥幸心理,以为一走了之,便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却不知,这样只会让他们错上加错,越陷越深,最终走上不归路。不过,有点奇怪啊,白天的时候,我看那李凤的态度,对于我所提的那些条件,她表现出来的,还是比较倾向于接受的呀?这么说的话,她这是没能说服那些人了?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说到这里,张恪和胡不归面面相觑,心里面暗感不妙:这么看来,李凤大概率是没有说服梅龙镇的人了,而且反而让那些人狗急跳墙,选择了跑路。只是,这么一来,李凤如今怎么样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赵常山如今已经带着人去追那些人了,这里如今只剩下胡不归和张恪了。虽然,心痒难耐下,很想摸进梅龙镇里去看一看,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胡不归倒是无所畏惧,但却要考虑张恪的安全的,如今也只能耐心等着袁帅或者徐城主派来的支援了,抑或是赵常山他们能尽快地,顺利地把那些人抓捕回来了。 天明之后,当张恪再次听到了人声马嘶,正有些惊疑不定时,胡不归远远看过之后,却是笑着道:“是北军的兄弟们来了。”说完,举起手来,大幅度摇晃了几下。 不一会儿,便见一骑从远处拍马而出,向他们奔了过来。看清楚来人后,张恪笑道:“何大哥,没想到是你亲自来了。” 那人勒停了马儿,跃下马背后,上前两步,举手抱了抱拳,大声笑道:“哈哈,敬之,好久不见。听说你又惹上麻烦了,我便和大帅主动请缨,过来了。啊,拜见胡宗师。”来者正是袁焕手下的得力干将——何刚。与张恪也算是几次三番共同战斗过的战友了。 三个人略微寒暄过后,张恪便将事情的最新进展略微说了一下,然后道:“如今赵常山他们还在追捕逃犯,尚未返回。不过,梅龙镇内尚有数千民众,昨天晚上里面究竟发生什么了什么事,咱们一无所知。因此,我和老胡也只能在这里干等了一晚上,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有你们在,那就好办了。” “嗯,敬之打算怎么办?尽管吩咐就是。”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虽然他们冥顽不化,但毕竟都是我朝子民,当中还有老弱妇孺,咱们还是要力求用最平和的方式解决事情的。麻烦何大哥先让兄弟们将梅龙镇给围起来,不要让人再跑出去了。” 何刚也不废话,抱了抱拳后,就去安排了。此次,他带来了足足四千兵马,要围住一个小镇子,那还是很简单的。本来在接到张恪派人传达的信息后,原本袁焕只是想要派个千儿八百个人过来就完事儿的。毕竟只是一帮搞走私的民间商贩而已,虽然人数听起来多了些,毕竟据报有可能整个梅龙镇的六千多人都涉入案中了。不过,这里面扣除掉那些老弱妇孺之后,想必真正有武力值的,也不会太多的。不过,反正如今北境的防务任务相对轻松,压力也不大,可以派出的人员还是比较宽裕的,于是,最终何刚还是带了四千人马过来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出来练兵了。 兵强马壮的,办起事来,显然是不一样的,也不需要有太多顾忌,真心是爽得一批。因此在将梅龙镇团团围住之后,张恪便让何刚派人在梅龙镇外面的各个方向上朝镇子里不断地喊话,内容无非就是:你们已经被军队包围了,不要妄图反抗,乖乖投降,争取宽大处理等等等等。 然而,喊了半天,梅龙镇内却没有任何动静,远远的望着,也什么都看不到,别说人了,连阿猫阿狗都不见一只。胡不归皱眉看着梅龙镇,终究是忍不住了,留下一句:我进去看看。而后,便朝梅龙镇飞奔而去了。张恪本来下意识的想要拦他的,后来一想,这是胡不归啊,谁奈何得了他呢?別说一个小小梅龙镇了,就是单枪匹马去北境逛一圈,只要他不自己犯二,不去无脑抽疯,跑肯定是跑得了的。看着胡不归如大鹏展翅般的投入了梅龙镇中的身影,张恪尽管心下略感焦急,但也只好先定下心来,等候他的消息了。 张恪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何刚聊着天。本来昨天和李凤谈过之后,他还以为这事儿就这么顺利解决了,没想到最终却是这般结果。到现在,张恪也没想明白,这帮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从他的角度看来,这么做无论怎样,那都是极为愚蠢的下下之策,无脑至极的。先是抢劫商队,还杀伤人命;再是拒不认罪,还冲关跑路,真是一错再错。所以,他也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昨天回去之后,李凤究竟是怎么和他们谈的,以至于事态竟然演变成了这般模样。 然而,等了一个多时辰,胡不归却没有回来。这一下,张恪等人开始有些坐不住了。照道理,以胡不归的身手,普天之下,能拦住他的人,屈指可数。只不过是进去探探情况而已,何至于用去这么久的时间了?虽然还不至于担忧老胡的安危,但还是多少让人心焦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从外面看的话,梅龙镇倒是平平静静,没有什么异常的。正当张恪打算让何刚率人强闯进去看看时,却见一个身影从梅龙镇的东边急速奔来,何刚定睛一看,叫道:“是胡宗师,手上还抓着个人。”俩人急急忙忙迎了上去。 第 54章 熊孩子 胡不归走近后,将手上的人放了下来,张恪低头一看,虽然没有看清脸,却从其服装和身形上一眼就认出了,其正是昨天才刚刚见过的李凤。只是此时的她满身是血、披头散发、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怎样? 只听胡不归道:“我进去之后,第一时间就想要去找李凤姑娘,了解情况。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李府,哪曾想里里外外找了几圈,愣是没找到人。无奈之下,我只能随手在府里头抓了个人逼问。从那人的口中获悉,李凤被他们关在了府中的地牢里,然后才去将人救了出来。” 何刚疑惑的道:“就算这位李姑娘没有说服他们,也没必要这般对待她吧?这打得也太狠了,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人啊!” 胡不归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想必还有其它内幕吧。只能等李姑娘醒过来,问过才能知道了。” 张恪也奇道:“这梅龙镇里,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境况了,老胡你还有其它发现吗?咱们都这么喊话了,他们肯定知道整个镇子都已经被军队包围了,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呢?这事儿实在是太奇怪了。” “没有什么发现,不过比较特别的是,今日梅龙镇中,无论大街小巷,全都是空无一人,所有的店铺也都是大门紧闭,显然是都躲在家里了。” 张恪皱了皱眉,却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这是选择躺平了吗?还能这么面对问题的?这不就是鸵鸟吗?胡不归和何刚也觉得有些难以理解:若是梅龙镇的人选择了硬杠,虽然也很不智,但起码都还可以理解,但像这样躲在家里……?说实在的,这还真的有点搞笑啊,该说他们天真、幼稚还是愚蠢了? 过了半个时辰,李凤呻吟了一声,悠悠醒来。睁开眼睛一看,便见到了张恪等人。李凤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身上的伤所带来的痛楚,让她皱起了眉头,却强忍着没有呼痛,自己缓缓的站了起来。只是,刚站起来时,还是忍不住趔趄了一下。勉强站稳后,李凤还不忘双手叠在身前,略施了一礼,沙哑着声音道:“拜见大人,小女子没能说服他们,让大人失望了。” 张恪虚扶了一下,微笑道:“李姑娘不必自责,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咱们再想办法就是了。倒是害得姑娘如此,本官着实过意不去。姑娘如今感觉如何?方不方便先告诉我们一下,昨天你回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何事,以至于此呢?” “多谢大人关心,其实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整理了一下思绪后,李凤将自己昨天的经历一一道来。 却说李凤回到梅龙镇后,便回到家中向家族汇报了与张恪见面的情况。为了能让族人们更容易接受,李凤还用了点小心思,首先把张恪以互市监的名义答应她,对于梅龙镇以往的走私活动,朝廷会既往不咎的政策着重地说了一下。然后,又将张恪提请他们考虑将与北境的走私贸易进行合法化转型,融入进互市市场,接受互市监监管的建议提了提。最后,才说起了关于几天前,镇子里的百多个年轻人,自作主张组织劫掠了那支去往互市的商队,还不慎杀了七个人的事情。 其它的事情倒是还好,但是当族人们听到李凤转述的张恪关于这件事情的定性以及处理方案时,便立即引来了不少族人的强烈抵制。虽然张恪说只要严惩首恶,其他人可视为盲从,从轻发落。可是,组织这次劫掠行动的带头人中,恰恰有他们李家嫡系的几个子弟。毕竟在这梅龙镇,最有势力的便是李、朱、宋三家,也唯有他们才有这样的号召力,能够组织起这样的一次行动。毕竟再怎么傻,也知道干这种事,那是要掉脑袋的,没点号召力的话,还真的搞不起来的。 其实,这事儿还真的就只是他们几个年轻人在私下里勾连后,定下来的。互市的存在,确实是对梅龙镇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走私生意产生了破坏性的影响。大家私底下对这件事情的讨论一直都在进行,但始终都没有什么好的对策。梅龙镇这些年轻一代的,自小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生态里的,从他们的角度看,这个互市简直就是“罪大恶极”,是破坏他们锦衣玉食,逍遥自在生活,不可饶恕的存在。在他们的认知里,也根本没有他们的行为是属于违法乱纪的观念。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显然也根本就没有去另谋出路的打算的。于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美好生活",一来二去的,他们还真就召来了一百多人,实施了那个危险的方案。 具体的过程,李凤等人也不是很清楚。一直到他们抢劫商队并且杀了人,回到梅龙镇后,他们的长辈才知道这些小崽子们居然犯下了这么胆大包天的一件大案。只是,大错已成,尽管痛心疾首,怒火中烧,但毕竟是自家的小祖宗,能怎么办呢?把他们上交官府,唉,“虎毒还不食子”呢,终究是狠不下心肠来的。于是,各家的长辈们之后的几日,便一直在谋划着,想个什么办法保全这帮小辈。毕竟犯的可是杀人越货的大罪,官府必然是要追查到底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这事儿还得要快才行。 正当几大家子的长辈紧急谋划着怎么帮小屁孩们擦屁股时,没想到,那天早上,张恪和赵常山便走进了梅龙镇。在这个非常时刻,这两个陌生人的出现,无疑引起了他们的警觉。虽然他们表示只是路过的商旅,但终究还是让梅龙镇上下紧张不已。朱家的朱贵还硬着头皮上去与张恪两人攀谈,旁敲侧击了一番。只不过,以张恪的段位,想要从他这里获取什么口风,显然是不太容易的。最终,朱贵帮他们俩付了一顿早餐钱后,任其离开了。但始终放心不下的他们,又派了六个人跟踪了上去。而后,那六个人便没有再回来了,到这个时候,他们便也明白了:这两个化名张君宝和董天宝的陌生人,绝对是来者不善了,大概率会是官府派来的人,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确实的身份,不过,很显然他们应该就是冲着那件事情来的。 虽说,本来也预料到像这样的事情,官府迟早总是要找上门来的,却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火烧眉毛了,本来他们还想着派人去走关系使银子,指望着在事情曝光之前,就从官面上把它压下来。只是如今怕是来不及让他们慢慢谋划这一切了,还是先想办法保下那帮小兔崽子的命要紧。然而,随后又有一条消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梅龙镇的周围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了,所有出去的人要么被迫退了回来,要么直接被扣了下来,大势不妙啊! 各家的长辈连忙凑到一起,紧急商议对策。最终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后,他们便将李凤派了出去,让她先去和对方谈一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通融的地方。其它的都好商量,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此番要大出血的准备,唯一的要求便是:保下那一百多个年轻人的小命。而之所以选择李凤,则是因为她本身擅于交际、同时也长得美艳,或许可以提高谈判的成功率的。毕竟一个美女去求情,总是会比一个臭男人在姿态上要显得软一点的,即便是对方拒绝了,也不至于太生硬,多多少少总会留点情面和余地的。美女嘛,就是有这种优势的,这事儿还真没地方说理去。 而当李凤受命并精心打扮了一番,出了镇子去找到张恪等人商讨时,便赫然发现了威名震北境的胡不归竟然站在了张恪的身旁。当李凤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梅龙镇的众人时,他们便明白到自己这一方并没有什么本钱讨价还价的。他们或许不太在乎那个所谓的互市监,但胡不归不一样。他虽然不算是朝廷的人,但他的能量却绝不是什么普通的民间人士可以比拟的。其威慑力更不是一个小小梅龙镇能够扛得住的。所以,这个事实也在很大程度上,断了许多人还意图反抗的心思。对于张恪所提的条件,大部分他们其实都能够接受的,除了那一条:首恶必须严惩。那些带头的年轻人,可全都是各个家族里的嫡系子弟,心尖尖儿,怎么可能亲手将他们送上绝路的。 正在大家愁肠百结,难以决断时,那一百多年轻人闻讯而来。这个时候他们自然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有了大麻烦了。原本他们还相信家族的长辈们必然会想办法帮他们善后的,可是当他们泪流满面地苦苦哀求后,这些长辈们却都面露难色时,他们心中便开始产生了绝望的情绪。于是,在害怕、失望、愤恨等等情绪的左右下,他们决定:自己跑路。 想要跑路,逃避责任,这一点自然不是什么好选择的。可是,在梅龙镇的一众长辈看来,这又似乎是别无他法下的无奈之举,于是,许多人尽管很犹豫,却又表现出默许的态度来。李凤见状,却是心中焦急,因为她明白这样做,只是错上加错,罪加一等。于是,李凤站了出来,想要劝止他们。哪曾想,那些年轻人本来就已经丧失理智了,又处在恐惧惊慌的情绪里,加上某种程度上认为李凤出卖了他们。于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让李凤把话说完,便有几个人冲上去对其拳打脚踢,当其他人目瞪口呆的回过神来时,李凤已经被他们生生打晕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李凤也就不知道了。当她醒来时,看到的便是张恪他们了。听完李凤的讲述,张恪便也理清了一切,心中不由得一叹:唉,还真是一帮熊孩子啊! 第55 章 公布供词 按照张恪推测,梅龙镇的那些长辈们基于“舐犊情深”,想必是默许了那些年轻子弟们的行为,让他们逃掉了。不过,他们定然也清楚这样一来,是没有办法向朝廷交待的,在这一矛盾之下,他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后续该如何自处了。于是便只能选择将自己关在家中,闭门不出了。这种鸵鸟心态,自然是没有什么实质用处的,对此张恪只感到了一丝讽刺:那些小孩子不懂事,怎么这些大人也不懂吗?护犊子也不是这般护法吧?难怪有人会说:所有问题儿童的根源,都可以追溯到他们的家庭身上。 亲亲相隐,直在其中矣!这是孔夫子的观念。之所以有此观念,或许是出于对个人权利的保护及家庭伦理关系的重视。某种程度上,这样做的确也有利于维护亲情在社会结构中的重要性。其实,直到现代,世界上的许多国家,这一点都是被视为一项立法原则而受到广泛尊重的。因为法律规条存在的意义,应该是:防止罪恶,导人向善,促进社会公平和谐的。所以若是硬性地去强迫“亲亲不相隐”,让亲属之间互相检举,实质上的确会破坏血缘亲情,很难说这样做的利弊究竟如何。也是因此,从古至今在法律层面上,对于“亲亲相隐”基本上是采取相对“容忍”的态度的,所谓的“大义灭亲”更多的还是口号式的宣讲,在实际操作时,不难发现,很少有人会这么做的。因为你很容易就能想像得到,一个背叛亲人的人,无论他基于怎么样正当的理由,都将面临到的道德困境,以及在精神及生活上的痛苦。 想到了这些后,张恪便也开始有些理解梅龙镇这些人的选择了,而他们会这么做,或者才是更符合人性的。只要你能真正的站在他们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或许你最终的选择也会和他们一样的。而且,律法上对于这种事儿,一般情况下,都会从轻处罚甚至不罚的,原因便是:法律不能凌驾于基本的人性,成为恶法。有人甚至认为“亲亲相隐”应该被视为公民的权利而非义务。但就张恪的看法,权利总是伴随着义务的,权利更是有边界和底线的,如果单就梅龙镇这件事而言的话,那些人他们毕竟杀了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梅龙镇的众人选择了包庇,诚如张恪一开始时就告诉李凤的话:若只是抢了财物,那还有得商量,但他们杀了人,这事儿已然跨越了人性的底线,最起码首恶是必须严惩的。放过杀人犯这种事儿,是绝对不可能的。 张恪看了看李凤,想必在其心里,应该也是天人交战的。一方面,那些人里毕竟有她的族亲,于心何忍;另一方面,她更知道他们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然而,事情已然这样了,接下来便只能用冷冰冰的律法来处理这个事儿了。张恪柔声道:“李姑娘已经尽力了,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本官答应你,会尽力将事态控制在小范围内,不去牵扯更多人的。” 李凤也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自己也不能那么不识大体的,因此闻言只是向张恪施了一礼:“小女子明白,谢谢大人。” 张恪朝其点了点头,转向何刚道:“何大哥你马上派些人出去,接应赵常山他们,尽快将人犯带回来。一切都等人抓回来后,再行处置吧。至于镇子里,照旧先围着吧,不过可以酌情松一点,相信他们此刻应该也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呢!” 次日正午时分,赵常山等人相继返回。自强行冲卡逃出梅龙镇后,那些二世祖们便分开来,朝着各个方向四散奔逃。然而,尽管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却并没有什么卵用的。赵常山手底下的这拨护卫队队员,那都是他亲自去精心挑选出来的,虽然是退役军人,但却都是实力在线的,加上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在严格训练,凭他们的实力,要追上并抓住这些二世祖,简直不要太轻松了。只是因为那些人冲出来后,便无头苍蝇般乱闯,导致了他们也只能四散开来去追。不过,有虎狼等异族在,依靠他们灵敏的嗅觉和追踪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追丢的。于是,陆陆续续的,一个一个的全被抓了回来。 这些人逃了一夜,一个个看着便都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不过,张恪并没有发什么善心,让他们去休息,而是第一时间,便让人对他们分开进行了审问,做了笔录,签字画押。可能也是知道,大势已去了,那些人便也没有再做什么无意义的抵抗,因此全都主动坦白了一切。 第二天,张恪让人整理好了那一百多人的口供,大致理顺了整件案子的全貌后,便带着胡不归等人走进了梅龙镇。挨家挨户的敲门喊话,让镇子里的老老少少们,全都集中到镇子中的那棵老梅树下的广场开会。几千个人,将广场挤了个水泄不通。到了这一刻,他们大抵也已经猜到了什么,因此虽然几千个人全挤一块了,但现场居然显得很是寂静。张恪站在梅龙树下,望着这黑压压的一片却显得无比安静的有些违和的场面,心中不乏感触:终究事关自己的亲人啊,谁又能真正用平常心去对待呢? 赵常山和何刚见到这么多人围上来,倒是有些紧张的,万一他们丧失理智怎么办?这个时候,他们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张恪居然只是带着他们十几个人就直接进来了。几千个兵士在外面呢,又何必冒这种险了?其实,之所以这么做,还真不是张恪托大或者疏忽大意了,这其实是他有意为之的。不能说,这么做就没有风险的。可是张恪知道,若是他大张旗鼓的派兵深入进来的话,那这种强硬的姿态,反倒是可能引起态势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的。那无疑是对这几千人的强烈刺激,有可能激起他们的反抗情绪的。反而他们几个人进来,主动将姿态放低了,对他们的情绪是一种安抚的。而事实也证明了,张恪这一略显冒险的举动,实际上还真的起到了稳定人心的作用。因为随着人员越集越多,却始终表现出秩序井然来,没有喧哗,没有推搡,所有人的脸上,固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也都很平静,仿佛就真的只是来开会的。看着这一切,赵常山和何刚才略微松了口气。 另一边,胡不归倒是始终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过细心去看的话,还是可以发现他的整个身体其实是紧绷着的,锐利的眼神更是时不时的朝着周遭扫视。好在,虽然人越聚越多,但自始至终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 不一会儿,人群中分开了一条道,有几个老者走了出来。张恪见状,赶紧上前几步,弯下腰来施了个礼,道:“晚辈张恪拜见几位长者。” 他们当中的一位,举手回了一礼后,道:“张大人不必客气。唉,老朽等知道我梅龙镇上下已然犯下了弥天大罪,虽不能说人人有罪,却也没脸说人人无辜。事已至此,老朽等厚颜恳请大人,若有什么罪责,请加诸在我们这些将死之人身上,给这些小辈们一个机会,让他们重新做人吧!拜托大人了。”说完,佝偻的身体硬是弯下身来,施了一礼,其他几位老人家也纷纷效仿,硬撑着给张恪施礼求情。 张恪见状,赶紧上前几步,将他们一一扶住,阻止他们行礼,口中连声说道:“诸位长者,万勿如此,折煞晚辈了。张恪此来,正是为了解决此事的。大家请稍安勿躁,先听我一言如何?” 那带头的老者,连忙道:“请大人示下。”张恪点了点头后,先是环顾了下四周,望着周遭灼灼的目光,内心感慨万千。虽说,他们的确包庇了一干罪犯,但说到底那都是出于朴素的亲情而做下的,错自然是错的,却也算“情有可原”。只是,该处置的终究还是要处置,否则的话,国法岂不是要沦为虚设。 “前几天,梅龙镇里总共一百零八人,枉顾法纪,抢劫了一支商队,不仅将财货洗劫一空,更杀死了七名无辜的商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相关的供词我已经整理完毕。在这里,我愿意随机将其中的几份当众公布出来,让大家都能了解其中的事实真相。赵大哥、何大哥,你们来念一下,大声一点。” 赵常山和何刚领命而出,随机从张恪的手中抽出几张纸来。赵常山气运丹田,首先大声朗读了出来。 “大家都觉得抢上几次,把那些商人吓唬住了,他们以后就不敢再去互市做生意了。那个时候,我也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后来便跟着去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们没想杀人的,只想得了财物就走的。可是后来,有一个商人拼命的反抗,宋大哥他们便和他打了起来,也不知道怎么,最后真的就砍了对方几刀,然后那人就这么倒在地上了。” “意识到那人死了后,大家其实也都慌了。有好几个商人,已经害怕得直接跪在地上求饶了,可是宋三郎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竟不管他们的苦苦哀求,反而还接连出手又杀了好几个,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我……,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想要杀人灭口吧。” “在他们又杀了几个人后,我们才反应过来,制止了他们继续杀戮,后来……,便赶紧离开了那个山谷。” ………………。 听着赵常山和何刚随手抽出的供词,一张一张的念下来,梅龙树周遭的所有人全都沉默了,在那平铺直叙的话语中,揭露的却是一场泯灭人性的杀戮,而犯罪的一方却是他们所熟悉的至亲。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梅龙镇的这些老老少少受到震动和感到难堪的了,那一字一句犹如实质般地在抽打着他们的灵魂,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第56 章 收编 梅龙镇。 赵常山和何刚在各自念了十多张供词后,便被张恪叫停了,一直站在梅龙树下静静地听着的胡不归此时忍不住的叹了口气,拔出酒葫芦,猛灌了一大口烈酒。 尽管周围站着几千个人,然而却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张恪重新收拾好那厚厚的一叠供词后,开口道:“这些供词经过比对后,已经可以确认整件事情的全貌了。以宋三郎为首的几个人,他们的罪行昭然若揭,不可饶恕。虽然说,年轻人难免都会犯错,然而像这样的大罪,我没有任何理由为其脱罪,因为那七条被无情夺走的人命及他们背后的亲人,我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待。” 在静静地听着那些供词时,大家的脑海里便不自觉的会想像起当时的情景来,这显然也让梅龙镇的众人更直观的感受到了当日究竟发生了怎样悲惨的事情。这一刻,他们已然再说不出什么求情的话来了。心中对于那些熟悉的人,居然会做出那么狠绝的事情,却还是感觉有些无法接受。然而,他们当然并不是在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的,毕竟只看那些混账之后的种种表现,也能知道他们定然是犯下了弥天大罪的。只不过,终究是情何以堪啊!然而,事实俱在,是不容抵赖的。 “本官稍稍了解过了,在那一百零八人中间,最小的才十四岁,最大的也才二十出头。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是梅龙镇里各家未来的希望,甚至是顶梁柱。说实话,对于他们,本官深感痛心,何至于此啊!” “像这样的大案子,互市监并没有审判权,需交由刑部审理定罪。不过,本官答应你们,会向朝廷尽力求情,尽量减轻他们罪行,毕竟他们都还年轻,有的甚至尚未成年。至于最后会怎么样,本官是难以保证的,这一点,希望你们理解。” 站在前面的几位老者此时已经没有脸再来要求什么了,闻言赶紧表态道:“张大人高义,无论结果如何,我等都深表感激的。” 张恪点了点头,又道:“毕竟是死了人,对于受害者,你们还是要尽量予以赔偿的。另外就是关于梅龙镇未来的出路,我已经和李凤姑娘谈过一些了,具体的你们可以去问她。希望你们好好聚在一起商量一下,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对了,那些涉案人员我就直接带去黑龙城交给徐城主了,由他接手之后的处置工作,我互市监毕竟并没有司法权处理这样的案子,你们若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自行去黑龙城城主府询问。” 梅龙镇的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张恪随后便带着胡不归他们告辞离开了梅龙镇。张恪此行并没有谈及梅龙镇涉及走私的事情,这事儿毕竟涉及到好几千人,显然不是他可以随意处理得了的。所以,他并没有在这件事情表态。不过,想来之后梅龙镇上下必然是要为此出点血的,朝廷应该也不至于为此大动干戈,把整个镇子一锅端了的。想来最终的处理方案,便是“认罪加罚款”吧。不过,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徐尚去头疼吧,毕竟这可全都是他的治下之民。 梅龙镇外,张恪送走了何刚,他会顺道将那一百多个涉案人员及相关供词带回去移交给黑龙城城主府。目送他们离去后,张恪等便也启程回了互市。到了互市,赵常山便先带着护卫队回了牧场。此次能够这么快解决事情,虎狼等异族自然是功不可没的。也充分证明了大家虽然分属不同的种族,但在共同的利益之下,还是可以精诚合作的,此次行动,大家各施其能,配合无间,无疑也促进了彼此的团结,这一点令人欣慰。因为有过这样共同的战斗经历,还是能够感受到彼此之间的关系又近了许多的。哪怕是一向不对付的虎狼两族,经此一事后,也不再那么针锋相对,关系和缓了许多。对张恪来说,这无疑是个意外之喜的。 为此,在回到互市的当晚,张恪还特意在“百味香”办了个庆功宴,邀请了此次行动的所有异族朋友,大家济济一堂,共庆此次行动的圆满成功。期间,还以互市监的名义对他们中的十多位有积极贡献的勇士,予以了嘉奖。互市管理委员会及一些商户代表也受邀参加了庆功宴。这一隆重的场面,让不曾遇到过这种情形的异族朋友们,在大感新奇的同时,也莫名的感动,不得不说,仪式感这种东西还是需要的。估摸着,下一次要是互市监还有什么行动的话,大家伙必然是会踊跃参加的。张恪对此,自然是极为的满意的。互市,要更多的让所有的相关方认可,需要从这些事情上面一点一点的去做,不断的增强大家对它的认同度,让其始终都保持积极向上的活力以及维护它的动力。看来,像这种能够激发集体荣誉感的活动,以后完全可以多搞一搞的嘛! 现场受到表扬和嘉奖的那十几个异族朋友,当大家一口一个勇士的称呼他们时,显然是让他们很爽的,张恪分明看到有好几位,连尾巴都翘了起来。想必他们之前也没有想到,只是参加了这么一次在他们看来很普通的行动,居然能有这个待遇。不得不说,人家人族这事儿办得,那是真的地道啊!没说的,下次有事儿的话,尽管说话,咱们一定接着往前冲就是了。张恪看着这些异族朋友,表现出来的欣喜、光荣、骄傲及受宠若惊等等,也不由得感叹:都是实诚的人……呃,的朋友啊! 次日,张恪去了趟黑龙城,找到城主徐尚,与他沟通了一下梅龙镇的案子。昨天那一百多人才刚移交过来,相关的审讯工作还没有正式展开。不过,这个案子清晰明了,证据确凿,倒是没有什么难办的,只需按部就班的走程序就可以了。主要问题是:怎么判?那个“度”怎么把握?张恪可是答应过梅龙镇的人,要为他们求情,争取宽大处理的,因此他才急急忙忙的赶来,希望在案子定性之前,先打个招呼,以免落个马后炮,除了听个响儿,啥也不是。 徐尚明白其来意后,笑了笑道:“敬之是什么意见了?你尽可直言。” “是,大人。不瞒您说,下官这几个月来,一直在让人调查北方的这些走私集团。以目前所掌握的调查情况显示,像梅龙镇这样的地方,还有好几处,涉及的人员,可能高达数万,而与此相关的涉案金额,怕是有数百万两之多。” “此事,我也略知一二。这个问题,也并非现在才有的。只不过,朝廷对于这些人一直都没办法下决心处理,这里面原因有很多。除了你刚才提到的涉案人员多、金额大、影响广外,还因为他们在朝堂上也打点了一些关系,有人在为他们打掩护;另外,他们也还算是克制,除了走私之外,并没有涉及其它犯罪活动。不过,最重要的是,北方非常需要内部的稳定,实在是不能够去搞大规模的清洗的,若是引起动乱的话,对我们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啊!” 张恪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为了应对外敌,内部问题自当要更加谨慎地去处理。其实,这些人之所以走上这条路,多多少少也和咱们一直以来的闭关政策有关的。有需求,便自然会有市场,有了市场,便产生了利益,而后便自然会有人去追求这些利益。某种程度上,这无可厚非,也不可能完全禁止。下官的想法是,我们可以试着将他们收编,并将他们引向正道上去。” “哦?敬之所指的可是……,黑龙互市?” “大人英明,正是黑龙互市。” “嗯,这倒是个思路。只是,那些人或许已经习惯了暴利,未必肯走正道啊!须知欲壑难填,加上这么多年的经营,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放弃掉这一切,怕是不容易啊。” “下官明白。不过,目前对我们来说,却是有个难得的机遇的。下官的建议是,朝廷不妨趁此机会,把梅龙镇当作一个典型来处理。我们可以借此告诉那些和梅龙镇有同样情形的人,只要他们肯改邪归正,朝廷便可以既往不咎。其实,自从互市开市以后,对于他们赖以生存的走私活动已然形成了很大的冲击,迫使他们也要想办法另谋出路。这也是为什么会发生梅龙镇的那帮人居然会去抢劫商队的原因,他们以为只要破坏了互市的营商环境,就可以重回过去了。梅龙镇有这样的困境,其它的走私集团必然也一样会有。因此这是朝廷一个拨乱反正的好时机,只要操作得好,咱们甚至还不必为此花费太多的代价。” 张恪见徐尚眼睛亮了亮,知道他听进去了,于是趁热打铁的道:“除了可以用最低的代价就收服这些走私集团外,他们本身就做着北境的生意,对于如何与北境各族打交道,必然是驾轻就熟的。因此,只要能将他们都顺利的纳入互市的管理体系内,他们必定能很快的帮助我们提升互市的贸易规模的。之前他们靠着走私,每年就能交易数百万两银子的生意。光是这些,只要互市能将其一半的规模都吃进来,那光凭这一项,都可以让互市随随便便就打个翻身仗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体悟,徐尚早已经明白了,黑龙城与互市乃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了。互市越是繁荣,黑龙城也越是受益,因此他是乐见互市持续向好的。而且,若是能兵不血刃的就解决了北方的走私问题,这本身就是个了不得的政绩啊!话说,这么好的事情,没理由拒绝啊! “可是,若是那帮人不同意呢?” “呵呵,这个简单,那就让他们试一下北军的刀锋吧!这两年北境会比较安稳,北军的兄弟们想来也是需要找地方练练的,免得刀枪都生锈了的!” 第 57章 功德无量 黑龙城,城主府。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笑吟吟的样子,听到的却是暗含着血腥味的话语,徐尚忍不住的心中感慨。对于张恪所说的,他倒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毕竟也是主政一方的巨头,有时候该有的铁血手段,徐尚同样不会含糊的。而且,在朝廷的眼里,那些走私集团,本来就是触犯了国法的。若是朝廷给了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们都不愿意抓住,那对不住了,公事公办罢了。在这一点上,徐尚同样不会有什么道义上的压力的。 徐尚感慨的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看他在北方做的这几件事,桩桩件件都显得那么老辣,既占着法理大义,又合理可行,说天衣无缝或许夸张了点,但却绝对环环相扣,有理有据。才二十出头啊,办起事情来就已经这么老练了,真的是:后生可畏啊!也难怪,皇帝对于他所提的事情,基本都予以允准了。先是开办互市,后是建牧场,想必皇帝对于他的能力,一定是心中有数的。之前,他或许还会觉得,这小子能做到这一切,八成还是因为京城周家的关系的。如今看来,人家还真的是凭自己的本事吃饭,而非靠着裙带关系去走后门,吃软饭吃到这一步的。这小子,了不得啊! 想到这里,徐尚温和地笑了笑,道:“张大人此言大善,那这事儿,咱们就这么定了。” 张恪站起来拱手一礼,道:“这件事就仰赖徐城主多费心了。若有需要下官效劳的地方,大人尽可随时吩咐,下官万死不辞!” 出了城主府,张恪又直奔胡不归的家中,却见江风和陈升也在,三人正凑在一起商量着什么。见到张恪,胡不归笑道:“可巧了,正说要去找你呢,你就来了。” 见他们神情放松,想来不是什么坏事,张恪便也笑了笑道:“哦,是有什么好事吗?说来听听。” 江风抢先道:“是狼族那边有消息了,他们已经同意咱们派人去那个山谷迎回那些骸骨了。” “哦,那敢情好!”话说去年的时候,胡不归就已经打算带人去把那些遗骸迎回故土的,哪曾想,张远去找月山商议时,他表示要请示一下狼王。然而,也不知道狼王究竟是怎么考虑的,此事竟是一拖再拖,这一晃,都过去大半年了。张远好几次去催促,都没有用。如今,他们突然间就同意了,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陈升解释道:“狼族那边同意了这件事情,不过,他们提了个要求,那就是他们要求在互市要有更多的交易份额,至少不能低于虎族。” 张恪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狼王灭世本就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老实说,如今面对人族,狼族的手上并没有什么筹码的,好不容易手上捏着个牌,若是不好好利用一下的话,反而倒不像是他们的风格了。他们要求提高交易份额,想必是这半年多,在黑龙互市尝到了交易甜头的缘故吧。狼族毕竟还处于恢复期,需要大量的资源,而能提供这些资源的除了人族也没有别人了。对此,张恪并没有打算阻止。互市本来就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原本就不应该对客户区别对待。虽然人族与狼族关系不怎么样,不过生意归生意,张恪本来也不想用行政手段,过多的干预互市的交易活动的。当初他决定成立“互市管理委员会”的目的,也是抱着要让互市往自由贸易的方向去运作发展的,如今自然不会去打自己的脸的。 张恪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胡不归道:“那自然是宜早不宜迟的,谁知道灭世那老小子会不会出尔反尔呢。” 江风也道:“我这边随时可以出发,其实去年我们就已经调好人手了,稍作准备就行了。” “那好,早点把他们接回家来,也了了一件心愿。”那些骸骨的身份其实已经无法去认定了,但他们毕竟是自己的族人,客死异乡已经够凄惨了,若是有机会让他们落叶归根,回归故土的话,那肯定是不能放弃了。那是自己的同胞,血脉相连,休戚与共。而人族能够在这世间不断繁衍生息,发展繁荣,正是因为我们一直以来都团结互助,特别是在遇到外敌时,能够拧成一股绳。而这一切,是离不开血脉认同的,正是因为有此认同,人族才有了向心力,这也正是张恪他们费尽心思想要迎回那些骸骨的原因。 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大家其实都有些等不及的,于是最终决定:后日一早,便由胡不归和陈升带队,前往那个山谷,将那些同胞的骸骨起出来,迎回故乡。决定好后,江风和陈升便离开了,他们还要去通知相关人员并准备好车马干粮等等。 胡不归想必也有些心神激荡的,对于一个宗师境界的人来说,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坐立难安了一会儿后,胡不归朝张恪问道:“你还有别的事儿吗?要不,陪我喝点儿?” 张恪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啊!” 胡不归闻言点了点头,回屋提了坛酒出来,俩人就坐在院子里,一边喝着一边聊着。两人相识多年,虽然差着几十岁,却从一开始时,就彼此极为的投机。这种事儿倒也很难说得清是为什么。或许正如那句台词:我俩惺惺相惜,情不自禁。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然后,张恪便再一次醉倒了。当他再次醒过来时,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哈尼。他举起手,拍了拍额头,哈尼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笑道:“少爷,你醒了。” 张恪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哈尼赶紧倒过来一碗水,正口渴难耐了,张恪接过来便一大口喝完了。感觉好了一点后,看了眼窗外,却是漆黑一片,便问道:“什么时辰了,这是什么地方?”这个房间,张恪并不认识,故而有此一问。 “这里是震远镖局,现在嘛,应该很快就要天亮了。” “哦,那你怎么也在这里的?” “是江风少爷,派人去互市接我们过来的。他说少爷喝醉了,需要人照顾。我们急急忙忙赶过来,没想到少爷居然就这么睡了一天两夜。” “啊?” 黑龙城,北城门。 胡不归和陈升及一百镖师几驾马车,正自集结,准备出发前往狼族领域。前来相送的江风、何刚等站在一旁,正和胡不归及陈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听说那小子,醉得都醒不过来了?” “嗯呐,那小子的酒量,你也知道的。” “这倒也不能说他酒量不行,实在是跟胡宗师比,换做是我,也得歇菜啊。” “哈哈哈,不过,那小子虽然菜,倒是一直都有这股子不信邪的性子,倒也难得。” “嘿嘿,这倒也是。不过,他还没有醒吗?这都睡两天了吧?” “是一天两夜。” “啧啧啧,都说人无完人,那小子虽然很厉害,但还是有缺点的嘛,哈哈哈!” 大家正拿着这事儿开涮时,却见城门内,一辆马车款款而来,到了他们面前停下来后,张恪、哈尼、唐芯及一狐一虎相继从车厢里跳了下来。大家互相致礼后,何刚眼珠子一转,首先道:“今日为胡宗师、陈镖头送行,岂能无酒呢?” 张恪闻言,斜眼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而其他人倒是都憋着笑的。何刚随即便也不知道从哪里去提了坛酒过来,又命人拿了十来个大碗出来,纷纷给满上了。这一波操作下来,谁还不知道这家伙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呢。张恪对此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倒是哈尼和唐芯却都拿眼瞪着何刚,显然对他的行为很有些不满。 被两个漂亮小姑娘这么盯着,何刚也不可避免的感到压力和尴尬了,可惜其他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圆这个场,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正在何刚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张恪主动上前捧起了一碗酒,认真而又严肃的道:“老胡,陈大哥。二位此行,可谓功德无量,既能使逝者回到故土安息,也能告慰我族亿万生民,此大仁、大义、大善也,请满饮此酒,以壮行色。” 胡不归和陈升连忙捧起面前的酒,其他人见状也都肃然起敬,纷纷捧起酒来。众人举起碗来,先是向上高举过头,而后一饮而尽。人族有魂归故里的说法,狐族会狐死首丘,马儿有代马依风,鸟儿会越鸟南栖,就连树叶也有落叶归根之说。每一个生命个体,最终都要去找到自己的归宿的。此次,胡不归他们所行之事,是在帮助他人找到回家的路,让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放的大善之举。张恪说他们此行功德无量,这当然是极为客观的评价。 胡不归他们此前并没有向外宣扬过他们要去做这个事儿的。但此时此刻,黑龙城外的这一幕,却引来了许多人的驻足。胡不归及陈升许多人本来就认识;张恪和小白狐及小老虎的组合,也是声名远播。于是,在看到他们以及其他百多个镖师及数十辆马车后便纷纷猜测:这是要干嘛去啊?这种事儿,自然不属于什么机密,需要藏着掖着的,于是,当他们壮着胆子向那些随行的镖师们打听时,便被告知了事情的原委了。后来,此事便在黑龙城一传十,十传百,人尽皆知了。特别是一些家中有亲人无故失踪的,不免也会寻思:那个什么山谷里面的骸骨,莫非也有自己的亲人?这事儿倒是难以确定的,但有了这种想法后,却从此在他们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了。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啊,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谁又能对此无动于衷呢?这件事的涟漪,在此后持续漫延着,直到一个多月后,胡不归等人归来。在此,先按下不表。 第 58章 你会点啥 张恪送别了胡不归等人,又向何刚告辞后,便带着唐芯他们回了黑龙互市。马车行走在黑龙大道上,路上各种牲口拖着各式各样的车,川流如织,往来不息。一年多前,这里除了荒凉还是荒凉,但自从有了这条黑龙大道及路上这些人、车、马骡,便将这荒凉变得生机勃勃呢。每一次,走在这条大道上,都会让人感觉心旷神怡的。 张恪一边瞧着车外的风景,一边向她们说起梅龙镇的事情。唐芯八卦的问道:“那个李凤,想必很漂亮吧?” 张恪点了点头,客观地道:“倒确实是挺漂亮的。” 哈尼疑惑道:“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她漂不漂亮的?” 唐芯嘿嘿一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梅龙镇的人知道他们此次难以幸免了,因此肯定是想要使美人计,企图减轻罪行的,否则干嘛要让一个女人出来谈判了?对吧?”哈尼和倾城闻言,不由得点点头,显然是认可她的判断的,眼神里有些崇拜。就连阿虎也是不停晃动着圆圆的脑袋,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张恪看她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不由得好笑道:“嗯,分析得不错。梅龙镇的人,或许还真的有这种心思吧!不过,我觉得更重要的还是李凤本人,确实是个人才。这种事儿,光有一副好皮囊,可没什么用。其实,李凤已经做得非常不错了,为他们争取到了最好的条件,只可惜梅龙镇的那些人一错再错,浪费了她的一番努力。” 唐芯看了他一眼,道:“她真的有那么了不起?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张恪白了她一眼,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你不要瞎想。不说她了,说说你自己吧。你已经离家半年多了吧,虽说你家里没有催着你回去,不过,你自己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老是这样子整天到处乱跑吧?” 唐芯闻言,身子立马缩了缩,赶紧表态道:“那怎么的?我才不要回去了,到时候他们又逼着我嫁给宁王,怎么办?” “你爷爷不是已经回绝了皇帝吗?你还担心啥?” “是‘暂时’回绝了,好吧?谁知道回去之后,会不会旧事重提了?呜,你干嘛?要赶我走啊?” “不是要赶你走,而是你若还想待在这里,那是不是找点什么事做呢?总不能老是像这样无所事事吧?” 唐芯闻言松了一口气,老实说,这几个月来,她就如同雀鸟出笼一般,活得那叫一个潇洒自在啊!要是让她现在就离开回京城去,坦白说,她是一丁点儿都不乐意的,人家还没玩够的说。不过,张恪说的也在理,虽然她并不愁生活来源,但这其实也是生活态度问题。毕竟自己也是个大姑娘了,整天这样无所事事,像个街溜子似的,也确实有一丢丢的说不过去哈!只是,我堂堂唐大小姐,能做啥了? “可是,我能干点啥呢?” “这我哪知道?你要自己想啊。你就去做点女孩子会做的嘛,例如:做做女红,缝缝衣服,洒扫庭院,修剪花草什么的。” 唐芯白眼一翻,嗔怪道:“可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啊。” “呃,那你会什么?” “我……,我会读书写字,弹琴画画,煮茶插花,还有……玩儿。” 张恪嘴角一抽,却还真的无话可说,人家本来就是一个大家闺秀,从小到大学的的可不就是这些嘛!而且说实在的,人家学得还真的是很不错的说。这种事儿,只能说生活环境如此,也没有什么好说人家的。因此张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仔细想想后,忽然灵光一闪,道:“要不,你去做个教书先生吧?” “呃,可我是个女孩子啊,怎么可以……?” “呵呵,谁说女孩子就不能当先生的?依我看,你还真的挺适合当个女先生的。你学过琴棋书画,也擅长表达,给那些小孩子启启蒙,还是绰绰有余的。正好,我想要在牧场办个学堂,今年牧场又加入了许多人,其中还有十多个小孩子,年龄有大有小。他们的父母呢,大多数都是大字不识的。但,谁不希望自家孩子读书识字呢?你只要是能把他们的孩子教会了,那他们还不得把你当成再生父母供着啊?怎么样?你要不要试一试啊?” 唐芯闻言,倒是眼放光芒了,被张恪这么一忽悠,啊,不是,是这么一分析,这事儿还真的是蛮吸引人的呢。而且,“女先生”这个称呼,一听就很了不起的样子嘛。虽说,她唐大小姐从没干过这个事儿,不过,若只是教一些小屁孩读读书,认认字儿什么的,那她觉得这还不是手到擒来吗?嗯,应该没问题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就学着小时候,先生是怎么教自己的,依样画葫芦不就行了。于是,唐大小姐猛然点头,准备开始走上教书育人的神圣道路。 回到互市之后,稍稍处理了一下公务,眼见没有什么大事,便被急性子的唐芯催促着去了牧场。办学堂本就是除夕夜时,张恪就已经向大家承诺过的事情,因此倒也没有什么好推脱的,属于计划内的事儿。因此,张恪回到牧场后,便立即召来张远,让他先去落实这件事情。 张远听完后,道:“如今,咱们牧场尚未成年的孩子有十六个,其中男童只有九个,所以学堂倒也不用太大地方的,只要买一些桌椅、书本及文房四宝就可以开学了,少爷要是想要快一点的话,我现在就去落实一下,两三日就可以了。” “嗯,你抓紧一点,不过,你还是找个大一点的地方当学堂吧。不仅仅是那些男童要入学,那些女童也要。我希望咱们牧场将来,无论男女,都能读书识字,懂礼仪,有教养。” “啊,那些女童也要进学堂,这个……。”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其它地方,我管不着,但咱们黑龙牧场,不管男童女童都一样,而且这事儿还必须要强制施行。我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孩子落下,我希望有一天,咱们牧场所有的人都能被平等的对待,既无贵贱之分,也都能有去追求自己人生自由和梦想的权利,人人如龙。” 这几句话,张恪说得自然,然而对于张远等人来说,却显然过于超前了。对于任何一个自小生活在阶级社会里的人来说,他们早已经习惯了等级划分,并按照那些条条框框去生活。人人平等,人人如龙,这岂不是大逆不道吗?普通百姓怎么可以自诩如龙呢?张远等人对此显然是有点不知所措的。 倒是唐芯,听到这些话后,眼睛里异彩连连。特别是那句“人人都有追求自由和梦想的权利”更是让其产生了无比的认同和共鸣。她之所以从京城逃出来,除了她对于宁王这个人的确是不喜欢外,本质上还是她对于自己的人生被安排,自由和梦想被强行剥夺的不满与反抗。唐芯其实也明白,唐家和皇家联姻,背后的政治意涵及因此带给家族的利益所在。虽然她也不是不明白所谓的责任,明白爷爷和父母亲他们的苦心孤诣和不得已,然而从心底里她就是无比的反感和抵触这一切,最终她选择了一走了之。只是,对于爷爷他们,心中除了不满外,其实也是有愧疚的,这让她心里充满了矛盾,她不愿意回家去,或许也是因为她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再去面对他们吧! 所以,听到张恪这番话后,她感觉那些正是她想说却说不出来的话:人人都有追求自由和梦想的权利。嗯,这句话说得太对了,太好了,太深入我心了。 唐芯在一旁心潮澎湃,另一边,张远虽然不太能抓住小族长这番话背后的精神内核,不过,秉承他一贯的作风:不明白不要紧,总之按照小族长的吩咐办事就行了。既然小族长说学堂要大一点,那就弄大一点;既然小族长说男孩女孩都必须要进学堂读书,那就都进去,谁要是反对的话,那便让他滚蛋。总之,这事儿别说不难,就是难那也必须就这么办了。 张远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张恪回过头来,却见唐芯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奇道:“你干么这么看着我,有啥事儿你就直说吧。” 唐芯闻言回过神儿来,局促了一会儿,想了想才道:“对了,咱们这个学堂叫什么名字啊?还有,具体要教些什么内容啊?” “哦,这个啊。嗯,名字我再想想,至于要教什么?那些孩子既然还没有启蒙,那自然是先教他们一些简单的,主要还是要先让他们学会认字儿,就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等书籍先开始教吧。” “呃,这几本书我怎么没听说过?” “啊?哦,这样啊,那……我倒是还记得一些些,回头我把能记得的先写下来给你吧。其它的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唐芯点点头,表示了解,反正一开始也不可能教太深奥的内容,且行且看吧。张恪又笑着看向倾城和阿虎,道:“等学堂开学了,你们俩也要进去学,不能让人家笑咱们没文化,知道了吗?” 小老虎阿虎不明就里,可能是以为又有什么好玩的了,倒是有些雀跃。不过,小狐狸倾城却是有些不乐意的。紫狐村也是有学堂的,她可是知道那里其实一点儿都不好玩的。若是小孩子学习不认真,学堂里的先生还会打手心的。可是张恪既然说了,那大概是逃不掉了。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阿虎,心中不由得暗叹:这傻虎,他还不知道学堂是个什么地方呢,唉,真可怜啊! 第 59章 女先生 张远的动作很快,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把学堂弄好了。主要地方本来就是现成的,只是那些桌椅和文房四宝的,必须要去黑龙城才买得到,否则还能更快一点的。而第一次要当女先生的唐芯,对此是很上心的,当被用作学堂的房子定下来后,她便亲自出手去打扫布置了。一个人有事情做,尤其还是自己喜欢做的,那便很容易就能激发起热情来,如此当然也就有了精神寄托。所以虽然忙忙碌碌的,但唐芯显然对此乐在其中的,这从她这几天的精神状态也能看出来。 不得不说,唐芯作为一个大家族出身的女孩子,受过极好的教导,其本身的品味还是很好的。虽然只是个学堂,但经过她一番布置后,不仅书香气十足,而且还很雅致。她在学堂的墙上挂了字画,角落里和窗台边放了些绿植盆栽,加上摆放整齐的大书柜,小桌子及小椅子,光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很是舒心。 牧场里的人,自然都听说了要办学堂的事情,因此时不时的便会有人过来看一看,尤其是那些家里有小孩子的。一是出于好奇,二是看看学堂是个什么状况,毕竟自家孩子今后就要在这里上学了,总是要多关心一下的。一开始的时候,看到未来的先生,竟然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时,大家还是不免有些错愕的。毕竟在大家的惯有认知里:先生,那不得是个道貌岸然,下巴上还要长着一把胡须,自带威严,神气十足的男人吗?可是怎么是个女孩子呢,而且还这般年轻。虽说这位女先生,看起来仙气飘飘,漂亮得不要不要的。可是,你要说她是个仙女我都还能信了,当先生的话……,她到底行不行啊? 不过,这位女先生,倒是很有责任心的,这几天一直都在亲手布置学堂。大家虽然还有些疑虑,不过,在看到女先生这么忙忙碌碌后,便也都会主动的上前帮帮忙,抬抬桌椅板凳,擦擦窗户之类的。女先生也每每会出声感谢,态度颇为诚恳亲切,倒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当然,大家最关心的终究还是她的才学,到底怎么样的?只不过,这种事儿自然是不可能当面问人家的,再说,大家基本上都是土包子,大字不识的,少数几个上过学,还算是识字的,但那跟“才学”俩字儿,可就挨不上边了。就那点水平,肯定也不可能说要去“考察”一下人家的。既没有那份实力,也没有那份底气,更怕出了洋相,也怕因此得罪了女先生。万一她因此记恨上了,以后给咱家孩子穿小鞋,可就糟了。这些家长的小心思,唐芯自然是不知道,她只一心一意做着开学前的准备。 唐芯毕竟属于离家出走的,所以关于她的身世还一直是保密的,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她是唐龙宗师的亲孙女。大家平常都是称呼她“唐姑娘”的。毕竟是个漂亮女孩子,不免便会有人在背后八卦她一下,也自会有一些人试着去打听打听她的身世,例如仙乡何处啊,家里还有什么人啊,有没有男朋友啊之类的。不过,知道她身份的,毕竟只有张恪、胡不归等人,他们自然是不会多嘴跟别人讲这些的,因此唐芯已经来北方大半年了,虽然整天四处游荡,也算认识不少人的,但大家还真不知道唐芯的来历的。只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终究还是会有那么一天的。 却说,这一日,良辰吉时,黑龙牧场的第一家学堂正式开学了。虽然目前学堂只有一位先生和十六个学生,但还是要有仪式感的。因此张恪还是下了点本钱,搞了个开学典礼。当然,并没有弄得太复杂,只是让人去订做了一个牌匾,先用红布盖上了。流程也简单:揭幕仪式,张恪讲话,唐先生训话,这便算是礼成了。 虽然并没有刻意的邀请大家来观礼,不过毕竟是牧场的第一间学堂,因此除了那些实在是走不开的,其他人便都自发的过来瞧热闹了。于是,在仪式开始前,学堂外便已经挤满了人,大家也都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尤其是那些家里有小孩入学的,更是高兴,毕竟谁不希望自己家的孩子能够读书识字,将来能有出息呢? 吉时已到,张恪和唐芯一左一右揭下了红布,学堂大门上方的牌匾露了出来,上书四个大字——至善学堂。张恪习惯性的鼓起了掌,其他人虽然不解,但稍稍迟疑了一下后,便也跟着拍起手来。随后,张恪站在门前,讲了几句话。他倒也没有咬文嚼字,基本上都是些大白话:至善学堂是黑龙牧场自有的,凡是在此做事的,无论是谁,都可以将家中未成年的孩子送过来,不分男孩女孩,皆能免费上学,学堂还会为上学的孩子提供午饭,同样是免费的等等。张恪还特别强调:凡是牧场的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后,不分男女,都必须上学堂读书认字。任何人胆敢违反或阻挠,牧场还会追究其责任,严重者还可能会被直接开除。这也算是黑龙牧场版的强制义务教育呢! 观礼的人群,听到这个,倒是颇有些被震动了。这年头,读书可不容易,教育资源有限,所需要的花费也很大,普通人家还真的是供不起。大家不是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谁会不想当个有文化的人呢?只不过,苦于自家没有足够的经济基础,便也只能忍痛放弃了。如今,来到黑龙牧场工作,自家孩子不但有机会读书了,还是免费入学,外加免费的午餐,不来还不行,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不是说: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吗? 当然,一顿免费的午餐并不是最重要的,牧场的生活条件本来就很不错,大家并不缺这一顿饭的福利,主要还是所有的孩子都可以入学,这个才是最重要的。甚至,连女娃娃也有机会读书,而且是必须的,强制性的。要知道,女孩子读书这种事儿,一般只存在于大户人家,因为只有他们有这种能力及资源,去提供这种算是额外的福利。没想到,咱黑龙牧场竟然如此的大方和开明,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其实,谁又不知道读书的好处啊,都是自己的孩子,谁又真的愿意厚此薄彼,重男轻女啊?那还不是因为资源太有限了,不得已下的取舍吗?心中又岂无愧疚?有时候看着女娃娃们,她们那期盼、羡慕却又失望的眼神,为人父母那种内心的痛苦和无奈,更是难以言表。如今好了,作为家长不再需要去做这种痛苦的抉择了,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说。 对于第一批的十六个入学的小孩及其家庭来说,这自然是个意外之喜。但也有另外一些人,却因为着自己的犹豫不决,导致与这件好事失之交臂而正扼腕顿足着。这些人他们来牧场工作,家里也是有适龄的孩子的,不过他们却并没有像那十六个入学孩童的家庭一样,把小孩子也接到牧场来。原因大抵是对于牧场未来的不确定性,想着还是要多少保留一点转圜的余地吧。哪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的这一点点顾虑,却让自家的孩子失去了这个好机会。这一刻,他们都不免心中懊恼不已。 张恪讲完后,唐芯作为学堂目前唯一的先生,也简短的做了番讲话,主要还是对于那些小孩子进行训话:希望他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臻于至善,行稳致远,胸怀大志,为往圣继绝学,严于律己等等等等。相对于张恪略显朴实无华的讲话,唐芯的讲话显然是更加正式的,明显也是“有备而来”的。学堂外,大家静悄悄的听着女先生的训话,但其实真正听懂的人并不太多,不过,也因为听不太懂,反而让他们对于这位年轻的女先生,感到不明觉厉起来:嗯,这位女先生,有点东西啊!这一点,再次让那些没有将小孩子带来牧场的人又一次破防了。毕竟从某种角度上讲:先生越厉害,自己就亏得越多不是吗? 唐芯讲完后,至善学堂便算是正是成立了。随后,学堂还公开举行了第一堂课。学堂大门,窗户全开,任人围观,当然大家只能挤在学堂外面,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教室里只有唐芯,张恪,胡不归和张远,另外便是十六个学生以及小狐狸倾城,小老虎风翼。没想到这一狐一虎也来上课啊,倒是挺新奇有趣的。不过大家也不是不认识他们,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而且大家终究还是对于课堂上,这位女先生究竟是怎么上课的,要更好奇一点的。 唐芯虽然并没有当过教书先生,但她是上过族里的学堂的。因此,便只是有样学样的学着记忆中那些先生的样子来上这第一堂课。而内容,则是张恪凭记忆默写下的《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子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 唐芯带着孩子们朗读三字经,这篇启蒙课文,朗朗上口,文字简洁明快,意思浅显易懂。读起来,不会拗口,而听起来也是极富韵律美。只是读第一遍的时候,孩子们倒还是显得有些不适应的,因此读起来有些磕磕绊绊的,也不整齐。张恪眼见唐芯对此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便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带领孩子们再接着读一遍。唐芯虽然有点慌张,毕竟是第一次授课,虽然只是带着学生们朗读课文,但课堂外有那么多人围观着,难免还是会紧张的。好在,有个熟悉的人在旁边提醒和鼓励,因此她又强自镇定了下来,调整好呼吸后,微笑着道:“大家是第一次朗读,没想到居然读得这么好。现在,我们再读一遍,大家可以大声一点,不要害怕。来,我们继续。人之初,性本善……。” 孩子们还是很单纯的,先生一夸奖,他们便都充满了能量,先生说要大声点,那就别害羞了呗。于是,无论男孩女孩,便都大声地跟着又一句一句地读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越是读到后面,读书声便越是整齐,有些孩子甚至是用尽全身力气喊的,弄得面红耳赤的。学堂外静悄悄的看着,听着,内心不自觉的颤抖和感动着:自家娃儿在念书了啊,嗯,这位女先生,还是很有一套的嘛! 第 60章 岁月不负有心人 黑龙牧场,至善学堂。 毕竟人家正在上课,总不好一直挤在外面围观的。虽然大家全都自觉地在维持秩序,也一直保持安安静静地。但这个样子,某种程度上终究还是会打扰到人家正常的教学活动的嘛。于是,一众围观的人群,终究还是带着一脸的微笑开始慢慢的,静静地,陆续的退到了学堂范围之外。大家恋恋不舍地一步一步地退到远处,耳朵边却还回荡着学堂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不得不说,那声音听起来真的是令人心情莫名地愉悦和满足啊。尤其是那十六个入学小孩的家长们,心里面更是激动莫名:祖宗保佑啊,咱家以后也要出读书人了呀! 而对于其他人来说,今天看到的一切,则不可避免的引发和坚定了他们的心思:之前怕这怕那的,终究是晚了一步啊;不行,要赶紧把自家的娃儿接过来牧场,咱家孩子也要去上学堂,嗯,必须的。 学堂里,看着孩子们短短的时间后,已然在有模有样的跟着唐芯顺畅地朗诵着《三字经》了,张恪的心情同样愉悦非常。想当年,在另一个世界,小时候的他也曾经在教室里,经历着眼前的一切。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看着真的是亲切无比啊!唐芯教师生涯的第一堂课,算是波澜不惊而又成功的开了个好头。课间休息时,张恪也真挚的鼓励了她几句。在此之前,他也不知道唐芯是不是真的喜欢或者适应这个新的角色,不过如今看来,唐芯还是挺喜欢的,这从她兴奋的神色,也可以看得出来。 课间休息时,孩子们倒是把倾城和阿虎给团团围住了。毕竟还是小孩子,对于这两位异族的同班同学,他们自然是感到好奇的。倾城倒是保持了她在外人面前一向高冷的形象,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家对她的喜欢和亲近;而阿虎也一如既往的憨憨的,并活力十足,这倒反而让他比小狐狸更快的便和自己的新同学打成了一片。不过,相比起来,班上的女生还是更喜欢去粘在可爱的倾城旁边的,而阿虎则相对更受男生的欢迎。开学才第一天,倒似乎就要开始形成男生女生的不同圈子呢。 比起男孩子们的上窜下跳,女孩子们倒是相对要安静许多的。课余时间,她们也大都只是围绕在倾城身边聊聊天什么的,内容包括牧场里的一些趣事,向倾城打听打听狐族的事情,当然也会聊到她们的女先生。女生们对于这位老师,倒是都已经产生了莫名的敬畏了。毕竟来学堂之前,家里的长辈们便都已经不厌其烦的耳提面命过了:到了学堂后,一定要好好的听先生的话,不然回家没饭吃。当然,除了因为长辈的吩咐外,大家其实也从心里面真的喜欢和佩服着这位既漂亮又有学问的先生的,小小的心灵中除了对先生的敬畏外也有很多的崇拜。因此,话题也时常会绕到女先生的身上。小狐狸倾城对于唐芯自然是要比她们要熟悉得多的,见她们这么好奇,便也多少透露了一些唐芯的来历和情况。这里头多少有点小狐狸的虚荣心在作祟,想要表现自己比她们要知道得更多的小心思在。这其间,唐芯是唐龙宗师孙女的事情倒是就这么不经意的传了出去。那些小孩子们倒并不是太知道“唐宗师”究竟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但当他们回到家里时,家里人免不了就会问一问学堂里的情况啥的,于是,有关于唐芯的身份信息,便也逐渐被牧场里的人所知悉了。 那些小孩子的家人,对此自然是感到很高兴的。自家孩子的先生,居然是唐宗师的亲孙女,这么说的话,咱家的孩子以后岂不是也能称一句:系出名门呢!这种事儿,不管别人怎么看,咱们就是这么认滴,必须的说。而当这个消息在牧场里逐渐的传开后,立即就把那些本来就已经在后悔没有把孩子第一时间接过来的家长们,给震得外焦里嫩呢。那可是唐宗师的孙女啊,长了翅膀都不见得能够攀得上的关系啊,就这么失之交臂了,叫人情何以堪啊?咱也别说人家是什么所谓的势力眼,你就想想现代社会,但凡自家孩子有机会进名校却错过了的话,你就说你会不会也一样捶胸顿足的吧?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这个事儿的真实性。不过,当所有的人都言之凿凿,也都愿意相信时,那一点点的怀疑也就微不足道了。而且,事实上也没有什么人会当面去跟女先生求证这件事儿的。总之大家都这么说了,那这事儿肯定八九不离十了呗。于是,第二天,牧场里的人纷纷去找到张远,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其围住,七嘴八舌地向他打听:牧场还会不会再收人啊;自己家还有个娃儿,聪明又可爱,学堂愿不愿意收啊;只要学堂肯收我家娃儿,以后牧场的活儿我全干了,管吃管住就行了……吧啦吧啦的! 张远见到这阵仗,一开始还真有点莫名其妙的,等他听清楚其来意后,便不由得又想起小族长之前对他的吩咐来了:你还是找个大一点的地方当学堂吧;不仅男童要入学,那些女童也要;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事实再次证明了小族长的高瞻远瞩,没想到一个学堂,就让大家对于牧场的认可度又提升了这么多,让他们趋之若鹜,打破头般地争着想要进来。这应该就是小族长所强调过的:集体认同感吧。总之,大家无论是基于对牧场的认同还是只因为认同至善学堂,这都将吸引到更多的人来牧场,能让他们更安心地留守在牧场。尽管事实上,来自于外部的威胁并没有解除,但他们显然却已经愿意为此拼上一把了。而牧场想要持续和快速的扩张和发展,最重要的终究还是需要更多的、稳定的人力的,如今看来,这个难题暂时已经不成为问题了。 对于大家的迫切,张远自然是予以了积极的回应。开玩笑,之前自己还在想破脑袋,琢磨着到哪儿去拉更多的壮丁呢,如今他们自个儿送上门来了,哪有不收的道理的。当然,进行一定的审查还是必须的,不能招一些混日子的,不可靠的人进来,以致破坏了牧场如今整体上积极向上的劳动氛围。为此,张远也是将丑话说在了前头:介绍人进牧场,原则上我们是欢迎的,但牧场要的是踏踏实实的本分人,至于那些品行不端,奸懒谗猾的人就不要硬塞进来了,以免到时候彼此难看。大家对此倒是一致的保证,会认真鉴别后推荐的。毕竟对于牧场如今的整体氛围,大家也是非常认可和喜欢的,他们从内心里也不愿意找一些二流子进来,破坏了这一切。 自从至善学堂开学之后,每一天,都有不少人特意的走过去看一看,学堂周围更是常常都会有人驻足聆听。那些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是那么的铿锵有力,悦耳动听。听着听着,大家的脸上便都会不自觉的露出满足的笑容来。许多人上下班的途中,哪怕明明不顺路,也要刻意的绕一绕路,从那里经过,为的只是听一耳那动人的声音。 而第一次为人师表的唐芯,也是渐入佳境。或许她还真的很适合当先生的吧!那些孩子当然是有的聪明,有的笨,有的乖巧,有的调皮,但对于女先生,他们都还是很敬畏的,这或许便是“先生”这个身份本身所自带的气场吧!对于先生的话,孩子们自然都是奉为圭臬的。有的时候,回到家里,在与父母长辈说话时,常常便会蹦出来一句口头禅:这是我们先生说的。家长们一听,一般的反应也是:啊,先生是这么说的吗?那……那还是听先生的吧!这种情况,一来二去再而三的,在孩子们的认知里,便自然会越发的形成这样的观念:嗯,“先生”,果然才是那个最了不起的人啊,心中的敬畏和崇拜,就更是与日俱增了。 而来自于学生们的尊敬,显然也让唐芯有了更多的自信,对于当“先生”也是愈发的热情高涨了,这也算是某种程度的相辅相成吧。这种良性的循环,倒是让唐芯更快的进入了角色,对于学堂的事情,也越发的上心了。唐芯的性格本身就比较外向,也很愿意与别人沟通交流。对于孩子们的关心,自然也是发自内心的。因此但凡发现孩子身上有任何小问题,或者有时候小孩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没有来上课,她都会及时的,不厌其烦的去拜访学生的家长。这种尽职尽责的态度及真诚的关心,自然也让这些学生及家长极为的感动,哪怕抛开她唐宗师的孙女这一点,也足以让他们对于这位“女先生”的认可度,持续而又急速的上升了。 张恪倒是没有想到,当初自己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唐芯来当这个“女先生”的,没想到,唐芯似乎还真的是很适合做这个的。这里面,或许跟她的性格有关系,跟她本身就受过很好的教育有关系,跟她走南闯北见识广泛也有关系。张恪此后还去听过几次她讲课,学问上自然是不必说的,再怎么样人家自小肯定也是师从名家的。更重要的是唐芯过往曾经游历过许多地方,也接触过各色人等,这些经历使得她在讲课的过程中,不会拘泥于书本,而是能够适时的穿插讲一些山川地理,人文民俗的东西,这使得她的课堂总能引人入胜,孩子们自然也是非常喜欢听这样的课的,小小的心里自然也会想:先生去过好多地方,懂得好多事情,好厉害啊!总之,这无心插柳之举,似乎还真的让唐芯找到了适合她的事业呢!即便是在张恪看来,虽然有一点点意外,却也不得不承认,授课时的唐芯先生,还真的是挺有范儿的咧! 张恪自然对此不吝赞美之词,着实夸奖了一番。而受到张恪的肯定、家长的认可、学生的尊敬的唐芯,自然是极为开心的,这也更加激发了她的教学热情,为此也投入了更多的激情和心血。尽管抛开一切北上,其实唐芯对于未来,始终还是会忐忑和迷茫的。不过,现如今她似乎已然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了。至少,当她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教书育人的事业中后,似乎生活中的那些恼人的束缚,也被彻底地抛开到一边了。生活不会总是如人所愿,未来也尚有无数的可能,但只要找到了心之所向,哪怕前路曲折,也当勇敢前行。正所谓:星光不问赶路人,岁月不负有心人! 第 1章 天仙配(上) 京城,皇宫。 宁王杨豪,入宫拜见皇帝,此时他正紧贴着御道边沿行走着。御道是只有皇帝才能随意踏上去的道路。除此之外,皇后在大婚当日,也是走这条道入宫的;再有就是殿试时,皇帝在亲自选定了状元,榜眼,探花之后,这三个人也可以享受从御道之上走出宫门的殊荣。但这样的待遇,在他们的一生之中,也仅有这么一次。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踏上此道,甚至连从上面跨越过去,也不被允许。为此,许多人在步入皇宫后,都会有意识的离着御道稍远一点儿行走,怕的是一个不小心越过了界踏了上去,落下个不敬之罪。 所以,当宁王此时紧贴着御道行走时,这一反常态的行为,便立即引来了周边侍卫的目光。某一刻,宁王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着,似乎在想着什么。正当侍卫们疑惑不解时,却见宁王忽然间向右跨了一步,一只脚踩在了御道上,然后抬头望向了周围。那些侍卫们见状,眼睛先是本能的一缩,然后又在宁王慑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又知机的快速移开了视线。宁王之举,当然是极为不妥的,按理当治其僭越之罪。然而,他毕竟是最受皇帝宠爱的皇子,他们难道还真的敢去向皇帝告发这件事吗?到时候,宁王只需随便找个借口,例如不小心踏了进去之类的,难不成皇帝还会真的因为这一步而惩戒于他吗?想想也知道那是不太可能的,最多怕也就是斥责两句而已。到时候,自己又当如何自处呢?何苦枉做小人呢?能进到皇宫当侍卫的,本身都是有一些家世背景的,对于明哲保身之道,自然也会有一套自己的认知。于是,他们的反应如出一辙,最终全都选择了视若无睹。 见到那些侍卫的反应后,宁王杨豪撇了撇嘴,诡谲的一笑,极为得意。而后,他又从容不迫的把右脚从御道之中提了出来,再仿佛没事儿人般继续地前行。有几名侍卫默默的握了握拳头,咬了咬牙,很明显这是宁王对他们赤裸裸的挑衅,他绝对是故意这样做的。然而,他们最终还是只能装做什么都没有看到。有些事情,不是他们可以强出头的。宁王这家伙一向嚣张跋扈,然而却又极懂得讨老皇帝的欢心。或许并非没人打算过去皇帝的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然而他们却又不得不考虑后果。到时候,只恐落下一个离间君臣父子,妄议宫闱之类的罪名,何苦来哉呢?不值得的。 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听闻宁王进宫请安,连忙宣其觐见。随侍一旁的升平公主杨静姝,随即便站了起来,向皇帝施了一礼后,指了指皇帝的身后,示意自己想要到后面的露台去。皇帝不疑有它,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柔声道:“皇儿去外面歇一下也好,这里头终究还是闷了一点,等一会儿,父皇再陪你去临水亭赏荷。” 升平公主点了点头,朝后面走去。对于那位三皇兄,因为小时候的事情,也因为对他一些做为的反感,杨静姝一向都不太愿意和他多接触,因此基本上对于宁王,她都是能避则避的。当然,对于另外三位皇子,其实同样也谈不上如何热络的。皇帝大抵也是觉得,她之所以如此,也只不过是性格使然而已,而不会认为她是有意地在避开宁王。升平公主的生母逝去多年,再加上自小失去了语言能力,虽是金枝玉叶,然而除了皇帝外,生活中还真的再没有什么贴心的人了。虽然她一直都表现得随遇而安,恬静自得,也从来不会主动去提什么要求。但在老皇帝这里,却始终有那种想要多多给予她什么的想法,哪怕她其实不见得有这种需要。而某种程度上,升平公主的与世无争或许反而也是皇帝一直都对其宠溺有加,甚至千依百顺的原故吧。这应该也算是某种形式的补偿心态吧。 升平公主站在露台上,看向四周。皇宫内的建筑、景物自然都是经过精雕细琢的,风景不可谓不美,只不过从小看到大了,再怎么样的美景,看多了也就没有太多感觉了。耳朵里偶尔传来殿内的说话声,不过升平公主并没有刻意的去听他们在说什么,一来性子上她本身就不是个八卦的人;二来她对于那位三皇兄日常在父皇面前的惺惺作态,早有领教,只想眼不见心不烦,因此便也有意无意的屏蔽掉了。 宁王倒是没有逗留太久,升平公主也是直到殿内彻底安静下来后,才返回入殿的。皇帝的心情看起来不错,见她进来,笑了笑道:“父皇还有几份奏折要批阅,等一会儿,咱们就去赏荷。”说完,将手中捧着的一个精美的盒子放在了桌上,重新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升平公主有心想要表达: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赏荷的,去不去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可惜,她不能说话,看了一眼忙碌的父皇后,最终还是默认了这一切。可能也是因为自己要表达什么时,都必须写字,这事儿是真的挺麻烦的,因此经常性的,升平公主在非必要及可接受的情况下,都会选择默认别人的安排。别人以为那就是她想要的,殊不知那其实只是她懒得拒绝而已。因为不方便与人沟通交流,这种事儿日积月累下来后,也多少让她已经习惯了大多数时候只是默默的去接受。好在她是公主,又深受皇帝的宠爱,因此倒也不会有什么人真敢让她受委屈的,所以倒是也没什么所谓的。 杨静姝看了一眼皇帝刚刚放下的盒子。这个盒子巴掌大小,外观精美,刚刚出去时,她确定御桌上是没有这个的,那应该就是宁王刚才献上来的吧!宁王倒是常常会献上一些他从宫外搜罗来的稀罕物,不过她并没有什么探究的兴趣,因此看了一眼后,便移开了目光,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去写写画画了。 皇宫里的生活固然衣食无忧,但也真的挺无聊的。这些年来,最让杨静姝开心的时候,就是陪着皇帝到宫外去。她还是挺喜欢去看一看宫外的那些市井生活,感受感受那些烟火气息的,只不过那样的时候并不多。倒是最近几年,她出宫的机会多了许多。因为皇帝也是个戏剧爱好者,所以便常常带着她去矾楼的剧场看戏。 话说,自从矾楼开到京城,许鹤许大师带领着他的团队,将戏剧这一艺术形式在京城推出之后,着实引发了极大的追捧和轰动,矾楼剧场更是几乎场场爆满。尽管后来,京城里跟风开设的剧场,多如牛毛,然而却始终没有任何一家可以比肩许鹤他们。哪怕那些人想尽了办法,例如将剧场装修得豪华无比,又或者采用低价策略等等,都最终没有任何的效果。因为他们不明白,戏剧演出的核心竞争力并不在于这些外在,而在于内容。 矾楼剧场是因为有许鹤的严格把关,许合子等众多优秀演员的倾情付出,以及剧本的精心打磨才让观众心甘情愿的买单的。然而这些东西,是需要沉淀的,绝对不是随便搭个草台班子就可以被市场接受的。短时间里,他们通过一些小伎俩的确可以吸引到一些观众,但最终却还是经不起时间的检验。观众很快的就会发现他们的演出,缺乏内涵、粗糙、内容空洞、情节牵强,哪怕去照搬矾楼的剧目,演员的艺术功底及表现力也还是很容易就高下立判,暴露短板的。因此,风风火火了一段时间后,终究大部分剧团还是被淘汰了。总之一句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想要他们心甘情愿的掏钱,还是需要真功夫的。当然,所谓大浪淘沙,在这个过程中,也还是涌现出了一些优秀的创作者、表演者的。他们受矾楼的影响,痴迷并热爱戏剧,一直在苦心钻营和用心学习着。只不过,这当然并非一时一日之功就可以成就的,还是那句话:这需要沉淀。 随着去矾楼的次数增多,与许鹤、许合子、李严等人自然也就慢慢熟悉了。在这一过程里,升平公主渐渐的对于戏本创作产生了兴趣。一开始的时候,许鹤等人对此是有着先入为主的成见的。在他们的认知里,公主殿下毕竟是养在深宫之中的,对于市井人生肯定是不了解的,因此她所谓的对戏本创作感兴趣,只怕……也仅止于一时兴起吧!毕竟这些戏剧是要给普罗大众看的,而对此缺乏体验的公主,想来是不大可能会懂的。 不过,人家毕竟是公主,有兴趣想要了解一下戏剧的创作,那当然是不能拒绝的。于是,但凡公主殿下感兴趣的戏本,不管创作到哪一个阶段了,只要她想看,就全对她开放,甚至于她如果想要抄录回去,也并无不可。想来,以人家尊贵的身份,也做不出什么出卖剧本之类的跌份儿的事情的。不过,在公主殿下看过那些剧本后,还真的提了些修改意见的。而在许鹤、李严等主创人员仔细的看过那些意见,并与原稿进行比较之后,他们竟惊讶的发现:这位公主殿下所修改的部分,还真的非常有创建性呢。 升平公主,倒是没有对故事的框架或者情节等做什么改动,显然她对于自己缺乏普通人的生活经验这一点,也是有清晰的认知的。她主要改动的地方,是在唱词的部分。因为要进行演唱,所以在词藻韵律上是需要仔细雕琢,精心打磨的。而他们惊讶的发现,在这方面公主殿下竟然表现出了非凡的天赋。比如,最近他们正在做的一个戏本,经其改动后,委实是令他们感觉惊艳。而这部新的戏剧,名字就叫做《天仙配》。 第 2章 天仙配(中) 《天仙配》的故事架构自然同样是来自于张恪之手的。只不过,当初为了让故事更加有趣,结局更美好一点,他便将《牛郎织女》中的一些桥段,比如“鹊桥会”等也给揉了进去。如同之前的《窦娥冤》和《女驸马》,张恪也只是提供了故事的梗概及他所能记得的一些精彩段落。想要将其形成完整剧本并搬上舞台,还需要许鹤他们再进行二度的创作及加工打磨。 这个剧本,许鹤和李严已经数易其稿了,却始终觉得不太满意。《天仙配》的故事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大家却总是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够圆满,具体的说是觉得其中的某些人物形象不够成熟和饱满,显得牵强了一些。本着精益求精的态度,这部剧便被许鹤一直压着,并没有将其搬上舞台。因为许大师总觉得它还可以更好一点,他也实在无法容忍连自己都不满意的戏剧仓促地就搬上舞台,这是对艺术的亵渎,更是对观众的不负责任,绝不可取。 直到看到了升平公主所修改的文稿后,许大师才恍然大悟,自己一直以来都感觉不太对的地方究竟在哪里。那便是人物的身份上,具体的说就是在主角七仙女的人设上。要知道在人物设定上,她可是天帝的女儿,哪怕是下了凡间了,也不应该和普通女子一般的。所以,在其言谈举止上,即使不说仙气飘飘吧,最起码也要气质脱俗才行吧!虽然七仙女有感于董永的孝心,下凡嫁给了他,但人家毕竟出身高贵,在人物塑造的时候,总不能只将其当个普通的凡间女子来处理的。而且,既是仙女却又想做凡人,这个矛盾本身就极具有戏剧性,若是处理的好的话,肯定会很出彩的。但若是处理不好,也有可能成为最大的破绽的。只不过,许鹤和李严两个大男人,实在是不懂“仙女”下凡后,究竟该怎么样说话做事才对味儿的,他们实在是没有任何经验啊。他们倒是凭着自己的想象做了些演绎,但终究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当然,这世上肯定是没有仙女的,但却有接近于天帝女儿的人物,没有错,正是公主殿下。当许鹤他们看到经过升平公主修改的版本后,便如获至宝,深以为然:对嘛,这才是天帝之女该有的样子嘛!要不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呢,终究还是要有生活啊! 在升平公主的版本里,她并没有去动故事的结构或情节,只是对有关于七仙女的部分进行了修改,使其言谈举止更加贴近其天帝之女的人设。升平公主当然是经过名家指导的,皇帝显然是不可能随便找个人给皇子皇女们当老师的。虽说有名家教导也并不意味着就能学业有成,但终究起点会比普通人高一点,但凡这些皇家子弟上点心的话,在学问上、见识上、言谈举止上总不会太差的。而单就升平公主而言,除了她不能说话外,在平常的相处中,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公主的仪范来的。而像高贵气质这样的东西,那也不可能仅仅只是靠着学习或者模仿就能具备的,这是纯靠时间去自然而然养成的。若真的去死学硬套的话,最后大抵也只会是东施效颦,徒然惹人笑话而已。 因为有着类似的身份背景,所以升平公主对于七仙女的那些改动,才显得比较符合人设。在许鹤等人看过之后,自然也会觉得:嗯,这才像玉帝女儿的样子嘛。适当的让七仙女的言谈举止与普通女子区分开,才是更符合人物设定及逻辑性的,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嘛!之前无论是许鹤或者是李严,之所以会感觉不对味儿,那是理所当然的,俩大男人再怎么努力的想像,也不可能准确地把握“天之骄女”这样的人设的。 另一方面,七仙女对于天上的生活产生厌烦,反而向往人世间的生活,这种心态也跟升平公主有所契合的。皇宫里的生活,太过单调、寂寞、缺少烟火气。然而,一个公主向往民间生活这种事儿,对普通百姓而言,其实是没有办法理解的。在他们的认知里,或许还会觉得:这人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纯粹是在找罪受,没苦却偏偏要去硬吃。这种事儿,其实不太好解释。每个人喜好不同,精神需求也不同,人生境遇更是千差万别,别人眼中的你跟自己对自己的看法也总是存在差距的。而从戏剧的角度上看,这种矛盾冲突是很有戏剧性的,但这里面还是需要对其进行更多的合理化的,否则太过于脱离生活的话,会让故事本身丧失说服力的。艺术创作,还是应该扎根于生活的嘛! 因此种种,升平公主结合自己的生活,并代入自己的思想行为,所演绎出来的七仙女形象,比起之前其他人光凭想象所营造出来的,显然要更生动、贴切、自然而又真实。而受此启发,扮演七仙女的许合子也有意识地去观察和模仿升平公主的一举一动,在塑造这个角色的时候,更多的对其进行了借鉴,包括神态、姿势、步伐等等。可惜升平公主不能说话,因此在念白的部分,许合子只能在语速、语气等上面自己发挥想象,力求将一个“天庭小公主”的形象更真实可信的搬上戏剧舞台。 这一日,京城矾楼开演新的剧目《天仙配》。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出戏,但只光听这个名字,就已经让人心痒难耐,期待值满满了。对戏迷们来说,他们并不会怀疑新戏的质量,因为自从矾楼剧场开业以来,他们便一直是精品不断,从未让人失望过,这一次,想必也不会例外。这是这几年下来,在许鹤等一众创作人员的苦心经营下,创建的美誉度。这跟外面的那些草台班子显然是不一样的。矾楼剧院从始至终,都一直站在这个圈子的顶端,甚至于随着一出又一出优秀作品的面世,他们和其他跟风者的水平差距,还一直在拉大着,短时间内,怕是不会有什么人可以与其比肩的。 矾楼并没有在上戏前对这出新戏进行太多的宣传,不是不想吸引眼球,而是没有这个必要。他们只是提前三天,在剧场外挂了个牌子,上面也只是简单地写着:三日后,戌时,开演新戏《天仙配》,明日开始预售。然后,就没了。没有错,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自信。别的剧场开演新戏,需要卖力宣传,广而告之,为的是能有一个开门红。但矾楼剧场并不需要,一直以来他们便从来没有过票房焦虑,这是他们如此自信满满,甚至是托大的由来。而事实证明,他们也的确是有这个资本的。那块牌子挂出去后,很快的,矾楼开新戏的消息便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次日,天还未亮,售票处便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戏迷们都想要在第一时间,就先睹为快。为此,许多人早早的就过来排队。 《天仙配》开演当天,太阳才刚下山,抢到票的观众就已经聚集到了剧场外,等候进场了。大家兴高采烈的各自围在一起,对这部新戏,揣测议论着。不过,他们当然是不知道什么具体内容的,在保密方面,许鹤他们还是做了充分的工作的。毕竟虽然不需要做什么宣传,但吊吊观众的胃口还是有必要的,何乐而不为呢? 普通观众还在场外等候着,但矾楼剧场内,各个楼层上的包厢里面,却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了。在顶层位置最好的一个包厢里,皇帝、升平公主、汪直三人也已经到了。皇帝坐下来后,便笑着朝升平公主道:“说起来,许鹤他们倒是许久都不曾再开新戏了。嗯,《天仙配》这名儿取得倒是颇有意思,让朕也很是期待呢!” 杨静姝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她的外表看似平静,其实内心却是有些紧张的。毕竟这部戏在创作的过程中,也有她的一部分贡献,因此不免就更多了几分期待。 几名侍者将一些瓜果点心茶水送进来,汪直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后,便挥手让她们退了出去。此时,楼下的观众也已经开始进场落座,场面热烈但又有序。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矾楼剧场的观众,素质上普遍还都是不错的。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优秀的文艺演出活动,在提升民众的文明素质,增强人文修养方面,是有着显著作用的。 从统治者的角度看,那些展现真善美,传播正向价值的文艺活动,是应该予以重视、鼓励和支持的。民众无疑是有着对精神文化的强烈需求的,这从矾楼剧场演出时的火爆场面,便不难看出。而优秀的文艺作品,在促进审美水平的提高、引导积极向上的精神世界、歌颂真善美、批判虚恶丑、宣扬高尚情操、端正民众的世界观等方面,更是具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坦率地讲,人本质上是不太喜欢被说教的。而文艺演出,却能够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将一些理念、意识性的东西传播开去,并通过引发受众的共情,让他们不知不觉的去接受。尤其像戏剧这种艺术形式,它具有的生动、直观、趣味性等特点,无疑会让人们更加方便和容易地去接受创作者所要表达的信息。这也是它一直都受到皇帝的持续关注的原因。他经常性的来矾楼看戏,除了因个人喜好外,也不可否认其中包含的政治考量。任何一种对民众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活动,都需要被慎重的审视,这是站在皇帝的角度所要考虑的。不过,不可否认,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同其他人一样乐在其中的。 第 3章 天仙配(下) 京城,矾楼。 新戏《天仙配》开唱。 第一场戏——《天河》。 装扮得仙气飘飘的许合子,用空灵飘逸的嗓音,唱道: 天宫岁月太凄清, 朝朝暮暮数行云。 大姐常说人间好, 男耕女织度光阴, 我有心偷把人间看, 又怕父王知道不容情。 我何不去把大姐找, 她能作主能担承。 在云雾缭绕的舞台上,美丽的仙子,短短几句唱词既慨叹了天上生活的冷清,也将自己对于人间的好奇表达了出来。随后七姐妹出场,一番交涉过后,她们偷偷的来到天河边,拨开云雾,窥探人间。七姐妹吟唱道: 飘飘荡荡天河来,飘飘荡荡天河来,天河如带白浪飞。姐妹七人天桥上,要把人间看一番。?? 拨开云雾看人间,万道霞光射上天,万紫千红景色艳,男女勤忙笑声喧。 短短的一番开场唱词,便将人物身份、关系、所处的环境、生活状态、心境等交待了个遍,也着重点出了七仙女内心深处对于目下的生活现状感到烦闷的情况。随后便是七位仙子对于人间“渔、耕、樵、读”的生活四赞,那多姿多彩、趣味盎然、充满了烟火气的生活画面对比的是天上一成不变、无穷无尽、循环往复、如困囚笼的日子,也更加勾起了七仙女思凡下界的念头。 生活在天上的仙女,为何会向往人间并私自下凡,这个问题显然是要有所交待的,这是整个故事能够成立的前提。尤其是第一句:天宫岁月太凄清,朝朝暮暮数行云。一句话便勾勒出了七仙女的日常生活是多么的无聊,一下子便引发了观众的联想:原来天上的日常生活是这样子的啊!这七仙女的生活过得还真的是苦逼啊,这一天天的,只能靠着数云朵来打发时间呢。 升平公主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仿佛许合子所演绎的并不是七仙女的生活,那分明就是自己的日常嘛!不过,这事儿并不奇怪的,毕竟她参与到了戏本的创作中,并结合自己的生活,塑造了七仙女的角色形象。而许合子更是在参考了她的行为举止后,进行的表演,因此不仅仅升平公主自己觉得这个人物形象像极了自己。便是皇帝,在看了一会后,也忍不住凑过来笑道:“呵呵呵,这个七仙女倒是挺像皇儿你的,嗯,有趣有趣,呵呵呵。”不过,当看到七仙女在大姐的帮助下,背着天帝下凡这一节时,皇帝倒是皱了皱眉头,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倒也没有立即就对此说什么。 台下的观众倒是没有想那么多的,对于天上的神仙竟然会思凡下界,倒只是感觉有趣的。而舞台上刻意营造出来的天上那种云雾缭绕,仙气飘飘的舞台效果,更是让大家看得兴致勃勃的。嗯,矾楼的戏,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没有让人失望啊! 第二场——《路遇》。 在这一场中,除了董永自诉悲惨身世的那一小部分外,其它的情节倒是全剧中最为轻松有趣的一场。这是男女主角相遇的一幕,七仙女有感于董永的孝心,有心帮助他,和他共渡难关。因而在槐荫树下,故意拦在了董永的面前。双方你来我往、推来撞去的场面也被设计得极为有趣,让观众们看得极为上头,脸上更是纷纷露出了姨母笑。七仙女在这一场戏中,倒是表现出了大胆、机敏、甚至是泼辣的性子来,完全展现了一个敢于主动追求幸福的女子形象。这倒是与人们一般印象里,普通女孩子的形象不太符合的。不过,考虑到人家又不是普通人,她可是天庭下凡而来的仙子,做事不能依常理论的,所以这个是说得通滴。再说了,一个又美又飒的仙女,即便是任性一点儿,那也是完全可以接受滴。 而当七仙女和董永在土地公的帮助下,结为夫妇后,观众们显然也是吃瓜吃得极为满足的。大家对于七仙女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很明显,许合子通过她的表演又塑造了一个深入人心的角色。只不过,皇帝陛下却是对此很有些不快的。男婚女嫁,哪有如此儿戏的,虽说这只是一出戏,但谁也不能小看它的影响力的。只不过,如今这戏还在表演中,也不太好就此叫停的,皇帝的脸上不免有了些许不快。他又联想起宁王和唐家联姻一事,唐芯竟然离家出走了,给了他一个不小的难堪,这倒与这七仙女私自下凡的情节有些雷同的。想到这些,皇帝便越发觉得这个戏,实在是不怎么好了。只不过,剧场里的其他人显然都不是这么看的。皇帝瞧了眼身边的女儿升平公主,却见她正津津有味的看得入迷了,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随后的《上工》《织绢》《满工》等场次,主要讲的是:董永之前为了葬父,不得不卖身给傅家为奴;为了帮董永赎回卖身契,七仙女运用智慧和勤劳,并在姐姐们的帮助下,终于让董永恢复了自由之身。夫妻俩走出傅家,心情愉悦,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有词唱曰: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带笑颜。 随手摘下花一朵, 我与娘子戴发间。 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 夫妻双双把家还。 你耕田来我织布, 我挑水来你浇园。 寒窑虽破能避风雨, 夫妻恩爱苦也甜。 你我好比鸳鸯鸟, 好比鸳鸯鸟。 比翼双飞在人间, 比翼双飞在人间。 这是苦尽甘来的欢唱,当这悦耳动听的声音在剧场内响起时,观众们显然也被男女主人公那欢乐的情绪所感染,有些人身体竟然不自觉的跟着摇摆起来。紧接着,董永又获知了七仙女已经怀了身孕的事,当真是双喜临门,台上台下欢声一片,幸福的日子近在眼前。 然而,到了第六场《分别》,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啊,七仙女私自下凡的事情终究还是被天帝发现了。天帝派遣天兵神将下来,要将七仙女捉回天庭。天兵天将对夫妻二人百般刁难和威胁,最终七仙女不得不回返天庭。在这场戏中,董永和七仙女,刚刚才脱离苦海,好日子还没过上一天了,就要被迫分离了,从此天人永隔,令人唏嘘不已。许合子在舞台上更是将七仙女的惊、怒、不甘、不舍、心痛、心酸等各种情绪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直让人闻之伤心,见者落泪。然而,在强大的天庭面前,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反抗。 然后,便到了最后一场《鹊桥会》。七仙女被抓回天庭,并诞下了一子。然而,对夫君的思念一刻都不曾断过。虽有诸位姐姐的陪伴开解,却始终无法释怀,常常以泪洗面。众位姐姐心疼幼妹,终究还是见之不忍,于是便冒险偷偷的下到凡间将董永带上天庭,想让他们夫妻团聚。 怎料好不容易到了天河边,竟然被天帝发现了,于是便使出无上法力,搅动得天河惊涛骇浪,以阻挠他们相会。夫妻俩隔河互望,明明已在眼前,却是可望而不可及。七仙女和董永站在天河的两边,不由得痛彻心扉,恸哭流涕。这一幕感动了天上的鹊鸟,成千上万的鹊儿纷纷自发的飞到了天河边,用自己的身体搭起了一座桥,七仙女和董永也终于在鹊桥上相会了。剧终时,一曲《鹊桥仙》响起: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曲罢,大幕落下,剧场内掌声雷动。哪怕是对于其中某些部分并不是太满意的皇帝,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微笑着点了点头。最后这首词,绝对是这部戏剧的点睛之笔,它是张恪寄回京城给周薇的。当周薇看过《天仙配》的戏本后,便觉得这首词简直就是为这部戏而生的,完全就是无缝衔接,于是便将其拿了出来。而许鹤等人看过之后,也是大为惊喜,如此“天作之合”,哪有不加入进来的道理。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笔收尾,确确实实升华了整部作品,令这部戏在落幕时,余音绕梁,回味无穷。 次日,有关于《天仙配》的话题,不出意外的成为了京城百姓议论的焦点,也再次巩固了许鹤的剧团在这个领域无可撼动的地位。自入京以来,他们佳作频出,始终引领着戏剧的潮流,广受各个阶层人士的好评。其软性的影响力,更是受到了官方层面极大的重视及肯定。而许鹤、许合子、李严等人更是在诸多场合里,成为了人们争相邀约的座上宾。当然,正所谓:人红是非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们的巨大成功,也不可避免的会招来一些不友善的目光。这其中,曾经与矾楼有过过结的宁王一系,便始终对其颇有微词。只不过,宁王一系的人也很清楚,许鹤他们的影响力摆在那里了,若是没有过硬的理由,倒是不好找他们的麻烦的。一个不好,便可能影响到宁王的某件“大事”,不可因小失大。但只要有一天,宁王真的得偿所愿了,那么以他的性子,那些曾经得罪过他的人,怕是都要把皮绷紧了的。 因为宁王的关系,许鹤等人包括矾楼上下,一直以来都是尽可能的低调的。他们都没有忘记前年,那一幢被大火烧掉的楼。而之后高芝、唐芯更是先后被逼着离开了京城。这两位本身还都算得上是家世不凡的,却也不得不避其锋芒,由此也可见,宁王给予其他人的压力有多大了。谁也不知道老皇帝对于他的继任者,究竟是怎么安排的。对于眼下的局面,许鹤等人也一直都在思考:要不要及早从京城这个泥淖里脱身出去了?别看表面上风光无限,其实在某些人眼里,啥也不是。唉,始终这么提心吊胆的,啥时候是个头啊? 第4 章 危险的念头 皇宫,御书房,月上中天。 终于处理完了所有奏疏,皇帝疲惫的伸了个懒腰,一直在旁侍候的汪直连忙递上了杯温热的茶水。皇帝接过来喝了两口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步到了窗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总的来说,皇帝在政务上还真的是勤勤恳恳的。自其登基以来,整个国家在其治理下,也还算是政通人和,歌舞升平。尤其是最近几年,南方的水患得到了有效的治理,又引进了高产的农作物——玉米,经过大力的推广种植,粮食更是得以年年丰收。所谓:民以食为天。仅凭这件事情,皇帝就足以比肩那些有为的明君圣主了。而后,张恪一手创办的市舶司,更是撬动了整个海洋贸易,如今每一年都为朝廷贡献了大量的财税收入,让一直以来扣扣搜搜的财政,变成了结余,说起来这种种转变也不过是最近几年的事儿而已。 北境之地,随着虎狼大战的结束,北境的这两大种族,全都遭到了重创,好几年内都难以恢复实力。因此,长久以来都是人朝最大安全威胁的北方,也迎来了难得的和平时期。而在这个难得的机遇期,身在北方的张恪,更力主在北方建立互市,与北境各族开展贸易,意图通过经贸手段,调控人朝与北境各方的关系。这一政策虽然最终落地实施了,但其实直至今日,朝堂上依旧还是有反对的声音的。这些反对的声音里,包括了三皇子——宁王杨豪。 其实对于张恪要在北方成立互市的事情,皇帝本人也是有所犹豫的。之所以最终还是表态支持,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张恪这个人。相比起这个年轻人的锐意进取,朝堂上的其他人,委实显得过于保守了。当初冒险介入了虎狼大战之中,幸得火器的加持,最终逆转了乾坤。这一场大胜,使得人朝目前占据着极为有利的局面,对许多人来说,已经殊为可贵了。许多人不免开始认为,在这样的情势下,是不是应该让人朝先就此停下来喘口气,过上几年安生日子再说了?然而,张恪却不打算就此停下,而是想要利用这一难得的机遇窗口期,尽力在北方布一个新局:那就是运用经贸的手段,将北境各族的利益诉求整合进互市,然后人朝便可以借由互市去调节北境的物资供给,进而控制北境各个异族的的民生,重塑人族与其它异族的关系。 这一新的战略思路,朝堂上真正能够完全领会的人,其实并不太多。更多人想的是:何必和那些异族做生意了?为何要把咱们的好东西,卖给他们呢?这些想法,当然是狭隘的,也过于守旧了。就连皇帝也并不是没有这样想过,然而,这几年来,张恪的表现屡屡给了他惊喜,事实也证明了张恪在战略眼光和布局上的能力,所以,何不让他试上一试了?说不得,将来这又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呢?最终,皇帝还是顶着包括最喜爱的皇子宁王在内的许多臣子的反对,批复准予了成立黑龙互市的事情。 人朝外部的威胁,暂时解除了。然而,内部的问题却又接踵而来。虎狼大战时,人朝迫于唇亡齿寒的压力,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向北境派兵支援虎族共抗狼族。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在火器的加持下,人族援军竟然一举扭转了战局,令狼族大军损失惨重,落荒而逃。胜利固然可喜,尤其是这种亘古未有的大胜。然而,也是因为这场胜利来得实在是太过惊艳了,在欣喜之余,却也让皇帝心中产生了别样的想法。那个火器,竟然恐怖如斯,简直非人间之物。而这么可怕的力量,居然不在皇帝自己的掌控之下,这如何能令他心安呢? 火器的事情,令得皇帝寝食难安。若说他怀疑唐家会有什么二心,那倒也不至于。然而,那么可怕的力量,终究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比较让他安心的。于是,通过一系列软硬兼施的手段,最终唐家还是“主动”地将所有与火器相关的人、配方、设备、材料等全部上交给了皇帝。 当然,皇帝心里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办得是不怎么地道的。唐龙宗师甚至也不加掩饰地表达过对此的不满。然而,皇帝的内心里并不后悔自己这么做。他是皇帝,有不得不去这么做的理由,他也没有感情用事的空间,在他的认知里,这也不过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而做出的决策,哪怕重来一百次,他也一样会这样去做的。 不过,显然这件事情,还是极大的伤害了皇家与唐家一向良好的关系。皇帝与唐龙宗师之间,除了君臣之情外,在私底下的关系其实也一向极好。这两家,又恰是人朝最大的两个家族,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这无疑会对人朝内部的和谐和稳定产生极大的冲击和伤害。皇帝对此也是大感头痛的,虽然他并不后悔那么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于此事产生的负面影响,全无所谓了。无论从公事上,还是从私交上,皇帝都一直在想办法与唐家进行和解,例如隔三差五的便给唐家上下人等赏赐之类的。只不过,唐老头显然是被伤得不轻的,在那之后,对于皇帝便一直都选择了冷处理,显然内心里是余怒难消的。对此,皇帝也是大感无奈,不过心里面其实也理解唐老头内心的不满的。这事儿,皇帝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同样的,唐宗师的反应也是理所应当的。总归而言,只能说大家立场不同,无谓谁对谁错的。 为了与唐家缓和关系,让彼此摒弃那些不愉快,重新走上正轨,回到过去。皇帝还真的是一直在想办法的,而在一番左思右想后,倒还真的让其想到了个好主意,那就是:让宁王迎立唐芯为正妃。在他想来,这无疑是让皇家与唐家能够“重修旧好”的妙招。哪知道,唐家却对此表现得并不积极,唐龙的说法是:唐芯还小,舍不得这么早就把她嫁出去。这个理由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牵强的,但也还算可以理解。但是随后,便传出来唐芯离家出走的消息了。这个可就太过分了,唐家这是把皇家当什么了,如此避之不及?竟然连这么拙劣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堂堂唐家,会连一个女孩子都给弄丢了?把谁当傻子呢这是? 且不说,唐家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这种种做法,从皇帝的角度看来,却显然是很不友善也极不正面的回应的。这些做法也导致了皇帝本来还对于唐家有些歉疚的,如今却是淡了许多的。在皇帝看来:我都已经递上橄榄枝了,你唐家怎么还是这态度,太不识大体了。皇帝因此对于唐家也产生了些不满的情绪来。皇帝并不在乎唐龙的借口或者唐芯的出走,也无所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弯弯绕绕的,他只看结果。而结果就是:唐家某种程度上已经是拒绝了他主动递过去的橄榄枝。而这个事情所造成的后果,显然对于人朝内部的稳定和团结是非常不利的。唉,唐家不顾大局,辜负了朕的期望啊!这是皇帝对此事的定性,他更多的是从政治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的。 皇帝望着窗外,不自觉的又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外部环境安定下来了,却又摊上这些烦心事了,唉,实在是让人不省心啊。心情郁闷的老皇帝回身过来,走到桌子边,眼睛不自觉的看着桌子上那一个巴掌大的精美的盒子。 一直在旁侍候的汪直见状,连忙走到其身后,贴心的道:“陛下今晚打算在哪里歇息了?老奴好速去安排。” 皇帝正郁结难舒了,闻言“咳咳”了两声后,道:“嗯,几天前,秦王送进宫里的两个西域女子,她们现在何处呢?” “回陛下,她们一直都住在荷花宫里了。” “哦,那倒是离御书房很近了,朕也乏了,不想走太远了,就去那里吧。” “是,老奴这就去下旨,让她们准备接驾。” “嗯,去吧!” 待汪直走后,皇帝拿起那个盒子打开,里面是几粒漂亮的红色药丸。随着年岁增长,在某些方面他已然是力不从心了。但是男人嘛,总还是会有那种兴致的。看着这药,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呢?宁王倒是一再打包票的,嗯,想那么多干什么,试一试不就知道了。皇帝将盒子重新盖好,揣进了怀里,随后含笑跨出了御书房。 与此同时,宁王府。宁王杨豪,同样夜不能寐。从高芝到唐芯接连两次被折了面子,这对一个内心骄傲的男人来说,绝对是无法忍受的。而不可避免的,对于与这两个女子都颇有关系的张恪,宁王更是充满了愤恨。然而,无论是唐家、矾楼还是张恪,都并不是他可以随意就拿捏的。而皇帝对于张恪的信任、器重甚至是喜爱,显然也让这位天潢贵胄极为的不满。这些事情,都导致了宁王常常的夜不能寐。 而且,还有一些事情也让宁王心中的愤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的累积,升高,已然处在爆发的当口了。而当他越来越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后,逐渐失去了耐心的宁王,便渐渐的在心里面产生一些非常危险的想法,甚至自己都无法阻止它的产生。一开始的时候,宁王也曾被自己突然之间冒出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他在第一时间就摇头否决了这些极端的念头。可是,那些念头自从产生了以后,便如影随形,如恶鬼般缠上了他,根本就没办法从他的脑子里将其完全驱逐出去。而其心中的恶念、贪欲、仇恨等负面情绪,更是一次又一次的加强着那个危险的念头。而当某个时机来临时,宁王终究还是忍不住跨出了那一步。 第 5章 皇帝中风 皇宫,寅时三刻。 宫中的侍卫正如常的在各个宫殿间往返巡逻。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却是一片寂静,若是一个人的话,单独行走在这里面,其实还是有点瘆得慌的。忽然间,“啊……”的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传来,哪怕都是些练家子,却也被这突然间的一下,给吓得一激灵。侍卫们面面相觑,随即便反应过来,赶紧朝发声处跑过去。 侍卫们赶到了荷花宫,宫里面一片漆黑,不过大门已经开了。恰于此时,一个小太监从里面连滚带爬的出来了。率先赶到的那队侍卫的卫队长,赶紧上去拉起了他,口中同时急急问道:“这位公公,出什么事了,何人竟于宫中如此惊叫?” 那小太监浑身发抖,嘴巴里哆哆嗦嗦的,也不知道听没听清卫队长的问话,口中颤抖着道:“陛……陛下……晕……晕过去了,奴才……叫……叫了几声,陛下……都没反应,奴才,奴才……哇……。”说到这里,小太监竟是被吓得开始趴在地上呕吐起来。不过,好在那名卫队长还是听清了他说的话,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也出现了空白,不过在看到那小太监呕吐时,被那酸臭味一激,却又立即清醒了过来。卫队长当机立断,先是朝身后的一个侍卫大声吼道:“你,速速去传御医!”那侍卫赶紧领命,朝着太医院的方向奔跑过去。卫队长随即又命令道:“其他人守好荷花宫,不准任何人再进出。”安排好后,卫队长又从腰间取下来一个牛角状的物件,走到一个栏杆处,将其插了进去,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将嘴巴凑了上去,用尽力气吹了起来。皇宫里,“呜呜呜”的声音随即四处响起,分守各处的侍卫听到了这个声音,虽然还不知道出了何事,却立马就紧张起来,迅速的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哪怕是今晚不用当班正在休息睡觉的,也都立即便起身,披上甲带上刀,随时等待进一步的命令。他们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否则石海哨是不会随便被吹响的。这是宫中的警报系统,没有谁会没事敢去吹响它的。 皇宫里,一个又一个的灯笼被点燃,然而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有人想要出门去询问,却被侍卫们拦住了,如今宫禁的解禁时间,还有半个时辰,是不允许随便走动的。 当宫禁解除时,正准备入宫上朝的大臣们却在宫门口被拦了下来。陈庆之、郭守敬、周勃、杨修等重臣被早已久候多时的大总管汪直给拉到了一旁,窃窃私语起来。其他的大臣见状,纷纷侧目,这一不寻常的情况,令他们心里面疑窦丛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不一会儿,陈庆之等人随着汪直急匆匆的向宫内走去,一个太监过来告诉他们:“今日朝会暂休,请各位大人各自回到自己的衙门办公。”众位官员刚想要发问,然而那名太监却只是朝着他们匆忙施了一礼后,便返身自顾自的去了,留下一众官员站在晨风中凌乱。 荷花宫。汪直、陈庆之等人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皇帝,表情凝重。 “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约寅时三刻,陛下身体突然持续抽搐,随后便晕了过去,直到现在。” “是谁最先发现的?” “是陛下的两位贵人。” “嗯?两位?” “是,陛下……,昨天晚上在御书房批阅奏疏到很晚,便就近选在了荷花宫休息,这两位贵人一直就是住在这里的。” “哦!这两位贵人的身份来历清楚吗?” “是清楚的,这两位贵人都来自西域,虽然刚进宫不久,不过,一直都很本分。” “从西域来的?还是刚进宫的?” “呃……,其实她们是秦王殿下送进宫的。殿下说,他看到陛下最近为国事操劳,情绪不高,因见这两位西域女子擅舞,便想着将她们送进宫来,平常也可以唱唱歌跳跳舞,给陛下解解闷什么的。当时,陛下还很高兴的夸了秦王殿下有孝心呢。” “哦,这样啊!那么,御医又是怎么说的?” “目前初步的判断是中风,不过暂时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 “只是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就别藏着掖着了,汪公。” “是,大元帅。太医院经过仔细的讨论和研判后,认为陛下有可能……恢复不了意识了。” “什么?竟是如此严重?” “嗯,这是太医院考虑到陛下的年纪、平时的身体状况等,做下的判断。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醒过来,只是希望比较渺茫。” 众大臣闻言,全都静默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委实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让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见大家都不说话了,汪直叹了口气,道:“此事咱家已经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但此后要如何做,还需诸公尽快给个章程出来,毕竟也不可能一直瞒下去的。” 陈庆之等人自然明白这事儿的紧迫性,只不过这事还真的有些难以启齿啊!虽然御医说皇帝是中风了,但结合前因后果,他们心里面其实明白:皇帝这个情况,大概率就是民间所说的“马上风”了。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玩这么花,真的是……。不过,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重要的是,后面该怎么办?经过一番紧急商议,最终定下了以下措拖: 一,严格封锁消息,所有涉及到的人员,包括那两名西域女子以及太监、宫女、侍卫等全都暂时予以监禁。 二,对外发布消息,皇帝因龙体欠安,需要静养,朝会暂停。一应军政,由陈庆之暂领,三省六部协同。各部门官员,需各司其职,不得懈怠。 三,对皇帝最近一段时间的饮食起居等状况,进行更详尽的、秘密的摸排和调查。 四,责成太医院对皇帝的身体状况进行更全面的调理,力求恢复。 当日午间,皇帝因病取消朝会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了皇宫内外。不过,关于皇帝具体得了什么病,严不严重之类的,倒是没人说得清的。但从他已经无法亲自处理朝政,只能由陈元帅等代为署理这个事实来看,显然情况是不容乐观的。对这一突然的变故,心生忧虑的人很多,也有些官员忍不住去往皇宫,想要打听更确实的消息。然而,皇宫已经戒严了,若是没有陈庆之的手令,连宫门都进不去的。因此,他们最终都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 当日下午,四位皇子也被召进了宫中。不过,不到一个时辰,便又都出来了。成年后的皇子是不准住在皇宫里面的,除非成为太子,才可以居住在东宫。然而,皇帝至今都还没有正式决定太子的人选,因此东宫尚处虚位。 宁王出了皇宫,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在王府的书房里,宁王一进门,房间里的几个人便纷纷站起来施礼。宁王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书桌后,坐了下来。默默的思索了一会儿后,宁王沉声道:“本王进宫后,见了父皇一面,他的确是处于昏迷之中,据御医所说,醒过来的希望颇为的渺茫。” 一众手下闻言,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想了想后道:“陛下身体一向康健,怎会突然如此的?” 宁王嘴角诡谲的抽动了一下:“据本王得到的消息,父皇昨天晚上去宠幸了两名西域女子,而这两名女子乃是本王的好大哥,秦王殿下前几天才刚送进宫去的。” “哦?竟有此事?” “此事千真万确,御医还说父王是中风导致的昏迷,可是……,哼哼。” “可是,哪里会这么巧的?此事必定和秦王脱不了干系。” 一众手下兴奋异常的议论纷纷,宁王待他们讨论了一会儿后,才抬手阻止了他们,道:“如今父皇昏迷不醒,也不知道这种情况究竟会持续多久。本王一方面为父皇伤心难过不已,然而更让人担心的是,朝政此后该何去何从啊?唉!” “殿下所虑极是,若是陛下始终不能清醒过来,以致荒废了朝政,岂不是致万民于水火之中吗?殿下……还需早下决断啊!” 宁王皱眉道:“本王自然知道,诸位有何建言,不妨直说,只要是利国利民之策,本王定会虚心采纳的。” 众人闻言,立马就纷纷扰扰的献言献策,宁王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半个时辰后,宁王府的这些幕僚们,走出了书房,各走一边,去执行定下的任务。书房里,宁王在众人走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此时,一道人影闪了进来,宁王看到对方,立即收起了笑容,淡淡的道:“你来了。” 那人先是施了一礼后,道:“属下听闻,今日皇宫戒严了,莫不是咱们的计划成功了?” 宁王摇了摇头,道:“严格来说,只成功了一半。” “哦?这话……怎么说?” “父皇昨夜宠幸了那两名西域女子,却在半夜时,引发了中风,目前昏迷不醒,而且大概率醒不过来了。” “哦?如此的话,虽然和原计划有些出入,不过,倒也不影响后续的事情的。” “嗯,确实如此,本王已经都安排下去了,一切还是按照计划推进。对了,秦王府有什么动静没有?” “呵呵,咱们这位殿下,如今估计怕是有些慌了神吧。不过,想来他们也是惊魂甫定,目前倒是还没有什么动作。但相信他们很快便会反应过来的,只是终究是晚了咱们一步。到时候,咱们以此事攻击于他,秦王难辞其咎,加上陛下若是真的无法恢复的话,殿下便大业可期了!” 听到这话,宁王忍不住的又哈哈哈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老赵啊,承你吉言呢。此事多亏了你的谋划,来日事成,本王定然不会亏待于你的。” “赵无极,谢过殿下。” 第 6章 国本之争 京城里,有一个秘闻渐渐的在百姓之中口耳相传。因其涉及宫闱,固然让人讳莫如深,但越是这样的事情,反而越是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探询其中的真假虚实,以至于其传播速度及范围越来越快,越来越广。而随着人们的多方讨论、印证,这个事儿的真实性,似乎也越来越被实锤了。 这个传闻是这样的:秦王殿下杨勇从西域买了两名绝色美人,不仅姿容绝顶,而且能歌善舞。秦王殿下虽然对她们很是喜爱,但却还是忍痛将她们献给了皇帝陛下。本来秦王也是一片孝心的,哪曾想,皇帝老爷子毕竟年岁大了,在那事儿上难免就有些力不从心了,但又实在舍不得美人,一个不小心,竟然得了“脱症”,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马上风”,就此晕了过去,据说,至今还是昏迷不醒。 另,据不知名人士证实:皇宫表面如常,但如今确实是戒严了的,而且皇帝也确实已经多日不曾上朝理政了。对外给的说法是:皇帝陛下,圣体欠安,暂时就不上朝理政了,要好好的静养一段时间再说。 皇帝"马上风"这样的事儿,对于皇帝本人及皇家来说,显然是不太好听更是难以启齿的。所以朝廷自然是要刻意的隐瞒下来的。至于说,它最终还是流传出去了,那也只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吧!为了这件泄密的事情,朝堂上的大人们倒很是发了一番邪火,然而真要说去追查泄密人,这事儿还真的是不太容易的。人家若只是口耳相传的话,那自然也就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了,你能怎么去查证?而且,事情都已经在外面传开了,查不查得到,又有什么意义呢?当然,无论外面是怎么传的,站在朝廷的角度,对此自然是一律不予置评的。甚至于,京城府的官差,若是巡逻时发现有当众议论宫闱之事的,还会将其逮捕,并以“造谣生事”、“大不敬”等罪名论处,予以严厉的处罚。当然,这样子是不可能阻止得了百姓们的窃窃私语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种事儿堵肯定是堵不住的,朝廷的这些措施,更多的只是表明一下态度,做做样子而已。 而但凡秘闻,在不明就里下,往往就会伴随着阴谋论。这其中有一个论点是这样的:秦王杨勇刻意的献上两名美女给皇帝,是不是有什么险恶的用意呢?本来像“马上风”这种事儿,虽然少见,但也并不算新鲜,在民间,时不时的也会发生的。然而,这事儿毕竟是发生在皇帝身上的,这个还是比较特别的。这种事儿,发生在普通人身上,或者只是个趣闻而已,但发生在皇帝身上,便充满了阴谋的味道了。 民间的这种种关于秦王的恶意猜测,很难追查到来源。站在秦王府的角度,这种事儿也没办法去解释太多,因为没有什么用,反而有可能越描越黑。只是,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也实在让人难受。偏偏有一件事,他们还真的没办法否认:那两个西域美女还真的是秦王送进宫的。这种事儿,一查就能查实的,毕竟皇宫可不是随便进的,能走到皇帝面前的,也必然是经过严格的审查的。总之,不管是巧合,还是运气不好,或者其它什么原因,这事儿秦王都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因为这事儿,秦王府此后便一直显得比较低调。在百口难辩的情况下,民间又是物议汹汹,秦王府当此时刻选择了静默,想来也是无奈之举的。这种事儿,别说不好解释什么,要真的去解释了,倒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还不如冷处理一下,降一降热度了。而对秦王府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了。由于皇帝的状况一直不见起色,一天天过去了,朝政便一直被把持在某些大臣的手里,这种情况已经令有些人心生警惕了。尤其是皇室,他们可不放心大权一直旁落的。而按照规矩,像这种皇帝因故无法理政的情况,本来是应该由太子出来“监国”的,问题是:东宫未立啊。但东宫之主未定,皇帝可还有四个皇子呢,可以从他们之中选一个嘛!只是,选谁呢? 本来,秦王是最合适的监国人选的。他是皇长子,名望也还不错,朝中支持他上位的大臣也不少,由他来监国,也算顺理成章。然而,偏偏皇帝此次昏迷,正是因他送进宫里的那两名女子而引起的。虽说这个事似乎意外的因素更大一点,但显然秦王也没有办法把责任推脱个一干二净的。所以,在此次竞争“监国”一事上,秦王府便多多少少显得没那么有底气了。而除了秦王之外,那么剩下的三位皇子中,另外两位无论是声望、能力都不足以服众的,因此宁王便成为另一个有力的竞争人选了。 然而,这显然不仅仅只是要选一个“监国”的人选这么简单的。因为若是皇帝最终醒不过来呢?那么这个“监国”要做多久呢?一年?两年?五年?再之后呢?此事的重要性,陡然之间已经上升到了“国本之争”,关系到无数人的利益、未来、命运。在此情况下,秦王杨勇哪怕还身陷舆论的漩涡之中,也不得不站出来,全力去争取了。而从目前来看,宁王似乎是占据了一定的上风的。 不过,秦王府自然是不可能就这样认输的。虽然,那件事情对他们来说,的确是目前摆脱不了的污点。但这种事儿,显然也没办法在实际层面上给秦王定任何罪过的。秦王府上下一致认为:这件事情伤害肯定是有的,但并不足以致命;秦王毕竟是嫡长子,朝堂中支持他的官员还是很多的,机会始终是有的。而且,目前来看,退路已经没有了,因为若是此次“监国”之争,让宁王赢下了,那么秦王一系以后的日子便难过了,甚至于“下场堪虞”。形势严峻,迫在眉睫,这种情况下,还是只能往前冲了。由此,秦王府上下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必死之心,勠力前行,为了让秦王成功上位,开始四处活动。 而在另一边,宁王府也没有闲着,虽然他们的确稍稍领先了一步,但只要事情没有尘埃落定,变数总是会有的。他们当然也知道,秦王府是绝无可能束手就擒的。不过,到目前为止,形势对他们还是要更为有利一点的。 两位皇子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反映到民间时,就体现在各种舆论的甚嚣尘上了。由于皇帝暂时无法理政,因此需要从四位皇子中选择一位,代替皇帝理政,是为“监国”。目前最有可能担起这一重责的是秦王杨勇和宁王杨豪两人。秦王毕竟占着嫡长子的名份,也一向受到诸多官员的肯定与支持,因此机会不小。不过,最近他因为受到某件事情的影响,声势上还是有些受损的。 而宁王一直深受皇帝的喜爱,朝堂及民间也一直有传言说:皇帝本人是更加属意于由宁王来继承大统的。虽说朝堂上对于宁王个人的评价,一直都褒贬不一,但因为皇帝的“偏心”,还是有不少人选择了将未来押注到他身上的。因此从种种迹象来看,若是抛除掉秦王向皇帝进献美女的事,这两位皇子之间其实还是势均力敌,难分伯仲的。 虽然像这样的大事,民间百姓并没有什么发言权,但大家还都是挺喜欢议论这些事情的。毕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参与进来,过过吃瓜群众的瘾了? “要不是陛下一直都不肯早些立储,哪会有这事儿的?” “话是没错,可是谁知道陛下会突然间……,唉,也是命啊!” “嘿嘿,说什么命不命的,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呢?” “嘘,这事儿可不敢胡说。前几天,俺家隔壁的那个吴老二,才被官差抓进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呢!” “话说回来,要是陛下……,那这个监国还真的是要早点定下来的,否则人心不稳啊!” “嗯,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不过,这一回谁要是成了监国,那基本上就定了大势了。听说如今朝堂上每天都吵得不可开交呢?” “这也难怪,这样的事儿,那二位谁肯退让啊,定然是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类似的议论,发生在京城各处,更持续的向外扩散着。秦王与宁王的竞争也进入了公开化,白热化。虽然名义上争的只是“监国”之位,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如今争的就是至尊之位。而秦王杨勇依仗着自己乃是嫡皇长子的身份,不断强调其上位,是更符合宗法制度、伦理纲常,也更有利于政权稳定、能为天下人之表率,也避免不必要的纷争。总之,好处还是显而易见的。 而宁王一派则一直抓着秦王献美人给皇帝,最终导致其龙体受损这件事情在大做文章。秦王一系,则一直选择对此避而不谈,但这件事情的负面影响却不可能就此消除的。加上宁王一系虽然没有明着指斥是秦王害了皇帝,但话里话外其实却都是在影射着这个可能。秦王一系虽然对此很是不满,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在此事上继续装聋作哑呢!唉,怎么竟是这般倒霉,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想甩锅都找不到地方啊!不过,拥护秦王的力量依旧还是很大的,宁王的这一点点优势还不足以令其胜出。而最关键的是朝堂上的许多大员,至今都尚未有明确的表态。比如陈庆之、周勃、郭守敬、杨修等人,始终三缄其口。而另外一个重量级人物,唐龙唐宗师对于这件事情,也始终是置身事外的态度。这一场“国本之争”,虽然场面一直热火朝天的,但到最近,倒是慢慢的陷入了僵局。 第 7章 魂归故里 正在京城陷进“国本之争”之际,北境的狼族领域,此刻正有一支人族的队伍,在朝着黑龙城的方向不断靠近。这支队伍便是由胡不归和陈升带领,前去狼族的月谷,迎回谷中那些人族骸骨的人员。那些骸骨,其实早就已经无法确认出身份了,但自从知道其存在后,胡不归等人便一直都在想着要去把他们从异乡迎回故土妥为安葬。这种落叶归根的执念,深入每一个人族的灵魂深处。而胡不归他们也知道,如果此事他们不去做的话,相信那些同胞的骸骨,就永远只能长埋异乡了。于是,在答应了狼王灭世一些条件后,胡不归亲自带着人去月谷起出了那些骸骨,如今他们安然返回了。 当队伍跨过了界碑,踏上了人族的土地后,所有的人都是心情复杂。这支队伍里的人,除了胡不归,便都是来自于震远镖局的镖师了。这些年来,震远镖局发生了不少事情,有好有坏,甚至一度让镖局陷入了生存危机,险些关门。不过,最终他们还是挺过来了。如今的震远镖局,形势一片大好,已经不输于江震远在世时了,有时想想,这一切也是挺神奇的。而按照镖局里,陈升等几位老人的话,这一切都是由于镖局有幸遇见了贵人的缘故。 几个月前,江风和陈升就已经在镖局里挑人了,不过当时并没有具体说要去哪里,也没有说要去干什么。只是在挑好人后通知了他们,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没有想到,这一待命就等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直到一个多月前,才接到了出发的命令。而也是到了那时,这些镖师们才知道了他们此行究竟要去哪里、去干什么。 老实说,干镖师这一行的,本来就是要走南闯北的,风餐露宿更是常态,辛苦、危险之类的,那也都不算什么的。可是,这一次,他们一百多人居然要深入进狼族的核心地带,这还是有点儿吓人的。而当他们知道了此行,竟然是要去将一些不知来历的人族骸骨迎回来安葬时,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其实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样的事情,值得吗?虽然同样是一场奔波,但这跟平常的走镖显然是不一样的。这其中,也不乏有些人,想要打退堂鼓的。为了一些不明身份的骸骨,竟要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实在是不值当啊! 不过,江总镖头对于这件事情,显然是极其重视的。为此,镖局甚至开出了五倍的工钱给他们。不过,后来大家之所以愿意走这一趟,倒也不全是因为钱的关系的。老实说,走镖是危险的,因此待遇上原本就很不错,谁也不差这一点钱的。主要还是因为听说了胡宗师也会跟他们一起去后,大家才毅然决定走这一遭的。这一百多人,也确实是江风和陈升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这帮人都是练家子,身手也都很不错。而但凡练武之人,对于武学宗师胡不归,那自然是从心底里便是尊敬有加的。因此原本那些打退堂鼓的人,最终还是一起跟着出发了。 虽然此行要深入狼族领域内,而且来回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过,整个过程下来,其实还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狼族在整个过程中,一直都没有任何挑衅或是骚扰的行为。当然,沿途一直都有进行监视,但也都离着他们远远的,显得颇为礼貌。这当然不会是因为他们转了性子了,而是人族早已经给了他们好处,拿人手短嘛! 到了月谷后,没想到狼后倒是早就候在那里了。狼后明月对于胡不归这一行人,倒是颇为客气的。在胡不归等人做事时,也没有任何的干涉,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狼后其实是有些不太理解这些人的行为的。在狼族,只有狼王和狼后,在死了之后,会被隆重的葬入圣山。而其他的狼,是没有这个待遇的,无论是谁,死后都会被弃之于荒野。在他们的认知里,这只不过是回归到自然而已,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当明月见到这些人类如此大张旗鼓的来到狼族领地,只为了收拾一些普通人族的骸骨时,她自然是没办法理解的。不过,从始至终,狼后明月都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其它的表示。后来,她看着人族小心翼翼的挖着那个大坑,谨小慎微的捡起每一块骸骨,甚至努力的想要将那些骨头拼凑成完整的骨架。那些严肃认真而又带着某种神圣感的行为,让狼后及其他狼族竟然渐渐的产生了某种超越了种族的崇敬感。 很难说得清狼后等人的感受,那些骸骨真正能拼凑出完整体的其实并不多,更多的时候,总是会缺一块少一块的。但这并不影响那些人的行动,他们依旧将那些不完整的骸骨认认真真的收敛起来,然后分别将其恭恭敬敬的放到一个特制的木盒子里,并做好记录。狼后还特意去看了看,那木盒子上也只是简单的写着:男(女)、成年(未成年),以及一个编号,仅此而已。 整个收敛骸骨的过程,人族自始至终都是静悄悄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却又似乎透露着某种震撼心灵的悸动感来。在他们平静的表情背后,似乎潜藏着某种非凡的信仰之力,这让他们在整个过程中,始终表现出非凡的专注和坚持。在三天的时间里,那一百多个人族,夜以继日,从不停歇地重复做着那些事。偶尔累了,便停下来打个盹儿或是吃点干粮,然后再继续默默的去做事。互相之间,偶尔会小声地说句话,但整个气氛始终是肃穆而又略显沉重的。 狼后全程看完了这一切,某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人族可以成为这片大地上,最强大的种族了。那不在于他们的躯体,也不在于他们的聪敏,而在于他们与其他族群完全不同的精神信仰。而这,或许才是他们最可怕,也最厉害的地方。她知道,没有哪个种族可以打败有这种精神信仰的人族的。 收敛完那些骸骨后,胡不归便向狼后告辞了,也诚挚的感谢了狼族在此事上的配合,随后便带着那些族人的骸骨,踏上了归途。胡不归跃上马背,调转了马头,望向南方,紧接着大吼了一声:“魂归故里喽!”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喊道:“魂归故里喽!”随后,队伍在阳光下,整齐的前行,长长的影子铺在身后,如影随形,不再落下一个。狼后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潮起伏,对于人族,心中又更多了几分尊重。 黑龙城外,包括北军统帅袁焕、黑龙城主徐尚,互市监张恪、震远镖局江风及其他军政要员,纷纷赶到了北城门口,肃立于城墙下,望向北方。他们是在昨天接到了负责在边境线上巡逻的士兵的传报:胡不归一行已经跨越了边境线,明日午间,将会到达黑龙城的信息后,专门来此迎候的。城中许多百姓听闻后,也是自发的早早的就等在了这里。自从胡不归他们的事情传开后,大家便都在关注着这件事情,盼望着他们顺利的返回,如今他们终于回来了。 城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不过却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在此喧哗。而随着听到消息的人越来越多,城门口也是愈发拥挤,却奇迹般地没有发生任何的争抢、吵闹或推搡。大家都只是静静地在大太阳底下站着、等着,没有人叫苦不迭,也没有人选择离开。 当胡不归一行出现在视野中,袁焕、徐尚便率领着一众官员走路迎了上去。胡不归和陈升等人,显然是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的,惊讶之余也极受触动。望着城门前那默默静立着的人群,更是感慨万千,胸膛起伏。 胡不归跳下马来,走到袁焕等人面前,抱拳施了一礼后,朗声道:“我等幸不辱命,此次共迎回我族同胞骸骨二百一十七具,如今安全返回,敬请示下。” 徐尚向其回了一礼后,道:“徐某代表我人族亿万百姓,感谢胡宗师及诸位勇士的义举。诸位辛苦了,请先行入城休息。明日,我们将会举行隆重的祭奠仪式,然后再择日将他们安葬,落叶归根。” 胡不归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再回到马上,而是肃立道旁,目送着长长的队伍缓缓的入城。道路两旁的百姓也同样静静地目送的这支特殊的队伍,有的人在这种气氛之下,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翌日,黑龙城城主府门前的广场,举行了隆重的祭奠仪式。那二百一十七具无名骸骨,被整齐的摆放在广场中央,袁焕亲自诵读了祭文。祭文里说明了这批骸骨的来历,以及胡不归等义士的壮举,强调了人族必须团结一致、共抗外敌,自强不息等等。最后,这些骸骨将被移至义庄,待择地、择日安葬,入土为安。 多年以来,北地少不了有家中亲人因战乱或其它原因而无故失踪的。这批骸骨由于无法确定身份,谁也不知道其中究竟有没有自家的亲人。或许只是为了一份慰籍,这些失去亲人的人家,此后便每日里前去义庄进行祭拜。因此,义庄里此后便一直香火鼎盛,祭品满桌,人来人往。以致于官府不得不再去雇请两个人来,专门收拾那些香灰、祭品。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一个月之后,这批骸骨入土安葬之时。 完成这件事情后,张恪、胡不归等人,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当初他们偶然寻到那里,并发现了那个洞坑,那个景象,对于当时亲眼目睹的许多人来说,都是个难以磨灭的心灵创伤。这个伤需要被治愈,这份沉重也需要被放下。而放下,并不是放弃,而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前行。 第 8章 前程未卜 京城,唐氏庄园。 这几日,不断的有官员以私人名义来唐家拜访唐龙。其实,他们都是受秦王或宁王所遣,过来当说客的。监国之争,在经过了几轮明争暗斗后,如今局势倒是又僵持住了,双方争夺的动作持续不断,难分难解。而眼下,京城里那几个尚未表明态度的大人物的站队,在此刻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而在这其中,唐家的态度无疑是非常有代表性的。 虽然之前宁王与唐家因联姻之事闹了点不愉快,但在这种情况下,宁王还是放下了那些旧怨,派人来寻求唐家的支持了。不得不说,宁王还是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的,眼下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啊!不过,唐家却最终并没有给予宁王府所希望的回应。不过,宁王倒也并不失望,因为秦王府也和他一样被礼貌的拒绝了。对于宁王来说,这其实已经算是不错的结局了,原本他可是抱着对方可能会去支持秦王的想法的,没想到……。随后,唐家开始闭门谢客,摆出了一副不想介入“国本之争”的态度来。唐家地位超然,他们选择这样做,別人也真的拿他们没办法,秦王和宁王因此便都只能去另寻它法了。 然而,同样选择不站队的,并不是只有唐家。随后,军方第一人陈庆之也选择了不见客,更是直接离开了京城,直接搬到了城外的军营去居住,态度颇为的坚决。不过,对于国家来说,这其实倒是件好事的。毕竟军方所掌握的力量,是足以以力破巧,直接掀了桌子,彻底改变局势的。只不过,这种粗暴的处理方式,对于政治生态来说,显然是极具破坏性的。若是这种事儿被接受了甚至是成为惯例了,那将成为非常糟糕的示范,于朝政而言更将是遗祸无穷的。历来,军方不介入这种事情,虽然并没有明文规定,但一直以来却都是有这样的默契的。在这一点上,陈庆之恪守了本分、遵循了传统,是值得赞赏的。对此,各方的反应和评价,也都是比较正面的。某种程度上,陈庆之在此次的“国本之争”中,实际上扮演了定海神针的作用。由于有了他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秦王和宁王无论如何激烈的竟争,才不会失控。总之一句话,想上位,就拿出真本事来,但不可以打打杀杀的。 几位重量级大佬,选择了旁观,这让两位皇子的竟争再度陷入了僵局。面对这种状况,经过多方协商,朝堂上下最终决定,一个月后,召开临时大朝会,通过集体表决,定下"监国"人选。临时朝会由陈庆之代天子主持,并邀请唐龙、周衍等旧臣大佬到现场监督,力求做到公正、公开、公平。这个方案已经是目前情况下,最好的处理方式,也获得了大多数朝廷官员的认可和支持。而之所以要拖这么多天,是因为要等待那些主政一方的大员入京,参与此次的临时大朝会。而目前来看,这些从全国各地赶回来的地方大员或许也将决定着最后的结果。离京城比较近的地方大员如今已经已有不少人陆陆续续的赶到京城了。秦王府和宁王府也一直在努力的去对他们公关。不过,在尝试过后,结果却是不尽人意的。因为这些人暂时也都选择了不表态。大家显然都明白这一次并不仅仅只是要选一个人来“监国”的,它其实就是“神器”之争。此事之后,朝廷必然也要经历一次重新的洗牌,而这显然关系到大家的未来、地位、权利、利益等等,不由得他们不予以更多的重视及谨慎的对待。 京城的“监国”之争如火如荼、暗流涌动。而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北军大营里,北军统帅袁焕正与胡不归、张恪、李如松、孙阳、何刚等围炉煮茶,讨论着京城的局势。 “陈大元帅选择让军方在此事上置身事外,其实还是很高明、也很明智的一步棋的。一来,避免因为军方的介入,导致局势升级,事实上这个决策起到了稳定朝局的作用;二来,由于保持中立,两不相帮,无论到时候是哪个皇子登顶,军方都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的;三来,这样做,其实也是在保障军队内部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产生矛盾和分裂,这委实是定海神针般的决策的。” “这话没错,大元帅还是老成持重的。若是军方选择站队,介入这场纷争的话,无论怎么选,都很可能出乱子的。陈元帅严令军中将领不得介入,这犹如釜底抽薪一般,给整个局势降了温,善莫大焉啊!” “对了,徐城主出发几天了?不知道他本人是个什么主意?” “已经走了三天了。这事儿来得太突然,也太急迫,徐尚一接到消息,便轻装简从的上京了,本帅也都没来得及见他一面。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他的想法。不过,倒是没听说过他和那两位之间,有什么瓜葛的。” “唉,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事儿还不知道会如何影响朝局呢?若是陛下有个万一的话,那……,唉!” “别想那么多了,咱们离着京城几千里了,担心又有什么用呢?对了,何刚,我让你去加强对边境的巡查力度,你做的怎么样了,有什么发现没有?” “回袁帅,未将已经都布置好了,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嗯,那就好,不过,不可放松警惕。此时的京城朝堂有些混乱,咱们这里必须要更加的小心谨慎。严防某些内外势力在这当口浑水摸鱼或是趁机捣乱。必要时,本帅准许你便宜行事,无论是谁,都可以给他们一次狠狠的教训,杀鸡儆猴!” “是,未将遵令!” “总之,咱们还是努力做好本职工作,静等京城的消息吧!” 从袁焕的中军营帐出来,张恪和胡不归一起坐上了马车,回黑龙互市去。望着车窗外黑龙大道上,络绎不绝的车马,一派生机勃勃的。然而张恪却是心情沉重,因为这一切,有可能会因为数千里之外的某个变故,戛然而止。没想到,老皇帝竟然会突遭疾病,这让本来顺风顺水的北方局势,平添了变数和阴影。 胡不归看了看他的神色,劝慰道:“你也不必这么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那个家伙也未见得就能登上大位的嘛。再怎么说,那个秦王毕竟是嫡长子啊!” 张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并不只是担心宁王,而是即便是秦王登上大位,其实也未见得好的。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但政局有变,其影响便很难预测。我们辛辛苦苦把互市和牧场弄起来了,只要再给我们安安稳稳地发展几年,我有信心,绝对都会出成绩,出效益的。但是如今,这一切还能不能照着我们所希望的方向去发展,可就不好说了。宁王自不必提,若他一朝得势,很难想像,他不会给我穿小鞋。至于秦王……,我和他素无往来,互市和牧场就像两块肥肉,难保他不会想要伸手过来的。总之,无论是谁最终上位,对我们来说,都不会是什么好事的。唉,时不利兮啊!若是能再给个几年时间就好了。本来以为搞定了北境那两大族,便有了难得的窗口期,可以放心地发展了,没想到,如今又……,唉!前程未卜啊!” 胡不归闻言,张了张嘴后,又闭上了。这事儿已经不在他们的掌控范围内了,再说什么安慰的话,又有什么用呢?张恪疲惫的闭上眼睛,脑子却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想着老皇帝的病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好转。只不过,中风这种事儿,太复杂了,个体之间差异很大。别说如今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了,就算是现代医学,对于它的研究和治疗也都不算太理想。人脑系统及血管系统的复杂性,远超人们的想像,张恪对此心知肚明,这也是他如此忧心忡忡的原因,因为太难测了,根本无从把握。 一会儿又想着老皇帝一直以来对他都很不错的,如今他生病了,要不要回去看看呢?只是,朝廷并没有召他回京,在如今这样的敏感时期,好不好不召而回啊? 张恪又想到那位可怜的升平公主,老皇帝是她最亲的人了,如今却……。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在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的便回到了黑龙互市。皇帝病重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到处宣扬的。毕竟隔着几千里了,民间的消息传播暂时还到不了这里来。因此,互市暂时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是热火朝天的场面。往日里,看见这一幕时,总是让人心情舒畅的,但今天张恪显然是高兴不起来的。不过,他倒不是在担心沪市的交易会受什么影响。说白了,人朝哪怕真是要换个人做皇帝了,大家难道就因此不做生意了?尤其是那些异族,他们有的可是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而来的,该交易自然还是要去交易的。至于你们换不换皇帝,那和我们有关系吗? 张恪随即便又离开了互市,和胡不归去往了牧场。如今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牧场的。这里毕竟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更加的自在。路过“至善学堂”时,从里面传来了朗朗读书: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听到这些后,张恪犹如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人生嘛,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考验和困难的,矛盾和问题也总是客观存在的事物,无非就是去积极面对罢了。至于结果,无非就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