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五之小富即安》 1、001 “刚发的工资，一共也就二百二十八块七。你给我拿回来一百八，剩下的钱呢？你是不是又借给谁了？” “老婆，东子家里是真困难，他这个月跟私人厂子干，基本工资都只发了一半，他妈这个月药钱还没着落……” “人家难！你怎么不看看自己！咱们家比人家好哪儿了？你闺女的药钱一扣，咱们难道就比人家富裕？” “老婆……” “我不管那些，要么你现在给我去要钱，钱拿不回来你就别回来了，要么……要么就不过了！” “东子她妈眼瞅着就是这半年了，东子说他会还的……” “简锋！你别忘了你还有老婆孩子！家里上个月租摊位的钱都是我管我姐拿的，自家一屁股的账，你是什么千金万金的大老板吗？你要是真是大老板，你发善心我帮着你发！可你不是！” “……”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了？你不是特别有理吗？姓简的，全天底下就光你一个是好人吗？要是搁在以前厂子还发的下来工资我就不说了，可你看看，家里刚交了摊位租赁费，简梨过两年就上高中正花钱……你借钱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些！” …… 父母的争吵隔着“家和万事兴”的熊猫门帘，傍晚的阳光透过窗楞，洒在不算太平的光面水泥地上，像是泼了一层油一样，泛着腻腻的光。 屋子的一角挂着中间裂开一道缝的镜面，旁边的日历上，印着色迹斑驳的一九九五七月十五，上面则是撕的坑坑洼洼的锯齿纸屑。 此时此刻，油漆剥落的黄色门板外，是吵架吵的声嘶力竭的父母。 简梨却充耳不闻的盯着面前的镜子和日历。 明明上一秒，她还在公司加班加点。 怎么下一秒就重生回到了自己的十二岁？ 她试探着捏了一把自己的脸，哎呦了一声之后，才终于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是真的回到了一九九五年！ 还不等她细想，门外的母亲王梦梅就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 王梦梅吵到后面，已经对丈夫的消极态度逼得怒气翻倍。听到女儿声音就知道她已经起了床，所以干脆摔门走人，丢下一句“你们姓简的都不是好东西！”。 这边刚醒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简梨，莫名就被她妈给骂了一句。可简梨却狠狠松了一口气。 这个骂人的口癖，是她妈没错了！ 王梦梅女士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不管是骂男人还是骂女儿，都是如出一辙的骂法。 先是就事论事，接着是翻旧账，转而人身攻击，最后是盖棺定论，把“不争气”的戳子狠狠盖在父女两人身上。 而接下来的几天，必定是全家都要夹着尾巴过日子，简梨和父亲简锋早就知道了怎么应对暴怒的王梦梅。 饭自己做，衣服自己洗，家里的家务别让王梦梅伸一个指头。然后要懂眼色，不要惹到王梦梅。 一般不涉及原则问题，王梦梅三天就能好，然后板着脸再小骂几句“饭做的狗都不吃”“衣服洗的什么玩意儿”“地拖的跟瞎了一样”，得到这样的几句骂，就意味着这场风波终于过去了。 果不其然，黄色的门吱呀一响，一张尚算年轻的脸庞从门外探进来。 简梨愣了一下，她不是忘了父亲年轻时候的长相。 她只是忘了。 年轻的父亲居然是这样的年轻。 没有后来被生活折磨出来的疲惫，也没有那股暮气沉沉的“安稳”，曾经眉间那纹丝不动的川字纹消失不见，如今还是一马平川。 简梨呆呆站在那儿，看着年轻的父亲藏起眼底的愁绪，强作着没事人的喊她。 “乖宝，你妈估计去你丽娟阿姨家了。今晚上你想吃啥？爸给你做。” 看简梨不说话，简锋很是无奈，如今还称得上一句俊朗的脸上带着熟悉的老好人微笑。 “就知道你嫌弃我手艺……我去食堂给你买点回来。你想吃啥？蒸面条还是花卷？” 简梨正想说自己不吃，但肚子却咕噜一声，格外的不给面子。 “……蒸面条吧。” 简锋：“好嘞，那爸现在就去给你买。” 简梨看着父亲走远，那背影跟她想象中的背影可以说天差地别。 过去的二十年，他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脊背弯了下去，以致于差点忘了二十年前的现在，父亲依旧有着挺直的脊梁…… 简梨拉开书桌，坐下之后开始整理纷乱的思绪。 窗外依稀传来广播的声音，那熟悉的声音，让已经褪色的记忆开始变得鲜艳。 “正值夏季来临，厂区内部要注意防火防晒问题，牢记安全生产原则……棉纺厂广播台为您报道。” 七月的天跟下火一样，热的人没处躲。桃城地处华北平原，既不临着海，也不靠着江。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连个风丝都不见。 简梨打开窗户，感受着热浪扑在脸上的感觉。 棉纺厂成立于六十年代，最热火的时候，工人数量都过了千，连带着城西这块地气都比旁的地方热闹，毫无疑问是本地第一大厂。 但辉煌一刻谁都有，过了最热闹的那几年，棉纺厂很快就步入了窘境。 尤其是进入九十年代，棉纺厂更是像个垂暮的老人，停薪留职，买断工龄，前前后后走了一批人。简梨的母亲王梦梅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从食堂后厨退了下来，成为了下岗工人的一份子。而简梨的父亲，在未来的时间里，也会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那些在厂子里干了大半辈子的人，哪里还想的到连国营的厂子都会有倒下的一天。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工人，临了临了，成了他们以往嘴上挂着的没有工作的“盲流”。 很多人都不能接受这样的变故，而简梨的父亲简锋也是其中一员。 父亲简锋在桃城的棉纺厂干了二十年，从十几岁开始接班工作到现在，他大概是从来想不到有一天棉纺厂会真的倒闭。 可这一天眼看着就不远了。 明年的年底，棉纺厂在一批货运往南方之后没有收回货款，资金链断裂，在后面的几个月里苟延残喘，最终还是轰然倒地。迎来了这个国营大厂的终结。 简梨缓缓吐出一口气。 上辈子父亲在下岗之后来不及消沉，繁重的生活压力扛在肩上，他很快就打定了主意去学车。驾照花了几千块，几乎用尽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不少钱。 好在驾照顺利拿到手，租车租牌照虽然花了钱，甚至为了这些还把家里的房子抵押了。但在九几年开出租车还是赚钱的，很快就见到了回头钱。 简锋身上背着担子，一刻都不敢停歇，别的出租车一天跑上八九个小时，他每天能在外面跑十五六个小时，就连三餐都是在街边随便对付一口。这段时间的简锋拼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就想着能够赶快挣到钱。 一年后，简锋靠着跑车挣到了一笔钱，拿到钱之后他就赶紧还了钱，解了房子的抵押。 这样辛劳的日子过了两年，简锋就想着自己买一辆车跑，这也是常情。租车和牌照实在是太贵了，一年比一年贵。不光是贵，出租车公司的人还需要打点，每年走人情也需要不少钱。 下岗的工人们，正当壮年的男人们，找不来厂里的工作，又有老婆孩子不能出门打工，出租车就成了摸得着的好职业。 简锋跟老婆一商量，就决定再借一笔钱，买一辆属于自己的出租车。 只是这次，简锋干了一件错事。 曾经在棉纺厂一起长大的发小做了二手车贩子，格外和颜悦色的给他介绍了一台二手出租车。 简锋虽然也长了心眼，但以他的心眼，是怎么也想不到发小会坑他一把。 一台藏着暗伤还有既往案子的车子卖给他。 不到三个月，这台车子就成了赃物被公家收了。 …… 再然后，简家就基本没有爬起来过了。 车子回不来了，钱也没有了着落。 简锋的一点点改变现状的豪情，在面对发小的背叛，以及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之后，已经再也提不起来。 而且王梦梅也不让他再提起来。 用简梨的话说，那就是她妈是个极端的风险厌恶型人格。 任何事情，只要有一点点的风险，在她眼里就不应该做。 王梦梅被还债的日子吓怕了，也被诡谲的人心吓怕了。 她守着一个烧饼摊，然后让简锋也守着一个给调料经销商送货的工作。 过去的十几年，简梨从来没有说过母亲的不是。 哪怕是母亲插手了她人生的种种决定，在高考结束后以死相逼让她选师范，要求她毕业之后一定要当老师的时候。在简梨工作几年，又屡次要求她回家相亲的时候…… 简梨都是能理解的。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呢。 父母最壮年的时光，一半为着棉纺厂的岌岌可危忧心，一半是在社会里浮沉。 王梦梅不是没有尝试过，可尝试的结果是一家人勒紧裤腰带还债还了十年。王梦梅投子认输，她死死守着自己的小家庭，不敢再冒一点风险。如同狂风暴雨中的母兽，她不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在人生的后半段，明明日子好过起来，她也还是固守着自己认可的理念，在刻意的清贫中咀嚼痛苦。 最难的一年，家里在年前还完了一笔债，连肉都买不了。 王梦梅只能买了两个鸡架子回去熬汤。 那晚上，映着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他们家的鸡架汤喝起来都是咸的。 父亲简锋自从这个坎没爬起来之后，在家里也彻底失去了存在感。 多少个夜晚，简梨都能听见父亲在隔壁的喘气声。 那不是叹息，而是一种从胸腔里挤压出来的郁气。 轻飘飘的，却压的人爬不起来。 而简梨自己，也没能逃过家庭的风暴。 望向镜子中圆胖的脸孔，以及刚从书桌里找出来的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简梨叹了一口气。 一百八十斤的体重，十八分的卷子。 嗯…… 11、011 简梨闻着比上辈子自己做的还辣的味道，忍不住忐忑。 该不会是她买错了辣椒？ 怎么会这么辣。 还没入口，光是摆在桌面上，就有带着辣味的香气直往鼻腔里钻，甚至连眼睛都被辣的有点难受。 “不应该啊，灯笼椒，二荆条，石柱红……没买别的啊。” 看着一大盆子油汪汪的小龙虾，简梨硬着头皮：“来来来，都尝尝。” 说着一马当先先夹起一只小龙虾，要么说这时候的环境好呢，小河沟里也能养出来这么大个的小龙虾。 简梨一掂，一只小龙虾至少是六钱以上，妥妥的大个。 拧掉头，虾尾一入口，简梨就被辣的斯哈斯哈。 “还……还行，你们吃啊！” 确实还行，咸淡火候都不错，就是一点。 辣。 可这辣又像是有什么魔力，叫人欲罢不能。 大舅王跃东硬着头皮给外甥女捧场，吃了一口就觉得自己是吞下了一团火。 “辣辣辣！” 赶紧灌下一杯水，饶是这样还是使劲往嘴里扇风。 王帅本来还战战兢兢的，一看他爸叫辣的满屋子找水，忍不住呲个大牙傻乐。 简梨还在招呼他们吃，王帅鬼鬼祟祟的往后面躲。 他又不傻，这玩意儿一看就是简梨做坏了的，他才不吃！ 倒是王云云和孙翠芳两个人吃了之后都说好。 “虽然辣，但确实好吃。” 王云云面不改色，头上渗出一点汗珠，嘴巴也辣的红红的，但还是两眼放光的一个接着一个。 孙翠芳也吃了几个，连连赞着好。 简梨她姥姥在一旁撇嘴，能不好吃吗？ 灶房的油罐子都下去半个手掌，喝油一样的，不好吃才有鬼了。 越想越气，这丫头故意做这么辣，诚心不让她吃。 真是白眼狼。 王跃东看着老婆女儿交口称赞，小小的眼睛里充满着困惑。 “你们……” 这还不辣？他现在嗓子都哑了！ 简梨笑呵呵的打趣：“大舅，人都说能吃辣的人能当家。我看啊，你是不如我舅妈和我姐了。” 王跃东倒是没争这个长短，只是一个劲的问简梨三人：“真不辣啊？你们别装啊。” 王帅在旁边眼珠子一转，小心翼翼的夹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小龙虾。 能吃辣的人能当家…… 他咬了一口。 然后…… 辣哭了。 望着嚎啕大哭的王帅，大舅妈孙翠芳一边心疼一边嘲笑。 “得了，我看你比你爸还不成。” 王帅抽抽搭搭的撅着辣的红肿的嘴唇。说话都含含糊糊的。 “又骗我……” 简梨：“我骗你啥了？” 王帅以眼神讨伐，心里想的是，往后再也不信简梨了。 大骗子。 结果第二天，简梨只用了一句话就给他骗的屁颠屁颠跟着跑。 简梨：“走，我带你们去县城。” ***** 昨天做的小龙虾吃完了，简梨趁着昨晚上又带着王帅和王云云拿着手电筒去小溪里抓小龙虾。 结果没抓住几个小龙虾，倒是抓了不少螃蟹。 一到晚上，螃蟹就会从遮蔽的地方爬出来，沿着小溪走上二里地，轻轻松松装满了两个桶。 王帅只抓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丢下两个姐姐就跑去跟旁的小孩一队去粘知了。 简梨把弄回来的螃蟹从中间一分两半，面糊加一个鸡蛋，裹一层面糊下油锅。 简梨又把做菜的调料加在一起，昨天剩的一点辣椒过油，然后和炸花生米，以及新下来的白芝麻捣碎，另外用擀面杖把桃酥砸成碎末。 热油锅出来的螃蟹和干料混合均匀，就算放凉也能吃。 简梨给大舅留了两盘子，剩下的找了一个装猪油的大盆，扣在里面。在自行车后头挂一个篓子。 简梨喊着王云云和王帅去县城。 “反正大舅和大舅妈今天都去城里干活了，咱们在家也没事，还不如去城里看看，这东西能不能卖。” 王云云有点害怕。 “咱们几个小孩，人家能信咱们吗？” 简梨：“去看看呗，要是不行咱们就还背回来，反正这东西不怕放。” 重油重辣重盐，吃起来有滋味，就算没冰箱也能放三天。 王云云还是胆怯：“别去了吧，肯定没人买，咱们自己吃。” 简梨眼珠子一转：“姐，你该不是怕丢人吧？” 她用自己油乎乎的手往王云云肩膀上一搭：“可是姐啊，我刚才把舅妈的油都用差不多了。还有调料，盐……” 王云云快哭出来了：“我刚才就说别放那么多嘛。” 她是三个人里的老大，简梨还是个做客的，要是有什么问题，家里肯定会先说她。 她爸妈倒是不会斥责辱骂，但是一想到她妈那个失望的眼神，王云云就心惊肉跳，比挨了一顿打还难受。 简梨：“姐，咱们去卖了东西，换点钱回来不就好了吗？今天赚了钱，咱们就买点调料油盐回来，悄悄放回去，谁也不知道。” 她姥今天一大早就去她二舅家了，要到晚上才回来。家里大人都不在，简梨才敢这样肆无忌惮。 王云云终于被简梨说动：“那行，小梨，说好了就这一次啊。” 背着大人干这种事，对她来说太难了。 简梨搞定了王云云，再看一眼王帅。 这小子一脸茫然。 简梨：…… 算了，这就是个傻子。 “你老老实实的，去县城我给你还买昨天那种雪糕。” 王帅脆生生应了。 于是，三个人在艳阳高照的大中午，偷偷从庄子的小路骑着自行车直奔桃县。 简梨骑了一会儿累了就换王云云，王云云把握不好平衡，于是就让王帅来。 王帅哼哧哼哧的带着俩姐到了县城。 简梨也说话算话，到了县城看见第一个冰柜就给他买了雪糕。 不是昨天那种雪人，而是带着脆筒的大头。 王帅美的都要冒泡了，先咬掉上面的巧克力脆壳，然后恋恋不舍的舔着里面的香芋味冰淇淋。 简梨自己买了根绿豆，王云云拿了一个果味的冰棍。 三个人在冰柜前吃完雪糕，王帅还喊着：“棍给我，棍给我！” 这年头乡下孩子玩具少，王帅攒棍就是为了玩挑冰糕棍。 他美滋滋的想，姐回来了也好，这个暑假没准他能攒够三十根棍呢。 三个人进了城，路是不知道的，只能到处问。 简梨问的很直接。 “咱这儿的夜市晚上几天开啊？” “在哪儿？” “卖啥的多一点？” 得了准话，简梨带着俩人去了县城的公园街。 整个桃县，最热闹的就是这里。 公园对面，一到晚上就会有几家夜市摊。 卖的东西重复率极高，不是炝锅面饺子，就是小凉菜，旁边有个液化气灶，谁点了炒菜就做。 简梨这时候才发现问题。 夜市要七八点才最热闹，她来的是够早，但是晚上要怎么办？ 王云云差点哭出来：“我就说不行……” 桃县距离王家庄得半个小时多，光他们三个，咋敢晚上走夜路啊。 简梨咬咬牙，来都来了。 她等到五六点，夜市一出摊，简梨就挨个摊位推销。 “姨姨，这东西肯定好卖，你看，现成做好的，谁要了你只用装一盘子给他，不用开火也不用调味道，卖不完还不用放冰柜……价钱便宜的很，一斤一块钱。” 摆摊的女人尝了一口，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咱们这儿谁会吃螃蟹啊，又难吃又没肉的。有这钱还不如点个饺子，扎扎实实的五花肉。” 简梨不死心，还在推荐：“姨姨，你信我的，这东西肯定好卖的，天气这么热，喝酒的谁不来点下酒菜啊？这东西又辣又香的，螃蟹壳还薄的，你看这里头还有小的，直接就能吃……” 摆摊的女人被她缠的没办法，最后只能笑笑：“这孩子，脑子真够活络的。” 她想了想，拿了一个螃蟹找坐在后面抽烟的男人商量，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行，阿姨信你一回，这东西六毛一斤，我全要了。” 简梨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纠结了好一会儿。 “八毛吧姨，我再给你抹个零头，就当开门生意了。” 女人乐了：“行，八毛就八毛。” 找边上摆水果摊的商贩借了个秤，螃蟹一共三十多斤。 “一共二十四块三，算二十四。” 女人爽快的给了钱，问了几句他们从哪儿来的，怎么想到卖螃蟹来挣钱。 简梨藏了个心眼，只说自己家亲戚是大厨。 “我舅在家自己做着吃的，我们拿出来想换点零花。” 简梨顺便给自己的螃蟹抬身价：“我舅在大酒楼里掂锅勺，这菜卖的可好了，一盘子要卖七八块呢。” 女人惊了：“真的？” 简梨猛点头：“真的，那些大老板点着名要吃。” 女人心念一动，给三个小家伙一人拿了一袋“透心凉”。 “我今晚上卖卖看，要是好卖你接着往我这里拿啊。这个饮料就当阿姨请你们喝的。” 简梨接过饮料，连连答应。 “阿姨你放心，肯定好卖。不好卖你找我。” 女人忍不住乐起来，还找她，这小丫头比大人都能吹。 简梨顺利销了货，立刻带着王云云和王帅往家赶。 王帅坐在后座上，有点瑟缩。 更多的是茫然。 他想不明白，她姐咋变成这样了？ 王云云更是恍惚的像是被人锤了一拳。 她心里忍不住羞愧，明明她才是最大的，今天却一句话都不敢说。简梨不光是要卖东西，还要跟那个女人周旋，而她愣是躲在后面，任由自己的妹妹在前面冲锋陷阵。 走到半道，王云云才小声问简梨害不害怕。 简梨蹬着自行车：“怕啥？” 王云云：“……他们都是大人，还杀价……” 听到那个女人拒绝的时候，王云云心都死了一半。 然后对方又松口说要，她就又像是去了天堂。 等到对方杀价，她又觉得气愤害怕。 再然后，简梨讨价还价，她又害怕的想拉住简梨劝算了。 …… “你难道就不觉得她欺负你吗？” 简梨乐了。 “姐，你得分清人家是对事还是对人。” 12、012 王云云听的糊涂。 简梨停了下车，叫王帅把手电筒打开照着前面的路。 等再次骑上车子，简梨才气息不稳的解释起来。 “人家开门做生意，为的不就是个降低成本卖高价？图的就是个挣钱。人家杀价又不针对咱们，今天就是我舅去，她也照样杀。再说了，我不也还价了吗？” “她想要低价收，我想要高价卖。买卖成不成的，都是各自的立场。” “你要是动不动就把人家的拒绝当做对你人格的否定，把人家的同意当做对你的恭维，那你还做什么生意？” 王云云呆愣在车上。 简梨的话，像是一道劈在她思维上的裂痕，狠狠让她的心神为之颤动。 直到三人到了家，王云云还没有反应过来。 简梨把车子偷偷摸摸停在外头，然后拽着俩人蹲在稻草堆后头。 一把毛票，简梨分五份。 她跟王云云一人拿两份，给王帅一份。 王帅先是惊喜，然后就是不服。 “凭啥就给我一份？” 简梨头也不抬：“抓螃蟹，做螃蟹，卖螃蟹。你两样都没参与，给你一份都是你沾光。” 要是放在平时，快五块钱的大钱，足以叫王帅高兴的找不着北。 但是今天有了简梨和王云云的十块钱作对比，他顿时不满足了。 “……那我明天也跟着去抓螃蟹。” 简梨很满意。 王云云则是忐忑：“我都没帮什么，不配拿这么多……” 抓螃蟹她是抓的多一点，做螃蟹是两人对半开，但卖螃蟹基本都是简梨自己在忙啊。 简梨：“姐你不要的话，明天就不要抓螃蟹了，卖螃蟹也只用我跟王帅一块去。” 王云云心里忐忑，觉得简梨生气了。 简梨倒是没生气，她早知道王云云是这样的脾气。 “姐你要是参与，就得按照我的分配方式来。” 王云云这才不说什么配不配的了，今天她受到的冲击太大，她需要一点时间来好好想想简梨说过的话。 虽然差着几个月，但王云云却莫名觉得简梨的话比父母交待的“孝顺听话懂事”这些，听起来更有说服力。 简梨分完了钱，然后又理所应当的伸出手来。 “来，大家把钱交一交。” 王帅崩溃：“为什么？” 进了他口袋的钱，怎么还要往外拿？ 简梨翻个白眼：“做生意不要本钱啊？还有今天用的油盐，不得补上？别废话，你自己留一块，剩下的给我！” 王帅依依不舍的看着还没焐热的小钱钱被简梨收走，纵然还有一块钱，他却像是丢了魂一样。 简梨笑了：“看你这个样，咱们有一个暑假呢，只要你肯干，姐都给你分钱。不过话说前头，每个人每天只分一块，剩下的都先放我这里，暑假结束了统一算。” 两人都没有异议。 分完了钱，三个人推着自行车进了家门，理所当然的被大人们抓个正着。 王跃东进城给人干小工，一块砖头挣一厘，一天下来能挣十二三。孙翠芳在娘家亲戚开的面馆里给人包饺子，包一天也就五块钱。 他俩忙了一天回家，看见冷锅冷灶，孩子们还一个都不在家，心脏都差点不动弹了。 问自己老娘，简梨姥姥心虚的很。 “我哪儿知道？我早上起来就在家，这几个孩子非要往外跑，我哪儿管得住？” “你这么凶神恶煞的？怪我？是我叫他们跑出去的？你两口子光顾着挣钱，也不管我老太太在家中午吃啥，现在回来了就拉着脸。” “我的命好苦，你爹走得早，你就不孝顺了是不是？” …… 她也心慌，今天早上王跃东还交待让她给三个孩子做饭，她答应的好好的，扭脸就去了小儿子家。 她才不想给丫头片子做饭！ 再说简梨和王云云都多大了，难道不会照顾弟弟的？ 老太太去了小儿子王跃西家里，忙活了一天才回来。 原本想着没啥事，结果现在几个孩子不见了！ 王跃东被亲妈胡搅蛮缠了一通，心情更糟糕了。 “我没说这个，主要是孩子们找不着了，现在要怎么办？” 老太太哑然，怎么办？她哪儿知道怎么办。 还是孙翠芳稳得住，当机立断：“出去问问人，再找点人一块去寻。” 两口子拿定了主意，还没出门就碰见三个小孩偷偷摸摸回来了。 个个脸上都是汗水淌下来的黑灰印子。 王跃东：…… 然后就开始找棍子。 “王帅你这个兔崽子，是不是你领着你姐出去瞎跑了？你看我不打死你！” 王帅：…… 冤枉啊！ 简梨赶紧拦：“舅舅舅，别动手啊，不管王帅的事，是我带着姐跟王帅去县里了。” 简梨快速的说了一遍今天去县城卖螃蟹的事，然后鸡贼的隐瞒了收入，只说是换了点零花钱。 王跃东刚才还暴怒的心情，在听到是简梨主张去的时候下降到百分之五十，再听完之后更是一点气都没了。 “你这孩子，咋想到去县城的，得亏是没出什么事，要不我怎么跟你妈交代？听舅的话，别去了，缺钱舅给你。” 说着就要从兜里掏钱给简梨。 王帅：！！！ 简梨哭笑不得：“舅，真没啥事。县城这么近，我们都是走的大路，去了之后卖完就回来。老师也说不能死读书么，出去跑跑也是长见识。” 孙翠芳给了男人一肘子，脸上挂着赞赏：“我看小梨说的不错，孩子们自己捞自己做的，不比在外头瞎跑强？挣钱多少没啥，最主要是锻炼。” 孙翠芳站在了简梨一边，王跃东自然也没了异议。 一家人都在外面跑，个个饿的前胸贴后背，孙翠芳立刻招呼着做饭。 简梨和王云云也去帮忙。 全家只有王帅站在原地。 十分委屈。 不是，凭啥她姐就不用挨打还给钱啊！ 晚饭是烙饼配上凉拌黄瓜和炒土豆片，简梨留下来的两盘子螃蟹端出来，给大舅倒了点散酒，再炖上一锅蒲公英凉茶。 王跃东喝着小酒吃着螃蟹，夏天的晚上，穿堂风从大门吹进来，他美的眼睛都眯起来。 螃蟹香辣有滋味，配着小酒叫人沉醉。 简梨则是喝了好几碗略带清苦的蒲公英茶，这几天她到处跑，晒的火气都大了。 吃完饭大人忙着纳凉，小孩子们又拎起桶，准备出门去抓螃蟹。 兴许是有了分钱这件事吊着，今晚的王帅格外认真，甚至还从别人家借来两个桶。 一晚上过去，这次抓的螃蟹足有四桶！ 三个人筋疲力尽，把螃蟹倒进家里的大红色塑料盆里。 简梨有点担心：“不会跑出来吧？” 王帅：“不会，这沿这么高呢。” 王跃东和孙翠芳拿着蒲扇拎着凳子从外面回来，也吃了一惊。 “这也太多了。” 简梨：“舅妈，厨房的油快被我用光了，我明天去镇上买点回来。” 孙翠芳：“买啥啊，家里还有。今年的油菜籽还多着呢，吃完了叫你舅扛一麻袋去镇上挤。” 要搁在前些年，谁家的油都不富裕，孙翠芳可能还没这么大方。 可这几年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好过了点。虽说缺钱的人还是大多数，但说缺吃的人家已经不多了。 王跃东两口子又肯下力气，每年种完麦子种玉米，还有油菜和花生，家里的小菜地更是啥啥都有。 简梨也没推辞，打算等走之前给舅妈包个大红包。 晚上一家子都睡在房顶上。 王家是前几年起的平房，只有一层。 晚上搭个梯子，把被子扛到房顶上铺开。孙翠芳还用竹竿支起来一个蚊帐，把简梨和王云云赶进去睡。 “你们小丫头皮薄，蚊子最爱叮你们。” 简梨躺在柔软的铺被上，手伸出去都能感受到地板的温度。 这时候的农村供电不稳，几乎所有人家都是睡在外头。平房的睡屋顶，老房子的就在院子里放个竹床，大门打开，穿堂风嗖嗖的过，不盖个毛巾被还容易感冒呢。 大概是没有那么多的灯光，天上的星星都明亮了几分，肉眼可见一条星河璀璨光明，贯穿了天空。 “真美啊。” 简梨沉沉睡去。 ****** 简梨的小生意很快就做了起来。 炸螃蟹这种东西，城里人就算是想吃还真不好弄。肉是不多，但浸润了红油的螃蟹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下酒正好。 收了简梨螃蟹的女摊主再见到简梨时候笑开了花，主动把价格提到了一块钱一斤。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她有冷柜，就算是一时半刻卖不完也不着急，放冷柜里，谁吃的时候回下油锅就行。 简梨这次带来的六十斤，她眼睛不眨一下的全收了。 骤然入账了六十块，时间还早，简梨就带着王云云和王帅一块去花钱。 王云云直奔书店，在摸了十来分钟后，终于恋恋不舍的挑了一本《老人与海》。 简梨看她这么想看书，干脆提议道：“姐，要不咱们去找找县里的图书馆。” 简梨是知道市里是有图书馆的，十块钱办一张借书卡，一次能借三本。 王云云本来下意识就想拒绝，但昨晚上她大半夜都没睡，一直在想简梨说的话，所以她硬生生忍下自己习以为常的“还是算了吧”，转而问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好，咱们去问问吧。” 三个人打听到图书馆是在少年宫，于是直奔少年宫。 等到再出来时候，王云云已经红着脸，十分珍视的看着臂弯里的三本书。 《红楼梦》《老人与海》《飘》。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简梨满足了表姐的想法，转而问起王帅想要什么。 “姐的钱说好了是先预支未来十天，你也可以预支。” 没错，简梨就是故意的。 一天一块是不多，但王帅还是个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时候，这点钱，足够他横行乡里了。 简梨不想让他乱来，就寻思着怎么给他找个由头先花掉。 谁知道王帅捂住了自己的口袋，格外的警惕。 “姐，我不花。” 像是生怕被简梨按头花钱，王帅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我一分都不会花的！” 13、013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简梨更怕这小子无师自通了什么坏习惯。 这钱不花，是准备用来干什么？ 简梨可是记得王帅上辈子干了什么。 这小子打小就皮，上初中就混社会，去派出所就跟回老家一样。后来不仅干过传销，还搞过诈骗。 上辈子自己猝死之前，这货刚蹲完第二个三年刑期，给她打电话说自己找到了个“好项目”，稳赚不赔。 简梨想到大舅两口子那还不到六十就已经白完的头发，在电话里狠狠骂了他一通。 最后在电话里翻了脸，王帅挂电话之前怒吼着：“为什么你们总是不相信我！我爸也是，从小就恨不得打死我，我做什么他都否定。你以为我愿意到处去闯？还不是他嫌我丢人，我就是要混出个人样给他看看！” 想到这里，简梨原本想要质问他到底准备拿钱干什么的话说不出来了。 “……你自己决定就好。” 简梨劝自己。 一块钱。 现在的王帅还不是那个在歧路上越走越远的人，不过是一块钱，她应该给出一点信任。 三个人在城里又转了几圈，简梨悄悄留心着王帅把钱花在哪儿。 可等了一路，王帅愣是一点没花。 有好几次，简梨都看见他眼珠子黏在什么上头下不来了，但是他还是没花。 不仅没花，王帅甚至还各种旁敲侧击，想要今天的一块钱。 简梨：…… 行吧，三个人找个僻静的地方就地分钱。 简梨大大方方的算了下今天的账，甚至手里还有一个账本，写着每天的钱财流向。 “一共六十块，这里头先要刨出来十块钱作为原料使用费，剩下的五十块里，今天中午吃的炒凉皮是三块钱，冰棍四毛五……” 王帅急了：“我今天吃的冰棍才五分钱！你俩吃的都是两毛的小布丁！” 这咋还能算到共同支出里呢？ 王云云：“当时我让你选了啊，谁叫你不选贵的。” 王帅：“我不管，各掏各的，这钱不能算在里头。” 简梨：“……行行行，就一毛多，看你抠的。” 王帅盯着简梨把这笔支出在账面上划掉，这才放下心来。 简梨故意逗他：“那行，今天的钱是咱姐掏的，你既然说分开算，那你今天的一块钱扣五分给咱姐。” 五分钱！ 王帅心痛到无法呼吸。 “……给吧。” 简梨跟王云云对视一眼，笑嘻嘻的把该给王帅的一整张一块钱换成一把毛票。 王帅抓着毛票，委屈的像是被雨打湿的小狗。 简梨还在架柴：“既然你都有钱了，后面咱们再买雪糕都aa啊。” 王云云：“啥叫aa？” 简梨：“就是自己掏自己的钱。” 天气热，吃雪糕已经不是嘴馋的问题了，是必须项。 王云云心里只有书，反正她预支了十天的钱，后面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了，每天一个雪糕也承担的起，于是点点头答应。 王帅心里有一万个不同意，但他也不能不答应。 “好吧……” 三个人又蹬着自行车回了王家庄，说定了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再进城。 王帅：“休息？我不需要休息！” 简梨没理他：“你不需要我需要。” 从回来就没歇过，她还要长身体呢。 简梨舒舒服服的在压水井边冲了个澡，然后第二天睡到上午十点。 起来之后吃了点东西，开始写暑假作业。 不得不说，重生之后最便捷的就是做作业了。 除了文科很多东西忘了需要重新记，数学简直是降维打击。 简梨花了一下午就写掉了半本作业。 原本想等到王帅在外头疯完，三个人就去抓螃蟹。 谁知道太阳还没落山，就看见王帅浑身脏兮兮的从外头回来了。 他跟个小贼一样，偷偷摸摸的凑到简梨身边。 压低了声音：“姐，我给咱找了几个帮手。” 说着从门口探出几个脏兮兮的脑袋。 从上到下，一共五个。各个亮着眼睛往这儿看，就是不敢进来。 简梨：…… 王帅冲他姐讨好的笑：“我都跟他们说好了，帮咱们抓一桶螃蟹，就给他们……两块钱。” 简梨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臭弟弟。 王云云意犹未尽的放下手里的书，皱眉道：“找谁？该不会是小豆子他们吧？不是说不让你跟他们玩吗？” 王帅缩了下头，然后硬撑着顶嘴：“我又不是瞎搞，咱们抓一晚上才抓那么点，人多了就能抓更多……” 简梨搓搓脸：“你说的对。” 她扭过头对着王云云说道：“是我忘了这一茬了。光靠咱们自己，效率是有点低。” 一桶两块，对比自己苦哈哈的去摸黑抓，这个钱给的太值了。 王帅晒的黑黢黢的脸上笑出两排大白牙：“那我去跟他们说！” 简梨倒是蛮欣慰臭弟弟居然会动脑子了，于是大方的放手。 “去吧，然后说一下咱们的标准，太小的螃蟹不要，里面不能有死的，今天最多要五桶。” 再多明天就来不及处理了。 王帅头也没回，大声应了：“好！” 门口的五个小黑蛋跟着王帅跑了，离着老远简梨都能听见他们大声的讨论。 “我知道哪儿有螃蟹！就咱们泡水的那个旁边，有好大一片水草，下面螃蟹可多了！” “咱们去给水草翻开，一下子就能抓够！” “不跟石头他们说，一说他们肯定要抢。” “我家没空桶，你们等我会儿，我去我二叔家拿一个。” …… 王云云：“咱们今天还去吗？” 简梨：“不去了。” 王云云拿起书，再次沉浸在书籍的快乐里。 也不知道这群小孩子怎么抓的，才过去一个多小时，五个黑蛋就光着脚，局促的站在简梨面前交货了。 简梨看了下没问题，直接痛快打钱。 一共十块钱给了王帅，王帅带着小黑蛋们出去分钱。 第二天，简梨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做螃蟹，一直做到中午才终于处理完五桶螃蟹。三个人再次进城。 这次王帅倒是没有叽叽歪歪冰棍的事了。 因为这小子自己带了水！ 简梨：……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小子简直抠出境界了。 第三次螃蟹卖了八十块，简梨看着小摊老板娘面不改色的全收下。心里估计着，对方十有八九也在往外批。 不然就凭她这个一晚上上不了二十桌的小摊，上哪儿去消耗那么多螃蟹？ 简梨没有拆穿。人家能卖出去是人家的本事，她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是长久干的生意，再去一家一家跑市场就显得本末倒置了。 手里攥着快两百块，其中属于自己的都有快一百。简梨心情大好，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两个卤猪蹄和一份卤猪脸。 猪蹄是打算带回去的，简梨买了三个烧饼，让店家从中间剖开，每个里面都夹上切成片的热乎乎的猪脸肉。 脆香的芝麻烧饼配上软韧又香滑的猪脸肉，一咬一口香。 三个人狼吞虎咽的吃完烧饼，带着猪蹄回了家。 晚饭是清火的绿豆粥，配上现烙的葱油饼。 卤猪蹄不够烂，吃起来艮啾啾的，但这家的卤料配的好，肥厚的猪蹄十分入味，醇厚的卤香叫人沉醉其中，简梨最喜欢吃猪蹄里面的蹄筋，弹脆柔韧。 ***** 有了五个“小长工”，简梨顺顺利利又卖了三四次，每次都是五六十斤。 就这么干了十来天，王帅带回来了一个坏消息。 附近的螃蟹快被抓完了。 王帅像是霜打的茄子：“我们最近都往赵家庄那边去抓了，可还是不多。” 从一开始轻轻松松的五桶螃蟹，到后来很艰难才能抓到五桶，现在竟然是五桶都抓不到了。 简梨安慰他：“没事，螃蟹抓完了，咱们抓小龙虾。” 于是重操旧业开始抓小龙虾。 不过这次就很麻烦了。 小龙虾不光是难抓，处理还很麻烦。 更重要的是，卖不上价！ 简梨抱着半个西瓜，吹着风扇，心情很不美丽。 昨天她花十块钱收来的小龙虾，花了更多的时间处理，还加了更多的料，最后拿到城里，却只能卖到四毛钱一斤。 女摊主表示无能为力。 “螃蟹还有点肉，而且放的干，能当个下酒菜。这东西又要上手，还汤汤水水的，吃起来就那一丁点能下肚，冤大头也不能花钱吃这啊。” 她承认味道挺好，但味道好又有什么用？ 卖不掉！ 简梨只能把小龙虾从自己的计划里划掉。 就在简梨操心要怎么再找门生意干干的时候，商机送上门了。 这两天五个小黑蛋还在挣扎，王帅每天大早就跟着他们出去抓螃蟹，简梨怕这群小孩再跑远了被人贩子弄走，于是放出话说不要螃蟹了。 于是这群刚尝到挣钱甜头的小黑蛋们顿时傻了眼。 一群小家伙私底下不知道纠结了多久，最终还是上门来找简梨了。 王帅带着一个脸色黑红黑红的小胖子出现在简梨面前。 小胖子手里拎着尿素袋，袋子敞开，里头是半袋知了壳。 王帅：“姐，他想问问咱们收不收这个。” 知了壳这东西，小孩子们都爱捡，有些老中医会收。不过收的价格也不高，一斤几分钱。就这，乡下孩子还是一个劲的去捡。 王帅也拿不准自己的主意对不对，挠挠头：“姐，这东西你看能卖城里不？” 经过卖螃蟹，王帅心里就有个念头。 就是乡下的东西好像在城里卖的还挺贵。 就拿螃蟹来说，河沟里到处都是，这东西他们以前都不爱抓，毕竟不好吃还肉少。 可城里人居然愿意花好几块，就为这点不值钱的螃蟹？ 王帅心想，螃蟹可以，知了为啥不可以？ 他刚学的文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知了螃蟹……还不都是肉！ 简梨略一思索，觉得这也是个路子。 兴许城里的中医馆会要？ “那先放下吧，我明天带去中医院问问要不要。” 简梨让王帅去找个杆秤，算了下斤数。 要是能卖，价格还要再说。 小胖子走了，也不知道他说了啥，很快就又进来一个脸生的小光头。 小光头拿出一个塑料瓶，缺了牙说话有些漏风。 “姐姐，你看这个你要不要？” 等简梨看清楚里面是什么，顿时吓的魂飞魄散。 “拿远一点！啊啊啊！” 14、014 只见脏兮兮的塑料瓶里，是还在沙沙作响的蝎子！ 也不知道这小孩是怎么抓的，居然抓了满满一瓶子。 简梨头皮发麻，崩溃道：“你拿稳！” 缺牙小孩歪着脑袋，有点怯生生的不解：“咋、咋了？” 难道是不收？ 小孩有点沮丧，他的蝎子可比知了壳难找。村里找知了壳的小孩多，找蝎子的少。他还是找了好几天才抓满这一瓶呢。 简梨脸色发白：“不是不收……你从哪儿弄这么老些来？” 这可是蝎子啊！ 简梨对这玩意儿有阴影，小时候她睡得正香被蝎子蛰过，疼的她半夜嚎啕大哭。她爸眼疾手快把蝎子拍死了，针扎在肉里。她妈拿着针挑了好半天给蝎子针挑出来，现在简梨想起来都觉得手上隐隐作痛。 小孩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就是晚上用手电筒找土墙。” 蝎子就爱趴在那些老房子的缝隙里，晚上打着手电筒，只要细心，就能抓到不少。 村里也有大人会偶尔抓几只，丢进打来的散酒里，风湿腿疼可管用了。 简梨问了几句，最后勉强让他把装满蝎子的塑料瓶放下。 “你先放那儿吧。” 得了她这句，小孩迷迷瞪瞪的把蝎子放下，然后跑出去。 简梨看了一眼那瓶蝎子，还是有些膈应。 “姐！我进城去，你去不去？” 王云云最近看书看的快疯魔，家里的电视机都不看了，整天除了给简梨打下手帮个忙，剩下的时间里全在看书。 王帅偷偷摸摸跟简梨说：“我姐是不是疯了？我昨晚上看见她看书看着看着哭来着。” 简梨给了他后脑勺一个比斗，警告他不准去打扰。 王帅悻悻的摸了摸脑袋，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不能听简梨的。他倒不是想打扰谁，而是他就喜欢跟人对着干。 简梨不回来的时候，他就去搅扰他姐，简梨回来了，他就不自觉的故意犯点贱。 好像那三天不挨打就皮痒痒。 可是今年不一样了。 简梨变了样，虽然不怎么跟他吵架了，但却更有威慑力。 最重要的是，简梨给他发钱！ 王帅想到钱，只觉得骨头都要轻三两。 简梨一说进城，他就抢先应下来：“我也去！” 王云云从里屋出来：“我去城里还书。” 简梨看着她的黑眼圈，好心提醒：“姐，你也悠着点。书又看不完。” 这才办了借书卡多久啊，王云云已经看了快十本了。 一天半就能看一本，连吃饭都有点心不在焉。 王云云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想趁着暑假多看几本。” 开学之后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王云云有些羡慕的看着简梨，她现在是在镇上的中学上初二，跟简梨同一年级，但是镇上就没有卖这些书的，学校门口只有个小卖部，老师们经常在那儿印一些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页子。 如果不是简梨，她都不知道原来城里还有图书馆。 王云云惯常的开始胡思乱想，自己和简梨的差距原来这么大…… 打住！ 王云云突然像是分出一缕心神，在半空中看着自己，同时把脱缰的思绪从对简梨的比较上拉了回来。 生在不同的家庭不是她们能选择的，自己没有必要和简梨相比，甚至她是要感谢简梨，给自己的世界打开一扇窗户…… 王云云的脸色几经变幻，最后是一派坦然的平和。 “有几本书我觉得写的很好，我给你写下书名，你回去最好也看看。” 简梨哦了一声，三人骑上自行车进城的路上才后知后觉。 王云云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 城里的中药馆不多，简梨好不容易才找了两家。 一家有自己的供货合作单位，说了不收。 另外一家虽然要，但是给的价格比较低。知了壳一斤四毛，蝎子一瓶也才给五块。 简梨还没说什么，王云云就先说了。 “知了壳乡下有人收一毛二，蝎子一般给的高，五块钱太少了。” 简梨：“我也觉得少……咱们再去中医院问问吧。” 三人又跑去中医院，扒着药房的小窗口问人家要不要药材。 当班的护士看是几个小孩，于是就给指了个办公室。 “你们去那儿问吧。” 这几年药材种植逐渐兴起，中医院按理说是不收外头来的药。可有些东西不是地里种出来的，就比如蛇胆，蜈蚣，蝎子，刺猬皮……这些东西供给没那么稳定，所以医院也偶尔收一些。 果然，值班的医生一听说是蝎子就说要。 “你拿来我看看样子。” 王帅从包里拿出那瓶子蝎子：“喏。” 值班医生找了个大盆子，把瓶子里的蝎子都倒出来。 抓蝎子那小孩也不分大小，抓来的个头不一。 医生挑了一会儿，把不合格的放一边，最后留下的蝎子还剩一半。 “活蝎子十五块一斤，死的算八块，加起来一共不到一斤……也就是十一块钱。” “蝉蜕一斤六毛，这点一共是一块九。” “给你们凑个整，十三块钱。” 这十三块钱拿到手里，简梨还有点惊讶。 她倒是没想到卖虫子还能挣这么多。 等到她回去，先扣出自己三人的辛苦费，剩下的钱交给那两个小黑蛋之后，简梨一早起床就看见门口蹲着好几个小孩。 个个眼巴巴的，手里都提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刚要出门的王跃东笑道：“咱们小梨要成老板了。” 简梨姥姥哼了一声。 什么小老板，简直就是个滑头。 她旁敲侧击的问简梨她妈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这丫头嘴紧的什么都不说。还一个劲的问她这几年孝敬钱攒了多少。给她气的不想说话。 简梨姥姥瞪了不听话的外孙女一眼，然后在王跃东夫妻出门后就走了。 在家待着，不如去给小儿子小儿媳搭把手。好歹那边还有个听话懂事的大孙子。 简梨洗了把脸，叫王帅去找把高椅子，自己则是坐在小板凳上，高椅隔开，简梨像是个真正的掌柜，坐在后面一个个叫人。 不得不说乡下的小孩真是精力旺盛到了极点。 拿来的东西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活兔子，田鼠，小河虾，蜈蚣…… 还有个小孩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条刚死的蛇，给简梨吓的脸色都变了。 这些东西简梨有好些都不敢摸，只能让王帅去收着。 于是上秤这件事就交给了王帅。 然后王帅不出意外的就算错了。 “五加十七……二十三只蜈蚣。” “两斤五两，一斤按照三块算……六块五。” “一只兔子四斤二两，两只就是……八斤六两。” 简梨：…… 这小子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都马上要初一的人了，加减乘除都能错？ 简梨毫不客气的告了一状，然后王帅当晚就在院子里被他爸追的上蹿下跳。 简梨呸呸吐着西瓜子。 该！ 谁叫她让这小子学数学，他还满不在乎的说自己不用。 挨打了吧？ 挨打之后，王帅彻底老实了。 简梨给他一张纸，口算算不明白就列算式，再算错就扣他的钱。 一说扣钱，刚才挨打没哭的王帅泪眼婆娑。 “我学还不行吗？” 于是，简梨彻底成了个监工。 她只用坐在后面，盯着王帅一个个接货，然后称重，算钱…… 没几天，王帅那好多年没记下来的九九乘法表已经倒背如流了。 而王云云则是正式表示自己不再参与新一轮的生意。 “我什么都没干，你们不用算我的钱。” 话是这样说，但王云云还是会每次跟着去县里。然后在简梨和王帅去卖药材的时候，在图书馆消磨掉半天时间。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八月的下半旬。 简梨忙活了一个多月，成功把自己晒黑了一个度。好消息是瘦了点，简梨进城时候特意站在医院的体重秤上称了下。 一百五十八斤。 已经比她刚重生回来时候瘦了二十二斤了。 想也是，每天顶着大太阳到处跑，这个运动量不瘦才怪。 简梨心情颇好的算账，这个暑假她各项的收入加起来，足足有三百五十块！ 这笔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简梨来说，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她妈会在八月二十号左右就来接她。 于是简梨开始放风出去说不再收货了。 今年因为简梨的存在，王家庄的小孩子们都富裕了不少。 多的小孩一个月能拿二三十，小的也有好几块。 小孩子们挣了钱还能干什么？不是吃就是花。 这中间还出了一两件叫人不太高兴的事。 就是个别小孩的家里人找上门来，对着大舅王跃东抱怨，意思是简梨不应该把钱给孩子。 “好几块呢，给他干啥？都吃了花了，净败家。” 其中一个女孩的父亲说的最凶。 长得干瘦的小姑娘来的最勤，地虫，蜂房，蜈蚣…… 自然也挣的多，简梨前后给了她二十多块钱。 女孩的家长恨铁不成钢：“我还说她这个暑假怎么家里的活也不干，总是往外跑。合着就是弄这些去了。弄就弄了，挣了钱也不给家里说，还是我从她被子底下扒出来的钱。不是我说啊跃东，你就不应该叫你外甥女把钱都给娃子们，一个个的就知道顾嘴，一点不晓得挣钱难。” 王跃东眉头皱着，他是没有过问简梨怎么做生意的。 毕竟在他看来，这就是孩子们的小打小闹。 就跟他们小时候一样，那时候也总是到处去打野食，弄来点什么也会在路边问过路的人要不要。 简梨带着王帅和云云搞东搞西，他原本是担心，后来是支持。 最起码今年王帅没怎么在外面疯，云云也不是一直窝在家里看电视。 孩子们挣的钱，他也没想过收。 那都是小梨带着俩孩子自己挣的，为这点事，他白白胖胖的外甥女晒的黢黑，手上还叫马蜂蛰了一次，腿上也不少蚊子咬的血点。 王帅更是黑的没眼看，累的晚上都不闹幺，躺下就睡。 就连文静的云云，最开始卖螃蟹那段时间也是累的腿疼。 孩子们费心巴力挣点钱，家长怎么好意思要去花？ 对面那家长还在喋喋不休。 王跃东只能含混过去，心里很是不赞同这种从孩子手里抠钱的做法。 简梨忙活一天，晚上听见她舅这么说，顿时很无语。 平心而论，孩子们拿到的钱都不多，甚至她卖出去的所有东西加起来，在中医院那儿都不算个大客户。 就这么点钱，家长都要要走。 简梨光是想想就觉得气闷。 可就是生气也没办法，简梨只能私下给那几个“刺头家长”的孩子做假账。 应该给两块的只给算五毛，剩下的一块五就问对方要什么，不拘是玩具零食还是书本，她都从城里给带。 反正花了也比藏在家里被人发现了好。 就这样倒买倒卖的当倒爷当到八月二十三号，简梨没等回来她妈，倒是等回来了她大姨。 大姨提着高档的“三株口服液”，还有一大包的菊花晶。 进门就丢下一个爆炸消息。 她大姨的闺女，钱苹，马上要出国了。 15、015 “说是去了就能安排工作。” “一个月两千美金呢！” 简梨的大姨王梦兰眉飞色舞说着美国多好多好，脖子上挂着的金链子随着说话的幅度左摇右摆。 简梨站在一旁细细打量着大姨王梦兰。 王梦兰跟王梦梅差着七八岁，长相上只有一双眼睛能看出来是姐妹，别的地方一点不像。王梦梅长得细柳高挑，大姐王梦兰却因为赶上了几年吃不上饭的时候，长得矮小瘦弱。也就是这些年年景好了，王梦兰才逐渐变胖了一些，看着没有那么干瘦了。 可别看王梦兰长得瘦小，做事却麻利。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在婆家，都是一把抓。 王梦梅生下简梨的时候，王梦兰的女儿钱苹已经上小学了。 王梦兰嫁的这家姓钱，一家子兄弟四五个，都跟着叔叔学盖房子，原本还没开放的时候，这家子就靠着给人打几样家具，或者给谁家盖个猪圈灶房过日子。 但自从进入八十年代，村里镇上都有了第一批挣到钱的人，这些人不管是在哪里发了财，都要回家来盖一座气派的砖瓦房。 钱家几个兄弟每天的活都做不过来，王梦兰的丈夫钱金来顺势招了几个人一块干。刚开始卡着“七上八下”的限制不敢多招人，后来等到终于有了定论，钱金来这才放开了手脚。 县城里的大生意他插不上手，十里八乡的范围内，他倒是成了独一份。 王梦兰也没闲着，房子盖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给工人们做饭，帮着收料看场，两口子常年忙的顾不着家。 简梨的大表姐钱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去年，钱苹高考失利，没考上大学，复习了一年，今年再次去参加了考试，再次铩羽。 简梨看着眉飞色舞的大姨。 上辈子也是这样，王梦兰在女儿两次考试都没考上大学的情况下，只觉得自己丢尽了脸面。虽然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她跟丈夫忙着生意无暇顾及女儿的教育，但是王梦兰还是觉得女儿应该考个大学回来给自己长脸。 “都是因为你，我这辈子才被人这样戳着脊梁骨，你要是不争气点，怎么对得起我！” 王梦兰生钱苹时候伤了身子，后来几年都没有再怀孕，终于等到放开了，王梦兰寻思着是不是去大医院看看，或许还能再生一个男孩呢？偏偏镇上开始宣传计划生育了…… 就这样，王梦兰跟王梦梅一样，两人都只有一个女儿。 王梦梅在市里，周围都是工人，大家都是铁饭碗，都晓得跟要男孩相比，工作当然更重要，因此周围并不太重男轻女。 但是在乡下，王梦兰这样的，却是遭受了不少的闲话。 王梦兰要强，面上强撑着说自己一个闺女正好，私下却格外的过不去这个坎，因此日常就是让钱苹上进。 钱苹也果然上进，成绩一直都是班级第一。 就在王梦兰以为她大学一定板上钉钉的时候，钱苹连着两次的高考失利，叫她在旁人的目光里一寸寸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王梦兰还在炫耀。 “我跟苹苹说了，叫她去了那边好好干，将来争取留下。” “这种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去了一定要谦虚谨慎，给人家留下好印象……” 王跃东抽着烟，他似乎是觉得哪儿不对，但是却插不下话。 大舅妈孙翠芳就很羡慕了，心里想着是不是要赶紧跟大姑子搞好关系，将来自家这个要是考不上大学，是不是也能去那边？ 那可是美国啊！ 王云云悄悄问简梨：“你说苹苹姐想去吗？” 那可是美国啊！ 王云云问完就觉得自己多嘴了，谁能不想去美国呢？ 她身边没有这样的，但是学校的同学有个远房的亲戚去了美国，中间回来探了一次亲，描绘的那边像是地上天国一样。 “吃的喝的都很便宜，每天想吃肉就吃肉，炸鸡你们吃过没有？那边说是才一美分一只！” “上学不用掏钱，看病也不用花钱，人家医生还看的好，进医院先给你做一套全身检查，还会定期打电话问你身体情况。” “大街上的流浪汉都不缺吃喝，还能大鱼大肉。工作一年就能买房。” …… 王云云心里忍不住羡慕。 却也觉得奇怪。 既然美国那么好，怎么还会有流浪汉呢？ 简梨：…… 不得不说，王云云还是抓到了精髓。 简梨小声回答道：“我觉得苹苹姐应该不想去。” 要是想去，上辈子不会跟人走了没几天就回来了。 是的，上辈子王梦兰也来过这么一出。 她太急迫的想要证明女儿的优秀，所以顾不得许多，在钱苹又一次没考上之后，她就一门心思要把女儿送出国。 为此，她甚至给了那位据说是从美国回来的“老乡”好几千块钱。为的就是叫人家把钱苹带去美国。 至于到了美国干什么，她其实没想那么多。 毕竟那可是美国！ 只要去了，还不是遍地的发财机会。 所以在说定了之后，她就把女儿托付给了对方，然后喜滋滋的等着女儿去了那边，到时候挣钱寄回来，好叫别人都狠狠羡慕她。 上辈子简梨知道的很晚，因此细节也记不住。 只知道钱苹是跟着人走了，但是没两天就又自己回来了。 大姨暴跳如雷，但不管怎么问都问不出来结果。 钱苹在家里拢共也没待多久，考不上大学，她就成了王梦兰的污点。 所以没多久就南下打工，一年不到就嫁去了距离桃城一千多公里的外地…… 再然后，钱苹再也没有回来过家乡。 …… 平心而论，时间太久，简梨都快忘记了钱苹的长相。 就在她还在梳理两辈子的信息的时候，姗姗来迟的钱苹骑着自行车到了。 钱苹是那种长得很讨老人喜欢的长相，圆圆的脸颊，一双杏眼，清秀又讨喜。 在看到人的一瞬间，简梨心中的隔阂顿时不见。 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来过暑假，钱苹，王云云和她，三个人经常在一起玩。 说是一起玩，多半是钱苹在迁就她们。 钱苹就是个大姐姐。 明明家里没有弟弟，她却活的像个大姐一样听话懂事。 “姐！” 简梨一下子蹦到钱苹身上。 钱苹手上的五花肉差点没拿稳。 简梨赖在钱苹身上：“我好想你啊，你怎么都不回来过暑假？” 王梦兰接过五花肉，翻个白眼：“还过暑假呢，都十八了。” 以前那还叫过暑假，现在的叫什么暑假？ 毕业都毕两回了。 钱苹刚露出的一点面部表情，在王梦兰的打岔下再次归于空茫。 她像是犯了错一样，低着头不敢说话。 简梨左看看右看看，仗着自己现在小，肆无忌惮的说道：“大姨你干嘛啊，我跟姐好好说话呢，你一说就给我姐说的不说话了。” 王梦兰对着自己闺女没个好脸，对着弟妹家的孩子却个个亲的不行，简梨这么说，她也不生气，只是没好气的瞪一眼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女儿，然后笑呵呵的问简梨吃不吃糖。 “叫你姐带你去买。” 简梨从钱苹身上下来，扯着大姐的手：“不用，我今年暑假挣钱了，我请姐吃雪糕。” 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王帅：“雪糕？哪有雪糕？姐你请我吃雪糕吗？” 简梨：“……谁请你，抠死你得了。” 王帅这一个暑假，挣的钱全都没花！ 简梨之前是怕这小子拿了钱学坏，现在她是看见这个活体葛朗台就来气。 王帅抠到哪种程度呢？ 就是雪糕一根都不舍得买，然后在简梨和王云云吃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拿走雪糕棍舔。 简梨简直都要疯了，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她跟王云云按着王帅去搜他的兜，非要让王帅拿钱出来花。 可搜遍了屋子，就是没见王帅的钱。 简梨崩溃的问王帅攒钱到底准备花在什么上头。 王帅一脸的茫然：“花？为什么要花？进了我的兜，我就不花了。” 之前大手大脚那都不是自己的钱，现在是自己的钱了，王帅可不准备花。 他就要攒着。 为着攒钱，这一个多月，王帅一根雪糕都没吃过。 这会儿简梨要去村里的代销点买雪糕，他馋的不行，愣是跟上去了。 简梨，王云云和钱苹走在前面，这小子就老老实实走后面。 离开了家里大人的视线，简梨拉着钱苹问东问西。 一离开她妈，钱苹也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王云云：“姐，你真要去美国啊？” 钱苹：“嗯。” 王云云有些好奇：“那要求英语吗？那边都是说英语的，会不会去了之后语言不能沟通啊？” 钱苹有些紧张：“不知道，带我去的那个人说没关系的，她也不会英语，去了之后就在唐人街，都是华人，也不说英语。” 简梨：“那她去了多久啊？” 钱苹：“她去了好多年了。” 简梨哼了一声：“那她去那么多年，还只在唐人街混？” 钱苹愣了一下。 简梨趁机连珠炮一样的跟她姐输出。 “我大姨都没问清楚那人在那边到底怎么生活的，怎么就那么放心给你送去？还一个劲的说那边一个月工资两千美金，那挣美金花的不是美金？总不能你在那边挣钱，然后钱拿回国内来花吧？” “光说挣钱不说干什么，一问就是去刷盘子，怎么美国一顿饭二十个盘子啊？哪儿来那么多的盘子给你刷？” “不都说美国高科技吗？高科技咋不研究一个专门洗盘子的机器呢？非得找人来洗？” …… 简梨一顿爆杀，给钱苹和王云云都干沉默了。 王云云是豁然开朗，心里那点隐隐约约的奇怪全被简梨说出来了。 这明明都是漏洞！ “姐，要不你别去了吧……” 钱苹则是心里一团乱麻。 她一贯是最听王梦兰的话的，王梦兰说美国千好万好，她也就不做猜疑。 毕竟那是她妈，她能骗自己吗？ 但是、但是，简梨的疑问却敲开了她心里的一点疑问。 美国那么好，那那个老乡怎么不留下？ 那么好，她咋不带自家人去？ 远的不说，她咋不带自己男人去？ 简梨趁机添一把柴：“姐，你可要想好啊，大姨是能帮你做决定，但她可不帮你兜着后果。你自己的事，得自己拿个主意。” 王云云也十分严肃的帮腔：“姐，我也觉得小梨说的对，大姑她又不去，说的再好也是你去，你得好好想想。” 钱苹一脸的若有所思，简梨看时候差不多了，就没再多说什么。 她不是没想过去去劝大姨，但是一想到大姨那跟自己亲妈一脉相承的脾气，简梨就泄气了。 上辈子跟王梦梅女士斗智斗勇中，她早总结了经验出来。 那就是必要时不要沟通。 直接莽，莽完了，她妈撑死揍一顿，她一个亲生的，还怕被打死吗？ 简梨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钱苹。 “你要是不想去，就躲几天。” 大姨除了那个人就没有旁的门路，只要躲过那几天，等到人走了，大姨难道还能打死钱苹？ 王云云，钱苹：…… 简梨理直气壮：“我说的不对吗？” 明明是严肃的话题，钱苹却有点想笑。 不过她还是认真说道：“谢谢你，小梨。不过还是算了吧。” 她苦笑道：“出去躲，我也没地方躲啊。” 她这几年读书读的格外辛苦，跟同学都交集不多，至于大舅二舅家，她妈一找就找到了。 “我没地方去。” 王云云突然有点为她心酸，拉着她正要说什么。 简梨突然打断。 “姐，你傻啊，你跟我走啊。” “上我们家去，我的床分你一半。” 15-20 第16章 简梨一个劲的撺掇她姐跟自己走。 “你去别人家, 大姨知道了说不准还要对着人家撒气，你来我家，让我妈跟大姨吵去。” 毕竟上辈子钱苹后来远嫁, 算是她妈的憾事之一。 “你大姨这个人，心好是心好, 就是嘴巴太毒, 性子太急。这下给你姐逼的嫁远了, 她自己得着什么好了？” “也是我光忙着做生意，早知道就该拦着她，什么出国, 连个根底都不知道, 咋能就把闺女给人家带走。” “你大姨现在嘴硬, 老了有的她后悔的。” 大姨后悔不后悔不知道，但一想到后来不回家的表姐，简梨拐钱苹拐的毫无心理压力。 “姐你今天回家收拾下东西，等明天你偷偷带着行李回来找我，然后……” 简梨絮絮的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钱苹心里忐忑的不行：“这……这能行？” 简梨拍着胸脯打包票：“没事，你听我的，咱们明天一起走。” 王云云也帮腔：“姐, 你跟着小梨走吧, 明天我给你打掩护。” 钱苹觉得自己是疯了，居然真的跟两个妹妹一起胡闹。 可她听话惯了, 如果不跟着简梨走, 她就只能跟着那个老乡走了。 她没跟她妈说, 那老乡私底下问过她很多让她不舒服的问题。 比如她在学校谈对象了没有，跟没跟人那个过…… 她没回答，却在心里害怕的不能行。 想到这里, 她咬咬牙：“行，我明天跟你走。” 得了钱苹一句准话，简梨很是高兴。 然后……她就看到了缩在一旁的王帅。 王帅正努力的缩小存在感。 他真的只是想来蹭个雪糕啊！ 简梨眼睛一眯，这小子就讨好的笑，然后开始表衷心。 “姐，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往外说的。” 他又不傻，简梨这个暑假早给他整治的服服帖帖，中间有几次他想闹妖，简梨都是二话不说直接告状，叫他补足了今年暑假的挨打份额…… 王帅心里郁闷，觉得他姐还是一如既往的爱说点瞎话。 她还说什么老打小孩的家长是不合格的家长呢，结果每次告状之后就看着他爸打他。 简梨看着王帅一脸委屈，好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顿时觉得十分满意。 还不忘给颗甜枣。 “你老老实实的别坏事，等到寒假我再回来，到时候咱们接着挣钱。” 一提到挣钱，王帅那股子怨气顿时没有了，十分狗腿子的说道：“姐你放心！我嘴可严实了！姐，你们明天需要我帮忙不？我找石头他们帮你们搬东西吧？” 钱苹看着一脸狗腿相的表弟，终于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谢谢你们，小梨，云云，还有小帅。” 简梨拉着她姐：“说啥呢姐，走走走，咱们吃雪糕去。” 买完了雪糕，正好又碰到村头卖瓜的车子，这时候已经到了瓜尾，淋过雨的雨水瓜，已经不是很好吃了。但简梨还是买了半袋子足足五六个西瓜。 “吃完这茬，再吃瓜就得明年了。” 简梨最爱吃的就是西瓜，今年的她还终于圆了自己小时候的梦。 就是在大舅妈切瓜时候立时制止。 “不要用菜刀切瓜！” 她不要吃带蒜味的西瓜了！ 今年在简梨的要求下，所有的西瓜都是她用干净的铁片切的。 就为了这个，简梨的姥姥叨叨了好久，觉得她事多，“不安分”。 简梨把这些话都当做耳旁风，她姥叨叨就叨叨，反正不掉肉。 谁叫她姥的心最偏，永远只偏向她二舅家呢？这一个暑假，她姥基本上每天都是去小儿子家，给小儿子帮完忙，然后晚上回家再哎呦哎呦的喊着累，叫大儿子进城给她买膏药。 看的简梨龇牙咧嘴的。 她姥这辈子分的清清楚楚，女儿比不上儿子，大儿子比不上小儿子。远近亲疏，明明白白。 中午饭也是一样，虽然王梦梅没回来，但是大姨王梦兰带来的东西排场。除了五花肉还有两个猪蹄子，几斤羊肉。 大舅家没有冰箱，这么多的肉顶多吃一两顿。 大舅妈不是个抠唆的，直接就说中午多做几样菜。 一听这个，简梨姥姥立马喊王云云，叫她去一趟镇上。 “去喊你二舅一家过来吧，这么多的菜，咱们哪儿吃的了。” 对于王梦兰来说，两个弟弟是一样看重的，她自然没有意见。 可大舅妈孙翠芳心里梗的慌，老太太说是跟着自家养老，可是谁不知道老太太见天的往镇上跑。 给人家洗衣做饭带孩子，到了自己这里，就是每天哎呦呦的叹气，连饭都要端到跟前才吃。家里的家务活和地里的活计，老太太都是两手一摊等着她回来干。 问就是身上没劲，问就是身体不好。 叫人心里烦躁。 孙翠芳也不明白，平平都是一样的儿子，咋会有这么偏心的老的？ 就连带孩子也是一样，老二家里先要的孩子，老太太在那边一口气给孩子带到五六岁上小学。而自家这两个，头一个是丫头，老太太看都不看一眼，那也就罢了。 可等到小的那个出来，也没见她多用心。 说是照顾孩子，但动不动就这里疼那里难受的。 那时候老大王云云才一岁多点，王帅更是不丁点大。她两头熬时间，留下了腰疼的月子病…… 简梨姥姥浑然不知道大儿媳妇心里生怨，但就是知道，她也没多在乎。 按照她的说法，谁家不心疼争气的孩子？ 一家子四个儿女，王跃西是她最后一个孩子，还是全家唯一一个读出来的孩子。她心里自然是把老小家看的最重。 王云云去了没一会儿，二舅一家就到了。 二舅妈李霞长得矮胖，脸上还有一架眼镜，进门就满口不住的夸：“离老远就闻到大嫂做肉的味道了，就这个红烧肉，成才可是老早就念着。” 孙翠芳正在厨房忙活着，一探头，好么，一家子就这么空着手来的。 不光是空着手，那王成才进了门，立刻就被老太太心肝肉一样的拢到身边去了。 “成才啊，你快过来，奶奶都好久没见着你了，是不是高三特别忙啊，看你这小脸，都瘦了。等会儿奶奶给你带点麦片，学习就算再辛苦，也要好好的吃饭啊……” 王跃西骑着自行车落在最后面，进门就听见他妈这样说。 他理所应当的给他妈打个招呼，说道：“妈，正好，那个黑芝麻糊你也给小成带点，他现在动脑子多，黑芝麻补脑子。” 老太太一听，心疼的不得了，满口答应：“那好说，你姐这回带回来的还有三株，等会儿你们都拿走。我一个老太太还喝什么补品，得叫我大孙子喝，好明年考个大学回来。” “黑芝麻补脑对吧？明个我上村里问问谁家有，我给你换点，过几天送你家去。” 王跃西点点头，先给王梦兰打了个招呼，然后凑到他哥身边。 “哥，给个火。” 王跃东没说话，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丢给他。 王跃西顿了一下，有点不满：“哥，给支烟。” 王跃东摸摸兜，连盒子丢给他：“就这几根……” 他平常是不怎么吸烟的，就算是吸烟，也就是村里的那种土烟袋子。兜里放的卷烟都是在工地上交际用的。 王跃西有点失望：“咋是哈德门？” 这烟便宜，一盒也才两块钱。 王跃东：“你不抽就给我。” 两块钱咋了？两块钱一盒烟，他买的时候心都滴血。 王跃西呵呵笑着：“抽抽抽！” 他格外自然的点了一根烟，把剩下的连盒子带烟都塞兜里。闭上眼，沉醉的喷出白烟。 王跃东有心说几句，可他一向笨嘴拙舌，说不过弟弟，于是只能闷着头在门口剥花生。 王跃西美滋滋的抽着烟，鼻子往外喷气。 当老师的工资不高，尤其他家还是两个老师。 平日里李霞管着钱，一分也不叫他多花，家里的钱可都是准备留给儿子王成才读大学用的。 王跃西馋烟馋的没法了，就回来找他哥，甭管是哈德门还是红梅，只有能抽一口，他就美的不知道北。 抽完两支烟，王跃西这才端起老师的架子。 正好家里今天孩子齐，还没等到饭上桌，他就开始揪着一个个说过去。 先是王云云，王云云一贯是文科好理科差，偏偏王跃西教的就是数学，因此他没少数落王云云不用心。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你看看你，学那么多的文科知识，将来一样没用。” 王云云低着头不说话，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全家人谁都没立场说什么。 王跃西是老师，还是全家唯一一个读了师范的文化人，他训孩子，就算是孙翠芳都觉得有理。 是以，孙翠芳对自己的妯娌意见很大，但对着王跃东，总还是存着几分面子情，觉得他这人唠叨是唠叨，但总还是对孩子们的学习比较上心的。 听见王云云挨训，孙翠芳还急的从厨房走出来。 “云云，听你二叔的，你二叔说的在理，还是要好好学数学，学好数学才能提高分数呢。” 大抵是每一个管事的老师身边就得有一个这样的家长，伴随着孙翠芳的话，王跃西更神气了。 说完王云云，就把目光放在了王帅身上。 王帅一看到二叔一家回来，早就想跑，但是没跑了，这会儿被他妈管着在堂屋下面掰玉米粒。 王跃西一脸的嫌弃，然后重重唉了一声。 跟数落王云云不同，对于王帅，王跃西基本是一句话。 “无可救药。” 在王帅有限的记忆里，他最烦的不是简梨，而是二叔。 只要二叔一回来，走之后他都要挨一顿打。 果不其然，伴随着王跃西的一声叹息，王跃东的锋利眼光立刻扫了过来。 看的王帅腿软。 二舅妈李霞在边上看似关心实则戳心窝子：“大嫂，我早想说了，你跟大哥就算是忙着挣钱，也得管管孩子吧？小帅是个挺聪明的孩子，学习这么差，还不是家长的责任？” 孙翠芳只觉得脸火辣辣的，这也是她每次跟李霞都硬气不起来的原因。 谁叫李霞的儿子王成才据说成绩很好呢？ 再看自家这个，从小时候就每学期往家里背红灯笼。 每个学期都要被叫几次家长。 丢人啊。 李霞看着妯娌无地自容的眼神，畅快的不得了。 她知道大嫂怨着老人偏向自家，可那又怎么了？ 自家两口子端着铁饭碗，孩子还争气。 大嫂两口子都是高小毕业，能养出什么好孩子？ 她李霞养出这样优秀的儿子，在王家怎么不能挺直腰杆？ 王跃西再把目光停留在简梨身上，简梨这一个暑假已经瘦了不少，如今虽然还不到一百五十的目标，但至少已经相差不大了。 但在王跃西眼里，只觉得这个外甥女估计也是废了。 原先还想着小姑娘家，读书不成了还能凭着长相嫁个人家，现在看看，长得又胖了，学习还一般。 “啧啧……” 王跃西满眼望过去，只觉得这一院子的孩子们，怎么个个都不争气。 简梨是无所谓的，她二舅就是这么个人。 上辈子她都工作了，家宴上二舅还要问她在单位有没有获得奖励，领导器重不器重她，她对未来的规划是什么。 简梨上班都已经累死，实在不想下了班还要跟亲戚们说什么自己的三年规划五年未来，因此就搪塞说自己没有规划。 她二舅当即就不赞同，给她上起课来。 “咋能没有规划呢？你都这个岁数了，总要对自己的人生和未来有个清楚的认知啊。” “工作和婚姻，你总得选好。不能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吧？” “刚才我就想说，你一进门都不打招呼，坐下就直接吃，这是应该有的规矩？你上班也这样？” “在单位要眼里有活，要学会做人。” …… 简梨从一开始的试图辩解，到后来的沉默以对。 她二舅就是那种信奉“面试第一天因为捡起纸团被大老板看重”这种鸡汤故事的普通家长，这辈子没有出过校门，因此认为任何地方都可以套入到学校的竞争机制里。 殊不知出了校门并没有一张成绩单来排名出谁是第一名谁是第二名。 简梨心态坦然，丝毫不受影响。 王跃西说完了这几个孩子，也到了吃饭的时间。 孙翠芳做了拿手的红烧肉，羊肉爆炒，加了一把葱叶和芫荽，炒出来的羊肉嫩香嫩香的。猪蹄子则是跟黄豆炖，炖的猪皮颤巍巍的带着酱色，黄豆绵密香浓。 一桌子三个肉菜，王跃西一家子筷子像是长了探头，一个劲的吃肉。 老师的名头说出去好听，但早些年的历史原因，再加上现在教师工资实在算不得高，所以很多人还是惯性的叫着“臭老九”。 李霞在镇上中学教语文，王跃西教数学，俩人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也就二百出头。 这点钱要给高三的王成才买资料补身体，家里油盐酱醋什么的开销一算，每个月都捉襟见肘。 这也是为什么老太太爱贴补小儿子的原因之一。 简梨趁早扒拉出来几筷子肉在碗里，跟米饭搅和在一起吃，格外的满足。 至于其他人，就不像她这样好运气了。 王跃西一家子吃的凶，其他人都没吃到多少。 等到王跃西吃完了肉，他剔着牙，终于问到了钱苹身上。 “姐，苹苹现在没考上，你有啥打算？” 钱苹没考上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还是他跑去给大姐递的消息，毕竟钱苹一直是在镇上上学，虽然不是他带，但是带钱苹的老师他都认识。 旁边的李霞也插话：“对啊，苹苹这都两年了，要我说，孩子没那个读书的运就别勉强了，学门手艺，比啥不强？” 老话常说，妯娌多了是非多，小姑多了麻烦多。李霞这辈子眼睛就望不到外头，一心就要跟妯娌和大姑姐小姑姐比个高低。 比孙翠芳，她优越感满满。 比王梦梅，她也优越感满满。 可等比到王梦兰，她的优越感就岌岌可危。 王梦兰是没儿子，可钱苹成绩好呀。 在镇上上学的三年里，李霞总能在光荣榜看到钱苹的名字挂在第一个。 看的她眼睛疼，心也难受。 大姑姐能挣钱，女儿要是再考个大学，她拿什么跟大姑姐比？ 所以李霞谁也没说，在钱苹第一次没考上的时候，她高兴的多吃了两碗饭。 后来钱苹又考，李霞应了王梦兰的嘱托给钱苹塞去学校的复读班，心里总想着老天爷能不能再听她一回心愿。 果不其然，钱苹又一次落榜。 这次落榜，钱苹基本没有再复读的机会了。 李霞望着低头吃饭的钱苹，叹息道：“姐，不是我马后炮，当年苹苹要选理科我就说你要慎重，女孩子后劲没有男孩子足。你看现在……唉，不过女孩子问题不大，在家里几年，回头我也给你留意着，咱们说个好人家。” 李霞说完这话，就等着看王梦兰无地自容的表情，那是她最乐见的属于她的勋章。 可王梦兰嘴巴一抹，丢下一个惊人消息。 “学啥手艺？不学了，我打算给她送出去。” “去美国，一个月刷盘子也能挣两千美金呢！” 李霞原本的骄傲和喜悦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啊？去美国？” 她心里打个突，有点不是滋味。 等问清楚了内因，她更是笑不出来了。 王梦兰说的好听，一口一个都是美国多好多好，说钱苹去了之后说不准还能留在那儿。 “我也不指望她能多出息，将来只要好好留在那儿，等我跟她爸年纪大了，我们就也去，到时候一家子在一块。” 王梦兰像是终于捡起了自己被钱苹弄丢的自尊，一个劲的吹嘘美国多好。 李霞听了没几句就受不了了。 “大姐，我觉得这事吧，你还要再考虑考虑。” 她嫉妒的心里发慌：“那么远呢，你放心叫苹苹一个人去啊？这可不是去南方打工还能回来，这隔着多少个国家呢，苹苹万一在那边有个什么事，你还能飞过去不成？” 王梦兰满不在意的挥挥手：“能有啥事？都说了那边人家福利好。有病人家给免费治病，还能免费上学。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叫她去了之后一边打工，一边接着读书。” 王梦兰这辈子最惋惜的就是自己没赶上好时候，早早为了家庭辍学不念，因此不管是女儿去到哪儿，她都念着叫钱苹完成她的心愿。 “听说在美国考哈佛都容易呢，到时候叫苹苹多努力一点，说不准还能考个哈佛啥的。” 李霞：…… 啊啊啊她要气死了。 偏偏自家那个还没听出来，王跃西很是肯定了美国的优越性。 “说得好，苹苹，你妈给你规划的这条路，你可要好好走。将来记得你妈的好。” 钱苹的头低的更深了。 王梦兰恨铁不成钢的拧了她一把：“你看看你，你二舅说话呢，你怎么都不应声？就你这样的，出去有的你吃亏的，一点都不闯荡。” 简梨听着她大姨骂人，总算是明白了她姐为啥上辈子马不停蹄的嫁出去了。 这一顿饭可以说几乎没人吃的畅快。 吃完了饭，王跃西一家撂下筷子就走了。 钱苹帮着收拾桌子，偷偷凑在简梨耳朵边说：“小梨，明天咱俩在县城见？” 她决定了，她要走！ 她妈刚才那些话，简直是把她放在火上烤。 就算是那边不是骗子，她也不想去美国了！ 钱苹不知道她妈为啥总想着叫她长脸，还总是先把牛皮吹出去。 哈佛，她妈知不知道哈佛在哪儿啊，张口就是让她半工半读上哈佛。 如果说饭前钱苹的想法还不是那么的坚定，那现在钱苹是打定了主意不去美国了。 她完成不了她妈的心愿。 简梨：“就县城。姐你明天自己去车站，我坐的车会在县城车站靠一下，到时候咱俩一块。” 钱苹重重的点了下头。 简梨说干就干，吃完了饭下午就说要去镇上给她妈打电话。 “我妈估计忙忘了，我跟她说一下，我明天自己回去好了。” 简梨姥姥哼了一声，简梨也没管她。 到了镇上找个公用电话打出去，接通到棉纺厂的小卖部，简梨又等了十来分钟才等到她妈打回来的电话。 听到暌违了一个多月的声音，简梨故意撒娇。 “王梦梅女士，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闺女没在家呢？” 王梦梅忙的不行，打电话都气喘吁吁的：“哎呦，这都二十三了，小梨你还是一号开学对吧？” 简梨很无语：“我哪年不是九月一号开学啊。” 王梦梅：“我真是忙的要死，这样吧，你赶紧的，明天自己坐个车回来。我让你爸去车站接你哈。” 简梨眼珠子一转：“妈，你这么忙不找个帮忙的啊？” 王梦梅：“你咋这么操心……找着呢，这不是还没找着？不过我想着马上就开学了，入冬了生意估计不会太好，要不扛扛算了。” 简梨：“那哪儿行，妈你放心，我明天回去就给你解决这个问题哈。你等着我！” 王梦梅：“……你别给我瞎搞……” 话没说完，就听见话筒嘟嘟的声音。 王梦梅：……都一个多月了，她咋还是这么想揍孩子呢？ 得了一个准信，简梨回家就开始打包。 来时候只有衣服和暑假作业的书包里塞了一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以及没来得及清完的货底。 王帅眼巴巴的看着她：“姐，你寒假还来吗？” 简梨一边塞一边回道：“来啊。” 过年那几天不会，但是一般她妈都会在过完年之后在娘家住几天。 王帅：“那我等着你啊。” 简梨敲了一下他的头：“数学得及格哈，不及格的话你怎么算账？” 王帅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点了头。 确实，不会数学，实在是没办法算账。 要是算少了还好，算多了岂不是自己吃亏？ 王云云给简梨一张长长的书单：“回去也看看书。” 她现在是不缺书看了，但是她总是觉得很孤独。 简梨在的时候，还能接上她的话，跟她聊几句。简梨走了，她还真不知道找谁聊。 找王帅？ 得了吧，要不是简梨今年夏天带着他干点正事，这小子日常就是在撒尿和泥。王云云都没说，之前简梨没回来，她还看见王帅跟一群小黑蛋在那儿比谁尿的远…… 看上去跟个智障一样。 简梨收下书单，依依不舍，留下一句灰太狼经典格言。 “我还会回来的！” 第17章 第二天一大早, 简梨就坐上了回桃城的班车，然后在县城跟钱苹汇合。 钱苹东西带的不多，一个书包和一个提包, 倒是简梨，看起来更像个逃家的人。 一个麻袋, 一个书包, 两只手也没闲着, 一只手上是早上刚杀的鸭子，一只是装满了河虾的网兜。 简梨艰难的给钱苹让了个地方：“姐，你坐这儿。” 等到钱苹坐下, 简梨追着问她早上出来有没有被人发现。 钱苹：“不会有人发现的, 我还留了字条。” 虽然简梨是打了包票的, 但钱苹也知道自己去到小姨家里，一定会给小姨添很多麻烦，在字条上她主要写明白了是自己不愿意出国。 因为不愿意出国，所以决定离开家出去打工。 这个打工的说辞，料想她妈不会第一时间就想到小姨身上去，估计只会以为她去南方了。 钱苹望着窗外不停后退的景色，心里不免后怕。 这是她第一次忤逆她妈的想法。 从小到大, 她懂事的太久了, 她妈每一个指向，她都会照着做。小时候她奶奶嫌弃她是个女儿, 她妈为了争一口气, 跟个男人一样在工地上下力气。那时候她才六七岁, 每天就是背着书包自己上下学，然后回家之后踩在凳子上自己做饭。 做完饭，再自己吃完洗碗, 然后自己写作业，按时睡觉。 …… 日复一日，她懂事了十几年，最后在高考上给她妈交出了一份不合格的答卷。 钱苹攥紧了拳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平时都会做的题目，在高考考场上就是写不出来。 她妈在她考试之前就把豪言放出去，口口声声都是她能考个重点。甚至在她还没出成绩的时候，她妈已经跟镇上的饭店都说好了，说是要去办酒席。 她一想到这些，就手心直冒汗。 当年中考考的好的时候，县里是能收她的，但是她妈不让去，就因为镇上中学给免了学费。 在镇上读书这几年，她虽然次次第一，但是日常的分数也就是在五百三十分左右。 这个分数能走个本科，却未必能读上重点。 钱苹一想到她妈眉飞色舞的说她能上清北，上上海，她在考场上就像是被千钧重担压在笔头。 每次考完等成绩更是折磨，梦中试卷都变成了她妈的脸，喋喋不休骂着她丢人。 “我这么些年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你考这个分数对得起我吗？” “我看你这个学是白上了！早知道就不让你读书了，省的光糟钱还丢人！” 钱苹恍恍惚惚在车上睡过去，又在噩梦中被吓醒。 望向窗外，班车已经摇摇晃晃的驶进了市里…… 简梨在车子还没停稳的时候就拉开车窗，对着不远处的简锋大声喊道：“爸！我在这儿！” 简锋笑着走过来，看着简梨大包小包的从前门下来。 “你这是拿了什么东西啊这么多……苹苹？” 钱苹有些不好意思：“小姨夫好。” 简锋赶紧放下挂在自己身上的简梨去接钱苹手上的行李：“怎么来之前不说一声，早知道我就找个小车来了。” 钱苹不知道怎么回答。 简梨赶紧打岔：“表姐来咱们家玩的，爸你别问了，我都饿死了，现在可以吃下一头牛！” 简锋心疼不已：“我就说看着你瘦了，走吧，你妈早上就卤了一锅肉，就等着你回来吃了。” “好耶！” 简梨拉着钱苹的手：“快走快走！” 因为多了钱苹，还有两人的大包小包，所以简锋也不说用自行车带人了，直接在路上拦了一辆三轮车。这种人力三轮车现在满大街都是，上面焊个顶棚就能拉人。 简锋掏了一块钱给对方，让送到棉纺厂家属院。 “你们俩先回去，我在后面。” 钱苹也是来过市里的，但那都是很早之前了，自从她读高中之后，她就忙的再也没来过。 于是一路上，简梨就指着各处给她介绍。 钱苹原本在车上做噩梦而低落的心情也为之好转，渐渐的脸上多了点笑容。 简梨和钱苹提早一步到家，简梨丢下行李就欢呼奔向厨房。 钱苹无奈的摇摇头，跟在后头给东西摆放整齐。 “姐，你快来！” 简梨先从锅里捞出来两只鸡腿。 鸡腿在卤汁里泡了许久，鸡皮带着油光，一口下去，肉汁都顺着流下来。这一口卤锅一定是她妈早上特意准备的，说不准是从昨晚上就开始卤了。 一个深口精钢锅，褐色的卤汁泡着各种食材。 藕片，豆干，鸡腿，鸡胗，大肠头…… 简梨从橱柜里找出两个干烧饼，掰开烧饼夹点菜，然后一口烧饼一口鸡腿，吃的格外香。 钱苹还是有点担心：“小梨，一会儿小姨回来，有什么事你直接往我身上推。” 小姨那个脾气，她总担心简梨会因为帮了她而挨打。 简梨吃鸡腿吃的声音模糊：“姐，你啥都不用想，就在这儿住下。” 她把鸡腿肉咽下去：“我爸妈那边你也不用管，我会去说的。” 至于怎么说，还不是她一张嘴的事。 简梨是这么跟她爸妈说的。 “我姐高考不顺利，我大姨老骂她。之前你不是说你忙吗？我就说让我姐来帮你一段时间。我大姨也答应了。” 忙了一天刚回到家的王梦梅听了这话，一点没有怀疑。 钱苹又一次高考不顺利的事情她是知道的，自然心里也清楚，她姐估计不会让钱苹去复读第三次。 可钱苹今年才十八，结婚又太早。 王梦兰想给闺女找个营生先干一干也是正常。 先让钱苹过来帮她一段时间。这听上去就是她姐能干出来的事。 “那感情好，这下我也不用招人了。” 王梦梅喜出望外：“还是我姐心疼我。” 说着就要给王梦兰打电话去。 简梨赶紧拦下：“我回来之后就打过了，而且大姨和大姨夫在外头包工程呢，最近这段时间都不在家。” 王梦梅一点没察觉出不对，或者说，她一点没想到闺女会胆子这么大。 “那行，我去给你姐铺床，你俩晚上睡一屋。你可注意点，别蹬着你姐。” 简梨满口答应：“没问题。” 说完简梨献宝一样的拿出自己这次暑假的收获。 一兜子河虾和刚杀的鸭子就不说了，这都是临走时候大舅妈给的。 剩下那一包，都是简梨自己的“宝贝”。 “妈，这个是蝎子，我特意挑的活蹦乱跳的，今天下午回来我就给泡上了。你不是冬天老是腰疼吗，蝎子酒就治腰疼。” “这个是蝉蜕，这个是野蜂蜜……” 简梨不光是薅了一些中药材，她兜里还有一大包的新花生和玉米棒子。 “妈，我明天想吃烤玉米棒子，还有花生酱。” 王梦梅以前自己弄的花生酱，拌面条最好吃了，简梨老想着那个味。 王梦梅本来想说不做，可看看简梨这一个暑假确实瘦了不少，于是没好气的接过来。 “做做做，也不知道上辈子怎么亏你嘴了，这辈子委屈啥都不委屈嘴。” “对了，你泡蝎子酒的酒哪儿来的？” 简梨一指柜子：“就那柜子里的啊。” 王梦梅：！！！ “你个死孩子，那是别人送你爸的酒！” 赵晓鹏前几天送的，说是一瓶子都快五十了！简锋收了之后就不舍得喝，打算等到春节王利明从南方回来，他们几个发小凑在一起才喝的！ 简梨本来还缩了下脖子，但一听是赵晓鹏送的，顿时警惕起来。 “他送我爸酒干啥？” 王梦梅：“就说换班，没说旁的……我看你怎么跟你爸说一会儿。” 简梨吐吐舌头：“我爸才不舍得打我。” 她一溜烟拽着钱苹跑出去，心里想的却是赵晓鹏咋会那么舍得。 该不会又要算计她爸啥吧？ 可她爸现在还没下岗，家里也没说要买车子。赵晓鹏更是还没干上二手车贩子这行。 简梨心里骤然沉重了一下。 ***** 钱苹就这么住了下来。 另一边的王梦兰直到三天后才发觉闺女跑了。 她在工地上忙了好几天，都快忙的忘了时间。 然后这天刚打算回家换身衣裳洗洗澡的时候，在街口碰见了那位据说能带钱苹去美国的老乡。 老乡再有三天就要走，找到王梦兰就是想要再敲一笔钱，然后让钱苹准备好跟着走。 “我们定好的船票就在一周后，得提前几天去那边等着船来。” “船票的钱也比预想的要高，两千块根本不够，得再补个三千。” 王梦梅觉得肉疼不已。 那老乡一看她脸色，就知道这笔钱不好要，顿时就想再抻一抻。以退为进。 “你要是觉得贵，就想想到了那边一个月能挣多少钱。这点船票钱，到那边不到半个月就赚到了。” “当然了，你要是不去就算了。我也不坑你的钱，反正一大堆人等着去。你不去，我就把钱退给你。” 王梦兰在小事上精明，但在这种事上还是昏了头。 她着急忙慌道：“不用，我们补。三千块是吧？等下我叫钱苹送到你家去。” 王梦兰说完就要往家里赶，打算着回到家之后赶紧去取钱。 她的丈夫钱金来在一旁皱着眉头：“你再想想这个事，干嘛非要这么着急呢？”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人不靠谱，偏偏妻子被美国迷了眼，一心要送女儿去，压根没有他说话的地儿。 两千块啊，放在普通的工薪家庭，这是一年的收入。 更遑论前前后后送礼的钱，要是再给三千，差不多就是六千块了。 有这钱，在县城都够买一间三十平的小房子了。 王梦兰狠狠甩开手，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 “你知道个屁，那可是出国！别说是五千块，就是一万块，到那边什么挣不到？” “你别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起开！” 王梦兰顶顶看不上钱金来的窝囊样，这些年虽然说钱金来是小包工头，但是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王梦兰在做。 王梦兰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水平，但她敢想敢干，又肯吃苦，在很多次钱金来想要放弃回镇上的时候，都是王梦兰推了他一把。 “怂样！大男人还这么窝窝囊囊的。” 天长日久，钱金来逐渐不再对王梦兰的指示有什么异议。 可他越是不说，王梦兰越觉得他怂，没种气。 就拿钱苹出国这件事来说，钱金来一是舍不得钱，二也是觉得王梦兰想的太少。 他们两个就这一个闺女，又不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要送女儿出国去搏富贵。干嘛非要给人弄到那么远？ 钱金来没儿子，这些年虽然大把大把挣钱，但闲下来的时候总觉得没意思。 他又没后，这些钱给谁花？ 还是一个工地上的小工无意中的一句话点了他。 “你家那独生女，到时候招个赘不就成了？” 钱金来原本没给这话放心上，是觉得钱苹成绩好，闺女如果考了个大学，那招赘不招赘的，说起来都是些废话。 但现在钱苹没考上，钱金来早在心里算着是不是给钱苹说个人家，到时候赘婿进门，他自己的亲外孙，随了自家的姓，这点子家业也有人托付，不至于叫他绝了后。 谁知道王梦兰却钻了牛角尖，牛心左性的非要叫女儿给她增光添彩。 钱金来说了两次，王梦兰都是一个回答。 “你个窝囊废，有什么资格来指摘我怎么教闺女！” 在王梦兰这里，一辈子就活一口气，这口气就是不叫别人看她的笑话。 但是现在，王梦兰这口气被闺女堵了回去。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钱苹留下的一张字条。 王梦兰看完就直接摔了家里的碗盘。 “白眼狼！不识好歹！” “我是她亲妈，我能害她吗？” 钱金来跟在后面进门，看到一屋子锅碗瓢盆碎片，连叹气的精神都没了。 再一看纸条，原来是女儿跑了。 夫妻两个空对无言。 王梦兰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王八蛋，跟你真是一样样的，登云梯都架在跟前了都不知道上。” 王梦兰气呼呼的进屋，把钱苹留下的东西全都摔了个遍。 “跑啊，有本事跑啊，就当我白养了这个闺女！” 王梦兰又是委屈又是伤心，觉得钱苹不能体会她的内心。 她这辈子费心巴力的，到底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她这个没良心的？ 可钱苹倒好，临了了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王梦兰在家里又哭又骂，钱金来倒是脑子转的快，赶紧出门去打电话找钱苹。 电话打给亲戚们，一个个问过去，都说没见过钱苹。 直到打去了市里。 电话是简锋接到的。 第18章 简锋一听是这么回事, 就知道里头十有八九是有闺女的手笔。 怪不得，怪不得这小丫头回来之后就主动给她大舅打电话报平安，后面更是一次次的拦着不叫她妈往家里打。 合着是在这儿等着呢！ 简锋咬牙切齿的给女儿遮掩：“我回去问问小梨吧, 姐夫你也别太急，苹苹都十八了, 肯定是有点轻重的, 说不准就是不想去美国, 现在先在朋友家躲躲。” 钱金来叹气：“我倒是盼着她这样，她妈……唉不说了，要是找不着她, 我就让她妈跟人说不去了。我是觉得那洋鬼子地方也没多好。人走三里外乡人, 更别说是异国他乡, 就算是挣钱也是遭人欺负。” 简锋眉头紧皱：“姐夫你说的对。” 简锋还是第一次知道王梦兰居然打算把孩子送到美国去，可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妻姐是不是疯了。 一个没多少关系的“老乡”，三言两语就能把人骗走，这样真的是对孩子好吗？ 要是换到自己身上，别说是老乡了，就算是亲戚他也是不放心的。 挂了电话, 简锋回到车间继续工作。 一直等到下班, 简锋这才换了衣服打算去市场。 赵晓鹏在后头喊“锋哥”，简锋停下车子等着他。 赵晓鹏长得矮小, 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锋哥, 今晚上有空不？咱们哥俩好长时间没在一块喝酒了……”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 自从刘向东在丧礼上搞出那么一出事来之后，他们几个发小，除了许建国之外, 都各自疏远了刘向东。 简锋得罪刘向东得罪的最狠，他一开口要钱，就知道跟刘向东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以前。刘向东两口子这段时间更是没少在厂里说他的闲话。 刘向东说他不念人情，说他刻薄吝啬，说他薄情寡义，厂子里有些人信了，有些人没信。 简锋知道了也没去在意，他做人做事就凭自己的心。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再说了，他这段时间也忙。 王梦梅的小摊子生意越来越好，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所以简锋也只能跟着早起晚睡的帮忙。 每天一大早，不到五点钟就要起来和面煮粥，六点多要开始煎包子做烧饼，七点多开始人，一直忙到八点快九点，简锋脸一擦就去上班。中午倒是不太忙，但他也要去给王梦梅搭把手。 晚上等到孩子们放学大人下班，还有一两个小时的高峰期，简锋依旧要去。 等到八点多，他再帮着收拾了摊子，两人回到家就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匆匆洗漱睡觉，第二天再来一遍。 这样的忙碌下，简锋恍然，确实很久没有跟发小们在一起喝酒吃饭。可没有这样，他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赵晓鹏看着简锋不说话，忍下心里的千言万语，笑嘻嘻的揽着简锋的肩膀。 “锋哥，嫂子都这么挣钱了，你还不松口气？今晚上来我们家吧，我叫海霞烧两个好菜，咱们好好喝一顿。” 简锋摇摇头：“今天真不行。” 他还要回去处理闺女的事呢。 “小鹏，今个当哥欠你一顿酒，等过几天吧。” 说完简锋就匆匆骑上车子走了。 只留下后面面色晦暗不明的赵晓鹏。 ***** 菜市场里，王梦梅正满头大汗的做着饼夹菜。 “你要夹土豆丝和豆腐干的是吧？” “苹苹，给捞一个茶叶蛋！” “煎包有，肉馅的五个，好嘞，小梨给人装一下。” …… 简梨一边给她妈打下手，一边晕头转向。 就在她回王家庄过暑假的这一个多月，她妈不光是扩大了铺位，更是自作主张的加了不少东西。 早上卖粥，鸡蛋，咸鸭蛋，煎包。 中午和晚上卖饼夹菜和茶叶蛋。 一天下来，从早到晚，居然客似云来。 简梨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妈现在一天少说营业额也有五六十，刨去支出，一个月挣一千不是梦。 简梨可比旁人晓得这一千的含金量。 或许不比旁的个体户强，但在简家，这钱几乎是父母三个月的收入了。 不过也累的够呛。 做早饭本就累人，王梦梅这么要强能干的人，也只能强撑着只做煎包和粥这几类。 实在是忙不过来。 简梨劝她是不是放弃一样。 要么只做早点，要么就放弃早点。 可王梦梅怎么看怎么不舍得。 早餐稳定，中午和晚上收入可观。 随着市场的逐渐热闹，来这里吃早餐的人越来越多。 多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两三家都做早点生意，依旧忙不过来的水平。 刚开始王梦梅没想着做早点，还是斜对面开早点那家劝她开的。 同行竞争生意这种事，放在大家都游刃有余的时候自然有闲心，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忙活不过来！ 尤其是厂子食堂的早餐越来越糊弄，人们早上想吃点合适的，就都会带着孩子过来市场。 这还是孩子们没开学，等到开学，早上的生意会更好。 王梦梅现在就是后悔，早知道个体户这么挣钱，她就应该早点开始干。 最好是三年前刚下岗那会儿就干。 她做别的不怎么出彩，就做吃的格外有天赋。 就拿这个煎包来说，她包的煎包就是比别的家好吃。煎包的底部煎的恰到好处，馅料也是酱肉粉条的，酱香微甜微辣，配着绿豆粥喝正好。 她才卖上几天，旁边两家就识趣的自动换了包子来做。 厂子里更是有不少人专门早上带着孩子来吃。 王梦梅的烧饼夹菜也做的好，油酥烧饼外壳焦脆，中间放上软嫩的煎鸡蛋，再来一筷子土豆丝豆角丝，里面的酱料是王梦梅自己熬的，微辣咸鲜。之前在中学门口摆晚上的摊，很快就叫高三的学生们爱上。 有家长特意骑着自行车过来买，买完了再送到学校去，隔着校门塞给晚自习间隙的孩子垫吧两口。 王梦梅迸发出了极大的热情，最近这段时间夫妻两个吵架的时候都少了。 用王梦梅的话说就是“每天两眼一挣就是忙着挣钱，压根没工夫想那么多。” 两口子微妙的达到了平衡。 以前因为简锋发小吵架的日常，现在都不复存在。 一来是简锋也跟着忙飞了，最近这段时间都不怎么跟人来往。二来是王梦梅也不在意那些小事。 她自己每分每秒都是钱，花在任何人身上的时间都是浪费。 等到钱苹一来，王梦梅更是雄心勃勃。 “我想着再加一样，中午要不然就加个锅煮面吧。” 马上就入秋了，等到冬天，烧饼夹菜估计就不太行了。桃城地处北方，冬天最冷的时候都是零下十几度。 买个烧饼等吃到嘴里温吞吞的，到底不如面条来的可心。 而且面条还好做，直接买面条铺子的面，她只用每天中午炒两个浇头，省事还不麻烦。 王梦梅这样打算着，想着晚上跟钱苹说说。 她当然也不会亏待侄女，她请人一个月能给到一百五，给钱苹就一个月两百。 有了钱苹，她一天少说多挣十块钱，等到面条一加，挣的更多。 王梦梅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里美。 这几天把钱苹也累的够呛，但对于钱苹来说，这样的劳累是她梦寐以求的。 在小姨家住这几天，虽然早起晚睡，但是钱苹却睡得很踏实。 梦中没有那成精的试卷，更没有她妈那一声声的指责。 更别提还有简梨这个可爱的小表妹每天耍宝。 大人们都忙，简梨除了饭时帮忙，剩下的时间就用来琢磨吃的。 “马上就要开学了，再说我这个月目标已经达到了！” 没错，简梨回来之后又称了两次体重，并且被简锋带去医院复查，医生欣慰表示她顺利在暑假减掉了三十斤，现在已经一百五十斤了。 简梨欢呼雀跃，回家就闹着要吃糖醋小排。 糖油混合物，我来了！ 酸酸甜甜的糖醋小排入口，简梨就沉醉其中。 连着吃了两天，终于在复胖一斤之后赶紧忌口。 现在简梨每天除了吃饭，还要每天出去跳绳。 市场上的人们忙过饭点，就看着简梨在那儿跳绳。 一口气跳二百个，不少人都夸。 简梨甭管谁是真心谁是假意，都乐呵呵应着。 大方的孩子走到哪里都讨人喜欢，不到三天，简梨就成了周围商户们的小甜心。 结果今天小甜心遇到了大麻烦。 简锋赶到市场，看她的眼神就很不善。 简梨：……该不会是她爸知道了她用很贵的酒泡蝎子了吧？ 简梨逃避着她爸的眼神。 简锋看她那又怂又要惹事的样子就哭笑不得。 把人拉一边就地审问。 “你姐到底是为什么来咱家？” 简梨眼神飘忽：“我大姨让她来的呀。” 简锋眼神一眯：“你大姨让来的……行，我跟你妈说，让你妈给你大姨打个电话说说，好好谢谢你大姨。” 简梨：！！！ 眼看简锋作势要转身，简梨赶紧拽着他胳膊：“爸爸爸爸，我说瞎话了！” 简锋抱着手臂：“老实交待。” 简梨小声把自己怎么把钱苹拐来的经过说了：“我大姨疯了呀，她非要让我姐去美国。她都不问问我姐的意见，我姐明明不想去。” 简锋：“这就是你说瞎话骗大人的原因？” 简梨：“那我不骗你们，你们会答应让我姐来吗？” 简锋：…… 简锋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不会。 如果他和王梦梅早知道，王梦兰非要把女儿送去跟所谓“老乡”走，他就算是再气愤，也只会从王梦兰那儿做工作。 而王梦兰的脾气，就连一贯犟的王梦梅都降服不了。 王梦兰能把自己窝囊的丈夫拉起来，还能带着一群小工到处干工地，就证明了她的绝对强势。 前几年，有一户人家欠了王梦兰的盖房子钱，王梦兰能大年三十跑去人家家里坐着。不管对方说什么难听话，她就是不走。 愣是给那户人家逼的把账目结清。 这份胆魄，简锋佩服，但也多少知道一点钱苹在面对强势母亲时候的不容易。 可知道归知道，不管是简锋也好，王梦梅也好，都没办法越过王梦兰去插手钱苹的去留。 讨论争吵到最后，钱苹还是要按照她妈的意愿跟人走。 从这个角度看，简梨的做法可以说是最快速也最省事的了。 可…… “你苹苹姐也不可能一直在咱家，你大姨那边总有瞒不下去的时候，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别说是半年一年，一个月都够呛。 王梦兰又不是真的不把女儿当人，相反，她强势的爱着女儿，人走了，总要有个回信。 一周两周还好，超过半个月，你看王梦兰急不急。 到时候就算是报警，她也得知道闺女到底在哪儿。 简梨当然知道这点，因此简锋问的时候，她露出一个尴尬且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不是还有您和我妈吗？” 简锋：…… 简梨舔着脸：“都说家是港湾，我这艘小船在外头遇到了事，当然是避风港给我解决问题啊你说是不是，亲爱的爸爸。” 简锋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天妻子老说想揍女儿。 合着这丫头压根没想什么退路，就是觉得这么来效率高，然后她就打算把烂摊子丢给家长！ “简梨！” 连名带姓的叫，简梨顿时心知她爸的怒气值估计在百分之五十了。 可她也很委屈啊。 她是很信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一套的。 重生之后大杀四方？ 别了吧，有这个念头的人最好去当一段时间的教师试一试，好好尝尝教也教不会，说也说不听的感受。 人改变自己都千难万难，改变别人更是难如登天。 她家里这些亲戚，还有她爸妈，上辈子是个什么脾气她都知道的透透的。 上辈子都改不了，这辈子想改更是难上加难。 更别说是全家族最犟的大姨了，火星撞地球她都不会改。 她跟大姨说一万句，大姨也不会动摇。 想要不让她姐去，那就只能这样了。 大姨这人刀子嘴豆腐心，还格外重感情，就算是知道是自己撺掇的，顶多就是骂一顿。 只要能叫钱苹摆脱上辈子的命运，这点代价微乎其微。 简锋无语：“你倒是想得开。” 简梨小大人一样的叹气：“那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呀。” 简锋深吸一口气：“行了，这事我先给你瞒着，你姨夫说那人三天后就走，船票是一周后，图个保险，一周后我再跟你姨夫说。” 简锋深深看一眼女儿：“你最好祈祷你妈这段时间心情好点。” 要不然，一顿打是躲不过去的。 简梨垂头丧气：“哦。” 简锋的大手抚在女儿的头顶。 他恍惚间觉得女儿是真的长大了。 可这种成长，又仿佛跟别的孩子并不一样。 “回去吧。” ***** 简梨的低落压根没持续到第二天。 因为她在睡前就已经灵活开导了自己，并且把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件大事上。 她要开学了！ 开学之前的准备工作，其中比较重要的一项就是补暑假作业。 这几天家属院的孩子们都少了很多，不少人都在家里奋笔疾书，当然也有几个不等到DDL最后一刻绝不动手的犟种，依旧在大院里打乒乓球玩花花牌。 两世为人，第一次主动完成暑假作业的简梨抱有一种隐秘的爽感。 这就是学霸作业完成之后看别人在DDL上挣扎的快乐吗？她懂了！ 没了暑假作业的威胁，简梨开开心心的准备采购她开学之后的一系列用品，顺便还从王梦梅那儿申请了十块钱作为采购费用。 最后连带王梦梅给的经费，她的小金库现在已经有三百七十五块八。 简梨把三百块藏在自己的床铺下面，剩下的七十五块八，准备成为自己这个学期的活动资金。 简梨带着钱去了学校门口的文具店。 别说现在的孩子们不攀比，其实中学的攀比一直都存在。只不过大家穷的挺平均，这种攀比也就是一些文具和本子。 简梨在文具店就见到了不少拉着家长非要买某样文具的小孩。 “我就要这个铅笔！” “我要这个文具盒！” 简梨一看，兔子头的铅笔，还有多功能有小抽屉的文具盒。 也是她曾经最爱。 简梨大手一挥，直接拿下。 铅笔八毛，文具盒五块。 简梨又买了几个漂亮的本子，几只漂亮的笔。店里现在已经有卖漂亮的书皮了，她跃跃欲试了很久，最终还是没买。 花里胡哨的书皮，好看却也容易过时。最起码在简梨眼里，这东西已经是过时了。 简梨想了又想，决定还是找她爸给她包书皮。 在店里买完文具，简梨又跑去买了几本初二年级的练习册。 她的数学忘了挺久了，这个暑假把初中知识复习了一遍，现在她想检验检验。 重来一次，简梨依旧没放弃自己躺平的愿望。 对于学业，她坚持按部就班的学习就好。 至于什么跳级，她想都没想过。 买完了练习册，简梨也去市里的图书馆办了借书卡，准备把王云云开给她的书单看一遍。 就在回到家属院的时候，简梨碰见了妈妈的朋友李丽娟。 李丽娟见到她就吃了一惊：“小梨，你瘦了这么多啊？” 跟着李丽娟的小姑娘别过头不看简梨。 简梨看到对方，挂上笑容说道：“对啊阿姨，你跟夏柳出去买菜了吗？” 李丽娟：“是啊，你这个暑假又回去老家过了吗？怎么没见你来找夏柳玩？” 简梨：“我妈妈忙么，所以把我送姥姥家了。夏柳你这个暑假没回老家吗？” 夏柳本来别扭着不肯看简梨，可简梨这么一问，她妈妈就盯着她，她只能闷声闷气的说道：“去了。” 简梨亲热道：“对了阿姨，我这次从姥姥家带回来一些山货，我妈妈说要给你送的，但我看她没时间，等会儿我送你家里去呀。” 李丽娟：“哎呦你们留着自己吃就行了呀，等会儿你来家里找夏柳玩吧，阿姨给你做炸酥肉吃。” 简梨脆生生应了句好。 一直等到简梨走远，李丽娟才责备的看向女儿：“人家给你打招呼，你干嘛拉着个脸？” 夏柳瓮声瓮气道：“我跟她都绝交了。” 李丽娟：“……什么绝交，我看简梨挺热情的。你俩啥时候绝交的？” 夏柳别扭道：“上学期就绝交了……她都把给我的橡皮都要走了。” 说着夏柳就有点生气：“我才不跟她好，她都说了，绝交就是往后见面都不要说话。谁先说话谁是小狗！” 李丽娟哭笑不得：“那她刚才都给你台阶下了。” 夏柳：“她才不是，她就是故意测试我是不是小狗。” 李丽娟：“那你要怎么办？一会儿她就来家里了。” 夏柳：“那我就躲在我屋里，不出去！” 李丽娟被她逗笑：“行吧，我是管不了你。” 什么绝交，小孩子今天闹别扭明天就和好的，从小到大，这俩丫头都不知道“绝交”多少回了。 夏柳心扑通扑通跳，忍不住想等会儿简梨到了自己家，自己是搭理她呢，还是不搭理她。 要是她跟自己说话怎么办？ 要是她说跟自己和好怎么办？ 夏柳被这纷乱的思绪闹的不得安宁。 回到家之后，她一会儿就去探头看看窗户，一会儿就去走到门边听听脚步。 李丽娟：…… 可夏柳左等右等，简梨到最后也没来。 李丽娟劝她：“估计是家里有事走不开。” 夏柳：“我才没有等她！” 都绝交了！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眼看着简梨是真的不会来了，夏柳才愤愤的锁上大门。 “骗子！” **** 简梨倒不是真的食言，她只是在回到家后就发现了一个棘手问题。 她妈今天往老家打了个电话，本意是打给老人，问候一下。 偏巧找女儿找的心力交瘁的王梦兰正在旁边。 于是在简锋父女还以为瞒的很好的情况下，东窗事发了。 简梨到家就被亲妈拎到里屋。 “给我交待！你到底是怎么给你姐骗来的！” 简梨看着她妈手里的鸡毛掸子，咽了口口水。 “妈，你冷静。” 第19章 王梦梅冷静不了。 一股怒气直冲她的天灵盖。 她现在就想揍简梨。 什么不打孩子, 什么尊重，什么好好沟通，她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鸡毛掸子落下来的时候, 简梨还在心里抱有侥幸，想着自己先拖延一下, 拖到她爸或者她姐回来。 可还没等到拖延成功, 她妈就已经开揍了。 简梨：！！！ 妈妈你讲武德吗？ 说好的先交待再打呢？ 简梨又不是小孩子, 挨了几下就开始跑。 “妈妈妈妈，你听我说！” 王梦梅暴跳如雷：“不听！” 这一个暑假，简梨成功喜提两辈子第一次挨打。 挨了七八下, 简梨痛的眼睛里都是泪花。 好在这时候钱苹回来了。 看见屋里这样的情形也是大吃一惊, 赶紧去拦。 “小姨, 有话好好说，别打了！” “苹苹你让开！我不打她她都要上天了！瞒着家里人自作主张！两头骗！” 简梨委屈：“我要是实话实说，你能劝动我大姨啊？”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王梦梅更生气了：“你看看她，她有悔改的意思吗？谁家孩子跟她这样！啥事都不跟大人说，我要是不管她，她往后天大的篓子都敢桶！” 简梨觉得冤枉！ 她妈怎么总能把任何小事都上升到她的品行上头啊！ 这次她明明是办了好事！ 钱苹夺下王梦梅手里的鸡毛掸子：“小姨, 你真的错怪简梨了！” 王梦梅揍简梨中间这几句话, 已经叫钱苹知道今天简梨挨打是因为自己。 她的声音里像是酝酿了许久许久的委屈：“小姨你别打了，都是我的原因。我妈让我去美国, 我不想去。小梨是为了帮我才撒谎的。” 王梦梅仍旧没平下那点气愤：“那她也不该骗大人……” 小小年纪就这样撒谎脸都不红, 将来会怎么样, 她都不敢想。 钱苹的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吓了王梦梅一跳。 简梨本来已经在旁边装鹌鹑了，看见这样又一瘸一拐的过来给她姐递手绢。 钱苹带着鼻音：“小姨, 你不知道我妈有多执拗，她口口声声非说让我去美国。我一说不去，她就说我没出息，跟我爸一样……” “她都不知道我心里多苦。” 王梦梅心下一酸。她姐那个脾气她是知道的。 “苹苹，小姨没说你。你就放心在这儿住，你妈就算是来，她也没办法逼着你去美国。” 钱苹低着头，眼泪大颗的掉在裤子上，晕出一个个水圈。 “小姨，我是真的没办法，我没地方去了……你别跟别人说，其实那个女的，她不是个好人！” “她让我上她家里去，然后她就问我在学校谈没谈朋友，还问我跟没跟人那个过……我说没有，她后来就一直拖着不叫我走。” “后来她说出去买菜留我吃饭，她男人上来就抱我……” 王梦梅头皮一麻：“王八蛋她倒是敢！” 钱苹哭的不能自已：“我一把推开他跑了，她后来又笑嘻嘻的过来跟我说她男人是喝醉了。我不敢跟我妈说，也不敢说不去。” 王梦梅心疼的抱住外甥女：“你咋不说啊？你妈就算是犟，她也不会看着你叫人欺负的！” “小姨，我就怕我一说，我妈还叫我去。”钱苹灰心道：“她嫌我丢她的人，不想叫我在她跟前了。” “胡说！”王梦梅严肃道：“你妈不会这样，苹苹，你要是想不回去就不回去，在小姨这儿住几年都没关系。但你记住，你妈不是那样的人。她是没文化又要强，但她不是那没良心的。” 钱苹哭着没说话，王梦梅心里忍不住叹气，她眼看着大姐和钱苹之间竖起一堵高墙，但是她却做不了什么。 钱苹哭了一场，晚上早早就睡下了。 简梨挨了打，也老老实实的不敢再说什么。 简锋今天晚班，等到回到家已经十二点。 王梦梅等着他回来，把今天揍了闺女的事告诉给简锋。 简锋原本以为还能再瞒着，谁知道妻子已经这样手快，不但知道了，还直接打了孩子。 他顾不上换衣服，急忙起身就要去看简梨被打成什么样。 “你也是太性急，小梨又没有做错。她大姨那种人，别说是孩子，就算是你我，谁能劝动她？孩子干了好事还叫你打一顿，她得多委屈啊。” 王梦梅今天晚上本就心里不好受。 她第一次打孩子，打完了就后悔来着。 尤其是钱苹一说里面的事情，她更觉得刚才自己一句话没问就打，说不准已经伤了孩子的心。 她感叹大姐和孩子心隔得远，可自己做的又比大姐好哪儿去？ 她越想越难受，结果简锋一回来，上来也是指责她。 “我就是怕她撒谎成性！你还不知道她这个暑假做了什么吧？我打电话回去，她大舅说她这个暑假在村里收山货中药，往城里倒卖呢！” “她才多大一点啊！就敢每天骑着自行车往城里跑，我光是想想就觉得睡不着！你难道忘记了咱们厂前年的事了吗？” 简锋默然不语。 王梦梅坐在床沿抹眼泪：“你是知道的，前些年咱们厂丢孩子就丢过三五个，后来还有跟人打架进去的。前年那事后来还游街来着，你说说，一群十七八的小孩子，愣是祸害了人家小姑娘，那小姑娘的父母后来跳河都跳了三回。” “我就简梨一个女儿，我光是看到路上这个岁数的女孩都多看几眼，我盼着她安安稳稳长大成人，比起什么挣钱什么争气，我更希望她安全。” 屋里没开灯，简锋也不知道王梦梅是什么表情。 他只能先揽着妻子的肩轻声安慰。 王梦梅的情绪逐渐平复：“这次打了她，估计她也埋怨我，你明天带她去买点她想吃的，哄哄她吧。还有我今天都是照着屁股打的，你问问她疼不疼，带她去诊所看看。” 简锋：“那明天她大姨上来市里不？” 王梦梅：“来。” 简锋：“那苹苹……” 王梦梅：“孩子既然都出来了，我是不叫我姐带走的。这个事你不用管了。” 王梦梅没说钱苹的遭遇，她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也下定决心要管。 首先钱苹肯定不能让回去，不管王梦兰明天怎么说，她都不会放。 钱苹在她这里，想要读书就接着读，想找工作她就帮着找。 孩子是好孩子，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钱苹真跟大姐离了心。 王梦梅想的好好的，第二天却得了信。 她姐不来了。 王梦兰在电话里平静道：“你跟钱苹说，她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自己坐车回来。去美国的船就在五天后，我托的人明天就走。” 王梦梅万万想不到她姐居然经过闺女离家出走这一遭，还没醒悟。 电话那头的王梦兰：“她要是不回来，我就当没她这个闺女了。你让她自己看着办。” 王梦梅一腔子怒火冲着她姐：“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从小到大你管过孩子几下啊？现在孩子高考不顺利，你就光顾着骂人。还要给送到美国去。美国那么好，你咋不去？是人是鬼的都不知道，光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王梦兰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要这个女儿就给我，多好的孩子你不知道珍惜，老了后悔死你！” 骂完，王梦梅挂了电话。 钱苹知道她妈说了啥，心里已经不难受了。她只默默地更加勤奋，看的王梦梅心疼不已。 ***** 简梨这顿打过后，连着到开学之前，她都是家里的“大熊猫”。 钱苹用身上为数不多的钱给她买了一个她一直想要的电子表。 简锋更是要啥给啥，带上简梨去买了好几身衣服。 王梦梅虽然没道歉，但每天厨房都是变着花样的各色美食。 简梨优哉游哉躺在床上吃葡萄，她妈打的也不重，三天就不疼了。 对于她妈的独断专行，简梨更是一点都没记恨。 她就像是轻飘飘的翻了一页书，就把这一页翻过去了。 王梦梅和简锋都松了一口气。 很快就到了报道的日子。 简梨穿上新衣服，上半身是白色的短袖，下半身是藏青色的裙子。 她这个暑假的瘦身成果，搭配上新衣服，显得她没有那么胖了。 简梨背着书包让她爸给送到学校。 棉纺厂初中是班主任随班走，简梨去年是初一二班，今年就是初二二班。 找到班级后，讲台已经排出队伍。家长们正在交学费。 初中的学费要贵一些，一个学期二百，还有杂费五十，校服费三十，资料费十块。林林总总，合计有三百多。 在以前是不用掏这么多的。 毕竟挂着棉纺厂初中的牌子，厂子职工的子女，一般就是交个一百来块的杂费就能上学。 可随着厂子的不景气，学校的收费也开始日渐高涨。 现在的三百块，已经是很大一笔支出。有些家长交费的时候总要问几句例如去年的校服还能不能穿，资料费能不能不交的问题。 不过大多数的家长都准备好了这笔钱，很快就排到了简锋。 简锋交完了钱，叮嘱简梨好好学习，就匆匆走了。 简梨站在教室却犯了难。 重来一次，别说她忘记了自己坐哪儿，她连班里的人都快忘完了！ 她努力辨认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循着微弱的记忆找到一个靠后排的位置。 刚坐下，李丽娟就带着夏柳来报道了。 简梨高兴的挥手。 夏柳，她最好的朋友。 夏柳：……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简梨那么理所应当的坐在她的位置上啊！ 感觉说好的绝交，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的样子。 第20章 简梨确实忘了自己为什么跟夏柳绝交。 小孩子总是这样, 前一秒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后一秒就开始闹别扭。 尤其是进入了青春期，好朋友之间也许一个小小的误会就会绝交。 上辈子就是这样, 两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不说话，然后在初三的时候学校突然说要打乱重新排班, 简梨和夏柳就分成了两个班级。 等到初三终于结束, 简梨没考上本地的重点高中, 夏柳则是随着父母离开棉纺厂去了外地…… 两人再次联系上，已经是工作之后的事了。 简梨在北京当社畜，夏柳在天津当小学老师。 时间没有磨灭掉两人从小一起到大的情谊, 简梨一到周末就往天津跑, 赖在夏柳的小窝里打游戏吃外卖…… 简梨看到夏柳的时候还有点伤心, 她想着自己在那个世界猝死，夏柳知道了该有多么伤心啊。 不知道她会不会跟甄嬛哭眉庄一样哭自己。 …… 讲台上的老师用黑板擦敲敲桌子：“还按照上个学期的位置坐，坐好之后点名。” 简梨呲个大牙对着夏柳乐。 夏柳：……好气，但又不知道自己气什么。 还是坐在简梨后面的女生戳戳她：“简梨，你坐夏柳位置干嘛？你的位置在这儿呢。” 说着指着自己旁边。 简梨这才知道自己搞错了，赶紧起身坐到后面。 夏柳更气了。 既气简梨瞎坐位置，又气她换回去。 好在简梨不是不懂空气的人, 她坐回自己位置上, 就喊侧前方的夏柳。 “夏柳！夏柳！” 夏柳扭过头：“干嘛？” 简梨兴冲冲的：“等会儿老师会换座位吧？咱俩还坐同桌啊！” 夏柳没说话。 简梨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你比我成绩好，等会儿给我占位置呀！” 她们班的座位是这样排的, 所有同学都站在门口, 按照上次考试的成绩, 喊一个名字进来一个，成绩好的先选，成绩不好的后选。 选到最后, 老师再微调几个，就算调完了。 这个座位一般一学期动两次。 开学一次，期中考之后一次。 简梨知道自己上学期的成绩不好，想要跟夏柳同桌，就只能让夏柳给她占着座位。 夏柳：……才不给你占。 说好的绝交之后再也不说话。 简梨还要说话，老师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她也只能把话收回去。 点名之后，班主任就叫所有人出去开始排座。 一个个的名字叫出来，简梨急的踮着脚在后面看有没有人选夏柳身边的位置。 等轮到她，已经是倒数十来名了。 简梨冲进去，一屁股坐在夏柳旁边，然后美滋滋的对着夏柳乐。 “咱们又是同桌了，以后可以一起放学啦！” 夏柳不自觉的弯起嘴角。 简梨趁机拉着她叽叽喳喳的说起自己暑假干了什么事，两人偷摸在下面说小话，被老师瞟了好几眼。 座位排好之后，老师开始收暑假作业，然后就是发课本。 简梨翻着手里崭新的课本，随手就在上面写名字和班级。 夏柳的没写，她准备拿回家给她爸写。 第一天报道，老师基本没说什么有用的话，无非就是催一催有些说暑假作业忘家里的明天记得带来，还有些学费拖欠的记得抓紧时间，以及新学期，学校准备开展一门叫做信息技术的新课程。 夏柳偷偷问简梨：“什么叫信息技术啊？” 简梨：“就是电脑。” 夏柳登时很激动：“电脑？！” 天啊，她们学校要开电脑课！ 夏柳激动地不行，班上的同学也嗡的一声开始讨论，班主任站在台上神情严肃：“安静！” “信息技术这门课是轮着来的，大家不要太激动。然后每个同学明天带五毛钱交给班长，到时候学校会在课前发鞋套，大家进微机室要穿鞋套进……” 夏柳兴奋的跟前后桌讨论着电脑课。 “人家一中去年就开了，我小学同学去的优才，也比咱们早。” “我还没见过电脑呢。” “太好了，听说电脑有聊天室，到时候咱们坐一起，可以互相在电脑上聊。” 简梨：…… “简梨你怎么不说话？你见过电脑吗？” 简梨：……何止是见过，上辈子她半辈子的时间都花在电脑跟前。 她不激动，纯粹是因为学校的信息技术课完全跟她想象中不一样。 棉纺厂初中的电脑课，并不是一个微机室里一排排电脑，然后大家进去之后一人一台。 而是整个学校就只有三台！ 所谓的电脑课，纯粹只是走个过场。 大家穿着鞋套进去，排成三个队伍，挨个熟悉一下开关机，然后再敲敲键盘。 有些班人多的，一节课下来甚至都轮不完。 到后来，电脑课更是名存实亡，每个学期只有开学的一两节课是到微机室，后面已经和体育课一个待遇了，成为各科老师的自留地，想占就占。 不过简梨没有扫兴，面对着旁人的兴奋，她也只是糊弄过去。 她手一直没停下里翻看教科书。 学校发的书好几本，她翻来翻去，小时候觉得枯燥的教科书，现在再看，居然觉得很有滋味。 班主任姓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带四个班的语文课。 方老师眼瞅着今天所有事都说完了，再往下说，这些孩子也未必听得下去。于是直接宣布放学。 “今天回去，写一篇五百字的小作文。题目是《我的梦想》，一周后交给课代表。” 方老师的习惯就是每次开学都让孩子们写写自己的梦想，然后在学期末再把这篇作文发还给孩子们。 简梨看教科书的思绪被打断，认真思索起自己的作文要怎么写。 她跟夏柳一块放学，两人背着书包没回家，先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消费了一根冰棍。 简梨吃着冰棍问夏柳打算怎么写作文。 夏柳：“我的梦想？上大学吧。” 改革开放都快二十年了，大家自然也都知道了学业的好处。日常鼓励孩子都是上大学，再鸡娃一点就是读清北。 简梨咬着雪糕棍：“那上完大学之后呢？” 夏柳：“谁知道，等分配呗。” 简梨：“你不知道这两年不分配工作了吗？” 从去年开始，陆续就有大学开始不包分配，等到她跟夏柳读完大学，早就是自由择业的时候了。 夏柳想的头疼：“那谁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简梨试探着问她：“那你……想不想当老师？” 夏柳：“不喜欢，我听见小孩叫就头疼。今年暑假去我姑家，光是给小孩子辅导作业我就气哭三回！我姑说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我肯定不教书。” 简梨一言难尽。 看来人的梦想跟实际实在是差的有点远。 …… 开学之后，王梦梅的摊位中午和晚上就没有那么忙了。 有钱苹帮忙，她轻松了不少。 而王梦兰自从电话里跟妹妹吵那么一架之后，她是不愿意来接钱苹了。 最后还是钱苹的父亲钱金来来了一趟。 钱金来拎着两兜子水果，找到家属院之后先见到了简锋。 寒暄没过两句，钱金来就带着歉意说道：“苹苹这段时间在你们家也是给你添麻烦了，我今天来就是带她回去的。” 不管妻子和小姨子怎么闹，自家的孩子也不能老在这边吃人家喝人家的。 王梦兰自己拉不下脸来，就叫丈夫来把闺女领回去。 简锋试探着问他打算把钱苹带回去怎么安排。 钱金来猛吸一口烟：“看她妈吧，美国是不去了，几千块砸进去，要也要不回来，我看她妈也是歇了这条心……后头大不了就让她跟着我们干工地，帮着做个饭算个账，给她妈搭把手。” 钱金来到底在话里露出一点对妻子的不满。 自从钱苹说不去美国，王梦兰就去找那家人要钱，结果那老乡之前说的好好的，这会儿却直接反口不认了。给王梦兰气的够呛，最近正想着怎么把这笔钱要回来。 只是那女人这次走，还不知道后面回不回来。 而且她走了之后，风言风语才传出来。 镇上有人说听见他们两口子半夜吵架，女的骂男的没出息，男的说女的在外头挣脏钱。 总而言之，两口子的婚姻名存实亡。 王梦兰去要钱，那女人的婆家直接两手一摊就说没有。 钱金来心里窝着火。 两千块，他就是再有钱，也不是叫人丢到水里的。 这钱花出去，真没个响声。 叫人心里憋气。 简锋一听他说要带钱苹回去干工地，顿时就皱起眉。 钱苹到底是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看着就文气的一个小姑娘。钱金来两口子把闺女带工地，咋想的？ “姐夫，你没问问苹苹，她自己有什么打算？我咋瞧着，孩子好像是还想要读书。” 钱苹来的时候带的包，一半是课本。 简梨偷偷告诉他，说看见钱苹半夜偷偷看来着。 “姐夫，我的意思是，既然孩子来了市里，你们也不缺钱，不然就给孩子在这儿报个复读班，都读到这时候了，不考个大学太亏了。” 20-30 第21章 再读一年？ 钱金来下意识就拒绝：“都考了两次了, 我看我们家是没有这个命。” 祖坟没冒那股烟，再努力也没用。 “她第一年报的本科，出来就是个专科的分。第二年的分数连专科都够不上。” 钱金来眉头聚拢：“一年两年, 这样考不上还考，她难道要在学校待上一辈子？” 他现在就是后悔, 早知道读四年还是什么都读不出来, 还不如让钱苹初三毕业就下学。好过现在高不成低不就。 简锋想说学习不光是看孩子自己, 也得看学校和老师。 当年钱苹中考成绩在县城名列前茅，那个分数不说是去县里一中了，就是来市里也能进个不错的学校。 可钱金来两口子却只把眼睛盯在镇上高中减免的三年学费住宿费上头, 愣是给钱苹留在了镇上。 名其名曰, 王跃西两口子都在这个学校当老师, 能帮他们照顾钱苹。 王梦梅为这个事跟她姐说过多少次，一个劲的劝她把钱苹送到市里来，她也能就近照顾。可钱金来一听来市里光是学费就要一个学期三四百，当即就婉拒了。 简锋为钱苹可惜，要是当年来了市里的中学，或许这个孩子的路会更顺畅一点。 他还要再劝，钱金来却已经抬手看时间了。 钱金来现在包着县城镇上两处工地, 今天来市里除了接钱苹, 还有点别的事。 钱金来：“成了，我还有点事, 等会儿下午两三点, 我再来接她。这段时间麻烦你跟小梅了, 等回头咱们喝两盅。” 钱金来匆匆来，又匆匆走。 简锋等到中午下了班，这才赶到市场跟妻子通气。 市场这边, 过了十一点就有人过来点午饭。 王梦梅就着刚烧开的钢精锅给顾客下面条，劲道的手切面下到锅里翻滚，丢一把小青菜和豆芽垫底。热面条出锅，再浇上一勺子番茄鸡蛋或者青椒鸡蛋的卤子。 王梦梅这边下面条，钱苹就在一旁收钱找零。 一碗面一块钱，能选的就是这两种浇头。 要想吃更贵的也行，现开锅炒浇头，辣椒炒肉片，土豆炒肉片，一碗一块八。 王梦梅刚开始做，一中午下来绝大部分都是一块钱面条了事，点着要吃一块八的荤菜的少，每天中午就那么三四个。 不过一天下来也很可观了。 王梦梅以前觉得饼夹菜挣钱，等到干上午餐卖面这个活计，她才知道了什么叫挣钱。光是中午炒个浇头煮个面，一中午就能净赚一二十块。 正当她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简锋来了，带来了一个不太美丽的消息。 简锋特意把王梦梅叫到一旁：“说是要带苹苹回去。我劝了两句，没劝动。” 简锋早跟妻子商量过有关于钱苹的安排。 要让钱苹一直住在自家也是不行的，三十平的筒子楼，要是光有王梦梅和简梨还好，可家里有个简锋，进进出出都不大方便。 两人想的是等着王梦兰过来，好好说说她，再问问钱苹的想法。要是不想读书了，那王梦梅就给她在市里找个工作干。要是还想读书，那不如留在城里复读。 王梦梅在城里见多了复读一年两年的留级生，觉得既然大姐家又不缺钱，何不再让钱苹试一次呢？ 两人商量的挺好，可钱金来上来就打消了他们的想法。 王梦梅拧着眉：“怎么是他来，这下可难说了。” 别看王梦兰平时咋咋呼呼的，但王梦梅深知她姐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候好声好气的说一说，她姐还能听进去。 可换了她姐夫…… 不是王梦梅要跟人比，实在是钱金来这人太固执又太抠钱。 这种抠不光是抠吃喝穿用，更是抠所有“不能立刻看到回报的支出”。 王梦兰说过，她婚后第一次跟着钱金来去干活就傻了眼，钱金来给人家干活，要的是每天现结工钱。 但凡主家两天不结账，他就敢撂了挑子不干活。 王梦兰也曾找过妹子诉苦：“我哪儿是不想在家照顾孩子，可你看看，我不跟着成吗？他给人干活，不是抠料钱就是抠工钱。人家主家要的什么料，他敢偷偷给人换个次的，就为中间抠那么几十块的回扣。” 如果不是王梦兰跟着算账买料，就凭钱金来，是万万不能把生意做到县城去的。 也正是有王梦兰跟着，把着钱，两口子才有现在的好日子。 这些年王梦兰忙完外面忙家里，脾气越发的厉害，王梦梅不是没劝过她姐。 可王梦兰自己也是一肚子的委屈。 “你姐夫这人，一辈子都是想着挣了钱就躺下。有了钱就跟人喝酒打牌，他倒是不赌，但就是一身的懒筋。” “我不骂他，他就不知道上进。” “你不知道就为着我生了个女儿，镇上的人都怎么说我。他倒好，出门在外有钱就是大爷。我要是不叫他上进，别人的吐沫星子都要淹死我。” “钱是个好东西啊，只要挣着钱，那些难听话，旁人总要避着我说。” 王梦兰一心扑在挣钱上，对于女儿，她自然是爱的。但是这份爱掺杂着不甘心和争一口气的决心，叫钱苹和王梦兰都痛苦无比。 简锋迟疑着问王梦梅：“那咋办？就这样叫他把苹苹带走？” 王梦梅眉毛一竖：“想什么呢！” 放在以前，她还可能会思量再三。 现在她才不会。 “我一个月能挣一千多，我叫我外甥女回去下工地？” “行了你不用管了，我下午跟他说。” 忙过中午那阵子，王梦梅就跟钱苹说了钱金来下午来接她的事。 “苹苹，你不用考虑那么多，你现在就想，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就行。” “你要是还想读书，我就给你找复读班去读书，复读的学费你不用操心，你妈不出小姨出，你安安心心的再奋斗一年，咱们考上考不上，就看这一年，别给自己留遗憾。” “你要是不想读了，那你就先跟着小姨开小摊，你来了这几天，也能看见小姨一天挣多少钱，你要是肯下力，回头想自己摆也成。或者你想找个坐办公室的工作，小姨就慢慢给你留心。” 王梦梅拍着外甥女的手：“小姨其实不建议你回去。” 回去干什么呢？钱苹毕竟读了高中，她跟镇上那些人有什么共同话题？人家说东家婆媳打了架，西家叔嫂偷了人，钱苹是能接上话还是能接受自己落入这样的环境里？ 王梦梅语重心长：“不是小姨马后炮，现实就是这样。你要是没读这个高中，初中就毕业，那小姨一点不担心你会融入不了环境。但是你毕竟读了几年高中，你要是读不出来，回去能干什么？” 早些年还能在村小当个老师，可现在村小的老师都算入编了，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安排上。 至于钱金来说的什么工地，更是不可能。 钱苹的性格已经养成，用简梨的话来说就是。 “我姐太讲理太温柔了，所以在工地肯定待不下去。” 王梦梅觉得钱金来也配是个当爹的，自己亲闺女的未来，轻飘飘的就决定了，一点都没有为钱苹考虑过。 钱苹听王梦梅说的话，眼泪汪汪的：“小姨……我、我还想读书。” 她不甘心的。 读了十八年的书，她不甘心就是这么个结果。 如果说是她学的不好，她认了。 可钱苹每次都是觉得差那么一口气。 “不试一次，我死了都不甘心。” 这几天钱苹自己也在纠结，纠结到最后，钱苹觉得爸妈不供她也没什么，她决心自己全力以赴再来一次。 这个时间或许是明年，也或许是后年，总之她要读书。 王梦梅得了外甥女的准话：“那行，小姨下午就跟你爸说。” 钱金来下午过来，王梦梅就直接说明了打算，要让钱苹再复读一年。 钱金来铁青着脸色：“还读？” 他瞪着眼，不敢说王梦梅，只盯着钱苹：“你说，你还要再复读一年？” 钱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我想再读一年。” 钱金来强忍着怒气：“要是读不出来怎么办？” 钱苹一言不发。 “我问你呢，要是你没读出来，钱苹，你算过你一年要花多少钱吗？” 王梦梅：“姐夫你这话……” 钱苹拉住小姨，勉强把目光对上父亲，声音还是软软的，却透着坚定：“我花什么钱了？” “你去年复读交的五百块就不是钱？” 钱苹：“之前三年，我没花你们一分钱。” 钱金来一时语塞，只能怒气冲冲道：“你什么意思？现在来倒打一耙说我们当老的对你不好了？你怎么不说你连着两年都没考上？” 钱金来越想越气，想拍桌子，但又想起这不是自己家，于是愤愤的收起手，给钱苹下了最后通牒。 “你走不走？你今天要是不走，我就当没你这个闺女。至于什么复读，你想都不要想！家里供你这几年够对得起你，看看你读这么多年读了个什么出来？还不是个只知道读书的傻子！” 这书不能读了，越读，女儿越不懂事。 钱金来后悔：“当年我就不该听你妈的话让你上高中。” 兴许是这最后一句话，成了压垮钱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狠狠抹了眼泪：“那你怎么不早点掐死我！正好一了百了，连小学都不用供我！” 钱金来气的鼻孔里哼哧哼哧的大喘气。 王梦梅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就怕把钱金来气出个好歹。 钱金来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冷笑道：“好好好！” 也不跟女儿废话，起身摔了门就走。 王梦梅本想着以一种更缓和的手段来劝说，结果到最后仍旧是一地鸡毛。不过私心来说，这些话从钱苹嘴里出来是比她来出头更好些。 钱苹瓮声瓮气的对她说：“小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王梦梅打起精神：“什么话，说开了也好，小姨等会儿给你妈打个电话再说说。” 唉，怎么不是她姐来呢？她姐这人只要好好劝，在读书问题上还是好说话的。 钱苹：“小姨，我给你打欠条，这一年的费用，我一定还您。” 王梦梅佯装生气，拍了她的手：“还是个小孩子，说什么孩子气的话。” 且不说钱苹一年花不了多少钱，她现在可能挣钱了。 这个月加上卖面的钱，一千块都算说的少。 钱是人的胆。 王梦梅现在的胆子就很大。 她打电话给王梦兰，在电话里劝了十几分钟，王梦兰虽然最后还没个准话，但王梦梅知道，她姐肯定会松口。 “我姐当年就是为了一家子没读成书。” 王梦梅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跟丈夫聊起过去。 “我妈生了我俩之后才生的两个弟弟，跃东都好几岁了，我妈才生了老小跃西。” 大概是因为老来生子，她妈把王跃西看的眼珠子一般。 “那时候我跟大姐都上学，我妈就说家里活多，让我们下学一个。为了公平，还弄了两个草棵子，抽长就读，抽短就下。” 最后是王梦梅拿了短的，她哭的震天响。 “还是我姐把我的草棵子拿走了，说她下学。” 王梦梅心里沉甸甸的。 虽然她后来也没读多长，初中二年级，她姐结了婚，家里少了个帮手。同时也为了供两个弟弟上学，王梦梅也下学了。 再然后就是王跃东为了供弟弟上学，也在上完初中之后就下学。 他们一家姐弟四个，三个都对上学有执念。 “只盼着苹苹这一年好好学，也算圆了我姐一个梦。” **** 简梨知道钱苹要去复读之后，更是举起双手赞成。 “姐，你肯定行的！” 钱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眼下还挂着青黑。 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再来一年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 可简梨就是很坚持：“你肯定能考个好大学的。” 钱苹愣了一下：“你咋知道？” 连她自己都不敢这样下保证，简梨到底哪里来的信心。 简梨：“我就是知道！” 简梨心想，这不是板上钉钉的吗？ 她姐连着两次没考好，一来是因为镇上的教育水平和城里差距巨大。二来也是因为她姐这两年的学习环境压根算不上好。三来，是她姐考前的压力太大。 简梨听王云云说过她大姨考前是怎么对钱苹的。 那是一天能问八百次钱苹到底有没有信心，日常挂在嘴上的话都是“你要给我争气”。 这种环境下，能考好才有鬼了。 钱苹被表妹逗笑：“那行，姐姐这一年一定好好学。” 王梦梅给钱苹找了棉纺厂中学的复读班，一年的费用是八百。 除了这个之外，住宿费用是一百块，书本杂费一百，算下来一千。 王梦梅手里的钱和存款，算下来刚刚够。 王梦梅二话没说，把钱给钱苹全交上。 她姐那边还没信，王梦梅不可能等着王梦兰想通了再叫外甥女入学。 王梦梅交了钱，拍拍钱苹的肩膀：“好好学。” 钱苹带着鼻音：“我知道。” 小姨为了帮她，已经是冒着巨大的风险。 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她的时候，能获得这样的帮助，钱苹只觉得自己的人生重新焕发了光彩。 她走入校园，很快就投身到学习中去。 短短几天，钱苹就发现了市里学校和镇上的不同。 老师的水平就不说了，市里的高中老师大部分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尤其是带复读班的老师，各个都有两把刷子。 钱苹以前不懂的地方，在这里都一一得到了解答。 老师们更没有歧视她两次复读，而是问清了她的擅长科目，告诉她最重要是查漏补缺。 “学校的课程只有一天六节，剩下大都是自习课，你要把握好时间，安排好学习的计划。” 来复读的学生教学进度和普通高三班不一样，学校给了他们一定的自主权。 每天的六节课是各科老师的，剩下的时间都会安排老师来守班。学生自习过程中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去找对应科目的老师去问。 钱苹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节奏。 在这样的环境里，她耳目一新的发现自己到了新天地。 学习的环境好，同学也很好相处。 虽然是复读班，但是大家苦中作乐，关系反而融洽。 没几天，钱苹就有了可以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搭子，每次吃饭中间对方都会拉着自己叽叽喳喳说些八卦。 钱苹虽然很少说，但是她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听完这些调剂生活的八卦，回到班上，大家又都开始奋笔疾书的学习。 不像是在镇上，她一点都不敢放松，生怕被老师告到她二舅和二舅妈那儿。高二时候有人给她写了一封情书，她拆都没拆，但被二舅妈看见了，话传到她妈耳朵里，钱苹在家里被她妈打了一巴掌，说她不自爱…… 钱苹告诉自己，那些都过去了，她现在在这里很快乐，小姨也不像是二舅妈一样的爱告状。 很快钱苹就在学校待了一个星期。 周末回到小姨家，小姨还特意做好了一桌子菜等着她。 “吃完饭就把换下来的衣服丢洗衣机里洗洗。” 钱苹：“……小姨，你买洗衣机了？” 王梦梅笑笑：“对啊。刚买的。” 双缸洗衣机，小天鹅的，花了七百块钱。王梦梅之前就想着要买，但是钱一直没攒够。等到终于攒够了，钱又给钱苹交学费了。 这次还是她姐王梦兰送来的两千块。 话说的带着赌气：“反正这钱之前是留给她出国用的，她要不出国，那这钱就留着给她造，我倒要看看她能读出来个什么花。” 为了这笔钱，王梦兰没说的是，她跟钱金来狠狠吵了一架。 两人一度吵到离婚都说出来了。钱金来是一分都不想出，王梦兰却觉得妹妹说的对。 吵架吵到后来，王梦兰还是力排众议，把钱送到妹妹手里。 王梦梅问她要不要去学校看看钱苹，王梦兰说不用。 “左不过就是以前的老样子，平时看着好，一考试就露馅。” 王梦梅：“……姐，你别老说孩子。” 当家长的，咋能一个劲的给孩子泄气呢？ 王梦兰疲惫的摆手：“随便你吧，工地上还忙着，我先回去了。” 王梦兰这笔钱到了王梦梅手里，王梦梅也没瞒着钱苹。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好好复习，你妈这人就是嘴巴厉害，心里还是疼你的。” 钱苹嗯了一声。 ***** 这头钱苹步入正轨，王梦梅再次陷入了忙碌的漩涡。 她想了想，干脆决定正式找个帮手来。一个月给开一百五的工资，帮着给她打打下手。 消息一放出去，很快就麻烦上门。 许建国和赵晓鹏都想让自己媳妇来。 赵晓鹏是直接上门说的。 “锋哥，咱们这关系，你还信不过我？海霞平时手脚麻利的很，去了你一点心都不用操。” 简锋没说话，他也不好意思说这事他压根不做主，只好说“我跟你嫂子说说”。 赵晓鹏心里骂他窝囊，可还是压着气，想着不能翻脸。 “那行，锋哥你跟嫂子好好说，我们家现在负担重，要是海霞能有个工作，就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赵晓鹏前脚走，许建国后脚就来。 只不过跟赵晓鹏的能说会道不同，许建国是个木讷又笨口的。 他手里拎着半斤香油，进来也只会说是老婆让送的。 简锋深知这个发小的脾气，叹口气问他：“是不是孙艳叫你来问工作？” 许建国点点头。 “我当不了主，你回去跟孙艳说，这事还得看你嫂子。” 许建国哦了一声，走出去没多远，又回来。 涨红着脸：“锋哥、锋哥，这我拎走了啊。” 简锋：“……拎走吧。” 那半斤的香油，怎么拿来又怎么拿走。 简锋心里膈应，却也可怜许建国。 他这几个发小，就许建国过的最窝囊，什么都听媳妇的。 孙艳都是有事了才找来，没事就不搭理他们。 许建国被孙艳管的跟孙子一样。 在许建国家里，孙艳说一就是一，许建国连句话都不能说。一说，孙艳就会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动辄就是要死要活。 “唉。” 简锋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让自己不去想那些，而是好好想想自己该干点什么。 妻子这边热火朝天，他总不能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吧？眼看着厂子日暮西山，有点嗅觉都知道给自己找后路。 王梦梅也说了，既然小摊子挣到钱了，简锋压力不用那么大，也该好好考虑考虑后面的路怎么走。 简锋绞尽脑汁的想，终于在第二天下定决心。 于是当晚简梨吃晚饭时候，简锋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我打算去考个驾照。” 第22章 这天晚上, 简梨正在吃自己的减脂晚餐。 一碗青菜鸡蛋汤，一盘子凉拌菜。 这个暑假她忙里忙外，就冲着每天出的二斤汗, 她瘦的三十斤是一点不掺假。 回来之后简梨短暂的放纵了几天，就再次开始了自己的减肥计划。 原先的大白纸上已经划了一个大大的勾, 表示着第一阶段减肥的结束。简梨另外又拿出来一张白纸, 写下自己第二阶段减肥的计划。 她想要在到年底之前, 瘦到一百二十斤。 这次的计划比第一阶段更难执行了，因为马上就要到贴秋膘的时候，简梨每天上学, 能运动的时间也有限。 所以她不得不开始控制饮食。 就拿今晚来说, 王梦梅做的是面条, 她跟简锋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体力，白天忙起来总是吃的不合适，只有晚上才有时间清清静静的吃点合心意的饭菜。 王梦梅对女儿减肥的态度很是矛盾。 一方面她盼着简梨能好好减肥，好好一个小姑娘，长得胖不仅仅是身体问题，更多的是她会担心女儿在学校受人欺负。就跟她上学时候一样，班级上有个小儿麻痹的同学, 走路一瘸一拐的, 有些嘴坏的人就会老追着人喊瘸子。 上学期简梨在学校也被人喊胖子，回来之后哭了好大一场, 然后两三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王梦梅看在眼里, 急在心里, 也自责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相信那个吊儿郎当的医生。 可另一方面，简梨真开始减了，王梦梅却总是心疼。 简梨现在早上就是一个鸡蛋, 一碗粥，还有一碟子青菜。中午吃饭也只有一小碗，晚上就是汤和素菜。王梦梅眼睁睁看着简梨馋的可怜巴巴，总是忍不住心软，想说要不就不减了。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人家都不会亏着孩子的嘴，但是简梨却连零食都不敢吃。 可简梨自己却很坚定，自己定下的饮食计划执行的很到位。 王梦梅也只能尽量给简梨的减脂餐做的更加可口一点。 简锋在吃完了一大碗面条之后，在饭桌上郑重宣布自己想要去考个驾照。 “这个月厂子的班次又减少了，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学个东西保险点。” 简锋虽然不觉得棉纺厂立刻就要倒，在他的印象里，棉纺厂是国营厂，哪怕一时半刻不尽如人意，未来也不会立刻就一败涂地。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棉纺厂这么多职工，哪怕之前下岗了不少，这不还有大几千上万人呢。 更别提早年间为了配套棉纺厂生产的各个小厂了。算上纺机厂，砂轮厂，纺机公司，销售公司…… 几万人的生计，简锋从不觉得棉纺厂会倒闭。 困难只是暂时的，国家不会不管。 因此他在考虑学个什么手艺的时候，优先考虑的是以后能在工作上用到。 那就学开车。 简梨举双手赞成：“爸，你学开车肯定行的！” 上辈子简锋就是个好司机，把着方向盘，一辈子别说跟人蹭刮了，那是一点意外都没出过。 王梦梅虽然也赞成，但她却有点担心：“考驾照应该不便宜吧？” 家里的钱刚买了个洗衣机，至于王梦兰给的钱，王梦梅直接带着钱苹去办了一张银行卡，把钱全存上去。 现在家里就只有几百块。 “考驾照要多少钱？” 简锋准备考，也去问过，因此很清楚：“大车证报名费要四千，另外中间打点教练啥的，怎么说也要个四千五。” 王梦梅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 简锋苦笑，可不就是贵？ 尤其这几年城里的出租车越来越多，大家都知道出租车挣钱，一个出租车司机随便跑跑，一个月怎么说也能挣个两三千。至于大车司机，挣的就更多了。 跟挣的钱比起来，驾照的费用不值一提。 “要不你再等等？” 王梦梅也知道这个是正事，虽然肉痛，但还是支持丈夫的。 “等两个月。” 再过两个月，家里的钱也就够了。 王梦梅稳妥的性格占了上风，简锋却觉得没有必要再等。 “我找人问过了，说明年开始，驾校的费用要更贵。大车证说是也要收口，以后要考就不太容易了。” 简锋想学，学了之后他就不用总是担心忧虑的睡不着觉。 嘴上再怎么说厂子不会倒，可也有风言风语。现在不少国营厂子虽然没倒，但跟倒了差不多。尤其东北那块，这几个月的坏消息通过厂子里不少人的嘴巴传出来。 棉纺厂本身的底子就是从东北来的，有不少人还有着几门远房亲在那儿，因此消息传的叫人心慌。 工资下不来，油盐酱醋哪个不要钱？人走投无路，说是有个单位也不过只是面上光。 农村人没了活计还能有块地，种点粮食蔬菜的，一年到头总也饿不死。城里人要是没了工作，却要到哪里去找饭辙？ 国营厂子很多人就靠着厂子吃饭，厂子万一真的倒了，大多数人连未来都看不见。 简锋不敢往深了想，就想着先给自己的小家在风雨飘摇的时代浪潮里上个保险。 大车司机，总不会失业。 王梦梅忧心的厉害：“你要说几百块，我还能给你想想办法，我大姐那儿转个手，三两个月还给她就行。可几千块……我咋张这个嘴？” 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尤其王梦兰最近先是被那个老乡骗了两千，又给闺女两千，两口子的关系已经很紧张了，王梦梅怎么想也不能拿这个事去叫大姐两口子吵架。 简锋：“我明天去那边一趟。” 王梦梅语气一滞。 简锋：“这你不用管了，我去问问……成了最好，不成的话就等几个月。” 王梦梅哼了一声：“是应该去问问。” 王梦梅心里千言万语想说婆婆的不是，可到底忍了。 简锋那个妈，看着慈眉善目轻声细语，实际上心狠的叫人害怕。 王梦梅虽然没有跟对方在一起生活过，但这么些年下来，早知道婆婆的面甜心苦。 简锋他爸当年是因公去世，厂子里给的待遇很不错，不仅工作和房子都保留，还给了好大一笔抚恤。 这笔抚恤，简锋从头到尾就没见着。 他妈只把这间筒子楼给了他，至于什么抚恤金，以及这些年厂子给的节礼慰问每个月的补贴，统统不提。 简锋基本是光着身子自己回的家属院。 等到简锋接了工作，他妈特意来了一趟家属院，连忽悠带骗的，叫简锋每个月给十块钱养老。嘴上说的好听，这笔钱她给存着，以后简锋结婚生孩子了她给。 可想而知，最后这笔钱也没拿出来。 一直等到有了简梨，王梦梅才把这笔钱给断了。 断是断了，但简锋也不能真的不认她。 名义上，他在那家住了快十年，吃了人家十年的饭，逢年过节仍旧要拎点东西去坐坐。 简锋要张嘴借钱，心里想的不是找亲妈，他妈不会给。 简锋想的是找两个弟弟借。 简锋的亲妈黄桂花当年嫁过去，连着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在葛家站稳了脚跟。 现在两个弟弟，一个做了大医院的医生，一个下海做生意风生水起。 最小的妹妹在市里重点高中当老师。 简锋对亲妈已经失望，但对着三个弟妹，还有几分感情在。毕竟当年都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把这几个弟妹拉扯了头几年。 三个弟妹也尊敬他，总是哥长哥短叫个不停。 简锋之前从来没有借过钱，这次他张口，心里是有着一点把握的。 简梨看着她爸，摇摇头。 她爸现在还是没想明白。 人不到事上，平时那些好腔好调，都是瞎扯。 就拿刘向东来说，别人给他付出，他当然不会吝惜一点好听话，但是等到你张口要回报，那就抱歉了。 简梨摇摇头，觉得她爸这次注定要失望。 上辈子家里最困难的时候，简锋的弟弟妹妹一个都没帮过忙。 至于她的亲奶奶，简锋的母亲，更是躲的远远的。 简梨本想着跟她爸说说，何必去张口讨嫌。转念一想，不说也行，她爸自己去试试，就知道行不行了。 简锋突然想起妻子招人的事，于是就问了。 “小鹏和建国媳妇，你打算用吗？” 王梦梅：“不用。” 吴海霞和孙艳两个人平时就跟她交往不多。简锋这些发小里，只有王利明的老婆薛芳跟她关系好一些。 可薛芳女儿还小，家里没人帮她带孩子，所以王梦梅只能另找他人。 可就算是找谁，她也不想找赵晓鹏和许建国的媳妇。 不是她小心眼，但认识这么多年，吴海霞和孙艳是个什么德行，她还是了解的。 孙艳手脚麻利，但她那张嘴不饶人。 王梦梅是个小本生意，图的是个天长日久的老顾客，要是孙艳来，她能把周围人都给得罪一遍。 吴海霞倒是还行，跟赵晓鹏的到处钻营不同，她平时就是个普通妇女。 可吴海霞这人抠啊。 抠到什么程度呢？ 赵晓鹏家每个月花在买菜吃饭上的钱，少的可怜。 不是赵晓鹏不挣钱，纯粹就是吴海霞抠。 她会在晚上去市场上捡别人不要的菜叶子，还经常捡旁人不要的零碎布头，甚至还有别人扔掉的橡胶鞋底子，她都会捡回去…… 赵晓鹏的条件其实是一群人里最好的，他父亲是厂里的六级工人，工资高，这些年攒下的家底最多。 可吴海霞愣是叫一家人抠出新境界。 前几年还有过一次，吴海霞拿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肉做了顿饺子，吃完一家人就直接送进了棉纺厂医院。 最后上吐下泻，花了好几百。 这样的事不胜枚举，吴海霞总是抠小钱花大钱。 王梦梅真怕吴海霞来了，会抠的她生意做不下去。 简锋对这个结果一点不意外：“那你打算找谁？” 王梦梅愁的很，她也不知道。 大院里都是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她用谁都感觉是使唤人。最主要的是，关系不好处。 市场最近生意好做，很多人家都添了人手。 大多数人都是找自家人，婆婆公公丈母娘的，自家人用起来不用多开工资，还省事省心。 可也有跟王梦梅这样，老人使不上的。 王梦梅观察了一圈，觉得还是找亲戚好使。 可…… “我大嫂离不开家，二嫂人家有工作，我姐那边更是忙……” 王梦梅叹息一声：“再说吧，我再找找。” 能干的人很多，但合适的人少。 王梦梅想着谨慎些，因此决定再考虑考虑。 钱苹虽然上学去了，但简锋还是能帮上忙的，尤其最近厂子里更不景气，简锋能空出来的时间就更多了。 ****** 简锋第二天就去找了两个弟弟，两人都嘴上说着回家去商量。 简锋还以为这事十有八稳了，结果他妈第二天来了。 这天是周末，王梦梅也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准备把家里好好打扫一遍，因此婆婆上门，全家人都在。 简梨轻轻松松完成课业，从图书馆借了书在家看。 简锋被王梦梅指使着爬高上低，给家里彻底来了个大扫除。 王梦梅越看越觉得自家这个房子小。 原本不觉得，现在看哪儿哪儿不顺眼。 屋子太小，窗户不朝阳，一楼太潮，离水房太近，厨房更是转个身都困难，马上冬天了，还要去澡堂洗澡…… 家里空间小，好多东西都没地方放。 简梨的小学课本，原本她不打算卖，想着给孩子留下来，可一箱子一箱子堆下去，最后还是腾不出空，只能全卖掉。 王梦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换房子。” 家属院里，就属他们这批房子最老，后来的单元楼都是独户卫生间了。 前几年厂子还有风声说打算把第一批的房子都给拆了重新盖，结果现在又没下文了。 王梦梅想要个房子，不需要多大，两室一厅就好，也不需要多方便，只要有独立的卫生间。 这个念头她以前想都不敢想，但是现在她敢想了。 王梦梅在心里算账，一套两室一厅，怎么也要六十平米。 现在新盖的漂亮楼房带电梯，一平米是八百。 王梦梅觉得自己买不起，最好还是在家属院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家属院的房子便宜些，一平米只需要五百左右。 一套房子三万。 王梦梅心里定下一个三年计划。 也是巧了，简梨也有一个计划。 简梨把自己卧室的门关上。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王梦梅终于同意给她的门后面安装了一个插销。 这样有时候简梨自己在屋里，就可以把门关上。 王梦梅一开始咬死不同意：“小孩子家家的，防着谁呢？” 简梨却一个劲的蹦高：“我长大了，我要私人空间！” 最后还是简梨占了上风，谁叫王梦梅前一阵刚揍了她，这段时间正处于一种补偿心理期间呢？ 简梨躲在屋子里，一笔一划写自己的计划。 开学的时候老师让写理想，简梨想了又想，终于在记忆的故纸堆里找到了自己曾经的梦想。 她上高中那会儿，其实想读的不是理科，而是文科来着。 但家里的困境初现，简梨最后糊里糊涂的选了理科，后来读了著名的天坑专业。 生化环材中的环境科学。 后来简梨花了很长一段功夫转行成功，去互联网公司当了产品经理。 重来一次，简梨决定选文科，虽然一时还没想好读哪个专业，但绝对不读理科了。 简梨郑重的在作文纸上写上了“选科”。 读文科，简梨知道自己未来很难以本职工作发大财了。 所以简梨给自己定下了五年计划。 她希望在千禧年到来之前，自己和父母都能积攒下第一桶金。 追逐梦想需要坚实的物质支撑。 从头再来一辈子，简梨不打算光是为钱财忙碌一生。 总要找点人生的价值吧？ 虽然说起来理想化，但是她都重生了，她就想学点自己想学的。 简梨在本子上写自己的计划。 父母目前都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她不用过多操心。 简梨需要的，就是必要时的引导，并且将自己的小金库储备起来。 手里的三百多块能做的事情有限，可要想抓紧时间买房子，这点钱当启动资金都不够。 更何况简梨还要读书，根本抽不出时间。 简梨能想到的，就只有一样。 给杂志投稿。 简梨用自己的小金库买下了市面上所有的杂志。 总共二十多本。 其中四本是电影电视类，三本是画册，八本是文学类，还有其他几种比较小众的类型。 简梨拿出自己当产品经理时候的工作态度，分析了每一本杂志的风格和受众，最终选择了两本作为意向。 一本是以短篇小说为主的文学杂志，其中很多小故事透着一股浓浓的鸡汤味，还有一些历史分析，包括什么红楼解析，水浒杂谈。甚至里面还有一些产品软文！ 比如某某老太太跟子女关系不和，后来子女给她买了什么保健品，她才发现自己过去醉心于事业，忽略了家庭，最后阖家团圆包饺砸。 简梨一看就乐了。 这里头花了三百字详细形容那个保健品的名字和功效，一看就知道是软文。 所以这本杂志与其说是文学杂志，不如说是更多迎合了人们的喜好发展的泛文学杂志。 简梨大致一算，觉得很有搞头。 作为产品经理的她，写软文简直是一把好手。 尤其这本杂志的销量很好，封底上还写着投稿地址。 【本杂志稿费千字八十元起，稿件一经录用，待遇从优。】 简梨抄下这本杂志的投稿地址，准备先投个几篇练练手。 另外一本杂志就很小众了。 简梨上辈子听都没听过这本杂志的名字。 料想也是很快就倒闭了，压根没活到千禧年。 简梨之所以把这本杂志定为自己的备选，就是因为这本杂志其实很前卫。 它是一本热血漫画杂志。 说起漫画杂志，其实这几年最火的杂志就是《画书大王》。 简梨家现在还有很多本，这本杂志也是她看的最多的漫画杂志。 可随着《画书大王》在1995年闭刊，市面上也多了不少漫画杂志。 甚至还有不少杂志引入了国外和香港的漫画版权。 在《画书大王》闭刊之后，陆续也出现了一些类似《卡通王》《科普画王》《北京卡通》等一系列漫画期刊。 但这些漫画杂志都基本集中在中小学生中，内容也多是科普教育为主。类似日本《jump》那种定位的漫画，很少很少。 如果用国内的漫画阶段来划分，那么《画书大王》算是第一阶段，这些教科为主的漫画就是第二阶段。 而简梨手里这本，则已经先行到了第三阶段。 它以综合各个年龄段为主，其中的连载漫画，更有一丝热血少年漫画的味道。 简梨上辈子的一大爱好就是看漫画书。 上大学时候，她甚至还给漫画杂志投过稿子，那时候的纸媒尚有余温，她画出来的漫画也被录用过几次。 等到后来杂志不行了，简梨也成了社畜一枚，再也找不到在大学里优哉游哉画漫画的心情…… 简梨翻看了一遍杂志，觉得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她画功一般，但胜在见过很多类型漫画，而且之前的漫画也被人称赞是有一点独特的风格。开一个长篇连载的漫画，对她而言故事性不是问题。 简梨在计划书上写下——文学杂志投稿 漫画投稿。 要开一本长篇漫画，需要的准备工作不少，人设剧情各个方面都要考虑到。 简梨忙的热火朝天，外面的声音打断了她。 “妈，你怎么来了？” 窗外传来的声音苍老中带着和煦。 “我听长源说，小梨好像是吃错了药，身体不大好。我来看看她。” 简梨撇嘴。 她吃错药生病都是上半年的事了，她爸当时还带着她去找葛长源看过。 她奶奶倒好，这都过去大半年了，现在想着上门来看她了。 第23章 黄桂花手上是一个沉甸甸的布兜子。 刚进院门, 她就放下手里的东西作势要帮王梦梅搭衣服：“哎呦呦，咋一下子洗这么多的衣服？” 王梦梅没话讲，只把刚从洗衣机里洗出来的床单擞的啪啪响。黄桂花也不是真的要帮忙, 五指敞开站在那儿摸一两下，装个样子而已。 简锋也闷着头, 让他妈进屋坐。 黄桂花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生活了好几年的屋子, 舔舔嘴唇：“我还是不进去了, 等会儿去接老四家里的……” 一进屋，她就能想起之前那个死鬼男人，黄桂花不进。 简锋从屋子里搬出一把小靠椅, 黄桂花就坐在小靠椅上。 黄桂花左看右看：“你们添洗衣机了。” 简锋：“是。” 他当初接手的这个家, 是家徒四壁的家。 最开始连张床都没有, 还是后来上班了，他跟个到处衔泥的燕子一样，一点点把屋子填满。等到他有了自己的小燕子，家里东西更多了，但是大件却总是凑不够钱。 直到现在，家里满打满算也只有电视机和洗衣机两个大件。 黄桂花：“看着还挺新的，刚买没多久吧？” 简锋：“是没买多久。” 黄桂花：“你们现在做点小买卖, 是比你两个弟弟强, 老三现在当医生，一天到晚忙不说, 钱还少。老四更是了, 说是挣钱, 其实挣的全是债，一到下半年就得去要债……” 多新鲜呢，过去的几十年, 简锋从来没从他妈嘴里听过他一句好。 黄桂花以前常挂在嘴上说的，都是他不聪明又不会读书，所以要对弟弟妹妹们好，将来也能借上一把光。 现在他来借光了。 黄桂花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各家的不容易，在她嘴里，老三葛长源在市里医院当医生，竟然还不如简锋当工人一个月挣的多。老四葛长峻就更不用说了，那是做生意都做成“负翁”！光鲜亮丽的两个儿子，眼瞧着就要上街讨饭了。 “你说你要去学大车，我觉得要不还是算了吧。” 图穷匕见。 黄桂花说道：“那边那个，老葛的大儿子葛长风，他不就是个班车司机？他自己一天到晚的在外面跑，媳妇后来都跑了，我不是说小梅一定干这种事，可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简锋脸色涨红，王梦梅也被气的不轻。 黄桂花慢条斯理，一推二五六，谁看不出来她是给另外两个儿子找说辞呢？ 有时候王梦梅都佩服这个老太太，说得了狠话，也拉得下脸。早些年赶简锋时候疾言厉色，现在却能端着一张笑脸上门。 王梦梅皮笑肉不笑：“我可不是那种丢下男人孩子就去过别家日子的人。” 这话里赤、裸的讽刺，黄桂花却像是没听懂似的。还能镇定自若：“你昨个找你俩弟弟，给我吓一跳，我还以为你是遇上什么大事了，赶紧过来看看。一看你过的还好，我就放心了。” 遇上大事——不到家破人亡不叫大事。 过来看看——走个面子。 看你过得好，就放心了——说要借钱的事，就这么算了吧。 都是成年人，黄桂花今天走这一趟，谁能看不出来是什么目的？ 简锋脸色铁青：“你跟老三老四说，钱不用了。” 黄桂花笑的满脸：“你看你，咋那么多心呢，你俩弟弟可没说这话。是我想着来看看你。” 临了临了，她还要恶心简锋一把。 不是我说不给，是你说不要。 黄桂花把这个儿子算的清清楚楚，手拿把掐。 完成目标，她火速告辞，留下闷了一肚子气的简锋和王梦梅。 简锋一言不发进了屋，如果说被刘向东算计一把是觉得没意思，那两个弟弟这样，无疑是叫他灰心丧气。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都这样了，还要再去找小妹借吗？ 小妹葛雅琴当老师，嫁的人家条件好，几千块应该是没问题。 但简锋自嘲一般笑笑。 如果小妹也这样，他怕自己真的受不住。 他不敢去探究这个结果。 要不还是算了吧？ 当个工人好像没有多坏，大家不都这样吗？身边的人谁不是这样混着过？厂房里多少人偷奸耍滑，说去上个厕所都能上半天。大家都在糊弄，可见糊弄也能过日子。他家里毕竟还有王梦梅这个小摊子，大不了他就帮着媳妇干…… 王梦梅进屋来，戳了一下躺在床上的简锋。 “你妈刚才那话听着真恶心。” 简锋没吭气，王梦梅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你可别说你现在不想去学了！” 简锋疲惫万分：“没说不学，再等等吧。” 借不来钱，还能怎么办？ 王梦梅心里也憋着一股气，人到中年，除了生计，多的是这样的糟心时刻。 简锋他妈惯会恶心人，她妈则是一个劲的比比比，恨不得叫她跟大姐比的头破血流才好。 她跟简锋一样，各有各的糟心妈。 王梦梅攒着口气：“学！你等我两个月，我保管挣到钱叫你去学驾照！” 没有爹妈帮衬，他们两口子举步维艰走到现在，就这么一段上坡路，她王梦梅非得撑上去不可！ 简锋翻身坐起来：“我打算跟厂里说说，把我的小组长岗位让出去。” 当个小组长，说是多了几十块，但他的时间压根没有旁人灵活机动。应付完上头管下头，吃力不讨好，最重要是不能经常离岗。 简锋：“我跟你一起！” 妻子这样信任他维护他，他怎么也不能叫家人失望。 王梦梅吐出一口气：“真难啊。” 真难啊。 “……对了，小梨呢？” 简锋：“我刚才还看见她在这儿……这丫头又跑哪儿去了。” **** 简梨此时正埋伏在路边。 她刚才悄悄跟着黄桂花出了门，又偷偷摸摸的看着黄桂花走了十来分钟，到了少年宫。 黄桂花走进少年宫，趴在一间房间的窗户上看了看。看还没放学，就走到少年宫外等孙子葛明。 简梨从她面前走过，黄桂花愣是没看见。 刚才虽然见过孙女，但是黄桂花一门心思都花在怎么把大儿子借钱的话给堵回去，因此也没多留心简梨。 简梨进了少年宫，趴在奥数班的窗户上。 里面，她四叔葛长峻的儿子葛明正在跟着老师补习。 葛明长得肥壮，黄桂花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儿子生的大孙子。 葛明葛明，当年取这个名字，寄托了葛长峻最美好的愿望，希望儿子像诸葛孔明一样聪明。 可葛明长到快十岁，跟诸葛孔明最大的关系就是两人都是男的。 这些年下来，葛长峻没少为这个儿子操心，可他忙着挣钱，家里的事实在管不着。因此葛明就在奶奶和妈妈的一味维护下，长得越来越跋扈。 从小，他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拿到手，在学校霸凌同学，在家里大吵大闹，上辈子更是靠着家里的钱，胡作非为。 葛明肆无忌惮的长到三十多岁，最后因为涉黑进去。但可惜的是，黄桂花没亲眼看到这一幕，她幸福的活到八十岁，又幸福的在睡梦中死去，没见过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因为错误的教育深陷牢狱…… 太可惜。 简梨摸摸自己耳朵边的疤，这条疤，就是小时候过年，被葛明用鞭炮炸的。 医生说如果再错一点位置，简梨的左耳朵就要听不见了。 可那时候黄桂花怎么说的？ 她护着葛明：“大宝他不是故意的！简梨这不是没出事吗？你们要是要说法，老婆子就把我的耳朵赔给她。” 简梨的四叔也一脸愧疚，给她买了一套芭比娃娃。 简锋夫妻看在葛长峻的面子上，咽下了这口气。 简梨攥紧了拳头。 简锋和王梦梅虽然自己对黄桂花意见很大，但是简梨如果骂黄桂花，简锋和王梦梅也只会罚她站墙角。 所以简梨刚才没说话，但是她心里想，黄桂花她不能怎么样，那葛明呢？ 补习班里，如今才十二三岁的葛明长得高胖，眼睛在脸上是一条缝，他自己不学习，还一个劲的混自己的同桌也学不成。 讲台上的老师皱着眉，三五分钟就要喊一句葛明的名字。 但是葛明愣是嘻嘻哈哈的一点都不害怕，还在一个劲的骚扰同桌。 他的同桌戴着一副眼镜，葛明就把他眼镜拿走，仗着个子高，把眼镜左手右手的转，嘴里喊着“小四眼”。 简梨：…… 这股子人渣味，真是两辈子都不带改。 被葛明霸凌的小孩缩着胳膊，惹都不敢惹他，含着眼泪低头。 葛明顿时觉得没意思，就把眼镜丢在后面的垃圾桶里。然后又去抽右边那个女孩的书。 简梨在外头等了二十分钟，就看着葛明前后左右骚扰个遍，欺负完这个欺负那个。 等到下课，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对着来接人的黄桂花苦口婆心的劝。 “葛明家长，你能不能回去之后跟葛明说一说，咱们都是来学习的，平时上课注意下纪律。如果实在不愿意学习奥数，咱们可以发掘孩子旁的兴趣，奥数课程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适合……当然了，您这边只来了三次不到，如果您选择退课，我也可以把费用都退给你们。” 葛明的不配合，连奥数老师都不想教了。 黄桂花不懂什么是奥数，但是她知道这个班据说是葛长峻托了关系才给葛明塞进去的。她才不管葛明聪不聪明学不学的会，反正只要值钱难进的地方，她都觉得所有人都活该给葛明让开一道路。 至于老师，黄桂花一点不放心上，谁家小儿子有钱呢，她是花钱来买服务的，老师教不好那是没本事。咋能赖孩子上课不听呢？ “老师你说啥呢，我们明明可听话了，在家里他还会帮我做家务，我们这么听话的孩子，你要说他不学习，咋可能呢！”、 “那他上课还骚扰别的孩子，给旁的孩子混的上不成课。”老师觉得很无奈，他的班上有关系户不假，但别的孩子谁也没像葛明这样，整天上蹿下跳，有他的课堂，但凡是坐在他身边的人都没有一个消停的。 老师就没见过这么皮的学生，说也说不听，打又不能打，有他一个，败坏了奥数班全体的风气。 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汤。 这话的意思叫黄桂花不乐意了。 她倒打一耙：“谁混他们了？我们大宝那是跟他们玩！再说了，你怎么不说是他们耽误我大宝的时间了，我可跟你说，你们这个班说好的能补数学，我们要是期中考试数学成绩没提上来，我可要来找你的。” 黄桂花其实没那么在乎成绩，但是葛长峻在乎啊。 老三葛长源从小就会念书，生个儿子更会念书。有人家比着，葛长峻总是回家就问成绩。 可葛明从幼儿园就没上过几天学，该上幼儿园的时候，葛明总是哭。所以黄桂花就干脆不把他往幼儿园送，幼儿园三年，学前班一年，葛明都是在家里一手娃哈哈一手小饼干过来的。 上小学之后还三天两头缺课，倒现在上初中了，别说是原本的课程，小学的加减乘除有时候都算不利索呢。 葛长峻问儿子成绩之后，总是气不打一处来，然后就要揍人。 尤其是过了四年级，每年的期中期末之后，葛明雷打不动的要挨上一场。 在葛长峻的逼迫下，黄桂花不得不重视起孙子的教育。 她倒未见的想要葛明成绩多好，她要的就是成绩稍微进步点，别叫葛长峻再打儿子。 在黄桂花朴素的观念里，这世界上就没有钱办不到的事。 学习成绩不好，那就送最好的补习班。花点钱，总能给成绩补上来。 因此她觉得老师多事，好好教孩子不行吗？至于她怎么管孙子教孙子，关她一个辅导班老师屁事！ 这么一个钉子扎老师身上，奥数老师也不惯着。 直接就说道：“您要这样说，我是做不到的。葛明的基础很差，如果您为着孩子的成绩好，我建议您直接退班。” 说完也不跟黄桂花啰嗦，直接转身，准备把电话打给葛长峻。 这个学生，他说什么都不要了！ 黄桂花哎哎哎的还要说，人家不理她了。 她呸了一口，骂道：“臭老九！” 骂人这会儿，倒是忘了自己小女儿也是当老师的。 葛明拽拽她的袖子：“奶，给我五十块钱。” 黄桂花有些肉疼：“要五十干啥？” 葛明不耐烦道：“你给我就行了，费什么话！” 他态度一差，黄桂花顿时软下声音：“给给给，奶这不是怕你学坏么……乖宝，拿着钱可别乱吃东西，吃坏肚子咋办呢。晚上早点回去，奶给你做大虾吃。” 葛明拿了钱，把书包甩给黄桂花：“要你管！” 黄桂花慈爱的捡起他丢在地上的书包，笑骂道：“真是冤家。” 简梨躲过黄桂花的视线，紧紧跟着葛明。 葛明出了少年宫的门，七拐八绕，很快就绕进一条小巷。 “大哥好！” “大哥来了！” 五六个初中生打扮的小混混聚在葛明的周围。 不知道是谁摸出一包烟，大家一分，个个开始吞云吐雾。 葛明眯着眼睛：“妈的，什么王八蛋培训班，给老子训得孙子一样。” 奥数班的老师本身就是公立院校跳出来单干的，因为教的好，所以在市里很有些名气。这样的老师本身就是资源，葛长峻送出去几瓶好酒还有两千块，这才给葛明塞进去。 可葛明却被管的很难受。 他在学校时候就没有老师敢管他，现在倒是被一个辅导班老师管的这么严。 不光严，这老师还动不动就给他老子打电话。 弄得最近葛长峻总要抽出时间回来揍他。 “真想弄死他！” 旁边有狗腿子帮腔：“明哥，咱们要不然打他一顿吧？” “趁着他走到这边，直接给他套麻袋，打完他也不知道谁打的。” 葛明翻了个眼皮：“这多没意思。” “那那个老师有儿子或者女儿不？他骂你一顿，咱们就打他孩子一顿。” 葛明这才起了点兴趣：“他好像是有个儿子来着。” “我知道！明哥，那老师收了我们班第一名，他儿子就是我隔壁班的！” 葛明嘿嘿一笑：“光打他有个什么劲，咱们给他骗出来，打一顿之后，给他扔到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去。叫他自己找回来。” 狗腿子二号再次献策：“我知道一个地方！” “就在我们学校后面，有个废井！” 葛明有些迟疑：“那井有水不？别真给人弄死了。” “放心放心，那井都多少年了，以前也有人掉进去过，那小孩自己爬出来了。除了吓人没别的问题。” 葛明碾灭烟头：“好，那就这么办。” 一群混混商量着怎么给人骗出来，勾肩搭背的走远了。 简梨未曾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的收获，她本来跟上来只不过是想看看葛明会不会落单，自己能不能套葛明的麻袋。 谁知道居然听到了葛明居然想要霸凌别人！ 而那老师的孩子…… 简梨突然想起上辈子的新闻，这一年确实有个新闻出来，说是一个初中生不小心掉废井了，井口太窄，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为了救人，发动了三台挖掘机才给人弄出来，但救出来人已经不成了。为了这件事，桃城开展了一段时间的专项行动，让各单位把废弃的井口全封掉。 就连棉纺厂也封掉了十来个井口，家长们耳提面命，不让孩子们去井边。 简梨万万想不到，那个孩子居然是被人霸凌，故意丢进去的！ 她心里沉了一下，怪不得后来的葛明越来越放肆，无恶不作。大概是他从小就没有受到过惩罚！ 连这样害人性命的事，他都能做下来！ 简梨想了想，直接在少年宫对面买了一支笔和一个本子。 在上面写了葛明他们的打算。 不管那老师信不信，她都提醒一下。 写完之后，她把纸张交给门卫，就说是奥数班该交的作业自己忘了，让他等会儿交给要放学的奥数班老师。 走在回家的路上，简梨仍旧在想葛明干的这件缺德事。 上辈子葛明进去之后，四叔葛长峻二话没说就从外面领回来一个小男孩。 大概是葛长峻早就看出来葛明是个不争气的，所以早早在外面练个小号。 而葛明在监狱里听说之后，还叫嚣着要出去弄死私生子。 当然了，他没有这个机会。葛长峻直接连律师都不给他请，最后葛明顶格判了无期。 简梨对于四叔家的爱恨情仇并不在意，但她对那些葛明伤害过的人们却很同情。 葛明最后进去了，四叔倒是好好的当他的大富翁。 教育出这样的孩子，葛长峻一点没有对旁人的愧疚后悔。 他一推二五六的把责任放在老娘和老婆身上，好像他在葛明的教育中起到的全是正面效果。 简梨呸了一口。 真是人渣渣一窝！ 第24章 简梨一边唾弃着四叔一家人, 一边回了家。 另一边的奥数班在放学之后，依旧有几个孩子围着刘老师问问题。 “这个点到这个点之间做一条辅助线，然后将这个部分看做一个整体……” 一脸迷茫的学生瞬间豁然开朗：“我知道了！” 没人会不喜欢一点就通的学生, 刘老师欣慰道：“所有的类似题目都可以采取这样加辅助线的方法，你再做做这道题……” 给学生加课到一个小时后, 刘老师这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走到大门口, 就被门卫给喊住了。 “刘老师, 你学生说有个作业忘记给你了，喏。” 刘老师一边接过来一边纳闷：“作业？” 他哪儿布置作业了？ 作为奥数班的培训老师，他向来只会发一些自己找来的题目页子。页子上的题目也不会多, 毕竟都是拔高题, 一般一周也只有三四道题目。 有天分的学生自己会主动学习, 但大部分的学生光是每周的页子都做不下来。 怎么会有学生给他交什么作业…… 刘老师打开这个崭新的本子，待看清上面的内容，直接血都凉了半截。 只见上面用清秀的笔迹写着让他心神俱颤的内容。 【你们班的学生葛明对你有意见，我偶然听见他跟几名学生商量着对你展开报复……】 【请注意你的孩子，以及学校跟葛明走的很近的隔壁班同学，叮嘱他不要被人骗出校外。尤其注意学校后面废弃的机井……】 简梨写这些内容的时候没有任何故弄玄虚，她只是平铺直叙的将葛明的打算和自己如何得知的过程全都写上。 可正是因为她写的太清楚明白, 里面却透着一股叫刘老师心凉的恐惧。 刘老师失态的抓着门卫问这个本子是谁给的。 门卫有些懵：“就是一个小姑娘, 看着也就只有十二三岁。” 刘老师的奥数班主要针对就是高小和初中生，所以他一看到简梨的样子, 就下意识的没有过多猜想。 “刘老师, 咋啦？那小姑娘不是你班上的？” 刚开学, 奥数班来了不少生面孔，门卫还真没注意到里面有没有简梨这号人。 可看刘老师面色苍白的样子，门卫却不确定起来。 只是一个小姑娘, 该不会…… 刘老师勉强忍下内心的种种情绪，顶着门卫探究八卦的眼神：“没事……这学生家长也真是的，叫孩子送来个本子，里面还夹着一张卡，我得问清楚了好给人家退回去。” 这也是常见的事，尤其是刚开学还不到一个月。有些想要把孩子塞进奥数班的家长，那是用尽了百宝。围追堵截，找到家里找到少年宫的不计其数。 有些提着礼物来的，直接把礼物往讲台底下一放就跑，弄得刘老师总是为此头痛。 只不过这样直接送卡的还是少数，门卫有些羡慕的看着他：“肯定还是要上你的班的。” 刘老师今年已经破格开了两个班，一个班都五六十个人了。他早就放出话去说带不了那么多的学生，可家长还是企图送礼把孩子塞进去。 “还是得上学啊。” 门卫感叹着，上学多好，学好数学，将来也开一个奥数班。 刘老师在少年宫开班开了三四年，他是眼睁睁看着刘老师学生越来越多的。 这么多的学生，不算家长的礼物，光是学费就已经很可观了。 门卫心里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孙女，今年刚好小学二年级。 不行，得回家跟她老子讲讲，好好学数学，等到五年级也送过来给刘老师教。 想到这里，他和和气气的跟刘老师说道：“下回再有这样的，我就给您挡挡，上回你不是说最好不叫家长去班级门口等吗？我也给你留个心。” 先把关系处起来，将来就好开口了。 刘老师心里乱的厉害，勉强寒暄几句才紧紧揣着那个本子回了家。 到了家先灌了两杯水，这才惊魂未定的开始细细琢磨本子上面的内容。 按照上面说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不小心听到了葛明他们要针对自家孩子，所以才写了这么点东西过来。 但是她怎么知道葛明是谁？ 刘老师琢磨半天，想到的只有一种解释。 这个小女孩估计就是自己班上的。 他拿着自己手里的花名册，思来想去，最后把目标定在了班上的两个小孩之中。 一个小女孩家境很好，父母都是教育局的，平时做事风风火火。数学天分不怎么样，但是家里显然很是重视教育，所以塞进班里来。 对于这样走走后门，但是平时还算听话的学生，刘老师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可往深里一想，他觉得是这个孩子的可能性不大。 这小姑娘是家里独苗，每次上学都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一大家子轮着接送，刘老师见过的几次，老人们连个书包都不叫孩子背，吃的喝的背一书包。 这样的小孩家里自然不可能放任叫她去小巷子里“偷听”。 那就只剩下最后那个了。 那个小女孩是刘老师特招进来的，家境很不好。父亲瘫痪在床，母亲则是在市场上赁了半个摊位卖菜。 要不是这孩子在学校里展现了难得的数学天赋，刘老师也不会只象征性的收了一百块就把人收进班里来。 要知道这几年随着中国在1990年举办了IMO（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并且获得了优异成绩之后，很多学校都开始重视起奥数的培训。 每年各个学校都会进行一些选拔，最优秀的数学苗子都会被选拔到一个班级里进行统一培训，也有些家长会不满足于学校的基础教育，而是为孩子选择更高等级的名师。 刘老师自从“下海”做了奥数培训班之后，因为成功培养出了三个进入华罗庚杯决赛的学生，所以在桃城很有影响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班级出现了“一位难求”的局面。 在这样紧张的位次中，刘老师能主动为这个女孩留出一个位置，可见对方的天赋之厚。 刘老师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很有可能。 越觉得有可能，刘老师越是不能平静心神。 这个小女孩被自己收进班级之后，样样都很好，就是因为家庭的贫困，找他表达过自己不愿意再读的意愿。 哪怕刘老师说不收她一分钱，她也不愿意。 “我妈平时太忙了，我每天在家还能帮帮她，老师，自从我来了培训班，我妈每天都要自己从早忙到晚。” 小女孩十分懂事的说自己上完这个月就不会来了。 对于贫困的家庭来说，光是清清静静的念书，就已经是对家庭的消耗。 刘老师劝说无果之后，很清晰的看到了这个女孩未来的命运。 奥数比赛里，多的是有天赋还努力的人，光是有天赋，如果不加以训练，在不远的将来，她就会失去她的天赋，最后泯然众人。 可现在…… 刘老师下定了决心。 如果真的像这个本子上所说，那这个女孩无疑是救了自己一家。 他早年妻子去世，家里只有他和儿子，如果没了儿子…… 刘老师一阵恍惚，他完全不能想象如果真到了那个境地，他要怎么过完余生。 “吱呀”一阵门响。 刘老师的儿子进门就看见哭的眼睛红红的他爸。 “爸……你怎么了？” 父亲这样的反常，叫他吓了一跳。 刘老师抹了下眼睛：“没啥……你今天在学校有什么事没？” 孩子：“没啥事啊。” 刘老师追着问：“那你有没有同学要你去哪儿？” “没有。” “别的班的同学呢？” “没有……爸你怎么了？” 刘老师哽了一下，他自己还要上班备课，再说就算是他不备课，他也不可能全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孩子。 “没事，我就是想着，最近该叫你爷爷奶奶来城里住住。” 孩子欢呼一声：“真的吗？” 刘老师：“真的。” 他爸是朝鲜战场下来的老兵，他妈当年是能跟着部队做饭的人物。有两个老人在，还有孩子的姥姥姥爷在城里退休了。 四个老人看着，他就不信葛明还能有什么动作！ 想到葛明，刘老师发了狠。 他万万想不到一个才初中的孩子居然能这么狠毒。 眼中寒光闪过，刘老师心想，那些人一个都别想跑！ ***** 简锋自从决定了要辞去小组长的位置，很快就跟厂里说了。 厂里倒是也没说什么，很快就另外提了赵晓鹏顶了简锋的位置。 赵晓鹏的媳妇吴海霞为此在大院里趾高气扬了好几天，甚至还跑到王梦梅的摊子上说了些诸如“我都没想到领导给我们家小鹏提起来了”“他平时哪儿有锋哥那么勤快啊”“锋哥咋想的往后是不是打算不干了跟你一块顾摊子”“还是劝劝锋哥摊子哪儿能那么好干”…… 王梦梅一脸无语，她有心想说是简锋推举赵晓鹏的。可仔细想想又觉得算了。 吴海霞这人就是个没见识，你说了，她还以为你故意跟她呛呢。 好事都做了，何必再吵个不落好呢。 王梦梅嘴上嗯嗯啊啊的，哄的吴海霞心满意足。 简锋换了岗位，一个月的工资立时就少了八十块。 两人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在摊子上把这笔钱挣回来。 王梦梅想的是加项。 “晚上要不然就做小炒，厂子外头不是有人晚上支个摊子卖小炒吗？咱们也弄，市场这里现在有两三家，我觉得这个还是能干的。” 简锋有些吃不准：“那你早上起那么早，晚上还熬夜，成吗？” 王梦梅咬牙：“那有啥不成的。” 想到挣钱了就能不受婆婆的气，她就算是累死也不喊一句冤。 简梨终于还是忍不住：“等你累个好歹出来，这点钱回头再送医院……妈，你还是好好算算这笔账。” 透支身体来的钱哪儿能那么好挣，就跟她一样，上辈子想要买房买车，房贷刚提前还完，人嘎了。 也不知道图个啥。 简梨赶在王梦梅发火前拿出自己的小本子。 “妈，我建议你把早餐停了，然后好好经营中午和晚上。你看下这个毛利率，早上的早餐卖不上价，最重要的是翻台率和单客消费额……” 简梨一板一眼的讲，王梦梅没好意思说自己没听懂。 简梨讲了一遍，看父母都没反应，于是叹口气换了个说法。 “早上一个人点一遍也就是一块多钱，还要占着位置吃。吃完你还要刷盘子刷碗。” “中午你直接炒几个浇头，面条不用自己现擀。很多人都是带着自己的碗，还不用洗碗。一碗就一块多。” “晚上一桌几个人，点上三两个菜就五六块了，你服务一桌，比早上服务五六桌都挣钱。” 王梦梅听懂了。 她懵了。 简锋也懵了。 简梨：“你是为了挣钱，不是为了吃苦！要是非得挣辛苦钱，那世界上扫大街的最挣钱。” 王梦梅心里“扑通扑通”的响，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 简梨还在唠唠叨叨：“同样是拧螺丝的，你在厂里拧螺丝跟去火箭上拧螺丝看起来一样，人家火箭上的螺丝就是更值钱。人的精力有限，你要是光顾着埋头赶路，那累的要死也只是在厂里拧螺丝。你要是抬头看看，说不准将来你就去火箭上拧螺丝了。” “在恰当的位置干最有价值的事才是聪明人。” 简梨这一番话说完，王梦梅和简锋久久不能平静。 “……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 良久，简锋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直到现在，他才醒悟到，女儿是真的变了。 之前那些感受，不是误解！ 而是简梨真的完全变了一个人！ 简锋心里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受，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父亲，他辛苦养家，关心妻子和孩子，承担家务…… 可女儿却肆无忌惮的长成了另一幅模样。 成长这么快的女儿，好像是在控诉他作为父亲的不合格。 简梨抬起头，突然咧出两排大牙：“书上教的！” 她拿起一本杂志，指着上面的内容：“这里！” 简锋翻看了一下封皮：“经济杂谈……你从哪儿买来的杂志？” 简梨：“我花自己零花钱买的呀。” 简梨在张口之前就想到了退路，她既有些放肆的展现自己的不同，却也十分谨慎的为此找了借口。 简锋和王梦梅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庆幸。 女儿没有变成妖怪，真好。 简梨丢下面面相觑的父母：“我要去找夏柳玩了！” 夏柳最近迷上了乒乓球，邓亚萍1992年拿了两枚金牌，明年就又是奥运会了，学校组织学习了邓亚萍精神，大家最近都喜欢打乒乓球。 简梨觉得打乒乓球也能运动，姑且算作减肥吧，于是跟夏柳每天都打。 “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家属院就五张乒乓球桌，她得早点去占着位置。 简梨走了，简锋和王梦梅略一商量，就开始算账。 “小梨说得对，咱们也该算算账。” 王梦梅做生意，顶多会算算每天的收支，她是个勤快人，信奉的就是勤劳致富。 每天把自己累的直不起腰，挣来的钱才有价值。 可两人一算账，她才发现，最让她辛苦劳累的早餐，其实还不如中午随便炒两个浇头卖面挣钱。 王梦梅喃喃自语：“我真傻。” 她原本还想着把午餐去掉，直接只卖早餐呢。 现在看来，早餐不是不挣钱，但是都是辛苦钱。 而她这把好手艺，明明可以有不累的挣钱办法。 “我真傻！” 王梦梅拍拍自己的脑子：“早知道我就早点只卖中午和晚上了！” 简锋：“现在也不晚。” 晚上卖小炒，是个可行的手段。 王梦梅思来想去，决定晚上主要卖炒鸡。 这次她谨慎的询问了丈夫的意见，并且决定晚上问问女儿。 王梦梅别扭道：“这丫头还有点挣钱上的脑子，晚上问问她成不成。” 简锋笑了：“肯定成，你做的炒鸡，她最爱吃。” 这一句不算情话的恭维，叫王梦梅脸上晕开一点笑纹。 “我要是手艺不好，能给她吃的胖成这样？” 简梨吃药发胖那会儿，每天食欲旺盛，她光是做饭一天就做五顿。 王梦梅：“今晚上就吃炒鸡！我去菜市场买只三黄鸡，今晚上好好做一顿。” 简梨也好久没好好吃饭了，王梦梅决心今天好好露一手。 王梦梅急匆匆出门了。 简锋则拿起那本杂志看起来。 这本杂志还挺好的，回头也去定一本。 ***** 简梨冲到乒乓球桌那儿，五张桌子三张没人，简梨占了其中一张，坐在桌子上等着夏柳来。 结果夏柳还没来，先来了几个熟人。 刘向东的两个儿子大军和小军，还有几个脸熟的家属院男生来了。 大军小军长得差不多，双胞胎里他们算是长得像的，只不过一个脸上有个痦子，另一个没有。正值青春期，两人都是一脸的痘坑。这俩长得跟刘向东很像，都是又瘦又高的。 看着跟个麻杆一样。 俩“麻杆”看见简梨就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 “哎，大胖子！你坐桌子上不怕给桌子压塌了呀！” 简梨缓缓转过头，一脸不爽。 “筷子兄弟，你俩干啥？” 大军小军：…… “你喊啥呢！” 简梨慢条斯理：“你俩这样站一块，可不就是跟一双筷子似的？将来你俩一块出道，艺名都不用起了。” 大军小军向来最喜欢给人取外号，头一次被人给取了这么个外号，俩人顿时气急败坏。 “谁他妈的叫筷子兄弟啊！你个死胖子嘴真欠！” 说不过简梨，立刻开始人身攻击。 简梨也不惯着：“你瘦你瘦，谁像你啊，连灰带盒两斤半。” 大军小军瞠目结舌，他们没接触这样的战斗力。 简梨还在持续输出：“说你俩筷子兄弟都说轻了，你俩长得多有创意啊，往那儿一站，像是我姥姥嗦过的枣核。长得跟玩儿似的，别人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你是三百六十度全是死角。脸上的坑，苍蝇上去都崴脚。五官跟边角料似的，满脸都是违章建筑……” 跟着大军小军来的男孩们，原本还想忍着笑，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边角料哈哈哈哈！” “违章建筑笑死。” …… 这时候骂人都是带着脏字骂，有几个见识过简梨这种不带脏字的骂法？ 偏偏简梨全程都是平静温和，甚至脸都不红一下，这下更显得她格外气人。 大军小军暴跳如雷：“别笑了！” 他们越这样吼，周围的人越笑。 笑的直不起来腰。 这些话都不能深想，越想越觉得逗乐。 他们要把这些话传出去！ 大军小军气的脸色涨红，上来要打简梨：“臭娘们，让你嘴贱！” 简梨翻身就从旁边跳下去：“说不过就打人，你急了你急了。” 大军小军：…… 啊啊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气人的人！ 旁边还有大人在打乒乓球，听见这边吵闹也就停下来。 看见大军小军要打人，顿时不再笑嘻嘻的在旁边看热闹。 “咋能打人呢？一会儿找你家长！” 简梨骂人他们听的乐呵，但要是打女孩这种事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他们几个老爷们也不用出去见人了。 大军小军气的差点哭出来：“她骂我们！” 简梨吐吐舌头：“你们骂我在先！” 大军小军破防：“那能一样吗！” 他们骂胖子，那才多大的攻击力！ 可简梨可是从取外号到人格都给他羞辱了一遍！ 大军小军是真想哭了，简梨这么会骂，这些听过的人肯定明天……要不了明天，今天就能把这些话传出去！ 他俩都能想到以后走哪儿都被人叫“筷子兄弟”的耻辱了。 简梨嘀嘀咕咕：“还不乐意……人家筷子兄弟还有主打歌呢。” 对不起肖央老师和王太利老师了。 大军小军闹着要简梨给说法。 简梨：“我就开个玩笑，你们怎么这么玩不起啊。” “好吧，对不起，你俩满意了吧？” 简梨嘴上道歉了，大军小军却一点没有开心。 他们更难受了！ 简梨嘿嘿笑，这就难受了？ 大军小军上辈子没少追着她喊胖子，每次喊完，就再假惺惺的道个歉，这种道歉在大人眼里就是“事情过去了”，可简梨没有一次开心过。 现在好了，大家都不用开心了。 这才叫扯平！ 简梨才不管他们，闹成这样了，乒乓球也不用打了，她溜溜达达准备去找夏柳，夏柳家里的电视机是彩色的，她去看《西游记》！ 第25章 简梨在家属院大展雄风。 关于“筷子兄弟”这个外号, 跟随着诸如“你瘦你瘦，你连灰带盒两斤半”这样的绝妙骂人手法传遍了整个家属院。 然后以病毒蔓延的速度飞快传播到了各个学校。 简梨在课间就听见走廊里有女同学大声骂着男同学。 “你三百六十度都是死角，你五官都是边角料, 你站那儿就像是被人嗦过的枣核！” 简梨：…… 夏柳在她旁边格外解气：“那些嘴贱的男生，真是活该被骂！” 她的名字叫夏柳, 她爸倒是图个好意头翻烂了字典才找出这个名字, 结果忽略了这名字的谐音。 夏柳从小就是被男生叫“下流”。 简直想撕了这些人的嘴！ 作为始作俑者的简梨在大范围的传播中没有名字留下, 她淡定的安慰夏柳：“下次再有这样的，你找我，我帮你骂。” 她上次都没骂尽兴。大军小军就破防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俩走哪儿都被叫“筷子兄弟”, 叫的俩人也不到处嘴贱了, 在学校见到简梨就跑。 简梨顿觉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痛快！ 正跟夏柳交流着小话, 班上有人在门口喊简梨。 “方老师找你！” 简梨到了办公室，方老师身边正围着一群老师，看到她进来，个个脸上带着笑。 “小作家来了！” 简梨不知所已：“方老师，你找我？” 方老师一向严肃的脸上挂着笑：“是找你，过来呀。” 简梨从来没见过班主任笑成这样，有点不太敢过去。 方老师乐呵呵的举起一本杂志：“你的文章被录用了！” 简梨瞪大了眼睛。 自从决定投稿之后, 她就试着先写了两篇文章投递出去。 考虑到家属院里任何消息都瞒不过人, 她是写的学校的地址。 原本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学校在门卫处有收发室, 很多寄过来的信都在那儿, 简梨也理所应当的觉得到时候自己要勤去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信, 就知道文章有没有被录用。 她哪里知道对方连着样刊一块寄！ 收发室的大爷直接把样刊和信都给了班主任。 班主任一瞧，嗬，班里居然有人投稿中了。一看名字, 简梨。 办公室的老师们也很羡慕，个个围着看文章。 简梨晕乎乎的被老师叫到跟前，方老师把信给她。样刊是单独一卷，他翻看一下也没什么，但信他没拆，留给简梨自己拆。 “说说，你怎么想着投稿的？” 简梨：“……就随便投投。” 她还不知道是中了一篇还是两篇呢。 方老师拍拍她的肩膀：“做的好。” 简梨已经麻了，好是好，但是周围的老师个个都看着，把她的“低调发育”的打算给全盘打乱了。 “老师……你是不是想看我的信？” 要不然怎么不放她走呢？ 方老师笑道：“老师是想问问你，你是哪篇文章的作者。” 他翻了一遍，里面全是笔名，他也认不出来。 简梨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的扫过去。 “这一篇……《故乡的夜晚》。” 方老师看了一遍，很是满意：“好，这篇文章我拿去给段长看，你准备一下下周国旗下的讲话。” 简梨：！！！猝不及防！ 方老师还忙着要跟人讨论，赶简梨回班：“下一节课就要开始了，赶紧回去吧。” 简梨蔫蔫的走出办公室。 连信封里的几百元汇款单都显得没那么香了。 未成年人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要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稍不留意就要被人抓住。 简梨蔫了一节课，很快就又哄好了自己。 大不了就换个笔名，下次再找个安全的地方，不寄学校了。 她展开信封里的单子，上面写着她这次被录用了两篇文章，一篇是散文，就是《故乡的夜晚》，另一篇则是刊登在下个月刊物上的《离婚后的第二年夏天》。 简梨抹了一把汗，还好这次先刊的是散文，这要是先上的是后面那篇，她要怎么跟老师解释啊。 那篇《离婚后的第二年夏天》，是简梨拼命回忆上辈子看过的毒鸡汤写出来的，内容从一个离婚家庭出发，写了一些废话之后，双方互相理解了对方的选择。 这种制式的鸡汤文都有其固定的格式。 开篇先是一段论述【人生这种东西谁也说不清楚，如果不是……难免……。就像是XXX说过的……，可见……】 然后开始插入一段小故事【我……】 最后【再后来，小X坐在XX地方，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已经不像是原来那样。我这才意识到了……分别的时候我问她是否后悔，她翻个白眼给我，说再来一次依旧遗憾，但绝不后悔。】 在文章的最后再点一次题。 简梨装作中年人的口吻，穿插了几句上辈子听烂的有关于婚姻围城的金句，让整篇文章显得没那么普通。 于是这两篇文章很快就被录用，不光是被录用，杂志的编辑还主动提出要跟她私下联系。 这倒是意外之喜，简梨甚至从编辑迫不及待留地址和电话的字里行间觑到了编辑的意图。 那些“软文”，编辑总要找到合适的人来写。 简梨心满意足收起五百块的汇单，觉得总算有了个好的开始。 简梨这边如火如荼的开展着副业，另一边葛明也开始了自己的恶毒计划。 葛明跟自己的小弟们说好把刘老师的儿子骗出学校，光是这么一个开始就极为不顺。 狗腿子苦着脸：“大哥，不行啊，那小子最近不知道咋回事，每天都有家长来接。” 刘老师把自己的父母都从老家叫来，跟自家人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他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老人，让老人每天多看着孩子点。 老人一听这还得了，当即宣布不回老家去了。 “这种丧良心的玩意儿，来了我揍死他！” 老人已经年过七十，眼中却带着寒光：“敢动我孙子，给我等着瞧！” 孩子的姥姥姥爷知道之后也赶来，一家子四个老人，孩子的母亲还去得早，别说刘老师不能接受孩子出一点事，家里几个老人也不能。 姥姥和奶奶每天顾着孩子的吃喝，姥爷和爷爷就负责每天接送。接送时候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专心观察着周围。 这一观察，果然观察出不同来。 那几个毛头小子哪儿比得过上过战场的老人，很快就被盯上了。 如今这狗腿子正在学校外的巷子里跟葛明汇报情况，殊不知不远处的拐角，刘老师的亲爸就在那儿偷听。 “老大，咱们要不就算了吧，给那老师打一顿也能出气。” 葛明蹬了说这话的人一脚：“凭什么？那个王八蛋你知道他干啥了？他给我爸打电话说不让我去了。我爸前天刚给我打了一顿。” 葛明气不打一处来，他在这世上怕的人不多，他爸就算一个。 为着一个破奥数班，他前前后后挨打都挨了三回。 虽然现在他爸是不让他去了，但挨的打不是白挨的。葛明就想出口气。 “骗不出来？这你不用管了，我来骗。” 葛明阴狠一笑：“找个大街上的人，让去学校找老师传个话，就说他爸出车祸了。等到人出校门，直接带走！” 葛明有钱，平时家里少不了他的钱花，因此常年兜里都是一二百块零花钱。 他说完要找人报复，就给几个小弟一人发了二十块。 二十块钱到手，原本还提心吊胆的狗腿子眼睛都红了。 葛明拍着胸脯打包票：“出了事也不用怕，我爸有钱。” 一句“我爸有钱”，这群半大孩子的最后一丝害怕也没了。 “哥你放心。” 不就是把人丢井里么，跟他们以前吓唬人一样，没多大的事。 葛明满意的离开。 留下拐角后一脸阴沉的老人。 老人深呼吸几口气，回家之后就开始琢磨怎么收拾他们。 都是一群未成年，就算是抓起来，也不过是批评教育就放出来。 老人心里转了千百个念头，最后终于决定了什么。 葛明还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他果真找了个人去学校把对方叫了出来。 刘老师的儿子一听说他爸出事，赶紧就给老师请了假，急匆匆出了校门。 这是半下午的时候，葛明自己逃了课，和其他几个同样逃课的躲在学校外面的小巷子里。 秋老虎还没散开，半中午的时候街上连人都都少。 葛明几个还围着脸，为的就是不叫人看出来。 “上！” 一声令下，几个半大小子就上去把刘老师的儿子架起来。 葛明眼中闪烁着得意，先上去抽了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男生：“叫你爸害我！” 他往地上呸了一口：“走，哥们找你好好玩玩。” 顺着小路，几个人走到学校后门的空地上。 这片地方原来也是厂房，后来厂子搬迁，这里就留下了几个机井。 刘老师的儿子一看他们来者不善，也不大叫大喊，只冷静着谈条件。 “你们要什么？钱还是东西？只要给我放了，什么都好说。” 葛明：“谁稀罕你的钱？当老子没有是吧？你给我记住，今个你受这罪，都是你老子的错。回家记得警告你爸，少在那儿逼逼赖赖，识相的赶紧关了他那个破培训班。” 狗腿子先去查看了机井，忧心忡忡的回来：“大哥，这个井口有点小啊，人进去了估计难爬出来。” 机井荒废的时间久了，井口处更是窄小的厉害，把人往里塞进去，这哪儿能爬出来？ 葛明一巴掌甩刘老师儿子脸上，扭过头不耐烦道：“能塞进去就行了！” 爬出来啥的，他又不是个傻子，不会喊啊！ 狗腿子有点打哆嗦：“大哥，你过来看看再说吧，这井口真的小，我怕……” “怕怕怕怕个屁！” 葛明骂骂咧咧的走过去一看，井口窄小不说，里面还幽黑一片。 “大哥，算了吧。” 葛明舔了舔嘴唇：“算个屁！给他丢里头！” 第26章 葛明是这么说的, 但是没人敢动啊。 最后只能他自己一边骂人一边自己来，把绑的跟个长条粽子一样的受害者往机井里倒。 “住手！” 随着一声爆喝，十来个人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平日里没什么人的空场里。 葛明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就已经被人给按在了地上，脸颊擦着布满尘土的地面, 砂土差点迷了他的眼。 “哪儿来的王八犊……”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 葛明就看清了对方身上的衣服。 公安。 葛明再恶毒, 现在也不过只是个初中生，还是个刚开始做坏事的初中生，见此情景顿时吓的不敢再叫嚣。 他是不敢叫嚣, 另外几个狗腿子见势不妙, 个个开始争取宽大处理。 “警察叔叔, 我不是主犯！都是葛明叫我干的！” “我冤枉啊！” “葛明叫我跟着来的，我真不知道他是要害人！” …… 刚才还是好兄弟，这会儿就开始卖兄弟了。 葛明原本还硬着头皮，听到这些人一个接着一个卖他，气不打一处来。 “妈的，一群王八蛋！” 狗腿子们一个个被拷起来，眼泪一个比一个汹涌。 “你才王八蛋！都是你！” “我们都没说要害他, 是你非要把他往井里丢！” 冰凉的手铐上了身, 葛明突然找回了些许神志。 他回想着父亲在家里谈生意的情况，拼尽力气冲着一旁的刘家人喊道：“别抓我！我爸有钱！我爸有钱！” 这句话不出口还好, 一出口, 本来就精神濒临崩溃的刘家两个老太太顿时炸了锅。 刘奶奶和刘姥姥冲上来一人给了葛明一巴掌, 刘姥姥更是咬上葛明的手臂，一副要咬死他的样子。 “我闺女没了，你害我外孙, 我杀了你再给你赔命！” 老人头发花白，看着眼前这个愚蠢又恶毒的孩子，心里想的是，万一今天晚来一会儿，万一今天没有发现外孙…… 光是想想，她都恨不得杀了葛明的全家！ 警察们赶紧七手八脚的上去把咬人的老太太扯开，葛明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咬，刘姥姥差点咬下他一块肉。 他嗷嗷叫着，嘴里依旧不干不净：“我叫我爸杀了你！” 此话一出，叫周围人都忍不住为之心惊。 这还是一个初中二年级的学生能说出的话吗？ 残害同学，被人发现也毫无愧疚之心。 这样的人还是人吗？还是说只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刘爷爷站在旁边，拳头攥的死紧，硬生生按捺住自己想要上去打死对方的冲动。 “警察同志，现在情况很明了了，这个恶魔明显是杀人未遂。” 刘老师站在父亲身边，刚才他先去看了看孩子，发现除了惊吓好在没有多少伤口，于是也附和着父亲的话：“这就是个杀人犯！” 他都不敢想，如果没有人给自己通风报信，如果自己没有叫父母来帮忙，如果一切都不可挽回，事情究竟会坏到什么田地去。 “我们要求把他羁押！告他杀人！” 警察皱着眉，看了一眼听到这话已经吓的不敢动弹的葛明。 “对方是未成年人……但未成年人也不能蓄意谋害同学。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葛明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闯了大祸，开始口不择言：“我爸葛长峻！我爸有钱！咱们和解！多少钱我都给！” 刘姥爷呸了一口：“拿着你的臭钱下地狱去吧！” 警察一挥手，让把所有涉案的人都带走。 为首的队长留在最后，良久才问了老爷子一句话：“刘叔，真要这样吗？” 刘爷爷是他爸当年的战友，这次孩子丢了对方直接找到自己，让带队来。 他一头雾水的来，到了现在要是还看不出来这是老爷子做的局就傻了。 只是队长还是忍不住问这么一句。 要知道对方是未成年人，闹到最后，鉴于没有出现现实的伤亡，很可能不会从重判罚。 从那个嚣张的孩子嘴里知道，对方的父亲好像也来头不小。 真的至于闹到这么大吗？ 刘爷爷苦涩的笑了一下，指着身后的机井：“从我知道他们试图这么干，我就来过好几次。” “昨天我在这里待了一下午。” 他朝着那口机井往里看，黑洞洞的机井，直径只有不到四十厘米。别说是成人了，就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小孩在里面都难说能待上半天。 爬上来更不可能，要是有人掉下去，能做的唯一救援方式就是从旁边挖开地面，然后凿开机井的侧壁，这中间还不能保证孩子的安全。 “我给了他机会，可直到最后，他都要把我的孙子往里扔。” “你看他犹豫过一秒吗？” 那就是个恶魔。 队长沉默了很久，最后才叹息一声。 …… 葛明的事情发了。 在桃城，这样恶性的事件还是第一次出现。 刘家人咬定不会私了，非要葛明去少管所待上几年不可。 葛长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前一黑。 黄桂花更是嚎了一嗓子就晕过去。 葛家大乱。 消息很快传开，很快中学小学都知道了葛明的大名。 简锋从工友那里听说了这个消息，还以为是假的，问了好几次才确认了对方就是自己的亲侄子葛明。 他回到家就想着给葛长峻打电话问问情况，还是王梦梅给拦了下来。 “打什么打？不准打！” 简锋告饶：“毕竟不是小事，该问问长峻情况怎么样。” 借钱的事是弄得他不快，但是那是他弟弟啊，更遑论这是孩子的事，不是小事。 王梦梅按下他：“不准去！” 简锋：“小梅你……” 王梦梅：“你没听人家说葛明干了什么事吗？” 简锋不吭声。 王梦梅：“不是我势利眼不愿意上前，你要是说你弟今天破产，我一定好好跟你一块上门去问候。但是这是什么事，这是杀人未遂！” 王梦梅光是想想都觉得后背发毛：“葛明才多大啊，十二三岁的孩子能干出这样的事。简直是耸人听闻。” 从小葛明就很调皮，纵然两家来往不多，但是每年过年，葛明都要惹简梨不开心。小时候还推过简梨，给简梨留了疤。 可王梦梅怎么也想不到，葛明居然敢杀人。 还是同样未成年人的同学，只不过就是因为对方的家长是他的老师，说了他几句而已！ 几句而已！ 王梦梅：“你也不用去问，他现在进去了反而是好事。小小年纪就这样，不改将来也是迟早坐班房。” 王梦梅心里也害怕，老师说几句这孩子都记仇。那他们呢？ 只不过是隔着一层的二伯，万一那句话说了不合适，这孩子难道不会记在简梨身上？ 王梦梅越想越害怕，拦着简锋不许去。 简锋只好等了好几天，在事情稍稍平息的时候打电话给小妹葛雅琴问情况。 葛雅琴在电话那头说的清楚明白。 刘家人不愿意和解，不管多少钱，就是一句。 “不和解，要求对方坐牢。” 葛长峻快要疯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名声已经坏了，再要送进去，未来就真的废了！ 葛长峻去找刘老师哀求，准备了好些贵重东西上门去慰问，人家愣是关着门不叫他进去。 刘老师隔着防盗门，眼神冷淡：“东西都拿回去吧，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葛长峻软硬兼施，对方愣是什么都不吃。 葛明被关在看守所，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 他对着来探望的奶奶和妈妈一个劲的吼：“为什么还不放我出去！给他们钱啊！叫他们撤诉！” 在葛明不大的脑瓜仁里，他完全不知道民事责任之外还有公诉。 他犯了刑法，老天爷都救不了他。 黄桂花一个劲的哭，周围的人却没几个理解她。 连她的老伴都说是她惯坏了葛明。 黄桂花委屈的很，可也只能默默扛起这口锅。 葛长峻最后没办法，想着用些非常规的手段去跟刘家人“谈谈”。 可还没开头呢，刘家那个老爷子就带着自己的军功章举着牌子去市政府门口静坐去了。 葛长峻要疯。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不给葛明弄进看守所不算完。 眼看着记者也闻风而动，报社也开始报道“富二代霸凌同学，试图把对方丢进井里”“富二代父亲涉黑，企图以武力逼迫受害人家属和解”这样的文章。 葛长峻不敢动了。 刘家人却还不罢休。 刘家姥姥和姥爷早年是本地大学的老师，现在人退了，但桃李满天下。 葛长峻偃旗息鼓没半个月，就发现自己的工地也开始频繁被人检查……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简梨看到报纸上的报道，心满意足。 她的重生至少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嗯，很划算。 殊不知，她并不是只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几年后的华罗庚杯，桃城出现了一位金奖得主，如果简梨上辈子有关注的话，她将会知道，这位金奖得主，上辈子其实并没有出现在参赛名单里。 不过无所谓了。 简梨望着窗外的艳阳天，虽然寒冷，但她的心却是难得的暖。 “走啊夏柳，我请你去喝奶茶。” 第27章 新的一周, 简梨拿着自己的稿子在国旗下讲话。 方老师不光是把简梨的稿件被录取这件事一路告诉给校长，更是在班级里给简梨弄了个小型的奖励会。 给简梨发了一张奖状，还有一个崭新的本子。 方老师眼神慈爱：“希望你以后能写出更多的锦绣文章。” 简梨：……什么锦绣文章, 《离婚后的第二年夏天》吗？ 简梨硬着头皮接过奖励，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料。 掉马猝不及防。 国旗下讲话的前几天, 她投稿中了的消息在大院里也传开。 简锋和王梦梅走到哪儿都有人问他俩怎么培养出一个“小作家”。 简锋和王梦梅刚开始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急忙把简梨挖过来一问, 这才知道女儿前几天随口说的一句“作文被录用”的意思是投杂志投中了。 “你怎么回来不说呢！” 简梨倒打一耙：“我说了呀！你们都不关心我！” 王梦梅被噎了一下。 她最近确实忙。 早餐不做了，中午除了面条还加了馒头和米饭，菜不多, 一贯就是两个荤的三个素的, 要面条就浇上面, 要馒头和米饭就单装。 市场上少有人做这一样，王梦梅很快就做成了附近的独门生意。 别说是市场里的人，就是挨着摊位卖卤菜的中午也会来点一份套餐吃。简单快捷还方便。 王梦梅还花十块钱去找人做了个塑料布，上面写着“盒饭快餐”。 午餐忙完洗洗涮涮就到了晚上。 王梦梅没换地方，就在原地展开几个折叠小桌板，一共就三桌。 主卖的是独家炒鸡，也可以另外点小炒和面条。 炒鸡是简梨最爱吃的那种, 当天下午去挑的新鲜现杀一年半以上的小公鸡, 宽油炒香料，鲜鸡肉下锅煸炒出鸡油, 加入酱料翻炒, 然后加水大火炖煮, 临出锅撒上一把青红辣椒和芝麻粒。 王梦梅做饭的手艺没得说，炒鸡的香味在街上散开，就立马有人来光顾。 张口一问, 好么，一份炒鸡要十二。 有人问了转身就走，也有人不信邪要尝尝。 等到上了桌，吃饭的人才觉得情有可原。 一整只鸡炒出来，油汪汪的，哪儿像是有的小炒摊，炒个菜不爱放油，清汤寡水的没吃头。 王梦梅再问对方要什么主食。 食客谨慎的问：“多少钱？” 王梦梅：“不要钱，有大饼馒头和米饭，你要想吃面，等会儿我给你在精钢锅里下，煮好了放鸡肉里。” 王梦梅推荐道：“宽面放里面一拌，比肉还香。” 菜市场的面条摊现在中午也买烩面了，揉好的面团压成大小差不多的长条，吃的时候只需要抻开丢进滚水锅，比干面条劲道，也比窄面条好吃。 食客光是听就咽了咕咚一口口水：“先给我来个大饼，等吃一会儿了再下面……能选好几样吧？” 王梦梅笑了：“能的，咱们只要不带走，主食是不限量的。” 要是有的人非要带走，那她就算是准备上百斤也不够。 热腾腾的大饼端上桌，在油汤里一泡，带着炒鸡的香味，上来就俘获了食客的味蕾。 “香！” 又香又辣，怪不得卖的贵。 王梦梅一晚上，断断续续的居然把自己准备的五只鸡卖完了。 只是一晚上的功夫，她就挣了六十多块钱。 王梦梅捏着钱，终于理解了女儿说的要她定价高一些。 “贵的东西除了贵没毛病，便宜的东西除了便宜全是毛病。” 定价贵，但是服务好，滋味足，客人回头还会再来。 王梦梅叮嘱简锋：“得赶紧去找人问问酒水的事。” 酒水也是利润的一大部分，王梦梅打算进点啤酒放在摊位边上。 “唉，还是得买个冰柜。” 没有冰柜，她每天都是猜着准备东西，怕准备多了卖不掉，也心疼准备的少了少挣钱。 “除了冰柜，还得给铺面收拾收拾。” 净是花钱地方。 王梦梅着急挣钱，最近急的都上火了，嘴角起了个泡。 简梨把自己从王家庄弄回来的菊花煮了一锅热水，给自己的小水壶装满，也给王梦梅装了一茶缸。 王梦梅看见那一茶缸的菊花茶，心里更愧疚了。 闺女又是投稿又是学习的，看着叫人心疼。 于是软下语气：“爸爸妈妈忙，这样吧，你想要什么奖励？” 文章上了杂志，简梨再懂事也是个孩子，王梦梅想着给女儿买个她以前很想要的随身听。 简梨眼珠子一转：“我不要随身听……我要养狗！” 简梨上辈子就想养一条狗。可王梦梅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 后来简梨自己上班了，租房的时候不能养宠物，有自己的房子了却顾不上养。 每天光是奔波在职场养自己都已经满心的疲惫。闲下来偶尔去一次宠物咖啡厅能高兴好多天。 简梨清脆的说道：“我要抱一只小狗回来！” 王梦梅脸上一变，下意识就要说养狗干什么，给家里弄的太脏。她是有点小小的洁癖的，总觉得在家里养宠物脏，那细密的宠物毛发，里面还不知道有没有跳蚤。 简梨背过身去：“你让我选的，现在又要不同意。” 王梦梅：…… 简锋看看妻子，又看看孩子，最后站出来打个圆场。 “你妈妈没有说不同意。你要想养也可以……” 简梨支起耳朵。 “你得自己照顾。” 简梨拍着胸脯打包票：“我一定自己照顾！” 她马上就要有狗了！ 简梨蹦蹦跳跳的跑出家门，准备去找夏柳好好炫耀一下，顺便再商量商量从哪儿抱一只小狗回来。 夏柳的妈妈也不允许她养狗，嘿嘿，到时候她可以把自己的小狗带去馋夏柳了！ 简锋一脸慈爱看着跑远的女儿，王梦梅虽然不喜欢，但是既然答应了，她也不好反悔。 只是嘟囔几句：“养狗干什么，脏死了。” 简锋安慰她：“咱们忙起来顾不上，尤其是晚上一忙就回来的晚。养条狗也挺好的，到时候也能看家护院。” 王梦梅一想也是，但她还是有点膈应：“那不准让狗进屋！” 拴在院子里她还能忍一忍，要是让狗登堂入室，她才是真要疯了。 **** 简梨一路小跑去找夏柳，夏柳果然很羡慕，夏柳的妈妈丽娟阿姨看见她也比以往热情很多。 “小作家来了。” 简梨有点不好意思：“阿姨我不是小作家。” 李丽娟笑吟吟道：“还害羞呢，你俩玩吧，夏柳，你可要向小梨学习呀。” 夏柳吐吐舌头，背着她妈跟简梨咬耳朵：“我妈在家夸了你好几天呢，叫我问问你怎么投的稿。” 简梨小声问她：“你想投吗？我给你写一份地址。” 夏柳有点别扭，她既想投，又怕投不中，最重要的是，她怕简梨不高兴。 简梨怎么不高兴？她可太高兴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思路窄了，与其被大院里的人调侃一般的喊“小作家”，不如让大家都投稿，多出几个“小作家”。 简梨小手一挥：“我给你抄几个地址，有几个我觉得更适合你的杂志……对了，还有学报，咱们学校发的学报上面也有投稿地址。” 夏柳：“学报上面不全都是题目吗？” 简梨：“你没看见中间的夹缝处有豆腐块吗？那个也算投稿的。” 夏柳鼓足勇气又自顾自泄了气：“我投不中的，还是算了。” 万一投出去又没中，她妈就又要说她了。 简梨拍她脑袋：“你傻啊，你要是呆呆的投当然投不中，你应该好好研究一下这些杂志的规律。” 简梨手把手的教夏柳怎么市场化写作。 夏柳大惊：“还可以这样！？” 简梨叼着丽娟阿姨送进来的小饼干：“怎么不可以，咱们就是为了中稿嘛。” 夏柳幽幽的看了一眼简梨：“我感觉怪怪的。” 说好的是文学杂志，一切都是因为文学理想呢。 简梨嘿嘿一笑。 她的国旗下讲话稿子已经写完了，方老师看完给了极大的赞誉，基本没改一字。 简梨在里面深刻描写了自己怎么从小培养阅读爱好，后来又如何的进行写作训练，最终才投稿即中。 写的那叫一个感人励志，夏柳看完都觉得自己受到了鼓舞。 可……简梨竟然是有针对的投稿！ 太幻灭了。 简梨吃完了小饼干又咔嚓咔嚓啃苹果，一点没有文化人该有的矜持和清高。 夏柳：…… *** 简梨在国旗下的讲话很顺利，她上辈子没少对着甲方讲需求，因此毫不怯场。 喇叭把她的演讲扩散到整个校园，简梨身上穿着校服，迎着熠熠生辉的朝阳讲自己怎么走上文学道路的。 讲完之后，校长接过话筒照旧鼓励了大家，让大家向简梨学习。 升旗会后，方老师给她叫去办公室，问她后面还打算怎么投稿。 简梨赶紧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地址：“老师，我觉得有些信息要共享给大家。” 她拿出来的地址里，有三四个纯文学类的杂志，还有几个儿童文学，以及里面几个她从报纸上找来的作文大赛的投稿地址。 “我觉得光我一个投稿中了没多少了不起的，最重要的是提高我们班的整体作文水平。” 简梨说的大义凛然：“所以我打算把这些无私分享给大家！” 方老师很是感动的看着简梨，扭头就在班上宣布让大家这周交上一篇作文，题材不定。 平白多出一份家庭作业的同学们：…… 好在方老师很快解释了一切，告诉大家是用来投搞的。 这下班级里沸腾了。 简梨因为一篇文章被老师当做重点学生夸了又夸，除了极个别实在不爱学习不爱写作文的，其他同学都忍不住心里想过如果是自己投稿中了会怎样。 越想越蠢蠢欲动。 方老师恰好给了这个机会，很多同学回到家不忙着写作文，先理直气壮地问爸妈要一块钱。 “我要买信封和邮票，投稿用！” 简梨彻底松下这口气，回到家她突然想起什么，拿起几块钱出门去打电话。 电话打到王家庄，简梨：“麻烦帮我找下王云云！” 王云云气喘吁吁的接起电话。 简梨三言两语就说了自己的意思。 “你不是喜欢看书吗？我给你几个地址，你可以投稿。” 帮王云云一把，是简梨顺手的事。 王云云挂了电话，心扑通扑通的跳。 简梨的姥姥坐在堂屋门前，看她回来就若有所指的问：“是谁打来的？是不是你小姑要回来？” 王梦梅已经快半年没回来了，老太太觉得小女儿不孝顺了，怎么能半年都不露面？ 王云云：“没，不是小姑打的，是小梨打的。” 简梨姥姥哼了一声：“这丫头也是个没良心的，回去这么久都不问问我怎么样。” 说着就絮絮叨叨的数落起来。无外乎就是些外孙女不懂事不孝顺的话。 “我就算是没照顾她小，她也不能不敬老啊，没有我，从哪儿来的她？” 王云云不想听，进屋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想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拿出草稿纸开始打稿子。 简梨在这边挂了电话，又想起编辑的信。 她想要打电话，可是一打电话，她就要暴露自己只是个初中生的事实。 要怎么办呢？ 简梨发愁的厉害，现在连个网吧都没有，她倒是想用电脑跟人联系，可光是看学校的微机室都那么金贵，她上哪儿去弄来一台电脑啊。 没有电脑真的很不方便。 就这么一路晃荡到家门口，简梨看见了一个她最不喜欢的人。 赵晓鹏隔着她家的小院，正目光晦暗的盯着她家的大门。 第28章 赵晓鹏看见她回来, 立刻堆出一脸笑问她：“小梨，你爸爸妈妈没在家吗？” 简梨心中的警戒声拉到了最高。 她绽开一个笑脸，唇角却弯的不够彻底：“小鹏叔叔, 你找我爸爸有什么事呀？”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爸爸聊聊天。” 简梨越来越觉得这人鬼祟。 “我爸忙的很呢, 小鹏叔叔你要是有急事跟我说吧, 我给我爸爸讲。” 给简梨说？ 赵晓鹏笑呵呵的：“还是算啦, 没多大事，本来就是凑你爸爸空闲的时候。” 简梨盯着赵晓鹏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 她一定让她爸年前都闲不下来！ 身在市场的简锋打了个哆嗦。 王梦梅问道：“冷了？” 简锋拢了拢衣服：“不碍事。” 王梦梅自顾自说道：“这天眼瞧着就要冷了, 到时候天一冷, 晚上来的人就少。” 午饭还好, 热腾腾的饭菜做好保温，晚上却没办法，来的客人总不能都让坐在东北风地里吧。 简锋叹气：“那要不……先把钱用来扩店吧？” 到时候把店面一扩，晚上室内烧个煤炉子，生意还能往下做。 桃城的冬天能冷四个月，晚上的生意哪儿能停那么久。 王梦梅也犹豫不决，是要把钱给丈夫考驾照, 还是先把店面扩了？ 要是拿去考驾照, 那冬天的几个月要怎么做生意。要是扩店面…… 她也拿不准天冷了来的人多不多。 “还是再等等。” 最近再辛苦点，晚上早点开晚点收, 一晚上要是能卖出来一百多块, 说不准在冬天到来之前两笔钱都能攒到。 **** 秋风起的时候, 简梨迎来了本学期的第一次考试——期中考试。 简梨毫无疑问的进步了，除了有些文科类的内容还没有背熟，简梨其他科目都做的很不错。 成绩出来的时候, 夏柳都惊了。 “你居然考了第二名！” 全班第二。 夏柳抓住她的胳膊，前后摇晃着简梨。 “说！你是不是简梨！你肯定是妖怪！把我的好朋友吐出来！” 简梨觉得自己要是个鸡蛋，这会儿已经被摇散黄了。 夏柳捂着脑袋痛苦道：“完了完了，我妈一定会把你当我的参照物。” 往后的口头禅估计就要变成“你看看人家简梨”了。 明明说好一起走，怎么小伙伴还突然进步了呢！ 简梨的这次好成绩在方老师看来，那就是“开窍”了。 要不是不久之前简梨已经在国旗下讲过话，这次方老师一定把她当成典型让她再上一次国旗台。 方老师十分欣慰的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夸奖简梨。 “大家已经初二了，马上就是初三。初三到高三，更是近在咫尺。学习不是为别人学的，而是为自己学的。只要发自内心的努力，就一定会有成果。” “简梨同学一看就是暑假期间上了心，所以才能取得这样好的成绩。” 简梨有点心虚的低下头，她整个暑假干的最多的事就是下河摸螃蟹，还有就是晚上举着手电筒出去摸爬叉。 靠着重开，不知道算不算作弊呢。 简梨厚着脸皮接受了老师的夸奖，但是老师给的奖状她给压在自己的书桌最下面。 有点不好意思呢。 简梨考了第二名，这次再换座位，就不是夏柳给她占座位了，而是简梨给夏柳占座位。 简梨往前去了两排，依旧是靠窗的位子，但距离黑板更近，看的更清楚。 她挨着过道，夏柳靠着窗。 夏柳感动的抱住她的胳膊：“还是你好。” 夏柳这人鼻子灵，班里有点什么味道她闻的最清楚。就是因为占了个灵鼻子，她一到冬天就很痛苦。 只要从寒冷的外面进到教室，扑面就是一股夹杂着各种味道的暖烘烘的味道。 夏柳称之为“人味”。 天气越冷，人味越浓，夏柳闻一会儿就想吐。 简梨给她留个靠窗的位子，夏柳还能稍微打开一点缝隙换换气，不然闷上一天，她回家就得躺下。 简梨正要跟夏柳说点小话，眼前却打下一片阴影。 只见班级的第一名默不作声的突然换到她前面来了。 夏柳吐吐舌头，小声跟简梨说：“她肯定是不服气你。” 简梨：“不服气就不服气吧。” 夏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应该下次比她考的还好，给她压下去啊！” 夏柳在班上跟大多数的女生相处都不错，只有跟第一名的许亚男相处的很不好。 不过也正常，班上没有几个人跟许亚男相处的好。 许亚男是班上女生的一个异类。 别人跳皮筋翻花绳丢沙包，她看见了就冷笑。 日常放在嘴上说的话就是：“这东西有什么意思？” “我就不爱跟女孩玩，娘们叽叽的。” 刚开学时候，许亚男跟班上几个学习好的男生走的近。后来那几个男生也不愿意跟许亚男玩了。 其中一个男生跟人抱怨：“许亚男有病吧，总是问我学到哪里了，然后她还非要给给我讲题。跟我妈一样，不谈学习就没话说，烦死人。” 渐渐地，许亚男在班上没有人来往了，她开始独来独往，谁也不搭理。 好在许亚男成绩好，从入校之后就掉过一次第一名。 那次她考了第二名，第二天就顶着一头被剪得快看到头皮的短发来学校。 剩下那半学期，许亚男每天都在疯狂学习，直到她拿回了第一名，才又恢复了趾高气扬的样子。 夏柳对许亚男意见大，不光是许亚男清高自傲，更多的是许亚男也是棉纺厂子弟。 只要是同一个年级的学生，回家总要听父母把许亚男挂在嘴上说。 “你看看人家许亚男多出息，再看看你！” “同样是学习，人家每年往家里拿第一名奖状，你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 “别人家的许亚男”，是夏柳的噩梦。 许亚男什么都好，会做家务，会读书，还会在小时候就给爸妈站在凳子上烧饭。 许亚男无所不能。 夏柳提起许亚男就觉得烦，许亚男是压在她头上的一座大山。 偏偏许亚男从小学到初中都跟她一个班，夏柳就这么被比到现在，导致她对许亚男充满着一种偏见。 夏柳小声跟简梨说道：“许亚男肯定心理有问题，谁考第二名她就坐谁前面。” 连着一年多，班上就没有一个稳定的第二名，只有稳定的第一名许亚男。 简梨捂着嘴小声跟夏柳说：“她估计是要来看着我了。” 果不其然，作为班长的许亚男下了课就直接转过头跟简梨说道：“你们上课不许说小话了，再有下次，我就跟老师说。” 夏柳气的大喘气：“你是班长又不是纪律委员。” 纪律委员还不会天天告状呢！ 许亚男：“你们说小话影响我，也影响别人。” 简梨拉住夏柳：“好我知道了。” 许亚男这才转过头，留给简梨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夏柳憋了一肚子话，又真怕许亚男去告状，只能忍到放学跟简梨说。 俩人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铺买了两杯香精奶茶。 用奶茶粉冲泡出来的植脂末奶茶，又稀又寡淡，带着一种甜的腻人的工业香，就是简梨记忆中的味道。 简梨要了一杯香芋味，夏柳要了一杯巧克力味。 夏柳把吸管咬的瘪瘪的：“她是不是有病啊！” “怎么会那么讨厌，考到第一名就那么了不起吗？好像所有人都不如她一样！当个班长，整天就是告小状，讨厌死了！” “她一定就是针对你，故意找你茬。” 简梨当然知道许亚男是在找茬，但是她能有什么办法？ “要不跟老师说说，把她换到别的座位，要么咱们换。” 挨着这样的人，连说小话自由都没有。 简梨摊开手掌：“估计不行。” 手心里是一张小纸条，是刚才放学前许亚男塞给她的。 【我知道你的第二名是作弊得来的，下次考试我一定要盯着你。】 夏柳瞠目结舌：“不是，她真的有病吧她！” 怎么红口白牙说人家作弊，她跟简梨挨着坐，考试后虽然拉开了距离，但还是同一排。简梨就算是抄，上哪儿抄出一个第二名？ “她一定有病。” 简梨：“我估计咱们换哪儿，她就会跟到哪儿了。” 许亚男认定了她是靠作弊得来的第二名，只能等到下一次考试再见分晓。 简梨：“没关系，下一次我保底也是第二名。” 可能她会因为不够仔细错那么一两道，但是总体分数应该不会降下去，到时候许亚男就不会盯着她了。 夏柳十分同情简梨，把自己的辣条分了一半给她。 “那你一定要好好学，最好考个第一名。” ***** 期中考试之后，学校要开家长会。 简梨进步明显，方老师让她回家跟家长说，到时候要上台讲讲经验。 王梦梅和简锋商量了一下，还是王梦梅去。 王梦梅开了那么多次家长会，还是第一次这么期待。 她咬咬牙给自己买了一条丝巾，准备到时候搭在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上。 “真是没想到，我还有能这么长脸的一天。” 简锋有些羡慕，他也想去来着。 之前简梨的家长会，都是他跟王梦梅轮着去。 “你去了可得好好说，台下多少个家长呢。” 王梦梅一挥手：“这我有数。” 她在记账的本子上写写画画，打了个草稿。 中心思想就是自己怎么培养的孩子，方老师说了，叫她去了也讲讲怎么培养孩子的阅读兴趣。 王梦梅高兴的很：“简梨小时候我总是给她念故事书，念完之后再让她复述！” 简锋：“你说小时候干嘛，老师的本意是叫你说点现在能让家长们借鉴的。” 王梦梅绞尽脑汁：“我给她报过作文班！” 简锋：“……你该不会说是被骗的那个吧。” 一年多以前，简梨还在上小学时候，她的语文老师在班上说有一个作文比赛，简梨的作文说是进了初赛。 那时候王梦梅特别激动，为了冲刺，就给简梨报了老师推荐的一节课二十块的作文课。 上了十节课之后，简梨进了复赛，并且在决赛中获得了三等奖。 得了三等奖就能上作文选，简梨的老师又说要交一百块的刊印费。 王梦梅咬咬牙交了，最后换回来一本装订极其简陋的作文选。 后来王梦梅才知道，这就是一个骗局。 什么作文大赛，其实从头到尾就是个培训班自己搞的比赛，等到最后随便选些人说是进作文选，再收一笔刊印费。 那个作文选，压根就没进书店卖，就是随便印了几百本给家长们一分。现在那本书还在王梦梅的厨房里呢，用来垫锅底的。 被揭了老底，王梦梅脸上有点挂不住：“那我至少还努力了呢，你呢？” 简锋：“我带着她去过公园动物园啊，她小时候第一次被老师念的作文不就是《去动物园的一天》吗？” 简锋很得意：“我还是有功劳的。” 王梦梅翻个白眼：“你也好意思说，那时候你窝在门口非说不进去，说省个人的票钱。” 简锋：“……” 他还真忘了自己那时候居然没进去。 王梦梅看着简梨带回来的奖状：“回头有机会再去一次吧，之前去的一次都没拍照。” …… 参加家长会这天，王梦梅到的最早，然后就看见了座位前面的孙艳。 孙艳脸色不太好看。 她闺女许亚男考第一，凭啥简梨能考第二？ 王梦梅刚坐下，孙艳就阴阳怪气说道：“我们亚男的成绩都是真材实料的，可不是别人那种靠着作弊得来的不光彩的好成绩。” 第29章 没错, 许亚男就是许建国和孙艳的孩子。 只不过在简锋的发小里，许亚男跟所有孩子辈的都相处不来。 孙艳倒是跟吴海霞和张琴走的近一些，不过也没啥用, 背地里照样说这两家坏话。孙艳的嘴里，说不出旁人一句好话, 她总有千万种理由去觉得别人都对不起她。 这么多年, 王梦梅忍孙艳的一大理由就是许亚男成绩好。 女人们吵起架来, 不是比男人就是比孩子。 简梨的成绩中上，说好没多好，说差没多差。唯一的优点就是运气不错, 总能碰到优秀有经验的老师, 同时在关键的考试上不掉链子。 可除此之外, 王梦梅也确实觉得没法拿简梨跟许亚男比。 许亚男现在才十三岁，已经是可以帮着父母整理家务，空闲时刻还能自己找题目做的模范小孩。 孙艳在外面没少吹嘘自己会教育孩子。 “我们家都是锻炼孩子，叫她自己做饭洗衣服。” “学习也是，本来就是为她自己学的，更应该操心。我们小时候哪儿有这样的条件啊，都是不知道从哪儿捡一个铅笔头, 想念书都没得念。” “我经常跟她说, 光有学习成绩不算什么，孝敬父母, 尊重老师才是最重要的。她现在在家也是每天晚上给我和她爸端洗脚水。” “小树不修不直溜, 你看现在她成绩好, 那都是我管出来的。” …… 孙艳说的头头是道，家属院里不少人还真的信了她这套理论，回家叫孩子也给自己端洗脚水。当然了, 也不是家家的孩子都是许亚男。 那些当场就掀翻了洗脚盆的，最后都少不了家里一场大战。 王梦梅倒是没让女儿端过洗脚盆，她觉得不是这个理。 如果孝心就在这一盆洗脚水上头，那以前那些老地主，最孝顺他们的岂不是身边的丫鬟老妈子？ 她没对孙艳的教育理念发表过意见，但是孙艳倒是抨击过她的教育理念。 “这是养孩子还是养祖宗呢，要啥给啥，考的那点成绩，对得起家里人么。” 孙艳劝王梦梅不要对简梨那么好。 “你啥都帮她干，她将来去婆家怎么办？” 孙艳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论，那就是孩子是不能惯的。 见王梦梅没有听她的，孙艳也不搭理王梦梅了，觉得自己好心传授经验，对方居然不领情。 如今开家长会，第一名第二名前后座。孙艳坐在王梦梅前面，跟左右的家长攀谈中总要提一提“作弊”的事。 “我可不是小心眼见不得别人好，可你们说自家孩子突然从班级下游进到前三名，这没鬼才怪！” 立刻有不知道底细的家长附和：“那可不是，我们家这小子，一向都是后几名，要是哪天突然大进步，我真得好好审审是不是抄别人答案了。” 听着旁人的恭维，孙艳更来劲。 王梦梅坐在后头，听着听着就听不下去了。 恰好在这时候方老师已经走进班级，打断了王梦梅要找孙艳要个说法的节奏。 方老师：“各位家长你们好，今天这次家长会，我们将要对孩子的前半学期学习情况做一个总结。成绩的好坏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也要给家长们做一次沟通。马上就是初二的下学期，初三也近在眼前。中招考试是大家要面临的第一个重大的升学考试，这直接决定了未来会进入哪个高中……” 方老师说了一通抓紧学习的重要性，然后才一个个念了成绩。 听着老师念谁谁第一谁谁第二，家长们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聚集在这几个尖子生的家长身上。那眼里都是溢出来的羡慕。 人家的孩子怎么能考那么好？ 等轮到后面成绩不太好的学生，家长个个都低着头，或是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心里想的都是回去了怎么说也要揍孩子一顿，考的差不说，还叫他老子娘这样丢脸。该打！ 念完成绩，方老师开始先分批的讲一讲孩子们的情况。 最后才点名优秀学生家长上台来讲自己的教育方法。 方老师看了一眼手里的名单：“……简梨家长。” 孙艳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都差点站起来了，却听见老师居然跳过她喊王梦梅，顿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王梦梅有点紧张又觉得自豪，她还是第一次被老师点名上讲台呢。 方老师推推眼镜：“还有件事忘了说，简梨同学的文章曾经登在杂志上，收获了很多好评。大家给简梨的家长鼓鼓掌，欢迎她给我们传授一下怎么培养孩子写作的兴趣。” 此话一出，家长们更羡慕了。 看看人家的孩子！ 王梦梅站上讲台，第一反应就是腿软。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才开始颤巍巍的切入正题。 之前准备的稿子全没用上，王梦梅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不过不管她说的好不好，台下都是一连串的掌声。 王梦梅飘飘然的下了台，心里美的没话说。 坐在她旁边的李丽娟羡慕的不得了：“我们家夏柳要是能跟简梨学学就好了。” 王梦梅心想，这话以前都是她说的。 她之前老觉得夏柳比简梨开朗，总是跟李丽娟抱怨简梨怎么不学学夏柳。 如今才多久，被羡慕的人就掉了个个。 孙艳在前排哼了一声。 王梦梅没搭理她。 今天她心情好，不想跟人吵架坏心情。 不管孙艳怎么说，王梦梅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女儿是作弊得来的成绩。 家长会结束，王梦梅挺胸抬头的走出学校。 孙艳落在后面，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回到家把手里的包一扔，气呼呼的找许亚男的毛病。 “人家都会投稿，你长个脑子是白长的？你就不会投？” “投不中？老娘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就这样回报我们的？” “连学习的苦都吃不下来，你去工地上看看，谁不比你累？你还好意思说投不中，不就是写个文章寄出去吗？人家简梨都可以，你怎么不行！” “跟你爸一样，是个废物！” 孙艳对着女儿骂了一通，直到把人骂的开始窸窸窣窣的掉眼泪，她才觉得心里那口气舒服了点。 她气咻咻的剁着白菜，心里想的是就该给闺女上上弦，好过她一直考第一，松懈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许亚男的眼泪还没掉完，埋头扒着菜，眼泪一颗一颗的往饭碗里掉。 孙艳看她这副窝囊样子就来气，摔了筷子就骂：“把眼泪给我憋回去！哭哭哭，就知道哭！我说你说错了吗？” “我看你最近是小尾巴翘到天上了，想着是考了第一就松懈！你看看简梨，人家马上就超过你！” “你有什么脸哭！这一桌子的饭我辛辛苦苦做好，你不想吃就给我滚回屋里去！” …… 许亚男扒着饭，不敢不吃，也不敢回屋。 她妈总是这样，怎么都不会让她高兴，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忤逆。 许亚男吃完了饭回到自己的书桌。 从抽屉最里面拿出稿纸。 原本的作文题目划了又划，黑色的水笔淌出一串字迹。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 王梦梅回了家，路上就买了一只烤鸭。 她在家能做大部分的家常菜，但是烤鸭需要用炉子，她做不来。 皮酥肉嫩的烤鸭泛着一层油光，档口里的店家还热情问她要不要小饼。 “我们这是北京烤鸭，配着小饼吃的。” 王梦梅大手一挥：“来一份。” 小饼配着甜面酱和黄瓜丝葱丝，拿回家还是热的。 正好今天钱苹也周末，四个人把一只鸭子吃的干干净净。鸭架子王梦梅没舍得扔，准备熬个鸭架子汤，等到晚上忙活完饿了再就着汤下个细面条吃。 简梨没敢吃太多，她现在控制体重已经很有成效，从开学到现在两个月，又瘦了十来斤。 现在她虽然还不算瘦，但已经不像原先一样容易水肿了。 简梨遗憾的想，要是现在是夏天就好了，她可以学游泳减肥。 吃完了饭，王梦梅问钱苹学校冷不冷。 “这都十月了，等到供暖还要半个多月。你盖那双被子行不？” 家里的被子有限，给钱苹准备的那双被子不够厚。 钱苹：“没事的小姨，学校里都有打热水的地方，我晚上打一瓶热水洗洗脚就不冷了。” 说完顿了一下，钱苹有点迟疑：“小姨，我明天回家一趟。” “我回去拿点要用的东西。” 从她来已经两个月，她妈除了给她送过两次衣服，其他时间都没来过。 钱苹在充实的学习之余，心里却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 小姨时常劝她，说她妈的不容易。 钱苹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是挺贱的，她妈管的多她难受，她妈真不管了，她心里却又总担心对方。 那就回去看看吧。 第30章 王梦梅给钱苹送上回家的班车。 阔别了两个月的家乡, 钱苹下了车居然有一阵恍惚。 两个月时间不长不短，却好像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钱苹！还真是你啊，我刚才在街角看就像是你。” 钱苹从记忆中找到对方的名字：“杨晴……你没去上学？” 杨晴留着齐耳短发, 脸颊瘦削，咧开嘴一笑：“上什么学, 我不上了。” 钱苹惊讶：“你不上了？你不是考上了？” 杨晴是她复读班的同学, 钱苹清楚的记得在光荣榜上有她的名字。 杨晴好像很久没跟人说话, 拉着钱苹絮絮叨叨说起自己的事。 “考上啥了啊，就考上个外地的农学专科，我爸妈说去读那个没用, 我一个女孩子, 将来读出来去养猪多难看。我觉得也是, 现在说是本科都不包分配了，再过几年等上完了毕业说不准都找不到工作。我爸妈让我在家里帮个忙做个饭，还能帮着照顾下弟弟……” 杨晴越说越来劲，瞪着一双大眼睛问钱苹：“我之前听你妈说你出国，咋后来没信了？你现在在哪儿打工呢？” 钱苹把手里的行李换了个手拿着：“我没打工。” 杨晴抢答道：“那你是学啥去了？我妈想叫我学个裁缝，就是不好找师傅。” 现在能学个手艺都得是门里出身，最好家里就是干这个的。不然师傅不会用心教。 钱苹：“我没学手艺, 我复读了。” 杨晴“哦”了一声, 撒开抱着钱苹手臂的手，沉默下去。 突然间, 她又变得很尖锐：“你还复读, 你爸妈会同意吗？你都复读一年了, 再来一年，你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钱苹阖了阖眼：“考不上就考不上。” 能怎么样？ 她学校的班主任说了，复读最重要的就是心理关。你要是老觉得自己不行, 那最后就会真的不行。 “我知道咱们班多的是复读两次三次的人，你们记住，天大的事，明天看一个样，三年后看又一个样，十年后看又一个样。等到进坟墓之前，还会是另外一个样。” “父母交钱让你们好好读书，不是叫你们坐在这里焦虑。把你焦虑的时间拿来学习，实在不行拿去睡觉都可以。全力以赴照顾好身体和精神，这样才不会在高考的考场上再度失败。” 钱苹头一次在老师那里得到这样的话，她想，与其操心考不上有什么用，不如苦中作乐。如果再次落榜，她就去给小姨打下手。 条条大路通罗马么。 听到钱苹这样说，杨晴睁大了眼睛：“你不觉得丢人么？” 再次落榜，就是三次了。 “你读书花了这么多钱……” 钱苹突然打断杨晴的唠叨。 她忽然觉得这个跟自己在复读阶段还算关系好一些的同学，现在两人已经没有办法沟通。 “我先回家了。” 她性子软，说不出难听话。 杨晴站在她背后大声说道：“你肯定会后悔的！” 钱苹心想，我后悔不后悔的，关你什么事。 杨晴站在太阳下，明明还不是冬天，她却觉得冬天无处不在。 她妈往家门外泼了一盆水，呸了一口吐沫喊她：“赶紧回来，你弟又哭了！” 杨晴的弟弟在六月出生。 本该给她的学费，换成了弟弟的超生罚款。 杨晴像个木偶，回到家，拉上了门。 …… 钱苹家里的家具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要是在以前，钱苹不会这样的失落，可是在小姨家住了这么久，看这小姨和小姨夫什么事情都商商量量的，小姨有时候也脾气躁，可是小姨夫总会一脸无奈的看着她笑。 表妹会耍宝，小孩子脾气上来的时候也会对着小姨和小姨夫顶嘴。 钱苹觉得，那样才是一个家。 或许是出于对这样的家庭的向往，钱苹特意回来了这么一趟。 小姨提前打了电话，可她到家依旧是面临着空空的屋子。 钱苹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微笑，起身收拾起家里。 收拾到一半，王梦兰回来了。 王梦兰骑着一个三轮车，车子上还拉着各种废料。工地上这样的废料很多都是随便给收破烂的拿走，可王梦兰抠钱，每次都是自己用三轮车拉回来，镇上有个废品收购站，多少能卖出几块钱。 王梦兰进门看到钱苹，只是淡淡一句“回来了”。 钱苹有心想问她为什么瘦了，王梦兰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只见王梦兰大刀阔斧的拿出一双厚被子，又找出一个灰扑扑的袋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鼓囊囊的。 “我今个忙，你收拾完东西就走吧。” 钱苹：“……行。” “桌子上有三百块钱，你拿去自己缺什么买什么，别有事没事就叫我给你送，我忙。” “还有，在你小姨家长点眼色，给你小姨打打下手，帮着照看点小梨。” “这一年学费可是给你交了，读不出来你谁也别怨，就怨你自己吧。” 丢下这么几句话，王梦兰又急匆匆的骑上三轮车走了。 钱苹在她走后打开那个灰扑扑的包，只见里面是两条厚实的棉裤。 不好看，但暖和。 ***** 家长会过后，简梨发现了一个很让人头疼的事。 那就是许亚男对自己的“监视”变本加厉。 之前还只是盯着不许她跟夏柳说小话，现在已经发展到但凡简梨做点小动作，许亚男的眼神就飞了过来。 那意味很明确——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夏柳愤愤的给简梨传纸条。 【她可真烦人！】 简梨深有同感，在纸上回她【你说的对】。 有这么一个人盯着，简梨的漫画断断续续画了一个多月才画出来。 简梨满意的翻看着自己要寄出去的第一期投稿漫画。 她思来想去，选择画个“老题材”。 仙侠巨制之三生三世。 选择这个题材，简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发现，现在市面上的漫画大多是热血漫画，少女题材漫画也有，但不知道是不是传播原因，很多后来耳熟能详的日本少女漫画，现在看的人并不多。 简梨有心开一本少女风格漫画，思来想去决定给杂志社来一波狗血。 有什么比爱恨纠葛神仙谈恋爱更俗套狗血的呢？ 虽然是后来拍烂到大家都不太买账的题材，但是在这个还没完整塑造出仙侠世界观的年代，这东西只要拿出来就是王炸。 最重要的是，简梨觉得这个题材的画风更有挑战性。 因为哪怕在后来，中国的仙侠网文在外网也自有其受众和拥趸。 瑰丽的仙侠世界，取材于传统文化的神仙体系，以及换张皮的狗血爱情玛丽苏。 简梨从一个产品经理的角度来看，觉得这个项目能成的概率很大。 决定好题材，简梨就开始设置故事情节了。 先给男主一个身份，魔界之子。 光是这个背景就能想出来主角身后的一众爱恨纠葛。 女主就是一个修仙界的小师妹，可爱普通但身世藏着巨大的秘密。 …… 简梨越来越起劲，给男女主分别起了名字。 开始写起男女主的初遇。 两人的相遇是在女主拜师当天就结下的缘分，女主作为孤儿测出了灵根，成为天下第一大宗的外门弟子。 男主则是还未觉醒魔界血统的师尊。 没错，第一世，简梨准备写个师生恋。 第一 章写到女主作为外门弟子被分去照顾灵宠，这一照顾，就照顾到了男主的坐骑上。 堂堂男主，魔界至尊，选的坐骑是一只……鹦鹉。 说鹦鹉也不太合适，简梨尽量往山海经给靠了靠，说是毕方。 女主在毕方面前什么话都说，正因为此，学会人言的毕方在男主举办的宴会上闹出了不少笑话。 男主哭笑不得给坐骑施了一个禁言咒，然后让人把女主带上来。 第一 章就到这里结束了。 简梨在这个过程里加入了不少配角的戏份，顺带让温柔男二出了一次场。 简梨给第一卷起了名字叫《相思篇》。 画完之后，她检查了一遍，这才把漫画寄出去。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 简梨有一万个理由劝自己中的可能性很大，但也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万一不行呢？ 要知道不论是文学还是漫画，产生和发展都会一定程度上受到社会发展的影响。 就比如红极一时的琼瑶风，在当下这个婚姻大多不太自由的年代，鼓励人们追求真爱摆脱枷锁，这本身就是一种符合社会进程的表现。 等到大家都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婚姻不再是只看爱情的时候，鼓励大家擦亮眼睛回归现实，也是时代的必然。 简梨在做人设的时候，尽量贴近了时代。 但她仍然保留了自己想要写的故事。 在三生三世的纠葛里，女主有一条清晰的成长线条。从入门到筑基，从金丹到化神。 简梨在草稿上勾勒出自己想要的故事。 然后她等了半个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被毙稿的时候，远在京市的一间办公室里正在激烈讨论。 《魅画》杂志的主编看着手下人几乎要打起来。 一个戴着眼镜的小姑娘举着画稿十分激动：“主编，我有信心，这部漫画肯定会火的！如果错过它，一定会是我们的遗憾。” 另一个负责长篇连载的编辑抢白：“你说的倒是轻巧，我好不容易约来的稿，现在国内有点名气的漫画家就那么几个，你现在非要上一个无名小卒的作品，王老师那边你要怎么交待？” “可是她画的真的很好！你看她的风格，跟国内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这种风格……” “江柔！负责连载板块是我不是你。”说这话的编辑脸色很不好看：“你只不过是帮着过初稿的编辑！” 他有些后悔，那些投稿本来应该他来审的，但是他只不过是偷了一下懒，让这个新来杂志社的江柔去过下稿，结果对方竟然直接越过自己找到了主编，说什么自己发现了一位天才。 他翻看了一遍，觉得对方的画风尚有可取之处，但是这种漫画有什么受众？ “情情爱爱的，有谁会看！” 江柔目光凛然：“我会看的！如果我还在高中，我一定会买。” 这样新奇的故事，只是一个开篇，就让她开始好奇后面的发展会是什么样。 男主到底有没有跟女主见面？练气等级之上还有什么？男二为什么会知道后山有个山洞？ 江柔大声说道：“我一定会买！我也保证，只要这篇作为封面，一定会有很多人来买！” 30-40 第31章 “哈？你说买就买, 我问问你，要是没人买，下个月的销量达不到怎么办？你才工作几天, 就大言不惭的说这种话，果然就是个高中毕业的……” 主编咳了一声打断, 底下人为了公事争一争没啥, 发展到人身攻击就有点过分了。 姜柔是托了关系进来的, 小姑娘跟老板沾着一点香火情，来头不算大，但把人说哭了也不是那回事。 “这样吧, 秦震, 你负责的两个长篇还继续上。” 秦震闻言, 轻飘飘的看了姜柔一眼，得意之色从眼睛里溢出来。 主编话头一转：“小姜这个……先暂时保留吧，这个月的稿子已经定了先不动，下个月我给你在短篇腾出来几个版面，先上一期看看反响。” 主编笑着说道：“总该给新人一点信任，你趁着这段时间最好跟原作者取得一个联系，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动一动, 顺便问问对方后面的内容, 做个综合评估。” 姜柔激动的站起身：“好好好，我马上去办！” 姜柔顾不上别的, 只想快点回去做工作。 秦震急道：“怎么能这样, 她才来多久, 还是个实习编辑！” 而且长篇版块本来就是他负责的，现在横插出一个姜柔，岂不是他们两个平起平坐了？ 主编往椅子上一靠, 揉了揉眉心：“算啦，你也平平气。” 都多大的人了，动不动就跟小姑娘过不去。 “当时收这批刚毕业的学生，图的就是人家的视角跟咱们不一样。” 秦震：“那也不能胡乱来啊！” 主编抬了抬眼：“那你说，你不让上长篇，除了题材还有什么问题？那篇连载我看了，画风独特，故事完整，整个创作都很成熟，抛开故事本身，这也是中上质量的。” “你现在手里两个连载，一个是引进的香港漫画，一个是你挖掘的运动向，这篇连载的质量并不在这两本之下。” 秦震不说话了。 他当然知道这本连载的质量不错，但就是因为质量不错，他才觉得不是那个味儿。 只不过是让姜柔过一下来稿，她就捡到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 以前的稿件里，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水平。 对秦震来说，他心里清楚知道那股怒火的根底不是别的，就是嫉妒。 嫉妒姜柔的好运气，更嫉妒姜柔的年轻。 主编挥挥手：“行了，姜柔这边后面就负责这一本，你先忙你的去。” 话外的意思就是不会把姜柔提前转成正式编辑。她的机会就在这一本连载上，如果连载不顺利，姜柔依旧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是主编惯用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方法，可秦震却没觉得多开心。 隔着半开的办公室门，他能看见姜柔喜悦的到处奔走，一边打电话，一边跟旁边的实习编辑说着什么。 主编在他身后，感叹道：“未来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秦震僵着脸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 桃城的秋天总是一眨眼就过去，秋天的衣服还没穿几天，冬天的寒气就逼了上来。 往常每年到了冬天，家属院总要忙过一阵子。 简梨小时候最深刻的记忆，就是要买煤。每家的门前都堆着一大堆的煤球，能用一个冬天。再就是买白菜，白菜和萝卜，几乎可以占据冬天大部分的餐桌。 简梨小时候吃萝卜吃的要吐，导致她后来自己住之后，再也不碰萝卜。 后来随着生活越来越好，冬天也有鲜菜了，大家才逐渐开始不囤那么多的白菜萝卜。 但是煤球还是要买的。 今年得益于王梦梅开了个小摊位，用煤用的多，原本需要自己找车去拉的煤球，今年直接被人送到门口垒的整整齐齐。 简锋给拉煤的递了一盒烟，感谢他今年叫自己省了力气。 烟递出去，很轻松就问到了对方当司机的收入。 拉煤的司机爽朗一笑：“你问哪儿？要是光市里跑跑，挣的也不多。跑省里省外的，那辛苦的很。” 简锋试探着：“就市里给人拉拉家具啥呢？” “那也没个准，家具城那边，挨着可多等活的，开个面的，有些人买了家具就给人送货。跟出租车司机一样，等来的活多就多挣，活少就少挣。不过只要勤快，一个月少说也这个数。” 司机比出一个二。 简锋心里震了一下，一个月两千块，他的心里忍不住的火热。 “不过干这种的，得有个车。” 一句有车，没把简锋的热情浇灭，却更叫他有了新的目标。 “咋的，兄弟，你打算干这行啊？”司机也是个八卦的，见简锋问的清楚，就叼着烟问他：“干这行可辛苦，你媳妇开着店，安安生生的两口子守着摊子不也挺好？” 见对方是个实在人，简锋也没藏着掖着：“我干这行不行。” 王梦梅是煎炒煮炸样样精通，他守在店里，除了收个钱收个碗盘，旁的样样帮不上。 就是收钱，他也不如钱苹灵活呢。 钱苹记人记的清，谁先来谁后到，谁给钱了谁没给钱，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有时候还得开个单子记。 “所以我想着学个司机，再看看出路。” 简锋最近这俩月也没闲着，他本身想着在厂子调动下位置，到时候去当个司机。可一路打听下来，他才知道厂子的情况有多严峻。 现在的棉纺厂，每个月出货少的可怜，司机班组已经走了好大一部分人，留下的人也都在外面干着私活。 简锋一问，对方都是苦水一大堆。 “厂子里钱下不来，我总得过日子吧！” 司机班组的工资比车间工人更少，明明是好岗位，但是厂子现在都不怎么出货，大家的工资自然就低。都是有手艺的人，难道还干等着？ 一听简锋想学开车，立刻就有人劝他。 “你学好了也不用想着怎么在厂子里换岗，你那岗位要是不想丢，直接找个人来替你班，你保留工人身份，在外面干点别的吧。” 这说的是厂子里常有的找替班的办法，现在厂子里就有些人是找的替班。 家里不差那点钱，或者是另找了旁的工资高的工作，就把厂子里的岗位让人顶着先干。这样厂子的福利还能照样领，老了也有退休金。 简锋回家跟王梦梅一商量，王梦梅也是赞同他出去找个活。 “咱们也不说是长久不回来，这不是厂子现在不景气么。你先在外头干，等到厂子景气了，咱们再回来。” 王梦梅算了一笔账，简锋要是学车顺利，将来少说一个月也有五六百。 那何必在厂里守着这点死工资呢？ 在老婆的鼓励下，简锋打消了在厂子里换岗的想法，开始关注起怎么找工作。 听拉煤司机这么一说，他深觉麻烦，他不光是没驾照，现在还买不了车。 一台车都要顶两套房了，简锋短时间内还看不到买车的希望。 拉煤的司机：“那还说啥啊，你干脆去粮油店，给人送货好了。就你媳妇那摊子，每次送粮油的，他们那种店里都有车，你去当个司机，跑大车少，多的是在市里跑跑送货。还方便还省事。” 简锋沉吟片刻，回去之后没跟王梦梅说，自己先去找平时来送粮油的店老板问情况。 店老板一听就来了精神：“我这儿正好缺一个司机，你要是能来就最好了。” 简锋从未料到会这么顺利，他愣在原地，说话都有些结巴：“真、真的可以吗？” 店老板胖胖的，笑起来眼睛挤成一条小细缝：“咋不行？你啥时候能来？” 王梦梅的小摊子干了这么久，粮油店老板都跟他们两口子熟了，对简锋的人品也是信得过的。 简锋低下头：“我还没考驾照。” 店老板收起笑：“这……” 简锋鼓足勇气，抬头看着对方：“是这样的，我虽然现在还没有驾照，但是我保证我可以在两个月内就拿到。但就是驾照的费用，我希望您给先付掉，后面从我工资里扣，这样您看行吗？” 这就是简锋想到的办法。 老婆的小店最近是挣的不少，但是家里要用钱的地方太多。 这笔钱如果花在驾照上，那这几个月王梦梅就只能顶着寒风在摊子外头站几个月。 桃城的冬天太冷了，简锋舍不得老婆吃这个苦。 再说家里也不能一点钱不留。年底过年时候也多的是花钱地方。 简锋语速极快：“我一定好好学，很快就会拿到驾照，我可以头几个月都不要工资……” 粮油店老板噗嗤一下笑了：“兄弟，得亏你是遇上我了。” 换个人，你上来就把底子全都往外倒，这还谈什么条件？ 粮油店老板看了简锋一眼，心里觉得很满意。 他一个当老板的，要太机灵的人没用。 就跟他老婆那个表弟一样，精头精脑的，能踏实给他送货？要不是他丈母娘一个劲非要给人塞过来，他是怎么都不会要。现在好了，来了合适的人替他，粮油店老板巴不得简锋最快时间到岗，他好给老婆的表弟扔回去。 简锋这样有老婆孩子还有点傻气的人，他最爱使。 “行啦行啦，也不用几个月。你驾照的费用我包了，你考出来，我给你开一个月一千。中间就需要去隔壁省拉几次货，其他时间就都是市里和下面的县城。” 粮油店老板眼里闪过精光：“驾照的钱我不要，你给我干够两年，这两年你要是不干了，这笔钱你还给我。干够两年，这笔钱就算了。” 反正老婆的表弟在这儿，他每年不管是开工资，过年还得给一笔过节钱。算下来，这笔钱也够抵得上给简锋报的驾校钱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32章 简锋把消息跟王梦梅一说, 王梦梅先是唬了一跳，然后就是庆幸。 “那可太好了！”她看了一眼丈夫：“可真是交了好运气。” 平白无故能找到个活计，不需要人介绍, 这已经是打着灯笼都难得的好事。更别提人家还愿意给付掉驾校费用。 这相当于在路上白捡了一笔巨款。 简锋也忍不住庆幸：“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顺利。” 现在想起来跟做梦一样，非亲非故的, 咋就能张开这个嘴呢？ 王梦梅：“那是咱遇到贵人了, 你可得好好给人家干。一个月一千块, 你上哪儿能找来这么好的工作。” 简锋重重嗯了一声，他现在满心都是对粮油店老板的感激。 更何况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王梦梅晚上都快摆不了摊了, 夏天坐在路边吃个饭还能说的过去, 冬天张嘴就是刺骨的寒风, 谁能过来光顾呢？ 现在好了，王梦梅手里捏着几千块，不用交驾校费用了，这笔钱就能盘下一个正经的门脸。 王梦梅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回来兴致勃勃跟简锋说道：“斜对脸那家卖早餐的，现在说不干了要往出兑店，东西都是现成的, 转店三千块, 房租交到年底了。” 简锋对那家人还有印象，闻言皱了皱眉：“他家咋不干了？” 王梦梅：“还能为啥, 那家的老太太你又不是没见过。” 简锋回想起自己昨天早上刚看见那老太太追着一对母女问人家是不是没给钱, 那母亲恼了说给过了, 老太太还是一脸看贼的表情将信将疑。 王梦梅也有点唏嘘：“真没想到，这挣钱的生意，也有人能给干垮。” 斜对脸那家做早餐的, 原本生意还不错，一对夫妻，男的做饭，女的打下手收钱，配合的相当默契。可随着后来生意越来越好，俩人就扛不住了。 忙的太厉害，一早上下来，女的说话都声音发飘。再说了，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家里的孩子也得分出心神去照管。 没奈何，最后还是找了婆婆来。 这也是正常的，市场上多半都是找自家的老人来搭把手，有些甚至是把婆婆公公连带着丈母娘一块请来，自家的人，用着放心，还不用多开工钱。 可问题就出在这些老人身上。 王梦梅眼睁睁看着斜对角那家是怎么败下去的。 老太太来的第一天，看见儿媳妇给人盛一满碗的粥就直叫造孽。 “你当是自家吃饭呢，这都快鬻出来了！” 看见儿媳妇给对方一个小碗，更是生气。 “咋带着孩子来还能只要一碗？俩人就得买两碗！” 儿媳妇忍着气：“小孩子才能吃多少？大人嘴里分一口就是了。妈你盛咸菜去吧，前面我忙得过来。” 老太太嘴里嘟囔着她不会持家，转头收拾碗筷时候又犯了轴。 “这咸菜我瞅着他就吃了一口，咋不能倒回去！在家里吃饭也不讲究这个，好好的东西丢了干啥？” 硬是要把客人吃剩下的咸菜放回去接着卖。 “妈！这咸菜都是送的，不值什么钱。你叫人看见，咱们往后还咋做生意啊！” 一说不收钱，老太太顿时晴天霹雳。 “这咸菜油汪汪的，你不收钱？” 老板娘当着客人面，不想跟她吵，嘴里只说着：“妈你刚来不清楚，今天你先别忙了，回头我再给你说。” 老太太心里火气压不住，看了一早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照这样做生意，她儿子的钱岂不是叫败家娘儿们给糟蹋完了！ 咸菜不要钱，醋不要钱，有些人吃完了一碗粥还去要，儿媳妇居然还给添了！ 老太太心疼的快呼吸不过来。 这都是钱啊！ 这都是她儿子的钱啊！ 她咬着牙心想，果真是娶妻不贤，祸害三代。 这要是还这样干下去，岂不是要倒赔钱了！ 她躲着儿媳妇拉住儿子，眼泪汪汪的就告小状。 “你媳妇真是败家啊，儿啊，娘现在就后悔，当年就该给你说东村你福婶家的丫头，人家打小就会过日子。哪儿像你媳妇，就不是个过日子的样子。” “你放心，妈来了，一定给你捋顺的明明白白！” 老太太没跟媳妇对脸闹，儿媳妇说啥她都表面应承，然后不照着干。 原本满碗的粥，现在成了半碗。 小咸菜她偷偷摸摸给加到钱上，儿媳妇偶尔上后面去帮忙下油条，她就理直气壮的跟客人说小咸菜不免费了。 醋也是，她早上趁着没上人，偷偷给每桌的醋都倒回瓶子里，就留一个瓶底。这样后面的客人没了，有些人就不好意思要。 …… 老太太的行为也没多隐蔽，很快老板娘就发现了婆婆的做派。 她气的不轻，要婆婆走。 可丈夫却和起了稀泥。 “我妈辛辛苦苦给我拉扯大，她就是省习惯了。” “她就是心疼钱，旁的事上她尽心尽力的，还不是为着咱俩？” “老人家苦日子过来的，看不得糟蹋东西，你体谅一点。” 老板娘气的眼前发黑：“我体谅你？你问问人家来花钱的体谅不体谅你！我就知道，你跟你妈一样，也觉得我大手大脚，可你不想想，要是你出去吃饭，你乐意吃人家剩下的嘴巴子吗？你妈现在过分到把人家没吃的包子都放回来接着卖，你知道不知道！” 这才是老板娘不能忍的一点。 她自己也是有孩子的，出门在外要是叫她知道吃了别人的嘴巴子，你别说是没吃一口，那也不行！ 心里想想都膈应。 最重要的是，她花了钱买的，就是她自己的！ 她可以吃不完剩着，但绝对不能吃别人剩下来的！ 老板站在了他妈的一边：“那人都没吃，咱在家也是这一顿吃不完就再下一顿吃，这有啥？” 老板娘要疯了：“你也知道那是你在家！你在外头是花钱的！” 老板娘下了最后通牒：“要么你妈走，要么咱们这个摊子不干了！” 照着这个样子下去，早晚得黄。 老板被媳妇指着鼻子骂了一通，也来了火气：“我妈不走，我就不信了，我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做生意，还能不挣钱！” 老板娘以一种极度失望的眼神望着对方：“行，那你就靠着你的认真踏实挣钱吧。往后我是不管了。” 老板娘说不管，就真的撒手不管了，前面收钱的工作也给了婆婆，她就帮着打下手。 老板心里发着虚，他妈一听却来了劲头。 “儿啊，你放心，妈一定给你管好！” 老太太兴冲冲地接过了钱，每天早上都亮着大嗓门站在摊子后面。 粥盛的更少了，一锅的茶叶蛋，她硬是每次都要挑挑拣拣，拿最小的给人家。包子也是越来越小，卖不完就继续卖，咸菜直接挂出来一小碟子卖一毛。 刚开始人们还忍着，毕竟早上的选择不多，摊位就那么几个，别的摊子都围的水泄不通的，就这家快一点。 可随着一条街上有一家扩大了经营，这家早餐铺的生意就坏起来了。 客人们有了更好的选择，个个都放弃了这家量少还贵还不好吃的店铺。 老太太吆喝一早上，来的也只有三五个不清楚底细的客人。 早餐店本来就靠着量大赚利润，可一早上下来，东西没下去多少，赚的钱还不够交房租的。 这时候老板后悔了，要他妈回去，求着老板娘接着管。 老板娘苦笑一声：“你还以为你能在这儿开下去吗？” 本来做的就是住户生意，名声坏了，怎么都救不起来的。 老板颓然的往地上一坐。 老板娘抹了下眼睛：“我说话你不听，你以为人家都围着你摊子转，你还当是你多能耐呢。人家是花钱来的，你打发人不高兴，人家就不会来。咱就是个卖饭的，挣钱也就是个辛苦钱，飘吧，你使劲飘。现在人家不买账了你知道难受了，你还以为是你们村里呢！我也是看出来了，你没有发财的命！” 早餐摊子无力回天，为了开这个铺子，当初还借了钱，现在两人准备把店兑出去，加上这段时间挣的钱，刚好够还钱。 老太太被儿子指着鼻子骂了一通，灰溜溜回了村。 王梦梅很快就接手了店铺，办了所有交接手续后，忧心忡忡问老板娘后面啥打算。 老板娘：“还没想好，应该是还开早餐铺吧。” 不过这次，她准备带着男人去南方开。 老板娘倒是会苦中作乐：“这次也算是给我家那个长教训了，往后我说东就是东，他就是个给我打工的。” 捏住男人的话柄，老板娘对下一次创业有了点信心。 王梦梅的三千块转让费，还了债就啥也不剩了。 老板娘想得开：“我们两口子好手好脚的，去厂子里干半年，攒下钱就开铺子。” 人么，只要不死，总有条生路，所以得会开导自己。 老板娘用自己的惨痛经验给王梦梅留了一句话。 “别用亲戚！” ***** 王梦梅的摊位扩开了，斜对角这家店铺的面积大，准确来说，这已经不算是市场里面了，而是市场对面的门面房。 屋子打扫干净，后厨七个平方，屋子里还能收拾出来六张桌子。 王梦梅花钱找人来刷大白，又置办了点东西，吃饭的屋子里安装了一个带烟道的烧火炉子。上头放一壶热水，下面烧柴。 火只要烧起来，屋子里少说也有个二十多度。 简梨在学校参加完小测验，回到家就发现她爸妈都是默默无闻的行动派。 她爸冷不丁的工作都找好了，她妈还换了个更大的门面，眼见着已经是小饭店的老板了。 简梨跑去她妈新盘下的饭店里看，及时给出建议。 “这个门头不够显眼，换一个带灯箱的！” 冬天的晚上，谁看的着你营业没营业。挂个灯箱，一目了然。 “弄点红胶布，直接在玻璃门上粘出来价格。” 省的有些人还以为贵的不敢进，或者请客的人进来才晓得贵拉不下脸。 “整几张菜单子，分个大份小份。” 大的消费不了，小的也成呗。做小生意，蚊子腿也是肉。 简梨再看，已经挑不出毛病了。 她悻悻问道：“妈，你找好服务员了吗？” 王梦梅前段时间想的是给自己亲妈弄过来，简梨是绝对不会赞同的。 她姥那人，来了还不够生气的。 简梨觉得自己有必要跟王梦梅商量一下人选，她不能看着她妈找来一个样样不成的亲戚。 王梦梅：“你刚才进门没瞅见啊？” 简梨一头雾水：“瞅见啥？” “门口都贴着呢！” 简梨掀开门帘子，只见门帘子外头，她妈写了一张招工启事，还用透明胶贴在上头。 简梨：……所以我还是没有帮上忙是吗？ 王梦梅很满意自己的做法：“这几天都来了四五个应聘的，我挑挑，明个就能招来合适的。” 早餐店老板娘的经历给她提了个醒，王梦梅觉得自己之前就是想多了。 什么亲戚不亲戚的，什么厂子里的关系不关系的，她干的是买卖，该咋样就咋样。 招工上头写要俩人，一个能干切墩的男的，再来一个前面收钱的服务员。 王梦梅看好了两个，一个是厂子里的子弟，叫倪浩，王梦梅跟他妈早些年在一个班组上过班，后来俩人都下了岗，来往几乎等于没有。 倪浩长得五大三粗的，初中上完就不上了，在街上晃荡了几年，后来搭着他舅的关系去一个小饭馆当服务员，干了几年，打荷和切墩都会点。 去年他师傅跳槽出去单干了，倪浩就跟着师傅也出去，结果没多久就黄了摊，现在急着找工作。 王梦梅给人开价二百四一个月，倪浩二话没说就答应来。 “这地方离家近，我还能回家住。” 倪浩以前跟着师傅干，晚上还得睡店里看摊，夏天热冬天冷，哪儿有回家自在呢。 除了倪浩，王梦梅另外找的那个姑娘就比较戏剧化了。 小姑娘是王利明的小姨子，薛芳的亲妹妹。 薛芳带着人来，话也说的敞亮。 “她上到高二说不上了，我妈叫我给她找个活干，先混混年纪，这几年管着别瞎跑就成，等到了岁数就结婚。” “姐你看的上她就留下，不用不好意思。” 王梦梅就乐意跟薛芳这样一是一二是二的人打交道，薛芳的妹子长着一张跟薛芳差不多的脸，名字叫薛玲。 王梦梅问了下岁数，知道对方现在十七。于是爽快收下。 倪浩和薛玲两人很快就到了岗位，王梦梅买了一串挂鞭炮，放上一场，就当是新店开业了。 原本的摊位王梦梅也兑了出去，现在她有了个正经店面，中午和晚上自然也丰富许多。 套餐的菜品又多加了几道，晚餐也多了几样能点的东西。 因为是冬天，点炒鸡的人少了，点砂锅的人多了。 店里咕嘟着一锅高汤，砂锅里放上高汤，煮肉和菜，王梦梅做了不少酥肉和炸货，谁要砂锅就往里放，锅底垫上豆腐和白菜，出锅时候淋一圈香油，热气扑腾的叫人直冒汗。 倪浩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只觉得以前跟着师傅时候也没这么馋过。 都是些简单东西，王梦梅做的时候都不避着他。 可就是香！ 薛玲收着钱也忍不住馋，中间端菜时候就忍不住问王梦梅啥时候开饭。 王梦梅看看时钟：“你俩上完这桌就吃吧，我再等等。” 王梦梅的餐馆一开，简梨算是省了事，她每天一到饭点就过来，王梦梅给她单独做一份，她吃完了就自己回家。 简锋已经找了替班，最近都在学驾照。 其实这时候管的不严，有些人甚至会花钱买证。可简锋是想要真学点本事的，所以每天都早到晚走。 王梦梅每天晚上等着简锋过来，俩人在店里吃一顿夜宵，也各自说一说今天有啥事。 今天简锋来的格外晚，进门就使劲在纸壳子上跺脚。 “今个下霜了，外头可真冷。” 冷的他方向盘都差点握不住。 好在教练拉了一把，才叫他顺利的过了弯。 王梦梅给他盛一碗汤，闻言有些心疼：“咋会这么晚，你们教练又带着你去拉货了吧？” 现在的驾校都不是很正规，教练说是教练，外头也总是接着私活。 简锋想要学到点真东西，不用心不行。 给教练送了两条烟，这才换来不管是不是白天都能跟车的机会。 有时候遇到好开的路段，教练也会叫简锋开开试试。 简锋先灌了一口热汤，烧的心肝脾肺都热的带着点疼，才开口道：“去了一趟葵县，还行，路上没啥事。” 教练收了烟，再加上简锋平时话少但勤快，所以这一路上基本都是简锋在开，教练给他把着不叫出事。 回来之后教练就说他快成了。 “再等最多一个月，我就拿到证了。” 到时候他就能去工作了！ 王梦梅起身给他下两条烩面：“赶紧拿到证吧，你这一开夜车我就心焦。” 简锋乐呵呵的：“快了快了。” 两人吃完饭，把店里的东西稍微一收，晒着干冷的月光走在回去的路上。 “到年底，咱买个彩电吧？” “行啊，再给小梨买个随身听。” …… 月光照着两个人的影子，拉成了长长的一条。 第33章 桃城的秋天总是呼啦一下就过去, 然后冬天来的猝不及防。 早上起床，王梦梅看见阴沉沉的天气就赶紧叮嘱简梨。 “今天穿厚点再出门，帽子也戴好。瞅着是要下雪了。” 简梨一到冬天就爱赖床, 大早上被挖起来，晕晕乎乎的穿了衣服, 直到被冰凉的水一激, 才清醒过来。 她叼着一个酱肉包子, 把脑袋凑到大门口。 刺骨的寒风一下子就扎了上来，简梨打了个哆嗦，哭丧着脸：“我能不能不去上学啊？” 说完也晓得王梦梅不能答应, 于是自言自语道：“咋还不放寒假, 我真的要死了……” 王梦梅从锅里往外盛粥, 听见她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无语：“赶紧过来吃饭！” 早餐是熬的粘稠的小米粥，热气腾腾的酱肉包子，还有清炒的酸辣藕片和一碟子青菜。 简梨吃完早饭，乖乖的被简锋骑车送到学校。 走到半道，天空就开始飘雪。 简梨伸手接了个雪粒子，被简锋说让赶紧戴手套。 简梨问他：“爸，你今天还去学车吗？” 都下雪了。 简锋哼哧哼哧的蹬车子：“去啊, 咋不去。” 就算是去了没办法练车, 他也能跟着教练看看怎么维护车子，还有就是问问这种天气要怎么弄, 是不是得上雪链。 简梨戴着厚厚的手套, 给她爸比了个大拇指。 上辈子她爸学驾照的情况她不太记得了, 但是现在看，她爸后来不出事故是有原因的，这股子好学劲真不是谁都有。 到了校门口, 包裹跟个熊一样的简梨跳下车，好悬没有崴到脚。 站稳之后她跟简锋摆摆手再见，看到简锋蹬着车子逐渐走远，简梨这才呼出一口白气。 “老板给我来个肠！” 冬天来了，校门口的小卖部也上了新货。 夏天装雪糕的冰柜被撤掉，小卖部里头开始卖起了炸火腿肠。 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里，那股香味简直是所有人的噩梦。 简梨就没扛住这个诱惑，她安慰自己，冬天来了，动物都得这时候囤点膘好过冬呢，她一个大活人，吃点淀粉肠而已！ 粉色的淀粉肠左右打了花刀，在油锅里翻个个，炸好之后外面多了一层酥脆的外壳，撒上一点辣椒粉，就是简梨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吃完了一根淀粉肠，简梨才压着时间进学校。 收发室的大爷对简梨还有印象，托了简梨的福，她把投稿和作文比赛的事都告诉给了老师，方老师自然也告诉给了年纪组长，很快学校里就开展了一系列的投稿活动，老师们嘴上说自愿，其实都盼着自己班也出一个能投稿投中的。 这段时间以来，学校里投稿也中了五个。 其中三个都是投中了学报上的豆腐块，另外两个，一个投中了《儿童文学》上的诗歌模块，一个投中了杂志上的笑话栏目。 方老师：…… 笑话也行吧，好歹算个荣誉。 随着层出不穷的中稿，简梨的名字也逐渐被人忘记，大家现在谈的最多的就是那个投中笑话的小胖子。 夏柳暗搓搓的鼓动简梨也去投笑话栏目。 “你那次骂人就骂的很好啊，一定能中。” 简梨没投，她心里在算着时间。 距离她投出漫画已经很久了，她想着要是对方再不给消息，她就要另找出路了。 正想着那悬而未决的漫画投稿，门卫大爷一声招呼打断了她的思绪。 “有你一封信！” 简梨心中有了个预感，在看上上面显示某某杂志社的地址后，她更是迫不及待就撕开了信封。 收发室大爷乐呵呵的问她是不是又写了什么文章。 简梨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哪儿有啊。” 说完飞快跑进班级。 她的稿子被录用了！ 随着被录用的信封来的，是编辑情真意切的手写信。 编辑在信里说明了这么晚才联系她的原因——实在是通讯很难。 简梨的投递没有电话，只有学校一个地址和名字，编辑想要和她沟通一些内容上的问题，以及一些稿费的商议，只能通过寄信这种方式来。 简梨迫不及待的往下看，连前排的许亚男拍她的桌子都没搭理。 【经过商议，以单页二十元向您约稿，具体汇款方式请您在来信中标明。如果方便，请您电话联系我……我的联系方式是……】 二十块！ 这个价格超出了简梨的预料。 她的心理预期是十五块，还以为要和对方拉扯几次才能达成目的呢！ 二十块钱一页，她一个月的更新大约是二十页左右，也就是说，光是漫画这一项的收入，她一个月就能拿到四百块！ 简梨心下有了底，详细记下信里对方提到的有关于下面剧情的提问。 在回信里，她准备随着下一期的稿子，把故事大纲也给编辑一份。 还有稿费，之前的稿费是通过汇票过来的，这次简梨决定去办一张存折。 她的小金库已经发展到了大几百，怎么就不能有个存折了？ 办存折的要求很快就在简锋那儿通过了。 用简锋的话说就是，简梨能想到办存折，比那种拿着钱出去乱花掉的孩子强多了。 简梨拿着新鲜热乎的存折，把汇款信息写在信纸上。 至于电话联系？ 还是等等吧。 简梨暗搓搓的心想，什么时候桃城才有网吧呢？ 要是有网吧就好了。 第二期内容里，简梨画了男女主的初遇，在粉红色泡泡还没散开的时候，正式进入了第一个副本。 宗门大比。 简梨画了好大篇幅去写宗门大比的背景，也将修仙等级完全做了交代。 同时女配出场，开始进了宗门大比的选拔赛。 女主本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是她养的灵宠开了灵智，把她带到了选拔赛的现场。 简梨画完之后详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把稿件寄出去。 稿件寄走之后，简梨还特意跑了一趟报刊亭，跟报刊亭的老板定了一份《魅画》的杂志。 她在信里跟编辑说了，自己不方便收样刊，让编辑不用寄了。 简梨都不敢想要是学校知道了她开始画漫画会是什么反应。 她可不想在喜提“小作家”之后再喜提“小画家”的称号。 简梨在漫画里加上署名——只梨。 从今以后，她要捂好马甲！ ***** 《魅画》刊登她的作品的第一期杂志出来的时候，简梨正在迎接自己的期末考试。 回想这半年，简梨觉得自己重生之后的kpi完成的还挺好。 她妈现在已经开始经营小饭馆。 她爸也顺利拿到了驾照有了工作。 她呢，瘦了四十多斤，现在已经只有一百三十多斤了。 虽然前路漫漫，好歹是走出了第一步。 简梨优哉游哉的课堂上分着心画漫画，前排的许亚男紧张的不时用眼角余光看着简梨。 都期末了，简梨还这样轻松，她难道是复习的很好？所以不用学了吗？ 许亚男忧心的厉害，既怕简梨是真的学的比自己好，又怕简梨只是在学校假装不学习，其实回家之后往死里学。 许亚男最近总是做梦，梦里全是简梨考的比她好，醒过来之后她连睡都不敢睡了，每天点灯熬油的看书背题。 简梨倒不是真的不学习，只不过她觉得自己不必太有压力。 学习这件事一样，她功夫下在平时，效率比很多人都高，到了复习时候就不用每天吊着心。 《魅画》的成稿她看了，简梨对于印刷还是满意的，就等着杂志社那边给一个销售结果出来。 不过这个时期不是太好，学生们都眼看着要放假，第二期就卡在寒假期间。 过年时候，报刊亭都要关门歇业。 简梨和远在京市的姜柔都悬着心。 期末考试考完之后，简梨把第三期的稿子寄出去，然后她就开始了快乐的寒假。 每天早上不用顶着冷风起床，在温暖的被窝里赖床到中午，再慢腾腾的起床去店里帮下忙。 到了冬天，王梦梅更庆幸自己盘了店面，天气一冷，菜市场朝外的这部分摊位都干不下去了。 之前效仿她中午也卖饭的那几家，中午顶着风做出来的菜，要不了几分钟就在风地里吹凉了。很快这些人家就不再张罗着卖中午饭，还是个个干起老本行，卖卤肉的卖卤肉，卖馒头的卖馒头。 王梦梅的生意随着天气变冷，竟然越来越好。 有时候薛玲一个人在前面都忙不过来，简梨见状就中午晚上去帮一会儿，反正是自家生意。 中午忙完吃过饭，简梨也不忙着回家，在店里趴在炉子边做做寒假作业，再晃荡着去后厨吃点零嘴，晚上再忙过一阵，简梨就回家去了。 趁着爸妈都没回来，先画画漫画，然后就是打开电视机看电视。 就这么过了几天，到了学校领通知书那天了。 简梨拿了第一名。 夏柳考了班级第八，高兴的直蹦高。 老师站在讲台上，把大家的兴奋沮丧都看在眼里。 毕竟这一次的期末考试直接关乎着能不能过好一个寒假。 考的好的自不用说，考的差的，回家多半都少不了挨唠叨，这个年也别想好过了。 方老师挨个念名字上去拿奖状。 前三名是三好学生，后面五个是优秀学生，再来是十个良好，后面就没了。 三好学生一人一个本子一支笔，优秀学生一个本子，良好一只笔。 简梨拿本子时候，方老师笑着叮嘱她：“要保持住啊，下一年继续努力。” 许亚男脸色苍白跟在后面，她今年的期末，别说是第一了，第二都没保住。 方老师发给许亚男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对待这个一向优秀又不服输的学生说道：“回去好好休息，总结之后再努力。” 许亚男不想接那个三好学生的本子，她觉得封皮上的第三名，就是在笑话她。 第一名没拿到她心里其实有预兆，可第二名也被人抢了，她才是真的天塌了。 她就没拿过第三名。 简梨拿着第一名的好成绩回了家，王梦梅今年总算是直起了腰。 “给你这奖状贴到墙上去！” 简梨才不，贴啥贴，说不准家里过两年就换房子了，到时候奖状撕不下来，不是白贴了么。 简梨找了个盒子，把奖状和奖品往里一放，撒欢一样的出去找夏柳玩。 丽娟阿姨见到简梨就热情招呼，还问她喝不喝椰汁。 简梨赶紧拒绝：“阿姨不用了，我来找夏柳玩。” 李丽娟：“那行你俩就在屋里玩，外头冷，我给夏柳买的有露露，你们放炉子上热一热再喝。” 夏柳从箱子里拿出两罐露露，给放在铜水壶里温着。 简梨带来了漫画书要跟夏柳分享。 夏柳悄悄跟简梨说道：“昨天许亚男她妈昨天干了啥不？” “她给许亚男推到屋外面不叫进屋，给许亚男冻了一夜！” 第34章 简梨皱起眉头。 这种天气？在外面冻了一夜？ “那许亚男今天咋样了？” 夏柳一摊手：“不知道, 我就听见昨天晚上她妈一个劲的骂人又摔碗，后来许亚男还哭了呢。” 纵然夏柳不喜欢许亚男，这时候也忍不住同情许亚男了。 许亚男好惨。 简梨眉心拧成一个疙瘩。 她有点说不上来的同情和难受。 好像是自己抢了许亚男的第一名。 “咱们……” 简梨有心想做点什么, 可一想到许亚男她妈孙艳的做派，又觉得做什么都徒劳。 从夏柳家出来, 简梨刚才还快乐的心情一去不复返。 虽然理智告诉她, 许亚男的遭遇更多是因为家庭而不是自己, 因为许亚男不可能永远都第一名，出问题的不是把许亚男从第一名的宝座上挤下去的人，而是许亚男那个鸡娃到疯魔的母亲。 可是…… 简梨偷偷绕到许亚男的家附近, 踮着脚尖想看看许亚男在不在家。 正巧许亚男家里热闹的很。 “许建国, 你也管管你媳妇, 好好一个孩子，叫冻几个小时，你俩是亲生的爸妈吗？亚男还不够懂事么？从小到大没叫你们操一点心，你们就这样对孩子的？考第三名你们就把人赶出去，没见过你们这么狠心的爹妈！” 说话的人，声音像是厂里保健室的张医生。 简梨小心翼翼的探出个脑袋，看到张阿姨站在许亚男家门口, 扯着嗓门吼许建国。 许建国低着头, 脸色通红，不管对方说什么都是是是。 张医生手里拎着医药箱, 看他这样子也知道没用。 男人叫媳妇管着是好事, 可要是管成这样, 碰到孩子的事都不敢张目，也是太窝囊了。 张医生看许建国唯唯诺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我可说最后一次, 你们家亚男够省事了，这么乖的孩子，大家可都看着的。不管咋说，也不能再干这种事，给孩子关到外头，冻出个好歹，这可就归妇联管了。” 张医生话说的难听，可刚才她看到许亚男好好一个小姑娘叫冻的发烧，当然脸色不会好。 这不，给许亚男扎上针，她就开始对着许建国输出。 至于孙艳，她来就没看见，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大冬天的，张医生气的火气直冒，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妈，孩子考个第三名就给扔出来。 还是剥了外面的袄扔出来的，小丫头闷不吭声在外头站了几个小时，后来还是回家晚的邻居看见了，硬是拍门给孙艳拍出来，才叫许亚男进了屋。 进了屋也不知道又打没打，反正许亚男身上还有挨的笤帚疙瘩印。 这也不知道是打孩子还是打仇人了。 大院里揍孩子的多了去了，但多半都会收着一点，鲜少见这样下狠手的。 张医生不放心，又进屋看了一眼，出来叮嘱许建国：“等会儿输完了给她拔针，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再来给她扎。屋里弄暖和点，别叫再冻着。” 许建国喏喏应了。 “你媳妇呢？” 许建国勾着头：“她回娘家去了……” 一大早就走了，说看见他们这对窝囊的父女就生气。 张医生恨铁不成钢：“你们俩啊！” 祖坟冒青烟碰上这么好的孩子，又省心又孝顺的，还不知足！ 许建国默默无言。 张医生走了，许建国进了屋，简梨看不到了。 她想了想，绕了一个大圈子到筒子楼的背面，许建国家也是个一楼，跟她家是家属院的两边，但也是朝着外面的楼栋，格局跟那边是一样的。 简梨绕到背面，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只能依稀看见许建国在屋里走了两步，给煤炉子又捅了捅。 估计许亚男已经烧的睡着了。 简梨再趴在窗户上费力的往里面看，也看不到听不到许亚男到底如何。 简梨只能亦步亦趋的回了家。 到家之后她先去了小饭馆，半晌的时候，饭馆也不忙。 王梦梅正在后厨炸丸子，热乎乎的肉丸子像乒乓球大小，里面加了点莲藕碎末，吃起来解腻还有点脆口。 王梦梅把炸好的肉丸子放旁边，又接着炸鸡块炸酥肉。 这些炸货是用来放进砂锅的，一锅热气腾腾的砂锅，配上一份主食，卖三块钱。 王梦梅两三天炸一次，客人进来也是十有八九选砂锅。 刚出锅的炸物最诱人，简梨没扛住捏了几个丸子鸡块吃。 咸香酥脆，香的她暂时不去想许亚男了。 王梦梅没拘着女儿吃，反而问她怎么样。 简梨长了一张刁嘴巴，咂摸一下：“丸子放菜放多了。” 吃起来不够香。 王梦梅：“肉馅就少了那么一点，这你都吃出来了？” 简梨闭上眼睛摇手指：“王梦梅女士，可不要因为生意好就放松品控哦。” 王梦梅嘟囔着：“真是服了，今天的肉馅就少了一两……” 早知道少了就少了，莲藕少放半节好了。 简梨趴在后厨的椅子上看她妈做东做西，然后冷不丁问道：“妈，你跟孙艳阿姨来往多不？” 王梦梅已经炸完了东西，又开始和面做饼，听她一问，倒是很惊讶：“你打听这干嘛啊，我跟她就没咋来往过。” 简梨顿时八卦：“那为啥啊？” 王梦梅：“还能为啥，人家孩子学习多好，年年拿第一的，每次碰到，人家都得问你考多少。我咋说？” 王梦梅说着看了一眼简梨，有了几分赞赏：“好在你今年给你妈争了口气。” 今年过年，走亲戚再被问起成绩，她也能自豪的说“没多少，就是个第一名”了。 王梦梅觉得现在的好日子她以前都不敢想。 半年多之前，她还整天焦心，一边是焦心闺女的身体和成绩，一边是为丈夫总是借钱出去而生气。 结果这半年，她担心的事竟然一一都解决了。 自己的事业也越来越红火，连腰杆子都比以前硬了三分。 王梦梅现在干劲十足，每天风风火火，就盼着自家这上坡路走的更顺点。 简梨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得了，我还以为你跟孙艳阿姨能说上几句话呢。” 王梦梅：“我跟她有啥好说的，该不会是你又干了什么事吧？” 王梦梅警惕起来，要说现在有什么不好，就是女儿主意太大了。 这半年里，她又是带着表姐表弟卖螃蟹，又是投稿，现在都办了存折了。 王梦梅是反对女儿办存折的，她心里总有个朴素的概念，就是小孩子有钱就容易学坏。因此她总是试图探听简梨手里有多少小金库，致力于把简梨的小金库全部收缴。 可简锋劝她劝了很久，说来说去就是孩子自己挣的钱，家长不能要。 王梦梅气咻咻：“我要她钱干嘛？咱俩挣的不都是她的吗？我是怕她乱花，给她存起来！” 简锋一脸无奈：“你存，她以为你要贪掉，给她自己存吧。” “那她要是乱花呢？” “……你想想最近，小梨是那乱花的性格不？与其你担心她乱花，不如担心她会不会越攒越多，将来说不好有个什么大主意。” 以简锋的理解，闺女要存折来攒钱，心里肯定是有目标的，但是他也想不到会是什么目标。既然她都有目标了，家长又何必非要去争个高低呢？ 总不会是什么大事。 但王梦梅总是吊着一颗心，现在听简梨这么一问，她下意识就以为简梨是不是惹了孙艳。 就跟她那时候惹了事，直接一缩脑袋，把事情丢给她和简锋来处理一样。 简梨没瞒着她妈，直接把自己刚才在许亚男家看到的情况说了。 王梦梅惊讶的连手里的面团都不揉了，眉心浮现出深深的不理解。 “不是，就考的差，不让进屋？” 简梨点点头：“好像还打了，今天早上孙艳阿姨回娘家去了。” 王梦梅难以理解：“丢下生病的闺女？” 简梨嗯了一声。 王梦梅：“……怪不得许亚男年年考第一呢。” 对比起来，她对简梨那都不是放松了，简直称得上溺爱！ 简梨看着她妈的脸色：“我想的是，建国叔叔好像不会做饭，孙艳阿姨回娘家去了，那许亚男最近怎么吃饭呢？” 王梦梅：“这关你啥事……” 她猛然想起简梨这么说的原因。 许亚男没有得第一，因为第一被简梨拿了。 王梦梅沉默片刻：“这不是你的事，你玩去吧。” 她有心想说点大道理，这第一难道是镶了她许亚男的名字了吗？自己闺女又不是没努力，凭啥就不能拿第一了？ 可她一看简梨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晓得女儿也知道这些道理，不过就是对许亚男同情罢了。 想到挨了打还发烧的许亚男，王梦梅也说不出难听话。 孩子都是好孩子，只是大人不是懂事的大人。 王梦梅手上全是面，想拍拍简梨的头又觉得无从下手。 最后只好软了声音：“许亚男的事我知道了，等会儿我跟你爸说，叫你爸最近给你建国叔叔送点饭菜。” 食堂的饭菜现在已经糊弄的吃不成了，真要是靠着食堂的饭去养病，那一点营养都没有。 王梦梅打算在孙艳回来前，先承包了许建国父女的饭菜，大不了她另外做一份病号饭。 叫简锋送去，省的孙艳回来再生气，更加折腾许亚男。 简梨心事一去，又高兴起来，抱着王梦梅的腰唱的山路十八弯：“世上只有妈妈好~” 王梦梅：“……面！赶紧给我撒开！” 弄脏了衣服还不是她来洗！ ****** 王梦梅把许亚男的事说了，简锋皱着眉答应了下来。 “我等会儿找建国聊聊。” 送饭是一回事，但打孩子打成这样，简锋也觉得有必要跟许建国好好唠唠。 孙艳当然有优点，她泼辣但也勤快，家里的家务啥的样样都干的下来，嘴巴不饶人但平时也没克扣过大人孩子的吃食。前些年没下岗时候，她在车间也是上工最勤快的那批人。 可不管再怎么付出，有气也不能撒给孩子。 王梦梅拉了丈夫一把，她就怕这个：“你找建国没问题，但你长点心，疏不间亲，人家两口子，你少说孙艳的不是。” 相处这么些年，王梦梅早看出来了，许建国不可能在孙艳的手下翻出花来，简锋说再多，许建国也没有可能按着他说的办。 既然这样，就别掺和人家两口子。 王梦梅不放心的叮嘱道：“旁的不准说，就说给他送饭就成了。等孙艳回来前咱就停。” 许建国只要不蠢的不会出气，他也不会跟孙艳讲最近是怎么吃饭的。 这样就行了。 简锋闷着头，晚上就到了许建国家。 去了没多久，简锋就回来了。 “不用送了，孙艳回来了。” 王梦梅很惊讶：“这么快？” 简锋脸色很不好看。 “她没回娘家，她回建国老家去了。” “抱了个孩子回来。” 第35章 王梦梅惊讶的差点没收住声。 “她抱了一个孩子？” 孙艳疯了吗？ 简锋：“准确说不是抱的, 孙艳说是她跟许建国生的，这不是计划生育么，放在老家养着。孩子才两岁多点。” 王梦梅惊讶的嘴巴能塞下一个茶叶蛋：“她她她她……” 她怎么敢的呀！ 简锋一脸疲惫：“说是九三年那会儿, 咱们桃城不是被定成计划生育黄牌了吗？那一年查的尤其严。孙艳跑去乡下东躲西藏的生了老二，不敢往城里带, 就一直放在老家, 挂在许建国他哥的户口上。” 许建国老家的政策是第一个是女儿的话, 隔五年还能再要一个。 孙艳于是就干脆把孩子挂许建国老家，算作许建国他哥的儿子，想着过几年等政策松一松, 再带来城里。 王梦梅不能理解：“那她现在是想干啥？现在厂里街道可还管着呢！” 计划生育的标语外头刷了满大街, 是比九三年松了一些, 但也不是万无一失啊。 简锋：“她说许亚男学习不好不听话，她要从头培养儿子。” 孙艳说的振振有词，但简锋觉得，她其实并不在意许亚男到底成绩好不好，她只在乎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借口，把她心心念念的儿子从乡下带出来。 王梦梅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超生可是要罚款的！” 这种挂户口的戏码，要是被查出来, 也是照样要罚。 罚钱还是小事了, 主要是会丢工作的！ 简锋：“我刚才也这么说了。” 本身孙艳就没有工作，许建国要是工作再丢了, 一家子难道要去喝西北风？ 可孙艳不管, 简锋这么说, 她直接就说这是她家的事，不用简锋管。 简锋气的回来了。 王梦梅：“许建国都没说几句？” 这是他的工作啊。 简锋没说话，王梦梅懂了, 这意思是许建国说了不算，以他的脾气，十有八九也没说。 王梦梅往床上一躺，忍不住说道：“今天小梨还特意跟我说许亚男的事，这还只是个同学，都这样惦记她。你说孙艳咋想的，闺女这么争气都不满足，她这样伤女儿的心，她将来就不后悔吗？” 同样都是为人父母，孙艳这些年在外头怎么说许亚男，大家都还只以为她严母心态，谁承想突然抱个儿子出来。 这对许亚男是多大的打击啊！ 还有许建国，竟是一点主意都没有，任由着媳妇说啥是啥。 这日子过成乱七八糟的，到底是图个啥？ 简梨第二天得到了这个消息，人也麻了。 满脑袋是跟她妈一样的想法。 孙艳到底图啥啊！ 上辈子这个时候压根没有这出。 后来厂子倒闭，许建国和孙艳卖了房子搬走了，跟几个发小都断了联系。 所以简梨不知道孙艳后来是怎么把她的小儿子过了明路，也不知道后来许亚男的命运。 可这辈子，只不过是一次成绩的变动，许亚男的人生竟然在这个地方转了一个弯！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王梦梅怕女儿接受不了，温声劝她：“许亚男她家里的事很复杂，你不要再掺和了。” 平白无故抱着个孩子回来，厂里肯定是要来调查的。 再加上孙艳一口一个要培养儿子，肯定是要留在城里上学了。上学就要有户口，孙艳是硬顶要把孩子户口迁到城里，还是软个身段谎称孩子就是大哥家的，这都不得而知。 总之这段时间是消停不了了。 简梨想了想：“那可以给许亚男送吃的吗？” 王梦梅：“……你咋还记着这个事。” 简梨挠挠头：“许亚男还要养病呢。” 王梦梅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还是让简锋喊许建国出来吃饭，走时候给他带了几样小菜和包子。 就是不知道许亚男能吃上几口。 ***** 寒假一到，家属院顷刻就被孩子们给占领了。 下雪了之后，大院里更是从早到晚都是孩子们的笑闹声。 简梨每天不是待在小饭馆就是待在夏柳家。 李丽娟阿姨家有暖气呢。 简梨想起上辈子，她还小的时候跟夏柳玩的好，后来俩人渐行渐远，其中一个很大的因素就是青春期的小孩子总会对“你有我没有”这件事充满了自卑感。 夏柳的爸爸是厂里的技术员，所以当年就分到了好房子。虽然面积跟简梨家差不多，但是夏柳家的房子有独立卫生间，还有暖气。 对比自家，厂里说最老的几栋楼会扒了重盖，到最后也是空话。后来退而求其次的说给几栋老楼通暖气，也没通。 直到简梨上辈子大学读完好几年，王梦梅和简锋还是住在老旧的没有暖气的筒子楼里。 等到简梨终于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父母却已经被贫困的生活困在了原地。 王梦梅上辈子去到她那儿住，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住不惯。 快节奏的生活，彼此互不打招呼的邻居，以及方便的家居。 王梦梅和简锋住了一段时间，总是看不惯简梨大手大脚的花钱，最后往往是吵上几架，两人又大包小包的回去。 回去了之后跟邻居炫耀炫耀女儿在大城市买了房，然后接着紧紧巴巴过日子。 贫穷已经将他们深深的禁锢在家属院这个地方。哪怕日子好过了，他们也依旧离不开。 想到这里，简梨回家总是说起李丽娟家有暖气是多么的舒服。 “妈妈，咱们到时候也买有暖气的房子吧。” 王梦梅：“那还用说。” 她对房子的畅想，大多就是来自于对李丽娟家的羡慕。 李丽娟嫁的男人学历高，房子也好，王梦梅没嫉妒，她就是时常想着自家要是跟对方一样就好了。 独立的卫生间，夫妻两个也有个小卧室，有暖气…… 王梦梅越想越有劲。 她以前觉得至少得三年自己才能买起房子，但现在开了小饭馆，再加上丈夫的工资，王梦梅觉得这个时间可以缩短一些了。 …… 眨眼间，时间就来到了小年。 年味在这个时候越发的浓厚，家属院里很多人都开始准备年货。菜市场从早到晚都是人。 王梦梅的生意更加好了。 亲朋好友在外打工的，这时候也都回来了，想要聚一聚，小饭馆就是最方便的。 王利明也回来过年了。 王利明回来第二天就来找简锋，手里拎着一箱子从南方买的咸鱼虾干。 “锋哥，咱晚上聚聚啊。” 王利明穿的新衣服，头发也用发胶抹的板正，一身的“海派味”。一看就是在外面混的不错，眉眼间都带着红。 简锋倒是真想答应，可惜他这份工作，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 到了年节下，甭管是饭馆还是菜摊，都是最销货的时候。粮油店的电话从早到晚，全是订货的。 简锋送完货再去厂里拉货，这段时间忙的回家倒头就睡。 “过两天成不？” 简锋还有四天就放假，从腊月二十七放到年初五。 粮油店老板是浙江人，腊月二十七放了假，老板正好开走店里的车，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过年去。 王利明乐呵呵的：“那咋不成。” 他是过了正月十五才走，这段时间都有空闲。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简锋着急上班，急匆匆走了。 王利明见简锋忙，晚上就找了刘向东，许建国和赵晓鹏三个喝酒。 赵晓鹏：“咱们要不去嫂子那儿吧。” 刘向东僵着脸不说话，许建国说都行。 王利明笑嘻嘻的拽住三人：“去啥啊，嫂子那边忙的很，就在我家吃，我带回来的有火腿呢。” 王利民可不傻，他敏感的察觉到发小们的关系不复以往，再说了，去王梦梅那儿，王梦梅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钱，这多不好意思。 留下三人在家里，薛芳晚上炒了几个菜，热了酒，随便吃了几口就带着女儿进屋去了。 赵晓鹏热情的很，一个劲的问王利明在南方怎么样，工地挣钱不挣钱。 王利明打小就会来事，闻言笑道：“那边肯定是比咱们这儿好一些的。” 南方的房地产起步快，这其中起步最快就是深圳和上海。王利明在工地上，见多了深圳一套房卖十来万，把这个消息说给发小们，话里暗示着房地产的巨大潜力。 王利明：“我想着也攒攒钱，有钱了也买套房子。” 赵晓鹏喝大了点，眼神有些迷离：“房子够住不就行了？我倒是觉得车子这东西才值得花钱。” 赵晓鹏有个堂弟，干的就是汽车维修，赵晓鹏最近蠢蠢欲动，就想跟堂弟一块干。 王利明没跟醉鬼计较，附和道：“那也是。” 车子现在越来越多，确实也是个发财路子。 许建国全程沉默，只在那儿夹花生米吃。 刘向东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喝大了，突然猩红着眼睛就开始撒酒疯。 话里话外，都是简锋对不起他。 赵晓鹏劝了几句，刘向东恼的要摔杯子。 “多少年的兄弟了，你站他不站我！” “我就知道，你们都嫌弃我！看简锋挣钱了，个个都去贴他。” 赵晓鹏脸色不好看：“你喝大了就回去睡。” 刘向东瞪大了眼睛，伸手就要摔东西。 王利明赶紧给人拦下来：“东哥东哥，我闺女在屋里睡着呢。” 好不容易给刘向东劝下来，刘向东埋在胳膊里睡过去了。隔壁的许建国又喝大了，开始哭。 王利明头都大了，又去劝许建国。 许建国也不说，就一杯酒一杯酒的接着喝，直到给自己喝趴下。 赵晓鹏不耐烦的招呼王利明坐下：“甭搭理他。” 许建国这是要丢工作了，所以心里不痛快。 王利明回来之后是听说了许建国二胎的事，可乍一听到许建国要丢工作，他也愣了。 “咋就要丢工作？” 赵晓鹏夹了一口花生米：“他媳妇非说要给孩子上户口本，本来厂子里能网开一面的，只要他们在家里教教孩子，不管他们叫爸妈就行。” 可孙艳不答应啊。 孙艳一口咬死了非要认回来，谁劝她都要一意孤行。 反正儿子已经生了，厂子又不可能把她拉去堕了。孙艳打定主意非要叫儿子叫她妈。 这么一来，厂子也只能按照规章办。 计生委员会的来开了罚款，厂子开除许建国。 王利明皱着眉：“这图个啥。” 开除还不比买断工龄，连买工龄的钱都没有，等于是这么些年在棉纺厂的一切都没了。 赵晓鹏顶顶看不上许建国，发小五个人，唯独许建国，窝囊的叫人看了都觉得烦。 大老爷们，叫女人把着，话也不敢说，跟个老黄牛一样光知道干，顶屁用！ 现在都这样了，还是只敢在兄弟们面前哭一场。 哭完还不是照样。 王利明唉声叹气：“咋就这样了呢。” 他走了一年，身边的人却变化这么大。 赵晓鹏呵呵一声：“你还没跟锋哥吃饭呢吧，锋哥变化才大呢。” 赵晓鹏酸里酸气。 “锋哥现在两口子可能耐了，嫂子那馆子你去看了没，每天从早到晚，就没个没人的时候。锋哥给人开车送货，也忙的跟兄弟们喝酒的功夫都没了。” 赵晓鹏在心里算过，这两口子一个月少说也挣两三千。 真是叫他们走了狗屎运！ 别看刘向东刚才那个指着简锋骂的样子，其实赵晓鹏把刘向东看的真真的。 刘向东就是看简锋两口子要起来了，想跟简锋把关系破冰。 只是他觉得是简锋对不起自己，想叫简锋低这个头。正好趁着王利明回来过年，故意提起这茬，让王利明从中间当个搭桥。 赵晓鹏看了一眼王利明，心说刘向东也是个没脑子。 都这么些年了，他愣是看不出来王利明其实才是五个人里最精明的那一个。 他赌一百块，王利明绝对不会接他这个茬。 果然，王利明到最后跟他分头把刘向东和许建国送回家，却再也没提过年时候约上简锋一块吃饭的事。 王利明把人送走，到家之后又把桌上的东西全收拾干净，窗户打开散散味。 然后收拾了衣服拿了牌子悄悄去澡堂，到了澡堂才看见门上挂着牌子。 【开门时间：上午十点到下午六点。】 没办法，又带着衣服回去。 薛芳在屋里睡了一小觉，起来正好碰见从外面回来的王利明。 “……你干啥去了？” 王利明：“洗澡，咋澡堂没开啊？” 薛芳一脸好笑：“是我忘了给你说了，澡堂这一年都是只开八个小时，但就是开了你也别去，那里头的水不热，洗个澡再给你冻感冒。” 王利明算是服了：“这大腊月的，澡堂还晚上不开门。” 薛芳给他烧了两壶开水：“你先在屋里将就下，明天上外头营业的澡堂去洗吧。” 王利明就着热水擦身子洗头，薛芳在边上给她用水壶倒水。 王利明就把刚才喝酒时候的事讲了。 薛芳：“你可别去找锋哥说。” 王利明吐出一口水：“我是那么傻的人吗？” 刘向东把他当搭桥，他还不愿意呢。 昨晚上他跟媳妇做完该做的事，俩人愣是聊了一整夜。 刘向东从老太太查出病之后干的事，薛芳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王利明：“过几天我闲着没事，去给老太太上个坟。” 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对他们几个都当自己亲儿子了。 王利明叹气：“好人不长命。” 那么好的老太太，咋就说走就走。他连一面都没有见到。 薛芳：“是该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点东西。” 王利明：“不着急，我明天先陪你回娘家。” 他一出门就是一年整，薛芳自己在家带孩子，少不了娘家那边帮忙。于情于理都该上门给丈母娘表表意思。 薛芳：“你不是说想问问锋哥他们过完年跟不跟你走吗？” 是的，王利明回来是有点心理准备，想要拉发小们一把的。 他今年在那边干的好，等到过完年再去，一个月少说也能拿个四五千。虽然在南方花的也多，但是攒下来的钱依旧是老家的人不能想象的。 王利明本来打算问问简锋愿不愿意去，发小几个人里，唯有简锋心眼最实做事也最稳当。 可现在看简锋一家好像日子还不错，王利明就知道自己不用张这个口了。 其他几个发小，王利明有点犹豫。 “等回头……我问问建国吧。” 这几个人里，许建国是真没什么主意，但这人有个好处，干事不可惜力气。 再加上许建国现在丢了工作，王利明觉得自己也能张开这个口。 薛芳嘴巴抿成一条线，开口道：“你说可以，但别担他的事，他不当家。” 王利明搓搓脸：“我知道。” ***** 腊月里，最开心的莫过于小孩子们了。 街上到处跑的都是孩子，一个个的买鞭炮买摔炮，买吃的买喝的，还有些花钱大方的买小手枪买娃娃。 简梨从腊月二十就开始接电话。 打电话的人不是别人，就是王帅。 王帅每天一个电话，催简梨回去。 “姐，咱们说好的还要做生意呢！我今年期末考试数学都得了八十九分了！” 王帅这一个学期终于少了三盏红灯笼。 数学是主动学习的，语文是他姐王云云逼着学的。 自然科学也及格了，这超乎了全家人的预料。 王帅在电话里喋喋不休：“石头他们总是问我这个能不能收那个能不能卖的，我也不懂，后来就找人问，问我妈问我爸，结果期末考试居然还考生物类型的题！” 知识以卑鄙的方式进入了我的脑子.jpg 这么误打误撞的，居然叫他少了一门红灯笼。 因为今年的期末考试只有其他三门不合格，王帅难得过了个好年。 没挨打，还得了自由身。 他爸他妈都不管那么严，王帅心心念念等着简梨回去带他赚钱。 简梨打个喷嚏，愉快的表示自己说的话不算数了。 “我爸妈都忙，我回不去。”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现在有钱了，看不上做二道贩子那点小钱。 王帅晴天霹雳，在电话那头委屈指责简梨的“不守信用”。 “啊啊啊啊你又骗我！” 简梨捂住听筒，对着话筒快速说道：“我不回去，你不会自己干啊！” “都快过年了，你就不会从城里买东西然后倒卖到乡下啊！什么玩具摔炮泡泡糖的。你去城里找个批发的地儿，每样都批一点，然后走村串镇的去卖啊，去赶集啊！” “要不然你让你姐开个摊子写对联，或者你在家做点吃的带去大集上卖。” “你自己干，还不用给别人分！” 王帅顿时打开了思路。 简梨挂了电话打个哆嗦。 这种天气她真是不想出门，有什么比赖床更幸福的事吗？没有！ 一直到了腊月二十七，简锋放了假，看不过去简梨一直赖床，这才把闺女挖出来。 “走，你妈忙，咱俩买年货去！” 屋子里一角堆着他老板给的年货，粮油店多的是米面粮油，虽说不给简锋过节费了，但是老板还是慷慨的给了简锋十来斤的干蘑菇干香菇干粉丝和木耳海带。 首先干货这块今年就不用买了。 买菜也不用，王梦梅开着饭馆，到最后两天直接留出一点，就够一家三口吃到年后了。 要买的就是对联，窗花，灯笼，还有瓜子糖块这些…… 简梨裹成一头小熊，坐在简锋的后车座上。 手上拿着一根糖葫芦，然后看上什么就喊简锋付钱。 瓜子买了十来斤，糖块更是各种都来一点。 简锋第一次花钱这么慷慨。 简梨指着市场边上卖虾的：“爸，我要吃虾！” 一斤七八块，比肉都贵，但简锋还是买了五斤。 买了一通，又把东西放回家之后，简锋带着女儿到了百货大楼。 “爸，你上这儿买啥啊？” 简锋摸摸她的头：“买个彩电。” 省的女儿在家只能看黑白电视。 简梨来了劲：“能买个等离子电视不？” 第36章 结果是让简梨失望了。现在还没有等离子电视。 简锋花了一千八, 买了一台21寸长虹彩电。 简梨咋舌：“爸，你这么花钱我妈知道吗？” 一千八呢！ 简锋笑道：“怎么，买彩电你不开心？” 简梨当然开心, 可也没有那么开心。 她啥都见过了，对彩电并不像上辈子那么激动。 虽然这台彩电应该是他们这栋楼里的头一份。 这年头大家都看黑白电视机, 前年到处都在卖一种三色彩膜, 五块钱一张, 买回来贴电视屏幕上，大院里很火，好多家都买了。 简梨家也有, 透明塑料板上面一层彩色颜料, 红黄蓝三种颜色渐变从上到下, 贴在电视上，跟彩电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简锋心情畅快的把装彩电的箱子绑在前面，后座带着女儿，简锋开始哼小曲。 花钱肯定是肉疼的，尤其这台彩电已经占了家里这一个月收入的一半。 王梦梅的生意比预想中要好，一个月少说也有两千块打底，他一个月一千块基本没有开销, 一家子一个月能收入三千块。 简锋觉得花一千八买个彩电并不亏。 尤其是他们两个越来越忙, 简梨时常一个人在家。 简锋觉得女儿除了夏柳好像朋友也不多，也不见她跟别的孩子一样在外面疯跑。 这个彩电一买, 至少女儿也能交上朋友。 他家住在一楼, 只要简梨愿意, 这栋楼的任何一个小孩都可以到家里看电视，这样也能让女儿多几个朋友。 简锋想的很好，但他不知道简梨已经在后座上陷入了深思。 活了两辈子, 简梨觉得父母的消费观有问题。 彩电现在卖的贵，刚才在百货大楼，长虹这款已经是最便宜的了，贵的有东芝索尼，不是五六千就是七八千。 这都能付掉一个房子的头款了！ 简梨深觉这时候买啥都不值得，不如买房！ 她把这话说给简锋：“爸，咱们不如明年贷款买房吧？” 语不惊人死不休。 简梨一句话给简锋吓得好悬没刹住车。 “你真是小脑瓜子想的多，买房有我跟你妈呢，贷啥款，咱们又不认识人。” 简梨抱着脑袋，这就是现在集体生活的弊端了。 简锋但凡提起要办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想想自己认不认识人。 要贷款，他总觉得要认识银行的人才能贷。 简梨：“咱就不能直接去问问啊，把现在这个房子抵押了。” 简锋很无奈：“真是说一出是一出。” 简梨吐吐舌头，缠着简锋去问。 甭管成不成，至少叫她爸心里有个这个事。留下个种子，谁知道后面用不用得上。 简锋没办法，只能耐心给女儿解释。 “啥贷款不贷款的，我知道你是看书多，保管是看到了人家大城市有贷款买房的，所以就异想天开。但咱们这儿肯定是不行的，旁的不说，你出去看看，咱们这儿有几个商品房的楼盘？” 简梨楞了，她是真的没想过。 桃城是省会，她理所应当的带入了上辈子零零年前后的房地产市场，实际上现在的桃城，一大半的GDP还是本地的国营企业在撑着。 国营单位都有福利分房，远的不说，就说两年前，桃城本地的铁路部门还分过一次房呢。 住房是紧张，大家也都听说了大城市的房子贵。可这跟桃城啥关系？ 大家都是有单位的人，等着单位分房就好了。 你说要买房，整个桃城的新楼盘也就那十来个。说哪个楼盘装电梯了，说哪个楼盘有十来层，据说马上还要盖招商引资的外贸楼呢。 可这些跟普通人关系不大。且不说价格，这些房子很多在开盘前就清空了。 简梨喃喃自语：“我都忘了。” 房地产的全面市场化在一九九八年，这一年和前一年，大量的国企工人下岗，正式取消福利分房，同时也开始了房价的逐年上升。 简梨想了想，只能唉声叹气：“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新房子啊。” 简锋怎么都理解不了女儿对房子的执着：“就那么想要新房子？” 简梨：“对，想要新房子。” 简锋停下车子：“那行，明年爸努力一点，争取早点叫咱们小梨住上新房子。” 新房子暂时还没有着落，但是新彩电却是叫大家都看见了。 简锋刚把彩电抱进屋，就有人来递烟搭话，羡慕的问他一台彩电多少钱。 简锋打个哈哈过去：“买的最便宜的，一千多点。” “那是不贵，赶紧给电线插上，看看好使不。” “哎！” 简锋和邻居们有说有笑的给天线弄到外头，插销插上。 屋子里挤了一群人，都等着看彩电。 正好电视上在重播《新白娘子传奇》，赵雅芝戴着白色头纱转圈圈，一众小孩子立刻转不过眼睛了，个个都盯着电视。 “这彩色电视就是不一样哈，人就是看着自然。” “赵雅芝演的好，唱歌也好听。” “锋啊，你们今年挣的不少吧？” 简锋谦虚道：“这不是都是靠着小梅么，她从早忙到晚，挣的都是辛苦钱。” 大人们在一旁闲聊，不时还有看热闹的搭话。 简锋被围在人群中间，光是给他递烟的都不少。 简梨也被围在中间，不同的是，她这边全是小孩子。 父女两个隔着人，彼此都有点同情对方了。 一直到了饭点，人才散去。 简梨看着她爸把黑白电视机收起来。 新电视机买了，旧的电视机只能收起来吃灰。 王梦梅忙活完回家，看一眼新彩电，满意的不得了。 “你不是要喊王利明他们吃饭吗？明个你把人请家里来吧。” 王梦梅是不愿意叫人去她店里的，开店这么长时间，她最苦恼的不是别的，而是熟人挂账。关系好的朋友来，像是王利明老婆薛芳带女儿去吃，她习惯性的就收个成本。可换了其他那几家，她就不乐意了，其中最烦就是赵晓鹏。 她刚开店那一个月，赵晓鹏去了两回，次次都是说挂账。 王梦梅硬是给他面子，没在他请的客人面前下他脸。 但等到第三回，王梦梅不干了。 她做好菜直接出门，叫倪浩去收钱。 倪浩又不认识赵晓鹏，自然是该怎么算怎么算。 赵晓鹏最后只能付钱。 后来赵晓鹏又去了两次，王梦梅还是这样干，渐渐的，赵晓鹏就不去了。 王梦梅想起这些就烦，索性不叫他们这群人上自己的店里吃。 “东西我提前给你们做好，你们在家想喝两盅也行，简梨今晚跟我一块在店里。” 省的这几个人喝多了再撒酒疯，吓到女儿。 简锋：“好。” 当晚，王利明，赵晓鹏和许建国都来了，刘向东没来。 刘向东不来，简锋连问也不问，直接请其他几人坐下。 王梦梅给他们做的热砂锅，炸莲菜条，扣碗酥肉，还有一个大蹄髈。 赵晓鹏进屋就看见了简锋家的大彩电，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许建国还是那副闷葫芦样子，四个人里，王利明和简锋聊的火热，赵晓鹏偶尔插句话，还总是想要旁敲侧击的问简锋现在干的咋样，被简锋不软不硬的挡回去几下，后来也不说话了，喝了几口酒就说先回去。 他一走，许建国也说走。 王利明落在最后头，跟简锋就着热锅，也不喝酒了，下了一把面条在锅里。 “锋哥，我是真没想到，这一年你们变化都这么大。” 对着王利明，简锋也不用再掩饰。 “我也没想到。” 明明去年过年五个人还嘻嘻哈哈的喝酒，今年大家就好像是隔了一层。 简锋苦笑道：“活了三十多年，好像今年才终于有点明白劲。” 以前就跟个睁眼瞎一样，啥都看不出来。 王利明给他满上一杯酒，俩人正式聊起来这一年的工作。 王利明说起在那边的难：“争地盘的，闹事的，拆迁人家不搬的，一年到头尽是事。” 在外打拼能是那么容易吗？吃苦受委屈都是常事。 王利明平静的说起那边的一个钉子户，狮子大开口的要上千万，拆地的老板笑笑没说话，任由那家的老头蹦着高指着他鼻子骂，转头没几天，那老头的独生子就在澳门欠了赌债。 不多不少，正正好是他要的那个数。 画了押的欠条捏在老板手里，老板轻飘飘的跟老头说，不搬就算了，人就留在澳门。搬的话，欠条之外再给十万块。 王利明平静道：“那人当天晚上就搬了。” 老头搬走，他跟的小包工头当晚就吆喝进机器进人。尘土飞扬，不到一个月就打好地基开始建高楼。 王利明：“人都不是傻子，什么东西能挣钱，都不眼瞎。可那又怎么样？” 他灌了一口酒：“也得有那个命。” 简锋拍拍他的肩膀：“你喝多了。” 王利明眼神有点飘忽，但显然是清醒的。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锋哥，我要是有你这么心正就好了。” 人在那个环境下，很容易会对善恶穷富有另一种认知。王利明承认，自己的确动摇了。 不就是拍马屁吗？他又不是不会！ 人要挣钱，总要失去点什么。 跟着包工头出入了几次娱，乐，城，王利明现在已经是能拿几千工资的“项目副经理”了。 可说来说去，他每天不是陪着喝酒就是陪着洗脚。看那些挣的脑满肠肥的人嘴上说着些狗屁不通的话，还得一口一个对。 有时候就这么现实，想拿项目，关键的就那么几个人，甭管什么办法，只要给人哄高兴了，很多事就是对方一句话。 为了这句话，你得装孙子，气的再厉害，也只能回去骂。 王利明觉得可笑的是，就算是扮孙子，他都是给孙子当孙子的。包工头得给老板赔笑脸，老板去给更大的老板赔笑脸。 “我真羡慕你，锋哥。” 王利明两眼一闭，仿佛喝断片了。 第37章 腊月二十八, 王梦梅忙完中午，就让倪浩和薛玲把对联贴上。 “后厨里有熬好的浆糊，对联贴完再给窗花也贴上。” 倪浩站在凳子上, 把写着“四季来财财滚滚，八方见喜喜连连”的春节对联贴好, 薛玲在底下跺脚：“福字贴倒！你干啥正着贴！” 倪浩嘿嘿一笑, 赶紧趁着还没粘紧把福字倒过来。 窗花是简梨买的, 是一团簇在一起的花团，还有各种蔬果佳肴。 薛玲边往窗户上贴边赞：“真好看。” 一到春节就有老太太在街上卖窗花，以前都是剪个花或者属相。卖的不贵, 一张几毛钱。这几年随着南方过来的各种塑料花型的窗花多起来, 这些老太太的窗花也逐渐滞销。 可简梨在市场上一看见人家卖手工, 当即就买了好多张。 她要求多，要人家剪什么菜篮子，要求菜篮子里能看出来蔬菜的样子。 幸好那老太太手是真的巧，果真剪出来了。 简梨心满意足的给人家掏了十几块钱，带回来好多张“特立独行”的窗花。 店里贴的就是蔬果和菜肴类，家里的窗户上贴的就是一家三口的属相，还有什么“福气东来”“马到成功”…… 简梨买的多, 王梦梅一边数落她乱花钱, 一边把多余的分给薛玲和倪浩。 薛玲贴完窗花，帮着王梦梅把店里的东西都归拢好。 锅碗瓢盆该洗干净洗干净, 桌椅板凳更是归拢到一起, 柜台里面的酒水没剩多少, 王梦梅把多的部分给两个员工一分，另外每人给了一份年货。 年货是王梦梅自己弄的，各色的干货加上她炸的肉丸子酥肉, 一人一大包。 里里外外收拾清楚，王梦梅把员工叫到一处，笑眯眯给了两个红封。 “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 薛玲美滋滋接过来：“老板也新年快乐！” 倪浩在师父那干活，啥时候有过年钱啊，通常到了过年都是师父给他指一指店里还有啥东西，然后就让他过年时候晚上去守店。 “谢谢老板。” 倪浩拿着红封，心想的是幸好自己没放过这个机会，要是还跟着师父再跳槽，自己怕是八辈子也过不上这样的日子。 俩人拿了红封，帮着王梦梅把店里剩下的东西搬到王梦梅家里。 王梦梅：“那就年后初十开市，提前一天去收拾下东西就行。” 王梦梅忙了这大半年，也想趁着过年好好歇歇。 倪浩和薛玲走了，王梦梅舒服的往床上一躺。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可人一旦忙惯了，想要歇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王梦梅在家里歇了半天就有点闲不住。 简梨跟她爸从大集上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简梨嘴里还咬着一根糖葫芦。王梦梅忍不住凑上去看他俩买了啥。 简梨给人推开：“不是说好今年过年你啥都不管了，让我跟我爸一块看着办吗？” 这话是前几天王梦梅说的，那几天店里忙的要死要活，王梦梅就说今年过年她是不想再做饭了。 光是在店里就干的够够的，今年过年她是打算什么都不干，就准备就一张嘴吃现成。还有什么炸豆腐下油锅，都叫父女两个看着做。 简梨没觉得有啥，这不挺正常的吗？厨子要是在家里也闲不下，那才是奇观呢。 话是这样说，但王梦梅在家里转悠了好几圈，憋的难受。 简锋洗衣服，她看着看着就急躁。 “你会不会使洗衣机啊，那衣服你干啥用手拧，直接丢脱水缸转几圈再漂不行吗？” 看见简梨笨手笨脚的放东西，她又急：“炸丸子你放外头干啥，不怕叫猫叼啊，放柜子第三格……还是我来吧！” 简梨把东西放台面上：“王梦梅女士，你要真是没事干，出去买东西去吧。” 王梦梅：“你俩都买齐了，我还买啥？” 简梨啧啧了几声：“去买衣服和化妆品啊。” 简梨拉着她妈往外走：“走走走，咱俩去百货公司看看。” 把人拉走前，简梨看见她爸如释重负的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果然么，人不怕干活，就怕有人盯着干活。 简梨拉着王梦梅去了百货大楼，二楼就是买衣服的。 王梦梅捱不住简梨的忽悠，不知不觉间就买了一身新衣服，连带着还有一套奇士美化妆品。 王梦梅走出百货大楼，被冷风一吹，顿时觉得刚才花的钱有点多。 那一套新衣服是红色的羽绒服，紧腿的裤子，还有一双到小腿肚的靴子。 一整套新衣服，花了五百多块钱。 化妆品更是花了二百多。 王梦梅觉得自己是疯了，一口气居然花掉了七百块。 这可是七百块！ 放以前就是家里两个月的收入。 简梨一看就知道她妈在后悔，把人拉着就走：“花都花了，人家不给退的。” 衣服拿回家，简锋听到价格也没皱眉头，而是让王梦梅穿上看看。 王梦梅后悔的喋喋不休：“太贵了，这东西怎么这么贵，一件羽绒服三百多，抢的呀……” 话是这样说，但穿上身还是不一样。 红色的羽绒服衬得王梦梅脸色红润，靴子更是把她的小腿比的格外细长。 王梦梅期待的看着丈夫，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简锋眼中亮光一闪：“……好看。” 他把吊牌一扯：“别退了，就这样穿着。今年过年就穿这一身。” 王梦梅脸色红红的，嘴里甜蜜的抱怨：“太贵了呀。” 简锋：“不贵。” 这么好看的衣服，就值这个价。 王梦梅摸了摸崭新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身衣服果然穿上身不一样。 羽绒服贴着后心，连冬天的冷风都显得没那么刺骨，靴子也是，里面厚厚的长绒毛，暖和的她像是脚底多了一个小烤炉。 王梦梅感叹：“钱真是个好东西。” 花钱能买来舒服。 一家三口晚上做了火锅吃，热气腾腾的麻辣火锅，一家人围着桌子看电视。电视上在重播去年的春晚，哪怕是看过的节目，看起来也是十分的可乐。 嘻嘻哈哈的吃完饭，简梨跟个小猪仔一样趴上床就睡觉了。 简锋收拾完家里，拉上窗帘，夫妻两个商量着明天年夜饭带什么去。 每年的年夜饭，简锋都要带着老婆女儿一块去葛家吃。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黄桂花总是说葛家给了简锋一口饭，养了十来年，担着一个半路父子的名分，再加上黄桂花到底是亲妈，简锋再不情愿，过年也要去应个景。 一般都是去吃个晚饭，在那边住上一晚。第二天初一叫所有人都看见他简锋没有缺席，给黄桂花和葛强面上装个光，至此才算是完成了这一年的任务。 王梦梅烦透了这件事，心里巴不得不去。 可不去不行，谁叫黄桂花还活着。这年头就是这样，担着一个名分，你怎么都得管。 “带一箱子露露，一箱子鸡蛋，还有那个干菜，装一箱子，再买一件方便面就行了。” 每年都是四样礼，王梦梅也没多犹豫，只想着随便凑个四样，不叫人挑毛病就算完。 反正都知道里面有什么事，跟黄桂花也不过就是过年走亲的这点情分。要说老了之后叫他们两口子去当孝子贤孙，那也不可能。 早在黄桂花把大儿子往死里扒皮的时候，黄桂花就没指望靠大儿子养老了。 毕竟她还有两个争气的儿子，一个有钱，一个有能耐，黄桂花且稳着。 简锋嗯了一声：“也不用买露露，就家里的干菜随便装两样就行。” 反正不过是去应个景。 王梦梅：“那行。” 商量完葛家，两口子又商量去王家庄拿什么。 王梦梅：“我给我妈买了几件衣服，还给我姐买了一条丝巾，再加上两箱子方便面，一箱牛奶，三件干货。” 王梦梅这边回去要走三家。 姐姐和俩弟弟家都得去坐坐。 简锋嗯了一声：“不够了回去再买。” 王梦梅翻了个身：“真是不爱过年，一过年净是花钱的地方。” 除了走礼，还要给压岁钱。 葛家几个孩子，王家庄几个孩子，一到过年就得算，给人家谁家多了谁家少了，都是问题。 “今年给长峻，长源，还有雅琴家孩子多少？” 这几年钱越来越不值钱了，年年的压岁钱都在涨。 王梦梅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一两分钱都是叫人欢喜的。现在一两块都拿不出手。 尤其是葛长峻有钱，葛长源当医生也有钱，葛雅琴就更不用说，葛家那边平时来往虽然不多，但一到过年时候给的钱都不是小钱。 去年给的是五块，今年难道要给十块？ 简锋：“先包十块吧，到时候看看，要是不够再说。” 也不一定非得是当年就还回去，要真比人家的少，大不了明年再给补回来。 王家庄这边好说，王梦梅没想着充大，她打算就一个包五块钱了事。 算完了压岁钱，两口子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除夕夜，一家人先是放了鞭炮贴了对联，然后才换上新衣服去葛家。 到了葛家，这才发现今年的气氛并不如往年的热闹。 因为葛明到底还是进了少管所。 第38章 葛家住的地方不是以前的家属楼, 而是另外买的外销楼。 外销楼是前两年市里招商引资盖的楼盘，为的就是吸引港商来投资。刚开始卖的时候说的轰轰烈烈，说什么买的时候只能用外汇, 人民币都不收的。 结果后来桃城招商引资的效果不理想，只来了寥寥几个小老板, 所以外销楼也开始对外售卖。 葛家就是这时候买的外销楼。 有电梯, 四室两厅, 房子面积足有一百八十平。 简梨一家三口到的时候，基本上人都到齐了。 三叔葛长源在屋里接电话，一到过年, 他医院的同事和看过的病人, 电话总是接不及的。等到他接完电话出来, 立刻热情的跟简锋打招呼。 “哥，你咋才来啊，呦，小梨瘦了蛮多的嘛。” 简梨对着这个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了解不多的三叔微微一笑，然后就窜到王梦梅身边。 三婶从厨房端出来一盘子水果，接住了丈夫的话：“我之前听你说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呢，想着我们小梨这么爱美的小姑娘, 咋能胖起来。我都想象不到。现在看还好嘛, 你说的太夸张了。” 王梦梅嗔怪道：“也就是这几个月才慢慢瘦下来。” 三婶笑道：“那肯定是嫂子你做菜太好吃了，我要是吃嫂子你做的饭, 我也肯定会胖。” 老三两个都是会做人的主, 说话不难听, 王梦梅在几个妯娌里，就跟老三家的还能有几句话说。 两家人笑呵呵的在一起说话，葛长峻两口子到的最晚。 简梨好久没见过这个四叔, 她悄悄看着葛长峻。说是过年，葛长峻穿着一身新衣服，黑色的棉夹克，咯吱窝里夹着一个黑色皮包，手上拎着一个砖头一样大的大哥大。 葛长峻进屋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眉头紧皱出去接电话了。等到回来又没说几句话，腰间的大哥大又响起来。 四婶脸色不好看，听见丈夫出去接电话，她一直静不下心来，不时的往外看一看。妯娌们说话，她也心不在焉的。 趁着葛长峻出去，三婶悄悄说道：“老四最近忙的很，心情不大好。” 可不是心情不好么，刘家的气下不去，两边的老人虽然不起眼，但豁出去要给葛长峻添点堵也是能的。葛长峻这几个月连着被竞争对手撬走了好几个项目，头发都急的白了好些根。 他也想跟刘家和解，但是人家就一句话，和解不了。 本来就是两边一根苗，还牵扯孩子没妈，刘家人非要叫葛长峻吃点亏不可。 简梨偷偷站在大人旁边听八卦，听的心里美滋滋的。 几个月前那桩事后，桃城跟上辈子一样展开了专项行动，各个单位轰轰烈烈的开展了填井。 伴随着填井的通知，大家也都知道了有一群初二的学生打算给同学丢井里的事。 大院里传的沸沸扬扬，各家的家长都怕起来，学校也十分重视，各个班级的那些刺头们，都被学校和家长联手好好修理了一通。 简梨学校的校长痛心疾首：“学习不好不是大问题，人要是做不好，出去就是丢咱们学校的人，也丢棉纺厂的人。” 校长和学校身强力壮的老师在门口等了几天，抓了几个收“保护费”的小混混，还在念书的都通知了家长，已经下学的也被原先的老师找到家里。这几个月别说是欺负人了，就是在学校门口都见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葛明也算是促进了本地学校的校风建设了。 而另一边，奥数班的刘老师一家咬死了葛明，非要叫这小子进去蹲上几年不可。 原本这件事就很看家长的和解意愿，这下对方非说葛明就是蓄意谋杀，又有人证又有物证，并且拒绝了所有的和解。 葛长峻软的硬的都来了一遍，奈何都不管用，最后只能花重金从北京给儿子请了个律师。 简梨听说的时候很不屑，上辈子葛长峻因为有了私生子当后路，对这个练废的大号，他最后是一分钱都不肯投入。他老婆要捞，他愣是用了办法叫他老婆净身出户，态度不言自明。 不光是不捞，他是盼着葛明多判几年，最好在里面坐到死。 葛明最后是重判了，判了之后，葛长峻还像模像样的摆了一次酒，庆祝自己的二婚。 大儿子就当是死了，小儿子也不能一直背着私生子的名头过。 简梨一家没去酒席，但小姑葛雅琴去了，回来之后没说旁的，就说葛长峻高兴的很，喝大了叫人抬回去的。 简梨总觉得凭着四叔的个性，也难说教出来什么好材料。 毕竟葛明身上的毛病，一半是黄桂花和四婶惯的是不假，但是另一半，完全来自于葛长峻。 葛长峻干的是包工程的活，他还跟钱金来那种小工头不一样，葛长峻是下学之后就搭着家里的关系干起来的工程公司，上手就是市里供销社大楼的翻建工作，后来更是做起了各种购买国营厂子，然后拆迁盖商品房的生意。 在千禧年前后的那几年中，葛长峻的财富呈几何倍数的增长，靠的可不是善男信女那一套。 他当然也把这些“创业理念”都灌输给了葛明，不然葛明也不能在三十多岁的年纪里屡屡犯事。 现在好了，葛明早了十来年就接受了社会主义的铁拳，希望他出来之后好好做人。 简梨听完了墙角，就开心的去看电视了。 大人们凑在靠阳台的大书房里说话，电视机在客厅。 简梨一到客厅，就看见黄桂花拉着个脸。 最亲最爱的大孙子叫人抓了，她这几个月别提多难受。 葛长源家的孩子叫葛聪，带着个眼镜，看见简梨出来也没打招呼，只是抬眼一瞅，然后接着看他的电视节目。 简梨也不在意，葛聪上辈子就是家里孩子里最能读书的一个。 一路上到博士。 不幸的是，博士是在德国读的。 简梨上辈子猝死的时候，这家伙还在德国没回来，不知道已经延毕了多少年。 简梨从桌上拿了一把瓜子，卡巴卡巴开始嗑瓜子。 葛聪看了她一眼，好像是觉得简梨吵到他看电视了。 简梨递上瓜子：“吃不？” 葛聪不吃。 简梨接着卡巴卡巴的嗑。 嗑的黄桂花对大孙子的思念之情都被打断。 黄桂花一瞅简梨就生气。 “还吃呢，都胖成猪了还吃。” 简梨上辈子没少听过黄桂花的这种刻薄话，从小黄桂花就打着逗孩子的旗号一个劲的吓唬她。 “你爸妈不要你了，打算卖了你。” “读啥书，你爸妈马上就不叫你读了。” “你亲爸妈在山里住呢，你是抱来的。” 简梨小时候总是被吓的不轻，回家之后又不敢问，悄悄抱着爸爸妈妈的胳膊，生怕叫爸妈给卖了，或者给她送回到山里的亲爸妈那儿。 现在的简梨可不惯着这个老太太。 黄桂花刻薄她，她反而嗑的更起劲。 桌子上的果盘里有贵的果仁，她也专挑出来吃，不光是吃还拿，贵的糖果塞了一兜子。 一整个出门没见过世面的土帽样。 黄桂花气的要打她手，她买的这些贵货可不是给这个丫头片子吃的。 那都是摆出来明个初一家里来人了，给人看的。 “吃吃吃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啊，看看灶头的猪都比你瘦！你怎么有脸吃的！没见过世面的王八崽子，咋能不要脸成这样。” 简梨装完东西，也不回她，直接吐了吐舌头，就给黄桂花气了个半死。 简梨做个鬼脸：“气死你！” 黄桂花捂着心口，一副要被简梨气的厥过去的样子。 “你个小王八蛋，你爸妈咋教你的！你不孝顺老人，你该叫雷劈死！” 简梨：“要劈也是先劈你！” 黄桂花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想过简锋一家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简梨居然会当着她面骂她。 黄桂花气的眼前发黑。 简梨慢悠悠道：“奶奶，我劝你省着点演技，你要是闹，不如看看四叔？” 葛长峻儿子叫抓进去，他最恨的除了刘家人，也带着一丝对亲妈的怨言。 没看见刚才葛长峻进来，连招呼都没给黄桂花打一声吗。 黄桂花本来要大闹一场的那口气被卡在胸腔里，眼睛都被憋大了。 简梨幸灾乐祸道：“我四叔今个心情可不好，你闹吧，闹完了咱们正好一拍两散，年夜饭也不用吃了。” 黄桂花：…… 她想不管不顾的发火，可又气恼于简梨说对了。 她确实不敢。 今天年夜饭，几个月没回来的四儿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她还指望着晚上跟儿子好好哭一场，然后说说自己的不容易呢。 这时候闹当然可以，但就跟简梨说的一样，闹大了收不住，她晚上还怎么跟小儿子诉苦？ 简梨美滋滋的装了一兜子，哼着歌儿上屋里去了。 黄桂花气的七窍生烟，心里想的是，要不明年干脆不让简锋一家子来了算了。 本来就是她带来的拖油瓶，就不是一家人。 就跟葛家的大儿子葛长风一样，葛长明再说是老头子和前面那个的儿子，她不也还是叫老头子给葛长明分出去了吗？ 葛长风这几年从来不来过年，不也挺好？ 联想到最近老头子看自己也是一脸的不满意，黄桂花觉得自己真是傻，干嘛非得叫简锋一家子来碍眼。 等明个她就说，叫简锋从今往后别来了。 反正她也不指望这个废物养老。 正想着，葛家的老爷子回来了。 第39章 葛家的老爷子叫葛强, 长得不高，年纪大了之后，背一佝偻, 人显得更加矮小。这种矮小也遗传给了几个孩子，葛长峻葛长源都不到一米七。 葛强进了门, 黄桂花急忙上前去接过对方手里的东西, 然后帮着脱外套拿鞋。 葛强无比自然的顺着黄桂花, 被黄桂花伺候到沙发上，杯子里的温水都是正好的。 简梨从里屋走出来，正巧就看到了这一幕。 简锋和王梦梅也看到了。 简锋默默喊了句叔, 葛强嗯了一声, 然后就自顾自拿过遥控器换了个戏曲节目。 葛聪识趣的站起身来, 一大家子的儿女孙辈都到齐，葛强谁都不管，谁都不问。 大家也都习惯了他这个样子。 葛强这辈子，旁的没占上，就占个命好。 结婚前啃老，结婚后啃媳妇。前一个老婆死了，又来了一个带着大笔钱财嫁进来任劳任怨的黄桂花。 等到特殊时期一结束, 家里一个海外的亲戚回乡来了, 那人远离家乡，数来数去, 家里的晚辈就剩了葛强一支。 然后就是出钱出力, 供着葛长源葛长峻葛雅琴都读了书, 还帮着牵线搭桥叫葛长峻混到了有关部门的关系开起了建筑公司…… 用葛雅琴的话说，那就是“我爸这辈子旁的不说，这个运气实在没人比得上”。 可不就是没人比得上。 葛强这辈子, 从小就轻松惬意，最辛苦的莫过于在棉纺厂上班那些年，每天按时按点去就已经让他觉得十分辛苦，后来等到娶了媳妇，他连棉纺厂的工作也不干了，就等着媳妇养。前一个媳妇没了，后一个接着养。 这些年家里家外，他样样不管，就图个自己痛快。不是在外面跟人喝酒打牌，就是回家里看电视养鱼。 对什么都无所谓。 所以他的大儿子葛长风被后老婆挤兑不回家，他不在意。 后来黄桂花觉得说不过去，把简锋也赶回去，他也不在意。 黄桂花掩耳盗铃的又怕别人说她苛待简锋，所以每年都让过来过年，他也不在意。 葛强心里，儿女都比不上他一条鱼重要。 黄桂花惹他不高兴，他抬手就打。 儿女们也不分男女亲生，谁惹了他也是这样。 简锋在葛家那几年，刚开始看不过去葛强打黄桂花，就拦过好几次。 葛强就连着简锋一块打。 你说被人说闲话，葛强就不怕被人说闲话。 反正他不要脸。 简锋挨了几次，不仅没用。黄桂花也不领情。 甭管前一天黄桂花挨了多重的打，她第二天照旧给葛强伺候吃喝。 还埋怨简锋多事。 “你懂个屁，打是亲骂是爱。” 简锋不能理解，他亲生父亲从来没有动过手，临死前撑着一口气跟厂里领导说要好好照顾他的妻儿，得了一句准话才敢咽气。 难道温和，善良，负责任，还比不过暴力，侮辱，浪荡吗？ 简锋不止一次的劝黄桂花离婚，他们母子在棉纺厂多的是认识的街坊邻居，又有每个月的补助金，只要稍微干点活，怎么都能活下去。 可黄桂花就是认定了没个男人不能过日子。 她把自己挨的打归结于自己没给葛强生儿子。 熬了几年，终于生了葛长峻和葛长源。 黄桂花挺直了腰杆子，挨打少了，但一样要伺候葛强。 后来随着葛雅琴的出生，家里境况的好转，渐渐地，葛强不再打她了。 黄桂花称之为“熬出来了”。 她熬过了最难的时间，终于可以享福。男人不打她，她心满意足。 葛强这样一副脾性，家里没有几个儿女跟他亲近。 他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家里的男人们凑在一起说话，女人们在厨房干活。 很快就端上来一大桌子菜色丰富的年夜饭。 年夜饭上，葛强唏哩呼噜的吃完一抹嘴，又去看电视了。 简锋对着一桌子菜，也只动了几筷子。 吃完了饭，黄桂花急着拉葛长峻去诉苦，其他人围着电视看春晚。 简梨和葛聪两人谁也不搭理谁，一个在那儿嗑瓜子，另一个则是在屋里找了书本看。 作为老三葛长源的儿子，葛聪显然是没少来奶奶家，比简梨自在许多。 没一会儿，黄桂花笑眯眯的出来了。 眼睛虽然还红红的，但是一看就知道跟儿子谈的还行。 葛长峻神色也平和了点。 十二点的钟声一过，所有人都收拾收拾睡觉去了。 房子一共四间，一家住一间，简锋一家住在最小的那一间。一张窄小的弹簧床，睡得人难受。 王梦梅睡不着，简锋也睡不着。 王梦梅闭着眼睛：“咱们明年不来了成不？” 丈夫进来之后就心情不好，她是看得出来的。 “都这么多年了，旁人爱咋说咋说吧，你妈那个样子，我撑着她来闹，只要她不怕难看。” 夫妻两个是老实人，可老实太久了，王梦梅心里压着一股火。 明明都撕破脸了，何必非要来装这个门面！ 有意思吗？ 黄桂花是当妈的不假，但她也没干过一个当妈的该干的事。 王梦梅：“简梨也渐渐大了，咱们就跟葛长风一样，就是不来又咋的？” 就在王梦梅以为丈夫不会回答的时候，简锋轻轻嗯了一声。 “明年不来了。” 简锋也觉得没意思透了。 明明他可以一家三口在家里好好过个年，就跟昨晚上一样。 为啥今晚上要来受这个罪。 黄桂花一晚上给儿子儿媳一个劲的夹菜，可却把他一家当空气。 他知道这是黄桂花踩着他故意的。 从小到大，黄桂花这么干过无数次。 仿佛只有对他不好了，才能叫葛强认为她真的是决心做了葛家的媳妇。 现在想来，真是没意思透了。 黄桂花可怜，但她不需要人可怜。 她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 “往后都不来了。” **** 第二天一大早，简梨起了个大早起来收压岁钱。 葛长峻葛长源都给了，黄桂花再不情愿，也给了她一个薄薄的红包。 简梨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五毛钱。 再偷摸看下葛聪的，黄桂花给葛聪给了五十块！ 简梨偷偷告诉王梦梅：“我奶就给我五毛，你俩可别给她多了！” 每年的惯例，简锋和王梦梅初一走的时候，总要给黄桂花一点孝敬钱。 一般是五十。 简梨觉得亏。 她爸就是给五百，她奶也不会给她一个好脸色的。 简锋到最后还是给了五十块。 五十块给出去，他还没说自己往后不打算来了，黄桂花就已经开口了。 话里话外都是家里住不下，让简锋往后不用来了。 “本来我就是怕人说你不知恩，葛家到底给了你十来年的饭，你不来不是那个意思。现在你也有家有业的，不来就不来吧，你到底是姓简的。” 怎么都是黄桂花说了算，简锋吭也没吭一声，带着老婆女儿回了家。 ***** 年初二，回娘家。 王梦梅大包小包的带着一大堆东西，一家三口赶到客运站，坐上了最早的班车。 过年时候的人虽然少了点，但所有人都是带着一堆东西上的车。王梦梅还算是带的少的呢。 汽车摇摇晃晃的从桃城开到王家庄，简梨被车厢里的空气弄得昏昏欲睡，下了车被冷空气一激，这才醒过来。 “大舅！” 再次看见大舅，简梨高兴的很。 王跃东不知道在路边等了多久，看见简梨也迎了上来。 “姐，姐夫。” “小梨你瘦了啊！” 简梨穿着自己的新衣服，骄傲的转了个圈：“嘿嘿，是瘦了。” “瘦了好看，小帅一直在念叨你呢。” 也不知道简梨给王帅说了啥，这小子现在天天把她挂嘴上，动不动就是“我姐说”。 王跃东招呼着王梦梅把东西放车子上放：“走吧，大姐已经回来了。” 简梨蹦高：“我要坐车！” 前几天下雪了，城里的路还好，乡下的路都是泥巴，简梨不爱走。 王跃东当然没异议，叫简梨抱着两箱干货坐在后座上。 简锋跺了跺脚：“真冷啊。” 王跃东接着茬：“前几天下的大，都快一腿深了。你们城里下的应该不大？” “不大，就飘了一点小雪粒子。” “你们能放多少天的假？” “你姐能晚点，我初五前得到。” …… 自行车在泥泞的村路上蜿蜒出一条道路，平日里只需要十来分钟的路，愣是走了半个小时。 进了庄，就到了王梦梅熟悉的地方。 王梦梅边走边跟人打招呼，不时能看见走娘家的姑娘们，下过雪都骑不成自行车，个个都是带着孩子和男人，常见的是车把上挂着各种油纸包 条件好点的就是后车座捆着方便面露露火腿肠牛奶。反正初二回娘家，务必要不跌面子。 王梦梅又细细看了一遍自家的，觉得总算是没有被比下去。 这才心里安定些。 进了家门，简梨先一跃而下，叉着腰大喊一声。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然后王云云王帅和钱苹就都从屋里出来。 “小梨！” “姐姐姐！你咋才到啊！” “我都想死你辣！” 王梦梅瞠目结舌，简梨以前是跟几个表姐表弟玩的不错，但啥时候这么有人缘了？ 王帅拉着简梨：“姐，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王云云也不放手：“我也有个好东西给你看！” 姐弟俩，一人一边，给简梨架进屋里去了。 王梦梅：…… 算了，随便她吧。 王梦梅进门先问候老娘，弟妹孙翠芳也一头雾水。 “刚才还在院里呢，听见你回来，进屋去了？” 王梦梅喊了两嗓子，没人应。 她又去推门，门也推不开。 王梦梅顿时没话可说。 她老娘赵春兰，听见她回来，从屋里给门反锁了！ 第40章 老太太摆明了生她气。 王梦梅在门外喊了好一会儿, 赵春兰也不开门。 孙翠芳趴在王梦梅耳朵上：“钥匙就在门框上头呢。” 王梦梅手往上一模，就摸到了。 她顿时哭笑不得。 推开门，赵春兰躺在床上脸朝里。 “你还回来干啥？” “反正也没给我这个老娘放心上。我算是晓得了, 你们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喝奶了就当没娘, 一口气大半年都不回来……” 说着说着, 赵春兰还啜泣起来。 王梦梅很是无奈：“哪儿的话, 我是真的忙……好了好了，我保证，今年一定多回来几趟行了吧？妈, 你赶紧起来, 看我给你买的啥。” 好说歹说给赵春兰从床上拉了起来。 老太太还带着气, 背着身子不看闺女。 要是放在以前，王梦梅也会忍不住的生气。毕竟她日子也过的难，回来一趟总要买东西，两个弟弟家要一碗水端平，姐姐家也不能不去。回来一趟，没个三五十块的下不来。 都说回娘家的路都是钱铺的，以前没钱, 王梦梅不能心里不难受。 可今年不一样了, 王梦梅赚了钱，对待老母亲的小性子也没了以往的不能接受。 她收起情绪, 只乐呵的拉着她妈看衣服。 赵春兰嘴上拿捏着闺女, 动不动就是戳人心窝子说闺女不孝顺, 但是行动上还是诚实的，忙不迭的就把衣服往身上套。 王梦梅找来镜子给她看：“好看吧？这我在百货大楼买的，我瞧着就这个色你穿上好看。” 厚厚的棉衣外套, 外面是一层绛紫色的灯芯绒，上面还有刺绣。 孙翠芳在一旁帮腔：“还是姐有眼光，这衣服看着上档次，比咱们村别的老太太都气派。” 赵春兰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下也不端着了。身上的新衣服不愿意脱，嘴上装作满不在乎：“我瞧着今个天晴了，就穿这个，穿旁的我嫌热。” 王梦梅跟弟妹笑着对视一眼，顺着赵春兰的话搬了几把椅子到大门外。 老太太穿了新衣服，可不是得坐在外头叫旁人都看看？ 大门外头，王跃东烧起一盆火，用不上的陶盆里面是砍下的树枝，火拢起来，烧的人脸上红彤彤的。 钱金来，王跃东和简锋三个男人蹲在火盆边上，简锋看见丈母娘出来，赶紧上去搭了一把手多搬了几个凳子，让大家都坐下来。 “小梨呢？” 王梦梅努努嘴：“里屋呢。” 也不知道这群小的去干嘛了，连火都不烤了，都在屋里待着。 “大姐呢？” “说是去镇上买肉了。” 肉铺初二就开市，为的是方便走娘家的媳妇们。 王梦梅跟钱金来象征性的打了个招呼，钱金来对着简锋两口子没个好脸，只跟王跃东说着话。 赵春兰眼尖，很快就发现了简锋和王梦梅今年穿的都不差。 她心里估量着二女儿怕不是今年挣的不错，话里话外亲热许多，一个劲的打听王梦梅生意做的怎么样。 王梦梅对着亲妈到底是放松了点戒备，没说挣多少，只说生意挺好，平时也忙。 “实在是忙的厉害，请了两个人也还是忙，所以才回不来的。” 王梦梅其实寻思着是不是年后再找一个人，店里现在倪浩负责洗菜切配，薛玲负责收钱抹桌，但是店里的洗洗刷刷这些活，都是几个人一块干的。 有时候忙起来，盘子和碗都洗不出来，还要临时腾手去洗盘子。 想来想去还不如找个半天工，就过来刷盘子。 王梦梅说者无心，但是她妈赵春兰却把这个话听进耳朵里了。 她觉得自己寻思的不错，二女儿就是挣钱了！ 要不今年回来摆起阔了呢。 孙翠芳从屋里拿来一把花生和红薯，放进火盆里烤，没一会儿就冒出香味来，孙翠芳分给大家吃。 赵春兰把手里的红薯一分两半，一半给钱金来，一半给简锋。 满脸慈爱的招呼两个女婿：“吃吧吃吧。” 自从当年来提亲，简锋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丈母娘的“关心”，受宠若惊的接过来。 赵春兰朝着里屋喊：“小梨！帅子！赶紧出来吃红薯了！” 简梨跟姐姐弟弟们出来，接过来红薯吃的香甜。 王帅不爱吃，小声抱怨：“咋又是红薯，我现在放屁都是红薯味！” 简梨笑的差点呛到。 王帅丢下红薯，悄悄趁着大人没注意跑了，一直到快吃中午饭，二舅一家也到的时候，王帅才从外面回来。 二舅王跃西还是那个老样子，过年时候孩子们聚的齐，就又到了他指点江山的时候了。 说钱苹“读书是没错，但是你得考虑下自己适合不适合，当年我就说你学理科不行，女生都一样，上了高三就后劲不足了，再学也就是白费力气，不如男生学的快。” 说王云云“一屋子都是书，光看那种没营养的书，该好好学学数理化，这才是有用的东西。” 简梨听的很无语，刚才还说钱苹读理科不行，后脚又说叫王云云多看数理化。 她二舅的标准里，女生学不学理科都走不通。 等到这把“拷问”的火烧到简梨，简梨可不惯着他了。 “二舅，我今年考了第一名！” 二舅还没说话，二舅妈李霞就赶紧质疑：“真考第一？” 王梦梅接过话头：“是第一。” 王跃西很是惊讶，但还是对简梨的进步表示了祝贺。 倒是二舅妈李霞阴阳怪气起来：“真好，咱家又出个第一了，小梨你可得好好学，别像……苹苹，二舅妈说话直，你可别往心里去。” 钱苹默默看了一眼二舅妈李霞，她刚才走神了，在脑子里背课文来着，还真不知道她说了啥。 简梨吐吐舌头，拉着她姐和王云云进屋。 反正年度挨训任务已经完成，没必要在这儿听二舅妈的酸言酸语。 王帅进门的时候，正好是前面的嘉宾全被点评完毕，轮到他的时候。 看着一院子的大人都把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王帅：…… 屋里，简梨翻看着王云云的投稿成果，忍不住啧啧赞叹。 “姐，你真牛。” 她只不过随口一说，王云云愣是在三个月内寄出去了四十篇文章！ 简梨发自内心：“一篇五千字，你这一口气是写了二十多万字啊！” 王云云：“其实也不光是这些，我还写了两篇长篇的开头，还没投出去呢。” 简梨比了一个大拇指。 在繁重的学习中居然抽空写了这么多文章，王云云这几个月的收获显然相当可观。 最起码简梨在见到王云云拿出那一沓子录用通知的信件的时候，是真的吓到了。 王云云一点就通，在简梨说完研究杂志风格之后，她是唯一一个听进去的。 王云云这种有目的的投稿，在最初的十篇里就投中了三篇，后来更是除了个别，十篇里总有七八篇中的。 光是这三个月，王云云投出去四十多篇，中稿三十二篇。 简梨看着王云云的汇款单上的数字眼睛都红了。 她往后一躺，把自己摊平在床上。 “啊啊啊啊，我真是要跟你们这些卷王拼了。” 太卷了，王云云这个卷的程度，真不知道谁是重生的。 对比自己寒假前定下的画出六十页漫画的目标，简梨羞愧的厉害。 她光顾着玩了，现在只画了十页不到。 好卷啊，简梨差点被自己的表姐给卷哭。 王云云收起桌面上的东西，把自己的稿件放回到柜子深处。 跟简梨一样，她的投稿也是瞒着家里人的，全家只有王帅知道，但王帅的小脑仁显然是不能理解投稿这件事。 因为王帅自己，就是个写作文要命的主。 所以对他姐的行为，王帅属于知道，但并不在意，也就没往外说过。 同样的，对于王帅这个寒假到处跑，带着一群村里的黑蛋去城里批发小零食小玩具往周边的城镇上卖的事，王云云也同样为他保密。 现在的姐弟两个，都同样的身带巨款。 王云云就不必说了，这三十多篇的稿费已经让她的存款暴涨到了两千块。 王帅的身家也不会低于四位数。 王云云拿不准这些钱怎么办，她头一次挣到这么多的钱，往后还会挣到更多。 不跟家里说，好像不太对。 可要是说了…… 王云云本能的想要问问简梨的意见。 简梨蹭的一下翻身起来：“你傻啊，当然不能说实话了。” 简梨趁机给王云云出主意：“你可以说你挣了几百块，反正多少钱他们又不知道，你把大头存着，小头想给家里的就给点。” 王云云心疼父母，要真是一点不说，王云云也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但是简梨提醒她：“你可以跟你爸妈说，别给你奶奶说。” 赵春兰那张嘴，三分能吹成七分，要是让她知道了，村里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王云云用手肘撑着头：“可是这些钱，我也不知道怎么花啊。” 她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的钱，一时之间居然没地方花了。 买书吧，她还暂时不用，图书馆的书她都没看完呢。 至于穿衣打扮，她也没多大的兴趣。 这笔钱对她来说，就只能存在银行吃利息吗？ 简梨先是小小的嫉妒了下她姐的暴富，然后就开始支招。 “你买房啊！” “现在是岁数不够，你可以先存着，等到过几年，咱俩一块买！” 简梨光是想想就美的冒泡，一线城市核心房产，她准备等到自己上大学就买。 上辈子有个很著名的女主持人不是说过吗？ 她上大学的时候就是每个月买一套房子，简梨就打算以此为目标。 “买房子！” 然后躺平收租。 40-50 第41章 简梨的计划听起来天方夜谭, 但是却叫王云云和钱苹都忍不住畅想起来。 房子。 王云云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要买房子。 周围的女孩子们，也没有一个会这样说。 身边所有的人都默认，家里的房子都是男娃继承。而作为姐姐或者妹妹的她们, 只要未来的夫家有房子，她们就也有住的地方。 买一套只有自己名字的房子。 王云云光是想想就觉得心跳的厉害。 而钱苹想的更远。 她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王梦兰在她小时候经常跟钱金来吵架, 那些年的钱金来还没挣到钱, 每天兜里掏不出来两个钢镚, 但那时候的钱金来显然比现在气势更足。对着刚结婚还没有太暴躁的王梦兰，他总是拿着钱出去打牌喝酒。 为了这个，两口子没少吵架打架。 年轻的小夫妻, 吵起架来摔盆砸碗。 吵的最厉害的时候, 钱金来吵不过, 干脆就把大门拉开，眼睛瞪的铜铃一般。 “你能耐，你能耐你就滚！” 王梦兰抱着她，在雪地里走了一个多钟头，走到了王家庄。 到了娘家哭一场，王跃东气的要去找钱金来麻烦，二舅王跃西却不想去。 二舅妈劝道：“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呀, 你好好跟他讲。再说了, 你现在说什么不过，离婚说出去也太难听了。你不为别人考虑, 总要想想苹苹。” 她奶奶也是一样的帮腔, 不过帮的却是二舅妈的腔：“两口子谁不磕磕绊绊的过, 牙齿跟舌头还有打结的时候呢，你可别犯傻。住上三五天，等着他来叫就回去。多大的人了, 为一点小事就往娘家跑，从小你就是个争强好胜的，我看这次也赖你。” 王梦兰在娘家住了六天，从一开始的咬定不想过了，到后来慢慢变成了担心和焦虑。 娘家妈一天天的说些风凉话，生怕她真的不回去住在娘家叫人看笑话，四邻乡亲也是七嘴八舌的，大有看她男人到底给不给她台阶下的意思。 王梦兰既害怕真的过不成自己没地方去，也害怕钱金来真的不来接她。 好在钱金来终于还是来了，两口子这才带着钱苹回了家。 那次之后，钱苹再也没见过她妈吵架回娘家过。 王梦兰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变得越来越强势，钱金来越来越怕她，两口子还吵，但逐渐变成了王梦兰单方面的吵钱金来。 钱苹在心里想，她妈当年如果也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钱苹下定了决心。 “小梨说的对，咱们都攒钱，都买房。” 有个谁也不能把她们赶出去的房子！ 三个小姐妹在里屋叽叽喳喳，外间王跃西终于“审问”完了王帅。 孙翠芳喊着开饭。 一大家子人在堂屋摆开桌子。 初二这天的菜都是大菜，这也显得娘家大气。 红烧鲤鱼，酸菜炒肉，白菜土豆炖粉条…… 王帅刚才还“奄奄一息”，这会儿却原地复活，恨不得把脑袋埋在碗里。饭桌上姗姗来迟的王成才坐在赵春兰身边，赵春兰一个劲的给她的好大孙夹肉吃。 王成才今年读高三，李霞吃完就在桌子上说王成才多辛苦。 “每年早上都是六点多就起，晚上还熬到十来点。” “这个期末考到年级前三十了。” “成绩跟去年的省大的分数差不多。” 李霞炫耀的不加掩饰。 王梦兰低着头吃饭，李霞心里更满足了。 整场饭下来，就她最忙，不管谁说啥话题，她都要把话题转移到王成才的学习上去。 “我跟成才说了，咱们要考就考大城市的大学！上省大有什么劲，还不如去上海去北京！” “将来只要成才能读，读到博士后我都供！” 简梨小声吐槽：“博士后不是学历。” 李霞没听见她嘟哝，还在滔滔不绝。 每一句话，都是在拉踩钱苹。 王梦梅都快要听不下去了。 钱苹在市里上学上的好好的，前一段时间王梦梅还问过钱苹，钱苹说自己期末考试考了第三十五名。 虽然只是全班成绩的中游，但是王梦梅也打听过，棉纺厂高中的复读班在市里也是有一定的名气的，全班只要不是最后那几名，一个大专是跑不掉的。 王梦梅顶顶看不上李霞这个弟妹，这人就是恨人有笑人无。 前几年她儿子的成绩比不上钱苹时候，她每到过年都是说什么“死读书有什么用，学习只是一部分。” 这才多久，换了她儿子成绩好了，就一个劲的说别人读书不行。 王梦梅不软不硬的刺了李霞几句，李霞像是没听懂一样，照旧还是炫耀。还故意扎心一般的尽找钱金来和王梦兰两口子的痛处扎。 “我们成才是个爆发型人才，每次到大考都不掉链子，老师都说了，男孩还是心态好一些。” 这一句句在别人雷点上蹦迪的话，很快叫钱金来的脸色挂不住了。 钱金来没吃几口就借口家里有事，先走了。 留下王梦兰和钱苹在饭桌上。 钱苹看着端坐在那儿等着人伺候的王成才，以及满脸掩饰不住得意的李霞。 她攥紧了拳头。 简锋和王梦梅初二没走，孙翠芳收拾出一间大房，热情的留他们住下。 “多住几天，反正回去也不上班，我给小梨多做点好吃的。” 今年简梨只是来了一个暑假，儿子的成绩就有三门没挂红灯笼了，要是再多住几天，说不好今年这学期王帅就都能及格了。 王梦梅本就想多住几天，她一年没怎么回来，总要上坟去给亲爹烧点纸，再好好陪陪赵春兰。 孙翠芳抱出来两床新的棉花被子，屋子里烧起炉子，再找来一个输液用的玻璃瓶，灌满了热水早早放在被窝里。 简梨睡着暖呼呼的棉花被子，第二天都不想起床了。 但不起不行。 王帅穿着他今年的新衣服，蹲在床头等她起床。 “姐，你起来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小仓库。” 简梨被王帅烦到睡不下去，只能起床，穿的厚厚的，然后戴上狗皮帽子，手上套着王梦梅给她勾的手套。 整个人都只剩下一双眼睛。 王帅带着简梨七拐八绕，到了一处没人去的破房子里，这房子不知道是谁家的，早不住人了，房子上面塌了半拉，另外半拉带着一间房还完好无损。 王帅他们这群小黑蛋就喜欢平时在这个地方玩，要么崩琉璃蛋，要么拍花花牌。 王帅从一个破缸里拿出一个脏兮兮的马口铁盒子，打开给简梨展示着他今年的货品。 “这个进价贵，一套要一块多，这个便宜，一个只要三分。” “还有这个糖，卖的不好，早知道我就不进了。” 王帅把自己的货给简梨看了一遍，然后眼巴巴问简梨的意见。 简梨：“多买点这个玻璃珠子，你别傻着卖，你搭着卖，你家里不是有装东西的红色塑料网兜吗？稍微裁裁，一个兜子里装个十来个，然后卖一块钱。” “尽量清掉所有的货底，做生意最怕就是压货底，压的久了你舍不得出清，过几年这玩意儿就过时了。最主要是占你地方。” “零食不要买了，除非是有新货。” 这些零食现在大多都是三无产品，真给谁家小孩吃坏了，售后工作太麻烦。 “还有就是要发掘新东西，你这些都是些常见的东西，你去进货时候，碰见新的玩具，只要价格不贵，就可以进回来试试……不对。” 简梨目光变得危险：“你小子，这个寒假都快过去了，你问我这个干嘛？你该不会是想在学校卖吧？” 被抓包的王帅见自己的计划败露，只能欲盖弥彰的摸摸后脑勺：“没……没，我咋能那样干。” 简梨：“你知道就好，要是你爸妈知道了，打你都是小事了，你就不怕你爸把你的小金库给没收掉？” 一说钱，王帅老实了。 但他还是觉得很可惜：“要是我能不上学，专心卖东西就好了。” 每天在课堂上做题有什么用，还不如卖东西赚钱来的快乐。他现在一个月能挣到好几百呢！ 简梨踹他一脚：“你那眼界啊，就芝麻点大！” 几百块就满足了，怎么不看看他姐王云云三个月光是动笔就挣两千呢。 王帅把自己的“货底子”压回去，两人还没出这个破房子，就有几个黑蛋出现了。 黑蛋一号见到简梨就打招呼喊姐：“姐，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那个……卖给你蛇蜕那个！” 简梨顿时想了起来，这小子当初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好大一张蛇蜕，可给她吓完了。最后那张蛇蜕卖了七十多块，她按照分账给了王帅五十块，让王帅带给小黑蛋。 黑蛋一号见到简梨还记得自己，高兴的说起自己这个寒假又挣了二十块。 “我们跟着帅子去镇上卖东西，可挣钱了。” “就是卖货不如捡山货赚钱，我干一寒假，也就是捡那个蛇蜕的钱。” 简梨：…… 王帅：！！！ 简梨尽量的和颜悦色，拉着小黑蛋套话：“我那时候忙，都快忘了。你那张蛇蜕我给你多少钱来着？” 黑蛋一号：“二十块呀。” 黑蛋二号：“我我我，还有我！姐姐，我那时候卖的是蜈蚣，挣了四块钱！” 黑蛋三号：“你们运气都比我好，我才卖了三块钱的刺猬皮。” 简梨真的没话讲了，她揪着王帅，跟黑蛋们作别。 一口气给王帅拎回家，简梨气不打一处来。 “我真是没想到啊，你还有黑心资本家的潜质！” 连无产阶级的黑蛋们的钱都贪一半，怎么不给你吊路灯上呢！ 第42章 简梨数落了王帅一通, 王帅眼珠子滴溜溜转，一看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简梨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傻小子，你再这么干下去, 再过几年你就不用在村里混了！” 都不是傻子，现在小黑蛋们小打小闹, 一二十块都能看到眼里, 那是孩子们对钱的认知不足。但是孩子们总会长大, 那县城又不远，王帅中间吃了多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人掀出来了。 简梨半是恐吓半是警告：“到时候大家都不跟你玩, 你就算是卖东西, 大家也都会默认你的东西肯定赚的多。你往后就是过街老鼠, 人人喊打，谁见你都说你黑心。” 王帅打了个激灵，他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他本来觉得自己的行为万无一失，不会有人知道，就跟简梨一样，要不是今天的意外，他姐压根不会知道他中间吃了多少回扣。 简梨又一巴掌拍他后脑勺：“全世界就你聪明？” 王帅：“全世界说不上, 全村我还是能拼一拼的吧？” 简梨看他这个厚脸皮的样子, 顿时体验到她妈总说想揍她的心情。 王帅这样子，就是欠揍。 不过简梨是个厚道人, 她在回去告状之前, 还是给王帅说了为什么要收拾他。 “人无信不立, 信誉坏了，往后你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大人让你不要骗人，就是因为骗人虽然可以获得短期的收益, 但是长期来看并不划算。” 都是乡里乡亲的，简梨虽然没住在农村，但是她听她妈说过很多次。 农村是人情社会。 王帅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简梨深刻记得上辈子。 上辈子王帅从读初二开始就是局子里的常客，流言如刀，村里的人指指点点，个个都好像是先知。 “我早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人。” “从小就奸懒馋滑，三岁看老。” “也怪大人没教好。” 大家纷纷从一件件的小事中找到了蛛丝马迹，来佐证王帅从小就不是个省心的。 大舅王跃东后来斑白的头发，多半也来自于此。村里人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让他好多年抬不起头。 想到大舅后来的消沉，简梨更加坚定了。 进门就先告状。 于是大年初三，王帅的哀嚎响彻整个村子。 简梨看着王跃东把笤帚挥舞的虎虎生风，王帅被打的涕泗横流。 赵春兰哎呦呦的直叫唤：“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大过年的打孩子！” 孙翠芳和王梦梅都去护，但打急眼的王跃东谁也不听。 眼睁睁看着王帅挨了一个整轮，孙翠芳抹着眼泪跟丈夫吵架。 简梨抱着手臂站在王帅面前：“知道错了吗？” 王帅眼泪还挂在脸上呢，连话都不想跟简梨说了。 简梨也不在意，知道不知道错不要紧，知道笤帚疙瘩硬就行了。 王帅哎呦哎呦的被孙翠芳抱着哭，赵春兰也挥舞着拐棍要打王跃东。 简锋看情况不好，赶紧给王跃东拉出去。 王梦梅哄了老娘哄弟妹，她觉得没脸。 咋就生出这么个混世的魔王！ 赵春兰捂着心口，难受的要死，瞪着一双眼睛指责王梦梅：“你说说你，你咋就不管管你家小梨！多少次了，这么多年，只要是她回来，帅子这打就没少挨。再要是这样，你就别带她回来了！” 王梦梅还没说话，孙翠芳也默默的把王梦梅递过来的手绢推开。 显然是也不高兴简梨的所作所为。 王梦梅没话好说，怒气冲冲就要找笤帚疙瘩，要揍简梨。 简梨早知道会这样，等到王帅挨完打就拽着王云云跑出来了。 两个小姑娘在外边转悠，对着王云云，简梨说的更详细一点，把王帅干过的事全说了。 王云云万万没想到，王帅居然还从中间贪钱！ “该打！” 王云云脸皮涨红，对简梨的做法深表支持。 简梨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晃荡着双腿：“我也没办法啊，你看王帅那样，不是那个人还管不住他。” 这小子太滑头了，阳奉阴违一套一套的。 简梨有时候是真的能理解她舅，对着王帅这样的，不打真不行。 王云云也坐在简梨旁边：“是啊。” 王云云有时候也觉得她家的问题就是个无解的难题。王帅是该打，但她爸有时候打的太狠，她妈又太护。 王云云：“我有时候都想劝劝他们，这样打又起不到惩罚的作用，护也护不住，真不知道每次这样虎头蛇尾有什么意思。” 王云云有时候甚至觉得王帅也是苦恼的，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教育方式中间拉扯纠结。 简梨开玩笑道：“其实你知道你家这种情况怎么解决吗？最好就是有一个人每次可以打到点上就好了。” 承担这个角色最好的人选其实是赵春兰。 她还能管着王跃东下手不要重，也能从长辈的角度出发管着孙翠芳不要多护着。 可惜的是，赵春兰比孙翠芳还要护短。 简梨心里吐槽一句，就这样的生活环境，王帅会变成上辈子那样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简梨说完就拉着王云云去小卖部，丝毫没看到王云云眼中闪过的若有所思。 …… 本来简梨一家打算多住几天，简锋可以在初四就先回家，王梦梅会带着女儿住到初八。但是因为王帅的一顿打，王梦梅也没脸再多待下去了。 初四一家三口直接打道回府。 王梦梅揪着简梨耳朵骂了一通，把简梨的耳朵揪的红彤彤的。 “你说说你，告状干啥？大年下的还叫你舅给你弟揍一顿！” 简梨回嘴：“你就说他该不该打吧？” 王梦梅：…… 要是王帅是她孩子，这顿打确实该打。 就跟简梨上次不声不响就把钱苹弄到市里去一样，她觉得孩子是好心，但是好心也有办坏事的时候吧，再说王帅这种就是知法犯法。他能不知道他姐要他给别人多少钱，简梨说他可是贪了一半。 作为一个大人，这种时候如果还不能当机立断的矫正孩子的所作所为，那还算什么家长？ 可王帅又不是自己孩子，王梦梅也说不出来自己就是个当姑姑的，犯不上得罪弟媳妇的话。 “……你别在那儿给我扯东扯西！” 简梨噘着嘴，大人们总是这样，碰到自己说不过的地方就是扯东扯西。 王梦梅被闺女一句话说的气势弱了一半，最后也只是草草了事。 一家三口走的时候，王帅已经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挨家挨户还钱去了。 亏得他养成的记账习惯好，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最让简梨觉得好笑的是，王帅已经深谙官场那一套。 这小子做了一真一假两套账！ 看着王帅从隐秘的地方掏出来真账本，简梨笑都要笑死了。 她摸摸怨念颇深的王帅的脑门：“姐不坑你，这顿打你往后就知道好处了。好好学习，等到暑假我还来。” 想想王帅最喜欢的东西，简梨从兜里掏出来十块钱塞给他：“这下不生气了吧？” 昨天还掉金豆子心里想着再也不跟简梨好的王帅，这会儿又记起简梨的好，吸溜着鼻涕问简梨咋不多住几天。 “姐我没气你，你多住几天吧。” 简梨笑笑，咋还住的下去哦，舅妈昨天跟大舅吵了半夜。 “你好好的，姐到时候还回来带你挣钱。” 简梨一家上班车的时候，王帅还哭起来了。 哭的孙翠芳不好意思，她哪儿能不知道王梦梅走这么急是因为自己挂脸了。 可她这不是心疼儿子吗？ 孙翠芳是护短不假，但她仔细想想又觉得愧疚。 王梦梅是真为自家好，要不是特别亲近的关系，人家犯得着告这个状？ 她拍拍儿子：“别哭了，你姐等到暑假就来了。” 王帅抹了一把眼泪，把简梨给的十块钱收到兜里，他今天损失惨重，一口气把自己的小金库给出去一小半，让他疼的心直抽抽。 钱给出去，有些人家就当是白捡了一笔钱，高兴得很，还让自家的黑蛋跟着玩。有的人家就觉得王帅这小子不老实，不让孩子再跟他一起了。 但小黑蛋们反应都很统一。 王帅是个好人。 暑假给的钱就已经够多了，现在又给这么多。 小孩子哪儿晓得那么多，就知道王帅好，黏着他。 王帅回家之后也终于开始动脑子了，他仔细考虑了一切，虽然还没完全清楚他姐说的东西，但是现在的王帅也晓得了挣钱不能从合作对象的手里挣。 稍有不慎，就得挨打。 初四开始，各家走亲戚的更多了，小孩子们的压岁钱加上王帅刚给的钱，小孩子们开始了买买买。 王帅想了想，自己的损失总要补回来吧。 索性也不在家休息了，带着黑蛋们进城进货去。 过年时候在周边的村里卖卖，正好进点贵价的新货。 王帅想的怪美，但是他也忽略了一点。 过年时候也是丢小孩的高发期。 到处都是走亲戚的人，村里来来往往都是陌生的脸。往日里一个生脸进村大家都会多加注意，到了现在，每个村都是一年来往一次的亲戚，人贩子很容易就掺在中间。 王帅带走的小黑蛋有五六个，村里已经找疯了。 于是等到王帅从县里回来，面对的就是哭泣的妈，黑脸的爸，还有庆幸的奶奶。 王跃东脸黑的跟锅贴一样，想也知道这次还是王帅挑的头。 他是真的很无奈。 王帅好像是有两个脑子，他愿意听的就能听进去，但他不愿意听的，这小子从来都没有一句老实照着干的。 光是这种带着别家的孩子出去疯的事，这几年已经发生过三次了。 第一次是带着人去河边，说什么要求河边游泳，那几米深的大河，王跃东知道孩子们都没事的时候腿都软了。 第二次是带着孩子们去七八里地的地方看唱戏，那么远，这小子也不跟家里说，就带着一群小孩子走着玩着就去了。 第三次就是现在，大过年的正好丢六个。 村里人都怀疑是不是有面的进村了，要不咋抓了六个走。一个面的正好装六个娃。 “……给我跪下！” 王跃东气的要疯了，他就想问问老天爷，为啥要派王帅下来折磨他。 他才不到四十的年纪，已经觉得要被不争气的儿子给气死了！ 王跃东到处找趁手的武器，准备好好修理王帅。 正找着呢，忽然听到一声稚嫩的爆喝声。 “你知道错了没！” 回头一看，他温温柔柔的女儿，手里正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对着跪在地上的王帅一边抽一边骂。 王跃东：…… 第43章 时间眨眼间就过去, 简梨只觉得寒假太短！ 她明明还没怎么休息，怎么就到了正月十五呢？ 王梦梅的小饭馆开了业，原本想着正月十五里面人都不会多, 但是从她开门当天，每到饭点都是热闹的下不去脚。 到了元宵节这天, 店里更是一波又一波的人, 王梦梅忙的满头大汗。 真是见了鬼, 往年怎么不见这么多的人！ 薛玲过来传菜，闻言接话道：“这几年进城的人多了呀，我们家那边的饭馆, 过完年初三就开始营业了。其实也不光是饭馆, 菜市场也是初五就开市。” 生活越来越方便, 很多人家里来的人多，也不想自己做，就带着亲戚出来吃。 干净卫生还省事省心。 薛玲吐吐舌头：“要不是咱们店不营业，今年我都打算让我爸带着我奶我叔一家来咱们店吃了。” 薛玲家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庭，也和普通家庭一样有着相似的烦恼。 分不清大家小家界限的父亲，喜欢补贴娘家的母亲，俩人吵了几十年, 不伤筋动骨却也鸡毛蒜皮。 今年不出意外又是在过年之后父母吵了一架, 薛玲寻思着等明年，她怎么说也要把人拉到外面来吃。宁肯花点钱, 不要在家里为了谁做饭谁洗碗吵架。 倪浩过了年胖了一轮, 原本还算轮廓分明的脸变成了微圆脸, 看着多了几分随和。 薛玲和王梦梅搭话的时候，他就默默在那儿切菜，只不过比往常显得呆滞了点, 偶尔王梦梅回头还能看见一个他在那儿傻笑。 王梦梅打趣道：“谈恋爱了？” 倪浩面皮涨红，差点切到了手指：“还、还没……” 王梦梅乐见年轻人凑成对，笑呵呵道：“等事定了可得说，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倪浩干活麻利，王梦梅是想好好把人留下来的，但就是怕小伙子结了婚之后有别的想法。所以王梦梅问了这么一句，顺带着递出一点善意。 说话间，王梦梅瞧见后厨门口薛玲的衣角一闪而过。 她心里叹息一声。 都是过来人，哪儿能看不出来薛玲对倪浩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意思呢？ 倪浩平时干活麻利，再加上店里就他一个男的，但凡是麻烦点的活计，他都包揽了过去。王梦梅已经结婚的人只会把这种勤快看做“眼力见”，可对于刚出校门没多久的薛玲来说，骤然眼前出现一个说话做事都不像是高中男生那样幼稚的大哥哥，小姑娘春心萌动是再正常不过了。 如果两人都有那个意思，王梦梅倒也没什么说的，可王梦梅冷眼旁观，倪浩对薛玲就是看小妹妹一样，正因如此，王梦梅也不敢乱点鸳鸯谱，只当做不知道。 现在好了，倪浩有了喜欢的人，薛玲估计也就死心了。 元宵节晚上简锋下班早，等着王梦梅忙完之后，一家人匆匆关了店出去看烟花。 简梨把自己包的粽子一样，手上提着简锋执意要买给她的小灯笼。 真的是灯笼，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一个简单的塑料外壳，里面是小灯串。 一个卖五块。 简梨要吐血，还不如去抢！ 这东西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不知道一个进价有没有一块钱的东西能卖五块？ “我明年也来卖这个！” 失策了，她应该早早的备货，一晚上怎么不挣下百十来块钱？ 王梦梅捣了她脑门一下：“小财迷。” 一家三口往人堆里扎，今年桃城开始举办灯笼大会，各个部门都推出来自家的彩灯，市政门口还划出来好大一片空地，等着放烟火。 简梨在人堆里一蹦一蹦的看不到，简锋兴致勃勃撸起袖子：“来来来，我给你举起来看。” 简梨还没弄明白呢，就被她爸给扛肩膀上去了。 正好前面的烟火刚被点燃，嗖的一下，在天上炸开。 火光映照在所有人的瞳孔里，引起大人小孩的一阵欢呼。 简梨也觉得邪门，明明上辈子看过更多好看的烟花，就比如奥运会那年的大脚印，五环，还有什么蓝色烟花，七彩烟花。但都不如面前这个。 一朵朵的烟花，开的不圆满，但就是好看。 简锋给闺女举了一会儿又放下来，要举王梦梅看。 王梦梅不好意思：“我能看见。” 周围都是大人举着孩子的，哪儿有举老婆的？ 简锋不由分说把老婆往肩膀一扛：“在上面看的更清楚！” 王梦梅被举起来，鹤立鸡群的同时也涨红了脸。 等到放完一轮烟花，简梨被挤的难受，一家人就干脆先撤。 出了最拥挤的那团人群，三个人在街边看到有卖糖葫芦的。 一人买了一串，顺着人流看着街边的花灯。 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有人在卖跟简梨一样的同款小灯笼。 “四块钱啦四块钱！” 简锋气哼哼的咬了一口糖葫芦。 路边的花灯造型各异，大多都是以属相和各种吉祥的图样为元素，简梨看的饶有兴趣。 逛完了一圈准备回家的时候，这才听见人说那边放烟花的地方出事了。 “烟火筒倒了，烟花炸人堆里了。” “听说120车来拉走了好几个！” “那边已经开始疏散了，让大家都回家去。” 王梦梅听的心有余悸：“幸好刚才咱们走的早！” 这要是赶上了，被烟火炸伤都是其次，主要是人那么多，再踩踏了怎么办。 “走走走，赶紧回家去。” 走没几步，卖灯笼的小摊贩就开始喊起来了。 “三块钱一个！” 人都走了，这东西卖给谁？ 还不如赶紧打折出清。 再走几步，另一家卖灯笼的比着叫卖。 “两块钱啦两块钱！” 斜对角更狠：“一块五！” 简梨安慰明显看上去心情低落的简锋：“往好处想，我今年就买了这一个。” 王梦梅上辈子数落她的时候最爱翻旧账，最常说的就是她小时候每年的元宵节都要买至少三个灯笼。 一到街上看见别人有，她就也要买。但是买了之后又动不动就忘，不是挤丢了就是被人踩坏了，然后就又要买。不给买就哇哇哭。 过节的时候，王梦梅不想收拾她，于是只能一次次的买。 王梦梅看她这样有自知之明，很是无语：“你是真好意思说。” 远的不说，去年还买了俩呢。 正说着简梨小时候的囧事，一旁传来孩子哇哇的哭声以及大人的斥责。 “买买买，就知道买！刚才给你买的你干啥不好好拿着？活该！不买！” 小孩子站在卖灯笼的前面眼泪汪汪，就是不走。 大人骂了一通，最后只能掏出来一块钱。 “明年别跟我一块出来了！出来就是花钱！” 简梨幽幽看着她妈：“这话你也说过。” 年年说，但是第二年照旧还要带着简梨出来。 简梨提着她的小灯笼回了家，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就被王梦梅早早叫醒。 “今天去报道，赶紧的，起来叫你爸送你去。” 简梨一边穿衣服一边像个祥林嫂一样唠叨：“我真傻，还以为寒假还有好多天，我真傻……” 原定的漫画六十页只完成了三十页，至于寒假作业，卡在最后的几天时间里疯狂恶补。 简梨给自己找借口，还是冬天太冷，家里没有暖气！ 路上结了冰，简锋骑车骑的小心翼翼，把简梨送到学校，照旧把人送到班级，交了学费才走。 夏柳已经到了，简梨坐下就听见夏柳跟后桌在讨论昨晚上的烟火爆炸事件。 “我跟我爸爸妈妈都去了，我们离的远一些，正好看见那个烟花顺着地面窜，然后就炸了。” 后桌“哇”了一声，追问她受伤了没，是不是真的有人被救护车拉走了。 夏柳摇摇头：“我没受伤，好像就有几个人被炸到了，送医院去了。” 后来就有警察过来疏通人流，让人都回家。 简梨问夏柳：“你们昨晚上也去了？咋没看到你们？” 往年丽娟阿姨都是来找他们家一块去的。 夏柳：“你妈妈不是忙吗？所以我们就先去了，想着在那儿遇上你，结果一直没等到。” 班级的人渐渐到齐，大部分的人都在讨论昨晚上的烟花爆炸事件。 实在是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亲身经历这件意外已经是平淡生活里的唯一大事了。 在热闹的氛围里，只有前座的许亚男不说话。 比起寒假之前，许亚男瘦了，人也更沉默寡言。 夏柳在纸上写【你听说了吗，许亚男的爸爸工作丢了】，写完把本子推给简梨。 简梨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许建国丢工作这事，她爸还去劝过。 其实棉纺厂的领导并不是非要让许建国好看，毕竟是多年的老工人了，只需要孙艳别把孩子落在城里，一切都好说。 但孙艳就是铁了心非要把孩子上到自家户口上。 简锋去劝，孙艳也不领情，说了好些难听话。 简锋气的厉害，倒是王梦梅从去吃饭的客人嘴里听说了孙艳这么干的原因。 因为孩子是放在许建国大哥名下的，许建国的大哥也只有一个女儿，孙艳生怕儿子放人家那儿久了就成了别人的，所以这才急着要抱回来。 这么一来，厂里也没办法包庇，只能开除了许建国。 许建国开除之后，还是王利明拉了他一把。 王利明给了许建国一个联系方式，说是深圳那边一个工地的包工头。 “你去了就联系他，说是我介绍的。” 在外地干包工头的也是分地派，有些人都是一个村一个县出来的，不爱用外面的人。王利明给许建国的就是本地的包工头，许建国去了之后只要踏实干，挣钱是肯定的。 许建国迟疑着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去王利明的工地。 王利明说道：“我翻过年去就不干工地了。” 自从那天跟简锋喝酒喝吐了之后，王利明回家看看老婆女儿，心里想了很多。 给人干工地是挣钱，但是出事的也多，王利明想了又想，觉得为了家庭和自己，他是宁愿退一步的。 他想着过了年之后再去就给包工头送送礼，这几年挣的钱，他打算自己开一家门窗地板店。 对比起工地的大头，这自然是挣钱少了，但是王利明想着自己还是早早的安稳下来，然后尽快把老婆孩子接过去。 一家人隔着天南海北的，实在叫他放心不下。 不过王利明也没坑许建国，给许建国介绍的也是他知根知底的人，许建国这个性格过去，应该不会被欺负。 于是许建国在元宵节前就已经坐上了去南方的火车。 只是…… 简梨偷偷看了一眼前面的许亚男。 许亚男抿着嘴唇，她那一贯坚定的眼神里，现在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第44章 新学期照旧要换座位, 简梨还是跟夏柳坐同桌，许亚男考了第三名，选座位时候她自己选了个第一排。 第一排的正中间, 这个位置一般不算是好位置，毕竟是最靠近黑板的, 视线不好。 但许亚男像是自我惩罚一般, 坚定的坐在了中心。方老师皱了皱眉, 到最后什么也没说。 这次开学班干部也做了调整，许亚男本来是学习委员，但她下了课就找班主任说自己不干了, 要专心学习。 “小组长我也不干了。” 许亚男把身上担任的班级职务全都推掉, 方老师只能另找旁人。 首当其冲就问了简梨, 简梨赶紧摆手。 “老师，我干不来的。” 她还有自己的正事要干呢。 班级第一和班级第三都不愿意干，学习委员的差事就落在了班级第二的身上。 简梨则是去学校门口等着信来。 一个寒假过去，《魅画》也登了两期的连载，简梨心里跟猫抓过一样，就等着看自己的成果。 收发室的大爷早认识简梨了，乐呵呵的说道：“我就猜着你会来, 给。” 简梨接过来那封薄薄的信件, 心里扑通扑通的跳。 拆开之后一目十行，姜柔这封信写的简单, 就只有两个信息。 一个是催她赶紧交稿, 这都过去一个寒假了, 都不说画出来一百页，至少也得有个五十页吧，开学之后连着两期的内容至关重要, 希望简梨可以尽快把画好的内容交过去。 姜柔甚至在下面加了一行字，告诉她务必挂个特快。 第二就是售卖情况，姜柔用了四个字“出乎意料”。 明明是寒假的淡季，但是今年过年这两期反而比往常高出了两万的销售量。 姜柔在信里写【今年的一月刊，目前还在加印。】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很多人在看了第二期，会主动去购买第一期。 《魅画》的很多内容都是短篇，长篇只有那么三篇，十二月刊新开的是那位大咖老师的作品，一月刊开的是简梨的作品。 老编辑秦震本来还想抢功，把销量的上涨归结到自己谈下来的大咖身上，但是等到三个月的数据摆在一起，他也没话说了。 销量明显是在一月暴涨，本来月销量只能达到十万册出头的《魅画》杂志，现在突然之间变成了十二万，而且这个数据还不是最终数据。 不少人打来电话，还有收不完的粉丝来信，一个个都是在催他们赶紧加印。 有的人买了第一期没买到第二期，有的人买了第二期没买到第一期。 还有的小姑娘更离谱，打电话说自己要多买两本，她准备把里面的人物剪出来。 主编听了都麻了：“剪出来？那是漫画，剪出来还能看吗？” 还是姜柔更懂小姑娘的心：“咱们那个长篇封皮不是彩色的吗？我觉得她可能是想剪那个。” 姜柔心想，谁上学时候没抄过歌词本啊，她还有同学特别喜欢剪报纸呢。剪杂志的人也多，《电影故事》的封皮上经常会找一些港台女演员，王祖贤的封面，要不了三天就得被借书的同学们剪走。 主编不能理解，他悠悠叹息：“我真是老了。” 只梨的这部《星竹传之相思篇》，他看的时候虽然觉得质量中上，但是故事内核他并没有多喜欢。 如果说有什么新意，那不过是其中涉及到的仙侠概念和修仙概念。但是旧酒装新壶，还是少女漫画的核心。 可是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样的故事，竟然能够获得这么多人的喜欢。 主编手里拿到的数据不光是有各个地区的销量，还有统计过的卖的最好的区域类别。 卖的最好的地方，无疑是学校周围。 校园周围的报刊亭和书店最近订货量大增，有相熟的书店老板跟主编反馈：“就没见过那么多的小姑娘来指定买，我说卖完了，人家还要从我这里订。” 书店老板不理解小姑娘们叽叽喳喳讨论的剧情，于是趁着新一批的货到了，自己拆了一本看。 看完他倒是没当回事，随便丢一旁了，这本杂志后来落在了他看店的老婆手里。 老板娘倒是不像小姑娘们那样撑不住，但是也是看的一脸姨母笑，后来就催着老公赶紧进货。 老板严重怀疑自己老婆就是想最先看到新一期的剧情！ 主编和一众老编辑都翻来覆去的看，看到最后也不能理解到底为什么小姑娘们喜欢。 姜柔脸颊红红，她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受，但就是……喜欢看男主，喜欢看女主，喜欢看男女主谈恋爱。 姜柔在信件最后也稍微带了一笔自己的感受，作为编辑本身是要给作者提出一些内容上的指导的。但是简梨的风格太成熟了，姜柔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要沟通的，就单纯的从一个读者角度写了些自己的感受给简梨做参考。 简梨嘴巴慢慢弯起来，这有什么不能理解呢？ 女性本身就更容易感知到爱，嗑cp更是从古到今的传统艺能。一部作品能够满足她们对爱的感受，就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简梨收起信纸，信封里还夹着一张汇款单，单子上的数字比她想象中要高。 原本说好的一页二十块，姜柔给她涨到了一页三十。 外加还有加印的奖励。 简梨拿起那张八百元的汇款单，心满意足。 照这个速度，她将来上大学就买房的目标不难实现了。 把存的稿子发出去，简梨在信封里对姜柔的一些疑问做了回答，顺便提出想让姜柔给她寄过来点网点纸。 简梨在桃城是跑了全城才找到了那么一家卖网点纸的，质量不好，价格还贵的要死。 姜柔在信里说她在创作中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说，作为编辑，她都会帮忙解决。 简梨想着旁的倒是无所谓了，就是网点纸很需要。 信件寄出去，姜柔很快就给简梨寄了一大包的网点纸。 简梨看到包裹的时候人都呆了，整整一大包的网点纸，足够她用两三年！ 随着包裹而来的信格外简短。 姜柔就一个主旨。 催稿。 一个月一期，很多读者都不满的开始寄信了，更有甚者，直接在电话里建议杂志社砍掉一些短篇。 “每期的内容太短了！” 二十页，没留意呢就翻完了。 读者很不满意，巴不得把作者关起来，一口气画到结尾。 简梨：…… 面对着编辑的催稿，简梨只能勤勤恳恳的开始赶稿。 **** 新学期开学，钱苹初五就到了学校。 又是一年高考时，黑板的一角写着还有多少天到高考，钱苹看着那个数字每天都在变得更少，心里不由自主又开始焦虑。 两次了，她已经坐在高考考场上两次了。 这一次如果还考不上，她又要怎么面对父母，面对亲戚？ 上学期的步调随着过年一去不复返，钱苹再一次开始了重蹈覆辙的难受。 在重压之下，钱苹忍不住心慌气短，有时候光是坐在那儿，就觉得喘不上气。 她的同桌大大咧咧劝她：“我妈说了，考不上就考不上，就算考不上，咱们俩到时候一块商量着做生意去！” 同桌复读了一年，她家里不缺钱，钱苹重压之下，看到旁人不需要为未来焦虑，不由自主就脱口而出：“你当然可以不担心。” 家里的情况不一样。 她光是想到过年时候二舅妈的脸色，就心里难受。 脑子里全是自己如果再让父母蒙羞，二舅妈会怎么说呢？ 同桌什么都没说，原本关系挺好的俩人这一天都没说话。 钱苹知道自己说的不对，可她真的筋疲力尽，没有一丁点心思能分出来给友谊了。 回到了宿舍，同桌早早洗完了脚就睡觉了，钱苹总觉得自己这也没学那也没学，不敢睡。 她打着手电筒看书，看到昏昏沉沉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哭声。 她喊着同桌的名字拉开了对方的床帘，然后就看见闭着双眼的同桌在呜呜哭泣。 她没有醒，是梦里哭的。 钱苹小心翼翼的合上床帘子，自己也哭了一场。 哪儿能真如嘴上说的那么洒脱呢？同桌也不过是把压力藏在心底。 复读班上，大家都是绷着一根弦。 现如今，这根弦谁都绷到了最后。 老师看在眼里，第二天就找校长。 然后在傍晚时分，复读班的班主任走进来，宣布了一项大事。 “这次咱们学校和两个学校举办的春季运动会，我给咱们班也报上了。” 面对着满教室麻木苍白的学生，老师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家最近学习也学的累了，咱们不用报全部，我选出来十几个项目，大家量力而行。但是参加比赛的时候，大家都要到场。” 在吹风拂面的季节里，她比谁都希望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锦绣的前程。前程之外，她更希望这些孩子们去学会怎么跟压力相处。 四月份，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好几天，终于在开运动会之前放晴了。 简梨所在的初中和棉纺厂高中，以及棉纺厂二中都聚集在了操场上。 春季运动会随着一声哨响，拉开了帷幕。 第45章 简梨在赶稿赶的晕头的时候, 被夏柳拉着去报了乒乓球比赛。 今年可是奥运年，乒乓球热席卷了桃城的大街小巷。夏柳有事没事就拉着简梨打乒乓球，美其名曰是为运动会做准备。 冬去春来, 简梨在春节的一百三十斤之后，最近又减了十来斤, 配上她的身高, 终于把体重拉回了正常微胖的行列。 王梦梅自然是高兴的, 忙里偷闲给简梨买了几身新衣服。 带着木耳花边的上衣，下身穿着一条半长的藏青色百褶裙，只是微微露出的一小段莹白色小腿, 就让乒乓球场上很多人把目光落在简梨身上。 夏柳羡慕简梨的白：“我也想变白。明明咱们两个都一样的在外面打乒乓球, 你怎么比我白这么多啊？” 简梨：“大概是遗传吧。” 王梦梅就白, 简锋也白，他们全家在个子和皮肤上没有一个拖后腿的。 夏柳叹气：“那没办法了，我爸好黑的。” 简梨想想夏柳的爸爸，确实黑。夏柳的皮肤不算差，就是肤色基底偏黄。 “你买点珍珠粉试试。” 电视上最近老是在放的珍珠粉广告，说的神乎其神的，说什么只要每天喝一勺子珍珠粉, 用不了一个月就能白。 简锋上个月发工资, 闷不吭声的就买了两大包回来。 简梨扒拉着自己的脸颊给夏柳看：“我之前还长痘来着，最近几天都好了。” 一说能祛痘, 夏柳更心动了, 打定主意回去就跟她妈缠。 青春期的小女孩们终于也到了爱美的时候, 班上传阅的各种杂志里也混进了几本知音，不知道是谁从家里偷拿出来的。 新学期开始，全班已经出现了三对“早恋”的对象。 夏柳悄悄告诉简梨：“咱们班的体育委员跟三班的学习委员好了。” 昨天, 她看见体育委员悄悄在课桌地下叠星星来着。 一毛钱一大把的塑料彩色细管，对折之后再交叉，缠够圈数塞进去，正好是一个层层叠叠的星星。 学校今年时兴起叠星星，叠好之后放在一个玻璃罐子里的，谁要是收到这么一罐，那简直是所有人眼里的焦点。 夏柳也买了一把，拉着简梨一块叠，简梨叠了没几个就烦了，百无聊赖的用细管折小狗。 到最后也没给夏柳的玻璃罐子装满。 夏柳悄悄指着乒乓球场上的人，挨个跟简梨蛐蛐谁跟谁好了。 “那个，刘大军，他跟四班的文艺委员好了。” 简梨有点意外，大军小军两兄弟在去年招惹她被赐了“筷子兄弟”这个绰号之后，一直都销声匿迹，走路上都绕着她。她还真不知道刘大军追到了四班的班花。 夏柳：“刘大军现在跟校外的大哥们混着呢。” 简梨瞬间懂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在校外有个“大哥”罩着，自然是气派的。 夏柳说是拉着简梨一块为运动会做准备，但是两个小时的练习，俩人愣是说了一小时五十分钟的废话。 终于等到运动会这天，简梨老远就看见了她姐在高中的队伍里。 钱苹这次报了接力赛，她和同桌很快讲和，两人分别当了接力赛的第三棒和第四棒。 接力赛的时间比较晚，钱苹就去看了简梨比赛。 然后简梨就华丽丽的输了。 连小组赛都没过，着实重在参与了一把。夏柳倒是比简梨多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止步前三。 简梨擦了擦汗跑到钱苹身边：“姐，你报名了吗？你比什么，我一会儿去给你加油！” 钱苹摸摸她的头：“好啊，等会儿比接力赛。” 接力赛是先比初中的，因为这次初中有两个，所以比赛的氛围更加浓厚了，学生们都声嘶力竭的为自己的学校加油，巴不得对方学校的摔个狗啃泥。 连老师们都攒着劲，有年轻老师也在跟着吼。 最后掐了表，简梨学校的初三二班获得了第一名。 顿时操场上是一片热闹的欢呼。 比完了初中就开始比高中。 傍晚的太阳黄澄澄的，像个鸡蛋黄。 钱苹站在第四棒，心跳的厉害。 简梨自己班级的比完了还不算，又跑到高中这边给钱苹加油，在她的感染下，复读班的同学们站在一旁声嘶力竭的喊加油。 “嘭！” 随着发令枪的响起，钱苹眼睁睁看着自己这组的第一棒起步就落后。 操场上的加油声不绝于耳，叫的最凶的就是复读班。 第二棒稍微好了一点，但是也只不过是维持在第三名。 钱苹的同桌跑在了第三棒。 平时总是满不在乎嘻嘻哈哈的女孩脸上满是坚毅。 渐渐地，超过了第二名。 钱苹吊着一口气，一边跑一边接过接力棒。 然后就是奋力冲刺。 此时此刻，什么杂念都消失不见，天地之间她只有前面的一个目标。 周围的杂音她也自动屏蔽，心中那股压抑许久的争胜心占据了上风，像是一个敲着前进鼓点的小人站在了她的头顶，风声掠过她的四周。 钱苹和第一名几乎是同时冲了线。 站在终点线前的体育老师拿起秒表。 “第三组比第二组快了0.08秒！” 站在第三组末尾的钱苹还没喘匀气息，同学们都已经围了过来。 “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钱苹被人举起来高高抛起。 钱苹的同桌哭的稀里哗啦，显得格格不入。 简梨挤不进去，趁机拉住一个不认识的端着相机的老师。 “老师快拍！” 那年轻老师还没反应过来，快门就已经按下。 好在拍完之后确实效果不错，也就没跟简梨计较。 钱苹和同桌拉着手，两人都眼睛红红的登上了简易的领奖台。 复读班今天拿了两个第一名，一个是接力赛，还有一个是拔河。 学校发的奖状被老师挂在了班级后墙上，这一场畅快淋漓的运动会，终于让这些孩子们把压力一扫而空。 那张以钱苹为中心的照片被刊登在校报上，简梨剪了下来给钱苹。 钱苹把照片夹在课本里，曾经空荡荡的心，现在突然落下了一块压仓的石头。 黑板上写着，距离高考还有五十九天。 ***** 运动会开完，简梨就迎来了又一次的期中考试。 这次考试简梨还是拿了第一名，但是许亚男却下滑一名，变成了班级的第四名。 成绩下来之后，许亚男就一直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难受。 班主任方老师也于心不忍，在总结考试成绩的时候意有所指。 “这次的题目偏难，尤其是数学，有几个附加题，所以大家的分数会有一些变动。我们要看的不是平时的成绩，而是中考的成绩。不要因为一时的得失就放弃或者压力太大，时间还很长，成绩的进步需要大家一点一滴的努力。” 方老师说的话，许亚男全都没听进去。 一直到放学，许亚男还趴在桌子上。 也是凑巧了，今天的值日生是简梨。 夏柳在门口对着简梨做口型：“她还走不走啊？” 简梨试探着拍拍桌子上趴着的许亚男：“放学了，许亚男，你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许亚男没有不舒服，她只是脸色苍白的抬头看了简梨一眼，然后颤巍巍的起身离开。 夏柳看到许亚男走了才抱怨起来：“你看她刚才，跟谁欠她一样！” 许亚男那个眼神，实在算不上善意。 夏柳当然是站在了朋友这边，原本对许亚男的同情也消失不见：“她没考好也不是你的原因，要不她咋不拿第二名呢！” 简梨耸耸肩，她对许亚男有同情，但是真没有愧疚感。 “不说她了，咱们走吧。” 夏柳哦了一声，乖乖跟着简梨去小饭馆。 她妈妈李丽娟最近几天回娘家去了，夏柳的外婆家在外省，回去一趟至少要十来天。于是李丽娟走之前给王梦梅付了半个月的饭钱，让夏柳中午和晚上在小饭馆吃。 两人到了小饭馆，王梦梅给她俩做了两碗面，海带豆芽铺底，上面是劲道的手擀面，再浇上一勺肉臊子和一勺红油。 香辣扑鼻，光是闻闻就觉得馋虫都被尽数勾引出来。 王梦梅还端了两道小菜出来。 天气渐渐热起来，店里的砂锅销量也开始走低。王梦梅就把凉拌菜加入了菜单，小葱豆腐，凉拌豆皮，皮蛋拌黄瓜…… 每一种小菜都在饭点前做好，一块五能拼一小盘，两块五能拼一大盘。 夏柳最喜欢吃凉拌西红柿，一口西红柿一口面，吃完打个饱嗝。王梦梅收了桌子，赶她们两个回去写作业。 店里的人越来越多，简梨想在店里写作业都不行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夏柳家写作业，写完作业正好看电视。 快走到夏柳家，经过许亚男家的时候，夏柳拉了一把简梨。 “快看，许亚男！” 简梨顺着夏柳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是许亚男。 只见到许亚男站在自家的门口，低垂着头，她妈孙艳正在那儿哄一个小男孩。 夏柳有些吃惊：“我还以为她妈会打她呢。” 这么多年了，谁都知道孙艳的脾气。 简梨默不作声，只看着那边沉默不语的许亚男。 有时候，忽视也是暴力的一种。 第46章 许亚男的生活无可避免的滑向了另一个极端。 孙艳的目光突然从她的身上全部收回, 转而放到了许亚男的弟弟身上。 许亚男越来越沉默寡言，渐渐成了班级里的一个“透明人”。 而与之对应的，是简梨越来越引人注目。 随着大家的长袖换成短袖, 脱去冬天的厚衣服，简梨成功减肥这件事, 就跟她当初突然长胖一样叫人惊讶。 简梨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 顺利发完了她的漫画第一卷。 姜柔在信中每次都会写一写杂志的销售量, 从过年时候的十万出头，现在已经翻了三倍。 在五月的信中，姜柔再次上调了给简梨的报价。 原本的三十块, 如今已经上涨到了五十块。 不仅如此, 姜柔还提出杂志社希望出版漫画的单行本。 简梨对单行本早有预料, 正好她的第一卷漫画在六月就可以收尾，趁此机会休息一个月，然后再出第二卷，时间和节奏上也刚刚好。 至于出版的收益，姜柔提出对方给的报价在一千到两千，兴许是怕简梨觉得这个数少，姜柔在信里给她解释了一大通。 国内目前的漫画风格没有简梨这样的, 所以稳妥起见, 首印只开三千本。最重要的是漫画本身的出版成本就比文学作品要大，审核和版号的时间花费也长。 当然了, 这一千块只是个开始, 如果这部作品卖的好, 那等到后面加印，分成只会高不会低。 简梨觉得尚可接受，她跟姜柔的合作很顺利, 姜柔应该是猜到她的身份是学生。但是在两人的沟通中，姜柔并没有觉得她年纪小就对她采取糊弄的态度，反而每次都会解释的很清楚。 简梨是当过社畜的人，深知在职场上能遇到一个对脾气的合作伙伴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 所以纵然姜柔在信里也坦诚了说有好几个旁的出版社也试图联系简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对方要不了多久就能会通过各种渠道找到她。 有作品在手，更有能一次性把一本不温不火的杂志带到销量翻了三倍的能力，简梨完全可以选择待遇更好的平台。 但简梨仍然还是选择了和姜柔合作。 ***** 此时此刻，远在京市的《魅画》杂志社里一片寂静。 这几个月，大概是因为《星竹传》的爆火，《魅画》收到了很多类似简梨这样风格的作品，姜柔从中挑了几篇她觉得不错的登了上去，效果虽然不如简梨，但是也有读者来信提了几嘴，说喜欢某某短篇。 姜柔已经正式从临时工变成了正式的编辑。 她现在除了负责简梨的长篇，也负责《魅画》其中一个模块的收稿。 姜柔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喜好，她挑选的全部都是少女漫画。 这就引起了很多老编辑的不满，其中最不满的就是秦震。 秦震在主编的办公室里大声说道：“我承认姜柔很优秀，也承认只梨的作品确实契合了市场。但是主编，我想问问咱们杂志的定位到底是什么？如果说全部都要按照姜柔的意思走，那是不是往后我们就只会刊登这些没营养的甜水一样的东西？” 秦震再不复以往的神情，他面色平静，然后问道：“我就想知道，以后杂志到底要往哪里发展。” 输给姜柔，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只梨的作品能红。但是红了又怎么样？ 不过是男男女女谈恋爱，不过是小女孩的一点点零花钱。 这能长久吗？ 秦震说话的时候，外面的老编辑都竖着耳朵在听，大家都在等一个结果。 秦震的话也是他们想说的话。 这种少女漫画，他们既不能理解内容，大多数人也无法评判好坏。 如果杂志以后真的放弃掉其他的模块，他们不如早早离开另寻出路。 秦震屏气凝神，等着主编给出一个答案。 他觉得自己不会输。 至少能从主编嘴里听到一个确切的答复。 这个答案呼之欲出，虽然一时的销售量上去了。但是只梨能在这里写一辈子吗？换言之，一个创作者，最好的作品也不过就是那么灵光一闪。 谁能担保只梨不是一个仲永类型的人物？ 秦震觉得主编至少会限制姜柔的权利。比如把姜柔改回到只负责简梨这一篇长篇的状态。 杂志总要维持下去，他们总要考虑长远。 很多编辑都是这样想的。 整个杂志社，现在已经形成了老编辑和新编辑的对立。 新编辑以姜柔为首，更多是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女性。而老编辑则是以秦震为首，则是希望杂志的风格更加多元，最好还是放回原先的热血漫画赛道。 一个新来的编辑愤愤的跟姜柔说道：“最近这半年要不是你，杂志能一下子卖到三十万吗？秦震他们也真好意思说！” “姜柔，你不生气吗？” 一直在专心审稿的姜柔：“没生气。” 平心而论，即便秦震不说，她也想说。 杂志确实到了该大洗牌的时候了，姜柔就觉得原本杂志那种兼容并包的风格并不适合发展。 内容是不错，但是没有让人耳目一新的记忆点。 而简梨这一篇连载，毫无疑问表现出了在14岁到25岁这个区间里，女生对于漫画的需求是多么广阔的市场。 姜柔心想，如果主编放弃了更改风格这个机会，她也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了。她和秦震，不是个人好恶的问题，是本质上的风格对立。这次她不走就是秦震走，没有第二条路。 主编对于这段时间以来杂志社内的斗争很清楚，也晓得今天秦震的质问是酝酿了好几个月的结果。 他苦笑一声，问了句别人都意外的话。 “秦震，你知道市面上的漫画杂志平均多长时间倒闭一本吗？” 秦震没说话，主编竖起两根指头：“大部分的漫画杂志只能存活两年。” 主编往后一靠：“两年时间，你觉得我有选择的权利，我其实也没有。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学校毕业的，也很有经验。但是我作为主编，最关注的只有市场。” 只梨的作品获得了大部分读者的喜爱，他只能朝着这个方向走。对于一本杂志来说，什么长远和未来，先活下去再说别的吧。 秦震惊讶的看着主编，嘴巴开阖，却不知道说什么。 主编挥挥手，用所有编辑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回去吧。” 秦震默默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三天之后，杂志社离开了三个编辑，其中就包括了秦震。 而姜柔正式接手了《魅画》的长篇模块。 ***** 不知不觉间，天气变暖，九六年的高考如约而至。 提前一个月，王梦梅就念叨着要给钱苹补补营养。 “万里长征的最后一段，可不能亏着。” 平心而论，钱苹在这里上学的一年，着实是个省心的孩子。王梦梅是越看越喜欢，心里盼着她有个好结果。 高中门口一到晚上就围满了家长，高三的晚自习是三节，一直上到晚上十点半。有些家长就趁着晚自习开始之前给孩子送饭。 王梦梅就趁着自己还没忙起来的时候，给钱苹先做一份饭。 大鱼大肉的换着来，每天都丰盛的很。 钱苹特别不好意思，小姨忙她是知道的，忙成这样还给她送饭，叫她心里暖暖的。 王梦梅给她的饭盒里塞了满满的烤牛肉干：“你旁的心都不用操，有啥事直接找我或者找你小姨夫，这一个月，旁的事都没有你的事重要。” 这一个月，王梦兰来了三次。 当妈的再说对女儿不抱有希望，但还是盼着她好的。 只是王梦兰太忙了，每次来的时候都憔悴的厉害，待不了多久就又回去。 嘴上比谁都嫌弃，最后一次来却带了一个红色的土布包。 “镇上有家人去庙里求的，回来随手送我一个，你给她带上吧……带不带都行，反正我瞧着她也是指望不大。” 王梦兰不陪考，王梦梅也没劝。 孩子考试呢，她姐实在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俩人要是中间吵起来，这不影响钱苹的考试心情吗？ 很快，考试时间就到了。 第47章 王梦梅叮嘱了简梨不许她乱说话。 “像是什么考的怎么样, 能不能考多少分，这都不能说。” 简梨翻个白眼：“王梦梅女士，你女儿真没有那么傻。” 她知道在她妈那里, 她现在是顶着一个“口无遮拦”的帽子的，但她也不是人人都怼。她又不是傻子, 明知道钱苹心态不稳, 还故意去搞人心态。 王梦梅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女儿, 然后开始安排高考两天的细节。 首先是把简锋赶到店里去住。 今年开了春，她就给饭馆里放了两张折叠床，有时候下午不忙了, 她跟店里的员工都能休息一会儿。 “小梨你晚上跟我睡, 别吵着你姐。” 安排好家里的两个, 王梦梅又开始给钱苹检查书包和准考证。 第二天一大早就端出来油条鸡蛋，其中一个红皮的鸡蛋被她放在钱苹面前。 “快吃，等吃完了我送你去考场。” 大概是家里有个高三生，王梦梅也开始关注起大院里其他的高三考生。也不知道是谁说的高考这天要吃一个红鸡蛋，图个红榜提名，今年的高考前，菜市场的红鸡蛋都被家长们买空了, 王梦梅也抢了几个。 她打算这两天每天早上都给外甥女煮一个, 管它准不准呢，吃了就是好兆头。 钱苹乖乖的吃下了红鸡蛋, 被王梦梅送出门的时候看见简梨跃跃欲试要说些什么。 “小姨我拿个东西。” 出了门的钱苹又折返, 摸摸简梨的头, 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简梨：？？？ 她姐咋这样啊，跟摸小狗一样的。 殊不知出了门的钱苹轻快的舒出一口气。 有了小表妹的加持，她觉得自己的运气都好了几分。 说来也是迷信, 但是她总是觉得简梨是她命中的贵人。 要不是去年简梨带自己跑了，现在的她是什么样她都不敢想。 “走吧小姨。” 钱苹把书包背在身上，这一次奔赴战场，她再也不复以往的焦虑。 …… 高考的两天过去的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在高考结束后的周末，王梦梅关了店门，简锋也特地请了假。 一家三口这次回王家庄，既是帮着钱苹带行李回去，也是回去给赵春兰过生日。 过完年后的这几个月，王梦梅的生意越来越好，两口子现在一个月到手就有三四千，除去开销，还不到一年时间，王梦梅就发现自己手里已经有了一万块存款了。 两口子拿着平时存款的存折，对着最后的那个数字看了又看。 一万块，他们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现在这些钱却趴在他们的账上。 有了钱，王梦梅今年回老家的手笔就大了许多。 给赵春兰买了一身新衣服，又提了两箱子最近在电视上打广告打的热闹的保健品口服液。王梦梅穿上自己新买的连衣裙，是简梨给挑的，米白色的长裙，小立领的设计，腰间没有用腰带，而是用了一根长长的细丝巾当腰带。 简梨给她挑了一个黑色的皮质马鞍包，这一身穿出去，大院里的女人都个个追着王梦梅问哪儿买的。 王梦梅美得不行，然后就开启了凡尔赛大法。 “小梨给挑的，就在秀云街。” “就是颜色有点俏，我说我穿不了，这丫头非说让买。” “腰带也是自己配的。” …… 王梦梅一手挽着丈夫，一手拉着女儿，整个人意气风发。 简梨没有戳穿她妈的小心思，跟在旁边安心的当吉祥物。 简锋带了一大包钱苹之前回去带不回去的东西，这次王梦梅没有去做班车，而是包了个面的车。 包车比班车贵了二十块，王梦梅掏钱时候肉疼但也爽快。 她这次带的东西多，要是坐班车，到了地方说不准她的新衣服就变得皱皱巴巴了。 索性一咬牙花了钱买舒服。 车子很快到了王家庄，把一家三口送到了目的地。 村道坑洼不平，好在这次坐的车能把人直接送进去，王梦梅坐在车上，感叹着有车真好。 “咱们啥时候也能自己买一辆就好了。” 说完王梦梅又觉得自己太贪心，前几天刚挣到一万块，买房子的钱都没攒齐呢，就想着买车了。 倒是简锋神色淡淡的：“也不是没可能。” 简锋没对媳妇说，他连着看了半年的杂志，再加上工作给人送货时间久了，他也渐渐的在心中生出一种难以对外人倾诉的野望。 这愿望在他心中从一簇小火苗成长为大火苗，让他忍不住为之心颤。 “咱们再努努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买了。” 简梨也在旁边捧场：“就是啊妈，你也去学个驾照，到时候咱们买车了，你就能带着我到处跑了。” 王梦梅“哈”了一声，伴随着脸上的无语，意思很是明确。 这父女俩，一个比一个敢想。 车子停在王跃东家门口，王梦梅下车就发现家里人全都到齐，就差她一家了。 王梦梅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保健品就不说了，名头响亮，赵春兰不在乎这玩意儿到底治不治病，但只要晓得东西贵，她就觉得高兴。 衣服拿出来，着实的叫赵春兰爱不释手了。 王梦梅这次买的衣服是在百货大楼一楼的档口，这几年据说南方有些丝绸厂干不下去，有门道的就把货收了往北方的百货商店铺，开店太贵，就租个临时的摊位，打着“厂家促销”的名号，卖的不便宜。 印花不复杂，但捏在手里轻飘飘的，顺滑又清凉。 王梦兰是识货的，一模就说是好料子：“去年有个主家的女儿在南方，房子盖好后送了我一块手帕，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一说贵，赵春兰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 “还是小梅孝顺，这么忙还惦记着我。” 简梨嘴巴一撇，这就是她姥姥的说话艺术了。 她妈往年没忙起来的时候，一年至少要回来四五趟，每次回来她姥还不满意，嘴上说的都是不惦记她，给老妈妈丢在脑后。 这一年，她妈明明回来的次数少了，可赵春兰却夸起了孝顺。 可见孝顺不孝顺也不是在常不常回家，而是在钱到不到位上。 “姐，走啊，咱们去摘瓜！” 简梨的思绪被王帅打断，王帅早忘记了春节时候挨打了，看见简梨亲的不行，当即就要拉着人去玩。 村里有人在坡地上种西瓜，这时候半生不熟，挑半天才能挑出来一个熟点的。 王帅带着简梨，给人家看瓜的说了一句，这才敢挑西瓜。 简梨很满意，她还以为王帅会带着她偷西瓜呢。 这也不是没有过先例，上辈子王帅就老干这种事，村里人弄的果园，甭管是石榴还是葡萄，这小子都敢偷。谁家养个兔子，他也偷，至于鸡蛋啥的，王帅那都不叫偷了，他只要想吃，就随手就牵。 有一年也是回来给赵春兰过生日，王帅拎着一条鱼回来叫舅妈孙翠芳做了，一家人正吃着呢，人家包鱼塘的就上门了，说是王帅偷人家的鱼。 告状的时候，那鱼还热气腾腾的就在饭桌上呢。 然后大舅王跃东直接掀了桌子揍人，笤帚都打断了两根。 回想起上辈子，简梨很是赞扬了王帅这种花钱买瓜的行为。 王帅露出了一个便秘一般的表情。 挑好了西瓜后，看瓜的人给过磅。 “三毛四，算你三毛。” 这是刚下来的头茬瓜，当然是要贵一点，简梨没觉得咋，但王帅显然是很肉疼。 那三毛钱给的痛苦无比，王帅眼里尽是不舍，简直像是在割舍自己的爱人。 看瓜的接过钱，故意逗他：“帅子，不是叔要你钱，叔要不要你钱，等会儿你姐来了可不好交代。” 王帅：…… 简梨好奇的问道：“啥交代？” 看瓜的兴致勃勃，这段故事保管是跟很多人都谈起过，因此说起来流利的很。 “你不知道啊？之前这小子来我这儿偷瓜，那瓜都没熟，他不光是偷，还踩我瓜秧。给我气的，后来我找上门去了，他姐，就云云，给他按那儿打了一顿。” “乖乖，你是没见着啊，帅子叫他姐打的，吱哇乱叫的。” “他姐打完了还不解气，说再叫她知道帅子偷瓜，就给他绑我瓜地里。” 看瓜的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打那儿之后，云云就经常来问我帅子偷瓜没，吃瓜给没给钱也问……” 简梨一脸恍惚：“你说谁？王云云？” “是啊，帅子他姐啊，就那个平时看着文文静静的。啧啧你是没看到啊，帅子叫打的可惨了。哎，帅子，你姐后来又打你没？” 王帅气若游丝：“没……” “哈哈哈哈下次可别干这种事了。” …… 在看瓜的哄笑里，王帅像是碎了。 简梨随后发出的爆笑声，更是让他碎成了一片一片。 “哈哈哈哈哈你活该啊！” 早知道解决上辈子大舅跟王帅之间的问题只需要一个暴走的王云云，她还费什么劲呢！ 王帅一脸生无可恋，心里早就哭成了宽面条落泪小人。 他这半年挨的打，全是他姐打的。 王云云打人，看着是比他爸轻，但实际上根本就不轻！ 因为没人劝的了王云云！ 王云云是可以打累了歇一会儿接着打那种，谁来说都不好使。 通常他爸打他，只要他奶和他妈一闹，他爸就不打了。 但他姐打他，那是一定要从他嘴里听到“我错了，我错了”才会罢手，然后打完了之后还要写检讨！ 王帅试着跟他妈求助过，但孙翠芳表示自己没有办法。 “你姐说了，都是为你好。” 孙翠芳当然试图劝过女儿，但王云云只要几句话就能给她塞回去。 “你打算叫他坐班房，到时候你去送饭？” “你要让我不管，我从今以后再也不管，就当我没这个弟弟。” “都是一样的儿女，我当姐的管教他怎么了？” 丈夫打儿子，孙翠芳能生气。但是女儿打儿子，孙翠芳又怕说重了，女儿真生她气。 王云云还格外贴心：“你要是老心疼他，不然下次我打他你出去吧，看不着就不心疼了。” 孙翠芳：…… 第48章 听听, 这说的是什么话。 孙翠芳没办法，她是看重儿子，但是女儿贴心, 她又不是村里那种不把闺女当人看的那种人。 发展到后来，孙翠芳只能劝儿子想开点。 好好听他姐的话, 少挨几次打。 再怎么说, 他姐打人比他爸是好点的, 至少劲小…… 解决了孙翠芳，赵春兰就更好解决了。 王云云就一句话告诉给王帅：“咱奶总有不在家的时候吧？你要是再叫咱奶管我，我就翻倍打。” 王帅老老实实的认了命, 自己给自己洗脑。 好歹他姐是讲理的, 不像他爸, 不听理由就直接打。 在王云云那儿，只要是有正当的理由，那也不一定次次都挨打。 就拿之前一次有人说他偷鸡，他姐问清楚后就没打他。 那家人本来就是村里有名的难缠人家，经常的在村里到处赖，那鸡说不准就是他们自己吃了，故意来讹人的。 要是放在以前, 他爸指定是人家一上门, 那边皮带就拿起来了。 但是他姐却拦下了他爸，王帅没好意思说, 那一天他觉得他姐简直是在发光。 “要真是王帅干的, 不用你们说我就揍他了, 但是不是他干的，也不能这样硬赖吧？” “我弟弟我知道，你说他手贱嘴贱我认, 但他一般干了，也藏不过三天。他说不是，那就是不是。” 从那儿之后，王帅再挨打就觉得气平多了。 …… 简梨心里觉得可乐，俩人抱着西瓜走没多远，正好碰上从县城回来的王云云。 王云云车篓子里放着几本书，看见简梨就笑：“我还想着你们得中午到呢。” 简梨啧啧赞叹，围着王云云转了好几圈。 “姐，打弟弟的感觉怎么样？” 王云云还以为是王帅告状了，眼神瞬间变得凌冽。 只是一个眼风扫过去，王帅就吓得后背直冒冷汗。 王云云懒得搭理臭弟弟，拉着简梨就走。 “你别听他添油加醋的，我打他都是有正当理由。” 王帅在后面，憋了半天才插句嘴：“……姐，你吃鱼不吃？我去石头家买两条。” 王云云从兜里掏出来五块钱甩给他：“去，挑两条大的。” 王帅屁颠屁颠接了钱，一副狗腿子样：“得嘞！” 简梨悄悄问王云云：“你咋啦？给他钱没收了？” 王云云：“没，我给他办了个存折，然后存折在我手里。” 简梨比了个大拇指，怪不得王帅这么老实呢。 合着是被拿捏了金钱命脉。 王云云现在小富婆一枚，她倒是不贪弟弟的钱，当着王帅的面给他的存折办了死期存款。 钱取不出来，王帅又一夜回归赤贫，除了给他姐跑腿挣钱，平时就只有在学校偷着卖点零食玩具挣的小钱。 简梨细细打量王云云，现在的王云云眉目开阔，再不复上辈子眉间那挥不去的轻愁。 都挺好的。 再一问，王云云说自己这学期每怎么投稿了。 “我跟一家杂志签了合同，现在在写连载。” 王云云心里藏了一大堆的话，只能跟简梨说。 “第一本已经写完了，成绩不是很好，但编辑还是跟我约了第二本。” 路是越走越明的，王云云终于找打了自己的兴趣所在，她就是喜欢写小说。 第一本虽然成绩一般，但是她积累了很多经验，王云云是个能耐下性子的人，她反思之后签了第二本连载的合同，打算好好写下去。 简梨比了个大拇指。 她姐就是牛，这行动力，杠杠的。 两人推着车子进了门，正好听见二舅妈&二婶在大声吹嘘她儿子估分估的好。 “成才少说也能考个四百多分，我打听过了，咱们学校今年能走的人不多，成才板上钉钉占一个名额！” 李霞迫不及待的等着王梦梅夫妻回来，一家人都到齐的时候，就是她表演的时刻。 王成才今年高三，成绩在镇上属于不上不下，可在李霞嘴里，考二十九名就是前二十名，前二十跟前十又没差多少，四舍五入就是班级前几。 “班级前几”的王成才今年发挥不错，估分估出了历史最高分，李霞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在外面她还收着点，在妯娌和大姑子前，她可没有这种烦恼了。 吹，使劲吹！ 李霞豪气万丈：“我跟成才说了，咱们这个分数，就该冲一冲省大……” 简梨：…… 去年国家发布了关于211大学建设的消息，省大是本省唯一一所入选的。 上辈子王成才的成绩，连最基本的本科都没够上。二舅妈也是能吹。 李霞吹的口干舌燥，灌了一大口水，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问王梦兰钱苹估了多少分。 今天钱金来没有回来，只有王梦兰带着女儿回来给老人庆生，听到这话，王梦兰刚才还勉强维持的笑容就撑不住了。 钱苹的志愿都没给她说，她自己估了分数，默默报了上去。 王梦兰心里七上八下，觉得女儿肯定是觉得考的不好，所以才不说的。 也是，前两年都不行，难道一年时间就能改头换面？ “她啊，也就那样吧。我反正是说了，好不好的也就是这一年，难道还能由着她一年一年折腾？” 李霞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立刻语重心长的说道：“苹苹，你妈说的对，你可得好好考虑。你看看今年你都废了多大的劲了，给你小姨添了多大的麻烦……” 说到这里，李霞忍不住不平，说话酸溜溜起来。 明明都是一样的关系，她王梦梅就把钱苹一个弄去市里，凭啥啊？钱苹又不姓王！ “……你小姨多心疼你，你听二婶一句劝，就算是不成，也别再复了。这一年一年的，啥时候是个头。” 钱苹淡淡看了一眼二婶。 她想说自己估分估了五百八十多分。这次的志愿是学校老师帮着她参考的，除了省大，她还报考了本地一所医科大学和外省的一所中医大学。 这次考完，钱苹并不像是以前那样心焦。 她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晓得这次十有八九能录取。 李霞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些“为她好”的话。 原本钱苹想解释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任凭李霞怎么说，钱苹都不吭声。 李霞吃完了饭，撂下碗就说回学校去。 “我今个下午还有课。” 到了学校，李霞逢人就说钱苹。 “我男人他大姐家的闺女啊，就前几年咱们学校那个第一名！” “啧啧，考了一次又一次的，去年还花了大价钱给弄到市里去上学了。” “好啥好啊，那时候我就说别让她选理科，你瞅瞅，我说的准不准。女孩子一到高三就现原型，越考越差。” “我瞅着今年也悬。” …… 李霞到班级里吼了两嗓子让学生们安静：“今天这节自习。” 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到办公室跟别的老师吐槽起婆家人。 有好事的人凑了一句热闹：“说不准人家今年走狗屎运呢。” 今年数学难，大家都估计着分数线要降。 李霞“哈”了一声：“走啥运啊，她能考上个大专都是烧高香了。” “不信咱们打赌，她指定还是最后去打工。” 同事嘻嘻哈哈的凑了几句热闹，没人应承李霞的话。 也有人暗地里撇嘴，觉得李霞简直是不知所谓。 自家的亲戚，不盼着好，倒是在外头一个劲的说人不是。 “是个蠢人。” ***** 王梦梅一家当天回来当天走，赵春兰叫二女儿给她洗了澡洗了头，坐在太阳底下剪指甲。 赵春兰看着王梦梅的脸色，问东问西。 “你那店里最近忙吧？” 王梦梅专心剪着指甲：“忙啊。” 眼看着要到夏天了，厂子里给菜市场这条街装了电线杆，晚上路灯一亮，就有小贩过来摆摊卖点零碎玩意儿。 连带着一条街的门脸生意都好了很多。 王梦梅买了七八个折叠桌和小马扎，晚上外头也能坐下几桌。 只是这么一来，她人手就又不够了。 王梦梅算了下收入支出，打算再招一个打杂的。 赵春兰眼睛一转：“费那事干啥？我去给你帮忙不就行了？” 王梦梅剪指甲的手一顿。 赵春兰却觉得自己出了个好主意：“你看看你做生意多忙，小梨是不是也没人照顾？我去了正好给你搭把手，我是手脚不利索，但给你招呼个人还是能的。” 赵春兰越想越觉得对：“你也别把时间全花在你那店上，小梨都十三四了，你也该给自己往后打算打算。” 她压低了声音：“我听人家说了，今年计划生育查的就不严，你舅家老表那个村有人偷摸着去摘了环。要我说，你跟简锋商量一下，等你怀上了，就住那边去，回头等风声没那么紧，再把孩子抱回去。” “你可别犯傻，钱啥时候不能挣，得有后。” 王梦梅皱着眉：“我去生孩子，我店怎么办？还有小梨？” 赵春兰：“这你不用操心。” 赵春兰大包大揽：“你忙你的去，我给你看着店。要是弄不过来，这不是还有跃东和他媳妇？” 王梦梅脸色不好看起来，手里的指甲刀一扔。 “咋我还没发达呢，你就想着叫我兄弟来接手我家的东西了？” 第49章 赵春兰哎呦哎呦叫委屈：“你就这样想你老娘？我这不是为你好？” 王梦梅：“那你别为我好了, 我之前生简梨你都不来给我照顾月子。” 赵春兰气短，王梦梅那时候是给她开了一个月三十块的。她前脚答应的好好的，后脚又害怕不敢去。 她一辈子就生活在娘家和婆家, 去县城一趟都心里扑通扑通跳，要她坐车到市里, 她不敢。再说了, 去女婿家, 到底没有在儿子家自在。 所以她最后拿了闺女的钱，没去给闺女带娃。 “你瞧瞧你，都当妈的人了, 还记仇。” 赵春兰不自在的挪了下胳膊：“那我不是身体不好么。” 王梦梅：“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还给成才带到七岁？” 赵春兰恼羞成怒：“……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 我给你好好养大就对得起你了，咋我就是个贱命，非得给你带孩子？” 赵春兰嘴巴坏，年轻时候吵架就是村里的一把好手，现在老了之后等闲也不说难听话，只用言语辖制儿女。 她不说难听话还好，一说王梦梅就想起了自己那几年暗无天日的生活。 她省吃俭用的几百块钱, 说好的给亲妈, 然后亲妈来伺候月子。 可到头来，赵春兰拿了钱, 又推说自己腰疼腿疼, 愣是不去。 王梦梅现在都不敢想月子里过的什么日子。 简锋那个妈跟没有一样, 她这边娘家妈也指不上。简梨小时候又格外难带，一没人搂着就哭。她跟简锋俩人只能交替班的睡一会儿。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简梨过了一岁多才好些。 可过了一岁之后，简梨又老是生病, 春秋交替就感冒，夏天就是上火，冬天稍微一冻着就发烧。厂子里有照顾小孩子的托班，别的孩子去了都没事，她只要一去，不管是谁咳嗽几下，当天晚上就能给她传染上。 简锋那时候为了照顾家里，放弃了厂子里给的去外地学习的机会，而她也在工作和孩子之间来回奔波。 最难的时候，王梦梅怨天怨地，怨简锋没个好妈，也怨自己没个好妈。 “我难的时候你不来，现在你也别来。” 王梦梅收起指甲剪，在赵春兰气的要厥过去的眼神里硬邦邦的撂下一句话。 “我也不要儿子，我就简梨一个姑娘。” 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王梦梅怨过所有人，就是没后悔过。 再说了，就算是抛开这一切，她也不愿意让赵春兰给她看店。 曾经转店给她的老板娘，用血淋淋的例子告诉她，用亲人是个什么下场。 …… 王梦梅这一趟回娘家，钱花了，人看了，却给自己找了一肚子气。 在她丢下那句话之后，赵春兰气的抹眼泪说她不孝顺，说她挣了钱就看不起人，说自己为她好，她却不领情。 “我到底怎么对不起你了！我到底给你养大，给你一口饭吃，你是非要让我把心肝都喂给你才算是吗？” 王梦梅疲惫的靠在班车上，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多嘴。 早知道她妈这样，还不如就不跟她说。 简梨小心觑着她妈的脸色，安生了一路。 到了家，王梦梅东西都没收拾，直接出门去找李丽娟聊天。 “你俩晚上自己解决。” 简梨扯着简锋袖子：“爸，我饿了。” 简锋翻翻带回来的东西，都是些他做不来的。 “走，我带你出去吃。” 简锋带上简梨去吃他觉得很好吃的一家麻辣面。 白生生的面条泡在红油里，砂锅滋滋作响，炒的松散的肉末盖在面上，红艳艳的辣椒点缀在碗里，跟碧绿的芫荽一个红一个绿，看着就叫人觉得辣。 简锋又叫了一盘子卤味拼盘，给自己来了一瓶大绿棒子。 “吃吧。” 麻辣面香味十足，简锋显然是经常来，边吃边跟老板聊闲话。 简梨在家里被王梦梅管着不让多吃辣，在外面可算是放飞自我了。 一口麻辣面，一口辣鸭脖，额头上渗出亮晶晶的汗。 “简锋，真巧。” 简锋抬眼一瞅，立刻起身客气道：“孔哥，你也来吃面啊。”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简锋的老板，粮油店的孔国荣。 孔国荣笑眯眯的跟简锋打招呼：“你今天不是陪老婆回娘家了吗？” 孔国荣说着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简锋：“刚回来，孩子她妈有点事，我就带着出来吃饭。” 简锋戳了女儿一下：“小梨，打招呼。” 简梨长得一脸乖相，老老实实喊了句叔叔。 孔国荣家里两个儿子，看见小姑娘就喜欢的紧，摸摸兜里除了烟就是打火机。 “老板娘，来瓶健力宝！再上个那个啥，那个小馒头蘸那个啥酱的……” 老板娘利索的应道：“金银馒头蘸炼乳是吧？一大份还是一小份？” 简锋：“孔哥不用了……” 孔国荣按下他的手：“给孩子的，别客气了。来一大份！那个炼乳多点！” 孔国荣长着一张圆胖脸，笑眯眯解释：“我们家那个小的，三天两头就要来吃，他妈也是惯的厉害。” 简梨一听到炼乳，就眼巴巴看着她爸。 简锋立刻明白了闺女的意思，把简梨吃剩的大半碗面条划拉到自己面前，又给简梨开了健力宝，让她喝着等。 这样的动作落在孔国荣眼里，更叫孔国荣满意。 别看孔国荣有点小钱，在外头经常跟人去娱，乐，城，但是放在自家员工身上，他是巴不得底下都是简锋这样顾家又爱孩子的。 再一问，简梨跟他家那个大的正好是同一年生，同一届。 “哎呦，那你这开学就得是初三了吧？学习压力大不大？” 简梨已经习惯了不管任何大人见面都要问成绩的流程，因为是简锋的老板，她也没说自己成绩多好，就说还行，压力肯定有，按照学校往年的升学数量，要想上市里最好的高中还需要再努力。 孔国荣心下了然，能说上一中还需要努力，说明人家的成绩绝对不差。 “我家老大别说是一中了，上个四中都费劲。他妈还说什么男孩子爆发力强，强个屁，就吃饭强，睡觉强，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玩意儿。” 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看简锋的漂亮女儿，又会读书又乖，自家那个真就是当猪养的。 孔国荣唉声叹气，简锋劝着他。 简梨喝着健力宝，突然语出惊人：“叔叔，那要是文化课走不通，你们可以走特长啊。” 简梨装出一副半懂不懂的样子：“我同学就走了特长生，说是练体育的，可以特招上一中。” 孔国荣一听就来了精神，追着简梨问：“特长怎么走？他成绩都倒数了，还能走特长？” 简梨：“好像能的，我听人说的，其实还能走艺考。体育和艺考，都可以特招进好的高中，到时候高考也可以单独招收。” 孔国荣一向不太关心这些，他老婆更是只知道惯孩子，头一次知道还能特招，孔国荣一个劲的追问简梨细节。 简锋插了句话：“小孩子瞎说……” 孔国荣两眼冒光：“这可不是瞎说。” 他做生意的人，晓得有时候就是一个消息的事，只要知道有这么个门道，他再另外去攀关系找人打听就行。得亏今天碰上这个小姑娘，不然他明年都不知道给自家那个崽子往哪儿塞。 好的学校进不去，差的学校又怕他学坏。 孔国荣不缺钱，就指望着儿子别学的一身二流子气，安安稳稳上个大学。 孔国荣激动的连面都没吃几口，简梨只好把自己知道的一点信息全说了。 一顿饭吃完，孔国荣还意犹未尽的拍拍简锋的肩膀。 “兄弟，这事要是办成了，回头我请你一家吃饭。” 再一看简梨，孔国荣更高兴了。 从兜里摸出来一张蓝票子塞给简梨：“拿着，就当叔叔请你吃雪糕了。” 简锋赶紧推辞，到最后还是孔国荣占了上风，不光是买了单，还把钱塞进简梨的衣兜里。 “给孩子的，你推辞啥。” 一顿饭下来，简梨白得了一百块。 简梨美滋滋坐在她爸的车后座：“爸，咱们去批点雪糕吧？” 这个月初，她妈给家里买了一台电冰箱，终于终结了家里没有电冰箱的烦恼。以前家里不受放的东西都是放在别人家，今年生意好了之后，王梦梅给店里又添了一台冰柜，顺带给家里也买了一台冰箱。 简梨：“咱们去雪糕厂，批点贵的！” 简锋：“……我看你是不想交钱。” 简家的家规，超过五块的钱都要上交，王梦梅的理由是要还礼。 简梨嘿嘿一笑：“叔叔说了给我买雪糕用的。” 这是她挣来的钱么，又不用还礼。 简锋拗不过她，带她去了雪糕厂，批了一大袋的雪糕。 这时候雪糕厂刚开始上班没几天，做出来的种类也不多，简梨尽挑自己喜欢的买，买完花了十来块钱。 简锋到最后还是把钱收走：“等你暑假回你姥姥家再给你。” 回家之前，简锋给老婆带了一份卤面。 刚到家，王梦梅一改出门前的气闷，反而拉着简锋要走。 “厂里出事了。” “厂长的老婆打小三打到后勤上去了。” 第50章 这等吃瓜大事, 简梨也想去。 被王梦梅一个眼神瞪回去：“不准去！” 小孩子家家的，大人之间的脏事哪儿能叫她看。 王梦梅是刚才走到家门口听邻居说的，邻居说是厂长老婆大闹后勤, 叫嚣着让大家都去看。 “这可不是咱们凑热闹，是人家娘家人来了, 拿个大喇叭喊着叫去看。” 王梦梅正想出门就碰见简锋父女回来了, 这才想拉着简锋一道去。 简锋很无语：“我去看啥啊。” 王梦梅一想也是, 打小三这种事，女人气上头了怕是要动手。 “那你在家里，我去。” 王梦梅到的时候, 后勤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了。 李丽娟占了个好位置, 招手喊她过去。 王梦梅吃瓜的心按捺不住, 拉着李丽娟问：“咋样了现在？” 李丽娟皱着眉：“不咋样，是个厉害的。” 还没上手呢，厂长就赶来了，那小三就一个劲的哭，躲在男人后面不说话。 人围的太多，外围的人依稀只能听见里头厂长的爆喝声。 “你丢人不丢人？啊？丢人不丢人！” “你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丢人！我就是要闹，叫别人都知道她是个偷人汉子的狐狸精！” “你别缩在后头当乌龟！抢男人时候你倒是兴的很, 招摇过世的还一起出差, 你们出哪门子的差！别叫人恶心死了！”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叫别人看笑话！” “来啊看啊，反正你也不要脸了, 大家一起死！” …… 伴随着里头啪的一声, 刚才那嘶吼咆哮的女声彻底疯了。 “你打我？你为了这个狐狸精打我？好好好, 我算是看清你了……” 李丽娟眼疾手快，拉着王梦梅就往后躲。 “不好，要打起来了。” 果不其然, 厂长老婆把桌子上的东西全摔了，厂长手抬的高高的要打，厂长老婆的娘家人不干了。 顿时一哄而上，中间还夹着厂里的几个小领导拼命的拉。 王梦梅和李丽娟站的远远的，没一会儿就听见警铃响。 警察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喊大家散开。 “都回去吧，别在这儿影响办案。” 王梦梅眉头攒了个疙瘩：“都闹到警察来了，估计是要不过了吧？” 李丽娟可不觉得，她男人级别高，知道了不少内情：“啥过不过的，我跟你打赌，还是照样过。” 李丽娟压低了嗓门：“你真以为是厂长老婆不想过了？她那是收拾小三带收拾老公呢。” 王梦梅现在不在厂里，对八卦知之甚少，闻言两眼放光：“怎么说？” 李丽娟：“今天闹这么一出，就是厂长给那小三的家里人都安排到市场去了，她妈，现在管着食堂那摊子，她爸现在在市场办公室，她弟则是在南方那边的办公室……” 厂长老婆也许未必在意男人有二心，但是男人要是把手伸到她的利益上，她就非要豁出去闹一场不可。 “之前我还听说，厂长早就想着不过了要离婚，把家里的钱都挪出去给小三了。” 王梦梅心下了然，怪不得厂长老婆闹呢，她要是不闹，最后也是什么都留不下。还不如闹一场，最后大不了就是一拍两散。 只是…… 王梦梅有些不高兴：“现在厂里的风气也太差。” 明明是国营的厂子，现在却成了有些人的自家产业一样，好像几千人的工人都是给他们打工的，他们倒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李丽娟没接这话茬，但是心里也是不满的。 她男人是技术人才，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工程师的待遇，可这么多年了，厂里愣是提拔了一堆有关系的人，就是不提拔她男人。 李丽娟心下当然是不平的，但是这些不平她打算回家跟自家男人好好说说。 厂子本来就在朝下走，看今天这一出，更是离谱。 她也该叫男人联系联系老家那边的同学朋友，图个后路。 **** 事情发生两天，果然如李丽娟猜测那样，厂长老婆闹了一场，最后两口子各退一步，日子还是照过。 王梦梅私底下吐槽：“还不是因为厂长的位置没掉。” 这几年厂长把厂子管的铁桶一样，愣是下面没人趁机踩他，这才拿家事给糊弄了过去。 后勤的那个女人辞了职，也不知道是叫厂长在外头养起来了，还是真的跟厂长断了。 简锋得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也跟王梦梅一个想法。 “这都什么事，好好的厂子叫他们给混的乌烟瘴气的。” 简梨猛点头，她对上辈子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有些时候全靠遇到了这个事才能想起来。 她想起上辈子那批导致厂子彻底倒闭的货，追究其根本，也是败在厂里那一小撮任人唯亲的人上头。 明明棉纺厂出的货品质量并不差，但人人都想从中捞一笔，到最后就变成了你不捞就是个傻子。 慢慢的，厂子里的风气越来越差，大多数人也看清了这点，于是普通工人更加消极怠工，毕竟就算干的再好，厂子里升职学习照样轮不上自己。反正国营厂子也不开除人，大家就一样的混日子。 混到最后，大厦倾颓，大家一块完蛋找出路。 简梨算算时间，还有不到半年，厂子就要出事。 她算了算自己手里的钱，现在第一本的连载已经出完，加上出版费用，她手里的存款来到了五千块。 家里的存款她也大概能猜到，王梦梅一个月的收入虽然高，但是这几个月也添置了不少东西。 家里的洗衣机，冰箱，电风扇，还有换新的自行车。 哦对了，王梦梅女士甚至打算在店里装一台电话，只是最近忙，还没顾上。 这么一算，家里的钱也就是一万出点头，买个房子远远不够。 “唉，要是家里来笔横财就好了。” 简梨随口一说，可却没想到，很快，一个好像是天降横财的机会就出现了。 许久不见的赵晓鹏再次上门，简梨亦步亦趋跟着她爸，她仍然还记得赵晓鹏上辈子坑她爸那一把，还有这半年多，赵晓鹏次次来都像是有话要说。 她倒是要看看，赵晓鹏到底打算说什么。 赵晓鹏这次倒是没有绕弯子，上来就说明了来意。 “锋哥，这真是个好机会，我想着你不是老早就说想要换房子吗？这次正好，人家说了，八千块就能换。你家这个房子现在是三十多平，换个六十多平的两室，这多合适！” 简梨心中的雷达嗡嗡响起来，拼命搜索着脑海中上辈子有关的信息。 上辈子有这么一出吗？ 好像没有吧。 赵晓鹏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晓鹏还是一副为简锋考虑的样子：“哥，我是真惦记着你，才想着有这么个好事，一定得瞒着别人，先来问问你要不要。你要是决定好了，就带上钱咱们一块去，正好把手续一办，你也能住开了不是吗？” 简锋不动声色：“听着是不错。” 赵晓鹏：“那……” 简锋：“这么好的事，对方这不是吃亏了吗？” 赵晓鹏心里一突，面上却是带着苦笑：“锋哥，这事其实是有内情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简锋不说话了。 赵晓鹏心口一窒，知道自己这个发小现在越来越不好糊弄，于是只能和盘托出。 “那家人现在是老婆跟婆婆不对付，俩人闹的要喝农药。我那哥们劝了这个劝不了那个的，这才想着给老人弄套房子，人年纪大了，三楼上不去，就想找个一楼的房子。” 简锋没一口答应，只说还要跟媳妇商量商量。 赵晓鹏临走时候还一个劲的说让他尽快决定：“这种好事，只要往外一说，那是一堆人乌央乌央的，咱们是哥们我才先来找你的。” 简梨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赵晓鹏上辈子劝她爸买二手车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一口一个兄弟，结果最后就是把兄弟往坑里推。 等到王梦梅回来，简梨强烈要求自己也要参与家庭讨论。 “我也是家里一份子！” 她也想不出来赵晓鹏是打算怎么坑人，但是就是觉得这人不安好心，真要是好事，能轮上自家？ 可别人为啥要买自家这套破房子呢。 王梦梅得知消息之后大喜，虽然对赵晓鹏也不喜欢，但是王梦梅实在太想要一个新房子了。 一室一厅的房子局促的难以下脚，王梦梅是越看越觉得难受。 她比谁都想要住新房子。 “我觉得咱要不然就去看看。” 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坐在这里想，能想出来什么？ 简锋点头同意，两人第二天去看了房子，虽然没见到房主，但是那间两室一厅打扫的干干净净，不像是有什么问题。 赵晓鹏一口一个“我说什么来着，人家就是想要换房子”“这房子现在在外面卖，少说也得三万多了，咱们就只用掏个八千块，就能顺顺当当住进来。” 简梨在屋里细细看了一遍，也挑不出来毛病。 可她还是觉得不对劲！ 简锋急着上班，丢下一句“我明个休息了再来”。 简锋到了粮油店，送完货，想来想去，最后揣着一肚子疑问，脸上都露出来了。 孔国荣最近心情颇好，自从简梨提醒他走特长的事后，孔国荣立刻找了关系约出来一个据说在教育局上班的熟人。一打听，果然市一中有这样的名额。 “项目不多，但是对孩子的身体素质有要求。” 有要求好啊，孔国荣拍着胸脯保证：“我家那个就是身体素质好，我本来还想等着他熬到了十八岁就给他送去当兵的。” 但是家里老娘老婆都不让，非说去了吃苦。 那教育局的熟人也敞亮，把流程讲清楚，让孔国荣自己去办。 “叫孩子参加参加比赛，现在时间已经很紧了。” 明年这个时候就中考，赶不上就没办法。 孔国荣是个行动派，没几天就串联起关系，把儿子送去了某训练队。 平生第一次，总是被老师训得孔国荣甚至接到了教练的电话，对方盛赞他儿子在篮球上的天赋。 “这种好苗子，之前怎么没有好好培养！” 孔国荣在电话里叫冤：“这不是早些年想着叫孩子专心学习么。” 哪儿能想起来让孩子学什么特长。 现在想来，这小子经常抱着篮球去逃课，竟然是真的有天赋？ 孔国荣挂了电话美滋滋的，最近天天都挂着笑。 回过头，简锋正在愁眉苦脸。 一想到自家这桩事还是得了人家的益，孔国荣开口问简锋愁什么。 简锋把事说了，忧心忡忡：“这事是挺好的，但是我……” 就是太好了，才让他觉得不对。 哪儿能就跟瞌睡了来枕头一样的，自己需要换房子，人家就正好要买他家的老房子。 孔国荣一拍大腿：“这还不好办，你等着，我找你们那边街道上的人打听打听。” 简锋怎么也没想着用自己的事去麻烦孔国荣，连忙摆手说不用。 孔国荣大包大揽：“这算啥，你等几天别给他信，我找人问清楚了给你说。” 孔国荣拍拍简锋的肩膀：“买房子这种事，谨慎点没错。就你嫂子那弟弟，我那小舅子，之前回老家去了，说是在杭州要买房，结果你知道咋了嘛？那个楼盘烂尾了！说是老板跑了，现在交的钱都回不来。” 简锋呆住了：“房子还能烂尾？” “那有啥不能的，老弟你是不知道，现在骗人的法子可多了去了。” 孔国荣做生意多年，见多了各种各样的骗局，下意识就觉得这事肯定有猫腻。 “你等着，我这几天就给你问。” 50-60 第51章 得了孔国荣的信, 简锋抱着谨慎的态度等了起来。 在买房子这件事上，王梦梅比简锋急切很多，她一个劲的催简锋：“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个机会, 就八千块，买了算了。” 王梦梅去看了那套房子几次, 越看越想买。 两室一厅虽然也不大, 但房子朝向好。屋子里是脏一些, 但是自家住进去肯定会收拾。那套房还有一个小阳台！ 王梦梅一想到衣服可以挂在阳台，而不是挂在屋子外就觉得幸福。 她家这个一楼虽然好，但是同时也会经常遇上楼上往下掉东西的麻烦事。都是一个厂子的邻居, 她也不好对着楼上骂。可随着厂子里新一代孩子的出生, 掉到她院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什么孩子的玩具, 家里的遥控器，不知道谁家的晾衣杆…… 倒也不是故意，只是小孩子哪儿能讲道理，大人每次一脸歉意下来拿东西，王梦梅都觉得疲惫的很。 她常非常想要一个可以让她安心住进去的房子。 现成的一个机会放在眼前，她心里想着这件事，忍不住跟简锋规划起住进新房的生活。 “把洗衣机搬到卫生间, 这样不用每次要用了再搬出来。给简梨打一个书架, 这丫头现在的书越来越多了，床底下都快塞不下。还有橱柜, 我早就想换个大点的……” 梦想近在眼前, 王梦梅比任何时候都要激动。 简锋差点被媳妇的话说动, 若是换了前两年，压根不用王梦梅说，赵晓鹏只要提起, 他就一定会应承下来。 可这一年中发生了太多的事，自从刘向东的母亲去世，他们兄弟几个也渐行渐远。 过年时候刘向东又是装醉又是装偶遇的，简锋愣是没有借坡下驴给台阶。把刘向东气了个好歹，这半年没少在外面说他们夫妻“有了钱就变了脸”。 王利明年后就去了南方，带走了许建国。 几个发小各奔东西，赵晓鹏倒是成了他们里面唯一一个还每天在厂里上班的人。 简锋对赵晓鹏本来没什么想法，但是简梨一直在他耳朵边说赵晓鹏怎么怎么，说的次数多了，简锋也不理解为什么女儿唯独对赵晓鹏那么抵触。 就跟这次房子的事一样，王梦梅催着他赶紧取钱定下来，反倒是女儿简梨每次都劝他冷静。 “房子不着急买，就算是买。咱们也可以再等等。” 等到今年结束，厂子到了末路，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简锋不了解女儿为什么之前总是催着他去贷款买房子，现在真到了可以换房子的时候，反而女儿又改口风了…… 他只能按捺住焦躁的心情，等着孔国荣给他一个准信。 孔国荣倒是没坑他，真的找了棉纺厂这边的街道办和两个厂子里的小领导，搭着熟人的关系，孔国荣先是问了问厂里的食堂情况——他一个卖粮油的能认识棉纺厂的人，本质还是为了搭上线条，好把厂子食堂那摊子粮油承包下来。 只不过人情往来维持了一年多，孔国荣还是没看见回音。 他倒是也不气馁，反正人来客往，这片云彩不下雨，他也能沾点别的好处。 菜市场周围的生意，就是这么来的。 孔国荣在饭桌上格外的会活跃气氛，几个回合的酒喝下来，气氛正好的时候。 这时候孔国荣才开口打探厂里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动向。 饭桌上一个棉纺厂的小领导喝大了，硬着舌头：“你、你怎么知道？” 孔国荣一听，就知道有门，装作客气的给人倒酒：“这不是刚知道点小道消息么，这才找刘哥你啊，刘哥这么大方，有发财的门道可别忘了兄弟。” 小领导被捧的晕晕乎乎，爽快的大手一挥：“啥发财不发财的，这就是厂里捞偏门……妈了个巴子的，老子为了厂子熬夜加班的，那群王八犊子就顾着自己痛快！” 这话说了一半，小领导就去骂人了，给孔国荣急的心慌慌的。 “刘哥，刘哥，你刚才说啥，你说清楚点？” 小领导眼神都开始迷离了：“啥清楚不清楚……就是厂子，啊，厂子，那群%&%#，那群王八犊子！” 孔国荣急的给他拍背：“那群王八犊子咋？” “那群王八……准备卖厂子的门面！” 嚯，这消息够炸。 这姓刘的小领导往桌子上一趴，睡着了。 孔国荣这才把目光转移到旁边几个人身上。 另一个小领导本来不想说，但是他同事都说了，他也不好再绕着，之前毕竟收过孔国荣送的两条烟，这时候不说话，显得他这个人鬼。 “就是厂里准备卖门面这件事，我们家属院那边不是有个围墙吗？之前围墙是拆了的。拆了之后有两栋楼都能搭着外头的街道。厂子里现在想把那两栋楼的一楼收回来，到时候改成门面卖出去。” 孔国荣“咦”了一声：“是一栋跟四栋？” 小领导点头：“这消息出来有一阵子了，之前一直吵吵闹闹的不同意，这不是最近厂子里有点事，所以领导这才发话让落实下去……” 至于什么事，还不是厂长找小三这件事。 要说厂长的老婆闹了一通，看似没什么后果，但是也是有后果的。 厂子现在风言风语不断，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厂子里面一个厂长，四个副厂长，都在拼命往自己兜里捞钱，中层的小领导们，都在拼命的给自己找好处，把自己手里小小的权利变现。 大的进货出货这些，是大领导们分。小的安排个工人提拔下谁谁，这就是小领导们分。 上下都是一团乱，这次借由厂长老婆撕小三这件事闹出来，厂子里不少人都意见很大。 这不，就是因为意见大，厂长才打算给大家点好处。 原本已经反映过的问题都拿了出来，什么水房经常关门，食堂菜不好，还有孩子们上学划片不好，老人们的活动大厅不让进。 这些事情厂长打算给解决掉。 但是要解决，就得有钱。 厂里现在入不敷出，每年开支还靠上面接济，这些项目要做，肯定是不会给钱的。 厂长准备把厂子的房子收回来一批，然后再当门面房卖。 这也是有先例，市里的暖瓶厂倒闭之后，家属院因为正好挨着大马路，那些住在一楼的人家就把房子改了。原本朝里的门封了，在背面掏个门，正好对着大马路，做起生意来正好。 之前就有小领导提出了让改，但那时候厂长不想多事，也就没答应。 现在厂长急需干点什么，好让厂子里的工人把目光转移走。于是以前的计划又拿了出来，删删改改，打算把一栋和四栋两栋楼的一楼先收回来。 合计总共有八十多间，收回来的价格转手一买，少说也能挣个几十万。 孔国荣这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简锋那个发小那么急切的想要换走简锋家的房子。 简锋家的那个一室一厅虽然小，但是三十多平的面积，又是一栋的头几间，要说改成铺面，这就是街头的好位置。 孔国荣“啧啧”了几声，说等棉纺厂往外放门面的时候，给他留个两间。 他手里不缺钱，本来就想着买几间商铺收租用。 那个小领导摆摆手：“兄弟，我劝你别动这个心思。” “我瞧着这事，怕是没那么好干。” 孔国荣：“咋？你不是说定了吗？” 小领导苦笑道：“定了是定了，但我跟你打赌，绝对干不成。” “厂子里总共才多少家能改门面的？也就是那八九十家。厂子要是给的钱高，这八九十家肯定愿意搬走，但是别人家能愿意？都是一样的邻居，凭啥你家的房子一卖好几万，我家就啥也落不下？可要是厂子给的钱低，你说这些人家怎么会愿意搬走。这点钱不够上别处买房子的钱。那不就是厂子硬生生给人赶走了吗？那这些人能愿意？” 小领导喝了一杯酒：“所以我觉得这事干不下去，你也别费那功夫。回头等到你把钱给了，厂子再不能把房子交给你，你才烦心呢。” 而且就算是改了门面，只要你楼上的人不满意，随意往下扔个东西啥的，你这生意还咋干？要知道这八十多家的楼上可有几百家人口，底下做生意吵闹，往后的矛盾能少了？ 人家暖瓶厂能干成最大的原因是厂子倒闭了，没了厂子的约束，大不了就是闹。可棉纺厂还在，到时候三方一扯皮，这事算谁的？ 小领导之前就是不同意的那批人，后来厂长非要推，他也没话说，但是他干脆的开了个病假条，打算把这事推出去。甭管谁觉得这是个露脸的机会，他是一点都不心动的。 他就觉得这事肯定黄。 孔国荣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还真是。 “兄弟我也不瞒你，今天我打听这事，也是因为有个朋友正好占着这次的事，他家有个房子在那边。” 既然前面的九十九都走了，孔国荣也无谓这最后一步了，干脆把话说明，想问对方讨个利益最大化的方式。 “你给我参详参详，他这个房子，有没有什么……” 那小领导勾勾手，等到孔国荣的脑袋凑近，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厂里的第一批收房价格肯定最优惠，你让他等着厂子收房时候，在价格最高的时候直接卖出不就得了？” 孔国荣商人本性作祟：“那以后要是万一他房子真能改门面了，这不是亏大了？”万一将来厂子真的松了口，别人家岂不是直接有了个门面房？一个门面对比几万块钱，孔国荣宁肯要个会下金蛋的母鸡。 小领导摊手：“那就没办法了。” 现在谁也不长前后眼，哪儿能知道以后咋办？ 旁人不知道，可简梨知道啊。 她当机立断：“卖！卖给厂子！” 第52章 简锋从孔国荣那儿得到消息之后, 并没有对赵晓鹏算计他有什么不平，大概是被简梨灌输了太多赵晓鹏的坏话，简锋在得知发小打算算计自己的时候, 第一反应竟然是“被女儿猜中了”，冥冥之中, 他好像是早有预料。 孔国荣说赵晓鹏的心思大概是当个中间人, 收房子的人只要把简锋家的房子拿到手, 回头直接等到厂子收房子时候一卖。这一出一进，少说也挣个一两万，这一两万里肯定少不了赵晓鹏的好处。 孔国荣脸上洋溢着同情, 拍着简锋的肩膀：“老弟, 你这什么兄弟啊, 怎么尽可着你坑呢？” 简锋苦笑一声，他也想问问，自己到底是怎么对不起刘向东和赵晓鹏了，这俩人竟然都想着来坑自己。 孔国荣问简锋怎么打算，房子卖还是不卖。 简锋也不知道，就跟孔国荣说的一样，他不晓得未来会怎么样, 手里留着这套房子, 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孔国荣大大咧咧的说道：“老弟，要我说, 你要决定就快点, 你们厂收房这件事大概率不顺利, 第一批的条件肯定是最优惠的。” 简锋还不明所以的问孔国荣怎么说，孔国荣一脸明知故问的神秘：“你傻啊，这种事经手的人, 肯定是家里有一楼房子的人。他们指定会把价格做高，就等着脱手呢。” 简锋沉默了，是啊，孔国荣说的不错，依照厂子里那群人的德性，自家有房子的领导肯定抢着把这事揽过去，价格势必会给高。 等到后面厂子里再有阻力，这些人也早就脱手了，顺势把价格往下一降，留下的就是那些还在犹犹豫豫的人。 简家开了一次会，简锋刚把这件事说出来，王梦梅就要炸。 “他还想坑咱们！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得去找他！”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过去这么多年，自家对他还不够好吗？从结婚开始，赵晓鹏大钱没张过口，但是小钱可是没断过的借。几块几十块的账，她从来没要过。赵晓鹏家里有点什么事，自家都是上前的那个。简锋有点好事就想着他。结果换回来了什么？ 赵晓鹏竟然打算坑他们！ 王梦梅只要一想到如果自家没有去打听，那是不是现在她就已经把这一年来的积蓄全都交给了赵晓鹏，任由赵晓鹏伙同别人一块坑自家一笔。 简锋赶紧劝：“咱们这不是没答应吗，别气了，大不了咱们往后不来往就行了。” 王梦梅的怒气有了发泄口，对着简锋骂起来：“我还没说你！你这都什么兄弟，这比外人都不如！你别说什么不来往，往后就算是路上见了也不准搭理他！” 简锋无言以对，只能赔笑：“我一定不跟他说话。咱们现在还是商量商量这房子怎么办吧，到底是卖还是不卖？” 孔国荣帮他分析过，现在卖了就是落袋为安，几万块钱，加上他们的积蓄，足够买一套小三室了。房子自然不会是太好，大概率还是二手房，但是能挑选的范围会很大。 要是不卖，他家这个一楼以后说不定也会有改门面的机会。这对于王梦梅来说是个难得的优点。 她现在租的门面租金已经涨了两次了，之前从那家卖早点的老板那儿接手过来是一百五一个月，后来过完年就变成了三百一个月。王梦梅说房东似乎还想再涨。 这么涨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不下去。 可要是有自己的门面，一切就另说了。 王梦梅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她既想有个自己的房子，又想有个稳定的门面。 “要不……就不卖……” 话没说完就被简梨打断。 简梨激动的厉害，揪着她爸：“卖！咱们第一批卖！” 王梦梅：“简梨！你别插嘴！”她心里烦着呢，得好好想想。 简梨却不管她妈怎么瞪她，人都要爬到桌子上，两眼冒着光：“卖啊！一定要卖！” 她没空去追究上辈子是不是也有这么一桩事，父母是不是选择了不卖。 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在以后的二十年，棉纺厂的房子，一直都没有拆迁！ 一直到了二十年后房地产下行，棉纺厂的家属院还是在这里，人们渐渐搬走，一楼终于如愿变成了门面，一个月租金三千。 谁都不清楚为什么桃城的发展单单就绕开了棉纺厂，但事实就是那些抱着老房子一定拆迁想法的人，最后都没有解套。 讽刺的是，后来棉纺厂的一楼因为租给大部分卖吃的商户，原本的老破小，竟然被年轻一代认为是保留了原汁原味的时代风貌，来打卡的人络绎不绝。在简梨猝死之前，这里终于焕发了新的光彩，变成了桃城比较有名的美食一条街。 可那都是二十多年后了。 比起二十多年后每个月几千的租金，简梨觉得还是现在拿到手里的几万块比较香。 她一个劲的嚷嚷着卖，简锋和王梦梅不胜其扰。 简梨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试图说服爸妈：“这几年钱越来越不值钱了，妈你还记得两年前一套房子要多少钱吗？” 王梦梅想起两年前，一套房子也不过是几千块。她这辈子的后悔事很多，其中最后悔就是几年前没有换房子。 那时候她手里有的一点积蓄，只需要把现在的小房子卖了，再添点钱，实在不够就去借一点，完全可以把房子的事解决掉。 可是她没有把握住机会，总想着再攒攒，等啊等的，现在的房子已经过了万。如果不是她生意做的顺利，她都不敢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达成心愿。 王梦梅犹豫了，简锋本身就倾向于卖房子。 他也没有简梨那么坚定，但就是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 自从给孔国荣当司机后，他见了太多的小个体户，那些不起眼的小生意，一个个挣钱都凶着呢。有些店面小的跟什么似的，结果三天就能用下上白斤的干菜粮油。 简锋只是一算这笔账，就觉得厂子外的世界太大了，有钱的人也太多了。 长期来看，房子的价值或许还会再涨。现在趁着厂子收房，这或许是个很好的机会。 “卖了吧。” 简锋一锤定音，王梦梅嘀咕了两句，最后也同意了。 反正换了房子也不吃亏，家里总算完成了一件大事。至于门面什么的，就好好干，过几年再考虑。 一家三口达成了共识，就等着厂子下发消息。 在消息下来之前，简锋去找了赵晓鹏一趟。 赵晓鹏还在忽悠简锋卖房，简锋一言不发，开口就是要账。 赵晓鹏之前借的小钱就不说了，去年他为着孩子上学借过一次一百块。简锋是瞒着王梦梅给的钱。 现在简锋来要钱了。 赵晓鹏不知道为什么简锋突然之间变了脸，突然拿出了对待刘向东的态度来。 “锋哥？” 简锋神色淡淡：“别叫我锋哥了。” 他这个“哥”当的，就是个冤大头。 赵晓鹏脸色难看：“你什么意思？” 简锋看他一眼，就像是看陌生人一样。 “厂子里要收房的事，你提前知道了。” 不是问询，只是叙述。 赵晓鹏眼睛瞪大了，心里乱麻一般，简锋知道了？ 该死的，他不是天天在外头上班吗？他上哪儿知道的这个消息！ 赵晓鹏刚要矢口否认，简锋就截住了他的话头，都是兄弟一场，他实在不爱听赵晓鹏那些骗鬼的话。 “那家人是你二叔还是你堂弟？卖房子的钱分你多少？” 简锋也是现在才想起来，赵晓鹏的二叔也是棉纺厂的老工人了，二叔家的孩子当初还接了厂子的班，虽然后来下岗了，但是应该会有一套房子在这里。 想来就是那套了。 三楼的两室一厅，卖出去不过是两万出头，跟厂子收房的钱比起来，自然是差着的。更何况对方还提出的是换房，还有自家要给的八千。 简锋没说难听话，倒是赵晓鹏先受不了了。 他死死盯着简锋，紧闭的嘴唇微微颤抖。 简锋叹口气：“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大家都变了。” 明明前几年还能凑在一起吃饭喝酒，明明小时候在一起疯跑玩乐，明明…… 赵晓鹏声音尖刻：“姓简的，你不用在这儿扮好人。全世界就你一个好人是吧？” 撕破脸了，赵晓鹏反而硬气。 “你就是个蠢人，跟许建国蠢的不相上下。凭什么你那么好命？” 简锋觉得这个世界都荒诞了，赵晓鹏父母俱全，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苦，两人比起来，任谁都会知道赵晓鹏是好命的那一个。 而他的前半生，基本都是在贫穷和委屈中度过。直到结了婚才慢慢有了好转。他的人生，基本是从有了老婆孩子才开始的。可即便这样，家里的境况依旧算不上好，也就是这一年才松口气。 赵晓鹏眼神怨毒：“你这样蠢的人，凭什么有个会挣钱的媳妇，又凭什么现在一个月挣几千？” “都是找的农村媳妇，凭什么你找的就比我好，我就找个蠢呆的村姑！” “我比你差在哪儿？之前在厂子里时候你就是这样，扮好人，装好心。厂子里提拔小组长是你，表扬也是你。” “哈？现在你居然还能挣钱了！你凭什么！就凭你那个装好人的样子？” …… 赵晓鹏破罐子破摔，就连简锋时不时的接济，在他嘴里都成了他“看不起人”的罪证。 简锋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麻木，渐渐的归为平静。 “你说完了？” 赵晓鹏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 简锋挽起袖子，露出带着肌肉的小臂。 毫不犹豫，就是一拳。这一拳不算用力，但也给赵晓鹏打的眼冒金星。 赵晓鹏侧着身子倒在地上，他没还手，因为知道自己也打不过。 从小简锋就是他们中最高的一个，跟别的大院的孩子打架，都是简锋冲在最前面。后来简锋重回家属院，没上学了，他们几个倒是还都上着初中，被人欺负了之后，一个个不敢给家里说。 是简锋去打的人，靠着一双拳头护着他们几个。 那时候他们还在沾沾自喜，毕竟简锋没有家长，学校也没办法管他。 简锋就这么当着他们的“锋哥”，直到各自结婚生子。 曾经到处讨饭吃的简锋变成了厂里的优秀工人，娶了个能干麻利的老婆，又生了个聪慧的女儿。 赵晓鹏在简锋身上那种隐秘的优越感消失不见，转而被浓浓的不甘包围。 他不理解，凭什么简锋变成了现在这样。 一边觉得简锋蠢人一个，不配这样的好命。一边又觉得这人肯定是装的，叫赵晓鹏暗地里咬牙切齿。 终于，嫉妒变成了愤恨，最后将两人多年来的情谊一把烧光。 简锋静静的对着地上的赵晓鹏说：“那一百我不要了。” 转身的简锋迎着夕阳，赵晓鹏并不看他的背影，爬起来的时候骂着：“妈个巴子的，谁稀罕！” 然而在灰尘飞扬的地面，有一个圆圆的水渍，砸开的尘土把人迷了眼。 赵晓鹏又骂了一句：“谁稀罕！” **** 厂子里收房子的消息下来的比预想中要早，不过一周时间，大院里就漫天飞舞的消息。 负责收房的领导们动作很快，第一版的收房方案很快贴了出来。 简锋和王梦梅站在人群中，看到方案上写着【拟定以一平米八百元收购门面房，此面积仅为室内面积，不包括室外。】 这个消息当然好，但是住在一楼的住户们却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凭啥屋子外面不给算？” “这可不行啊，我家八口人呢，厂子要买我家的房子，至少得给我安排一个三室一厅！” “麻婶，你家不是只有三十平吗？” “那我不管，我就要三室一厅！” …… 有房的人带着喜悦的打算盘，没房子的就拉着个脸。 厂子说什么卖了门面的钱用来改善大家的生活，可跟那点改善生活的事比起来，他们更想要钱！ 凭啥一楼的就有钱，他们住楼上就没钱？ 还不如把这些钱大家分了，他们不要全天开门的澡堂，也不要改善后的食堂，他们就要钱！ 简锋和王梦梅对视一眼，晓得矛盾已经初步显现，签约的时间赶早不赶晚。 家里的房子套内差不多是三十二平，按照一平米八百算，也就是两万五千六百块。 简锋对这个数字很满意，家里还有一万多的存款，三万五六，足够买一套像样的房子了。 正要回家准备材料，只听见一楼的邻居招呼着他们去开会。 “锋啊，咱们得团结起来，好好商量商量。晚上吃完饭就在我家，你可得来。” 第53章 王梦梅想拒绝, 但简锋拉了她一把，应了下来。 “你忙你的去，我晚上去看看。” 夫妻多年, 王梦梅立刻就知道简锋的想法。 她劝阻的话语梗在喉头，最后只说了一句：“早点回来。” 普通人的一生, 能遇上的运气少之又少, 尤其是现在还住在没有单独厕所的筒子楼里的人, 没有几个富裕的。大多和自家一样，有些比自家还差，七八口人挤在一间窄小的房子里, 螺蛳壳里做道场, 高低床和窗帘子, 一家人大的小的，住的格外拘谨，日子过的暗无天日。 这次突然来了个发财的机会，不少人觉得高兴的同时，也不免起了要跟厂里还还价的心思。 要还价，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王梦梅突然心生一股庆幸，如果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又早早拿定了主意, 她现在也和其他人一样，在欣喜之余, 也免不了一片茫然。 房子卖还是不卖, 是再还还价, 还是说就跟厂里说不卖，留着自己拿出租钱。 人人心思各异。 说好的八点钟，但是七点就坐满了人。 简锋吃完了晚饭就到了一楼面积最大的那家人家里, 屋子里里外外都坐满了人，主人家烧了两壶热水，热情的招呼大家。 简锋打了声招呼，拉过一把凳子坐下。 刚才叫嚣着非要叫厂子给她三室一厅的麻婶一家来的最齐，她老伴和二个儿子，以及两个儿媳，一家人坐在最中间，跟周围人热切的讨论。 “我听人说了，咱们厂里打算把房子按照一平三千块往外作价呢！” “嚯！这么高！” “麻婶，你是听谁说的啊？” “还不就是我堂哥家的闺女，她就在后勤上，说的真真的。” 麻婶的话立刻引来了一阵惊呼，三千块一平的房子，很多人心脏都扑通扑通跳起来。 麻婶的眼睛里透着精光。 “我家这房子，至少要给我个四室一厅我才愿意！” “不然我可不搬！” 她男人和她一间，家里两个儿子一家一间，还有她的孙子…… 麻婶满脸红光，嗓门大的所有人都能听见。 简锋眉间聚起一个小山丘，一平米三千？怎么可能呢！ 他在杂志上看到过，就算是沪市的新房子，如今也不过就是三千。 麻婶还在喋喋不休，在她身边围绕了一群同样脸上带着不正常潮红的人。 “麻婶，你家的房子是三十平对吧？我家的是六十平呢。” 麻婶像是被戳了一下，跳起来：“我家三十平怎么了？我家的房子在街口呢，就是街口第一家！” 麻婶站起身来，睥睨着所有人：“你们谁家有我家的房子位置好？” 麻婶心里忍不住得意，当年分房的时候，她男人是个窝囊蛋，人家都选好了，就他手气臭，分到了最边边上挨着水房的房子。这么些年，她没少跟丈夫吵架。 可现在看来，这竟然是命运给她的一份迟来的大礼！ 麻婶四下一望，寻找着同盟，左看右看，目光落在了简锋身上。两家是同一年分的房子，格局大小一模一样，都是三十多平。简锋的房子跟她家不远，也算是离街口不远的好位置。 麻婶热情地喊着简锋坐她身边去：“锋啊，来，你坐过来。” 简锋：“不用了婶，我坐这儿也能听见。” 麻婶没放心上，大着嗓门跟简锋说道：“锋啊，你咋想的，跟婶子通个气呗。” 麻婶问的时候，不少人都竖起了耳朵，等着听简锋的答案。 简锋一家这一年翻了身，倒是没怎么在外面现眼，但是王梦梅的小餐馆生意有目共睹，门面里面六张桌子，就那还时常没位置。更别提现在还摆夜摊，经常是十来个小折叠桌，热闹的不行。 分房子时候，一楼本就很多人不愿意要。家属院的地基不够高，这边的一楼总有潮气，有时候阴天下雨，雨水总是往这里聚，烦死个人。真要是条件好点的，早就有关系换到那些带独立卫生间的房子去了。 细算起来，今天在座的人里，简锋的条件是最好的。不少人心里都猜着，简锋两口子怕是现在手里捏着好几千呢。 麻婶眼中带着希冀：“锋啊，你心里啥打算？” 她想着简锋虽然挣钱了，但是人哪儿有嫌弃钱少的，说不准简锋这小子在外面见了市面了，要的比她还多呢。 简锋脸上一片尴尬，半晌才斟酌着言语说道：“我……打算卖给厂子。” 他没什么好遮掩的，就算一时遮掩了，回头大家还是照样知道。 再说了，简锋心想，都是多少年的邻居了，他还是希望认识的人都能抓住这次的机会。 麻婶的眼睛瞪圆了：“你打算原价卖？！” 简锋深呼吸一口气：“麻婶，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厂子既然收房，咱们还不如就直接卖了算了。大家拿了钱，想住什么房子就去买，不是挺好的吗？我听人说任家庄那块据说要划进城区了，坐地户的房子现在三百一平就能买。我有认识的人可以牵线……” 简锋话还没说完，麻婶就已经气的不想搭理他了。 她觉得简锋是故意下她的脸面。 “任家庄那是什么地方！咱们都是棉纺厂的人，我反正是不离开这里！” 说罢狠狠瞪了简锋一眼：“你要卖就卖！反正我是不卖！” 简锋试图解释：“麻婶，厂子里这次给的价格真的很优惠了，现在城里的门面房也没有这么贵的，您要是不信，就去打听打听……” 麻婶的儿媳妇也帮腔：“锋哥，你这话说的不对，咱们都是一栋楼里的邻居，就应该共进退的，你现在上来就要答应，叫我们怎么跟厂里谈？” “就是就是，你是挣钱了，不把这钱看在眼里，我们可是要指着这钱过日子的。” “任家庄都偏成啥样了你不知道啊。” …… 一声声指责，简锋眉角微蹙：“任家庄那儿准备盖车站的，现在工程都要动起来了，各位，我真是为大家好……” 麻婶的儿子阴阳怪气道：“那你别为我们好了，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买。” 简锋挤出胸腔的气息，他知道自己应该干的事干完了。 “既然大家不愿意听我的，我就先走了。” 屋子里坐着的人里，当然也有把他的话听进去的人，但是这些人都被麻婶一众人的气势给吓住，也就不敢插话。 简锋离开之后，麻婶的儿子呸了一口。 “越有钱越不是人！” 这话骂的难听，周围人有些人皱着眉，有些人只埋头当听不见。 麻婶招呼着大家，一个劲的重申自己听到的“三千块一平方”的事。 “只要我们都坚持不卖，厂子里肯定会参考我们的意见，大家只要坚持住，想要的最后都能得到的！” “说的对！” “都坚持别卖！” “我早就想换房子了，这次我们家的房子能换个两套最好了。” “哈哈哈哈我也是，咱两家的房子都大，六十平呢，咋不能换两套？” …… 一群人的其乐融融，有几个人却敏锐的察觉到问题。 今天在座的，全是普通工人家庭，他们这边的一楼有两家是占着房子没住的人家，基本都是厂子里的小领导。 可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们都不在。 望着麻婶们越说越高兴的脸庞，这几个人心中不寒而栗。 如果真能在厂子里讨价还价出个结果，那几个小领导不应该跑的更快吗？ 心里慌的厉害，出了门之后左思右想，回到家也是睡不着。 其中一个的老婆看男人这副窝囊样子，干脆把他推出家门。 “你既然拿不定主意，你去问问简锋不就得了？” 男人苦笑道：“我问什么，人家能跟我推心置腹的说实话？” 他老婆翻个白眼给他：“你这就是给人想窄了，我瞧着简锋蛮厚道。要是真私心重的，人家就不去给你们透这个气。要我我就不去，犯得着去听你们说那些难听话吗？” 男人在原地转了几圈：“媳妇，你说到底谁说的对啊？” 他也糊涂了，简锋说的好像对，但是麻婶说的又太诱人。 只是一个选择，就是一家人另一番的天地。 他不能不谨慎。 他媳妇在那儿捅煤炉子，蜂窝煤烧完粘在一处，她只能用废弃的菜刀在中间划了一下。然后把烧成灰白的蜂窝煤堆在地上，然后在还没烧完的那块上放上一块新的煤。 蜂窝煤的洞眼对齐，火焰从下而上，烧出一片红色的光亮。 “你看看麻婶家，再看看简锋家，你就知道听谁的了。” 麻婶家要是真有能人，能过成现在这样？ 两个儿子，都是下学就结婚，十七八岁就成了一家人，七八口住在一个小屋子里，不是拌嘴就是吵架，妯娌婆媳，愣是厌烦的不想再看对方的脸。 这也是麻婶为什么非要一套大房子的原因。 她无法调和一家人的矛盾，只能寄希望于用一套宽敞的大房子来掩盖矛盾。 男人想了一会儿，默默的出了门，刚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 “你妈之前给你送的那个藕粉还有吧？给我拿一包。” 女人什么也没问，从橱柜里掏出一袋子藕粉，又加了一小瓶的蜂蜜。 “手电记得拿，我给你留着门。” 男人应了一声。 等到了简锋家，他也不好进去，就在外面喊锋哥。 简锋打开门：“小石啊，进来吧。” 小石赔着笑走进去：“锋哥，没打扰你吧？” 简锋笑道：“没有。” 小石：“那就好……啊？” 只见屋子里坐着四个人，看到他面露尴尬，再看到他手上拎着的东西，又露出一点了然。 简锋给他搬了个座：“来来来，坐下说。” 第54章 小石坐下之后,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尴尬。 最后还是简锋打破僵局。 “你们来，是想问问我怎么想的是吧？” 小石猛点头。 旁边坐着的男人也忍不住说道：“锋哥，其实刚才我就想听你说来着, 但是……” 麻婶和那些人，说的都是些自己要什么, 根本就没有什么依据, 整句话里, 只有一个似是而非的前提，那就是“三千块一平米”。可就是这句话也不算实际，谁知道是真是假？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他刚才没帮简锋说话, 现在又来讨主意, 看着是没担当了点。 “锋哥，我刚才……” 简锋摆摆手，他不是那种计较小节的人。 相反，小石几个人能过来找他，他心里也是高兴的，这证明他去的那一趟还算是有效果，这几个人都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简锋拿出一本杂志, 翻开封底, 指着上面的广告说道：“我也没什么内幕消息，我只有一点判断, 你们看看再说。” 这是一本财经类的杂志, 在桃城能买到的报刊亭本就不多, 简锋自从去年看到一期之后，每个月都会去买最新的回来看。后来报刊亭也很难买到，他就干脆去邮局订了一份。 因为杂志的总部在上海, 封底上从前三个月开始，就有楼盘占据了封底的广告。 黑白铅印的大字【定胜路同芳里176号，两房一厅，42平，售价七万两千块。】 紧跟着下面是一则新楼盘的发售广告【碧水青山，苏州河畔，尽享风光，开盘价仅售2800每平米。】 这份杂志一拿出来，小石几人就沉默了。 半晌小石才找回声音：“锋哥，这说的是住的房子，咱们的是门面啊。” 门面价值要高一些的。 简锋没继续劝，他只是摊开手：“所以主意还要你们自己拿。” 他知道小石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毕竟麻婶描绘的未来太美好了，如果简锋不是提前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被这样的美好击中。 如果不是家里有了点积蓄，他有了仔细思考的空间，他会不会也像别人一样寄希望于用幻想来掩盖生活中的种种困境。 简锋送走了小石等人，让他们把带来的礼物都带走。 小石把东西推回去：“锋哥，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 其他几人也是说什么都不要。 “锋哥，你能跟我们说这么点话，就已经很好了。” 平心而论，要是他们几个拿定了主意，肯定做不到这样。 几个人心事重重的回了家。 简锋对着一桌子的蜂蜜，藕粉，红糖，一排娃哈哈…… 突然他就笑了。 等到简梨从她妈的小饭馆回来，就发现她爸居然心情很好？ 真是奇了怪了，简梨都做好了她爸又被暴击一次，然后很多天萎靡不振的准备了呢。 “小梨，来，你小孟叔叔给你带的娃哈哈。” 简梨掰出来一瓶，心不在焉的喝着。 “爸，咱们明天早上去签合同？” 简锋“嗯”了一声：“签，签完正好跟你妈商量商量，咱们去任家庄看房子。” 既然决定换房子，他也不打算在这边多待了，早早搬走吧。 任家庄的房子其实离棉纺厂不远，原本棉纺厂选址时候就在任家庄旁边，现在任家庄被规划到这个片区了，简锋听了简梨的提议，准备去看看任家庄的房子。 简梨吸溜着饮料：“好啊，我也去！” 她要去看看，往后发展成为城市中心的任家庄，现在是个什么样。 ***** 决定好卖房子的简锋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厂办。 去的时候前面已经排了三四个人，定睛一看，全是有名有姓的小领导。 都是厂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大家互相打了一声招呼，然后默契的都没有提为什么这么早来。 办手续的过程无比顺利，甚至超乎简锋想象的简单。 厂办的负责人给他一份合同，签完之后盖手印，然后又开了一张收据给他。 “今天就能去财务室领。” 简锋收起收据，把合同装在袋子里。 快出门时候，正好碰见了来办手续的小石几人。 小石嘿嘿一笑：“锋哥，你来的还怪早啊。” 简锋指指手里的收据：“你们也快点办吧，办好了赶紧去找财务，省的财务下班。” 这笔钱不到他手里，他反而不安生。 小石应了一声，小跑进去签合同了。 一上午陆陆续续来了七八户，简锋赶在中午之前在财务那儿排上了队，财务科也是简单粗暴，直接旁边放着一麻袋的钱。 “要转账的话得等明天，要现金的话现在就行。” 简锋要现金。 财务点好了钱，把钱推给他。 小石几个看着简锋选了现金，也眼热的厉害。 “我们都要现金。” 一人一兜子的现金，在厂子里虽然不怕人抢，但几个人还是约好了，就也不走远，直接在厂里的银行存进去。 几个大男人，拿了钱之后都有点抖。 这么多的钱！ 小石声音发颤：“咱们怎么去存？” 小孟出主意：“要不咱们把钱放在一个人身上，其他人骑着车子把这个人围在中间？” “要不还是直接放篓子里，人家不是说了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石：“……我还是自己抱着吧。” “这么多的钱，我害怕。” “那骑快点？” “还是骑慢点吧，稳当。” …… 怀里揣着钱，看谁都像贼。 几个人停都不敢停，到了银行门口就往里冲，好悬给看门的吓一跳。 进去之后就冲到窗口前。 “存钱！” ***** 简锋把钱存进银行之后就回了家，他跟孔国荣请了假，准备趁着这两天直接把房子的事落定了。 虽然厂子说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慢慢搬，但是简锋还是觉得早点搬走比较好。 王梦梅也是这样的想法，下午她关了店铺，两人就带着简梨一块去看房子。 首先看的就是任家庄的房子，一看王梦梅就给否了。 “这都是平房，你看看这屋里，还要收拾呢。” 而且周围真的是荒地，她住着不安心。这年月的治安实在算不得好，王梦梅总觉得还是住在家属院更安心。 简锋也觉得不行。他要送货，偶尔也有回不来的时候，有时候下县，更是一去就是两三天。放着老婆女儿单独住在这样的城乡结合部，他心里不安生。 简梨虽然很眼馋这里的房子以后拆迁的暴富，但是她也知道现在家里最要紧的需求是买一套刚需型产品。 这里虽然前景好，但是居住体验太差。 一家三口离开任家庄，又去看了几家棉纺厂内部的房子。 到了这里，就轮到简梨反对了。 就算是刚需，也得买个有价值的啊。 棉纺厂家属院未来二十年都不拆，那买回来干啥。 三口人吵吵闹闹的，连着看了三天的房。 这三天里，陆陆续续又有三两家去签了合同，但是以麻婶为首的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不签。 不光不签，麻婶还联合了几家同样是住的很紧张的人家去厂办闹。 口口声声都是要厂里给她一套四室一厅。 厂里的房子早就已经分光了，现在这时候哪儿来的四室一厅去分。 但是麻婶不气馁，她诉求明确，要么四室一厅，要么就是厂里给她一套四室一厅的钱。 分管的小领导都被她缠的没脾气，说也说不听，麻婶从早上就去坐他办公室，一直坐到他下班。 “真不行！” 这小领导也是烦不胜烦，他本来把事情揽过来，纯粹就是自家有一套闲置的房子，想着趁这个机会把房子卖给厂子。 价格本就给的高。 但是他没想到，麻婶比他想的还高。 三十平换四室一厅，当厂子是做慈善的吗？ 原本的条件已经让厂里很多人不满意，这几天已经有不少人去找厂长闹去了。 偏偏麻婶还丝毫未察觉危险，还一个劲的来讨条件。 负责的小领导顿时心生后悔，本以为是给自己搭个顺风车，结果却是个烧手的红薯。 最后索性不去办公室，由着麻婶去闹。 就在厂里暗潮涌动的时候，简锋一家终于看了一套三个人都还算满意的房子。 砂轮厂的家属院。 一套三室一厅位于二楼的房子，八十平，楼下还有一间三四平的小仓库。 王梦梅：“不错不错，这地方就跟棉纺厂挨着，我去店里也方便。” 王梦梅再怎么说也不想离棉纺厂太远，她在棉纺厂生活了好多年，对这个地方既熟悉也眷恋。 简梨：“确实不错。” 砂轮厂虽然是棉纺厂下面的，但是砂轮厂的发展可要比棉纺厂要好。后来棉纺厂倒闭，砂轮厂反而活下来了。后来更是改组成为本地有名的大厂。 厂子存活下来，那么家属院的条件就不会太差。 更何况后来砂轮厂更是选择了房改房的方式，家属院的房子全都纳入范畴，原本的五层小楼，各个都推到重盖成电梯楼。 简锋对砂轮厂也很熟，因此也没觉得不好。 原来的房主开价三万八。 王梦梅还价还到三万四。 房主一个劲的喊太低。 王梦梅发挥了三寸不烂之舌，最后终于劝动了房主。 “三万五！一口价！” 王梦梅跟简锋避出门商量了一会儿，回来应了。 “那就三万五！” 约好了过户的时间，一家人总算是放下心里的大石头。 王梦梅忍不住哼着小曲，三人回家路上还去吃了一顿羊肉锅。 虽然大夏天吃羊肉锅不如冬天畅快，但是这家的锅子做的十分好。羊肉新鲜，蘸羊肉的麻酱也香滑。简梨拌了一碗辣油麻酱，一个人就干掉一大盘羊肉。 王梦梅：“少吃点辣吧！吃多了也不怕上火！” 步入青春期，简梨变得格外爱长痘。前脚在外面吃点上火的东西，当晚就能起疙瘩。 王梦梅生怕闺女长了满脸痘，给她买了珍珠粉，让她自己注意着点。 简梨要了一罐健力宝，大口吃肉的同时也大口的喝饮料，打个饱嗝，爽快的眼睛都眯起来。 “爽！” 吃完了羊肉，三人散着步回家。 刚走到厂区办公楼下面，就看见围了一群人。 简梨是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撑的快走不动了都要看热闹。 王梦梅拿她没办法，只好也凑上去。 人群的正中心是麻婶和另外一个中年妇女，外围是麻婶的儿子儿媳和几个同样住一楼的人家，另外一边则是几个住在楼上的住户。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 “姓黄的，你丧尽天良你！厂子都说要收我房子，你倒是在背后坏我！你迟早天打雷劈！” “呸！我什么背后坏你！我当面也这么说！厂子本来就不公平！大家都是一样的，凭啥你就能换四室一厅？大家伙说说，这讲理吗？” “你少在这儿撺掇人！” “我撺掇谁了？你问问大家伙，是不是心里都不服气！” “你个老王八蛋，我撕了你的臭嘴！” …… 场面迅速恶化，麻婶和对方撕着头发就打起来了。麻婶的儿子儿媳也一拥而上，另一边也不是吃素的，一群人眼看着就打的狼烟动地，个个狼狈不堪。 随着一声爆喝“别打了”！ 只见已经有人叫了领导来，副厂长僵着脸，把人拉开。 “有什么事好好说！” 麻婶迫不及待：“领导，她姓黄的故意坏我，咱们厂子说好的，她跟厂子唱反调！” 跟麻婶打架的中年女人头发乱蓬蓬的，闻言瑟缩了一下，转而又变得坚定。 “领导，我就是不服气！我觉得这事不公平！” 副厂长不欲在这么多人面前断官司，直接一挥手：“都上我办公室去！” 随着副厂长把人带走，围观的人这才一边散去一边讨论起来。 “啧啧，麻婶是抖起来了。真是好命啊，以前还是一块抽的签呢，人家咋能抽到一楼呢。” “要我说，本来就不应该收，厂里就应该拿钱出来直接修整，搞这一套干嘛呀。” “哎，你们说，副厂长给人带走了，这事往后会不会不提了？” “那没准，反正要是他们三十平都能换四室一厅，我是不服气的。又不是给厂子做了什么贡献。” …… 听着众人的议论，简锋默默看向妻子。 两人都有些庆幸于自己脱手的早，这才三天，厂子里已经闹开，看来果真像孔国荣说的一样，这件事要推下去，势必要遇到重重困难。 三人走出没多远，王梦梅眼尖看到了一个人。 “哎，那谁，孙艳咋也跟着去了？” 只见孙艳抱着孩子，正亦步亦趋的跟在麻婶一家后面，脸上满是义愤填膺。 简锋：“……孙艳家是四栋。” 所以也在厂子回购的范围内。 第55章 谁也不知道麻婶这些人在副厂长那儿谈了什么, 只知道当天晚上麻婶雄赳赳气昂昂的回了家，口风依旧没改。 还是要四室一厅。 简锋回到家之后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给王利明打了个电话。 电话辗转到了王利明手里, 王利明那头传来电锯锯木板的声音。 “锋哥，我在店里呢, 你有啥事？” 简锋：“是有个事, 我跟你说一嘴, 你看怎么跟建国说一下。” 王利明压了压手，让工人们先暂停锯地板。 “行啊，锋哥你说。” 简锋就把厂子里最近这桩闹剧说了一遍, 对着王利明这样的聪明人, 简锋只是开个头, 王利明就很快明白了前因后果。 厂长或许本意是好的，但是厂子里太多人想要从厂子里捞一笔了。 极个别的小领导想要占这个便宜，就三忽悠两忽悠的把价格定高，故意引起大家的矛盾，然后再顺势直接停掉厂长的想法。 不然怎么解释厂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钱来收房子？ 还不就是先准备了一笔钱好给最先办的几家都办了。 王利明：“行啦锋哥，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顿了一下：“我等会儿去找建国说，但是锋哥, 你也知道建国的情况, 这事十有八九他拿不了主意。” 简锋：“没事，咱们只管自己问心无愧。” 王利明：“成, 我等会儿就去。” 挂了电话, 王利明把店里的事情一交代, 就去了工地找许建国。 许建国不在工地上，王利明就找他工友。 工友嘿嘿一笑：“王老板，你那老乡可真有意思, 发了钱就去洗头，这一个星期都去四回了。” 王利明呼吸一窒，脸上神色不变：“他去洗头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工友比了个手势：“去一个多月了都。” 王利明给人掏了一盒拆封的烟，也没看里面还剩多少，直接丢给对方。然后问了洗头店的位置就走。 很快王利明就找到了那家发廊，门口是红蓝白的旋转灯管，里头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那儿看电视。 他站在门口喊：“许建国！许建国！” 那浓妆女人拉开门：“你喊什么喊，洗头就进来，不洗就走。” 王利明不管，还是喊许建国的名字。 很快许建国就从二楼下来了，脸上带着潮红色，头发也乱糟糟的。 “利、利明，你咋来了啊？” 王利明沉着声音：“你跟我走。” 许建国脸上烧的慌，慌忙丢给浓妆女人几张钱，然后就老老实实跟着王利明离开。 王利明二话不说，把人带到宿舍里，问许建国：“哪个是你的铺？” 许建国心里忐忑万分，指了指。 王利明手脚利索的给他把铺盖包起来。 许建国笨口拙舌，话都说不利索了：“利、利明，你这是干啥？” 王利明冷冷看着他：“送你回去。” 许建国急了：“我不回去！” 王利明不由分说：“你不回也得回，哪怕你回去了之后再自己另外找工地，但是这次你必须回。” 许建国蹲在地上：“凭啥叫我回去？” 王利明一脸讥诮：“我怕你在这儿染了病，回头你和你媳妇赖我没给你找好工作。” 许建国低着头：“我没病。” “你天天去，早晚的事。” 许建国不说话了。 王利明看他这样装死就来气，把铺盖丢他身上：“你是跟我走，还是我找几个人给你送车上？” 许建国眼泪出来了：“我不想回去。” 王利明心里有一股升腾的怒气：“这我管不着，你先回去。” 许建国突然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委屈：“我就不想回去咋啦？” 王利明没了跟他争论的心思，直接让人去店里找他的工人来。 三四个人高马大的工人站出来，许建国立刻不哭了，只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王利明。 偏偏王利明一点不心软，直接让人给他送到回桃城的班车上。 王利明还安排了一个正好要回家探亲的老相识跟他一块，给两人都报销了车票。 “送回去不用说啥，就说这边的工地结束了，我也不干工地了，介绍不了工作。” 许建国本还以为王利明是打算把他干过的事全告诉孙艳，心里吓的直发抖。等到王利明这样一说，他又生出了丝丝希望。 王利明看着他的眼神，给那老相识递了根烟：“我交待他两句。” 那老相识识趣的去了一旁。 王利明盯着许建国，严肃道：“许建国，我真后悔给你带出来。” 这才多久啊，竟然开始成为了发廊的常客。 王利明把许建国盯的羞愧难当。 盛怒之中，王利明还是把简锋的叮嘱执行到位，把厂里收房子的事说给许建国听。 “你这次回去，抓住机会，房子弄好之后赶紧的踏踏实实过日子。” 王利明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许建国坐在车上一脸茫然。 ***** 简锋定下房子之后，很快就过了户。 三万五千交出去，换回一套宽敞明亮的大房子。 王梦梅越看越喜欢，比之前那套两室一厅还喜欢。这家人住的爱惜，房子又干净又亮堂，还打了全屋的实木柜子。 房主依依不舍交了钥匙：“这房子我住了好久，还真有点感情了。” 要不是她闺女在首都买了房，她也舍不得这间老房子。现在首都的房子贵啊，她急等着卖了家里的房子去给闺女凑首付。 王梦梅心一软：“您往后要是想了，还回来看看。” 房主摆摆手：“不了，你们一家住着就挺好。” 她瞧着这一家子，男主人看着就磊落能扛事，女主人虽然急躁点但也麻利肯干，小女儿更是聪明又灵巧。 “房子卖给你们，我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人和气顺，房子和人都互相旺着呢。 送走了原房主，王梦梅开始张罗着怎么收拾下屋子。 “这一间给小梨当书房，回头打个沉点的桌子。” “咱们原来那个沙发不要了，我回头去挑个新的。” “再给简梨配个梳妆台，咱们俩那屋缺个全身镜。” …… 越看越觉得缺，新房子里要是用上以前的旧家具，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简锋倒是没别的指点，只说要去买一桶油漆回来刷大白。 这间屋子里全是上任主人的痕迹，屋子一角还有这家的小女儿从小到大划身高的刻度线。 简锋蹲在那儿：“咱们屋里也有这个呢。” 简梨一岁一划，老房子里是一道道划痕。 快到地面的墙面上，有用铅笔画出来的小人，歪七扭八的画了一家子，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笔触。 简锋越看越感触。 王梦梅倒是在墙上找到了一处用黑色水笔写的大字。 “首都大学。” 王梦梅美滋滋的：“人家这家的闺女考了个好大学，咱们住进来，叫简梨也住那屋，沾沾人家的文气。” 朝北的卧室两口子住，南卧给了简梨。 客厅连着的阳台上，王梦梅准备换窗户。 “现在都不时兴这种凹凸不平的窗户了，换个平整点的玻璃吧。” …… 买了房子，手头的钱就只有几千块，这几千块幸而不用置什么大件，只用做些修修补补的工作。 简锋去买了油漆回来自己刷大白，然后又找了人打家具，屋子里的地板也翘起来了，买地板花了不少钱。 简锋心想，怪不得王利明说要干地板生意呢，这玩意儿是真挣钱啊。 找了工人来收拾屋子，简锋来来往往砂轮厂的事就被人看见了。 很快，不少人就都知道他卖了一楼的房子去买了砂轮厂的房子。 小石等人坐不住了，最近厂子的风向变化他们都看在眼里，之前麻婶那么闹法，过后厂子却缓了下来。 也没有人来谈条件，也没有人搭理麻婶他们。 原本坚定的像什么一样的麻婶，现在却突然不确定了起来。动不动就来问签了合同的这几家，话里话外都是打探。 小石本想着一个月的时间，他并不着急买房子。 可看到厂子这样，他和其他几个人一合计，准备照着简锋的路子走。 账上躺着这么多的钱，最近来张口借钱的人都多了。 小石看了几套房子，飞快的定了下来。 大概是已经预料到最终的结局，这几个人对简锋都有一种信服。 算下来几个人选择棉纺厂的没几个，大多跟简锋一样，买了砂轮厂，水泥厂，铁路的家属院里的房子，还有一个最离谱，居然直接买了任家庄的房子。 “反正我跟我媳妇都停薪留职了，我还不如在任家庄这边弄个摊位，不是说这里要开车站了吗？我就在车站门口卖个饭。” 大家的选择各异，很快就定下了房子，开始修整新房子打算搬进去。 而简锋也接到了王利明的电话。 王利明没在电话里说许建国的错处，只说许建国那个工地待不成了，给人送了回来。 “锋哥，你最近见到许建国了吧？” 简锋点点头，许建国回来的第二天他就见到了。 但是没有什么用，许建国只是一味的听孙艳的话，孙艳不让他卖房子，他就不卖。 王利明松了一口气，打定注意往后谁也不介绍了。 “那就好。” “锋哥，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我现在算是明白这句话了。” 那烂泥一样的人，你就是拉不起来。 第56章 烂泥一般的许建国回了家, 没几天就又走了。 这次不是孙艳催着他出去打工，而是许建国自己主动提出的。 孙艳这半年独自照顾儿子，劳累的眉目间都多了几层沟壑。前几个月许建国还每个月往家里寄钱, 一次大几百，后面一个月许建国就说回来的时候工地扣钱了, 只给了他几十块路费。 孙艳恼的要去找薛芳的麻烦。 “她男人给你带去的, 扣你工资凭啥不给你争取争取？” 许建国才不敢叫孙艳去找薛芳, 他现在心里怕死了，生怕王利明把他在外头那点事告诉给薛芳。万一孙艳把薛芳惹急了，薛芳把这些事全抖落出来怎么办？ “你去找她也没用, 工地早黄了, 王利明也被扣钱了。” 孙艳在屋里痛骂了王利明一通, 倒是没有再提去找薛芳的事了。 许建国松了一口气，然后问孙艳要几百块钱。 “我还去打工，你给我个车钱。” 孙艳拧他耳朵，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回来干啥？一个工地黄了你不会接着找吗？净在这儿败活钱！” 话是这样说，但是孙艳还是丢给他二百块钱。 “赶紧走！你不去干活，等着一家子喝西北风啊！” 许建国匆匆回来又匆匆的走，丝毫没注意到家里还有一个游魂似的女儿。 许亚男沉默着送走了父亲, 她清楚的看到了父亲颤动的嘴角, 那是他撒谎的证明，但是母亲却还一无所觉。 许建国走后, 家里重新归于一片寂静。 到处充斥着弟弟的玩具, 那个肥胖的婴孩, 小小年纪就展现了令人讨厌的特质。 他格外的爱哭，每次一哭，许亚男不管在做什么, 都要第一时间去抱起他。不然孙艳的骂声就会跟哭声前后脚响起来。 “没听见你弟弟哭啊，上学有什么用，跟个聋子一样！” 他还愚蠢的令人恶心，不管是许亚男在干什么，他都会动着肥短的四肢，走过来然后把她的书给放进嘴里。有时候也是铅笔，或者橡皮。 每当这时候，许亚男就清楚的看到了自己内心的阴翳。 不管他，叫他吞下去！ 可最终她还是取下他手里的东西，然后在对方的哭声里挨一顿孙艳的骂。 在更多的时间里，许亚男其实不用一直照顾着他，因为孙艳总是抱着他出去。 然后孙艳就会丢下几句话。 “把屋子收拾了，眼里有没有点活？” “给你弟洗个尿布去！” “看看看，就知道死读书，一点不知道给我帮把手。” 日子没有了盼头，许亚男曾经那些努力都成了泡影。 以前的她努力学习，是为了成为家里人的骄傲，成为孙艳嘴上的自豪。 可现在孙艳仿佛不需要这些自豪了，她不需要用许亚男的优秀来体现自己的成功，她只需要抱着自己的儿子出去走上一圈。 那肥胖的两岁多还只会断断续续说几句话，被叫天赐的男孩，什么都不用做，就成了孙艳的骄傲。 许亚男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她不能理解，如果生下来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获得父母的喜爱，那她这些年被孙艳教导的“孝顺，勤快，努力”算得了什么？ 如果爱不需要努力就能获取，那岂不是说明，她从来都没有得到真正的爱。 许亚男的迷思无人解答。 更令她恐惧的是，孙艳有意无意开始提起她一年后的出路。 “你都十五六了，我供你这么些年，你不应该回报回报我？” 孙艳拿出一本起了毛边的写字本，里面是她这些年记下来的许亚男的花费。 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许亚男都不知道孙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的。 孙艳用铅笔头在纸面上敲了敲：“这都是你欠我的。” 她趾高气扬的嘴脸，像极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债主。 许亚男紧紧揪着心，她不知道孙艳还会不会让自己读高中。 “许亚男！你发什么呆！” 孙艳一巴掌拍在许亚男的肩膀上：“赶紧的，去给你弟弟蒸个鸡蛋。” 许亚男呆呆的起身，孙艳在她背后小声嘟囔了一句。 “真是个废物。” “跟你爹一个倒霉样子。” ***** 简锋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把新房子给装修好。 在简梨的要求下，他甚至去买了一台热水器，花了两千块。 王梦梅嘴上嚷嚷着简梨乱花钱，等到热水器安装好，简锋说让她先带着闺女洗两次澡试试水温的时候，王梦梅就体会到了家里有台热水器的好处了。 她在饭馆里熏上一天，回家之后经常是打一盆热水然后抹一抹了事。 现在好了，不管什么时候回家，都不用担心没有热水用的烦恼。 简梨就更不用说了，她现在到了青春期，身体发育了，每次去澡堂都觉得不太自在，现在家里能洗澡，无疑是让她舒服很多。 王梦梅不说花钱了。 反正她也是看明白了，自家这个小祖宗不是个省钱的脾气。虽然简梨不像是别的小孩那样要东要西，对吃穿都不咋讲究。 但她主意大啊，真花起大钱来，说的头头是道的。 生活品质是一点都将就不了。 偏偏简梨这个不省心的还在那儿惋惜：“妈，咱们等有钱了买个空调吧？” 王梦梅：“……我看你像空调。” 怎么就这么敢想。 一台空调好几千呢。 简梨：“妈，咱们再买个烤箱吧？” 她想吃蛋糕了，上辈子夏柳当老师，课余时间就会烤小蛋糕，简梨每次去都要吃好多。 王梦梅：“我看你像烤箱。” 简梨：“妈，我还想要个电脑。” 王梦梅深吸一口气：“行啊。” 简梨大喜：“真的？妈，咱家还有钱吗？” 王梦梅：“有啊，给你爹妈都卖了，就要啥有啥了。” 简梨嘿嘿一笑。 她这不是给她妈竖立点理想么。 王梦梅理想就是买个房子，现在目标达成了，她却也没松懈下来。 要买的东西太多了。 简锋同样如此，原本的他或许也会觉得买了房就是人生的目标，可孔国荣的一句话叫他点燃起心里的一点争胜心。 “我们家那俩小子，我给各自准备了一套房子和几套门面。男孩子么，将来得有点钱才好过日子。” 孔国荣满口都是自豪，作为一个父亲，他觉得自己足够合格。 “老弟，我是真羡慕你啊，就一个女儿，往后也不用太费心。” 简锋头一次对孔国荣的话产生了不忿。 他想，他也得给简梨准备点东西。 谁说女儿不需要车房的？ 他闺女又比孔国荣那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儿子差哪儿了？ 买！他也挣钱买房子，买门面！ 两口子把房子收拾好，挑了一个良辰吉日等着搬家，转身又各自投入到自己的忙碌工作中去。 结果就在等日子的这三天里，厂里出了一桩大事。 其实早在简锋一家装修的时候，麻婶等人就察觉到了厂里态度的变化。 其中一部分人怂了，回家一商量，就决定不管厂里怎么说，赶紧把房子卖了把钱拿到才是正事。 可等到他们去到厂办，这才发现厂办的门都关着，找到负责的领导家里。 原本负责收房的小领导一推二五六：“厂子说要重新考虑。” 闹的人不光是这些卖房的，也有那些没房子可卖的。 副厂长去找了厂长，谈了之后最终决定先暂停。 事没说干不干，也不说什么时候干，反正就是先暂停。 为首的人挂着满头的汗，语气中带着讨好：“我们都想好了，卖啊，怎么不卖？厂里不是还没说不收么，先给我们的房子收了不行吗？” 小领导看着屋子里外乌压压的人，一共也就那一百来户，今天来的都一半多了。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刚才说话的人急了，拉高了嗓门：“凭啥你们说啥就是啥？我们都说了卖！赶紧的，你给我开条子！” 小领导心里直打突，更是后悔自己揽的这门苦差事：“厂里说……” “厂里说啥说！本来就是你们要收的房！” 几个男人眼神中带着猩红，上前把人围住：“说好的收房！我们答应了！答应了还不行吗？” “我们都答应了！就按照原来的价格，我们卖！” 小领导腿都软了：“你们跟我说没用啊，我也做不了主，财务的条子都收回去了。” “那我不管，你去要！去把条子拿回来！” 小领导抹了汗：“我去要，我去要。” 人群让开一条道，小领导家也顾不得了，出门就跑。 这群人等了半晌，没等来小领导，倒是等来了警察。 警察好说歹说把人劝走，小领导回家就拉着老婆孩子：“赶紧的，收拾东西，这几天我请假，咱们去你娘家待几天！” 他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这群人刚才那样子，跟疯了一样，太吓人了。 小领导跑了，要卖房子的人找不到了买主，去厂办闹了几次，又去找厂长闹。 偏偏厂长好像也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这下情势明了，任谁都能看出来厂子是彻底不想收房子了。 人是不会反思自己的过错的，尤其是在错过了这么一笔大钱，一笔足够解决一家人困境的大钱面前。 有些人捶胸顿足：“我怎么就那么贪！早知道我就跟那几家一样，把房子一卖不就行了吗？” 有些人怨天怨地：“凭啥前头说收，后面又说不收？这不是骗人吗？” 有些人埋怨起家里人：“都怪你，都是你说不让卖的，现在好了，钱都飞了！” 两口子打架的比比皆是，婆媳薅头发的也不在少数。 最终大家把矛头对准了麻婶那几家出头的人家。 “都是他们！要不是他们说不卖，带头闹，说不准厂里也不会不收房子了。” “走，咱们找他们去！” 第57章 等到简锋下班, 他才知道了这桩事。 麻婶一家都进了医院。 简锋听人说起下午的闹剧，心里忍不住揪了一下。 他去了店里，跟王梦梅说道：“你把店关几天, 我也找几个人，咱们今天晚上摸黑搬。” 王梦梅二话不说直接关了店门。 倪浩也主动提出帮忙：“老板, 我也帮着你们搬搬吧。” 薛玲则是让他们赶紧去安排：“老板, 你去吧。我给店里收拾一下。” 今天买的新鲜的菜肉, 白放着不是糟蹋了？薛玲说自己认识别的店的人，明天早上就来把这些菜拿去折价卖了。 “老板你不用担心，我今晚去找花婶她们, 说明天不用她们来。” 店里的两个伙计都贴心, 王梦梅也觉得格外欣慰。 “那谢谢你们了, 最近就当是给大家放假了，工钱照算。啥时候开工我再跟你们说。” 简锋找了几个同样在粮油店干活的伙计，一共七八个人，趁着晚上天黑回了家属院。 屋子里的东西这几天就在收拾了，王梦梅把一样样都打包好，简梨也帮着她妈收拾。 倪浩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帮着搬抬，简锋把店里的货车开了回来。 声音不算小, 也有人出门来打招呼。 “锋啊, 这就搬走了？” 简锋神色平常，从兜里拿出来一包烟让一圈：“这不是白天忙, 没时间么。打扰大家了。” 对方接过烟, 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又没有理由说什么。 简锋劝过他们的, 只是当时自己被迷了心，听不进去人家的好话。 “你们搬哪儿去了？” 简锋指了个方向：“就搬那边了，跟咱们还近着呢, 就两道大门。” “哦，那是不错。” 再问房子大小，格局朝向，简锋就不说了。 小石几个趁着人少都出来了，帮着简锋搬搬抬抬。 “锋哥，你咋不叫我们几个呢。” 简锋乐呵呵的说道：“这不是太晚了么，想着不打扰你们。” 小石看看简锋一家的大货车，又看看里屋搬的热火朝天，顿时下定了决心。 他也搬！ 明天就搬！ 什么良辰吉日，什么时辰好坏。 厂里都闹成这样了，再不搬就是扎人眼。 一群人手脚麻利，只花了三个小时就全部装车完毕。 简锋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带着老婆女儿一溜烟走了。 到了新家，简锋抬手一看表，正巧时间到了他定好的这天。 得，搬吧。 几个人又帮着把东西全搬完。 简锋开车把人一个个送回去。 “谢谢了兄弟，过几天请你们吃饭。” 把车停回到店里仓库门前，简锋又骑着自行车回了家。到家已经是三点多了。 一家人疲惫万分。 王梦梅：“先别收拾了，洗一下睡觉吧。” 简梨明天还要上学呢。 一家三口沉沉睡去，在新屋的第一晚，几个人都睡的格外香甜。 简锋一家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就搬走，小石几个也陆陆续续搬。 等到麻婶一家从医院出来，他们一家已经在家属院烂大街了，邻居们都个个不拿正眼瞧她。 麻婶也悔啊，她的儿子儿媳都埋怨她，好像之前麻婶去闹，他们都不同意似的。 麻婶委屈又憋闷，跟儿媳吵完跟男人吵，吵到最后，她埋怨起了简锋。 “这小子指定是提前得了消息，我说他那么笃定呢，真是丧良败行的东西，藏着掖着啥也不说，就等着看我笑话！” 麻婶的小儿子一脸阴郁：“他说了，你说他说的屁话。” 那几天，麻婶没少在家里骂简锋一家。 麻婶噎了一下，然后不服气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我能知道啥好坏？他既然知道，为啥不劝我？” “他要是说了，我也不至于叫人打。” 那些人，说是邻居工友，其实一个个都是些王八蛋，麻婶摸着脸上的伤，气咻咻的骂那些人。 “我又没说让他们跟我一块，他们自己不抓住机会，倒是赖我？” 麻婶骂天骂地，最后骂到简锋头上。 “还是赖他。” 麻婶要去找简锋的麻烦，结果一去找，才发现人去楼空。 简锋一家早就搬走了。 就连王梦梅的小饭馆也是关着门，写着家里有事。 麻婶气的跳脚，却也没办法。 这一栋楼里，但凡卖了房子的，这几天全都搬走了。 麻婶的儿子儿媳一个个看仇人一样看她，原本的矛盾没有解决，新的矛盾又产生。整日吵闹没个安生的时候。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很多家庭里，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改变，但又什么事情都改变了。 如果所有人都没沾上这个好处，那大家自然也就无从谈起那些不甘。 但是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人抓住了机会，改变了命运，这就很难接受了。 孙艳在屋里摔摔打打，骂的跟麻婶如出一辙。 “王八蛋，他倒是光会做个表面好人，” 错失了一个机会，孙艳更是气不顺，看谁都烦。 许亚男背着书包准备去上学，孙艳恶声恶气道：“站住！” 许亚男转过身。 孙艳看她这副样子就来气：“你期末考试考完了没？成绩咋样？” 许亚男沉默了片刻：“还没考，下周考。” 孙艳追问：“你给我下个保证，期末能考第一不能？” 许亚男说不出来，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拿不了第一了。 简梨的成绩一直很稳，而且就算是简梨不是第一，第一也不会是她。 她现在的成绩已经步步落后，逐渐下滑到了第七第八名。她和简梨的距离隔了天堑。 孙艳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个废物！你跟你爸一个样！是个纯废物！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脸？我要是你，早一头碰死了！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浪费空气……” 许亚男像个雕像一样挨完了骂，等到孙艳终于骂累了，才不耐烦的挥挥手。 “滚吧滚吧，看见你我就来气。” 许亚男麻木的出了门，到了校门口，已经迟到了。 方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门口局促不安的她，什么也没说，只让她回座位。 等到下课，许亚男被叫到了办公室。 方老师看着这个心事重重的女孩，斟酌着词句告诉她不要再迟到。 “再迟到，就要叫你家长来一趟了。” 许亚男揪着自己的衣襟，默默说了一句知道了。 方老师在她转身时候喊住她：“许亚男，越是环境困苦，越要好好读书。” 许亚男眼中的迷茫有如实质，她不知道自己读书的意义到底在哪儿。 原本的目标现在不复存在，她本就是为了父母而读书，可现在她清楚的认识到一个现实，那就是不管她怎么读书，她妈都不会给她一个好脸。 她的努力毫无价值。 方老师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最后只有苦口婆心的一句。 “一定要读书。” 这是你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了。 **** 期末考试之后，简梨收到了来自于京市的信件。 姜柔在信里告诉她，单行本的首印已经出版，首期的销量还在统计中。 简梨为此跑了一趟书店，在书店里，看到她的书放在老板新进的书堆里，崭新的封面，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名字。 书店老板还以为她是来买书的，一个劲的推销。 “这本书最近还挺火的，都是你们这个岁数的，来了点名要买。” 简梨美滋滋的买了一本，翻开看看有没有缺页缺角，欣赏了一下封底和封面。 夏柳到她的新家来玩，羡慕不已她的小书房。 “我只有一个书桌！” 书桌放在客厅里，她妈时不时就盯着她写作业，连摸鱼都要在家长眼皮子底下。 简梨大方的把自己的书柜打开：“你想看什么都可以。” 简梨这一年多没少买漫画，柜子里一排漫画。 夏柳上来就挑了简梨这本，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简梨按捺住心里的暗爽，问她：“好看吗？” 夏柳两眼冒光：“好看！” 看完了一本，夏柳追着简梨要第二本。 简梨摆摆手：“第二本还没出呢。” 夏柳依依不舍的摸了摸那本漫画，问了一本是七块钱，决定回家就问她妈要钱。 她也要买！ 简梨在床上扑腾了几圈，心里美滋滋的。 美了几天，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简梨得了第二名。 她看错了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直接扣了十五分。 简梨是个成年人了，只是沮丧了一把自己不够细心，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倒是简锋和王梦梅有点担心，王梦梅数落完简梨不够细心，又后悔自己说的太重。 闺女已经很努力了，有时候她回家，还能看见简梨在屋里亮着灯学习。 一年时间从中等偏下到现在的前几名，她都没有好好鼓励过女儿。 只不过一次失误，她还数落对方。 王梦梅别别扭扭的给简梨做了一桌子好菜。 简梨吃的嘴巴流油，一点没往心里去。 她提起旧事：“妈，你答应给我养狗的。” 王梦梅心头一窒，确实，养狗的事去年就答应简梨了。 可是后来简梨突然自己不提了，她就当这孩子忘了。 谁知道简梨后来又说自己想好了，说家里屋子小，小狗抱回来没地方住。所以暂时先等等。 现在房子换好了，简梨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能养狗了。 “妈，我要去舅舅家！” 她准备去王家庄抱条狗回来。 谁也拦不住！ 王梦梅没好气道：“去去去，等明天我就送你回去。” 正好她准备休息几天，趁这个机会回趟娘家。 结果当天晚上，王梦梅就接到了她姐的电话。 她姐在电话里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梅啊，钱苹考上了！考上了！” “考上咱们这儿的医科大学了！” 第58章 通知书是下午到的, 王梦兰今天没去干活，在家里打扫卫生。 钱苹自从考完试就长住在王家庄。 因此接到通知书的就是王梦兰。 通知书是邮政的件，封皮上就写着学校的名字。 送信的人就是镇上的人, 一看镇上有人考中，赶紧就先看名字, 忙不迭的就把信件送到钱家来。 “兰嫂子！你家的苹苹考中了！” 多稀奇呢, 镇上谁不知道钱家这个女孩是“小时了了, 大未必佳”的典型。 连着两年都没考上大学，已经成为了镇上不少人挂在嘴上的闲话。 谁成想还有这一天呢。 报信的人格外羡慕：“还是医科大学呢。” 本省的医科大学，仅次于省大, 名气大的不得了, 分数也格外高。往前数几年, 镇上都没出过一个。 王梦兰人呆呆的，手上还套着套袖，目光落在对方手上，那一封写着学校大名的通知书信函，封皮上是一栋白色的教学楼。 下意识的要去接，手伸到一半，又慌张的去摘套袖, 嘴唇忍不住颤抖。 四邻都凑了过来, 一个个眼里带着羡慕。 “哎呦呦，可不得了了, 咱们这条街也出了个大学生。” “兰啊, 你这可算是熬出来了。” “咋没见苹苹呢？” “苹苹在她舅家呢好像。” 送信的人尴尬一笑, 王梦兰快摸到通知书了，他反倒是把通知书抽回去。 “还是等苹苹回来。” 有那酸到不行的邻居阴阳怪气：“咋，正主不回来, 通知书也不叫我们过过眼瘾？” 送信的人半是调笑半是回答：“单位有要求呢，这通知书啊，就得本人签收，亲妈都不行。” 有人嘀咕着：“哪儿来的破要求。” 也有人热心的喊着自家的孩子，对王梦梅说道：“得叫苹苹回来吧？你看是打电话还是叫我家这个帮你跑一趟？” 王梦兰带着鼻音，目光还是盯着那封通知书：“麻烦你家壮壮跑一趟吧，就王家庄，村口打听一下就知道。” “哎！壮壮，赶紧的，骑上咱家的自行车去叫你苹苹姐回来！” 叫壮壮的十一岁小男孩把自行车骑的飞一般，围着王梦兰的妇女们七嘴八舌。 “苹苹考上大学了，你们两口子往后可算是享福。” “苹苹的书本还在家不？能叫我家梅梅用用吧？” “考的是医科大学，学费贵不贵啊？” …… 王梦兰浸泡在幸福的泡泡里，旁人的羡慕也好，嫉妒也好，都是她幸福的伴奏。 闺女考上了。 她恨不能现在就扑回屋子里大哭一场，把这一年的郁气全都发泄出来才好。 没多久，钱苹就蹬着自行车带着壮壮回来了，风吹动她的裙角，她的脸庞红红的，眼睛里也像是浸润了水色。 “苹苹回来了！” “高材生回来了，通知书能给了吧？” 钱苹从送信的人手里接过通知书。 纵然这一刻她在心中预演了很多次，但是她依旧激动到大脑空白。 三年的高三，她写过的水笔都已经用了几百根，手指肚上都是厚厚的茧子。曾经那些起早贪黑，那些忧虑痛苦，那些没日没夜的煎熬和焦心，终于在此刻给了她一个美满的答案。 信封硬挺的封皮，凉凉的触感，钱苹拿到手里却是她上千个日日夜夜的辛苦劳累，沉如千钧。 王梦兰看见女儿的这一刻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苹苹啊，你考上了！” 钱苹的眼泪也大颗大颗的砸下来，没顾上去拆通知书，而是弯下身子抱住母亲。 她考上了！ 王梦兰哭的毫无形象，这一年来，她扛着丈夫的指责和婆家人的阴阳怪气，走到哪里都有人说她异想天开，说她痴人说梦。 宁愿叫高考失利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复读，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就连一向软弱的丈夫都硬起脖子跟她吵架，说她有钱没地方花。 “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挣钱供她读！她要复读十年你也自己供！你不怕笑话，我还嫌丢人呢。” “分开过！咱俩分开！往后你要是供就花自己的钱！” 两口子吵架之后，跟分开过也没区别了，家业一分两半，各自拿着钱。 王梦兰没想着用这些事去打扰女儿复习，但是她跟丈夫的关系确实已经紧张到了这半年都没怎么说过话的程度。 钱金来说她不怕丢人，不怕被人笑话。 怎么会不怕笑话，王梦兰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被人笑话。 可钱苹要读，她就总想着再给女儿一次机会。 万一呢。 就像她在梦中无数次回去到的幼年，如果她当年坚持多读几年书，会不会她就不是现在的生活。 终于，终于，女儿终于考上了。 王梦兰似乎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钱金来也被人叫了回来，尴尬的手足无措站在旁边，等到王梦兰终于哭完，他才低着身子去扶：“好事呢，别哭了。” 王梦兰一把甩开丈夫的手，这一年的气全发在一句话里。 “苹苹！咱们摆桌！” 王梦兰挺起胸膛：“摆二十桌！” 就在这一刻，母女两个再也不复之前冷战的气氛。 钱苹点点头：“好，妈，都听你的。” 钱金来跟在后头，着急的扯着嗓门：“请！一定请！我掏钱！” 他现在就恨不得回去几个月前，给说出分开过的自己一巴掌。 钱金来硬是挤出来一个笑容，但太久没有这样做，所以显得格外生疏。 “苹苹啊，爸给你摆桌，你想请谁就请谁。” 钱苹越过钱金来的肩膀，对着身后的王梦兰，两人目光接上，忍不住都笑了一下。 王梦兰一把把丈夫搡开，没眼看这个男人。 “起开吧你！” **** 钱苹考上了，王跃东得知消息之后也是马不停蹄就到钱家，钱金来现在对着妻子这边的亲戚客气的不像话，又是给倒水又是给泡茶。 王跃东也为钱苹高兴，一个劲的说道：“好好好，考上了就好。” 钱苹对着疼爱她的长辈，脸上一片温和：“舅，我想在王家庄摆桌。” 王梦兰坐在女儿旁边，两人的手紧紧握着，钱苹说要在王家庄摆，她也没有意见。 倒是钱金来龇牙咧嘴，但却没话说。 刚才他倒是说了，要在镇上摆，也叫他几个兄弟家看看，他生的女儿，是他们老钱家第一个大学生。 可王梦兰一句话堵了他。 “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 钱金来脸上有点烧，他家的亲戚，确实不如王家的亲戚尽心。 钱苹更是表态：“请我小姨一家来，坐主桌。” 没有王梦梅的帮助，她就没有今天。 王梦兰现在是女儿说什么都好，再加上她也对妹妹一家满怀感谢。 “都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市里的同学也请来，我叫你爸找车去接送。” 钱苹点点头，她确实是要请同学的。 一说起同学，钱苹又想起该问问同桌录取没有，她起身回屋去翻同学录，准备给自己关系的好的同学打点电话问问情况。 钱苹打完，脸上带着喜色，她同桌也录取了，虽然是高收费专业，但是是跟她一个学校。 好消息接二连三，王梦兰把碍眼的丈夫打发出去通知婆家那些碍眼的亲戚。 自己则是给王梦梅去了电话。 王梦梅在电话里也很替外甥女高兴：“那感情好，我明个就带小梨回去。” 双喜临门，王梦梅在电话里带着点小得意告诉姐姐自己买了房。 “三室一厅呢，等回头苹苹来市里读书，想来住就来住。” 王梦兰赶紧问妹妹手头宽裕不宽裕。 王梦梅：“宽裕着呢。” 其实也没多宽裕，家里装修完，手里就剩一千多了。 王梦兰不信，非要给妹妹转个一千先让她用。 “你们一家来可别上礼，苹苹说了，你们能来就是礼了。” 王梦梅失笑道：“姐，我真不缺。” 王梦兰豪气说道：“没事，你姐有钱呢。” 刚才钱金来偷偷摸摸把存折塞她手里了，连带着钱金来新收的一笔货款也给了她。 背着别人的时候，钱金来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一脸讨好：“我错了，我真错了。” 王梦兰从未像现在这样舒畅，家里的财政大权重回她的手掌心，此刻她格外的痛快。 王梦梅在电话里说好了回来的时间，王梦兰又开始紧锣密鼓的通知亲朋，又打电话找做席的人。 找的是十里八乡做的最好的席面师傅，还叫了一队锣鼓，准备到时候好好吹吹响。 她这边是拨云见日，另一边的王跃西一家却坐立难安。 李霞等啊等，等来了晴天霹雳。 钱苹居然考上了医科大学！ 乍一听到消息，李霞就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 怎么会这样呢。 更让她心焦的是，钱苹考上了，她坐不住就去学校办公室问。 这一问就问出事来了。 她李霞的儿子，王成才，这次压根没考上！ 几个志愿统统没够上，成绩只有三百多分。 李霞抱住办公室的桌子不肯走，非要叫人家再查一查。 “不可能啊！我家成才怎么可能没考上！你再查一查！再查一查！” 负责的老师推推眼镜，很是无奈。 “李老师，我真不是骗你，成才就是没考上。最后那个志愿还差五分呢。” “不行就让成才复读吧。” 第59章 复读？ 李霞顿时上不来气。 她前脚还嘲笑钱苹复读, 现在自己儿子去复读，她往后在两个姑子和妯娌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李霞精神恍惚回了家，丈夫一看她这样, 就知道儿子没考上。 王跃西像是老了好几岁：“复读吧，现在只有这一条路了。” 两个老师的孩子, 总不能到头来一个学也没得上吧。 李霞哇的一下哭出来。 “不复读！凭啥复读！” 她这辈子争强好胜, 临了了, 在比拼孩子的阶段却输了王梦兰。她不服气！ “不复读！咱们找学校！” 找来找去，李霞能找到的就是一些收不到太多学生的大专。这些大专有些是公办的，有些不是, 公办的招不满人, 私立的则是收费高没人报。 这些院校甚至不需要报志愿, 只要愿意去，有高考成绩就可以。 李霞看着招生简章，看着看着人就崩溃了。 “这都什么破学校！好点的专业全都招满了，去了也只能上差专业！” 王跃西戴着眼镜研究：“这个计算机，还有这个数控，不是挺好的吗？” 李霞抹着眼泪：“这学了有啥用？啊？你说有啥用？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她想叫儿子学师范，出来当老师。 可现在师范香着呢, 他们本地的学校, 初三成绩最好的那批人，大多都是一门心思往师范中专里扎, 三两年的, 读完出来直接有工作, 进这样的学校还不用自己掏学费。对家境不好的学生来说，这就是最好的路。 李霞想让儿子读师范，找来找去找不到一个。 偏偏王梦兰的请柬发到手里了。 大红色的请柬, 里头写着庆祝钱苹考上省医科大学临床专业。 李霞气的饭都没吃几口，死死盯着请柬，仿佛要把请柬盯出一个洞来。 该死的，为什么考上的是钱苹这个蠢丫头？ 怎么这上头就不是她儿子的名字？ 读医科，姑娘家读的明白吗？ 可再恨，李霞也得到场。 王梦兰在王家庄开了二十桌席，一大早就敲锣打鼓的在村口热闹，红鞭炮放了一路，肥软的鞭皮散落在地上，被人们的脚步一踩，村道就像是铺了一层红地毯。 王梦兰左手拉着钱苹，钱苹一手挽着她妈，一手挽着王梦梅，走在红色鞭炮铺成的村道上。 钱金来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台照相机，咔嚓咔嚓的一顿拍。 他倒是想跟着老婆女儿一块走，但是王梦兰一个眼神，他就老实了。 乖乖的站一旁，羡慕的看着女儿挽着她小姨。 好在旁人没说啥难听话，一个个都只当他这个当爹要拍照，围着他使劲夸。 夸的内容无非就是养了个好女儿，真厉害。 钱金来哈哈笑着：“那是！这孩子打小脑子就聪明！随我！” 王梦兰离着老远，看他这样炫耀，忍不住骂了一句“这王八蛋，倒是叫他捡着了”。 王梦梅忍不住笑出来：“姐夫表现的怪好的。” 可不是表现好么，王梦兰指哪儿，钱金来到哪儿。自从大姐结婚这二十年，就没见过姐夫这么积极主动。 搬凳子抬桌子借碗筷，对着老亲旧眷也是客客气气。对着王梦梅一家更是殷勤备至。 王梦兰翻个白眼：“他应该的！” 女儿长大这些年，他这个当爹的管过几次？ 现在白捡一个大学生闺女，他就偷着乐去吧！ 钱苹眼神淡淡的扫过钱金来，钱金来跟人说没几句话，就又去迎宾了。 钱苹的几个叔伯家都来了人，她久久没见过面的奶奶也来了，拄着拐就要往主位坐。 老太太笑的跟花似的，张口闭口就是“我们苹苹”。好像这些年为难王梦兰，嫌弃王梦兰生女儿的不是她一样。 钱金来不动声色的把老娘和几个兄弟往次桌领。 大喜的日子，光看这个主场就知道，钱苹心里向着外婆家。 钱金来把人带走，赵春兰趾高气扬的坐下。 她比钱苹奶奶的声音更大，炫耀着外孙女的荣光。 钱家的人不忿，却也没有道理讲。 钱苹读书这些年，他们是真没搭过一次手。 按理说钱金来夫妻忙，他们这些叔伯家都在镇上，离着一两条街的距离，帮着管几顿饭，接接送送都是正常的。再说还有奶奶在，当奶奶的，照顾着一大家子的孩子，也不差钱苹这一口饭。 可是他们愣是看着钱苹自己一个人上学放学，就这么好些年。 要说帮忙，小时候只有钱苹的大舅帮过忙，王梦兰最忙的时候，经常是王跃东来镇上看外甥女，周末接到自己家去。后来钱苹上中学了，学校里有点啥事，也是王跃西两口子帮了点忙。至于复读去市里，王梦梅更是忙前忙后，甚至是力排众议要供钱苹复读…… 算来算去，钱苹亲近舅家姨家太正常不过了。 因此叔伯们按下想要发脾气的老娘，规规矩矩的等着上菜。 钱苹把小姨安排在主桌，又把小孩桌的简梨，王云云，王帅全都拉过来。 “来跟姐一块吃。” 王梦兰也热情招呼：“咱自家人，不讲究那些，来，都坐我身边来。” 几个小孩上桌，王梦兰一人给发了一排娃哈哈。 简梨抱着娃哈哈，筷子下的十分迅速。 她大姨就是能耐，找的厨子真好，菜做的相当地道。 尤其一道糖醋肉，是糖醋里脊的变种，吃起来酸酸甜甜，简梨最喜欢。 趁着大菜还没上完，众人都要求钱苹起来说几句。 钱苹沐浴在所有人的羡慕眼光里，一个个感谢了过去。 “最感谢的是我的小姨和妹妹……” 钱苹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准备升学宴这几天，她在镇上又见到了曾经的高中同学。 杨晴。 钱苹还记得一年之前回来看到杨晴的时候，那时候杨晴在路上拦住她，问她再复读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那时候的杨晴虽然尖刻，但身上还带着少女的朝气。 可今年再见，一身疲惫的杨晴身边站了一个老实木讷的年轻小伙。 在众人围着钱苹，夸着钱苹出息的时候，杨晴深深低着头，拉着小伙从自家门口快步走过。 王梦兰告诉她，杨晴已经结婚了。 在她看到杨晴的那天，是杨晴回门的日子。 钱苹陡然而生一股寒意。 王梦兰还给她解释了一番，话里并没有惋惜，像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杨晴家添了个弟弟，家里的钱全交了罚款，原本是打算叫杨晴去南方打工的，但兴许是看了太多女孩子一去南方就远嫁的事。杨晴的父母最终还是决定不叫女儿去。 她的弟弟还小，父母却已经四十多岁。 说句难听的，杨晴家就是想让女儿嫁在近处，好将来照顾家里和弟弟。 王梦兰评价道：“她爹妈又能咋办？下面还有个小的，没办法的事呀。不过我看杨晴找的那个堂客不错，看着就稳重踏实。” 钱苹不知道为什么，在拿起话筒的那一刻，就想到了杨晴。 人在命运眷顾的时候，似乎并不会意识到自己被命运眷顾了。 只有在此后的人生中，才会逐渐意识到自己曾经的选择和机遇是多么的重要。 钱苹在为杨晴感到惋惜的同时，也深刻意识到如果自己没有读书是什么结果。 大概率就是嫁给这样一个长辈们觉得“老实”的男孩子，重复着父母的一生。 钱苹握紧了话筒：“感谢我的小姨，感谢我的妈妈，感谢我的妹妹。” 感谢你们，改变了我的一生。 …… 席面到了后半程，有些跟王家没有来往的村里人也来捧场，随个十块八块的喜钱，把自家的小孩子推到最前面。 “去跟姐姐打个招呼，叫人家跟你说说怎么读书！” 小孩子一脸懵，下意识就要往大人的腿后面躲。 大人一巴掌拍在孩子的后背上，恨铁不成钢：“叫你给人家打个招呼，又不是吃了你！赶紧的！” 可没几个小孩敢站出来，大人因此更生气，又拍了几巴掌，最后只能自己堆起笑容，上前去代替孩子问钱苹有没有什么“秘籍法宝”，最好是能叫自家这个孩子一下子就考中。 “你就说说他，说点啥，这小子气死人，考那么点分，都对不起我给他掏的钱！” 钱苹正要说话，简梨却从后面挤了出来。 她今年又窜了几厘米，看着跟个高中生差不多了，只是脸还长的很幼，大人们一时还拿不准她多大。 简梨成绩也好，这点已经被王梦兰也夸了出去。 今天这个场合，大家最关注的除了钱苹，也有一部分目光落在简梨身上。 王梦梅凡尔赛道：“她平时都是考第一的，就今年这个学期，不细心做错了一道数学大题，所以才考了第二。” 周围人很快就知道了，王家这两个外嫁的女儿，都教育有方。 说不准过几年，这个小的也要摆桌吃席呢。 简梨乐呵呵跟人打招呼，然后忽忽悠悠的说点学习方式之类的套话。 她上辈子做过线上K12的项目，因此对那些忽悠家长报课的话术个个了解。 “小学时期，就要把孩子的学习习惯培养好，只要习惯培养好了，等到中学，孩子的自主学习就会效率高很多。” “英语往后越来越重要，小时候就要培养语感。” “那家孩子这么聪明，看着就学得快，课后一定要盯着好好写作业。” …… 简梨周围很快聚集了一大群人。 有人夸道：“这小丫头，说的还头头是道的。” 但是莫名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终于，简梨图穷匕见。 “各位叔叔阿姨，我姐说了，她开学之前，准备回馈下大家，到时候就在镇上，给各家的孩子补补课。” 钱苹：……她是说过一点，但是想的是给简梨王云云王帅几个补补啊。 简梨嘿嘿一笑，光给亲戚家几个孩子补有啥劲？ 这年头啥挣钱？ 暑期辅导班啊！ 第60章 这年头, 城乡差距大，城里的孩子都开始到处找奥数老师了，乡里的孩子还是每天疯跑。 至于学习, 大多数的家长都是顺其自然。 读的好，就供, 读不好, 打一顿熬到岁数就滚出去打工。 这次钱苹考的大学, 是这七八年里周围几个村镇里考的最好的一个。 今天来吃席的甚至有她之前镇上高中的校长，校长带着几个领导来的，上来就给钱苹发了五百块奖金。 因为钱苹虽然去了市里读复读班, 但到底是镇上中学出去的, 学籍也还在本地。 硬是“蹭上”了一个重点大学的名额, 学校直接给钱苹申请了奖金，还在门口拉了横幅。 王梦兰跟钱苹一商量，没有拒绝，虽然镇上中学的教育水平次一点，但是钱苹在这里读书的四年，也遇到不少关心她的老师。 因此王梦兰慷慨的把校长和老师们安排到前面，钱苹在市里的老师, 她准备等王家庄这边安排好了, 就再去市里摆一桌专门的谢师宴。 钱苹的同桌也来吃席了，简梨一把拉过这个小姐姐, 对着大人一个劲的夸。 “这是我姐的同学, 学习可好了, 跟我姐一个学校的！” 钱苹的同桌叫谢苗，这次考试她比钱苹低了几十分，但是家里人想让她读医科, 最后愣是报了个高价专业，谢苗也被录取进去。 简梨吹得没边，说钱苹在市里复读有一套学习方法，她们一个班的学生考上了一大半！ 这个升学率简直了，把镇上中学的校长都给听的心潮澎湃。 要知道县里最好的高中也不过是百分之二十的升学率，人家市里咋就能一大半都考上呢？ “钱苹同学，学校邀请你随时回来给大家讲讲你的学习方法。” 校长握着钱苹的手，恳切万分。 钱苹只能点头。 简梨说完，告诉大家说过几天等安排好了就会通知。 大人们这才满意的走了。 等人走了，钱苹皱着眉问简梨打什么算盘。 简梨把她姐往旁边一拉：“姐，你就不想挣点钱？” 钱苹当然想，今天谢苗来，也是跟她商量这件事。 谢苗读了个高收费专业，家里虽然不差钱，但是谢苗觉得压力有点大，想要趁着这个暑假找个地方打工。 钱苹本想着自己也跟谢苗一块。 简梨伸出食指摇了摇：“NO，NO，NO……姐，你去打工能挣什么啊？再说这也不能利用你的优势。” 简梨自从有了这个主意之后，吃席过程中就没少打听。她知道现在只有下面一个村里有个老师在办辅导班，说是辅导班，其实就是变相的托管班。 孩子们还跟上学一样，送去就是半天，那老师教完语文教数学，还让她自己上中学的儿子教英语。 就这，去的人也有十来个。 其实王家庄这一块位置好，镇子带着周围的几个村都离城区近。自从前年修了路，大家进城都方便了。 就跟王跃东两口子一样，农忙时候就忙地里的活，没啥事就进城打工。 正因如此，周边几个村子都相对来说富裕一些。比一些离县城远的村镇日子好过许多。 人么，有了钱就会注重孩子的教育。 这几年村子里大多孩子都能上到初中，至于后面还读不读，就看孩子的成绩，好了就接着读，不好就初二初三下学。 今天来问钱苹的，大多都是些初中的家长。 简梨觉得，与其让她姐去找什么暑假工，不如办个培训班。 不是她吹，她姐这个成绩，一些镇上的老师还未必有她姐教的好呢。 钱苹算是服了简梨了，这个小妹妹总是会说一些在她看来异想天开的事。 正要拒绝，她同桌谢苗却像是碰到了知音，只拍大腿：“说的对啊！” 谢苗家里有钱，耳濡目染都是些做生意的事。 谢苗比钱苹看的远，瞬间就发现了这里面的商机。 开个暑假辅导班，场地就放在钱苹家，老师就她俩，再找上几个同学。她们一个班的同学里，有些语文好，有些数学好，总能找到对应科目的老师。 谢苗甚至还拓展了思路。 自从她考上大学，有不少亲戚也来借她的书本和习题本。 既然这样，她们干脆把几个人的书本笔迹整合整合，回头印点页子装订一下，卖笔记也行啊！ 简梨一拍脑门，对啊，复印笔记这种东西，以后也是大把的人去买。 两人一拍即合，说着说着都开始商量去哪儿搞个手动的印刷工具了。 钱苹：“……我咋觉得你俩才是一家人呢。” 都一样的财迷。 但最后钱苹还是答应了。 王帅本来在那儿狂吃，耳朵里隐隐约约听见挣钱，就凑过来听了半程。然后嘴里叼着的小鱼就掉了下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人竟然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这是暑假啊！ 竟然还要从学习上挣钱？ 王帅脸色发白，悄悄溜走，生怕叫钱苹揪着他要他去补课。 至于王云云，很是积极的在一旁听着，她开学就初三了，板上钉钉的肯定要跟着钱苹补习。 这边几个人商量细节热热闹闹，另一边的李霞却格外的不是滋味。 钱苹就光和简梨王云云说话，她儿子王成才今天全程都没人搭理，饭还没吃完，王成才就走了。 李霞不舒服的心到达了顶峰，再看妯娌姑子们，心里就有了气。 王梦兰就不说了，闺女考上大学，高兴的都不知道姓啥了。 王跃东两口子也是傻乐，都不问问她成才。 最可恶的是王梦梅，一个外甥女，一个侄子，她凭啥就给钱苹弄去市里读书？ 王跃西也心里不舒服，两口子坐席坐的如坐针毡，总觉得别人都在笑话他俩。 大姐和大姐夫，一个小学三年级不上，一个小学二年级不上，就这么俩人，愣是培养了一个大学生。 可自己家，两个中专毕业的老师，儿子竟然连个专科都没考上。 李霞盯着钱苹，盯着盯着就忍不住走过去。 阴阳怪气道：“苹苹啊，你这复读的真值啊，考三回就考上了，有时间给你弟也辅导辅导呗。” 王梦梅离着不远，早听见闺女又出主意，她又是想骂闺女，又觉得无比自豪。 思来想去，决定随简梨去折腾。 孩子有想法，总是好事。 听见李霞说话说的酸溜溜的，就上来给钱苹解围。毕竟李霞是长辈，钱苹不好说什么。 “不是说成才不准备复读了吗？” 李霞语气冲道：“复啊，怎么不复？大姐都叫苹苹复读两年呢，成才总不会也需要两年。” 又盯着王梦梅说道：“二姐，你给苹苹都弄去市里读书了，这轮到成才，你总不会推辞吧？都是一家子的，你可别偏心眼。” 王梦梅一阵无语，李霞总是这样，每次都要跟人争个高低，还爱拿自己那点小心思揣摩别人。 “你要是送来，我肯定支持。” 帮着联系个学校而已，又不是住家里，她有啥好担心的。 就算是对王跃西和李霞有意见，她也是盼着下一辈的孩子们都考上大学，有个好未来的。 她这么说，李霞还是不满意。 “二姐，你别光说，拿出点行动来啊。你之前帮苹苹又是给钱又是照顾的，成才去市里，你也给安排安排，你家里不是刚买了新房子？叫我们成才住家里好了。” 王梦梅脸拉下来。 李霞还是觉得委屈，喋喋不休的抱怨：“二姐你去年给苹苹弄去复读，咋就不管我们家成才呢。你要是拉拔我们一把，成才也不至于今年没考上……” 这就是硬要甩锅了。 去年别说王梦梅提不提，照着李霞的脾气，她才不会愿意叫儿子离了眼前呢。 王梦梅没搭理李霞，直盯着王跃西。 她跟弟媳妇说啥都不合适，就看王跃西的态度。 可王跃西抽着烟，没出声拦。 王梦梅冷笑一声，真是给他王跃西脸了。自己儿子考不上，倒是赖她这个二姐。 “人苹苹是成绩好，我就帮着联系了下学校，学校主动就说要了。再说了，苹苹在市里住校，都是大姐自己掏的钱，我压根没帮上多少。你们要是去市里复读，我欢迎。但你儿子成绩咋样你心里有数，人家收不收是人家的事。” 李霞气的鼻孔大喘气：“好好好，王跃西——” 李霞冲到自己丈夫面前，气咻咻的骂起来：“这就是你的好姐姐！我就说个叫咱成才住家里，她都这么不乐意。你们老王家倒是拧成一股绳！我是个外人！咋我生的不姓王吗？” 王跃西掐了烟，脸黑黑的：“你够了，还嫌不够丢人是吧。” “你都不嫌丢人，我嫌什么丢人！你们家人看不起我，连成才都看不起！看不起算了！” 李霞脑子都充血了，红着眼睛大声道：“我不需要你们家人管！我的儿子我自己管！你们等着，我成才早晚考个比她钱苹更好的学校！” 到时候这些什么亲戚，都滚蛋吧！ 李霞骂完不解气，把席面下的凳子噼里啪啦的踢倒，然后才气呼呼的走了。 王梦梅从一开始的生气到后面的无语，对着王梦兰说道：“就她这样，你说我敢应承她事吗？” 你如了她的意，她觉得你是怕了她，想要攀着她。 你不如她的意，她又觉得你看不起她。 李霞的字典里，就没有一个好人。 王梦兰一把把妹妹拉走：“别搭理她，随她去。” 姐妹两个心里都还憋着气呢，当年说好的一家子供王跃西，指着他跳出农门帮帮家人。可王跃西榨干了全家，最后当了老师也从来没提过给孩子们补补课。 王梦兰知道王跃西其实私底下收的有补课的学生，但李霞愣是装傻充楞，从来不说。 王梦梅年年把女儿送回王家庄，难道是真指着女儿回来过暑假吗？还不是想着他两口子都是老师，也能辅导辅导孩子。 可到最后，还是钱苹考上了，几个孩子自己打算补课。 他们两口子指责别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 李霞回到家，哭了一场之后义无反顾的把儿子送去了复读班。 王跃西其实不太愿意，他带过复读班，知道能复读成功的孩子少之又少，很多人第二年考的还不如第一年。 “就这个计算机，报这个专业有啥不好？” 李霞犟起来谁的话也不听：“啥计算机，学那玩意儿有啥用。” 王跃西也不知道有啥用，只是刚才去吃席之前，听简梨说了一嘴。 简梨好像是是故意说的，说什么建议将来让钱苹去辅修个计算机。 “发展潜力巨大。” 王跃西不说还好，一说，李霞就嗤之以鼻。 “她一个丫头片子，知道个屁！” “听我的，读师范，准没错！” 60-70 第61章 简锋在吃席当天没跟着来, 他这段时间老请假，已经觉得很过意不去，再加上店里最近也忙, 因此跟王梦梅约好等到王梦梅回城的时候，他来接老婆。 王梦梅就干脆住在大姐家, 姐妹两个晚上睡一张床, 说些小话。 钱苹则是和简梨王云云住一间, 谢苗先回市里去跟家里人商量，顺带找几个考上的同学，到时候大家都来钱苹家。 简梨揽过招生和定价的任务, 趴在床上写计划。 开在镇上的辅导班, 要说定价多高, 根本不现实。简梨就决定只针对准初三和高小开两个班，高中就看报名的人多不多，要是多的话，就额外再开。 这种大班每天语数英各一节，辅导作业两小时。 课程分上下，前三十天是通班，大班授课, 一个人一百块。 后面十五天是拔高班, 可以针对性的补哪一门，小班授课, 一个人一门是五十块。 钱苹心惊肉跳的, 觉得这个价格贵。 简梨咬着笔头：“姐, 我问过了，那个村里的辅导班是四十五天二百块。咱们这个价格已经很优惠了。” 要知道县城现在补一个暑假一门也得三百，更别说市里。 葛明上的那个奥数班, 一个月就得一千多。简梨觉得自己的定价并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简梨定好了价格，又开始琢磨着场地。 钱苹家场地是现成的，一楼本来就没放什么东西，现在只需要来几张大桌子凳子，再刷一面黑板，准备点粉笔就齐活了。 本来就是个草台班子，简梨一切从简，大舅王跃东去找村里人借了几张大方桌，一个桌子就坐六个小孩，等到桌子进了场，一楼已经初见雏形。 一楼的两间房，一间房里放四张桌子，能坐下快三十个人。 一个教高小，一个教初三。 等到一切准备差不多，简梨叫上众人：“走，咱们去赶集。” 镇上隔日逢集，县城里也有人会贪便宜过来赶集。 简梨找了个小桌子，弄来一大片白布铺在上面，再找个大喇叭，在市场一角喊起来。 “让你的孩子赢在起跑线上，暑期培训班，现特价招生中！只要报名，就送水笔一支——” “重点大学高材生亲自授课，不管是提分还是拔高，都能满足您的需要！” 钱苹：…… 她的几个同学个个面面相觑，谢苗对着钱苹竖大拇指。 “钱苹，你妹妹，真是这个……” 她这次带来了另外两个同学，她跟钱苹，都是数学英语好，这两个同学，一个语文和政史地学的好，一个是物理化学不错。分别被省大政治系和外地某重点大学的物理系录取。 谢苗忍不住感叹：“看看人家，这个岁数就敢想敢干。” 再看看自己，刚才刚把摊子支上，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简梨喊的很有效果，没一会儿就有人来问。 “这是啥？进去能叫孩子学啥的？” 简梨耐心给人解释。 有人一听就走，嘴里还嘟囔着抢钱。 也有人驻足了很久，脸上满是挣扎。 一百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自家什么时候花过这样的钱？ 但是简梨说的又太有道理，一个暑假两个月，要是能趁这个机会补补课，是不是真能弯道超车？ 第一天推下来，收到了八个学生。大多是镇上的初中生，原本就是冲着钱苹来的。 其他几人都有点沮丧。 虽然八个也不少了，但是算下来不过是八百块钱，这笔钱要除去固定的开支，印页子的钱，粉笔钱，几个老师住在钱苹家的开销吃饭，余下的钱还需要五个人分。 总觉得跟自己的预想不符合。 简梨倒是乐呵呵的收起桌子，这比她想象中好很多。 “姐，明个咱们就开始上课。” 钱苹有点意外：“不摆了？” 简梨挥挥手：“摆啥啊，不摆了。” 能报名的，是本来就有需求的，剩下的那些，光凭嘴可说服不了。 “咱们先上个三天实验课，欢迎人家来旁听，过了三天再从头整体授课。” 这三天既是打广告，也是给钱苹几个熟悉熟悉教学过程。 八个人，加上王云云，王帅和简梨，一共十一个。按照初中和高小分开两个班。 第二天就开始了上课。 钱苹和谢苗几人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先是把自己的课本看了好几遍，这才敢走进“教室”。 好在学生就那么几个，先过一遍进度，摸清了大家的水平，授课就正式开始。 钱苹上午讲课时候还磕磕巴巴，下午就已经很流利了。 等到过去两天，钱苹已经很流畅了。 镇上本来就有几家人在犹豫，等到辅导班开了，就不停的从钱苹家门口路过，恨不得把耳朵贴在墙上去听钱苹在里头讲的怎么样。 等到钱苹下了课，这些人就追到报名的那几家孩子家里。 “咋样啊讲的？比学校老师咋样？” 开学就上初三的小少年挠挠后脑勺：“不知道。” “你这孩子，讲的好坏你咋能不知道？讲的能听懂不？” 小少年想了想：“能吧？” 问话的人急了：“那你觉得有进步不？开学能提高成绩不？” “没考呢，我咋知道。” 大人们没辙了，只能问他课上讲了什么。、 一说这个，孩子来劲了：“课程可有意思了！徐老师给我们演示了什么是电流动向，还弄了个土豆来弄那个……那个生物发电！原来土豆真能发电啊，灯泡都亮了……” 他喋喋不休的说，大人听的一头雾水。 但一讲完，小孩就看了下挂钟，急着进屋写作业。 “徐老师布置作业了，我得赶紧写。” 看着孩子不用催就拿书包出来，所有人都明白了。 来打听的人出门就回家拿钱，她男人追着问她干啥那么着急，明个去也行。 “等啥等，明天说不准就一堆人都去了！” “老李家那个娃那么笨都能听懂，咱家娃肯定能听懂！” 试课的第三天，班上陆陆续续又来了七八个学生。 至此，钱苹几个人终于放下了心。 虽然还是不多，但是这个收入已经比出去打工强了。 快二十号学生分在两个班，暑假班正式开启。 王梦梅在正式开课之前就回了城，简锋来接她，说家属院最近又有了新的新闻，关于卖房的种种争端现在都平息了下去，王梦梅着急回去开店，因此匆匆告别。 王梦兰和钱金来的钱又合在了一块，俩人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日子。 钱苹几个人上午下午都在上课，中午就几个人就轮流做点饭吃。 她们四个人里，除了谢苗家境好一些，其他两人能跑到这里来上课，家里都是有些困难的。所以做个饭并不是难事。 简梨还花了钱从王帅那儿收了半麻袋的黄花苗，每天早上煮上一大锅。 要说谁最不开心，那当属王帅。 王帅被王跃东押来辅导班，本来就千万个不情愿。 他也是有自己的生意的，课堂哪儿有做买卖有意思。 他要闹，王云云一个眼神就给他吓了回去。 为了不挨打，王帅只能唉声叹气的学习。 但是很快，王帅就不觉得难受了。 因为没过几天，跟他玩的最好的几个黑蛋就都过来了。 黑蛋们垂头丧气，破烂的书包挂在身上，一个个被家长踹到了辅导班。 “你们咋来了？” 黑蛋哀怨的看了一眼王帅：“我爸说让我来跟你学习。” 王帅去年是少了三门红灯笼，今年王帅全都及格了。再加上钱苹考上大学，村里人越想越觉得根子在钱苹这儿，最后就决定把孩子都送过来。 钱苹几个人一商量，最后定下来王家庄的孩子一人收个五十块。 一来是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小学三四年级的，不学物理化学，再来也是这些孩子们家境并不如镇上的好。 五十块钱不多，很快两个教室都坐满了人。 钱苹和伙伴们的压力大了起来，这么多的孩子，要一个个的补习，还要盯着他们把暑假作业都给写了，这无疑是个严峻的挑战。 这时候就体现出简梨的优点了，简梨每天帮着盯纪律，盯卫生，收作业，还要关注个别“刺头”。 天最热的时候，她做主买了绿豆回来，煮完绿豆汤放凉，再一个个分给大家。 孙翠芳也时不时过来看看，偶尔帮着做几顿饭，回家就跟丈夫夸简梨。 “咱二姐家这个姑娘，比谁家的男娃都强。” 不知不觉间，一个月转瞬即逝。 这一个月里，不光这些孩子们学习都有了进步，钱苹几个人也长进许多。 谢苗更是叫嚣，明年她准备在市里也搞一个培训班。 一个镇上才多少学生？市里大把的学生，谢苗光是想想就觉得未来可期。 这个梦想被简梨无情击破：“市里需要资质，你办不下来。” 现在也就是县城和底下的村镇管得不严才能让她们这么搞，要是放在市里，分分钟就被人举报。 谢苗不气馁：“那就县城。” 今年就是打出招牌来，明年做大做强！ 第62章 大班结束后, 简梨就不再跟小班了，她本来补习就是冲着先过一遍初中的知识点，免得有遗漏。毕竟期末考试那个第二名, 着实给她上了一课。 重生这个金手指，并不意味着她在学习上就是一片坦途。 初中还好, 到了高中, 她仍然也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去梳理知识。 这个暑假, 钱苹给她巩固了一遍，等到初三，她就可以轻松很多。 小班大家本以为报的人会不多, 结果最后竟然还有十来个。 这十来个人里, 一半是准初三, 一半是准高三。 甚至有一个是县里的。 对方是来走亲戚，恰好听说了这个辅导班，他家里本就困难，城里的辅导班太贵，钱苹这个便宜，于是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旁听了一节。 这一听，他就觉得钱苹讲的数学比他老师讲的好, 直接交了五十块过来补课了。后来又报了一门物理, 每天两节课。 谢苗几人都与有荣焉，觉得这是说明她们的辅导班已经传出去名声了。 几个人于是更加细心的准备教纲, 之前的笔记也有了用途, 整理出来找了个校门口刷页子的地方, 印了几份分给高三生。 消息传出去，李霞在家里又是一阵摔打。 钱苹办培训班，她嗤之以鼻, 不让王成才去。但是钱苹不主动把笔记送来，她又生气钱苹不把她这个长辈看在眼里。 “那几年她在这里上学，你跟我都没少照顾她吧？现在人家飞上高枝了，就不把咱们当回事了！” 李霞在王跃西耳边一个劲的骂，更是坚定了非要把儿子供出来的决心。 王成才已经被送去复读班了，李霞甚至还跟学校申请了换班，她准备亲自去带儿子。 “我就不信，成才还能考不过她！” 被寄予厚望的王成才日复一日的沉默，他其实根本就不想复读。 但李霞已经被亲戚家孩子的荣耀闪盲了心，一门心思非要王成才考个比钱苹更好的大学来增光添彩。 王成才压抑着内心的焦灼，像个木偶一样每天上学下学。 这天放学时候，他突然被喊住。 “王成才！哥！” 王成才抬头望去，喊他的是大伯家的儿子王帅。校门口的梧桐树下，还站着钱苹简梨和王云云。 王帅像个兔子一样矫健，闪避开放学时候的人流，把一包东西塞给他。 王成才一时拿不准以什么态度来对待王帅，从小他妈就教导他，说王帅智商低，叫他别搭理。还有亲戚家的几个女孩，李霞也总说三道四，不让他多接近。 天长日久，王成才现在才发觉，他竟然没有什么同辈的朋友。 王帅嘿嘿一笑：“哥，这是咱姐整理的笔记，你拿回去别跟二婶说啊。” 王成才抱着那包沉甸甸的笔记，呆愣在那儿，半晌才干巴巴的问王帅：“你、你们，干啥去？” 王帅高兴道：“我姐说带我们去爬嵩山！看少林寺！” 自从《少林寺》这部电影火遍大江南北，所有王帅这个年纪的小孩心中就都有一个武术梦。 这个暑假，钱苹几个人挣了钱，她的同学们就像在临走之前放松放松，思来想去，就挑了离桃城只有半天路程的嵩山。一群准大学生，带着半大的几个孩子，准备去爬嵩山，看少林寺。 王帅别提有多高兴了，嘴里阿达阿达的叫：“哥，我们走了哈！” 他又跟兔子一样的窜回去，在钱苹几个面前忍不住兴奋的比比划划，然后被王云云一个比斗给拍老实了，这才乖乖的背起一个大黑书包，跟在几个姐姐们后面走开。 王成才心里五味杂陈，回到家默默关上门，坐在书桌前久久不能平静。 他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己接受的教育，母亲说的话到底是否站在公允的角度上。 兄弟姐妹的关系，难道真如母亲所言，结了婚就无需再去维持，只看是否获得价值吗？ ***** 嵩山的壮美巍峨给简梨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回想上辈子累死累活，除了出差就没去过多少地方，至于节假日更是无从谈起。 节假日的时候嫌人多，可工作了又请不下来假。忙忙碌碌十来年，连祖国大好河山都没看过。 亏，实在亏。 几人站在嵩山山巅，对着山谷没有意义的大喊，回声震荡着山崖，是对这些少年人的温和的回应。 在少林寺里，王帅一个劲追着路过的僧人问人家会不会武术。 年纪不大的僧人给他指了一个台子：“那边，每天有武僧表演。”一个人三块钱，能看三十分钟。 王帅眼巴巴看着他姐，王云云给他掏了钱，他欢呼着去买票。 简梨则是东张西望，王云云：“你找什么呢？” 简梨：“找明星呢。” 钱苹：“是找前几年春晚上那个小明星？” 简梨胡乱应了一声，眼睛四处看，再过十年，一部军旅剧火遍大江南北，他爸最爱那部剧。 简梨脖子上挂了个相机，相机是谢苗带来的，一群人这里拍拍那里拍拍，最后也没碰见“许三多”。 失去了跟明星合照的机会，几人在看完武僧表演后就乘车离开，临走之前在少林寺门口拍了张大合照。 至此，简梨初中时代的最后一个暑假终于落幕。 **** 从少林寺回到王家庄，又从王家庄到了桃城。 简梨手里拎着一堆从景点买回来的特产，少林寺的素饼，木质的剑，还有十来张膏药贴。 王梦梅数落她乱花钱，简梨嘿嘿一笑，从身后抱出来一只粉色鼻头的小狗。 “来，王发财，给你妈妈叫两嗓子！” 王梦梅：…… 简锋早在接到女儿的时候就看见这只小狗了，米黄色的绒毛，耳朵还没立起来，脚掌和鼻子都是粉的，看着像是南方土松和本地土狗串出来的小土狗。 “……怎么姓王？” 简梨一脸理所应当：“我姓简了，妹妹就得姓王。” 王梦梅面无表情：“简梨，你是不是找打？” 简梨缩了下脑袋，然后吐吐舌头：“怪不得都说，有了二胎就不疼老大了……” 王梦梅伸出巴掌。 简梨立刻识时务的逃跑：“我去找夏柳玩！” 嘿嘿，叫夏柳看看王发财。 简锋在后面收拾简梨留下来的一地狼藉，忍不住偷笑。 王梦梅也噗嗤一下笑出来，家里有了这个活宝，真是年轻十年。 就算是她现在八十岁了，一看简梨这样子都能从床上爬起来。 简梨抱着自己的小土狗到处炫耀，城里的孩子养宠物少，看见家属院来了个小土狗，一个个都稀罕的不得了。有些还不知道事的，当即就躺在地上开始闹了。 “我也要养狗！” “不准，狗多脏啊，你看那小狗，你养了就咬你，给你鼻子都咬掉！” 简梨气哼哼的，她家发财多乖呢，才不会这样。 把狗带去夏柳家，简梨也不进门，就在门口喊夏柳的名字。 夏柳出来一看就眼睛直了：“啊啊啊，你真养狗了！” 那肥嘟嘟还带着奶膘的小狗，看着就讨人喜欢。 简梨像是狮子王里辛巴被举起一样举起自家的小狗，满脸自豪：“我家发财好看吧？” “好看好看。” 小土狗就是这个时候最好看，身上的毛格外蓬松，肚皮圆滚滚的，眼睛黑的像是小葡萄。有些怕人，夏柳一凑上来就哼哼唧唧的叫。 夏柳心都要化了，恨不得自己明天也养一只。 简梨在大院里炫耀了一大圈，然后才心满意足抱着王发财回了家。 王梦梅虽然一再嘴上说不喜欢狗，但还是在去店里之前给简梨准备了纸箱子和厚衣服，简梨把王发财放在自己的房间，小狗窝挨着门。 王发财哼唧了几天，终于意识到自己回不去妈妈身边了，于是每天就跟着简梨跑。简梨走哪儿它去哪儿，简直像是个移动的绊脚器。 简梨早晚各遛它一次，其他时间就只能把它关在家里。 家属院里孩子多，没办法散养。 王发财无愧于土狗的基因，才三个多月就已经觉醒了看家护院的天赋。简梨开学没两个月，它就叼着自己的窝去客厅了。 晚上只要是门稍微一动，它就会警惕的四处看。 简锋对这只小狗越来越喜欢，王梦梅嘴上虽然没说，但也经常在店里进菜时候收一些大骨头，拿回家喂给王发财。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简锋有一天回来神色凝重。 “发财在家不？” 王梦梅看了一眼屋子：“小梨带出去上厕所了吧，怎么了？” 简锋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小石和小孟家里遭贼了。” 王梦梅突然从后脊梁骨直窜上一股凉意。 简锋：“多小心吧。” 第63章 家属院遭贼这件事以前也有过, 但那都是十来年前了，那时候家家生活困难，偶尔会丢几件衣服, 丢块肥皂啥的。 但这样入室偷窃，还是第一次。 很快, 消息在大院里传的沸沸扬扬, 遭了贼的小石和小孟家自然也成了话题中心。 其实小石和小孟早在暑假时候就搬走, 按理说被偷了这事也传不到棉纺厂，奈何两人都还在厂子上班，一来二去, 很快就叫人知道了他们新家被偷的事。 简锋知道之后心里直发毛。 王梦梅更是手脚冰凉, 跌坐在沙发上, 好半天才缓过来。犹疑着问道：“你说……是不是咱们以前那些老邻居干的？” 她倒是不想往那个方向想，但是事实摆在面前。小孟和小石新买的房子又不挨着，咋就能这么精准的只偷这两家？虽然说也没偷多少东西，小孟家里是偷了几百块钱，小石家则是丢了一台电视。 简锋仔细打问过，知道那个小偷是半夜做的案，小石正巧轮了晚班不在家, 他老婆在里屋听见了动静, 愣是吓得不敢动弹，等到小偷走了才敢嚷嚷出来。 小偷跑的快, 两家都没逮到。 王梦梅现在猜测是原来的邻居, 简锋没回答, 他既不愿意这样去想老邻居，也不知道怎么反驳王梦梅的猜测。 “总之最近小心点吧。” 眼看着还有几个月就到过年，每年年前都是小偷多的时候, 简锋心里想着幸好是家里有条狗，要不然他出去跑车都不放心。 “我明个找人来再装条门插，你晚上关店了也别自己回来，要么等着我一起，要么就让倪浩送送你。” 王梦梅焦急的追问：“那小梨呢？” 简锋：“叫她最近在店里写作业吧，等着跟你一块。” 这么一个坏消息袭来，两口子半夜都没睡好，都在竖着耳朵听声音。 第二天一大早挂着黑眼圈去上班，心里都说不上来的感受。 对于这两家的遭遇，大院里有些人是跟简锋夫妻一样的心惊肉跳，有些老太太老头还自发的组成了巡逻组，生怕那贼偷到自家来。 但是有些人嘴上骂小偷，背地里却在窃喜。 该！凭啥这几家就顺顺利利买了房？白白赚了好几万？ 这下被偷了，老实了吧？ 早在厂里不收房之后，也有人去举报，说是不公平，凭什么卖的早的那几家还给钱。要不收房，要不就大家一起不收，凭什么叫简锋为首的几家占了便宜？ 应该让他们把钱交回来！ 举报的人连着写了好几封举报信，最后都石沉大海。 顺利把自家的老房子出掉的小领导们才不愿意还钱，连带着合同签的早的这几家也占到了好处。 不过这对于领导而言是正中下怀。这几家的存在对他们而言也是好事，这不是显得他们这些领导没有只顾自己么。 因此甭管谁来举报，厂里都统一了口径。 不是不收房子，是暂停收房子。 既然以后还要收，那叫人家提前卖掉那几家还什么钱？ 你问什么时候再开始？ 那要看厂里安排了。 放心放心，肯定会收。 最后这句话成了吊着这几十户人家的胡萝卜，给这些人画了个看得见吃不着的大饼。 到了这份上，有人记恨卖掉房子这几家人是再正常不过了。 小石和小孟气的去报警，却也拿不着实证。 最后小石特意跑了一趟简锋家，叮嘱简锋一定要注意。 “锋哥，我觉得就是麻婶她俩儿子干的！” 麻婶原本还想找王梦梅麻烦，可她自家早成了一锅粥。 两个儿媳闹着分家，两个儿子又为谁家多吃几口肉打架，她在中间疲于奔命，硬生生被气进了医院。 小石觉得麻婶一家动机最强。 简锋：“没准的事。” 说不准真的只是个从外面翻进家属院的毛贼呢。 简锋对棉纺厂始终有感情，不想去猜测到底是谁。 …… 简梨知道有贼之后，倒是比她爸更快的接受这个猜测。 她是见过上辈子棉纺厂倒的时候的乱象的，因此对这些事情都不意外。 只是…… “还是要买房啊。” 家里越来越有钱，这样的事情总是少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开。 ***** 新学期伊始，简梨的生活就简化成了学习画画两件大事，初三的学业压力一来，身边的同学们也都开始上进了。 什么看杂志玩皮筋抓羊拐，都是过去式。 现在的她们，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简梨在学习之外开始了她的第二篇连载。 单行本的销量统计完毕，姜柔在信里用了七八个感叹号来表达对于简梨首印成绩的震惊。 短短两个月不到，首印已经全部卖完，杂志社还从未有过这么好的成绩。 【主编邀请你到首都来，想给你做个专访。】 这么亮眼的成绩，别说是《魅画》了，其他几家有名的漫画杂志社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冉冉升起的新星。只梨这个名字，现在已经被很多人知道了。 自从简梨的第一册单行本火了之后，其他家杂志社为了挖人无所不用其极，不少杂志社的编辑都看到了少女漫画的潜力，想要挖墙脚，奈何“只梨”藏得太深，别说是真名了，连地址电话什么的都无从找起。 于是就有人动了歪心思。 近期，一个长相格外英俊帅气的编辑打着“交流”的旗号来接近姜柔。早上送花，晚上送饭，大有一见钟情非姜柔不可的态度。 姜柔光是想想就觉得可笑。只梨现在的身价已经涨到了一页一百块，出版分成也翻了一倍，连带她这个编辑每个月也能拿到过千的工资。 她是疯了才会把自己的王牌送给别人。 姜柔毫不犹豫的把对方拒掉。 倒是主编开始未雨绸缪起来，现在的少女漫画太少，虽然只梨带动了很多人把目光聚焦在这种情爱题材上，但很多作者的风格都很青涩，创作者需要一定的时间去练习和升级，才能慢慢成熟。 所以只梨就是这个领域毫无疑问的大拿，作为第一个吃螃蟹，并且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还要继续当吃螃蟹的第一人。主编最怕的是有人真把只梨挖走。 思来想去，主编决定表示表示态度。 单行本卖的这么好，不得把作者请来办个庆功宴？ 听姜柔说，作者的年纪估计不大，很可能未成年。 主编大手一挥。 请！都请！ 邀请只梨带全家来首都旅游！ 什么车马费，什么旅费，杂志社全包！ 顺带给作者做个个人专访，正好跟下一期的作品一块发！ 简梨看到信里这一段，还真动了下心。 有位著名的女作家说过，出名要趁早。 大概是因为出名这种事，就得在最少年意气的时候，不考虑什么未来江郎才尽，不考虑什么被人嫉恨。得意就得意到底，一身的气派叫人感叹青春真好。 简梨忍不住惋惜，如果她上辈子就遇到这种事，她肯定什么话不说就去了。 但她是重来一次的简梨。 因此她只在回信中写了一句抽不出空，等回头再去，就匆匆去上学了。 姜柔收到回信，毫不意外的对着主编抖抖信纸：“您看吧，我就说她不会来。” 虽然只梨说自己现在还是个学生，但很多时候姜柔都觉得跟自己对话的人仿佛比自己岁数还大一些。 这一行干了一年多，姜柔也是见过几个少年成名，恃才傲物的“天才漫画家”的。 要知道只梨现在拿到的价格还不到最顶，国内漫画最有名的那几个人，一页漫画大几百都是常事。 旁人一个月的工资，比不上这些人一页漫画。 姜柔接触过这些人后，无比庆幸自己的幸运。 这份幸运不是她凑巧发现了只梨的稿件，而是她遇上的是一个有才华且温和包容的只梨。 主编看着回信扼腕叹息，在辞职了一批老编辑之后，留下的编辑大多都是姜柔这样岁数的女性编辑了。 按照主编的眼光来说，姜柔做编辑虽然吃苦肯干，但是在维护关系上并不如老编辑那样圆滑。 就像只梨这样的台柱子，按照他的意思，就该让姜柔跑一趟。只梨来不了首都，她们应该去啊！ 维护关系不就那么点事吗？给作者想要的一切。 既然说只梨是个学生，那就给发奖，给宣传，年纪小当然会攀比，到时候给对方父母装装面子。 姜柔听了主编一席话，无语都写在了脸上。 “我觉得，只梨或许不想让咱们去。” 虽然只梨没说，但姜柔觉得只梨对自己满意的其中一个重大原因，就是因为自己省事。 但凡自己要是提出敲锣打鼓去给只梨做宣传，对方估计立马就要换掉自己了。 “我觉得，咱们什么都不做，就是维持这段关系最好的结果了。” 姜柔收起信件，把只梨寄来的新一期内容分给几个编辑，让大家都看过一遍，确定没有要修正的内容后，几个人开会。 一年过去，杂志社又多了几张新面孔，新面孔一听要审的是只梨的稿件，一个个激动的无以言表。 “姜柔姐，能不能让只梨给我签个名啊？” “我也要我也要，我要俩，我堂妹一听说我来魅画，缠了我一个暑假了。” “要我说，咱们怎么不把只梨请来？别家的大作者都会开签售会的，咱们也开！” “就是啊！不少读者都反映了，说咱们为什么不办签售会，而且连作者亲签都没有。” …… 姜柔拍拍手：“好好工作吧，到……明年暑假，有机会的。” 姜柔心想，每次信件都是寄到中学，只梨又总说自己面临升学压力。 那就没错了，只梨肯定是个高三生！ 等明年高考结束，说不定一切都会成真的！ 第64章 初三生简梨过上了起早贪黑的生活。 天气一冷, 她每天早上都不想起床。新房子有暖气，屋子里暖和，更衬得学校冷。 简梨每天都要花好长时间哄自己出门。 王发财围在她周围, 伸长了脖子端坐着，就等着迷迷瞪瞪的简梨从嘴巴里掉出来点鸡蛋碎。 王梦梅猛催简梨：“赶紧的！再不走你马上迟到！” 简梨叹了口气, 小声嘀咕：“早知道就去专访了……” 成名要趁早啊, 趁早就不用被应试教育摧残了。 可腹诽了一大串, 简梨还是老老实实被王梦梅挂上书包赶出门。 照旧还是简锋送孩子，自行车拐了一个弯，简梨就嚷着要买烤肠。 人可以迟到, 但嘴是不能亏欠的。 简梨咬着烤肠往班级跑, 远远看见班主任都快走到班级里了, 她一个箭步冲到班主任前面。在铃声落下的时候坐在了座位上，两口把嘴里的烤肠吞下肚，擦擦嘴做出一个乖宝宝的样子。 方老师：…… 这都第几次了？ 自从入了冬，班上再没有比简梨更能踩点的了！ 每次见到她，都是火急火燎往班里跑，一看到简梨来，有些在班级外面的学生也会抓紧时间跑起来。 看到简梨, 就等于在迟到边缘了。 方老师拍拍手：“最近天气冷了, 要注意保暖，上下学最好不要跑太快, 免得摔倒……” 简梨戳着铅笔盒, 假装说的不是自己。 “……下周将要举行全市联考, 时间是周四周五两天，这次考试是完全按照中考的难度和考试方式来的。一定要细心审题，注意细节……” 方老师一走, 夏柳就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考考考，我都快成红薯了。” 被烤的外焦里嫩。 自从上了初三，周围一切都紧张了起来，课间也没几个下课出去玩的了，学校的体育课音乐课美术课微机课全部取消，只有上不完的课和考不完的试。 夏柳把脸转向简梨：“小梨，你要考什么学校？” 桃城本地最好的学校是省实验和一中，一中是老牌高校，前些年一直比省实验高出一头。但省实验这几年却凭借着引进的一批新教师逐渐追了上来。 家长们还是一贯的觉得一中好，可学生们都更喜欢省实验。 据说省实验的老师还会带学生去春游秋游看电影呢。 总体来说，一中偏传统教育，省实验则是鼓励学生多样发展。 简梨略一思索：“省实验吧。” 上辈子她连这俩学校的门槛都没摸到，去了二中，虽然教学水平也不错，但是在二中那几年着实算不上什么美好的体验。 二中和一中一样，都是住校的，半个月放两天假。 这样封闭的环境下，任何一点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都会成为被嘲笑的点。 说不上霸凌，但简梨那三年真的不快乐。 夏柳一家搬走，她也没有了朋友，就这么独来独往过了三年…… 哎？ 简梨突然想起快被她忘记的时间点。 这都已经是十二月了，厂子那车货是不是已经丢了？ 回到家，简梨迫不及待的去问简锋。 简锋：“你哪儿听来的话？” 简梨：“听同学说的，说是二厂这个月没发工资。” 简锋刚提起来的那口气松了下来：“没发工资不是常事么，这个月咱们厂的也没发。” 以前也有这样的事，最长的一次，连续五个月没发工资。 简锋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难道厂子还能真倒了？ 咋可能嘛，这么多的人呢，就算有什么事，上面也要站出来管。 简梨没去打击她爸，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家现在的处境。 房子已经换了，工作也已经有了。 她爸有了一技之长，她妈的小生意蒸蒸日上。 嗯…… 好像确实不需要很担心。 思来想去，简梨唯一做的就是催她爸把厂子里留存的个人档案复印一份。 “复印那个干啥？” 简梨不依不饶：“我们学校让交的！” 简锋有些奇怪：“学校要这个东西干嘛？” 简梨：“不知道，就说让交一份做统计，好像给补助？” 这样的事之前也有，作为棉纺厂的下级单位，学校统计一下学生是双职工家庭还是单职工家庭，好算厂里给的补助金额。 简锋不疑有他，去档案室申请了一份复印件。 简梨把证件拿到手，这才心安。 上辈子厂子倒闭时候太乱了，档案室也乱糟糟的，简锋的档案不知道弄丢到哪儿去了。 等到后来宣布厂子倒闭，有些福利待遇简锋都没领上。 这次可不能再错过。 简梨收好了档案，静静等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 许亚男又一次考砸了。 市里的联考成绩下来，简梨不出意外的拿了全班第一，同时也是全年级的第一。 但是许亚男的名次已经落后到了第十一名，在全年级更是排到了一百名靠后。 每年学校升到一中和省实验的学生就只有不到一百个。许亚男这个成绩，几乎已经注定了她不可能再进到这两所学校之中。 许亚男浑浑噩噩把成绩单拿回家，方老师让家长签字，她麻木的学着孙艳的笔迹签了名字。 不是她刻意隐瞒，是她知道孙艳并不在意。 考第十一也好，考第一也好，孙艳现在的目光全都不在她身上。 “死丫头，炉子快灭了，赶紧换块蜂窝煤！” 许亚男拿起火钳，从炉灶里掏出三块连在一起的蜂窝煤。火早就灭的差不多了，下面两块烧的透透的，只有上面那一块还冒着火星子。 但也很快就要熄灭了。 许亚男换完了煤球，孙艳面色黄黄的从里面走出来，隔着窗户看到外面雾茫茫的一大片，透着些灰败的青灰天色。 “……玛德，什么鬼天气。” 许亚男捡起丢在地上的脏棉裤，准备拿去水房洗。 自从她亲爹许建国这两个月都没寄钱回来后，孙艳就成了这副样子。 虽然许建国在电话里一再解释是工地没发工资，但孙艳还是恶狠狠骂了一通脏话，骂完才发现电话早挂断了。 也不知道是许建国主动挂的，还是投的币用完了断了线。 孙艳嘴里呜呜啦啦的骂天气，又恶狠狠的骂许亚男。 “跟你爸一样，三棍子敲不出来一个屁！” “我怎么就那么命苦，摊上你们父女俩！” “看看人家是怎么过的日子，又是开店又是做生意的，我就是命不好，叫你们俩给我拖累死！” …… 许亚男从水房打了半盆凉水，又兑了半壶热水，蹲在地上搓她弟弟许天赐的脏裤子。 孙艳骂着骂着突然踹了一脚盆子，那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头晒的时间长了，孙艳一脚就给踹裂了，脏水流了一地。 她尖叫着：“赶紧收拾啊！眼是窟窿不会看啊？” 声音太大，吵醒了屋里睡着的儿子，孙艳听见儿子哭声，顾不得换她被水浸湿的棉鞋，赶紧进屋去哄孩子了。 留下面对着一地脏水的许亚男。 许亚男在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麻木，苍凉，没有生气。 她突然就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 方老师这半年里找她的次数比她考第一时候多很多次，每次方老师都把一句话挂在嘴上。 “要读书啊许亚男，一定要读书。” 许亚男心里有些难过，为什么老师都会这样关心她，可她的父母却不在乎她的一切呢？ 人要是没有父母的肯定，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一瞬间，许亚男几乎想要丢下手里的抹布逃离这个家庭。 “许亚男！你聋了吗？赶紧收拾完做饭！” 许亚男自嘲一笑，逃离，她又能去哪儿呢？ “许亚男！” 许亚男收起抹布，盯着窗外的灰白雾气。 “……来了。” ***** 简梨一直等着厂里的消息，可等啊等，等到了元月份，厂子里还是风平浪静。 虽然厂子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但是大家还是强打起精神过年。 也不知道今年的天气怎么回事，晴天少见，下雪也少，最常见的就是不阴不阳的天气，大早上起来就雾蒙蒙的一大片。 简梨刚考完期末考试，好不容易收起焦虑的心情开始在家放松。 刚考完期末周的钱苹也来小姨家，简梨拉着钱苹问东问西。 炉子里热着带壳的花生和烤红薯，简梨跟钱苹一人抱着一罐露露。 “还好吧，就是忙。” 钱苹读的是临床，课程相当繁重。一个期末过去，钱苹觉得自己又过了一遍高三。 只不过大学生活依然让钱苹很满意。 在经过高三的辛劳之后，大学里面的开放包容，无疑是给钱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钱苹摸着简梨的头：“一定要好好读书上大学。” 简梨正要说什么，只听见家里的电话铃声响了。 没错，在经过了几个月的积蓄之后，王梦梅终于狠心装了两台电话，一台在店里，一台在家里。 店里自从有了电话，不管是王梦梅还是简锋的工作都方便很多，以前简锋总是要时刻守在粮油店，总是怕突然来电话让送货。 但是现在就方便很多了，他偶尔回趟家，孔国荣找不到他就会打店里电话。 王梦梅还给简锋买了一台bp机，这样就更方便了。 至于王梦梅，店里装了电话之后，有些住在附近的人就会订餐让送饭，也有人怕晚上来了没位置提前打电话预定。 王梦梅甚至抽空缝了两个电话套子，生怕这俩花了大价钱装的电话再用坏了。 简梨看了眼来电提示，接起来就喊妈。 电话那头是王梦梅。 王梦梅声音里透着点焦急：“小梨，我有点事要出去，今晚不回去了。你跟你姐锁好房门。” 说完就挂了电话。 简梨抬眼看到刚挂上墙没几天的挂历。 上面是金钩银划的1997年。 这一天还是来了。 第65章 寒风猎猎, 棉纺厂的工人们却没有一个睡得着觉的。 不少人还聚集在厂办外面，等着要一个说法。 厂子的领导们都避而不见，只留下几个说话不顶用的小干部在这儿劝大家回家。 “这么冷的天, 咱们别在这儿等了，要相信厂子, 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的。” 相信厂子？ 有上岁数的工人讥诮道：“相信谁？相信他肖国富？信他不如信条狗！” 要是放在以前, 并没有人敢这样指着厂长肖国富骂。可到了现在, 这就是大部分人的心声。 “叫肖国富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对啊，叫肖国富出来！把话解释清楚！” 简梨以为大厦将倾的这一刻一定是悲壮的，剧烈的。但事实上, 厂子在悄无声息的时候宣告了破产。 今天的傍晚时分, 布告栏里贴出了一张通知, 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厂子资不抵债，马上就要破产重组，希望工人们理解厂子的难处，一起共渡难关。 这些都是场面话，工人们透过这张纸，只看到了“破产”两个字。 大部分人都不能接受，好端端的厂子, 国家的厂子, 怎么会倒闭呢？ 他们不能接受。 这么一找到人打听，很快消息就传遍了家属院。 厂子在两个月前送出去的货丢了, 连车带货, 丢的干干净净。 原本棉纺厂就订单不多, 靠着财政吃饭，但是现在这么一丢货，连本地财政都不想再抹这个坑了。 棉纺厂的资产被做了评估, 上面就一句话下来。 “连着赔钱了五年，这样的厂子还值得扶持吗？” 于是一纸通知，安排了合适的人来接管，负责厂子破产清算的事。 原来的厂长肖国富成了缩头乌龟，厂子真倒了，他倒是松了一口气。这里面烂账太多，他在这个位置上总是待的不安稳。 就拿这次丢货的事来说吧，真要追究起来，送货的车队和负责南方那边市场的，都是他老婆家的亲戚。 自从上次他老婆闹的那一通后，这几个位置都被肖国富老婆要走安排给了自家人。 肖国富也问过他老婆，这里头到底有没有人为的因素，他老婆赌咒发誓说没有。货就是丢了，被劫道了。 肖国富心里虽然不安，但还是叮嘱自己的人都守好嘴巴。 反正厂子已经要倒了，只要熬过去这段破产清算的时间，一切就都大被一盖，了无痕迹。 只是…… 群情激奋的工人们要个说法。 明明是深夜，但是依旧很多人都守着厂办。问来问去就一句话，要肖国富出来。 出来宣布厂子不倒闭。 简锋扶着王梦梅，两人站在外围，彼此都是默默无言。 中心的工人们追问肖国富的行踪问不到，有的工人就崩溃了。 痛哭流涕道：“你们叫我怎么办？厂子倒了，你们倒是捞够本了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我们怎么办？” 这么多年时光熬在这个地方，厂子就是大家的天地，是大家的精神支柱，是个永不衰老的巨人。 可现在巨人自己说要塌了，这让大家怎么接受？ 有人抹着眼泪，有人暴怒要拿刀砍了肖国富，更多的人是沉默的。 就像王梦梅和简锋一样。 这场对峙到了后半夜，直到负责破产清算的领导站了出来，一切才终于结束。 负责的领导站在台阶上，大声喊着：“请大家不要激动，厂子的破产清算过程不会几个月就结束。大家有什么诉求都可以提，我们会尽量满足！” “我要厂子不倒闭！” “对！我们好好的工作，厂子凭什么倒闭！” “把肖国富抓了，叫他吐钱出来！” 领导锁着眉头，厂子不倒闭？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面对着情绪极度不稳定的众人，他只能一个劲的保证让大家都满意最后的条件。 “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先给我说说，我们整个班子都是为大家服务的，一定会参考大家的意见。” 工人们又是一阵骂声。 领导额头上渗出汗滴：“这样吧，我就坐在这里，大家有什么意见就排队过来跟我说，我跟大家保证，我就在厂办，这几天都在。” 旁边领导的下属也在帮腔：“大家别围在这里了，孩子都放在家里吧，这么冷的天气别在这儿挨冻了，早点回去照顾孩子老人。咱们有什么事都可以明天说嘛。”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有人闹了。 “我上有七八十的父母，下有七八岁的孩子，你们现在说让我下岗，就是叫我全家去死！” 领导最怕这样，瞪了一眼这个不会说话的下属，赶紧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咱们厂子解散之后呢，会安排大家去学习技能，也会协助大家下岗再就业的。像是什么开车缝纫理发，这些都会安排大家去学习。对于孩子和老人，咱们也会有对应的政策扶持的……” 领导好说歹说，但人就是不走。 直到后来，厂子里一位副厂长终于站了出来。 “我理解大家的心情。” 副厂长头发花白，是几个厂长里负责技术的老八级工升上来的，在厂里素有威望。 “我理解大家的痛苦和不甘心，也明白大家的难处和不容易。” 都是从工人走过来的，谁能不理解这些惶恐和不安呢？ 厂子为大家遮蔽了多少年的风雨，现在突然说要倒，像是一个母亲把护在怀里的孩子给推进了风雨中。 老厂长一说话，原本情绪高涨的人沉默了下来，有人哀哀哭泣，压着声音，却沉闷的叫人比听到嚎啕大哭更难受。 老厂长拄着拐：“行啦，先回去休息吧。厂子就在这儿，跑不了。回去好好想想，国家派了负责的领导来，一定会倾听大家的诉求。”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老厂长只盼着这些工人们能拿到自己该拿的部分。 听了老厂长的话，一部分人选择了离开，剩下的人还是不愿意走。 老厂长也不再劝，只是跟负责清算的领导打了声招呼。 领导十分感激，送走了这位副厂长之后，让刚才说错话的下属去他家拿铺盖。 “我在这儿住几天。” 棉纺厂是国营大厂，骤然要说倒闭，光是清算和员工待遇确定就得几个月去商量。 这段时间也是最容易出事的阶段，他得来盯着，免得有些工人情绪爆发再弄出什么事来。 …… 王梦梅和简锋回了家，两人一路上谁都没说话。 等到了家，王梦梅先去店里关了门，给薛玲和倪浩都放了三天假，又在门口贴了放假的纸张，这才关了门回家待着。 简锋也是同样，给孔国荣打去电话说厂里有事，要请两天假。 消息灵透的孔国荣昨晚上就知道了棉纺厂要倒闭的事，也是忍不住唏嘘。 “没事，店里这几天不用送大货，有点零碎的我自己送就行。” 孔国荣忍不住劝了简锋几句：“老弟，看开点，南方倒闭厂子多了去了，大家还不是一样过日子？你现在又不愁吃喝，老婆孩子也能养活。比啥都强，真的。” 简锋嗯了一声。 是啊，他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 ***** 棉纺厂倒闭这种大事，王利明一听说就飞快的赶回老家。 许建国也在电话里说会尽快回到桃城。 等到第三天晚上，简锋就见到了风尘仆仆的王利明。 俩人开了酒，对着一盘花生米干喝。 王利明也是一口一叹气。 纵然他现在已经在外面开了店铺，但是故土难离，他总觉得棉纺厂才是他的家。 “锋哥，你家什么打算？” 厂子里给了初步的条件，二选一，要么是拿一笔钱直接买断工龄下岗，要么就是补一笔钱，算补足，到时候老了还有点退休金。 这个是最基础的补偿，至于什么孩子老人的几百块各种补助，都是后话。 王利明当年下岗是保留了工龄，现在该二选一了，他倒是有点犹豫。 简锋闷着头喝酒，他选哪一个？ 他哪个都不想选。 就算是他在外头找工作了，他心里一直念着的都是什么时候厂子景气了，他再回来。 谁知道厂子竟然会真的就倒呢？ 王利明陪着简锋喝，两人喝到半夜，王梦梅和简梨都没去打搅。 这几天，厂子里喝酒的人太多了。 举杯消愁愁更愁。 喝完酒更难受。 可再难受，人都要朝前看。 简锋思来想去，他想拿一笔钱买断工龄，却被王梦梅和简梨双双阻拦。 简锋从十五岁接班到现在，二十多年的工龄了，买断太亏。 可要补足工龄，又得几千块往出花。 家里的钱总是捉襟见肘，虽然挣的多，但是花的也多。 这半年又拉了电话线，又买了店里要用的东西，算下来也没多少存款。 王梦梅刚想说自己出去借，简梨已经举起手了。 “爸，我有钱啊！” 第66章 简梨早想把自己的副业在父母面前过个明路, 搬到新家之后，她虽然有了自己的书房，但是画画这种事就不好瞒着父母了。 搬家时候王梦梅都诧异过她哪儿来那么多的网点纸和漫画书, 还有画板画纸更是一大堆。 简梨就怕自己不说，回头王梦梅再突袭去她书房扒, 要是给她马甲扒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干脆直接把自己画漫画挣钱的事痛痛快快讲出来。 “我之前投稿的漫画中了, 人家给我发了稿费。” 简梨早就把钱取出来, 她的存款现在堪堪破万，简梨取了四千。 厚厚一沓子钱拿出来，简锋和王梦梅都沉默了。 他们的女儿, 居然不知不觉的挣了这么多的钱！ 简梨把钱一推, 厂子里交钱要补七千块, 家里的存款三千还是有的，加上这四千，刚好够。 “爸？妈？” 简锋和王梦梅呆愣在原地，女儿的话信息量太大，他们一时间无法反应。 直到简梨伸出手掌，在他们面前挥了挥。两人这才给出应有的反应。 王梦梅是焦急的追问，问东又问西, 一会儿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会儿又担心简梨是不是被骗了。 做父母的总是如此，孩子太老实会担心被骗, 孩子太灵活更担心会被骗。 尤其是这么大一笔钱, 简锋虽然嘴上没说, 但眼里也是带着浓浓的担忧。 简梨只好拿出自己去年收到的来自姜柔的信，里面清楚的写着稿件已被录取。 看到信的那一刻，王梦梅和简锋这才相信, 女儿是真的挣钱了。 四千块！ 简锋高兴的在原地转圈，王梦梅更是比买房子那天还喜悦。 “怪不得，怪不得老是看你在屋里亮着灯……” 女儿不声不响干大事，夫妻两个从内心里迸发出无尽的骄傲。 简梨顺势要求父母不要把漫画投稿的事说出去，之前杂志投稿那件事，就已经让大院里很多不擅长写作文的孩子们苦恼了。这要是再来一次，不擅长画画的就更要被家长数落。 简梨可不想成为大院公敌。 简锋和王梦梅答应了，一家人小小的在家里庆祝了一番。 王梦梅炒了几个菜，做了个锅包肉，炒了个糖醋排骨，一锅酸汤小酥肉，都是简梨爱吃的。 王梦梅在厨房热火朝天的做饭，简梨在厨房偷吃，简锋出去倒垃圾，正好碰上了对门。 自从简锋一家搬过来，就跟楼上楼下逐渐混熟了。 对面的男人隔着防盗窗，带着点羡慕：“你们家中午做肉啊。” 简锋眉心一跳，下意识道：“孩子刚考了第一名，给她庆祝庆祝。” 寒暄没几句，简锋回了家。 王梦梅解下围裙：“刚才跟谁说话呢？是小柳吗？” 简锋嗯了一声，叮嘱王梦梅：“最近低调点。” 厂子里风雨飘摇，棉纺厂总厂是这样，下面的砂轮厂，销售公司，分厂和燃机厂也是一样的悬着心。 所有人都在焦虑忧愁，简锋心里不好受，也不想在别人饿肚子时候吃肉还砸吧嘴。 吃完饭，一家人窝在温暖的客厅里看电视，一到寒假，电视上就开始播《西游记》《新白娘子传奇》这样的片子，简梨看过很多次，还是依然津津有味。 窗外寂静的不像话，简锋不想在老婆孩子面前丧气，吃完饭就借口去王利明家出了门。 天气彻底阴冷下来，好像一场雪在酝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下下来，他走在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家属院里，一草一木都是无比熟悉。 从来不抽烟的简锋，去亮着昏黄灯光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红塔山。 呛鼻子的烟气熏的他咳嗽了好几声。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曾经的家。 往年的筒子楼到了这时候，都是迎接新年的热闹。 进了腊月，厂里就有人开始腌大白菜，小山包一样的大白菜能堆满每家每户的小院子。还有些人家提前买肉灌香肠，灌好的香肠总要挂在门口的晾衣绳上等晒干。还有煤球，蜂窝煤堆不够七八百块，那过年都不安心。 可今年，白菜香肠和煤堆都没多少。 所有人都在焦心，不少人去厂办闹。 厂里说好给遣散费，一个人少说也有几千块，可几千块又有什么用？ 太多人没有一技之长，厂子一倒，就没了生活来源。 简锋站在自家的窗户前，厂子收了他的房子，后来却也卖不出去，就这样空置了下来。 隔着几平米的小院，简锋能看见里屋黑洞洞一片。 这是他从小长起来的地方，他在这里娶妻生子，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 简锋扶着篱笆，弯下了腰啜泣起来。 ***** 这一年注定不平凡，腊月间，家属院再不复以前的热闹繁华。 王梦梅的小店生意也少了许多，还有人吃了饭不给钱，也有人喝了酒耍酒疯。好在店里还有个倪浩，往那儿一站，大部分的账都能要回来。 倪浩也眉头深锁，他家也下岗了几个人，他爸原先是厂里的五级机修工，他哥则是厂里的三级印染工，他嫂子是厂里后勤处的，这次都下了岗。 原本倪浩和对象已经决定了明年五一结婚，两人都想着这次过年去见见家长。现在下岗的事一出，倪浩家里一片愁云惨雾，倒是叫倪浩不知道怎么把人带回去了。 薛玲家不是棉纺厂的，是本地的坐地户，父母开着一间杂货铺，倒是没怎么受影响。 可店里另外几个洗碗工，纷纷找到王梦梅，话里话外都是问王梦梅还要不要人。 厂子倒了，大家都无头苍蝇一样找出路。求来求去，求到王梦梅这里，希望王梦梅叫她们来干个全天工。 王梦梅苦笑一声，店里生意这个样，她怎么收？ 不光是王梦梅，一条街的店铺最近都显得冷清了。 简锋送货的频率也大大减少，孔国荣唉声叹气也没办法。 一个大厂要倒闭，牵扯的人和事都太多了。棉纺厂赶在腊月二十三这天争取发下了之前拖欠的工资，至于补偿款，还需要等到开年把厂子卖了才有钱给。 可是拿到了钱的工人们却不约而同的扎起了嘴巴，花钱谨慎起来。 以前是厂里月月发工资，就算是偶有不凑手的时候，转借一下，不到一个月等工资发了就能还上。但现在厂子要没了，说好的赔偿款是等到卖了厂子才给。 可这笔钱什么时候下来还不知道。 而过了年就开学，孩子的学费，老人的药费，家里的开支…… 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往年大家忙着买年货的时候，不少人却开始找起了工作。 王梦兰听说了妹夫要下岗，不由分说跑了一趟，给妹妹送了一千块钱。 王跃东也带着王云云来了一趟，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王梦梅眼眶有些湿润，背过身子：“哪儿就那么紧张了，快拿回去吧。” 王跃东夫妻都是挣的辛苦钱，王梦梅推辞着不要。 推来推去，王跃东还是把东西放下：“二姐，你有啥难处要说，我是没多少钱，但吃吃喝喝的不会叫你们难住的。” 这次他背了一大袋的面粉来，油也挤了两大桶，鸡蛋塞进塑料桶里，满满当当足有一百来个。 虽然简锋早就从厂子出来了，但是大家朴素的观念还是觉得没了单位就没了主心骨。 私人的工作，人家说不要就不要了，朝不保夕，更何况大家都听说了厂子要补钱才给算工龄的事，因此王家姐弟都尽了自己的能力来表达对简锋夫妻的支持。 王云云更是把简梨拉进屋子，敞开了自己的书包：“小梨，我这儿有钱，你先拿着用。” 简梨哭笑不得：“我有钱，你就是给我我也没办法交待啊……” 王云云只以为简梨是在逞强：“我都听大姑说了，说小姑要给厂里交钱呢，这么多的钱你爸妈一下子怎么拿出来。” 王云云把钱塞给简梨：“我去年投的一本连载出成绩了，你悄悄把钱拿给小姑姑。” 简梨把钱装回她姐的书包：“我真有。” 简梨把书桌上的漫画拿下来给王云云看，然后轻飘飘揭了自己的马甲。 “所以我说我真的有钱。” “姐，你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在我们家过年吧。” 反正等到初二，她妈也要带着她回王家庄，到时候一块回去就是了。 王云云还在犹豫，简梨已经出去闹着她大舅要把王云云留下来。 王梦梅也说道：“反正家里有地方住，就让云云留下跟小梨做个伴吧，等到过年我再给送回去。” 王云云就这么留在了姑姑家，两个小姑娘开始了每天不是看电视就是看漫画的幸福日子。 王云云越看越着迷，越看越上瘾，摇晃着简梨的肩膀问她接下来故事剧情怎么发展。 被现场催更的简梨展示了一手什么叫现画现编，王云云傻了眼。 “这也可以？” 简梨：“这有什么不可以？我画画就是这样，会提前定好大纲，但画的过程中很少限制，有时候想哪儿画哪儿。” 王云云百思不得其解：“那这样，故事不就乱套了吗？” 她写的连载，每次都是先把所有的细节全部做好，中间甚至要改动很多次，一篇故事增增改改，到最后也不是全然满意。 简梨问王云云写的什么类型的小说，王云云有点不好意思，最后才说是言情类型。 简梨一拍手，总算是知道她姐为啥写了这么久的连载才出成绩。 “姐，你写故事时候有没有总觉得卡住？” 王云云疯狂点头，何止是卡住，有时候她都卡哭了，想破脑子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写出的故事会干巴巴的，不够吸引人。 简梨啧啧道：“姐，你觉得人的行为是会完全按照父母的想法去走的吗？” 王云云摇头，她自己就是个例子，背着父母写小说什么的事，现在听起来都够叛逆。 “那不就得了，你既然都不会按照你父母的想法走，那你笔下的人物也当然会有自己的心思啊。” 简梨心有戚戚拍着王云云的肩膀：“从你下笔那一刻，笔下的人物就有自己的性格了。” 王云云脑袋里“嗡”的一声。 以前困扰她的问题突然之间就得到了解答，王云云抱着妹妹眼睛放光。 “我懂了！” **** 因着今年生意不好，王梦梅在小年这天就收了店，屋外挂着“元宵节过后营业”的通知，王梦梅破罐破摔道：“反正也没啥人，不如好好过个年。” 一口气放上二十多天假，王梦梅买了一大堆吃的在家里。 今年还多了王云云这个小客人，王梦梅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做饭，每天都把两个孩子喂的满嘴流油。辣椒炒肉，米粉蒸肉，炸鱼炸虾炸土豆片…… 简梨还手把手教王梦梅做嫩牛五方。 “牛肉不要老，腌好了煎一下就行！” “包成个五边型！” 王云云不光吃到了新奇的嫩牛五方，还吃到了各种见都没见过的小吃。 简锋在外头听的全是坏消息，不是认识的谁谁家离了婚，就是原先的点头交来借钱过年。走在大街上还能看见有行动力的下岗工人已经在摆小摊，简锋心情糟糕回了家，一进门就看见女儿呲着大牙傻乐。 学着电视上重播的春晚小品：“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王云云也捏着嗓子跟简梨对着唱：“这酒怎么样？” “听我给你吹！” …… 王梦梅笑的捂着肚子，简锋也突然笑了。 不管外面多么狂风暴雨，好在家里一切平静。 只是这份平静很快就被打破。 腊月二十八这天晚上，王梦梅的店被小偷砸开，里面的东西全都被偷的一干二净。 第67章 王梦梅知道消息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近来大家的生意都不好，连卖早点的都歇了生意，早早关了门店准备过年。越是靠近过年, 菜市场的生意却反而反弹起来。 人们就算再扎紧嘴巴，过年总不能连饭都不吃了。年前最后这几天, 就算是再发愁, 日子也得照过。不少人走出家门, 开始买菜买煤。 有跟王梦梅相熟的菜贩子大早上来摆摊，离着老远就看见玻璃碎了一地，走近一瞅, 王梦梅的店铺和旁边一家卖早餐的店铺, 都被偷的空空荡荡。 大门外的卷闸门被破开, 里面的玻璃门敲的一点不剩，屋里的所有摆设，连带着收钱的柜台都被搬走，只留下一些乱糟糟的垃圾。 菜贩子忙不迭就报了警，片警来了之后通知了王梦梅。 王梦梅听到消息就眼前一黑，简锋赶紧扶住她。 王梦梅还没喘匀气就紧抓着简锋的手臂：“别管我，你先去看看！” 她的店里可还放着冰柜和那么多的家伙什呢, 王梦梅此刻还抱着幻想, 想着是不是只是招了小贼。年前多的是这种没钱过年的小贼，偷东西也偷不多。 可等到她自己亲自去到店里, 这才打消了最后一丝希望。 店里空空如也, 别说是冰柜, 连晚上摆摊的折叠桌都不见了。 简梨扶着她妈，心里只懊恼自己怎么没多留个心眼。 旁边那家卖早餐的也来了，正在那儿拍着地嚎啕大哭。 “杀千刀的贼王八！全家不得好死啊！我的店, 我的东西！” 王梦梅虽然没有那样，但也眼泪扑簌簌往下。 这个店寄托了她全部的心血，店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她一点点添置起来的。 刚开店那几个月，她都是有点钱就去买个什么，今天买个大蒸锅，明天买个小簸箩，逐渐攒够了钱，又买了冰柜，拉了电话线…… 光是算下来，里面的投入少说也顶上七八千了！ 除去没被贼偷跑的电话线，其他的东西价值也超过了五千。 王梦梅刚开始还想忍着，慢慢忍不住，也呜呜啦啦的骂起那没见过面的贼王八。 她的店啊。 片警拨开人群走过来，眼睛里也满是同情：“麻烦跟我们回去一趟，统计下丢失物品的价值。” 王梦梅带着鼻音：“能找回来吗？” 片警：“……我们尽力吧。” 东西拉的这么干净，十有八九是团伙作案。人手还不少，应该是带着车来的，东西往里面一装，怕是早趁着天没亮就转移了。 从现场看，这伙人是老手，早餐铺子那家里有个大橱柜，整块搬出来太难，这伙人就直接放弃了，转而把所有轻便的都拿走了。 现场也没瞅见任何留下来的线索，可见是小心又大胆。 早餐铺的老板娘还在闹，揪着警察追问他们为什么没发现，要人家保证尽快找到这群贼。 一阵绝望袭上心头，王梦梅却知道找到贼的可能性太小了。 棉纺厂本来治安就不错，厂里也有自己的保安队每天巡逻。 可现在厂子倒了啊，保安队早就解散，只不过是他们这些商户，还没有适应这样的变化。 王梦梅哭倒在丈夫的臂弯里。 这一幕落在了周围人眼里，各个都心生不忍。 都是做生意的，当然知道那一套东西置办起来多花钱。 王梦梅这个店里的东西，就算是全用二手的，也得三四千才能置办起来。 平白多了这笔开支，还是这样的时候，光是想想如果是发生在自家，怕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关键时刻，简锋和简梨都没有掉链子。 简锋主动去派出所做了笔录，主动提出了去年家属院丢东西的事。 片警抬起头：“你的意思是……这是一伙人？” 简锋目光冷峻：“我不是说一定是，但就是希望可以从这个方面调查一下。” 虽然是偷了两家，但是那家卖早点的门店里除了些蒸笼锅碗，就是些板凳桌子，两家比起来，王梦梅那个新买的冰柜就值对方一个店的东西了。 那贼显然也是把重心放在了自家的店铺上，店里搬的格外干净，连王梦梅关店之前收起的话机都带走了。 往好里说，这是贼提前踩点了。往差里说，说不准就是认识他们的某个人故意找的贼。 简锋攥紧了拳头：“我可以提供一些线索。” 警察巴不得有线索，临近过年，辖区内出现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也是脸上无光。 简锋就说了自家当初卖房子的事，重点提出了当时被偷的小石和小孟家都是卖过房子的两户。 警察顺手就调出了当初小石和小孟两家的记录，三份失窃案子摆在一起，警察也多了几分信心。 “你先回去吧，我们有消息了会通知你。” 简锋点点头，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回了家。 王梦梅被女儿和外甥女扶回了家，什么也不说，只是躺在床上背着身子。 简锋回到家时候，简梨和王云云正在厨房小心翼翼的做饭。 简锋拍拍两人的脑袋，简梨急着问她爸：“警察怎么说？” 有没有说能把贼给抓住？ 简锋安慰女儿：“警察说有线索了。” 至少他提出的前两桩盗窃案，已经让警察注意到了这里面的关联。相信不管是不是，对方都会给个回应。 简梨：“那就好，爸，我跟姐做了点粥，你拿去给我妈吧？” 早上都没吃饭，王梦梅这次的打击太大，简梨倒不是心疼钱，就是心疼她妈，担心她妈一蹶不振。 简锋接过粥：“乖，你们去玩吧。事情不大，你要相信爸爸能解决好。” 简梨吐吐舌头：“我当然相信了，不过爸……” 简梨凑到她爸耳朵边：“你要是没钱了就找我，我还有存款呢！” 简梨比了六：“这么多。” 简锋以一种不简单的眼光深深看了女儿一眼，虽然之前就猜到这丫头掏出那四千块估计有藏私，但是他想不到女儿居然藏了这么多。 不过…… 简锋摸摸简梨的头发：“不用你，爸心里有数。” 他这一年多也不是白干的，现在已经有了主意。 推开房门，简锋把粥放在床头，手轻轻放在妻子的胳膊上。 王梦梅倒是没有再哭，她就是呆呆的。 店面被偷这件事，对她的心气上的打击甚至超过了经济上的损失。 王梦梅现在一心都是愤怒，不甘，怨恨和难受。 要是贼在她面前，她都想咬死对方。 简锋当然能够体会这种心情，他安抚着妻子的不平。 “警察都说在调查了，我也提供了线索。” 王梦梅翻身坐起来：“什么线索？” 她刚才光顾着愤怒伤心去了，就没往深里想。 简锋把自己的判断徐徐说来，王梦梅心里那点伤心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是一点不掺杂的愤恨。 “一定是麻婶家！要么就是刘向东，或者是赵晓鹏！” 简锋把人按下来，把粥塞给她：“现在说谁都不合适，等警察调查，你先把饭吃了，等查出来了才有力气去骂人。” 王梦梅站起身，穿上棉鞋：“我去找警察再补充点！” 开店这一年多，她还有几个仇家呢。 有些来店里挂账不给的老赖，还有些吵嘴的同行。 王梦梅现在看谁都像贼了。 简锋：“你等等吧，说太多给人警察搞乱了，回头找不到再去说。先把粥喝了。” 王梦梅接过粥，搅和几下，还是丧气的瘫坐在床上。 就算是找到贼，万一这贼把东西都卖掉了，那岂不是找到也白搭？ 摆在现在最现实的问题是，她的店面需要一笔钱才能重新开始。 家里的钱现在已经不多了，有两千多，但是马上简梨要开学，家里的花销也要钱，算下来仍然是不够。 王梦梅自暴自弃：“我是真不想再问我姐张嘴了。” 从家里条件不好就开始借，这么多年了，她还问娘家伸手。 想想就觉得过意不去。 可要是不伸手，过完年等人家都开业，她就闲着等简锋拿工资回来？ 店里的租金她可是刚交了半年，一个月五百呢。 简锋无奈的端起碗：“你给闺女吓的，这是她自己熬的粥，你多少喝点……其实我有个主意，咱们可以趁着这个正月间挣一笔。” 王梦梅眼睛睁大：“啥主意？” 简锋努了下嘴：“你先吃饭，遇上事就不吃饭，再好的主意也白瞎。” 王梦梅勉强给自己灌了半碗粥，连粥的味道都没咋尝出来。 简锋心知这已经是性急的妻子的极限了，于是两口把剩下的粥喝完。 一抹嘴开始说自己的计划。 “我是正月初八上班，这七八天，从城里到下面市里县里，基本都有庙会。” 王梦梅：“你想叫我去摆摊？” 简锋：“是摆摊，但是不是去卖吃的。” 他指了指厂子的方向：“我早几天就有这个主意了，但是一时没想好怎么弄。现在正巧遇上了，我打算去厂里拿一批底货，咱们去庙会上卖。” 棉纺厂要倒闭，但是并不意味着棉纺厂就没存货，相反，棉纺厂有很大一批存货在。 只是这些被服都已经过时，桃城棉纺厂以前的供货对口单位是沪市的百货大楼，在二十年前，厂里出去的枕巾和被套在沪市广受欢迎，还有羊剪绒的帽子，棉纺厂也是出货大厂，能卖到苏联去。 也就是后来这些年南方的小厂子多了，这才挤占的棉纺厂没了以往的气派，但是在本地，棉纺厂的招牌还是好用的。 现在厂子倒闭，积压的存货也会一并出清。 如果出清不了，再碰上厂子收购不顺，那大概率会跟其他的国营厂子一样，用东西抵给大家的遣散费。 桃城前几年倒闭的暖瓶厂就是这样，厂子连给大家的遣散费都给不起了，最后只能用暖瓶抵。 那一年，桃城大街小巷都是卖暖瓶的，一个暖瓶十块，比店里便宜好几块。 王梦梅瞠目结舌，她看出来丈夫最近为厂子的倒闭而伤心，但是她从未想过丈夫居然在打这个主意！ 简锋：“现在不怕了吧？” 王梦梅的伤心，更多来源于恐惧。 厂子说倒就倒，她和所有人一样，都充满了不安全感。 尤其是在看到别人为了生活奔波，她更是满心焦虑。 如果不是一年之前她在女儿的建议下一步一步走出来，如果简锋没有丢下棉纺厂的工作去当司机，那现在别人家的样子，是不是就是他家的样子？ 王梦梅心里压力也大，这股压力终于在店被人偷了之后达到了顶峰。 她太怕回到要什么没什么的境地里去。 简锋拍拍她的肩膀：“其实只要一家人好好的，一切都能过去的。” 他现在能挣钱，女儿也能挣钱，家里人都肯干吃苦，王梦梅完全没有必要把压力扛在自己身上。 王梦梅不好意思的笑了，眼里闪过一丝泪光。 “……你说的轻巧，咱们上哪儿去弄车呢？” 简锋：“这好办，我给孔哥打个电话。” 孔国荣回老家去过年，开走了店里的小车，大车还在仓库放着。 简锋用也不白用，他打算等挣了钱，给孔国荣用车的费用。 “今个二十九，咱们好好过个年，等明天，咱们就开始干！” 有了目标，王梦梅突然生出一股干劲，简锋则是去了厂办找领导。 领导一听他的来意，就格外诧异。这几天来他面前的，不是要待遇就是要钱，倒是没见过简锋这样来要货的。 简锋也没避着什么，就说打算收厂里的旧货去卖。旁的都好说，就是要先拿货再给钱。 领导大手一挥：“这有什么难的。” 档案都在厂里的人，也不怕他带了货跑路。 就这样，简锋当晚就找了几个帮手，小石和小孟也愿意趁着过年去挣个外快，三人连夜搬走了仓库里积压的厚毛衣厚外套，几大包货加起来，七八百件。 简锋装完车，深呼一口气：“走吧，开干！” 第68章 大年初一, 桃城郊区的土地庙外熙熙攘攘。 一年之中的头一天，又逢着正日子，不少人都来上香求个今年的好运气。 庙门正对着的两边被卖香的占据, 各种长短粗细不同的线香鞭炮蜡烛元宝堆的小山一般。靠着摊子超过一米的大香摆了一排，摊主扯着嗓门揽客。行人走在正中, 两旁的叫卖声比着谁高, 明明是寒冬腊月, 却有一种春日的热闹。 “这个三块！一包二十根！” “大妹子呦，庙门外头还还啥价啊，行行行, 给你算两块五！” “元宝五块一大袋, 老板来几袋？” “香烛有！您瞅好, 这边都是。酥油红蜡，大的七块，小的五块。” …… 卖香的小贩每年到了这时候就开着车到处跑，春季里庙会多，从正月初一开始到过了清明，这段时间只要安排的好，能赚上不小的一笔钱。 简锋刚把货车停好, 小石就感叹起来。 “真热闹, 比城里热闹多了。” 这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这个城郊的小镇, 居然一条街都是人。 两边的小贩占着道, 卖什么的都有，编的簸箩，打的木头矮椅子, 杂粮干货，鞋袜裤衩，五金水管，纽扣针线…… 只有你想不到，就没这地方不卖的。 王梦梅从副驾驶上跳下来，好悬崴脚，被简锋眼疾手快搀了一把才稳住。 王梦梅环顾四周：“这地方卖衣服的倒是不多。” 小孟插了句嘴：“消费跟不上吧，我婶子家就是干裁缝的，乡下都是自己买布自己裁。” 一句话把几个人都给说忐忑了。 王梦梅有点气弱，这还能行？ 棉纺厂的衣服可不便宜，简锋拿的这批货，都是以厚实的棉衣为主，男女老少的都有，款式已经老气的不能看，放在城里就是当压箱底的货卖。简锋拿货的时候，跟领导磨了一会儿，把均价从一件三十二磨到了一件三十。没办法，棉纺厂供的货都是好料子，本来就不是针对乡镇市场的，成本卡的非常死。 现在市面上的棉衣基本都在一件六十以上，当然了，这批货肯定卖不到这个价。 简锋几人昨晚上熬了一夜，把里面有瑕疵的挑出几十件，剩下的又按照大人小孩分开，大人的能卖个五十，小孩的就卖个三十五，瑕疵的那些卖个三十顶天了。 昨晚上几个人都算的清楚，想着一件怎么说也能挣个十来块。 可到了这个地方，所有人心里都打起鼓来。这一条街，全都是些小贩，看来看去，都没有高于二十块的东西。最便宜当属街头卖塑料管编的长须蚂蚱，一个只要两分钱。 寒风凛冽，庙会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村镇都起床早，赶着早早拜年之后，小孩子们兜里都装了新鲜热乎的压岁钱。附近的村子就有人带着孩子来逛庙会。 一个个崭新的新衣穿在身上，更叫几人发愁。 这都已经是初一了，这时候谁会花几十块买新衣服？ 简锋硬着头皮：“先摆出来。” 都到了这地方了，难道还能退回去？ 大不了就是个不挣钱，不挣钱就不挣钱，反正货是赊的，车是借的，费也就是费点油钱。 几个人挑在一排小贩的末尾，车子停好之后又遇见了新难题。 昨晚上光顾着分货捡货了，衣架子忘拿了。 王梦梅后悔的直拍大腿：“放门口了！” 她昨晚上收拾完都几点了，一天的心力交瘁实在是扛不住，就眯了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就把准备好的衣架子忘了。 开局就不顺，简锋搓了一把脸：“直接铺地上！” 准备好的废旧床单铺开，王梦梅盯着摊，简锋几个从车上往下扔。 很快，床单上就堆起小山包一样的衣服堆。 王梦梅把丢下来的衣服扔到对应的堆堆里，大人的一堆，小孩的一堆，还有瑕疵品也一堆。 旁边卖炒面的摊贩也刚支起摊子，凑到王梦梅旁边来搭话。 “妹子，你们这衣服咋卖啊？” 王梦梅做惯了生意，听见问话就带上笑脸回人家：“一件也就是四五十，姐你看看不？” 开门生意，王梦梅谨慎的很，随手扯过一件大红色的棉衣，俗气到不行的红色，上面的贴布绣花更是快变成两张皮了，领子是翻领，用王梦梅自己的眼光看，这衣服土气的都穿不上身。 款式实在没办法吹，王梦梅就主打的吹质量。 “姐，你摸摸看，我们这都是棉纺厂出来的大货，你瞅瞅这料子，灯芯绒的，添的也是好棉花。这在市场上卖，没个大几十你可买不着……” 炒面摊老板娘眼睛一亮，王梦梅嫌弃的俗气红，她却喜欢的不得了。 再掂在手上一试，嚯，厚实的很呢，心里当即就满意三分。 王梦梅瞅准时机：“姐，开门生意，我也不说多，这一件，五十五，你要了就拿走。” 炒面摊老板娘心里一算，五十五确实不贵，可还是习惯性的找毛病砍价。 “太贵了妹子，你看这上头的绣花，我都怕洗掉色。再说了，我瞅着这件咋有点小呢？” 王梦梅抖擞开：“姐你试试不就行了？我们这批货是均码的，谁穿都合适。” 炒面摊老板娘伸开双臂穿上，这一穿，心里就更满意了。 “再少点吧妹子，你看我这也刚支上摊，还没挣一毛呢。” 王梦梅：“姐，我们真不咋挣钱。这都是厂里的货，棉纺厂你知道吧？这都是厂里给的价，我也不瞒你，这东西进货我都拿四十多一件呢。要五十五也就是刚够我们几个的辛苦钱和油费……” 炒面摊老板娘作势要脱下来：“我们村里自己买料子自己絮棉花，才花几个钱？你要算四十我就要。” 王梦梅跺脚：“姐，真不行，五十二吧，五十二你拿走！” “四十五！” “五十一！五十一总行了？” “四十六块。” 王梦梅：“我要赔钱的呀姐，这样成不成？四十八！这件算我不挣钱，你拿了别给别人说。” 老板娘心花怒放：“四十八就四十八！” 王梦梅收了四十八，顺带跟人混熟了，打听了一番有关于庙会外头有没有人来收费的问题。 老板娘手里拿着新棉衣，乐呵呵的说道：“有的庙会是收的，有的不收。今天这个收，这不是初一么，下午吃过中午饭就有人来收，一个摊位收十块钱的卫生费。” 老板娘热情问道：“大妹子，你们是不是明个还摆啊？” 王梦梅点点头：“厂里的任务么，咱们这个会是三天不？” “是三天，但明个下午就没啥人了，今天就是正日子。” 王梦梅心里庆幸，还好还好，明个还能卖一天。 老板娘听到她说是棉纺厂的，心念一动：“妹子，你有没有长袖啊，就贴身穿的那种。” 王梦梅：“有啊。” 棉纺厂这些年也不是一味的等死，也做了很多尝试，春夏秋冬四季衣衫，厂里都有一大批的存货。 老板娘来了劲：“那你明个给我带两件吧？我给我家孩子买个，还有我男人。” 炒面摊老板在里头听到这话，大嗓门传出来：“我不要！我有穿的！” 老板娘也不惯着，叉着腰就骂：“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想要我还不给你买呢！” 炒面摊老板不说话了，老板娘回过头：“给我带……三件吧。” 棉衣质量好，她想到自己娘家妈，准备给老人也买一件。 王梦梅：“成。” 老板娘很会来事：“那说好了妹子，明个我来的早给你占个好位置！” 成功做成了第一笔生意，紧跟着王梦梅就顾不上跟炒面摊老板娘说话了，因为周边的摊主们先凑了过来，成了她的第一批顾客。 简锋几个男人里，就小石嘴皮子利索点，还能招呼点人，简锋话少，但他长得人高马大，脸皮也好看，站在那儿倒是也有妇女凑过去问他价钱。 唯一的异类就是小孟了，小孟秉持着有话实说的风格，一是一，二是二。 王梦梅急的满头冒汗，给小孟拉到摊位后面，给他个小板凳。 “你站上头，看着别叫人偷货就行了。” 王梦梅管着收钱，简锋和小石帮着卖货，小孟盯着人。 人气越聚越旺，王梦梅被问的多了，就后悔自己没弄个大纸板把价格直接写出来。 昨晚上简梨就是这么建议她的，可是她老想着人得讨价还价，写了没用。 现在想，还是写价格最好，写了之后省了嘴上功夫了。 原本以为会一潭死水的生意，从把东西摆出来开始，就没断过人。 王梦梅扯着嗓子喊：“都别挤啊，一个一个来——” 第69章 大年初一, 简梨和王云云睡到了自然醒，昨晚上她俩也跟着帮忙，简锋和王梦梅是在车里分的货, 她俩就一个人举一盏灯照亮，等到货分完, 她俩也给累够呛。 王梦梅昨天晚上做了一桌子菜, 还在冰箱里留好了包好的饺子。 简梨起床随便下了十来个, 趁着煮饺子的功夫，拎着半截鞭炮下去放。 今年的家属院风声鹤唳，连鞭炮都放的少了。 简梨抄着手睡眼惺忪, 直到热乎乎的饺子落进肚子里, 她才脑子清醒了。 简锋走之前叮嘱她今天没什么事就不用出去, 反正这么多年来，大院里的邻居都知道他们过年会去葛家过，所以也不会有人问起他们一家的行踪。 简梨和王云云一人吃掉一碗饺子，这才打开电视看春晚的重播。 看着看着，王云云：“也不知道小姨和小姨夫怎么样。” 她俩都争取过要跟着去，但是简锋还是执意把人留了下来。 王云云都呆住了，她万万想不到, 昨天一天能发生那么多的事。 先是小姨的店被人偷, 接着就是小姨夫突然提出要去赶庙会，然后就是一家人忙活了大半夜整理货品, 天还没亮呢, 小姨和小姨夫就已经出发了。 王云云只觉得脑袋都要转不过来, 这一切都发展的太快了。 其实不只是她这样觉得，简梨在听到简锋这样说的时候，也吃了一惊。 然后…… 对她爸妈刮目相看。 能看清发财的路子在哪儿是一方面, 极致的行动力更是关键。 父母显然已经不需要她的帮助，因为这个时代，是真的可以勤劳致富。 “肯定没问题的。” 简梨对爸妈很有信心。 另一边，简梨夫妻也无愧于女儿的期待，原本忘记拿衣架的失误，竟然歪打正着。 庙会上很多人一看堆起来的衣服，直觉就是有便宜可占。 再来一问，果然价格比在店里买便宜。 王梦梅还扯着水洗标给大家看，力证这是棉纺厂出来的货。 这就很动人心了，桃城的棉纺厂出好货，这是很多人的固有想法。这么好的货，卖一个比市场价稍微低一点的价格，就显得这便宜格外耀眼。 “给我拿个小孩的！” “这个肩膀太宽了，有没有更小号的？” “这地方破了个口子啊！” 王梦梅：“这一堆是残次品啊，大的一件三十五，小的一件二十五。”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女人立刻不说话了，反而凶狠的把这件残次品往怀里揣。 “这个我要了！” 只不过就是衣兜里破了个口，拿回家稍微缝一下，外面压根看不出来。 三十五，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 出乎王梦梅意料的是，这些残次品都格外好卖。 有些住的近的人家，自己买了不算，还急忙跑回去跟认识的人说，立刻就来了一群妇女老太太，围着摊子点名要残次品。 王梦梅一件一件给人指哪儿有问题。 有的是袖子不一样长，有的是领子没缝上。还有些是存放不当，衣摆上有了些霉点。 结果这些她看起来很致命的缺点，放在这些人那里，都不叫个事！ 妇女们在身上比比划划，一个个都满意的不得了。 “不就是霉点吗，洗洗就行了。再不行就拆开上点火碱，总能洗掉。” “袖子拿回去改改，切一块的事。” “花纹错了？哪儿错了？没事，你不说我都没看见。” …… 不到中午，几十件瑕疵品先卖空了。 王梦梅瞅着摊子上没剩多少，赶紧喊简锋再卸货。 这下原本因为款式不多要走的人立刻驻足，等着再挑挑。 四个人忙的中午都没吃上饭，到了下午三点，实在扛不住了，王梦梅看人渐渐少了一些，就让小石和简锋先去休息。 “你得开车呢，睡不好容易出事。” 简锋也没矫情着推，他是把着方向盘的那个，担着一车人的风险，要是逞强，晚上还不知道要怎么熬。 “好，我先去睡两个钟头，你等会儿叫我。” 王梦梅脆生生应了，然后喊隔壁的老板娘做两盘子炒面，又要了两瓶汽水。 她跟小孟两人忙里偷闲扒拉了几口，中间还要时不时站起来给人拿货。 小孟咕咚咕咚灌了一瓶汽水，整个人都冒着白烟。 “嫂子，这东西咋会这么好卖啊。” 明明都是些厂里卖不出的存货，可放在这里，居然引得这些人趋之若鹜。 小孟想不通：“既然能卖，为啥厂子还要倒闭？” 在棉纺厂的仓库里，这样的存货还有至少几十万件。 小孟稍微一算，一件就算是挣十块，这些货卖出去，也有百万。 为什么现在厂子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王梦梅也没有答案。 其实这段时间工人们闹也好，心如死灰也好，大家都是在纠结这件事。 明明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什么就因为一批货丢了，就到了要让大家都下岗的境地？ 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 小孟也没有一定要一个答案，他只是刨完了饭，又站在板凳上，伸长着脖子给王梦梅盯摊位。 一直到傍晚六点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梦梅才疲惫万分的叫醒简锋。 “收摊吧。” 带来的衣服基本全部卖光，王梦梅装钱的包都换了两个。 两大包碎票，王梦梅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疲惫。 “你开车，叫小石坐副驾给你看路。我在后面睡一会儿。” 几个人收拾了东西，趁着天还没黑透往厂里赶。 今年是大年初一，领导已经不在办公室，但还是给简锋们留了一个人，等着结账算钱。 简锋等着王梦梅醒过来，两包钱算清楚，大票小票用皮筋扎好。 王梦梅：“这一沓子是两万二，你带去吧。” 另一沓子少了一半，看上去大概有大几千。王梦梅也没避着人，直接给小石和小孟算钱。 车和货都是简锋压的，算钱是小石和小孟一人占一成。 王梦梅抽出两千四，一人发了一千二。 这一次净赚了一万一千多，王梦梅直接凑了整，给小石和小孟算完钱，剩下的钱里还要刨去油费，大概是八千多。 王梦梅还好，她是见过这么多的钱的。 但是小石和小孟却傻了眼，只不过是一天，他们就挣下了半年的工资？ 简锋让王梦梅回家去休息：“看看小梨和云云。” 今年过年这几天是顾不上两个孩子了，好在明天就是初二，简锋和王梦梅打算让两个孩子回王家庄去。 简锋叮嘱媳妇：“别再操心给她俩准备明天要带的东西了，让简梨准备。” 女儿大了，尤其是最近给他的惊喜太多，简锋觉得不能再像看一个孩子一样看她，而是应该给她一些自主的空间。 王梦梅：“好。” 她太累了，确实需要休息。 不过临走之前王梦梅还是叮嘱简锋挑货品时候注意的事。 “多拿一点秋衣秋裤，床单枕巾也多拿点，瑕疵不瑕疵的无所谓，帽子和围巾也要点。” 昨天已经卖了一天的衣服，最后那几十件，王梦梅纯粹是为了清货只要了个成本价。 可想而知明天怕是卖不动。 还是枕巾帽子围巾这种好一点，单价低，卖起来肯定更容易。 简锋应了一声之后，心里想的是还要再找个人。 四个人还是不够。 这样想着，他转身去找了倪浩。 倪浩家昨晚上气氛并不好，一听说他要带女朋友回来，他嫂子就拉了脸，话里话外，意思是家里现在正是困难的时候，倪浩不想着为家里人撑起来，倒是想着结婚。 现在结婚，钱从哪儿来？ 结了婚，是不是倪浩还要出去住？ 他倒是潇洒了，这一大家没工作的怎么办？ 那个意思，就差说倪浩是个冷心冷肺的白眼狼了。 倪浩愁苦的厉害，他父母也觉得他嫂子说话难听，可又不敢说什么。 厂子里最近离婚的都多了好些，家里男人或者女人丢了工作，另一半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这再正常不过了。 倪浩在家里躺着，心烦意乱。 他的女朋友是在菜市场认识的，对方是一个菜摊老板的女儿，家境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对方的腼腆害羞还是让倪浩深深陷入其中。 两人就这么谈了一年多，避着双方的父母，感情日渐浓烈，可现在却因为厂子的倒闭充满了变数…… 倪浩把头埋进枕头里，烦心的不想说话。 直到简锋在他楼下喊名字，倪浩才赶紧穿上衣服冲下楼。 “锋哥，啥事啊？” 店里被偷的事他也知道了，为他本就不好的境遇雪上加霜，倪浩就怕简锋是来说店黄了，年后不叫他去上班了。 简锋却拍拍他：“走啊，有个挣钱的活，你来不来？” 倪浩两眼登时亮了：“来来来！” 第70章 简梨把方便面和八宝粥用绳子绑起来, 背上的书包里是王梦梅提前给赵春兰买的衣服，手上拎着一袋子菊花晶。 王跃东接到人就皱着眉：“带这么多的东西回来干啥？” 昨天他接到二姐的电话就吊着心，屋漏偏逢连夜雨, 前脚厂子没了，后脚店里就被偷, 王跃东光是想想就替二姐家焦灼。 他接过简梨手上的东西, 问俩人早上怎么吃的饭。 王云云：“吃的烩菜和饺子。” 王梦梅提前准备好的年货足够, 冰箱里满满当当，连简梨这种做饭一般的，也会从冰箱里拿出各种炸货和蔬菜, 烩上一锅菜, 香喷喷的也很好吃。 昨晚上简锋忙完了回家吃了一大碗, 简梨今天早上走的时候又煮了一锅，她俩吃的饱饱的才出门。 王跃东笑道：“那就行。” 大人被金钱压的喘不过气的时候，最怕就是看到孩子也苦哈哈的。好在简梨是个开朗的孩子，叫王跃东为二姐松了一口气。 车子带着两人回了家，简梨进门就看见她姥姥赵春兰正笑的一朵花一样。 王梦兰给赵春兰剪指甲，赵春兰侧着头跟大女婿说话。 “我就说苹苹好，你可跟她说, 上大学也要好好学习, 咱们这种家庭能出去一个孩子不容易。我要是当年也有机会，说不准我现在也是大学生……” 钱金来笑的眼皮都皱起来, 这半年多, 他走哪儿都觉得腰背直直的, 现在到了老婆娘家，更是收起了原来那股子傲气，手上扒着蒜跟丈母娘逗趣。 “那肯定的, 咱苹苹就是基因好，脑子就是随了她妈，根子还在您这儿。” 一句话说的赵春兰眉开眼笑，只不过这点笑在看到简梨的时候收敛了起来。 不咸不淡的一句“小梨回来了。” 只不过一年时间，大女儿家不争气的外孙女考上了大学，二女儿家又下了岗。赵春兰的好脸色又换了人给。 简梨悄悄问王云云：“嘿，你看我姥这样，像不像是个变色龙？” 王云云又想笑又忍住：“叫小姨听见要打你。” 简梨两手一摊：“事实嘛。” 王帅从里屋跑出来，脸上高兴的不得了：“姐，你们回来了！来来来，我来拿东西。姐，你们中午想吃啥？妈做了条鱼，我还弄了点蜂蜜……” 简梨摸摸弟弟的狗头，十分满意：“都行。” 王帅眨巴眨巴眼，蹭到王云云身边，软软的说道：“姐，你给我布置的作业我都写完了。” 王云云：“……好。” 王帅一个上午都黏着两个姐姐，走哪儿跟哪儿，像个追脚步的小狗。 赵春兰没好气的说道：“也不知道是冲了啥，他姐天天打他，他还不往心里去。” 姐弟两个以前三天两头闹别扭，现在打了一年多，反倒关系好起来。 赵春兰心里不得劲，以前王帅总是黏着她，现在却一口一个“我姐说”。 真不知道那打他的扫帚上用了什么药，给好好一个孩子打的只听他姐话了。 王云云嫌弃王帅烦：“我们俩去镇上。” 钱苹今年寒假也开了培训班，规模小了一点，二三十个初三高三学生，忙的顾不上回王家庄走亲戚，只交待王梦兰说让云云和简梨回来后到她那儿。 两个妹妹都初三了，钱苹干脆把人都抓过来补补课。 一说这个，王帅就蔫吧了，想跟上去，却又怕被抓去学习。不跟吧…… 王帅不好意思承认，他还真挺想他姐的。 “……那我不去了，你们早点回来。” 简梨到了镇上，先去二舅家送了一箱子牛奶，就算是代替她妈走过亲戚了。 王跃西一家倒是齐齐整整都在家，李霞没有娘家妈，所以初二不走亲，以前都是初二跟着王跃西到王家庄去的，但是今年她不想去。去了干啥？叫王梦兰看笑话吗？ 简梨放下牛奶，王跃西随便问了几句，连饭也没留。 简梨也不在意，出门就去找了钱苹。 钱苹见到妹妹先关心了几句王梦梅夫妻，然后就拿出卷子要给简梨王云云做摸底。 简梨：……行吧。 好在简梨的水平不错，钱苹很满意。 王云云的弱项全在理科，钱苹交待让她俩明天开始上午来两个小时补课。 “现在趁着机会赶紧补补，开学之后时间就很紧张了。” 钱苹自己是深刻体会到了镇上教学和市里教学的水平差别，所以她想让两个妹妹考上好的高中。 简梨压力不大，王云云却还差着一点距离。 回去的路上，王云云问简梨想去哪个学校。 简梨不假思索：“实验。” 王云云叹气：“真好，我不知道能不能够上二中呢。” 她的成绩一直算不上太好，在班里能拿到第一名，但是跟简梨比起来，还有不小的差距。 王云云有点烦恼：“我打算这个学期不投稿了。” 学业太忙，实在抽不出空来。 而且她也确实需要再想想，到底要写什么样的故事。 简梨拍拍王云云的肩膀：“没事，我也一样。” 第二卷画了半年，她把剩下三个月的稿子全寄给姜柔之后，也愉快的表示第三卷要等到下半年才会发。 原本以为姜柔会劝她，结果姜柔的回信很快就到，在信里，姜柔十分善解人意的表示晚一点没关系，还祝她学业顺利，说如果未来在报考志愿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告诉她。 【主编说，他有很多校友在各个大学，可以帮你分析。】 简梨看到这里顿时明白了姜柔为什么这么宽容不催稿，合着姜柔是觉得她现在是高三生。 简梨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但这个消息对王云云来说却像是晴天霹雳。 “啊？你不画了？” 她急急拉住简梨：“你不画，我怎么办啊？” 她可是每期杂志都在看，被剧情拉扯的恨不得把简梨倒过来抖擞抖擞脑子，好一口气看到结尾。 简梨哭笑不得：“那你这样说，我也没办法啊。” 她又不是什么天才，初中的很多知识都忘掉了，这一年多学习上也很花功夫，想当然，这种情况到了高中会更严重。 已经毕业多少年了，高中的知识那是真的从头开始…… 两人都唉了一声，是啊，高中更难。 真希望一觉醒来就到大学。 ***** 简锋拉上了倪浩之后，几个人就没那么辛苦了。 倪浩年轻，比简锋几个工作好几年的人体力强多了，一熬一晚上，一点不见疲态。 第二天的床单枕巾卖的比第一天还好，大概是单价足够低，庙会上的人们掏起钱来更痛快。 王梦梅到晚上算了一笔账，这一天挣下来，比第一天少了一点，但也有八千多的净收益。 连带上前一天，王梦梅夫妻两个净到手一万有余。 王梦梅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人家说街上的小贩挣钱呢。” 看着不起眼，但是真的太销货了。 这钱挣的，跟捡来差不多。 简锋用毛巾抽打着身上的毛絮：“这是赶上了。” 可不就是赶上了。 一切都正正好，大车借来的，人手也有，货也是赶上了厂里倒闭。不然厂子好好的时候，就是说破大天厂里也不会把积压货给他们。 天时地利，才有这一万块。 王梦梅强打起精神：“明天咱们上哪儿？” 简锋早打听好了地方：“下面葵县有个庙会。” “那成，你今天去拿货，还拿那些枕巾之类的小东西。” 大件的衣服风险太大，远远不如这些小件的东西好卖。 简锋应了一嗓子，然后问王梦梅给倪浩怎么算钱。 王梦梅想了想：“也给算一成吧。” 都是一样的关系，也不用厚此薄彼。 而且她也看出来了，丈夫这半年跟小孟小石走的近，经常在一块喝酒吃饭。 躺在一张床上，她哪儿能看不出来丈夫日渐增长的野心？孔国荣那个小店，看着不起眼，但背后是租着两间超大的仓库，一年的收入少说也有几十万。 简锋羡慕之余，心中也忍不住翻腾。时代的东风吹向田野，他怎么就做不得那飞上天的鸡毛？ 小石和小孟就是简锋看好的人，日后少不了来往。 王梦梅心想，自己也不能落下。 倪浩人不错，肯干还踏实，她有心收个徒弟。 “钱一会儿我给他。” 简锋笑了，调侃道：“行行行，你给。” 王梦梅翻个白眼：“小石和小孟的钱你不是拿去了？” 意思是俩人都有心招揽，各管各的，谁也别说谁。 王梦梅从今天的收益里抽出八百块，倪浩本以为只有几十块，看到钱话都不会说了。 “老板，老板，不用这么多……” 王梦梅把钱往他兜里一塞：“给你就拿着！这大过年的，我叫你锋哥找你来，已经是耽误你的事了。” 倪浩这才知道昨晚是老板叫她男人去找自己的：“我没事！本来过年就没啥事……” 他摸着口袋，厚实的钱叫他忍不住雀跃。 “老板，咱们是不是往后不开店了？” 倪浩心想，这么挣钱，怕是老板往后都专职干这个了。 王梦梅：“咋不开？还开。这两天过去就开。” 这话简锋早跟她说过，这次是碰巧有车才能这么顺利。可等到初八，孔国荣从老家回来，这车就要还回去。 一台货车，没个大几万下不来。家里肯定买不起。 还有棉纺厂的货，也不是能一直拿。拢共就那么点，厂里也不会只批给他们一家。 算起来，这生意只能做个几天应应急。 倪浩有点失落：“啊？这样啊。” 他倒不是嫌弃饭店的生意，只是家里最近几张嘴都靠着他，他还想结婚，因此钱上头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原本还想着王梦梅要是多干一段时间，他就能攒下钱来，可现在这样却是没了法子。 可还没等他失落完，王梦梅就给了他一个好消息。 要收他当个徒弟。 倪浩的心情像过山车。厨子这个行当，收徒弟可难着。之前那个师傅，就是他家里又托人又找关系才给送过去的。 就那，师傅也没教多少。 他现在就会个切墩，调味火候啥的还是在王梦梅这儿学的一知半解。 王梦梅不怎么藏私，平时做菜从来不让他出去，可那跟收徒弟还是不一样的！ 正经收徒弟，那是以后都要当半个亲戚来往，师傅也会把真本事手拿手的教的！ 王梦梅笑眯眯道：“你要是愿意，就等过年来走个礼。” 过了礼，就算是正经徒弟了，逢年过节，师傅给徒弟发红包，徒弟给师傅送礼物。 倪浩激动道：“我愿意！” 70-80 第71章 简锋几人又跑了两场庙会, 每天带的东西都能差不多卖完。 小石和小孟一个人拿了三千多，倪浩也挣了快两千块钱。 但等到初五，简锋跟厂里结完了账, 再去拿货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原本负责跟简锋结账的人耷拉着眼皮：“今天不行了, 厂里没货了。” 不管简锋怎么说, 他都表示没货, 不开单子。 小孟着急了，气不忿的骂起来：“厂子里的货又不是你的货，领导都说了让我们赊, 你这人咋那么坏。故意为难人！” 可不就是故意为难人么, 甭管小孟怎么骂, 对方就一句话。 没货。 要找领导，可以，等年后吧，领导上了班，就行了。 末了，这人还开玩笑一样的挤兑人：“你们两口子就一个姑娘，这么拼命挣钱啊。” 简锋深深看了这人一眼, 对方这才低下头不说难听话了, 把手里的资料甩的哗哗响，意思是他要下班了, 反正就是不给货。 出了门, 小石也愤愤不平：“这人够不要脸的, 昨天咱都给他二百了，咋还这么不知足。” 连小石都看出来，这人摆明了是要好处。 可这几天天天给二百, 光是打点他一个，就花了小一千了。更别说还有仓库那边的人，简锋让他买了两条中华，每次去就一人给一包。 小石垂头丧气：“这么给下去，咱们成给他打工的了。” 这几天卖的小件本身利润就薄，更别提距离还远，大车一跑就是几百块。 每天光是加油，几个人都心疼的不得了。 小孟和小石都没了主意，把目光放在简锋身上。 简锋从兜里拿出一根烟，他是没有抽烟的习惯，以前也不能理解抽烟的人，但是现在真干上事了，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孔国荣是个老烟枪。 身上担着几个人的生计，心里就压着几个人的压力。 尤其是做生意，今天赚明天赔再正常不过。 忙起来连轴转，没个提神的东西根本不行。 简锋想起老婆女儿，到底没敢多抽，只闻闻味就放了回去。 “小孟，你去仓库那边看看。避着点人。” 小孟问也没问是看什么，一溜烟就跑了。 “小石，你也去打听打听，给门卫两盒烟，问问是不是有人今天跑厂办了。” 小石一下子就懂了简锋的意思，咬牙切齿道：“那狗娘养的，肯定是不卖给咱们卖给别人了。” 简锋也这么想。 前后两天，对方的态度变化太快，就算是要好处，也得给个价吧。那人却像是要赶他们走，一点没提钱。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小孟很快回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锋哥，那边、那边来了好几辆车！” 简锋顿时明白了。 小石带回来的消息更是佐证了他的猜想。 “说是肖国富的小舅子这几天总来。” 小石咬着后牙槽：“锋哥，咱们怎么办？” 厂长带头不叫他们干，跟他们争，他们真就不干了？ 就算是之前就知道干不了多久，但是几个人从来没想过最后会是这样不干。 肖国富现在都退到二线等着厂子破产清算，他老婆的亲戚们也一个个不再挂职。 肖国富的小舅子甚至都不是销售科的人，他凭什么把货全拿走？ 被人逼着放弃，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简锋摆摆手：“不干了，休息。” 小石小孟：“锋哥！” 这口气咽不下去。 简锋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生意是不干了，但他也没打算放过肖国富。 “去报警，就说厂里有人偷货。” 是黑是白，摊开叫所有人都看看！ 报警之后，很快警察就来了。 之前有王梦梅的店被偷，派出所近期都加强了对棉纺厂的巡逻，生怕再趁着过年的时间出问题。 大过年的，警车一响，家属院里不少人都披着衣服起床看热闹。 仓库门口还没开走的十来辆大卡车，在警察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管事的呢？出来！” 肖国富的小舅子赶紧上前，一个个的派烟：“是我是我，领导们，这是有啥事？” “有人举报你们偷货。” 肖国富的小舅子尴尬一笑：“哪儿有的事，我们这是正常的出货，不是偷，我就是本厂的员工。你们认识肖国富不，那是我姐夫。我姐夫让我来的。” 迟了一步赶来的工作人员也帮腔：“我作证，这是厂里领导说的，积压货统一往外出。不是偷。” 警察将信将疑：“那怎么有人举报说你们偷？出货的单子给我们看下。” 那工作人员抹着汗：“这大半夜的……” 警察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你不是说出货吗？单子总有？单子给我们看下就行。” 工作人员和肖国富的小舅子脸色难看。 光顾着怎么给简锋挤走，他们连程序都没走完。 警察板起脸：“那要是没有，就先跟我们走一趟。” 肖国富小舅子急坏了，一个劲的捅那个人：“你不是有领导开的通知吗？你拿出来给人看啊。” 那人头上直冒汗，拿出来？那单子上可没写让一次全把积压货出了。 领导的原话是【为保证下岗工人顺利过渡，厂里的积压货物可以以成本价格零售方式让工人先赊账后补款。】 零售！ 不是这样一次性全卖给一个人！ 这人拿出通知单，心里把肖国富的小舅子骂个臭死。 这王八蛋，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一次拉完，好歹留点等过节后批发给别人，这样也说得过去。 谁知道这东西居然一口气弄来了十几辆半挂！ 警察拿到通知：“这个也说明不了啊。” 这么多的货，连个单子都没有？ 肖国富小舅子还想糊弄，简锋站了出来：“厂里确实让出积压货。” 还不等肖国富小舅子庆幸，简锋又说道：“但是这说的是让大家都拿，不是给一个人的福利。” 肖国富小舅子差点一口血吐出来，盯着简锋的眼睛直冒火。 “你个王八蛋，就是你报的警吧？” 简锋不卑不亢：“我举报他，仗着关系侵吞厂里的资产。” 肖国富小舅子拔高了嗓门：“那都是卖不出的积压货！我是给厂里做贡献！” 简锋淡淡指着抖似筛糠的工作人员道：“这些货能卖。你这几天总是去找他，不就是想看看我卖的怎么样吗？”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简锋干脆大声说起自己这几天进货的事。 “厂里的货能卖！就算是没有大车，自己找个小车，或者弄个三轮车，在人流聚集的地方都能卖！大家不要被这种话误导了。厂里给了我们优惠条件，大家可以先赊账，卖掉了之后再给钱！” 简锋这句话让周围人都议论纷纷。有些人很快就知道了里面的问题，有些人却还一头雾水左看右看。 肖国富小舅子恶狠狠道：“简锋，你图个什么？” 把这种发财的消息说出去，难道他能落下什么好处？ 简锋完全可以拿着这个当谈判来找他，到时候他自然会分给他一点货。两边都能挣钱。可现在一说，要拿货的人肯定蜂拥而至，到时候谁也没得赚。 “你以为你这样做，这些人就能明白过来？” 简锋转过头，从未觉得人生中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畅快。 “你姐夫，还有你，就该去班房里坐坐。” 肖国富小舅子咬着牙，到了这个时候了，总算是醒悟过来知道不能拉姐夫下水。 “这跟我姐夫没关系。我自己弄的。” 肖国富最近夹着尾巴做人都来不及，哪儿会沾这种事。 是他自己看简锋挣钱了眼馋，这才谎称姐夫让他来拿货。 他也没想着跟简锋一样到处卖，只想着一口气把货全卖给一个二道贩子，挣的少一点，但全部下来也很可观。 谁料阴沟里翻了船。 简锋这人够狠，宁肯自己不赚，也不叫他赚。 警察走了过来，把人给扣上：“走吧，有什么事到所里说。” 那个管着盖章的工作人员面如死灰，他本来还以为真是肖国富的意思，谁料肖国富居然都不知道！ 警察也把他给拷走了。那些货连车带货全进了仓库，就等着查完了再说怎么办。 警察一走，就有人围上来问简锋刚才什么意思。 简锋耐心解答了一切。 “我们去了几天，庙会上最好销货，大家有亲戚的可以跑远一点，下面的镇上也能卖。” “价格比市价稍微低一点，瑕疵的最好卖。” “最好要个咱们厂的授权书，叫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咱们厂出的货。” 大部分人听完了就明白了简锋刚才和肖国富小舅子那点争吵是为什么，看简锋的眼神顿时复杂了很多。 简锋神色温和：“大家趁着这个正月勤快点，小买卖看着不起眼，其实也蛮挣钱的。要是不想进货，卖个别的啥也行。咱们都是一个厂的，互相搭把手，一家子人不够就几家人一块，交通费省点，就多赚一点。” 有人认认真真的听着，并且打定主意明天就去拿货。 眼看着过了正月十五孩子就要开学，几百块的学费钱还没着落，这就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大家都对简锋亲热许多，眼看着快四点了，有人拉着简锋要他去家里吃饭。 简锋摆摆手：“不了不了。” 有人感谢简锋，也有人没轻没重的嘀咕着简锋藏奸。 “都挣好几天了才说。” 立刻就有人看不下去怼他：“人家要不说，你现在还不知道呢。” 怎么？人家给你指一条明路还不够，非得把钱白送给你才叫人品好？ 简锋就当没听见那些不和谐的声音，他和小石小孟在路口分开。 虽然生意没得做了，但是两人都觉得解气。 简锋：“行了，干到现在就差不多了，这个年也忙够呛，回去好好歇歇。等回头……” 小石目光灼灼：“回头干啥？” 简锋笑了：“再说。” 挣钱这种事啊，有瘾。 料想下一次并不会太远。 第72章 在简锋的提示下, 很多下岗工人都重整了精神，每天都去厂办等着批货。 而负责清算的领导当晚就接到了来自派出所的电话，他赶忙从老家赶回来。先去派出所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肖国富的小舅子和管着盖章的工作人员都被暂时关起来, 就等着管事的来了再分辨清楚。 领导脸色铁青，肖国富的小舅子他不管, 但那个工作人员可是他安排的。 “……厂里确实有卖货这件事, 他可能是理解不到位了。” 甭管怎么说, 人进去了，丢的是自己的人，领导思忖着这人刚来棉纺厂没多久, 倒是也不至于跟肖国富有什么牵扯, 多半是见钱眼开, 所以才掉沟里了。 “这件事可能是个误会。” 领导捏着鼻子给警察解释：“最近厂里乱一些，有些事情上传下达可能不够通畅。” 警察本就没有打算在这件事上较真，只是出于谨慎考虑。现在当领导的来保人，警察就拿出文件让他签个字把人带走。 只不过…… 警察拿出一摞信件：“我们派出所接到了很多举报信，都是关于肖国富的……” 那些信一看就是趁着半夜扔进来的，没有署名，但是桩桩件件都是直指棉纺厂厂长肖国富。 派出所拆开信件, 里面一桩桩, 一件件，把肖国富底裤都快扒没了。 警察尴尬的把信件递给领导：“这些信件原件我们留存了, 这是复印件。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 这个人你能带走, 可这个……” 警察指肖国富的小舅子：“这个人身上担着点事，我们还需要调查。” 肖国富小舅子找来的十几辆半挂里，一半的手续不全, 还有几个牌照都没上。再一审，连司机都有点来路不明的意思。 派出所打算好好审审这些人，看能不能挖出点什么来。 甭管肖国富的小舅子进来之后怎么说自己姐夫跟这事没关系，肖国富到底还是叫拉下水了。 光是这些举报信，就够他喝一壶。 领导面色严峻：“肖国富本来就在调查，厂里最近也接到了很多这样的信件……或许您不知道，现在肖国富的事，已经在市里经侦那儿挂着了。” 好好一个万人大厂到现在这个地步，肖国富想要全身而退基本不可能。 针对肖国富的调查从去年就开始了，现在上面安排他来接手厂子破产清算的事，就是把肖国富排除在外先稳住他，好让经侦去调查肖国富。 警察松了一口气，市里接手就好，现在他们局没有经侦人员，这事真要落下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那成，这里头要是再有什么事我再通知。” 那个工作人员就是个小虾米，昨晚上问没几句人就哭的稀里哗啦，肖国富小舅子许给他一万块，这人就胆子大起来，跟仓库说了放车，谁知道肖国富小舅子来了这么一出，闹得越来越大。 领导把这个小喽啰带出了派出所，第一句就是：“回去等通知吧。” 用肯定是不用了，内部肯定还要惩罚。好点是调岗，差点就是一辈子别想往上升了，就这么科员到退休。 小喽啰缩着鹌鹑一般，灰溜溜走了。 领导头大的厉害，手里的一摞举报信更是沉重如千钧。 他坐在车上一页页拆开来看，看着看着都气笑了。 经侦查了一个月，居然还有这么多没扒出来的东西。 肖国富做事漏洞百出，贪污贪的并不高明，尤其是之前他老婆闹的那么一场，更是把很多事情都摆在了面上。 这些信里，举报的有贪污，有腐败，有作风，林林总总，就没他肖国富不能干的。 领导翻着翻着，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 简锋。 他皱着眉把这一封信挑出来，平心而论，他对简锋是有点怨言的。明明自己给他行了方便，简锋却扭头就报了警。 有什么事，不能给他通个气？ 等到把信内容看完，领导的观感又变化了。 这封信举报的是厂里收房一事，里头点名了几个小领导是怎么借着厂子敛财。 明明又老又破又小的房子，一个个作价都作到了两万以上，卖完之后这些人拿了钱，又搪塞起他们这些普通工人。 这里头如果说谁运气好，那就是趁着东风卖房的几家，里面就有简锋。 剩下的几个，领导也有点印象，仿佛是跟着简锋来批货的人。 他把信放到车里，感叹起来。 果真是个强人。 抓得住机会，也有胆子。 下岗对这种人来说，也许并不是件坏事。 **** 领导一回到厂里，原本预计的会有很多人堵着门要说法的情况不见了，更多的是工人们堵着门要他批货出去卖。 “你可算是回来了，给我们开条子吧！” “我要进点枕巾枕头套！” “咱厂里之前不是做过一批袜子吗？我就要那个！” …… 人流涌动，挤的水泄不通。 领导一看这样，得，也不用解释了，先把货分分。 因为人太多，直接定下一个人最多只能进一千块上限的东西，卖完了结了账，才能再进。 工人们也没有抱怨，毕竟也不是人人都能找到卡车来拉，他们大部分都是找个三轮车，要么就是自行车带上两篓子货，骑到一百公里外的地方去，怎么也能卖上价。 拿了货的人很快散去，一个个在积压货品的仓库里抢起那些据说会很抢手的货物，最后只好多安排了几个库管，这才没有打起来。 领导刚喘口气，就听见有人敲门。 这次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简锋。 简锋手里拎着两箱子东西，老实巴交的站在办公室门口。 领导看他这样，本想着绷起脸皮，然后还是无奈笑了。 “进来吧。” 工人们想找条出路，哪里有错？ 更何况他也听说了，这人是因为老婆的店被偷光了，所以才硬着胆子过来找自己要货的。 只能说肖国富那一家子不是东西，见到点好的就想全占了。 简锋一看领导笑了，这才放下心里那点不好意思。 “裘主任，这事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裘主任压了下手：“来，坐下说。” 简锋放下东西：“我就是气不过肖国富。” 准确来说，他是恨着肖国富。 棉纺厂是他生长的地方，这地方有他太多的回忆。对于简锋来说，这里是他的家，是他耗尽青春，生儿育女的家乡。 可现在家乡被毁了，他怎么会不恨以肖国富为首的厂领导？ 简锋眼神微黯：“这件事我做的是欠考虑了，给您也带来了不便，您要是气我，也是情有可原。” 裘主任：“可再来一次，你还会这样干，对吧？” 裘主任给简锋倒了杯茶：“没多大事，我理解你对厂子的感情，这么干，解气。” 要换了是他，也会这样。 但是裘主任还有问题：“你报警就报警，干嘛撺掇着所有人都来进货？” 他可是听说了那天晚上的经过，简锋把自己怎么摆摊怎么卖货的事都说了，还指点工人们去哪儿摆卖的好。哪些品类更容易销货…… 如果说报警抓肖国富的小舅子是一时之气，那把自己的经验全盘托出，就是一种没有回报的冒险了。 裘主任在看了信之后，就把一连串的事给串了起来。 简锋肯定是在卖房那件事上得了好处，扎了别人的眼，所以后来才被偷了店。 换句话说，偷店的人说不准就是昨晚上听他说怎么摆摊的人。 裘主任很好奇：“你不生气？” 简锋耷拉着眼皮：“气的。” 怎么不气？王梦梅的店他先去看的，那一屋子空空荡荡，看的他气的想去老房子那儿发疯。 就是卖了房！ 他没避人没躲人，劝他们卖，他们不卖。现在倒是找他的事！ 他简锋是欠了谁了？ “可回头想想，就不气了。” 简锋抬起头，正对着裘主任审视的眼神：“主任，你知道厂里刚传出倒闭消息那几天吧？” “我晚上回老房子，在外头哭。哭着哭着就听见旁边几个房子都有声音。不怕您笑话，我趴在人家墙上听了一会儿。” 简锋苦涩道：“一排房子几十间，几乎所有人都在哭。” 厂子倒闭，大部分人还不至于捉襟见肘，但是住在老房子里的那些人，是真的下个月的生计都不知道在哪儿。 “所以我劝自己，算了吧，好歹我现在有老婆有孩子也有房子，不用为明天吃什么而发愁。” 他不把怒气对准那些老邻居，只盼着有一天能抓到那个真小偷。 …… 简锋跟裘主任聊了一会儿，再出门时候，手里的东西还拎着。 小石赶紧迎上来：“锋哥，裘主任没收？” 简锋笑笑，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 裘主任刚才听完他的话，就给了他这个。 简锋心知，这一关算是过了。 “走吧，你嫂子做了饭，咱们今天中午喝两杯。” 过年么，纵然冬日漫长，春日也会更加灿烂。 ***** 正月十二号，棉纺厂传来消息。 肖国富和从犯二十八名，数罪并罚，全被市局羁押。 第73章 简梨回到家的时候, 已经是正月十六了。 简锋在车站接到闺女，直接就给人送到学校去了。 可怜简梨门都没进，就被打包丢进学校。得亏她寒假作业早就做完了, 不然到学校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简锋满面的意气风发，简梨不用问就知道她爸这个寒假没少挣。 “爸, 给我买个自行车吧？” 再开学, 天气就暖和了, 简梨想要自己骑车上下学。 更何况…… 简梨觉得她爸后面估计不会经常来接她了。 简锋没想到那地方去，女儿想要，他就满口答应。 “买, 等你周末咱们就去买。” 这个年节, 虽然只卖了四天, 但算下来他也挣了小两万了。 给王梦梅的店铺重新装修买了东西，手里还有一万多块钱的积蓄。 简锋嘴上不说，但眉宇间的畅快肉眼可见。 他把简梨剩下的行李都带走，叮嘱闺女：“放学了别瞎玩，早点回来，今天咱们在外头吃饭。” 简梨：“今天是什么日子？” 简锋敲了敲她的脑袋：“早点回家就是了，问那么多。” 说完心情颇好的蹬上自行车走了, 留下一头雾水的简梨。 开学的第一天, 照旧还是交学费交作业，然后排座位。 简梨进门的时候从简锋那儿拿了三百块的学费, 班主任却退回来一百。 说是这学期学校的学费都减少一百, 是厂里和学校达成的条件。 可就是二百块钱, 班上的同学也仍然有几个没交齐。 方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那几个同学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也只能无奈的叹气。 自从简锋说了能批货出去卖, 从初七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这一周里，家里但凡困难的，都去卖货了。 摆地摊小贩的日子虽然难熬，但是总比叫孩子在学校受人冷眼好。 可也有那么些人，觉得是厂子亏欠了他，宁肯在家躺着也不愿出去挣钱。 到了上学这天，两手一摊就把孩子撵到学校来，打定主意准备赖。 这其中就包括了许亚男。 许建国是早被厂里开除的人，这次厂子倒闭，他也什么都得不到。中间回来了一次，孙艳揪着许建国去闹，但负责人就一句话。 许建国已经不是厂里的工人了，所以甭管是遣散费还是补偿款，一个子都没有。 孙艳在家气的摔盆砸碗，心里不是不后悔自己一年前跟厂里闹僵。 早知道厂子就能坚持这么一年，她又何必非要把儿子的户口弄来。就这么混着过去，等到厂子一倒，谁还能管着她？ 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孙艳只能在家气急败坏的骂许建国是个窝囊废，还没出腊月，就把许建国撵出去打工。 许建国人是走了，但走了之后却没打电话回来。 孙艳在家里渐渐觉出不对劲来，许建国去年两个月没拿回来钱，今年过年也就拿回来五百块钱。 他说的是没找到活所以没钱，可过了年，他都去了快半个月了，还没个音讯？ 那五百块钱，孙艳又要照顾儿子，还要顾着母女三人的吃喝，眼看着就要见底。 孙艳这才着急了，可人一出远门，就像是风筝飞了出去，又不是去投哪个旧友亲戚，孙艳连许建国去了哪个省份都不知道，就知道是去了南方。 孙艳前所未有的焦躁起来，在所有人都出去批货挣钱的时候，她被儿子拴着什么都干不了，钱没有，人也没有。 孙艳只能把焦躁都浇筑在许亚男身上。 许亚男挨骂的次数直线上升，很多时候，许亚男清楚的知道，孙艳只是在她身上倾泻怨气和焦虑。 许建国人不见了，丢下老婆孩子杳无音讯，谁知道他是生是死？ 孙艳神经质的咬着指甲，十个手指头都被咬的豁着口子，可也束手无策，唯有等待。 在这种情况下，许亚男的学费自然拿不出来。 孙艳声嘶力竭：“你去找学校说！就说你死了爹，问他们给不给你减学费！” “我是没能耐再供你了，你那个死鬼爹不要咱们娘三了！” 孙艳像是个疯子，哭完又骂，把刚满三岁多的儿子吓的哇哇大哭。 许亚男在孙艳哄儿子的声音中出了门，她呆呆的拿起书包，走向她还不知道能待多久的学校。 …… 学费交完，老师还是照惯例开始排座位。 简梨左等右等，还是没等到夏柳。 她追着老师问夏柳怎么没来。 方老师有点诧异：“夏柳？夏柳跟着她爸妈搬走了，转学了你不知道吗？” 简梨懵在原地，她还真不知道夏柳转学了！ 上辈子夏柳明明是在桃城读了初三才走的啊。 纵然对朋友之间的离别有了预料，但是简梨却没想过会这样快速。 她心里揪着小花瓣，气呼呼的。 坏夏柳，连搬走都不跟自己说。 等到排了座位，简梨身边又多了一个同桌，新同桌是个胖嘟嘟的小姑娘，看上去格外好rua，但是简梨还是惦记着夏柳。 也不知道妈妈有没有丽娟阿姨的联系方式。 心情低落的走到校门口，门卫大爷喊住简梨。 “有你一封信！” 简梨还以为是杂志社的信，接过来一拆，这才看到是夏柳。 赶紧一目十行的看完，夏柳在信里写了洋洋洒洒的一大篇。 总的来说就是，李丽娟夫妻早在去年厂子还没倒闭之前就找好了退路，本来她丈夫就是工程师，早些年也是被安排过来的。一家人本就不是本地人。 索性趁着这次机会另外找工作回老家去。 厂子宣布倒闭之前，李丽娟的丈夫就已经辞了职卖了房子，没告诉夏柳，是怕她大哭大闹的再叫旁人都知道。 夏柳在信里满腹委屈【我还是寒假之后才知道，我妈妈说已经跟你妈妈讲了，我还是觉得好伤心。我都没跟你告别，也没跟王发财告别呢。】 简梨眼眶有些湿润，这不是她面对的第一场告别，但是却是她第一次面对别人的不舍。 夏柳在信里把自己的地址和电话写的重的力透纸背，生怕简梨忘记。 【你一定要给我写信，有时间你来找我玩，我带你去坐摩天轮，吃条头糕。】 简梨收起信件，心里空空的地方被填满。 她知道自己还会和夏柳相遇的，暂时的离别，也是为了未来的久别重逢。 ***** 简梨略带伤感的回到家，刚进家门，就被眼前的场景糊了一脸。 忍不住“哇”了一声。 她爸今天居然穿着一身黑西装！虽然看上去不太合身，但简锋长得肩宽腿直，再加上个子高，远看还是很有卖相。 她妈也穿着一身漂亮的米色大衣，下面是紧腿的裤子，靴子贴着小腿，头发都用卷发棒卷过，脸上也化了淡淡的妆容。 简梨看看洋气的爹妈，再看看自己。 跟着王帅到处跑开线的绒衣，吃东西滴在身上洗不掉的印子，还有脚上的脏兮兮运动鞋。 “……我也要新衣服！” 王梦梅指指桌子上的袋子：“那里头。” 简梨赶紧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件红色格子大衣，还是牛角扣带帽子的。 简梨：“……这也太小孩了！” 她嘟嘟囔囔换上新衣服，只觉得自己在洋气的爹妈面前穿的像个小红帽。 倒是简锋一看就夸王梦梅买的好：“衬得咱们闺女特别乖。” 乖乖女简梨跟在两人后面，简锋和王梦梅居然还手拉手！ 自觉吃了一嘴狗粮的简梨嘟着嘴巴：“你们两个约会干嘛带我……我觉得我现在都有一百二十瓦了。” 咋的，带着电灯泡去吃饭就很香吗？ 天气还很冷，简锋把老婆冻的冰凉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简梨别过脸，简直没眼看秀恩爱的父母！ 王梦梅：“带你去就去，说什么废话呢。” 等到了地方，简梨总算知道这俩人为什么穿的这么隆重了。 简锋带她们来了西餐厅！ 名叫“卓别林”的西餐厅，门口是西式的旋转拉门，墙壁是贴的红色砖纹，上面还有几盏西式的灯台。屋子里打着暖黄的风光，餐厅正中央甚至还有一个人在拉小提琴！ 简梨颇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地方，她还不知道，桃城现在都有这么洋气的西餐厅了呢！ 门口站着的侍应生穿着黑色西装马甲，态度很好的请他们落座。一人倒了一杯柠檬水，这才拿出菜单给他们点单。 简锋有些紧张，但还强装着镇定：“我要这个，T骨牛排。” 侍应生礼貌的询问：“那几分熟呢？” 简锋显然是做了点功课：“七分吧。” “那配菜和例汤？” “都行。” 王梦梅也是头一次来，学着简锋的样子点了一客牛排。 简梨扫了一眼菜单，顿时咋舌不已，这时候的牛排真够贵的，一客都要大几十了。 简梨的小手指划过菜单，最后点了一客牛排，又要了一份奶油蘑菇浓汤，还有三份甜品。 “还有这个，海鲜烩饭。” 王梦梅：“点太多了！” 简梨：“我能吃完！” 她现在到了长身体的时候了，每天能吃的很。 简锋拦着两人：“能吃完就行，随她吧。” 点完了餐，侍应生还问他们要不要点曲子。 简梨来了兴致，问怎么点。 问清楚后大失所望，所谓的点曲子，就是点单子上的曲子，小提琴曲。 简梨觉得性价比低，倒是简锋和王梦梅两个人觉得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各样都体验一下，所以点了一曲《D大调协奏曲》。 餐厅的服务还不错，等到菜上齐，小提琴手就过来了，只是看了一眼，对方就笑着问道：“今天是两位的结婚纪念日吗？” 简梨猛地回头，看见简锋红了脸点点头。 “那祝您二位婚姻幸福美满，事事顺利。《D大调协奏曲》送给您。” 悠扬的琴声响起，王梦梅和简锋两人先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然后才慢慢对视上。 餐厅里不少人都把目光聚焦过来，一曲完毕，响起了掌声。 简锋和王梦梅手拉着手，简梨嘟嘟囔囔划开牛排肉塞进嘴里。 “所以我就说……带我来干嘛啊。” 第74章 一九九七年注定不平静, 还没出正月，肖国富等人的犯罪行为就被调查清楚，本地的电视台用了整整十分钟来说明肖国富这些年的贪污问题。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跟肖国富有关的人。 厂子里不少中层领导也落了马, 副厂长只有两人没查出问题来，剩下的两个也跟肖国富一样进去了。 中层领导进去一大半, 剩下的也不乏被要求退还赃款的。 工人们忙着出去摆摊, 回来也不忘打听消息, 然后狠狠啐一口。 “这群王八蛋，活该关到死！” 退还的赃款被裘主任做主先解决了一部分非常困难的职工的遣散费问题，剩下的部分全都用来暂时维持厂里的公共设施的运转。 有知情的人窃窃私语, 说厂子里也来了两拨考察的人, 但最后都没打算买下棉纺厂。 设备老旧是一方面, 最重要的是肖国富那些人早就把厂子里的一些东西拆出去卖了。 像是厂里的一批设备，是抵押在某银行的，办公楼朝外的一层门面，早就卖出去了，厂区的地皮也有些乱七八糟的私人质押……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乱。 拿的出这个钱的，还不如跟本地申请一块空地重新建厂房。拿不出这个钱的，裘主任又担着厂里这么多人的遣散费, 不敢轻易的卖。 裘主任每天东奔西跑, 正在焦急之中，又接到了片区派出所的电话。 “肖国富的小舅子找来的那群司机, 其中有两个供了点东西出来, 你们厂有几个工人之前被偷了是吧？” 裘主任：“是有这么回事。” 警察在电话中说道：“那行, 叫人过来做个笔录吧。” 说来也是意外之喜，肖国富小舅子被关进去之后一直嘴硬，什么都不交待, 到最后，反而是那十几个司机里查出了问题。 有几个司机的车子来历不清白，警察着重盘问了这几个人，一来二去，查出了几桩旧案。 这几辆车都出过大大小小的事件，只不过是现在没有监控，统统都逃逸了。这几辆车逃逸之后，又怕叫人家上门抓，干脆就破罐破摔干起了偷盗的生意。 他们在周边都有“点子”，这些人或是通过各种关系联系上的，或是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饼，狐朋狗友混在一处到处惹是生非的人。这些人平日里就是偷鸡摸狗，混上关系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逐渐的，点子们和司机们形成了团伙，只要有人拉个线，他们就敢趁着夜黑风高去偷东西。 眼看着几个人狗咬狗互相揭短，其中一个人为了立功，主动说起去年在棉纺厂周围做下的两起案件。 “他们棉纺厂的一个小伙子找到我，说是早踩了点，说这几家人都没什么后台，恰好家里发了一笔……” 真有后台的，他们也不敢碰啊。之前就有个同行没长眼，偷到一个县城的局长家里了，后来没几天就被抓进去吃了牢饭。 所以这群人每次都挑那种忽然暴富的人家来偷，小有家产的个体户他们偷的最多。 这人垂头丧气：“去年头一次我们没开车，本想着先试试手的，结果那两家压根没钱，就偷了一点不值钱的。” 进去先探路那个出来就骂，说给信的那个人不是个好东西。这两家压根不像是他说的那样有钱。 警察心想，这大概就是之前姓石和姓孟的那两家了。 “那后来呢？” 司机低着头：“后来我们就没搭理那人了，只是到了年前，我们几个今年都没挣到什么钱，就想着干一笔挣个快钱，那人就又找来了，说是这次踩好了点了，有个开饭馆的，店里东西不少，还有冰柜，我们就趁着天黑去偷了……” 那冰柜后来卖了大几百，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卖了两千，几个人一分就回家过年去了。 警察做完了笔录，问清了销赃的地方，这才通知王梦梅。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赃物现在找回来的可能性不大，这几个人身上的事还没挖完，还不知道身上有几件事……” 意思是要指着等走完程序让这几个人赔，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王梦梅的指甲在手心印出沟壑：“这个好说，我就想问问，让他们来偷我东西的，是谁？” 警察正要说什么，恰好来了个电话，接完电话，他指指外头：“人刚抓到，等人进来了你就知道了。” 简锋也姗姗来迟，小石和小孟也紧随其后，四个人站在派出所外面等，等啊等，终于等到警察押着一个人从车上下来。 小孟顿时一口火气要冒上天：“妈了巴子的，老子想千想万，怎么就没想到是你这个王八蛋！” 来人不是麻婶的儿子儿媳，也不是刘向东赵晓鹏，而是一个他们都认识的人。 之前跟着简锋卖掉房子的几人中的一个，姓李。 小石也站起身来，瞪着小李。 “你踏马有病是不是？” 小李家的房子是最大的，拿的也是几个人中最多的一笔钱，足有四万。后来更是跟风也买了房子。 小石气的太阳穴鼓着疼：“妈的，便宜都叫你占完了，你小子还来祸害我们？” 小李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简锋也敛着眉毛，和小石小孟一样，他也想不通。 很快答案就揭晓。 小李坐在审讯室里，没多久就倒的干干净净。 警察把记录下来的内容递给简锋，忍不住有些同情这几人：“看看吧。” 简锋接过来，很快就扫了一遍。 看完他也没有话讲了。 当初卖房之后，小李确实是发了一笔，人在发了之后，就很容易飘。小李自从花了三万买了房子，来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就多了起来，父母里里外外都在炫耀自己儿子多能耐。 这对于以前样样拿不出手的小李来说，简直像是梦里一般。 往日他有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小李富了之后，更是带着这些朋友们吃香喝辣，好不快活。 但很快，他也被这些朋友带入了歧途。 都知道小李卖房子卖了四万，新房子花了三万，手里还有一万多块。 这几个朋友就带他去打牌，一开始是小牌，一天输少赢多，怎么也能挣下三五十块。几个朋友还吹捧他，说他脑子活，天生是个发财命。 小李越听越飘飘然，牌也越来越大。到后面，一局就是十块的底，上不封顶。 可这时候小李开始输多赢少了，他不服气，总觉得自己下一把能翻盘。 就这么打下去，不过一个星期，家里的存款一万块就见了底。 钱输光了，小李却已经赌红了眼，新房子的房本还没捂热，他就又拿出来抵押，接着赌。 终于到最后，房子的三万块也赌到只有一千块。 这时候那几个朋友开始假惺惺的说不打了，等到第二天小李去找人，这几个人早不见了。 卖房子得来的横财四万块，一个月不到，就跟镜花水月一样，只留下一个泡影。 房子被人收了，一家人被赶了出来，连个容身的小房子也没有。 父母瘫倒在地痛骂小李，他们从好日子旁边打了个转，却又回到了原先的境地。 可还不如不过这一遭！ 没有什么比已经失去的财富更让人抓狂，二老很快就受不住这个打击进了医院。 小李赔了家产，却还觉得能翻盘，拿着一千块找个生场子，一个下午赔的干干净净。 这下所有都没了，在医院交不上钱，几个人也能没地方去，最后只好到亲戚家去借了一个四五平米的车库度日。 小李现在就是想赌也没本钱，他又不想出门。 在床上翻来覆去之后，小李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了个替罪羊。 都怪简锋！ 要不是简锋让他卖房得了钱财，他现在根本不会落到这个局面！ 没有那四万块，他就算是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一切都不会改变！ 还有小石和小孟，小李两眼猩红，只觉得都怪这些人，这些人分薄了他的财运，现在自己无家可归，这几个人倒是日子和和美美。 想得美！ 小李找上了几个黑白都沾点的人，指着这几家人，说这些人暴富了，让这几家挨倒霉！ 第一次偷小石和小孟家不顺利，后来小李更是嫉妒的睡不着。 简锋的老婆开店开的客似云来，厂里要倒闭这件事，好像对简锋没一点影响。 人怎么能顺到这个程度！ 小李不服，这才又找上了这伙人。 …… 王梦梅看完这个笔录，最大的情绪不是气愤，而是不解。 “他自己赌光了家产，赖咱们？” 天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第75章 小李的被抓, 也是跟那伙贼一样，都是没钱赔。 小石和小孟恨不得冲进审讯室好好揍这人一顿。 “妈的，一个赌棍, 也好意思说我们分他财运？” “没有锋哥，他哪儿来的这笔横财？自己守不住财, 倒是怨天怨地！” 审讯室里的小李听到这句话, 把头埋进臂弯, 哭了起来。 他哪里是不知道自己才是一切的根源。 就是因为太知道了，所以才不敢面对。 警察劝了几句，简锋倒是心态良好, 做完了笔录之后就牵着王梦梅的手走了。 夫妻两个走在路上, 彼此心照不宣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一怔，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你笑什么？” 王梦梅踢着脚下的石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心情没那么糟糕了。” 简锋：“我也是。” 不过是一个赌棍走投无路，好过是自己的老邻居们怀恨在心。 简锋：“我找人买了一扇特别结实的门，回头就给你装上。” 王梦梅：“不装也行。” 自从她收了倪浩当徒弟，倪浩的父母几乎是感恩戴德的上门来送了礼物。倪浩也被父母提着耳朵一再的警醒，让他多干活。 倪浩现在就住在店里了。 不管王梦梅怎么劝, 倪浩都十分坚持：“我爸妈和哥嫂都出去摆摊了, 我回家也没热饭吃，不如就在店里住着看东西。” 倪浩现在最感谢的就是自己的师父王梦梅和师公简锋, 要不是这俩人, 自己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自从简锋说了摆摊的事后, 倪浩的父母哥嫂一商量，干脆一家四口都出去摆摊了。倪浩的母亲和嫂子就进点内衣裤袜，在城里摆个小摊。倪浩的父亲和哥哥则是弄来一辆带挎斗的摩托。 进来的衣服厚实的压起来, 父子两人跑到附近靠近山里的镇子上卖，生意竟然还不错。 倪浩的嫂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眼看着一家都挣到钱了，她也私底下找倪浩道了歉。 “嫂子前段时间是急疯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一家人有了指望，倪浩的哥嫂甚至还动起了去南方再进点货回来卖的心思。 全家人现在就一股脑的往前冲，也跟倪浩说了，等到过完了暑假，就让他赶紧把对象带回来，只要谈的顺利，过年就能结婚。 幸福的日子就在前方，倪浩现在干劲十足，连店里洗碗的大姨都找到王梦梅，让她说说自己徒弟。 “那碗他都洗了，我们来了干啥？” 现在厂子大下岗，原本可有可无的半天工也显得金贵起来，洗碗的大姨生怕自己被倪浩抢了工作。 王梦梅只能忍着笑告诉倪浩，闲了就去切萝卜，好的厨子，一定得有一把好刀工。 萝卜切完了也不怕浪费，直接剁成碎末放饺子里。 倪浩上进起来，倒是把薛玲给衬得有点懒散了。 薛玲惴惴不安找到王梦梅：“老板，你说我是不是也学点什么？” 可她实在是对做饭这一套不感兴趣啊！ 王梦梅想了想：“你要不怕辛苦，不如去考个会计证吧？” 虽然是个小店，但是王梦梅每次做账时候都头疼。 为怕薛玲觉得一碗水没端平，王梦梅说道：“你去考个证，考下来我给你报销。” 现在外头有请会计的，王梦梅还是觉得自己店里有个会计省心。 薛玲想了想，回家之后翻出自己的课本，看来看去，觉得自己数学好像不算太差。 那就…… 干了。 薛玲去报了市里的夜大，上课时间可以选，王梦梅看着课表，大方的表示白天不忙的时候，薛玲都可以去。 晚上不行，店里晚上是最忙的。 薛玲报了夜大，薛芳还拎着一兜子虾干来送给王梦梅。 “真是稀奇了，原先家里怎么劝她学习都不肯，现在倒是肯上进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薛玲坐在柜台里，听着她姐埋汰她，气哼哼的把手里的会计书翻得震天响。 王梦梅笑道：“说明我这个店风水好啊，进来的都爱学习。” 薛芳噗嗤一声笑出来：“学点东西好啊，我家利明也劝我让我学个会计。我想着等到了那边，就也去报个班。” 王利明在家里过了个年，又火急火燎的去南方了。 上个月来了电话，让她把闺女的户口办一办。 王梦梅一顿：“说定时间了？” 厂子倒闭之后，王利明飞快的补交了钱，确保自己有个退休金之后，他就决定全家搬走。 棉纺厂的房子不卖，王利明想的长远，薛芳跟自己走了，薛家的老人身边还有儿子和小闺女，万一以后住不开，就可以住到棉纺厂来。 薛芳点点头：“再过一个月。” 女儿今年都六岁了，到了九月正好七岁，马上就要小学一年级，就算是为了孩子考虑，这件事也不能再拖。户口办过去，正好赶上开学。 薛芳感叹道：“以前总想着要走，可要真走了，还没走就觉得想了。” 最近几个月，有些有点家底的，都陆陆续续走了，房子不是买了就是空着。厂里的澡堂也在裘主任的要求下正常营业，可薛芳每次去都觉得比之前人少。 “嫂子，我是真舍不得你。”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薛芳眼里泛起泪花。 王梦梅眼眶也微红：“哪儿的话，说不准我们什么时候就去了呢。” 薛芳：“那你到深圳一定联系我，我好好招待你们。” 王梦梅：“会有那么一天的。” 王利明很快忙完了工作的事，赶回老家来接薛芳母女。 薛芳左看右看，依依不舍。 女儿王蓓蓓抱着她的大腿：“妈妈……” 王利明扶住她的肩膀：“你要是想家，咱们今年过年还回来过。” 丈夫的体贴让薛芳心情好受了很多，她摇摇头：“到时候再说吧。” 为了深圳的房子，家底已经全部掏空了，夫妻两个到了那边，也是要全副身心的投入到挣钱里面去。城市越大，生活的压力也就越大，也不知道过年还能不能休息。 王利明收拾家花了四五天时间，这几天，简锋也帮着他搬东西收拾家里。 兄弟两个晚上喝了好几次酒，满是唏嘘。 之前的五人组里，现在刘向东两口子早不来往，赵晓鹏则是跟李丽娟夫妻一样，厂子倒了之后就卖了房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至于许建国…… 王利明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之前给他介绍的工地他也没再去，电话也没有。” 好像这个人就是凭空消失了。 王利明皱着鼻子：“这人真是……” 以前看是窝囊，现在看是没担当。 老婆孩子都不管了，竟是这样突然失踪一分钱也不往回寄。 孙艳最近疯了一样找人，到最后实在没办法，就去找许建国的哥哥要钱，说是自己养的是许家的根，凭什么不给她钱。 简锋摇摇头，也是无奈。 孙艳这人好面子，之前跟简锋家几次闹的难看，因此也没找他张口借钱。只是一味的闹婆家。 可她闹吧，闹来的钱也不给女儿交学费。 简梨回来说了一次，说许亚男没有钱交学费，被老师叫去了。 简锋本来准备了钱，想着自己去学校交给老师。可很快简梨又说学校给许亚男减免了学费，因此简锋就没再提。 可…… “亚男还有高中三年呢。” 王利明接了一句：“他儿子才三四岁。” 一个正值花钱时候的高中生，还有一个三四岁马上要上幼儿园的小孩。 许建国倒是狠得下心。 王利明想不通：“人怎么能这样。” 男人在外，谁不是图个给老婆孩子一个安稳的生活，哪儿会像许建国一样，丢下孤儿寡母就跑。就算说是孙艳管的严，可也不是他这样做的理由。 简锋闷闷的喝酒不说话，兴许是自己养的闺女，他现在倒是不可怜别人，就可怜许亚男。 孙艳一个大人，怎么也不会饿死，逼急了她出去找份工做，照样可以生活。 那个小男孩，也不会怎么样，有孙艳在，缺了谁都缺不了他。再不济孙艳不管，许建国的大哥在乡下也能养起来这个孩子。 唯一可怜的就是许亚男。 孩子已经足够努力，可惜摊上这样的爹妈。今年还是初三，眼看着就要中考，这要是放在别人家里，还不把孩子宠上天，可轮到了许亚男，现在不光是要在家里被孙艳骂，还要做家务。 这还怎么好好读书？ 两人喝了一晚上，第二天王利明走之前给简锋塞了五百块钱。 “哥，这钱你拿着，回头要是许建国还不回来，你叫小梨把钱给亚男吧。” 都是这么多年的兄弟，王利明也是看着许亚男长起来的，王利明也为这个小女孩的未来感到忧心。 只不过他能做的，只有这样而已。 王利明走了，过一周时间，就有警察找到了孙艳。 “请问您是孙艳对吧？” 孙艳有点忐忑，抱着自己的儿子点点头：“我是。” 警察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然后说道：“您的丈夫，许建国，十天之前被一辆厢货车给带倒，没有抢救过来，现在已经过世了。” 孙艳呆愣在原地，怀里的孩子被拎的不舒服，很快就哼哼唧唧的。许亚男端着一盆脏衣服站在里屋的门口，正对着大门。 警察手上拿着的证物袋里，是血迹斑驳的属于许建国的证件和一只布鞋。 孙艳只是一眼，就瘫了下来。 一声嚎啕，许亚男转过身放下手里的水盆。 她的人生，迎来了再次向下的转折。 第76章 早自习, 简梨趴在桌子上，一到春天，她就格外的爱困, 尤其是在繁重的学习中，困意更加明显。 同桌悄悄戳她一下, 简梨赶紧把书本竖起来, 人还迷瞪着眼, 嘴巴却已经开始机动的背起了课文。 《出师表》背没几句，简梨才察觉到不对劲，怎么周围有人在笑？ 她拿开书本, 正对上英语老师严肃的眼神。 简梨：……糟糕, 忘记今天是英语早自习了。 她赶紧换了课本, 对着老师讨好地一笑。 英语老师转了一圈又出了教室门，简梨这才又软骨头一样的趴回课桌上。 同桌啧啧称奇：“你真是我见过最能睡的人。” 早自习困，晚自习也困，同桌都纳闷了，简梨这个睡法，是怎么考的第一名？ 同桌感慨了一句之后，又跟前桌说小话去了。 简梨虽然人睡着, 但耳朵却偷偷听着那些班里的八卦。 谁跟谁好了, 谁跟谁吵架，谁跟谁为了什么事绝交。 属于中学生的爱恨情仇, 还怪有意思的。 只是今天的话题却不是围绕着八卦, 而是许亚男。 “许亚男这都三天没来了, 她还参加中招考试吗？” “我家离她家不远，昨晚上我还听见她妈哭呢……” “班主任都去了好几次了，许亚男还是不来读书。” …… 简梨的睡意一点没有了。 她把头埋在书本下, 皱着眉思考。 到底是自己做了蝴蝶，还是上辈子许亚男后来也是这样。 自从许建国的消息传来，他大哥也从乡下赶来，孙艳只顾着哭和骂，许建国的遗体还没领回来。 许建国的大哥只好自己去领。 派出所里看到弟弟的一只鞋，淳朴的乡下汉子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警察把许建国为数不多的东西给了家属，然后遗憾表示，那个厢货车的司机虽然当场就被人给拦下了，但是那人家里也是精穷的，赔偿款只能拿出来两千块。 两千块钱给了孙艳，孙艳只觉得悲从中来。 这点钱，够什么用！ 她哭天骂地，成日成夜的嚎。 哪怕有人劝着她，得好好考虑往后的路，她也是把气撒在人家身上，让人滚。 许建国的大哥提出可以把许亚男和许天赐带走。 孙艳毕竟岁数不大，以后要改嫁还是怎么的，都方便。 可孙艳只是一听这话，就骂的格外难听，说许建国的大哥是要抢她的儿子。 一向老实的男人终于发了飙，指着孙艳的鼻子怒喝道：“我抢你儿子？我抢你儿子干什么！本来我兄弟的工作好好的，是你蹦出来非要把孩子带城里来！你作没了他的工作，逼着他出去打工！要是他不出去，他能死在外头吗？” 许建国大哥眼里带着泪水：“我最后悔的，就是叫建国娶了你！” 当年许建国接了班当了工人，看上了孙艳，家里的人都反对，觉得孙艳不好说话，但还是许建国大哥心想弟弟这辈子没有主动提过什么要求，好不容易能说句全乎话，还不如满足他的要求，所以主动把城里的房子让给了许建国，自己回到老家去种地。 可这才多少年，软弱的弟弟变成了黄土一坯。 许建国大哥硬是忍住了内心的痛苦才没有对着孙艳口出恶言。 可孙艳到了这个时候，还说他是要抢孩子。 许建国大哥忍不了了，人都死了，这女人还儿子儿子，她眼里，到底是有没有把许建国当成丈夫！ 许建国大哥这一声爆喝，非但没有叫孙艳羞愧，却激起了孙艳更大的反弹。 孙艳猛地站起身来，睥睨着这个大伯子，从兜里丢出一份折的皱皱巴巴的纸。 “姓许的，你不用在我面前说三道四，你光觉得你弟弟是什么老实人，你看看他干的事！” 警察送上门许建国的死讯后，孙艳也曾想过去派出所给许建国收尸。可紧接着一连串的消息就把她给打懵了。 警察拿出了有关于许建国的调查，调查的格外详细，涵盖了许建国到了那个陌生城市的所有经历。 孙艳看到那些内容的时候，心里那对许建国的一点微弱念想迅速扑灭。 这狗日的东西，居然去嫖！ 什么找工地不顺利，什么一直没活干。 许建国这人干活勤快着呢！ 一个月勤勤恳恳挣五百块，全花在野女人身上。 就连他挨车撞那天也是，人刚从小发廊钻出来，晕晕乎乎的就被车给撞死了。 孙艳心凉透了，转身就走。 警察在后面哎哎喊她，问她还认不认尸体。 孙艳只冷冰冰丢下一句：“扔了吧！” 曾经的夫妻，现在隔着阴阳也不想再看一眼。 孙艳把写着调查结果的内容拍在许建国大哥的脸上。 “这就是你的好弟弟！” 许建国大哥呆若木鸡，良久才佝偻下身子，去捡那张纸。 他万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的缘故。 孙艳眼神冰冷，许建国这个王八蛋死了，整个许家都欠她的！ 许建国大哥苦涩的抚过那张纸。 糊涂啊。 真是糊涂了。 “我要带建国回去下葬。” 孙艳神色不见一点松动：“我不回去。” 许建国大哥哀求一般开口：“那叫孩子们回去吧，最后一程了，总要送一送他。” 许建国或许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但是…… “总不能叫他没人摔盆就走了吧。” 孙艳最终僵着脸，什么也没说。 许建国大哥带着许亚男和许天赐，找了一台车把许建国拉回了老家。 车并不好找，最后还是简锋帮了忙。 许建国大哥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认识简锋，知道简锋对弟弟一家照顾颇多。但是后来自从弟弟结了婚，发小们的情谊就没有以前深了。 现在人不在了，简锋先是帮着他跑了派出所，还联系车子给他用。 许建国大哥握着简锋手，眼泪流了出来：“建国能有你这个兄弟来送他，也算是值了。” 简锋沉默着点了一支烟，这几天他避着老婆和女儿，已经抽了两包烟了。 绕过氤氲的烟雾，简锋忍不住想起小时候。 窝囊的许建国，也有不窝囊的时候，小时候跟在他们几个人后面，招猫逗狗的事样样没少干。 如今…… 简锋被烟给呛了一下，眼中泛出点点晶莹。 丧事办的很快，第二天许建国就出了殡。 许亚男看着小小的许天赐站在灵前，还人事不知，别人叫他砸碗摔盆，他就乐呵呵的摔了。摔了一次还不够，还要捡起来再摔。 有人杵了许亚男一把：“去管着你弟弟呀！” 许亚男恍惚抬眼，对方长着一张她认都不认识的脸。 “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弟弟？” 许亚男想发疯。 她凭什么要照顾他！ 他的出生有人问过她吗？ 反而所有人都在瞒着她！ 现在不管事的父亲死了，倒是让她来管，她为什么要管！ 心里已经惊涛骇浪，许亚男最终还是牵起许天赐的手，走在了人群的最前面。 白色的队伍在把人葬下之后就散去。 许天赐这时候有点害怕了，捏着许亚男的手，一动不敢动。 简锋给许建国烧了纸钱，婉拒了许建国大哥的留饭。 “还要回去工作。” 借车子已经废了很大的功夫，现在有车的人家都忌讳拉死人，简锋还是找了好多关系，才找到这么一个专门拉死人去殡仪馆的车。 只是欠下的人情债得还，中午还要去给人应酬。 许建国大哥这才不再劝。 目光落在许亚男和许天赐身上。 “你们两个……” 孙艳的状态不好，许建国大哥却也没办法安置两个孩子。 许亚男初三要读书，必须在城里。许天赐还小，现在已经吓的哇哇大哭要妈妈。 许亚男不说话，最后许建国大哥只能无奈让简锋把人带走。 “他们那个妈，跟疯了一样，让她冷静冷静吧。” 冷静完了，再来谈以后两个孩子的去留。 许建国大哥心里想的是，顶好是孙艳把许亚男带走，许天赐毕竟是个男孩，年纪又小，不管是从公心还是从私心，许天赐留在许家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许亚男据说成绩不错，孙艳带走只需要三年，这个女儿就顶上用了。 比带儿子走划算。 可他也知道孙艳的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再加之有许建国的脏事在前，孙艳肯定不会听他的话。 与其如此，不如让她好好想想，等想通了再说。 简锋点点头，把许亚男和许天赐又带回了家属院。 到了地方，许亚男机械的说了句谢谢叔叔就要下车。 简锋摸摸口袋里的钱，最终还是把一千块塞进许亚男的手心。 “这里头，五百是你利明叔叔的，你拿好。” 许亚男下意识就要推辞，简锋却摸摸她的脑袋：“拿着吧，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许亚男站在原地，看着简锋把车开走。 她心想，如果简锋是她的父亲，就好了。 …… 回到家，孙艳竟然破天荒的在家里洗起了衣服。 屋里屋外晾晒了一大片的衣服，孙艳还在哼哧哼哧的搓。 许亚男麻木的搬过一把凳子，准备接手孙艳的活计。 孙艳瞪了她一眼：“带天赐出去玩，别在这儿碍事。” 许亚男愣了两秒，这才走开。 孙艳洗完了衣服，又收拾了家里，里里外外干净无比。 许亚男要帮忙，孙艳却很嫌弃的把人撵走。 “去去去，碍手碍脚的。” 孙艳像是要用无尽的家事，来磨灭自己对于未来的恐惧。 家里的一切都干干净净，孙艳这才满意的停下来，问起今天出殡的事。 许亚男一一说了，孙艳呸了一口：“这王八蛋，还能安安生生葬回去，真不嫌脏。” 孙艳的心情莫名奇妙的好了许多。 第二天她更是催着许亚男去上学。 “学校给你免了学费的，不上不就亏了吗？” 许亚男又去了学校，简梨在看到许亚男又来了之后，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没松太久。 第三天，许亚男回到家的时候，这才看到了人去楼空。 孙艳带着儿子，卖了房子跑了。 第77章 许亚男站在门口, 她的衣服和杂物，孙艳都给她整理好了堆在门口。 房子的门上贴着一张长纸条，也不是封条, 纯粹是故意贴上去，告诉大家这家的房子已经卖了的意思。 许亚男俯下身子, 想到了昨天晚上。 孙艳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嘴里絮絮叨叨的骂着已经死了的许建国。 “王八蛋倒是死的痛快, 他怎么不死个能赔钱多点的车！” “净知道给人添麻烦，活着死了都一样。” “你俩命不好，摊上这么个爹。” …… 许亚男埋头吃饭, 孙艳骂着骂着就骂到她头上。 “一桌子肉, 你就知道吃土豆？” “有福不会享的贱骨头！” 孙艳动作粗暴的给许亚男夹了几筷子五花肉：“吃！吃不完也得吃！” 许亚男抬起头, 正对上孙艳的眼睛。 孙艳避开了对视，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还说什么好兄弟，给钱就给五百，一千块钱顶什么用。” “我不管，往后咱们日子过不下去，就去找简锋！” “五十一百的，他又不缺。” “吃吧, 赶紧吃。” …… 吃完了饭, 孙艳罕见的自己洗了碗筷，早上出门前也是难得给许亚男做了一顿饭。 许亚男看着门口的东西, 心想。 原来是这样的啊。 她就说呢, 自己怎么会那样幸运。 原来是要丢了自己。 许亚男蜷缩起身子, 看着门上的白色纸条。 真好奇，孙艳到底是把房子卖了多少钱。 两万？三万？ 都不太可能吧，之间简梨家的房子, 听说才卖了两万多呢，自家这个房子，能卖上八千块就是烧高香了。 许亚男有点淡淡的后悔，早知道这样，简叔叔给的一千块她就不给出去了。 一千块能做什么？ 好像可以坚持到初中毕业吧？ 距离中考不过只有两个月。 许亚男把脑袋埋进膝盖，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她想，为什么不可以多等两个月呢？ 两个月就好了。 …… 孙艳跑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院，纵然因为厂子倒闭，不少人家出现了各种事情，但至今还没听过谁家居然丢了孩子的。 邻居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要报警。 “这是遗弃！就该给孙艳抓进去！” “当妈的也这么狠心，真是听都没听过！” “亚男，到姨姨家来，先吃点东西再说。” …… 所有人都眼里带着同情，许亚男却没了眼泪。 有人要帮她搬东西，她也谢谢人家然后拒绝。 “我妈说不准等会儿就回来了。” 这话说的叫别人都听的难受。 孙艳能把房子卖了才跑，那是真没给闺女当人啊。 哪里还会回来。 可许亚男心想，她也没有任何路可以走。 去谁家吃饭？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她能吃一顿，好意思一直吃？ 至于住，更是不可能。 许亚男想着趁人少翻翻行李，看有没有厚被子。 这个时候晚上还有点冷，也不知道厂里那几间废厂房能不能去住。 简锋和王梦梅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平静到吓人的许亚男。 她拒绝了所有人的安排，只孤零零的站在那儿。 “亚男！” 简锋和王梦梅冲上去，两人不由分说，一个人拿行李，一个人拉许亚男。 许亚男挣扎：“叔叔，我不去你家。” 如果自己一个人，那么痛苦尚可消化。 可如果去直面简梨的幸福，那许亚男觉得自己会崩溃在简梨家的客厅。 王梦梅嗔怪道：“你这孩子，阿姨家里也没地方住啊，走，咱们去住你利明叔叔家。” 王利明走之前给简锋留了钥匙，让他没事了去看一眼，房子不住人，怕里面漏水漏电。 王梦梅并不提孙艳跑了的事，只一门心思拽着许亚男走。 “你利明叔叔不在家，他家里啥都是现成的，你先去住，别的都明天再说。” 简锋一个人拿不下行李，立刻有邻居上前帮着拿，闻言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对啊，亚男，你去住那边，现成的地方。” 简锋插了一句话：“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给你利明叔叔打电话了，他说的行的，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许亚男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大人们夹带到了王利明家。 王梦梅拿出钥匙开了门：“快进来。” 王利明搬走的时候，大件全没搬走，屋里竟然齐齐整整的。 王梦梅把许亚男安置在朝阳的那间。 “阿姨等会儿还忙，叫你薛芳阿姨的妹妹给你送吃的来。” 几个邻居帮着把东西送到，看到屋里样样齐整也放了心，有人就插嘴道：“不用那么麻烦，等会儿我们家多做点饭，叫亚男上我们家去吃。” 王梦梅忙，大家都知道。 王梦梅并不矫情这个，大大方方道：“那行，亚男你一会儿去哪儿都行。这屋里没冰箱，我哪儿还有口锅，等会儿给你送来。这屋里火也是现成的，你想做饭就做，要是学习忙，就去店里吃。” 众人七嘴八舌：“是啊，快中考了是吧？” “可不是，就差两个月。” “嚯，那可是要抓紧了。” …… 许亚男喉头发干：“阿姨，我不用……” 王梦梅：“什么不用，你听阿姨的，现在什么都没你学习重要。旁的事情，都是小事。” 许亚男紧着喉咙，说不出一句话。 王梦梅把几个邻居一拉：“我们先回去，你给这屋里收拾收拾，安安心心的住下，你利明叔叔都不回来，你怕什么？” 大人们关上了门，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只有许亚男一个。 许亚男感谢王梦梅和简锋，不是他们的帮助，而是他们给了自己一个封闭的空间。 哭泣的声音传出门外，王梦梅听到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几个邻居愤愤不平：“这都什么妈！” 王梦梅收起刚才的温和，僵硬着脸色。 “托生到这家，算是倒了霉了！” 邻居：“该报警！” 哪儿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就算是要把孩子丢下来，你好歹给她留点钱啊。 简锋：“已经报警了。” 刚才他出门前，简梨喊住他，他本来想的是把许亚男安排在自家，但是简梨却提出叫他把许亚男送到这里来。 “你就别问她什么，直接给人一拉，送到利明叔叔家的房子里。” 简梨说这话时候，是难得的严肃。 同学这么些年，没有人比简梨更了解许亚男的骄傲。 在众人面前哭，展示自己的可怜，对许亚男来说，不啻于一场毁灭人格的灾难。 简锋直觉的照着简梨说的干，听到这孩子在屋里压抑的哭声，简锋这才发自内心的觉得简梨的说法是对的。 “就怕报了警也找不到人，或者找到人了，她也不会回来。” 孙艳不回来，警察难道还能把她抓回来？ 想也不可能。 邻居们个个皱着眉：“那后面怎么办？” 这么大的孩子了，自尊心又强，钱不钱的都不是主要的问题了，主要是根本没办法安置。 一群大人面对面，最后都只有无奈。 找孙艳的事还没下文，警察先通知了许亚男的亲戚。 许建国的大哥又急匆匆上来市里，在家属院里跳脚。 “这房子是她的吗？她就卖！” “真是蛇蝎！” 亏他还觉得是孙艳没想开，结果人家就是想的太开了。 房子卖了，儿子带走，把女儿丢下。 这都什么人啊！ 警察翻着调查结果：“房子是正常卖的，你弟弟去世之后，这房子就是她的了。” 许建国大哥气不过：“那孩子怎么办？她把孩子带走了！” 警察：“她是母亲，带走孩子是正当的。” 许建国大哥颓丧的坐在地上。 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孙艳存了这个心，警察连找都找不到她。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许亚男没人管。 许建国的大哥无奈道：“那就让亚男回村里去吧。” 他供不起孩子读书，但能供一口饭。 可这也有问题。 许亚男马上要中考了，这时候转学基本不可能。 许建国的大哥疲惫万分，苦笑道：“高中反正也是不读的，考不考试有什么差？” 他供不起一个高中生，索性别让孩子考了，考上了再上不了，这不是徒增烦恼。 王梦梅把许亚男往背后一拉：“话也不是这么说，孩子都读了这么些年了，不上考场检验一下吗？” 许建国大哥倒是坦白：“我没有钱。” 他要是有钱，怎么会不供？但是连他自己的女儿也是打算到了初中就不上了，实在是供不起。 许亚男抿着嘴唇，心里是一片茫然的绝望。 是啊，就算是坚持到中考，她还能读高中吗？ 简锋站了出来：“谁说高中不能读？” 他转过头，温和又坚定的看着许亚男：“孩子，你好好学习，中考之后，考得好的有奖学金。” 棉纺厂的对口高中，今年会针对职工子女有优惠政策，有三个免三年学费的名额。 许亚男呆呆的：“可是、可是我爸他……” 许建国早就已经被辞退了，严格来说，她不是职工子女。 简锋摸摸她的头：“这个你不用操心，你只要好好学习。” 简锋隔着衣服摸了摸裘主任的名片。不论如何。总要试一试。 第78章 裘主任刚陪着一个来考察的团队看完了厂子, 这次来的人是港商，看完了厂子之后，意向很高。裘主任陪着对方考察完又把人送回到酒店, 另外又找了几个会看眼色的年轻干事陪着人。 “好吃好喝好玩的，只要他们提出要求, 都尽量满足。” 市里好不容易招商引资来的人, 裘主任巴不得明天就签合同, 好叫这些下岗职工能拿到钱。 安排完一切，裘主任又回了棉纺厂。 最近厂里的积压货已经全部卖光了，收回来的钱解决了厂里五分之一的遣散费。剩下的工人们没了进项, 有些又开始堵他的门。 裘主任只能尽量多待在棉纺厂, 安抚这些人的情绪。 裘主任赶到厂办, 看到门口站着等他的人，顿时头大。 “你怎么还在这儿等……” 简锋站在门口，两手空空。 裘主任看他终于不再像前几天，每次来都带着各种东西，这才叹气把人放进办公室。 简锋进了门，低着嗓音：“裘主任，那孩子真的学习很好, 要不是家里出这样的事, 她是能读下去的。” 裘主任揉着眉心：“简锋，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之前我说的话你应该也能听明白。” “这几天, 你们一个挨着一个的来, 那女孩的老邻居来了十几个, 连街道办也来，我说了无数次了，这个名额不可能给她。” 简锋心头一紧：“不是的, 我不是说要名额，是给她个机会。” 简锋急切的表态：“如果她考不上，我们什么话都没有得讲。但孩子学习成绩好，所以就是问您要个机会。” 裘主任神色肃冷：“现在不是说给不给她一个机会的问题，是因为她的父母都已经从厂里除名了。你让我给她一个机会，那带来的结果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要失去这个机会。” “一共就三个名额，这是厂子里给下岗职工的福利，她不符合资格，这个机会她有了，别人就没了。” 简锋还要再求，裘主任却摆摆手让他不要再说。 “棉纺厂在之前已经下岗了上千人，这个口子一开，到时候大家都来找我，我怎么办？” “更何况，大家要是有意见，这个责任是你来负还是我来负？” 简锋低垂着头：“那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简锋并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可以担负许亚男的一切，他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不过是刚刚从贫穷中挣扎出来的人。而且简梨未来还有高中三年和大学四年。 简锋想的是，要一个机会让许亚男读书，只要熬过去三年，未来对许亚男来说，就是广阔天地。 裘主任看他这样，也终究不忍心，问起许亚男的境况。 “派出所还没找她家长？” 简锋摇摇头，孙艳打定主意跑，派出所只查到她是坐了大巴车去南方，至于是不是中途下车，或者到了地方有没有再转车，一切都不知道。 裘主任：“那她不是有大伯？” 简锋苦笑，许亚男的大伯倒是没有说不养，但就一句话，带回去养。 读书是不可能读的，左不过就是过几年嫁人过日子。 许亚男自己倒是争了一口气，说自己就算是在城里捡垃圾也不走。 她现在并不是执意要读书，只是想要参加中考。 裘主任的话在嘴边，反复了几遍也没说出来。 他想说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又何必非要执着于读书呢？ 那女孩确实可怜，可天底下可怜人多了，不读书也照样可以活。 简锋当然看出了裘主任的想法，他沉默了片刻，想说他当年就是这样的境地。 看着许亚男，跟他的境况何其相似。 只不过，现在的棉纺厂已经倒下。 有什么东西还一样，有什么东西却发生了变化。 从裘主任那儿出来，简锋先去看了一眼许亚男。 许亚男这几天的伙食都是大院里各家轮着管，没有任何一家说不方便，大多数人都心疼这个孩子的遭遇。一些老邻居们帮着这个孩子奔走，一个个都去找街道办和厂里的领导。 这一招在原先是很有效的，过去的几十年，厂里也不是没出现过父母都出了意外的孩子，比简锋更惨的也有，棉纺厂也是这样把孩子养了起来。邻居们东家一口饭，西家一碗粥，孩子照样长大了，长大了之后，接了父母的班，后面就好了起来。 可现在…… 许亚男低着头：“叔叔，你不用为我这样。” 孙艳走了一周，许亚男像是突然长大了，之前孙艳还在，她总是内心苦闷。纠结孙艳到底爱不爱自己，自己读书到底为了什么，未来会在何方。 可孙艳一走，许亚男告诉自己，往后，她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学校的班主任把她叫过去，给她塞了一百块钱。 “孩子，拼尽全力往上走吧。别人越是要拽你下去，你越要争气。” “这口气谁也不为，别为了你爹妈读书，就为你自己。” “外头天宽地广，你爬出去，就是另一番天地。” 许亚男没说，这几天其实很多人都给了她钱。 有时候只是一个转身，她的衣兜里就多了几块钱，零零散散的毛票，她连谁给的都不知道。 许亚男看了一眼简锋，又想到了王梦梅。 她之前一直想不通，自己到底为什么无法跟简梨产生友谊。 明明从小她们就认识，在很小的时候，她们就一直在一个班。要论起发小的情谊，两人既是同一年生，又是同时进的学校。她甚至比夏柳认识简梨更早。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许亚男回想到记忆的最深处，小时候自己似乎也曾经跟简梨有过一段小小的交集。 那是在棉纺厂的幼儿园，简梨小时候软软弱弱的，看着就好欺负。王梦梅阿姨给她买了一排娃哈哈，忧心忡忡的问她可不可以在幼儿园跟简梨玩。 “阿姨知道我们亚男是好孩子，小梨她比你小一点，她害怕人，你可不可以帮阿姨看着她，别叫她受欺负呢？” 小小的许亚男拍着胸脯保证：“阿姨，我一定会照顾妹妹的！” 那时候的简梨，眨巴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每天软软的跟在她身后喊姐姐。 许亚男会把那些揪简梨小辫子的小男孩都赶走，然后简梨会笑呵呵的拍手，打开自己的小背包，把带来的零食分给她。 两个小团子坐在小凳子上，分享着王梦梅给女儿准备的果冻，果干和肉脯。 可后来，又因为了什么事情，两人再也不说话了呢？ 大概是某一天的下午，天气眼看着要下大雨，简锋和王梦梅不约而同的请了假来接女儿，明明不到放学时间，俩人都说是怕女儿淋雨生病，因此直接带走了简梨。 本来简锋要顺手把她也带回去的，可许亚男犯了倔。 “我要等我爸爸妈妈。” 于是简锋和王梦梅就带着简梨走了。 而许亚男等了一下午，所有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 只有她，看着雨越下越大，仍旧是没有人来。 最后等到了晚上九点，幼儿园的园长撑着伞，这才把她送回去。 许建国什么都没说，孙艳却在骂她。 “别人都走了，你傻啊，不会自己回来吗？” 许亚男心想，或许从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她跟简梨无法拥有友谊。 简梨不会懂她的那些阴暗潮湿。 而她……嫉妒着别人的幸福。 在简梨的幸福面前，她无法自欺欺人。 她的父母并不爱她。 …… 许亚男甩甩脑子，把这些无用的思绪甩开。 “简叔叔，我想好了。” 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像是突然之间不再执着于爱或者不爱，她眼中透着坚韧和顽强。 “不要学费的学校并不止棉纺厂中学。” “我打算报考卫校。” 市里的卫生学校，三年就读不要学费，每个月还有补贴。补贴虽然无法涵盖生活支出，但好歹不用交学费。 简锋皱起眉：“你不用这样，高中也行的，叔叔不会干看着……” 他一咬牙，不过是多供一个孩子的三年，他可以…… 许亚男摇头：“简叔叔，不用了。” 她仍然没有放弃大学的梦想，但此时此刻，她选择了一条不肯依靠旁人的道路。 “我会好好学习，自己努力，就算是进了卫校，以后我也会尽力提升自己。” 许亚男这话既是说给简锋，也是说给自己。 “我的路，我要自己走下去。” 她受够了生活中的未知，靠着别人可以得到一时的帮助，但自尊心却像是个甩不掉的包袱，她无奈的接受了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可正是这样的自尊，许亚男觉得自己才能靠着一口气不倒下。 许亚男再不去考虑那些纷纷扰扰，她真正的静下心来好好学习， 两个月的时间，她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 简梨在知道许亚男的选择后，一点都不意外。 简锋和王梦梅还因为这件事好几天睡不着，简梨却劝他们不要再想改变许亚男了。 “尊重她吧。” 许亚男每天拼命学习，初三的考试是每周一次，她的名次也在逐步上升。 从班级第十，渐渐的追到了第五，第三…… 终于，在距离中考的半个月，许亚男成为了全班的第二名。 第79章 高考结束后没几天就到了中考的日子。 为了这场考试, 简锋和王梦梅足足有一个月没怎么睡好。 倒是简梨，每天上学放学，跟平日里一点区别没有。 她甚至连每天的运动都没有落下！ 问就是放松, 问就是有自己的计划。 在备考的关键时刻，简梨倒也不是松松垮垮的不上心, 而是她觉得, 学习的内容已经掌握了, 剩下的就是拼心态。 她每天雷打不动的去乒乓球场打乒乓球，跟谁都能玩几局。 打的不好，每次被虐了也乐乐呵呵的。 有些人就羡慕的对王梦梅说：“你家这姑娘, 心态真好, 也讨人喜欢。” 王梦梅既有点骄傲, 也有点头疼。 就跟让简梨减肥一样，她又想让简梨再努力一点，又觉得现在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简锋安慰她：“随她去吧，她自己心里有数。” 功夫都是在平时，也不在这最后几天的佛脚。 考试的前半个月，学校开始收集学生的志愿。 简梨毫不犹豫的选了省实验，另一个选了外国语。 班主任看到简梨这么选, 就把她叫去了办公室。 以简梨的成绩, 去一中是完全可以的，省实验和外国语虽然也不错, 但是这两所学校毕竟没有一中的名头响亮。 “你这个决定, 跟家里人商量过了吗？” 方老师很谨慎, 就怕简梨这个决定是她父母的要求，那学校也只能听家长的。 简梨点点头。 志愿的问题，简锋和王梦梅都听她的。 尤其是在听说省实验和外国语都不住校的时候, 两人更是举双手赞成。 方老师还试图再劝：“一中也可以选择走读的。” 简梨想了想，还是摇头，她倒是不掩饰自己的懒散，坦白道：“一中……管的太严了。” 还有晚自习，虽然高中学校没有不上晚自习的，但是一中的晚自习是每天三节。 也就是说，等到三节上完，也到晚上十点半了。 简梨想起上辈子在对标一中的二中里，每晚三个多小时的晚自习就心有余悸。 方老师：…… 校长还说让她来做做几个尖子生的工作，班上第一名要去省实验，第二名要报卫校。这放在整个年级，他们班也是够奇葩。 为了不上那么久的晚自习不报一中，这说出去谁能信？ 方老师心累的挥挥手：“行了，你回去吧。把许亚男叫来。” 许亚男到了办公室，方老师严肃了神色。 在了解到许亚男的打算后，方老师也没了话。 最后只能让许亚男也回班里去，自己则是带着两人的志愿表去找校长。 不是她不努力，实在是这两个学生都主意太大！ 志愿表的事在班里沸沸扬扬的闹了两天，桃城数得着的高中有十几个，除了最好的三个学校，剩下的也有好坏之分。 方老师每天挨个叫过去谈话，又一个个的跟家长沟通，等到终于把志愿表交上去，中考也已经近在眼前了。 真到了这一刻，班上的气氛变得相当紧绷，各科老师一改之前挂在嘴上的“你们是我带的最差的一届”，而是和颜悦色起来。 “心态要放轻松，只要努力了，结果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是最棒的。” “要按时吃饭睡觉，集中注意力。” “今天是我们最后一节课，这一节课我们自习，顺带老师想说一些心里话给大家。” …… 每一科的老师都巴不得把自己的人生经验全部教给学生们，好让他们不光在考场上解开所有题目，也能在人生中可以坦然面对各种难题。 “老师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从小读书就要走二里地才能到学校，每天顶着月光冒着天星去学校，一年一年的，读了十年。这十年里，我走穿了很多布鞋，后来怕给鞋走烂，就用草绳绑着一个破鞋底子，等到了学校才换上自己的鞋……” “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告诉你们老师有多苦，你们有多幸福。而是我想用自己的经历告诉你们。” “困难只是暂时的，十年二十年说起来漫长，但站在人生的终点，也不过是你人生的一段。” “所以大家在遇到难事的时候，再坚持坚持，熬过去就是好日子。” …… 掌声雷动，如今已经是三十多岁孩子爸的化学老师笑着走出教室，跟下一节课的老师打了个招呼。 每一节的“最后一课”，老师们都放下了书本，开始聊跟知识无关的事。 于是大家不断惊叹，原来漂亮的英语老师，当年差点放弃了学业去当模特。 严肃的物理老师，以前自己做实验炸掉了自家的后仓房。 腼腆的历史老师，谈起自己是怎么挣钱供自己读书。 …… 这些走过人生阴雨的老师们，对着学生清澈的眼神，一个个送上自己的祝福。 “祝大家鹏程万里，未来光明。” 有些事情，现在不清楚也没什么，记在心里，未来总会有懂的一天。 ***** 中考这一天，简梨分到了四中的考场，许亚男分到了本校。 王梦梅一大早就起床做早餐，做完之后忧心忡忡的等着简梨起床。 最近天气日渐炎热，简梨又最怕热，王梦梅不给她吃冰，她自己图凉快清爽，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些薄荷叶泡水喝。 这一喝就喝出了事，连着拉肚子了好几天。 王梦梅坐在客厅，忍不住跟简锋说道：“我就说这几天不开店了盯着她，你非要说她自己有数。你看看，这多关键的时候，现在成了这样。” 简锋自知理亏，不敢说话。 实在是他也没想到简梨这么会折腾，那薄荷叶在楼下长了好大一丛，谁都没有在意过，谁能想到简梨居然突发奇想去揪着泡水啊！ 这丫头，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 夫妻两个对着脸发愁，等到简梨起床，俩人又不敢说什么影响她心情，王梦梅黑着脸给简梨盛饭。 一碗小米粥，一个白煮蛋，配上白面馒头，油条是不能吃了，油炸的东西，怕她刚好点的胃吃了不消化。 简梨浑然不觉的吃掉了两个煮鸡蛋，又把馒头夹着土豆丝吃完，这才擦了嘴。 “出发！” 简锋本想着找个车来送她，后来被简梨给拒绝了。 虽然现在车子少，但是考场周围都是人，谁知道堵不堵车呢？ 还是自行车方便。 王梦梅和简锋一人一辆车，王梦梅：“把嘴巴挡住！别说话！” 再喝了风，等会儿又要肚子疼。 看着简梨进了考场，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考场外头都是等待的家长，简锋请了假，王梦梅则是交代倪浩先管着中午这顿。两人蹲在门口等女儿考试。 随着铃声响起，简梨在考场里看到了题目。 老实说，上辈子关于中考题目的记忆虽然早就丢完了。但在看到那张试卷的时候，简梨还是想起了一点点微弱的细节。 简梨甩甩脑袋，不让上辈子那些答案再干扰到自己，而是认真的答起了题目。 …… 连着两天考完，简梨终于放松了心神。 回家先睡上一天，睡完之后，就接到了同学的电话，约她去学校对答案。 简梨赖在床上：“不去。” 考都考完了，志愿也报了，还对什么答案？ 抱着同样心态的同学也很多，当然也有很多人去学校对答案的。 许亚男就是其中之一。 她报考了卫生学校的护士专业，志愿肯定能够上，但她就想知道自己大概能考多少分。 题目对下来。 许亚男愣了。 她反复核对，确认了自己应该是考出了有史以来的最高成绩。 方老师眼里带着可惜：“不出意外的话，年级前三没跑了。” 这么好的成绩，不管是一中还是省实验，都随着她选。 可是…… 许亚男突然咧出一个大大的笑：“我好厉害啊。” 方老师一怔，也笑了：“确实，你很棒，许亚男。” 告别了老师，许亚男雀跃走出校门。 她尽了全力，所以…… 没有遗憾！ ***** 在学生们紧锣密鼓的准备中考的时候，棉纺厂的破产也终于有了定论。 第三次来考察的港商买下了棉纺厂的厂房和两栋办公楼，打算做房地产开发。 拿到钱的裘主任，立刻给工人们结清了遣散费。 棉纺厂的下属单位很多独立了出来，也逐步承包给了个人。砂轮厂、售卖公司、染色厂都承包了出去，由国营变成了私营。 裘主任前前后后花了快三个月的时间，才终于把这一系列后续的事情给处理完毕。 此时已经到了七月。 裘主任突然想起简锋，然后问起办公室的小干事。 “之前那个事，就是那个父亲去世母亲跑了的，她中考成绩出来了没？” 自从跟简锋把话说开，简锋是不来了，但是街道办和厂里的老职工还是来。这些人可不如简锋讲道理，总是歪缠，他说这样开了口子会让别人不满意。那些上年纪的老人就胡搅蛮缠。 “我就是别人，我没有不满意。” 缠来缠去，就是想叫厂子出个钱。 弄得裘主任心里也惦记着这件事。 小干事负责厂里的协调事宜，对各家的情况都相对了解，裘主任一问，他就答道：“前几天出的，说是考上卫校了。” 裘主任哦了一声，心想，简锋这是想通了。 其实只要孩子上进，哪怕是卫校，以后也能走出来。 “咱们那个安抚资金还剩多少？” 港商来接了棉纺厂的盘子，钱上面也充裕不少，上级之前拨款里有一项是用来安抚厂里激进员工的金额，到现在还没用完。 裘主任原先还为了这笔拨款跟领导据理力争，棉纺厂大几千人，拨款的几万块哪儿够啊。可上面咬的死，就这么点，多了没有。 后来还是简锋提出让大家卖积压货先过渡，这笔捉襟见肘的“稳定款”才省了不少。 小干事翻了翻文件：“还有一千多。” 一千多，正好。 裘主任：“把这笔钱写个申请，发给那个小女孩吧。” 省的那些老工人们还总是来问。 许亚男拿到通知书后，就开始每天出去捡废品，别人再给她钱，她也不要了。 “我可以自己挣的。” 厂里的老人们看她这样，个个都心里不忍，骂几句孙艳又解不了气。最后只能把自家的东西都翻翻，有能给这丫头的都留着给她送过去。 许亚男卖了一个月废品，收入了五百块。 许亚男拿着通知书算支出，三年学费全免，一个月补三十块。 但是现在物价高了不少，三十块完全不够，一个月怎么说也要准备一百块。再加上一些必要支出，一年总要存上一千五才够。 许亚男心想，先把第一年的钱攒出来，至于后面的两年，她等到寒假暑假再攒。 这个关键时候，棉纺厂有人来找了她。 年轻的小干事把她带去办公室，裘主任看了看这个小姑娘，叹息一声。 “好孩子，来，签个字吧。” 许亚男拿过那张纸，上面写着是贫困子女补助，一千一百二十块。 她呆呆的签了字。 裘主任把钱拿出来递给她，那厚厚一卷钱，让许亚男心里沉甸甸的。 裘主任：“这笔钱，完全是你的那些老邻居还有简锋给你争取来的。” “小丫头，要好好学习。将来回报社会啊。” 裘主任拿起那张单子，从桌斗里拿出红章。 印着“桃城国营棉纺一厂”的公章，在鲜红的印泥里滚了一下。 裘主任也觉得唏嘘：“这个公章明天就要拿去上交了，你这一封文件，是最后一个章子。” 咔的一声响，在许亚男感激的眼泪中。 章子印在了文件上。 第80章 中招考试的成绩很快出炉, 简梨拿到了年级第二，许亚男年级第三，全年级的第一名是个男生, 额外加了十分的烈士子女加分，比简梨高了六分。 对于这个结果, 简梨没有任何不甘心。 简锋和王梦梅更是高兴的要为她庆祝。 简梨提出要请老师们来吃饭, 王梦梅满口答应。 “来, 都来，我让你爸定酒楼。” 虽然自家的小饭馆也能请，但是王梦梅还是觉得宴会应该定在更高档的场合。 王梦梅催着简锋去定酒店, 结果找了几家, 竟然都被人定下来了。 酒店的人解释道：“高考的录取通知刚发下来, 最近半个月的场地都让定了。” 比起中考，高考显然更重要，几乎考上的人家都会办一场。有的气派的，一口气能开几十桌。 简锋看着二楼灯火通明，酒店拉着横幅【恭喜XXX同学考上桃城师范大学】。 他心想，等到三年后，他也要给女儿这样办一场。 回到家, 王梦梅一听说没定来酒店, 倒是没有生气。 因为简梨也没约到老师。 今年省实验的通知书发的晚，人家一中二中三中的都拿到手好几天了, 省实验的才刚到手。 所以老师们近半个月的时间也被约满了。 王梦梅：“那我重新定时间, 反正只要开学前就行了。” 正好王跃东打电话催了好几次, 索性带着女儿先回王家庄去。 说到这里，王梦梅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那一家的兄弟，我都不想说……” 黄桂花就不说了, 自从前年说了不要他们去过年，后来这一年多压根连面都不露。可葛长峻和葛长源也没话，这就显得前些年那些“哥长哥短”格外虚假。 倒是简锋的妹妹葛雅琴还算知礼，打了电话来问简梨考到哪所高中。 “也好在雅琴就在省实验，到时候我也放心不少。” 好歹有个熟人。 一说起葛家，简锋就没了话。 要是以前他还在厂子里，这会儿肯定就主动的打电话给葛长源和葛长峻了。可现在他出来了，说话做事之前就想了很多。 比如细细想来，这些年都是他联系两个弟弟多一些。弟弟们却基本没有主动打过电话。 再比如，前年他为考驾照作难的时候，两个弟弟嘴上说着回去跟老婆商量，后来却再也没提。 还比如，黄桂花对他的所作所为，两个弟弟不是不知道，但这么多年，两人却从来没说过黄桂花一句。 …… 简锋默默收拾好家务，跟王梦梅说道：“我老板说想请咱们吃顿饭。” 孔国荣家的大儿子成功录取到了省实验，孔国荣又听说简梨也考的省实验，立刻张罗着要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好让两个孩子也认识认识，以后在学校也算多个朋友。 再说了，如果不是简梨的提醒，孔国荣也不能想到走特长入校的事。 所以这顿饭，既是联系，也是感谢。 王梦梅觉得没什么：“那就一块呗。” 吃完了这一顿，还有一顿呢。 小石和小孟，倪浩和薛玲，这四个人把礼钱都给了，不请也不合适。 孔国荣请客，自然是高档场合，交游广阔的孔国荣硬是在几个大酒楼都订满的情况下找到了一间包厢。 简梨一家三口到的时候，孔国荣正在看菜单。 “小梨来了，快来看看想吃什么！” 简梨喊了句“叔叔阿姨好”，屁颠屁颠过去看菜单。 要了一个蓝莓山药之后，简梨乖乖巧巧的说其他都行。 孔国荣又加了几样他觉得小孩会喜欢吃的酸甜口菜，这才合上菜单，给简梨介绍起自己的儿子。 “孔飞，你俩也认识认识。” 简梨抬眼，正对上一个身高一米八皮肤黝黑的男生。 “你好。” 孔飞耳朵红了：“你好。” 孔国荣招呼着坐下，他媳妇也乐呵呵的打趣：“我们家飞飞还是头一次脸红呢，在学校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女孩。” 孔飞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简梨，又赶紧低下头，耳朵都要红熟透了。 简梨倒是还好，自从减肥成功，跟她一说话就脸红的男生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她早看习惯了。 倒是简锋眉头紧锁，左看看右看看，心里不是滋味了起来。 他现在才想到，女儿都要读高中了，这是最容易早恋的时候啊！ 王梦梅笑着把这个话头递回去：“还是小孩子呢，我们家这个看着像样，其实在家还一个劲的看漫画。那个漫画书呦，堆了一墙。我是不明白，这种小人书小时候看着有意思，都十四五了还看这么起劲。” 孔国荣的老婆四十多岁了，眼角细细的纹路也无损她的皮相，保养得当的皮肤虽然不如王梦梅那样紧致，但白皙透着光亮，脖子上带着拇指大小的珍珠项链，一看就是富太太的做派。 她笑着说道：“都一样，我家这个也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有时候打电动，一打就一晚上。之前还缠着我买电脑，好不容易买了，他也就只有训练完回来才能玩一会儿……” 两个女人谈论起孩子来没完没了，孔国荣听的无趣，也拉着简锋侃大山。 男人们凑在一起，谈论的无非就是那几样。 什么时候去打日本，以及什么时候收小岛。 简梨分出一只耳朵听大人们说些闲话，盘子里是刚才去大厅要的冰淇淋。粉色的草莓冰淇淋，甜甜的，简梨吃完了一个球，准备再去要一个巧克力的。 孔飞小心翼翼的问简梨：“你喜欢打游戏吗？” 简梨看着绞尽脑汁想话题的孔飞，坏心眼发作：“不喜欢。我喜欢学习。” 孔飞本以为可以和简梨展开话题，简梨如果说不喜欢，他就可以问简梨喜欢干什么，然后聊一聊彼此的生活。 结果简梨一句“喜欢学习”给他干懵了。 怎么会有人喜欢学习！ 简梨故意道：“我最喜欢数学，数学的线条最美了。就是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太少，每次做完都意犹未尽。对了，你喜欢数学吗？” 孔飞：……完了。 “我……我不讨厌。” 这话确实没错，因为他最讨厌的是文科，不会做还要写那么多的字，相比较而言，数学虽然不会，但是可以随便写写好叫卷子没有那么难看。 简梨心里都要笑死了，嘴上还故意吓唬他：“那好啊，等到了学校，我找你讨论数学题吧。” 孔飞：…… 现在说后悔还来得及吗？ 偏巧，旁边的孔国荣就听见了数学题这一个词，立刻高着嗓门：“小飞，你可得向人家简梨学习，人家考了多少名你知道吗？全市前一百！你回头有不会的题目，就去重点班问人家，别觉得不好意思。” 孔国荣还扭过头，对着简锋自揭家丑：“这小子，中考数学就考了十八分。我说他全选C都不一定十八分，这小子你知道说啥？他说他就是全选的C，后面一道不会做！给我气完了。” 孔飞迅速掩面：“爸，我去催催菜。” 看着落荒而逃的孔飞，孔国荣一脸怒其不争：“你说说，就这种怕人说的样子，哪儿像是会进步的！” 简锋嘴上应承着，心里却在想。 十八分！什么人会考十八分！ 他闺女数学可是考了满分！ 他不同意！ …… 一顿饭吃完，孔国荣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王梦梅已经和孔国荣的老婆聊的格外热络，俩人还约好了一起去烫头。 “我老早就想烫个小卷头了。” 这些年香港的歌曲火起来，王梦梅就喜欢香港女星那种小卷发，前面留一片薄薄的刘海。 孔国荣的老婆：“你脸型好，适合这种发型，我就不行了，烫那种显脸大，我想烫个邓丽君那样的发型。” 简梨在旁边听的一脸难受，她都想象不到她妈烫个方便面卷会是什么样！ 孔国荣的老婆还拉着王梦梅谈发型谈衣服，简梨偷偷溜了出去。 简锋刚才借口说出来上厕所，简梨正好看见她爸往大门口走。 她鬼鬼祟祟跟在后面想要吓她爸一跳。 结果简锋走没多远，就愣在了原地。 刚才说出来接电话的孔国荣，正跟一个女人拉拉扯扯。 女人嘴里嚷着：“你拦着我干嘛？我来就是见见她，我能拿她怎么样啊！你别扯我衣服！” 孔国荣压着满脸的烦躁，招手喊计程车：“见？有什么好见的？她不找你事，你也别来找她事！再说了，今天是给我儿子组的局，你来是想干嘛？我可警告你，我儿子在呢，你要是闹，我可要真生气了。” 女人还要再挣扎，孔国荣已经发脾气了。 “你有完没完？再这样，咱们一拍两散！我回头总要去问问你们经理，就这样教你们的？” 女人顿时软了态度，嗔怪着说了两句软话，又去抱孔国荣。 孔国荣把人往计程车上一塞，这才把吊着的气散出来。 结果一转身，正好跟简锋脸对脸。 …… 尴尬。 80-90 第81章 简锋也没料到会正好碰到老板的私事,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或者什么都不说，就当没看见？ 孔国荣干笑了两声, 没话找话：“你瞅瞅，这家里家外的, 我可真作难。” 简锋也只能尴尬的一笑。 孔国荣唉了一声, 给简锋递烟, 简锋摇摇头：“我闺女鼻子灵着呢，等会儿闻见了要找我事。” 简锋自从春节忙的那几天后，后来也开始抽烟了, 但是抽的不多, 只有在开夜车的时候抽。每次抽完回去, 还要抓紧时间洗澡刷牙，奈何简梨的鼻子像是长了个探测器，甭管他洗的多干净，闺女都能闻到。 简锋想起女儿振振有词给他科普抽烟危害的样子，就有意识的减少了抽烟的次数。 孔国荣本来已经把烟叼在嘴里找打火机了，闻言也觉得没趣，把烟又拿下来放回烟盒里。 悻悻道：“还是有个闺女好, 贴心。” 不抽烟, 孔国荣手在兜里摸来摸去，摸到了一包绿箭。 聊胜于无, 孔国荣给简锋递了一片, 自己也拆了一片。 “女人啊, 真是难搞。”孔国荣盯着手里的口香糖，一副过来人的沧桑。 “一天天的，不是说我抽烟就是骂我喝酒, 管我跟管儿子似的。她光晓得叫我挣钱顾家，可怎么谈生意她是一窍不通。做生意，哪儿能不喝酒？你不喝酒，人家就当你不给面子。” 孔国荣大倒苦水，简锋默默听着。 直到最后孔国荣搭着他的肩膀：“你嫂子是知道我那些事的，但是你可别给她说刚才那女人来过，说了她又该找我要钱了。” 中年夫妻，两人打过吵过，但都不想离。 于是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孔国荣在外面玩，他老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到眼前来，就当看不见。她只管把着钱和孩子。 孔国荣对刚才那女人也并没有多少真心，只不过是夜总会认识的，最近几个月正在“蜜月期”，谁知道那女人存了上岸的心，真觉得能嫁给孔国荣。 孔国荣跟简锋解释的时候，顺便骂了一句娘。 “也不知道她从哪儿知道的消息！” 老婆知道，孔国荣还不算害怕，但是儿子在场，孔国荣就觉得胆怯了。 简锋闷着声音：“孔哥，我不会说的，不过你也别总是这样。” 孔国荣：“不能哪样？小简啊，你是没发财，你要是发了财还能这样想，哥哥就认你是个人物。” …… 两人回了席，简梨不久之后也跟了进来。 王梦梅：“你们干嘛去了？这么久。” 简锋没说话，孔国荣则是打了个哈哈：“我烟瘾犯了，叫你家简锋陪我抽一根，他不抽，说闺女管得严。” 孔国荣对着老婆打趣：“你看看，我就说当初应该再要一个，我要是有个闺女，说不准现在烟酒都不沾了呢。” 孔国荣老婆翻个白眼：“有病吧你，还再要，再要一个儿子，三个儿子够你喝一壶的。” 一桌子人都笑了。 饭局结束，一家人回程路上，王梦梅不住口的称赞孔国荣的老婆。 “林姐可能耐呢，还自己炒股，还会看账。” 自从李丽娟走后，王梦梅除了做生意，就没几个能交际的人。这次跟孔国荣的老婆林慧聊的热闹，俩人还打算一起去看装修。 简锋没听明白：“看什么装修？” 王梦梅羡慕道：“人家林姐说了，孩子上了高中，学习肯定紧张，他们家距离学校远，就想着在学校周围买套房子搬过去。也好就近照顾孔飞。” 没接触林慧之前，王梦梅认识的最有钱的人也就是厂里的一些小领导。顶多是来她店里吃饭的时候大方一些。 可跟林慧一聊天，王梦梅这才知道有钱人原来买房子跟买身衣服一样简单。 “林姐说了，市里有个家具城，她打算去订家具，我也想跟着去瞅瞅。” 自家新买的房子也就是粉刷了墙壁换了窗户，家具什么的给重新换了一套新的，王梦梅已经很满足了。 可林慧却掰着指头给她算什么地板吊顶下水电线，还有浴缸，开放式厨房，封阳台…… 王梦梅听都没听过，想去看个稀罕。 简锋一望既知：“你是不是也想在学校周围买一套房子？” 王梦梅垂着头，她当然知道家里买不起，可一想到简梨还有三年，她又觉得应该买一套。 林慧也劝她：“学校周围的房子以后肯定会涨价，你现在买了，等到孩子考上大学，你直接一卖，说不准孩子这几年的学费也都从这套房子上回本了。” 王梦梅越听越心动。 “咱们不买大的，就买个小的，简梨高一高二还能走读，到了高三肯定学习紧张，能在学校周围有套房子，她也能省下时间。” 王梦梅补了一句：“林姐就是这么说的，她买房子主要就是为了孔飞。” 王梦梅又提到孔飞，夸人有礼貌：“你跟小梨都出去了，孔飞还主动给我们俩剥虾呢。” “剥的又快又好。” 简锋的心情更坏了：…… “剥的快有什么用？考十八分！” 王梦梅：“你这个人，你之前还说要看孩子的优点呢。” 简锋瞥一眼坐在后座的闺女，更刻薄了：“看男孩子当然要看学习了，学习不好，别的地方再好也是白搭！学习不好，证明智商低，智商低，会遗传！” 王梦梅：“哎哎哎，你这人……” 简锋把车子蹬的飞快，差点给后座晕碳的简梨甩下去。 迷迷糊糊睁开眼的简梨：…… ****** 王梦梅带着简梨回到了王家庄，王跃东满脸喜气。 这次不光是简梨考的好，王云云也考的不错。 “本来还想着报了一个县里的一中当保底，后来够上了市里二中的分数线。” 本来王跃东是没想着把闺女送到市里去读书，首先是市里的距离更远，其次是市里的学费比县城高出很多。 可经历了钱苹在市里读书成功考上大学的事，王跃东的观念也随之改变。 去市里，一定要去市里！ 王云云也不负众望，考出了最好成绩，成功被市二中录取。 王跃东心里那个美啊，村里人都说有钱苹这个好榜样，他家保管再出一个高材生。 王跃东和王梦梅一样，心里都有个求学梦。最近乐的合不拢嘴，连王帅都得了好脸色。 王帅开学就初三了，最近他是各种黏着王云云。 王云云升学走了，光留下他。 他爸该不会还要揍他吧？ 在全家和乐的氛围里，只有王帅欲哭无泪。 早知道当年就好好学习了，也不至于现在跟姐姐差了一个年级。 倒是赵春兰看孙子这样，找到王跃东说起了蠢话。 “就让云云等帅子一年，等一年怕啥呢？到时候姐弟两个一块去上高中，她也能照顾弟弟。” 赵春兰说完还觉得自己特别有道理，谁知道不等孙翠芳发火，王帅就先恼了。 “奶，你就别添乱了！我姐好不容易考的学校，你说不去就不去？你当人家学校是小卖店啊，你想啥时候买东西人家就开门？” 赵春兰万万没想到反驳她的会是王帅，她委屈道：“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个小没良心的！” 王帅：“那你还是别为我了。” 这话说完，王帅被王跃东狠狠瞪了一眼，因为赵春兰扭脸就去哭了。 不过这跟以往的干嚎不下眼泪不同，这次她是真伤了心，啜泣着数落儿孙的不体谅。 “我一个寡妇拉扯你们四个孩子，临了了你们嫌弃我了。早知道我就早点跟你们爹一块去，省的白受这些年的活罪。” 王帅被哭的头大，最后只能软了态度去哄奶奶。 王云云当时去县城还书了，回来之后听说了这件事，好笑之余也觉得有点感动。 以前那个动不动挨打的弟弟，现在终于像了点样。 她拿出自己初三的所有笔记，刷刷刷的写起了东西。 写完审视了一遍，觉得很满意。 王帅看到那叠白纸，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再一看字，麻了。 王云云指着上面的内容：“这些是我给你定的复习计划，别以为我去市里上学就不管你了。两个星期放一次假，我回来要找你检查的。” 王帅：…… 快把我姐带走吧！ 简梨回来了之后，王跃东愉快宣布准备给两个孩子小办一场升学宴。 规格肯定是赶不上王梦兰那次，但王跃东还是打算开个三四桌，自家人和几个本家亲戚，好好热闹热闹。 王梦梅和王梦兰都没什么意见，王梦兰甚至还托人买了点鲍鱼回来。 “老听人说鲍鱼鲍鱼的，也不知道啥味，咱们今天可要尝尝。” 孙翠芳傻了眼，这东西怎么做啊！ 好在王梦梅虽然也没做过，但是听人说过，于是指导着怎么把鲍鱼洗干净。 “就放红烧肉里炖，鲍鱼红烧肉。” 红烧肉孙翠芳拿手，王梦梅也就把灶房让给孙翠芳。 客人陆陆续续到了，唯一没到的人，就是王跃西两口子。 因为王成才今年，还是没够上本科线。 第82章 王成才的又一次铩羽, 其实早有预兆。 兴许是得了钱苹的刺激，李霞对儿子的复读生活显得关心过头。本来王成才在的班级就已经是集结了镇上中学最顶级的师资了。 可是李霞仍然不满足。 她会一张一张试卷的检查王成才到底哪里有问题，然后不管在任何时候, 都会拉着王成才去找对应科目的老师问问题。 不管对方是在吃饭还是已经下了课，李霞拦住就是问。 弄得复读班的老师都对她颇有微词。 可看在毕竟是教师子女, 李霞也是对儿子寄予厚望, 所以大家都忍了。 结果李霞这样问着问着, 又觉得复读班的老师们水平太次，于是花了重金去县里找老师给王成才补课。 要知道高三本来的时间就紧张，早上五六点到晚上十点钟, 压根就没有多少休息时间。李霞硬是请假带儿子出去。 这么一来二去, 有意见的人更多了。 复读班的班主任跟李霞闹开：“这是一个班集体, 你也是当老师的，难道不知道你带走一个人，就影响整个班的上课状态吗？” 这叫别的同学怎么想？ 学校教的不好，外面的老师教的好？ 李霞振振有词：“就是因为我是老师，所以我想给我儿子更好的教育条件怎么了？” 班主任气的眼花：“你那么能，咋不带回去自己教！” 俩人吵了一架，王成才红着脸使劲拉李霞都没拉动。 吵过之后, 各科目的老师不约而同的开始对王成才展开了“放养教育”。 王成才主动问, 他们也会解答。 但在课堂上，他们不再关注王成才, 甚至是忽视王成才。 李霞骂骂咧咧：“爱教不教, 教的不好还不让人出去学。” 越临近高考, 王成才的状态越差。 甚至王成才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不管结果如何，他就是熬一个时间, 等到考完，他死也不会再复读了！ 于是高考成绩一下来，王成才看着跟去年相差无几的成绩，迫不及待道：“我不要复读了，我要上大专！” 上不了师专也没事，计算机，畜牧养猪，汽车维修…… 什么都好！ 只要不用再做题！ 李霞在看到成绩时候整个人像是被劈了，她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那么努力，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不能接受！ 偏偏王跃西和王成才都打起了退堂鼓，都说不要复读了，要直接走。 李霞：“走？走什么走！今年没考好，那是县里的水平也不行！对了，钱苹也是第三年去市里就考好了！咱们也报市里的复读班！” 李霞眼睛猩红：“去找王梦梅，她给钱苹都安排了，也得给咱们成才安排！咱们也去市里读，咱们好好读，明年考重点！” 李霞攒着一股劲，偏偏王成才压根不接。 王成才就一句话，要么叫他去读大专，要么他就不读了，现在就出去打工！ 反正是不会再回去学校了。 李霞再跳脚，王成才也不搭理，自顾自的按照去年找的几个学校去联系。 最后定下了一家前年刚成立的公办大专的会计专业。 录取通知书到了手，李霞也认了命。 她不想出去见人，尤其是在知道王云云和简梨今年都考的不错的情况下，王成才的不如意就更让她意难平。 凭什么一个个丫头片子都考的好？ 王跃西心里也不是滋味，去年跟两个姐姐关系有点僵，他回头想起来还是觉得委屈。 他是家里的老小，两个姐姐却光顾着照顾他哥，太偏心了！ 因此等到王跃东来喊他去吃酒，他也推辞了学校有课不去。 最后一家人，出席的居然是王成才。 王成才出现在席面上，也有那没眼色的人问他考的什么学校。 王成才坦然道：“读的是桃城职业专科的会计。” 问话的人尴尬笑道：“会计也好会计也好，将来坐办公室的料子。” 王成才也很满意，他早知道自己不像王帅一样脑筋活络，所以会计就很适合他。 托了他爸是数学老师的福，他的数学还不错，读会计也不吃力。 王跃东给王成才倒了一杯啤酒：“能喝吧？” 王成才点点头，去年他就满十八了。 王跃东拉着他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趁着醉意，王跃东劝他：“其实不当老师也没啥。” 王跃西当年读了师专，出来之后当了老师。可老师也只是清水衙门，日子紧巴巴的。当年为了王跃西读书，家里一个接一个的下学。 纵然当初也没想过让王跃西回报，可王跃西读完书又结婚，一下子把两个姐姐和王跃东都给榨干。 举全家之力托举起来的人，最后过上了平凡的小日子。 王跃东想起来，就觉得心里难受。 也不知道难受什么，就是难受。 在知道王跃西想让王成才也当老师的时候，王跃东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最后却也没说出来。 好在王成才自己想通了，读会计也挺好。 简梨插嘴道：“成才哥，你读会计了呀？那你是不是能考会计证？” 王成才点点头。 “那你一定要好好学啊，我将来找你做账。” 王成才笑了：“行啊。” 王帅也过来凑热闹：“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找你做账！” 简梨：“是该找人给你做账，省的你老做假账。” 王帅摸摸鼻子，这个学期，他老毛病又犯了。找他姐要零花钱的时候虚报账目，甚至故技重施又一次的开始做假账糊弄人。 然后当然也没逃开一顿打。 “我都改了。” 简梨：“你最好是！” 王帅的体内一定有一个计时器！ 每次到了时间就一定要犯个错，不犯错就浑身痒痒。 王云云：“我之前不理解我爸，现在我是真的很同情他。” 王帅犯的错，五花八门，只有你想不到，就没有他做不到！今年最出色的战绩，是突发奇想弄到了一个盖猪肉的章，王帅直接往自己身上按，然后嘎嘎乐觉得肯定能洗掉。于是…… 全村人连着一个月都看到了脸上挂着“检疫合格”的王帅。 ……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吃完，简梨口袋里也多了几十块钱。 她气派的一挥手：“走着，我们去县城吃好吃的！” 王帅屁颠屁颠跟上，王云云自然也跟简梨一起行动。 王成才被王帅拉着：“她们是女生，咱俩玩。” 王帅是个给一点阳光就灿烂的人，王成才刚才一接茬，他就忘了二叔每次问成绩导致他挨打的事了，转而开始亲亲热热的划地盘。 “咱俩去县城打电动。” 县城今年新开了一家游戏店，有打电动的机器，王帅没钱玩，总是眼馋。 他眼珠子一转，贴着王成才，王成才肯定有钱！ 到时候进城了就能去玩马里奥了！ 王成才不自在的被王帅拉着，问起钱苹怎么没来。 王云云：“咱姐现在在县城弄了个暑假班。” 自从在暑假班上尝到了甜头，钱苹越来越上瘾。 她和另外两个同学一商量，打算趁着大学这几年的暑假寒假，给自己好好攒一笔钱。 今年她们就找了市里几个成绩不错，考了重点大学的学妹学弟，一群人七八个又开起了辅导班。 场地和关系都是钱金来去搞定的。 自从去年女儿考上大学，钱金来是痛并快乐着。 痛是自己怎么就糊涂油蒙了心，当初说什么钱分开管，得罪了老婆还得罪了闺女。钱金来后悔的不行。 快乐当然也是女儿不仅考上大学给他挣脸面，还自己开辅导班挣钱。 去年经过钱苹辅导的几个高中生，今年都考的不错，其中有三个录到了本科，家长还特意来送礼物感谢。 钱金来现在走在镇上都腰挺的直直的，谁见了都喊一句“小钱老师的爸爸”。 这个滋味，爽！ 所以女儿在提出要去县城办辅导班时候，钱金来二话没说就答应。 得了一次教训，钱金来现在有求必应。 不到两天时间，钱金来不光是找好了场地，还顺带着弄来个临时的手续，确保女儿能在县城做大做强。 钱苹今年收了一百多号的学生，各科一分，每科都有独立的小教室。 价格比起在镇上高了一些，钱苹一算，她们几个老师，一人能拿好几千！ 钱苹干的如火如荼，每天都忙的顾不上回家。 简梨几个人到了城里，先去一人买了一根雪糕，又吃了些特色小吃。 然后就晃晃悠悠去找钱苹了。 钱苹看弟弟妹妹们都来了，于是晚上就请所有人宵夜。 简梨摸着肚子，这个暑假，注定是要吃胖了。 喜悦总需要分享，而食物就是最重要的媒介。 …… 眨眼间，暑假飞速的过完。 简梨回到了市里，开始准备开学报道。 许亚男也是这个时候开学，她这个暑假收了一个暑假的废品，存款已经有了两千块。 许亚男松了一口气，两千块，足够她第一年和第二年上学期的支出了。 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把王利明家里里外外用拖把拖了一遍，家具也擦的干干净净。 卫校那边可以提供住宿，暑假也可以住，寒假她可以找个临时的活干。 这么算下来，棉纺厂她是不用再回来了。 大包小包的行李收拾好，有邻居过来瞧她，给她塞吃的。 一包煮鸡蛋，一点肉干，或者水果…… 许亚男只觉得自己虽然背包重了，但双腿却轻飘飘的。 简锋特意过来送她，不管许亚男怎么拒绝都没用。 把人送到卫校宿舍底下，简锋不动声色在许亚男的书包侧面塞了一卷钱。 许亚男收拾好东西才发现。 简锋塞的一千块，许亚男把钱装在内兜里。 她想，虽然她失去了父亲和母亲，但是棉纺厂还是用它最后的温柔，送了她一程春风。 第83章 简梨要去省实验报道了！ 一大早, 王梦梅就起床准备早餐。 早早和面烙出来的葱油饼，上面抹一层酱，再把煎熟的鸡蛋夹进去, 香酥的饼皮和软嫩的鸡蛋配上热乎乎的豆浆，是简梨的最爱。旁边再加上一碟酱菜, 简锋在饼皮里加了一勺子甜辣适中的酱菜, 然后一大口咬掉。 父女两个联手干掉了四张大大的葱油饼。 一家人吃完了早饭才九点多, 王梦梅却催着赶紧去报道。 简梨拖延症发作：“太早了。” 省实验的通知单上写的是截止到下午，简梨就想等到下午去。 反正学校又不排座位，座位和班干部啥的, 都是要等到军训之后才定。 提到军训, 简梨对新学校的向往就被即将要到来的苦日子盖了过去。 “我真的不能不军训吗？” 简梨嘟嘟囔囔的, 却也知道逃不过，只能在王梦梅的催促下，磨磨蹭蹭的去报道。临走之前还抱着王发财依依不舍。 “发财，姐姐走了，你在家要好好吃饭啊！” 王发财现在已经长成了格外漂亮的小狗，又通人性，简梨有时候说的什么话, 它都听懂。 于是王发财也呜呜咽咽的叫了一会儿, 黑葡萄的眼睛里格外不舍，到最后咬着简梨的书包带, 耍起了赖。 王梦梅：“……你说说你, 逗它干什么！发财！你松开书包带, 她晚上还会回来的！” 也不知道发财是不是真的听懂了，王梦梅这样说，它也就真的松开了狗嘴。歪着脑袋看简梨, 简梨嘿嘿一笑，从兜里偷偷掏出来一节干鸡肉塞它嘴里。 “发财，姐姐下午回来遛你啊！” 省实验距离棉纺厂的距离不远，骑自行车需要二十分钟左右。 简锋和王梦梅还是一人一辆自行车，到了省实验周围，才发现路被堵了。 省实验门外，一水的小车，竟然把原本不宽的道路给堵的水泄不通。 简锋皱眉，之前一直听人家说省实验的学生家里都有钱，但是还没有实感，现在光看周围这个车子的数量，才知道所言不虚。 在一众的桑塔纳夏利中穿行，简锋夫妻把车子停在校门外的车棚里，拿了两张扑克牌存车牌。 突然听见有人喊王梦梅的名字。 “小梅！小梅！” 王梦梅循声望去，正是在门口外堵的一塌糊涂的林慧一家。 林慧索性从车上直接下来，手里拉着一个小男孩，身后跟着孔飞。 林慧俯下身，对开车的孔国荣说道：“我们先下来，你去前头把车停好再过来。” 孔国荣握着方向盘：“好。” 林慧带着两个儿子跟王梦梅会了师，林慧立刻大倒苦水。 “我就说不开车，今天一定堵，他非要开……我们早上七点就来了，一直堵到现在！” 王梦梅也咋舌：“来这么早干嘛？” 简梨说了，今天不排座位，只是报个道，明天还要开始为期一周的军训呢！ 林慧：“还不是听人说的，孩子要早点报道，给老师留个好印象，明天军训了也能当个小排头兵。” 至于当了排头兵能干啥，不知道，反正要当，要留好印象。 王梦梅顿时有点汗颜，她还真没想那么多。 什么班干部，简梨从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哪怕后来成绩好起来，方老师的评价也都是成绩进步明显，但是纪律马马虎虎。 林慧和王梦梅手挽着手，林慧家的小儿子刚七八岁，虎头虎脑的，没过一会儿就黏到孔飞身上去了。 孔飞本想着跟简梨再搭搭话，可弟弟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于是只能憋的脸红红的，跟在后面。 孔国荣停好了车赶过来，两家人又凑在了一起。 门口的布告栏上贴着孩子们分班的信息，简梨分在了重点班一班，孔飞分在了普通班五班。 两个班级都在四楼，简梨的班级在东边刚上楼梯的地方，孔飞的班级在中间楼梯的西边。 两家在楼梯口分道扬镳：“中午一块吃饭啊。” 简梨到了班上，新的班主任年轻的过分，脸上还透着一股大学生的清澈。简锋心里刚嘀咕着也太年轻，然后就看见这位姜老师乐呵呵的问起前面报道的同学背包上的挂件。 …… 这样的老师靠谱吗？ 简梨报道之后就挑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这位杨老师看到班上人到的差不多之后，无视了窗外的各位家长，直接讲起了班级的纪律和未来一周的注意事项。 “班干部暂时不做安排，在未来一周内，有没有同学愿意当班长的？愿意当的同学来写下名字，我们将按照一天一个人的方式来轮换。到时候大家集体选举。” 简梨挑了挑眉毛，对新老师的新方法觉得很有意思。 当然了，她也没举手。 班上举手的同学有三四个，很快杨老师就排出了表。 简梨左边坐着一个长发女生，没听一会儿就打起了哈欠。 因为姜老师开始点名让大家自我介绍了。 简梨细心听了一会儿，得知了长发女生叫程瑜。 程瑜也在简梨做完自我介绍后，悄悄小声跟她打招呼。 “你是哪个初中毕业的？” 简梨小声回答：“棉纺厂中学的。” 程瑜：“哇，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棉纺厂中学的。” 有时候人跟人的磁场就是这么奇怪，程瑜和简梨当着老师和家长的面，小声聊的火热。 程瑜说自己是从十一中上来的。 简梨有些奇怪：“你刚才为什么那么惊讶我从棉纺厂中学来？” 程瑜：“因为今年好多棉纺厂中学的学生都直升了呀。” “我的一个好朋友就是棉纺厂中学的，她就是直升了。” 因为棉纺厂倒闭，很多学生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学费更低的棉纺厂中学。 程瑜反而奇怪简梨为什么放弃了离家更近的棉纺厂中学和一中，选择了省实验。 “你考多少分？” 简梨报了个分数。 程瑜哇了一声：“你的分数，去一中都能进宏志班了。” 宏志班是一中重点班中的重点班，这个班里大多是学校从底下各个市县挑上来的尖子生。针对这些尖子生，学校不要学费，并且全部放在宏志班，进度和普通班完全不同。 程瑜：“我听说宏志班是一年就把高中的知识全部学完，然后后面两年就是巩固和拔高。” 简梨打个哆嗦：“那我没去还是对了。” 高中的知识不像是初中那样简单，甚至对于简梨这种脑子里还残存着上辈子记忆的人，高中的学习只会更难。 光是去分辨哪些知识掌握了，哪些知识没掌握就是个很难的过程。 程瑜：“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旁人一听说宏志班，都觉得宏志班好。” 程瑜抱怨道：“我觉得宏志班一点都不好。” 简梨听她的意思，还以为她学习成绩也不错，于是就顺嘴问了一句。 程瑜报出了一个让简梨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分数。 虽然不低，但是也只能算是将将够上省实验的入校分数。 程瑜：“我其实连重点班都不想来，但是我爸非要让我来。” 程瑜盯着前面的笔袋：“都怪我哥！” 程瑜跟简梨吐起吐水来，中心内容就是她的卷王哥哥。 考上宏志班，读了一年又转学到省实验，省实验当初为了挖人，顺带给了一个保证，说是可以把他的妹妹也分到重点班来。 程瑜就是这么进了重点班。 简梨：“那你哥现在……” 程瑜一脸不想说的烦躁：“他去年就考上大学走了。” 有这么一个珠玉在前的哥哥，程瑜的压力可想而知。 俩人还要再说，讲台上的杨老师却重重咳了几声。 “我知道大家认识新同学比较兴奋哈，但是咱们也收一收，大家还要相处三年呢，有话慢慢说。” 简梨和程瑜吐了吐舌头，不说了。 王梦梅和简锋吐槽：“你瞅瞅，这才半个小时不到，就跟人聊上了！” 这丫头，丢哪儿都亏不到那张嘴。 不是吃就是说。 杨老师快速的说完了安排，又发了书本。 “接下来大家来前面领作训服，一个个来，拿到之后试一试，如果尺寸不合适，再来换。” 简梨顺利领到了自己的作训服，王梦梅给她整个套了一下，眼光锋利：“这个小了，去换一码。” 拿到属于自己的作训服，简梨跟程瑜打了个招呼，就被王梦梅和简锋带着去买饭票。 王梦梅还生怕学校的食堂不好，又去食堂逛了一圈。 还算满意。 “省实验的伙食是不错。” 比原先棉纺厂的好多了。 只不过价格也贵一些。 王梦梅开始了絮絮叨叨模式：“中午吃饭不要总是吃上火的，不要吃太多辣椒，还有我看见里面有奶茶窗口，不能每天都喝……” 王梦梅最不理解的就是简梨对奶茶的痴迷，那有什么喝的呀，一口下去全是香精色素。 简梨嗯嗯啊啊的应着。 中午饭还是跟孔国荣一家一块吃的，只是今天孔国荣有事，打了个电话没多久走了，留下王梦梅简锋和林慧三个大人带着三个孩子。 林慧并不理会孔国荣去哪儿了，只跟王梦梅聊的火热。 简锋插不上话，就只埋头吃饭。 不多一会儿，他腰间的BP机响了。 简锋去前台借了个电话打过去。 孔国荣的声音传来：“锋啊，有个私活，你找你认识的人一块也行。凑上三四个人，去下面的葵县。” 边上仿佛有个女人的声音娇滴滴追问了一句：“你忙什么呢？” 孔国荣说了一句“别捣乱”，然后才跟简锋说道。 “有一家加工厂出了点问题，现在正在往外出货呢，连带着他们的店面也在出清。你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回拉。” 孔国荣隐晦的提了一句：“店里现在别的倒是不缺，就是那人那儿有一批海参高货，我前段时间卖给他的，你砍砍价给再买回来就成。” 海参没多少，那么大的车子跑一趟，孔国荣就差没明着告诉简锋，叫他去捡好处了。 简锋打了个激灵：“好，我马上去。” 第84章 简锋飞快的联系了小孟和小石。 自从春节那次之后, 小孟和小石也去考了驾照，后来两人租了一辆小面的，也在城里干点拉货的买卖。 简锋在那次之后, 也逐渐会在工作里发展一点副业。 比如去下面收货或者送货，他都会趁机收一些稀奇的山货。 有些县城离山近, 山里出的什么蘑菇香菇干野兔啥的, 简锋要。拿回去就算是出不掉, 给自家人吃了也不算亏。 还有些地方有特产，简锋也要。比如某个县城就出山药，简锋有时候送完货空车, 就会收个半车山药, 带到市里, 立刻就有菜贩子整车收走。 还有某个村子做粉条，简锋也会偶尔进一些。 …… 对于简锋的这些举动，孔国荣是一直知道的。 刚开始的时候，孔国荣还觉得有点不舒服，但是后来被老婆三言两语给骂的想通了。 现在市面上一个大车司机总要开到一个月两千往上，简锋可是拿了两年的一千多，就算是现在涨到了一千五。也还不算高。 这种情况下, 人家干点私活, 再正常不过。 而且简锋有个好处，就是别的大车司机挣好处, 可不光是自己挣, 还带着从老板那儿抠。 就拿米面来说, 往下面送的时候是两边过磅，这边过是一个数，到那边又是一个数。 送得多的时候, 司机拿个一两袋，谁也不容易发现。 可简锋从没有这样的问题，他从来不在孔国荣的货上挣钱，每次不过是借着空车干点私活。 林慧劝孔国荣不要斤斤计较。 换了旁人，也未必能尽如人意。 孔国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自从这个暑假饭局那次，被简锋亲眼目睹了他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的一幕之后，孔国荣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的。 后来这一个月里，孔国荣每次碰上这样的事，都会直接提醒简锋。 就拿这次来说，孔国荣是回收干海参的，几袋海参才占多少地方？剩下的空仓，都是给简锋了。 孔国荣也知道简锋现在有两个关系好的兄弟，店里忙不过来的时候，简锋还叫他们来帮过忙。 索性干脆挑明。 简锋叫了小石和小孟，他自己开大车，小石和小孟开着面的，两辆车一前一后，直奔葵县。 临走时候，简锋交代了说自己晚上不一定回来。 王梦梅早习惯了丈夫这半年多的忙碌，明明去年都不太忙了，但是今年就是忙，说走就要走。 不过家里的存款也在飞速增长，王梦梅应了一声。 “没事，你去吧，我给你留门。” 王发财现在长得越来越大，等闲也不会有小偷不长眼的来偷，一条到人大腿的狗叫起来，能把周边几栋楼都给吵醒。 简锋走了，饭局上只留下林慧和王梦梅。 没了男人在，俩人聊的更自在。 下午干脆约着一块逛街去。 简梨自己回了家，把迷彩服丢进洗衣机里洗一遍。 然后简梨开始坐在书桌前给姜柔写回信。 之前姜柔误会了简梨是高三生，所以在高考结束出分之后，姜柔再次寄信来盛情邀请。 邀请简梨去首都搞签售会。 单行本的第二本已经发售，销量再次创了新高，有了第一部打底，第二部受到了更多人的欢迎。杂志社光是寄去的读者信都放了一间办公室。 太多的人打电话或者寄信来表示对这部漫画的喜爱。 甚至还有读者自己照着风格画了衍生，寄过来的时候要求一定要让作者看到。 姜柔还生怕简梨考的不好，在信里试探之后表示学历并没那么重要。 她自己也就是高中毕业，现在却是当红漫画家的编辑。 多厉害！ 简梨自然接收到了姜柔的善意，只是不巧，她还有三年…… 回信中，简梨把新的地址写上去。 依旧是学校。 姜柔最近被主编给催的人都麻了，没有简梨的供稿，杂志的销量这几个月下滑了几万册。所以一等到高考结束，主编就催着她赶紧去联系只梨。 “这次考完了，她应该有大把的时间了。你去催催，不光是第三册的连载，顺带铺垫铺垫问她下一本要开什么！” 姜柔写了两封信，简梨的回信姗姗来迟。 主编迫不及待：“问问她愿不愿意来首都！全家都来！” 姜柔无奈的把信递给他：“你自己看看吧。” 主编一目十行的看完，人也麻了。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句话。 三年之后又三年，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主编崩溃：“只梨是初中生！？” 姜柔：“看样子应该是的。” 要不然现在又换了个学校呢，只能是因为今年参加的是中考的原因。 主编喃喃自语：“那咱们的新篇……” 姜柔也知道主编的意思，只好安慰他：“高中也并不意味着就会不画了，只梨不是说了吗？她的新篇有了点眉目了，到时候会提前寄三页样稿过来。” 比起只梨是个初中生，姜柔更在意的是只梨的新篇。 也不知道只梨会展开什么故事。 **** 另一边的简梨在寄出了第三册的首稿之后，开始了自己的高中生活。 高中生活第一步，军训。 即便是再来一次，简梨还是觉得痛苦。 站军姿，左右转，齐步走…… 一上午下来，简梨觉得自己都要被晒化了。 好在她提前让她妈给买了防晒霜，不然一周下来，不晒脱皮也要晒黑好几个度。 只不过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意识，大部分的学生还是硬晒。 像是程瑜，第一天就被晒伤了。 别人是一晒就黑，她则是晒的跟煮熟的虾子一样，第二天就开始蜕皮。 俩人挨着站，程瑜很不理解：“我也买了防晒啊，怎么会这样。” 简梨拿过她的防晒扫了一眼，同情道：“你买的这个防晒数值只有三十。” 程瑜伸着头看：“什么三十？” 简梨指指防晒瓶子上角落里的一个小数值：“这个，三十。” 她拿过自己的：“我这个是五十。” 程瑜：“……你的给我用下，我放学再去买。” 简梨大方的把自己的借给程瑜用，两人就躲在角落里抹防晒霜。 也不知道是简梨的防晒真的比自己的好用，还是一点心理作用。 程瑜用完下午真的好一些了。 有别的女同学看到，也凑过来看简梨买了什么，打算回家也去买。 军训到了第三天，好消息终于来了。 天气开始变得格外阴沉，眼看着就有一场大雨要下。 程瑜美滋滋道：“等会儿一解散，咱们就去买奶茶喝！” 学校食堂的奶茶窗口，一杯奶茶一块五，程瑜喝了几天，发现班里就简梨跟自己口味最相似。 简梨悄悄抹汗：“好！” 很快到了十一点，大风把树枝吹得呼呼作响，教官只好宣布就地解散。 简梨和程瑜飞快跑向食堂，俩人先是买了奶茶，又去打饭。 简梨最近迷上学校的米线，细细的米线在锅里煮到透明，碗底放上干豆腐丝和青菜麻酱，米线放入碗里，上面放上鸡丁花生米，再浇一勺鸡汤。 喜欢吃韭菜的可以放点韭菜段，外加一勺子辣椒油。 简梨吃的津津有味。 王梦梅虽然会做很多东西，但是米线是不做的。用王梦梅的话来说就是—— “米线有什么好吃的？全是胶！你没看新闻吗？有个女孩子天天吃米线，后来去医院检查，说肚子里都是没消化的胶米线！” 这年头小报盛行，各种抓人眼球的假新闻到处飞，简梨是不知道她妈从哪儿听说的。反正就是不让她吃。 现在天高皇帝远，简梨吃起来别提多畅快。 热乎乎的米线下肚，简梨还觉得不足，放了两勺子辣椒油的鸡汤，她也喝了两口。辣的眼泪都快要冒出来。 程瑜也不遑多让。 程瑜跟简梨的情况又不一样。 用程瑜的话来说就是，简梨是家里做的好吃的太多，所以不让她吃垃圾食品。 而程瑜家里…… 就没有一个会做饭的。 “我爸妈工作忙，就算不忙，我妈做饭也很难吃。”、 难吃到哪种地步呢？ 就是程瑜说自己幼儿园上学之后，第一个月就重了五斤。 在旁的小朋友摔碗闹着幼儿园饭没有家里好吃的时候，程瑜在一旁吃的抬不起头来。 这么多年过去，唯一不变的就是程瑜父母的糟糕厨艺。 所以程瑜吃饭一点不挑。 吃完了午饭，俩人回到班里，省实验中午会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午休。 今天训练时间减少了，所以大家都吃完了饭在班里呆着。 都是刚认识的同学，几天下来也都熟悉了，聊天的，看书的，分享杂志漫画的，吵吵闹闹。 就在这吵闹里，有人递过来一张纸条。 【不好意思，我没带卫生巾，可以借一张吗？】 第85章 程瑜小声问简梨：“你带了没？我还要好多天呢, 所以没带。” 简梨掏了掏书包的内袋：“我带了。” 虽然她也还有好多天，但是作为一个成年人，习惯性的在内袋里放一张卫生巾, 已经成了简梨的习惯。 一张粉色的卫生巾在女生们手里传来传去，最终简梨也不知道是谁借的。 不过简梨也并不在意, 一张卫生巾而已。 下午因为下雨, 军训就暂停了, 班主任姜老师顺理成章的“征用”了下午的时间。 “今天我们来开班会。” 同学们不约而同“唉”了一声。 本来还能当自习课玩的，现在突然要开班会…… 姜老师笑了：“来，把桌子拉开。” 大家都一头雾水, 看着姜老师指导着怎么拉桌子, 很快大家就把桌子拉成了一个方形, 中间留出了好大一片空地。 姜老师还喊了两个男生去办公室拿东西：“我的办公桌下面的袋子，一共三袋，都拿过来吧。” 两个男生去了没多久，一脸兴奋的回来了。 姜老师抬抬下巴：“给每个桌都分一分。” 三个大袋子打开，一袋瓜子，一袋糖，还有一袋是花生。 程瑜兴奋的直冒泡：“还有吃的！” 省实验不愧是省实验, 老师都这么大方！ 简梨心想, 当然啦，她小姑葛雅琴是省实验的老师, 上辈子早就透露过, 省实验的老师工资是市里最高的。不仅工资高, 后来随着省实验的名气渐渐超过一中，家长们更是送礼请客不断，学校拦都拦不住, 索性开了个预备国际班，把一些家庭条件好，预备要出国的学生收了进来，课程也跟普通班做了区分。 不过这都是奥运会之后的事了。 现在的省实验，老师们并不怎么收礼。 你要问简梨怎么知道？ 还不是程瑜的现身说法。 程瑜要不是因为有个考了全省前三的哥哥，重点班也是进不来的。 只是重点班进来之后，短短几天里，程瑜还是接收到了个别异样的眼光。 没办法，能进重点班的，都是原来学校里的佼佼者，“卷王”们碰在一起，难免要互相打探彼此的中考成绩。 简梨的成绩到了这里，在班里勉强挤进前二十。 随着姜老师把吃的发下去，大家的心情立刻兴奋了起来。姜老师所谓的开班会，就真的跟开会一样。 他搬了个凳子坐在正中间，一瞬间就让学生们觉得老师也跟他们平等了。 “班干部的评选本来是打算放在军训后的，但是今天正好有时间，我也欢迎大家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来给自己拉拉票。” 姜老师说完，等了十几秒钟都没有人接腔，就算是有人想当班长，这时候也不好跳出来。 姜老师满带希冀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几个之前报名当“轮流班长”的，也都低着头不说话。 “那就……” 姜老师刚想说既然没有人拉票，那就等以后再说。 正当大家都腼腆的时候，有人举起了手。 “老师，我想当班长！” 姜老师大喜：“好，那让我们欢迎一下吴斐然同学！” 吴斐然胖胖的，留着齐刘海的短发，鼻子上架着眼镜。在姜老师的鼓励下，她站到了前面来。 “大家好，我叫吴斐然，我初中是十四中的，在初中期间，我参加了校广播室，还担任校报的编辑……” 吴斐然说完，姜老师带头鼓起了掌。 “还有没有其他同学要来展示一下自己的？”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很快其他几个人也站了出来。 吴斐然是广播站和校报，其他几位也有亮眼的履历。不是围棋几段几段，就是参加过什么比赛。 简梨有些吃惊，很快却也接受。 谁能说重点班就全是书呆子呢？ 省实验的重点班，大多数人的家庭条件都不错，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几样突出的特长也很正常。 伴随着前面几个同学炒热了气氛，接下来姜老师还提议大家玩起了游戏。 抢凳子，谁没抢到凳子就表演一个节目。 击鼓传花，花到谁手里就唱一首歌。 后来还有成语接龙，接不上的也要表演。 很快，所有人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 唱歌的，各种跑调，倒是有两个男生，大大方方的唱了一首徐小凤的《风的季节》，粤语歌唱的像模像样，狠狠地出了一把风头。 本来大家耍宝耍的好好的，这一下来了两个把游戏拔高的人，其他有特长的同学也开始攒着一股劲要表现了。 有人从桌子里拿出一把口琴，吹了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还有人现场展示了一段武术，没表演好，差点砸在最近的桌子上。重来一次之后才红着脸做完动作。 …… 简梨和程瑜坐在一旁，只顾着吃和拍手掌，然后简梨就不出意外的被人点了名。 新一轮的游戏规定，赢的人可以指定一位同学表演。 赢了比赛的男生红着耳朵指了指简梨：“请简梨同学表演。” 简梨：…… 好吧，她站起来找了一只粉笔，在后黑板上刷刷几笔，很快就画出了一簇鲜花，鲜花倒还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简梨在鲜花丛旁画了几只泡泡。 她用几种不同颜色的粉笔勾勒出泡泡在阳光下的五彩斑斓，视觉错位下，仿佛真的泡泡一般。 简梨画完，掌声雷动。 姜老师一脸的兴奋，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简梨同学画的非常好！” 简直是板报天才！ 简梨：……好像有点不太妙。 预感成真，姜老师：“我提议，让简梨同学做文艺委员！” 文艺委员除了组织活动，最主要的就是出板报。 简梨露了这么一手，全班人都没有了异议，纷纷支持。 姜老师：“简梨同学，你愿意当文艺委员吗？” 简梨尴尬一笑：“老师，我唱歌不好听的。” 要是光画画还好，但是唱歌她真的不行啊。 姜老师略一思索：“没关系，你可以指定别的唱歌好的同学协助你。” 意思是板报这活，还是希望简梨接过去。 无奈下，简梨只能含糊点头。 程瑜很羡慕：“唉，早知道我也去学美术了。” 美术好展示啊。 简梨有点疑惑：“你学的什么？” 程瑜：“我学的单簧管。” 那是有点不太好展示。 程瑜幸灾乐祸：“你知道我哥学的什么吗？” 简梨：“学的什么？” 在程瑜的嘴里，简梨已经勾勒出程瑜的哥哥形象。 学习好，刻薄人，还动不动就冒出个大主意的五大三粗傻哥哥。 抛开对方考入顶尖大学这件事，简直是世界上每一个哥哥在妹妹心中的形象。 简梨确实也很好奇对方会学什么特长。 程瑜捂着嘴巴：“他学的是琵琶。” 简梨：…… 很难想象，一个壮汉弹琵琶会是什么场景。 简梨脑子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汉服的络腮胡男人，含情脉脉的弹起了《春江花月夜》…… 这一场班会办了一下午，等到了放学的时候，大家对谁当哪个班干部心里都有数了。 游戏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姜老师轻松的摸清了班里所有人的脾气，然后愉快宣布第一次班会大获成功。 简梨回到家，正好碰上了好几天没回来的简锋。 简锋跟小石和小孟跑的这趟葵县，去的时候拉了点杂货，杂货是小石找的货头。他从之前春节那次摸到了经验，每次去下面的县里或者镇上，就会找到本地的一些小厂子，拿点清不出去的尾货。 顶好是一些瑕疵品，就像是搪瓷厂的洗脸盆和茶缸，有点小瑕疵压根不影响使用，拉上满满一车，到了下面连集都不用赶，借着简锋搭起来的人脉，卖给那些专门赶集的小贩，转转手就是几百块。 回来时候两辆车都拉了满满一车干菜干货，孔国荣是只要贵的，干海参和一些金钩海米进了店，剩下的什么豆角干土豆干，简锋几人随便找了个地方一卖，花了两天时间把货全出了。 这一趟下来，三个人每人分了七八百块。 简锋挣了钱，心情颇好，又听说女儿当了班干部，直接从钱包里拿出五十块钱做奖励。 有钱挣，简梨当然开心，接过钱就捂着鼻子。 “爸爸，你好臭。快去洗澡！” 一直在开车，又是搬东西又是抽烟的，简锋身上确实一股味儿。 看着女儿嫌弃的样子，简锋突然坏心眼，把自己的外套丢在女儿头上，然后哈哈大笑。 简梨气呼呼的把外套甩下来：“臭死了啊！” **** 军训的一周时间过完，简梨正式踏入了高中生活。 这天刚下课，就听到外面有人叫她。 “简梨，有人找！” 简梨出了教室门，就看到了笑眯眯的小姑葛雅琴。 “小梨，最近辛苦吧？学习还能适应吗？” 第86章 简梨对这个小姑印象还是可以的, 所以一见到葛雅琴，就乐呵呵的表示自己新学期适应的很好。 跟上辈子截然不同的高中生活，让简梨觉得每天都很开心。 葛雅琴长着一张方圆脸, 眼睛跟简锋很像，听到简梨这么回答, 葛雅琴指指四楼的尽头。 “那是我的办公室, 我今年带普通班的英语, 你有什么不懂的，记得来问我。” 葛雅琴摸摸简梨的头：“小棋也在重点班，你俩一个一班一个二班, 小姑真为你们高兴。” 简梨还不知道葛棋也在省实验, 闻言瞪大了眼睛。 葛雅琴被她这样子逗笑：“好啦, 等小姑跟葛棋说一下，明天带你们去教师食堂吃饭。” 说起吃，简梨立刻注意力转移。 省实验有三个食堂，一食堂和二食堂都是面对学生的，三食堂小一些，只有一食堂的一半大，却是学校的教师食堂, 没有老师的饭卡都进不去。 “好呀好呀。” 葛雅琴看着简梨开心的样子, 心里却万分感慨。 大哥从去年就不来家里过年了，弄得他们兄弟姐妹也少了来往。明明小时候还都那么亲近, 现在却像是隔着一层…… 葛雅琴：“你回班去吧, 记得在学校有什么事就来找小姑。” 简梨点点头。 葛雅琴回了办公室, 同事就有人问她：“你不是说你侄子在二班吗？怎么又去一班了？” 葛雅琴往椅子上一坐：“一班的是我侄女。” “嚯，你侄女侄子都在重点班，你今年倒选了普通班来教？” 葛雅琴跟这位同事的关系好, 看到办公室没有别的人，葛雅琴索性也不藏着掖着。 “就是因为俩都在，我才不去带重点班。” 葛雅琴苦着脸：“我家的情况复杂着呢，我这侄女的爸，我大哥，跟我们不是一个亲爹。现在俩孩子都在重点班，我要是去教，到时候偏心哪个都要被人说。” 大哥当年带了自己几年，葛雅琴心里念着大哥的好。 三哥当了市里医院的主治医生，葛雅琴也跟葛棋更熟。 要是简梨在普通班级还好，偏偏简梨中考考的太好，去了重点班。 这下倒是叫葛雅琴不知道怎么办了。 索性避到普通班来，谁也不教。平时有事没事带两个孩子去吃吃教师食堂，谁有问题了辅导一下，反倒不落坏名声。 葛雅琴苦笑着摇头：“你说说，我难不难？” 同事一听，十分赞同：“说的就是，你一个嫁出去的，婆家都一堆事呢，娘家还这么复杂，避着也好。” …… 第二天葛雅琴果真来找了简梨和葛棋，带着两人去了教师食堂。 葛雅琴一个月账上有五十块的伙食费，是学校给所有老师的补贴，吃不完就一直累计。葛雅琴之前为了奶孩子，所以中午总是回家去，因此账上攒了大几百。 “吃什么就拿。” 教师食堂看上去就比学生的食堂更干净，连饭菜都是小锅炒的，简梨挑花了眼，选了板栗鸡和梅菜排骨，另外又要了一碗紫菜鸡蛋汤。 学生食堂的汤是免费的，都是一大桶清汤寡水的番茄鸡蛋汤，鸡蛋花小的可怜。 哪儿像是教师食堂的，连汤都是单做的。 简梨心满意足的吃着排骨，葛棋拿了一份糖醋肉和一份黄瓜炒鸡蛋，安安静静吃着。 葛雅琴吃了几口就跟两人聊天，内容逐渐从学习聊到了家里。 葛雅琴问葛棋他爸他妈忙不忙。 葛棋戴着眼镜，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回答：“我爸最近在忙着写论文，我妈也经常过去值班。” 葛长源工作已经十几年了，眼看着就到了升副高的时候了，所以最近忙的几乎不回家。 葛雅琴忙追问葛棋一个人在家吃喝怎么办。 葛棋：“我爸妈给我找了个钟点工。” 早饭不用管，下午会去打扫卫生和做晚饭。一周五天，解决了葛棋每天晚上回家的困扰。 葛雅琴：“那周末呢？” 葛棋：“周末我可以自己做。” 葛雅琴一听就心疼：“干嘛那么麻烦，我给你奶奶说，你周末想去奶奶就就去，不想去了就让你奶奶去给你做饭。” 反正黄桂花现在在家闲着，葛明进了少管所，明年才能出来。 一提到黄桂花，葛棋不说话了，葛雅琴这才意识到简梨也在旁边。 她干笑着问简梨父母忙不忙。 简梨歪着脑袋想了想，王梦梅和简锋最近都很忙。 王梦梅是每天中午和晚上，简锋则是经常性的半夜才回家。 每次回家，迎接简梨的都是王发财。 然后简梨就会先去遛狗，接着去店里吃晚饭，吃完之后回家自己做作业。 哦，还有喂狗和捡屎两项活动。 葛雅琴对简梨的生活不熟悉，听简梨说王发财，还以为是人，后来才听明白是狗。 “……你每天就回家跟狗玩啊？” 葛雅琴有点不赞同：“你爸爸妈妈也应该多关注关注你的学习，高中三年可关键了。哪儿能光顾着挣钱。” 葛雅琴是知道大哥下岗的事，但是知道归知道，对于简锋选择去给人当司机，她还是颇有微词。 给私人老板打工的，每天早出晚归，耽误了孩子怎么办？ 还有嫂子王梦梅，开店是可以，但是晚上营业那么晚，把孩子单独放家里，也太过分。 葛雅琴心疼的给简梨夹了一块红烧肉：“你……你回去也跟你妈妈说说，实在不行你就申请住校吧。” 省实验原则上不要求住校，但是学校还是划出了一栋小楼，有二十多个宿舍，用来安置一些必须要住校的学生。 想要住校，就要先申请，申请之后交住宿费。 葛雅琴：“如果要住校，不用担心现在过了时间，我可以帮你给学校申请。” 简梨闻言摆摆手：“我不住校。” 葛雅琴急道：“你这孩子……” 简梨几口扒完了饭：“小姑我先回去了！” 葛雅琴还在后面喊：“记得回去问问！” 简梨飞快跑走，打定主意不再来教师食堂了。 …… 简梨回到了班级，程瑜问她教师食堂的饭好不好吃。 简梨回味了一下：“还行吧。” 没有她妈做的饭好吃。 梅菜排骨做的太油，板栗焖鸡的板栗不够粉糯。 简梨对小吃的包容度高一些，但对于家常菜，她长着一张格外挑剔的舌头。 程瑜哇哇叫了几声，然后拉着简梨问东问西。 直到简梨说要看书，程瑜这才安静下来，然后拿起书本。 不到半个小时，程瑜睡着了…… 简梨算是服气了程瑜的睡功，这才开学多久啊，程瑜已经开始了随地大小睡。 早自习睡，晚自习还睡，中午休息睡，上课的时候挑着睡。 简梨也问过她为什么这么困，程瑜的回答是—— “我一听物理和化学老师讲课就困。” 那么枯燥的定理，那么无趣的过程，简直是催眠利器！ 简梨摇头感叹，把人推醒。 “下课铃响了，马上就上课了！” 中午的休息时间格外短暂，中间的十分钟也是提醒学生们去洗把脸，好应对下午的课程。 程瑜去洗了一把脸，回来的时候一脸八卦。 “小梨，你知道咱们班在选班花和班草吗？” 简梨翻着书：“不知道。” 但一点都不意外。 青春期那些萌动的小心思，可不就是通过这些事情来体现？ 每年都要来一次，她早习惯了！ 程瑜：“你就不好奇跟你竞争的是谁吗？” 简梨：“不好奇。” 程瑜切了一声：“你不要跟个老头子一样嘛，一点朝气都没有。快，猜猜看！” 简梨合上书本：“不是我不猜，是我压根都没认完咱们班的脸啊！” 她有一点点的脸盲症，记人名记的很快，但就是人名跟脸对不上。 所以程瑜说出“林书瑶”的时候，简梨率先想起这个名字对应的人是外地过来的转校生。 程瑜：“你记住了她是转校的，记不住她长什么样？” 简梨点点头，她是真的没一点印象。 程瑜算是服气了，悄悄指了指前排。 “第三排靠窗的。” 简梨的目光顺着指引，看到了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 黑长直，肩背薄薄的一片。 只看到了侧脸，已经能让人感到气质出众。 程瑜：“林书瑶，她是班上男生选出来的可以跟你竞争班花的候选人！” 简梨：“人家知道要跟我竞争么……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程瑜攥着拳头：“我觉得她没有你好看。” 简梨：“喂喂喂，审美这件事很主观的好不好。” 程瑜：“你知道男生给她起了什么外号吗？叫林妹妹！” 简梨：…… “本来说这个称号是给你的，但是你太……健康了。” 简梨皮肤白皙，但是是暖色的白，看上去就气血充足，不像是林书瑶，冷白皮配上黑长直，眉眼清秀，说话温柔，满足了男生们对于江南女孩的所有印象。 恰好林书瑶就是从南方来的，所以就理所应当的被赋予了这个外号。 简梨：“这话说的，我总不能为了这个什么称号去饿自己吧。” 程瑜恨铁不成钢：“那也不能输啊！” 简梨把书拿起来，不想说话了。 程瑜每天实况转播班里选班花的进度，男生们的阵营始终无法统一，一部分男生觉得应该选林书瑶，美的小家碧玉。一部分觉得简梨漂亮的张扬大气。 两派人马互不服气。 但很快，这场幼稚的比赛有了结果。 简梨成为了一班的班花。 而林书瑶之所以落选，只是因为一句话。 大概是林书瑶说话太温柔，班上很快就有春心萌动的男生给林书瑶递了情书。 林书瑶拿起那封不记名的情书，拆也没拆开。 她眨巴着大眼睛：“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第87章 林书瑶有对象这件事, 狠狠击碎了男生们的少男心。 而林书瑶的男朋友，就在本校！ 程瑜算是服气了，虽然省实验不像是一中那样狠抓早恋, 但这才开学多久啊！ “林书瑶不是说她是转学过来的吗？” 简梨：“那可能是人家初中就谈上了吧。” 简梨上辈子身边也有一对同学，从初中一路谈到大学, 毕业就领了证。堪称校园情侣的典范。简梨猝死之前还去吃了这对模范的三胎喜酒, 回家就被王梦梅数落了一下午。 “看看人家的效率, 再看看你。” 简梨气不过回了一句：“那之前你还不叫我早恋呢。” 王梦梅语塞，最后只能强行辩解：“你不看看你高中时候的体重！” 一句话说的，简梨和王梦梅都生了大气, 彼此互不搭理一个月…… 现在再想起上辈子, 简梨的记忆已经模糊了许多, 只记得去参加喜宴，同学们各个羡慕起这对同学的幸福生活。 “早知道，咱们也趁早谈一个，早谈还有感情基础。” “人家那是想谈就能谈的？这得看运气！” “感觉自己成了别人甜宠校园文里的路人NPC，甜甜的爱情都是别人的。” …… 简梨回想着那些同学，因为选了不同的学校，这辈子怕是没有再相遇的机会了…… 另一边, 林书瑶说完自己有男朋友之后, 当天下午放学，她男朋友就出现在班门口外。 只是…… 程瑜戳戳简梨的胳膊：“林书瑶的男朋友……好凶啊。” 个子高高的, 肩膀也宽, 接过林书瑶书包的时候, 能看到肩膀上凸起的肌肉…… 眉眼间也是一副不怎么耐烦的表情。 程瑜不能理解：“林书瑶看上去很好学生啊！为什么会跟这样一个……一个二流子混在一起！” “那男的哪里配得上她！” 虽然还不知道姓名，但林书瑶的男朋友已经荣升了“那男的”。 简梨：“你现在又喜欢她啦？” 程瑜这几天天天叨叨着简梨不能输给林书瑶，动不动就说小话, 觉得林书瑶“装”。 现在只是看到了“那男的”，就又觉得林书瑶可怜。 程瑜有点不自在：“才没有，就是觉得她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准就是对方设计她……” 铃声响起，简梨装好书包拍拍她的脑袋：“少看言情小说啦！” 简梨跟程瑜打了招呼说自己不上晚自习，要回家，走出教室没多远就看到了前面的林书瑶和她男朋友。 俩人并排走着，男生给林书瑶拿着书包，林书瑶则是说着什么。 简梨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然后加速超车准备超过对方。 侧身的一刹那，林书瑶看到了简梨，喊她的名字。 简梨支住车子：“有事？” 林书瑶快走了几步，苍白的脸颊变得粉扑扑的。 “简梨同学，这个，还给你。” 林书瑶的男朋友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粉色的卫生巾，脸臭臭的递过来。 简梨：…… 林书瑶还有点忐忑的解释：“前两天没有还你，是因为我忘记你借给我的是什么牌子的了，简梨同学，你不介意吧？” 简梨：“……不介意。” 林书瑶笑起来眉眼弯弯：“那就好，谢谢你啦简梨同学！你真是个大好人。” 简梨：……突然能理解为什么班上的男生们会喜欢林书瑶了。这么温柔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啊。 抱着这种心情，简梨也对旁边不说话的臭脸男生有了意见。 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女朋友，你到底在高贵什么！ 简梨蹬着自行车愤愤走了。 身后的林书瑶也开开心心把书包又挂到男朋友身上。 男朋友声音里透着委屈：“瑶瑶，我觉得你朋友不喜欢我。她刚才走之前还瞪我了。” 被告状的林书瑶：“啊？有吗？你不要太多心了。” “明明就有。” 林书瑶停下脚步，思索片刻：“那肯定是你脸太臭了，所以她才瞪你。” 男生更委屈了：“我没有~我刚才还笑了一下的。” 林书瑶：“你笑起来也不好看，别笑了。下次你再碰见我朋友，就说话，说话总会吧？” “我说什么？” 林书瑶歪着脑袋：“就说……就是就是！我说什么，你都附和就行了！” ***** 简梨回到家，先遛狗，遛到差不多，一人一狗就去了饭馆。 把王发财栓在门外，简梨进门就先找妈。 结果王梦梅不在。 倪浩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后厨：“师父今天约了人去逛街了，还没回来。小梨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王梦梅最近跟林慧走的很近，俩人总是一块出去玩，有时候是逛街有时候是去看装修。 林慧买的房子就在省实验的正对面的胡同里，一个采光很好的二层小楼。王梦梅去了一次就喜欢上了。回来之后说了很多次。 “有个十来平的小院子，院子里还种了棵桂花树。人家说了，这叫蟾宫折桂！是个好意头。一楼是厨房卫生间和一间卧室，二楼还有两间卧室，采光都很好。别人家的房子都遮挡，这个房子一点不挡光。三楼也能上去，林姐说到时候三楼就装一个太阳能热水器……” 林慧买的这套房子，水电下水道都是改装好的，林慧就只用去买一些家具和电器。 王梦梅每天就是饭点忙，过了饭点就大把的空闲时间，因此每次林慧叫她，她也会跟着去看家具。 王梦梅心态调整的很快，对于自家买不起这么贵的房子这件事，她很快就接受了，在林慧面前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或者嫉妒的情绪。 这反而叫林慧高看她，回家就跟孔国荣说道：“简锋这个老婆娶的好，又能耐又明事理。” 林慧和孔国荣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人，日子富起来之后，原先的亲戚就不是亲戚了，朋友也不是朋友了，都是债主。一个个张口借钱，动不动就是三万五万的借。 林慧有时候都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张的口。自己一年连一万也挣不到，开口就敢借这么大的数目。 林慧不借，反而叫人怨恨，口口声声都是他们都这样有钱了，为什么不能帮扶帮扶亲戚们。 林慧心里有气，外面一大堆的钱，这些人就知道盯着自家人的口袋瞧。 本事本事没有，心眼心眼贼多。 哪儿像是王梦梅，别人再多钱，她也只是羡慕而非嫉妒，自己踏踏实实的挣钱，一家三口谁也不掉后腿。男人女人都踏实，女儿也学习用工。 这才是一家子兴旺发达的前兆呢。 林慧有心跟王梦梅多走动，王梦梅则是觉得跟着林慧能学习很多东西。 林慧炒股，之前还为了自家生意去考了会计证，驾照也拿到手了。 在王梦梅眼里，林慧是她从来没有接触的类型。 在棉纺厂的时候，哪怕是李丽娟家的条件那样好，李丽娟也只不过是在外面放放贷款炒炒货币，就这样已经算得上是大院里顶顶“能扛事”的女人了。 所谓的“能扛事”，就是指这个女人不仅能照顾家里的一切，还能在外面也说得上话。 李丽娟找人往外放款，跟很多人都关系热络，平时也总有饭局请。大院里一部分的女人觉得她不安分，一部分则是羡慕李丽娟有钱。 但王梦梅一直是很羡慕李丽娟活的很“独立”。 这种独立并非来源于其他，而是她可以在家庭之外，有自己的一方“角斗场”。 李丽娟也曾抱怨过干这些事难：“那一个个的，心眼子转的比什么都快，稍不留意就掉人家的话里去了。” 王梦梅看的真切，李丽娟说这话的时候，三分是真烦恼，七分则是斗志昂扬。 这样的斗志昂扬，她在林慧身上也见到了。 林慧照顾着两个孩子，还忙着店里的账目，空闲时间开着车去跑装修。 甚至林慧还有自己的电话，还炒股…… 王梦梅把林慧看做未来努力的目标。 两人逛街逛了一下午，王梦梅给简梨买了一件羊毛衫，到店里时候正好看见简梨在吃面，趁着还没多少顾客，直接拉过简梨就要比划。 “马上天气冷了，正好能穿。” 简梨看花色竟然不是王梦梅一直喜欢的大红或者大花，而是一件米色的半高领，当即就很喜欢。 王梦梅满意的收起来：“大小正好，明天不用去换了。” 客人陆陆续续上来，王梦梅把简梨赶回家：“早点做作业，别再熬了。” 简梨嗯了一声，找了个小袋子把后厨里提前留出来的客人吃过的肉骨头装上。 “发财，走，咱们回家！” 简梨走了之后没多久下起了雨，一下雨，客人就少了很多。 王梦梅就让倪浩和薛玲提前收拾桌子：“等到九点就关门。” 不下雨的时候能营业到晚上十来点，一下雨，王梦梅就不想傻等了，干脆早点关门。 薛玲凑到柜台边上正点钱的王梦梅身边，小声问道：“老板，倪浩怎么了？我今天给他打招呼，他都不理我。” 一天了，除了简梨来时候说的那两句话，后来一直都没个音。 也不知道谁惹了他。 薛玲有点委屈：“该不会是因为我昨天算错账了吧？” 那也不是她故意的啊，而且昨天的事，他今天发脾气算什么？ 王梦梅：“没有，他不是因为你。” 薛玲：“那是因为啥？老板，他这样搞，我都没办法干活了，有什么就不能直接说啊。这样撒气我可受不了他。” 王梦梅急忙安抚她：“你别往心里去……他这几天是女朋友家里那儿不顺当了，我回头跟他说说，他不是生气，那是烦心呢。” 第88章 倪浩回到家, 淋了雨的头发湿漉漉的，可他也不想擦，往床上一砸, 心烦的厉害。 倪浩的父亲和哥哥去南方进货了，家里只有亲妈和嫂子。 他嫂子一看倪浩绷着脸, 也觉得无奈, 跟婆婆说道：“我看他这样子今天怕是也没怎么吃, 我做碗面，你给他端进去吧。” 倪浩妈僵着脸：“你说说，这事总不赖我吧？这小子甩脸色给谁瞧呢。” 小叔子的事, 倪浩嫂子到底没接这句话。 可倪浩妈更感慨了：“我要求也不高, 咱们家条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 现在也就是将将日子好过点。他说看上人了，我就想着咱们两家也差不了多少，哪怕说是那姑娘家里是卖菜的，城里没房子，我也都认。只要人好，勤快……哪怕不勤快呢，都行的。只要他愿意, 娶回来能好好过日子就行。” “姑娘是好姑娘, 谁知道会摊上这种亲家！” 半个月前，倪浩把自己的对象带回家来了。 倪浩家为了接待这位未来成员, 很是花了一顿功夫。 倪浩爸和倪浩哥都特意推迟了火车票, 只为叫人家女孩来家里时候能见到全家人, 要不两个男人都不在家，倒叫人家觉得自己家怠慢。 倪浩妈提前买了鸡鸭鱼肉，又听倪浩老说起老板的女儿简梨爱吃海鲜, 一狠心一咬牙，也让倪浩去市场挑几只大螃蟹回来，提前一天，鸡先炖上，鸭子也收拾好准备第二天做鸭汤。 全家出动，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倪浩嫂子因为之前说的那句话，心里也愧疚，所以对这个未来妯娌更是谨慎又谨慎，给孩子从头洗到尾，换上干净衣服。提前叮嘱好不能熊，就怕人家有意见。 一家人翘首以盼，到了中午，倪浩就带着女朋友回来了。 小姑娘红着脸，腼腆的送了两兜子水果，不怎么值钱，但对于倪浩家里来说，这足够了。 于是整场饭局，一家人都尽力的表现热情，倪浩妈也给了二百块的见面钱。 面对着家里人的支持，倪浩就顾着傻乐，整个人都冒着粉红泡泡。 家里这么多口人，现在都奔在挣钱的大道上。倪浩爸和倪浩哥去南方几次，越来越摸到了窍门，进回来的东西也从一开始的衣服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小东西。 内衣裤袜和小玩具都是卖的最好的，因此倪家人就开始专门做这几样。 倪浩爸和倪浩哥就奔波在进货的路上，进货的地方也从一开始的广州深圳变成了浙江。每次去都有些新东西，进回来的东西交给倪浩妈和倪浩嫂子去摆摊，两人在市里打游击摆摊，渐渐地在商业街租了一个夜市摊。 倪家的东西总是最新款的，因此也是一条街上卖的最快的。 就这么全家人一起努力，几个月间，家里的存款就到了一万块。 等到了六月时候，遣散费也下来了，倪浩家的钱一下子就变成了三万多，倪浩爸妈就说，等到倪浩结婚，就给他买一套小房子。 棉纺厂一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花上两万多就能买下。 倪浩别提有多高兴，倪浩爸特意开了一瓶酒，某天晚上拉着两兄弟说心里话。 两个儿子就是这点麻烦，一碗端平不容易。就算是端平了，可孩子却也不一定这样想。 倪浩爸哭着眼泪鼻涕一大把，就为让两个儿子明白自己的苦心。 大儿子结婚时候困难，只有家里这套房，可小儿子不买房，又叫他怎么结婚呢？ “爸妈没什么大本事，现在就只有这些，以后要是还能挣，就再给你们分。” 倪浩大哥灌了一杯酒，眼睛红红：“爸，我都知道的，你放心，我绝对没有觉得不平衡。” 以前那是什么日子啊，一家六口人挤在这样一个小房子里，他接了家里的班，倪浩下学之后人家不让接班了，就只能给他安排去学厨艺。 学厨头半年，倪浩拿着少少的工资，晚上睡在炉子边，第二天回家头发丝里都是草灰。 倪浩的工资全都上交，他只有一张嘴，能吃多少？那些交出来的工资，还不是填补了自己和老婆孩子的坑？ 倪浩大哥以前总觉得难受，老婆跟着他受苦，弟弟也受苦。平心而论，弟弟开年时候说要结婚，那都是正当的理由。可老婆那时候绷着精神，孩子开学钱都不知道在哪儿，于是两方一对上，说出了伤人心的话。 现在好了，家里有钱了。 倪浩大哥直接拍胸脯保证，弟弟买房的事没有问题。 “我跟小丽商量。” 倪浩大嫂虽然也有点不舒服，但后来也叹口气。 罢了，先给老二买房就买吧。反正自家现在挣钱了，以后早晚能买个大房子。 老二不是个做生意的胚子，就愿意干厨师。那就给他买了房子，好让他单独过一家人。二老跟着自己，又正是能干的时候，说给倪浩买房子，就相当于是把二儿子给分出去了，以后就跟着自家过。 怎么计较呢？一家人，计较不清的，自己家这个是老大，养老归老大也正常。 倪浩嫂子点了头。 一家人这才放下心来，喜悦的迎接倪浩的女朋友。 倪浩的女朋友叫崔盼盼。 崔盼盼从倪浩家出来，脸颊还红红的。她小声问倪浩：“你爸爸妈妈都很好，你嫂子也很热情，刚才还给我夹菜呢。” 之前倪浩说家里有点变故，其中也不免提到了嫂子不愿意的事，崔盼盼来之前，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就怕倪浩的嫂子不让倪浩跟她结婚。 倪浩笑笑：“我家里人都很喜欢你。” 崔盼盼害羞的低下头，她长得瘦瘦小小，但是却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倪浩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崔盼盼不好意思的推了他一下：“你干嘛啊。” 倪浩小声问她：“你都来过我家了，我什么时候去你家拜访一下呢？” 崔盼盼脸上的笑不见了，她低着头不说话。 倪浩壮着胆子拉起心上人的手：“我总要去家里见见伯父伯母，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我定一个茶楼，咱们到时候在茶楼见面也行。” 崔盼盼抠着自己的纽扣：“我、我家条件不好。” 倪浩觉得心上人傻的可爱：“条件不好怎么了？我家条件也一般呢。咱们是鱼找鱼，虾找虾……” 崔盼盼瞪了他一眼，倪浩这才摸摸鼻子没说接下来那句。 “那行，我回去跟我爸妈说说。” 崔盼盼心里十分忐忑，她还不知道她爸妈会怎么说。 不过应该也行吧？ 之前不给她说人家，是因为弟弟还在上学，现在弟弟已经不读了，家里也没有要用到她的地方，结婚这件事父母不为她张罗，倪浩主动追求的时候，崔盼盼也十分纠结，可纠结之后，她到底也喜欢上了倪浩。 崔盼盼给自己打气，一定可以的！ 崔盼盼回了家，过了一周才找到勇气跟家里人说。 她父母没说什么，只说人只要好，就可以。 崔盼盼快乐的要飞起来，她急忙把消息给了倪浩。 倪浩一家也开始整理东西，准备去见亲家。 只是这一去，竟是当场不欢而散。 倪浩爸爸和倪浩哥哥去进货了，倪浩和她妈去的茶楼。 见面就被崔盼盼父母给震惊到了。 崔盼盼父母刚坐下还没等到上茶，第一句话是“我女儿被你儿子睡了，你们要负责。” 第二句是“我们要求不高，两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礼金，还有三金。” 倪浩妈听完这句，气的一句话没说，起身拉起倪浩就走。 倪浩还挣扎了下，喊了两句崔盼盼的名字。 崔盼盼坐在父母身边，也震惊带泪的看向狮子大开口的父母。 只是倪浩喊她，她却没有站起来跟着倪浩走。 倪浩回到家，一直没说话。 倪浩妈骂儿子不像话：“你谈之前就不看看对方家里什么样！穷不穷的咱们不在意，但是不能找这种卖闺女的人家，这能是什么好东西！你难道要我往后跟这样的人做亲家？” 可倪浩到底放不下崔盼盼，他又去了菜市场找崔盼盼，崔盼盼在摊位后看到他，眼泪都差点下来。 “妈，我去上个厕所。” 崔盼盼快步走出来，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倪浩攥着拳头：“你爸妈的条件太苛刻了，盼盼，你能不能劝劝？” 崔盼盼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她既觉得难堪，又不知道怎么办。 倪浩：“盼盼，你不要说对不起，本来给彩礼是应该的。但是两万八千八……我家里是真的没有。” 崔盼盼羞愧的抬不起头：“我不知道我爸妈会这样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盼盼，这不是对不起对不起的事，你爸妈这样，我压根没有办法做我爸妈的工作。你能不能说说，哪怕少一些呢，我们家实在拿不出这笔钱来。” 崔盼盼头都要低到地下，眼泪砸在地上：“对不起……” 倪浩最终失望而归。 因为了崔盼盼的原因，倪浩连着几天都没有精神。 王梦梅劝了几次，也没有多大的效果。 直到一个多星期后，大概是崔盼盼父母突然发觉抻脱了手，于是又找了中人来说和。 “钱可以少一些，你们都谈这么久了，咋能就这么断啊。” 中人做了说和，约好在王梦梅的饭馆里两家人再谈一次。 这次崔盼盼的父母显然是在家里商量好了，倒也没再说什么两万八千八的离谱数额，只说了要八千八百八十八。 这个数额依旧高，但倪浩妈看到儿子一脸的高兴，最后也只能叹口气答应。 只不过她仍然不看好崔盼盼。 私底下跟王梦梅说起来也愁眉苦脸的：“我是宁愿娶个厉害儿媳妇回来，也不愿意要个拎不清的回来。” 厉害的儿媳，好歹晓得为自己的小家争取利益。可拎不清的儿媳，心里朝着娘家，那跟自家儿子怎么过的成？ 王梦梅劝了几句，倪浩妈还是心事重重的回去了。 第89章 自从中人说定了八千八百八十八的彩礼之后, 倪浩家里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捏着鼻子忍下来了。 大院里正常结婚一般彩礼就是两千到五千不等，八千八百八十八的彩礼是比正常要高, 但这个数到底还在倪家人能接受的范围内。 谁叫自家这个就认定了崔盼盼呢？ 两家就这么张罗起婚事，决定在十一办了订婚, 等到腊月再结婚。今年过年, 崔盼盼就在倪浩家过了。 倪浩知道自己给家里添了麻烦, 但他实在是喜欢崔盼盼，他这辈子就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所以哪怕知道崔盼盼家里不是那么的明理，倪浩还是尽量想要满足崔盼盼家人的要求。 因此在两家说定婚事后, 倪浩再不复之前的颓丧, 而是每天笑的跟傻子一样。 王梦梅也是打那时候过来的, 看到徒弟这样子，也笑了：“真跟个晴雨表一样，我光看你这个脸，就知道你跟崔盼盼的事顺不顺。” 倪浩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去后厨炸丸子去了。 薛玲在柜台低着头，半天都没有翻过一次书。 倪浩真的要结婚了，之前她那点心思, 更没有机会说出口。 薛玲心里乱糟糟的, 看着书本上的会计分录，一样都看不进去。 “老板, 我去催催咱们定的菜, 等会儿就回来。” 薛玲不想待在饭馆里, 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她刚走没一会儿，店里的门帘子就被掀开。 “呦呵，这会儿还挺忙的啊。” 王梦梅擦着手出来, 一看到来人，嘴角就耷拉下来。 “郑姐，你来了啊，吃点啥？” 来人是这里的房东，姓郑，年纪倒不是很大，五十岁上下的，长得高胖，皮肤偏黑，画着两笔又细又长的眉毛，眉梢高高吊起，一进来就眼珠子滴溜溜转。 “给我来个蹄髈吧，今个家里来人了，我说就数你这儿的蹄髈味道最正。再来个炒菜心，菜心要嫩一点的。” 王梦梅捏着写单子的手紧了一下。然后强行按下怒气，客客气气的写了单：“看你说的，郑姐你要觉得我做的好就常来，咱们这关系，我肯定就给你算个成本价，绝对不叫你亏。” 说着撕了单子朝着后厨喊倪浩：“浩子，给咱姐炖个蹄髈，再来个菜心！” 倪浩正在炸丸子，闻言应了一声：“师父，蹄髈我今个忘记下锅了。你问问郑姐能等不？我现在炖上，三个小时就得。” 王梦梅佯装生气：“你瞅瞅，我千叮咛万嘱咐的，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忘性这么大？幸好现在才中午，还能赶上，这要是正上人的时候你这样搞，咱们生意还做不做啦？” 倪浩连声道歉，王梦梅也给拉着脸的郑姐说好话：“今个真是不巧了，要不给姐你换个菜？烧茄子怎么样？我用猪油炸的一条整茄子，新菜，保管是没见过的。” 郑姐心里不得劲，可到底也只是来吃白食，最后只含糊点点头：“行吧行吧。” 王梦梅回到后厨，三下五除二的做了一条茄龙和一道炒菜心。茄子整条打了花刀，裹上一层面粉，在油锅里打个转，然后浇一勺子熬的浓油赤酱的番茄味酱料。看上去十分诱人。 菜心也挑的嫩嫩的，炒的泛着油光。 两样菜都装在饭盒里，郑姐看也不看，拿到手就直接说了一句：“那成小梅，我先回去了。” 竟是连一句话都没有。 倪浩从传菜的口里探出个头：“师父，她老这样来，咱们就这样白给她啊？” 郑姐是从王梦梅重新装完房子之后才频繁来的，之前那一年多，她倒是不怎么来。后来王梦梅的店被偷，她也没来。反正偷的都不是她的东西，她这四面墙的房子，小偷偷也偷不走。 反倒是在王梦梅被偷又重新装修那段时间，郑姐还怕王梦梅不租了要追着她要房租，所以硬是避着人，一次面也没露过。 等到王梦梅重新开了张，她来了。 里里外外看一遍，一样毛病挑不出，又看到王梦梅客人竟然比被偷之前还多，于是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王梦梅一天能挣多少钱。 薛玲心眼活，又跟王梦梅一条心，甭管郑姐怎么问，她都是打哈哈过去。 郑姐看问不出来，就干脆在菜市场那儿一个劲的盯着看，这一看不得了，她自己心里都火热火热的。 一个位置不怎么好的小饭馆，竟然还能有这么大的客流量？ 郑姐回家晕晕乎乎的，心想王梦梅这店铺，少说一个月也能挣上三五千。 她房租才八百！ 亏了亏了，郑姐后悔不迭，觉得自己吃了大亏，王梦梅捡了大便宜。 心理不平衡，郑姐在家翻来覆去几天睡不好，心里总是念着自己的房租给低了。 八百！八百够干什么！ 王梦梅占着自己这么好位置的一个铺位，她一个月都挣好几千！ 郑姐跟男人说起后悔：“早知道，我年初就不应该说什么八百，说一千……一千五！” 一千五，王梦梅还能净落小两千呢。 这都是便宜她。 郑姐后悔的睡不着，她男人被她说烦了，索性指点她。 “你要是觉得咱亏了，就接着涨嘛。” 郑姐：“你说的轻巧，咱们过年时候刚从五百涨到八百，这要是再涨，你不怕她抻脱了？” 说起这个，又掀起了陈年老灰，郑姐抱怨自己的公婆不够灵性：“那时候眼光就那么窄，给咱分的房子，就只要了那一间！要是有个三两间，咱们的日子现在有多美！” 一间房子八百，三间就有两千四了，一家人什么都不用做，过的滋滋润润的。 这话郑姐说了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她男人烦躁的把枕头捂在耳朵上：“那你要是实在气不过，就去她店里挂账啊！咱是房东，她好意思真管咱要钱？” 郑姐一想，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一时半刻房租是涨不了了，还不如去占点便宜。 于是从五六月起，郑姐三天两头就来店里吃饭。 一开始还是只点一份砂锅面，或者是点一份凉皮配凉菜。王梦梅没把这点小钱看眼里，一次两次的就没收钱。 渐渐地，郑姐就开始点菜了。 什么地三鲜，拌鸡架，还有卤猪头脸，一次一样，都有说词。 “家里来人了”“女儿回娘家了”“男人住院了”“自己生病了”…… 王梦梅这时候已经看出了郑姐的把戏，也试过直接报金额，可郑姐一句话就堵了回来。 “真是不巧，今天忘记带钱了。小梅啊，你先给姐挂个账，等回头你交房租了，直接扣出来。” 王梦梅哪儿能看不出来她的心思，从房租里扣？到时候钱往外掏的时候，还不是她说多少就多少？ 可要让王梦梅跟她撕破脸，却也没办法。人家是房东，人在屋檐矮三分。 除非是真打定主意要搬走，否则只能忍。 店里有些特殊的客人也都在挂账，比如附近的几个单位的人员，来吃饭都是挂账，等到了月底，王梦梅再拿着白条去单位结。 还有几个是家属院的老顾客，一个月能来十几次的那种，人家偶尔没带钱，挂个账也不能不让挂。 店里既然有这个先例，王梦梅也没办法用这个来堵嘴。 最后只能自己吃哑巴亏。 倪浩问她的时候，她心里也冒着火。 本来在这条街上做生意，她的房租就是最高的。旁边几家的房租，一个月四五百都是顶天了。就她这个，一个月八百！ 倒也不是王梦梅没想过换到边上去开，实在是这条街现在没有空铺。 所以最后只能吃了八百的哑巴亏。 可现在八百竟也没办法让房东满足了，她这一次次的来，一个月少说也能挂上一百块的账。 等于说一个月下来，王梦梅掏九百的房租！ 简直是欺人太甚！ 王梦梅越想越难受，索性跟倪浩说起来：“她要是再来，咱们就搬！年底搬！” 之所以现在不搬，是因为房租已经交到年底了。 王梦梅：“你也帮我留心留心，先找好地方再说！” 她不伺候了！ 倪浩利索的应了：“我让我妈帮你问问，我们家最近也在找铺面呢。” 倪浩家里现在已经不满足于摆摊了，一家人商量之后，决定趁着给倪浩买房子的机会，也找找有没有合适的门面，顶好是开一家店，也不用让家里的女人被城管撵着跑。 王梦梅：“好，回头我见你妈了，给你妈说说我的要求。” 倪浩妈当晚就过来了店里，听明白王梦梅的要求后，拍胸脯保证自己一定能找个好位置。 “其实早该搬，你们也该去东边看看，现在市里在东边弄了个商业街，人家说晚上还有彩条灯和喷泉呢。” 倪浩妈忍不住感慨：“以前咱们这地方多热闹，人人都往棉纺厂这头来。连卖菜卖水果的都知道在咱们这边贵一分钱。可现在我有时候回来的晚，从东边到咱们这儿，就觉得越走人越少。” 棉纺厂倒下之后，流失了一大批人，不缺钱的卖了房子去别的地方了，缺钱的在这里找不到工作，就下南方走了。 原本光鲜热闹的国营大厂，现在竟然越来越萧条。年轻人越来越少。 倪浩妈：“就凭你这手艺，在最热闹的地方也能扎下根！” 这句话给了还在忐忑中的王梦梅很大的信心，在又一次郑姐上门之后，她打定了主意。 搬！ 决定搬店之后，王梦梅也开始四处看铺面，林慧当然也很支持她，也牵线搭桥了好几家店。 只是王梦梅去看完，样样都满意，却不敢干。 林慧给她找的都是几百平面积的大房子，光是房租都一个月得四五千！ 王梦梅不敢迈那么大的步子：“林姐，我家的情况你知道的……” 穷过的人家都会有这样的谨慎，因为没有兜底，禁得起赚，禁不起赔钱。 王梦梅只能歉意表示：“我还是想找个不大的店面，三四十平就行了。” 一步一步来。 林慧略沉吟了片刻，最后什么也没说。 她其实是想说投资王梦梅的饭馆的，毕竟在外头吃饭的次数多了，王梦梅的手艺她一吃就觉得虽然比不上五星级大酒店的厨师，但在市里也是中上，干个几百平的酒楼一点问题没有。 只是…… 林慧看看手里的账本，打消了投资的念头。 孔国荣在外头有人的事，她一直都知道。 结婚这么多年，她早看的不是男人的忠诚，而是家里的钱财和孩子。她把着钱财大权，又管着孩子不走歪路，其他的，林慧并不在意。 只不过孔国荣这次好像是真的上了心，这半年不仅回家的次数大大减少，孩子也不管不问，现在更是连账本都开始动手脚了。 林慧粗略一算，孔国荣至少拿了五万块出去。这还没算上他的小金库。 林慧冷笑一声，对于孔国荣，她早失望透顶，并没有多大的指望。 但是她以前至少认为孔国荣有一点底线是不会突破的，那就是家庭的利益和孩子。 可孔国荣现在却狠狠打了她的脸，向她证明了婚姻中压根不存在底线。背叛之后，往往随之而来的就是背弃婚姻的共识。 林慧摩挲着手里的东西，终于打定了主意，一个电话拨出去。 “你好，我丈夫出差，入住了你们酒店，他今晚上喝多了，我想叫你们上去看看，别让他出事。” “名字是孔国荣，房间号？我记得是301号。” “不是301，是408是吗？好的，谢谢你。” 挂了电话，林慧一个电话拨给了110。 “你好，我举报在彗星酒店408号房，有人嫖、娼。” 第90章 晚上简锋一家人睡得正香, 突然客厅的电话响了。 王梦梅心惊肉跳，这个岁数的人了，最怕的就是听到深夜的电话, 那往往带来的都只会是家里老人的坏消息。 简锋比老婆先反应过来，电话响了一声就冲过去接起电话。 王梦梅也披了衣服：“谁打的？” 简锋眉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小声说道：“老板娘。” 王梦梅总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又好奇林慧这么晚打电话是干嘛：“林姐说的什么事？” 简锋匆匆嗯了几声, 利索的挂了电话。 王梦梅急了：“到底什么事，你说啊！” 简锋套上上衣：“没什么事……孔老板让抓进去了，嫖、娼, 拘留十五天。” 王梦梅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这、这……这叫你干什么去？” 简锋穿起裤子：“这一进去就是十五天, 店里的事不清不楚的, 老板娘叫我过去交接，顺带着给老板送几件衣服。” 王梦梅也要穿衣服：“我跟你一起吧，这突然来个事，林姐那边也估计慌着呢，我去看看。” 简锋：“你别去了，晚上冷的很，还要骑车。” 王梦梅已经换起了衣服：“别说了, 你带着我, 我跟你一块去。正好明天周末，我给小梨留个字条, 咱们要是回来晚的话, 让她明天自己出去吃早饭。” 见老婆坚持, 简锋也就不再说了，而是从衣柜里扒拉出来两条长围巾，给两人都裹住口鼻。 留了字条后, 王梦梅还是有点不放心，把王发财的窝挪到大门口。 “发财，好好看家，明天给你买大骨头。” 王发财小声呜了一下，意思是知道了。然后就趴在门口的窝里，眼睛亮亮的盯着门。 王梦梅小心翼翼的关了门，两口子冒着晚上的寒气骑车子去往林慧家。 林慧家里乱糟糟的，她本来定好了这个月就要搬去省实验的房子里，因此家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个遍。遍地都是杂物。 孔国荣被抓的消息突然传来，给孔国荣的妈吓的直接晕了过去。 一看到奶奶晕了，家里的小的就开始哭，扯着嗓门嚎。 老大孔飞倒是不像弟弟一样慌张，在这个家里一团乱的时候，他一把把弟弟抱过去，另一手扶着母亲。又把奶奶放平，很快老人就醒了过来，拍着大腿骂儿子糊涂。 林慧人呆呆的，坐在台阶上。 王梦梅看到林慧这样，声音不由自主的就哽咽了一下。 “林姐，你还好吧？” 王梦梅心里替林慧觉得生气，孔国荣这是干什么？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家里有能干的老婆，有两个孩子，还有老母亲，他事业有成，万事顺意。为什么还要去寻找这样的刺激！ 难道平安幸福的生活就不能让他满足吗？ 林慧看到王梦梅，还下意识的笑了一下：“你来了。” 王梦梅扶她坐到椅子上去：“我来了，林姐，你喝口热水吧？” 林慧摆摆手：“不急，这么晚还麻烦你们，怪不好意思的。稍等，我去准备衣服。” 王梦梅最怕就是林慧这样冷静，偏偏林慧就是撑着一口气不倒下。 她把几件衣服交给简锋，又催着王梦梅跟简锋一块回去：“我没事，你放心吧。”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她不会就这样倒下。 林慧送走了王梦梅和简梨，小儿子已经挂着眼泪要她抱了。 抱起儿子，林慧的眼泪终于忍不住。 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看的孔飞攥紧了拳头。 林慧一个电话打过去，本来只想给孔国荣一点颜色瞧瞧。 可真等到人被拘了，林慧却觉得难受。 她亲手挑开了脓疮，自己眼睁睁直面了这场痛苦。 孔国荣的背叛摆在了明面上，两人的婚姻就到了倒计时。 林慧并不后悔自己让孩子直面了这一切。 虽然残忍，但做好了离婚准备的她，是一定要把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全都拿到手的。 孔国荣或许未必多在乎钱，但两个儿子他一定至少会争取留下一个。林慧之前咨询过律师，知道自家这种情况，大概率是一人一个。 所以林慧只能这样做。 现在孔国荣被拘了，留下了案底，对他来说，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就会侧重林慧一点。 林慧抱着孩子，喃喃道：“对不起……” 对不起两个孩子，但她只能这样做。 孔国荣虽然人到中年，但是他有钱，离了婚照样会有一大把的女人给他生孩子。 林慧宁肯把孩子都带走，也不能留下一个给孔国荣养。 一个男人背叛婚姻，又怎么会当好一个父亲？ “对不起……” 孔飞抱着妈妈，身材高大的少年硬着语气：“妈妈，你不用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爸爸。 …… 简锋把衣服送到看守所，见到了冻的瑟瑟发抖的孔国荣。 孔国荣是被警察从床上抓出来的，身上的衣服只有里面一层，薄薄的，晚上根本不行。 简锋把衣服送进去，孔国荣赶紧套上。 “谢了兄弟。” 本来是不能进来看的，但是孔国荣进来之前先给认识的人打了个电话，这才通融叫他的员工进来一次，好交接下工作。 孔国荣飞快的把工作上的事说完，又紧跟着怯怯追问孩子和老娘。 简锋如实说了，孔国荣顿时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简锋叹了口气：“孔哥，店里的事你放心，该是什么是什么。” 孔国荣勉强拉起嘴角：“你做事我放心。” 他只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卑劣被孩子们知道。 孔国荣状态实在不好，简锋也没有能说的，匆匆出了门。 王梦梅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见到他出来也攒着一口气不问孔国荣的情况。 孔国荣对自家有恩，但他干的事，就不是好事！ 王梦梅吐出一口气：“真是有病！” 好好的日子，过成这样！ **** 孔国荣进去之后，简锋就接起了店里的工作。 他本来就对店里的事很熟悉，只是有几家大客户都是孔国荣在维持。可以说店里的生意，一半都是这几家大客户撑起来的。 这次孔国荣进去半个月，还不能叫这些客户们知道，因此就让简锋随便找个说辞，剩下的就是给这些人送礼。 孔国荣这下也顾不得许多，等到他出去，家里还有一摊事要操心。 因此他把该怎么打点，找什么人都给简锋说了。 “这个月底该结账了，你结账之余，去给这几个人送礼。礼物我给你划个范围，你照着买。先支店里的钱就行。” 孔国荣说的详细，简锋也记的真切。 每天在跑着送货之余，他也花了时间去给人送礼。 简锋忙起来顾不着家，王梦梅这边也几次去看望林慧，就怕林慧心情不好。 林慧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平静的表示自己没事。 “正好你来了，我打算这周搬家。到时候请你来温锅。” 林慧打定主意离婚，那省实验的房子就正好派上了用场。 谁也不知道这次离婚要拉扯多久，林慧去问过，人家说短的协议离婚很快，但凡有一方不愿意，那至少要两年才能撕清白。 索性直接搬走，到时候孔国荣出来，再说两人何去何从。 林慧不声不响的搬了出来，省实验的房子，她留了个心眼，把房子记在儿子孔飞的名下，到时候两口子分家产，这套房子也能独立出来。 一切都准备好，十五天过去，孔国荣出来了。 孔国荣在里面吃了十五天的白菜水煮豆腐，人瘦了两圈，胡子拉碴的到了家。 进家门就是扑上来哭嚎的老母亲，以及一张放在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 90-100 第91章 王梦梅撕掉日历上九月的最后一页, 问刚回家的简锋：“孔老板出来了，没说怎么办？” 按照王梦梅的想法，孔国荣既然是理亏的一方, 出来了不得好好赔罪吗？女人天生能理解女人，王梦梅只是为林慧想想就觉得难受。曾经并肩打拼的夫妻, 两个人一块挣下这偌大的家业, 有了钱分明应该幸福的过一辈子, 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地鸡毛。 简锋脱下外套，他最近忙的够呛。孔国荣进去这半月，店里的一切都是他带着几个工人们干, 刚开始自然也有不熟悉的地方, 出过几次小的差错, 后来渐渐上手了，就顺很多。 这半个月忙下来，简锋也瘦了七八斤，原本看着温和的面孔，竟然多了一点锋利的锐气。 “……不知道。” 对于孔国荣的家事，简锋姿态端的很正，他是个员工, 老板和老板娘之间的关系, 他帮谁都不合适。 再说了，孔国荣出来之后, 兴许是觉得丢人, 也或许是心里不舒服, 总之，人是出来了，店却没来几次。 简锋坦白道：“最近几天他都没来。” 简锋本来还想着把这半个月的事给他汇报汇报, 但孔国荣只是仓促的看了一眼出库单，就拍拍简锋的肩膀说让他接着干。 “哥这几个月肯定是要忙了，你先管着，还有你的工资，给你涨一千，一个月两千五。” 孔国荣说完，匆匆就离开了。 正好是月末，简锋把新发的工资递给王梦梅。 王梦梅一看多出来那么厚，这才知道简锋涨钱了。 王梦梅：…… “你说说，人是个好人，怎么就不好好过日子呢。” 王梦梅心情复杂的收起了钱，简锋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看她一张张把钱顺好，放进一个厚厚的黑色皮包：“……老婆，我想买辆车。” 简锋委屈兮兮：“小石和小孟都打算年底凑钱买车了。” 明明是一件大事，却让简锋说的好像是别人家有了新玩具而他也想要一样。 王梦梅把皮包的拉链拉好，转身深呼一口气，声音温和道：“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有钱咱们再买一套房，给小梨上高三用。” 家里今年存款上涨的十分快速，王梦梅一个月少说也有三五千，简锋的工作带着副业，一个月也差不多这个数。 除去花销，家里现在的存款已经突破了五万大关。 “今年我可一直看着省实验周边的房子，林姐说的挺对的，房子确实在涨。” 两个月前去看的六万二的二层小楼，这个月就到了六万八。 王梦梅心里很急迫，总想着赶快攒了钱去把房子落定。 家里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不光买房子，还要再看铺面，铺面装修好还不知道生意怎么样。 王梦梅手里捏着钱，盘算着怎么也要等到明年春上生意稳一稳再说房子。 可等到时候买了房子，家里的存款就又要见底。 简锋：“要不咱们再等一年？我弄一辆车，有自己的车肯定更方便点，等到明年年底，我一定给小梨买上房子。” 王梦梅摇头：“这个钱有你挣的一半，你要想买当然可以。但是……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简锋没话说了。 这也是他现在的问题所在。 这几年，他学了驾照，也摆过摊位，更是借着粮油店的生意没少干自己的私活。 但归根究底，他压根没想好自己要做哪一样。 他胸中似有万丈火焰，但就是压着找不到出口。 王梦梅：“你想好，咱们就干。别说是买车，就算是抵押了房子都可以。” 这段时间，王梦梅跟林慧走得近，自然也从林慧那儿得知了孔国荣发家的第一桶金来自于哪儿。 林慧现在说起来还是眉飞色舞，听得王梦梅也十分激动。 “我跟老孔那时候刚结婚没多久，我怀着孔飞，刚刚包产到户。我们老家是在南方的，老孔不知道听谁说的，山上有一种草药，说是挣钱。那会儿谁会想着往外卖啊，都不知道那东西值钱。后来还是我爹发了话，让我们试试。说成不了也没啥，照样回去过穷日子就是。我爹是个老中医，指点我们怎么炮制，后来我们就收了一批，老孔背着一大箱子去城里卖。” “那时候出门连路费都没有，借了一圈亲戚凑足了路费。说是去半个月，谁知道老孔去了二十天还没回来。别人都怕我欠债不还，早上起床各家的女人们就坐我家里，我揣着个大肚子，给人家端茶倒水。” “熬够一个月，老孔回来了。他说是去了市里卖了一部分，看赚了钱，就寻思更远的地方更赚钱。于是就又背着药去广州。在广州倒是好运气，认识个药贩子，说是从港岛来的。老孔就一口气全卖了。” “还了债，晚上老孔把钱一张张摊开铺在床上，你知道那次挣了多少钱吗？” 林慧比出两个手指头：“两万。” 八零年初的两万块是什么概念？ 对着一床的钞票，两口子哭完又傻笑，林慧第一句话是“老孔，咱们往后能给孩子买奶粉了。” 孔国荣第一句话是“我去给我爹上坟，我终于出人头地了。” …… 大概是有了这段经历，林慧在以后就秉持着“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的理念，两口子齐头并进，这才慢慢把生意做的这么大。 王梦梅：“咱们不说旁人，就比着林姐家，只要你想好了做什么，我一定支持你。” 创业也并不全是成功的，林慧虽然也经常劝王梦梅要抓住时机，但是她也说了，做生意，你最好是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儿。要是什么都没想好，直接一头扎进去，那赔钱也是早晚的事。 简锋陷入了沉思。 他听进去了媳妇的话，心里也开始着重思考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爸，妈，我回来了！” 简梨放学回了家，进门就先宣布了一个大消息。 “这个国庆节，我们学校要举办第一届文化节。” 简锋把思绪从生意上抽出来：“文化节？什么文化节？” 简梨：“就是要办社团，学校也鼓励大家自己组成社团！” 王梦梅从里屋出来，就听见最后几个字，精神立刻紧绷起来：“社团？什么社团？是古惑仔那种社团？” 简梨：…… 家里今年买了个vcd机，买的时候王梦梅就抱怨买这个东西干什么。 “家里的电视不能看吗？还花钱买碟片！” 可等到简锋把线接上，王梦梅每次闲下来看的不亦乐乎。 《无敌幸运星》《纵横四海》《黄飞鸿》…… 因为本地的电视台引进的粤语片太少，所以这些王梦梅之前没看过的电视剧迅速占据了家里的电视机。 于是王梦梅顺理成章的看到了《古惑仔》，也了解了大街上那些小黄毛们到底在模仿的“山鸡哥”到底是谁。 王梦梅看完之后很是警惕简梨会不会跟着学坏，家里的碟片都被她给收起来，就怕简梨哪天好奇心发作，看完之后再“觉醒”什么奇怪的意识。 这会儿一听简梨说社团，她下意识就把社团跟古惑仔里的帮派划了等号，汗毛都要竖起来。 最后还是简梨拿出了一张宣传单才解释清楚。 “……你的意思是，学校鼓励你们组成这样的社团，是为了方便你们寻找特长？” 王梦梅跟简锋都不能理解，不是说高中很辛苦吗？怎么省实验还有心思搞这些？ 简梨把传单收起来：“这是学校第一次举办，之前除了一些奥数和学科之外，这些都没有的。” 简梨愉快表示：“我要办一个漫画社团！” 她决定了，收拢一批喜欢漫画的同学来，大家互相增长见识。顺带着，简梨也想了解了解从读者角度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漫画，为自己的下一本漫画找找灵感…… 王梦梅嘴巴开合，想说这东西对学习有什么用。这是高中不是初中，初中还能玩一玩，到了高中，一切都要以高考为准。 这省实验，原先去的时候还觉得很满意，现在王梦梅却没那么满意了，总觉得孩子送去之后，要更操心了怎么办…… 简锋：“……那办社团，需要什么呢？” 简梨抱着手臂，鞋子点着地：“不用什么吧……我做个宣传牌，到时候就摆摊招人！” 简锋心放了下来：“那行，你加油。” 把一肚子话不吐不快的老婆拉走，王梦梅甩开他的胳膊：“你拉我干嘛。我跟她说说！” 简锋抬抬下巴：“你没听她说要招人吗？” 王梦梅：“是啊，她招人，原本自己画点漫画还就当她玩了，现在有一群人陪着玩，那成绩能好？” 简锋：“你看你，这个性急的毛病还是改不了。我说啊，她十有八九也招不来人，你别费那个心。” 王梦梅虎躯一震，目光灼灼盯着丈夫。 简锋摸摸鼻子：“反正现在看漫画的孩子也不多，之前她不是还想在大院里找几个人玩嘛？咱们大院看的就不多。她就算是开社团，也肯定比不上乒乓球那种运动类型的。就让她玩吧。” 王梦梅仔细一想，也是的，以前还有个夏柳，俩人动不动就趴简梨屋里看漫画。后来夏柳走了，简梨倒是没见过请谁来家里看漫画。 “我还是不放心，这个什么文化节的，我要去看看。” 这省实验，花活这么多，别让孩子玩三年，最后考不上大学。 ***** 很快，时间来到了文化节这一天。 简梨一大早打扮的漂漂亮亮，身上还穿着王梦梅给她买的带蝴蝶结小领口的套装裙，简梨还做了十来个分给社员的Q版小人画。 她自觉自己准备的不错，可真到了这一天，她在校门口就大开眼界。 只见校门口有人在脸上画的乱七八糟，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 “欢迎大家加入超级变变变社团！” 第92章 超级变变变是日本的一档节目, 每次都是几个人各种造型，组成一个完整的东西或者图画。 简梨万万想不到，能在学校看到这么抽象的东西。 她一脸黑线的进了学校, 看到了乒乓球社团和羽毛球社团才好些。 对比起搞抽象的社团，还是运动社团让人觉得安心。 可再往前走, 就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现了。 【睡觉社团】【坚决做第一个冲向食堂的人社团】【晚自习从不缺课社团】…… 王梦梅边走边看稀奇：“这个好这个好, 这个晚自习不缺课, 简梨你也报一个！” 省实验的晚自习是自愿参加的，高一时一晚上两节，轮流有老师在值班, 学生们可以选择参加或者不参加。 简梨只坚持了一周就选择不参加了。 王梦梅越看越觉得这个晚自习不缺课社团好, 只要是为了学习, 就是好社团！ “你可以报一个呀，也坚持坚持。” 简梨走的更快了。 走到末尾，简梨把自己的名号打出来。 王梦梅看了一会儿，心满意足的走了。 简梨这个摊位，来看的人多，但是问完就走了！ 简梨守着摊位，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不少人都表示喜欢, 但…… 总有更喜欢的。 学校让一个人只能参加一个社团。 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一些运动类，也有一部分人选择了抽象社团。 更多的人, 只会跟着朋友走。 一个班的同学往往搞个抽象社团, 大家都会嘻嘻哈哈的加入。 所以一天下来, 简梨的社团只收到了四个人。 简梨自己，还有程瑜，林书瑶, 吴斐然，最后一个叫宋涛的白白净净的男生。 程瑜是没有什么兴趣爱好，看到简梨的社团就直接加入了。 林书瑶和吴斐然则是非常喜欢漫画，俩人纷纷表示自己家里有一排漫画。 至于宋涛…… 宋涛：“我哥哥是XX。” 这个XX的名字一出，吴斐然顿时哇了一声，宋涛也露出了一点得色。 他哥是小有名气的漫画家，光是凭这个名字，宋涛觉得自己连漫画社的社长一职都可以胜任！ 简梨自然也看过宋涛哥哥的漫画，于是热情表示让宋涛做社团的左护法。 宋涛：“左护法？” 简梨豪气一挥：“右护法也行！咱们社团，一个社长，两个护法，还有两个堂主！” 反正就这么点人，分封索性也搞大点。 职位膨胀的后果就是，人人都是干部。 第一次社团聚会，五个干部一人一串烤肠，靠在小卖部的外墙，一点都不拉风。 宋涛边吃边疑惑：“社长，咱们平时什么活动啊？” 羽毛球社团是每周都有一两个小时的集体活动时间，乒乓球是一个月半天。 简梨咬了一口肠，肉汁溅到了领子上，她哎呦哎呦去擦，结果来不及了，身上的新衣服多了几个油点。 几个人看着社长简梨手忙脚乱，心里不约而同一个念头。 我们社团完啦！ “……咱们就是、就是，一周聚会一次，交换漫画！” 简梨临时想了个日程，结果反响并不如她想象的热烈。 吴斐然：“我赞同，我有全套的《名侦探柯南》。” 宋涛：“我也有，我还有《jump》。” 林书瑶糯糯道：“我也有……” 程瑜：“……我什么都没有。” 她就不看漫画！ 五个人左看右看，这怎么办？ 林书瑶突然左手拍右手：“对了，我还有《魅画》和两册《星竹传》！” 骤然听到自己作品，简梨有一种隐秘的爽感。 吴斐然一脸遇到同好的喜悦：“啊啊啊我也有！你看最新一期没有？哎呀我都没想到那个谁谁居然是坏的……” 林书瑶大声道：“我不觉得她坏，她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要不是……” 眼见着吴斐然和林书瑶越聊越热火，程瑜悻悻的凑到简梨身边。 “你有那几本吗？” 简梨：“……有。” “借我。” “好。” 宋涛突然说道：“《魅画》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些小姑娘看的东西。你们要是想要，我让我哥哥去给你们要个只梨的签名！” 原本林书瑶和吴斐然还不满宋涛说自己看的东西，但宋涛一说签名，俩人顿时手拉着手羡慕的看着宋涛。 有个漫画家哥哥就是好，还能弄到签名。 “宋涛，你哥哥真的能弄到只梨的签名吗？她可是很少签名的！连单行本都没有签售会！” 宋涛被女同学的眼光看的挺起胸膛，不自觉的开始说大话。 “那有什么！我哥哥认识只梨！他说能弄到就能弄到！以后说不准还能让我哥哥介绍我们认识只梨！” “哇~” “宋涛，你哥哥认识只梨，那他知道只梨是做什么的吗？” “这还用问吗？肯定就是漫画家啊！” “可我听说只梨是学生啊，就是因为是学生，所以才不能签售会。” “那问问宋涛吧，我也很好奇只梨是不是学生。” 宋涛慌张了一瞬间，然后很快找到了说辞。 “只梨不是学生！她是大学生！” “哇，大学生啊！那她是哪个学校的？” 宋涛索性将错就错：“她是……北大的！” 简梨：……我请问呢？ 在宋涛说出更多谎话之前，简梨赶紧刹车。 “各位，咱们定好了时间了，每周的周末，就约在……校门口的奶茶店！” 快走吧，再往下说下去，宋涛都要说她是三体人了！ ****** 国庆节放了七天假，王梦梅的小店生意反而不如以往热闹。 家里换了彩电，原本的小电视机就被王梦梅搬到店里来，没事的时候就开着放电视，王梦梅只要闲下来，也能看几眼。 今年因为是香港回归，所以节日的气氛更加浓郁。 电视上播着喜气洋洋的画面，店里却冷冷清清。 王梦梅忙完了中午那顿，半下午的时候就在那儿看着电视剥蒜。 薛玲也拿着书本坐过来：“老板，倪浩怎么没来？” 王梦梅：“他今天请假，两家订婚呢。” 薛玲“哦”了一声，觉得怪没意思的。 人家都朝前走了，她还念念不忘，倒显得她窝窝囊囊的。 王梦梅看了一眼薛玲的书本：“别揉啦，你那书本看没看几下，倒是揉的快旧完了。” 薛玲没精打采：“老板，我考两回都没考过，我都不想考了。” 会计怎么那么难啊！ 薛玲自暴自弃：“我学习不好，学着太难了。” 什么太难，王梦梅是眼睁睁看着薛玲怎么学习的。 或许是少女情怀的原因，薛玲倒是不黏着倪浩，但就是情绪很容易被倪浩左右。 倪浩不高兴了，薛玲看书就明显分心。倪浩要是高兴了，薛玲也胡思乱想。 人在柜台后，书本是半天才翻一页。 这样能考过才奇怪了！ “你用用心嘛。” 因为马上要换地方，王梦梅也打算把薛玲提起来做个会计。 可这丫头的会计证死活下不来，叫王梦梅有点头疼。 她手底下就这么两个兵，一个兵还暗恋另一个兵，给她这个将军弄得不知道怎么办。 薛玲苦着脸看书。 没一会儿，倪浩到店里来了。 王梦梅还很意外：“你们不是今天订婚吗？” 虽然是中午订婚宴，但是王梦梅默认是晚上倪浩也不来的。 到底说是订下了，一般人家都会趁着订婚这天去给新媳妇买点东西。 倪浩“嗯”了一声：“没什么事，我还不如来店里看看。” 王梦梅：……懂了，晴雨表这是表示他跟崔盼盼家今天不愉快了。 倪浩进了后厨，薛玲低着头也没说话。 王梦梅没有去特意打听，倪浩妈第二天就来店里了，把昨天两人订婚的经过说了一遍，气的破口大骂。 “我说不让他找这家，他非要找，你听听这家人的做派，那能是什么正经人！” 时间回到昨天，因为考虑到是孩子订婚，倪浩父母也无谓在这种小事上为难新儿媳，所以挑了一家还算过得去的饭店。 崔盼盼一家姗姗来迟，到饭店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结果崔盼盼她爹一进饭店，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当着面就说定的饭店不好，还作势要拉一家人走。 “这就是不重视咱们，走！咱们走！崔盼盼，你干嘛不走？就那么欠男人啊！” 崔盼盼她爹骂骂咧咧，崔盼盼的妈还算是知事，拉着他不叫说，硬生生把人拉到座位坐下。 饭局就是在这样僵硬的气氛中开始的。 开席没多久，崔盼盼她爹又开始嫌弃饭菜不好吃，一会儿说包间冷，一会儿又嫌弃房间光线不好。 崔盼盼坐在父母身边，父母一个轻微的动作，她就浑身紧绷的感觉要哭出来。 倪浩看着心上人这样，不由自主的就用乞求的目光看着父母。 倪浩爸妈本来就不高兴，但看儿子这样，也只能先起来话头。 “亲家，咱们今天这算是过了明路，给两个孩子订下时间。这是我们合过的时间，这几个都在腊月间，你们挑一个吧。” 日子是找了算命的人算的，倪浩父母算完就不高兴，因为算命的说这桩婚事不是良配。 但不管是不是良配，谁叫倪浩自己相中了呢。 崔盼盼父亲瞟了一眼纸条，讥诮着开口：“这时间不作数，我们自己合。丫头要往出嫁，我们肯定要合一合跟她兄弟的冲克。” 崔盼盼父母今天也带了崔盼盼的弟弟来，崔盼盼的弟弟一个劲的盯着桌面上的肉往嘴里塞。 崔盼盼的母亲也小心翼翼表态：“是得算算，我们家小宝身体不太好，这出门的日子总要合上他。” 倪浩妈当即就要问对方脸上，谁听说过嫁女儿要合儿子日子？ 难道这不是小两口的事吗？ 合弟弟的日子，怎么？倪浩娶的不是崔盼盼，倒是她崔盼盼的弟弟？ 倪浩脸上也多了一抹屈辱，但崔盼盼眼泪盈盈，他心又软了。 “爸妈，就按盼盼弟弟的日子来吧。” 什么日子，他本来也不在意这些，只要崔盼盼能嫁给他，这些封建迷信，随她爸妈去折腾吧。 倪浩都这么说了，倪浩妈也只能忍下这口气，狠狠瞪了一眼儿子。 两家订下了日子，合过一边请多少人，开多少桌之后，又开始说起彩礼。 倪浩妈准备了八千八百八十八块，堆在饭桌上，看着好看，也是过下礼节。 钱摆出来，崔盼盼妈急着要去拿，却被自己男人拦住。 崔盼盼父亲眯着眼，贪婪的盯着桌上的钱，嘴上却说起了别的。 “好女婿，彩礼八千八可算是便宜了你，我家盼盼是个好姑娘，你要是真心跟她过下去，咱们说定一个事。” “你新买的房子，写我们盼盼的名字。” 第93章 倪浩就是再喜欢崔盼盼, 房子的事他也做不了主。 倪浩父母气疯了，勉强压住火气站起身，八千八百八十八收起来, 只留下一句话。 “房子的事没商量。” 人还没过门就打房子的主意，怕是过不了两年, 房本上就改了崔盼盼弟弟的名字。 崔盼盼母亲慌了, 赶紧起身说好话：“亲家亲家, 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两个孩子都走到这地步了，现在哪儿还能再说不谈了。” 崔盼盼父亲铁青着脸色, 嘴上还在拧着：“我养大的闺女, 二十多年的花销, 咋？还比不过你们一套房子？倪浩！你也不是诚心想娶我闺女的！亏我还松了口，想着你肯定对我们盼盼好，连个名字都不愿意改，这算哪门子的好？” 倪浩妈彻底忍不住了，爆发起来：“姓崔的，你少在这儿挤兑我儿子！你们要八千八百八十八我们给了，你们要三金我们也答应, 你们又说什么结婚要小轿车……桩桩件件下来, 知道的还当是我们娶儿媳，不知道的还当是我们娶仙女呢！” “你们要不想结这门亲, 就趁早一拍两散！” 崔盼盼父亲猛的站起来, 嘴里不干不净的骂起人来：“有你这个恶婆婆什么事！你男人不出来说, 你倒是跳的欢！” 倪浩爸面无表情：“我们家媳妇当家，她说的就是我的意思。这样的儿媳妇，我们要不起。” 崔盼盼早哭成了泪人, 她一个劲的拉着脖子青筋鼓出来的父亲，嘴里乞求道：“爸！爸！” 她想求她爸别说了。 倪浩妈本来气的想指着她骂几句，可到底说不出刻薄话来。 最后只把怒气发在自家不争气的儿子身上。 “倪浩！说话！” 倪浩妈指着崔盼盼：“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去跟崔盼盼过，我就当你赘给崔家了。要么你还认我这个妈，就跟崔盼盼一刀两断！” 她受够了跟这样的人家来往！ 小年轻只知年少情热，殊不知往后几十年岁月，靠的可不是虚无的感情就能过下去！ 倪浩妈狠下心：“我早该棒打鸳鸯，省的还折腾这么久！” 她后悔啊，也是这些年家里穷，倪浩自从长起来就没赶上过好日子。所以一家人总觉得在婚姻大事上尽量随他。可谁知道竟然碰上这么一家不讲理的！ 倪浩满脸痛苦，他知道他妈说的话不假。 如果今天他选择了崔盼盼，那等待他的就会是众叛亲离。房子对一个普通人家来讲是多么的重要，现在家里也还住着经年的老房子，给他买房掏空了家底，为的不是这样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倪浩望向泣不成声的崔盼盼：“盼盼，我问你一句话。” 崔盼盼带着微弱的希望抬头，眼睛里满是溺水之人对浮木的渴求。 倪浩缓缓说道：“房子的事没有任何可能性。但是只要你愿意跟我结婚，该给的彩礼我还会给。” “盼盼，只要你自己决定，你如果还想跟我在一起，我保证打拼出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到时候房子上就是咱们两个的名字。” 崔盼盼捂住嘴巴，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声音。 倪浩别过脸看向暴怒失望的父母：“爸，妈，房子不用给我买了。孩儿不孝，但我保证，我一定能跟盼盼把日子过下去的。” 倪浩爸拉了倪浩妈一把：“别劝了。” 有什么好劝的呢，他既然有了主意，那就自己去闯。是甜是苦，自己受着。 倪浩盯着崔盼盼的双眸：“盼盼，你愿意嫁给我吗？” 崔盼盼的泪水挂在脸上：“我……” 话还未出口，崔盼盼父亲就爆喝一声：“崔盼盼！” 崔盼盼瑟缩了一下，整个人受惊小兔一样，泪水涟涟看向倪浩。 崔盼盼的母亲眼见不好，捂着心口就要往下倒：“盼盼，盼盼，妈心口疼，疼的喘不过来气！” 崔盼盼赶忙去扶，她的母亲死死拉着崔盼盼，两人硬生生砸向地面。 崔盼盼心急如焚，偏偏倪浩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浩子，咱们俩的事回头再说，回头再说行不行？现在我妈身体不舒服，我得送她去医院，浩子，你帮我送我妈去医院吧。” 崔盼盼心乱如麻，整个人慌了手脚，乞求的看着倪浩。 倪浩一动不动，依旧还是问她：“盼盼，你想嫁给我吗？” 崔盼盼：“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浩子，你帮帮我！” 崔盼盼的母亲静静躺在地上，她死死拽着崔盼盼，感受着女儿急促的心跳。 崔盼盼越来越着急，偏偏一桌子人，她谁也求不上，只能求倪浩。 “浩子，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倪浩依旧站着不动。 崔盼盼的眼泪像是关不上的水闸，在急躁中，甚至产生了对倪浩的一点不满。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逼自己！ 她爸逼着她问浩子家要房子，浩子家逼着她不准要房子。 现在连浩子也在逼她！ 不过就是一套房子！ 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和和气气的，让她好好嫁出去。 他们只要对自己好，自己一定记着这些的。她不是那丧良心的人，往后肯定会孝顺公婆，也会努力跟浩子一块干活挣钱。她爸妈要钱，就问她要好了，她不会管浩子伸手的呀。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信她，都不愿意给她一条活路呢？ 崔盼盼哭的声音哽咽：“浩子，你帮帮我吧。先把我妈送去医院，求你了……” 在崔盼盼泪眼婆娑中，倪浩终于还是低下了头。 他出门找了个服务员，把自己兜里的几百块钱全给了对方：“你叫个救护车来，剩下的钱，全给他们吧。” 说完，倪浩就跟着父母离开了饭店。 不管崔盼盼在后面如何声嘶力竭的喊他，倪浩都没有再回头一次。 …… 倪浩和崔盼盼的事黄了。 倪浩妈抱怨了一通，最后却也觉得舒心：“他现在想不明白没关系，往后等他找个合适的，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他总会明白的。” 父母并没有非要操控他娶谁，只不过是希望他过的更加平顺点。 那崔盼盼，且不论她自己怎么样，她那个家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倪浩妈拉着王梦梅：“幸好你说要搬走，搬走也好，我指定给你找个好门面。” 崔盼盼一家就是在菜市场里卖菜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倪浩妈总怕倪浩再跟她断不干净，于是更是铆足了劲给王梦梅找门面。 王梦梅也去看了几家，面积和预算倒是都还好，就是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 倪浩妈一点不嫌麻烦，找到个合适的就来约王梦梅去看。 这天王梦梅刚出门，店里就来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崔盼盼。 半晌的时间，店里只有薛玲和倪浩两人。 崔盼盼瘦了一圈，眼睛红红的问薛玲：“倪浩在吗？” 薛玲也是见过崔盼盼的，看她这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指指后厨：“在里头呢。” 薛玲拦住要往后厨去的崔盼盼：“我给你叫人。” 王梦梅叮嘱过她，说尽量不要让人进后厨，怕生意太好招人眼，要是叫人放点啥的，店就完了。 薛玲进了后厨拍拍在角落睡觉的倪浩：“有人找你。” 倪浩掀开隔着后厨的门帘子，看到是崔盼盼。 一段时间不见，崔盼盼见到倪浩就两眼红红：“浩子……” 倪浩套上外套：“走，出去说。” 崔盼盼慌张点头，跟在倪浩后面出去了。 薛玲本来在看书，经这一遭，也看不下去了，心里乱糟糟的猜着倪浩跟崔盼盼会不会旧情复燃。 想了一会儿，薛玲强制自己不准想。 说起来也奇怪，前段时间她还有点放不下，可倪浩跟崔盼盼真吹了，她又一点也没有多高兴。 尤其是刚才看到崔盼盼，薛玲只觉得崔盼盼可怜。 她这样胡思乱想，倪浩却和崔盼盼没说太久。 不过三五分钟，倪浩就进了屋子。 薛玲往外一看，崔盼盼也走了。 这是闹的哪出啊？ …… 崔盼盼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她妈看她这样子，就晓得事没转圜。但到底不死心，还是追问起来。 崔盼盼本来还绷着一股精神，被亲妈一问，立刻扑到被褥上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浩子他不原谅我！” 崔盼盼哭的凄厉又伤心：“他说不跟我好了，说咱们家要价太高，他娶不起！” 直到倪浩亲口说出两人掰了的话，崔盼盼这才晓得自己是真的错过了倪浩。 她哭起来没个完，想起倪浩给自己下保证又做父母工作，可到最后，还是因为她的一点迟疑就放弃。 她是愿意的啊！ 崔盼盼哭到半夜，崔父本来还有点心虚，后来却也烦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叫别人睡了还哭！我们家怎么有你这个败家没用的闺女！” 崔盼盼气噎声堵：“没、我没跟浩子……” 崔父却嫌弃道：“你说没，别人信啊？你个死女子，自己找男人，找出事来了吧？早之前就叫你安安分分的，家里给你说人你等不及，自己找的什么王八蛋人家！连个房子都不愿意给！” 崔父呸了一口浓痰：“家里都那么有钱了，还抠唆这点！” 崔父提前打问过倪浩的家境，棉纺厂本来就没有什么秘密，这么三问两问，很快就知道了倪浩家里都在做小买卖的事。 崔父甚至还去偷偷看过，看到倪浩妈和他嫂子的摊位客似云来，这才拍大腿后悔自己没咬住两万八千八不松口。 这家人明显很能挣嘛！ 崔父思来想去，跟老婆商量了这么个条件，彩礼既然已经说了，那就不再动。他也早看出来倪浩父母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索性只从倪浩身上打主意。 他分出来单过，家里还给买房子，小两口两室一厅，他们住一间，自家一家三口不就能去住另一间？ 崔父想到自己每年租房都得大几百，不如去住女婿家！ 只是到底说来不好听，所以才想到了这个主意。 先说房子只写崔盼盼的名只是试探，到时候两家一拉扯，他再让个步，房子写倪浩和崔盼盼两个也行。 熟料他只开个头，倪浩父母就直接不还价了。 后来倪浩还说不要房子了，要跟崔盼盼分出去单过。 这就很不合算。 这几天他们耐着性子，就等倪浩来找崔盼盼，可等来等去，倪浩就是不来。 崔盼盼耐不住性子去找了倪浩，带回来的结果更是让崔家父母失望。 崔父嘴上骂闺女，心里也不是不后悔。 可到了现在，他也没办法。 “你也不用哭，改天我叫你妈找你红花婶子，再给你说一个。” 崔母也劝着女儿：“就是，别哭了，咱们找个条件更好的。” 崔盼盼却犯起了倔脾气，黑夜中的眼睛亮亮的：“我不嫁！我就找浩子！” 第94章 崔盼盼开始持之以恒的来找倪浩。 倪浩倒是仿佛真想开了, 王梦梅问他打算怎么办，他苦笑道：“我知道盼盼喜欢我，我也喜欢她。但是……” 但是他真的太累了。 家里人不愿意, 崔盼盼的父母不愿意，两家的家长都这样反对, 他们就算在一起了, 真的能走下去吗？ 那天崔盼盼拉着他让他救她妈,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是她妈在装晕，但是崔盼盼就是义无反顾的扑上去，然后让他让步。 倪浩只要想到那天的场景就觉得冷。 他愿意为了崔盼盼离开家庭, 崔盼盼愿意吗？ 她父亲一个眼神, 母亲一声痛呼, 崔盼盼都会揪心牵挂。 婚后的日子，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儿，他也会害怕。 崔盼盼来的第五次，倪浩把话说明白了。 崔盼盼再次哭起来，声音哽咽：“难道你要我放弃父母，眼睁睁看着他们过不下去吗？” 倪浩只觉得头疼：“我没有……” 对着哭泣的崔盼盼，倪浩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崔盼盼的父母明明正值壮年, 夫妻两个完全不到“过不下去”的地步。 崔盼盼这几年在自家摊子上卖菜, 晚上还要去别的小馆子给人端盘子。 挣的钱一分不留全给家里，她心疼父母过的苦, 可倪浩分明看见崔家父母没少去光顾卤菜摊, 只是买回去的肉从来没有崔盼盼的份罢了。 倪浩想劝崔盼盼, 可崔盼盼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崔盼盼伤心欲绝的跑开，倪浩转身正好跟买了调料回来的薛玲对上脸。 薛玲尴尬万分，她是真没有想要听墙角, 只是偶然遇见。 两人都尴尬的厉害，话也没说就回了店。 …… 倪浩本以为自己把话说清楚了，崔盼盼就不会再来了。 但是崔盼盼还是经常来，有时候是站在外头等他，倪浩不出来，她就一直等。 有时候则是趁着倪浩去买菜，幽怨的跟着他。 薛玲悄悄跟王梦梅吐槽：“现在好了，咱们这店里，熟客时来时不来，倒是她和挂账精天天来。” 王梦梅：…… 挂账精，就是房东郑姐。 薛玲管着店里的单子，挂账本上，别人都是一个月清一次，只有郑姐的本子，越来越厚。 薛玲气不过，吐槽人家挂账精。 正说着挂账精，郑姐恰好也从门口掀帘子进来了。 王梦梅和薛玲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郑姐有点莫名其妙：“你们笑啥呢？” 王梦梅忍着笑：“没啥，姐，你今天家里有啥事？” 这是埋汰郑姐呢，毕竟郑姐也知道自己只是找借口来挂账，一次次的借口多的，叫王梦梅每次都存着心想听听她到底还能想出什么理由来。 郑姐果然不负众望，开口就是王炸。 “你姐夫昨天叫狗咬了。” 郑姐说的十分认真，仿佛真有一条狗咬了她老公。 “我得给他补补，梅啊，给姐炖个鸡，再来一份前天那个烧豆腐。” 王梦梅服了，被狗咬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她去后厨转了一圈，出来开始流程化的推诿。 “姐，今个没有整鸡，给你来个鸡块炖土豆吧。” 郑姐是只要能拿来好处，才不管具体，满口答应：“行行行。” 王梦梅把菜递出去，郑姐眼珠子一转，寻思着这会儿已经是十月了，总该提前打打预防针。 “梅啊，姐正好要跟你说个事。” “你这个门面，再开年咱们得重新算租了。” 郑姐攒着一口气，打算一下子涨到一千三，再不济也得一千一。 她笑眯眯的看着王梦梅的摆设：“咱们都相处这么久了，姐也不跟你瞎要，这样吧，你回去跟你当家的商量商量，咱们合个数出来。” 郑姐存着个心眼，怕一上来就说多了，再叫王梦梅直接一拍两散，打算先试探试探口风。 “我跟你姐夫没啥本事，就靠着这个门面挣钱，你是不知道啊，现在正是孩子用钱的时候……我俩寻思着，咱们也不多涨，就在原来的基础上，涨个一半。” 这话一出，王梦梅原本存着要好好说话的心顿时歇了。 涨一半，也就是一千二！ 姓郑的是脑子糊上浆糊了吗？ 郑姐拿起饭盒就喜气洋洋的要走。 王梦梅也笑嘻嘻的把人拦下：“姐，正好你说了，我也跟你交个意思。” “这店啊，我不打算租了。” 郑姐脑子嗡的一声。 王梦梅别的话没有，说完就好腔好调的把人送出去。 郑姐慌了：“咋啦小梅，这租的好好的，怎么说不租就不租了？是房租的事？咱们还可以再商量的呀！” 王梦梅笑笑：“姐，没啥，就是正常转店。你回去跟姐夫商量商量，尽早找人来接店吧。别回头空铺了，不好看。” 把人往外一推，王梦梅回到店里，心情舒爽。 薛玲算着账：“早该这样治她！” 这一条街的门面，谁家的房东跟她一样不讲理。 “真以为是她这门面的功劳才叫咱们生意好啊，脑子不清楚了。” …… 郑姐拎着饭盒回了家，到家还呆呆的，她想不明白，王梦梅怎么说不租就不租了？ 她老公打开饭盒：“鸡块炖土豆啊，不是说有整鸡吗？” 郑姐不说话，她老公戳了一下：“问你呢，你下回去可得敲打敲打她，咋能回回都拿这种菜打发咱。” 原本一家子的收入也并不能做到天天吃肉，但自从郑姐在王梦梅那儿薅羊毛成瘾后，郑姐老公也逐渐养成了嘴刁的习惯。 王梦梅做菜的水平，是他们一家拍马都赶不上的，油水还足。 这才多久啊，一家子都胖了好几圈。 “哎，跟你说话呢！” 郑姐老公戳了她一下，郑姐这才恍然回神。 回神之后，她慌的不行，攥着丈夫的胳膊：“咋整啊，王梦梅说她不租了！” 郑姐老公唰的一下站起来：“啊？她不租了？你干啥了？” 郑姐支支吾吾：“我没干啥啊！我就是去点菜，然后挂账……我啥也没干啊！” “那咋会说不租了？” 郑姐：“我不知道啊！我就说了一句再谈租金，她就说不租了！” 郑姐还有点委屈：“我真什么都没说！她给我换菜，我也没说难听话啊。” 郑姐老公不信：“你肯定是哪儿打发她不高兴了，要不咋好端端的不租了？” 郑姐急的就差赌咒发誓：“我真没有！我进去就说要只鸡和烧豆腐，旁的就提了下租金，我连数都没说死！” 就等着王梦梅还价呢！ 但是她怎么能不还价呢？ 郑姐老公也慌了神：“你没问她为什么不租？” “她没说！她就说让我找人来接房子。” 郑姐老公眉头紧锁，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郑姐不知道怎么办，拉了拉他的袖子：“你、你说咋回事啊？” 郑姐老公抬抬眼皮：“你说呢？” 郑姐有些委屈的松开手：“我就是……我就是去点点菜，她成本没多少的呀。” 就算是最近去的勤了一点，但她一家才几口人？就算是天天吃都吃不穷她。她怎么那么计较！ 这会儿两口子倒是互相推诿起责任来。 “她开店的，我都说了咱们三天去一次就行，你看看你最近，基本上天天去，给她惹恼了！” “你还说我？我每次带回来的菜就属你吃的最多！昨天那个鸡杂烧豆子，你连菜汤都吃了！” “我吃的多，你吃的少了？看看你这几个月胖了多少！” “好哇，你说我胖，你不看看你自己的肚子，都快耷拉地了！” “……别在这儿算谁吃的多了！你想想她到底是什么时候不高兴的？” 郑姐脸色讪讪：“这哪儿能看出来……” 是个老板就嫌弃白吃的，她去这么多次，王梦梅嘴上没说过狠话，但是脸上的意思也没避过人。 郑姐老公：“那现在怎么办？” 郑姐小声道：“要不，咱们少涨一点？” 郑姐老公嗤笑一声：“人家说不租了，你以为没打听过周围的租金？” 只怕是早就知道自家给的钱高了三百。 “那怎么办！” 郑姐赌气道：“我是开的高，但要不是咱们家的门面好，她能做起来生意？” 郑姐平时迷信，总觉得王梦梅能发起来，离不开自己这套房子的财气。 “她要是离了咱们这儿，说不准马上就干不下去！” 郑姐心里揣着点狠毒的想法，总盼着王梦梅顶好是换了地界做不下去，到时候哭着求自己再把房子租给她。 到时候她就租给她一个月两千！三千！ 郑姐老公看着妻子沉溺在幻想里，忍不住打破她的想法。 “我看你还是别做梦的好。” 人家生意好，是因为做的好。 再说了，要是自家的门店带财气，之前那家早餐铺怎么倒闭的？ 郑姐嘴硬道：“那是前头那家运道不旺！” 两口子说来说去，最后还是没主意。 郑姐一边嘴上说着她走就走，但另一边却也晓得再往外租，一个月五百的均价是不可能更高。 到最后，郑姐老公颓丧道：“行了，别在那儿生歪主意了。” 他指指桌上的饭盒：“去给人挂的单结了吧。” 再不结，人家估计连谈都不愿意跟你谈了。 第95章 在男人的要求下, 郑姐不情不愿的来找王梦梅消账了。 以前吃白食的时候不显，结账时候就肉疼。郑姐看着单子最后的三百多块，心疼的直抽抽。 三百块啊, 他们一家自己做自己吃，三百块能吃三个月！ 郑姐难受的厉害, 从兜里摸出来三百多块。再不情愿, 这笔钱也得清, 比起王梦梅一个月都多给三百的房租，这点钱只是小钱。 郑姐掏钱消了账，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 “小梅, 账也消了, 咱们该好好谈谈房租的事了。” 郑姐这下也不敢说涨一半了, 只老老实实的问王梦梅涨个一两百能不能接受。 “这个价姐也没多要你的，今年不管啥东西都涨价的厉害……” 连夏天的冰棍都从一毛涨两毛了，郑姐委委屈屈道：“姐一家子是真的只靠这个过日子。” 工厂倒闭了，他们一家四五口人，孩子还要上学，一年到头，房租要是低了, 家里人的生活质量就要降低。 王梦梅没把话说死, 只说自己再想想。 郑姐这下彻底不敢惹王梦梅了，一步三回头的回家去了。 晚上回到家, 王梦梅跟简锋商量起搬店面的事。 “前两天我是气狠了, 就想着不在这儿干。可现在她把账一消, 我又拿不定主意了……” 要搬到城市的另一边去，面临的都是未知，也不知道到底会怎么样。万一开的店面生意不好怎么办？ 万一要是赔了？ 万一…… 王梦梅掰着指头：“简梨还有两年半, 我一搬走，她吃饭就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了。早晚下班至少要在路上多花十几二十多分钟，熟客也维持不了。买菜也没有这么方便……” 怎么看，都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 简锋翻个身，正对着媳妇的脸：“可你之前不是说今年生意没有那么好了吗？” 棉纺厂的倒闭还是带来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首先就是客流量的减少，不少人离开，其中当然也有熟客。其次就是客单价开始走低，王梦梅之前算了一笔账，今年过年之后再来光顾的客人，消费的单价并不如去年。 就拿夏天晚上那段时间，明明是旺季，但来的人大多都是点上几瓶酒，然后点一盘子毛豆花生，再来一两盘子的猪头肉或者凉拌菜。就着这点菜，喝到半夜打烊。更有甚者，连酒水都自带，占着一个桌子，就点了一盘子炒花生。 王梦梅当然不至于赶人走，她做的是周围人家的生意，名声稍微坏一点，生意就难维持。 只是这样，一个夏天过去，王梦梅一算挣的钱，比去年夏天少了几百。 简锋：“你要是拿不准主意，就先别给他们准话，咱们多看看地方，要是有合适的地方就搬。” 简锋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是满城跑，跑的多了，当然也看出来了市里的规划不同。 以前市里是可着劲的往西边发展，现在却把很多商业街和学校都往东挪。 “光是今年，东边秀云街就多开了好几家饭馆。” 秀云街可是数得着的商业街，正挨着桃城最中心的服装批发城，不远处就是火车站，每天的客流量惊人。 简锋：“我给秀云街上的那家面店送货，都是两天一送。” 两天一送什么概念？那是一天就能卖上至少三百碗。 王梦梅倒吸一口凉气，都是干这行的，只是稍微一算就能合出来价格，一碗面就算挣一块，三百碗就是三百块块，一个月下来，少说也有快一万了。 “……能卖那么多？” 简锋：“那家是一天到晚不停歇的，一大家子人都守在店里。正好对着火车站出来的地方。” 把着商业街和火车站两个口，生意自然好的不得了。 被简锋的一席话说的心潮澎湃，王梦梅的天平又往另一边倾斜。 “那就再看看。” ***** 开学一个多月，简梨对自己的新高中十分满意。省实验虽然也看重成绩，但是日常的学习并不一味的加压。 短短的一段时间，班上的同学们就都混熟了，大家也都各自有了外号。 简梨的小社团也不例外。 林书瑶是“林妹妹”。虽然林书瑶有男朋友，但是班上众人在见过林书瑶的男朋友后，纷纷扼腕叹息。 林书瑶的男朋友不是一班的人，但他也有了自己的外号，就叫“那厮”…… 一班的男同学们个个咬牙切齿：那厮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追到人的！ 林妹妹找贾宝玉他们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林妹妹居然跟武松在一起，这就不能忍了。 那厮甚至还不是重点班的人，只是普通班的体育生！ 男同学们巴不得扒开林妹妹的眼睛，告诉她，男人不光是要看脸，也要看一看成绩啊…… 社团里其他人的外号也都不遑多让。 宋涛的存在感全部来自于他的漫画家哥哥，于是他的外号也叫“XX弟弟”，后来简化成了“涛弟”。 吴斐然是“吴妈”，因为吴斐然同学最终还是拿下了班级的副班长职位，分管班级的后勤保管和班费。 程瑜的外号是“睡神”…… 到了简梨，刚开始简梨的外号叫“班花”。但没过三天，简梨就被一班的男生们罢免了这个称号。 简梨：…… 根源还是来自于从棉纺厂中学升到省实验的那些人。 这些人里有个简梨的老熟人。 刘大军。 刘大军虽然嘴贱，但是学习还是不错的，所以刘向东就把刘大军也送到了省实验来上学。 开学第二周，简梨就看到了军训队列里的刘大军，刘大军看到她，立刻就装着不认识她。 奈何刚开学的第一个月都是“认亲”时间，谁从哪个学校来的，大家都门清。 于是…… 简梨曾经花式骂人的“黑历史”就这么在省实验传开了。 实在想象不到简梨骂人的样子，有人去找简梨求证，简梨无所谓的承认了。 一班男同学们本来还蠢蠢欲动的少男心，啪嚓一下摔的粉碎。 林妹妹找了个武松，班花小嘴像是抹了蜜。 这个世界一定有问题。 …… 开学第二个月，简梨总觉得新学期还没走上正轨呢，班主任就送来了“好消息”。 “下周咱们举行月考哈，各位同学准备准备，月考之后开家长会。” 一个消息下来，什么绮思都得往后靠，天大地大，还是学习最大。 程瑜躺的平平的：“我走后门进来的，倒数第一跑不了了。” 她没多大所谓，既然无法反抗，她决定躺平睡觉。 简梨则是难得紧张了一下，初中的成绩还能打一打，高中她纯纯忘完了。 从头学习，她跟周围人一个起跑线。 简梨开始抓紧时间学习，睡梦里都在背英语单词。 就这么背了几天，月考成绩下来的时候，总算是没辜负她的努力。 月考结束后的第三天，省实验张贴出大红榜。 简梨考了全班第十四，年级第四十一。 省实验去年考上重点大学的人有四十八个，简梨的分数刚好在范围内。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省实验开学的头一次月考，对一些成绩不稳定的同学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 对以前成绩就不错的同学，更是打击。 吴斐然感叹道：“以前在初中时候，我不说是前几名吧，从来也没掉出过年级前二十。” 现在好了，开学第一次考试，她考了全年级的第九十九名。 宋涛刚好挨着吴斐然，考了第一百。 班主任提前发了成绩单，让掉出一百名的回家找家长签字。 可以预料的是，等到家长会，掉出一百名也会是班主任跟家长们沟通的前提。 简梨把大红榜从头看到尾，在上面看到了有些熟悉的名字，之前从棉纺厂升上来的同学里，进前一百的只有她跟另外一个男生。 林书瑶从外地转学过来，倒是出乎意料的考了个全年级第十二。 晚上放学，程瑜睡完一节课，迷迷糊糊的问简梨自己考了多少名。 简梨：“……年级第三百二十名。” 全班倒数第一。 程瑜很无所谓的把卷子卷起来，然后接着睡了。 紧跟着就是家长会，省实验的家长会在周末，学生和家长都要到场。 简梨看着程瑜进了办公室，没一会儿就一脸轻松的走出来。 “你家长不来参加吗？” 程瑜百无聊赖趴在桌子上：“他们忙着呢，到处飞，谁知道来不来。” 简梨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平时相处中，她也能看出来程瑜的家境不错，这样的家庭，父母忙碌再正常不过了。 简梨上辈子也遇到过富二代同学，那同学还是她的大学舍友。 开学就浑身名牌，上没几天学就闹着要跟一个玩乐队的鼓手走。辅导员劝不动，就通知了父母，那富二代同学一边哭一边指责她衣着光鲜的爸妈。 “你们就知道钱，关心过我吗？” “我根本不想要钱，我就想要爱！他爱我，我就要跟他走！” 那同学最后还是办了休学，后来据说跟鼓手走了三个月，就回了家继承家业。 简梨的另一个舍友嘲讽道：“她不要钱，我要啊。什么爱不爱的，只要给我一个当富二代的机会，我宁愿天天坐在宝马车里哭！” 那时候的简梨，也抱着这样的想法，总觉得有钱的人说痛苦，都是一种无病呻吟。 可人的痛苦，真的能分三六九等吗？ 下课铃一响，程瑜就嘟嘟囔囔的收拾书包：“我真的好讨厌吃青椒。” 但是她爸妈请来的阿姨，每顿都给她做青椒。 烦死了。 简梨：“那……你要不要去我家饭馆吃饭？” 程瑜：“……要要要！” 第96章 程瑜骑着自行车, 跟简梨一块到了小饭馆。 天气渐冷，王梦梅已经把厚厚的门帘子挂上了。所以原本看起来还算亮堂的小饭馆，如今被门帘子一挡, 就显得格外破旧。 程瑜迟疑着停下车子：“这是你家的饭店？” 简梨熟练的翻身下车：“对啊，这是我妈开的店。” 程瑜欲言又止, 她还以为简梨说的她家开餐饮店, 是指那种占地面积几百平的大饭店呢！ 原来只是这样的小饭店。 还没她一个卧室大。 简梨掀开门帘子：“进来吧。” 程瑜乖乖进了门。 简梨紧随其后, 进门就先喊妈。 王梦梅从后厨擦着手走出来：“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这是？” 简梨介绍道：“这我同桌，叫程瑜。” 程瑜乖巧打招呼：“阿姨好~” 王梦梅高兴道：“你好你好，来了就当自己家, 想吃什么就跟阿姨说, 阿姨给你做！” 程瑜不知道怎么去应对这样的关心, 她所接触的长辈，不是家里的亲戚，就是爸妈的生意伙伴。前者总是给她钱，后者也总是给她钱。 倒是没有哪个人会说吃什么给她做。 简梨拿来一张菜单：“喏，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 程瑜很挑食，她不爱吃葱姜蒜，也不爱吃萝卜白菜, 更不爱吃各种蔬菜。 但是她不愿意叫简梨的妈妈觉得她难搞。 “都可以。” 简梨问了两遍, 程瑜都选不出来。 简梨索性喊她妈：“妈，我想吃一碗香, 还有酸辣粉！” 王梦梅：“瞎胡吃！一碗香要配米饭, 你拿一碗香浇酸辣粉上啊！” “我可以和程瑜分着吃！” 她今天又想吃米饭, 也想吃酸辣粉，幸好程瑜在，这样她可以每一样都尝尝。 王梦梅：“你不问问你同学能不能吃辣？” 程瑜赶紧说道：“阿姨, 我都可以的。” 王梦梅：“那也不行，素菜太少了，我再炒个耗油菜心。等着，马上好。” 不多时，王梦梅就做好了两个菜，酸辣粉她不想让简梨多吃，就一人分了一小碗。 简梨也不挑，把一碗香盖在米饭上，一口米饭一口酸辣粉。 所谓酸辣粉，也是她非要吃，让王梦梅照着她记忆中的味道做出来的酸辣粉。 红薯粉做的粗粉，在汤锅里煮熟，里面没有白心的时候就捞出来，碗底用热油浇在蒜末芝麻葱花花生碎上，再加入五香粉鸡精陈醋榨菜和酸豆角，两大勺煮粉用的汤冲开调料，粉丝放入汤碗，上面撒上香菜碎和炸花生米，再来一勺炒干的肉臊子。 简梨光是闻到这股酸辣的味道就食指大动。 程瑜第一次见到酸辣粉，犹犹豫豫不肯下筷子。 简梨：“吃啊，还等什么？” 程瑜嘟着嘴，她看向那小小一碗酸辣粉，里面有香菜，有蒜末，有芝麻，有花生碎…… 就没有一样她爱吃的！ 可简梨吃的太香了，程瑜看着简梨红红的嘴巴，心想，难道这东西，真的好吃吗？ 红彤彤的辣油飘在上面，程瑜终于鼓足勇气挑了一根粉。 裹着红油的粗粉入口那一刻，程瑜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酸辣的滋味直冲脑门，却一点不叫人讨厌。 一根粉还没秃噜完，程瑜就顾不得自己不喜欢吃的各种东西了，直接端起碗开始埋头苦吃。 吃完了酸辣粉，又吃一碗香。 程瑜以前不知道什么叫一碗香，看到简梨把那一盘子杂炒放进米饭里拌着吃，这才晓得一碗香指的就是五花肉炒辣椒，奇怪的是里面还有鸡蛋。 简梨：“你尝尝，这东西拌米饭最好吃。” 程瑜最讨厌吃青椒，但这种被王梦梅切成丝炒的线椒，她吃了一口就爱上。 “香！” 程瑜就着那一盘子耗油菜心，吃了一大碗拌饭。 吃完意犹未尽的摸着肚子：“简梨，你妈妈做菜，太厉害了。” 程瑜真想把她父母都拉来，好好尝尝这才叫菜！ 她以前吃的都是些什么啊！ “简梨，这个叫酸辣粉的，是你妈妈自己想出来的吗？” 程瑜问简梨：“这个东西这么好吃，为什么咱们学校周围没有卖的呢？” 如果学校有，她一定每天都去吃！ 简梨：“那是我妈做的好吃。” 确实如此，以她的记忆，只能说出来个大概，具体味道还是王梦梅自己一点点试出来的。 眼看着天气冷了，简锋从乡下收了一批质量不错的红薯粗粉，这才让简梨想起来吃酸辣粉。 王梦梅试着做了几次后，就放在店里卖。来尝鲜的人虽然不多，但无一例外，吃完之后都爱上了这个味道。 程瑜：“简梨，你让你妈妈到咱们学校门口开店吧，生意一定比这里好。” 简梨哭笑不得：“哪儿就你说的那么容易。” 程瑜吃完了饭，依依不舍的走了。 简梨把程瑜的话说给王梦梅听，王梦梅倒是若有所思了起来。 前几天，倪浩妈确实给她介绍了一个地方，虽然不是正对着省实验的门面，但是跟省实验就差了一道街。 或许…… 王梦梅决定这几天再去看看那个地方的人流量。 …… 程瑜骑着自行车回到家，家里理所应当的空空荡荡。 照顾她的阿姨正好穿上鞋打算走，看到她回来有些尴尬。 “小瑜啊，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刚才把菜都做好了，看你一直没回来，就把菜又倒了。你说说你，都这么大的孩子了，不回来也不知道打电话说一声……害的我还想出去找你呢。” 程瑜看到她往身后藏的饭盒，心知她说的是瞎话。 这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这位阿姨是父母两年前给她请的，一开始试岗的一个月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但等到后来，却逐渐开始应付。 不是随随便便热瓶牛奶就是弄点咸菜小米粥打发她，或是故意做一些她不爱吃的菜，等到她剩下一大堆，再数落她挑食，然后把做好的菜往自家拿。 程瑜以往总觉得吃饭没有多大所谓，反正她吃过太多好吃的，也就那么回事。 所以对待阿姨的疏忽，她也懒得去计较告状。可今天在简梨家里吃过饭后，程瑜却突然想吃东西了。 她交待阿姨：“阿姨，我明天想吃酸辣粉。” 阿姨惊讶的看着她，然后皱眉道：“酸辣粉？那是什么东西？不是都跟你说了吗？不要在外面的小吃摊上乱吃东西，那些都是垃圾食品，不健康。你妈妈知道了，肯定要说我照顾的不好，叫你吃坏肚子的。” 程瑜耐心解释：“我没有在外面乱吃，是我同学妈妈给我做的。很简单的做法，我跟你说一下你就能听懂。” 阿姨连连拒绝：“我不会做！再说了，好好吃家里的饭不行吗？什么东西都比不过粗茶淡饭，我看你就是好东西吃多了才总是想吃些乱七八糟的，你不想想有些人家日子多难过？人家的小孩连饭都吃不上几顿，你倒好，这么大了还这么嘴馋……” 程瑜被阿姨数落了一通，心情很不好。 阿姨说完，匆匆穿上鞋回家去了。 她还有一个孙子，之前面试的时候说不用她看，结果现在还是她在看。白天就送到托儿所，晚上就忙着去接。 程瑜不知道为什么爸妈会给她请这样一个阿姨，或者就跟阿姨说的一样，因为她是个女孩，所以爸爸妈妈根本就不在乎她…… 原本在简梨家积攒的好心情，很快消失殆尽。 程瑜本想翻翻书本，可看到墙上钉着的属于哥哥的各项荣誉，她就觉得没意思了。 学得再好又怎么样？ 反正爸爸妈妈也不会在乎她。 ***** 王梦梅又去了那家店面好几次，看来看去总觉得拿不准，她又约了林慧帮她把关。 “林姐，你看，这周围没有多少店面，也没有多少人家，要来人，就是从学校里出来。可光做学生生意，我又担心……” 王梦梅发愁的厉害，重新搬一个地方，不光是换了招牌换了装修那么简单，几乎是等于从头开始。 原先的老客户还不知道能不能留住，新客户如果是学生群体，那每年的寒假暑假岂不是就等于白白浪费掉了？ 林慧陪着王梦梅把周边转了一圈，当机立断催王梦梅定下来，最好别说租，直接买。 王梦梅想不通。 林慧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光顾着看学校，怎么不看看另一边呢？” 另一边？ 林慧指着相反方向的一排民房：“那后面，现在已经在施工了。” 王梦梅脑子里隔着一层朦胧的意识。 林慧索性点醒她：“施工那处挂着牌子，牌子上写的什么？” 王梦梅眼睛逐渐睁大：“是医院！” 林慧点点头：“医院开了，四面的门，三面都是窄小的胡同，短时间除非修路，不然不可能把那三面当做正门。只有这边的道路足够宽，可以拿来当正门。” 林慧比了比远近：“到时候……这一排民房也十有八九要拆，拆了之后医院才能正对着大马路，好进出车辆。” 林慧画了个动线：“从医院的正门出来……不到五百米。” 第97章 林慧的话让王梦梅晕晕乎乎的。 直到回了店, 王梦梅还满脑子都是这件事，连薛玲喊她好几次她都没听见。 薛玲干脆走到她身后拍她：“老板！” 王梦梅这才吓了一跳，缓过神来。 “怎么了？” 薛玲：“我都叫你好几声了……那个谁, 挂账精今天又来了！” 可给薛玲气死了都，这人这次来, 趾高气昂的点了好几样菜。亏得薛玲以为她现在改好了, 不敢再挂账, 所以开了单子给倪浩做。 可等到做好了，郑姐居然犯了老毛病，又说挂账！ 薛玲：“老板, 你说挂账精为什么又来啊。” 明明之前都清了账, 生怕他们走的, 现在却好像是胸有成竹，一切都尽在掌握。 王梦梅也疑惑不解。 她是对林慧的话很动心，但她这心思连简锋都没说呢！郑姐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王梦梅存着心眼，等到第二天郑姐又来挂账，她没先说自己不租了，而是试探着问郑姐。 “姐，之前说好的房租……” 郑姐眼珠子一转, 嘴巴里哎呦哎呦的开始找托词：“小梅, 这也是巧了。姐家里有一门亲戚，一听说我家这个店面要空出来, 马上就来找我了, 说是一个月给我一千五百块的房租……所以, 你看着时间吧，咱们也不用等到年底，你找到房子, 他那儿就能搬进来。” 郑姐心里高兴，给王梦梅结账时候的低声下气叫她憋屈了好久，现下终于有了踩王梦梅脸面的机会，她自然忍不住炫耀。 “我那亲戚家啊，之前也是厂里下岗职工，这不是后来卖了房子去干二手车买卖了。啧啧，挣了钱之后就想着开个小饭店，这瞅来瞅去的，就说我这儿的房子好，带财气。这才找着我来接店面……” “我本来还想着把店面给出去不好，但是这钱上头么……小梅你也别觉得姐针对你，谁叫人家大方呢……” 郑姐输出完，兴冲冲的就要拿起饭盒走。 王梦梅却拦住了她：“姐，那正好，我房子也找好了……最后这两个月了，我们这马上要搬店，您也体谅体谅我，店里不能再挂账了。” 郑姐：…… 王梦梅手里捏着郑姐不情不愿结的几十块钱，目光说不出的犹疑。 薛玲解气的很：“快搬走吧，我再也不想跟这样的房东打交道了！” 租她一个房子，跟卖给她的长工似的，巴不得把店里的收益全算给她。 倪浩也听到了这些话，十分忧愁的把脑袋探出来：“我师傅之前跟我说过，说有些房东可坏，经常是有人租了他的店面，他看着人生意好了之后，会把租房的那家店赶走，然后自己干，客人来了房东就说是原来的老板交给他的手艺或者秘方，养出来的老顾客都便宜了房东。” 王梦梅心里一沉：“你的意思是说，郑姐也是这样打算的？” 可郑姐哪能有手艺？ 倪浩：“也不一定就是自己干，但是肯定是有人想趁咱们的东风。” 试想一下，回头等王梦梅搬走了，下一家只要还上一样的玻璃门和牌子，店里的样子一点不变，那来的客人谁还能注意到厨子和店家换没换？ 光是靠着这些客人，就能混上半年一年。 后面来的人要是手艺好一点，说不准还真能把生意做起来。 薛玲一听就炸：“那怎么行！” 倪浩：“不行又能怎么办？” 客人又不是卖给你一家，你走了，后面的人趁着热乎劲捞钱，这谁能说理去？ 这完全就是明着来恶心人的，偏偏你也没办法。 …… 三个人都没有主意了，简梨放学之后到店，就看见了愁眉苦脸的老妈。 “王梦梅女士，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王梦梅还没说话，薛玲已经跟简梨竹筒倒豆子一样倒出来了。 简梨听着听着就觉得熟悉：“郑阿姨真的说是有个卖二手车的要来接房子？” 薛玲跟简梨年纪没差多少岁，平时也没少在一起玩，闻言就噘起嘴巴：“重点不是这个。” 简梨却只听见二手车。 她望向王梦梅：“妈，你叫我爸打听打听，看接房子的人是谁。” 她总觉得会是个熟人。 王梦梅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消息递给简锋，让简锋去问。 简锋问完，一脸便秘的回来了。 “是赵晓鹏。” 说别人王梦梅不生气，但是一说是赵晓鹏，王梦梅就来了火。 她可没忘记当初赵晓鹏想要坑自家一把的事。 “他这是要干嘛？坑咱们一下还不够，还打算坑第二次？简锋我可告诉你，现在你要是还站在他那边，咱们俩日子就不过了！” 王梦梅死死盯着简锋，大有简锋说出一句站在赵晓鹏那边的话，她就立刻跟简锋划清界限的意思。 简锋苦笑道：“你说哪儿去了，我跟他有什么好说的……这事真就是赶巧了，是他老婆想盘店。” 简锋打听的详细，赵晓鹏一家当初卖了房子搬走，后来靠着亲戚关系和自家的投资，赵晓鹏跟他的表弟干起了二手车买卖。 本来干的挺好的，但是今年干了一件缺德事。 就是赵晓鹏把一辆出过事的二手车当做正常卖出去了。 结果后来车被当做赃物没收了，那个买了车的车主气不过，直接捅了赵晓鹏一刀。 简梨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赵晓鹏这辈子没人坑，但到底还是把坏车卖了出去。 只是并不是人人都是简锋，吃了亏之后不报复。这次赵晓鹏碰到了铁板，也活该他偿还两辈子的缺德。 简锋话里带上些唏嘘：“人没死，但是身体不好了，现在二手车也不敢卖。” 那捅他的人进去了，但是钱没赔多少。赵晓鹏一家子本就靠着他一个人挣钱，这下没了开支，只好他媳妇出来找事做。 王梦梅神色冷肃：“那她就盯着咱们一家？” 哪儿有那么巧的事！ 简锋没说话，这要说纯粹巧合，那肯定不是。 赵晓鹏之前跟自己闹崩时候说过的嫉妒和怨恨，他还记在心里。 原本赵晓鹏离开了棉纺厂，去干二手车，两人是可以没交集的。但是偏巧赵晓鹏挨了一刀，他又要缩回到棉纺厂来。 为了挣点钱，顺带恶心简锋一把，这才是赵晓鹏的思维。 简锋没说这些内情，只交待道：“咱们不用搭理他，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一拳已经把情分给干没了，很是不必再演什么落难释前嫌的戏码。 他又不欠赵晓鹏的！ 王梦梅这才满意：“这才像话，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咱们该干嘛干嘛。” 既然赵晓鹏和他老婆愿意花一千五来租店面，她也管不着。 反正王梦梅是打定主意搬走了。 而且她又去看了几次那个门面，越看越觉得合适。 一个二层的小楼，楼上可以住人，楼下的面积比现在的门面大一倍多，有快六十平。 王梦梅：“我想着，要是咱们把这套房子给买了，等到简梨上高三，是不是也就直接住在那边了？” 反正只有一条街，也算是达成了在学校周围买房的目标。 简锋也托人问了问，确认了林慧的猜测十有八九会成真，简梨更是天天催他们买。 简锋不理解女儿对房子的热情。 简梨却很清楚，那地方挨着的医院现在看着小，但是以后会合并了市里的其他两家医院，成为本省数得着的三甲！ 一边是三甲医院，一边是未来市里首屈一指的重点高中省实验，这地方的门面是绝对的抢手货。 一家人罕见的达成了统一。 “家里那五万块钱拿出来，正好够买下。” 房东本来就是租卖都可以，一听到有人愿意买，也很积极的来谈价格。 两方谈论了半天，最后定下了五万一千二百块。 王梦梅也不等着到年底再换地方，买下房子之后就开始抓紧时间装修，装修的同时，她另外用捉襟见肘的存款买了两口深煮锅和基本的桌椅板凳。 她把薛玲和倪浩留在棉纺厂继续经营，顺带着跟来的老顾客都说说自家已经搬走的消息。 王梦梅原本是可以对后来接房子的人温和点，但一听说是赵晓鹏夫妻，她直接一点面子不留，让倪浩放心大胆的给老顾客引流到学校这边来。 倪浩的手艺现在可以做点小菜，有些挑嘴的，想吃就得来王梦梅的新店。 王梦梅也没忘记简梨的同学说的话，眼看着天冷，王梦梅就打出酸辣粉的招牌，打算把这个谁吃都说好的主打产品推出去。 开业这天，王梦梅请了一队锣鼓队。 噼里啪啦的炮声响过，锣鼓队从街头走到街尾。 王梦梅这下总算是体会到自己的房子的好处，这处门面的装修，样样都是按照她的心意。这家店，才是真正意义上属于她的店面。 林慧送来了几个花篮，羡慕的看着王梦梅。 虽然只是个小生意，但是林慧佩服王梦梅的行动力。 从她说完，到王梦梅盘店开店，中间连一个月都没有。 “小梅，祝你生意兴隆！” 王梦梅亲热的挽着她的胳膊：“林姐，我得感谢你。” 要不是林慧提醒，她哪儿能这么快下决定？ 只是王梦梅也好奇：“林姐，这周围还有人往外卖房子，你干啥不自己也买一套？” 林慧又不差钱。 林慧笑笑：“我就算了。” 林慧没说的是，她已经提交了离婚的诉讼，孔国荣却一味的躲着。律师说这样子下去，至少要两年分居才能离。 林慧决定了要离，两年也等。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早就把自己能决定的资产全都做了处置。 一部分的钱用来置办了房产，为此她还特地去了一趟首都，买了几套房子，全都写在两个孩子的名下。股票也退出来大半，林慧捏在手里，准备趁着这两年时间做点事业。 律师说了，等到界定抚养权的时候，父母的事业也会是考虑因素。 林慧最近已经看好了生意，准备随时开始。 林慧来了又走，没多久孔国荣也来了，这还是孔国荣出来之后王梦梅第一次见他。 比起以前，现在的孔国荣倒是潇洒多了，浑身的贵价货，简锋说孔国荣还是老样子，不来店里，也不跟林慧沟通，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儿。 孔国荣来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抹着大红唇的女人。那女人都快要挂在孔国荣身上，张口就嫌弃王梦梅的小摊子不干净，催着赶快走。 也不知道是真嫌弃卫生，还是早知道王梦梅跟林慧的关系好，所以故意恶心人。 孔国荣被她缠的没办法，匆匆走了。 临走之前给王梦梅上了两百块的礼单，看到简梨又给简梨塞了一百块。 简梨老老实实把钱上交。 王梦梅看她还一个劲的看，干脆手动把简梨的脑袋掰回来。 “小孩子不准看。” …… 王梦梅的店面开业了，一到下午放学，一股酸辣勾人的气息就飘到了学校门口。 “什么味道？好香啊！” 第98章 简梨下了课就跑出去, 程瑜原本还蠢蠢欲动想去蹭饭的心思顿时歇了。 无精打采的背上书包，程瑜去车棚推车子。最近阿姨老是给她做各种白菜，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天气冷了, 白菜成为了市面上最便宜的菜。 天天豆腐炖白菜，要么就是白菜炖粉条, 程瑜看到白菜就恶心。 她讨厌的菜, 基本都是这么一次次吃讨厌的。 走到门口, 程瑜就闻到了好香的一股味道。酸酸辣辣的，程瑜纳闷。 这味道，怎么那么熟悉？ 再闻一会儿, 程瑜确认了。 这就是简梨妈妈给自己做的酸辣粉味道！ 身边不乏跟她一样被香味勾的走不动道的学生, 闻着闻着就调转了车把。 程瑜也把车子蹬的飞快, 顺着香味的方向去到隔壁的街道。 新开的店面前一地红，大大的招牌格外显眼。 长青饭馆。 之所以叫长青，是因为这条街就叫长青街。 王梦梅在店里招呼着这群刚下课饿狼一样的学生：“酸辣粉和麻辣烫，酸辣粉一份一块五，麻辣烫一份两块。” 麻辣烫是在酸辣粉基础上做的改良，试吃员依旧是嘴挑的简梨。 简梨在王梦梅的将信将疑眼光中，一次又一次的喊加辣, 最终的麻辣烫辣的王梦梅吃一口就找水喝。 “这么辣, 有人吃吗？” 王梦梅一边灌水一边问。 简梨辣的嘴巴红红，却还吃的格外起劲, 额头上的汗水亮晶晶的。 “一定有人吃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不爱麻辣烫！ 王梦梅最后还是信了简梨, 把麻辣烫加入了菜单, 虽然简梨建议她把菜弄成一串一串的，好让大家可以自选。 “这样单价会更高啊，有些人选的多, 就能卖贵点。” 但是王梦梅还是否决掉了：“串串太费时间了，现在店里腾不出人手来。” 这次是因为一楼的店面是个宽门面，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其实是两个门面。 所以王梦梅才想着把门面一分为二，一部分就做学生生意，卖麻辣烫和酸辣粉，另一边就还是做小饭馆。 学生的生意，王梦梅主打就是一个短平快。 直接用一次性的纸盒子，省去洗碗的时间。 酸辣粉和麻辣烫都是熬一锅汤底，配料和底味都提前准备好，剩下的就是一样样的菜蔬和主食分好，来一个学生，就直接下菜，一锅里面放四个漏勺。三两分钟就能出四份。 效率高，翻台快，还省事。 最主要的是，等她把味道再改良改良，这一块就不用她亲力亲为了。 王梦梅本来想着刚开始，生意或许会一般，她也好问问别的顾客的意见。 谁知道刚开业的第一天，学生们就把她的店围的水泄不通。 “阿姨，我要一份酸辣粉！” “麻辣烫！” “我要两份麻辣烫和三个烧饼！” …… 王梦梅急的满头汗：“一个个来啊，麻辣烫要什么辣？” 店里的牌子下面写着“特辣，麻辣，中辣，微辣”。 不少人上来就选了麻辣。 “放心，我特别能吃辣！” “阿姨我要一份特辣！” “哇靠，你要特辣，你小心给你辣哭！” “哼，谁哭啊，我可是吃辣小能手！” …… 一群人叽叽喳喳，简梨穿上围裙，帮她妈维持秩序带收钱。 听到有人吹自己吃辣小能手，简梨回过头看了看脸。 这店里的辣度都是她一口一口定下来的。 她不允许有人抢她吃辣小能手的称号！ “来来来，排好队啊！” 简梨一维持秩序，学生们就顺理成章的排起了队。 简梨梳着个马尾辫，皮肤白亮白亮，一说话，刚才还哇靠来哇靠去的男生们就熄火了，各个递着眼色感叹。 好漂亮的小姐姐！ 简梨看人实在太多，索性拿出笔开始写号。 一人一个号，发着发着就看到了自己班级的同学。 简梨打了个招呼，对方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简梨同学，你在这儿勤工俭学吗？” 简梨坦然道：“不是啊，这就是我家的店。我妈妈开的。” 同学尴尬道：“哦哦，那、那挺好的。” 简梨：“你吃麻辣烫还是酸辣粉？” 同学：“麻辣烫吧。” “要什么辣？” “要中辣。” 简梨停下笔，好心劝道：“我建议你选个微辣。” 同学干笑两声：“那也行。” 简梨在本上写了微，然后撕了一张纸条给她。 简梨走出几步远，那同学才拍拍胸口。 好尴尬。 离她最近的同学问她：“她是你们班的？” “是。我们班的班花。” “班花家里就卖这个啊？” 说话的学生吐吐舌头：“她也不嫌难看。” 虽然这位同学跟简梨没有什么交际，但是对方说简梨不好，她倒是油然而升一股怒气。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卖这个咋啦？你还不是在这儿排队！有本事你就别吃！” “……我又没说什么！” “你怎么没说？人家卖酸辣粉怎么了？不偷不抢靠勤劳致富，我们自己班的都没嫌弃，你嫌弃个啥？” “……你疯了吧，关你啥事？” “就关我事了！这是我们一班的同学！代表我们一班！” “真有病……” …… 这场小小的争端，以那位理亏学生跟人换位置才结束。 简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发号到程瑜的时候，程瑜倒是高兴的厉害。 “小梨，你妈妈真的来开店了！” 程瑜高兴的飞起。 “阿姨真好，我往后要天天在这里吃！” 简梨撕下纸条：“好啊，我欢迎。” 能给她妈拉拉人气，怎么不算好事呢？ 王梦梅一锅出四份，很快就把队伍缩短。 简梨东奔西跑，王梦梅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她也听到了有人对着简梨指指点点。 王梦梅忽然才意识到，简梨来帮忙，好像会让女儿很丢脸。 “小梨！” 王梦梅刚喘口气，就喊简梨。 简梨小跑过来：“怎么了？” 王梦梅欲言又止，看到女儿身上套着脏围裙，就赶紧上去解下来：“店里不忙了，你该干嘛干嘛去，明天妈就让你玲玲姐姐过来。” 简梨很不理解：“叫玲玲姐姐过来干嘛？那边还需要她呢。再说了，拢共也就这段时间，我给你搭把手的事。” 一点都不忙，只需要饭点帮着写个单子端个饭而已。 王梦梅还是觉得不行：“我招人。” 简梨更觉得奇怪了：“招人不花钱啊？算了吧。” 家里的钱全被这套房子掏空了，哪儿来的钱再招人。 简梨推了她妈一把：“你就是瞎想。喏，这一份是程瑜的，妈，你给程瑜多放点花生。” 王梦梅更紧张：“程瑜也来了？” 简梨指指角落里擦桌子的程瑜：“那儿呢！” 王梦梅：…… “简梨！你干嘛叫你同学擦桌子！” 简梨：“我这不是忙么，她主动的！” 正说着话，之前那个跟简梨点微辣麻辣烫的同学也走过来。 “简梨，你家筷子呢？” 简梨：“我给你拿。” 那同学摆摆手：“不用，你指一下，我自己拿。” 简梨指了之后，那同学不单是去拿了筷子给自己桌子上的筷子筒装满，还给周边几张桌子的筷子筒都补了。 简梨隔着人感谢她：“你吃烧饼不？我妈做的白糖烧饼！” 那同学正被麻辣烫辣的找不到北，闻言喊道：“要！” 简梨把烧饼递给她，又到处找那位要了特辣的吃辣小能手。 只见吃辣小能手此刻也是泪流满面，偏偏嘴巴比什么都硬。 “这不是辣的，是烫！” 他旁边的同学早已认输，在白水里涮菜：“得了吧，你咋不说麻的呢？” 不过这玩意儿名字真是起对了。 麻辣烫！ 可不就是麻！辣！烫！ 第99章 简梨多了个新外号。 “麻辣烫西施”。 简梨第一次听到这个外号, 反应居然是—— “为什么是麻辣烫西施，怎么不叫我酸辣粉西施？” 程瑜原本小心翼翼的，生怕简梨听了心里难受。 但是简梨这么一问, 她顿时两眼放光。 “肯定是麻辣烫啊，麻辣烫可比酸辣粉好吃多了！” 简梨：“才不是！酸辣粉比麻辣烫好吃！” 程瑜：“酸辣粉没有方便面！” 简梨妈妈的店里可以选主食, 主食有四种, 烧饼, 粉条，手工面和方便面。 程瑜连着两天把四种主食吃过一遍，最爱就是方便面。 简梨：“那酸辣粉里还有肉呢。” 麻辣烫上辈子她早吃腻了, 最近最爱的就是酸辣粉, 尤其是王梦梅上面放的那一勺子干肉臊, 还有里面炸到干香的豌豆粒。都让简梨欲罢不能。 程瑜：“可阿姨店里卖的最好的还是麻辣烫啊！” 的确，从开业之后，学生们最爱就是麻辣烫。 寒风肆虐的天气，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麻辣烫，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安慰被学业压榨的内心了。 王梦梅总算是体会到了客流量带来的好处，开业的第三天她算了一笔账，光是麻辣烫, 她一天就能卖上百碗！ 王梦梅越算越激动, 照这么算下来，一个月光是麻辣烫和酸辣粉这种小吃, 她就能挣到三千多块！ 唯一美中不足的, 就是店里的位置不够。 王梦梅原本打算把一楼一分为二, 一边做小饭馆，一边做小吃。 但二十多平的面积，只能摆下十个桌子。 学生都是呼啦一下的集中到来, 这十张桌子远远不够。 王梦梅想了想，干脆下了决心：“把一楼全做成小吃！” 二楼做饭馆！ 不来不知道，一来王梦梅才明白了简梨说的学生钱好赚是什么意思。 省实验因为是走读，所以学校早中晚都是有人回家吃饭的。 有些学生最近爱吃麻辣烫，就干脆每天中午跑来吃完又紧赶慢赶的回学校。 而且王梦梅甚至还发现了另一波稳定客流量。 那就是不远处在工地上干活的工人们。 大概是这个工地不管饭，所以很多工人中午就是随便对付一口。 对于工人们来说，中午花两块钱来吃一份麻辣烫是很不值得的。 他们大多都是花上几毛钱买两个热馒头，然后就着咸菜或者随便买一份菜吃，一顿饭花一块钱以内。 王梦梅这时候又想起自己刚开始干小摊的时候，面饭这种东西，虽然赚的少，但是只要客流量大，也能挣上钱。 王梦梅开店的思路越来越清晰，那就是走精致挂的小炒，和简单快捷挂的饭面小吃。 一楼热闹又临街，正适合开个快餐类型的小店，楼上安静，稍微一装修，就能招待那些来吃聚餐的客人。 简锋一听就很支持她：“这样也好，反正小梨也不想去住那边。” 简梨的理由是住在二楼，一楼做生意，她晚上没办法睡。 这个问题一出，王梦梅也歇火了。 她想，还是要挣钱，等到挣了钱，早晚买一套林慧那样的房子！ 简锋支持老婆扩大规模，王梦梅却有点迟疑。 “没钱装修。” 既然二楼要装修，王梦梅就不想随随便便搞，只是家里的钱实在是腾不出来了。 简锋笑了笑：“不着急，过几天就有钱了。” 孔国荣不来店里这些时间，简锋也逐渐认识了一些人。认识的人越多，消息来源就越多。 简锋听说本地有个加工鸭货的厂子倒闭了，现在有一批冻货在仓库里还没出掉。 简锋一听觉得有门，就联系了买家，打算跑一趟把货收回来。 王梦梅皱着眉：“你手里还有钱吗？” 简锋：“左右手一倒腾的事，不用我垫钱。” 小石和小孟都能把这笔钱掏了。 只不过关系是简锋找来的，照样还是他拿大头。 简锋算着干了这一笔，少说能挣个一两千，这笔钱拿来先装修，应该是能暂时支应几天。 装修本就是个缓慢的活计，又不是非要一次性的掏完。 王梦梅也忍不住感叹：“以前没钱时候手头紧，怎么现在还是手头紧。” 就没有说哪一天手里全是钱，能痛痛快快的花。 不过牢骚归牢骚，生意还是要往下干。 王梦梅在一楼置办了锅碗瓢盆和灶台，又招了一个杂工。 每天上午炒出一大锅烩菜，一碗烩菜带两个馒头，要一块钱。 一经推出，很快那些工地上搬砖的人们就发现了这个小店，陆陆续续都往这里来。 王梦梅叫杂工给人打饭，自己则还是守着麻辣烫摊位。 简梨收钱收的头昏脑涨，连回到教室都在心算怎么找钱。 …… 简梨的名声越来越响，班上的同学们也逐渐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觉得简梨太丢人，连搭理都不搭理她了。 另一部分则是觉得简梨可怜。 林书瑶连着三天带她的男朋友去吃麻辣烫，她男朋友辣的眼泪直掉。 “我们能不能不来吃了啊？我不能吃辣的。” 林书瑶小声说道：“不行呀，我跟简梨是一个社团的，我肯定要来给她捧场。” 男朋友嘤了一声：“可你就没吃几口，都是我吃的……你要不给她钱吧，咱们别吃了。” 两个南方人来吃辣，真的是一种酷刑。 偏偏林书瑶很坚持：“不可以，你付了钱不吃，简梨肯定会难受的。” 于是两人还来吃，终于过了一周，简梨妈妈上新品了！ 林书瑶的男朋友喜大普奔，指着红色单子上的新品大声道：“阿姨，我要三个炸鸡腿还有一份鸡柳，再来一份烩面！” 王梦梅被他五大三粗的一吼，往后退了一步。 “……炸鸡腿和鸡柳要什么口味？” “要番茄。” 他是一点辣的都不想吃了！ 吴斐然、宋涛和程瑜也都点了炸鸡，社团小组坐在一处，吴斐然还稀奇道：“我原来还以为这里只卖麻辣烫呢。” 她家里管的严，很少在外面吃，这还是第一次来。 宋涛：“我也觉得东西有点少，不过简梨说等到过一段时间，会逐渐加东西的。” 今天不就加了炸鸡吗？ 炸鸡腿很快上桌，宋涛啃着鸡腿，小眼睛挤在一起，畅快的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以前怎么没觉得炸鸡这么好吃！ 吴斐然：“我觉得比肯德基的好吃。” 林书瑶也点点头。 现在桃城还没有肯德基，吴斐然是去年暑假被父母带去首都旅游才吃了一次。 “肯德基是什么样？” 吴斐然：“热闹倒是很热闹，但东西很贵！” 吴斐然家境不错，但爸妈管的很严，她第一次进肯德基，两块鸡花了十九块！一个汉堡十块钱！ 宋涛嘴里的鸡肉差点掉下来：“能买十个简梨家的鸡腿了。” 吴斐然：“所以说很贵啊。” 简梨妈妈忙过这一阵，简梨也端了一碗面上面盖上一个炸鸡腿来和几个社团成员汇合。 “你们说什么呢？” 吴斐然：“说你妈妈做的东西好吃。” 简梨翘尾巴：“那肯定的呀！” 她就是对她妈的手艺很自信，所以才支持她妈来这里开店。 简梨吃完饭，匆匆又去帮忙了。 吴斐然几个人吃完之后也帮着简梨招呼了一下客人。 王梦梅心里感动，临走时候还给几个人每人塞了一包炸鸡柳。 “阿姨请你们吃。” ****** 小店开起来没几天，王梦梅得益于每天稳定的客流量，一口气直接请了两个长期工，彻底解放了简梨。 简梨的日常逐渐变成了每天来店里吃饭，吃完之后再自己回家遛狗的状态。 只是…… 简梨很疑惑：“程瑜，你都来这里吃了半个月了，你爸妈不是给你请阿姨了吗？” 程瑜比她来的都勤快，每晚都来吃，不是麻辣烫就是酸辣粉，短短的时间内，程瑜的下巴上就长了好几颗痘。 简梨理解不了程瑜上火了还来吃。 程瑜：“我就喜欢吃王阿姨做的菜。” 她不回去吃，家里的阿姨才不管呢。反正她爸妈回来，她也只会说是自己非要在外面吃垃圾食品，到时候她爸妈也只会训她。 简梨微微蹙起眉心，她感觉到程瑜那个阿姨，似乎并没有把她照顾的很好。 这几天天气突然降温，程瑜身上还穿着薄薄的单衣，连个毛衫都没有。 简梨问她，她就说毛衫不知道放在哪里。 最后还是简梨借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穿。 “程瑜，这个周末我去你家玩吧？” 程瑜惊喜的抬头：“真的吗？好呀好呀！” 程瑜迫不及待要给简梨展示自己的书架。 “你之前说的漫画书，我都买回来了！” 不光是简梨说的，连林书瑶几个人说的那些，她都买回来了。 “我们可以一起看！” 简梨有些无奈，她其实早看出来了，程瑜压根不喜欢漫画。买那么多的漫画，更多时候只是为了借给其他几个人。 准确说，这个姑娘身上是有点讨好型人格的。 简梨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富二代也能养成这样！ 真是对程瑜那不见面的爸妈佩服至极。 回到学校，简梨带着一身的麻辣烫味道，走过几个同学身边，有那刻薄的就故意在鼻子旁边扇一扇，露出个嫌恶的表情。 一个嘴贱的男生甚至还捏住鼻子，阴阳怪气道：“这是什么味啊，这么难闻！” 如果是上辈子十六岁的简梨，这时候怕是心态已经崩了。 但这是重来一次的简梨。 简梨扭过头，再次施展嘴毒大法。 “不知道唉，可能是某人把嘴和排泄器官装反了，所以一张嘴就是生化武器。” 第100章 简梨进了老师办公室。 班主任姜老师很是头疼, 简梨在骂完那一句之后，男生破防了，所以两人理所应当的吵了起来。 不！是简梨单方面的人身攻击。 “请你不要用你的排泄器官对我说话, 太不礼貌了。” “上帝把智慧洒满人间，就你打了一把伞。” “巴黎圣母院烧了是吧, 要不怎么给你放出来了。” “你厉害你第一, 你去海里开飞机。” …… 对面男生急了就是满嘴脏话, 简梨倒是一直情绪稳定，一句一句的直往对方的心尖上扎。 等到姜老师把人带回办公室，男生已经气的快炸了。 “老师, 她骂我！” 简梨翻个白眼：“多稀奇呢, 我骂的是人, 又不是你。” 男生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简梨这又是一句骂。 “姜老师，你看她！她还骂！” 姜老师十分头疼：“好了好了，一个个说。” 男生先说，他急不可耐的把简梨怎么骂他说了一遍，气的眼睛都红了。 “她骂我丑还骂我蠢！” 简梨：“你怎么不说谁先嘴贱的？” 男生气弱了一下，然后又挺直胸膛：“我说你了？我又没有指名道姓！” 简梨呵呵一声：“那我说狗呢，人听了没事, 狗听了就会汪汪叫。” “……简梨！” 简梨：“叫我干啥？我这儿可没有剩饭给你。” 男生：…… 对方终于还是被气哭了。 在班主任姜老师面前气的哇哇哭。 姜老师头都大了：“你少说两句。” 这个攻击力度, 连他都害怕。 简梨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男生哭的收不住, 也不胡搅蛮缠了：“我就说了你一句, 你干嘛那么凶！” 简梨懒得搭理他, 等到他哭差不多，姜老师又开始问简梨事情经过时候，简梨才慢慢说起原因。 姜老师原本还无奈的神色, 瞬间变得冷肃。 他看了一眼男生，男生红着眼眶低下了头。 “他说的确实不对，但你的解决办法也有问题。” 姜老师尽量的循循善诱：“你可以来找老师，老师会跟他说的。完全没有必要闹成现在这样。” 简梨歪着头：“那老师你会帮我骂回去吗？” 姜老师：“……你怎么还在纠结骂人这件事，骂人就是不对的。” 简梨自言自语：“你看，老师你可以教育他，但是我白挨了一句骂，我的气还没消呢。这不公平。” 姜老师：…… “那你现在觉得公平了？” 简梨深呼吸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很公平！” 出了一口恶气，爽！ 姜老师：“……叫家长来吧。” 这孩子是真难教啊，歪理一大套的，他必须得跟家长好好聊聊。 男生一听要叫家长，顿时也怂了。 无比后悔自己怎么就嘴贱了那么一下！ 明明他对简梨也没有多讨厌，可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非要多那么一句嘴呢！ 简梨看也不看男生，低着头等家长。 不过…… “老师，能不能叫我爸来啊。” 王梦梅太忙了，虽然简梨觉得自己这次反击很有必要，但是让王梦梅百忙之中跑一趟，她还是觉得有点心虚。 “叫我爸来吧，我爸好联系。” 姜老师当然看到了简梨的慌张，忍不住笑了，到底还是个孩子。 “好吧，你过来打。” 简梨把电话拨出去，电话响了几声，简锋的声音响起。 “……爸，你来学校一趟吧。” 简锋骤然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简梨有点不好意思在电话里说，只催促道：“你来就行了，老师找你有点事。” 简锋心揪起来：“好，我马上去！” 简梨：“……别跟我妈说，来的时候记得别开车，别着急。” 挂了电话，简梨看到姜老师一脸复杂望着自己。 简梨把电话递给男生：“该你打了！” 男生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过来，犹豫再三，也打给了他爸。 不同的是，电话那头的男人明显很暴躁，对着电话先骂了一通。 俩人灰头土脸的站在办公室等家长。 然后有人在门口敲门。 “姜老师？” 姜老师喊了一声进，进来的人却是葛雅琴。 葛雅琴显然是听说了侄女出了事，这才着急忙慌的跟人换了课赶过来。 简梨看到小姑来了，顿时装作乖巧，对着小姑讨好的笑笑。 葛雅琴也有点生气，听完姜老师说的，更生气了。 戳了简梨一指头：“你啊你，不是说了吗？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 就一个同学拌嘴的事，怎么就能闹到这么大！ 简梨吐吐舌头，她找小姑告状也没意义啊，小姑也不能帮着她骂回去。 “现在好了，这半晌的，还要叫你爸来。” 葛雅琴看着简梨就心焦，这个侄女她相处不多，原本看着是个很乖的孩子，怎么一个学期还没过完就被叫家长了？ 实在是跟她的印象很不符。 正好简锋一会儿要来，葛雅琴索性也坐下等着哥哥来。 她得跟哥哥好好谈谈。 简梨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就算是哥嫂要做生意挣钱，什么时候不能挣？孩子的教育才是一辈子的事！ 还有嫂子，好好的把店开到学校这边来。 太丢人了！ 葛雅琴从学生那里知道之后，现在下班都躲着那片走，生怕跟王梦梅遇见！ 怎么嫂子就一点都不关心简梨在学校的处境呢？ 葛雅琴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简梨站累了，把后脚跟靠在墙上卸力气，目光一直停留在教师办公室的课表上，津津有味的研究起老师们的课程安排。 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叫葛雅琴更忧愁。 很快，简锋先赶来，找到办公室，第一眼就看见了在墙角罚站的女儿。 简梨眼巴巴看着他，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 简锋看到旁边还站着一个男生，心里打了个咯噔。 葛雅琴也站起来：“哥，你来了。” 简锋没想到葛雅琴也在，心里那个猜测更是呼之欲出。 他痛心的看了一眼简梨，又把熊熊怒气直冲男生而去。 “雅琴你也在……这位就是姜老师吧。” 简锋说着话，还把那个跟简梨一块罚站的男生从头到尾的打量一遍。 得出结论。 看上去真怂！ 简梨这是什么破眼光！ 跟她妈一样……呸，一点没继承她妈的好眼光！ 姜老师看到来了一位家长，决定还是等到另一位也到了再说。 “简梨同学和这位同学有点小争端，咱们这次叫家长来，也是一块沟通沟通。毕竟以后还要同窗三年，尽量还是把矛盾化解了。” 上次家长会来的是简梨的妈妈，简梨爸爸还是姜老师第一次见。 姜老师尽量把事情说的平和，倒是叫简锋心里的石头松下来。 原来是孩子吵架！ 谢天谢地！ 简锋这才发现女儿原来乖的反常。 “没事，都看您安排。” 男生的家长很快就到了，对方穿着工服，一看就是从工作场合直接跑过来的。 姜老师看到人都到齐了，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 男生的家长一听是自家这个先挑头，气不打一处来：“老子就教你干这个的？在学校挤兑女同学，你真是把我的脸都给丢尽了！” 男生低着头。 家长赶紧给简锋道歉：“我家这个不像话，我一定好好说他。” 简锋原本也生气，王梦梅最近忙，家里又新买了房子，女儿自告奋勇想要帮家里点忙，这是孩子的孝心，更是简梨心疼她妈。 没偷没抢没怎么样，结果学校里的同学就这么说闺女。 虽然姜老师一再强调简梨没吃亏，她骂人凶着呢，给男生都骂哭了。 但简锋还是心里很不好受，他脑补出了一连串女儿是怎么忍耐，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才这样骂回去的景象。 唉，也不知道刚才等自己的时候，孩子怎么害怕呢。 简锋僵硬着脸色，一点都不想原谅这个嘴巴坏的男生。 姜老师先处理男生这边，给家长反映完情况，然后又说让男生交八百字的检讨上来，就把人放回班里去了。 男生的父亲临走之前还十分不好意思，给简锋递了一张名片：“不好意思啊，这是我的名片。” 简锋接过来，上面是一家装修公司。 简锋想也不想的把名片在兜里揉了。 这人的儿子骂了他闺女，这辈子他都不想见到对方。 男生的事解决了，姜老师开始严肃的给简锋说明简梨的问题。 “简梨同学各方面都很好，就是这个处理问题的态度……” 姜老师从来没想过，简梨看上去那么乖，实际上居然是个这么有主意的。 “家长还是要注意引导，毕竟是青春期，正是个人思维逐渐成型的时候，这次是跟同学吵架，要是下次在校外吵架，万一激怒了对方就不好了。” 姜老师：“也不是说我们去争论就不对，但是总要考虑到这种升级冲突的态度，总会不可控。” 就像这次，两人幸好是只动嘴，万一对方抡起拳头，简梨是个女生，说到底还是吃亏。 简锋严肃的点了点头：“老师你说的对！” 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女孩子，不光要嘴巴厉害！ 拳脚也要厉害一点才会不吃亏！ 100-110 第101章 姜老师一看简锋态度认真, 也就没有再揪着简梨骂人的事不放。只是问了问简锋有关于家里的事。 “我听班上同学说，简梨同学现在中午和晚上都会给家里帮忙？” 姜老师下意识就觉得是不是孩子家庭有什么负担。 “咱们学校有针对困难学生的补助，只是高二才可以申请。如果简梨需要的话, 可以先交一个申请上来。” 姜老师试探着问简梨爸爸：“现在虽然说是高一，但是学校的学习还是紧张的, 我经常看到简梨小跑来上课……” 不止一次了, 姜老师总看见简梨踩点奔向教室的身影, 简直是风雨无阻，好几次都是压着铃声落下的时间进教室。 “各科老师都反映过这个问题。” 简锋：…… 他要怎么说，其实这一点跟家里关系不大, 简梨从初中就是踩点。 有时候简锋也不能理解, 明明他都提前半个小时把简梨送去学校了, 但这丫头就是不进去，最后还是压着时间进教室。 “……前几天是家里新店开业，一时腾不开手，以后不会了。” “补助也不用，我们能负担的起。” 姜老师听到这里，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那就好。” 青春期的小孩，自尊心都强, 他也担心简梨一直这样下去, 对心态是个很大的打击。 “这次的事两方都有错误，所以简梨你也交八百字的检讨上来。” 简梨两辈子第一次写检讨, 哦了一声, 心里想着找谁问问怎么写。 没写过, 就怕手生。 简锋看女儿这样，早就心疼的不得了了，差点就想问问姜老师, 家长代写行不行。 最后还是忍住了，跟姜老师打完招呼就跟简梨一块出了办公室门。 葛雅琴刚才听了全程，迫不及待要跟简锋谈谈。 “哥，这也快放学了，咱们晚上一块吃饭吧。” 简锋想了想：“好。” 反正粮油店的事他也安排好了，这个点不去了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就去你嫂子的店吧，你嫂子早说让你去看看，平时你工作忙，顾不上回家吃的时候可以去店里，想吃什么你嫂子就给你做。” 简锋也是很久没跟妹妹在一起吃饭了，热情的招呼葛雅琴。 葛雅琴尴尬的厉害，她不想去。 其实相较于简锋这个哥哥，她跟嫂子王梦梅相处并不多。最重要的是，有些话可以对哥哥说，但是对嫂子却没办法说出口。 “不去了吧哥，嫂子这会儿正是上人的时候，怕是忙呢。咱们就去教师食堂，我请你。” 简锋倒是没有想太多，葛雅琴这么说，他也就应了。 简梨却是早看出来小姑要跟她爸说话，直接撂下一句。 “我下午缺课了，得找我同学问问笔记，马上就晚自习，我就不去了。” 简锋：“都这个点了你不饿吗？” 简梨：“不吃啦！” 这一下午，她除了吵架就是在办公室，压根没消耗。 简锋：“爸爸今天没什么事，一会儿吃完饭就等着你下课。等你下课再带你去吃东西。” 简梨应了一声，从后门溜回班。 葛雅琴带着简锋去食堂，简锋中午没吃饭，这会儿也确实饿了。 葛雅琴点了几样菜，食之无味的戳着碗里的米饭。 简锋边吃边跟妹妹闲聊天。 葛雅琴忍不住了：“哥，这两年我都没怎么见你，你现在到底在忙什么啊？” 简锋：“就还干以前那样，给人跑车。” 简锋不想说太多。 葛雅琴看着灰头土脸的哥哥，衣角处还有面粉的白印子，心里更丧气了。 简锋这个哥哥什么都好，就是没文化，没文化就只能干些力气活。 她以前还曾经想着靠着自己在学校的关系，让哥嫂来食堂承包个窗口，也能挣点钱。可后来一想，却又作罢。 哥嫂要是真来了食堂，以后总有麻烦事。她帮一次可以，可要是以后哥嫂沾上了她，她又要怎么办？ 只是现在看着哥哥吃饭吃的狼吞虎咽，葛雅琴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哥，要不你跟嫂子说说，叫她别开店了？” 简锋刚想跟妹妹说说王梦梅的小店，说自家新买了房子，又买了门面。不是炫耀，而是跟亲人说说自己的日子终于好过了，好叫她不要操心。 这些年，两个弟弟自从借钱和过年那两档子事之后，基本都等于断联系了。 就这么一个妹妹，两家还是时不时的通个电话互相问候。 可葛雅琴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叫简锋很不理解。 “你嫂子的店开的很好啊，干嘛不开？” 王梦梅给他算过账，来到这边的门店，一个月少说也有五六千的挣头！ 这可比原来在棉纺厂好多了！ 葛雅琴郁闷的厉害：“干来干去还是个体户，带着简梨也叫人白眼。不如你跟嫂子说说，把店关了，我在一中给她找个窗口。你让她到那边去干，一个月怎么说也能挣个五六百。” 葛雅琴想的很好，她本来就不想叫哥嫂来省实验，现在正好有简梨这个由头。索性把王梦梅安排到一中或者二中去。 理由都是现成的，一中和二中都是封闭学校，生意好做，虽然学校要对窗口抽成，但算下来挣个几百块还是简单的。 “你那个工作忙点归忙点，但嫂子的工作可以灵活啊，简梨现在高一，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呢。挣钱什么时候不能挣，还是要以孩子为主。” 葛雅琴到底不是八面玲珑的人，她说完，自己就察觉说过的话里面的逻辑漏洞。 既然是就近照顾简梨，那为什么不给安排在省实验的食堂呢？ 她赶紧补了一句：“我们学校是因为学生走读的多，还不封校，所以食堂收益一般。再说了，现在也没有空的档口了。” 简锋放下筷子，顿了一下才问道：“雅琴，你想说什么？” 葛雅琴低着头：“我就想你们别在学校周围开店了。” 葛雅琴心里委屈，她觉得哥哥实在是太不体面，桃城这么大，他上哪儿不能开店，就非要来学校门口开。 既不考虑女儿，也不考虑她这个妹妹。 这段时间以来，办公室知道她侄女是简梨的，都有些好奇的问过她。 问她不是说两个哥哥，一个在医院，一个开公司吗？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哥哥，家里开麻辣烫店面。 其实很多问的人未必是笑话，但葛雅琴一向很有优越感。 她娘家条件好，两个娘家哥哥也有本事，嫁的婆家也好，家里是本地最大的空调厂家的总代。 葛雅琴是学校女老师里条件最好的，走哪儿都有人用羡慕的眼光看她。 突然因为简锋夫妻的原因，成为别人的焦点，她心里烦躁的厉害。 现在更别提还有简梨这个不省心的侄女。 葛雅琴：“哥，你跟嫂子商量商量吧，也考虑考虑小梨。你看看这才开学多久，她就被叫家长……葛棋虽然爸妈都忙，但你看葛棋就很省心！” 葛雅琴说起来有点收不住：“这其实就是你们从小没有好好关注孩子成长的原因，孩子还小时候，就没给简梨竖立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榜样，她是个女孩子啊，骂人那么难听，她往后怎么嫁人？” “看看葛棋，平时有礼有节的，三哥两口子就很会教育人。” “哥，我这都是为简梨好，要不是这样，我这个当姑姑的，干嘛跟你说这些话。” …… 葛雅琴说完，小心觑着简锋的脸色。 简锋脸色铁青，刚才在办公室里都没有现在这么生气。 除了生气，更是心凉。 “你就是这么看我女儿的？” 葛雅琴心里咯噔一下：“不是我这么看！你出去问问，谁家的女孩是这样骂人的？我要不是为她好，我至于说这些？” 葛雅琴委屈的很，觉得自己是好心被当了驴肝肺。 “她是我侄女，我能不盼着她好？” 简锋推开碗，从兜里掏出来饭钱放桌上。 葛雅琴懵了：“哥？” 简锋：“雅琴，你嫂子的店关不了。我们一家子就靠着这个店吃饭。再说了，我没觉得我女儿有什么不对。” 简锋闭上眼睛又睁开：“我觉得我女儿很好，很孝顺，很懂事。你不用拿我女儿跟葛棋比，我觉得简梨比葛棋强一万倍！” 葛雅琴：“……哥，我不是说葛棋……” 简锋起身：“简梨快放学了，我去等她。” ***** 简梨回到教室，先是补了几节课的内容，然后又到处问作业。 程瑜光顾着担心简梨了，一点没留意。简梨只好问前座。 前排的男生战战兢兢：“都、都在这儿了。” 简梨没在意前排的态度，拿过记着作业的小线圈本狂抄。 程瑜也小心翼翼问简梨老师怎么处罚她。 简梨：“八百字。” 程瑜比了个大拇指：“牛。” 从今往后，简梨将取代她哥哥在她心中的地位。 第102章 简梨看到她爸的时候, 下意识就知道她爸的心情不好。 她有心想问问姑姑说了什么，简锋却很快调整好心态，问简梨晚上想吃什么东西。 简梨：“我想吃面。” 简锋之前带她吃的麻辣面, 滋味就很不错。 简锋：“那走，我带你去。” 简梨小声道：“那要不要跟妈妈说？” 简锋知道女儿是在问什么, 好脾气的笑笑：“一会儿走到那边跟她交代一句就行了……今天叫家长的事就不说了。” 简梨小小欢呼一声。 简锋连训女儿都不训, 只是好奇的问简梨：“那些骂人的词你都是搁哪儿学的？” 一套一套的, 他跟王梦梅可没有这样教过她。 简梨哼了一声：“我一生气就爆发了。再说了，爸爸，你不觉得那人该骂吗？” 简锋蹬着自行车：“是该骂, 但你怎么不想想, 他要是骂不过你, 打你怎么办？” 简梨：“那我就跑。” 简锋被女儿的没出息笑到。 “跑不过呢？” 简梨垂头丧气：“那你说怎么办？他骂了我，我要是不骂回去，我就吃亏了！” 怎么男生就这么好命，骂人一点代价都没有。 简锋：“那你要不要也学点东西？等以后对方打人，你也可以打回去？” 简梨睁大眼睛：“爸，你要给我报女子防身术吗？” 简锋从来没听过女子防身术：“什么什么防身术，我说你小石叔叔, 他以前当过兵, 会军体拳。” 简梨“切”了一声：“我们军训时候就学过了！” 简锋停了车子：“那……拳击你学吗？” 简梨：“谁教我？” 简锋转过头：“我。” 他当年跟发小们混的时候，也是打遍家属院。只是后来有了老婆孩子, 简锋才逐渐的收敛了脾气, 温和起来。 简梨万万想不到, 她爸居然以前还是混街的！ 简锋客气了一下：“什么混街，我的都是偏实战的技巧。” 嗯，一次次打架中总结出来的。 “你学不学？” 简梨一咬牙：“学！” 就当是上培训班学拳击了！自己的亲爸, 下手还轻点。 简锋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笑意。 “那话说前头，可不能喊累。” 简梨：“放心放心，一定不喊。” …… 两人吃了晚饭才回店，简锋就对老婆说起要教女儿拳击的事。 王梦梅还纳闷：“以前说叫你教，你不教。现在都上高中了，正是忙的时候，你又要教……你能狠下心？” 简锋老实承认：“狠不下心。” 简梨打小长得乖，从幼儿园起喜欢拽她小辫的男生就没断过。 简梨小，不觉得那是男生喜欢她，回家就哭说被人欺负。 简锋去学校找过很多次老师，有些老师说了就会注意，也有的老师就很不以为然。 “男生拽你辫子是喜欢你啊。” “这是他们表达好感的一种方式。” “小事而已，用不着上纲上线。” …… 简锋后来气的没办法，眼看着白团子一样的女儿头发都快被拽的稀疏了，后来更是哭着要剪短发。 于是简锋只能自己上，越过学校直接跟家长谈。 或者是下午放学就在门口堵人，对着小男孩恐吓几句“再拽简梨头发，我就把你头发全剃光”。 从那儿之后，揪简梨头发的小男孩就少了。 王梦梅觉得他这样干不行，大人对上孩子，总是以大欺小。 王梦梅主张让简梨自己主动反击。 可简梨小时候是个大怂包，不管她妈怎么鼓励，她都怂怂的等爸爸来解决。 王梦梅没办法，就想让简锋教女儿学拳击。 开始第一天，说好的出去扎马步，王梦梅看着钟表度日如年，焦心着怕简锋给女儿训坏。 到了时间左等右等，等不回来简锋，王梦梅脑子里全是女儿被送进医院的场景，给她吓的够呛。 终于等到人了。好么，简梨骑在简锋的肩膀上，左手一个棉花糖，右手一个小气球。 压根没练！ 王梦梅开始翻旧账：“她没哭几句，你就光顾着哄去了，这能练个屁！” 简锋讪讪道：“这次不一样，肯定能练好的。” 王梦梅：“怎么不一样？” 简锋：…… 他能说吗？就凭女儿这张嘴，要是不会点东西，以后迟早是要被打的呀！ “反正肯定能坚持下来的！” 简锋下定了决心。 …… 简梨开始了自己的训练生活。 第一天就给她折腾的够呛，简锋把她从暖和的被窝里叫出来。 两人先是绕着清晨的街道跑步。 简梨：“爸，我不学了！我不学了！” 简锋拉着她，坚持道：“不行，必须学！” 先从体能开始，每天早上跑步。 简梨欲哭无泪，上辈子在二中，早上是早操的，但是来了省实验，就没有了，只有每天上午的课间操。 她还以为自己能逃脱晨练的魔爪呢！ 简锋这次下了狠心，要让女儿往后可以尽情的骂人（……），因此简梨跑不动的时候，他也硬着心肠不让停。 半个小时跑下来，简梨只觉得肺管子里都是血腥味。 简锋抬手看看表，对女儿的体质表示忧虑。 “得亏是跑了一次。” 不跑一次，他都不知道女儿的体质这么差！ “明天继续！” 简梨这下彻底老实了，回家换衣服洗完澡，无精打采的去学校。 走过昨天对骂的男生边上，她心如死灰。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骂那么狠了！ 八百字的检讨简梨飞快完成，姜老师甚至还把俩人叫到台上，让互相道歉。 道完歉，姜老师这才放过两个状态都不太好的学生。 他心里想的是，虽然简梨家长看起来护短，但是人还是很好的嘛。知道回家教育小孩。 …… 跟初中那次骂人一样，简梨这次骂人的“金句”再次传播开来。 什么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什么智慧像雨点。 拐着圈的骂人，听起来既可乐又气人。 简梨的名字也很快被整个年级熟知，谁都知道高一一班的“霸王花”。 长得好看，骂人凶！ 班上的男生都开始绕着简梨走了！ 连林书瑶的男朋友都不太敢来一班，就怕碰见简梨。 “你们社长……好吓人。” 不过这对于简梨却有一件意外的欣喜，那就是没人给她递情书了！ 简梨乐得自在。 就这么每天晨练，中午和晚上去店里吃饭过了一周，终于到了周末。 程瑜从一大早就在家等着简梨。 简梨则是好不容易有个囫囵觉可以睡——简锋大发慈悲放了她一个周末。 一觉睡到上午九点半，简梨才磨磨蹭蹭的起床，也不能空手去程瑜家，拎了一兜子橘子。 把橘子挂在车把上，简梨按照程瑜给的地址在街道上穿梭。 越走越靠近东边，很快就到了小区。 门口的保安不放行：“需要按门禁。” 简梨按了门禁，程瑜接起来十分开心：“我去楼下接你！” 简梨推着自行车进了小区，楼下一片郁郁葱葱，各种贵价的花木一片一片，小区的中央还有一个喷水池。 程瑜穿着拖鞋接过简梨的橘子，开心道：“走吧。” 一梯两户，在八楼停下。 简梨进门就啧啧感叹：“你家好有钱。” 这样的楼盘，可以说是目前桃城最好的几个了。 连葛家住的外销楼都没有这个好。 只是虽然面积很大，足有四室两厅，但是程瑜的家里空空荡荡。 这种空不是家里没人的那种空，而是虽然客厅的皮质沙发还有水晶吊灯看上去就很贵，可家里除了这些贵价的家具，那些常见的小东西却一样都没在台面上见过。 空的像是样板间。 简梨打量着周围，程瑜已经开开心心的问她要喝什么。 简梨：“随便吧。” 程瑜打开冰箱，有些抱歉：“家里只有椰子水。” 简梨：“椰子水也行。” 程瑜笨拙的打开包装，倒出来，一人一杯。 简梨尝了一口：“味道怎么这么怪。” 再一看包装：“过期了。” 程瑜尴尬的脚趾抠地：“不好意思，我没看保质期。咱们要不然出去喝奶茶吧？” 简梨把椰子水倒进水池：“喝白开水算了。” 最后一人端着一杯白开水，程瑜把简梨带到自己的房间。 程瑜的房间乱糟糟的，但总归是叫简梨松了一口气，房间装修很好，粉色的纱帐和圆床，粉色的床头柜还有两排书架。墙上还有程瑜喜欢的明星贴画。 程瑜拉着简梨献宝：“你看，漫画！” 一排整整齐齐的崭新漫画书，有的甚至塑封都没拆。大多是全套的买，编号一口气能编到几十号。 简梨：“这些都是你自己买的？” 程瑜不以为然：“我哥哥买的。” 简梨有些意外：“你哥哥不是在首都上大学吗？” 程瑜：“不知道啊，他上个月突然回来了一趟，然后只在家待了半天就要走，临走时候看我书架上有漫画，就问我要不要，然后就买了。” 简梨看程瑜一口一个哥哥，压根不像是对她哥哥很讨厌的样子。 也是了，要是真讨厌，程瑜连提都不会提。 程瑜还给简梨展示了自己的各种磁带，什么小虎队，张国荣，周华健…… 简梨很意外：“你喜欢听歌，当初干嘛不参加音乐社团？” 程瑜：“这些很多都不是我的，是我哥哥的。” 简梨：“……你哥倒是兴趣爱好挺广泛。” 程瑜给简梨展示了自己哥哥的照片，有捧着奖杯的，有站在领奖台的。 简梨看了几眼就兴趣缺缺，两人趴在床上看漫画，看到快中午，简梨肚子饿了。 “程瑜，你家阿姨怎么还不来做饭？” 第103章 程瑜是个小呆瓜, 一向没注意过阿姨来的时间。 “杨阿姨一般都是十二点来给我做饭……” 这是家里定下的时间，但是程瑜一般在周末就会睡得晚，一觉睡到下午两三点也有。醒来之后也不太注意阿姨来没来, 没来她就出去花钱买。其实阿姨来不来对她来说意义都不大，反正阿姨做的饭也很难吃。 简梨把自己手上的电子表杵到程瑜面前：“都快一点了！” 程瑜怯怯道：“那要不我们出去吃？我有钱。” 说着, 程瑜从抽屉里拿出自己贴着小虎队三个人头像贴纸的钱包。 “喏, 我钱很够的, 咱们出去吃吧。” 只见那一看就很贵的黑色皮质钱包里，厚厚一叠大钞，少说也有大几百。 简梨：…… “你没被骗走真是个稀奇事。” 就这么对着第一次来家里的同学展示自己的钱包, 简梨光是想想都替程瑜的未来发愁。 “你没有阿姨家的电话吗？” 程瑜赶紧找出一张纸条：“有的。” 简梨：“来, 打电话。” 程瑜又怂了：“还是不打了吧, 我请你吃炒面。” 简梨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怂呢？” 程瑜不敢说话，总觉得这样的简梨看上去跟不苟言笑的哥哥一样吓人。 简梨打通了纸条上的电话，程瑜还在一旁小声劝她跟自己一块出去吃。 “我们家小区外面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刚开的米线店。” 简梨不理她，等到电话那头有人接起，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声。 “喂？” 简梨把话筒放在程瑜耳朵边，用口型示意她讲话。 程瑜只好硬着头皮：“杨阿姨, 你什么时候来给我做饭, 我饿了。” 杨阿姨本来接起电话还心里打了个突突，虽然程瑜的父母这次出去要半个月左右, 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提前回来？ 要是提前回来了, 再看到家里没有人做饭, 只怕是要找她问个明白。 因此程瑜一说，她急忙问道：“小瑜，是不是你爸爸妈妈让你打的电话？他们回来了？” 程瑜：“没有, 阿姨，是我带了同学回家来。” 杨阿姨再三确认，终于确定程瑜的爸妈哥哥都没有回来，只是程瑜今天带了一个同学回家。 这下，她悬着的心才总算落回到了肚子里。 “你同学来了你俩就出去吃嘛，这大周末的，我还得给一家子做饭洗衣的，哪儿有时间去给你做。你就一个人，和你同学外面吃点炒面炒米的就行了。对了，我明天也不过去了，家里有点事，你自己随便吃点。真是的，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叫别人做这做那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家里什么家务不做？就你们现在的小姑娘娇气，连个饭也不会做。” 简梨皱着眉听对方在话筒里这样数落程瑜，简直是大开眼界。 杨阿姨自顾自说完就挂了电话，理直气壮的劲，仿佛她才是给程瑜开工资的那个。 程瑜丧气道：“走吧，小梨，我们出去吃。” 阿姨不来给她做饭，她能怎么办？ 简梨：……不是，你真是个包子啊！ “喂喂，你就这么算了？” 程瑜抬了下眼睛，语气低沉：“不这么怎么办？” 简梨把话筒递给她：“打给你爸妈，告状！” 程瑜：“算了吧。” 她又不傻，怎么看不出来阿姨在敷衍她，欺负她。但是…… “我爸妈忙的没空接我的电话。” 每次打过去，不是秘书就是助理接，父母不是在开会就是有这样那样的事。 “就算是说了，他们也不会信我的。” 程瑜艰难的扯扯嘴角：“这个杨阿姨是我爸那边的一个远方亲戚，严格意义上我该叫表婶的。” 程瑜终于把自己藏在内心的话说出来，对着简梨，她莫名的信任。 “我爸妈在家的时候，她来的就很勤快，什么都挑不出错来。但是我爸妈一走，她就这样。我之前也说过她做菜不好吃，但是我爸妈不信。我爸说我嘴挑，说杨阿姨做饭很有一手……” “她拿我屋里的玩具回家给她孙子玩，我不让，她就跟我爸妈告状，我爸妈就会训我。” 简梨默默听着。 程瑜最后总结道：“所以我干脆不告状了，反正她敷衍就敷衍，我问我爸妈要钱，我有钱就能随便在外面吃。” 反而她经常在外面吃了之后，杨阿姨也不跟她爸妈告状了。 程瑜知道，这是杨阿姨故意的。 她在外头吃，杨阿姨也不用管她，乐得白捡工资。 程瑜吸了下鼻子：“我现在就想赶快过完高中，到时候就跑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简梨煞风景的插了一句嘴：“以你现在的成绩，估计也跑不远。” 考了三百二十名的程瑜：…… 简梨把话题扯回来：“说真的，我觉得你爸妈也没有那么不在乎你。” 她掰着指头：“你看，你学习上给你找了关系塞进重点班，上次家长会参加不了，但是你也说了，他们会挑时间给老师打电话沟通。” “还有你生活上，他们找了保姆，并没有直接用钱打发掉。其实还是不放心，想要找人照顾你。” 虽然这个搭着亲戚关系的保姆实在不尽责，但总体来说，简梨并没有觉得程瑜的父母像她说的那样完全不在乎她。 “我估计，是你哥哥的原因。” 程瑜迷茫的看向简梨。 简梨叹口气：“我光是听你说就知道你哥是什么人。” 主意大，在一中上了一年自作主张转学。 学习好，兴趣爱好多，从小到大奖状奖杯一大堆。 我行我素，据说选大学专业也是由着自己的意思挑，放弃了家里从事的建筑行业，执意去读了数学，读了一年，听程瑜说，好像哥哥又要换专业。 有这么一个独立的过分的哥哥，程瑜的父母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程瑜会是个大包子！ 简梨分析了一通，把程瑜给分析懵了。 原来是这样吗？父母不过是以教育哥哥的方式来教育自己，所以才没注意到她出现的种种问题？ “那我现在怎么办？” 简梨：“看你自己喽。” “你爸爸妈妈估计是被杨阿姨的错误信息误导了，你说你不给她玩具她就告状，我给你打赌，她肯定告的不是你不给她东西的状。” 从来没听过谁家的保姆敢告状说是自己拿东西的。 “大人想要欺负小孩子最简单了，只需要两面三刀，说些谎话，就能让你们互相不信任。” “所以你要让你爸爸妈妈相信你。” 程瑜喃喃道：“让他们相信我……” 还没等程瑜想明白，简梨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拉着她出门。 “走吧，出去吃饭。” 这冷锅冷灶的，连个菜都没有。 两人在外面找了一家做饸饹面的，劲道的面团放上压床，老板坐在压床的另一边，利用自身的重力把面团从压口里压出来。压出来的面条劲道弹滑，放进羊骨熬出来的汤头里，上面放几片羊肉，撒上一把青蒜苗和香菜。 简梨用塑料小勺子一个劲的加羊油辣椒，纯羊油的辣椒凝固起来，更像是碾碎的火锅底料，放进汤碗，那股属于辣椒的香味才会散开。 这种冷冷的天气，喝上一口香辣汤头的羊肉汤，再来一口劲道的饸饹面。 简梨额头冒着汗：“你知道随身听也可以录音吗？” …… 简梨骑着自行车回家，刚才程瑜非拉着她去买随身听。两人吃完饭又去了市里的商业街，逛了电脑城。 程瑜最终花了几百块，买了一台索尼的随身听。被店员教明白怎么用之后，程瑜这才匆匆回家去了。 简梨啧啧感叹，幸好不是个硬包子。 自行车骑到菜市场附近，简梨远远看见倪浩正在跟一个女青年拉拉扯扯。 简梨秉持着爱吃瓜的性子，趴在一旁看热闹。 不过这热闹显然是上演过很多次。 女青年就是崔盼盼，崔盼盼掉着眼泪问倪浩还爱不爱她。 倪浩人都麻了，过去这段时间，崔盼盼的纠缠更加紧密。 倪浩自以为把话说明白了，但崔盼盼就是不听不看，还一个劲的来。 “盼盼，你别这样。” 崔盼盼瘦了一大圈，眼眶都凹了进去。 最近这两个月，她就差把眼都给哭瞎，可再怎么哭，倪浩也不松口。 崔盼盼：“浩子，我不要房子加名字了，你只用给八千八百八十八的彩礼就行！我爸妈松口了！” 崔盼盼的父母有心再找一个倪浩家这样的，但是他们毕竟是来城里打工的一家人，又不是城市户口，也不是大富大贵，找来的最多就是跟他们家一样条件的人。 给彩礼也给，但是大部分就是应个景，给个三千两千是个意思。 崔母劝自己男人：“让盼盼去跟倪浩吧，再怎么说还有个房子，啥事不能以后说呢？” 现在看，就是当初说的太急了，要是好声好气的直接让两人结了婚，那有什么不能婚后说呢？ 那倪浩也不是个有主意的，到时候他又分出来，看他爸妈那样子，也不像是追着儿子要钱的性格，到时候倪浩挣的钱，还不是把在盼盼手里？ 崔父心里也不是不后悔，只是他闹的最厉害，这时候已经没了脸面再松口，于是只哼了一声。 意思是随便崔盼盼去找，只要她搞定倪浩，那家里的条件不是不能降。 崔母把消息透露给崔盼盼，崔盼盼高兴的要飞起来。 两家最协商不成的问题就是房子，现在父母选择退了一步，她和倪浩再没有任何阻碍了！ 只是倪浩的反应叫她始料未及。 面对终于松口的崔家父母两人，倪浩却觉得更烦躁了。 望着崔盼盼乞求的眼神，他无法解释清楚这件事。 那就是房子并不是根源，他和崔盼盼的问题，至今仍然没有解决。 第104章 崔盼盼最后还是哭着走了。 倪浩低着头回了店, 烦躁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简梨吃了个虎头蛇尾的瓜，一肚子八卦没人讲，只能晚上追着洗漱的王梦梅讲。 王梦梅进卫生间, 她也跟着进去。王梦梅搭衣服，她也跟在后面。 她跟着王梦梅, 王发财跟着她。 两人一狗在屋里团团转。 “崔盼盼哭的好厉害, 她说不要房子加名字了, 浩子哥说什么她都不听。后来浩子哥只好说了句托词，说自己有女朋友了。” 简梨一脸吃瓜的意犹未尽：“妈，你说浩子哥真有女朋友吗？回头崔盼盼再来找, 他拿不出女朋友可怎么办啊！” 王梦梅：“看给你操心的。” 这一晚上, 跟个追脚步的小狗一样, 絮絮叨叨个没完。 简梨：“我这不是好奇嘛。他真的有女朋友吗？” 没什么比八卦更有意思了。 王梦梅搭好衣服：“那谁知道呢，反正我没见过。” 也不知道是真谈了，还是简梨说的那样，只是搪塞崔盼盼。 不过是不是搪塞都不要紧，崔盼盼再跟倪浩重归于好的可能性已经不大。 倪浩妈在她面前把话说的死，说什么都不会让崔盼盼进家门。 倪浩在订婚宴上说的那句，倪浩妈气的有半个月没搭理他。 用倪浩妈自己的话说。 “他这不是没苦硬吃吗？崔盼盼要是真能跟他一心过, 能连个准话都不给他？” 摆明了就是还没看明白爹妈吸血的事实。 这种拎不清的儿媳, 倪浩妈怎么都不想要。 甚至于，她觉得儿子孤独终老都比找了个糟心媳妇要强。 就是不知道倪浩怎么想。 看上去像是明白了, 但是好像又狠不下心。 崔盼盼一次次的来, 这对两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我明天问问倪浩。” 总归是担着师徒名分, 王梦梅也不好一点不管。 第二天到店里，王梦梅最先看见的是挂着大耳环的薛玲。 “……你今天打扮这么好看干嘛？” 薛玲不光是挂着大耳环，还擦了粉, 衣服也是熨过的。 薛玲努努嘴：“你徒弟给我五十块钱，让我假扮他女朋友。” 王梦梅：…… 倪浩也是真的没办法了，估计昨晚上觉都没怎么睡，这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薛玲尴尬的绕着耳环圈子：“我说了，我可不会演戏，就出个人，帮他应付一下崔盼盼。” 至于崔盼盼信不信，以及信了之后会不会一哭二闹，这都是倪浩自己的事。 正说着，倪浩从外面进来了，他今天也打扮过，上身也是明显熨烫过的痕迹，脚上也不穿以前的破烂布鞋了，换了一双运动鞋。 倪浩和薛玲见了面，俩人都有点不自在，幸好王梦梅在场，于是两人都尽量揪着王梦梅说话。 王梦梅问倪浩打算一会儿怎么说。 倪浩：“就在外头随便说说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要是崔盼盼还是不醒悟，他也没办法。 薛玲：“喂喂喂，咱们说好的，就这一次，她要是再来，我可不管了。” 倪浩赶紧表态：“肯定的肯定的。” 本来王梦梅先去新店，把他俩留在这里就已经够招人闲话了，要是再多来几次，对薛玲的名声也是个影响。 倪浩十足的不好意思，薛玲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妹妹，骤然叫薛玲扮他女朋友，他尴尬的像是犯了什么错一样。 好在这种手足无措没有持续太久，上午十点多，崔盼盼就来了。 找倪浩。 倪浩跟薛玲对视一眼，俩人一块出了门。 崔盼盼看见薛玲还以为薛玲是要去买菜，可薛玲停在倪浩身边，手竟然挽了上去！ 崔盼盼心碎了。 她控诉的看向倪浩。 倪浩硬着头皮：“盼盼，我们真的结束了。” 崔盼盼含着眼泪，她以为倪浩说的话只是托词。 什么女朋友，什么相亲，什么结束，都不过是两人的小磨难，未来两人还会在一起的。 但是薛玲什么也没说，就是站在那里，就宣告了她美梦的破碎。 “为什么？” 崔盼盼苦涩道：“就是因为房子吗？” 又听到房子两个字，倪浩无力的垂下手臂。但又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跟崔盼盼把话说清楚的机会，他还是解释道：“盼盼，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实没有那么在乎房子。” “咱们俩在一起，我是相信你会跟我好好过的。” 崔盼盼突然激动起来：“你既然相信我，那还不就是房子的原因！” 如果不是房子，那倪浩为什么会选择不跟她结婚！ 可她都不要房子了啊！ 倪浩眼里透出痛苦：“真的不是，我只是……害怕。” “我害怕我婚后会一个人。” 崔盼盼不理解。 薛玲却似乎有所触动，怔怔的看着倪浩。 倪浩苦笑道：“盼盼，你不懂也没关系，你就记住，对你自己好一点。虽然我妈说疏不间亲，但是我想了想，除了我，好像也不会有人跟你说这些。” “盼盼，你爸妈对你并不好，重男轻女是很错误的想法。” 倪浩认真道：“你父母总是说你们姐弟互相帮助，但是其实都是你在单方面的付出。你父母年纪不大，这个岁数的人，很多都还在干活，并不到需要将一家人的重担都压在子女身上的时候。” 像是倪浩的父母，像是薛玲的父母，都仍然会想着为儿女付出。 “你爸妈总是叫苦卖惨，但那个家里，最辛苦付出的是你。” 崔父崔母卖菜也卖的不好，摊子全靠着崔盼盼在管。 更别提崔盼盼晚上还要去给人帮忙，而她的父母则是在家里早早睡下，连一碗饭都没给她留过。 “盼盼，你好好想想，以后多为自己考虑。婚姻不是你逃脱家庭的方式，你不能指望另一半去抵抗你的父母。” 像是一声炸雷，崔盼盼脑子被炸的空白一片。 倪浩知道了！ 她难堪的几乎要站不住。 她最隐秘的想法就这样被倪浩点破，崔盼盼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薛玲眼疾手快扶住要摔下去的崔盼盼，对着倪浩发火：“别说了！” 看给人刺激的！ 倪浩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想要去扶，但又不知道该不该扶。 崔盼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哭出声来，只是默默的任凭眼泪一串串往下。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那样的心思，但是她确实是存着这样隐秘的希望。 她对倪浩的爱恋，除了初恋的美好，也有她想要逃开家庭的原因。 父母偏心，这么多年她怎么能不知道？ 一家子背井离乡，不过就是因为父母躲计划生育。 在她八九岁的年纪，非要生一个弟弟，美其名曰是为了给她个伴。 可自从弟弟生下来，她却是多了一个累赘。 父母一年一年打量自己的眼神，就跟过年看到待宰的猪没区别。衡量着她什么时候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崔盼盼心惊胆战的活着，直到遇上一个直愣愣的倪浩。 倪浩给了她毫无保留的爱意，这爱意很多时候让她自惭形秽。 尤其是在见过倪浩的家人之后，崔盼盼更是每天半夜都要惊醒。 美好的生活在向她招手，但她却觉得自己身边是万丈深渊。 崔盼盼不敢忤逆父母，也不想要忤逆父母。孝道的观念深深扎进她的心底，不孝顺父母，她连想想都觉得有罪。 可她觉得太累了。 父母弟弟犹如三座大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把倪浩当做救世主，更当做拯救她于水火的救命稻草。 她希望倪浩承担起对她不孝的指责，更希望倪浩可以把她带离那个吃人的家庭。 只是倪浩连第一关都不愿意为她承担，这让崔盼盼在失望之后又添了绝望。 她不是非要缠着倪浩不放，而是她很清楚，如果这样深爱她的倪浩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重担，那其他男人就更不会接受。 只是……只是她从未想过，倪浩原来早就知道。 崔盼盼眼泪掉的凶猛，生活的绝望快要将她淹没。 “对不起，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她没有办法，她做不到对父母视而不见，可也承担不起这样的三座大山。 她需要一个人来跟她共同背负，或者有个人能把她拉走，这样她也不用承担孝道的指责。倪浩说她是借婚姻逃脱家庭，正好戳到她内心深处最不愿意承认的地方。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这样一个不孝的人。因为不愿意承认，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固执的欺骗自己，骗自己并没有不满，她只是孝顺。 孝顺意味着她是自愿的付出，而不是被父母压榨。 崔盼盼一个劲的说对不起。 倪浩再次陷入了无力：“盼盼，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并没有要指责崔盼盼，他只是想要告诉深爱的女孩，婚姻如果被当做挡箭牌，那她很容易会落入再次被人利用的深渊。 他妈给他分析过崔盼盼家的问题，辛辣的说出过一句话——“她要是拎不清，往后不过是娘家吃完婆家吃。” 这句话可怕到倪浩打了个激灵。 崔盼盼挣扎着起身：“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被倪浩看破之后，她也没有脸面来了。更何况，倪浩还有了女朋友。 倪浩有些不忍心，最后却也没叫她。 薛玲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你可真狠心。” 崔盼盼被打击成这样，也不知道后面会如何。 倪浩拉开门帘子：“回去吧。” 他比谁都希望崔盼盼以后能够幸福清醒。 ***** 崔盼盼的事就此告一段落，离过年还有半个月左右，倪浩和薛玲就把店里打扫干净，东西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搬走。 挂上“长青饭馆”的招牌，二楼的新店也正式开业。 二楼开业第一天，王梦梅采取了简梨提出的新建议。 【长青饭馆开业大酬宾！办会员卡八折优惠了！】 第105章 简梨给王梦梅描述过会员卡这种东西, 总的来讲，最大的好处就是锁客。 客人既然花钱买了会员卡，那么最后卡里总不会正正好就是一顿的价钱, 花完了再充卡，等于这个客人就锁在了这里。在卡里的钱没花完之前, 对方要消费, 首选就是办会员卡的地方。 其实这样的会员卡现在也不是没有, 在王梦梅和林慧经常去的那家美发沙龙店，就有做美发之后送洗护的套餐，洗发护发是免费, 但是要买店里的产品。 王梦梅没买, 但是林慧买了。 所以等到简梨一提会员卡, 王梦梅立刻就想到这上面去。 就拿林慧来说，本来做头发是不必非要去那一家，但是随着买了产品寄存，林慧去关顾的次数就大大增加。 简梨的提议，王梦梅拒绝也没拒绝，直接采用。 定制了一批名片之后，不管是谁来办卡, 就在背面写上金额, 王梦梅店里也多了一本会员册。 每次消费，都要在上面写清楚花了多少剩余多少, 这样两边对上才算是消费了。 充卡八折, 就是八十块钱当一百块钱用。王梦梅把横幅一拉出来, 很多慕名而来的老顾客就爽快的充了钱。 王梦梅一个个的记着名字和电话，招呼道：“咱们办卡的，今天都赠送一份凉拼。” 卤猪头脸, 卤鸭信，还有藕片土豆，看上去黑乎乎的，入口却是酱香浓郁，甜辣的口味叫人吃了还想吃。 “老板，再来一份卤土豆片！” “这个东西怎么做的啊，真是绝了。” 可不就是绝了，王梦梅花了大几百跟人买的老卤和配方。 她自己也会配料，但还是比不过那些干久了的卤味店。 就拿这种老卤来说，那是自己怎么都配不出来的味道。有些卤味店，老卤是谁也不给的。王梦梅这也是赶巧了，遇上一家关店的，她一尝，觉得味道其实很好，就是太辣。 买回来的卤料配方，王梦梅又加了些糖和配料进去，味道就从原来本地人不太能接受的麻辣口变成了甜辣口。 本地人对甜辣倒是十分欢迎。别说是客人了，最近连薛玲和倪浩都会下班带一些走。 薛玲苦恼的捏着自己的小肚子：“我最近已经胖了十斤了！” 她终于通过了会计资格考试，家里为她庆祝了好几顿大餐，再加上王梦梅新店开业，铆足了劲改革了菜单，拿出来的新菜样样好吃。 这么吃下去，薛玲原本窄瘦的肩膀都有了肉，看上去圆润了一些。 王梦梅：“好啦，我们的大会计，赶紧去干活吧，咱们中午吃清淡点。” 薛玲拿下资格证之后，王梦梅就给她提成了会计。原先薛玲一个月就是两三百的工资，现在直接提到了五百一个月。 店里之前还在别人那儿挂着账，这下好了，不用再给开工资，直接把任务交给薛玲。 薛玲家里人高兴的不得了，薛芳甚至从深圳打电话回来感谢王梦梅。 “这个懒丫头，我都没想到她能考下来。” 上面有个大姐，薛玲作为老小受尽宠爱，当然也显现在她的不求上进上。原本家里人就想着让薛玲来混几年，到了岁数就给她挑个知根知底的好人家嫁过去。 谁成想她还能考下证当会计了！ 薛芳：“这下好了，她自己知道上进，我爸妈也就放心了。” 不然二老总觉得自己走的早了，小女儿要饿死。 薛玲拿下会计证，薛家父母才真正的不再为她以后发愁，哪怕薛玲宣布自己最近几年都不结婚，薛家父母也不着急了，一个安身立命的本事，可比找对象重要多了。 王梦梅在电话里问薛芳南方怎么样。 薛芳笑的畅快：“都好，你们要是来了更好。” 王利明是个顾家的，她到了南方，王利明给她报了班，又找了保姆来照顾女儿，好让她安心的准备考试。 薛芳去年三个月就考下了证件，现在她管着店里的事，王利明就在外面跑业务。 夫妻两个搭班，日子越来越好。 王梦梅不由得感叹：“真好。” 棉纺厂倒闭之后，她鲜少听到好消息，好在王利明两口子还过得不错，叫王梦梅心里多了点慰藉。 薛玲当了会计之后，王梦梅又找了几个打杂的。 但是这次她没有选择长期工，而是招了几个大学生兼职工。 介绍人是钱苹。 王梦梅开业，钱苹也来给小姨捧场，她这两年干培训班颇有心得，寒假暑假挣的钱已经无法让她满足，索性几个人一商量，打算在市里找个场地，直接规范化经营。 钱苹出了一万块，占了个小股东，她学的医学，目前还不想放弃本职工作。其他几个“股东”却已经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 钱苹来送了花，看到王梦梅忙的顾不过来，主动提出给王梦梅介绍几个同学过来。 “我们学校今年搬到这边的校区了，距离店面只用骑十几分钟自行车。” 钱苹想到班上有几个家庭困难的同学，这些同学大多都是来自于遥远的山区，虽然有学校的补助，但是钱依旧不够用。这几个同学也想打工，可学校周围打工的地方也不多，最后只能紧紧巴巴过日子。 “小姨，我看你这里主要就是饭点忙，其实完全可以找兼职的，每天来个几个小时，忙过那个时间就可以。” 王梦梅一想，还真是。 她一直没敢放开招人就是这个原因，其实店里最忙就是饭点，学生和农民工呼啦拉的来，要不了一个小时就又呼啦拉的走。除了饭点，王梦梅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工作量。 这种情况下，她招人就不合算，学生们还有周末和寒暑假，农民工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做完工程走了。客源不稳定，这几年工价也在涨，招一个长期工，一个月没有三百难招人。 而王梦梅的店铺，忙的时候两个人都不一定够用，算下来一个月开支要多出六百块。 的确是兼职更划算。 “那行，你给小姨参考参考，怎么招人合适？” 钱苹给王梦梅弄了个排班表，找了班上四个同学。 每人轮班，中午和晚上轮着来，保证饭点有两个人在。王梦梅给开了一小时一块钱的价格，每天中午两小时，晚上两小时，包一顿饭。 钱苹的几个同学面带感激，每天两块钱，一个月下来就是六十块，每天还有一顿饭呢。 “阿姨……我们一定好好干！” 这几个兼职大学生干起活来手脚麻利，王梦梅越看越喜欢。 尤其是简梨有时候来店里做作业，其中几个还热心的给简梨讲题。 王梦梅过意不去，给兼职的学生一人塞了一瓶自己做的香菇酱。 “拿回去夹在馒头里，好吃着呢。” 大学生们不好意思的收下，转过头擦了擦眼睛。 …… 王梦梅的新店热热闹闹的开起来了，最开始的半个月，都是一楼的学生和农民工，以及二楼的老顾客们来撑场。 渐渐地，附近也有了来光顾的居民。 入冬前后，连省实验的老师们都偶尔会来。 有些老师不好意思饭点来，总是趁着学生们没下课的间隙，来吃上一碗麻辣烫或者酸辣粉。 热乎乎的粉面，在寒冬腊月的时候，最能抚慰人心。 …… 简梨每天的起床又成了困难。 简锋每天的训练，都要花上十五分钟去叫她起床。 训练也从一开始的跑操，逐渐变成了扎马步，出拳。 简锋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女儿训练出来，就算是天气再差，也会让简梨早早起床，哪怕只是在家里挥拳，也一天都不能落下。 当然效果也是很显著的，简梨往年每到换季就鼻炎的情况，在今年就得到了很大改善。 入秋那几天大降温，班上有一半同学中招的流感，简梨也幸运的躲了过去。 身体底子好了，简梨虽然嘴上抱怨，但是却尽量在早上不赖床那么久。 从一开始的十五分钟，变成了十分钟…… 这天，简梨到了教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程瑜傻乎乎的笑脸。 “小梨，你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简梨打了个哈欠：“事情解决了？” 程瑜傻笑道：“嗯！” 她那全国到处飞的爸妈终于在三天前回来了，回来之后，杨阿姨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不说自己要去接孙子了，也不说要回去照顾一家老小了，而是每天勤勤恳恳，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饭菜也做的十分可口。 程瑜父母问起她程瑜最近，杨阿姨更是摆足了慈爱的态度。 “都好着呢，程瑜最近很懂事，也不挑食了。” 当然不挑食，程瑜基本上就没在家吃过几顿饭。 杨阿姨拼命的在雇主面前表现。 程瑜什么都没说，只是晚上趁着杨阿姨回家去了，她拿起自己录的满满的三盘磁带，敲响了父母的房门。 第106章 程瑜父母狠狠吵了一架。 程瑜是这么描述的——“我就没见过我妈这么生气的样子。” 程瑜妈妈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 父母是大学教授，在最动荡的那几年，硬是靠着自己过硬无法替代的专业能力留在城市, 二老就程瑜妈妈这一个女儿。 程瑜妈妈也无愧于老人的期待，一路读到博士, 后来进入某研究所。这几年成为了研究所的中流砥柱, 到处去演讲报告做交流。 程瑜以前总觉得母亲性格温和到几乎没有情绪, 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工作中释放完了。所以回到家之后，她总是温柔又淡漠。 可那天晚上程瑜拿出了录音磁带，她第一次听到温柔的妈妈对着爸爸破口大骂。 “程松！这就是你找的好亲戚！” “这说的是人话吗？程瑜才多大, 她就这样说程瑜！” “让她滚！赶紧给我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她！” …… 程瑜的父亲红着眼眶, 压根看不出来这是行业内鼎鼎大名的程总工。 程松被老婆骂了一晚上, 一句反驳也没有。 程瑜拿出来三张磁带，每一张磁带都能录六十分钟。 程瑜显然是怕父母不信任她，于是一口气把三张磁带都录满了。有时候她为了保险，录音机放在那里很久，正好录到了她进了屋，杨慧娟私下里嘀嘀咕咕的恶毒诅咒。 一字一句，都是在刮父母的心。 杨慧娟的所作所为, 简直和平日判若两人。 程松乍一听到磁带里那个尖酸刻薄的女声, 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就几件衣服，你不会自己搓搓啊, 都这么大的人了, 没长手吗？” “吃吃吃, 一天到晚就是吃，就那张嘴，吃不够吗？” “你又不跟你哥一样学习好, 还一个劲的懒散，什么都不会，结婚之后迟早叫人打死。” “哦那件毛衫啊，我看你也不穿，我就拿回去了，我儿媳正好能穿上。” “你还真以为你爸妈会信你说的话啊，什么大总工，什么大教授，我随便几句话，你说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 “真是贱骨头，凭什么这么好命？我们家还住着平房，这死丫头住这么好。” “什么大总工，什么大教授，连个饭都不会做。” “吃吃吃，我叫你吃，吃屁去吧！” …… 程松听到这里，愤怒之中也夹杂着悲哀。 杨慧娟这样的洋洋自得，看不起他们夫妻，还不就是因为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吗？ 这依仗的，不过是他们作为父母的不合格。 面对着拘谨又紧张的女儿，程松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他伸出手想要说点什么，程瑜却后退一步，这一步无疑是让程松更加自责愧疚。 他无力的放下手臂：“瑜瑜……爸爸不知道……” 程松的解释那么的苍白，他心里多了一个唾弃自己的小人。 什么不知道，他对于工作，样样知道。 集团里谁不知道他程松的高智商，数年前看过的图纸都能轻松记起来。不管多么复杂的工艺问题，他很快就知道往哪个方向研究。就连行业内的各种关系，他也能八面玲珑的应付下来。 他哪里是不知道，他分明是太知道。 知道工作的重要，知道权衡利弊，知道办公室政治，知道行业动态发展…… 只是分给家庭的太少，以至于忽略了女儿的成长。 程瑜将信将疑的眼神，让程松更加无所适从。 辞掉杨慧娟，让她付出代价又如何。 过去的时光不会回来，家人之间的沟壑仍然存在。 程瑜的母亲陶涵今掉下眼泪，主动伸臂抱住女儿。 “对不起，对不起……” 陶涵今的拥抱让程瑜觉得很陌生。陶涵今太忙了，要在高手如云的研究所里站到高位，她这么些年几乎全扑在事业上。 程瑜短暂的适应了母亲的怀抱。 半晌，她才用手轻轻拍拍哭泣的陶涵今。 陶涵今哭的更厉害了。 “对不起瑜瑜，对不起！” …… 程瑜本来只想着叫爸妈知道杨慧娟的本来面目，却没想到父母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杨慧娟第二天就被通知不用来了。 她还委屈的不得了，找上门来问程松到底为什么辞掉她。 “我照顾瑜瑜两三年了，做了什么你们都看在眼里的呀。我可是拿她当亲生的看待，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们要辞掉我？” 杨慧娟自以为瞒的好，程松却恨不得上去给她一拳。 “你说的照顾的好，是指衣服不洗，饭也不做，动不动就骂我的女儿。然后偷我家的东西拿回家自己用？” 杨慧娟吓得魂飞魄散！ 她怎么也想不到，程松居然知道了！ “这、这是谁说的？是瑜瑜说的？你别听她胡说！她就是记恨我老管着她，故意污蔑我的！” 程松已经懒得再看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 他本以为是自家沾亲带故的亲戚，家庭条件不好，自己给她一份工作，一个月给她一千的工资，她一定会善待自己的女儿。 谁知道他花了比市场更高的价格，就请回来这么个货色。 她是没有打程瑜，但女儿的敏感和讨好被程松看在眼里，让程松更痛恨让程瑜对父母失去信任的杨慧娟。 “你走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他也不是来听她的诡辩的，那都没有意义。 杨慧娟一看这样，怎么能不清楚程松肯定是通过了什么方式知道了自己做的事。她心里咬牙骂起程瑜，肯定是这个死丫头干的！ 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杨慧娟仍然舍不得自己每个月一千的工资。 她犹犹豫豫的开口：“……那这个月的工资……” 程松已经忍不下去了：“你干了什么事自己不清楚？” 怎么还能有脸要工资。 杨慧娟灰溜溜的走了。 程松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怒火更盛。 这几年，杨慧娟没敢偷陶涵今的东西，但是从程瑜那里没少偷一些小东小西。 这些东西价格都不高，取证困难，想告也没办法。 程松这口气更是出不来。 于是，几个电话拨出去，杨慧娟儿子当初攀着他的关系找到的工作就泡了汤。 杨慧娟总算是知道后悔了。 她冲到程松和陶涵今的单位，一个劲的哀求让这两人放过自己儿子。 “我是做得不对，但你们有什么都冲我来啊！” “我对不起程瑜，我去找她道歉行吧？” “你不能把工作收回去啊！” …… 杨慧娟后悔不迭，更觉得委屈。 她不过就是玩忽职守，又没有打程瑜。 这个年纪的女孩，做点活又怎么了？ 尊老爱幼啊，她这把年纪了，使唤个小姑娘自己干点家务，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 杨慧娟抱怨指责，她儿子之前忙于工作，对亲妈怎么照顾程瑜的并没有多在意，现在听到杨慧娟这样说，他人傻眼了。 “你有病是不是？” 杨慧娟的儿子看傻子一样看她：“人家为什么要做家务？人家如果什么都会干，找你做什么？” “人家给了你钱，不是叫你去充大爷的！” “好听点说你是个长辈，但是人家花了钱，花了钱！” 杨慧娟儿子捂着脑袋：“程松的女儿，她就是一辈子不做家务都可以！你算哪门子的老叫人家去敬你！” …… 杨慧娟傻了，她“可是”了半天，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能继续去求程松和陶涵今。 可不管杨慧娟怎么后悔，程松都不为所动。 本来就是拐着弯的亲戚，给她儿子找工作，也是看在她照顾程瑜尽心的份上。 程松自认不是什么胸襟宽广的人，没有这样的善心去包容伤害自己女儿的人。 赶走了杨慧娟，程松夫妻打定主意要好好补偿女儿。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给单位递交了请假报告，一个请了十天年假，一个请了半个月的年假。 程瑜虽然还觉得不太自在，但是…… 父母在家，好像家里没有那么冷了。 陶涵今不会做饭，但难得的休假，她买回来各种鲜花，插了几瓶漂亮的，放在屋里各个地方。程松包揽了一日三餐，每天早晚，夫妻两个都要开车送女儿去上学。放学之后又带着程瑜出去买衣服买文具买一切程瑜需要的东西。 程瑜暗暗跟简梨吐槽：“真烦人，我早上想吃烤肠都不行！” 程松把人送到学校门口，还非要看着程瑜走进去。 所以原本每天早上的烤肠就不能吃了，还有王梦梅店里的炸鸡腿麻辣烫酸辣粉…… 简梨：“……把你的嘴角收一收！” 说是抱怨，程瑜却像是个很久没有收到礼物的小孩子，抱着自己珍贵的礼物到处炫耀。 程瑜摸摸嘴角，嘿嘿一笑：“晚上来我家吧，我爸爸妈妈想要请你吃饭！” 陶涵今敏锐察觉到女儿肯定是有人指点，杨慧娟这样对程瑜不是一天两天，怎么女儿之前不说，现在却敢说了？ 她斟酌着词语去试探，程瑜没两句就倒了个干净。 陶涵今十分感动，摸着女儿的脑袋：“瑜瑜喜欢这个同学，那就请到家里来吧。爸爸妈妈也想谢谢她。” 陶涵今和丈夫通了气，程松更是大手一挥，要送简梨东西。 陶涵今：“你打算送什么？” 程松翻翻自己从国外带回来的东西，拿出一个印着老花logo的钱包。 陶涵今：“……你歇歇吧。” 送给高中生这么老气的花色不说，这东西一个两三千，往后叫两个孩子怎么相处？ 程松：“那你说怎么办？” 陶涵今挑了几盒进口巧克力，又拿了一条没有大logo的丝巾。 “巧克力给孩子，咱们有空也去人家店里拜访一下。我听瑜瑜说，这个同学家里是开小饭馆的，这条丝巾送给她妈妈。” 程松有点犹豫：“会不会太轻了？” 两口子面面相觑，这些年忙于工作，再加上大儿子足够独立，他们还没有应对过这样的关系。 既不是上下级，也不是合作方，只是单纯的同学父母关系。 “先这样吧，往后常来常往，这家人我觉得不错，对瑜瑜也照顾很多，回头要是她家里遇上什么麻烦事，咱们能帮帮一把。” 程松一想，这倒是个好主意。 “就怕人家不张口。” 又不是什么特别亲近的关系，人家就算是遇上麻烦，也不会找自家。 陶涵今：“慢慢来吧，等瑜瑜的同学来咱们家吃过饭，咱们明天也去人家那儿见见面。” 陶涵今盘算的很好，但是晚上程瑜却没有带回简梨。 “瑜瑜，你同学呢？” 程瑜：“小梨今天家里有事情，她妈妈下午第三节课就来把她接走了。” 第107章 王梦梅接到简梨, 马不停蹄的就往葛家赶。 “你奶奶出事了。” 黄桂花？ 简梨懵了，黄桂花出事？ 她不是还有五六年吗？ 王梦梅也知道的不清，只是接到了简锋的电话, 电话里，简锋让她带上简梨, 说是黄桂花的情况不是很好。 具体怎么个不好法, 简锋没说, 主要是他也一知半解。 只能当做黄桂花快不行了来对待，到底是简梨的亲奶奶自己的亲妈，这个时候不能不在。 王梦梅带着简梨赶往医院, 和等在医院门口的简锋汇合。 一家三口问了前台病房在哪儿, 这才慌张赶去。 到了病房, 葛长源、葛长峻还有葛雅琴都在，倒是没见到黄桂花的老伴葛强。 “哥，嫂子，你们来了！小梨也来了啊。” 简锋皱着眉：“怎么样了？” 只见黄桂花正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机器，人显然是昏迷着，鼻子也挂着氧气管。整个人干瘦干瘦, 乍一看, 叫王梦梅都吓了一跳。 黄桂花已经这么老了吗？ 电话是葛长源打给简锋的，只笼统说了几句在医院, 情况不是很好。 简锋这么一问, 葛长源立刻答道：“妈是突发脑梗, 昨天就觉得脑子疼，晚上疼的晕过去了，说是到附近的小诊所看了看, 拿了两包药吃了。今天早上去叫就叫不醒了，这才送到医院。” 但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处理时间，再一做检查，有好几条血管都栓塞了。甚至还有几条大的血管也岌岌可危。 葛长源是医院职工，他心脑血管科的同事把话说的很明白。 “这种情况只能先保守治疗，看醒过来之后有没有后遗症。后遗症可大可小，大的就是往后卧床，什么都要家里人伺候。小的就是半边身子没知觉，以后也不能干重活。” 甚至于还有最坏的消息，那就是脑子里的大血管如果破裂，大量出血会变成植物人。 葛长源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刻把兄弟姐妹们都叫过来。 商量商量要怎么办。 葛长峻两年不见，虽然还是穿着西装戴着手表，但是眉目之间却多了一层戾气。细看之下，手表多了些旧旧的划痕，西装也皱皱巴巴。即便在医院，他的电话也从没断过。只不过接起来，不是低声下气，就是破口大骂。手里夹着烟，烟灰到处掸。 葛长源看不惯他：“这是医院，给你那烟掐了！” 葛长峻僵着脸色掐了烟。 这几年生意不顺，光是看着别人挣钱，葛长峻的心里像是关了一只暴躁的老虎。 兄妹几人在床头谈话，王梦梅一看这种情况，就后悔带简梨来了。 都怪简锋，电话里也不问清楚。 早知道就不给简梨带来了。 只是来都来了，也不好叫女儿这时候就走。 正左右为难的时候，简锋突然喊她。 “你店里不是还要忙吗？带简梨回去吧。” 葛长源：“嫂子开店了？什么店？” 王梦梅客套道：“就一个小饭馆，既然这边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葛长源热情的招呼她：“再多坐一会儿吧。” 王梦梅：“不了不了，店里马上就要上人了。” 葛雅琴听到小饭馆，别过了头，她现在还是对此颇有怨言。 上次简锋那么说她，让她心里难受好几天。 她还不是为他们一家好！ 结果到最后，却好像是她说错了什么话！ 王梦梅和简梨走出医院，正好看到医院门口推着三轮车卖饭的小贩。 王梦梅一拍脑袋：“都这个点了，早知道刚才咱们两个守着，叫他们先吃饭。” 反正都是要走，还不如先让几个人都吃了饭她再回，时间也赶得上。 王梦梅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简锋今天下县城去了，真是一点时间没耽搁就回来，中午只怕都没吃上饭。 简梨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别告诉我你要回去？我爸可是好不容易给咱们摘出来。” 王梦梅：……这是啥意思？ 简梨从后面推着她妈：“快走吧！” 再晚一点，今晚陪床的人物只怕就要落在你这个冤大头的老大媳妇身上了！ …… 王梦梅和简梨都走了，病房里逐渐就剩下他们兄妹四人。 渐渐地，讨论完黄桂花的病情，几个人也没了话说。 夜幕渐渐降临，葛雅琴去买了四份饭回来。 吃完饭，葛长峻就先找借口。 “我得去工地看看，最近安全检查来的多，就怕那些工人们喝大酒出事。” 葛长源也抬手看手表：“我也得去查房了。” 简锋什么话也没说，葛雅琴倒是面露难色。 她是真想留在这里照顾黄桂花，但是她今天来的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带，要是住在这里，总要和家里交代一下，还有她的儿子，正是到处找妈的年纪，一天两天还行，多了她也要牵肠挂肚。 “那我……” 简锋突然出言打断：“今天我来吧。” 一句话出口，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葛长源赶紧道：“哥，我一会儿给你找个床，你半夜了也休息一会儿。明天早上我早点来替你，给你打好早餐。” 简锋摆摆手，随意道：“没事，我明天早上回家吃。反正大家轮着来，一人一天么，不用那么麻烦。” 葛长源顿了一下，然后尴尬道：“那是当然的，一人一天，我明天就去调班，晚上你也好好歇歇。” 葛长峻一脸的不耐烦：“轮什么轮？找个护工不行吗？我出钱！” 葛长源：“找护工你也得有人在！咱妈这样的，半夜万一有个什么事，护工人家肯担你这个责任？” 葛长峻烦躁的揉了揉头发：“真会麻烦事！” 葛雅琴是最没有异议的一个，她白天上班，确实只有晚上能来陪。 一番商量下，葛长峻出钱请个白天的护工，有什么情况就去找葛长源。反正葛长源夫妻都在医院里，不怕找不到人。 晚上就是四个人轮着来。 临走时候葛长峻已经在往家里打电话，简锋听了几句，依稀能听到是葛长峻让老婆后天晚上来。 葛长源给黄桂花安排了一个单人病房，房间很大，葛长源又弄来一张床，简锋就睡在那张床上。 每隔一个多小时看看黄桂花的情况，如果仪器的指标亮红，简锋就去找值班大夫。 一晚上下来，简锋就没敢睡着，听着黄桂花的呼吸微弱，他偶尔接一杯水，用棉签蘸着给黄桂花润润嘴唇。 葛长源打电话给他，故意说的语焉不详，到底是存着让王梦梅来照顾的心思，还是不小心。简锋已经不想再追究。 成年人的世界，多的是心照不宣。 只不过这次简锋不打算让媳妇掺和进来，本来就是他的亲妈，梦梅从嫁进来，就没得过她一点好处，凭什么叫儿媳妇来伺候老娘呢？ 第二天一大早，简锋就起来收拾了病床上的被褥。 葛长源姗姗来迟，眼底也多了一片青黑。 明明是在同一家医院，但葛长源的老婆只是早上过来瞧了一眼，客套了几句话就走。 葛长源看着老婆的背影吹胡子瞪眼，可照样还是得自己来。 简锋没急着回家，出了医院先去粮油店安排安排今天的活。 把今天要送的货都安排好，简锋到家就看到王梦梅提前留出的早饭。 闷在锅里的大米粥，里面放了些红皮花生。腌好的酱菜盛出来一碟子，桌上还用搪瓷碗扣着早上炒好的蘑菇青菜，以及四个温着的包子。 简锋一口气把饭吃光，澡也来不及洗，就这么扑在床上睡了过去。 …… 黄桂花这一病，简锋跑医院跟吃饭一样。 只是去了好多次，就是没见过葛强。 兄妹四个人轮着照顾，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才到第六天，葛长峻就跟老婆吵了架。 葛长峻的老婆来伺候了一晚上，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难受。 黄桂花三个儿子，凭什么简锋的老婆不去，葛长源的老婆不去，就她去？ 葛长峻老婆越想越气，对于婆婆黄桂花，她颇多怨言。 要不是这老太婆惯孩子，她的葛明哪儿至于就被送进少管所！ 于是摔盆砸碗，她不去了！ 葛长峻没想到老婆会翻他的天：“就叫你去看一晚上！碍着你打麻将还是碍着你逛街了？你在这儿闹个什么劲！不想过了？不过了趁早离！” 葛长峻心里觉得老婆不知所谓，葛长源媳妇不去，是因为人家是医生，有工作。简锋的老婆不去，是因为简锋就是个吃软饭的，他都打听过了，葛雅琴说简锋亲口说的，一家子就指着王梦梅那个店。 他葛长峻的老婆是能干什么？ 哪儿来的底气说不去伺候婆婆？ 两人对着砸东西，到底是葛长峻气势上压了一头。 葛长峻老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最后恨恨道：“你妈这要是不好，一了百了。这要是好了，我倒要看看你们三个兄弟怎么分！” 第108章 黄桂花在第二天就迷迷糊糊的醒过, 后来的几天她一直处在晕晕乎乎的状态里。 一直到了第八天上头，黄桂花才有了清醒的意识。 但是人的半边身子瘫了。 黄桂花口歪眼斜，嘴角流出一串涎水。 她嘟嘟囔囔了半天, 葛雅琴才趴在她耳朵边上听明白她的意思。 “要喝水。” 葛雅琴赶紧倒了一杯白开水喂给她。 葛长源站在同事身边，皱着眉头。 黄桂花的主治医生说道：“家属出来一下。” 几个人都跟着医生走出病房。 “病人这种情况, 基本可以确定了。脑部的大血管先暂且不说, 但是往后基本上都是这种状态。半边身子没有知觉, 口歪眼斜。行动肯定是不方便的，后续需要专人照料。” 葛长源急切问道：“那就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基本没有，如果说是轻度, 还能通过一些锻炼来缓解, 但是她现在的症状, 很难改善。” 主治医生走了，葛雅琴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 “咱妈往后可怎么办。” 靠谁呢？靠她那个爸吗？ 葛强从来都是被伺候的那个，让他去伺候黄桂花，想都不能想。 葛长源叹了口气，他是看着他爸这么些年怎么过日子的，那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别说是伺候人, 就是叫他做点家务, 他都不会做。 “能怎么办，还是咱们当子女的多分担吧。” 就这么一个老娘, 躺在床上了, 也不能真的不管她。 葛长源有心要拉着简锋商量商量怎么办, 让黄桂花住在家里是不可能了，葛强不会照顾人。真把老太太放在那儿，最后大概率是被葛强给折腾没气。 最好的解决办法, 就是几个儿子轮。 简锋起身：“我店里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葛长源刚想问他走什么，突然打了个激灵。 早在简锋被黄桂花赶回棉纺厂家属院的那年，话都已经说死了。 “我黄桂花，生是葛家的人，死是葛家的鬼。你不姓葛，往后我也用不着你养老送终，这房子分给你，你要是有心，就常来看看我这个老娘，你要是没心，往后就当咱们谁也不认识谁。我帮不着你什么，你能混出来是你的本事，混不出来也别怪我，谁叫你姓简呢。” 那时候的黄桂花，不单是说了这些话，还像模像样的找了几个棉纺厂的领导，写了字条。 葛长源：“……行，那你先回去吧。”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黄桂花自己把话说死了，养老不用老大。 现在再回头砸自己的话头，非要把简锋牵扯进来，太难看了。 简锋走了，留下葛长源和葛长峻去商量到底老娘怎么轮。 葛雅琴也怔了一下，她那时候还小，已经不记得黄桂花说过的话，于是追着问葛长源为什么不叫大哥留下。 葛长源把当年的事一说，葛雅琴也不好再说什么。 葛长峻更烦了：“所以说咱妈就是眼光窄，当初说那些话干嘛！现在好了，就咱俩伺候她……咋伺候啊！我这公司一堆事。” 他是宁愿给简锋掏钱叫简锋伺候，也不愿意叫黄桂花住到他家里去的。 还不知道老婆要怎么跟他闹。 葛长源：“就你忙，我不忙是吧？” 都有工作，其实论起来，最合适的人就是简锋两口子。 葛雅琴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她试探着开口。 “要不……给嫂子说说，让她把店关了。咱们几个都忙，宁肯凑钱给她呢，一个月给她算六百八百都行，亲儿媳，肯定比找护工要好。说出去也好听不是？” 葛长源也心念一动，突然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那谁去说？” 两个哥哥都看着葛雅琴，葛雅琴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 “我去吧。” 于是当天下午，葛雅琴就找了个空去了一趟王梦梅的小店。 因为是半晌，店里没有客人，王梦梅正在二楼剁饺子馅。 最近她在教倪浩雕萝卜花，倪浩雕的不好的萝卜花，都剁碎用来做了饺子馅。天气寒冷，饺子卖的格外好。 王梦梅做了萝卜肉馅，还有玉米肉，莲菜肉…… 不少人进了店，都是先喊一句“来一碗饺子！” 葛雅琴上了二楼，王梦梅很高兴，放下菜刀，给她沏了一壶茶。 “你可算是来了，我跟你哥说了，叫你平时没啥事就来店里吃，想吃什么都有。但是你哥说你忙……” 葛雅琴不好意思的笑笑，原来简锋是这么对王梦梅说的。 “嫂子，我今天来是一件事想问问你。” 葛雅琴一点弯子不绕，直接就问出了口。 在她看来，王梦梅这间店铺又要掏房租又要自己亲力亲为的，一个月下来还不知道挣那几百块的辛苦钱，哪里比得上照顾黄桂花来的钱多？ 葛长峻私底下跟她说了，说宁肯给王梦梅一个月一千块呢。 得了这句话，葛雅琴就觉得谈成的几率更大了。 一个月一千块，比她两个月工资都高了。 她是这样想的，因此话里也不自觉透着一股给王梦梅占便宜的高高在上。 王梦梅听完，脸就拉了下来。 葛雅琴不会看脸色，依旧滔滔不绝。 “这事简单，我妈她就是瘫了半边身子，其实照顾的好了，医生说还能拄着拐走几步呢。她吃的也少，平时没别的事。只要是做好一日三餐，推她出去走走，帮着她做做康复训练……” 葛雅琴自信的抛出葛长峻给她的底价：“当然不会叫嫂子你白忙活的，一个月给你算一千块！” 她自以为给的高，但是听在王梦梅耳朵里，那是赤、裸、裸的侮辱。 王梦梅强忍着怒火：“还是算了吧，我做这个小店挺好的。” 葛雅琴急切的拉住她的手：“嫂子，你真不再考虑考虑吗？一个月一千块呢，你就算是出去找事做都找不来这么高的。” “你这个店，又要自己做，又要雇人，还要出房租。这地方的房租能便宜嘛，一个月下来就挣那么点，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再说了，我妈之前是对我哥不好，但她现在瘫了，那些事都过去了。” 如果说前面那些看低自己的话叫王梦梅生气，那后面葛雅琴一句“过去了”，才真正点燃了王梦梅的怒火。 王梦梅气愤难当，从柜台里抽出来自己的会员册，摔在葛雅琴面前。 “一个月几百块？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大几千的生意不做，去伺候你亲妈？你说的那么好听，你干嘛不自己照顾？还算了吧，你算老几来说算了吧！我忍你一下，你还说！” “葛雅琴，你给我听好了。这店面是我自己的！真是抱歉了，叫你希望落空了。你哥跟我，自己买的门面！自己家的生意！” 王梦梅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骂过人了，这次实在是被葛雅琴的“天真无知”给气到了，这才输出了一番。 葛雅琴被说的捂着脸匆匆走了。 王梦梅气的坐在椅子上大喘气。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葛雅琴的“天真”这么讨人厌！ 简锋回来之后也气的不轻，看到他这么生气，王梦梅生怕给他气出个好歹。 “我骂她了，你别往心里去。咱们往后就当是没她这门亲戚。” 好事想不起自己来，就这种要用着她的事了才殷勤上门。 说好听点叫不懂事，说难听点，她葛雅琴也不傻，晓得柿子要捡软的捏。 简锋眼底里是一片晦暗，连小妹都这样看不起他。可想而知以前他自以为的“兄妹情深”也是笑话。 “我一定叫你和女儿过上好日子。” 这样遭人白眼的日子，他再也不要过了！ 王梦梅嗔怪道：“现在还不叫好日子啊？” 简锋：“不叫。” 他要出人头地，要让这些看不起他的人都好好睁大眼睛瞧瞧！ …… 葛雅琴丢脸丢的几乎不想再去学校，只要见到简梨，她就能想起自己是怎么不自量力去找王梦梅，让人家放弃一个月大几千的生意去挣一千块…… 葛雅琴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她多什么嘴！ 还不等她懊悔完，简锋发作了。 简锋找来当年棉纺厂的几个领导，胡子花白的老领导被他请到黄桂花的病床前。简锋拿出当年那张字条，还有那些年黄桂花从他这儿抠去的钱的收条。 是的，黄桂花那时候为了骗他的钱，连收条都给他写了。 简锋一字一句的念，那老领导就一句一句的问葛长源和葛长峻。 “你妈当年写这些给你哥，你们俩知道不？” “你妈现在瘫了，你们还要你哥照顾吗？” “你妹找过去，说是想叫你哥嫂来管你妈，这是你们谁的意思？” “你们是不想管她了是吧？” …… 一句一句，问的葛长源脑门都要炸开青筋。 他从牙缝里挤出来回答：“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想问问大哥，我妈肯定是我们哥俩的责任。” 老领导笑眯眯的：“这才是好样的，你妈为你们付出那么多，你们可要好好照顾她啊。你哥这么些年，又是小时候照顾你们，又是给你妈钱的，这生养恩到这里就算还差不多了，你说是不是啊？” 葛长源脸色难看，简锋来这么一手，病房外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的护士和医生，众目睽睽之下，他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是。” 简锋看着床上的黄桂花，葛长源和葛长峻讨论什么事都没避着她。 她显然也是听到了有关于怎么照顾她的话。 只是和她曾经预想的不一样。 她以为自己为葛家生下三个孩子，为了自己孩子的前途，她挤兑走了前面那个儿子，又挤兑走了自己的亲儿子。她以为自己能在晚年时候过的幸福顺遂。 可惜，她活又没活成，死也死不了。眼睁睁看着两个儿子推诿指责，看他们为了把自己塞给简锋费尽心思。 简锋念那张字条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她的。 而黄桂花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第109章 眨眼间, 就又进了腊月。 王梦梅的小店经营的有声有色，到了冬天，麻辣烫这种神物就更讨人喜欢。热乎乎的一大碗, 有肉有菜，有些不差钱的学生, 可以选择加一份一块钱的牛肉卷。 一碗麻辣烫, 配上一个炸鸡腿, 再来一个热乎乎的烧饼。 价格虽然贵，但正青春期的学生们爱的就是这口。 简梨的胃口更大了，原本就是长身体的时候, 再加上练拳, 她每天的消耗量大的吓人。有时候吃起饭来, 王梦梅都害怕给她吃噎了。 吃得多，简梨的个子也在长。很快就突破了一米七，眼瞅着就往一米七五的方向去发展，班上大部分的男生都没有她高，站在人堆里突出的过分。 王梦梅既觉得高兴，又发愁。 “长这么高，往后怎么找对象。” 简锋正准备脱衣服去洗澡, 闻言毫不客气：“咋地？你还想让她找低于一米八的啊？” 简锋气哼哼的, 别说一米八，就算是一米九, 他闺女要是喜欢谁, 那都是谁的造化！ 王梦梅一想, 也是，但还是不服气简锋的态度，顶了一句：“那你闺女要是喜欢的恰好是个个子低的呢？再说了, 也不能光看个子，要是人家样样都好，你还能不同意？” 简锋衣服也不脱了，往床脚一坐，不说话。 王梦梅：“……你不要老这个样，我说的都是事实。” 她本来就是出自于现实考虑嘛，女孩家，长大之后找对象，多的是一意孤行不听父母意见的。 就拿原先家属院里一家来说，那家就是独生女看上一个混街的小黄毛，要死要活要嫁人。家里是打也打了，关也关了，最后还是没办法。 那家女孩的妈之前来店里干过半年的洗碗工，说起来就哭。独生女跟小黄毛结了婚，没半年就吵架打架，这不，婚姻持续一年多，带着一个女儿回来了。 那独生女的妈倒是看的开，也不哭了，跟王梦梅辞了工，回家去带外孙女。 “之前我不叫她嫁，她非要嫁，现在这样也行，反正亏吃过了，孩子带回来我就跟她爸给她养着。趁着现在年纪还不是太大，叫她学点东西，往后再让男人骗，好歹也有门手艺傍身。” 现在那独生女正在一家大的理发店当学徒，王梦梅之前去理发还见到了呢。 王梦梅用别人家的反面情况当例子，试图让简锋接受女儿终究会嫁人这个事实。 简锋听完，心情更不好了。 “我闺女，怎么会看上小黄毛！” 王梦梅：“我这是举例子嘛，小梨肯定是看不上那种人的，但是我的意思是她到时候说不定也不会按照咱们的意愿找，你得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简锋不想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他只想去把简梨身边所有的潜在因素全给吓唬一遍，最好是女儿就在他们身边，一辈子也别离开。 王梦梅拿白眼翻他：“那行，你去买一栋楼，将来咱们住一栋！真是越说越没边了，睡觉！” 王梦梅翻身躺下，简锋越想越觉得委屈，出了门就去敲闺女的书房。 简梨正在书房赶稿，头发乱糟糟鸡窝一般，打开门就是格外奇怪的老父亲。 “爸，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简锋默默走进来，简梨的书房里放着一排排的书，自从她说了画漫画，简锋还特意给她打了一张实木的宽桌子用来当画台。简梨现在放了学就是写作业和画画，书房里到处都是画稿。 简梨一脸“你最好是有事”的表情。 简锋没话找话。 最近学习还紧张吗？学校的饭还吃的习惯吗？有没有什么事需要爸爸解决？ 简梨：“……你到底有什么事！” 她这个月快要拖稿了，忙的要死！ 简锋这才委委屈屈的说出本意，叮嘱简梨不要早恋。 “爸爸不是说不能找，但是咱们要好好找，将来上了大学，咱们先做出一番事业再去挑。” “年纪不要太小，太小了不成熟。也不要太大，不然没有共同话题。最好是比你大一点，一点就行。事业也要成功一些，医生，检察官这些就很好。还要看对方的家庭，家庭太好的咱们不要，太差的肯定更不行……” 简梨：…… 把人推出房门，简梨气呼呼道：“大晚上你不睡觉，就为了找我说这些？我不找不找行了吧！” 谁来管管她爸！ …… 简梨第二天跟程瑜分享了这件事，程瑜疯狂点头表示同意。 “跟我爸一样！前几天他出差前还特意把我找去他书房，就为了问我在学校谈没谈恋爱！” 程瑜大呼小叫：“你说他是不是出差出傻了！我就是有，我也不可能告诉他啊！” 简梨：“你关注重点有问题……你爸又出差了？” 程瑜嗯了一声：“我妈也差不多快了，这几天她电话一个劲的响。” 说是休假，程松和陶涵今的工作也照常在做。事业发展到一定程度，那是不可能有休假时间的。 两口子坚持了半个月，已经是极限，程瑜心里也很清楚她爸妈马上就得回归到原先那种生活状态里去。 陶涵今这几天疯狂的在面试保姆，就是为了自己走之前给女儿留一个可靠的人选。 程瑜吐槽道：“其实我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的，他俩就是不听。” 甭管程瑜怎么说，陶涵今和程松都还是不放心把女儿单独放家里。最后只能两方各自妥协一步，从请保姆变成请钟点工。 “不管她了，反正我也提前说了，这次再找人，一定要说清楚，工资是我来给。” 程瑜挺起胸膛：“你之前说的就很对，谁给钱就是对谁负责。” 之前杨阿姨之所以肆无忌惮的糊弄她，但是对着她爸妈就不敢，还不是因为是从她爸妈那里拿钱？这次钟点工，程瑜打算自己给。 她多的是小金库，压根不用问爸妈要。 程瑜拉着简梨的手：“你晚上来我家吃饭吧？之前喊你，你老说要忙，现在总不忙了吧？” 简梨拖欠的稿子已经画完，确实也有了时间。 “好呀，我晚上过去。” 今天是周五，人家都邀请了这么多次，她去一趟也是应该的。 再去程瑜家，简梨立刻就发现了不同，进门的灯光都换成了暖色调，客厅的沙发加上了毛绒绒的沙发套，墙壁上也多了一些小挂饰，厨房更是多了些厨具…… 陶涵今接过简梨手上捧的花，热情道：“你就是简梨吧？快进来快进来。” 简梨乖乖的进了门，程瑜开心的从冰箱拿出来各种饮料。 跟上一次来只有椰子水不同，这次多了果汁牛奶娃哈哈，还有红茶和普洱。 简梨：“谢谢阿姨，我喝果汁就好。” 陶涵今倒了一杯橙汁，越看简梨越喜欢。 小姑娘大方懂事，一看就是家教很好。坐下之后难免谈到父母的职业，简梨也一点不见扭捏，坦荡说道：“妈妈在开小饭馆，爸爸是给人送货的。阿姨要是有时间，就来店里尝尝吧，我妈妈的手艺很好的。” 陶涵今高兴道：“那肯定的，我听瑜瑜说，你妈妈经常照顾瑜瑜，我工作太忙，该去感谢你妈妈的。” 他们没回来那段时间，程瑜几乎是泡在王梦梅那里吃饭，一天两天王梦梅不说什么，后来就替这个姑娘发愁。麻辣烫里是没加什么不该加的，但是那么辣的东西一直吃，容易上火不说，回头内热不消再碰上点风，妥妥就要发烧。 只能让她跟简梨一块吃饭。 简梨是吃一天辣的就吃三天家常饭，程瑜就跟着简梨吃了这么一两个月，饭钱王梦梅也没要，反正就是家常菜，不过是一餐多做一点的事。 陶涵今急着去见王梦梅，既是感谢，也是想跟王梦梅商量一下，给女儿交一笔饭钱，让程瑜跟着简梨吃饭。 “瑜瑜回来也经常说起你妈妈做饭好吃，不像我，一直都不擅长做饭。” 陶涵今和程松做饭都很不行，不同的是，程松是不行，但是勉强能吃，但陶涵今做的，可以说是程瑜捏着鼻子都很难吃下去。 陶涵今说起还很不好意思。 简梨：“术业有专攻嘛，我妈妈做饭好吃，阿姨你工作很努力啊。人本来就很难平衡工作和生活，程瑜也肯定能理解你的。” 陶涵今笑笑，这小同学，说起话来小大人一样，倒是叫人心里熨帖。 “那阿姨明天收拾收拾，去拜访你妈妈。” 简梨推辞了几下，但是陶涵今还是执意去。 “我马上就要出差去了，瑜瑜在家我不太放心，还是要麻烦你们一些的。” 话说带这份上，简梨也不推辞了。 只是第二天程瑜妈妈并没有如期到店里来。 程瑜骑着自行车赶到小饭馆，气喘吁吁的找简梨解释。 “我妈去首都了，今天过不来。” 简梨很好奇：“去首都？开会吗？” 程瑜不开心道：“不是开会，是我哥。” “我哥办了休学去支教了。” 第110章 对于程松和陶涵今来说, 儿子和女儿是两个极端。 一个是没主意到会被保姆欺负的小包子，一个是主意太大能把天捅破的大石头。 程瑜跟简梨吐槽了一堆有关于她哥的奇葩事迹，包括但不限于从小就跟老师顶嘴, 动不动就质疑别人，三分钟热度, 很多东西学一半就不学, 十足一个大大的“挑刺精”！ 程瑜：“他学土木的, 去支教什么啊！” 简梨：“……我没记错的话，你哥是京大的？” 这种top级别的学校，别说是支教了, 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吧。 程瑜气呼呼了半天, 最后拿出她妈临走之前给她的礼物。 “这是我妈妈让我送来的给阿姨的礼物。” 一条爱马仕的丝巾, 以及装在信封里的一千块钱。 程瑜：“钱是我的饭钱。” 简梨：“……你属猪吗？” 不属猪也吃不了一千块吧！ 程瑜：“妈妈说是补之前的饭钱，还有这个学期剩下的时间。” 程瑜梗着脖子，大有简梨不收她往后就不来的意思。 简梨只好把钱收起来，悻悻道：“有时候真想跟你们这群富二代拼了。” 她千辛万苦的，这几年才攒下不到十万块。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买起爱马仕。 程瑜见到简梨收了钱，终于开心了，于是开始行使权力。 “我要点菜！” 之前一直蹭饭吃, 不好意思点自己喜欢吃的菜, 可给她憋死了都。 简梨：“点点点，吃什么就点！” 大主顾呢。 钱交给王梦梅, 王梦梅吓了一跳, 当即就要把钱还回去。 “哪儿就吃的了那么多！” 简梨：“你拿着吧, 人家不差钱。” 顺带告诉王梦梅那条丝巾的价格。 王梦梅人都呆了：“就这一条丝巾，要三千？！” 她连摸都不敢了，手上全是油, 生怕摸一下就给这三千的丝巾给摸坏了。 简梨摸摸耳朵：“行啦，往后等我挣钱了，给你买一堆！” 这大饼画的，简梨敢画，王梦梅都不敢吃。 “你这同学家里干什么的？” 该不会是什么大贪官吧。 简梨：“想多了，人家是科学家和总工。” 按照程瑜说的，她爸是总工，年薪都不是算工资，而是算分红了。她妈更是不得了，手里的专利成果的价值都很难估量。这里头还有她姥姥姥爷那辈就有的固定资产，据说在首都有一套四合院，能看见故宫的那一种。 王梦梅的重点立刻歪掉，开始了每日劝学：“你看看，读书就是有用！好好读！一定要读上去！” 简梨：“……” 程瑜掏了钱，点菜就只点自己喜欢的。 拔丝红薯，地三鲜，青椒炒鸡蛋。 简梨：“我拜托你点个肉好不好？” 怎么有钱人都爱吃素吗？ 程瑜疯狂摇头：“我就喜欢吃这几个！” “你不是不爱吃青椒吗？” “谁说的，我就爱吃青椒！青椒最好吃！” …… 就在这吵吵闹闹之中，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试。 大概是跟父母的心结一解开，程瑜总算知道上点心，不再总是睡觉，偶尔也会听听课。各科老师们也都放弃了在课堂上讲点课外闲话，而是挑着重点的又过了一遍。 终于，期末考试在所有人的提心吊胆中过去了。 姜老师站在课桌上讲寒假注意事项。 “不要把鞭炮往马葫芦里扔，更不准去游冬泳，不要去野河滑冰，出门注意不要被摸兜，不要跟着不认识的人去舞厅……” 姜老师：“你们别觉得我说的都是陈词滥调，学校这张注意事项通知上，统统都是你们“前辈们”的丰功伟绩。” 同学们哈哈大笑。 寒假的成绩在三天后贴出来，一部分人哈不起来了，这个成绩拿回家，妥妥的过不好这个年。 简梨在红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年级第三十九名。 比上次进步了点。 接过比初中多出好几倍的寒假作业，简梨正式开始了自己的高中生的第一个长假。 程瑜依旧是倒数第一，不过好消息是年级名次进步了，考进了前三百。 两人收拾好寒假作业走出教学楼，一楼和二楼都是还没放假的高三生，靠着窗户的高三生隔着窗户看高一和高二，眼里那都不是羡慕了，而是巴不得时光倒流的遗憾。 高一和高二在腊月初八放假，而高三要等到腊月二十七，过完年更是初八就要到校。 程瑜搓搓胳膊：“好吓人。” 简梨：“吓人吧，再过一年半，坐在里头的就是咱们了。” 程瑜：“……你不要说了。” 她才不要想那么远的事呢。 噩梦般的高三还在远方，属于高一的，只有痛快的寒假。 简梨的连载是一本六期，算起来正好在过年那个月完结。 姜柔早早的就把第三本单行本的合同发来，简梨签约之后，也把自己的新作品样稿发过去。 漫画社团的几个小伙伴在放假之后聚齐，算做今年最后一次聚会。 地点还是在简梨家的小饭馆。 宋涛抱怨道：“真的，我都不知道咱们到底是属于漫画社团，还是吃饭社团。” 每次只要一来，什么讨论漫画，不存在的。 只有研究简梨家的菜单，然后几个人就是吃。 吴斐然：“其实咱们社团算是存在比较久的了，我听说很多社团都已经宣布解散了。” 有些是抽象社团，人员本就不足，就那么小猫三两只，出来活动弄得跟团长和成员单独约会似的，跟解散没区别。 有些则是人太多，那么多的人，想要聚齐难，很快大家就私底下约着三五个小团体去活动了。 那些之前让大家趋之若鹜的运动类社团，在冬天来临之后没了人影。 寒冬腊月，谁想要去打羽毛球打乒乓球啊！ 其中最倒霉当属游泳社团，成立之后没多久就宣布暂时停止组织活动，等到来年春暖花开再说。 吴斐然数了一圈，他们的漫画社团竟然还算是持，久的。 每周一次的聚会都能按时到齐，虽然大家也没有在讨论漫画就是了…… 一次次的聚会下来，几个人的关系也密切了起来。 于是吴斐然终于问出了那个她老早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她问林书瑶：“你跟你男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双眼睛瞬间都落在了林书瑶身上，所有人眼里都写着八卦。 林书瑶正在吃鸡腿，擦擦嘴角的油。 “就是谈恋爱啊，我们从小就认识。” 程瑜迫不及待：“那你们是青梅竹马了？家里知道吗？” 林书瑶点点头：“知道的呀。” 简梨：“你家长能同意？” 林书瑶：“不同意呀，所以我这不是转学了嘛。” 所有人：…… 林书瑶：“哎呀，你们就是对他太多偏见，其实他挺好的……” 林书瑶说起两人的恋爱经过。 林书瑶的男朋友叫崔皓，两家以前是邻居，说是青梅竹马，其实只是小时候邻居那几年，后来林书瑶家就搬走了。 崔皓的父母早早离婚，崔皓自从初中开始就一个人住。 就这个时候，两人恰好又分到了一个初中。 再后来就是俗气的英雄救美环节了，初三的林书瑶被小混混堵了，崔皓出来给人一顿打。 林书瑶说要送崔皓去看病，崔皓不愿意，回到家却没人管，在家里烧了三天。 第三天林书瑶看他还没来学校，放心不下就去崔皓家里找他。 这才发现人都烧迷糊了，把人送到医院治疗。 再后面，两个人就谈起了恋爱。 林书瑶的父母知道之后，索性趁着工作调动，把林书瑶带到桃城，希望两个人可以断掉。 结果崔皓不知道从哪儿打听的消息，说服了他的父母，也千里迢迢跑来桃城上学。 林书瑶：“事情就是这样啦。” 这一则八卦听的众人热血沸腾，却叫简梨皱起眉头。 她忍不住想，少年人的感情虽然动人，但如果以后崔皓后悔怎么办？他为了林书瑶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两人如果没有结果，他会不会在以后说起这件事，就会把“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挂在嘴边？ 这种过于执拗的付出，像是危险的失衡天平，真的可以得到一个好的结尾吗？ 简梨纠结了很久，然后在看到林书瑶的笑脸之后，她突然想开了。 就算是将来要分开，现在的林书瑶很快乐就好了。 她又何必去当个扫兴的预言家，给本来就波折的小情侣增加太多不必要的胡思乱想。 社团的年前最后一次聚会以一盘拔丝地瓜作为结束，脆脆的糖壳包裹着软糯的红薯，几个人把一盘子拔丝地瓜吃了个精光。 寒假一来，简梨彻底的躺平了，除了每天早上的打拳还一如既往，剩下的时间不是躺着就是坐着。 王梦梅忙过腊月二十五就关了店门。学生们放了假，农民工也都回家了，店里来光顾的人少了许多，索性关门。 这天一早，王梦梅就喊简梨收拾收拾跟自己一块出门。 简梨的回笼觉还没睡好，就被王梦梅塞在自行车后座上。 “妈，咱们去哪儿啊？” 王梦梅：“去个好地方，带你见识见识。” 话说着，两人到了商业街附近，车子停在“慧美美容院”的招牌下。 装修以粉白色为主打，门口用了大片的透光玻璃，连里面的职工都是穿着粉白色的衣服。在旧旧的商业街衬托下，这处店面显得格外的粉嫩漂亮。 简梨跟着王梦梅进了玻璃门，立刻有人上来招呼。 “顾客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王梦梅正要说话，只听见有人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林慧笑眯眯的走过来：“你去忙别的吧，这是我的客人。” 几个月不见，林慧像是换了个人。 王梦梅不停的感叹：“你怎么瘦了！” 原先的林慧是微胖的身材，如今她却踩着高跟鞋，身材凹凸有致，皮肤倒是没怎么变，但脸上显然是化了妆，擦着亮晶晶的眼影，发型也变成了利落的短发。 看上去像是年轻了十岁。 “可算是把你盼来了，走吧，我带你好好体验体验我店里的项目。” 110-120 第111章 简梨和王梦梅一起, 被林慧带到了包间。 林慧：“给小梨做一个基础保湿套餐吧？你来看看项目。” 王梦梅凑过去，单子上印着琳琅满目的项目，看的她咋舌不已。 什么头疗, 芳香疗，还有按摩拨筋…… 王梦梅陷入了选择困难症。 林慧看了看她的脸, 给推荐了基础头疗和肩颈舒缓, 以及皮肤清洁和修复保湿。 “你皮肤本来不错, 就是油烟熏多了，清洁一下再做个面部舒缓。” 被林慧一说，王梦梅也担心的摸着脸颊。干厨房的生意, 免不了油烟熏烫, 只是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还会影响皮肤。 “那行, 就做这个。” 林慧叫了两个人进来给王梦梅和简梨做项目，自己又匆匆出去招呼别的客人。 马上就到过年，她这个美容院开的正是时候，一共二十来个房间，从早到晚的就没断过人。 连林慧自己都惊奇，桃城这个身处内陆看起来不怎么发达的城市，居然也藏着这样惊人的消费市场。 王梦梅躺在按摩床上, 依稀还能听见外头熙熙攘攘的声音。 简梨也美滋滋搭上了老妈的福利, 躺在那儿被人按来按去。按摩完给她贴了一张面膜，冰冰凉的, 简梨敷了十五分钟取下来, 摸摸自己的脸, 确实滑嫩嫩的，心情大好。 来按摩的小姑娘看她面嫩，按摩完还出去给她拿了一瓶苏打水过来。 王梦梅本来还想着等做完了要不要办卡, 可想着想着，她就睡过去了。 也许是工作太疲累，被人一按，王梦梅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等到醒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简梨坐在旁边的按摩床上喝饮料看书。 王梦梅清了清嗓子，浑身都觉得松泛了。 “几点了？” 简梨把房间的窗帘一拉：“快十二点了。” 王梦梅也摸了摸脸，只觉得比平时更加柔嫩弹滑。 林慧听见里面传来声音，就也走了进来。 “舒服吧？我瞧着你睡的香，肯定是最近没少受累。” 王梦梅确实累，新开的店面比原先的生意好太多了，她从早到晚就没个歇气的时候。 林慧给王梦梅倒了一杯水：“怎么样，我这个店。” 王梦梅由衷的从肺腔里吐出一口气：“太好了。” 花钱皮肤护理什么的都是次要了，主要是这两个小时，她什么都不用想，一觉睡起来，脑子都像是新的一样。 林慧听到这样的夸赞，露出了一点自得：“那是一定的，每个房间我都放了助眠的熏香。” 再加上人的身体一放松，自然而然就睡着了。 王梦梅：“给我也来一张卡，往后我要常来的。” 林慧这家店也是办的会员卡，一次性充值五百一千的能有优惠。 王梦梅本来觉得这个钱出着心疼，但体验一次之后，尤其是在看到镜子里比往常要白嫩的皮肤，她一咬牙。 办！她一个月挣那么多，在自己身上花点钱怎么了？ 该花。 林慧：“先不忙，今天请你来，还有件事要问问你呢。” 林慧指指一间正在装修的房间：“那边，我打算做一个厨房，预备着给客人提供餐食。” 这还是客人给的建议，林慧一想，这也是个好主意。本来她的美容院就是走的高端线。在开这家店之前，她去了本地几家美容院都考察过，只觉得那几家都做的很粗糙，很多细节都不到位。 所以林慧是在这些店的基础上做好了改良的，她的店铺开业后之所以会这么成功，也是因为不管是装修还是店里的项目，都比别人的高出一头来。 这次准备做的餐食，她想的是作为店里特色项目的一部分，既然做了，就不收钱。只要来体验，就附赠一份餐点。 林慧：“我想着，吃的上面就你最精通了，所以问问你，这个菜单怎么设计好。” 她这里毕竟是美容院，餐食只是一小部分，因此肯定不会用油烟大的，主要还是以汤和味道轻的餐食为主。最好是直接出几个套餐，让客人选。 王梦梅：“这个要求……你没考虑过西餐？” 西餐好收拾，味道小，本身也显得高档。 林慧苦笑道：“西餐我当然考虑过，但是总要考虑成本问题。” 一份牛排什么价？真做这个，她这个店肯定是必赔无疑。 简梨本来在一旁静静听着，突然说道：“阿姨，你可以不做主食的，主要以汤羹和饮品为主，再加上点甜品就行了。” 简梨掰着指头：“汤羹可以选择养生类的，像是这样的天气，红豆沙小圆子，桂花米酒酿，还有银耳羹这类的。” “其他还有，姜枣玫瑰牛奶，桃胶炖牛奶，红糖小圆子，牛奶木瓜……” 简梨越说声音越低，因为林慧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么宝物，两眼都冒着光。 “小梨你接着说！” 简梨心一横：“我觉得美容院既然主打美容，那肯定还是将一些美容的概念也传达出去。就像是客人进门，就可以先送一壶茶，可以是柠檬水，因为维生素c可以美白嘛。然后就是玫瑰类，可以疏肝解郁。其他的更多了，决明子明目，薄荷叶清爽……” “汤羹类更是这样，姜枣暖宫，银耳滋补，秋梨润肺……” “这些东西最好经常变动，既给客人新鲜感，也能对应时节。” “至于主食，要做也可以，但什么米面都不要做，就做沙拉。” “各种蔬果加上点酱料，冷食好做还容易清洗，最主要的就是容易控制成本。” …… 林慧转向王梦梅：“你家小梨给我当干女儿好不好？” 怎么会有这么好用的脑子？看看人家的闺女，自家两个儿子都可以扔掉了！ 王梦梅也傻眼了，问简梨：“你这都是从哪儿看的？” 简梨胡诌：“看杂志啊，我同学每期必订的美容杂志。”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来自于二十年后的！ 再说了，这种美容院在后来已经卷的没边了，什么泰式，日式，韩式，各种风格，应有尽有。 简梨以前也会去，偶尔去一次，把手机一关，做完了还能下楼去吃个自助餐。 简梨的话，一下子就把林慧纠结好几天的症结给打通了。 她原本就纠结着餐食怎么做，一时觉得一定要好好搞，走高端，一时又对着成本算的愁眉苦脸。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差点就劝自己算了吧。 本来她就是干美容院的，又不是做餐食的，别的美容院没做，不也好好的？ 现在简梨的话让她拨云见日，她瞬间就明白了简梨话里最有含金量的一句。 那就是要把理念包装之后卖给顾客。 比起赚客户的一两次钱，还是培养起对方的美容理念更为重要，只要客户有了这方面的认知，就不愁她不上门。 林慧二话没说，就给简梨塞了两张会员卡。 王梦梅看到上面都是一千的面值，吓了一跳：“太多了！” 林慧不由分说：“大过年的，拿着吧。” 林慧热情的招呼简梨：“等阿姨这边升级完，你可要再来。” 简梨美滋滋摸着那两张会员卡，出门一趟就白赚两千，她重重点头：“好啊好啊！” 林慧把两人送到门口，简梨坐上王梦梅的自行车，一摸兜。 掏出来五张大钞。 简梨乖乖上交，王梦梅算是服了：“你自己拿着吧。” 这也算是简梨的劳动所得，她这个当妈的还不好意思收她的。 简梨嘿嘿一笑，把钱揣到内兜里。 王梦梅做了脸，最后一个步骤就是给脸上上了一层防晒和美白霜，衬得她皮肤一下白了好几个度。 王梦梅带着简梨绕了个弯，说是去买年货，其实就是舍不得回家。 顶着一张白嫩的脸，王梦梅被好几个熟人问怎么年轻了这么多。 王梦梅笑呵呵的跟人分享今天去做脸的经历。 “哎呀，你不知道人家那里面有多好，给你按脖子还按头的，舒服的我都睡着了。” “皮肤能看出来吧，用的都是贵价的东西，什么面膜，敷脸上舒服的嘞。” …… 有些人看着眼热，问了王梦梅地方，打算明天就去试试。 别说是贵不贵的，忙活了一年了，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简锋晚上回到家，见到的就是皮肤白皙的王梦梅。 “好看！” 简锋不吝惜自己的夸奖，直接说道：“咱们办卡，给你和闺女都办一张！” 王梦梅亮出两张卡，顺便讲了女儿今天的表现。 简锋：…… 王梦梅收起卡片：“我都纳闷了，咱们俩是谁的基因啊，你看看她这个样子，我小时候可没有这么鬼。” 这鬼点子多的样子，再一次让王梦梅怀疑是不是自家抱错了。 简锋无奈的拿出了一个红包：“我也觉得。” 孔国荣今年回老家前特地给简锋叫过去，给简锋发了两千块的过节费，又单独拿出来五百给简梨。 “老弟，你家这丫头啊，带点旺气的。” 去年一句话就点他给儿子弄进省实验，今年孔飞更是成绩进步飞快，进了年级前二百。 孔国荣当然知道这里头更大的原因是因为他跟林慧闹离婚，孔飞现在就是站他妈那边，看到他就跟看到陌生人差不多。 可孔国荣也没办法，在外头找女人这件事他理亏，于是只能用热脸去贴儿子的冷屁股。 儿子考的好，他问对方要什么，孔飞就一句，什么都不要。 孔国荣的一腔父爱没地方洒，这不，就冲着简梨来了。 简锋：“孔哥这两天就带着孩子回老家去了。” 林慧从来没有拦着孔国荣不许他见孩子。 孔国荣年富力强的，虽然说是男女事上不检点，但是谁也不能否认孔国荣在做生意上是一把好手。林慧虽然私底下转走了不少钱，也借着之前的积蓄开起了美容院，但是美容院的收入并不如孔国荣的生意稳定。 “老孔这个年纪，再要个孩子很简单的。我要是拦着不许见，回头等他七老八十了，他的钱全给别人，你以为两个孩子会不后悔吗？” 林慧言语平静：“再说了，他混的那些女人，巴不得我叫孩子们跟老孔断了，省心省力的。到时候老孔跟她们生一个，这偌大的家产，可不就是没有竞争对手了。我才不如他们的意。” 林慧是搬了出来，但她还是让孔国荣参与到两个儿子的生活中来。 之前那一针扎的够狠，孔飞心里早就完完全全的站在她这边，所以她也无谓再让孔飞恨上孔国荣。 于是过年期间，她也劝着两个孩子跟孔国荣回去过年。 对于孔国荣这种人来说，每到过年衣锦还乡，要是自己一个人回去，他心里还指不定怎么懊糟。 林慧让儿子们跟他回去撑场子，总算是不叫他脸面掉地上。 简锋有点诧异：“那林姐不回去？” 王梦梅心情复杂的嗯了一声。 林慧今年就不回老家了，之前她打算的离婚的事跟她老娘一说，林慧的老母亲就在电话里哭成了泪人，劝着林慧不要离。 “你离了婚怎么办呀！难道你要老死街头吗？” 老人家不知道外面的天地，只晓得女人离了婚就是没活路。 林慧的哥嫂弟弟也来劝，劝的林慧恼了，丢下一句“我过年不回去了”。 王梦梅只觉得荒谬，犯错的人倒是风风光光回老家充排场，没犯错的人却要背井离乡独自一人过年。 王梦梅替林慧觉得难过，林慧这边却热火朝天。 孔国荣带着两个孩子回老家去了，她就专心搞她的美容院。 第二天就抓紧时间上了茶饮，收获好评无数。林慧再接再厉，干脆分了两个员工专门盯着这一摊。 “从今天到年三十，从早到晚，务必要保证来消费的客户都能喝到热汤。” 迎着凛冽的寒风，林慧只觉得这个年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第112章 年初二, 照旧走娘家。 简梨早上干掉一大碗炸莲夹，也许是吃的太油了，班车到一半她就恶心的难受。 简锋拍着简梨的后背, 王梦梅给她倒水，好不容易捱到目的地, 简梨下了车还是觉得难受。 王帅眼巴巴在村口等人, 看到简梨就要扑上来, 简梨把人推开。 这要是叫王帅压她一下，她妥妥就要吐出来了！ 王帅委屈巴巴跟在她后面，一听王梦梅说简梨是晕车了, 这小子又赶紧来接简梨手上的东西：“姐, 我给你背包, 你歇歇！” 王梦梅欣慰道：“小帅现在真懂事。” 这谁还能看出来是原先那个皮猴子？ “你爸呢？” 王帅：“我爸去纸坊庄割肉去了。” 新鲜的黑猪肉，王跃东起个大早就是为了买一块好的。 王梦梅一行人和王跃东前后脚进门，院子里早就热闹开了。 王跃西一家人，还有王梦兰一家人，都在院子里坐着。 王梦梅愣了一下，算起来，这几年鲜少有凑这么齐的时候, 去年是王跃西两口子不来, 前年是钱金来不来。也就是今年了，一个人没落下。 赵春兰坐在正中间, 像个老太君一样的审阅女儿们带来的礼物。 王梦兰带来的是补品, 还有一件羊毛的大衣。赵春兰爱不释手。 “真软和啊。” 钱金来自豪道：“这可是咱们苹苹给买的, 从首都买的！” 钱苹跟同学搞的培训班有声有色，这个寒假更是忙的脚不沾地，昨天才到家, 说是待不了几天，后天就得走。 钱苹挣到的钱，一部分存了起来，一部分就用来旅游，光是今年一年，她就跟同学一块去了好多个地方。 上个月去了首都，在某个羊绒展销会买了三件大衣。 钱金来本来想着没有自己的份，谁知道这三件拿出来，一件暗红色，一件棕色，还有一件一看就男式的灰色。 钱金来心脏扑通扑通跳，听着女儿给王梦兰分衣服，棕色给了王梦兰，这个颜色看上去土一些，穿上身却很衬肤色，王梦兰爱不释手。 另一件暗红色，钱苹说给赵春兰。 “你不是要给我姥买衣服吗？不用买了，就这件吧。” 剩下一件，钱苹递给钱金来：“爸，给你。” 多余的话没有，却叫钱金来高兴的找不着北了。 他穿上衣服，在王梦兰面前使劲晃：“好看吧？是不是很好看？咱闺女眼光就是好，这衣服衬我！” 王梦兰：…… 衬个大头鬼！ 钱金来长得就是一副粗糙样子，这大衣穿身上，感觉像是偷来的。 可钱金来不觉得，穿上美的不行，连着三天都安排饭局，跟自己的兄弟们吃一顿，再跟朋友吃一顿，再跟工人们吃一顿。 “看见这衣服了吗？我闺女给我买的！” “你喝酒小心点！别倒我身上！” “哎哎哎，我先给衣服脱了先。” 钱金来的几个兄弟气的咬牙切齿，以前光是他们笑话钱金来只有一个女儿是个绝户头，现在好了，钱金来穿身新衣服就来笑话他们儿子不争气。 钱金来穿着新衣服显摆，又不敢显摆的太过，生怕给衣服显摆脏了，他过年还要穿呢。 王梦兰只觉得这人傻了，这敞开着襟口的，过年不冷？ 钱金来用行动表示，他不怕冷！ 明明是零下好几度的天气，他就穿着一身羊绒大衣来了。 冻的直吸溜鼻涕，还要给自己闺女吹。 “这大衣，首都买的！可贵了！” 听的钱苹在旁边不好意思，其实她没说，三件大衣，两件便宜的都是为了凑满减…… 里头就王梦兰那件最贵，其他两件只有那一件的四分之一。 钱金来高兴的冒鼻涕泡，赵春兰更喜欢那件大衣了，就是天气太冷穿不上身。 她依依不舍放下衣服，再看王梦梅带来的东西。 王梦梅今年给老太太买了一件羽绒马甲，贴身穿在里头那种。 要是平时买，赵春兰兴许还高兴，但有王梦兰的大衣在前，她就看不上了。 话里带了点刺挠：“你俩这下了岗，实在不行跟你姐干吧。” 王梦梅之前经过赵春兰说让弟弟去接手她的生意那一遭，后来总算是长了心，甭管是电话里还是回来，从来不跟老太太交实底。 于是赵春兰以为王梦梅跟简锋没挣多少钱，这一天都不很热情。 王梦梅跟她姐对视一眼，俩人都觉得好笑。 想想以前也是傻，老太太早些年在她俩中间里挑外撅的，她俩还真就当了真。 那时候王梦梅日子过的艰难，每年回家都要出血买贵东西撑面子。王梦兰忙的厉害，也要抽时间去给老太太挑东西。 姐妹俩心里都有过一些委屈不平。 现在想想又何必，买那么多东西，也没见赵春兰真正给哪个闺女放心上。老太太说变脸就变脸的，心里分的门清。闺女嫁了就是外人，再好也得不着她一点真心。 送完礼物，一群人坐下就开始谈东说西。 谈钱苹的大学生活，说简梨上了省实验，再说王云云投稿得奖，还有王帅。 在她姐的鞭策下，王帅的成绩终于有了上涨，现在的成绩虽然不算太好，但是上个高中还是有希望的。 王跃东对此已经很满足，准确说，只要王帅不惹事，他就很满足。 这半年虽然王云云去上学了，但是积威犹在，王帅又挨了几次打，终于适应了她姐不在家但也要好好学习这件事。 除了有时候还忍不住要跟黑蛋们一块去倒腾卖点小东西，其他时间王帅都是老实的。 有时候榜样的力量就是这么奇怪，以前家里没有上大学的，大家也就不关注孩子的成绩。反正读书是给自己读的，读出来读不出来都是造化。 可有了钱苹这个榜样，现在几家都存着劲头打算把孩子供上去。 孙翠芳羡慕的看着钱苹，要说以前还不觉得，这两年尤其明显，钱苹看着就跟原先不一样。 以前总是畏畏缩缩的小姑娘样子，现在却大大方方的，说话做事都很有派头。 钱苹从首都回来，对培训班的前景更看好了。 “人家首都那边的补习班，做的很细化。补习英语的专门就有机构。” 其中一个机构她还去看了，就在中关村，讲课的老师瘦高个，戴个眼镜，试听课讲的有趣又引人入胜。 钱苹诚恳建议二舅和二舅妈：“现在补数学的人更多，补课费也很高。” 钱苹有意想让二舅和二舅妈跳出来看一看，虽然编制老师很稳定，但跳出来做培训更赚钱！ 尤其是二舅虽然酸叽叽的，但讲课能力还是很好的。 只是钱苹刚开一个头，就被二舅妈李霞怼了回来。 “不干不干，我们可不敢补课，到时候人家给我们开了咋办？” 钱苹索性闭嘴不说了。 王跃西也帮着老婆：“就是，苹苹你现在大学，更多的应该放在专业课程上，不要总是在这些歪把子事上花心思。” 李霞趁机说道：“就是，好不容易进个好学校，按我说的，一定要抓紧时间看看有没有家境好的男孩子。最好是毕业就抓住机会结婚……” 王梦兰不乐意了：“苹苹还小，工作也没定，不用那么着急。” 钱金来紧跟老婆的步调：“就是就是！” 李霞悻悻道：“下手晚可轮不到好的，别怪我没提醒你。” 钱苹平静问道：“那二舅妈应该盯着成才，男孩子女孩子一样嘛。” 本以为这句不软不硬的回话会让李霞生气，谁料李霞居然喜上眉梢。 “可不就是说！我们成才不用我操心，早自己找好了！” “哎呦你们可不知道，人家那女孩家境可好了！” 简梨在旁边吸着果冻，心里想，总算是知道二舅一家咋不杠着不来了，合着就是为了炫耀王成才的女朋友啊！ 第113章 李霞一说起来就刹不住车, 把儿子那个还没带回来的对象吹的仙女一般。 “家里是开公司的，小姑娘懂事的很，成才今年回家她还让带了礼物回来！” 李霞自豪的指着自己脖子上的丝巾：“就这个丝巾！真丝的！要我看, 二百都买不来这么好看的丝巾！” 说着李霞环顾全场，看到只有王梦梅脖子上绑了一条丝巾。因此大声拉踩：“你这个丝巾, 看上去就不像是真丝的, 肯定没有我这个好！” 今天特意把陶涵今送的丝巾戴上的王梦梅：…… 李霞：“还给成才他爸买了一瓶酒！这才是人家好教养的女儿, 懂礼！” 王跃西倒是没跟着媳妇一起说，但脸上也不自觉露出满意的笑脸。 男人靠老婆家说出去不好听，可谁又不想找一家有钱的呢？ 王成才觉得不好意思：“倩倩家里有亲戚是做小商品的, 她是特意去挑的。” 李霞更大声了：“对！是做小商品生意的！公司很大！” …… 一桌子人都不说话, 就听李霞吹。 李霞在儿子学业上败北之后,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下一阶段目标。 比孩子们的婚姻。 只可惜满桌子只有钱苹跟王成才年纪相仿，其他几个都太小，远远不到可以谈这个话题的时候。 所以李霞就盯着王梦兰一个人吹，话里话外都是那女孩家境多好多好。 王梦兰的执念就在学业上，对于女儿结婚这件事，她并不觉得李霞这种攀比有什么意思，因此嘴上敷衍道：“那可要让成才跟人家好好处, 将来也要好好工作, 这样才好谈婚事。” 李霞睥睨全场：“那肯定了，不过也不用多在意, 人家是看上我们家根底清白, 我跟成才他爸是知识分子, 成才配她也是门当户对。我都想好了，成才学的会计，也好, 将来早晚要接手她家里的生意。到时候也不用找工作了，直接一步到位。” 所有人：…… 李霞被压了太久，这两年就没有舒心过，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一件大喜事，一整天就听她在那儿畅想未来。 “我们成才一米七的大高个，出去人人才才的，这要不是这姑娘家条件好，我都不能愿意。成才说那姑娘才一米六，爸矮矮一个，娘矮矮一窝，唉，这姑娘要是再高点就好了。” “成才学的会计，那姑娘也是学会计。我让成才开学了问问她，最好是她转到幼师去，姑娘家学幼师多好，将来照顾自己孩子也方便。” …… 眼看着李霞越说越过分，王成才不禁有点后悔把自己谈恋爱的消息告诉爸妈了。 他拉了一把李霞：“妈你别说了，我跟倩倩是自由恋爱，谁也不图谁什么东西。” 两个人都是处上了好几个月，王成才才知道这姑娘家里条件不错的。 李霞甩开儿子的手，声音依旧响亮：“怕啥啊，咱们都是自己人，说说怎么了？再说了，咱们又不矮她半分的，就算是结了婚，我当婆婆的说几句也是应该的。” “你开学了赶紧给她说，让她转幼师。” 王成才只觉得无语，他怎么跟人说换专业？他妈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李霞：“你不说，那就我去说。” 她去见见未来儿媳妇，不过分吧？ 王成才哪儿敢让她去，只能先糊弄着应下来：“好，我说。” 李霞骄傲的环顾四周，现在这个院子里，比他儿子考的好的，婚姻比不过。婚姻好的…… 暂时还没有。 她又一次赢了。 …… 王云云，王帅和简梨一块在避风的地方烤花生吃。 王帅拿了一根烧火棍比比划划，最近这小子迷上了武侠电视剧，动不动就喊大侠来也，到处找直棍子，找到一根就宝贝的不得了。 王帅挥舞了一阵“六脉神剑”，就觉得无聊了。 然后他抬起一条后腿，两只手撑着身体，趴在地上前进，像个蠕动的蛆。 “姐，你看我！蝎子功！” 王云云：…… 前几天是乾坤点穴大法，王帅追着村里的狗点，好悬被狗给咬了。现在倒是不练点穴了，开始练蝎子功。 王云云没眼看他，王帅一撅一撅的爬到简梨面前。 “姐，你看，蝎子功！” 简梨面无表情看向王云云：“姐，我之前就想问你。给王帅测测智商吧，要是可以的话，让舅舅舅妈再要一个。” 生个傻子，太不容易了。 王云云丢了一把花生壳在“蝎子”脑袋上：“我数到三！三！二……” 王帅赶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恰好这时候王成才走过来喊他们几个回去开饭。 在告别了高中生活之后，王成才总算是收起了一脸苦相，变得开朗许多。只是今天李霞这么一闹腾，这个少年人眉间还是多了一抹愁绪。 简梨预言家一般跟王云云小声说道：“嘿，谁当咱二舅妈的儿媳妇，可算是倒了大霉。” 上辈子，二舅妈李霞就日常跟儿媳吵架，吵的厉害的时候还动手打。婆媳两个水火不容，成为十里八村的有名的景点。 这辈子来了个有钱的儿媳，才不知道二舅妈要怎么作呢。 王云云也小声道：“成才哥真惨。” 他谈的女朋友也惨。 …… 初二过完，简梨回城之前，王云云赠送了简梨一本书。 简梨拿到之后很是诧异，只见这本书上印着一圈小动物。 王云云有点不好意思：“这是我写的……儿童读物。” 她最终也没有在言情小说上走出什么道路，反而是闲暇时候写的一篇儿童文学被某杂志社看中了，约了一本儿童读物的稿子。 结果这本书出来之后，倒是很受欢迎。 简梨翻了几页，赞叹道：“不行，你得给我签个名，回头等你出名了，我这本可要是珍藏款。” 王云云笑道：“好啊。” 简梨：“你是怎么想着写这个的？” 王云云望着天：“我说……其中一个角色就是取材于王帅，你信吗？” 简梨瞬间懂了，王帅的心智，其实跟儿童没多大区别。 拿他当原型，再合适不过了。 简梨宝贝的抱着书，回到家就迫不及待打开看。 越看越入迷，虽然是简单的童话故事，但读起来让人忍俊不禁。 简梨看完，珍惜的把书合起来，放在架子最上面。 王云云这么努力，简梨也受到了感染，春节假期剩下的时间里，她也开始忙于自己的新作品。 在完成了一部仙侠作品之后，简梨的下一部作品则是选择了一个很少有人涉足的类型。 现代驱魔类型。 得益于现在的审查制度并不严格，简梨在作死的边缘来回试探。 一个少女绑定了一串白色水晶，意外的联通了另一个次元。山海经里的精怪合和传说中的神话人物陆续出现，引入了现代化的各种部门。 女主和小团队一路升级打怪，其中慢慢的解决了家庭矛盾，校园青□□恋和一些陈年旧案。 这一次，简梨选择了一个月出一个小故事，像是动画片一样，每次总有一个主题。 样稿寄给姜柔，姜柔虽然很喜欢，但主编却不理解。 “只梨为什么要画这样的？她原本那个世界观构造，依旧可以出同类型的作品！” 仙侠修真的概念随着第三部仙魔大战的拉开，以及其他种族的加入显得更加紧凑严谨。这半年多，寄给只梨的读者信件越来越多，很多读者都在原有的背景下做了拓展和衍生作品，主编有时候看着都心焦。 既心焦于只梨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也担心别的作者在同样设定下出的新作品。 按照主编的意思，他更希望只梨可以再画一部受众面积更大的作品。 《星竹传》什么都好，但只局限于女性视角，这就在无形中拒绝掉了很多男性读者。如果换成一部男性升级打怪的作品，会更加受欢迎。 他让姜柔去劝只梨，但姜柔却温和的拒绝了。 “我觉得只梨的作品没有什么问题，一个漫画家，画自己想画的东西，强行让只梨换题材，我觉得只梨也会生气。” 没办法，主编拿起只梨的样稿再三考虑，最终还是拍了板。 签，按照最高等级签。 简梨拿到信件，对约定的稿费数目很是满意。 这一次她的作品连载期是两年，简梨重整旗鼓，做了完备的大纲和规划，一个月一话，出完她就高考了。 年初七，王梦梅的店开始营业。 客似云来的小店，不光二楼热闹，一楼也热闹。 很多学生，就算是放假了也想着这一口，王梦梅一开门，第二天就来了一群学生光顾。 程瑜狼吞虎咽了一大碗麻辣烫，即便是过年，她们家人也是没凑齐的。 她哥去支教没回来，她妈总是加班，她爸倒是在家，但做的饭超级难吃。 程瑜吃完又打包了一份走：“给我爸也尝尝。” 程瑜带着打包的麻辣烫骑车走出这条街，不过八百米的距离，这条街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好多新招牌。 “麻辣烫”“张记麻辣烫”“好再来麻辣烫”…… 第114章 麻辣烫小店像是瘟疫一般开遍了学校周围。 不光是省实验, 连其他一些高中周围，也开起了各种麻辣烫的店面。 麻辣烫好模仿，只不过是一点青菜和肉, 调一锅麻辣汤，上面再浇上芝麻酱和蒜末。有些人来吃过几次, 回家就照着王梦梅的口味自己做。虽然味道不如王梦梅的好吃, 但拿出去卖也是绰绰有余了。 薛玲气呼呼的从街上回来, 跟王梦梅告状：“他们都是学咱们的！” 有些店面过分到连装修都是按照王梦梅的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王梦梅在那边开了新的分店呢。 薛玲生气，王梦梅劝她：“行啦, 本来就不是我首创的, 他们爱学就学去吧。” 就跟火锅一样, 一家一个底料口味，只要不是口味撞了，那这种形式也不过是人人都可以学。 王梦梅现在就庆幸一点，那就是这套门面是她买下来而不是租下来的。 她生意做起来后，原先的房主也来光顾过，说话间颇有些后悔。 如果现在还是租人家的房子，王梦梅哪儿敢这样大刀阔斧, 说不定干上没多久就要被房东赶走捡现成了。 就跟那时候的郑姐一样。 说起郑姐, 就难免想到赵晓鹏。 王梦梅当时是交了钥匙就走的，并没有跟赵晓鹏对上脸。但年前办年货的时候, 她倒是远远看见过赵晓鹏两口子。 当时要不是简梨指着, 她都不敢认。 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 赵晓鹏却像是老了好几岁。 他头发没有白，脸上也没胡子，就是看着虚。稍微走上几步路, 就要扶着路边的墙歇一会儿。之前被捅那一刀，到底让他的身体坏了底子，连上菜市场买菜，他都提不动一点。 王梦梅听认识的人跟她八卦，说起赵晓鹏夫妻接手店铺之后的事。 王梦梅走的时候，因为是两边有重合的时间，所以很多老顾客是知道这家换了人的。但老顾客之外，还有很多固定客源，像是菜市场里的摊贩，还有附近偶尔来吃一次的住户。 本来就是图个地方近，王梦梅一搬远，这些人受限于客观条件，也没时间没精力跑那么远。 所以赵晓鹏接到店铺的头半个月，生意还是好做的。赵晓鹏请了一个厨师，一个月给对方开五百，包吃包住。而他则是和老婆吴海霞，一个管着收钱和账目，一个忙活点杂活和招呼人。 头半个月，这个模式运转的非常好，一切顺利。 赵晓鹏算了一笔账，除了房租太高之外，其他地方挣回来的钱也很可观。 可等到半月后，问题逐渐显现。 首先就是厨子要走。赵晓鹏以为是工资给低了，于是就加价到六百。 但是甭管他加到多少，厨子就一句话，不干。 赵晓鹏出离愤怒：“这个点，你让我上哪儿找人替你？你是看不惯我，故意来坏我的吧！” 厨子比他更生气，摔了手里的大勺：“你出去问问，谁家的厨子还管切墩收拾碗盘！我一天忙到晚的做菜，你媳妇倒好，见不得我一点闲！稍微没点事，就来喊我出去抹桌子。” 吴海霞没管过人，自家开了店，她总觉得给人开工资亏了，看见厨子闲着就找事给对方做。厨子除了忙活厨房，还得被她叫出来扒蒜洗盘子。 赵晓鹏气弱了片刻，老婆做的事，他当然看在眼里。之所以不管，是因为他其实内心深处也觉得亏。 请个人给大几百，他越想越不得劲。 就这样，吴海霞指使人干活，他就当没看见。 一来二去，厨子说什么都不干了。任凭赵晓鹏怎么挽留，对方还是走了。 没了厨子，赵晓鹏只能硬着头皮让吴海霞上。 吴海霞的手艺还算凑活，慢慢的也能糊弄着干。可吴海霞有个致命弱点，抠门。 这种抠门在生活中顶多是讨人厌，但在生意上，几乎是等于把人往外赶。 做菜不舍得放油，炸肉不舍得换油，材料不舍得买好的，连擦嘴的纸都不愿意给每个桌子放一卷，而是放在柜台里等人要了再给。 跟王梦梅八卦的人嘴巴一撇：“我瞅着啊，这一家，早晚是要关门的胚。” 果不其然，还不到年三十，赵晓鹏两口子就叫人来拉了东西，门店一关，不干了。 郑姐跑来一看，气的坐在地上骂。 赵晓鹏是应允了她高房租，但是他故意拖延了一个月。 等于这一个月虽然在干生意，可房租是欠着的。 郑姐之前不催，是怕把人催走了，收不来这么高价的租户。但等到赵晓鹏一看情势不妙跑了，她算是傻了眼。 白饶一个月的房租不算，都这个点了她要怎么往外租。 于是门面外头贴了招租，郑姐还是不死心，要八百。 只不过没了王梦梅，其他人家一看八百扭头就走。 郑姐苦苦挣扎，还要遭家里人埋怨。 “人家原先干的好好的，你说说你，贪心不足！” 郑姐也气炸了：“我贪心？我要人家的菜，你没吃？我说要涨房租，你没应？后来赵晓鹏来租房，不是你急不可耐的答应了？” 凭什么只怪她一个人！ 郑姐跟家人吵吵闹闹，那间门面房，最终还是在翻过年之后，以一个月五百的价格租了出去。 …… 王梦梅想到赵晓鹏，也就理解了为什么麻辣烫店传的这么快。 开店做餐饮，要是自己不会做，只请人，那成本就太高了。 倒是像这样的简单品类，好操作，不用反复调味，就很简单。 长青街上，不光是出现了各种麻辣烫店，今年也开了两家早餐店和一家专门卖面条的面店。 王梦梅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 果然，她去周围一打听，就喜气洋洋的回来了。 医院的工地还没施工完，但挡在医院这边的几处民房，已经确定了要拆迁。 “拆迁之后，门前这条路要拓宽。” 到时候，医院的这道门一开，等于这地方正对着医院的大门！ 虽然之前有猜测，但是还是不如现在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让人兴奋。 长青街上之所以开了这么多家店，都是来先占着这个地方，等待医院开始营业的店家。 王梦梅的隔壁开起一家杂货店，店面比王梦梅的占地面积还大。 里面划开了各种区域，卖暖瓶凉席折叠床盆子的，还有卖牛奶麦片黑芝麻的，还有卖衣服鞋袜的…… 前面一个柜台，放着各种烟。 王梦梅顿时心中了然，这家店投的可不小，光是烟证就不少钱了。 简梨：“这不就是小超市吗？” 桃城现在最大的超市在百货大楼那边，在二层上，等坐电梯，已经是本地人觉得最高端的场所了。 简梨不禁感叹，任何时代都有嗅觉灵敏的人。 这家人这么快就下手，店面的位置还能正对着医院大门，不说远的，就这几年，这套店面就能挣个百万出来。 原先周围的店面营业的不多，现在突然多了这么多的店，长青街一下子就热闹了。 王梦梅的店面，左边是小超市，右边是一家药房。 小超市这家是自己的房子，老板就是房主。一个看着就精明干练的女人来王梦梅店里吃饭，跟王梦梅攀谈。 王梦梅喜欢跟说话爽利的人来往，两人聊了几句，彼此都客客气气的。 小超市虽然大，但也是夫妻档，男人整天叼着烟，管着店里的装货卸货。女人就是招呼客人，现在医院还没开，来光顾的大多是一条街的商户们，老板娘很快就记住了常来的人，经常的趁着半晌人不多的时候带着一把瓜子出来找人聊天。 右边的这家药房则是租的房子，装修好了之后也是夫妻档，男的能给人看个头疼脑热，女的管着抓药。 小超市的老板娘姚凤磕着瓜子感叹：“咱们这三家，就我人老珠黄的。” 王梦梅就不说了，底子好，一家子就没一个丑的。 那药店的老板娘庄燕，长得凤眼高鼻，身段窈窕，还爱打扮。 姚凤走过庄燕身边，闻到一股子香水味。 姚凤摸摸自己的脸颊：“你们别看我这样，我年轻时候也是一枝花，也爱用香水。” 姚凤现在生了两个女儿，腰身胖的压根叫人想象不到她以前是个一枝花。 庄燕捂着嘴笑：“那行，给咱们一枝花也抹点香水。” 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瓶香水，在姚凤身上洒了一点。 姚凤也不扭捏，回头就去找她那躺在柜台后面睡觉的男人：“来，你闻闻。” 偏偏她男人不解风情，傻愣愣的：“闻啥……这啥味啊，呛死人了，赶紧回去洗洗！” 姚凤气的拍了男人一下：“山猪吃不了细糠！” 几个女人都笑起来。 …… 长青街开业的店面都攒着一股劲，等着开学之后抢学生。 等啊等，终于等到正月十六。 新学期开始，一下课，学生们就往长青街冲。 只不过这次，他们多了很多选择。 一条街都被熏成了麻辣烫的味道，到处都飘着浓烈的麻辣香味。 “新店开业大酬宾，半价优惠！” “吃一碗送一碗！” “麻辣烫免费送主食！” 第115章 一条街的麻辣烫, 看的学生们眼花缭乱。 程瑜跟简梨比了个四：“新开了四家。” 简梨妈妈可怎么办啊！ 王梦梅不怕，就算是客流量少了一半，她也照样卖她的麻辣烫酸辣粉。 “做生意么, 谁家都是一样做，比的不是谁一时生意好, 比的是谁呆的长。” 她不用掏房租, 又有二楼的小饭馆, 很是不必跟同行们打价格战。 王梦梅是觉得这么大的市场，自己一家也不能做完所有生意，所以并不把目光放在同行身上。 但是同行们却死盯着她。 其中两家, 还跑到王梦梅的店面前拉客。 “同学, 我们店, 吃一碗送一碗呢。” “还赠送小饼，你来尝尝，比她家的滋味好多了！” “我跟你说……这家用的东西……” 王梦梅又不是面团捏的，她不跟对方计较是一回事，但这些人把她当空气，直接踩她脸，她也是不能忍的。 于是, 等到简锋来店里的时候, 就看到王梦梅挥舞着大勺跟人吵架。 简锋本来想帮腔，但插不上嘴, 就站在媳妇后面默默当背景板, 看着谁有动手的迹象, 就冷冰冰的看过去。 没几个回合，那两家就被吵走了。 王梦梅像是打了胜仗：“跟我斗！” 简锋赶紧给老婆让位置。 王梦梅：“这才几点，你来干啥？” 学生放学的时间, 才下午六点多。 简锋：“孔老板回来了，我不忙了就来看看你。” 两口子和来帮忙的勤工俭学大学生一起，把这个饭点忙了过去。 王梦梅给简锋做了一碗麻辣烫，多放了两包方便面。 “说吧，是不是粮油店有事？” 平时，就算是店里没活，简锋也是在店里待着的。 简锋吃了几口面条：“孔老板带了个会计回来。” 说是会计，但那女人都快贴孔国荣身上了，浓妆艳抹，裙子拉到腿上。从她身边走过，那股子呛鼻的劣质香水味道，熏的人眼睛疼。 孔国荣把人往店里一放就走了，这女人一来就说要查账。 可账本拿出来，她连账本都看不明白，最后只能对着交上来的发票收据乱挑刺。 一会儿追着问每天中午的饭钱开支有没有收据发票，一会儿又嚷嚷着明明下县当天就能回来，为什么要在底下留宿，再过一会儿又刻薄的指着店里的损耗说有人搞鬼…… 粮油店带上司机是八个员工，每个人都被她从头挑刺到尾。 今天一整天，简锋就没顾上出去送货，就在店里听对方找事。 简锋心里不痛快。 他自认自己做的已经够好，孔国荣从去年闹出事来，店里的所有事情都是他在管。出货送货安排员工干什么，他问心无愧。 去年年底去送礼，有人就意味深长的问他愿不愿意出来单干。对方说他出钱，简锋也出个十万八万的，占个股份。 “我一直都想干这一行，可就是工作没办法，想找人干吧，家里的老婆亲戚都指望不上。我瞧着兄弟你行，咱们俩人合伙，指定能干成。” 他观察简锋很久了，就觉得简锋这人实在。老板进局子了，他还能一点不贪一样不占，给老板里里外外的都处理好。他打听过，晓得孔国荣就给这人一个月开一两千。虽然在现在这个工资不算低了，但对比简锋的能力，这个钱掏的是真值。 简锋一人能当三个人使，最主要是，这人虽然话少，但懂得看脸色。 简锋苦笑着问对方：“您瞅我像是拿的出来十万八万的人？还是算了吧。” 这种合伙生意最不好做，简锋心里明白的很。再加上对方的身份比自己高，自己出钱出力的，实际上就是给人家打工的。不出事还好，出事了自己就是最倒霉的那一个。 简锋没说的是，其实这段时间说要跟他合伙干生意的不止这一个。 只不过简锋都拒绝了。 这些人问到他这边，打的主意也是挖孔国荣的墙角。不用说，到时候另起炉灶，第一件事就是叫简锋去挖孔国荣的那些客户。 简锋干不出来这种事。 只是今天被孔国荣带来的女人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简锋心里憋着一股火。 从店里出来，员工们都围着他，一个个义愤填膺。 “简哥，你说她这什么意思？是要赶我们走是吧？” “真有意思，叫个连账本都看不明白的人来管账。以前慧姐在的时候从来不这样！” “我不干了！没这样踩人脸的！我一天到晚在外头跑车，就中午吃了五块钱的饭，你看她那个样！还说往后只准午饭一顿报一块！我去她大爷的！” “慧姐以前只会问我们吃的合适不合适，不行的话再多点也能报！” “孔老板是疯了吧，从哪儿弄来个野鸡当成宝！” “简哥……” 员工们越说越激动，都要简锋去问孔国荣到底什么意思。 要是想开人，不用拐这样的弯子，直接说就好！ 要是不想开人，就把他女人弄走！ 原先简锋管着的时候，样样都很顺利，店里每个月都在挣钱。好好的生意不做，孔国荣是想干嘛？ 简锋被所有人寄予厚望，他自己也一肚子的问题想问问孔国荣。 可是下班之后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还是那个“会计”。 “小简啊，下了班还给老孔打电话？” “往后注意一下，你就不想想，这个时候打电话不影响人啊？” 说完就挂了电话。 简锋挑着最后的一筷子面条，塞不下去了。 “老婆，你说我要是辞工了……” 辞工了，他又能干什么？ 有人给他介绍大车司机的活，简锋不是不能吃下那个苦，但是大车司机常年不在家，一出门就是好些天，他舍不下家里。 小石和小孟喊他去摆摊，现在小石和小孟就是在到处跑着摆大集。从桃城的批发市场批一些小玩具和衣服，十几天就能卖完，一天算下来也能挣上一百多。 简锋也不想去。 不是他看不上小生意，而是他觉得自己没有王梦梅那个招揽客人的天赋，而且摆摊生意也是东奔西跑。 简锋失落的低下头，挫败的仿佛是面临了又一次的棉纺厂大下岗。 王梦梅：“就这？” 简锋抬起下巴，这还不够严重吗？ 王梦梅嗤笑一声：“多大点事，你要是不想干就辞工，找不到工作就慢慢找。自家有吃有喝的，至于像是天塌了一样吗？实在不行，你就跟我一块干，我就当再收一个徒弟了。” 锅里的高汤开了，王梦梅起身去关火。 “你想想咱们两年前的日子，现在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的。就算是找不到活干，那也没事，我养着你。” 王梦梅说的轻快，简锋眼睛却红了。 他不会指望老婆养他，但是老婆说出这种话，他心中的郁气和失落一哄而散。 是啊，大不了就是回来慢慢找，家里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一套房子和两层的店面，足够他们在任何选择面前有犹豫的机会。 “我吃完了，去找小石他们。” 孔国荣越来越不靠谱，简锋也打算未雨绸缪。 长远的规划不想了，他先找小石和小孟商量商量，看干点什么来钱快的事。 …… 长青街上的麻辣烫店铺卷了一个月，最先扛不住的一家先跑了。 学生们吃来吃去，最终还是一致觉得王梦梅的店最好吃，于是在王梦梅的生意短暂低迷了之后，客流量又重回长青饭馆。 其他几家店生意虽然也还行，但算下来并不划算。 这样地段的店面，做点别的吃的也赔不了，甚至还挣的更多。 尤其是那几栋民房拆了之后，医院的工地上又来了几十号的工人。 每天中午光是吃饭的工人，都有一二百。 四家麻辣烫中的两家很快就换了品类来做，学着王梦梅做一锅熬菜，再炒几样菜下面条。 另外一家倒闭离场，连一个月都没坚持到。 最后剩下的那家口味和王梦梅家的最相似，所以存活了下来，然后加上了烤肠机和烧饼夹菜，生意也做的有声有色。 王梦梅什么都没干，只是熬了一个月，危机就不存在了。 这让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好好做自家的东西，味道好才是硬道理。 于是在气温渐渐回暖的时候，店里一角上了一台装雪糕的冰柜车。 白色的翻盖式冰柜前面，用红色胶带贴出来几个大字。 “雪花酪”。 下面还有红色细胶带贴的自选小料。 “红豆”“葡萄干”“花生碎”“芝麻”“山楂片”。 冰柜上面放了一排小格子，里面是各种贴上去的种类。 王梦梅先给来光顾的简梨的小伙伴们上了个雪花酪。 “来，尝尝口味。” 程瑜用塑料小勺子一挖，带着奶味上面又掺着各种材料的冰霜进了口。 “唔！好吃！” 第116章 雪花酪其实早就有, 但是桃城卖这个并不多。以前都是在电影院那片才有几家卖，用的材料也省，远不如王梦梅做的品类更多。 程瑜每次吃饭都小猪一样, 这对于厨师来说，是最大的肯定和赞美。 王梦梅看着程瑜就喜欢：“有没有哪儿吃着不好？” 她还在改进, 所以想听听顾客的意见。 只是程瑜给不了任何意见, 从小被父母荼毒的味蕾, 只要是稍微好吃的东西，程瑜就基本不挑食。 “超好吃！” 得，王梦梅又去问别人。 雪花酪一出, 简梨就知道她妈是在为夏天做准备了。 冬天还好, 寒假一个月, 夏天一口气放两个月假。到时候学生少，就得先准备点别的东西来补充。 简梨其实是想让她妈做另一样神物。 奶茶。 但是考虑到后来卷的飞起的那些奶茶店，又是鲜奶现煮，又是出自哪哪儿的茶叶，简梨觉得还是算了。 没那个成本。 雪花酪就很合适，提前弄好牛奶冰，剩下就是往塑料小碗里堆就好。 冰柜的另一侧, 王梦梅进了一批雪糕, 再把啤酒和一些需要冰镇的饮料放进去。 本来想着饮料用来招待二楼的客人，谁知道冰镇饮料一出, 最高兴的竟然是省实验的那些体育生。 好久不见的孔飞来店里吃饭, 王梦梅给孔飞拿了一瓶北冰洋。 孔飞不好意思的问道：“阿姨, 能给我拿冰的吗？” 王梦梅给换了，跟孔飞一起来的篮球队队员们也纷纷要求喝冰的。 麻辣烫这东西，冬天吃热乎乎的, 天气稍微一热，配上冰饮料竟然也别有一番滋味。 孔飞喝完了饮料，又把同学们的饮料瓶都收好，还原样放回塑料箱子里，好让王梦梅拿去退。 王梦梅把孔飞给的钱塞回去：“常来吃，想吃什么跟阿姨说！” 孔飞不肯，把钱丢在台上就飞快跑了。 王梦梅再见到林慧，就抱怨起孔飞太见外：“你也跟孩子说说，来了之后就不要客气。” 要不是林慧点她，这个店哪儿会买的那么顺利。 王梦梅心里十分的感谢林慧。 林慧也没扭捏：“好啊，我回头跟他说。” 两家关系好，算的太清就显得见外，再说了，林慧也想好了在别的上头不叫王梦梅吃亏。 “你店里不是弄了个什么雪花酪吗？有时间也来给我店里上一点。” 马上夏天了，店里那些热饮虽然好，但是很多顾客还是不想喝。 林慧就想上点凉的。 雪花酪她打算作为店里的常备甜品，再加上一些花茶和水果拼盘。 “一桶雪花冰，咱们就算二百。” 王梦梅连连摆手：“哪儿就那么多！” 一桶的成本连三十都要不了。 林慧：“就这么定了，干果的钱也算在里头。” 王梦梅：“那也要不了这么多！” 林慧挽着她的手：“来来来，你帮我看看这地方怎么做一个自助餐吧最合适。” …… 林慧的美容院很快就站稳了脚跟，林慧甚至都在考虑是不是把楼上也租下来，到时候两层楼一块做。 王梦梅斟酌着词语，犹豫着要不要跟林慧说孔国荣带了一个女人回来的事。 在王梦梅看来，现在孔国荣和林慧都还没离婚呢，孔国荣这样堂而皇之的领人回家，还把店里的账都给那人管。这太不合理。 粮油店还是林慧和孔国荣的婚内财产呢，平白叫人插一道进来。 林慧一脸了然：“你要说老孔带女人回来的事对吧？” 林慧稀松平常道：“这不是早晚的嘛。” 孔国荣婚内都不老实，现在没人管束，那肯定玩的更花了。 林慧：“随他去吧。” 孔国荣这么干，更有利于她达成离婚的事。 再说了，把人安排去管账，那女人就算是使劲浑身解数也改变不了到时候粮油店要分她一半的事实。 倒是林慧，美容院这边她提前做了安排，店是她的，但是她保证到时候离婚分财产，孔国荣一分都分不到她的产业。 林慧呵呵一笑：“老孔这个人，特别容易翘尾巴。” 这么些年，是她一直压着他，孔国荣在外面混，觉得她这个当老婆的管的太多。 但林慧深知这人的秉性。 能挣钱是能挣钱，可是平时得有人把着舵。 孔国荣现在没了她这个舵，就想着找人来替她。 她倒要看看，这人还能作死到什么程度，真以为谁都能替她。 王梦梅劝她：“到底是大人之间的事，只要别影响到孩子。” 孔飞还好，上了高中。小的那个现在全系在林慧一个人身上，忙起来难免有疏漏。 林慧：“不怕，我找了三个阿姨，也跟学校说过了，每天接孩子，必须是我打电话才能接走。” 三个阿姨之外，孔飞也能照顾弟弟。在家庭发生变化后，孔飞现在比起一年前，简直像是换了个人。林慧十分感谢自己的大儿子，要不是孔飞帮她分担了小儿子的教育职责，她现在哪儿能全副身心投入到事业中来。 林慧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女人都管账了，可见是有跟孔国荣结婚的可能性。对方要是来找她，问题不大，就怕是找上孩子。 只是林慧防备了小的，却没想到那女人竟然直接找上孔飞。 傍晚放学的时候，孔飞刚走出校门就被人拦住了。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上来就喊飞飞。 “我跟你爸在一起了，也算是你后妈。” “你爸工作忙，让我来接你。” 孔飞僵硬着脸色，硬邦邦的丢下一句：“我爸妈没离婚，哪儿来的后妈？” “哎呦，差的不就是那张证吗？你妈有那张证，现在还不是自己在外头住？” “你要是不想看见我，就让你妈赶紧换了证，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孔飞紧紧攥着拳头，少年人的脊背挺的笔直，内心早被愤怒和怨恨淹没。 那女人还在说，渐渐地，孔飞身边多了一些看热闹的学生。 对方似乎是很满意自己造成的影响，红唇开开合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孔飞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 “你说完了没？” 女人捂着嘴轻笑：“哎呀，你看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这样，一点都不讨人喜欢，怪不得你爸爸看不上你……”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哇塞阿姨，你身上什么味道啊？” 简梨从人群里挤出来，扇着鼻子前的风：“阿姨你是不是有狐臭啊？这味道，你自己闻不见吗？” 说着，简梨还皱起鼻子，仿佛真的闻到了什么难闻的味道。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也忍不住去闻。 香水味道浓郁，本来就很容易叫人闻的呛。 有学生不晓得狐臭什么味，就真以为这个味道就是狐臭，也学着简梨捏鼻子。 “这就是狐臭啊？” “刚才我就觉得好难闻。” “这个阿姨狐臭好严重。” 女人：…… 女人本来发挥的很好，突然被人打断，忍不住高声道：“你个丫头片子知道个屁！滚一边去！” 她哪儿是狐臭，这是她花了大价钱买的香水！不识货的中学生！ 简梨哇了一声：“阿姨你是不是有精神病啊？我什么都没说，你就让我滚。” 女人气的要上来揪简梨的头发：“死丫头你说谁精神病呢！” “天啊精神病要打人啦！大家快跑！” “……你给我回来！看我不抽死你个嘴贱的！” “精神病要抽死我！快去找门卫，把精神病赶走啊——大家快跑，精神病要打人啦——” …… 简梨一把把水给搅浑了，校门口的安保立刻发现问题，很快就往这边靠拢。 学生们被简梨带跑偏，一个个都喊着有精神病。 门卫警惕起来，找了个长竹竿戳女人：“你哪儿来的？赶紧走！” 女人：…… 气炸了要。 偏偏有学生跑得快，还要去报警。 女人一看这样，气急败坏，快步离开。 临走之前远远指着简梨：“你个死丫头，我记住你了！” 简梨做了个鬼脸，扭头就跟门卫叔叔告状。 “那个精神病阿姨说记住我了，怎么办？” 门卫叔叔正气凛然：“没事，我马上跟校长说，明天叫体育老师也来门口盯着，她来了就赶走。” 简梨：“谢谢叔叔！那一定要把她赶的远远的，我害怕她咬我。人家说了，精神病咬人传染。” …… 那女人被赶走了，学生们一个个兴致勃勃，放学时候遇上精神病，这可有的说了。 简梨跟门卫叔叔打了个招呼，背着书包回家。 孔飞默默跟在简梨后面。 两人走过学校大门，又走到长青街。 快走到长青饭馆的门口，简梨回头：“喂，你要上我家吃饭吗？” 孔飞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又慌张的摇头。 简梨：“……算了吧，你要是到店里，我妈一会儿就要说是不是我给你弄哭了。” 虽然孔飞没哭，但是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受了委屈。王梦梅肯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孔飞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简梨。 简梨挥挥手：“得了飞飞同学，快回家去吧。没多大的事，下次学着我这样，遇见不讲理的人，就要比对方更不讲理。” 简梨转过身嘀咕道：“就当是我谢谢慧慧阿姨给我的压岁钱啦。” 傍晚时分，晚霞点缀了天空，风中传来熙攘的人声。残阳勾勒出少女的背影，孔飞远远看着简梨，细碎的风吹起对方的马尾，连空气都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一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不见，孔飞才默默转身。 第117章 得知那女人找上孔飞, 林慧罕见的气炸了肺，直接开骂。 “真他妈以为我林慧好欺负了！” 她这些年修身养性，鲜少这样动怒, 人一发火，就顾不得平时那些伪装, 林慧拿出了年轻时候骂街的狠劲, 破口大骂之后就要去找对方。 孔飞生怕他妈吃亏, 赶紧拦下：“妈，我没多大事，你冷静点。” 他妈现在这个恼怒的样子, 孔飞都怕去了一言不合要动手。 林慧心疼的看着儿子, 小心翼翼的问道：“飞飞, 她去学校，你同学是不是看见了？” 青春期的学生，对于家长的桃色八卦，有一种天真的残忍。 林慧眼泪都要出来了，脑子里已经出现了儿子被别人嘲笑的场景。 孔飞恍惚了一下：“没、没有。” “一定有，你别骗妈妈！” 孔飞没办法，只好说了简梨怎么帮他。 林慧：…… 她缓了口气：“妈妈这个星期天请简梨和她妈妈吃饭, 要感谢人家。” 王梦梅总说感谢自己当初点拨了她买门面的事, 可林慧又何尝不感激简锋一家？ 不论是简锋还是王梦梅简梨，这一家人毫无疑问是自家的贵人。 孔飞突然紧张了一下：“……妈, 能不能不请王阿姨吃饭啊？” 林慧觉察到不同, 儿子的重点放在了王梦梅身上, 而不是简梨。 “为什么？” 孔飞垂下脑袋，没有解释，而是闷闷道：“以后再请好不好？” 林慧看着儿子, 仿佛看到了当年孔国荣穿着破草鞋，站在她家后山坡。 那时候的孔国荣，说什么都不进她家门，不愿意见她爸妈。 “慧慧，我太穷了……等我挣到钱，我再上门。” 贫穷的孔国荣，后来借了自己堂哥的衣服，又不知道从哪儿借了二八大杠，打扮的精精神神才敢上门。 林慧神色复杂：“……那好吧。” 孔飞松了一口气，眼神中也多了一抹迷茫。 刚才下意识的不想去见王阿姨，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林慧把儿子的神情收在眼底，最后也只是带着儿子去商场。 “不请你王阿姨吃饭可以，但你总要谢谢简梨吧？妈妈带你买一点小姑娘喜欢的东西，你送给简梨。” 孔飞又是高兴又是紧张：“简梨好像喜欢漫画！” 之前学校办社团，他还看到简梨支了摊子招社员呢。 林慧带着儿子找到书店，母子两个挑了半天，最后在书店老板的推荐下选择了几本据说“女生们都爱看”的漫画书。 孔飞把漫画往书包里塞，林慧看着就忍不住了。 “你拿一个那种礼品纸包一下啊！” 这么乱糟糟的塞进去，说不定拿到学校，连塑封都被磨破了！ 孔飞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赶紧又出门去买礼品纸。 林慧笑着骂了一句“傻瓜”，转过脸就开始打电话。 孔国荣找女人她不管，但是对方把手伸到孩子们身上，林慧绝对不可能放过她。 …… 简锋这天回家，跟老婆说起孔国荣今天的倒霉。 “老板娘今天来了店里。” 林慧这次去粮油店，声势浩大的很。 她和店里一群做按摩的大姨们，敲锣打鼓的找上孔国荣的门，那女人之前气势汹汹的一股老板娘做派，真碰上林慧，吓得直接从后门就跑了。说到底，没有孔国荣在，她什么也不是。 林慧扑了个空，然后问清楚孔国荣和那女人现在住的地方，又敲锣打鼓的走了。 王梦梅下巴都要掉到地上，迫不及待问：“那后来呢？” 简锋脱了袜子，把脚泡进热水里，舒服的哼了一声。 “就是去找人了啊，孔老板好像跟那女人在外头买了一套房子，老板娘直接去小区闹了。闹完还去了那女人的单位。” 林慧把那女人的底子扒的干净，对方现在明面上是某某酒店的员工，还是个领班。但林慧可不管那些，直接去到对方的酒店，在门口闹了一通。 酒店的店长急的火上房，一个劲的求林慧别闹。 林慧把人一拨，心平气和：“我就是来见见她，省的她整天到处找我，找不到我还找事。你就跟她说，我就在慧美美容院，让她放马过来！想让我离婚也简单，我本来也不图他孔国荣什么，让他亲自来找我谈。” 林慧:“你跟她说，这次是我给她留脸，下次我就去她爸妈那儿问问，养出来个破坏家庭的女儿，他们要不要脸。” 店长抹着汗:“我一定说一定说。” 林慧闹完，心情舒爽的走了。 第二天的报纸就登上了相关的报道。 林慧也刁钻的很，她找的记者，没拍着她一张正脸，反而把那女人和孔国荣的亲密照片全都亮了出来。 甚至于，林慧还在底下打了个广告，人都爱看点桃色新闻，她就夹带私货，给自己的美容院名字特意圈出来。 林慧这一闹，那女人工作没了，孔国荣给她买的房子也住不下。 这年头人们都还很鄙视这样的人，一听说小区住了这么一户人家，都觉得晦气。那女人的爸妈也很快被认识的人扒了出来。 老两口以前觉得女儿找了个有钱人体面，现在被人戳脊梁骨，他们倒是挂不住脸了，连家都不想回。 孔国荣找上林慧的时候，林慧正在美容院招待客人。 孔国荣胡子拉碴，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手里夹着一根烟：“聊聊？” 林慧把客人请进去，神色平常：“外头那个茶馆，过去等我五分钟，还有……” 林慧拿过他手上的烟掐掉：“我们店禁止抽烟。” 孔国荣轻笑一声，转身就又当着林慧的面点了一根：“我过去等你。” 林慧安排好店里的事，这才蹬着自己的高跟鞋“笃笃”的推开茶馆的门。 孔国荣点了一壶普洱，林慧坐下就喊人给她上一杯白开水。 夫妻两个面对面，一时之间竟然陷入了沉默。孔国荣看着对面的林慧，她现在穿着以前不怎么穿的高跟鞋，头发也做了，嘴唇上涂着亮晶晶的唇彩。虽然不再年轻，但林慧的眼里，依旧有野心。这种野心，让孔国荣害怕。 孔国荣喝了一口茶：“孩子我不可能两个都给你。” 林慧绷紧了精神：“不给我，给你养？你养成什么样我都不敢想。飞飞长这么大，学习你管过吗？鹏鹏现在在幼儿园哪个班你知道吗？两个孩子的生日过到第几岁我觉得你都说不上来。” 男人真奇怪，平时不管，离婚时候又抢。 孔国荣：“那我也是他们的爹！” “我也没说不是！你们当爹多牛啊，不管不顾就等当爹！我得累死累活才是个妈！” 孔国荣往后背一靠：“你又这样！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你到底在跟我闹什么？你要钱，我给钱。你满大街出去打听打听，你以前的日子难道不好吗？照顾孩子，谁不照顾？你天天说简锋好，那简锋家里也是王梦梅在照顾孩子。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大怨气。” 林慧突然觉得很无力，她在此时此刻，终于认识到一件事，不是她跟孔国荣完了，而是他们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 只是那些年日子苦，所以掩盖了两人不是一路人的事实。 如果给孔国荣一个选择，如果他当年不是穷，那两人不会在一起。她一直以为是孔国荣变了，实际上是孔国荣在钱的帮助下，做回了内心深处的那个自己。 想明白这点，林慧突然失去了跟对面这个男人争辩的力气，她的头脑从未像现在这样冷静。 “两个孩子，我都要带走。但你要看孩子，我绝对不会阻拦，这是对孩子们最好的结果。” 孔国荣：“林慧，你就非得这样？孩子们没爸爸，或者是你给他们找个后爸，非得让两个孩子都成为单亲家庭叫人嘲笑是吧？” “之前你举报我，让我进局子我都没说什么，怎么你现在就非要离婚？” 孔国荣试图挽回妻子的一点心意：“原来的日子不好吗？咱们还是一家人，我保证那女人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还是能在家安安心心的，什么工作都不用做。只用照顾孩子……” 林慧只觉得讽刺：“不用。” 是不是时间过去的太久，以至于让孔国荣真的把自己看扁了？ “你要是能管住她，她也不能找到飞飞学校去。” 父母之间的貌合神离，孩子哪里会真的无知无觉。林慧原先觉得自己可以忍，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压根不想忍。从孔国荣出轨的第一次起，她早就想离婚了！ 这一句话，孔国荣瞬间哑口无言。 良久，孔国荣才说道：“我把她弄走，不在桃城，这样可以吗？” 林慧摇摇头：“国荣，这件事本质不是别的，是我不想跟你过了。” 她不想过了，就这么简单。 日复一日的熬一个老来伴，这样的生活一眼望到死，她林慧这辈子，除了是孔飞和孔鹏的妈妈，就是他孔国荣摆在台上的老婆。 这样一辈子，太难熬了。 林慧不想跟孔国荣解释。 孔国荣虽然走的时候还说着不同意两个孩子都给林慧，但林慧知道，他早晚会同意的。 孔国荣就是这么个人，要孩子，不过还是想要跟她牵扯不清。孩子在他那儿，当妈的就割舍不下。 可林慧明说不想跟他过，孔国荣就会考虑后果。 林慧回到美容店，很快就被繁重的工作淹没。店里的大姨们还有人追着问她那小三怎么样。 林慧笑笑：“随便她怎么样。” 但她林慧，早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第118章 高一一班的门口, 孔飞抱着一个盒子等简梨出来。 正是午休的时候，简梨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迷迷瞪瞪的把校服披在身上就出来了。 “孔飞, 你有事吗？” 孔飞紧张的脚趾抠着地，递出自己的东西：“这个是……我送你的礼物！” 简梨：“我生日还有二百多天。” 孔飞：“……是谢谢你之前帮我。” 简梨都快忘了那回事, 那天回到店里, 她妈给她做了一大碗的羊杂汤, 她吃完就把孔飞家的事给抛在脑后。后来想起来了，又觉得不至于跟家长说，谁知道孔飞愿不愿意让慧慧阿姨知道呢？ 所以简梨在看到礼物的时候, 还懵了一下。 孔飞生怕她不收, 解释道：“就是几本漫画, 希望你能喜欢。” 简梨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开了包装。 看到名字那一刻，简梨无语了。 “不用了，这几本我都有。” 上面大剌剌的《星竹传》三个字，也不知道孔飞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孔飞更紧张了：“那……我去给你换几本，你想要什么？” 简梨摆摆手：“多大点事，不用送了。” 她本来也就是随手一帮, 再说了, 家长的事闹到学校来，本来就对孔飞很不公平。 “你还有事吗？” 简梨脸上写着“没事我就回去睡了你最好没事”。 孔飞：“……你们班是不是也要参加运动会？” 他绞尽脑汁, 就想到了这一个可以跟简梨聊几句的话题。 简梨：“对啊, 你们体育生肯定到时候要参加很多项目吧？” “我报了一千五长跑, 接力赛，还有跳高和篮球。” 简梨悻悻道：“你要是在我们班就好了，到时候你全报, 我们体委就不会到处拉壮丁了。” 省实验虽然比较看重学生的综合发展，但是重点班却没有一个体育生。 体委每天拿着个本子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就为把摊派下来的项目报全。 不过兴许是因为简梨之前那次在全班面前“大展风采”，给男生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体委到最后只敢战战兢兢的给简梨安排了一个长跑备选，又加了一个接力赛。 简梨乐得自在，她每天被亲爹拎着打拳都已经够累了，实在不想去跑什么一千五，接力赛跑跑还可以，当备选也开开心心。 孔飞有些诧异：“你们班级的分完，不是还有社团吗？” 这次运动会，学校突然又想起了之前的社团，随着上学期后来天气逐渐变冷，很多社团都名存实亡。所以这次学校鼓励以社团为单位进行后勤工作。 这个后勤组还不是一班单个的后勤组，而是整个年级的后勤组。 简梨抓狂：“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她匆匆作别孔飞，冲回班里找体委。 体委给她分了一张通知单：“通知了的，就在布告栏。” 简梨揉着头发，很苦恼。 体委：“……额，学校会给经费。” 一提到经费，简梨猛地抬头。 体委：“……这次运动会之后还会评选哪个社团做的最好，给奖状。” 简梨：“先不说奖状，咱们来聊聊经费。” 成功从体委那儿得知了这次社团学校会给每个社团按人头分两块钱的经费，简梨瞬间原地复活。 她招呼自己的小团队：“来来来，开会了啊！” 一年一度的运动会，拿不了班级第一，总要挣一挣社团第一吧？ 简梨打算搞点花活。 吴斐然不理解：“咱们不就是买点矿泉水，然后准备点水果就行了吗？” 运动会，后勤不就是那几样。 宋涛被体委半强迫的报了三千米长跑，人已经是半死了。 “我也觉得，买点矿泉水，然后剩下的咱们自己分了吧。” 这么明目张胆的“以公肥私”行为，遭到了吴斐然的谴责。 “分什么啊，这是学校给的办后勤的钱！” 宋涛活人微死的转了下脑袋，声音里是无穷的怨气：“喂喂喂，我们一个人可是交了五块钱的班费的。” 这叫什么以公肥私，那是他自己的钱犒劳自己。 班费里的钱一部分发给了后勤，这不就是左口袋进右口袋吗？ 吴斐然：“……那也不行！不能胡乱用。” 宋涛又缓缓把脑袋转回去：“一个人两块，咱们一个社团五个人，就十块钱，你给我乱一个看看。” 林书瑶歪着脑袋：“咱们只有十块，别的社团人多的，一个团就能有几百。” 程瑜：“所以我支持宋涛的说法，咱们还不如自己分了。” 这点钱，想竞争什么第一名发奖状，简直是不可能。 简梨想了想：“其实……也能努力一下的。” 四个人都看着简梨。 简梨神秘一笑。 …… 运动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校园，连高三的学生都蠢蠢欲动，虽然学校限制了他们能报的项目，只给了高三一天的时间来参与，但这对于高三生也是难得的休息了。 与此同时，各个社团也开始大展身手。 学校发下来的钱，几个大社团在钱的使用上面吵的不可开交。 就像是羽毛球社团，很多人都主张侧重给羽毛球比赛的运动员。 还有乒乓球也是如此。 体育类社团本来就是报的人最多的，到了这时候，避免不了因为钱而吵架。 吵到最后，几个大社团一致决定不能搞的平平无奇。 乒乓球社团的不光是弄了水来，还准备了一些小吃。 宋涛去见识了之后，跟简梨等人比划：“好家伙，人家去包了一个饼干摊！” 说起来夸张，其实那饼干摊都是进的散装饼干，一个摊子下来也不到一百块。 眼看着乒乓球社团带头卷，其他几个也不甘人后。 羽毛球社团别出心裁，想要支一个摊位摊饼，最后被学校无情毙掉。给的答复是不能现做。 于是羽毛球社团也只能走小零食路线，去买了各种糖果和薯片。 越是靠近运动会，几个大社团就越有新花样出来。 到后面，几个社团甚至开始倒贴钱了。 吴斐然心有余悸：“我觉得咱们就准备水吧。” 她们这种小社团，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好了。 林书瑶也点点头，她也被体委报了名，要去打乒乓球。 林书瑶深知自己就是去凑人头的。 几个社员都看着简梨，自从简梨说了要做点不一样的之后，这几天她什么都没做，叫人摸不着头脑。 简梨：“急什么？好饭不怕晚。” 她要做的东西，就得等到提前一天再准备。 门口有人叫简梨的名字：“有人找！” 简梨出了教室，又看到了孔飞。 “……”简梨开始反省，这小子，该不会是春心萌动了吧？ 有可能啊有可能，上次那次帮他忙，孔飞该不会是吊桥效应发作，真对她有点…… 孔飞开口了：“简梨，我们篮球社团想要找你妈妈定点雪花酪。” 简梨：…… 完了个蛋的，自作多情了！ 简梨赶紧收起小心思，为自己成年人的肮脏心思感到羞愧。 “好说好说，你们打算定多少桶？” 孔飞紧张的厉害，勉强压住心跳：“我们要个两桶吧。” 孔飞拿出来几张大钞。 简梨：“哪儿需要这么多，你等着，我回家问问我妈给你个价格。” 简梨问了王梦梅，王梦梅甩甩手：“不用钱，你让孔飞来搬就行了。” 光是林慧给的钱，足够她每天给孔飞供一桶都有剩的！ 尤其是最近，林慧不光是定牛奶冰了，还主动找她，问她想不想也入股美容院。 王梦梅哪儿好意思入，美容院都是林慧一个人的心血，平白自己入股，她总觉得林慧吃亏。最后推辞了好几下才推掉。 “两桶不够吧？回头我做个三桶，你让他来拿。” 简梨：“你们真烦人，该要钱的不要，回头等孔飞非要给钱，我还要给你们传话！” 王梦梅：“那你就叫他自己来嘛，我跟他说。” 最近孔飞没怎么来店里，叫王梦梅心里还怪不舒服的。一个林慧，一个陶涵今，都是给了她钱的，她也默认为需要照顾这两个孩子。孔飞不来，她拿林慧的钱烧手。 简梨气哼哼的：“传声筒我只当一次哦。” 结果第二天，简梨手里捏着二百块钱回来了。 “他不来。” 钱也非要给。 简梨把钱塞到王梦梅的小抽屉：“你们不要瞎推了，别耽误我发挥！” 简梨在运动会的前一天，让王梦梅给她买了一桶牛奶。 自家做饭馆的就是这点好，店里的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 简梨趁着晚上放学，带着程瑜进了后厨。 “东西带来了吗？” 程瑜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来两个茶饼。 “这都是别人送我爸的茶叶，他都不知道家里多少，我拿了两个来，你看看能不能用？” 简梨：“……你没挑贵的吧？” 程瑜：“我也不知道贵不贵啊。” 随手拿了两个看的最顺眼的。 简梨：“……算了，开煮吧。” 简梨把锅擦的干干净净，然后把红茶掰碎了下锅跟白糖一块炒，也不敢用土灶，因为掌握不好火候，两人就用液化气连着的小炒锅，炒完之后又转移到装着牛奶的正在加热的桶里。 把茶叶煮完，牛奶也煮开，简梨已经闻到了那股带着焦糖香的奶茶味道。 简梨把自己提前搓好煮出来的珍珠放进两个大碗，一人一碗热奶茶。 程瑜喝了一口就爱上：“这是什么东西？！” 简梨尝了尝觉得还好，但就是有点太甜了，不过也不碍事，明天加点冰块进去，刚刚好。 “奶茶。” 程瑜：……这个是奶茶，那我这么多天喝的那种加粉的是什么！ 简梨畅快的眯起来眼睛，人么，喝久了真材实料的，就想喝点添加剂，等到添加剂喝够了，就又怀念真东西。 “妥了，明天咱们就摆摊搞这个！” 第119章 省实验的运动会是两天, 第一天上午就是开大会，演讲带走方阵。 本来走方阵简梨就是个凑数的，但开始之前, 班主任左看右看，把她叫过来。 “你多高？” 简梨犹豫了一下：“一米六九！” 领队的女生还没说话, 男生先急了。 “不可能, 你肯定有一米七五！” 简梨站在他旁边, 只比他矮半头，简梨要是一米七五，那他才多少？ 简梨嘿嘿一笑：“老师, 我确实没有一米七五。”她上个月量是一米七二。 男生涨红了脸：“那你肯定是鞋底高了！” 反正死活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的一米八有水分。 班主任抬手看看手表：“时间来不及了, 这样, 简梨你站前面来。另一个……那谁，叫陈平过来！” 领队的男生和女生交出旗子，那男生走回队伍之前还说了一句“我真有一米八”。 简梨举着旗子，被赶鸭子上架的放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陈平被班主任叫到最前面，看到简梨先瑟缩了一下。 “陈平，你跟简梨一起领队。” 陈平：…… 这个陈平，就是之前被简梨骂哭的男生。 被班主任塞了烫手山芋, 陈平哭死的心都有了, 接过旗子站在简梨旁边还战战兢兢的。 之前那次他嘴贱一次被简梨教训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现在陈平都绕着简梨走。 简梨举着旗子, 觉得自己就是西游记里的小钻风。 队伍后面还在被班主任一一调整, 简梨就哼着歌, 把旗子扛在肩上。 “大王叫我来巡山……” 陈平偷偷看简梨，简梨今天梳了个高马尾，脚上穿着白色运动鞋, 所有人穿起来像是棉布袋的校服，在她身上也不显臃肿。尤其是简梨眯起眼睛唱歌，看起来…… 陈平低下头，心扑通扑通跳。 一时觉得今天真幸运，能跟简梨一起扛旗，一时又怅然若失。 仔细想想，简梨明明是个很好的同学啊，只要是一班的同学去她妈妈的店里，都会多给一点分量，简梨在学校也是，不管是谁问她题目，她都会耐心解答，有时候不懂的题目，她甚至会主动去找老师问，问完了再给同学讲…… 啊啊啊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嘴贱！ 简梨才不管陈平那些心路历程，老师让她扛旗她就扛旗，走完方阵直接跑去社团的聚集地。 “快快快，把咱们的摊子支开！” 宋涛和吴斐然帮忙打开折叠桌，林书瑶抱着一大摞的塑料杯子，程瑜和简梨一块把装在保温桶里的奶茶放在桌子上。 一桶奶茶，简梨顺便薅了点家里的羊毛。 花生碎，山楂片…… 还有简梨自己搓的珍珠。 大大的奶茶两个字贴在保温桶上，简梨摇着用练习册撕下来的纸张折的扇子。 “咱们轮流来啊，我下午跑接力。” 五个人，宋涛吴斐然和林书瑶都是上午有项目，于是摊子上就只剩下程瑜和简梨。 程瑜接了一杯奶茶，冰冰的奶茶跟昨天竟然有了不一样的风味，程瑜最爱里面的珍珠，嚼起来弹弹的。 “咱们班好像第一个项目输了哎。” 简梨：“那不很正常吗？” 普通班都有体育生，往常这些特招进来的学生都只会是老师们的心腹大患，现在到了运动会，心腹大患摇身一变，变成了老师的心腹。 程瑜弯下身子，拧开接奶茶的龙头：“害，你说咱们班不会到最后成为年级倒数第一吧？” 简梨：“那也说不定，还有二班呢。” “二班好像说有人学了好几年的武术。” 简梨：“……程瑜。” 程瑜喝了一圈奶胡子，茫然抬头：“啊？” “你把这一桶喝完，咱们就倒数第一了。” 程瑜：…… 上午的比赛很快过去，简梨和程瑜换着班去给自己班级加油鼓劲。可惜的是，一班仍然没有拿下任何一个前三名。 二班已经有了一个跳高第一了！ 原本一班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情来的，毕竟班上多有书呆子，大家都清楚。 但那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接受当倒数第一！ 凭什么二班压在他们一班的前面！ 一班的同学们草草比完比赛，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来找后勤喝水。 “你们看二班那个嘚瑟的样子！” “不行，不能让二班压在咱们头上！” “就是啊，我一想到到时候咱们倒数第一，二班的人看见咱们就笑话的样子……干，下午一定要拿下一个第一名！” “田径类是没戏了，全被那群体育生包圆了，咱们可以考虑考虑在乒乓球、篮球这上面努努力。” “篮球也没戏，四班有个很厉害的前锋。” “那乒乓球……” …… 一群人走过简梨的摊位，脚步都没停。 程瑜：…… 好过分！ 简梨拍拍她：“哎哎哎，不用这样着急啦。” 后面还有人呢，而且按照现在这个情况预计，下午那些大社团准备的水肯定告急，到时候她们的奶茶肯定能够发出去。 下午简梨去跑了接力赛，一班遗憾拿了个第二名。 至于篮球，理所应当的没戏。 经过第一天的打击，一班的同学们个个垂头丧气。 简梨和其他几棒的同学领了第二名的奖状就又回了摊位。 “怎么样怎么样，有人吗？” 她的四个社员排排坐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群垂头丧气的地蛋。 地蛋之一宋涛发言：“简梨，我承认你做的这个东西很好喝，但是大家都去喝水了，咱们这边还没有小饼干。” “是啊是啊，要不算了吧，咱们收拾收拾，把这东西分了。” 简梨也愁眉苦脸的，打开保温桶上面的盖子闻了闻。 中午她又加了点冰块进去，这时候冰块将将融化，但奶茶的温度还好。 “不应该啊……” 孔飞被人簇拥着走了过来，远远看见简梨。 简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孔飞孔飞！你来一下！” 孔飞紧张的不知道是迈左脚还是迈右脚。 简梨一反常态的热情，倒了一杯奶茶就迎上去。 “累了吧，来尝尝我们社团的奶茶。” 孔飞一口气喝完。 简梨：“好喝吧？这是我亲手做的，你也给我们宣传宣传。” 孔飞耳朵尖红红：“好。” 简梨看对方这么好说话，立刻热情的跟对方扯闲篇。 “你们班拿了篮球第一是吧？恭喜恭喜。” 孔飞有心想告诉简梨自己是前锋，但是他嘴巴就像是被奶茶给黏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简梨嘚吧嘚吧的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的忍不住问道：“你不说给我叫人去吗？” 这人，听好听话听上瘾了是吧？ 孔飞：…… 孔飞回去没一会儿，就带着一群男生来了，一个个穿着篮球服，一看就是体育生。 “孔飞，这就是你说的好喝的奶茶？” “这都什么啊，我刚才远远看着，还当是什么热水之类的，我还寻思这时候干嘛弄热水，是要烫死谁。” “这是凉的还是热的啊？” 简梨赶紧插嘴：“凉的凉的，大家尝了好喝就麻烦给我们社团投个票啊。” 一杯杯褐色的奶茶端出来，这群体育生牛饮一样三两口解决完。 “别说，还挺好喝的。” “再来一杯，放点那个珍珠。” “我也要！” …… 简梨的摊位很快就聚集了人气，人都是这样，不围着的摊位就觉得一般，真都是人在排队了，大家就下意识觉得这东西一定好。 简梨乐呵呵的把自己的奶茶兜售一空。 不少人还表示会给她的社团投票。 简梨收拾了空桶，拍着孔飞的肩膀：“谢谢你啦，等我们拿了第一名，请你吃烤肠。” 孔飞嗯了一声。 简梨收拾了东西，把桶捆在后座拿回店里，接着熬第二天用的奶茶。 第二天更是出乎简梨的意料，上午刚摆上，就有很多人来喝。很多人甚至都没参加比赛，就是过来纯喝奶茶的。 不到两个小时，一大桶奶茶全倒空了。 程瑜有点可惜看着桶底：“一点都没留啊。” 简梨：“多大点事，你周末准备点茶叶，我上你家给你做两桶。” 程瑜瞬间又开心了，雀跃的悄悄告诉简梨：“我爸前几天又拿回来两饼茶叶，我瞅着那个最好，咱们都给煮了吧。” 宋涛从登记处跑出来，激动道：“咱们社团排第三了现在！” 这可太不容易了！ 简梨拍拍手：“走走走，咱们自己也去拉拉票。” 前三名都有奖状，简梨仍旧不敢松懈。这个运动会，一班注定要垫底了，她的社团可不能垫底！ 下午她本来想着再找几个同学拉拉票的，但程瑜着急忙慌的喊她。 “跑一千五的周苗苗崴脚了！体委叫你过去替补！” 第120章 简梨站在赛场上, 对着天空比了个中指。 一千五，绕着操场得跑四圈！ 体委颤抖着声音给简梨递水：“周苗苗是刚才才说脚疼的……辛苦你了！” 简梨生无可恋接过那瓶水：“我可说在前面，我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 你别想着我能拿名次回来。” 体委赶紧应道：“那是一定的！能跑完就行！” 跑不完其实也行，反正只要一班能出人。 简梨甩甩胳膊和腿, 她现在练了几个月的拳, 体质好了很多, 但体质再好，她也不想跑一千五。 她厌恶一切运动！ 程瑜，宋涛, 林书瑶和吴斐然坐在观众席上, 一人拿着一根冰棍, 喊着简梨加油。 简梨活动完手脚，随着发令枪一声响，她落在了中后段。 “一班加油！” “二班加油！” “简梨加油！” …… 一千五长跑是最后一项，一班这次妥妥的最后一名，但程瑜几个在观众席叫的响亮，于是大家也都陪着喊。 第一圈，一共十个人参赛, 简梨跑第六。 第二圈, 简梨跑第五。 第三圈，简梨跑第三。 第四圈…… 程瑜恍惚道：“我怎么感觉简梨在加速呢？” 吴斐然也激动的握住旁边的林书瑶：“是在加速！” 简梨稳步前进, 渐渐的超过了第二名, 并越来越靠近第一名。 林书瑶喃喃道：“你们知道简梨跑步很擅长吗？” 宋涛泪流满面：“亏我还以为她是个弱鸡, 早知道她能拿第一，我就不跑三千了！” 简梨稳住步伐，离第一名越来越近, 就差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对方显然也不想让她超过去，于是也开始加速拉开两人的间距。 孔飞比自己比赛都紧张，忍不住站起来看，终于大声喊道：“摆臂！摆臂！” 他一眼就看出来，简梨的摆臂幅度不够大，到最后加速时候难免不如发力更好的第一名。 简梨恍惚听见有人喊，心里一紧，迅速调整姿势。 看到简梨逐渐超过第一名，孔飞这才放下心来。 他旁边的篮球队同学挠挠脑袋：“哥们，人家比赛呢，你喊baby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孔飞：…… 简梨冲过了终点线。 一班的同学们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冲下了观众席，喊着简梨的名字。 “啊啊啊啊一千五第一名可以加五分！” “我们跟二班的分数持平啦！” “干掉二班！” …… 简梨跑完之后没敢停下来，在终点线外慢慢走动。 程瑜给她拿了毛巾和水：“你太厉害了！” 班主任也挤进学生中间，激动的拍着简梨的肩膀。 “缓口气，马上就领奖。” 简梨站在了第一名的位置上，举起属于冠军的奖牌。 …… 有了简梨的第一名，一班原本沉寂下去的心情顿时激烈起来，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 “还有两项，一个是撑杆跳，还有一个是跳远。” “一定要拿一个奖回来！” 只要再加一分，就能超过二班了！ 所有人都奔去两个比赛场地，二班也攒着一口气。 孔飞本来想回班去了，但是被同学拉着看热闹。 反正一班和二班是注定的倒数第一和第二了，大家都好奇谁会是倒数第一。 简梨换了身衣服，也挤在最前面。 林书瑶被报了跳远，她紧张的重新绑了鞋带。 “二班，一米九九。” 林书瑶身边事一串叮咛。 “跳过两米！跳过两米就行！” 林书瑶闭上眼睛，往前一跳。 “二米一。” 第二跳，林书瑶跳了个两米二。 裁判算完成绩：“第三名，一班。” 所有人欢呼起来。 “我们不是倒数第一！” 跟一班相反，二班垂头丧气。 运动会一年办一次，要想扳回，就只能等到下一年。 …… 运动会结束后，社团的奖状也出来了。 简梨拿了第二名。 怀里揣着两个奖状，脖子上挂着一个奖牌，简梨昂着脖子回家。 王梦梅珍惜的把她的奖牌和奖状都擦了擦：“应该叫你爸去借一个相机的。” 王梦梅看着女儿，简梨回来就喊饿，现在正在狼吞虎咽吃东西。 但自己的崽，王梦梅一点不嫌弃女儿吃相粗鲁。 这是她最骄傲的珍宝。 **** 运动会举办完毕，高一就剩下两个月左右。 简梨忙着学习，姜柔也给她发了新的合同，她签了之后，又开始了每个月的更新任务。 王梦梅给她买了个随身听，简梨买了一堆英语磁带，每天跟着磁带练英语。 简梨这天正在练英语，练到一半听见简锋回来了。 简锋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外面熙熙攘攘，简梨忍不住推开窗户喊她爸。 “爸，你干嘛呢？” 简锋抬头看见女儿，笑呵呵道：“没干嘛，你等一会儿，爸带个东西给你看。” 一台笨重的钢琴，被小石和小孟从门口抬了进来。 简锋抹了一把汗，跟女儿邀功：“怎么样，你以前不是说想练钢琴吗？爸给你弄回来一台。” 简梨下巴掉了下来：“我说练钢琴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这钢琴哪儿来的？” 简锋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爸收来的。” 简梨要疯了：“你收这东西干嘛啊，那么贵！” 她小时候不懂事时候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看见别人有什么就说要，那时候夏柳被她妈逼着学钢琴，她就是随口一说。 “赶紧拿去退了！” 一架钢琴怎么说也要大几千，有这钱干什么不好。 简锋看女儿都要炸毛了，这才说出钢琴的来路。 “没花那么多，我跟你小石和小孟叔叔认识了一个二手钢琴贩子。” 简梨将信将疑的看着简锋，最近简锋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好几天都不在家。 上次王梦梅店里有事打电话给粮油店，简锋也不在，简梨早上起床早，可是有时候起床也不见简锋的影子，最近一个月都是她自己起来锻炼。 简梨警惕道：“爸，你可不要走在违法犯罪的道路上啊，任何来钱快的生意，那都是写在刑法上的！” 简锋哭笑不得：“你就这么看你爸啊。” 小石和小孟也笑起来。 “锋哥，这是小梨心疼你呢。” “我啥时候也能生个女儿啊。” “你跟她说说，咱们干的可是正经的生意。” …… 简梨看向简锋，简锋笑起来。 “还能骗你咋地？” “我跟你小石叔叔他们，最近是在收积货。” 简锋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从老路子里找办法，碰巧小石跟他说今年北面好多厂子倒闭，东西都分给职工抵工资。 简锋就动了去北方的心思。 结果这不去不知道，一去才晓得那边的情况很不好。 简锋去的时候，最冷的地方还结冰。 可工人们都围着倒闭的厂子要说法。 这样的情况还不是一个地方，而是很多地方。 简锋和小石小孟一商量，决定在那边收一批货，带上回来卖。 先是从破产倒闭的暖瓶厂搪瓷厂，然后是一些被服厂食品厂…… 简锋有时候跟上去，有时候不去。 简锋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像是从心底深处涌出的无奈化作叹息流淌在舌尖。 去了北方，他才知道去年棉纺厂的倒闭是多么的温和。 在大面积国营工厂倒闭的那几个省份里，闹也没用，找人也没用。肖国富那么多，可不是到处都是裘主任。 简锋不想把这些糟心事告诉给女儿，只笼统的说了自己去北方收货的事。 他收的东西杂，有时候二手的家具也收。 这架钢琴就是收来的。 收完本来转手能卖个大几千，但是一想到女儿曾经说过想学钢琴，简锋就脑子一热，把钢琴带回来了。 小石和小孟急着回家，简锋把人送出去，约定好下次出车的时间。 从大车上拿下一麻袋榛蘑之类的干货，简锋：“你们拿去分分吧。” 这次去北方，他当然不会放着店里的事不管，在上次林慧闹过之后，孔国荣把那个女人又给弄走了，现在店里还是简锋管着事。 简锋提出去北方收干货，孔国荣只是给他几个联系方式就不管了。 简锋去了之后，才发现北方好东西是真的多。 榛蘑，五味子，天麻，蜂蜜…… 简锋越收越多，拿回来的东西既有孔国荣要的，也有他自己的私活。 简锋干了一次之后，居然发现这些东西这么好卖！ 像是五味子，在那边收的直接都是处理好的，拿回来没几天就被人订完了。 蜂蜜更是，简锋带回来了几十斤，分装的小瓶子，一瓶一斤。两天不到就被孔国荣那些老顾客全买空。 简锋心脏跳的厉害，光是这一趟，他就挣了少说三万块。 这可是三万块！ 简锋跟小石和小孟一商量，三个人决定下个月跑一趟青岛。 买蜂蜜的几个顾客不差钱，简锋问他们现在送礼送什么，几个人都说是干海货多。 “还有螃蟹，听说南方那边现在倒卖那种大螃蟹劵，用来送人最好不过啦。” “海参之类的也很受人欢迎。” 真到送礼那个地步的人，送简单的茶叶太泯然众人了。 不如送螃蟹券或者干海参，稀奇一些。 简锋把这些都记在心里，他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那就是做高端干货礼品。 孔国荣其实现在的业务里也有这么一块，但是孔国荣的重心还是放在粮油批发上。 简锋却觉得高端食材是一个广阔的市场。 他也算接触了一些有钱人，人在有钱之后，花钱就不看到底值不值了。 那些从山里出来的山货，简锋只要保证是他收来的好东西，至于卖价高几十块低几十块，这些人都不在意。 简锋跟王梦梅说起自己的打算：“我想辞职了。” 120-130 第121章 眨眼间又是盛夏。 简锋又跑了几次北面, 跑的次数多了，也有了经验。 山下好货多，但要仔细分辨到底是不是真东西, 有时候偶尔碰到点稀奇的东西，简锋还得琢磨琢磨是不是犯法。 最让人吓到的是有一次有人带了老虎的骨头来, 偷偷摸摸在市场上问人要不要。 小石和小孟蠢蠢欲动的想收, 被简锋一个眼神瞪回去。 这种挂着国字头的东西, 说不好就要吃上官司。 小石还不死心，车开出去好远还一个劲往回看：“锋哥，虎骨啊！” 拿回家泡酒, 这得是多么大的挣头！ 上了年纪的人, 总有风湿骨病上的困扰, 一瓶好的虎骨酒，少说也能卖上大几百。 简锋把着方向盘：“你知道那是真是假啊？电视上都说了，现在东北虎都快灭绝了。就算是真，那也是一堆人眼睛盯着的。” 车子在路上上下颠簸，山路不好开，简锋一直盯着前方。 “咱们是做生意的，犯法的事不能干。” 甭管是真虎骨还是假虎骨, 他都不沾这个腥。 小孟性子楞, 只觉得简锋说的有道理。 “就是，咱们正经做生意的。” 小石回了家还是觉得亏, 他们是外地人, 买了之后直接走了, 谁又能知道呢？ 在他看来，这就是毫无风险的事。 可等到下次再去市场，小石就闭嘴了。 山脚下不少人说起那个“卖虎骨”的人, 那人当天下午就被逮住了。 偷猎贩子纵然可恨，但也给科学家们一个希望。 在去年和今年，中、美、俄三国联合调查，基本已经确定了中国境内不存在能够实现繁育和自我维持的东北虎种群。 可惜的是，那人不是什么偷猎贩子，而是一个十足的骗子。 拉进审讯室里一问，就涕泗横流的招了。 那压根不是虎骨，而是随便找的牛骨。 他就是听说了山脚下的市场经常来一些外地贩子，所以才想着碰碰运气，反正这些人都知道犯法，就算回去发现是假的，也不敢声张。 警察把消息报给调查组，负责这方面的科学家只能无奈的挥了挥手。 过去飞速发展的几十年，毫无疑问的是破坏了保护动物们的栖息地。 他们查遍了东三省，最后只找到了五处陈旧的栖息痕迹。 基本可以宣告东北虎在国内已经绝迹。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不好受。 电视上没几天就播出来了这则新闻，主持人以一种沉痛的口吻，讲述了东北虎的绝迹。 胡子花白的动物学家对着镜头感叹，这样原本应该像是大熊猫一样成为国家代表形象的东北虎，就这样断代在了这个时代。 简梨的学校甚至还为此让学生们都写了作文。 写完作文，期末考试就又近在眼前。 简梨在充实又忙碌的高中生活里过的十分紧凑。 简锋也在虎骨事件后，更加谨慎的对待收回来的东西。 他想好了辞职，但一直没有开口。 主要是堵不到孔国荣的人。 在那次闹事过后，孔国荣基本上就没有出现过，整天就是远程电话安排工作。 简锋有心给他汇报一下过了年之后丢掉了不少客户，但孔国荣不是在歌舞厅就是急匆匆挂电话。 等到简锋终于挑了一次时间把情况说了，孔国荣只说一句“知道了”。 一来二去，简锋也不上心了。 老板自己都不怕亏钱，他就是个打工的，何必累死累活呢？ 到了七月份，粮油店的生意比之去年年底，已经砍半。 而孔国荣则是终于跟林慧离了婚。 林慧手里捏着孔国荣出轨的证据，两个孩子更是向着妈，孔国荣也不自讨没趣，家业一分一半，孔国荣给两个孩子付抚养费到十八岁。 孔国荣留下了粮油店，其他的东西基本都给了林慧。 林慧拿到了钱，二话不说就买了自己开美容院的那栋楼，里里外外全粉刷一遍，一楼到三楼，面积足有上千平。 孔国荣是想着还有粮油店在，他总能挣到钱，但市场就是那么残酷。 以前丢掉的客户，他再去拜访，人连礼物都不收了。 孔国荣只能忙着四处救火。 这个档口，也给简锋架住了。 他早想辞职，但这时候说，好像显得落井下石。 孔国荣现在不光是靠着他干活，还让他管着店里的记录。换了旁人，他放不下心。 孔国荣像是去了幻境玩了一圈，回到自己原有的生活轨迹，这才发现沧海桑田，原本手拿把掐的生意也变得没那么好做了。 他拉着简锋出去喝酒。 饭桌上谁也没有，就只有他俩。 孔国荣喝大了之后就迷瞪着眼到处找钥匙。 “我钥匙呢？我车钥匙呢？我得去接我们家鹏鹏。” 找了一圈没找到，这才想起来自己离了婚，家里的车房都给了林慧。 简锋看不过去了，扶着他要给他送回那个女人那儿。 孔国荣撒起酒疯：“我不去！我要找我媳妇！” 离了婚了，这人倒开始借着酒劲装样子。 孔国荣拉着简锋的袖子：“锋啊，哥现在只有你了，哥现在什么都没了啊……” 简锋到底还是找了个车把人送去了之前林慧闹事的小区。 之前那个在简锋面前颐指气使的女人看到孔国荣喝的人事不知的回来，气不打一处来。 “又喝成这样！” 简锋把人卸在她的客厅里，扭头就要走。 那女人喊着简锋的名字：“你别走先，给他收拾收拾再走啊！” 她跺着脚：“我哪儿弄得动他！你给他衣服脱了洗洗！” 简锋烦透了，理也不理。 那女人看着简锋走了，更生气了，骂了几句。 偏偏孔国荣刚才的几分醉到现在已经彻底断了片，她扛也扛不动人，又怕孔国荣吐在她刚买的地毯上。 只能在阳台找了一个之前装修剩下来的硬纸壳子。 她费尽力气，才把孔国荣挪到纸壳子上。 然后就不管了，任由孔国荣睡在这上头。 …… 简锋出了门，迎着冷风散酒气。 孔国荣今天每句话，都是在挟恩图报。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恩情也只管用一次。孔国荣不可能不知道现在简锋的私活已经干的有声有色。从孔国荣那儿接触到的高端客户，简锋没有挖他的人，选择了他孔国荣不做的类目去做。本来就是给他留面子了。 但孔国荣现在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再用简锋最后一次。 简锋回到家，先在门口脱了外套，王梦梅听见声音就拉亮了灯。 “怎么？说好了吗？” 简锋原本计划好的，打算辞了职，就先买两辆大货车，小石和小孟当然要招来用，另外还要再找几个伙计。店面不用选择太好的位置，但是一定要挑一个好的库房。 家里从去年到现在，攒下了十几万，这笔钱紧紧巴巴，能撑起来台子。 至于后面维护好客户，再怎么具体的打出名气来，这都是后话。 简锋闷着头：“我看他，还是要再留我几个月。” 得等到孔国荣找到替代他的人。 但是简锋真的一刻都不想等了。 他以前一直没有想好要干什么，现在他终于想好了。 他就是要自己单干！ 王梦梅拍拍他的胳膊：“前面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最后这一步。” 现在要走，孔国荣肯定也拦不住他。但是都是做的同一个行业，以后难免交集，说起来难看。 简锋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他完全不理解孔国荣的所作所为。 原本一帆风顺的生意和家庭，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 又是一年暑假，简梨得到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王帅，终于考上了高中。 虽然只是镇上的高中，但是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 王跃东电话里欣慰非常：“我都不求他能读大学，只要高中三年在学校里过完，随便什么学校都行。” 王帅这样的孩子，看着聪明，谁知道放出去会接触什么人？ 王跃东是巴不得给他圈在学校里，省的出去在大染缸里搅和一圈，最后回来个五毒俱全的货色。 王帅考上高中之后抱着王云云嗷嗷哭，哭的是这一年他太难了。 题目一本接一本，写不完就等着周末挨打。 王云云的小皮鞭抽的格外勤奋，终于给王帅抽出一个高中学历。 简梨听完她舅的话疯狂点头，真是知子莫若父。 上辈子王帅可不就是步入社会太早？心智不成熟，出门就是被人骗，然后就会慢慢骗别人。 好在这辈子王帅终于改变了既定的命运。 第二个消息是，姜柔又双叒叕邀请她去首都开签售会。 简梨依旧没答应。 但是她却想去首都看一看。 第122章 这一年的夏天注定是不平静的。 先是月初就发布了取消福利分房的政策, 这意味着往后房地产彻底进入了市场化。 虽然棉纺厂已经倒闭，但是王梦梅还是拍着胸脯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早早落定房子的事，现在分房一取消, 他们一家是不是还要住在那个狭窄的一居室？ 就连厂子倒闭，王梦梅都庆幸的很。 “要是今年倒闭, 怕是补偿金都发不下来多少了。” 实在是倒闭的厂子太多了, 从年初开始, 桃城本地就有陆陆续续在倒闭的厂子。简锋跑了几趟东三省，说那边倒的更多。 东三省城市化走在最前面，厂子倒闭的时候当然也最受影响。 原本想着这件事已经够糟糕了, 结果这个消息没出几天, 又说起了闹洪灾的事。 简锋也不跑货了, 整天坐在家里皱着眉看新闻。 这档口上，简梨说要去首都。 一家人都不同意。 简锋是觉得今年天气怪，雨水多的像是下不完，出门在外，哪儿有在家安全。 王梦梅则是不放心简梨一个人去。 简梨：“多大点事，你跟我爸跟我一块呗。” 反正暑假学生少，店里其他东西倪浩也能做个五六分出来。 “我还没见过故宫呢！” 其实是见过的, 上辈子简梨在首都当社畜, 一到假期就有同学朋友来玩，一年跑故宫能跑七八趟。颐和园能去十来次, 连长城都至少去三回。 但…… 她没见过这个时候的首都啊。 王梦梅也心动。 简锋看了看日历：“我能抽出来五天。” 简梨雀跃道：“够了！” 王梦梅：“我得去买几件衣服, 还要借相机……” 这次出去, 她打算好好拍照。 最起码要在天安门前拍一张。 一家人难得一起出行，王梦梅忙着收拾东西。 简锋也去找孔国荣请假。 从桃城到首都，要坐上八个小时的绿皮火车。 王梦梅拿出了自己陪嫁的小红皮箱, 简梨嫌弃这个箱子小。 “叫我爸再买一个啊，这个皮都老化了。” 买个拉杆箱。 王梦梅有点犹豫：“真的很老吗？” 这箱子，是她当年陪嫁的最值钱的东西。赵春兰抠钱，给她置办的嫁妆寒碜的不得了，这箱子还是王梦兰看不过去，才自掏腰包给买的。就这，结婚当天，赵春兰还故意把箱子藏到床底下，想着不给王梦梅带走。 简梨还是头一次听说起这件事。 这件事也让她回想起上辈子。 在她上大学的时候，王梦梅就拿了红箱子给她装东西。箱子又沉又没有轮子，简梨扛着箱子奔波了一千多公里，到学校还没进校门，箱子就坏了。 破开的箱子敞着口，衣服杂物掉了一地。 那时候的简梨还不是那个在职场上游刃有余的骨干，她只是一个敏感脆弱的小女生。 于是好不容易到了宿舍，她接到王梦梅的电话，她把一路上的不顺都归结给那个红箱子。语气激烈的诉说这个箱子给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而王梦梅一反常态没有跟她对着吵，只是喃喃自语的说“不应该啊，那个箱子我都不舍得用，一直放在家里，应该是好的啊”。 简梨过于生气，那个红箱子她给放在宿舍当储物用，到了毕业季，兵荒马乱的，后来也不知道被谁给捡走了。 想到这里，简梨握住母亲的手。 “妈，这个箱子咱们拿去修修吧，你看这地方，螺丝都松了。” 王梦梅一看，果真是螺丝松了，连上面的活页都有点松动。 “修完咱们买个新的，这个就放在家里。” 恰好简锋听见一句买，在阳台上就接话：“买！买两个！” 他现在口头禅就是这个，任何东西，老婆有的女儿也要有，女儿有的老婆也给买。 简梨：“我真怕有一天我带个人回来，我爸也说处，处两个！” 王梦梅：“……你俩都神经病。” ***** 收拾好东西，王梦梅直到去赶车之前，还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直到坐在列车上，一家三口面对面，欣喜的心情才逐渐占到了上风。 简梨看她妈摸完这里摸那里，于是问道：“妈，你之前坐过火车吗？” 王梦梅：“我怎么没坐过！你可听好了，你妈我，刚改开那会儿就去过广州！” 简梨突然发现自己对父母知之甚少。 她上辈子怎么没听她妈说过去南方的事？ 王梦梅自豪道：“那时候还是刚包产到户，我跟村里几个女孩子一块去那边的厂里打工。” 赵春兰那时候刚嫁了大女儿，二女儿下了学一直在村里跟人学厨，后来听说南方挣钱多，赵春兰直接就把女儿的工辞了，催着女儿南下去打工。 王梦梅那会儿懵懂的厉害，就这么晕晕乎乎的跟着一个远房的表姐去了那边。 去了之后就安排在一个私人小厂子，王梦梅老老实实的干了一个月，拿到工资才发现被坑了，一个月的工钱说好是二百，结果却只给了五十。 她气的不干了，其他几个同去的女孩子有人跟她一块不干，也有人还是选择留在了南方。 简梨哇了一声：“那你要是那时候就在南方扎根，现在说不定早发家了。” 王梦梅翻个白眼：“那么容易就发家啊？” 八几年，没人介绍根本进不去厂子。离了那个私人小厂，她们都找不到工作。 倒是也有人主动上来介绍，可一问，不是在旅馆里打扫卫生，就是在某私人饭庄端盘子。 话说的好听，一个月给七八百。 王梦梅敢去吗？ 什么金边镶的盘子，端一下就要七八百？ 怕不是自己才是盘子上的菜。 她不去，但同行的有人心动了。 她们在火车站分别，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那后来呢？” 王梦梅想了想，后来，其中一个小姐妹果真在南方混出来了。 戴着金耳环和金手镯，过年抱了个小女孩回家过年。村里人都说她是在那边给人当小蜜。 对方当时还找了刚结婚的自己，劝她也去南方。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但是小梅，我对天发誓我不坑你。你去南方，我给你找的工作，绝对正经。” 小姐妹对王梦梅诉苦，说的是她现在虽然吃穿不愁，但就是摸不到那人的钱。 所以就想找个自己人去，能塞进里头当然好，塞不进去，她也包找别的工作。 王梦梅心动过，最后到底还是没同意。 简梨又扭过头问简锋：“爸，你坐过火车吗？” 简锋点头：“你没生下来之前，我老去南方的厂里学习。” 那会儿棉纺厂如日中天，他差点提干。 只是生下来的是简梨这个磨人精，如果全把家里的重担压给王梦梅，那王梦梅怕是撑不下来。 简梨有点不开心：“我也不想那么磨人啊。” 她有点难受，好像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父母才走上了这样的一条艰难的道路。 王梦梅啼笑皆非：“我跟你爸又没说怨你。” 事实上，在养育简梨的过程中，他们也享受到了为人父母的全部体验。 “你小时候可乖了，走在路上谁逗你你都笑，门卫看见你就给糖……” 这么一个大宝贝，给了他们太多喜悦。 简锋也点头：“你去一次我那个班组，一堆人都排队要抱你。” 简梨小时候就长得可爱，趴在厂房门口喊一句爸爸，一堆老爷们都得嫉妒的看着简锋。 简梨托着脸颊，心情好了起来。 简锋看着窗外：“现在的日子，好多了。” 他们一家三口，都能去首都看升旗！ 绿皮火车走走停停，王梦梅从包里掏出来几个黄瓜，又拿了几个番茄和煮鸡蛋。 天气太热，她也不想准备别的吃的，最后如果变质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简梨咔嚓咔嚓吃完了一个黄瓜，就问王梦梅买没买方便面。 王梦梅：“买什么方便面，吃餐车的饭。” 她当然知道贵，但是现在家里收入上来了，她也不想出门还抠吧的过。 简梨：“……那你只买两份。” 她才不吃难吃的火车盒饭！ 王梦梅买了两盒，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两盒饭都塞给简锋。 列车摇晃到其中一个站点，有人在月台上吆喝卖烧鸡。 简梨：“给我来个烧鸡！” 烧鸡酥香软烂，鸡皮很香，里面的肉嫩滑不柴，格外入味。 王梦梅吃了一口就赞道：“比我烧的好吃。” 人还是要出来走走，这样才能多见识见识。 八个小时的时间，就在一家人吃吃喝喝中过去了。 到了首都，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所有人都挤成一团下车，简锋护着老婆女儿：“咱们不用着急，这一站就是终点站，等会儿晚点再走。” 大包小包的人太多，大家都挤在小小的车门前，简锋警惕的看着四周，就怕遇见小偷。 等到他们三个走出火车站，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简锋提前买好了地图，正盯着地图找地方。 简梨拦下一辆出租车：“到东单。” 一家人坐到东单，在附近找了地方住下。 第二天一大早，简梨就见识了她爸妈的“特种兵旅游”。 简锋拿着地图：“咱们上午去故宫，下午去颐和园，晚上去什刹海。明天上午去长城，下午去圆明园，晚上去吃烤鸭。后天去看升旗和纪念堂，下午去华清和京大……” 王梦梅：“错了错了，还有动物园和天坛！” 简梨：…… 她往床上一躺：“你们去吧，我打算先累死。” 这么玩三天，简直梦回上辈子国庆期间接待了三波同学。 王梦梅：“那你要怎么办！” 这么多的景点，想要玩完，不得紧赶慢赶吗？ 简梨翻身坐起来：“我不管，我要先去吃饭。” 于是一家人在一个小时后，坐在了一家早餐店内，面前摆了三只碗。 王梦梅盯着那灰绿色的东西，皱眉道：“这玩意儿……能喝？” 第123章 三碗豆汁, 简梨一口没喝，简锋喝了一口，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还行。 王梦梅倒是喝了几口之后, 降服了那个味道。 “这东西的味道虽然怪，但是喝习惯了还挺好喝。” 简锋和简梨两个人心有余悸的看着王梦梅。 一家三口喝完了豆汁吃了炸糕, 门钉肉饼, 又一人来了一个红糖芝麻烧饼。 “接下来去哪儿？” 简梨：“……故宫吧。” 嘴上再怎么说不想去, 但是来了首都，第一选择还是故宫。 在天安门前拍了照片，穿过金水河进到故宫里面, 简梨居然发现这时候的大殿还能进去。换了鞋套进去之后, 近距离还能看到龙椅！ 甚至一些后来一直维修的宫殿现在还都可以进去参观。 简锋和王梦梅还花二十块钱照了一张坐在“龙椅”上的照片。 出了故宫, 王梦梅还一个劲的说着值。 这个样子，跟上辈子简梨带她来的时候截然不同。 那时候的王梦梅进门买票嫌贵，走没几步就喊着要坐下歇，简梨买了三根文创雪糕，王梦梅差点把喉咙喊破。 “这东西二十？抢钱呢吧！我不吃，你给我退掉！” “反正我不吃！” 那几根雪糕，到最后王梦梅宁肯看着化掉都不吃, 仿佛用这种自我惩戒来表示对简梨大手大脚的不满…… 简梨尽量把之前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忘掉。 这一趟首都之行, 就像是涂改液涂在她过去的记忆上，她要在这座城市, 留下最好的记忆。 出了门已经暮色四合, 简锋招手喊了一台计程车, 一家人又去了西单附近的全聚德。 片皮烤鸭用薄薄的饼皮包起来，甜甜的酱香充斥了口腔。鸭皮烤的油酥鲜香，鸭肉汁水充盈。 剩下的鸭架子让做了汤, 细白的汤上面飘着点葱花。 简梨盯着艾窝窝吃个没完，糯糯的皮子里是白糖芝麻，还有豆沙，花生，核桃。 吃完了饭，一家人走路去了什刹海。 夏天的后海边上，多的是各种酒吧。 留着长发的乐手抱着吉他，本地的居民踢毽子打陀螺，还有人咿咿呀呀的唱戏…… 王梦梅总算是见识了首都的繁华。 她一路走来，首都的物价让人咋舌，但这里的风貌，还是让王梦梅打开了思路。 看着王梦梅盯着一家卖烤串的店看个没完，简锋想了想，就提议第二天一家人去逛逛街。 “来都来了，总要看看这里的商场。” 王梦梅有些犹豫，时间紧，她怕玩不完那些景点。 “没事。”简锋宽慰她：“大不了我就打电话回去请假。” 于是一家人商量好，第二天就在市里到处闲逛。 简锋着重去了几个商场柜台，看那些高端的礼品盒里装着什么。 阿胶糕，西洋参，红参这些自不必说。 剩下的干海参，野生榛蘑，各种菌菇，竟然也有礼盒包装。 简锋站在柜台前不走，售货员还来给他介绍。 “这是出自长白山的榛蘑，保证全是野生的，这东西送老人送客人都可以，现在做活动，一盒只要八十八。” 简锋想起自己曾经在山脚下收的榛蘑，农户们晒的干干的，也才卖几块钱一斤。 这一盒子，连五斤都没有。 售货员热情推销：“这是XX牌子的，大牌子，有保证。” 牌子…… 简锋陷入了沉思。 …… 另一旁的简梨和王梦梅则是跟平时逛街没有区别，尽在商场里逛衣服和百货。 逛到中午，简锋跟她们汇合。 “吃点什么？” 简梨眼尖，指了商场里面一家冒着热气的店铺。 “吃那个！” 单人单台的吧台样式，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小火锅。 简梨闻到那个味道就很怀念，上辈子刚工作的时候，最犒劳自己的时候就是吃这个小火锅。一个小锅麻辣锅底，再来一个拼盘和一盘羊肉。这是她曾经最爱的标配。 王梦梅吃完之后还跟人攀谈，这种模式，实在是太新奇。 虽然价格昂贵，但也并不是不可复制。 直到走出餐厅，王梦梅还在一步三回头。 “人家这脑子都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东西可太方便了！” 这一趟首都之行，一家人都收获颇多。 临走之前，王梦梅买了好几盒的稻香村。 这一趟来首都，故宫看了，颐和园也去了，烤鸭也吃了。 唯独长城没有去。 不过也不算遗憾，简锋安慰妻子：“以后还会再来的。” 一家人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 回到家休息了几天，简梨又被送到王家庄过暑假。 简锋照旧上班。 上班第一天，孔国荣就酸酸的问他：“首都好玩吗？” 简锋点点头，好玩是其次，主要是一家人一块出去。现在想想，这几年奔波劳碌，甚少有这样的机会。 孔国荣心里不得劲，原先他自己也家庭美满，简锋说老婆说女儿，他觉得挺好，员工顾家，是个值得器重的好人。 但现在他妻离子散，孤家寡人一个，简锋还这么说，孔国荣就多心觉得简锋是不是笑话他。 孔国荣清清喉咙：“对了，我两个外甥过几天要来我这儿干，你带带他们，叫他们早点上手。” 以前林慧在还不觉得，现在林慧一走，孔国荣总觉得身边没个自己人不行。就像是账目，还是得自家人管着才踏实。 没几天，孔国荣的两个外甥就来了，一个十九一个二十一。 简锋带了几天，带的眉毛间像是要解不开的疙瘩。 孔国荣问他人怎么样，简锋只说还行，聪明是聪明，就是老出去，不知道干嘛。 两个孩子临走前被亲妈千叮咛万嘱咐，说让来了好好干。 孔国荣现在离了婚，说不准这么大的家业，将来就有一分二分的落在侄子外甥手里。现在亲戚孩子里是他们两个最大，正好赶上了这个机会，一定要好好抓住。 这两个小子也答应的好好的，但是来了桃城之后，没几天就叫花花世界迷了眼。 等到孔国荣发现的时候，才知道这两个才来了一个月，这两个小子旁的没学到，就学到了跟人喝酒出去飙车。 大半夜在街上轰摩托。 孔国荣大发雷霆，气急败坏的把人又送回去。 可人送回去了，他还是抓瞎。 简锋顶多再干几个月，剩下的活，总要有人干。 于是等到又一天，简锋去上班。 开门就看见一个油嘴滑舌的年轻男人围着孔国荣，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 “你来啦，认识认识，这个是你嫂子的堂弟。” 简锋皱着眉，林慧的堂弟？ 孔国荣咳嗽一下：“你小嫂子。” 简锋还没说话，那机灵的年轻人就赶紧过来给简锋递火递烟。 “锋哥，叫我小吴就行。” 孔国荣找的那个女人，叫吴玉霞。 简锋点点头，权作招呼。 “孔哥，我先去工作了。” 接了小吴递的烟，但是没接火。 小吴眼里闪过一丝屈辱，转瞬又换成了恭维。 “姐夫，我刚来，什么事都不知道，你让我跟着那位大哥学，他要是不教我怎么办？” 孔国荣：“不至于，简锋人品还是有的。你踏实点，有不懂的就问他。” 小吴这下心里清楚了，孔国荣对简锋十分信任。 于是他也不再较劲：“那就行，我就怕给您丢人。” 孔国荣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圆圆的空心烟圈：“你不是学过会计吗？没多大事，你赶紧把这一摊子接下来，我的事就顺了。” 小吴赶紧应道：“那是一定的。” 孔国荣安排完事情，把车子一开又走了。 他现在没跟吴玉霞扯证，所以依旧还是自由身。 吴玉霞本来觉得赶走了林慧，她就能拿到那张证，可孔国荣却不松口，只说是两人现在住一起，有证跟没证差别不大。 “你就是为那张证跟我在一起的？” 吴玉霞憋的脸通红，她不能说是为了孔国荣的财产，所以只能闭上嘴。 孔国荣也学精了，反正他现在儿子也有，林慧从来不拘着不允许他看儿子。孔国荣反倒庆幸一些，离婚了之后林慧也没在儿子们面前说过他的不是。 他偶尔接了小儿子出去玩，小孩子依旧是哈哈笑着喊他爸。大儿子虽然没个好脸色，但也没玩他难看。 孔国荣开着车破罐破摔。 反正结婚不结婚也就那个样！他是狗改不了吃屎，那吴玉霞又怎么比得过林慧？ 男人就是这样，混的时候不觉得这个女人怎么样，但真到了结婚的时候，就又开始挑三拣四。 孔国荣忍不住拿吴玉霞跟林慧比，比来比去心里总是后悔。 可再后悔也没有药吃。 索性当个破罐子。 去他娘的结婚！ …… 孔国荣又去灯红酒绿了，人一旦尝过堕落的快乐，那么普通的获得金钱就不能给他更高的阈值。 孔国荣短暂的回到现实看了看，又选择回到了纸醉金迷里。 简锋一连十来个电话才把人打到店里。 孔国荣打着哈欠：“什么事啊电话里不能说？” 简锋神情严肃，拿出了最近的货单：“孔哥，这个单子上头数量不对，里外里差了三千的货。” 第124章 孔国荣看完了单子, 只说自己会查。 没几天，小吴就笑吟吟的拦住了简锋。 “锋哥，咱俩中午一块吃饭聊聊？” 简锋冷着脸：“你有事直说。” 小吴递了个笑脸, 却没得到简锋的一个好脸色，尴尬的收起手。 他点起一根烟, 吞云吐雾的样子哪儿还有在孔国荣面前的腼腆好说话。 “锋哥, 你是个打工的, 该知道别掺和人家家里的事吧？” “我姐现在跟了他，没名没分的，还不兴我这个小舅子来捞点好处？” 简锋：“你这跟我说不着, 你说的对, 我就是个打工的, 我只做我分内的事。” 小吴呵呵一笑：“锋哥，你真是死脑筋啊，我来了这几天，翻了翻之前的账，过去一年多，我姐夫都不在店里，你愣是能忍住一分不拿, 啧啧……” “不过我姐夫也够抠的, 一个月给你开那几千块，你就跟老黄牛一样往死里干。” 简锋不耐烦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小吴丢掉才抽了一半的烟, 在地上用脚尖转了几下。 “我的意思就是, 不该你管的事你少管, 你当我姐夫不知道我动了账？我们两家你情我愿的事，你别在里头充什么高风亮节。” 简锋：“这你跟你姐夫说去，对了, 你也不该叫姐夫，没领证算什么姐夫。” 小吴被这句话气的眼珠子发暗。 简锋起身：“你有本事，叫你姐夫给我开了，正好我也不用管你这点破事。” 他早就烦透顶了。 小吴咬牙切齿：“行，这是你说的。” 简锋嗯了一声：“对，我说的。” 早点给他开了，他也好去做自己的事。 而不是在这里处理孔国荣这些男女关系上的破事！ 一次次，叫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 简锋自认为小吴翻不出浪花来，可第二天晚上，孔国荣就喊他去喝酒。 还是那个面馆，孔国荣这次倒是神色清明。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聊的干巴的没话聊的时候，孔国荣开口了。 “兄弟，那个账的事……” 简锋灌了一杯酒：“孔哥，你要听我一句话，就把那个姓吴的弄走。我走不走的是小事，咱们挣钱的买卖，最怕的就是三天两头的被人挖钱。” 别说是这种关系，就算是亲戚，遇上这样的也得撵走。 简锋是发自内心的劝告，可孔国荣连着喝了几杯之后，却一直没接腔。 简锋越来越失望。 孔国荣干笑了几声：“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总共没多少钱，小吴都跟我交代了，说那笔钱其实他跟我汇报过，但是电话里声音太响，我没听见。” “我后来想起来了，这笔钱是他姐要的，说是去医院检查用的。” 简锋沉默。 孔国荣自己没话找话：“她怀上了，我还是不打算领证……总要给人点好处。” 一顿饭吃完，简锋把库房的钥匙从自己的钥匙链上解下来。 “那行，我祝孔哥你以后能顺顺利利，发财平安。” ***** 简梨从王家庄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回来的时候，简锋一脸五天都见不到人影。 简梨问她妈：“我爸呢？最近工作这么忙吗？” 这一天到晚的，连家都不回了？ 王梦梅：“你爸跑车去了。” “往哪儿送货啊，这一次去那么久。” 王梦梅：“不送货。” “跟你小石和小孟叔叔去收海参去了。” 简梨哦了一声，然后猛然反应过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简锋这次出车跑了半个月，回来的时候满脸风霜，但精神头却很好。 他拿出两串用贝壳穿成的项链：“给你俩买的。” 不光是项链，还有用小贝壳做的风铃，挂在阳台上随着风声叮当的响。 王梦梅心疼道：“不是就跑车吗？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简锋忙着从包里掏东西：“路上碰到点好东西，忍不住就去看了看。” 这次出门，收获颇丰，简锋心情好的的同时，也带回了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我准备注册个公司，再租一个仓库。” 粮油调味品也做，但主要还是做高端山货海货这块。 王梦梅自然是大力支持。 家里的钱全拿出来，一共是十几万。 简锋买了一辆面包车，花了五万。大车暂时不买，简锋已经联系了货运公司，准备先租车。 办公场地和库房还要慢慢去找位置，但是买的面包车倒是让王梦梅和简梨跟着高兴。 王梦梅拧了抹布从头到尾的擦，虽然只是个不怎么高端的面包车，但停在小区楼下还是很扎眼。 “真好，今年过年，就不用再坐班车了。” 自家开车，女儿也不用晕车了。 简梨：“妈，你也去学车嘛。万一我爸有事，你不就能带着我回老家了吗？” 王梦梅本想说你可真会指派人，但简梨一说回王家庄方便，王梦梅就忍不住动心了。 是啊，自家有车，要是学会开车，那还不是想回去就回去？ 简锋也支持老婆学车：“你不用考大车证，考个手动挡就行。” 王梦梅想想家里的存款，迟疑道：“要不明年吧？” 今年虽然挣的多，但是花的也多啊，简锋这边还要开店租仓库买货，成本算下来，这点钱也不知道够不够呢。 简梨拍着胸脯：“多大点事，妈，我有钱，给你报销！” 王梦梅：“……那还是算了吧。” 女儿画漫画挣钱她知道，但是一个小孩子能挣多少？ 几千顶天了。 简锋则是摸着老婆的手：“没事，你尽管报，我这边暂时用不上那么多。” 他刚起步，店面不打算找太好的，库房也不用太大，至于货品压钱，五万就差不多了。 “考个驾照几千块，学了也暂时用不到啊。” 家里这不还还有简锋吗？ 简锋：“怎么用不到？我要是干这一行，怕是过年前后最忙了，到时候估计要你自己开车回王家庄。” 王梦梅终于被丈夫和女儿说动，但是她还是有些害怕：“我要是学不会怎么办？” 简锋：“不会的，我教你。” 为怕王梦梅反悔，简锋很快就把驾校的钱交了。 简梨开学之后无意间说起王梦梅在学驾照。 程瑜见怪不怪：“我妈很早就学了。” 陶涵今那是一直都走在最前端的人，上大学时候就差不多学会了，后来更是在家里还没有分房的时候就先买车，用她的话说，就是方向盘把在自己手里才最稳当。 简梨整理着自己的暑假作业：“你爸妈暑假带你出去玩没？” 程瑜上学期的成绩考的好，进了全年级的前二百，她欢呼雀跃，说父母带她出国玩。 说起这个，程瑜就不困了，从桌兜里掏出来一盒巧克力。 “这是我从意大利带回来的。” 香浓的做成各种造型的巧克力，简梨毫不见外的挑了一个长得像海螺的。 程瑜兴致勃勃说起自己在国外的见闻。 简梨敏锐抓住重点：“你哥没去啊？” 一家四口人，怎么只听到程瑜说她爸她妈。 说起这个，程瑜更有一肚子话要说了。 “我哥不是支教去了吗？今年又弄什么基金会，又号召他的同学们捐款捐物的，我爸刚想说他做的挺好。他现在又说要回学校念书。” 程瑜推着手里的橡皮到处跑：“你知道他转去哪个系了吗？” “政法！” 简梨：“你哥不是学理科的吗？” “对啊，我爸和我妈一个劲的打电话找他。” 家里两个都是理工相关的，偏偏生了个不省心的儿子，想一出是一出的，叫人头疼。 简梨：“我觉得你哥应该做什么都会成功吧。” 对于这种老天给的好智商，简梨只能望洋兴叹。 老天爷喂饭，就是这样不公平的追着那几个人喂。 羡慕不来。 程瑜气哼哼道：“我觉得都是他把我的智商都给吸走了。” 不然怎么会一家人，只有她一个在学业上不太灵光？ 简梨趁机问她：“你想好选什么科了吗？” 省实验是高二开学分科，提前开学这几天，就是为了分科。 程瑜选了文科。 她对于物理实在不感冒，所以多方考虑下，也在父母的商讨后，她进了文科班。 吴斐然和宋涛林书瑶，都选择了理科。 简梨则是选了文科。 这个结果让姜老师很不理解，找了简梨好几次。 “你的成绩，在理科班也是名列前茅的，为什么非要选择读文科？” “跟家里人再商量商量吧，不是小事，文理分科，也牵扯到未来选择大学的专业。” 简梨毫不犹豫：“就选文科！” 桃城本地基本都是重理轻文，大部分学校甚至前一百名中，选择文科的只有寥寥几人。 但是简梨就喜欢文科。 上辈子在题海里卷生卷死，简梨深刻认识到了自己在理科上的天赋不足。 这辈子虽然没想好读什么专业，但是她一定要选择文科。 最终姜老师也只能把简梨分去了文科班。 程瑜喜出望外：“咱们还在一个班！” 一班分到文科班的就只有几个人，除了她们俩，还有陈平和另外几个女生。 程瑜捂着嘴小声说道：“真晦气，他怎么也来读文科。” 除此之外，就没有几个熟人了。 孔飞也选择了读理科。 简梨打电话给王云云，王云云倒是选择了读文科。 不用问，简梨都知道王云云的目标是读汉语言文学。 文科班的班主任姓夏，是个不苟言笑的女老师。 第一节课就把程瑜给吓住了。 夏老师一再重申校规校纪：“有些同学，现在该紧紧弦了，不要觉得自己是理科不擅长来读文科就一定行。任何科目，不好好学习就想拿高分，都是痴人说梦。” 简梨只觉得膝盖上中了无数根箭…… 领了书本，简梨和程瑜一块走出校门。 刚到校门口，简梨的眉心微微下陷。 在门口一群吞云吐雾的黄毛里，她看到了一个熟人。 葛明出来了。 第125章 葛明显然是忘了简梨这号人, 所以纵然身边的小混混看见漂亮姑娘戳他让他看，他也只是扫了一眼简梨，没认出来人。 程瑜攥着简梨的胳膊, 那小混混里好几个都盯着简梨看。 程瑜怕这些人走上来搭话，拉着简梨赶紧走。 简梨和程瑜走出一段距离, 程瑜才害怕道：“好吓人啊。” 去年学校外面也有, 但没有今年这么多。 程瑜：“听说有些学生都被抢了。” 校门口当然不敢, 但是这些人盯上谁之后，就会被跟着到僻静的地方，连吓唬带掏兜, 掏完之后一哄而散, 连人都找不到。 简梨算了一下时间, 葛明这出来才不到一两个月吧？ 刚出来没几天就跟坏家伙们混在一起？ 简梨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小混混们，葛明站在里头，比别人高出一个头，明明只比简梨大几个月，却已经开始抽烟了。 原先他长得胖高，在里面几年，胖是不胖了, 但是人更添了戾气。眉毛上头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疤, 看着就不好惹。 门卫们死死盯着这些半大小子。 路过的家长们都摇头，养出这样的孩子, 家长还不知道要怎么发愁。 简梨回头那一眼, 恰好跟这群小混混里一直盯着她的一个对上了目光。 那小混混长得干瘦矮小, 还总是自称山鸡哥，别人都觉得他配不上这个称号，只肯叫他鸡哥。 鸡哥激动的跟周围的人显摆：“那姑娘看我了！她是不是对我也有意思啊！” 有人就笑话他：“谁啊？刚才那大高个姑娘？别想天鹅肉吃了！” “就是啊, 鸡哥，你跟人家站一起，连人家的肩膀都够不上。” “哈哈哈哈咱鸡哥到时候站人家旁边，真给衬成山鸡了。” 鸡哥被人笑话的脸都黑了：“咋啦？我鸡哥还配不上她？你们等着，我一定追上给你们看看！” 一群人等着看笑话：“成啊，都等着咱们鸡哥追个校花啊！” 鸡哥不服气，嘟嘟囔囔：“妈的，等我追上了才叫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鸡哥说着往外挤，低着头，正好撞在葛明身上。 鸡哥本来不耐烦的想骂一句“好狗不挡道”，但是看到是葛明，立刻把话缩了回去。 葛明是前一段时间混在他们中间的，这人拳头狠话不多，手还松，动不动就请人吃饭，只要喊一句“明哥”，葛明买单结账爽快的一批。 “……明哥，咱们走啊？” 这地方能蹲什么人啊，还不得去那边的小胡同？ 葛明目光晦暗的看了一圈，确认没有等到自己要等的人：“走吧。” 虽然小混混们是一团散沙，可大家现在已经隐隐的把葛明当成了老大。 葛明一说走，一群人就跟在他身后。 这么一群闲散人员，别人看他们是傻逼，但山鸡走在中间，却觉得自己气派的很。 葛明带着一群“小弟”收了几十块的“保护费”，兴致缺缺的回了家。 刚进家门就差点被打过来的茶壶摔在脸上，葛明偏了下脑袋，茶壶砸在墙角，摔成了一地碎片。 葛长峻爆喝道：“你又上哪儿去了？你是不是打算气死我！” 葛明冷笑一声，也不理他暴怒的爹，自顾自倒了一杯水喝。 葛长峻看见他这样就来气，到处找东西要接着砸他。 葛明半耷拉着眼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葛长峻气的眼底青黑，葛明出来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他在家里待的时间屈指可数，就算是偶尔回来，要么是要钱，要么就是吃睡，这副做派，简直让葛长峻绝望。 葛长峻本来是打算把孩子带在身边自己教的，为此还低声下气的跟几个合伙人说了好几次，但那些老狐狸们，个个都不同意。 话说的好听，“明明是咱们看着长起来的，这孩子敢想敢干，比咱们这些老家伙强。真拘在咱们这些人身边听咱们说的那些老调，不如给孩子放出去，好好学点新东西。” 葛长峻心里窝着火，他知道这是合伙人们看不上他儿子。 可他也没办法。 把葛明弄进去的那家姓刘的人脉广，本来只是小孩子们之间的一点小玩闹，那家人硬是给他宣传的满城风雨。还有那老教授，学生一堆，还个个身居要职。 葛明后来为此丢了好几个大工程，最后只能无奈找了人合伙分股。 合伙这几年，生意是越来越好，但是葛长峻分到手里的反而少了。更别提被人压着的滋味不好受，葛长峻整天都绷着弦。 本以为儿子出来了还能再教教，可合伙人一句话，让他塞都塞不进去。 到最后，只能求爷爷告奶奶的，好不容易才给葛明塞进了一所职校。 可这职校也没教育好葛明，葛明除了第一天被压着去报了名，后来的日子里基本都不见踪影。 学校一次次打电话过来劝退，葛长峻本就焦灼的内心更是多了一层委屈。 怎么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来报恩的，他两个哥，一个简锋，一个葛长源，不用家长出一点力，都进了省实验。 再看看自家这个，简直是来讨债的！ 葛长峻是打也打了，说也说了，但是葛明就是不为所动。 葛长峻看着葛明像是没事人一样，喝完了水就去扒冰箱，自顾自的找吃的样子。 葛长峻彻底失去了力气。 他瘫坐在沙发上，半晌才呵了一声：“我知道你这几个月干嘛去了……你不就是想找那姓刘的一家吗？” 这一句话出来，葛明扒冰箱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站直了身子，目光看着父亲。 葛长峻有气无力道：“你也不用找了，那家人早就搬走了。” “搬哪里？”葛明迫不及待问道。 葛长峻：“你以为，人家那时候整你整到那种程度，他们还会留在桃城等你出来？怕是早离开桃城了。” 葛长峻最气刘家人那会儿，也曾想过找点人用点见不得光的手段，但刘家那个老爷子跟公安上有点交情，盯得紧，葛长峻到底没下成手。 后来刘家人在孩子读完初三之后就举家搬走，连葛长峻都打听不出来了。 葛明死死盯着葛长峻的眼睛：“我不信。” 在里面这些时间，支撑他的信念之一就是出来了找刘家人算账。可现在他爸居然说没办法？ “我没有必要骗你。” 葛明：“那你帮我把人找出来。” 葛明不觉得自己当初想要害人有错，他至今仍然觉得那只不过是他作为小孩子的一点没有成功的恶意，刘家人竟然这样坑他，他必然不可能放过对方！ 葛长峻：“找到你打算怎么办？” 葛明眼中闪过一丝寒意：“那老头不是说我杀人未遂吗？我这次就给他来个已遂。” 葛长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 葛明终于把自己内心深处的愤恨展现，他一拳捶在桌面上：“豁出去我这条命，早晚给他个好看。” 葛长峻不说话了。 葛明吃完了东西，又走到衣帽架，自然的从葛长峻的钱包里掏出来几张钞票，嬉皮笑脸的打了个招呼：“爸，我出去吃顿饭。” 随着门一声响，葛长峻心里最后那点对儿子的指望也不见了。 这个儿子，彻底废了。 …… 简梨把葛明出来的消息告诉给父母，简锋还没怎么样，王梦梅首先紧张起来。 “他出来了？他知道你在省实验吗？” 看着母亲紧张的样子，简梨安慰道：“没事，他没认出我来。我也没跟他打招呼。” 王梦梅还是害怕：“那怎么办？要不要我去接你放学？要不让你爸接你吧？” 简梨赶紧打住：“你俩来接，还不如不来呢。我本来跟他就没有交集，你们一来，他反而认出我来了。” 简梨安慰父母：“我放了学就沿着大路过来，这么近的距离，不会出事的。” 可王梦梅还是不放心：“那你在这里吃完饭，还不是要自己一个人回去？不行不行，还是让你爸来接你。” 简梨：“……那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把王发财带店里来，晚上我跟发财一块回去。” 省的王发财白天只能一只狗在家，简梨总觉得它可怜。 王梦梅之前是严禁王发财来店里的，她还是改不了之前的思维，总觉得店里养狗太脏，也容易吓到客人。 简梨眼巴巴看着简锋：“爸，你说说，发财很乖的，到时候饭点可以把发财放在二楼的阳台上。没人了再让它下来在门口。” 简锋和王梦梅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同意了。 但是简锋也叮嘱了简梨：“最近还是我送你吧，给你送到店里来我再走。” 从店里到学校这段距离还好，最怕的是从店里回家这段，路上要穿过好几个小巷子。 简梨这下倒是没推辞，父母使劲叮嘱她不要跟葛明有往来，她心想道，当然不会，以葛明现在这样，要是他当年知道是自己举报的他，怕是后续不好办。 不过简梨也听说那家老师搬走了，想来当年的事应该是不会败露。 话是这样的说，简梨也着实谨慎了一段时间。 后来渐渐发现葛明一伙人并不是每天都守在省实验，有时候也去一中，有时候是二中，反正就是流窜人员，到处跑。 王梦梅：“这孩子算是废了，早晚还是再进去的胚。” 本来五分坏，进去之后再出来，倒是变成了十分坏。 这段时间左邻右舍的都知道有这么一群小混混到处管中学生要“保护费”。 “真是个讨债鬼！” 第126章 葛明出来之后, 最头疼的除了葛长峻还有葛雅琴。 葛雅琴连王梦梅开小店都看不上，自然更不可能看上混社会的葛明。 甚至于葛雅琴都不想上班了，之前偶尔两次在门口遇上葛明, 她都吓死了，生怕葛明喊一句姑姑。 “我真是命苦, 怎么摊上这样的娘家。” 这句话, 是葛雅琴这半年多来最常说的话。 自从简锋在医院闹了那么一出之后, 简锋倒是也没说彻底不管黄桂花，偶尔间隔两三个月，简锋也会去看看黄桂花, 拎一些鸡蛋补品, 到地方问问病情, 待够十分钟就走，一分都不多待。 这样的简锋，让葛雅琴觉得陌生，好几次葛雅琴想拉着大哥诉诉苦，但简锋都是说店里有事，并不接腔。 葛雅琴知道，这是大哥跟她生分了。 但她也很委屈啊。 大哥两口子日子好过, 她当然也会为他们高兴, 但是他们两口子故意瞒着，到头来又说自己看不起他们, 这能怪她吗？ 葛雅琴委屈的想, 她哪儿能想到简锋和王梦梅两个人, 在下岗之后，竟然日子越来越好了？ 早知道这样，她又何必出头去当那个坏人。 现在好了, 大哥两口子手一甩不管。 三哥四哥两个轮流照顾黄桂花。 三哥之前嘴上说的好听，什么他在医院，不管怎么说也能照顾好亲妈。 屁！ 葛雅琴想起来都觉得平日里温柔文气的三哥和三嫂是不是装出来的。 老太太出了院，本来是住在老三家里的。 但葛雅琴周末去看老娘，一进门才发现老太太黑黄干瘦。再一问，好么，葛长源和老婆常年在医院，压根不回家，老太太住进来，他们就直接请了一个保姆过来。 就连葛棋这个月都去学校办了住宿，也不回家。 说是随着儿子过日子，可分明是黄桂花一个人待在儿子的房子里。 那保姆也是看人下菜碟的，黄桂花没人管，她就理所应当的偷工减料，饭一天做一顿，给黄桂花喂完了她就不管了。 黄桂花拉了尿了没赶上去厕所，保姆也不管，三两天才给黄桂花换一次裤子。 葛雅琴来之前，保姆紧赶慢赶的给黄桂花收拾干净，但是葛雅琴还是一字一字从老太太嘴里问出了真相。 葛雅琴怒不可遏，当即就开了保姆，打电话给三哥抱怨。 她怒极攻心的说了一大通，话里隐隐约约带着对三哥找来的保姆的不满。 熟料平日里脾气最温和的三哥，却突然暴怒。 “我找的不好？你有本事就给老太太接到你那里去！我一天到晚忙着上班，孩子不得上学？你嫂子不得挣钱？照你的意思，我不上班了，就在家里伺候老的是吧？” 葛雅琴差点被这丢到头上的帽子压吐血：“我没说不让你工作！我只是说这样下去不行！咱妈身边离不了人！” 真给老太太一个人扔在家里，那找什么保姆能行？ 人家不做也不会有任何的负担，又不是自己的亲人，当然是怎么省事怎么来。 葛长源：“那我照顾不来！我就这么大能力！” 说完电话挂点，葛雅琴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 甚至于，她觉得三哥恼怒的点根本不是别的，而是她戳穿了保姆的不作为。 葛雅琴没办法，三哥夫妻两个摆明了就是这样的态度，三嫂倒是没说过一句难听话，但是人家就是不出面。 葛雅琴只能把主意打到四哥身上。 原本就是说老太太两边轮，说定的是一个月一轮。 眼见着马上也到了时间，葛雅琴就把电话打给了四哥。 葛长峻倒是没一句二话，找了自己手下的工人来接。 葛雅琴陪着黄桂花去了葛长峻家里。 进门就是四嫂的黑脸。 葛长峻当然没有一句难听话，他本来也不打算自己照顾。 老婆在家里闲着，连保姆都省了。 黄桂花心里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详预兆。 果然，再过一周去，她就看到了虽然胖了一点，但精神更不好的老娘。 黄桂花嘴角流着涎水，啊啊啊的跟闺女诉苦，眼睛里都漾出了泪花。 葛长峻的老婆倒是不扣她的衣食，更加之葛明出来了，看到了自己最爱的大孙子，黄桂花更倾向于留在四儿子家里。 但葛明并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围着她这个奶奶转悠，连一杯水都没有给她端过。 从葛明出来开始，葛长峻就没少跟儿子生气吵架。 葛长峻的老婆帮谁都不是，更心疼儿子，于是把怒火都倾泻在黄桂花身上。 给一杯水，就指着鼻子骂一通她养坏了葛明。 给一碗饭，也要翻翻之前坐月子时候的旧账。 这种精神折磨，偏偏黄桂花还能听懂，于是每天都在儿媳妇的骂声里过日子。 葛雅琴来了，她当然也看到了亲妈眼里的求救。 黄桂花现在是真的没地方待，去三儿子家里，被人虐待身体，来四儿子家里，被虐待精神。 她现在就想去小女儿家。 可葛雅琴没办法，她是嫁出去的姑娘，家里怎么可能让她把老娘接去住？ 再说了，黄桂花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老太太虽然瘫了大半边，但是人脑子还清醒，未来还有好些年的活头啊。 这次，葛雅琴学乖了。她没有说四嫂的不是，也没有为黄桂花张目，只是默默给黄桂花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剪了指甲。 黄桂花满怀希望，以为女儿可以救自己出水火，最后只能失望的继续待在四儿子家。 葛明一天天的夜不归宿，儿媳的恶毒诅咒更是时时刻刻在耳边。 黄桂花浑浊的眼里流下泪水。 没几天，葛雅琴就接到了黄桂花住院的消息。 这下四儿媳不干了，话头也是现成的。 “儿子们管养老，进医院了，闺女管伺候吧。” 葛雅琴于是就开始医院家里学校三点一线的奔波。 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黄桂花这才半年不到，儿女们就已经开始不待见了。 葛雅琴一次次的照顾，精疲力尽。 这时候她才突然想起自己那时候说的给简锋夫妻钱，让这两人照顾老太太。 她忍不住汗颜。 如果不是亲自照顾，她压根想不到照顾一个老人要多么难。 只是这次，她没了可以诉苦的大哥。 …… 葛雅琴这天垂头丧气的走进学校，正好遇上年级主任。 年级主任让她去开会：“全国英语竞赛，咱们年级要出两个学生。” 名额是各班报上去的，接下来就是让这十几个优等生，在一块做题，决赛出备选了再往上报名。 葛雅琴熬的两眼通红，去了教研室还被同事们关心。 “实在不行就请假吧。你哥嫂也不给你搭把手？” 葛雅琴以前觉得到处跟人诉苦很难看，现在她也忍不住跟关系好的同事诉苦。 实在是她的苦和难没人说。婆家不能说，娘家没人说。 葛长源和葛长峻都没说不管，但是他们管的方式都只是保证了老太太有条命在。现在黄桂花也知道了两个儿子没良心，有时候为了不在两个儿子家里吃苦，她甚至巴不得住院去。 最近两三个月，黄桂花光是住院都去了三次。 不是不吃饭导致的低血糖，就是不吃药导致什么指标出问题。 葛雅琴一次次跑，心里早攒下了对哥哥们的怨气。 跟同事抱怨过后，很快教研会就开始了。 会上定下了题目，也各自筛选了名单。 葛雅琴看到文科一班报上来的名字是简梨，理科一班报上来的是葛棋。 怎么又来…… 葛雅琴心里烦躁的厉害。 这次高二总共只会报上去两个名额，其中一个名额基本内定，是教导主任的亲儿子，倒也不全是关系，教导主任本来就教英语，他的儿子自然基础很好，在全年级也是排得上号的那种。 这么一个名额被内定，就相当于剩下只有一个名额。 葛雅琴苦恼的看着上面的两个名字。 简梨和葛棋两个，到时候只能上一个。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命苦。 葛棋这边，三哥一直说要把葛棋送出去读书，这也是为什么三哥三嫂两人拼命工作的原因，要送一个孩子读出来，这笔开销肯定要提早准备好。 对于葛棋来说，出国读书肯定是需要更好的英语成绩，所以葛棋从小英语就抓的牢。 葛雅琴虽然现在跟几个哥哥都有龃龉，但她倒是不至于把这种偏向带到孩子身上。 只是…… 葛雅琴总觉得参加比赛的机会葛棋更需要。 老师们出完了题目，葛雅琴在理科班外头转了转，最终她还是叫人喊了一声葛棋。 “你放学了来找我一趟吧。” 第127章 葛雅琴把葛棋叫到办公室, 偷偷的给葛棋圈了几张做过的英语试卷。 “这几张卷子，你回去再好好看看。” 题目不会全然是旧的，但知识点不会大改。 尤其是其中一张试卷上, 还藏着这次的作文题目。 葛棋迟疑了一下，葛雅琴急道：“小棋, 一定要好好看知道吗？这次比赛你要是能拿到一个奖项, 对你未来是有好处的。” 葛棋没说话。 走出葛雅琴的办公室, 葛棋回到教室，看着那几张试卷，上面写过的字迹清晰可见。 葛棋最终还是把试卷塞进了桌斗的最深处…… 英语竞赛的年级选拔放在了周六这天, 简梨这天晃晃悠悠的起床吃了东西, 这才慢腾腾的牵着王发财骑车去店里。 王梦梅死亡凝视：“这都几点了！” 简梨：“早着呢, 还有二十分钟呢。” 她早算过时间了，这个时间点到学校刚刚好。 王梦梅：“……你就这么赶点吧！我看你早晚要迟到一次！” 简梨从刚炸好的一盆干炸蘑菇中捏了两条塞嘴里，在面粉糊里翻滚过一圈的蘑菇，吃起来外焦里嫩，带着蘑菇的鲜香，简梨嗦着手指头：“我走啦！” 她随身只带着一个小包，里面放着几支笔和必要的文具, 剩下的就是几张自己押题写的作文。 学校这次是三个年级一块选拔, 选了三个教室，一个教室也不过只有十几个人。 随着上午第三节的上课铃声响起来, 简梨坐在考场上, 心里默背着刚才看的内容。 葛棋跟她隔了两个座位, 远远看见简梨这样，葛棋扭过头，开始集中心神对待刚刚发下来的试卷。 这一张试卷, 题目超纲了不少，简梨一做就发现了，虽然是出给高中生的题目，但是难度却差不多是在四级以上六级以下的水平。 很多学生在拿到试卷之后就开始眉头紧锁，简梨也不例外。 好不容易熬过两个小时，试卷收上去，英语老师们现场批卷子。 “朱辉，76分。” “周玉，81分。” …… “葛棋，92分。” 葛雅琴凑在改卷的老师旁边，听到葛棋拿了最高分，忍不住为葛棋高兴。 “简梨，92分。” …… 葛雅琴张大了嘴巴。 十来张试卷改完，简梨和葛棋是最高分。 英语教研组组长转了一圈，今年高一和高三都没有同分的情况，只有高二出了简梨和葛棋两个同分。 “那……” 他刚想要说什么，葛雅琴却先开口了。 “组长，我觉得葛棋的成绩更稳定一些，简梨的英语水平虽然不错，但后面比赛还有口试，咱们不光是要选会做题的，还要选能说出口的。” 年级组长眉间聚起一个小山丘：“可是之前说了，这次考试就是为了选拔，本来就是以成绩来论的。” 葛雅琴还要说，组长：“还是先让这两位同学都过来吧。” 让谁上让谁不上，还是要再考察考察。 简梨和葛棋来到了办公室，组长看见这两个好学生，和颜悦色道：“咱们这次考试选拔，主要是为了参加省级的比赛，如果能在省里也通过，到时候还要去首都比……你们两个来念念看这段文章，我听听发音。” 葛棋和简梨先后念完，又用英语回答了组长的几个问题，组长也有点犹豫了。 葛棋的发音是比简梨好一些，但是简梨在对话阶段显然更加灵活。 这次的英语比赛不管是有笔试，还有朗诵和现场写作，以及对话。 总的来说，听说读写都要考。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回头再说。” 他也得斟酌斟酌。 走出办公室。 葛棋喊住简梨：“你刚才的发音不错。” 简梨呵呵一笑：“你也是。” 不过她也很好奇，葛棋以后不是去德国吗？这时候应该去卷一卷德语啊。 “简梨，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英语角？” 简梨停下脚步，很是惊奇的看着葛棋，上辈子直到后来，葛棋都一副不想跟她多来往的架势，就算是过年家宴，葛棋也是戴着金丝眼镜，虽然也很懂礼，但简梨总觉得这人脸上写着鄙视。 “我们英语角会举行活动，每周都会固定时间对话学习，对你的英语成绩应该很有帮助。” 简梨：“还是算了吧。” 简梨觉得，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在家里多补补觉，因为马上就要高三了，到时候一定会缺觉。 葛棋倒是没有执着，而是并肩跟简梨一块走出学校。 “……小姑之前……我没有看那些试卷。” 葛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但里面隐含的信息量却让简梨沉默了。 葛棋好像是没人说这些话，碰到简梨，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虽然这样说不对，但是我真的，非常讨厌家里的环境。” 那种黏糊的，分辨不明的，让人牵肠挂肚但又觉得繁琐无聊的人情世故。 “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为了告诉你，我不屑于用什么手段，后面不管是谁选上了，都不会是我私下操作的。” 简梨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 最终英语竞赛的名额下来，简梨和葛棋两个人都破格上了。 葛雅琴讪讪的，组长去找了校长，回来就说又要了一个名额回来，这倒是显得她之前的行为不仅偏心还没有道理。 为了找补，葛雅琴热情的提出要给葛棋和简梨补习。 她绝口不提自己之前说要让葛棋上的事，而是去两个班级找两个孩子，打算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好好跟两个孩子说说，她打算给他们补课的事。 只是去文科班叫简梨，简梨只说要回家吃饭，不用补课。 去理科班叫葛棋，葛棋也婉言谢绝。 “小姑姑，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学的。” 葛棋和简梨都摆明了态度。 葛雅琴最后只能悻悻的回办公室，跟同事诉苦没个完。 “我这不是为学校好吗？再说了，两个都是关系一般近，我怎么可能偏心？” “唉，我算是明白了，娘家的事不好管，下一年我说什么也不带毕业班了。” “我也劝你一句，你家要是有亲戚的孩子，还是不要放在自己班，你看看，我就是最好的例子。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谁让咱们都是女儿呢。” …… 葛雅琴说起来没个完，办公室的老教师看不惯起身带着教案出门。 老教师忍不住心想，葛雅琴刚来的时候跟现在比，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以前明明看着机灵的年轻人，现在却像是个祥林嫂。 可见人不管是出身多好，不会来事，早晚也把日子过糟糕。 ***** 简锋的生意开展的不错，从北方收回来的东西，销路很好，简锋还搭着进了些贵价的干果。 小石有个亲戚去年去了新疆包地，不知道怎么说起来那边的干果好。简锋想了想就让那边寄了点葡萄干，无花果干和干果，拿回来尝了尝，果然比本地市场上卖的好。 简锋就打算最近跑一趟新疆，去看看那边的产地，要是能搭上关系，就趁着过年之前进一批干果果干之类的，回来订做一批礼品盒，正好过年能挣上钱。 王梦梅：“你就这么走了？不是说找店面吗？” 车子买了，库房也找了，就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店面。 这下又说要去一趟新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拖。 简锋也迟疑：“不然……就你这边给我分出一个窗口？” 说完他又觉得不对，王梦梅的店现在生意太好了，别说是腾不出来空，就算是有空，那也是紧着店里的生意用。 “我再去看看。” 听说西郊那边现在平整了土地，说是要盖什么调料城。 王梦梅：“别指望那些了，现在市里哪里不说发展？城东城西城北城南，到处都说自己未来是市中心。” 自从今年取消福利分房，到处都说房价要涨，果然，这才几个月，周边的房价都在缓慢上升。 桃城好几个多年不动的工地都有了动静，一看就是打算盖商品房。 王梦梅第一万次庆幸自家房子买得早：“我瞅着西郊那边也不一定盖调料城，说不好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早晚都要盖成商品房。” 说的是趁早让简锋死心，别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尽快找门面才是正经事。 可不管怎么说，但是门面就是没遇到合适的。 简锋只好先动身去新疆。 简锋这一去，就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王梦梅按部就班的做生意，但却没料到店里却出现了一些小插曲。 隔壁小超市的老板娘姚凤突然之间不知道抽了什么疯，针对起王梦梅来。 第128章 姚凤第好几次从王梦梅门前走, 故意扯着声音跟旁边的药房的老板娘庄燕说话。 “燕子，你中午准备怎么吃？” 庄燕笑呵呵道：“随便吃点吧，这几天忙, 我也抽不出来空自己做。” 姚凤：“走，咱们姐俩去吃麻辣烫。” 庄燕刚说就在王梦梅这儿吃, 姚凤就挂着她的胳膊往另一个方向走。 边走还边高声：“咱们去老李家吃。” 王梦梅煮高汤的手停了下来, 眉间多了一丝不解。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这几天姚凤有意无意的针对，她又不傻，怎么能看不出来？ 可是…… 为什么呢？ 王梦梅仔细回忆了自己的行为, 就是想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自从今年和姚凤成为了邻居, 其实两家的关系挺好的。尤其是姚凤合了王梦梅的脾气, 平时两人还会趁着半晌没什么人的时候去逛街买衣服。 王梦梅这半年多，跟林慧一块逛街都没有跟姚凤多。 王梦梅仔仔细细的回想了最近几天的事，并没有发现任何得罪姚凤的细节。 没一会儿，姚凤和庄燕从那边吃完了饭回来了。 王梦梅刚想要打个招呼，问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姚凤猛地一下转过去头。 王梦梅：…… 这下基本可以确定，姚凤是生自己气了。 姚凤的针对来的十分小女人, 不是在王梦梅面前故意拉着庄燕去逛街, 就是动不动指桑骂槐的说一些常吃小摊的危害，再或者, 就是偶尔有人过来光顾, 她说一些王梦梅的店不够干净之类的话。 一来二去, 王梦梅也来了点气性。 没见过这样的人，你有什么想说的不说，有事没事的就干这些让人无语的事。 “我都想拉着她问问, 到底为什么？” 王梦梅去了林慧的美容院，躺在按摩床上，跟躺在另一张床上的林慧吐槽。 “我想了所有细节，就是不知道我哪儿得罪她了。” 林慧想了想：“你再给我说说她的情况？” 王梦梅翻了个身，顶着一脸的白膜跟林慧说起自己知道的情况。 林慧很快抓住细节：“你说她是夫妻店对吧？” 王梦梅：“对啊。她跟她男人顾着店，只不过她老公平时半晌总是不在，有时候就是中午来定个饭，吃完了就走了。” 林慧：“她跟她老公感情好吗？” 王梦梅：“好吧……不知道啊，人家两口子的事，看着是怪好的。” 就跟任何一对中年夫妻一样，平时也能看出来默契。 林慧让按摩师给她洗了脸上的面膜：“我就是提供一个思路哈，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你这邻居，是吃醋？” 王梦梅觉得滑天下之大稽：“我跟她老公都没说过几句话！平时也就是来端饭那么一点交集，她吃哪门子的飞醋啊。” 简直是不可理喻。 林慧：“那就说不好了，有些人眼里，就算是个粪球老公，也有别的女人来跟她抢。” 王梦梅打个寒战：“你可别吓唬我，这要是按照你的说法，往后我还不能开店了？来个男的我就要战战兢兢的？” 林慧用毛巾擦脸：“这都很正常啊，我前几天有个顾客，她老公来接她，在大厅里等了一会儿，然后我们一个前台给她老公端了一杯水，结果那女人后来知道了，就不依不饶的，非要说我们前台小姑娘勾引她老公，非说让开除掉。” 王梦梅：“……不会吧？”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看开吧，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我问问你，你们那条街就没点这种桃色八卦？” 王梦梅没话说了，还真有。 长青街今年因为开的店多了，现在开门做个小生意，很多都是夫妻档，这种情况下，没那么一两桩风言风语才不正常。 前段时间甚至有人说她跟她徒弟倪浩不清白，吓得倪浩那段时间见人就说自己有女朋友了。 林慧拍拍王梦梅：“别往心里去，要当女强人，桃色新闻再正常不过了。” 仿佛没有点带色儿的交易，女人就不可能干起任何生意。 王梦梅叫林慧一说，也反思了一下，觉得姚凤或许是真的误会了。 这叫什么事！ 不是她吹，姚凤那老公，她怎么可能看得上！ 整天不是出去打牌就是到处钓鱼，就算是在店里也是甩手掌柜，什么都靠着姚凤。 这样的男人，姚凤居然还有危机感？ 王梦梅回到店里，琢磨着怎么跟姚凤说一说。 她倒是不在意旁的，只是觉得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干多少年，邻里关系不好，将来是个大麻烦。 可还不等她去找姚凤，姚凤那边先闹开了。 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午，王梦梅忙过了中午那段时间，在一楼找了角落，把折叠椅抻开，她躺在椅子上眯一会儿。 快要入睡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砸东西。 “好哇，我说你一天到晚的总是不回来，合着就是这样在外面混的吗？” “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饼！跟人混也不把尾巴藏好！” “这么多年，你对得起我吗？” …… 长青街上很多商贩一听到吵架，立刻就围了过来，王梦梅探头一看，果然是姚凤两口子。 姚凤哭的声音噎着，两只手软绵绵的去打她男人。 那男人还撕着衣服往外挣扎，嘴里骂着“疯婆子”。 “要不是我逮着你个现行，我还想不到居然是她！” “你们就是拿我当傻子，在我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 “庄燕！你给我滚出来！” “庄燕！” …… 王梦梅一头雾水，这怎么还牵扯到了庄燕？ 庄燕到底没有站出来，她就不在店里。 但是姚凤不管那些，在药店门口指着庄燕骂。 王梦梅也从姚凤的骂声里逐渐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 吓得她嘴巴都张的大大的。 倪浩和薛玲也从二楼下来了，薛玲紧张的攥着王梦梅的手臂。 “老板，这这这也太……” 太刺激了啊！ 这谁能想到啊！ 姚凤像是不怕丢人，叉着腰把庄燕的祖宗十八辈都给骂了进去，越骂越脏。 她自己也气昏了头，满脑子都是今天跟着她男人，这才发现男人离开了店面之后就了小旅店，只不过后脚进去的，竟然是庄燕！ 姚凤之前吃了王梦梅的一堆干醋，最后却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庄燕！ 庄燕！ 亏得她还在庄燕面前说起对王梦梅的怀疑，那时候庄燕是怎么说的？ “我也说不准，但是王梦梅的男人不是经常不在家吗？人家都说大车司机经常在外跑，两口子就各混各的。” “你看她，整天不是去学驾照，就是去美容院，谁家当妈的，会在自己身上花那么多的钱？这要是没偷人，能这样？” “明明女儿都那么大了，还整天去逛街买衣服，什么贵买什么，这像是个正经样子？” “不过你也别说，毕竟没有捏到实证，也不一定就是。” …… 姚凤想起这些话，心里就像是要吐血。 鬼知道她今天看见庄燕和自己男人前后脚进了小旅馆的感受，甚至在那时候，她都哄自己或许是个误会。可等到她去前台一问，这才把希望全都打消了。 两人进的就是一间房，还是个钟点房。 姚凤气急攻心，上去就疯狂敲门。 终于把衣衫不整的男人给敲了出来，后面她要去撕扯庄燕，她男人却攥着她的手，硬生生把她给拉回来了。 姚凤骂的声音都哑了：“破鞋！王八蛋！一对破鞋！” 庄燕没在店里，这时候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倒是庄燕的男人脸色黑着，没一会儿就把大门锁了，直接走了。 也不知道是回家去找庄燕算账，还是怎么的。 王梦梅看的眉眼直跳，这件事，最后竟然以这样一个戏剧的方式收尾。 姚凤骂了一通，成功把自己男人和庄燕夫妻的名声都给砸地上了。 一整条街，都知道了小超市的老板跟药店的老板娘搞了破鞋。 姚凤的男人最后也是青着脸走了。 第二天，王梦梅看到两边都关着门。 姚凤夫妻两个连着半个月没开门，庄燕夫妻虽然也没来，但是门上已经贴了纸条转让。 王梦梅啧啧了几声，顺便跟林慧转述了事情的经过。 “太惊人了，我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某种程度上来说，姚凤的直觉是对的，她男人就是跟街上的人不清不楚。但是这个人不是她王梦梅，而是姚凤平时接触最多的庄燕。 “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庄燕夫妻也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姚凤两口子闹这么难看，这条街怕是也不会再来做生意了。 姚凤两口子还是自家的房子，不做了的话，大概会租出去？ 但不管怎么说，这两家店都干不成了。没有人会能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下还能在这条街混。 林慧眼里迸发了一种奇怪的精光：“你就没想做点什么？” 王梦梅：“我做什么？” 这事跟她还没关系啊。 林慧索性把话说明白：“你傻啊，这两家不干了，你还不赶紧的去打听打听，看房子要怎么办！你家简锋不是找办公地方吗？就这个医院门口，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一共两层楼，二楼用来当办公的，一楼还能临街做点生意。 反正简锋做的也是礼品类，有什么比医院门口更适合？这家三甲医院以后会是桃城最大最权威的医院，不缺有钱人，只要简锋把握住机会，这地方就是个聚宝盆。 王梦梅眼睛里渐渐聚起一团光。 林慧：“赶紧去吧！” 再晚，这种好事就轮不上她了。 “我这就去！” 第129章 王梦梅迅速行动起来, 她先是联系了庄燕夫妻的房东。 房东跟王梦梅见过面，之前长青街让办沿街经营手续时候，一条街的房东都彼此面熟了。 王梦梅当然没有上来就问对方的房子租不租, 而是寒暄了几句。 房东也是一肚子的苦水要倒，她年纪大了, 迷信起来总觉得庄燕夫妻这桩事干的不像话, 坏她门面的风水。 “过几天我就找几个大师来, 给我这房子改改运气。” 本来把房子租给庄燕夫妻，就是因为两家牵着一点远亲。 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姚凤那天在街上闹完不算，回头又去庄燕家里闹。 庄燕的男人一向好脾气, 最后也气的跟庄燕动了手。这一动手, 庄燕也跟男人厮打起来, 闹到最后，要不是庄燕的娘家妈来劝，两口子说不准马上就去领了离婚证。 庄燕听着她妈哭哭啼啼，满嘴说的都是离婚不好听，离了之后全家人抬不起头来。、 “你说你这个死妮子，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啊！” 怎么能偷人呢？ 庄燕坐在床上，被哭声袭扰的昏昏沉沉。 为什么偷人？ 她也不知道。 总之就是烦, 看见家里人给挑选的一成不变的男人烦, 看周围的女人们烦，看一直催着他们要个孩子的人烦, 看所有的一切都烦。 她生来就不安于平凡, 却挣扎在这样的日子里看不到出路。总而言之, 胸腔里跳动着一颗不安分的心。 娘家妈气的想打她，却又舍不得。 最后只能捂着脸：“你现在干出这样的事，叫我跟你爹和哥哥们在村里怎么过日子啊。” 一家子里出个这么败坏门风的, 还不叫人戳死脊梁骨！ 庄燕木着脸。 她娘家妈哭够了，这才拉着她的手求她：“你好好过，你男人比别人都强了，还有什么不知足呢？你现在就是离了婚，又要怎么过日子。你听妈的话，你们两口子出门去打几年工，等人家都不说闲话了，再回来。” 庄燕不说话，她妈就当她同意了，又去劝女婿，差点给女婿跪下。 可一向好说话的女婿抽了一盒烟，最后只有一句话。 离婚。 庄燕无所谓道：“离就离！” 在这个离婚率不高的时代，两个人倒是利索的领了离婚证。 房东更发愁了，真找了大师来看风水。 这好好的一对小夫妻，来开一次店，转头就离了婚。房东真是有苦说不出。 王梦梅趁着对方找来大师，把房东拉到一旁问她这房子打算怎么办，是卖还是租。 老太太连声说着租，王梦梅心里有些失落，不过也是能够理解的。 对面的医院修了一年多，现在都差不多完工了，过完年，这里就正式开始营业。 现在傻子都知道这地方往后不会差。 王梦梅：“那你这房子，打算多少往外租？” 老太太嘴上说着亏亏亏，开价可不含糊，比出一根手指。 一个月一千块？ 王梦梅陷入了沉思。 她还是想买房。 之前在林慧指点下买的这套门面，可以说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王梦梅也尝到了甜头。 她原先觉得郑姐是个特例，但是搬到长青街之后，她是眼睁睁看着这条街上有些房东怎么处事的。 谁家的生意好，房东就要涨租金。有些涨一百二百，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但是有些房东一开价就是五百。 就像是本来这条街上就有一家卖馅饼的，用发面塞进去韭菜鸡蛋粉条馅，然后压成扁扁的馅饼放在鏊子锅里煎，巴掌大小的饼，一个卖五毛。 每天早晚，油香的味道顺着风一飘，光顾的学生就多起来。 那家的房东是个老鳏夫，眼瞧着做生意的小两口生意好，干脆就狮子大开口涨了五百的房租。这一涨，就把人赶走了。 老鳏夫找了个帮工，两个人也学着做这样的馅饼。 这老鳏夫还长了心眼，之前没说涨房租的时候，就去卖可怜，说自己老了腿脚不利索，想吃这口但是自己不会做。 那做馅饼的小夫妻心好，再加上是房东，就把自己怎么做的说给了这老头。 所以这老鳏夫虽然接了生意，但是竟然真的顺顺当当干下来了。 眼见着成功案例在前，这条街上也多了好几家效仿的。 虽然最后结果有好有坏，但是这也提醒了王梦梅。 不是自家的门面，做起来总是不放心。 尤其是简锋打算把生意做大，那更不能频繁的更换位置。 因此庄燕夫妻的房东一说不卖，王梦梅就去找了姚凤。 姚凤打开家门，看到的就是提着东西来看她的王梦梅。 姚凤鼻子一酸，差点就要哭出来。 对着王梦梅，她既是羞愧，也是后悔。 王梦梅岔开话题，拿出自己带来的东西：“我做的一点饭菜，这个是牛肉酱，这个是今天刚包的饺子，你冻在冰箱里，也能吃上几天。还有点粉条，我家男人从葵县收来的粉条，都是手工做的，不掺木薯粉……” 姚凤眼睛酸酸的：“你能来看我就行了。” 她没什么朋友，也就是到了长青街开店，这才碰上了庄燕和王梦梅两个处的来的。 想到庄燕，姚凤的心情再度低落下去。 王梦梅环顾四周，姚凤的家境其实并不差，住在一套三层小楼的自建房里，院子宽敞，还养着几只鸡鸭。 姚凤给王梦梅倒了杯水，两人东拉西扯。 最终还是把话说到了庄燕身上。 姚凤瓮声瓮气道：“我就是不明白，她为啥要这样干？我男人为啥要这样干？” 姚凤心里除了恨他们把自己当傻子，更多的是不解。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被身边的两个人同时背叛？ 王梦梅不知道从哪儿劝，默默听着姚凤倾诉。 姚凤说自己男人回来之后就不回家了，从事发到现在，半个月的时间，男人只有在前天回来过一次。 姚凤原本是恨的，但随着时间过去，她又因为男人的不回家而辗转反侧。一会儿觉得不回来算球，大不了不过。一会儿又委屈，自己辛辛苦苦几十年，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再过一会儿，又觉得不能离，离了孩子怎么办？ 等到前天男人回来，她冷嘲热讽的说了一句：“你还知道回来？” 男人连坐都不坐，冷笑一声：“你要不想过，就不过，咱们明天去扯证。” 姚凤没了话，男人却像是拿住了把柄。 “你不是挺能闹吗？那就闹啊，大不了就是个不过！你当我稀罕看见你这张脸？你不瞅瞅你自己，胖的跟什么一样！这日子我早过够了！” “要离就赶紧离！你当我不知道？你当初不就是冲着我家的钱来的吗？你当我愿意在外面找？还不是因为你压根不爱我！” 姚凤眼泪掉下来：“他怎么能这么说我！” 在那个包办婚姻的年代，他俩结婚是罕见的自由恋爱。姚凤年轻时候一枝花，跟这个男人处的时候，压根没想过对方的家境。再说了，她男人也不过只是有一处门面，两套坐地户的房子而已。在姚凤如云的追求者中，这样的条件比比皆是。 姚凤对着王梦梅痛苦道：“他说这种话，简直是在侮辱我！这么多年，我就得了他这一句话！我非让他看看，我姚凤，绝对不是图他的钱！” 姚凤眼睛里迸发出坚定的光芒：“他不是看不起我吗？我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我姚凤，这点骨气还是有的！我迟早叫他看看，我不是那样的人！” 王梦梅直觉不对。 姚凤还在怒火中烧，如果说以前是为了男人的背叛而生气，现在的姚凤就是为了多年夫妻的不信任而感到痛苦。 她把这种痛苦归结到一件事上，那就是她绝对要让男人好看。 这个好看，指的是她打算在人格上让对方臣服。 “反正，我问心无愧。” 姚凤说这话的时候，正气凌然。 王梦梅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那你的孩子呢？” 姚凤：“肯定是跟着我的。” 她不可能丢下自己的孩子，宁跟要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 姚凤振振有词：“我不需要他的钱，我也不用他管。我要证明，我所做的一切，包括当初选择他，都没有一点功利的想法。” 王梦梅干笑一声，问她：“我记得你大女儿今年大一对吧？” 后面还有个小的，也是女儿，现在在读高二。 王梦梅委婉劝说：“还是给孩子们留点东西，孩子都大了，眼看着马上要读大学，四年上下来，不是个小数目。” 姚凤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毫不犹豫的拒绝：“不用，我要向他证明，我跟女儿，都不会图他的东西！” 王梦梅满腹心事的回到店里，她总觉得不对劲。 简梨一听她妈说完，当即一脸看傻瓜的样子看着她妈。 “别告诉我你也觉得有道理。” 这种男人用道德来情感勒索女人出让利益的事，全身都是破绽好吗？ 第130章 王梦梅很烦躁, 她当然觉得有问题。 但是…… “反驳的话说出口却觉得自己道德不够完美对吧？” 简梨无情戳破。 王梦梅恼羞成怒：“做作业去！我跟你薛玲姐姐说话呢！” 本来就没打算把大人之间的糟心事说给孩子听，但简梨这丫头跟小时候一样，就爱听她跟人聊天。 小时候她会把把自己躲在被窝里装睡觉, 然后听爸爸妈妈讲话，现在大了, 更是偷听起来光明正大。 薛玲拦着王梦梅：“老板, 叫小梨说啊, 我也想听听她说什么。” 虽然差着点岁数，但是薛玲有时候总觉得跟简梨沟通起来一点没有障碍。 简梨吐吐舌头：“所以我说你们大人就很虚伪，总要考虑自己的外在是不是足够完美。其实总是吃亏。” 姚凤阿姨简直是很多女性的典型案例, 总要追求什么“问心无愧”。 男人抱着财产都要笑死了好吗？ 夸你一句好女人, 换来你净身出户, 这买卖没有更划算的。 薛玲一拍手：“说的对！” 她原本只是隐隐约约知道姚凤吃亏，但是简梨一说，她才明白过来，这分明是姚凤的男人在故意激她！ 简梨啧啧几声：“放着好东西不要，净是捡一些男人不要的东西。什么好名声，你看姚凤阿姨的老公追求这个吗？” 脸都不要了的，对男人来说, 拿走他的钱比拿走他的脸重要多了。 简梨上辈子看虐文小说, 最不理解的一点就是女主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死来惩罚男主。 拜托，你死只能惩罚你自己, 惩罚爱你的亲人。狗男人活着都没让你过舒心日子, 能爱你？死亡成为男人的白月光, 完美无瑕的道德和美好，看上去很美，实际上很脑缺。 还不如你临死时候带走他所有的钱财权势, 让他当一个穷光蛋更能惩罚他呢。 王梦梅恍惚了，简梨说完就跑，她跟薛玲面面相觑。 薛玲再一次：“老板，我以后谈恋爱了，能把对象带给小梨看看吗？” 王梦梅：“……” 现在店铺要怎么办啊！ 王梦梅发起愁来。 她想把房子买下来，但姚凤现在两手一摊，等着男人发她一张离婚证把她扫地出门。这门面…… 简梨拉着王发财去外头跑了一圈，回来之后看到王梦梅还在发愁。 “亲爱的妈妈，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简梨最近在准备英语竞赛，出口就是译制腔。 王梦梅：“……别闹了，我是想房子的事。” 其实现在仔细想想，姚凤的房子确实是最合适的。 房子是两层楼，面积比她现在的门面还大了一倍，一百多平的占地面积，能拆出来三个门面。二楼作为简锋的办公室，正对着医院的大门，只需要订做一个大大的招牌，很快就能把名气打出去。 而且一楼后面还临时搭了一个简易房，现在没说让拆，要是自家盘下来，那个简易房放点样品什么的，也很方便。 王梦梅一说给简锋找门面，简梨瞪大了眼睛。 “你不早说！” 本来是当八卦的，但是现在突然跟自家的生意扯上关系了，简梨就重新开始审视起姚凤阿姨的家事。 王梦梅没好气道：“这跟你没关系，好好学你的英语去吧。” 就算是姚凤的离婚谈下来，这房子不管在谁手里都不可能轻易的卖掉。 谁不知道这房子现在是个生金蛋的母鸡啊？ 王梦梅换到自己身上，也觉得不会卖。 简梨：“那可不一定。” 姚凤阿姨还有女儿呀。 简梨见过姚凤阿姨的女儿，这个姐姐就在省大上学。 之前几次来店里，王梦梅还戳着她让上去问问人家学习经验。 简梨：“妈妈，我周末去找雯雯姐哦。” 王梦梅生怕她又掺和：“你又要干什么？” 简梨：“我去找雯雯姐让她辅导我学习啊，我下周就要去省大竞赛了！” 这次的英语竞赛预赛就定在省大，考完之后决定出一二三等奖，然后一等奖的去首都接着比，分出前几名。 简梨这个理由足够充分，王梦梅只能答应。 “去的时候给你雯雯姐带点吃的，有眼力见一点。” 简梨点头：“我知道啦！” …… 周末，简梨挑了一个时间上门，姚凤打开房门还很意外。 简梨乖乖巧巧的送上礼物：“我妈妈让我送来的！阿姨，我可以和雯雯姐姐一块去她学校吗？我下周要去竞赛，想看看省大的考场。” 姚凤当然没有理由拒绝，她喊出女儿方雯。 方雯长得很漂亮，眉眼间跟姚凤像了八成，但她是瘦版的姚凤，皮肤白皙，眼神黑亮。 最近家里的事也一定程度的影响了她，所以她满面愁容。 但是简梨提出要去看学校，方雯还是答应了。 两人蹬着自行车去了省大，简梨一路上都很乖巧。 方雯尽心尽力的带着简梨逛校园。 简梨拿出了上辈子跟客户拉关系时候用的套近乎技能，没一会儿就让方雯把她当成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方雯不想让父母离婚，虽然父亲一直都对她们姐妹不管不顾，但是方雯却对母亲形容的未来很是忧虑。 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 方雯光是想想，就不知道未来几年的学费从哪里来。 母亲已经很多年不工作了，父亲虽然也不怎么工作，但是家里有另一套房子的租金，还有现在这套门面的租金，足够涵盖一家人的支出。 可离婚后，父亲还会给她学费吗？ 方雯觉得母亲做出的决定太草率，但是她却没办法劝说母亲改变主意。 简梨听完方雯的心事，叽叽喳喳说起自己的经验。代表案例不是别的，而是她的表姐钱苹。 “其实我那时候也觉得很慌啊，但是又觉得，如果不把我表姐带走，表姐真的被骗了怎么办？后来我妈妈打了我几下，但是她自己先心疼的受不了了。” 简梨真诚的看着方雯：“雯雯姐，你觉得，如果家里的钱都是你的，叔叔将来老了，你会给他养老吗？” 方雯毫不迟疑：“肯定会啊。即便没有这些资产，我该养老还是养老的。” 那毕竟是她爸，虽然各方面都不合格，但真到老了那地步，她也是要管的。 不光是爸爸，还有妈妈，还有妹妹。 简梨：“那就好了，我要是你，既然未来的责任我一定承担，那这些东西，我肯定要争取的。” 就方雯那个爸，能狠心让老婆净身出户，还能指望他对闺女有多少关心？只怕将来把家产挥霍空，老了还是要找女儿养老。 方雯：“可是……” 可是她只是个女儿啊，而且父母离婚，这里面不会有她的部分。 简梨再次拿出自己的“先干后说”理论。 既然要干，不如痛痛快快的干到底，被知道了再说知道的后话。 方雯被简梨说动了心思，可刚鼓起来的勇气，很快就又塌下去。 “家里的房子是我妈的名字，门面也是，我根本没办法。” 简梨：…… 所以姚凤阿姨是在房子都是自己名字的基础上，还被男人激了一下就说要净身出户吗？ 简梨：“其实也不一定就是你要背着干，你可以找个理由，让你妈把房子变现，然后把钱交给你啊。” 方雯沉思了一会儿。 简梨又添了一把柴：“像是你说遇到了什么问题，你妈妈肯定会拿出钱来的。” 姚凤现在嘴上说着自己问心无愧宁愿净身出户，但是等她反应过来，一定是会后悔的。 这个后悔的时机，绝对就是方雯姐妹两个急需用钱，而她拿不出来的时刻。 简梨想的明白，既然姚凤阿姨的老公靠不住，其实还不如让姚凤阿姨把财产给她女儿，房子因为是固定资产不好弄，索性让方雯姐姐劝阿姨卖掉。钱拿在手里，才是正道。 这不仅是出于自家的考量，当然也是从方雯角度考虑最好的办法。 简梨这么一提醒，方雯像是狠下了心。 “谢谢你小梨，我知道了。” …… 没几天，简梨就听到王梦梅在跟姚凤打电话。 姚凤的声音像是天塌了。 “怎么办啊小梅，雯雯突然回来说，她出去玩，撞了一个人！现在人家要让她赔钱啊！” 王梦梅也吓了一跳，慌张安抚姚凤。 姚凤整个人都崩溃了，在电话里一个劲的哭。 “这可怎么办啊！那人我都去看了，真的在医院里，人家家属都拉着我问我要钱啊！不给钱，雯雯就要去坐牢了！” 她大好前途的大女儿，昨天还是未来一片光明的大学生，现在就成了马上要去坐牢的犯人！ 姚凤痛哭流涕，在电话里一个劲的让王梦梅帮她。 “小梅，你帮我找找人吧，我家这个门面，我现在急卖。” “十万块，只要十万块！这个房子我要尽快卖掉！” 不光是现在这套门面，连另外一套不住的房子，姚凤都要卖掉。 那家人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二十万，她哪儿来的二十万啊，只能尽量去凑。 王梦梅劝了她几句，原本能买到这套门面的喜悦，也被这样的坏消息给冲淡。 她挂上电话还在唏嘘：“真是太突然了。” 谁能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意外？ 余光瞥见简梨在门口鬼鬼祟祟，王梦梅突然福至心灵。 “该不会是你？” 简梨才不会承认呢。 “妈妈，你把我想的太坏了。” 王梦梅有点理亏，又心烦：“不是你就好，赶紧回家去吧。” 她手里的钱不够，得想想怎么筹钱，还有，这么大的事，总要跟简锋说一下。 简梨呜呜啦啦的出了门，心想。 方雯姐姐真厉害啊，自己只是稍微一点，她就晓得找人假扮伤者家属。 真是太好啦！ 130-140 第131章 姚凤卖房子卖的着急, 等到她把门面和房子都卖掉的时候，男人回家来了。 一听说房子被卖，她男人直接眼前一黑。 “姓姚的, 我家的房子，你凭什么卖？” 姚凤泪眼朦胧, 诧异的看着丈夫。 “雯雯出事了呀, 我想跟你说的, 你不在家。” 男人语滞了一下。 “而且，就算我跟你说了，这房子也是要卖的。你到底在气什么？” 姚凤不明白丈夫为什么是生气而不是担忧, 他们只有雯雯和悦悦两个女儿, 大女儿更是一家人的骄傲。到了这种地步, 别说是卖房子了，就算是让他们两口子卖血，他们也得去啊。难道还能看着女儿真的前途尽毁吗？ 姚凤的男人气急败坏，在屋子里气的直转悠，最后一脚踹翻了凳子，起身就走。 他原来闹着要离婚，是想着让姚凤净身出户, 他年纪并不很大, 有家有业的，女儿也都大了, 往后的日子别提多美。 可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 姚凤不声不响的卖掉了房子, 他的一切算盘都打空了。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 姚凤跌坐在地上，流着眼泪问一旁默默不言的大女儿。 “雯雯，你说你爸这是怎么了？他到底在气什么？” 怎么这样一言不发就走了？ 方雯眼中一片复杂。 原本欺骗父母, 她内心是很愧疚的。 尤其是这几天，母亲为了她东奔西走，人都憔悴了很多。但是母亲还一个劲的安抚自己。 “雯雯，你别怕，妈一定不叫这件事影响你。不管多少钱，妈都会想办法的。” 二十万啊，姚凤十万卖掉了门面，又六万卖掉了另一套房子，剩下的四万是家里的积蓄，还有姚凤问娘家张的口。 这笔钱，沉甸甸的交给了方雯的同学，方雯的同学把钱转手时候还在感叹。 “你妈妈真的很爱你。” 即便是独生子女家庭，也甚少有能为孩子豁出去到这种地步的。 方雯的谎言不高明，只有救女心切的姚凤才会这样不假思索的上当。 方雯心头压上了一座大石头。 这笔钱，是姚凤的母爱最具体的表现。 无数次，她都想对着着急的姚凤说出真相。 可一想到自己之前劝母亲不要净身出户，母亲仍然一意孤行的样子，方雯又退缩了。 她怕跟母亲说了真相，母亲真的会落到被扫地出门的境地。 这些日子，母亲都联系不上父亲，可想而知，母亲内心对离婚后的生活过于乐观了。 她总觉得两人有感情基础，有生儿育女的情分，往后就算是离婚，也是剪不断的关系。方雯甚至觉得，母亲把离婚看做了以往每一次的普通争吵。总想着还能破镜重圆。 这样的乐观，叫方雯害怕。 方雯硬着心肠演下了这场戏。 在看到父亲恼羞成怒，拂袖而去的时候，方雯终于确定了自己做法的正确。 好不容易回来的父亲，问都没有问一句那困扰姚凤这么多天的事到底怎样解决，只是追究两套房子是不是真的卖了。 方雯看的真切，父亲最在意，压根不是她们母女。 姚凤还在哭，她喃喃的问道：“雯雯，你爸爸一定是生气了。你说，他会不会回来就要跟我离婚？” 方雯：“……不会的。” 如果不出意料，这场离婚，进行不下去了。 她爸没了房子和门面，离婚之后，他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男人，还要为生计奔波。他肯定会权衡利弊，是留在婚姻里照旧有人伺候，还是离了婚去过看不到未来的日子？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他不会跟您离婚的，妈，你也不要哭了，我的事情结束了，我也找到了一份兼职。往后，我会养活你们的。” 方雯这样劝着母亲。 姚凤流着眼泪点了点头：“妈不会拖累你的，妈也找活去干。” 方雯斩钉截铁：“不用！妈，我学的就是英语，我跟同学一块找了翻译的兼职，一个月少说也有几百块，你放心，我养活你和妹妹，绰绰有余！” …… 方雯到了长青街，跟简梨汇合。 简梨手上抓了两瓶汽水，递给方雯一瓶：“雯雯姐姐，我找人打听过了，有三个合适的门面，都在东区那边，正好是在一条街道上。” 方雯接过饮料，心情低落。 简梨歪着脑袋去看她：“你怎么啦？” 钱都到手了，怎么人还蔫吧了呢？ 方雯摩挲着饮料瓶上的水汽：“没……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婚姻没什么意思，这次如果不是简梨来提醒，她妈到最后，肯定会一无所有。而她爸…… 方雯觉得离婚后的男人，变脸真的太快了。 那天父亲走了之后，倒不像之前一样一走半个月，他只出去了两天，再回来时候，方雯就赶紧说了自己找到了工作，一个月少说也能挣五六百块的事。 她爸几乎是瞬间眼睛就亮起来，然后…… “他再也不说离婚的事了。然后跟我妈两个人说了些话，现在又好好的了。” 方雯想到父亲不会再说离婚，但看到父母“恩爱如初”，她也觉得像是咽了一只苍蝇。 原本，方雯还正是对恋爱有美好幻想的时候，刚入学不到一个学期，就有好几个男生对她表达了好感。 方雯怀揣着一点少女心事，享受着大学青涩的好感。 可父母的变故，掀开了婚姻最不堪的一个角落。 什么多年夫妻，什么同甘共苦的情义，都显得那么虚假。 父亲的前后态度变化，给方雯狠狠上了一课。 方雯苦笑道：“我现在都有点恐婚了。” 简梨拍着方雯的肩膀故作沧桑：“姐姐，你长大啦！” 方雯也觉得自己的成长好像在突然之间到来了，她用全新的眼光开始审视自己周围的一切，包括婚姻和爱情。 简梨看着沉思的方雯，觉得很欣慰。 她本来就要趁着今天去看门面，好好的给方雯灌输一点这样的观念。 不然回头方雯手里的大笔财产没被亲爹弄走，再被不知来路的什么男朋友弄走，她才要呕死了呢。 这次方雯拿了卖房的二十万，本来想着是存进银行的，但是简梨力劝她换成房子。 原本是一套门面和一套房子。 简梨就让方雯接着换成房子和门面。 “你买了门面和房子，往后就把房租拿回家，说是你的收入。这样你的收入照样可以让你父母的生活质量不下降。而且看在你的份上，你爸应该也不会在外面乱来了。” 为什么有些父亲在孩子小时候总是家暴，长大了之后才脾气温和再也不动手了？ 并不是他们良心发现，而是他们意识到，孩子成为了家庭挣钱的主力，年富力强的孩子站在那里，天然就成了家里最大的威慑。 方雯只要拿钱回家，她爸和她妈就一定会“和和美美”。 方雯：“……小梨，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太犀利了。” 锋利的观点叫人听起来就心惊。 确实，只要她拿钱回家，就能让她妈继续在虚假的“幸福”里过日子。 方雯心想，早晚有一天，她要带着妈妈出去多走走，看看山川大海，告诉她世界上并不只是有爸爸一个男人，也不是只有委曲求全的婚姻。 简梨坐在方雯的车后座上，两人去看了十几家挂着出售牌子的门面和房子。 这就发挥到了简梨的专长，要论几年后的发展，没有谁比简梨更清楚了。 “雯雯姐姐，你就买这个，你别看这套房子不大，但是它位置好啊，你看，往那边几百米，就是千惠桥小学，那可是咱们市里最好的小学，这个房子咱们刚才问过了，划片就在千惠桥。你买了这套房子，往后不管是租还是卖都好说。” “你别看现在孩子少，你去查查前些年农村进城人数就知道了。光看生育率不确切，你应该看看这几年的城镇化，而且今年下岗了多少工厂你是知道的。原本有些厂子都是安排自己的职工小学读书，往后职工小学的份额出来，这又是一大批的数量。” “对，你就买这个房子，现在买，立刻就能租出去。这一片的租金在一个月三百左右，你这套大一些，租个二百很好租的。” “门面就挑惠水街的，那边临近要开一个大商场，还要修路。” “你别嫌弃门脸小，这是个二层啊，你买下来，然后找人再加盖个半层。两层半，一个月租金租个四百也好租的。” “……反正我觉得你加盖了肯定好，趁早盖，别往后不叫盖了就麻烦了。” “还有余钱是吧？那就再看看丰水街那边，虽然偏，但是那附近已经收了地准备盖商品房了。你买了，也照样再盖一层，然后把房子租给那些进城的人，一个月租金少就少点，百八十块，咱们就当是投资了。” “这些房子以后要是拆迁了，你也尽量多要房子，反正你就记住，理财很容易踩雷，不如收房租来的舒坦。钱不要存银行，越存越不值钱，有钱就买房。” …… 简梨忽忽悠悠的，方雯竟然真的买了一套门面和两套房子。一套学区房，未来曾经在桃城炒到过一平米七万的天价。一套门面房，未来这一片是城市最核心的商业区，每年光是租金就有三四十万。最后那套房子，则是在不远的将来，就会拆出本市最早的高端别墅区。 简梨心满意足，拍着胸脯打包票：“雯雯姐，这几套房子你留着，以后一定发大财！” 这可是她千挑万选的最黄金的位置了，绝对没叫方雯吃亏！ 第132章 姚凤把门面卖给了王梦梅。 王梦梅手里只有四万多块, 在跟简锋电话里聊完之后，王梦梅确定了要买。 五六万的缺口，王梦梅终于决定去银行贷款。 她的生意现在稳定的不得了, 又有两层的门面和家里的房子，这些都是优质资产。于是在王梦梅试探着往银行提了一笔贷款申请之后, 立刻就有人来接洽。 王梦梅顺利的贷到了六万块, 先息后本, 一年后还本。 拿到了钱，王梦梅心里总算有了实感。 钱给出去，在产权上交割清楚, 王梦梅看着红本本, 恍惚了起来。 她这是……又买了一套门面？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还有六万的外债, 但是王梦梅已经不像是原先那样慌张。 这蒸蒸日上的好日子，王梦梅过的贼有劲头。 于是在简锋回来之前，王梦梅先把旁边的门面粉了一遍。 至于这套房子怎么用，还是要看简锋回来之后怎么说。 简梨一个劲的举手要求说话。 王梦梅：“……说吧。” 简梨手动拉开嘴上的空气拉锁：“妈妈，我们把雪花酪拆出来，在旁边做个饮品店吧！” 王梦梅：“说的很好，闭上嘴吧。” 简梨：…… “为什么啊！” 这地方开个卖烟卖冰棍卖点饮料的小卖部, 你知道这是多么躺着捡钱的生意吗？ 王梦梅两手一摊：“你来看店？” 光说着好听, 这地方总要有人来守着吧？小卖店不比别的，货也没办法对数量, 你敢用外人？ 简梨不死心：“那找人啊！” 她飞快的在脑里盘算。 “喊我大舅和大舅妈来！” 王梦梅一脸无语。 当她没考虑过吗？ 从前几年她开始做生意, 就没少想过拉拔兄弟姐妹。 现在她姐王梦兰夫妻两个包工地, 日子过的很好，两个弟弟里头，王跃西夫妻两个是抱着铁饭碗不撒手的人。 只有王跃东, 两人日子过的紧巴一些，看起来也应该来城里。 去年过年，王梦梅就跟王跃东提过，表示如果他们来城里，她能给帮忙安排干点生意，王跃东夫妻两个都手脚麻利，勤快的人，日子总不会过的太差。 但是王跃东以赵春兰没办法安置，以及两个孩子还在上学走不开为由拒绝了。 王梦梅也没办法。 哪怕是说把赵春兰放在王跃西家里，这不是还有王帅在镇上上学吗？ 说来说去还是走不开。 天大地大，没有孩子上学的事情大。 简梨：“那就这么算了？” 这也太亏！ “不然咱们租出去好了！” 这地方，也好租的很。 王梦梅想了想：“还是等你爸回来再说。” 一楼租不租，要看他用不用。 几天后，简锋终于风尘仆仆的从新疆回来了，出去一个多月，他晒的黑红黑红的，瘦了一些，胡子拉碴，身上还背着两个大麻袋。 看着像个进城务工的农民。 简锋洗漱完，把大麻袋打开。 里面是颗颗饱满的核桃和一袋袋的无花果干，杏干，干枣，枸杞…… 简梨翻了一遍：“不对啊，怎么没有碧根果，腰果和巴旦木？” 简锋洗了一把脸：“我去找了，没找到。” 也不知道这丫头从哪儿听人家说那边长这个。 简梨心想，或许是她爸没找对地方，再或者现在物流不畅通，说不准就是哪个地方长了但运不出去。 她捏起一个无花果干塞嘴里，皮子不是硬的，吃起来软韧，甜甜的味道并不太齁。 简梨超喜欢这个味道，一个接一个吃不停。 简锋给老婆也递了一包：“你也吃，人家说这个东西吃了好。” 一家三口依偎在沙发上吃小零食。 简锋对老婆和女儿也想的很，说起自己去新疆的见闻。 “那边人少，地方特别大。” 他去了一个多月，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地广人稀。新疆太大了，交通也不方便，他最后只跑了几个城市。 简梨听着十分的眼馋，上辈子在职场当牛做马，结果她这个牛马最终也没去过大草原。 “爸，那边是不是有那种葡萄干房子啊？跟课本上一样的？” 她还依稀记得小学课本上写的阴干葡萄干的方法，以前学到那一课，她总跟高邮咸鸭蛋，杨梅，蒸榆钱……这些美食一样，对葡萄干垂涎三尺。 简锋笑道：“见过了。” 他这次去定了几麻袋的葡萄干，那边的人都热情好客，领着他去看。 看着女儿羡慕的眼神，简锋：“往后咱们也去旅游。” 他这次去，就看到了有人去旅游，还骑马呢。 安顿下来没半天，简锋抓紧时间去看了下门面。 一看，他满意的不得了。 上下二百多平的面积，靠着左边一个楼梯。楼上的窗户和玻璃也是现成的，不用自己另外开。 楼下正对着医院的大门，门前宽敞的两三米距离。 “就说等你回来问问你，一楼是租还是自己用。” 简锋：“自己用。” 他在门里比划着距离：“这里，跟人家的超市一样，做几个货架，然后这边是柜台，门口放个冰箱，里面这里放样品和货物。” 王梦梅：“你打算把一楼当超市？” 这跟原来姚凤开的超市有什么区别？ 简锋：“到时候我的样品也是放在一楼卖的啊。” 客户来了，散货直接从一楼就能卖。 王梦梅明白了，简锋这是搭着别的大路货卖自己的东西。 “那……谁来看店？” 简锋想了想：“小石之前说过，他老婆打算找个工作。” 简锋现在新注册了公司，他也不含糊，给小石和小孟都招进来，两人都下定决心跟着他干，于是简锋就给了两人合起来一成的干股。 简锋：“就让小石的老婆来吧，下面超市的账目你让薛玲给代账，我给她开工资。” 薛玲代账，也就是说，超市是单独出来的生意了。 王梦梅觉得也行，反正挨着门面，有什么事她也能照应。 “好。” 说干就干，简锋很快就找了人来弄货架和东西。同时二楼也开始动工。 家里的钱差不多花干净了，简锋就跟小石和小孟自己来，自己拌了水泥买了砖，把上面的一个大通间隔出来一间办公室。 简锋在里面放了两个二手的老板椅，又买了个二手的桌子，空调没舍得安，去花鸟市场买了一副印刷版的字，不知道是谁写的，反正是龙飞凤舞的“天道酬勤”四个字。墙角是顺便买回来的几盆绿植。 二楼逐渐成型，简锋订做的招牌也到了。 一楼的招牌是“长青超市”，二楼就是他的品牌招牌。 简锋注册了名为“鲜锋食品”的注册商标，二楼在大大的窗户上也贴出了名字。 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简锋的干劲别提有多足够。 小石的老婆温娜也很快到岗，跟王梦梅熟悉起来。温娜干活麻利，在这里看店，简锋一个月给她开三百包一顿饭，她也不嫌少，反而很感激。 “孩子太小，我找了好久的工作，都不愿意用我。” 她下午要去接孩子，哪怕是保证了带着孩子继续干，别人也都不愿意用。 王梦梅笑道：“就在这里好好干吧，忙不过来说一声。” 温娜守在店里，中午就去王梦梅这里吃饭。日子很快就顺当下来。 简锋也抓紧时间把门面装修好开始营业。 王梦梅陪着忙的晕头转向，等到她突然想起女儿的英语竞赛，才急火火的问简梨。 简梨：“妈，我拿回来的奖状你没看见吗？” 王梦梅：“……” 她是真的忙过头了。 简梨噘着嘴，在找出来的奖状上拍了拍。 三等奖。 止步省级选拔，但全校去了七个，她是唯二不空手而归的。 葛棋没拿到奖状。 简梨哗啦哗啦的抖着奖状：“你们太不关心我了！” 王梦梅理亏，简锋也有些愧疚。 简梨说完其实没往心里去，她知道随着父母忙起来，以后总会变成这样。 忙啊，像是程瑜父母那样的，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人，才是忙于事业的父母的常态。 可简锋和王梦梅却为此一晚上都没睡好。 没几天，简锋的店面装修好，择定了良辰吉日开业。 简锋和王梦梅则是在晚上把简梨叫去他们的房间。 “你说，要干嘛？”简梨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简锋语气温和道：“我跟你妈商量过了，这套门面，改成你的名字。” 现在家里三套房产，家里住的这套和王梦梅做生意的那套，都是王梦梅的名字，现在新买的这套，两人决定就写简梨的名字。 “每个月的租金，我给你存一张卡，等你大学了就给你。” 简梨张大嘴巴。 这……意思是她往后就是她爸的房东了？ 第133章 虽然不缺钱, 但是简梨还是很高兴。 她兴致勃勃挤在父母中间叽叽喳喳说话，到最后被王梦梅赶走。 “你明天不上学了？赶紧回去休息！” 简梨的新班主任她也见过，那位严肃的老师见面第一次就反映, 说简梨别的都好，就一样, 压点进学校, 问家长是不是光顾着做生意, 所以对孩子的关心不够。 王梦梅气的要死，简锋不在家的这段时间，简梨每天早上都按时起床去运动。王梦梅每天早上早早把饭做好, 但这丫头, 每次都要磨叽到最后一秒才出门。 仿佛进学校早几分钟, 学校有什么怪物要吃了她。 把简梨赶走，两口子才有时间躺在床上聊聊天。 “这丫头，又不是没地方住，怎么就那么喜欢房子？” 光是说把房子落在她名下，就给她高兴成这样。 简锋翻了个身：“谁知道，我看小梨也不像别的孩子，这么大了, 心眼全长在别的地方了。” 不讲究吃, 不讲究穿。 高中本是攀比的重灾区，尤其是省实验这样的学校。简锋有时候接送女儿, 在学校门口都能看到那些家长们的车子。 贵的车子, 孩子坐上去都是挺胸抬头的。 但是简梨就是很不在意, 坐自行车她开心，坐摩托也开心，简锋现在开面包车去接, 她也开心。 王梦梅在学校周围开店，简梨还总是带同学回来吃。她从不逞强说要请谁，都是掏钱，每次顶多送个饮料，就是她对同学的优待了。 王梦梅忍不住吐槽：“这丫头，说是长大了，但是又感觉脑子缺点什么。” 有些事上她做的跟个大人一样，有些时候又傻傻的。看漫画看到半夜，被王梦梅发现就赶紧把书藏床底下。有时候追着王梦梅说话，给王梦梅的鞋都踩掉。还有时候跟狗打架，打完了进来假哭。 王梦梅每次看见她在自己身上拧成一个麻花，什么也不说，就一个劲的“妈妈妈妈妈妈”就头疼。 该不会这丫头到三四十还要这样喊妈吧？ 简锋不说话了。 王梦梅等了一会儿，想着他是睡着了，可转过脸，却看见简锋眼睛瞪的大大的，哪有睡意。 “……你想啥呢！” 吓了她一跳。 简锋：“我就是觉得，咱要给小梨多准备点东西。房子还要多几套，车子也要买。” 他闺女太好了。 没人配得上他闺女。 他最怕的就是女儿被人骗走。 王梦梅：“……你纯多余。” 就简锋这个惯孩子的样子，简梨她眼瞎了也看不上那些毛头小子好不好？ 王梦梅更担心的是简梨拿简锋的标准去找对象。 简锋：“你说的就不对，按照我这样子找也只能是基础，肯定要比我还好才行。” 王梦梅懒怠跟他吵，被子一盖：“睡觉！” 这哪儿来的蠢爹，没一撇的事净在这儿瞎想。这都不是第一次了。 王梦梅眯着眼睛酝酿睡意，还没酝酿完，简锋在她背后拍她。 “干嘛？” 简锋顿了一下：“我这次去新疆，见到了一个人……” “是孙艳。” 时间太久，王梦梅甚至在脑海里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孙艳是谁。 等到意识到问题，她顾不得刚暖和起来的被窝，翻身就坐了起来。 “是她？！” “她怎么跑那边去了？” 简锋揽着媳妇的肩膀，把人塞回被窝里。 “你看你，又急，我这不是慢慢跟你说么。” 王梦梅按捺不住心里的火，又怕吵醒了闺女，只能压着声音：“她在那边干嘛？” 孙艳自从丢下许亚男走了之后，再也没有音讯，虽然有人说在南方见过她，但到底没有实证。从许建国死了之后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两年的时间。 许建国的大哥再也没去看过许亚男，倒是大院的人有几个老街坊，还陆续去给许亚男送东西。 简锋人没去，他还记着女儿说过的，说许亚男自尊心强。简锋只在去年过年前，托人给许亚男送了些王梦梅做的酱，在盒子里头藏了几百块钱。 王梦梅也从哪些老街坊那儿打听过，知道许亚男在卫校过的挺好，她本来就成绩不错，去了卫校更是鹤立鸡群。学校也知道她的情况，平时老师们也都很照顾她。 许亚男现在已经不收废品了，而是平时在学校的食堂里给人打饭，这样就能省下来吃饭的钱，学校每年奖励第一名的东西，也从一些不实用的茶杯换成了被褥靴子。 就为了照顾许亚男。 许亚男当然也不负众望，在学习之余，还会去别的专业旁听。到了期末，在一众普通的成绩里，许亚男能次次拿满分。 许亚男争气，知道内情的人就更讨厌孙艳。 王梦梅追着简锋问孙艳在那边如何，简锋：“就那样。” 不好也不坏。 棉纺厂倒了之后，厂里有些找不到工作的人，就去了新疆。那边空地多，包地或者给别人打散工都容易。渐渐的，去那边的人就都凑在了一起，一群人在异乡，彼此也能照应。 简锋去了那边，当然也跟几个相熟的在一起吃过饭。 孙艳的消息就是这么递到眼前的。 老乡把简锋带去那边的镇上，就正好看见孙艳在那儿盘了个档口卖菜。 没了许建国，孙艳的日子过的反而好了一些。 兴许是不再指望着男人，孙艳干起活来也麻利，生意不好不坏，但顾着自己的花销绝对没问题。 老乡拉着简锋在背地里看了几眼，叹着气说道：“其实早半年她就来了，咱们来这里的人里头，有人认出来她，她还问许亚男现在咋样了来着。” 简锋警惕起来：“她准备干嘛？” 那孩子好不容易过上点安心日子，这当妈的前脚丢后脚捡的，叫孩子怎么过？ 老乡：“谁说不是呢？她问，我们都不敢说。倒是孙艳她自己也知道干的事不对，赌咒发誓的，说自己这辈子就不指望许亚男，反正她给人丢了，这辈子就是死了没地方埋，也绝对不会回去找女儿。是死是活，都不跟许亚男相干。” 她当初丢下许亚男这件事本身就不地道，更别提她走时候还卖了房子，一分没给许亚男留。就算是生恩养恩，把孩子单独一个丢下，跟让孩子过不下去有什么区别？ 孙艳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后来自然也有人跟她说了许亚男的境况。 孙艳听完，喃喃了几句：“那就好。” 然后就抱着孩子扭头走了。 “后来，她就在这儿盘了个摊位。” 简锋远远看着给人称重算钱的孙艳，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乡劝着他：“现在这样也行，孙艳日子能过，也不去打搅孩子。你就算是给她逮回去，她有没有钱另说，主要是折腾孩子啊。” 孙艳当然是犯了遗弃罪，可真把她押回去，她又会怎么对许亚男呢？ 简锋把目光落在孙艳的孩子身上。 这个小男孩，即便是跟着母亲颠沛流离，身上的衣服也干干净净的，孙艳把他养的白白胖胖，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原本还小的孩子，现在已经有五岁了，在市场上跟着别的小伙伴一起，到处疯跑，孙艳看到他，脸上就漾起笑容。 老乡也很无奈：“之前觉得这女人真不是东西啊，给亲闺女丢了不要。现在再一看，她养小的这个倒是精心。” 之前大家还以为她会把小的这个也丢了呢，毕竟单身女人带着个孩子，日子着实不好过。 就哪怕现在，孙艳带着孩子，也不过是将将过日子罢了。 孙艳对儿子的母爱，更衬得她对许亚男是多么凉薄。 简锋默默无言，直到离开，也没去跟孙艳说一句话。 王梦梅听完这些，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总归是母女缘分不够。”简锋这么说了一句。 既然这样，就盼着孙艳她说到做到，往后别再来找女儿！ ***** 孙艳的插曲过去，简锋的生意也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开业这天，不少人都来送花篮，林慧看着花篮感慨万分。 孔国荣现在的生意越来越差，因为两人之前的婚姻关系，人际交往上免不了重叠。那些在孔国荣那儿的客户老婆，有些就是林慧美容院的顾客。 于是孔国荣的一些情况，不可避免的就往林慧的耳朵里钻。 什么孔国荣那个女人的亲戚在店里干的不好，孔国荣只能亲自去处理。后来为了开掉对方，更是折腾了好久。那个叫吴玉霞的女人，寻死觅活要打胎，后来孔国荣真烦了，她又委委屈屈的不敢说了。最近几个月，孔国荣找不到合适的人，最终还是让家里的几个侄子来了…… 林慧摇摇头，就孔国荣那几个侄子，要是真争气，不用孔国荣说，她早就把人提来了。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那几个小子提不起来。 孔国荣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了，也不知道今年还会不会跟去年一样，风风光光的回村过年。 林慧心想，管他要不要风风光光的回村去，反正今年，她林慧是要风风光光的回村去过年的。 才十二月份，林慧没事就喊王梦梅一块去逛街买衣服。 谁说只准男人衣锦还乡？ 她林慧，这次回老家，也要端起女老板的架势！ 林慧给简锋刚开业的公司随了一千块。 这个礼很重了，而且林慧还在简锋开业就送给他一个单子。 “我打算给美容店的客户们送一些过年的礼品，价格好说。” 孔国荣已经是昨日黄花，简锋的新公司，倒是有了点蒸蒸日上的意头。 林慧再看简锋夫妻，不再单纯的是朋友或者下属，而是正正经经的合作伙伴。 “预算在百元以内，礼盒做的好看一点。” 第134章 林慧要的礼盒, 就是简锋现在的主打产品。 简锋把从新疆带回来的干果果干弄了个新春礼盒，里面是一盒葡萄干，一盒杏干, 还有核桃，他还另找货源, 进了一批桃胶。 礼盒做的小巧, 东西也不多, 但是拎在手里，没有一处不精致。 简梨使劲举手，要求简锋把设计包装的任务交给她。 简锋劝了又劝, 最后只允许简梨设计几个包装。 简梨气呼呼的不愿意。 简锋：“你还要上学啊。” 他这边对着客户, 说要就得要的, 哪儿能让上学的女儿全干了？ 就算是现在，盒子和包装也都是找人做，简梨做的就是画几张画，到时候印在几个主打送孩子的礼盒上。 简梨一边画一边嘀咕：“大画家给你设计，你还不愿意。” 知道她现在一幅画多少钱吗？说出来吓死人！ 毫不夸张的说，她只梨现在往外放话说接商稿，随随便便一幅画就得好多钱。 简锋安抚道：“好好好, 大画家……这个图不要太个性了！” 简梨擦掉一个扭曲小人：“知道啦！” 简锋这次针对过年准备的货, 只分了几个档次。一种是贵价的木质礼盒，整体没别的, 就突出一个贵。 海参, 干贝, 鲍鱼，鱼胶，各自放进透明的盒子里, 这是黑色的海盒。 野生木耳，鹿茸菇，黑枸杞，红参，这是红色的山盒。 在这个基础上，可以替换其中的东西，像是茶叶，羊肚菌，西洋参，老陈皮…… 反正高端礼盒，除了价格不美丽，其他的品质之类的，都很美丽。 这样的礼盒，用来过年送礼再好不过了。 简锋做了七八个样盒，放在办公室外面的展台，就是为了方便让人参考。 接下来的就是一些中端礼盒，用来过年走亲戚。 一套盒子里一样贵价的产品，再搭一些比较常见的果干干果，盒子用暗红色的，看上去也是古朴大气。 这种盒子，简锋正在跟几个超市谈供货，如果谈下来，第一年，就是以薄利多销的渠道散在超市里先试试看。 其他之外也会接一些团体订单，但是…… 简锋收起记东西的本子。 目前比较稳定的顾客，只有林慧了。 这种单子，说句难听的，没点关系，根本拿不下。 简锋可以说是赤手空拳的进了这个行业，要想拿到单子，还有很远的路走。 所以他现在也照旧做一些粮油批发的活，库房里也进了一些米面粮油，让小孟管着这部分的业务。 简梨倒是提过一种，就是拼盒，一个大盒子里装各种散零食，可以送小孩。 但是想法很美好，实施起来基本没可能。 简锋接触的那些超市，人家难道不会自己做？ 总体来说，简锋的店面顺利，却也没那么顺利。 倒是一楼开的小超市，在元旦后，立刻扭转了局势。 因为—— 医院开业了。 跟简锋开业前后脚，这座众人期盼的三甲医院，终于完成了合并，搬了进来。 首先收益的就是长青街上的商户。 王梦梅不得不招了几个长期工，因为现在她不到饭点也会忙！ 新医院的食堂不够大，医院却承载了太多的病人，每天只要开门，就有人来光顾。 甚至于长青街上已经有商户在考虑全天营业。这么大的医院，工作人员也一大堆。晚上有人下了班也要吃饭吧？ 王梦梅倒是没有那么干，不过她让倪浩也找找人。 “咱们店现在全靠我跟你，还是要找几个学徒和切配来。” 不然他们两个都有事，店里就要放空炮。 倪浩果真介绍了两个人来，都是他嫂子的娘家人。 倪浩的嫂子为此还特地来给王梦梅送了两件大衣，说是从港岛来的。 “这是我俩侄子，你就当是自家的孩子，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倪浩的嫂子细心，两件衣服都是可着王梦梅和简梨的身形买的。 一件是白色的，比王梦梅自己的那套白色大衣摸起来更柔软，版型也更好。 另一件是粉色的，简梨穿上之后，连王梦梅都移不开眼。 简梨的个子终于不再猛长，看似已经停留在了一米七三的水平上。 本身就个子高，穿上粉色的大衣，整个人都像是个大人了。 粉色衬得她有一种年轻人独有的好气色，走在人堆里，隔着几十米都能一眼看到她。 王梦梅催着简梨脱下来，简梨还没美够呢，哼唧着不愿意。 王梦梅：“过年穿！” 这个时候穿，这衣服又不耐脏，要不了三天就给弄脏了！ 简梨只好依依不舍的脱下。 王梦梅收起大衣，还生怕弄皱了，细心的放好。 倪浩家的生意越做越顺，原来倪浩妈还催着倪浩找对象，后来也不催了。 倪浩的父母和哥嫂现在挣钱，家里已经买了一处门面，倪浩的父母都不跑南方了，而是在家里守着生意。 换了倪浩的哥嫂去跑。 倪浩爸妈退居二线之前，给倪浩准备了一套宽敞的三室一厅。至此，老两口算是心安。 倪浩的哥嫂也没计较这些，生意和平交接到了他们两人手里，老人做主把家给分了。 倪浩的工资足够养家，哥嫂自然也不会觉得父母偏心。 归根到底，是日子好过了。 好过之后，倪浩妈对于儿子找对象的事也看开了。 “前几年还是穷啊。” 穷闹的，所以对着一个受家庭拖累的女孩，忍不住就发脾气。 现在虽然也照样觉得对方跟倪浩没成是件好事，但是倪浩妈想，要是再来一次，她也不至于那么生气了。 倪浩现在的条件找对象并不难，只要人家没那么过分，就随着孩子去折腾吧。 倪浩也经过那件事，成长了许多，这不，这次有点好事，他就先想着哥嫂。 倪浩的嫂子迫不及待把侄子塞过来，心里也对倪浩多了一层改观。 老两口可着紧张的钱给老二买房子，她到底心里没那么舒服。 家里的生意总是缺钱，正是扩张的时候，挣来的钱都投生意上也没什么。但老两口愣是非要给倪浩买房子。 他连对象都没有呢。 倪浩嫂子知道，这是老两口怕过几年她改主意，到时候不好说。 可到底心里不舒服。 现在倪浩赶紧送来个好处，倪浩嫂子就看开了。 随便吧，人的心脏也不长在正中央。 父母为孩子算计，也是正常。 反正家也分了，往后就没有这些事了。 倪浩嫂子的两个侄子也被亲姑姑提着耳朵教育，来了之后也很勤快。王梦梅很满意，让倪浩带着他们先干切配。 切配打荷先干一年，再说学手艺的事。 倪浩从徒弟晋升为“师兄”，心情别提有多好。 薛玲悄咪咪的跟王梦梅说倪浩现在好凶。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还有点欺生呢！” 王梦梅笑了：“什么欺生，他教人跟人教他，当然不一样。” 自己学的时候看不到自己的不足，教别人看的真真的。 倪浩现在带两个学徒，那是看哪儿哪儿不顺。 王梦梅都劝他：“总有个过程。” 刚开始，谁不是一知半解？ 多了两个学徒，又加了几个长期工，王梦梅的工作量反而降下来了。 她只用把控好麻辣烫和一些快餐的底料味道，中午基本就不再下厨，而是把后厨交给倪浩去干。 她只有晚上才去颠勺。 医院一开，要不了一个月，就有经常来光顾的工作人员察觉到了不同。 中午的小炒，总是比晚上的小炒差一些。 倪浩被客人问到脸上，忍不住垂头丧气。 王梦梅说他学到了六分，也就是应付应付第一次来的客人，一些老客，一尝就知道不对。 现在医院的医生也知道了…… 往后怕不是要经常被点名要师父来炒。 王梦梅乐呵呵的跟人搭话，在医院门口就是这点好，王梦梅很快就能辨认出里面谁是医生。 但凡那种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的，坐下先点好几样的，多半就是刚做几台手术的医生。 这些人偶尔出来吃，一看就是受不了食堂的饭菜，出来找点有味道的东西吃。 王梦梅就会特别问一句，要不要加辣。 只有冒火的辣椒，这时节吃一碗下肚才痛快。 渐渐地，有些时候会有人打店里的电话让送进去。 这种就多半是一群小护士了。 王梦梅让来兼职的大学生每天管着送餐，天气一冷，要求外送的就多了。 好在距离不远，送到了还是热的。 医院开始一个月，王梦梅一点这个月的收支，笑开了花。 简锋羡慕的看着老婆的营收，他那边开头也还行，但第一个月的收入居然没赶上老婆？ 王梦梅：“多大点事，你这不是刚开业吗？过年前后就好了。” 远的不说，这个月就开始了。 简锋的礼盒在一楼专门弄了个柜台展示，有些人去医院瞧病人，拎上一盒就走。 零零散散的也卖出去了点。 林慧那边的大单已经结了，林慧领着两个孩子要提前回去过年。 她买了一辆宝马车，准备开回老家去！ 简锋又卖出去大几十个贵价的礼盒，但仍然没达到他心中的预期。 他现在，最稳定的生意，居然是粮油那块。 小孟不怎么会拉生意，但送货出货进货这些，他比谁都细心。 王梦梅的粮油也转到他这里，两口子一是一二是二的做生意。年前餐饮都要进东西，小孟每天都忙个不停。 距离春节没多久，简锋短暂的迎来了一段时间的忙碌。 王梦梅这边倒是有人早早来问她过年营业不营业。 王梦梅：“不营业，大年初七开门。” 一家人忙活了一年，到了过年，简锋开上自己的面包车，带上穿着新衣服的王梦梅和简梨，回王家庄过年去啦！ 第135章 王梦梅握着方向盘, 整个人紧紧绷着一根弦。 简锋坐在副驾驶，嘴上说着好，实际上却悄悄捏紧了安全带。 简梨也不晕车了, 因为她全程压根想不起来晕车的事！她挤在前排的中间，快把半个身子探出去。 “慢点慢点！” 王梦梅的驾照紧赶慢赶在过年前下来, 但是拿了证的王梦梅却不敢摸方向盘。林慧买了宝马车, 盛情邀请她上去开两把体验一下, 王梦梅吓的直摆手。 但是看着林慧把着方向盘，那个自信张扬的样子，她又羡慕。 简锋看出了她的心思, 等到车子一开出城, 就喊她试试。 “我在副驾驶给你看着。” 现在过年了, 尘土飞扬的大路上没多少大车，但王梦梅还是不敢开。 简锋索性把车子开到一条稍微有点绕的小路上，这条路上人少车少，两边还都是树。 王梦梅深呼一口气，挂上档，刚开始开二三十码，路上的摩托都能超过她。 简锋安慰道：“没事, 咱们慢慢开, 不赶时间。” 没车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有了车, 简锋才知道有多方便。 以前总要起个大早去赶车, 跟人挤来挤去, 东西也不敢多带。 现在呢？走亲送的礼品装了半车，一家人睡到上午八九点，这才晃晃悠悠的出发。出城之后也不用走走停停, 而是一路顺畅的开下去。 最重要的是，女儿也不晕车了。 简梨的晕车，一半是人太多熏的，另一半，则是在路上走走停停晃的。 现在好了，车子匀速的开，后面空间宽敞，简梨甚至可以躺下睡一会儿。 只是…… 简梨才不会睡呢！ 她全神贯注的盯着前面，不时的大呼小叫。 “慢一点！” “那边有个树！” 王梦梅：“知道了！” 本来十分的紧张，叫这丫头一搅和，也紧张不起来了。 简梨叽叽喳喳的，比王梦梅还像个新手。 王梦梅越开越顺，速度从三十上到六十。 简梨：“！！！慢点！” 王梦梅拿捏了手感，一个眼神飞过去：“看你紧张的！” 简梨委屈屈，谁叫她上辈子是个本本族呢？ 虽然四科一把过，但在拿证之后的十年里，再也没摸过方向盘…… 王梦梅攻克了驾驶难题，眉眼间多了一层说不出的自信。 车子开到六十码，直到到了王家庄庄头，速度才降下来。 王梦梅摇下车窗，对着外头蹲在村口的王帅笑了笑。 王帅：！！！ “二姑！” 二姑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这么有钱啦？ 王梦梅今天穿着白色的大衣，脖子上是新买的金项链，嘴唇也涂了口红，发尾浅浅烫过，整个人就像是杂志封面上的摩登女强人。 王帅舌头都捋不直了。 简梨拉开后车门，王帅更是眼都看呆了。 这是他姐？ 简梨穿着粉色的大衣，头发披下来，她的头发随了简锋，有点自来卷，今天出门之前，简梨缠了王梦梅好长时间，王梦梅才允许她用卷发棒把头发弄一弄。 这一弄，简梨的岁数直接上升好几岁。 倒不是说这个发型显老，而是头发一弄，再配上身高，走出去要说是大学生都有人信。 王梦梅生怕她往后上学也要这么搞，趁着她弄完就把卷发棒收起来，并且告诉她仅此一次。 不过这“仅此一次”也足够让王帅惊掉下巴了。 王帅结结巴巴的：“姐、姐……你去拍电影了啊？” 要不咋跟电视上女明星一样呢？ 王梦梅喊他：“坐上来呀，二姑带着你。” 王帅眼睛一亮，可一看身后的自行车：“……我还有车子呢。” 他爸让他来村口接人，可没想着他二姑是开车回来的啊。 这个好办，简锋拉开车门：“把你的车子塞后头。” 为了装货，面包车的最后一排座位早拆了，现在后面堆着各种礼品，自行车横着放在上面也能塞下。 简锋把自行车装上车，看王帅实在眼馋，就自觉的坐在了后面。 “你坐副驾驶吧。” 王帅噌的一下窜上去，坐在副驾驶上到处摸，惊喜的哇哇叫。车窗摇上去又摇下来，盯着前面的各种按钮看个不停。 “二姑，你好厉害啊！” 二姑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会开车的女人！ 这可太颠覆王帅平时的印象了。 王梦梅让他系上安全带。 车子进了村，王梦梅摇下车窗，碰见熟人就要停下来说几句。 “表婶过年好啊，这车啊，就是家里送货的车。” “哪儿有哪儿有，表婶回头说啊。” “三叔啊，过年好过年好！” …… 简梨悄悄趴在她爸的耳边：“你看我妈……” 衣锦还乡啊。 “她不怕别人找她借钱啊？” 简锋笑着拍拍女儿：“管那么多呢，好好享受就完了。” 富贵不回乡，犹如锦衣夜行。 得意就好好得意，这才痛快。 车子驶过，背后是村里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眼神。 “这赵春兰家的二女儿是吧？赵春兰真是好命，两个女儿倒是都嫁的好。” …… 面包车停在王跃东家门口，王跃东还以为是别人家的车停错了地方，刚走出门来，就看见王梦梅从驾驶座上下来。 “二姐？” 王帅蹦下来：“爸！” “二姑家买车了！” 这可是了不得的事，一时间不光是院子里坐的人都把目光落在这辆银灰色的面包车上，就连王跃东的左邻右舍也都探头探脑的看。 王梦梅气派派的往车头一站，今年挣钱了这五个大字就写在了脑门上。 王梦兰钱金来，孙翠芳和王跃西都走出来，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 问车子多少钱买的，问开回来多久，问肚子饿不饿…… 钱金来也给简锋递了一支烟，拉着他问这车烧油贵不贵。 赵春兰在院子里急：“都干嘛呢？” 没人管她了是吧？ 直到孙翠芳把她从院子里扶出来，赵春兰才眯着逐渐浑浊的眼睛，目光落在这辆车上。 赵春兰：！！！ 她有些糊涂了。 不是二女儿说不怎么挣钱吗？不是说两人下了岗就是干点小买卖吗？不是说…… 这哪儿来的车！ 再一看到后座的各种礼物，赵春兰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她一直觉得大女儿比二女儿强，现在怎么又变成了二女儿比大女儿强？ 简锋从后座上往下拿东西，这次没卖出去的礼盒，他拿了两样凑在里面，还有店里的粮油之类的，也挑了一些。其他还有牛奶，饼干，麦片…… 因为今年好带东西，王梦梅也准备了不少店里的东西带来，连熬好的麻辣烫底料也装了几袋子。看着沉甸甸的一大堆。 赵春兰越看越心惊，王梦梅夫妻还在那儿说话，她颤巍巍的挤进去，脸上以鼻子为中心，硬是憋出一个笑来。 “梅啊，妈给你准备了点落花生，可好的花生了，你这次走了记得带上啊。” 孙翠芳看了一眼婆婆，心想道，即便是过多少年，她都还是佩服婆婆这个变脸的速度。 两个姑子摊上这么个妈，得亏是日子好，不然这样爱搅和的老人在中间，姐妹关系还不定怎么样呢。 王梦梅笑笑：“那行，我走了带上。” 一屋子的人都围着王梦梅和王梦梅家的车转，没多久王云云钱苹几个也回来了，更是加入聊的热火朝天。 王梦兰也蠢蠢欲动。 “我早说买个车，你姐夫非说他不开，说开车容易出事。” 钱金来不开，王梦兰也没办法。 可现在王梦梅开了车，王梦兰也意动起来。 王梦梅也鼓励她姐：“驾照好学的很，你学会了慢慢开，熟练就好了。” 绝口不提自己学驾照时候，压力大的梦里都在摸方向盘。 钱苹也帮腔：“妈，你去学啊，学会了可以去学校看我。你学会了，我也去学。” 钱苹现在大三了，她经常周末回家，可每次回家都不方便，有时候想从家里带点东西，更是麻烦的要死。换季时候，光是那么大的包，她都只能一个人费劲巴力的扛着来回。 要是家里有台车，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钱苹一说，王梦兰更心动。 她不缺钱，就是干工程吧，平时里开个烧油的三轮，走到哪儿都灰突突的。 其实早该买辆车，面包车装的比三轮多，还风吹不到雨淋不到。 钱金来不敢学驾照，就她来学！ 打定了主意，王梦兰追着妹妹问怎么报驾照怎么考。 一群人讨论的热闹。 只有一个人默默不语。 这个人就是李霞。 李霞今天穿着一身特意挑选过的新衣服，早早的来了这里，就等着跟人说王成才跟他的小女友处的好，两边都在约着见家长了。 王成才读的专科，今年下半年就要实习。李霞想的很好，到时候就去女方那边实习，到时候毕业证和结婚证一手一个。 她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会是今天的中心。 天知道李霞在看到那辆车时候心里有多不平衡，以前她还能劝自己，这些都是干小买卖的，哪儿有自己端着国家饭碗稳定？ 可现在王梦梅把车开出来了，她就破防了。 稳定的穷和暴发户之间，任谁都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李霞觉得一院子的人，都是跟自己过不去。 不就是一辆车？这些人刚才还在听自己说王成才的女朋友，结果王梦梅一来，他们就都跑了。 还不是看王梦梅发了！ 拜高踩低！ 李霞气的牙咯吱咯吱响。 可等王梦梅一群人从外面进来坐下，她又不敢露出一点不满来。 简梨落在她妈身后，忍不住感叹。 她二舅妈这人啊，恨人有笑人无，又不敢真的坏人事，又惦记着别人跌下来。 又怂又蔫坏，是这人没错了。 果然，今年王梦梅一直到了晚上才觉得哪里不对。 细细一想，今年少了二弟媳的阴阳怪气。 往年回来，总得听几句难听话，阴阳怪气的，跟她计较不至于，但听着叫人难受。 今年李霞倒是安静如鸡，只有说起儿子的女朋友时候激动了点，但也不像是以前那样，夸自己家还要踩一脚别人。 今年的赵春兰也不像是以前那样催着二女儿一家走，相反，赵春兰一个劲的留人，热情的让她多住几天，最好是住到过了十五。 简锋倒了一盆子洗脚水，王梦梅和简梨先洗，简梨脚一伸进去就喊烫。 王梦梅一把踩住她的脚：“你别动就不烫了！” 这句话简梨从小听到大，王梦梅硬是按着她烫了个脚。 洗完脚，简锋趁着老婆女儿的洗脚水洗，洗完把水泼出去。 王梦梅刚躺下，就听见赵春兰在外头喊，说让王帅多灌几个输液瓶的热水送过来。 “你二姑从小就怕脚冷，一个根本不够使。你多弄几个，给你姐也分一个。” 王梦梅：“……” “钱真是个好东西啊。” 第136章 这一年的新年, 来王跃东家里串门的人都多了。 一些早就关系淡下来的支亲也走动起来，串门时候拎一点水果或者旁的东西，坐下来烤火, 顺带着打听打听王梦梅现在在哪行发财。 王梦梅就说自己开个店，旁的就打哈哈过去。 她懒得跟人撒谎, 但也不会傻到事无巨细。 王跃东年初四喝了点酒, 带着几分醉意跟二姐说道：“姐, 我今年很痛快。” 王梦梅刚想数落大弟这个岁数了还喝酒没个数，听见这句话，心里陡然一惊。 王跃东眼神迷离：“我现在想起咱爹刚没那会儿……我恨死那些人了！” 王梦梅默默坐下, 片刻后, 她也倒了一杯黄酒, 猛地灌下去。 她爹死的那年，王梦兰十八，她十四，王跃东九岁，王跃西七岁。 赵春兰哭啊哭，从早哭到晚，从晚哭到早, 谁来劝都劝不住。 死了男人, 还有四个孩子。 日子简直没办法过。 赵春兰的娘家来人说，要不然就把孩子给出去两个, 然后她再带着两个改嫁。 赵春兰想了又想, 数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还是个没办法。 两个男娃她不能都带走，带走她说不下另一家。两个女儿也没办法弄，都大了, 不管是干活还是结婚，都到了回报的时候了，给出去太亏，带走又不好处。 男人的兄弟们催着她赶紧决定，心里想的都是等她走了，再把老房子就地分了。 赵春兰哭啊哭，半夜想起来都要上坟去哭男人怎么那么狠心，给她留下这样大的难题。 最后还是王梦兰发了话，她说让妈不要改嫁，她会尽量给家里扶起来的。 赵春兰这人，就缺依靠，大女儿甘愿奉献，她就靠上去。 王梦兰顶着瘦小的身体，去工地搬砖，去窑厂打砖，去给人帮忙…… 可日子还是难过。 赵春兰过不下去，就去邻居和亲戚家里借面。 一碗平着的面借出来，还回去是冒着尖的。 借的多了，上门总要吃人话头。 刻薄的人家关了门亮着煤油灯也当不在家，男人的兄弟们更是没个好脸色。 王梦兰下了学不够，王梦梅也下了学，紧跟着王跃东也下了学。 赵春兰在外头吹王跃西学习好，其实那时候王跃西学习只是个一般。 王跃东见过赵春兰那时候半夜按着王跃西学习，还小的王跃西抽噎着读书，赵春兰也哭。 “儿啊，你要不学习，咱们一家就没活路了。” 一家子老弱，要不让别人看到你家未来有个出息人，连面都难借出来。 渐渐地，王跃西被灌输着自己学习好的暗示，终于学习好起来。 赵春兰走到哪儿，都觉得脊梁笔直。 “我家这个小的，将来肯定能上大学！” 那时候还是工农兵大学，需要推荐才能上。赵春兰为了这个，连着五六年去给那几家村干部帮忙。 人家接亲迎媳妇，赵春兰天不亮就去。 人家家里死了人，赵春兰跑的比谁都快。 人家号召个什么，赵春兰总是最先举手。 那时候村里人笑话赵春兰，说她是“捧臭脚寡妇”。 王跃东走哪儿，都一群孩子们问他：“你妈是不是捧臭脚寡妇？” 赵春兰男人家的兄弟们，更是看不上她。过年祭祖也不让她带着孩子们去。 王跃东灌了几杯黄酒，心酸的厉害。 后来赵春兰的希望还是落了空，七七年高考一恢复，村里的人更笑话他们家。 说赵春兰竹篮打水一场空，“捧臭脚寡妇”没捧对路。 他之所以对王跃西意见大，其实不是别的，只是因为当年王跃西其实有更好的选择。 那时候的王跃西虽然读了中专，但是国家太缺人了。 在王跃西毕业的时候，有几个单位来招人，说是可以安排去几个保密单位，部队也需要这方面的人才，去了就给待遇。 王跃西的几个同学就去了，现在已经是大领导。 可王跃西觉得辛苦，不如在老家自在，放弃了诸多机会，回了镇上。 赵春兰吹了一辈子的出息儿子，最后还是叫村里人看了笑话。 王跃东一家子，在村里一直都是边缘化的人。 其中固然有赵春兰以前的名声，当然也是倾全家之力培养的王跃西没有拿出应有的答卷。 王跃东给王梦梅也倒上酒：“二姐，我这几十年，最高兴的就两次。一次是苹苹考上大学，一次是今年过年。” 王跃西没顶起来的门楣，最后叫钱苹挣了一半。 钱苹在王家庄办酒，那天那些老亲们还不好意思来，只有个别的来喝杯酒。 今年王梦梅开车回来，来的人就多了。 其中还有那几个叔伯家的孩子。 王跃东：“姐，咱们都好好过，往后得叫这些人瞧瞧咱们的好日子。” 多少年了，这口气压在他的心口，没人能说。 王梦梅也灌了一口酒：“好好过，你也好好的。” 过去的都过去了，往后，下一辈的孩子们都争气，日子就要好过起来了。 王跃东眼角温热：“对，孩子们争气，咱们日子要好过起来了！” ***** 在王家庄，王梦梅待了五天。 村里的人来打听的多，倒也真有那没意思的，开口就嘻嘻哈哈借钱。 王梦梅也笑呵呵回应：“那行啊，农村合作社是多少的利息，咱们比那个多一分就行。” 这话说起来像是开玩笑，有人要是真借，王梦梅就惊讶的看着对方：“啊？我以为你说笑话呢。咱们这关系，你能跟我张嘴啊？” 几次下来，也没人再敢说了。 王梦梅得了个厉害名声，她反而高兴。 村里生活，厉害也比软弱好。 除了借钱的，剩下的就是找活干的。 碰上态度好的问条路的，王梦梅也不吝惜指一指，女孩子她就推荐去学门手艺，甭管是学个美容美发还是学个会计开车，只要是手艺，都能找到工作。 男孩子她就推荐学个汽修啥的，总之到城里总能有饭辙。 但要是有人上来就说去她店里，王梦梅怎么也不松口。 开玩笑，她自家的几个晚辈都还没安排，哪儿轮的找这些人。 而且，有些人那根本就不是去学手艺，而是想去吃大户的。 这里头最让人生气的一种，就是有人偷摸着问简锋，是不是王梦梅不会生了。 要是不会生了，考虑不考虑过继一个儿子。 “你们这么大的家业，总得有个后人吧？” 这都用不到王梦梅，简锋都能给这人盯的冷汗直冒。 “我闺女样样强的，咋就不是后人？” 简锋说的明白，往后他们两口子的一切，都是简梨的。 有人在赵春兰跟前酸。 “你这两个闺女倒是都能耐，就是咋都生的女孩子。” 赵春兰脑子不好使，但她这时候难得聪明了一次。 “嗨呀，男孩女孩一个样的。” 之前被二女儿怼过一次，赵春兰还是长了记性的。 管她那么多的，反正外孙也不姓王，爱生不生吧。 赵春兰都这个态度了，村里也没人再不长眼去说三道四。 眼瞧着王家这是要起来了，王跃东夫妻虽然窝囊点，但王跃东的闺女好像也是个会读书的。 村里人再说三道四也不得不承认：“闺女出息也是出息。” 要不赵春兰今年就享到了两个女儿的福呢？ 王梦梅给赵春兰买了个银镯子，又买了个金耳环。 老太太硬是拄着拐，顶着寒风在外头炫。 逢人就捋袖子，给人看她的宽镯子。 王梦梅走之前，赵春兰扒着车窗：“梅啊，多回来啊！” 二女儿长脸，赵春兰恨不得叫全村的人都知道她赵春兰的好日子。 王梦梅挥挥手：“走了。” 一年又一年，王梦梅开着车，从未觉得回乡的道路这样平坦宽阔。 第137章 年初八, 简锋被一个好消息砸在脑门上。 年前供给那几个超市的礼盒，居然售罄了。 超市的负责人打来电话，催着简锋赶紧再上。 简锋又抓紧时间把仓库里的东西送去, 他怎么想也想不到，有心栽花花不开, 无心种柳柳成荫了。 年前他搭着关系没卖出去多少的礼盒, 给超市供了三四百件的货, 却在短短几天时间就卖光了？ 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简锋装作顾客去了其中一家超市。 超市年三十放了假，大年初二就开了业。这还是头一遭, 前几年总要等到大年初七再开业。但是这几年随着城市里的人越来越多, 超市也不甘心放过这样一个挣钱的机会, 干脆早早营业。 大年初二，走亲戚的小孩子们满满荷包的压岁钱，上哪儿花不是花？超市里的东西更多样，孩子们拿了钱就要扯着大人的手进去逛。 糖葫芦造型的饮料，可以塞黄色小塑料球进去的小手枪，还有各种各样的可以梳头发的娃娃，可以遥控的小汽车。 简锋掀开塑料门帘子进去,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在耳朵边上炸开。 过年时间, 是丢孩子和孩子丢钱的高峰期，简锋没走几步路, 就看见前面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流着鼻涕追着前头的哥哥姐姐, 口袋里的几张钞票没装好, 飘飘荡荡就掉在了地上。 简锋：…… 他捡起钱，追了几步。那小娃娃突然发现钱丢了，马上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我的钱被偷了！” 简锋好笑的把钱塞给他旁边的像是姐姐的小女孩。 “他刚才自己掏兜不小心带出来了, 就在门口那儿。” 小女孩不好意思的说着谢谢叔叔，然后揪起来哭的像个花猫的弟弟：“都说了你不准拿钱！你非要自己拿！现在好了，钱丢了，看你一会儿怎么办！” 小娃娃哭的直打嗝：“姐姐……” 小女孩牵着他的手：“不准哭了，钱没丢，在这儿呢。” 弟弟见到钱回来了，一骨碌就翻身起来，俩人又拉着手进去买东西去了。 简锋看着忍俊不禁，这才年初八，现在人亲戚都多，一天走一家，有的能走到十五开外。 这一对丢钱的姐弟并不是个例，最起码简锋在超市里都遇上了三个。 都是哇哇大哭找不到钱的，丢的少还好，丢的多的，家长也会帮着找，一边找一边骂。 简锋在超市里逛了一圈，终于找到了礼品柜台。 因为是贵价的东西，超市单独把这些礼盒和酒水放在了一起，还专门有两个售货员在那儿招呼。 因为是过年，简锋穿着新衣服，他本来就长得不错，再加上这两年的淬炼，往那儿一站就让售货员觉得他是买得起的，两人都给他介绍。 简锋指了指礼盒：“那个卖的怎么样？” 那是他最贵的一个礼盒，里头都是海参之类的贵价海鲜。 售货员：“您真有眼光，这都是好东西。你看看，海参鲍鱼的，送出去贼有面子。不瞒您说，这个盒子是今年我们卖的最好的，您要是去丈母娘家带这个，丈母娘肯定乐开了花！” 简锋笑了，他今年给几个超市供货之余，顺带着让了很多的利出去，其中一项就包括了给售货员的提成。 一个标价上百的礼盒，简锋给售货员提百分之五。 现在看来，还是有价值的。 另一个售货员不甘示弱，也争着给简锋推荐另外的礼盒，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简锋的产品夸的跟什么似的。 “咱们这礼盒，一看就贵，送礼给领导，要办什么事办不成啊！” 简锋听了一通对方的推荐，最后拎了两盒子去结账。 回到家就被王梦梅骂了。 “你自己的东西，还去超市买？疯了吧！” 这一出一进的，净给超市赶价钱呢。 简锋：“你不懂，我今天去一趟，也是很有收获。” 其中一个收获就是，他得扩大销售团队了。 简锋跟老婆女儿说起那两个售货员，言语里满是欣赏。 简梨：“爸，你要挖人啊？” 简锋乐了：“你觉得怎样？” 简梨：“确实该招几个销售来。” 简锋一拍手：“是吧？我想的是，招几个人，大家集思广益一下，好弄点系统的东西出来。” 今年过年还是太仓促了，东西是好，但是口径并没有一致，细节上做的不到位。 简梨心下了然，这说的不就是销售话术吗？ 王梦梅泼了一盆冷水：“销售好说，但你也得算算成本账。” 简锋这次为了进驻超市，可是出了大血。 超市负责的人心狠手黑，简锋几乎是送了大半的利润进去，才能换来一个柜台。简锋还不愿意用不好的东西，所以成本也高，再加上给员工开的工资，还有推销的提成。 总的来说，就是赚个辛苦钱，远远不如粮油那块的挣头。 说到这个，简锋有点气虚。 “这不是刚开始嘛。” 他算过一笔账，刚开始一年基本都难回本，真要到挣钱时候，还至少要等一年。 王梦梅：“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现在家里还有六万的贷款，这笔钱还起来虽然不吃力，但是王梦梅心里又有了其他的野望。 那就是——砂轮厂的房子终究还是远了点。 女儿上高中，他们两个也都在长青街做生意。其实最好还是在附近再买一套房子，这样以后不管是简梨上学还是自己上班，都方便。 如果说两年前，王梦梅还觉得普通的民房就挺好，现在她已经不这样想了。 她去看过孔国荣和林慧之前的房子，那是二层的小洋楼，还有个小院子，出了小区就是热闹的街区，但是进了门却安静又舒服。 王梦梅也想买一套这样的房子，现在的家虽然也不错，但是却越住越局促。 东西多的塞不下，衣柜也不够大，还总要上楼梯。 原先买的时候各处都满意，现在却成了各处都错点什么。 简锋一咬牙：“我回头再想想办法。” 老婆说的也对，女儿高三总不能还是这样奔波，该换房子了。 简梨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突然觉得自己没准真要当富二代了…… 当富二代好啊，未来她就可以躺了！ 简锋和王梦梅一开年就拿出了十足的劲头。 王梦梅想上新品。 这次是烧烤。 马上天气就会热起来，王梦梅想在门店外面弄个烧烤车，烤点羊肉串什么的。 桃城现在多了很多夜市摊，都是这样的。塑料的桌椅板凳，再弄个烧烤架，旁边一个液化气带个灶头，炒几个下酒菜再带上烧烤，一晚上也不少挣。 熟料这个念头一出，最不同意的竟然是简梨。 简梨十分反对，反对的态度让王梦梅很不理解。 “就是个烧烤摊，咱们家两个门脸，门前这么大的空地呢。” 现在长青街都有人在考虑把门口的位置租给那些夜市摊了呢。 简梨皱着眉：“才不要。那些夜市摊要营业到凌晨四五点，熬夜不说，还给门前弄的脏兮兮的。最主要的是，那些人喝了酒，太容易出事了。” 多少人都是在烧烤摊上喝了酒，酒壮怂人胆，一两句话说不好，就要拎起椅子打架。 简梨宁愿她妈少挣点，也不愿意每天在这样危险的环境里。 这一说，王梦梅也犹豫了。 但她还是不死心：“那咱们租出去？” 光看着别的房东都租，她心痒痒啊。 一个月租出去怎么也有几百块呢。 简梨：“别！回头那些人给你门口弄得油腻腻的，你白天怎么做生意啊。” 地面上油乎乎的不说，谁喝多了吐在这里，气味难闻，第二天来光顾的客人难道不恶心？ 王梦梅被说的反胃，顿时打消了念头：“那还是算了。” 虽然说不租了，但王梦梅仍然觉得不挣这个烧烤的钱太可惜。最后还是决定弄个烧烤车，但是不延长营业，到晚上关门就收摊。 简梨看她妈不打算延长时间，也就随她去了。 烧烤的任务交给了倪浩的一个师弟，只要掌握了火候，羊肉串上撒上王梦梅配的料，那个顺风吹出去的烧烤香味，很快就吸引了很多人来。 二楼也常有客人点了吃，一瓶啤酒，再来一碗饺子，加几串羊肉串，一个人也能吃的很自在。 简梨很会吃，拿了个烧饼从中间剖开，两串羊肉加辣，把肉串压在烧饼里，签子撸下来，这样一个羊肉夹饼，再配上麻辣烫，再来一瓶北冰洋。 有人学着简梨这样吃，只觉得这一顿，有汤有饼，有热有凉，实在是爽。 当然了，价格也贵。 省实验的学生能天天吃这个的不多。多半都只是来了点一碗麻辣烫，宽裕的再来两串羊肉串。 程瑜吃的时候直竖大拇指。 羊肉串的辣跟麻辣烫的辣不是一个辣，羊肉串的辣椒更香，肉串烤的滋滋冒油，红色的油辣子沾在嘴唇上，再来一口麻辣烫就给顺到胃里，两者结合起来，香辣鲜美，叫人欲罢不能。 “太好吃了！” 程瑜吃完擦擦嘴，意犹未尽。 简梨：“……你爸妈最近又不在家了？” 这才刚过完年吧？怎么程瑜还没开学就来长青街吃饭？ 程瑜：“别说了。” 她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无奈：“大年初三一个电话，大年初五一个电话。我刚去过我姥姥家，三个人就都走了。” 简梨：“三个人？” 程瑜：“我哥，年前就去山区了，年后又去了。” 一家四口，三个到处飞，就程瑜一个在家。 不过…… 程瑜拿出来几样包起来的盒子。三个不同纹样的盒子，都包的严严实实。 “喏，我爸妈和我哥都给你准备了礼物。” 第138章 程瑜的母亲陶涵今太忙了, 程瑜说去年她妈好像接了个保密项目，直接去研究所住了三四个月，后来也总是见不到人影, 于是陶涵今来拜访王梦梅的时间一拖再拖。 王梦梅一听程瑜的妈妈这么厉害，顿时赶紧劝着程瑜说回头有时间再聚, 她可不敢打扰人家科学家的事。 程瑜后来还要给饭钱, 王梦梅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收。 人家给的那么贵的丝巾, 王梦梅收人家的钱都觉得亏心。 后来还是陶涵今跟程瑜说算了，反正都在一个城市里，总有机会把人情还回去。 只不过陶涵今仍然记着简梨给女儿的帮助, 尤其在分科之后, 程瑜的成绩竟然也渐渐的上来了, 虽然不到全班前十的程度，但也在全班的前二十左右，这可是重点班的前二十，只要维持住，高考总能考个差不多的学校。 陶涵今听女儿说简梨总是给她讲题，两人在去年期末考试之前，还会一问一答的互相抽查对方对知识的掌握程度。 陶涵今就觉得是简梨影响的女儿爱学习了, 于是跟家里另外几个一商量, 就决定给简梨送几件礼物。 简梨看着三个包裹问程瑜：“你别告诉我你爸妈和你哥都送的带logo那种东西，真要是贵的, 我不会收的。” 她在高中的小伙伴有很多, 但玩的最好的还是程瑜和漫画社团的几个成员。 有来有往当然好, 但是大人掺和进来送奢侈品，还是让简梨心里怪怪的。 也就是她是个大心脏，换了个别的小同学, 家长这种动不动送贵价礼物的态度，早晚把孩子们之间的友谊给弄的变味。 程瑜：“……你拆开看看吧。” 她说这话时候心虚的厉害，爸妈的礼物多半都是在国外买的，谁知道贵不贵呢？ 至于她哥…… 其实她也没见过她哥给人送东西。因此并不知道她哥会送什么。 简梨拆了包，果不其然，三个盒子里，一个是印着老花的钱夹，一个是毛绒小熊，但牌子也宣告了，这玩意儿也不会便宜。 程瑜：“……你收下吧，我回头跟他们说说。” 简梨哼了一声，把前两件塞回去，还给程瑜。 第三个包拆开，简梨愣了一下。 只见里面是一本漫画书，还有一张手掌大小的白色卡纸，上面是手绘的简笔画和日语。 程瑜拿起来漫画：“是你最喜欢的漫画哎。” 她跟哥哥说起过。 简梨拿起那张白色卡纸，整个人都幸福的颤抖了。 “你哥从哪儿弄到的作者签绘？！” 啊啊啊啊啊，简梨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她本来还打算等自己上了大学再去找那位老师签名的！ 幸福来的太突然，简梨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你哥……不！咱哥什么时候回来？我请他吃饭！” 这样的好哥哥，请给她来一打！ 程瑜：“……” 简梨抱起签绘，到处找地方放，等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这样太草率，应该去订做一个画框，到时候把签绘放在里面，她要每次画画都看着！ “咱哥真是太优秀了！” 从“你哥”晋升到“咱哥”，程瑜莫名有了种危机感。 不过不是关于她哥的危机感，而是关于自己闺蜜的危机感。 怎么觉得简梨要被抢走了？ 简梨揽着她的肩膀：“安啦，今天先不骂你哥。” 就冲老师的签绘，简梨对程瑜的“神经病哥哥”有了大改观。 这是个好人啊！ ***** 高二下学期拉开了帷幕。 开年桃城就发生了两例恶性事件。 一件是寒假期间，两所高中的学生约架，不知道是哪一方带了钢管，混战之后，倒下了两个学生。路人看到报了警，那两个学生送到医院，一个脑震荡，另一个没救回来。 这件事让桃城各大高中风声鹤唳，王梦梅愁容满面。 “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难管。” 能打架打出人命来，光是听着就吓人。 王梦梅这下可算是不后悔让简梨学拳了，虽然简梨现在的水平也没有多高，但是好歹大大增加了出问题跑路的能力。 王梦梅一再叮嘱。 “遇到这种事情，千万不要上前，赶紧跑。” 后来警察把那两帮打架的学生都抓了，其中有几个就是看热闹的，但是不知道怎么混进去了，也都被叫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这些孩子还没有放出来。 这场群架，有不少是小混混来的，早就下学了，但是年纪还不够出去打工，被学校的同学一叫就去了。年少气盛，说动手就动手。 另一件事，则更加恶劣，是本地几个小混混，趁着过年去偷钢材。 但是工地上有人在看场，那几个小混混见事不好，趁着夜色把人一推就跑了。 第二天工地上去人送饭，这才发现看场的人后脑勺正碰在一条扎出来的钢筋上，人已经是没气了。 警察来了取证，除了几个脚印，旁的东西都没找见，这件案子也成了无头公案。 王梦梅自己也察觉到，兴许是这两年下岗连带着进城的人多了，今年明显的治安差了一些。 被扎钢筋这事一出，王梦梅也不敢叫倪浩独自一个人睡店里了，干脆两个学徒也睡店里。 长青街的商户们也大多换了防盗门，生怕被人摸上门。 简锋的店也开始安排人轮流看着，小石的老婆温娜不合适守店，小石就自己常来。 犯人没抓着，大家都吊着一口气。 这天简梨放学，就看见门口又多了一些小混混。 葛明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站在中间。 旁边几个小弟簇拥着他，葛明叼着烟到处看。 瘦猴一看见简梨，就心潮澎湃，一个年过去，简梨皮肤粉红白皙，头发扎成了辫子垂在脑后，身上背着粉白色的书包，上身在校服外面搭了一件半长的白色羽绒服。 远远就能一眼看见她。 瘦猴的目光黏在简梨身上下不来。 葛明叼着烟，也顺着看过去，突然顿了一下。 他仔细打量着简梨，总觉得这人眼熟。 一直到回了家，葛明才突然想起来。 这不是他爸的大哥家的女儿，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简梨吧？ 想到这里，他吃吃笑了一下。 真搞笑，瘦猴看上的，竟然是他的堂妹。 葛明躺在沙发上抽烟，烟灰掉在皮质沙发上，在上面烫了洞出来，他也浑不在意。 黄桂花住在小儿子家，因为儿女们照顾的不好，她的病情愈发严重，现在已经是几乎全部瘫痪了。 看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孙子，黄桂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痛悔。 葛明是出来了，但是他眼里并没有自己这个奶奶。 黄桂花伸着脖子要水，他也只会当没听见。偶尔黄桂花因为身体的疼痛呻吟几声，葛明还会烦躁的叫她不要叫唤。 “吵死了！” 黄桂花眼睁睁看着葛明，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葛明骂骂咧咧的出了门，大门一摔，浑然不顾她的死活。 这就是她的好大孙。 黄桂花从未如此深刻认识到自己的失败，儿孙不孝，丈夫不闻不问。 她的小儿媳甚至还恶毒的告诉她，葛强已经准备等她死了，再找个老太太。 一家人都盼着她去死。 黄桂花伤心过后，反而涌起更强烈的求生欲望。 她才不死！ 她还没活够！ 这辈子受了大半辈子的苦，临了了，管什么福不福的，她非要熬下去！ 黄桂花撑着一口气，儿女折腾她，她就折腾儿女。 反正她不死！ 过了一个月，葛雅琴来看老娘，惊讶的发现黄桂花身体居然好了些。 葛雅琴搀着她在太阳底下走走，黄桂花浑浊的眼睛看着小女儿，原先觉得小女儿孝顺听话，在病床上熬过一遭，再看健壮的女儿，她竟然油然而生一股嫉妒。 她故意把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女儿身上，看着葛雅琴气喘吁吁，她心里总算舒坦了点。 葛雅琴抹了一把汗，打算把她送回去。 她却拉着女儿的手，颤巍巍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去……去……” 葛雅琴：“妈，你松开吧，我回头再来看你。” 黄桂花不放：“去……” 葛雅琴终于听明白这个字：“妈，你想去哪儿？” 黄桂花：“你……家……” 黄桂花眼里多了一层倔强恶毒。 这是病痛和经历双重折磨下的心理扭曲。 去他的什么孝顺，什么儿女。 她死后，哪儿管什么洪水滔天！ 葛雅琴傻眼了。 黄桂花像个孩子一样执拗，拉着她的手不丢。 “去……” 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四嫂故意说道：“哎呀，雅琴，妈想去你那儿住啊。你这么孝顺，肯定愿意的吧？” 葛雅琴连忙推辞：“嫂子，你别说笑话了，我那儿哪儿住的下。” “你不是说你公婆让你们搬到杏花园了吗？那边我记得是个四室两厅吧？” 葛雅琴：“……” 黄桂花更执着了：“去！” 她想好了，谁也别想好过。 小女儿那儿她要去住，回头她还要回老头子那儿住。 总之，她黄桂花就要折腾人！ 第139章 年节过完, 王梦梅第一次见到林慧就很惊讶。 林慧身边跟着一个小脚的老太太。 长得慈眉善目的，跟林慧有七八分相像，一看就是林慧的老娘。 老太太见人有点局促, 进了饭馆更是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林慧把菜单塞给她，带着乡音给她说这都是什么：“你点呀, 吃什么就点呀。” 说半天, 林母还是挑着最便宜的一个点了。 “炒个青菜, 配碗饭就好了呀。你有钱也不要这样糟蹋，往后……” 接下来的絮絮叨叨林慧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赶紧拿起菜单就上后厨去找王梦梅了。 王梦梅乐了：“就光炒一个青菜？店里新上了几个菜, 给你做个松仁玉米？” 林慧现在开美容院, 对自己的身材也苛刻, 前几次来都是吃的素菜，少油少盐。 林慧摆摆手：“多上几个吧，弄个红烧肉，再来个烧鸡爪。” “不减肥了？” 林慧抱怨起来：“减什么啊，我现在火大的很，就得吃点辣的冲一冲。” 说完就跟王梦梅吐槽起来今年“衣锦还乡”的经过。 林慧的娘家比王家庄还偏远，更兼着是在大山里, 山路崎岖难走, 从县城往村里光是山路就要开上一个小时不止。 林慧在县城住了两天，等到大年初一才回娘家, 豪车带着两个孩子风光回乡, 那个轰动劲比王梦梅两口子开个面包车强多了。甭管是多远的亲戚都上了门, 拉关系拉的，连林慧小时候偷谁家的桃子都拿出来当个正经事说。好像是林慧欠了他们多大的情。 林慧的娘家妈看着车子到门前，还以为是女婿来了。等看到林慧从车上下来, 她还一个劲的伸着脖子往后看。 等到确定了孔国荣真的没来，老太太才收起奢望。 两个外孙也回来了，老太太还忧心忡忡问林慧怎么敢给孩子带回来。 “人孔家知道了要生气的呀。” 林慧跟老太太解释说孩子跟了自己，这更不得了了，一整个年，她就总在喃喃自语，愁的晚上睡不好。 外人的反应让林慧很满意，但是老娘的思维，叫林慧觉得心里不得劲。 想来想去，林慧决定给老太太带出来。 孔飞眼看着高三，小的那个更要照顾。她实在太忙，要是娘家妈能搭把手就好了。 林母虽然胆子小，但是女儿一说需要她，她也就壮着胆子跟出来了。 只是…… 林慧：“我妈这人样样好，就是太省钱了！” 不管她怎么说自己能挣钱，老太太就是抠着不舍得花。 这个抠也不是抠孩子，两个孩子需要的东西，她都给买。 但就是自己，来了半个月，有事没事就去楼下捡废品，给家里堆的不像话。 林慧：“说多少次了！就是不改！” 不光是不改，昨天林慧中午有事回去了一趟，这才瞧见老太太的中午饭。 一碗白米饭，配点咸菜。 林慧气的不行，这不，今天就带人出来下馆子了。 可老太太进了饭馆，还只点一份青菜，这叫林慧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梦梅忍不住同情：“那能怎么办？多带老太太出去花花钱吧。” 多花钱，花成习惯，就好很多。 林慧叹气，只能这样了。 王梦梅劝她：“你妈是心疼你，旁人想要这样的妈，还没有呢。” 就拿赵春兰来说，王梦梅刚结婚没简梨的那会儿，赵春兰来过一次市里。 王梦梅带着她到处玩到处看，两天不到，赵春兰就要回家。 临走前一天让王梦梅带着她到处买东西，最后大包小包回了村。 那个月简锋的工资一口气全花完，两个人还欠了饥荒，花了三个月才将将还完。 王梦梅：“老太太心好，你慢慢来。” 林慧嗯了一声，现在她没什么烦心事了。 尤其是今年，她带着孩子回乡，孔国荣倒是没回去。 翻过年，最近吹到林慧耳朵里的风是说，孔国荣那个店，十有八九要黄。 这样不奇怪。 孔国荣之前懈怠了那么久，那吴玉霞的堂弟更是狠狠坑了他一把。 孔国荣让他送的礼，他都自己全昧下了。 等到孔国荣发现，这些顾客早就换了家。 原本搭上的关系，给几个机关食堂供货的线也断了。 孔国荣的大客户所剩无几，小客户也逐渐减少。 要知道，做生意最怕坏了名声，孔国荣先是作风问题闹得大，然后又瞎胡折腾，眼见着在粮油这行里很难站起来了。 倒是林慧，去年把美容院扩大规模之后，今年她准备再接再厉，再开一个分店。 …… 林慧走后，王梦梅也陷入了沉思。 分店啊。 ***** 即将进入三月，桃城的气温逐渐回暖。 省实验举行了一次百日誓师活动，隔着教室玻璃，程瑜看到操场上黑压压的人头。 校长拿着大喇叭激情四射：“拼搏百天，圆梦未来！” 高三的学生们个个凹陷着眼窝，却也举着拳头跟着大喊。 程瑜心有戚戚：“还有一百天。” 一百天之后，这一届高三解放，而她们就会成为新一届的高三。 简梨埋头看书，心里也不由得一紧。 自从分了文理科，她的排名直线上涨，现在基本可以稳定在年级的前三名，偶尔拿个第一也是家常便饭。 为了明年的高考，简梨最近已经在加急漫画的收尾。 《星竹传》在过去两年之内再版了十几次，成功把她的名气打了出去。 姜柔催了她很多次，说有合作方开出了很高的价格，请她去签售。 但是简梨都拒绝了。 那时候姜柔虽然信里没说，但是简梨也知道，新作连载的第一年，热度并没有前一部作品高，这也是姜柔生怕她热度下滑，催着她尽快露面的原因之一。 简梨自己的心态倒是很轻松，创新本身就是一个风险极高的事情，新作品的遇冷，她虽然有些失落，但还不至于觉得天塌了。 本着要好好完成每一部作品的决心，简梨认真的画了下去。 终于在连载了一年之后，新作《万妖图谱》终于有了起色。 《魅画》杂志的销量逐渐走高，但这次的受众却不光是中学生，而是更多的小学生。 姜柔试探着问她还有多久完结，简梨算了下时间，决定再画四期，凑够二十四话就完结。 在紧赶慢赶中，简梨还要抽出时间来学习，等到缓过神，突然想起来漫画社团已经很久没有聚过了。 这也没办法，现在学习太紧张了。 尤其是分文理知乎，几个人也不在一个班了，自然而然的会疏远一些。 简梨收起书包，今天她放学有一道题正好没做出来，所以就在班里多待了一会儿，其他同学都走了，连程瑜都说她哥回来了，她今天得早点回去。 简梨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天色昏昏沉沉的，去推车时候，发现车链子居然也断了！ 祸不单行，只好推着自行车往店里去。 走没几步，就一个干瘦的黄毛男生舔着脸凑上来。 “同学，你车子坏了啊，要不我带你吧？” 黄毛就是瘦猴。 瘦猴从葛明那里得知了简梨的名字，更知道了简梨跟葛明是亲戚的关系。 于是他自信自己终于找到了跟女神的联结点，又想着女生最喜欢的就是英雄救美，所以偷摸给简梨的车子搞坏，守株待兔等着跟简梨说话。 瘦猴蹲校门口蹲了几天，每次简梨都是早早出来，他也没办法下手。 好不容易赶到一天，简梨出来的晚，他迫不及待的守在车棚，就等着跟简梨搭话。 简梨不搭理他，他还一个劲的凑上来。 “同学，我认识你，你跟我们老大是亲戚吧？我老大就是葛明。你说说，这可真巧……” 简梨听到葛明的名字，顿了一下。 瘦猴自以为自己找到了双方的话题，更是挤着要帮简梨推车。 “我来我来，你们女生哪儿能推的动……” 简梨这下是真的恼了。 “你离我远点！” 烦死了，哪儿来的小黄毛！ 偏偏小黄毛自我感觉良好，被骂了还是不死心。 “同学，我跟你哥认识啊……” 葛明现在已经混成了周围几个学校的老大，不少学生都听过他的名字。 瘦猴嬉皮笑脸：“简梨同学，我喜欢你，你要是跟我处对象，往后走哪儿我都罩着你。你知道十七中的石哥吗？不瞒你说，那也是我哥们！怎么样？跟哥混，奶茶小零食管够，溜冰台球，只要你想，哥都依着你……” 简梨听的胃里翻涌。 她很久没这么恶心过了。 瘦猴看她不说话，还只以为是自己抛出来的条件让简梨动心。 也是，瘦猴混社会这两年，也见过身边的人怎么“泡马子”的，多半都是这样。 那些小女生，给点甜头，又跟着他们一帮兄弟出街，走哪儿都没人敢惹。 瘦猴就不信简梨会不动心。 他问过葛明了，葛明说简梨爸妈都下了岗，她妈就是个摆小摊的。 这当然也给了瘦猴更大的勇气，觉得只要自己勾勾手，这个校花也不过是手到擒来。 “怎么样啊，简梨同学……” 简梨胸腔里存着一口气，伸手就给瘦猴的胳膊扭到背后。 瘦猴：！！！ “痛痛痛！” 简梨往四下一看，有人在注意这边，她把瘦猴拉到一处民房的背面。 一脚踹了上去。 仍然不解气，简梨兜头给他几个大巴掌，边抽边问话。 “奶茶小零食管够是吧？” “溜冰台球都行是吧？” “姓石的是你兄弟是吧？” 瘦猴中间试图反抗，但被简梨一个使劲就给他拧的胳膊发麻。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混社会，最重要的就是认怂快。 简梨还没打过瘾，就听瘦猴喊了几十句的“我错了”。 简梨一脚给他踹翻在地。 “不准再出现在我眼前！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滚！” 瘦猴被踢打的身上都是脚印，手脚并用爬起来就跑。 简梨呸了一声，骂了一句晦气。 突然简梨僵在原地。 只见离她十几步远，有一个胡子拉碴看不清人脸的高大男生站在巷子口。 简梨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这人……该不会是来帮那个小黄毛的吧？ 简梨心里算着自己跟对方打的话是否能赢。 越算越害怕。 这人个子很高，看着都快一米九了，肩宽的像个练家子，虽然体型整体偏瘦，但看着就不是个弱鸡啊喂！ 那男生也站在那儿不说话，俩人罕见的对峙了一会儿。 “你……” 男生还没说完。 简梨突然暴起，上去就使出了保命三法。 “抠眼珠子”“踩脚”和“猴子偷桃”。 第一招男生迅速闪过，第三招男生狼狈躲过，第二招……正中红心。 简梨一脚踩下去，脸色不变的男生忍不住弯了腰。 简梨趁着这个时机，飞快的奔出去，推上车子就跑。 男生：…… 第140章 简锋和王梦梅知道女儿被小混混堵了路, 两个人头皮都要炸了。 简锋恨不得现在就去给人宰了。 王梦梅也吓的脸色惨白。 简梨本来跟父母说，只是为了撒个娇，谁知道爸妈反应这么强烈。 于是她赶紧往回找补：“没事的, 我刚才打他了！连他那个同伙我都打了！” 她绘声绘色的描绘了自己怎么狂揍小黄毛，然后又急中生智衡量了自己不敌对方, 就飞速逃跑的事。 简梨说的轻松, 王梦梅则是脸白的要晕过去了。 “……爸, 妈，我真没事。” 她一点亏没吃，还把人打了。 那小黄毛别说是手上便宜了, 嘴上便宜也没占到。 简锋搂着妻子的肩膀, 声音沉沉的。 “你刚才说什么？那小混混是跟谁混的？” 简梨：“说是认识什么姓石的, 又说跟葛明混的。” 其实简梨没把葛明放心上，实在是读书时候见多了这种狐假虎威的人。 就跟宋涛总是把他哥是漫画家挂嘴上一样，那小黄毛说是跟葛明混的，可能葛明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小混混往脸上贴金么，见过面就等于是跟谁混，吃顿饭就是好兄弟。 简锋黑着脸：“所以他说认识葛明对吧？” 反正这笔账，简锋迟早跟葛明算。 王梦梅手冰凉, 拉着简梨上下左右的看。 简梨：“别看了, 我除了抽他抽的手疼，旁的一点没事。” 早知道就找个什么东西打了。 王梦梅呼出一口气, 旋即就要接送。 “我跟你爸, 去你教室接送, 你不准自己回来！” 简锋也点头。 简梨：……真的没必要。 但王梦梅和简锋觉得有必要。 俩人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早晚接送不说，还总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省实验门口的小混混们。 简梨描述的两个对象特征都很明显, 一个是干瘦黄毛，一个是一米九瘦高个。 简锋有事没事就去门口蹲守。 简梨：“……爸，你真不用。” 那小黄毛一看就是个怂包蛋，压根不敢来。 至于那个高个，简梨下次见到了就跑呗。 简锋不同意，接送了女儿几天之后，确实没见到干瘦黄毛和瘦高个。 他干脆把接送的任务给了王梦梅，自己则是去旁的学校门口找。 这一找，没找到简梨说的瘦高个，倒是找到了瘦猴。 瘦猴站在葛明身边，简锋远远看过去，俩人也有交谈。 这下简锋更确定了。 瘦猴就是跟葛明认识！ 他目光隐晦的看着葛明。 葛明穿的人模狗样，几个小弟叼着烟，嘻嘻哈哈的不知道说什么，学生们放学都躲着这群人走。 可再躲，葛明他们还是找到了目标。 一个戴着眼镜的文弱男生看见他们就打了个哆嗦。 葛明身边的小弟们则是笑着上去揽这个男生的肩膀。 “哎呦，咱们的大学霸出来的这么晚啊。” “走着，哥几个今天想吃炸鸡。” …… 文弱男生快哭出来了，可也不敢反抗，只能被这几个人夹在中间。 简锋在人群里，像个普通的接孩子家长。 他听见有家长小声骂道：“什么玩意儿！早晚吃枪子！” 可说归说，没人敢惹。 半大的小子正是气盛的时候，谁敢管？ 简锋悄悄跟在后面，就看着葛明和瘦猴，还有那几个小混混，把文弱男生带去了小巷子里。 他偷偷跟进去，躲在死角里。 巷子里，男生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真的只有这么多了，这是我吃饭的钱。” “少废话，昨天说没说过，让你问你爸要个五十块钱？钱呢？” “我要了！我爸不给。他说我这段时间要钱要的凶。” “那你不会偷啊！你爸的钱包你总摸得着吧？要个五十块都磨磨唧唧。” …… 葛明慵懒的声音响起：“昨天说的五十块，你今天就拿三十七块，糊弄鬼呢？”、 男生哭道：“我真的只有这些了！” 伴随着一串哗啦的声音，显然是书包被人倒了出来。 葛明轻笑一声：“看来真是个穷鬼。不过我说过了，五十块，一分都不能少。现在少了十三块……” “明哥，揍他十三下吧！” 葛明：“哎，那多没意思。” “给他上衣扒了，跪十三分钟吧。” “哈哈哈哈还是明哥有法子。” …… 男生哭着，简锋只觉得一股恶心涌上心头。 在此之前，他对葛明的坏还没有作证，可现在，葛明的恶意赤，裸，裸的出现在他眼前。 这让简锋对葛明的恶感到了巅峰。 这就是他三弟养出来的好儿子！ 如果说前面这件事让简锋忍不住恶心，那后面葛明的话，更让简锋起了杀心。 那男生被按着跪下的时候，瘦猴屁颠屁颠给葛明点烟。 烟雾氤氲中，葛明看着地上跪下的男生，心里畅快的不得了。 这人的样子，跟几年前那位刘老师的儿子太像了。 葛明找不到姓刘的，于是就把怒气发泄在这些学习好又戴眼镜的书呆子们身上。 看着对方一脸屈辱，葛明心里就痛快。 瘦猴恭维他想的办法好。 “省的咱们揍他，回头再叫那些家长们知道。” 葛明冷笑一声：“知道又怎么？” 一群穷光蛋，只要他有钱，根本摊不上事！ 瘦猴闻言，更崇拜葛明了。 “老大就是大气！” 葛明吞吐着眼圈，无所谓的问他：“你不是说追简梨吗？” 简锋呼吸都停顿了几秒。 瘦猴尴尬的笑笑：“老大，你这个堂妹……真是这个。” 瘦猴比了个手势，意思是扎手。 也是在挨了简梨的打之后，瘦猴才赶紧打听了点消息。 这才知道简梨在省实验很有名，长得好看是一回事，最主要是这姑娘脾气炸。 说是以前有人骂她，她硬是给对方骂哭。 属于是嘴和手都不吃亏的那种人。 要是换了别人，瘦猴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但是简梨可是葛明的亲戚，因此瘦猴挨了打，却也不敢找简梨的麻烦。 葛明听瘦猴这么说，也觉得意外。 这个堂妹跟他差没多大，两个人同年。 葛明对简梨最大的印象，就是这姑娘胆小爱哭。 小时候每逢过年，他都至少要给简梨惹哭三回。 怎么想，都不至于现在这么厉害吧？ “你是不是追人方式不对？” 葛明倒是没有当媒人的兴趣，他就是觉得无所谓，虽然简梨跟自己有点亲戚，但是瘦猴是自己的手下。管那么多呢，瘦猴追上就追上，往后大不了他也罩着简梨。 瘦猴苦着脸：“老大，我听你的话了，英雄救美嘛，但是那丫头就是软硬不吃。” 简锋听到这句话，攥紧了拳头。 所以，真的是葛明让这个小混混去纠缠简梨的。 葛明掐了烟：“你好好表现，回头我给你把人约出来。” 这话一出，瘦猴本来死了一半的心又蠢蠢欲动的复活了。 “真的吗老大？” 葛明嗯了一声。 瘦猴欢天喜地的给葛明道谢。 此时，十三分钟也到了。 简锋看了下时间，先躲了出来。 没一会儿，葛明几个人也从巷子里出来了。瘦猴吆五喝六的喊着去打台球，几个人渐渐走远。 而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脸上挂着还没干的泪痕，过了很久才低着脑袋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简锋默默跟在对方后面，一直跟到了家门口。 男生这时候终于发现了人，带着鼻音：“叔叔，你找谁？” 简锋抬头，这地方是本地一个很不错的小区。 光是看到这个男生的样子，简锋就能猜到这孩子的家庭情况。 忙碌的父母，良好的家境，被忽视的孩子。 “同学，你想不想把这几个人送进去？” 140-150 第141章 简锋没选择找对方的家长, 而是选择直接沟通。 一来，是觉得这个男生看样子已经被霸凌了很长时间，这么长的时间, 即便孩子不说，家长也没有从细枝末节上找到问题, 那足以说明家庭关系就算不淡漠, 也是有隔阂那种。 自己找上门去说, 家长也未必会信。 二来，也是出于对男生的自尊心考虑。 简锋看着眼前的男生，长得清秀文气, 简直把懦弱写在脸上。 可正是这样的孩子, 却往往会有着极大的自尊心。 贸然把霸凌的事情告诉家长, 就算解决，也会在孩子心里留下伤疤。 听到简锋的话，男生害怕的后退了两步。 “不、不用了……叔叔。” 虽然瘦猴他们总是在放学时候堵自己，但是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叔叔，也不能让男生取信。 简锋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可要想好了，你难道不恨他们？” 当然恨！ 男生捏紧了拳头。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瘦猴几个人堵自己要钱, 前前后后已经榨了他七八百了。 男生的父母工作都忙, 平日里他都是在学校解决吃饭问题。因为家境不错，家里一天给他二十块钱。 可这个月到现在, 他愣是没吃过几顿饭。 每天都是在食堂买两个馒头, 就着食堂的免费汤咽下去。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男生有时候觉得很绝望, 他没告诉爸妈，这几天他总是站在学校的走廊里，多想翻身下去, 一了百了。 简锋看出了他的痛苦，又添了一把柴：“你今年才高一是吧？他们盯上你，除非你退学，不然不可能放过你的。” 霸凌的最后，是一场没完没了的悲剧。 被霸凌的人一再退让，退无可退，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离开。 不管是哪种离开，孩子的家长都是不能接受的。 男生脸上露出难堪和屈辱。 简锋的话正中他的心结。 简锋叹了口气：“这样吧，你好好想想，我明天再来一次，你要是想明白了，咱们再谈。” 男生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简锋。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衣服，个子高大，眉眼间却没有什么邪气，只有平静和怜悯。 他壮着胆子问道：“叔叔，你为什么找我啊？” 要说是帮助他，男生总觉得有问题。 校门外的小混混可不止这一帮，现在每天都有一大堆人在门口，被堵着要钱的更是有好几个。 这个人为什么独独来帮助自己呢？ 简锋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叔叔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 男生迟疑着点了点头。 “叔叔的女儿，跟你差不多大。” 男生猛地看向简锋。 简锋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所以你不用怕我骗你，我就是为了报复。” 男生一时之间心绪复杂。 “那她是怎么跟您说的？” 男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因为被欺负了这种小事去麻烦大人，而大人真的孩子气的出来给她“报仇”？ 这跟他所接触的大人都不一样！ 男生也曾经试过寻求大人的帮助，可是父母忙碌，好几次他话到嘴边了，却又想起来以前跟家长说过自己在学校被人欺负，家长只会说“他们怎么不欺负别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什么都没干人家怎么会找你事”。 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些话，男生都泄气。 爸妈只会让他乖，让他好好学习，除了这两件事，旁的事情最好都别去烦他们。 简锋默默听着男生对他控诉父母的不作为。 “我有时候就想赶紧考上大学离开家，离的远远的。” 如果不是这个希望支撑着他，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 在关系疏离的家庭中长大，男生不能理解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子怎么能对家长敞开心扉。 “她就不怕你们不管吗？” 简锋回忆了一下，简梨确实没有这种顾虑，因为她起初说这件事，那个口气就是邀功+撒娇。 邀功自己厉害，撒娇让王梦梅给她做个喜欢吃的双皮奶。 男生再次陷入了沉默。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叔叔，我想把他们送进去。” 简锋欣慰的笑了，揽着男生的肩膀：“走，咱们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再细说。” …… 简锋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王梦梅和简梨早收了店回家。 简锋进门悄悄压着声音，黑暗中只有王发财的狗眼亮晶晶的。 简锋比了个“嘘”的手势，王发财呜咽了一声又乖乖趴回窝里。 他回了屋，王梦梅翻身拉亮了灯。 简锋：“……你没睡啊？” 王梦梅吊着一口气，先看简锋的身上，看来看去发现没有任何痕迹，这才放下心。 “你不回来，我都睡不着。”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简锋找到了人，把人弄到什么地方去打，最后给人打坏了。 王梦梅心里纵然是恨那些小混混，但是她也不想让丈夫去涉险啊。 为了两个人渣，再把家人折进去，多不值当！ 简锋哭笑不得：“你当我还是年轻时候啊，现在我早改了。” 年轻时候，他的脾气确实不算太好。那时候刚跟王梦梅在一起，王梦梅来厂里玩，有人冲王梦梅说些带黄色的笑话，他都要把人拦了揍一顿。 简锋坐在床沿上：“你放心，我绝对不干犯法的事。” 时间过去，这么些年，他也不是只有一把力气的毛头小子了。 “你放心，要不了几天，这事就解决了，保证跟咱们扯不上任何关系。” 王梦梅将信将疑。 简锋却格外坦然。 “真的？” “比金子还真。” ***** 另一边，男生从简锋那里得了真经。思索了良久，他咬了咬牙，干了！ 第二天，男生早上起床，从父母那里拿到了今天的二十块饭钱。 他爸妈还惊讶了一下。 “今天怎么了？这个月不是天天想办法要钱的吗？今天怎么没开口？” 真是奇了怪了。 男生从家里拿了一包牛奶，骑着自行车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家早餐铺。 “老板，我要也一笼小笼包，一碗豆浆，再来一个油饼，热干面有吧？也来一份，不要葱花。” 老板：“哎呦小同学，真是你啊，我说呢，这个月都没怎么见你来。你点的太多了，能吃完吗？” 男生看着包子皮上透出的油印，垂涎三尺：“能吃完！” 他一个月都吃早餐了，今天要吃个够本。 唏哩呼噜的把一桌子的东西吃下肚，男生撑得最后半个油饼实在吃不下，兜起来挂在车把上，等上完了早自习再吃。 中午也是如此，男生罕见的跟同学们也在食堂吃了饭，薄薄的铁餐盘上堆的快要装不下。 男生狼吞虎咽。 别的同学神色各异。 男生招惹了校外的小混混，他们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但是个个都不敢惹那些人，于是大家就只能当做没看见。 可今天…… 天啊，这人是不是疯了，钱全花了吃了，今天准备怎么过啊！ 有心好的同学悄悄告诉他：“你也别太想不开……瘦猴那帮人顶多三个月，你信我，我有同学在外校的，他说了，瘦猴就上学期总去找他。这个学期其实去的少了，一个月只要给瘦猴一百块，瘦猴就不找他麻烦。” 言外之意，不要因为看不到头就不过日子了啊！ 男生把吃完饭油乎乎的嘴一擦：“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简叔叔说的对，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 瘦猴这种人，不一次性解决，就会跟个狗皮膏药一样。 一个月给一百？根本不可能。 这一个月下来，瘦猴知道他家给的钱多，就算是往后，估计也至少要一个月五六百。 男生不想再忍了。这么忍下去，就算是考上大学，他也觉得自己很弱小。回想高中生活，也全部都是被人欺负的回忆。 他不要这样提心吊胆的过一辈子。 眨眼间已到放学，男生还是落在最后面，他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给自己打气。 你可以的！你可以战胜这些坏人的！简叔叔说了，只要按照这样的方法走，一定可以把这几个人都给送进去！ 就算是他们再出来，也不用怕。 因为简叔叔说了，按照数额算，这群人少说也会是三年以上。 那时候，他早就出去读大学了！ 男生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这才缓缓走出校门。 瘦猴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看见他就上来对着后脑勺甩了一巴掌。 “尼玛的，知道我们在门口等，你还敢这么晚出来？” 男生强忍着疼痛：“老师让我出板报。” 瘦猴不耐烦的揪着他的胳膊，葛明冷笑一声，走在了最前面。 一群人就这么又到了巷子里。 “钱呢？” 葛明不耐烦的说道：“一百块，说好的。” 什么说好的，不过是葛明和瘦猴单方面的要求。 男生握着书包带：“我没带。” 葛明眯起眼睛，怒极反笑：“你踏马耍我玩呢？” 瘦猴去抢男生的书包：“没带？你是不是想死？” “我、我要不来。我爸妈说我要钱太勤了，他们要去学校找老师问我的钱去哪儿了。” 瘦猴的动作顿了下。 哪怕是小混混，也知道家长万一找了学校，要保护费的事就很难继续了 葛明才不管那些，他弹了弹烟灰：“让你去偷啊，你连偷都不会偷吗？” 男生紧紧抓着书包，声音颤抖：“你们要的太勤了，我爸妈已经起疑了。” 瘦猴举起巴掌：“你踏马怎么说话……” 男生缩了缩脑袋，咽了口吐沫：“我偷不来，但我知道哪儿有钱……” “我带你们去，你们别打我。” 第142章 男生颤抖着说道：“我知道哪儿有钱, 我爸在工地上，我妈是出纳，我们家的钱都在办公室的抽屉里。” 这话倒是不假, 男生说完还生怕他们不信，拿出名片：“你们看, 我爸妈都在这个公司上班。” 葛明的目光在接触到名片的时候, 停滞了一瞬间。 男生还一个劲的给他们解释这些钱大概有多少：“每天出料进料, 总有个几万块。” 几万块！ 瘦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还从没有想过这么大的钱。 葛明倒是还稳得住，还没进去之前, 他每年的压岁钱都有好几千。 因此几万块并不觉得多大。 “你确定？” 男生疯狂点头：“我确定。” 葛明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他现在之所以会到处□□保护费, 其实就是因为葛长峻总跟他哭穷。 用葛长峻的话说, 那就是现在公司已经朝不保夕。日子很难过下去，他们这几个股东更是半年多没拿过钱了。 葛明不信，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最后，连他妈的首饰盒都找了，但值钱的东西除了金戒指和一个金耳环，旁的没一个值钱的。 葛长峻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到处找, 最后来了一句：“你要是不信, 就去我办公室找。” 葛明还真去了，找完得出一个结论, 他爸的生意好像确实有点问题。 明明几年过去了, 但是公司却旧的不像是个蒸蒸日上的公司。 公司里面多了很多生面孔, 多数人见到葛长峻也没了之前的恭敬，都是喊一句葛总就算。 葛长峻带着愁容：“家里的房子现在除了住的这一套，剩下的都卖掉了, 你妈的首饰也回收了点。你奶奶最近的药钱都是你四叔给的。” 葛长峻甭管是真假，但面上是做的很像的。 葛明心里藏着个疑影，觉得他爹撒谎，但又找不到证据。 可家里日渐收紧的开支不会骗人。 葛明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总爱充大哥请人吃饭。家里的钱拿不到，他就只能生一些歪办法。 于是就跟这些混混一起，去收保护费。 男生给他的名片，真就是巧了，正好是他爸公司的工地。 想起葛长峻总说公司忙，打个电话就说自己在工地。 葛明心动了，他倒是也未必是去拿那几万块，但他是真的想去探探家里的虚实。 如果有钱，那他拿了也没什么，反正都是自家的。 如果没钱，他也算去了疑心。 再说了，自家的工地，真要被抓了，也不怕。 他爹还能不捞他？ 这样百利无一害的事，葛明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问男生工地在哪儿。 男生缩着脑袋：“就在城西，我可以带你们去，今晚我爸妈说要去看奶奶，应该会很早就走。管出料的人认识我，只要我说去找我爸妈，他就会让我进去的。” 葛明深深看了一眼男生，心里想的是，如果这次有钱就算了，没钱的话，他总要跟葛长峻说一说，得把这男生的爸妈给开除了。 “那就今晚，怎么去？” 男生从兜里掏出来十块钱：“打车吧。” 葛明一把夺过钱和书包，翻了翻之后拿了对方的学生证，才随手丢给对方。 他晃了晃学生证：“事情完了再给你。” 压了学生证在手，葛明更加肆无忌惮。 这小四眼他看的透透的，本来就不敢骗人，这下学生证被扣了，就算是出了事，他也跑不脱，晾他也不敢坑自己。 男生默默接过书包。 葛明几人走出胡同，远远就看见一个面包车，这时候的面包车也是能拉人的，拉人的面包车车主经常会开着车门到处喊。 葛明喊了一嗓子，那面包车就飞快的开过来。 “同学，几个人？上哪儿啊？” 司机胡子拉碴的，一口本地方言。 葛明把男生往前一推，男生乖乖报了位置。 葛明率先坐上去，瘦猴几个迟疑着。 “老大，要不然……我们就不去了？” 瘦猴还是不敢。 几万块啊，到时候偷了，万一被抓，岂不是要坐到死？ 其他几个小混混也都脸上表现出不情愿。 葛明看不上他们这些人的没出息，可今天不一样，葛明还是需要这些人跟自己一起，到时候放风，看场，都需要人。 “多大点的事。” 葛明压低了声音：“那是我爸的工地！就算是出事，也跟你们没关系。” 其他几个人还在犹豫，但瘦猴恍然大悟：“早说啊，明哥。走着，我跟你去！” 葛明看着犹豫的小弟：“只要去，我一个人给二百！” 这下，又有一个跟上来。 其他几个人说到底还是不敢，于是纷纷摆手：“明哥，算了算了，我今天家里有点事，就不去了……” 葛明连话都不想跟这些怂包们说，直接把门拉上。 “师傅，走吧。” 车上就此坐了四个人，戴眼镜的男生坐在正中间，葛明带着瘦猴还有另一个男生坐在他前面。 车子很快到了工地。 男生被人推搡了两次，这才带着葛明他们往里走。 走到一处门房，还没敲门进去，就有一个人端着牙缸从外面回来。天色已经暗了，那人喊了一声，问是谁。 男生声音发颤：“赵叔，是我啊，我来找我妈。” 姓赵的年轻人走了几步，这才看清楚：“是你啊，这几个是？” “我同学。赵叔，我妈在办公室吧？” “不知道啊，你自己进去找吧。” 男生谢了对方，然后几个人往工地里走。 这个工地还在施工，到处都是沙尘。因为是晚饭时间，机器都不动了，但也仍然零星几个人来来往往，但天色太暗，基本看不清人脸。 葛明的心已经全放下了，这小四眼，果真是没骗他。 “往哪儿走？” 小四眼指了指方向：“就那边，二楼第一间。” 说完，男生皱着鼻子：“我想去厕所。” 葛明：“……憋着。” “憋不住了。” 葛明气不打一处来。 男生小声道：“你们先去，没事的，我妈的办公室钥匙在这里。” 葛明拿了钥匙：“赶紧滚回来。” 男生答应了一声，这才赶紧跑了。 男生俯下身子，匆匆绕过沙堆，一溜烟跑到了工地外头。 那一辆葛明他们眼睁睁看着开走的面包车，此时正灭了车灯在外面等着。 男生逃似的跑上车，车上坐着的。 赫然就是刚才的司机和跟他搭话的赵叔。 “司机”简锋问他：“引过去了？” 男生喘着粗气：“过去了！” 简锋拉上车档：“那行，咱们走。” 车子轰的一身，载着男生离开了工地。 路上，男生平复了心情之后才钦佩起简锋的料事如神。 “简叔，你怎么知道他要拿我的学生证？刚才他押我学生证时候，我都吓死了。” 简锋语气平静：“我不是知道，我只是比较了解葛明。” 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简锋太知道葛明的性格了。 男生仍然有些害怕：“我妈的钥匙也给他了……” 简锋打了方向盘：“不是说好了吗？学生证你提前跟老师说你丢了，先登记上，那你家的钥匙当然也是跟着学生证一块丢的。你等会儿把你的书包扔在巷子里，谁问你你就说葛明抢你的包，旁的都说不知道。” 男生哦了一声，可还是不理解：“他们就算是摸到了财务室，也摸不到钱啊，钱锁着，他们根本偷不出来。那到时候他们被抓了，也就是偷窃未遂。” 想到这里，男生更紧张了。 简锋温言安慰：“没多大的事，你放心，他们出不来。” 给男生送到校门口，简锋把人放下来：“其他的事你都不用管，你就只好好读书就行了。” 男生深深弯了个腰，虽然他现在连简叔叔的全名都不知道，但他还是感谢对方能帮自己。 “我一定会的。” 简锋再次启动车子，一直没说话的“赵叔”小石才出声。 “锋哥，你整这么麻烦的事，就是让那小子进去几天啊？” 这偷窃未遂，压根判不了多久。 简锋点了根烟：“本来就是个幌子。” 钓鱼执法这种事，太过分了自己也危险。 简锋跟小石解释起自己查到的东西：“我那个三弟，就是葛明他爸。我前几天查了查他，才发现他背着他儿子弄了不少事。” 葛长峻在外面找了女人，又生了一个。 兴许是看出来了大儿子的不争气和败家子，葛长峻动作频频，先是跟合伙人拆了伙，从公司退了出来。当然退的也很不好看，几家闹得很不愉快。 其次，葛长峻已经转移了所有的财产。很多人都知道他在外头有一个家，怕是只有葛家的人还蒙在鼓里。 葛长峻现在为什么瞒着葛明，还不是怕自己这个好大儿找他麻烦？ 要让葛明知道他在外头又生了一个，葛明是真敢发疯的。 简锋查到这些，凭借对葛长峻的了解，他就知道了一件事。 只要现在葛明有个由头进去，甭管什么借口，葛长峻肯定不会捞他，说不准还要踩一脚。 简锋呵呵笑了一声，了解了葛明身边的关系，这次的局就是为了让这些人去收拾葛明。 葛明去的工地，他以为是葛长峻的，其实不是，而是葛长峻那几个合伙人的。 做生意的人心都脏，看见葛明，心里怕是最怀疑的其实是葛长峻。 小石恍然大悟：“那到时候，工地这边肯定会不放过葛明几个人，然后葛长峻也不会捞。” 最后判多少年，就看葛长峻狠不狠心了。 反正葛明身上事也不少，翻出几件，也够他喝一壶了。 …… 可让简锋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最后会牵出另外一件事。 没到三天，就有人传出来，说年初那个上工地偷钢筋导致工人死亡的嫌疑人找到了。 就是葛明，瘦猴和另外三个小混混干的。 第143章 葛明万万没想到, 同样的事情竟然会在他身上发生两遍。 在被人手电筒照在脸上问是谁的时候，葛明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顾不上细想, 他跟瘦猴两个人飞快的跳下栏杆逃跑。 瘦猴跟在他身后，早就慌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明哥, 怎么回事啊？” 怎么突然就要跑了？ 他们分明是正大光明进来的, 为什么不干脆糊弄过去？ 葛明：“别废话！跑！” 过去的几年时间, 葛明也并非全无收获。最起码的，他对于危险有了一种认知。 此刻在黑暗中逃跑，葛明在喘息间隙骤然后悔起来。 他草率了！ 只听那小四眼说的话, 他就全信, 跟着对方来了这个工地。 现在想想, 小四眼说要上厕所，早不上晚不上，怎么就这会儿非要上？ 葛明咬牙切齿：“分开跑！” 身后的人跟了这么久，从几个人到十来个人，葛明三个被追的狼狈逃窜。 这样不行！ 葛明一声令下，瘦猴和另一个男生立刻默契的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跑了跑了！分开追！” …… 葛明和瘦猴很快就被按下, 另一个小混混跑的快, 可过了半小时，也被按了回来。 常年工地上工作的男人呸了一口唾沫：“跑？偷了东西还敢跑？” 葛明还算沉着：“我偷什么了？我跟同学来找他妈的, 我什么都没偷。” “还狡辩, 你说你同学带你来的, 你哪个同学？” 葛明挣扎着把学生证掏出来：“就他！我有他学生证，你不信就找他来问。” 男人接过证件，还真是会计华姐的儿子。 “你怎么进来的？” “他带我们进来的！” “屁！我就是看门的, 我刚才咋没见你们？” “……我骗你干嘛，真是这个人带我来的，你找他问问就清楚了。” “那你刚才跑什么？” “你们追我，我就跑了。” …… 看工地的头头狐疑的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葛明几个人，打扮看上去都不像是学生。华姐的儿子他见过，那可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呢。 他不肯放过葛明几个，干脆让人看着，他回去打电话。 没一会儿，他怒气冲冲出来了：“你踏马骗我？人华姐的儿子说是早就回去了，跟华姐两口子在姥姥家呢。” 葛明：“怎么可能？他学生证在这里！” 男人更气了：“你个瘪犊子，人家孩子说了，书包昨天叫小混混抢了。学生证今天早上就跟老师说了丢了！” 葛明顿时如遭雷击，这个瞬间，骤然跟记忆中的某段经历重合，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不可能！” “管你什么可能不可能的，等着，马上就有警察来招呼你。” 葛明：“别报警！我爸是葛长峻！我爸是你们老板！” “真是没一句实话，光知道打听老板，你怎么不打听打听，你爸葛长峻早就不是老板了！” 葛明这才真正傻眼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的一点保障，就这样没有了。 很快警察来了，把人带走。 工地上的负责人看了一眼这三个小混混，直接就把最近工地上丢的材料全扣他们身上。 “我看就是他们几个偷的，不然今天怎么轻车熟路的混进来呢？” 任凭葛明怎么大喊大叫，负责人就咬死了这句话。 瘦猴和另外一个小混混也如坠冰窟，本来觉得跟着葛明干，他爸有钱，就算是出事了，葛明也能搂的住。 结果葛明的有钱爸爸竟然是假的？ 瘦猴还蒙着，另外一个小混混见事不好，立刻扯着脖子大喊起来。 “我有话要说！我举报！” …… 葛明犯过的事太多了，比起旁人，他这个“大哥”的地位，全是靠着勒索和偷窃抢劫得来的。 就因为他拳头比别人黑，做事比别人狠，他才能站稳地位。 但同样的，他的黑和狠，也注定了出事的时候，他就是首当其冲被咬出来的对象。 常在街头上混的这些半大小子，有些机灵的没少进局子，当然也知道将功补过是最快的方法。 于是，葛明曾经带着他们数度偷盗工地材料，勒索中学生生活费，还有一次在外面吃霸王餐，店主以报警要挟之后，他们气不过，葛明还偷偷回去放了一把火，烧了对方店面的事也被掀了出来。 警察敏锐的察觉到重点：“偷盗工地材料？哪些工地？” 小混混战战兢兢，倒了个干净。 警察做完笔录，出了审讯室就赶紧去调卷宗。 “年头那个偷工地材料致人死亡的案子，有眉目了。” 小混混咬出来一帮人，案件也有大有小。其中不仅牵扯到工地事件，还有几次群架，另外还提到了抢劫导致某个学生进医院。 葛明进去没两天，案件的性质就变了。 葛明把着栏杆，要求见他爸。 “让我爸给我找律师！” 上次就是这样的，葛长峻在刘家人的步步紧逼下，仍然还是找了一个首都来的律师。也是对方的据理力争，在最后到底是减轻了些许。 葛明天真的以为，自己这次还能得到父亲的帮助。 直到他的母亲来看他，哭哭啼啼的告诉他，葛长峻不会来了。 “你爸要跟我离婚，他早在外面又要了一个小的了。我偷偷去看，那小孩都快会跑了。” 往前推，那就是在葛明还没出来的时候，葛长峻就已经在外面练小号了。 葛明的妈掉着眼泪：“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啊！” 这快一年的时间，她没管过葛明在外面干什么。反正她想的是，家里只有葛明一根独苗，孩子在里面那几年受了大罪，出来总得放松放松。 她没给葛明的恶行当回事，而葛明却为了这些行为，终于还是付出了代价。 性质恶劣，再加上案件涉及人员过多，最后葛明的案子并案处理了。 简锋打听完，心情颇好的告诉老婆。 “至少七年。” 葛明早就满了十六岁，这次他是不能用未成年人的理由再混过去了。 王梦梅也总算是放下心来。 那个瘦猴，也是至少三年。 “总算是省心了。” 这一年多，每次去接简梨，校门口都是这些小混混，实在是让王梦梅害怕。 “你弟……葛长峻怎么说？” 这次的事，简锋把自家人都给摘出来了，那个小四眼也就是被拉去问了问话，也没涉及到他。可归根究底，简锋在葛明二进宫的事情上还是做了推手。 血缘亲情，王梦梅就怕简锋心里不舒服。 简锋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怎么会不舒服？我可太舒服了。” 葛明的所作所为，二进宫是早晚的。 就算是这次不进去，就凭那群小混混们进局子跟吃花生一样的频率，一个咬一个，早晚也给葛明咬出来了。 再说了，他推了葛明一把，可事情还是葛明干的啊。 他要是没干，也栽不到他身上。 就像是这次他送葛明几个去的工地，负责人存着心想把丢东西的事情赖给葛明。那几个合伙人也都是如此，都觉得葛明肯定是受了葛长峻的指使。 可不管怎么赖，最后都没有赖上。 人警察也不是吃素的，偷东西之后怎么销赃怎么分钱，这些证据全都合上，才能算确定。 于是最后这次的事，反而成了最小的一件事。 下的定论是，葛明几个人抢了会计家儿子的包，又打了对方，从对方嘴里套出来的信息，于是几个人偷偷去踩点…… 总体是按照简锋最开始的预想走了。 简锋：“他进去了是个好事，再晚几个月，又不知道会多几个受害人。” 所以他一点没觉得对葛长峻愧疚。 倒是葛长峻，现在怕是高兴着呢。 不争气的大儿子进去了，不找他的麻烦，葛长峻巴不得葛明在里面坐到死。 …… 简梨知道这件事后，嘴巴张成了“o”型。 简锋慈爱的拍着她的肩膀：“那个高个子，我找了，但是没找着。不过你放心，只要他们跟瘦猴是一伙的，这次肯定也进去了。” 这个法子最好就在这里，简锋压根不用去找人，只要起个线头，警察自然会把涉案的都抓走。 简梨小海豹一样鼓起掌：“爸爸，你真厉害！” 简锋甩了下头发：“那当然，你看好了，往后找对象，不能比爸爸差。” 简梨：“……” 自从黄毛堵了一次，王梦梅紧急跟她沟通过一次。 内容不外乎就是，要什么跟爸爸妈妈说，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家里一定满足。 “千万不要学那些跟小混混谈恋爱的女孩子。” 王梦梅听过太多这样的事，就算是没听过，开饭馆，她也见过好几个。 打扮的过分成熟的小女生，还带着稚气的脸庞上画着脏脏的妆容。身边跟着一个吊儿郎当的男生，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在店里亲嘴。女生趾高气扬的跟男生抱怨讨厌哪个女生，男生就流里流气的说给她出气…… 作为一个家长，王梦梅都想上去给那小混混一个巴掌。 “你受欺负了爸爸妈妈会帮你讨回来，你要东西爸爸妈妈也会给你买。咱们不欺负别人，也不会被别人欺负。” 简梨一个劲的点头。 她的爸爸妈妈，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最好的爸爸妈妈。 *****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又到了期中考试的时候。 程瑜这天上学，突然毫无预兆的塞给简梨一个礼物盒子。 简梨：“……你爸还是你妈，还是咱哥谁出国了？” 程瑜一家子高知，不管是谁出国，都喜欢买一堆的东西回来送人。程瑜说，她爸这人不会挑东西，每次都是在机场买，什么丝巾香水皮带钱夹，只要拿回来，亲戚们都很喜欢。久而久之，一家人都养成了这种习惯。 程瑜也习惯性的给简梨带，简梨秉持着有来有往的原则，贵的不收，太张扬的不收。大部分都是些吃的。 简梨最喜欢的就是巧克力，谁让这时候人家外国的巧克力就是做的比较好吃呢？、 程瑜困倦的趴在桌子上：“你哥的，他前几天出国去了，回来带的。” 简梨拆开盒子，里面是造型各异的巧克力。一个个做的十分大块，看着就让简梨很满足。 她美滋滋的放进嘴里一块，香浓顺滑的滋味在嘴里散开。 “咱哥就是审美好，这巧克力好吃。” “就是样子怪怪的。” 程瑜困得眼睛睁不开：“你不是属猴吗？他特意买的。” 简梨幸福的把一块正在捞月亮的猴子放嘴里：“咱哥真讲究！” 第144章 时间来到了五月份,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 这一个月，虽然最紧张的不是简梨这些高二的学生，但是在高三的打鸡血氛围里, 简梨还是察觉到了紧张。 还有一个月，她就是倒计时三百六十五天的高三生了。 学校的课间操放的音乐都柔和了, 如果说之前还是加油打气, 现在就是温和的抚慰这些紧张的学生们。 最后一个月, 学的东西有限，最重要的反而是心态。 在这个档口，孔国荣破产了。 孔国荣破产的消息不让人意外, 但是简锋听到的瞬间, 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 “这么快？” 谁都看出来了孔国荣的空架子, 但都觉得空架子也至少能烧一阵子。 结果孔国荣突然大厦倾颓，就这么倒了。 林慧最先知道的消息，先来跟简锋和王梦梅说了一句。 林慧也有些恍惚：“是啊，这么快。” 她高看了孔国荣。 也正是在孔国荣倒闭的时候，她才骤然发现，原先那个勤奋，肯干, 踏实的孔国荣, 早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懒惰，自私, 看不清自己的孔国荣。 林慧把自己知道的内情告诉给简锋。 孔国荣其实去年就流失了很多客户, 后来在经历了换人, 又找了亲戚来之后，孔国荣更是一路下坡。 亲戚家的孩子来了，孔国荣的姐姐们打电话, 话里话外都是让孔国荣给高工资。 一个个都是初中没上完的，张口都是要两千的工资。 孔国荣当然不给，给简锋高工资，那是因为简锋干的多还聪明。给这几个什么都要教的青瓜蛋子两千，孔国荣又不是钱多了没地方撒！ 孔国荣不给，选择了委婉的方式，说是先学，学好了就涨。 可他的姐姐们却觉得孔国荣不地道。以前跟林慧一块过，是林慧管着的，林慧凶的很，她们可以体谅孔国荣的难处。 但是现在林慧都跟他离婚了！ 孔国荣还这样？ 一定是后来找的女人撺掇的！ 这就让孔国荣的姐姐们很不服气。 林慧那是跟弟弟白手起家的情分，管着钱还有的说，这后来的算什么意思？要论关系，国荣跟姐姐们的情分，可比后老婆要近！ 气不忿之下，孔国荣的姐姐们就说让儿子偷着往自己兜里塞。 “反正你舅他现在离了婚，回头老了说不好还要让你们养老呢！” 原本她们还不至于这样想，可是今年孔国荣没回家过年，反倒是林慧回家过年了。 两家本就是庄子挨着庄子，孔国荣的老家亲戚们，很快就听说了林慧现在成了女老板，开着豪车回来的。 这样一来，很多人都打起了嘀咕，原先孔家对外说的是孔国荣不要林慧，可现在看，说不准是林慧不要孔国荣了！ 尤其是几个亲戚家孩子来了桃城，偷摸打回家的电话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孔国荣的店，压根没有想象中大！ 孔国荣的姐姐们被这些消息一挤，顿时也活络了心思。 今年林慧带着孩子回来，两个孩子就是象征性的来家里转了一圈就走了。 这难道不是证明了，孔国荣现在就是一个人吗？ 所以，放心大胆的拿！ …… 孔国荣原本生意就坏，伙计干的久的也都走了好几个，剩下的不是偷就是拿。关键是，这些人拿了好处，活也干的稀碎。 有时候电话打过来让送东西，第二天都送不去。 日子一长，很多人也都转了地方。 孔国荣知道问题所在，但是他只有两只手，堵漏都堵不完。 终于，这个月，孔国荣拿不出钱来了。 他找人借，也借不出，从银行贷，人家一查，说他有两笔贷款。 孔国荣懵了，他哪儿去贷过款？ 找来找去，最后找到了身边人。 吴玉霞最后看瞒不过去，只能交代了，说自己入股了某个生意，转转手就能挣钱。之前问孔国荣要钱，孔国荣不给，她干会计时候手里什么证件都是齐全的，所以就用店里的东西抵押贷款了。 孔国荣气不打一处来，捂着心脏。 吴玉霞说的“某个生意”，说的是给人家一万块，过三个月还一万二的那种生意。 根本就是借新还旧的骗子！ 吴玉霞抱着刚生下来的儿子，小声说道：“我哪儿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投的。” 她投完拿了第一期的分红，第二期就拿不出来了。 她不敢告诉孔国荣，就想着自己先生孩子，生完了孩子，孔国荣发现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会为难她。 孔国荣看着这个愚蠢的女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这就是他找的人。 扒了篓子，不为他想着怎么尽快想办法解决，而是任由这个疮疤腐烂，就因为怕他不要她？ 吴玉霞小心翼翼：“我不是故意的……国荣，你肯定能解决的吧？” 孔国荣这样颓丧，叫吴玉霞慌起来。 “我真的是为了咱们家好，孩子要出生了，我想让他有更好的生活条件，也想为你减轻负担，我想着，我要是跟林慧一样会赚钱，你就可以不用那么累了，她拿走你那么多的钱，这笔钱我想给你补上……” 孔国荣：“……你别提她。” 吴玉霞心中一喜，以为是自己说的话触动了孔国荣的内心。 是啊，一想到林慧分走他那么大一笔钱，孔国荣一定是内心十分的厌恶。 孔国荣抱着脑袋，心里想的却是…… 林慧看他真的看的太准了。 大概是林慧早早看清了自己的草包本质，所以才会这样斩钉截铁的跟自己离婚。 吴玉霞小声哄着儿子，浑然没发现孔国荣的崩溃。 …… 孔国荣的店挂了出清。 无视了吴玉霞的哭闹，孔国荣在崩溃之后选择了目前只剩下的一条路。 他要卖了店铺，还了贷款和欠款，然后回老家去。 吴玉霞傻眼了，这么一来，孔国荣岂不是一穷二白了吗？ “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吴玉霞声嘶力竭，哪里还有以前温柔的样子。 孔国荣登记着店里的东西：“你要是愿意跟我，就跟我一块回去，咱们领证，孩子我也会尽全力照顾。” 回去？回哪儿去？ 吴玉霞好不容易在桃城扎了根，她才不要跟着一个男人回他的小乡村！ 孔国荣：“那你要怎么办？” 吴玉霞：“你去找门路啊！” 孔国荣：“我找不来。” 他现在没本钱，没人缘，怎么跟人拉关系？ “你就甘心这么回去！？” 孔国荣不甘心，可他再不甘心，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他已经没了年轻时候那股目空一切的心气。 那时候的他，身强力健，还有林慧做大后方，他可以好无后顾之忧的冲出去，厮杀出一片天地。 可现在的他……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身体不行了，没有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 孔国荣只想回到老家，在熟悉的环境里过日子。 吴玉霞闹了一通，最后看孔国荣实在没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她迅速的衡量了得失，把孩子丢下，房子卖掉，人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 简锋再次见到孔国荣，是孔国荣上门来问他要不要买他的店。 吴玉霞的突然出走，让孔国荣措手不及，一个小月份的婴儿，更让他不知所措。 他没有时间再去慢慢出清了。他需要尽快结束在桃城的一切，回到老家去。 简锋给孔国荣让了个位子，倒了一杯茶，两人都久久无话。 孔国荣盯着墙上的“天道酬勤”看了一会儿，自嘲的笑了：“你看我，肯定跟看傻子一样吧？” 简锋没说话。 “我也觉得我跟傻子一样。” 都多大的岁数了，居然老房着火一样，被欲望迷失了双眼。 现在，他付出了代价。 简锋没有看人笑话的习惯，只是默默不语。 孔国荣打包出了店里的一切存货和货车，以及店面剩下的半年租期，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开了个十二万的价格。 孔国荣知道自己开的价格高，悄悄攥紧了拳头。 难堪是一定的，可他谁也怨不了。 十二万块，是他卖了房子和门面，以及其他东西之后，最后剩下的债务总和。 孔国荣觉得吴玉霞和林慧都挺聪明的。 不对，吴玉霞比林慧更聪明。 林慧还是在夫妻十几年之后才发觉他的不可依靠。而吴玉霞就只需要短短几天就能想明白。她现在跑，还能落下一套房子的钱，要是跟着自己，往后就是过不完的苦日子。 简锋对着十二万的价格思索了片刻，起身出门去打了几个电话。 再回来时候，简锋开口问他：“店里的东西我明天去接收，只要东西没问题，十二万一次付清。” 在这个瞬间，孔国荣在简锋的眼里看到了怜悯和坦然。 “好。” 尘埃落定。 第145章 孔国荣的门面, 位于一处大型农贸市场的对面。 王梦梅坐在车上，东张西望：“这地方不是说改造吗？怎么还没改造完啊。” 早在几年前，就说市里要建一个调料食品城, 可是说了这么久，楼房都封顶了, 也没见投入使用。这个农贸市场就挨着食品城, 大多数人都等着食品城投入使用就搬进去的。 简锋打着方向盘：“谁知道呢, 也有人说，这里往后也要并入食品城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解决。” 王梦梅：“这里可够远的。” 之前简锋在这里上班还不觉得, 现在自己家做生意了, 再加上王梦梅买了几套房子了, 再看这个地方，就觉得远还偏。 距离他们住的地方，足足有七八公里。 简锋：“这地方是大市场啊，放在市区，大车出入多吓人呢。” 之所以安排在这么远的地方，也是为了方便出货，从市场往北五六公里, 直接就能上国道。 王梦梅隔着玻璃：“菜倒是便宜。” 王梦梅现在客流量稳定了, 平日里就不再自己去挑着买菜，而是找了几家卖菜的小贩, 每天往店里送。 这种长期稳定的客源, 要的价格也不高。 但是王梦梅看到这里的市场, 价格比她店里的还便宜。 简锋见怪不怪：“全城的蔬菜，一多半都是从这里出的。” 要是早上四五点来，还能赶一波早市。那东西才便宜呢。 市里有些抠门饭馆小老板, 为了省点钱，都是大早上来捡菜。 这种成大车拉来的菜，最后往往会剩下一些卖不出去的底，小老板们搞完价钱，你一点我一点就分了，遇上点烂菜，就剥了外头的，只留里面的。 卖菜摊子的小老板也来，捡着便宜新鲜的蔬果买。 除了流动的开着大车的小贩们，这里面的平房里都是固定批发蔬菜的。 市场后面一排冷库仓房。 孔国荣就在这里租了一个不带冷的仓库。 简锋和王梦梅看完店里又去看仓库，仓库里还有一个没走的员工，看见简锋就赶紧递烟。 “锋哥，你来了啊。” 简锋摆摆手：“没事，我来看一眼仓库。” 这个员工赶紧拉开仓库：“都在这儿呢，这是出货单子，前天合过的，这都对得上。锋哥，这都中午了，你跟嫂子还没吃吧？要不咱们一块吃点？” 简锋嘴上应付着员工拉关系，眼睛在单子上飞快的扫了一遍。 “不用，我跟你嫂子就是过来看看有没有要重新装修的地方，这两天我打算找个水电工过来看看，有问题的地方统一都修一修。” 员工忙不迭的引着简锋去看：“有的有的，这个地方有个耗子洞，我之前用水泥给封了，但最近好像又不行了，我想着要不就买点耗子药。这上头的灯也接触不良，但是仓房太高了，没架子我也上不去。还有这个角落，一下雨就漏水……” 简锋一一记下，很快就给出了处理办法：“耗子洞这个，堵一会儿也弄不了，耗子药更不能用，咱们这是卖吃的，万一掉一点进东西里，这都是大事。你去看看别家怎么弄的，不行我让你嫂子去抱只猫回来，养在这边。灯管我找人来换，换完买个能收起来的梯子。漏水这个，我找专业修补的人来看看，要是不行就把仓库腾空，彻底修好……” 员工听着简锋的安排，一句抱怨都没有，而是十分积极。 “哪儿用嫂子去找这么麻烦，我在市场上问问，谁家的猫生了我就要一只来。市场上多的很，老多家都是养着的。” 简锋点点头，把货单递给他，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问他：“你之前工资是一百五？” 员工心里打了个鼓：“是的是的，孔老板给我开的。” 说完，员工又有点懊悔。 叫什么孔老板！ 那人现在都不是老板了！再说了，在简锋这个前员工面前叫孔老板，简锋心里能气顺？ 他正懊恼着，想着说些什么话找补。 简锋开口了。 “一百五太低了，我看咱们市场上都是二百。往后你也按照这个走。” 员工被突如其来的馅饼砸在脸上，高兴的什么都忘了，跟简锋握握手。 “简老板，我一定好好干。” 简锋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带着老婆出来。 王梦梅：“我还以为你要给他开除了。” 这人看仓库，简锋来盘货那天就知道他手脚不干净，孔国荣的仓库里，好多贵一点的材料都只有上面半袋是好的，下面都是些细碎的次货。 简锋跟孔国荣算了下，这部分折掉了一千块钱。 有这样的例子在前头，简锋还能信任他？ 简锋：“先看看再说吧。” 今天他特意来了一趟，就是看看这人会不会没眼色到连换了老板还要伸手。 他可不是孔国荣那种人，他眼里不揉沙子的。 好在这个人还算知道，仓库里头比上次来都干净了不少。 “现在刚接手，我开他干嘛？总得过渡下来，再说以后。” 孔国荣留下的账太乱了，中间因为一直换人，还有做假账，单子跟单子都对不上！ 简锋接手之后，原先孔国荣请的会计交接完飞快辞了职。 简锋现在只能先将就用一用原先的人。 王梦梅：“也是。” 王梦梅看着丈夫，现在的简锋，已经有了些“老板派头”了。不过倒是不油腻，更多了几分稳重。 简锋：“……你看什么呢？” 王梦梅嬉笑道：“简老板~” 简锋耳朵稍微红了红。 王梦梅偏过头，心里早把他看透了。 什么带着她过来认认门，实际上就是带她来显摆显摆。 男人的那点虚荣心啊。 简锋装作听不懂老婆话里的调侃：“我打算把我原先的仓库退了。” 他原来货少，是跟人拼的仓库，现在有了孔国荣的仓库，他租的那个就能并过来。 正好库管也加一个，他对现在这个还是放不下心。 他那个仓库里的东西都是贵的，别说是偷了，就是稍微没注意，让东西坏掉，也是很大的损失。 正好，另一个库管是王梦梅的一个远房亲戚，两个人都看仓库，也不怕出问题。 这次为了盘下孔国荣的店，简锋又去贷款了。 王梦梅那边的六万块还没还清，转瞬间又多了十万的外债。 两口子那天晚上用计算器算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跟人张口。 借钱这种事，开口就是用了情分，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一笔钱，这种人情债，往后更难还。 问银行贷款，简锋和王梦梅算了一笔账。 就以一年为期，王梦梅的店面保守估计能有至少七八万的收入，简锋这边，也总能有个几万块。 简锋现在接触了不少生意人，胆子大了，眼光也长远了。 他尽力说服了王梦梅。 有些人做生意，那完全是用债务在运转，杠杆拉满。他们家现在，两套已经升值的门面，还有一套住房。家里也有车子。 这些固定资产，足够他们博一把了。 更何况，这也算不上什么博。 孔国荣的店虽然黄了，但是他蹚出来的路子还在，简锋只用打通关系，照样还能干。 王梦梅没有犹豫太久，最后还是同意了。 也是跟林慧接触久了，她也壮了胆子。 林慧老早就说过她，说她手艺这么好，应该抓紧时间扩张。 “时间不等人，你以为自己稳扎稳打，实际上时机错过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现在是什么年代？ 是最好做生意的年代。 桃城是省会，竞争还激烈些。放到下面的县里，只要你胆子大，敢开始干。那就能挣到钱。大钱看运气，小钱致富还是轻松的。 林慧毫不避讳的说起自己怎么撬杠杆资金的。 她在首都买了几套全款房后，后来就觉得全款不如贷款分期。这两年，钱越来越不值钱，每年物价都在涨，林慧就觉得还不如把流动资金拢在手里做生意，比全款压在房子上值得。 于是今年翻过年，她又在大城市置业了，用的是贷款。 王梦梅看着林慧那么敢干，也忍不住想要让家里的条件更好一些。 两套门面一套房，要放在原先在棉纺厂，王梦梅会觉得这是身边少有的富裕人家。 但真到了这地步，王梦梅接触了更多人，就会感叹自己之前的井底之蛙。 林慧的客户们，多的是有钱到几十万都是小钱的人家。 王梦梅一咬牙，贷了！ 她就不信了，自己还能还不上贷款！ 简锋顺利盘下了店铺，迅速调整了自己的业务。 孔国荣的粮油店名字被他给换了，换成了简锋的公司名称。 鲜锋粮油。 现在店里的业务也逐渐分开，一部分是粮油米面调料生意，简锋把这部分让小孟做，还给他配了一个业务员，让业务员出去拉顾客，小孟管着出货进货送货。 还有一部分是礼盒，主要是小石做，简锋挖了几个能说会道的女业务员，让跟着小石去跑市场和看店。 简锋自己，则是到处都管，最主要的是，跟原先的大客户们修复关系。 孔国荣当初的顾客都结束了合作，简锋就又用之前学到的东西，再把关系捡起来。 连着好几天，简锋都去外面应酬。 简梨终于适应了一个事实。 她爸是真的开始做生意了。 王梦梅还是守着店，但是最近也显然心思活络了不少，经常是倪浩掌厨，她则是时不时就出去跑。 简梨：…… 好吧，王梦梅女士好像也要忙起来了。 王梦梅每天早出晚归，这天回来，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你林慧阿姨准备给孔飞转学。” 第146章 林慧想给儿子转学的念头是突然出现的。 孔飞虽然自从上高中之后就开始努力学习, 但是成绩还是维持在中上。 自从文理分了科，孔飞的班主任更是在家长会的时候给家长们说明白了孩子们的成绩水平。 年级的前五十，未来能进重点, 后面的一百多名，一本二本都有可能。 再后面的, 三本和大专。 孔飞的成绩在年级的第一百二十八名。 这个成绩说好不好, 说坏不坏。 如果是几年前, 林慧就也满足了。 孩子读这个分数，再加上体育生的身份，能上个不错的学校了。 但是现在, 林慧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她跟孔飞促膝深谈了一次, 得知孔飞想要以普通学生的身份考大学。 她顿时想的多了。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又长高的儿子。 “你想考什么大学？” 孔飞：“我想考首都的大学。” 林慧想起王梦梅羡慕的表示也想给简梨在首都买套房。 “她天天说自己到时候要考首都的大学, 到时候就给她买一套房子，也方便她平时生活。” 林慧没戳穿儿子的想法。 她想了想，决定推儿子一把：“咱们家在首都有房，不过你也不能在那边高考，人家学籍有要求。你的户口倒是还在老家……要不然，我给你转学到老家省会的学校吧。” 现在高考除了大城市，管的并不是很严格, 像是这种到处都有房产的, 回老家考和在这里考，没人多在意。 可林慧的老家, 分数线要比桃城这边低一些。 林慧本来想着是在高二的暑假把孔飞的户口弄到桃城来。 现在孔飞突然说要用文化课分数考大学, 林慧就觉得, 与其在桃城参加高考，不如回老家去。 孔飞大了，如果说以前, 林慧还对这个儿子不放心，她现在就完全没有这个念头了。 这两年，孔飞把自己和弟弟都照顾起来，姥姥来了，孔飞更是会时不时的带姥姥出去吃饭，给姥姥买衣服。 林慧看着儿子十分骄傲，当然也希望儿子有一天可以达成所愿。 “妈妈知道你的想法，你也不用急着拒绝我。现在你还小，有时候一时冲动，想的也不够长远，其实对谁都不好。这一年，你回家去读书，也是个好事。想明白了，将来以更好的面貌去迎接生活。你说呢？” 孔飞想了两个晚上，最后找到了林慧。 他同意转学。 林慧抓紧时间找学校，最后给孔飞找到了老家省会最好的高中。 孔飞临走前，房间亮了好几晚的灯，第二天拿出一个盒子。 “妈妈，你回头把这个东西送给简梨吧。” 林慧看着儿子：“你可以自己送的。” 这几天，孔飞还在天天上学，简梨的班级就在他楼上。 孔飞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算了吧。” 面对着简梨，他总是自卑。有很多时候，也害怕。 林慧接过盒子：“我可以看看吗？” 孔飞脸上浮现了一点红色：“看吧。” 林慧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用各种小小的三棱镜粘起来的一个小挂饰。 互相交叉，看起来平平无奇。 孔飞把挂饰放在玻璃前面。 林慧呼吸暂停了一瞬。 三棱镜在阳光的折射下，出现了一个个彩虹色的小光斑。随着移动，光斑也在移动，可以想到，如果是上午，这种彩虹照满整个屋子的样子。 林慧：“你怎么想起送这个的？” 孔飞低着头：“就是偶然想起来。” 其实不是，而是他看到简梨，总有这样的感觉。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总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美好的人存在。 “好吧，妈妈会送给她。” 孔飞紧张了一下：“不要说。” “……好。” “也不要马上就送。” “那我等她生日送。” …… 孔飞悄悄走了，王梦梅还跟林慧抱怨。 “你也太着急了，怎么不喊着一块吃个饭？” 往后孩子们考上大学，天南地北还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再见一面，王梦梅对孔飞的印象很好，除了觉得这个孩子有点内向，不爱来店里吃饭之外，总得来说是个好孩子。 “把孩子送去那么远的学校寄宿，我想想都觉得心疼。” 林慧不动声色道：“男孩子嘛，就应该这样，我跟他说过，在学校也是锻炼他的独立生活能力，像是洗衣服叠被子，这些家务往后结了婚也要做的。看看你家简锋，再看看老孔，疼老婆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王梦梅重点歪掉：“老孔回老家去，你知道他过的怎么样吗？” 简锋也挂着心，但这话他没办法问，从孔国荣手里买了店，再问这些，感觉像是看人家笑话似的。 林慧：“……就那样吧。” 这个岁数了，有什么难听话听不得呢？孔国荣回到老家倒是踏实下来了，现在在镇上做点小生意，只要挨得住旁人的眼光，总能再过起来。 倒是孔国荣的妈，林慧的前婆婆，以前离婚时候对着林慧破口大骂的，那阵子却没少打电话，话里话外都是打温情牌，想让林慧跟她的儿子复婚。 “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还有两个孩子。他这把年纪，你难道忍心看他过这种鬼日子？” 林慧也不软，在电话里直接回道：“什么鬼日子？他现在不欠债，回老家也就是普通人的日子。你非要说这是鬼日子，那全天下的人又过的什么日子？你儿子当初就是这么走出来的，你要是心疼他，就好好照顾他，让他再走出来。我跟他离了婚，一分光也没沾他的，凭什么让我为他买单？” 孔国荣的妈苦口婆心，林慧的态度摆的明明白白。 她就是不复婚！ 以前的日子过够了，她现在别说是复婚二婚，什么都不考虑！ 这次孔飞回去上学，林慧跟自己哥嫂说了，让哥嫂没事就去市里看看孔飞，但是不要跟别人说。 她在市里买了一套房子，等到今年过年，她就回去市里过年。 至于老家，她也不打算回了。 林慧：“回老家真没意思。” 风光回乡这种事，干了一次就让林慧没了心思。 回家不过是看一张张虚伪的脸，她现在老娘在身边，哥嫂想见也能见，老家其他的亲戚，完全没必要为了获得他们的一两句好听话而让渡利益。 王梦梅如同找到知音：“太对了！” 她年初那次回去，自以为是能够扛得住外人的所有道德绑架，但却忽略了她老娘赵春兰！ 赵春兰早些年日子难过，现在好不容易两个女儿都争气，于是在村里立刻抖起来了。 年后没俩月，赵春兰就打电话，问王梦梅还记不记得她舅家老表媳妇的娘家妹妹的儿子。 王梦梅记得个屁！ 这七拐八绕的关系，她能记得才有鬼！ 赵春兰：“哎呀呀，你怎么会不记得了，那一年你结婚时候摆酒席，你舅舅带着来过的，那小孩你还抱过呢。” 王梦梅还真有了点印象。不过是坏印象。 她舅这么多年，站着个老娘舅的身份，正事是一点没干，以前他们姐弟几个还小，日常就是她舅年初二翻白眼。 她妗子也总是阴阳怪气：“春兰啊，你出来有时候也别全都把孩子带上啊，这也就是你哥跟我不计较，不然这拉拉杂杂一大群的，上哪儿人家还以为你吃大户呢。” 有这样的渊源在，王梦梅跟舅家根本不亲。 可等到她结婚，舅舅一般都是坐主桌的。 不能不请。 王梦梅还记得，那时候她舅不光是带了老婆孩子，还带了老婆娘家几口人。 来了之后上了一个礼单，坐下七八口人。 问就是说正好人家去做客，干脆带过来了。 王梦梅现在想起来都一肚子火气，席上她舅嫌弃菜不好，又早早就喝醉，闹得一桌子都没吃好不说，王梦梅没给他敬酒，后来他每次见面都把这个当做王梦梅的“罪证”。 赵春兰试图狡辩：“那你确实没给他敬酒啊，他一个老娘舅，一辈子就吃你一回酒，还没吃着，生气很正常。” 王梦梅：“……那是我没给他敬酒？他早喝的晕过去了，人都躺桌子底下了我怎么敬？我洒地上啊！” 赵春兰：“你这孩子，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记仇……你舅他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你管他喝醉没喝醉的，他是你舅，你没敬酒你就是不对。不过你舅也说了，只要你给那孩子安排到你店里，这事就过去了，他也不跟你计较。你听见了没啊？人十八九的小伙子，去了你店里你好好教……” 王梦梅一脸无语，最后撂下一句。 “你说完了吧？说完了就挂了，反正不行。” 赵春兰哎呦哎呦说着她不听话，安生没几天，又乐此不疲的再来介绍。 什么张家小时候借过面，李家小时候给过桃，说来说去，总要帮衬。 王梦梅后悔了。 “我今年说什么都不会再这样了。” 第147章 六月, 高考如期而至。 省实验也是高考考点，王梦梅早上从校门口过，看见门口乌泱泱的都是家长。一个个都攒着劲头, 使劲往里瞧。有早叫的蝉声叫的响亮，更让人心情烦躁。 “叫叫叫, 早知道就前几天来给周围的都粘了。” 王梦梅回到店里, 跟薛玲说道：“太紧张了。” 从那儿过一趟都紧张。 过了今天, 简梨就是高三生了，王梦梅的紧张情有可原。 薛玲：“梅姐，你东西搬完了？” 王梦梅点点头：“搬差不多了, 就差一点。” 倪浩从旁边过, 忍不住插嘴：“你们是没去看, 人家那家里，样样都是齐全的，师父压根不用带什么东西去。” 提到这个，王梦梅忍不住笑意。 简梨高三了，往家里跑，每天光在路上就要快一个小时。 不巧的是，她跟简锋如今却比前几年更忙。 简锋的生意逐渐有了起色, 每天应酬找货源盯店, 有时候连着一个月，都是晚上十二点多回家。有时候喝多了回家还吐, 怕吵的简梨睡不成, 简锋硬是撑着最后的精神去公共厕所吐完再回去。 王梦梅也经常劝他不要这么拼, 身体是第一位的。可闲下来，她也很能理解简锋的心态。 就跟人上坡骑自行车一样，最陡峭的地方总要站起来蹬几下, 上去了之后，就是一片坦途。 简锋现在根本停不下来。 平心而论，如果是王梦梅自己，她也是停不下来的。 可这样一来，王梦梅总怕影响到女儿。 愁肠百结下，林慧大手一挥，给她个好消息。 “飞飞回老家去上学了，我打算让我妈和鹏鹏住到金桂街的房子里去。这边空下来了，你先住着，要是想买也行，等你回头有钱了再给我。” 林慧本来买这套房子就是为了孩子上学，现在孔飞走了，她留着这个房子没什么用，小儿子太小，距离高考还好多年，要说收租，林慧也看不上。 她每天忙的要死，光是美容院的事情就够她烦心了。 收租一个月这千儿八百的，动不动就是房子修补换家具啥的，她根本不想费心。 还不如给王梦梅家行个方便。 王梦梅不防还有这样一个好消息砸在脑门上。 她推辞了几下，看林慧是真的想卖，于是就利索的跟林慧说明情况。 “我家今年这个情况你知道的，等到年底，我出个首付，咱们过银行行吗？” 是的，王梦梅决定走按揭。 家里急用钱的地方多，做生意，稳定充裕的现金流格外重要。与其全款之后再跟银行贷款，不如直接按揭买房，省却一道麻烦。 林慧赞赏的看着王梦梅：“这有什么不行的？你先让孩子住进去，大不了这段时间我给你算租金。” 王梦梅咧了下嘴角：“你就是不要，我也得给的。” 占人便宜太多了，哪儿能总这样？ 王梦梅心情大好，跟简锋说了这件事。 “我可是把话放出去了，咱俩今年的目标，就是年底把这套房买下来。” 这半年，就让简梨先住过去，简锋就先住在老房子里。王梦梅则是两边看情况住。 简锋心里也一直存着这件事，听到妻子已经解决，那份压力也就随之放下。 “好。” 他一定好好干，为了女儿，年底把房子买下来。 王梦梅声音轻柔：“也不光是为了简梨，我想着，那边的房子咱们两个都不方便，也越住越局促了。倒是这套房子好，近，往后就算是咱们两个住，也不错。” 当年看砂轮厂的房子，王梦梅是怎么看怎么舒服，但是现在再看，王梦梅就觉得厨房太小，上楼太累，屋子朝向一般，卫生间不够亮堂…… 总之，房子还是那个房子，而她王梦梅，已经不是原来的王梦梅了。 简锋当然知道妻子说的什么意思。 是啊，曾经的三室一厅，现在越看越觉得狭窄。 就像是棉纺厂，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也慢慢的离棉纺厂越来越远。 曾经以为一直会在那里渡过的余生，现在在外面也有了更多的光彩。 “家里那台相机找出来吧，咱们回头拍个照。” 去年买的相机，拿回来只被简梨新鲜了半个月，就放在柜子里吃灰了。 现在简锋想起来，就觉得应该多拍拍棉纺厂。 “这次要是搬出来，往后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回去一趟。” 城市的变化越来越大，有些地方总是传出要改建的消息，去年倒闭的几个厂子就是这样，卖出去时候说的是连厂房带所有东西都收购，可拿到手的那些人，很快就有了各种理由。 不是工艺落伍，就是东西没销路，当初承诺的话都放了口。 东西一卖，就开始填文件要求开发旧厂。 简锋担心棉纺厂也有这么一天，现在的棉纺厂只有一些配套的小厂独立出来还没倒闭，剩下的部分拆的七零八落。 简锋一次次回去，只觉得棉纺厂越来越老了。 “挑个好天气，咱们换换衣服，拍合照去吧。” 在家里拍的就是在家里拍的，简锋是习惯每年一家人去照相馆拍个合影。 王梦梅怔了一下：“没到过年呢。” 一般都是过年再拍的。 简锋：“你忘了？你闺女今年可是十八岁。” 不单是简梨十八岁，王梦梅今年也四十了。 都是有纪念意义的时间。 王梦梅哎呦了一声：“真是。” 这日子过的，前些年是困难，除了简梨过生日有个蛋糕，他们两个都是一人一碗长寿面就了事。 这几年日子好过了，每次过生日，一家人都要出去下馆子，要么就是在家里做一桌子菜再定个大蛋糕。 王梦梅跟简梨的生日隔着一个月，简梨吃蛋糕吃的都腻住了，让王梦梅给她煮点玉米须喝。 简锋：“十八岁是个大生日，得好好过。” 王梦梅嗔怪看他：“你们一个个都记的清楚，倒显得我老忘事。” “……还有谁？” 王梦梅：“慧姐啊，慧姐前几天还问我呢，问简梨生日是不是下个月，我说差不多。” 简锋眯了下眼睛：“今年给简梨过个大的，给慧姐也下个帖子吧。” 反正孔飞不在桃城，简锋一点压力没有。 说起孔飞，简锋觉得林慧的决定很对。 男孩子，就是要好好历练，总是在父母身边像什么话！ 王梦梅很无语的看他，这人这会儿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双标，好像因为简梨要搬去学校旁边住，好几个晚上睡不着的不是他一样…… ***** 林慧的东西搬走，倒是留下了不少家电。 林慧爽朗笑道：“这些都是不要的，金桂街那边什么都是现成的。” 她买的是别墅，里面的装修都比房子贵一倍。 王梦梅把简梨的书房全搬过去，连带着简锋当初给女儿打的笨重书桌和画台也都弄去了。简梨终于体会到了高三学生的感受。 高考结束第二天，她走进教室，就已经看到了程瑜的死气沉沉。 程瑜有气无力：“我爸妈吵架了。” 说是吵架也不明确，因为陶涵今和程松两个人只是交谈，不过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的那种交谈。 女儿如今高三，他们两个吸取了之前保姆的事的教训，深刻认识了一下养儿子跟养女儿的不同。大儿子不用规划，因为那是个他们做了规划也不会听的人。 如今达成了一致意见，两口子一致决定，要对程瑜的未来做个规划。 程松的想法是让程瑜出国，以程瑜的成绩，在国内要上一个重点大学很难，但出国就不一样了，可选择的地方有很多。 而陶涵今则是坚决反对。 两口子争论不休，让程瑜夹在中间，不知道怎么选择。 程瑜歪着脑袋看简梨：“我爸妈问我怎么想，我根本不知道……” 她很沮丧，这种沮丧不是别的，而是她对自己没有梦想的懊恼。 像她这样的人好像不太多，简梨喜欢漫画，也明确自己喜欢文科，未来会选择去读历史或者市场营销。 吴斐然早早就知道自己未来会去读化学或者制药，因为她很喜欢化学，从有化学科目以来，她就常年在第一名霸占着。 宋涛说未来会去学金融，这是他哥哥给他选择的专业。 林书瑶说她会学医。 就连“那厮”林书瑶的男朋友，最近一年都没怎么在学校出现过，有人说他去参加各种比赛了，未来应该会进体育大学。 …… 程瑜像一朵蔫吧的蘑菇，在一丛丛色彩鲜艳的蘑菇里，她自卑自己的不一样。 “我很羡慕你。” 羡慕简梨身上的那种气定神闲，她也玩，也疯，有时候还上课说小话。 但更多的时候，她是那种明天考试也会按部就班的干完今天该干的事的人。 程瑜再看看自己，晚上玩个游戏机就会一口气玩到半夜，白天谁跟她说句难听话，她都要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反复咀嚼这些难堪。就连父母，她也时常会想，如果自己没有考上任何大学，父母会不会不爱她。 这种不安感，让她总是稳不下来。她没有兴趣，没有爱好，没有特别喜欢的，也没有特别讨厌的。 简梨望着程瑜，程瑜太像她了。 像上辈子的她。 对已经拥有的充满怀疑，对还没发生的事情内耗忧虑。 她花了几十年，才终于在红尘里滚出了一身的滚刀肉。 而程瑜…… 还太小。 简梨罕见的正经起来。 她拿出一张大白纸，塞给程瑜。 程瑜眨巴着大眼睛：“干嘛？” 简梨拧开黑色水笔：“来写啊，我们今天花上两节课的时间，来搞懂你到底喜欢什么。” 第148章 大大的白纸上, 简梨让程瑜写下她平时的日程。 “就你平日里做过的事情，都可以写下来。” 程瑜不明所以，在纸上写下了“吃饭, 睡觉，写作业, 玩游戏, 上网, 看漫画，听歌，出去散步……” 刚放下笔, 程瑜又想起什么, 在上面加了几条。 “发呆, 捏橡皮泥，学英语。” 简梨点点下巴：“那这中间，那些是你比较喜欢的？耗时最多的？” 程瑜在“上网”和“玩游戏”上划了一条线，然后又在“发呆”上划了一条。 “你玩的什么游戏？” 这可算是触及了程瑜最喜欢的部分了，她兴致勃勃的跟简梨介绍起自己玩的仙侠游戏。 “我跟你说，这个游戏可好玩了……” 简梨听完，心里已经有了数, 这不就是最早的页游吗？ 这中间的游戏过程也并不复杂, 甚至于在上辈子，简梨都听过有关于这个古早游戏的一些新闻。 “那你上网就是打游戏？没别的事？” 程瑜：“大部分时间就是打游戏, 哦, 也有时候会看看新闻, 玩一些别的。像聊天室。” 不过吗，聊天室内容也基本都是打游戏。 “那你发呆时候在想什么？” 程瑜不好意思：“就想游戏的事……” 其实也不是，她只是在沉浸式的想象, 想象如果自己是游戏中的人物，要怎么走线路。 简梨：“上次有人夸你是什么时候？” 程瑜：“游戏里，我做的那个攻略很多人都觉得好，就有人夸我……” 简梨放下笔。 “我瞅你一点不犹豫啊？这不挺清楚的吗？” 游戏行业，朝阳产业啊，进去就是一片蓝海。 程瑜：“……” 程瑜整个人都傻了，张大着嘴巴：“这这这……也没有游戏专业啊！” 再说了，干这个，她爸妈能同意？她哥去年转专业后，又不出意外的成为了系第一。她全家就没有一个走这种路子的。 简梨：“大惊小怪，你到底是不喜欢游戏，还是觉得这个干不成所以不敢？” 程瑜纠结半晌：“这不是我喜不喜欢的事，而是它就没办法啊！” 她要怎么做？ 简梨在大白纸的背画了画：“你看，你都没有分析到底可不可行就直接否定了，这根本就不对。你要是因为自己不喜欢，那没的说，就算行业再好，也没用。要做好课题分离，到底是你的原因，还是因为环境的原因。你要是喜欢，那就先去了解了解。” 说完这些，讲台上的老师终于忍不住了。 “简梨！程瑜！你俩这小话说了两节了，讨论什么国家大事呢！” 简梨扮出一副乖乖样子，老师没好气的让她带着全班人念了一篇英语文章，这才放她坐下。 “不准再说了！” 简梨赶紧坐正，程瑜则是若有所思。 “反正你好好想想吧。” 程瑜想完，回家就跟家里人说了。 第二天，程瑜来学校收拾了书包。 “小梨，我家里人给我请了一周假，一周后见。” 简梨问她干嘛去。 程瑜：“我哥说，百闻不如一见，让我去一趟首都，他带我去见见那个游戏的工作室，最好是在那里感受一下这个行业，我爸妈已经同意了。” “拜拜，我回来会给你带巧克力的。” 简梨没好气的：“快走吧。” 这什么神豪家庭，再看她都要嫉妒了。 程瑜嘿嘿一笑，给简梨来了个大熊抱。 “谢谢你！” ***** 月中，简梨一家开着车又回了一趟王家庄。 这次回去，是给赵春兰过七十大寿。 说来也是赶巧，今年几个人的生日都凑整，赵春兰早早就惦记着过生日，提前打电话问王梦梅什么时候回去。 王梦梅当然也记着老娘的生日，给赵春兰买了个金镯子，再买一身衣服。 简锋作为女婿，这个场面肯定也要顶起来，所以车子后备箱里放了不少的礼盒，自家的礼盒凑了两个，又找桃城的老糕饼铺子订做了几盒点心。 体体面面的回了王家庄，赵春兰头发花白，坐在太师椅上，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褂子，上面都是绣的暗纹。 王梦梅家的车子拐了弯，看见门前已经停了一辆车。 王梦梅：“十有八九是我姐的车。” 果不其然，进门就看见王梦兰手上挂着车钥匙。 “姐，你买车啦？” 王梦兰得意的很：“咋不买？我已经拿到驾照。” 她学东西认真，给驾校老师买烟买酒的，就希望人家好好教。人家收了礼，就让她没人时候去加练。王梦兰很快就学会了，考试也十分顺利。 刚拿下驾照，她就去提了一辆面包车。 开上车子，她后悔的直拍大腿。 早知道这东西这么方便，她为什么不早点去学！ 原先工地上的那些零碎东西，她总是用三轮拉，可三轮小，总要几趟才能拉完。哪儿像是现在，一趟就妥妥的。 钱金来本来还在嘟囔她买车不好好打问打问，直接就买了，一大笔钱花出去，总心疼。 后来坐上车，他也不说了。 什么自行车，什么摩托车，在面包车面前都是弟弟。 这东西，它晒不着吹不着啊！ 简锋进来，钱金来就给他派烟，简锋摆摆手推辞掉：“这几天不敢抽了。” 天天出去跑，在外面吃饭，他最近眼眶子冒火，王梦梅盯着他让他最近半个月先停了烟酒。 钱金来讪讪收回去，对王梦梅笑道：“你姐现在可拉风了，开着车到处跑。” 王梦兰会开车，他却只能坐在副驾驶。 有点事出去，想坐车还得求王梦兰帮忙。 没到那时候，王梦兰就要故意问他：“你不是说我一年都不一定拿到驾照吗？你那么本事，怎么不自己开呢？” 钱金来被挤兑的没办法，懊悔的想扇自己嘴巴子。 他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 在王梦兰学车那段时间，他倒是也没说多过分，就是总唠唠叨叨，嫌弃驾校的钱贵。 偏偏王梦兰正心烦呢，于是就给他记下这笔账。 现在驾照拿到了，王梦兰可着劲的折腾他。 钱金来后悔不迭，半开玩笑半是抱怨的：“要么说开车好呢，这会开车了就是不一样。原来你姐跟我吵个架，还能忍到第二天，现在不得了了，一句话让她不高兴，她当晚就开着车跑了。” 王梦兰瞪他一眼。 心说，这能怪她？ 钱金来说的是前几天的事，钱苹从学校打回来电话，说是今年暑假回不来了，学校要安排去医院实习，让选单位，她选了去外省，至少要去三个月。 钱金来一听去外省，人就毛了，非要去钱苹学校找老师改。 “咱们就这一个女儿，这要是撒出去了，咱们还指望谁？” 他的意思是，顶好是钱苹留在本地。 市里也行，县里也行，只要是离家近，就好。 而王梦兰跟女儿站在了一边，甭管钱金来怎么说，她都是一句话。 “回来干啥？回来等着被你家那些亲戚们找？” 钱金来：“哎哎哎，你话不能这样说，在咱们县城或者镇上有什么不好？” 王梦兰：“就是不好！” 她自己走过一遍的路，怎么可能让女儿再走第二遍。 钱苹有能耐，就应该飞出去！ 甭管是哪里，她现在会开车了，一脚油门，怎么都能去看。 钱金来还在叨叨叨，王梦兰烦了，就拿了钥匙出去，不想回娘家，就沿着国道开到市里，找个旅馆住一夜，第二天去学校看女儿。 给钱金来气的没办法。 王梦梅才不拆她姐的台：“那姐夫你也学嘛，等你学会了，也方便啊。” 钱金来不吭气了。 他哪儿是不想学，他是学不会！ 驾照的钱他交了，交完学了一个月，上车紧张的心脏都能跳出来，脑子一片空白。 “……一家有一个会开车的就行，你姐会，我会不会也没啥。” 找补完，一群人都笑了。 赵春兰在里面喊人，王梦梅和简锋带着礼物进去给赵春兰做脸。 金灿灿的大手镯带上手，赵春兰那是气也顺了，心情也好了，也不计较闺女前段时间下她脸了。 中午的席面做的好，开了三桌，一家子大小坐的齐整，简锋拿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说好洗出来给一家一张。 今天的主题是赵春兰的生日，但是说的最多的，还是王梦兰的车。 李霞不满众人的焦点不在她身上，特意拉高了嗓门。 “二姐，有个事我跟你说一下。” “等到十月前，你家的车借我用用。” 她故意卖个关子，等着人来问。 王梦梅眉头拧了一下：“车子不借，你要是有用跟我说，我看有时间就帮你，没时间你打车。” 李霞噎了一下，很快调整回来：“你侄子去人家女方家里，用你个车而已。” 王梦梅目光转向王成才，王成才脸上绯红，拽着他妈的袖子不让说。 李霞才不管那些呢，她高声说道：“正好今天大家凑得齐，我也有话要说。” “我们成才，今年十月就跟人家女方订婚了！” 简梨在旁边挑了挑眉毛。 嚯，还没看出来，那姑娘够恋爱脑的啊。 第149章 回城的车上, 王梦梅跟简锋吐槽。 “不是说我势利眼，看不上二弟家，实在是你看看李霞那样, 儿媳妇还没进门呢，就算盘打的贼精。” 李霞高着嗓门, 什么细节都往外倒。 今天赵春兰过生日, 来的人不光是一家的, 还有几个堂亲表亲。几十号人呢，李霞吹完都开始揽事了。 谁家的孩子没找到工作，她主动问, 话里话外都是等到王成才进去女方家的公司, 就给人都塞进去。 王梦梅摇摇头, 不理解李霞的种种举动。 她这次回来，提都没提简锋开了公司，当了小老板的事。就是为了不想揽事，怎么李霞还上赶着找事？今天回去也有不少人打听消息，王梦梅都只说还是自己开了个饭馆，简锋还是在给人送货。 为此，赵春兰虽然拿了镯子, 但还是有些失望。 简锋出去后, 她悄咪咪问王梦梅，简锋咋还在给人打工。这怎么能行, 大男人家的, 一家子就靠着王梦梅开饭馆, 挣钱是挣钱，但这不是吃软饭吗？ 赵春兰试图勾起女儿对简锋的不满。 王梦梅都被糊涂的老娘气笑了：“怎么？我现在跟简锋离婚，你再给我介绍个？你消停点吧, 我就想过个安生日子，你要是为我好，少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 也不知道这老太太又叫哪个看好戏的给说动了心肠，净干些搅家败兴的事。 赵春兰被女儿怼成习惯了，闻言就嘴上骂了两句不孝，然后就挂着金镯子要出去转。 “我得叫别人看看。” 到了这个岁数，赵春兰再看不开也看开了，反正儿女们，没一个听她的话。 以前王帅还算听话，现在也不听了。满嘴都是“我姐”，叫赵春兰好没意思。 不过不孝的儿女们这几年倒是送来了不少好东西，赵春兰索性不在家里，整天都在外头跟人说话，在一众老太太里，她过的最好，也算是勉强补足了她那颗被不孝女儿刺伤的心。 王梦梅突然想起来：“说真的，我跟我姐都不像我妈，倒是李霞，跟我妈真是像。” 俩人不是长得像，就是那个说话的样子，太像是一家人了。 都是嘴上没个把门的。 “人家的闺女也是好好养出来的，要是换了咱们小梨，男方的妈还没过礼就算计，我也要气死了。” 简锋踩了一脚刹车，前头还在听老婆说话，现在听到这一句，顿时也有点警醒的意思。 “你说的对，到时候，得看看对方的父母。” 不明事理的家庭，就算是男孩子再好也不能要。 在后排津津有味听父母八卦的简梨：…… 怎么又扯上我了呀！ ***** 简锋全心投入的事业，很快就给了他回报。 之前孔国荣糟蹋掉的那些渠道，他很快拿回来了一小半，这已经是很难得的速度了。 要知道有些单位的食堂，那都是关系户的天下，孔国荣以为自己只是懈怠一些，实际上不少人都盯着呢。 这不，他这边一出事，另一边就立刻有人顶上来。 简锋送礼请客拉关系，这才重新又回来了几个。 至于剩下那些小商户，基本都找不回来了，好在小孟勤干，找来的那两个搭班的业务员，别看是上了点年纪的妇女，但一个比一个能说，还都是本地人，认识人多，很快就又拉起来货量。 上半年的节日，三八节，五一劳动节，还有端午节，简锋的礼盒销量慢慢攀升。 林慧那边更是大单不断，每个节日，林慧都要来订一批礼盒回馈客户。 眼看着马上就快到中秋，林慧又来了。 这次订货时候她特意让简锋在礼盒留出一个空位置：“你们这个礼盒虽然好，但是吧，还是选择太少。” 她做美业的，礼盒选品肯定要多样化一点。 光是吃的，显得单调不说，也太重复了。 林慧说这话的本意，是想给简锋打个预防针。她看在两家的关系上才定了这么多次，但在商言商，东西再好，变化不够多，她也得换几次。 简锋回去思索了一下，后来就跟王梦梅说自己打算带上小石去南方出趟差。 王梦梅：“那你开车小心点。” 小石跟着，两个人还能替换下，王梦梅并不很担心。 简锋：“没事，这次不开车。我们坐火车去。” 第二天，简锋就跟小石去广州了。 两个人一路南下，在广州停留了几天，又去了小商品城。 王梦梅过生日的前一天，简锋才风尘仆仆的回来。 两个人扛着四个大包进了门。 王梦梅：“……不是，你们不然走物流呢，干嘛自己扛？” 现在桃城的物流公司有大大小小十几家，从广州回来的货，每天都有车。 再一拉开麻袋，王梦梅更无语了。 里面全是些鸡零狗碎小玩意儿，什么发卡，帽子，水杯，签字笔…… “你买这些干嘛啊！” 简锋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这都是样品，我在那边接触过的厂家，我都要了样品。” 林慧说的很对，简锋打算把礼盒完善一下。可两个大男人，去了厂子更犯难，花红柳绿的装饰品，他们根本不知道哪一样会符合女同胞的审美！ 索性都带回来，到时候做个样品展示册，反正厂家的联系方式都有，要什么就让发。 简锋这一趟跑的硕果累累，不仅把相关的厂家整理成了册子，还跟几家主要做礼品的厂家说好了，如果后面顺利，就会每个月把新品的样式发过来，他可以挑出合适的放在自己公司的册子上。 王梦梅瞠目结舌：“每个月发的，到咱们这儿不会晚吗？” 这来来往往寄东西的，多麻烦。 说起这个，简锋才想到了重中之重。 “不麻烦，他们用电脑发。咱们也买个电脑。” 王梦梅先怯了下：“你会用啊？那东西全是英文字母，咋用？” 简锋也不会，但是他咬咬牙：“学！我给咱们俩报个夜校，每晚上去学！” 如果说上次去新疆，他看到了蓝天白云，感受到了大草原的美。 那这次去广州，他就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快！ 那边的人们说话做事都十分爽利，前脚让他去看货，后脚就能收拾出来一包样品，把所有的问题都给他考虑到。 没有饭局，没有送礼，人家客客气气的，话说的明明白白，再小的生意人家都看在眼里，送他出门还加一句“老板发财”。 比起人家的效率，简锋觉得自己还能再努努力加把劲。 学！什么不会学什么！他就不信了，一个电脑能有多难！ 王梦梅：“喂喂喂，你学就行了，干嘛让我学？” 她看见英语就头疼。 简锋还是执意要拉上她：“小梨之前就说过让你买电脑，你不买，现在买了，你得做好榜样，不然孩子大了，你怎么跟她交流？” 好说歹说，两个人在夜校报了名。 都多少年了，简锋小学学历，王梦梅初中都没上完，俩人现在又坐回到了教室里。在一众年轻人里，像个生瓜蛋子。 简梨知道之后那是相当的赞成，给王梦梅架在高台上：“我跟程瑜说了你去学电脑了，程瑜还夸你呢！” 王梦梅：“……你嘴怎么那么快啊！” 简梨：“所以你得好好学啊！不然程瑜回头要问我，我都没脸跟她说你没学会。” 王梦梅气呼呼的背着简梨给她买的宽宽大大的书包去上学了。 形势倒转，简梨恶趣味发作。 “妈妈，在学校不要跟同学说小话，也不能总是上课睡觉哦！” “要跟人家比学习，不要跟别人比家庭条件。” “看看别人家的孩子都不关心家长，我这么支持你，你要是考不到前三名，怎么对得起我！” …… 瞬间，高三的简梨拥有了两个同样上学的家长。 每天回家，简梨都能看见他爸妈在书桌上对着背五笔，还在纸上比划。 “错了错了！这个笔画不对！” “你才错了，老师上课就这样教的。” “烦死了，你别跟我说话，打乱我思路。” …… 两个焦头烂额的学生，学完还要互相背一遍。 晚上睡在床上，两人被知识蹂，躏的不想说话，谁都不想搭理谁。 怪不得简梨说在学校跟男同学没什么好谈的呢。 每天这么大学习压力，看见异性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 简梨下课去找程瑜，程瑜听她说完吃吃的笑。 “你爸妈还挺有意思的。” 也很上进。 简梨的爸爸妈妈保守估计岁数也四十左右了，这个年纪还主动学习，更坚定了程瑜的选择。 简梨：“你在理科班还习惯吗？” 程瑜：“不习惯……太累了。” 骤然从文科转到理科，程瑜的成绩几乎是垫底。 现在两个月过去，她才勉强找到了一点节奏。 简梨十分佩服程瑜：“说真的，我都没想到你会选择转科。” 程瑜从首都回来后，没两天就跟简梨说自己要转科。 这个选择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 距离高考只有一年了，学生居然要转科，而且父母还支持。 班主任语重心长的跟陶涵今和程松沟通：“以程瑜的成绩，只要最后一年努力，未必不能上个重点，你们现在给她转科，她面临的压力太大了，而且到时候的结果也很难预测。” 陶涵今温温柔柔，说出的话却很坚定：“没关系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家长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今年如果没考上，就再来一年。 程瑜去见识了游戏工作室之后，回来就说自己要做游戏开发，将来要设计游戏。 程松本来喜滋滋的以为，女儿这样说，那就是一定会选择出国了。 结果程瑜说的是，她要在国内读完本科。 陶涵今和女儿谈了一次，确定了程瑜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的考虑清楚了。 她支持道：“没有问题，那就转科。” 省实验的节奏程瑜很难跟上，她就请家教老师一对一教。 “瑜瑜你记住，一辈子太长了，一定要选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 喜欢的事情，即便失败了也是难得的体验。 顺利给程瑜办了转科，简梨和程瑜就此分成了两个班级。 简梨看着程瑜眼下的黑眼圈，心疼道：“还是要好好休息，现在才九月呢，你现在就开始熬，以后九个月怎么坚持下来？” 程瑜：“不想歇了。” 这辈子她第一次有了想做的事情，她停不下脚步。 “小梨，你想读哪个大学？” 简梨平静道：“我的第一个志愿，会是首都大学的历史学。” 程瑜笑了：“这次我去首都，发现首都理工和首都大学在同一条地铁规划线上，到时候我周末去找你玩。” 简梨笑了:“好呀。” 第150章 简锋带回来的样品做了册子, 东西都是简梨挑的。 她给简锋科普知识：“不要选贵的品类，而是要选便宜品类里最贵的那一种。就是换位思考，我们自己绝对不会买的那种, 像是一支就卖十来块的铅笔，或者是贵的茶杯瓷器。” 简锋只是一想, 就心惊于女儿的敏锐。 可不就是这样？谁平时没事去买那么贵的东西, 但是别人送的就不一样了, 贵的普通货，别致又实用。 简梨尽量挑了一些丝巾，发卡, 丝巾扣, 看起来简约精致的钢笔, 细腻的白瓷…… 简锋做出了几个样品礼盒拿去给林慧看，林慧满意的当场下了订单。 “这个大的礼盒给我来三十个，小的给我来三百个。” 大客户送大的，其他的顾客一人一件，小礼盒里面是一盒玫瑰花茶，配上一个精致的小勺子。 大礼盒里是枸杞，藏红花和一条丝巾, 以及一个星星造型的丝巾扣。 简锋从林慧这里出来, 就带着其他几个样品去给客户看。 保温杯，黑枸杞, 海参, 钢笔…… 这些主打男士用的东西, 简锋刚拿出来就有个小老板订了十盒，让简锋给打上他们公司的logo到时候送给客户。 简锋一天收获两个大单，意气风发的出了茶楼。 茶楼门口迎面走来一个人, 两个人面对面都愣了下。 转瞬，简锋欣喜道：“裘主任！” 两年多过去，裘主任的头发稀疏了许多，但还是以前那个样子。 裘主任看见简锋，只回想了几秒就认出来了他。 “是你啊。” 再一看简锋的穿着，裘主任心里已经有了数。 当年他就觉得下岗对简锋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现在看，果然是这样的。 简锋夹着黑色皮包，头发也打理过，身上穿着黑色的皮衣，脚上蹬着皮鞋，日子显然过的不差。 简锋对裘主任是感激的，连声问对方今天方便不方便。 “请您吃饭。” 裘主任抬手看看表：“吃饭就不必了，就这个茶楼吧，咱们坐下聊一聊。” 二楼的包间，简锋偷偷塞给服务员一百块钱。 “这个包间的消费，不管多少，都挂在我账上。” 他常来这个茶楼，在这个地方也有了赊账的权利。 简锋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进去落座。 裘主任点了一壶普洱，隔着茶香，他感慨道：“我想过你应该会过得不错，但看起来，你应该是很不错。” 简锋轻松笑道：“也没多富，这几年就是做一些小买卖。” 简锋慢慢说起棉纺厂倒闭之后他做的事情，听得裘主任也高兴起来。 “这就很好嘛，勤劳致富，也抓住了机会。” “是啊，不瞒您说，我现在想起过去，都有点不可思议。” 那时候为了几百块跟老婆吵架，每个月都要可着头做帽子，睁开眼就是为了生活发愁，可发愁也不知道去找出路。 现在想想，那时候一家人的日子太辛苦了，老婆和女儿也是扎扎实实的过了好些年的苦日子。 裘主任拍拍他的肩膀：“不想那些了，都过下来了，你现在做的就很不错。” 简锋带着鼻音嗯了一声，然后问起裘主任：“我后来也去找过您，但是他们说您调走了。” 裘主任：“我确实是调走了，去了西北，前段时间才调回来。” 简锋试探着问道：“那我是不是不该叫主任了？” 裘主任，不，现在是裘副局了。笑起来：“不讲那些，还是叫主任吧。” 简锋为裘主任高兴：“那可太好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裘主任心念一动。 “小简，有个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简锋忙不迭点头：“您说。” 裘主任斟酌着词句：“这两年，下岗的职工太多了，我现在负责的就是安置下岗职工。目前也做了一些措施，比如给下岗职工做职业培训，也给补助，但这些效果吧……” 也不能说不明显，就是老调重弹，没有多大的新意。 “有些职工家里是真的负担重，学个车的钱也拿不出来，我们安排的工作呢，又大多都是些对口厂子或者什么单位的，那些家里有老人孩子的，也腾不出空来。” “所以我想问问你，看你有没有一些更好的办法。” 简锋想了想：“裘主任，之前棉纺厂的下岗职工帮扶部门我去看过的，咱们的职业培训大部分还都是丝织工，一些是其他工厂的职业技能。但我觉得，我们可以更灵活一些。” “现在很多工厂已经无法容纳那么多的工人了，小摊贩也并不丢人，对于很多有家庭负担的来说，小摊贩更能快速的攒下钱，时间也灵活。” 裘主任：“你是说，加一些小摊贩的经营品种？” 简锋点点头：“像是糕点，小吃这些，怎么都能有人买，也好学。一个星期就能学会，学会就能摆摊。” 裘主任陷入了深思：“你说的也对。” 他们总想着让工人们再进厂，可是厂子已经不行了，未来也看不到会有行的势头。 倒是衣食住行，这些东西总有市场。 简锋：“就是有一点……” 裘主任郑重道：“你说。” 简锋挠挠头：“今年城管查的有点严，经常的收秤撵人……我当然知道这个跟市容市貌有关，但可以划定点时间和地点嘛。” 有些城管暴力执法，抓住小摊贩就是收秤收摊，有些人闹，还会给秤撅断，一杆子称是不贵，但天天收天天赶，小摊贩们总是被赶着跑。 裘主任眉间拧出一个川字：“这个我会去协调沟通的。” 去年七月放出消息说取消福利分房，下半年就好多家厂子倒闭，今年更多，裘主任的工作难做，这些想法也只是想法，总要跨部门的沟通协作。 裘主任欣慰的看着简锋：“有时间我安排个座谈会，到时候你也来。今年国营厂下岗工作是重中之重，你来做个示范，给下岗职工们讲讲心得体会。” 简锋：“啊？我不行的，我说话紧张……” 裘主任：“这有什么紧张的。” 他意味深长道：“这可是个露脸的好机会，要的就是你这种勤劳致富的例子，你要是现在开个大公司，这次的座谈会我还不想让你上呢。” 简锋激灵了一下：“……那行，我听您的。” 裘主任这才满意的点头：“你好好准备准备，你老婆也来，你们两口子都打那时候过来，说出来的话也有示范意义。” 简锋走出茶楼，人还蒙着。 前头还在说什么座谈会，裘主任突然提出看看他的礼盒，简锋赶紧把手里的礼盒都送给裘主任。 裘主任看完，把礼盒塞回给他，然后又提出要他做二十份礼盒，包装等着他们局里定。 “马上就又要有几个考察团来，还是我来接待。你准备点礼盒，最好是咱们本地的东西，到时候报个单子给我。” 简锋按捺住心里的激动，赶紧应下来。 “好好干，好日子就在前头呢。” **** 简梨生日前，王梦梅把去年欠的六万块如期还给了银行。 剩下的贷款，简锋算了一遍自己公司最近的盈余，告诉王梦梅，这笔钱年底就能攒够。 “后半年还有好几个节日呢，再说还有过年的大单。” 连着拿下的几个单子大大超出了简锋的预期。 裘主任的单子虽然不大，但是这是个很好的开始，要知道这样的关系可不是好攀的，简锋无心插柳，反而得了这么个好处，最近走到哪儿都是脚步颠颠的。 王梦梅这边，则是终于决定了要开一家分店。 “现在长青街这边的生意已经稳定了，倪浩也能独当一面，我的想法是，再开几家专门卖麻辣烫和快餐的小饭馆。” 做餐馆难度大，但是做快餐，王梦梅觉得一点都不难。 麻辣烫和酸辣粉的料她可以提前配好，雪花酪的东西也好准备，至于什么炸鸡这种小东西，王梦梅只要负责腌料和原料，剩下的全部写下来，任谁都可以做。 还有快餐，王梦梅自然是抽不出时间去亲自炒，但是配料还是容易的。甚至于这样的工作都不用找专业的厨师，只需要找个做饭不错的主妇都能干。 王梦梅的想法得到了一致认可。 林慧更是说道：“早该这样了。” 王梦梅的店面每到饭点就很多人，麻辣烫这种神物，迅速的在桃城传开，不过很多人还是只认长青饭馆这一家，有人大老远跑来吃。 以前每到周末，生意都要冷清点，现在不是了，很多大学生骑着自行车专门跑来光顾。 有王梦梅家饭馆的人气带动，长青街都热闹了。 以前那几家打擂台的麻辣烫老板，再看到王梦梅都笑眯眯的。光是来光顾的找错地方的顾客，都已经让他们的营业额翻了一倍。 有钱挣，也没人乌眼鸡一样盯着王梦梅。王梦梅的心情也很好，除了每天去夜校学计算机，其他时间她都在风风火火的找门面。 还不等王梦梅找好，时间来到了九月，到了简梨的十八岁生日。 160-170 第161章 高三的生活逐渐走上正轨, 简梨不知道别人的高三是怎么过的，但是她的高三，就和上辈子没多大的区别。 不同的是, 她已经不再内耗，每天早上吃完饭就上学, 中午和晚上就去店里吃饭, 空余的时间全用来刷题背书和睡觉, 对她来说，这辈子才是她真正的高三生活，不用去考虑家庭的变故, 全力以赴准备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 她的成绩从稳定在第一名开始, 跟后面的第二名成绩逐渐拉开。 到了学期末, 简梨的成绩已经和第二名差着好几十分。 眨眼间就到了这个学期的结束，王梦梅和简锋顺利拿到了夜大的结业证，王梦梅则是抓紧时间准备了函授考试。 成绩还没出来，就到了过年。 今年过年，要说跟往年有什么不同，简梨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多了很多东西。 王梦梅收到了杨楠带来的几个同学的礼物, 今年王梦梅开的窗口很快就实现了盈利, 经管学院一般都是在上学期期末把钱发下去。王梦梅索性趁着元旦节后的几天，对这几个月的营业额进行盘点。 只是几个月, 省大的窗口就挣到了三千多块。 王梦梅把这笔钱全部捐给了经管院, 三千块, 按照一个学生五百块的补助标准，这笔钱可以资助六个学生。 钱不多，但能拿到的学生都是十分贫困的类型。 王梦梅本没有把这些钱放在心里, 可拿到钱的学生却十分感激她。 几封手写信和成绩单托杨楠带给王梦梅，王梦梅边看边抹眼泪。 她把这几封信好好装进柜子里，心里盛满了暖暖的阳光。 除开这几个学生，林慧也送来了年货，她今年要早早的带着老娘和小儿子去跟大儿子团聚，所以家里什么东西都不准备了。王梦梅给她送了些路上能吃的东西，又特意做了一些孔飞爱吃的小菜让她带去。 林慧有来有往，给王梦梅送了一大盒店里的产品。 什么海藻泥面膜，珍珠粉，洗面奶…… “也是托了你们简锋的福，今年我们的客户维持这块做的不错，好多新客都是老客人带来的。” 林慧的肤色白里透红，她瘦了之后，也开始打扮自己，细细的高跟鞋穿在脚上，林慧走的稳稳当当。 她今年从简锋处定了中秋礼盒和过年礼盒，不管是盒子还是里面的东西，都让客户们纷纷赞叹。 林慧已经在选址自己的二店了。 她比王梦梅的步子跨的还大，不光是二店，她甚至还打算在本省的其他市里也选址招加盟，两年之内，她要开遍整个省！ 王梦梅对林慧是钦佩，但是她现在已经不像是原来那样了，她以前没有多少自己的想法，都是看到别人怎么办自己就怎么办，最早的时候是李丽娟，后来是林慧。 现在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步调，她打算慢慢走。 送走了林慧，王梦梅又收到了不少店员的祝福和礼物。 有时候只是一张卡片，王梦梅都很珍惜。 姚凤的女儿雯雯偷偷来了一次，给王梦梅提了好几箱礼品。 王梦梅推辞着不要，雯雯却斩钉截铁要她收下。 “阿姨，这些礼物不光是谢谢简梨，更是谢谢你。我妈妈最近改变好大，我是真的很高兴。” 姚凤在王梦梅这里打工还没打几天，王梦梅就拿出了新版的规章制度。 当然了，因为现在只有一家分店，王梦梅并没有拿出很苛刻的条款。 那密密麻麻的一张纸，上面最重要的就是三项。 一是加工资，除了基础工资，还有等级提升的奖金，包括工龄和能力。综合下来，店长能拿到七百，店员能拿到五百。这还不包括额外的福利和加班的津贴。 这个工资就餐饮行业来说，已经是高薪了。 但要拿到这笔加薪，就要规范行为。这就涉及到了第二点和第三点。 第二点是岗位职责内容，详细到什么气温下荤菜素菜怎么保存，竹签多长时间换一次，以及台面不能脏多久……都是些细枝末节，却琐碎又清楚。 第三点，就是卫生习惯问题，店里的卫生要做到每天清扫检查。像是蟑螂老鼠什么的，出现一次就要及时解决，如果情况严重，甚至要闭店检查。 以上这些要求，王梦梅会不定时的自己来或者找人来看，如果出现问题，从店长到店员都要扣奖金…… 这张纸拿出来，当然有人嘟哝着太严格。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说因为这个就走。 开玩笑，你出去找谁能给你开这么多的工资？ 姚凤本来还觉得自己只是出来挣个小钱，没想到王梦梅这么大方。她本就是个不服输的人，很快就在店里凭借着手脚麻利会说话站稳了脚跟，成为了店员里的佼佼者，每个月的奖金她都能拿到。 姚凤挣了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家里也风风火火。 雯雯诚恳的看着王梦梅：“阿姨，不瞒您说，我是不想让我妈妈在家里伺候我爸的。” 雯雯私下跟母亲长谈了一次，用自己还要往上读硕士博士，妹妹也要读大学，成功唬的姚凤把钱都攒了下来。 父亲没有钱，也不愿意工作，家里的活计也总要有人干。她爸这么些年，都被伺候成老大爷了，甚至都不知道家里米放在哪儿，但人么，逼到那个份上就什么都会了。 她爸现在每天怨气满满的干家务。 不干不行，把着钱袋子的是大女儿，大女儿总有各种理由，得有切实的家务开支才会给钱。 他倒是想让姚凤不出去工作，但是见过了外面的世界，姚凤哪儿会甘心缩在家里。 渐渐地，她爸在家也不像是原来那样说话大声了。 雯雯感慨道：“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了那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谁出钱，谁就有发言权。 姚凤现在在家里也时常谈起工作，甚至还雄心勃勃要竞争下一次的店长。 王梦梅对此喜闻乐见，事实上，她早把姚凤放进了店长预备役，就准备等到下一家店选好地址，就把姚凤提上来。 雯雯走后，王梦梅这里又迎来好几拨拜年的人，几个学徒工家里都送来礼物，薛玲家里也送了一份礼物过来。 王梦梅趁机拉着薛玲的母亲问她：“薛玲的婚事就谈好了？” 薛玲现在可是她店里的会计，要是结婚，王梦梅总要给个大红包。 薛玲母亲愁眉苦脸：“没呢，让她去见面她倒是去，但是见了面回来就说没感觉。” 薛母觉得，什么感觉？结婚跟感觉不感觉有什么关系！ 这丫头，之前学会计，家里不催她，想着趁着年轻奋斗几年也好。现在都几岁了，还不抓紧，难道真要等到往后没得挑吗？ 薛母唠唠叨叨的抱怨。 王梦梅倒是想起了旧事，她心里打了个咯噔，寻思着，该不会薛玲还惦记着倪浩吧？ 薛母说完拉拉杂杂的一大堆，希冀的眼光看向王梦梅。 “按理说我不该麻烦你，但是薛玲这丫头，平时除了听她姐的话，就是听你的话。你也帮我问问她，到底什么想法？” 王梦梅正有此意，于是揽下事情来。 “成，过完年我问问她。” 要是真的还喜欢倪浩，正好倪浩妈也催倪浩呢，两边都清楚的关系，索性捅破窗户纸问一问，真能走在一起也是个缘分。 当年她不是很同意，是觉得薛玲还小，再加上倪浩也正跟崔盼盼好着。现在崔盼盼都不知道在哪儿了，薛玲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倪浩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该问一问。 王梦梅这边走了一个又来一个，简锋这边也同样。 甚至于，简锋的人际关系更加复杂。 简锋不是在请客吃饭的路上，就是在被人请客吃饭的路上。家里的各种礼物堆了一屋子，因为知道有个高三生，所以补脑子的核桃露送的最多。 往年彼此都清静的寒假，如今却成了最忙的时刻。 全家人，只有简梨抱着狗每天睡的呼呼的。醒来就去扒拉礼盒找吃的，市面上的各种饮料喝了个遍。 省实验的补课在小年这天停下来，简梨把作业一口气做完，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补觉。 等到终于到了初二，王梦梅和简锋再次开着车带她回王家庄。 简梨见到王云云，吓了一跳。 “姐，你咋这么瘦了？” 王云云比起上次见面，瘦了得有二十斤。 她本来就瘦，现在这二十斤一去，脸上都瘦的没肉了。 王云云有气无力：“别说了，二中真的好变态。” 全寄宿的二中学校，不管是在校规上还是在学习上，奉行的都是严格管理那套。 王云云从早到晚，就没个歇下来的时候。 “我们连吃饭都只给二十分钟！” 王云云活人微死的缓缓说道：“算了，你们省实验的不会理解我们的……” 简梨：……怎么不能理解，我可太能理解了。 上辈子二中给她留下了深刻的灵魂烙印，诸如早上五点跑操，吃饭只能二十分钟，背书要背出声，晚上十一点下晚自习……衡水在它面前都是个弟弟。 “……趁着过年你好好歇歇。” 再多的言语没有用，只能熬时间。 熬过这段时间，就有好日子过了。 王云云攥紧拳头：“我就是靠着这个念头在熬。” 不然她真的要疯掉了。 两人头对着头诉苦，王帅在旁边听的心有戚戚。 高三好可怕啊！ 最重要的是，他明年就高三了啊啊啊啊。 这一个年，因为有两个高三生，还因为王成才的缺席，导致大家的兴致都不太高。 李霞出席的时候，再没有高谈阔论。 王成才的离开出乎她的意料，更让她伤心到了极点。 为了那个倩倩，王成才抛下家庭抛下她，去了南方，甚至连过年都不回来。 这个事实将李霞打击的体无完肤。 姑子妯娌们都在谈论自家的孩子，可她的孩子呢？ 王跃西跟她发脾气，生平第一次，李霞对着丈夫破口大骂。 “都怪我？你凭什么怪我！都是你的责任！要不是你，我会这么严格吗？从小到大，好人你全做，坏人都是我，现在好了，一出问题就是我的责任，我什么责任？我的责任就是嫁给你这个不求上进的人，生了一个不求上进的儿子！” 一场架下来，王跃西和李霞开始冷战。 席间，王梦梅看不过眼，话里有话的劝了李霞一句。 “往好处看看，孩子出去也是长本事，将来挣到大钱，就会带你去享福。” 她消息知道的多，知道王成才在那边找到了一家外贸公司，没有从事会计行业，而是干上了外贸跟单员。 “说不定，成才出去看看，对他来说是个好事呢。” 简梨挑了挑眉，可不是好事么。 再有两年，国家就要加入WTO了。 第162章 年初七, 简梨正在收拾第二天开学的书包。 王梦梅急匆匆回到家：“快，换身衣服，跟我走。” 简梨楞道：“换什么衣服？怎么了？” 王梦梅：“你奶奶没了, 赶紧的。” 简梨手脚麻利的找出来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套在身上，脑子里糊里糊涂。 上辈子她奶奶有这么早吗？好像没有吧, 她记得很清楚, 黄桂花死的时候, 好像是大后年呢。 顾不得再问太多，简梨和王梦梅一人换了一身的黑衣服，匆匆打了一辆面的车, 直奔葛家。 黄桂花是在女儿家里死的。 王梦梅和简梨到了之后, 映入眼帘的就是葛雅琴苍白但没有眼泪的一张脸。 简锋早就到了, 他办公室里有一套西装，是用来见客户的，换上西装，简锋是最早到的。 葛长峻，葛长源都陆续到来。他们的爹葛强放着一屋子的客人不管，随便找个地方一坐，好像躺在棺材里的不是他老婆, 而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简锋跟王梦梅说了几句话, 王梦梅点点头，接过孝带, 她和简梨都在灵前磕了个头。 磕完了头, 王梦梅就不说话了, 拉着女儿站在一旁。 葛长峻进了门磕了头，看见简锋就凑上去，难得说了几句人话, 喊哥。 “哥，我听说你现在在做粮油生意是吧？赚头大不大？” 葛长峻从建筑公司退出来之后，干什么都不顺，投资了几个洗浴中心，赔了。又投资了棋牌室，也赔了。现在跟人做医疗器械，也在赔的边缘摇摇欲坠。 葛长峻看着简锋，心中涌上一层细密的嫉妒。 这几年，简锋的日子倒是好过起来了！ 都在一个城市，他当然也知道简锋现在自己投了个公司做礼盒和粮油。原本他是嗤之以鼻的，但是看到简锋开着车来奔丧，又穿的板正。人过的好与不好，脸上是能看出来的。 简锋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过的不差。 葛长峻硬是舔着脸贴上去，想从这个一贯好说话的大哥身上捞点好处下来。 简锋不置可否，葛长峻问，他就随口说几句“还行”“一般”“不知道”。 葛长峻看他这副王八咬不开壳的样子就烦躁，偏偏只能耐着性子去套话。 简锋看了看他：“葛明那事，后来怎么说？” 一句话，把葛长峻的心情败坏了个彻底。 葛明后来判了十二年，这里面少不了他这个当爹的手笔。 他不仅没给儿子找律师，更是撺掇着几个小混混使劲咬葛明。 后来葛明数罪并罚，判了十二年。 只不过这依然让葛长峻恨的牙根痒痒，如果不是这个不孝子，他本可以安安稳稳的做他的生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才三十多岁，就无事可干，到处给人赔笑脸。 简锋像是看不到葛长峻的脸色，只要葛长峻问他生意，他就问葛明。很快，葛长峻就烦躁的走开了。 葛长峻带来的那个女人妖妖娆娆的，画着浓妆，穿着皮裙子，见到简锋也不打招呼，也不知道是不是葛长峻后来又找的孩子的妈。 葛长源虽然对简锋不至于前倨后恭，但是明显也态度尊重了许多。关于黄桂花的身后事，很多细节他都替简锋考虑到了。 唯有一件事，他硬着头皮来找简锋商量。 “我爸说……咱妈到底是二嫁的，老坟那边，也没有提前留出位置来……不如，就把咱妈埋回东北老家……” 简锋盯着弟弟，脸上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葛长源也觉得这话说出来太过分。 黄桂花生前，总是把自己活是葛家的人，死了是葛家的鬼挂在嘴上说，现在人真没了，倒是要埋回前面那家？ 别说是简锋不同意了，就算是易地而处，他也不会同意。 可是…… 葛长源头疼欲裂，谁让他摊上葛强这样的爸呢？ 葛强的原话才没这么好听，他说的是：“你让你妈埋老坟，那我往后怎么找后老伴？” 是的，葛强又打算再找一个了。 葛长源拿这样的爹没办法，只能先来找简锋商量。 简锋轻飘飘的一句话打发了他：“好啊，埋回东北，那你跟葛长峻改姓换名。” 当年黄桂花就爱拿这一招来堵他的嘴，总是说他随了简家的姓，她区别对待是有原因的。 现在葛长源想把亲妈塞到简家的坟里，那就改姓！ 葛长源皱起眉头来：“哥，你就是不愿意，也不至于把话说的这么难听。这么多年，你也没改姓不是？” 简锋：“我是没改，所以你爸这不是在我十来岁就给我撵出去了么。” 提到这点，葛长源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随着岁数越大，他越能看清楚母亲的偏心和父亲的恶毒。 只是作为得到利益的一方，他总是不愿意去看去听旁人的苦处。 以前简锋也不说，他就当听不见。 可是现在，简锋的眼神告诉他，只要他葛长源敢再说，那简锋就敢跟当初给黄桂花养老一样，闹个大的给他看。 葛长源是真怕，那次简锋来的一手，让他在医院成为了很多人的谈资。 再来一次，他在单位就真的混不下去了。 “行，不埋就不埋。” 葛长源带着气去找葛强，管那么多呢，反正黄桂花是注定要埋老坟了，葛强要是担心后来那个没地方埋，就另起一处。摊上这样的爹，他葛长源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黄桂花的葬礼来人并不多，葛长峻生意一直赔，身边的人讨好巴结都不见了。葛长源的老婆就带着葛棋来磕了个头，就借口医院有手术回去。 葛雅琴的夫家，就没来人。 王梦梅听到来人里有人窃窃私语。 这才了解到黄桂花这一年多干了些什么。 黄桂花自从瘫了半边身子，她就哪儿也住的不好，葛长峻这边是老婆骂人，葛长源那边是两口子都不管，给老太太丢在家里给保姆照料。 黄桂花后来索性破罐破摔了，要求去女儿家住。 葛长源和葛长峻乐见其成，反正之前葛雅琴也说过，让简锋两口子照顾老太太，他们几个人凑钱给辛苦费。现在换了葛雅琴，女儿更细心，还可以按照这个走嘛。 葛雅琴说了一遍又一遍，说不行。但两个哥哥还是把老母亲送了过去。 一连两个月，黄桂花都一直住在女儿家里。 旧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黄桂花已经被浑身的病痛折磨的心理扭曲了。 她看到健壮的女儿就心生嫉妒，不停的总要折腾。 饭要吃好的，不如她的意就打翻碗盘。葛雅琴不能加班，只要回来晚了，她就长着大嘴啊啊的嚎叫，让邻居找上门来质问。就连洗澡的水，热一点冷一点都要发脾气。 黄桂花这样扭曲的态度，很快就让葛雅琴认识到，自己当初轻飘飘的一句“给大哥大嫂钱，让他们照顾”是多么浅薄无知的一句话。 照顾一个老人，比照顾一个婴儿更加的费心费力。婴儿尚且能够看到希望，而一个垂暮的老人，只会在未来一遍又一遍的折腾。 黄桂花折腾的她苦不堪言，丈夫也不理解，总是指责她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就把人接回来。 “你是做女儿的，去医院照顾我不说什么，但是你出去看看，谁家把重病的丈母娘放家里照顾？” 丈夫摔门而去，葛雅琴熬了一个月，熬不住了。 她对着黄桂花怒骂指责，在黄桂花又一次故意闹事后，她把黄桂花送回了葛长源家。 于是在黄桂花生前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她在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之间到处轮。 不管到哪一家，都是瞧人脸色。 黄桂花仿佛也看开了，她打压大儿子，给其他几个儿女创造了好条件。临到老了还没享福就得了病。 太亏！ 她要折腾够本再去死。 这样一路折腾，黄桂花把所有儿女的耐心全部消耗完毕，熬到了零零年。 吃过了破五的饺子，黄桂花这才呼吸急促，送进了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明说就在这半个月了。 “也可以给老人输液，可以多维持几天。” 多维持几天？ 葛雅琴和葛长源葛长峻都不说话，最后黄桂花在医院叫了半天多，就去了。 葛雅琴跪在灵前，她的夫家连这点脸面都不给她做，无疑是把不满写在了脸上。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了现在这地步。明明她不该过这样的生活啊！ 黄桂花躺在棺材里，还没合棺，抬棺的人招呼着亲人上来看最后一眼。 简锋和王梦梅简梨都去看过，简锋抿着嘴唇，王梦梅也唏嘘不已。 葛长源葛长峻和葛雅琴，都不看，只说让抬棺的合上棺材就行。 伴随着咔嚓的一声，棺材合上了。 葛雅琴趴在地上大声痛哭出来。 第163章 黄桂花下葬了, 简锋跟着把人送到坟上。他也不站第一个位置，而是跟在葛长源和葛长峻的后面，给黄桂花的坟添了几把土, 又烧了几袋子的纸钱元宝。 等到一群人从老坟回到桃城，简锋谢绝了葛长源和葛长峻的邀请, 带着老婆和女儿回家。 葛长源心里很不是滋味。 葛长峻嗤笑一笑, 转身就走。 葛雅琴彻底对娘家寒了心, 出门就直接打车离开。 黄桂花死了，葛强还身强力壮。可兄妹几个的感情再也回不到原来。 葛长源和葛长峻，也因为葛长峻做的医疗器械生意赔了, 双方有了心结。 至于简锋…… 这几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对简锋, 他们有后悔，最起码葛长源和葛长峻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当年简锋要借钱去考驾照，两人让黄桂花来闹一通只为了不借给简锋那几千块钱。 如今时光荏苒，简锋真拿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们几个又觉得简锋过于凉薄。 可看着简锋一家的背影，三个人都清楚的认识到一点。 那就是，黄桂花死后，他们跟简锋的关系, 就再也回不到原来了。甚至于往后同在一个城市, 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 黄桂花下葬之后，简梨好几天都表现的很安分。 王梦梅对简锋说话的态度也温和了很多。 倒是简锋自己, 要说没一点反应也不真实。 过年后这几天, 他抽烟更凶了。偶尔王梦梅也看到他在凌晨睡不着, 独自在阳台坐坐。 王梦梅披上衣服，坐到丈夫身边，小声说道：“等到简梨考完试, 咱们就去东北看看吧？” 当年简父去世的早，那时候老家还有几门亲戚，黄桂花就把人烧了，骨灰送去东北老家进了坟。 这么多年过去，简锋中间回去过三次，上一次回去还是在简梨小学时候。 “这么多年了，回去看看咱爹，给他说说小梨考上大学了。” 王梦梅知道丈夫的心情不好，可黄桂花人已经死了。 黄桂花这一辈子，临到头，是罪受了，福没享到。 想来总让人唏嘘。 简锋到底是心软，到了这一步，偶尔也会想到在父亲还活着的时候，黄桂花也曾笑吟吟的给他补衣服做饭……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简锋碾灭烟头：“好。” …… 这一年的元宵节格外热闹，正式迈入了二十一世纪的第一年，桃城划出一条街道，由各个单位自行组织，每个单位都要展出花灯。正逢龙年，到处都是各种造型的龙。 因为是第一次举办这样的活动，几乎是所有桃城人都出门看花灯了。 逐渐恢复正常的简锋和王梦梅带着刚下课的简梨出门去看花灯，人潮汹涌里，今年的小小莲花灯卖的更贵了，还多了能唱歌的走马灯。 简锋给女儿和老婆都买了一个。 简梨穿的毛绒绒的，拎着灯笼在人群里挤出一身静电。 “我不看花灯了，我要去看放烟花！” 一家三口从人群中挤出来，朝着长青街去。 长青街上不少商户今年生意都不错，为了讨个好彩头，各个买了大桶的烟花在街道正中间放。 简锋和王梦梅看着一朵朵在空中炸开的烟花，讨论着哪一种放出来更好看。 “等明年吧。” 今年黄桂花去世，放烟花不合适。 等到明年，简锋和王梦梅打算好好放上一把。 伴随着阵阵炮声，所有人都走入了新世纪。 ****** 简梨作为高三生的日子越来越紧张。 以致于翻过年，她收到姜柔的来信，告诉她，她的第一部作品，如今已经有人开始询价，第二部作品更是好好几家制作方询问时候卖出动画版权，简梨并没有多激动。 她在回信里面告诉姜柔，第一部作品的影视版权不卖，第二部的动画版权，她要看几家制作方的班底。 这倒不是说简梨清高，而是她对现在的特效团队并不信任。 仙侠的世界观，没有好的特效来支撑，故事总会显得美中不足。 简梨一边把信封起来，一边嘟哝：“先压个四年吧，过了四年就抓紧时间拍。” 真要压个十几年，到时候故事过气不说，最主要是容易碰到不会演戏的资源咖。 这可真是个看时机的活。 回信寄走没多久，姜柔就把几个意向购买动画版权的制作方班底报了过来。 简梨在其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这几个人都是上辈子做出过相当优秀的国产动画的幕后人员。 简梨很快做出了决定。 姜柔也不含糊，确定报价之后，很快拟定了合同，把版权费用打给了简梨。 简梨挑了一个没课的下午去银行查账，经过这些年的积累，简梨的账户上趴着大几十万，眼看着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百万大关。 简梨心满意足的合上存折，如今还是零零年，限购还没开始，她完全可以先下手为强，多买几套囤着。 以后只要从事一个自己喜欢的职业，躺平指日可待！ 高三的日子过的飞快，人在忙碌的时候，压根不会关注时间的流逝。 尤其是王梦梅和简锋这一年也开始了加倍忙碌。 王梦梅现在才觉得以前总说的“忙”跟现在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她现在每天一睁眼，就要面临着选址，招人，把关……等等一系列琐碎的事情。 每一分，每一秒，她的脑子都在全速运转。 就这样，还要忙里偷闲的准备入学事宜。 她的函授课程很快就要开始，到时候每周总要空出两天时间去上课。 而简锋这边，有了裘主任扶的那一把，他今年成功又拿下了几个订单。 简锋参加的辅导班也很快开课，他又在课堂上认识了不少跟他一样的“小老板”。 一个卖鸭绒起家的老板愁眉苦脸道：“以前光想着上课逃学了，我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主动掏钱来上课。” 还是贵价的课，三个月下来，得花上两三万。 周围的小老板们都哈哈笑，别看他们个个都文化程度不高，但上课都一个比一个认真。 简锋在这个培训班里，总算是找到了跟自己处境差不多的人，很快这些人就关系热络起来。 人一熟，就有人故作神秘的问简锋投不投项目。 “好项目，进去一千，三个月回报一千二。” 简锋敬谢不敏，只说自己的所有钱都压在货上了。 “我是真没钱。” 年初他还了十万块贷款，转手又撬了三十万的杠杆出来。 那说有“好项目”的人只能没趣的离开，又找别人去推销他的“好项目”。 除了好项目，还有人喊着简锋去打牌。 简锋也不去。 一场培训班上下来，简锋虽然收获很多，但是他自己表示，往后是再也不会去了。 “十个人能有几万个心眼子。” 有些人，就盯着他们这些刚刚发了小财的小老板。 简锋认识的人里就有这么一个朋友。 这人是做水果批发起的家，生意最好的时候，在农贸市场边上有十多个仓库。每年都能挣下一两百万。 也不知道是谁做局，从小牌开始，到后来的麻将赌牌玩彩票。给这个小老板拉进了他们的酒肉圈子。 这年头有一种假彩票，挂着一个喜庆的名字，说是一等奖是一辆车或者是扎眼的多少钱。奖券现开。 一开始，炒的沸沸扬扬，说是桃城哪儿哪儿的一个人中了一辆帕萨特，后来又说谁家中了二十万。把不少人的心都给勾的痒痒的。 有人跟这个小老板吹风，说怎么买能中奖。 小老板也是苦日子过来的，赌牌麻将都克制的很，总是不上钩。最后这个彩票，却把他彻底骗了进去。 在骗子的诱导下，他中了两次二等奖，至此就一发不可收拾。 花钱买奖券，又听谁谁的内幕消息炒股投资，还从银行借贷给别人说是能有高息…… 没到半年，家业败去十之七八。 到了这个地步，要是他清醒过来，守着自己没丢的生意，依旧能缓过气来。 但人一旦输上头，就容易赖在赌桌上不下来。 他外头欠了债，要还清总得辛辛苦苦干上三四年才能还上。 小老板等不了，他瞒着家里人，总怕看到父母老婆的失望眼神，于是就想翻盘。 至此，骗子终于把他按在了赌桌上。 沾了赌，人彻底废了。 简锋之前跟对方走的近，去年过年对方还给简梨发红包，只是隔了半年，两人就不来往。 最后一次见那个小老板，是对方找上门声泪俱下，说自己孩子得了癌，走投无路来借药钱。 简锋于心不忍，给了两千块。 结果等到下次见到了熟人，互相一问，这才知道，这小老板跟每个人说的理由都不一样。 有说他老婆出了车祸的，说他爹被气死了没钱下葬，说孩子现在在医院等着输血…… 一群人气的不行，简锋借两千还是好的，有的人借了一万，也有人借了几百。 这人用遍所有理由，骗了钱，不管是几百还是几十，转眼就又坐到牌桌上去。 赌徒红了眼，正常的赚钱已经无法满足他了，他不敢清醒，只要一清醒，满脑子都是当初的好日子，只能在赌桌上赌到死。 小老板之后没多久就消失在了桃城，也不知道是跑了还是死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简锋连牌桌都不坐了，跟人应酬，多是约着去钓鱼或者吃饭。 稳扎稳打的生意到了五月，简锋终于下定决心又买了一辆车。 这次就没买什么面包车，而是一辆桑塔纳。 新车开回来，简锋里里外外洗的干净。 “到时候，就开这辆车送小梨去考试！” 第164章 简梨什么也没背, 站在考场外面。 简锋左手拿着文件袋，右手拎着书包，身上还挎着简梨的水杯。王梦梅拿着一个大折扇, 一个劲的扇风。 简梨：…… 又来了，上辈子也是这样。王梦梅和简锋对她的高考比她还紧张, 那时候还住在棉纺厂的老房子里, 邻居只是剁肉的声音大一点, 王梦梅都想去找对方说说。 “妈，我不热。” 这才六月份，根本没到最热的时候。 王梦梅放下扇子：“不扇也行, 你记住, 爸爸妈妈都在外面等着, 你在里面万一……呸呸呸，反正爸妈都在外面。” 简锋：“就是，进去之后别紧张，就把这次考试当做最普通的一次考试就好，考好考坏爸妈都不会怪你。大不了就不上……爸妈也养得起你。” 王梦梅瞪了简锋一眼：“不准说晦气话！” 她闺女，总成绩霸榜省实验的第一名，怎么会考不上！ 简梨听到那边的大喇叭喊着可以进场, 她赶紧拿过简锋身上的东西：“爸妈, 我进去了！” 简锋扯着水杯的带子，紧张道：“要不再检查一遍？” 简梨很是无奈：“昨晚上都检查好多遍了。” 不光昨晚上, 今天早上也是, 没有二十遍也有十八遍。简锋看一眼, 王梦梅看一眼，她再看一眼。简锋走一圈再看…… “东西都齐了，不要担心啦！” 简梨跑出去几步, 又折回来，扑在王梦梅怀里腻歪了几下，然后像是吸满了力量，容光焕发：“等我拿个状元给你们！” 这话可谓是大言不惭。 但简梨鸡贼的想，考个全校第一，也是状元啊。 王梦梅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酸酸的。 女儿十八岁的生日，她还没有这样强烈的感受。可现在看着女儿像一只小燕子一样飞入高考的考场，她突然意识到了简梨是真的大了。 等到拿到通知书，她就会去千里之外的地方读书，四年之后，还不知道有多久才能回到她的身边。 十八年，她看着一个小婴儿慢慢长大到现在，马上就要离开她身边，这怎么能让她不伤心？ 正伤感呢，眼角余光瞥见了表情不太好的简锋。 “……你干嘛？” 简锋委委屈屈：“她都抱你不抱我……” 王梦梅：“……你看看你今天穿这样。” 闺女考试呢，简锋老早就起来穿西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送女儿出嫁！那西装甚至还熨过，看上去板板正正的。 简梨委婉的说了好几次不用那么紧张也不用那么隆重，简锋就是不换。 听到这句指责，简锋更委屈了：“我带了相机来，要拍照啊。” 一辈子只有一次，他想穿好看点有什么错！ 说到这个，王梦梅后悔的直拍大腿。 忘记拍了！ 刚才应该拍一张女儿进考场的画面！ “算了，等她考完吧。” 两天呢，慢慢来。 简梨坐在考场里，头上的风扇带起她的发丝。 听着广播里传来的一声声提醒，简梨平静的心情泛起了涟漪。 这是她等待已久的时刻。 随着试卷下发，简梨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把这口气吐出来。 神色清明，她埋头开始看题…… 第一场的时间很快过去，简梨隔着考场的栏杆看到王梦梅和简锋都挤在最前面，也不敢问她考的怎么样，只一个劲问饿不饿。 简梨：“饿！” 王梦梅心疼道：“那行，咱们快点一会儿，你倪浩哥哥早把菜都准备好了，等会儿过去直接就能上桌，吃完你休息一会儿。” 倪浩和薛玲都知道简梨要考试，倪浩甚至还提前问了要准备什么菜，中午他保证简梨前脚到店，后脚就把菜端上。所有人都在给简梨的高考让路。 简梨中午到了饭店，所有人都只问她题目难不难，想吃什么，没一个问她考的好不好。生怕她没发挥好，再戳的她心情不好。 简梨大口吃着尖椒牛柳：“挺好的！” 她反正是没有什么遗憾，写的字迹工整，也发挥出了全部。临考前，她收到了太多人的善意，先是雯雯姐姐给她写了一页纸的各种注意事项，姚凤阿姨趁着休息去求了一个据说很灵验的佛牌。省大的哥哥姐姐们联合起来押了一份题给杨楠，还有林慧阿姨送的据说可以改善睡眠的喷雾，大舅和大舅妈送的自家做的熏肠，店里的哥哥姐姐们都总是问她想吃什么，吃什么都给她做…… 简梨觉得这次要是考不好，才是奇怪了。 倪浩走过来问她明天想吃什么。 简梨报完菜名，小声问王梦梅：“倪浩叔叔和薛玲姐姐到底怎么说？” 王梦梅：“……叫什么叔叔，差辈了！” “不要管那个，到底怎么样嘛。” 王梦梅算是服气了，这都什么日子，这丫头居然还有心情八卦。 “小孩子家家的，老关心这种事……没好成。” 王梦梅过了年就在两边试探了下，倪浩这边倒是还好，但是薛玲却很坚定。 “梅姐，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那时候小，不懂事，现在我早不是那样想了！” 天啊，薛玲只觉得尴尬的抬不起头，几年前她表现的真有那么明显吗？ 王梦梅小心翼翼问她：“这不是你妈老说你不找对象，我想着或许你还没死心……” “……我早死心了！” 薛玲一脸被提起黑历史的尴尬：“梅姐，我就是不想找，也没遇到合适的。但是要真有合适的，我也不傻，肯定会抓住的。但是跟倪浩是真的没可能。” “为啥啊，那时候……”薛玲分明很喜欢倪浩，倪浩后来为了崔盼盼伤心，薛玲还经常给倪浩买饮料来着。 薛玲脸色涨红，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那都是同事之间的，再说我也收钱了……姐，我当你是我亲姐，这些话你可别跟我妈说……” 王梦梅点点头。 薛玲这才轻声说道：“我就是觉得，倪浩永远也不会用看崔盼盼的眼神看我。” 崔盼盼就算是家里包袱大，人也懦弱，但倪浩喜欢她，看她就是含情脉脉。薛玲是见过两个人好的时候的，那是即便不说话，身边也都是粉色泡泡的氛围。 薛玲那点青春期的小心事，在看到倪浩那场差点成了的婚事后，才终于意识到两个问题。 一是她不觉得倪浩能对崔盼盼以外的人还这样。人这辈子哪儿能心一直动，能动一次都是记一辈子的。 二是……跟倪浩和崔盼盼的爱情比，她那点喜欢太微不足道了。 毕竟易地而处，薛玲觉得自己才不会因为喜欢倪浩就放弃家里的一切，而倪浩当初差一点就要这样做了。 再说…… “我这人，拿得起也放得下，我凭什么捡别人剩下的爱？” 薛玲神色坚定：“我现在考了会计中级证，我能养活自己，我值得一个满眼都是我的人。” 而不是一个心里有着别的女人影子的男人。 王梦梅听完薛玲的话，再也不提要给两人牵线的事。 薛玲的说法是对的，倪浩那边现在大有一种年纪到了，找个合适的人就结婚的念头。 可薛玲凭什么？ 她本不用这样将就。 倪浩是个好人，但天下的好人多了去了，薛玲值得一个像当初倪浩爱崔盼盼一样奋不顾身的另一半。 王梦梅没跟女儿说细节，简梨拌着八卦下饭，吃完打了个饱嗝，告诉王梦梅。 “所以我早说了，别做媒，你又不知道人家到底心里怎么想的。” 王梦梅上辈子岁数大了，曾经给王成才牵过一条媒人线。 当然了，最后没成。 没成的后果就是李霞念念叨叨了好久，给王梦梅差点气病。 这辈子王梦梅还没吃到这方面的亏，简梨趁机灌输这种观念。 王梦梅不自在的扭扭脖子：“好了别说了，忙你自己的去。” 反正她忙着呢，以后这种做媒的事，甭管谁说，她都不会再多一句嘴了。 …… 简梨中午在家里美美睡了一觉，起床又被简锋和王梦梅送去考试。 眨眼间，到了最后一场。 简梨出了考场，就听见旁边同样出考场的学生跟家长抱怨：“妈，我想吃火锅。” 家长：“吃什么？吃屁！爱吃什么吃什么！” 学生：…… 简梨看着家长连珠炮一样的输出，心有戚戚。 高三啊，身边的同学大多都是一点就着的炮仗，家长们忍了这么久，现在孩子一出考场就不装了。 简梨坐上车，父母问她吃什么。 简梨一脸奇怪：“你们还给我做饭啊？” 王梦梅：“这话说的，怎么？你想吃龙肉？” 简梨嘿嘿一笑：“我今天晚上有安排。” 高考都结束了，今晚上谁会回家啊！ 这不得玩一晚上？ 第165章 简梨回家换了一身衣服, 这一年多光穿校服了，王梦梅给她买的新衣服都没上身几次。 荷叶翻领的小衬衣，下面一条牛仔半身裙, 简梨把头发扎起来，换了一双系带凉鞋。 王梦梅很能理解女儿想要放风的心情, 别说孩子了, 就是大人, 关上一年高强度学习也是受不了的。 因此王梦梅只问清了简梨去哪儿，叮嘱她如果太晚不要自己回来，要打电话。 “爸爸妈妈去接你。” 简梨挥挥手：“安啦, 我们就是去吃饭, 吃完饭去滑冰而已, 晚上去程瑜家里打电动。” 这个安排，妥妥的。 简锋不放心的问：“里面有男生没？程瑜家里有大人没？” 简梨：…… 告别了父母，简梨背着拉风的胸包，骑着山地车赶往聚会地点。 其实早在高考之前大家就约好过，不光是简梨和相熟的同学，班上也有不少人都约在这家店。简梨到的时候，大厅已经快被她脸熟的同学占满了。 在这个特殊的夜晚, 有人像是抽干了精气神, 也有人抱着餐厅的话筒大声唱歌，简梨找到了程瑜几个人的位置。 程瑜倒是还好, 面色平静。简梨问她发挥的怎么样, 程瑜答道：“反正会的全写了。” 过去这大半年, 她没日没夜的学习，学校的课业本来就很紧张，她还有家庭教师的部分作业, 连过年都没出去过。 大年三十晚上都还在做题。 “考好考坏，我都认了。” 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她拼尽了全力，所以没有任何遗憾。 正说话间，宋涛咔咔的扭动脖子，脸上要哭不哭的：“你们别谈成绩了……” 简梨看他这样就知道，肯定是没发挥好。 吴斐然去柜台要了三瓶大窑，给几个人面前的塑料杯子全满上。 “后天才去学校对答案呢，先不要想了，来干一杯！” 程瑜有点纳闷：“怎么不见林书瑶？” 吴斐然：“……她跟她男朋友一块去爬嵩山了。” 几个人顿时拍起大腿，狂呼林书瑶不够意思。 “早知道我们也应该去爬山！” 吃饭睡觉打电动，哪儿有爬山有意思？ 吴斐然：“……你们……唉，算了。” 人家小情侣就是为了独自相处才选择去爬山的，要是一群人都去，那一点都不浪漫！ 简梨：“哼哼，咱们过几天也去爬山，去爬泰山！到时候不喊她！” 程瑜觉得是个好主意：“夜爬泰山，早上正好看日出。” 几个人热闹的讨论起什么时候去爬泰山。 “最好是趁着没放暑假，这样人少点，我听人家说，一到暑假，泰山的人都就很多了。” “就是就是，再有半个月就中招考试了，那之后肯定人就多了。” 旁边桌子的恰好也听到他们在这样说，顿时都觉得是个好主意。 “咱们也去！” 几个人点了一桌子菜，没了学业压力，所有人的胃口都好多了。 店老板也会做人，送了两瓶啤酒。 可惜的是一桌子只有宋涛一个男生，他上学早，下个月才到十八岁…… 程瑜：“现在好多这样的店，店里有个可以唱歌的台子，吃完饭还能点歌。小梨，阿姨怎么不弄个这样的台子？” 简梨：“……我妈已经在弄了。” 二楼已经开始做音响。 没办法，谁让现在KTV还不够火，不管是饭店还是街上的夜市，都喜欢摆个大电视，再连个麦克风，唱一首歌要十块钱呢。 王梦梅刚开始不愿意搞，总觉得这地方在医院对面，弄个麦克风像什么样。但是架不住顾客主动问。 现在的人都爱热闹，不管是谁唱歌，唱完都会鼓鼓掌。 简梨几人看着一个接一个同学上去唱，最后吴斐然也想要点。 “唱什么？” “……点个《月亮代表我的心》。” 吴斐然唱完，简梨捧场的鼓掌，然后程瑜也点了一首《沧海一声笑》。 一群人吃饭唱歌，饭店里热闹的厉害。 “咱们班上的聚会什么时候啊？” “对完成绩吧，看班长找地方。” “我想去割双眼皮。” “哇，你去哪儿割？” “美容院吧，你要一起吗？” “我这个暑假要狠狠睡！谁也别想把我叫起床！” “啦啦啦，老子解放了！” …… 简梨在程瑜家玩到早上，程瑜的父母陪完她高考，就各自又去忙工作了，程瑜家的隔音还好，几个人闹腾半夜。 第二天硬撑着去早餐摊子上吃了早饭，这才各自回家。 简梨在家里睡了两天。 王梦梅一开始还觉得睡觉好，孩子太累了，补觉应该的。 可是她出去一趟回来，发现简梨还在睡。 一晚上过去，第二天简梨还在睡。 王梦梅颤巍巍的在简梨鼻子下探了探，发现是真的在睡觉而不是晕过去后，这才忧心忡忡的出去了。 等到第二天晚上回到家，简梨竟然还在睡！ 简锋担心的不得了：“要不去医院看看呢，这都两天一夜了，再能睡也不能这样啊。” 王梦梅起身去看了看冰箱，这才放心答道：“不用，让她再睡一晚上。中间应该也是起来过的，我看冰箱里放的面包和零食都吃了一点。” 简梨先是玩再是睡，睡到第三天才起床，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去学校对答案。 学校的老师们一个个严阵以待，尤其是几个清北苗子，恨不得替他们对。 简梨周围三个老师盯着，她一脸无辜的对着答案勾勾画画。 “多少多少？” 简梨愣了一下：“不一定对，我再算算。” “哎呀你别管那么多，先说多少！” 简梨：“……六百四十多。” 几个老师呼吸都暂停了一瞬，估分报志愿中，很容易出现估高或者估低，所以他们在刚才就提醒了简梨具体怎么估。 按照这种估分的方法，再结合简梨的平时成绩，这个分数还有上下二十的活动空间，且更大的可能是估低。 那就是说…… 预计分数会在六百五十左右！ 简梨的班主任十分激动，一向疾言厉色的她连声说好。 要知道上一年，省实验文科班考的最好也不过是六百出头！ “这个成绩，可以冲一冲最高的两所大学了！” 能出一个顶尖大学的学生，那是多么大的荣誉啊！ 几个老师拉着简梨给她再合了一遍分数，最后确定误差不大之后，让简梨叫家长来商量商量怎么填报志愿。 简梨：“不用叫家长吧……” 班主任：“这么大的事情，一定得叫来。” 像是这样的成绩，最后的荣誉不光是属于学校，也有家长的一部分，填报志愿不是小事，最好是一分都不要浪费。 没办法，简梨一个电话打给王梦梅和简锋。 简锋本来正跟人喝茶呢，接起电话一听说这么个事，整个人那股喜气，傻子都看出来了。 “老简，这么着急走啊？有啥事说出来也叫我们听听？” 说话的人忍不住冒酸水，简锋这人，看着软绵绵的，谁知道居然不声不响搭上了裘局的关系。也不知道这人都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眼看着这一年多的时间，居然就起来了。 简锋乐呵呵的凡尔赛：“我闺女从学校打来的，说是老师让家长去讨论下报志愿的事。” “这不应该啊，报志愿不是还早着吗？” 简锋一脸幸福的“苦恼”：“这有啥办法？老师说先紧着尖子生的报，刚才一合计分数，说是冲清北，让我去参考参考志愿。唉，我就是个大老粗，哪儿知道什么志愿。反正孩子能有大学上我就很满足了……” 问话的人：…… 还有没有天理啦！ 凭什么所有好事都叫他摊上！ 事业一帆风顺不说，老婆也长得漂亮通情达理，女儿现在竟然要上清北！ 老天爷啊，你能不能不要紧着一个人喂饭吃！ 一桌子人甭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羡慕的。 清北啊，这要是读出来，简锋后半辈子那腰杆子都不用折下去了。 “这是好事啊，依我看，就报经管，学出来直接接你的班。” “学个英语也行，现在英语可吃香了。” “老简，回头通知书到了可得请我去，我带着我家那个牲口去吃吃状元饭，看能不能有救。” “你闺女有啥秘诀没？咱们这关系你可别藏私。” …… 简锋好好好的应付完这群人，快马加鞭往学校赶。 王梦梅这边也差不多，之前再说觉得女儿不能考差，但是接到电话这一刻，心才终于放下来。 两口子到了学校就被请去一个大教室。 陆陆续续又进来了五六对家长，校长笑的褶子都出来了，站在家长中间。 “咱们几位的孩子都是有苗头冲清北的，所以我就给大家都聚起来，好好商量商量志愿问题。这里是专业书，里面包含了这些学校的所有专业，各个班主任会给大家好好讲的……大家不用担心时间，等会儿晚上咱们一块学校周围吃个便饭。” 简梨也坐在教室里，左边是简锋，右边是王梦梅。 那厚砖一样的专业书，简锋翻来覆去。 王梦梅也是，一会儿觉得读经济类的好就业，一会儿又觉得现在家里都这么有钱了，闺女想读什么专业还不是随便选？ “小梨。你想读什么？” 简梨很满意爸妈还参考自己的意见，并不是像旁边有几位家长，激烈的跟老师探讨，孩子连说一句话的权利都没有。 “我想选历史专业！” 上辈子为了钱辛苦半生，干的就没一样自己喜欢的。这辈子终于有了选择的权利，简梨就打算读自己喜欢但很清贫的专业。 白月光专业，我来啦！ 第166章 此话一出, 简梨的班主任就立刻劝说道：“家长好好想想，要为孩子把好舵，选志愿不是一时的事, 选了个差专业，往后会后悔的。” 历史专业虽然很有魅力, 但是远远不如法律经管类的好就业。 “简梨的数学和英语成绩都不错, 逻辑思维也很强, 她完全可以选一些更好的专业。” 王梦梅和简锋看向简梨。 简梨没去反驳老师的话，因为她知道老师也是为了她好。 王梦梅小声问简梨：“这个历史，学出来可以干什么？” 简梨顿时来了精神：“可以进博物馆, 也可以去文物修复, 反正我蛮喜欢的。” 简锋神色不变：“喜欢, 那就学！” 大不了就是个不赚钱，难道他还养不起女儿了？ 王梦梅犹豫了片刻：“那行，想读就读吧。” 进博物馆也挺好，将来铁饭碗，女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也是个好工作。 简梨这么快就搞定了父母，让她的班主任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简梨家长, 我建议你们还是好好想想, 这不是小事……” 班主任显然是有点急了，连校长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 听班主任一说, 他也劝简梨一家三思而行。 简锋谢过老师和校长的好意：“我们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 言外之意是就听简梨的。 校长有些惊讶的看着简锋, 这几年报志愿，基本上都是家长的一言堂，很多家长光是做功课都做了一大本, 他还是头一次就听孩子说喜欢某个专业就给孩子报了的家长。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一本二本报考，而是国内最顶尖的两个学府！ 简锋和王梦梅浑然不觉，他俩想的开，专业是专业，学校是学校，简梨这不是听话的报考了两个学校吗？第三选择了一所同在首都的重点大学，一样还是历史专业相关。 等到报志愿的时候，班主任看着收上来的志愿表，心里虽然高兴但也有些失落。 不过她倒是没再劝，简梨从高一就在学校很出名，虽然长得漂亮还学习好，但是所有老师都知道这是个能把男同学骂哭的主。 高三一年简梨很老实，她还以为简梨是改了性子了，现在看根本不是。 同个办公室的老师插了一句嘴：“我觉得你就是担心太多，你看简梨的爸妈，显然是这两年发家了，就她妈那个小饭馆，现在别提多热闹了，分店都开了三个。人家家里有钱，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吧。” 志愿报上去，距离下发通知书还有大半个月。 简梨跟程瑜几人一块去爬泰山，临到出发前，宋涛说他不去了。 “我是我妈从泰山“拴”下来的，所以不可以去。” 一群人惊讶的看着宋涛。 宋涛略带不好意思的解释起来，说他妈妈怀他之前去爬泰山许愿，泰山顶上供奉的泰山奶奶那儿可以拴娃娃，如果如愿以偿，生下来的孩子就是“泰山童子”。泰山童子往后不能再去了，再去会被收走。 一群人：…… 最后只有宋涛不去，简梨和程瑜，吴斐然和林书瑶，一共四个女生一块出发。 简锋把几个人送到火车站，叮嘱又叮嘱，让到了打电话，不要相信任何人，钱拿好，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 唠叨的简梨耳朵都起了茧子。 “爸爸，我知道了！” 不过就是七八个小时的火车，简锋连酒店都给定好了，能遇到什么事啊！ 几个人在山脚下休息了半天，晚上开始夜爬。 这个时候的天气正好，山上的气温不高不低，夜爬的人也多，几个人边爬边歇。 林书瑶看着前面的红色大门，满怀希冀：“快要到了！” 她体质最差，这时候已经快爬不动了。 简梨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妹妹，那是红门游客中心，俗称的收费处。” 林书瑶差点哭出来。 她是真的要爬不动啦！ 几个人又是拉又是扯，好不容易在天亮之前爬上了顶峰。 瑟瑟寒风吹的人头疼，花了五块钱租一件军大衣，几个人等日出。 随着山顶的人越来越多，天边也逐渐出现了一抹红霞。鸡蛋黄一样的太阳渐渐露出，把周围的云彩勾勒出一道金边。 云海翻腾，烈日在全部跳出来之后，刺眼的光芒终于放肆展开。 “太美了。” 沉浸在这美妙的日出中，仿佛那一束阳光也照进了心里。 几个人在泰山顶上留下了一张合影。 上山痛苦，下山也依旧痛苦。好在可以坐索道，几个人到了酒店呼呼大睡了一天。 第二天起床，彼此都哭丧着脸。 好疼！ …… 从泰山回来，简梨摆烂了好些天。 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吃零食，然后就是逗小狗…… 没错，王发财在今年终于作为一只成年母狗，怀了小狗崽。 狗子怀孕的时候，简梨压根没看出来，一直到她高考完去泰山的时候，王发财生了。 王梦梅从车站接她回家，进了家门，王发财就使劲的蹭简梨，把书包都没放下的简梨往她的狗窝引。 简梨看到那窝里两只眼睛都没睁开的小狗崽，人都傻了。 王梦梅在她旁边夸道：“发财可厉害了，我晚上下班才看见她生了，就生在窝里，也没吵也没闹……” 简梨抱着王发财掉眼泪：“发财，你好厉害。” 王发财仰着头去舔简梨的眼泪，又把小狗崽叼给简梨摸。 刚出生的软乎乎小狗崽，一身的小狗味道，在简梨手里哼哼唧唧。 简梨心一下子化掉！ 跟王梦梅商量之后，把王发财的窝从一楼挪到二楼，生怕一楼太潮冻着小狗。 王梦梅给王发财煮了大骨头汤和鱼汤，简梨偷偷的看小狗崽的肚子，告诉王梦梅：“一只小公狗，一只小母狗哦。” 到时候长大了，她出门三只狗，多拉风！ 王梦梅：“……你那时候都上大学去了。” 三只狗再怎么也不能去那么远。 简梨意有所指：“那可不一定。” 养小狗的日子，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王云云也来家里住了几天，她今年成绩也不错，在老师的指导下，报了首都的师范大学。 至于其他人，简梨也都有所耳闻。 林书瑶报了医科，不过是隔壁省的医科大学。她男朋友也不含糊，跟着去了隔壁省某所重点大学的体育系。 吴斐然报了省大，宋涛说自己发挥失常了，只有报本地的学校才最优惠，所以也都报桃城的大学。 林慧阿姨也跟妈妈说了，说是孔飞在老家考的不错，报的也全都是首都的大学。 简梨掰着指头一算，到时候去报道，她光是认识的都这么多个人…… 时间到了七月初，简梨接到了一通意外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将近两年都没有音讯的夏柳。 “坏东西，你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 两个小姑娘对着电话彼此指责，然后又说了一大通废话，最后问起彼此报哪儿。 简梨报了首都大学，夏柳则是报了天津的大学。 简梨：“……别告诉我你学了师范专业。” 夏柳：“真叫你猜中了，我爸妈给我选的，非让我去读。” 一想到毕业之后要去教小朋友，夏柳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等我去首都找你玩！” 从天津到首都，坐车都不需要三个小时。 挂了电话，简梨兴致勃勃跟王梦梅分享了夏柳的近况。 “她爸爸要调去天津了，夏柳将来会留在天津哦。” 王梦梅摘下手上的套袖：“那挺好的。” 从小在一起长大，以后要是还能经常见面也是难得的缘分了。 简梨在家里待了半个月，终于等到了班级聚餐的时候。 她收拾一新去赴约，到了地方却发现很多人都变了。 男同学各个都开始把板寸留长，有个别的还抹了摩丝吹了头发。女同学也是，有几个都开始穿小高跟鞋，穿着吊带的更是比比皆是。 一个月还不到，所有人都把土气甩到一旁，各个变身成了时髦的青年男女。 吴斐然戴着墨镜，小声说道：“我刚割了双眼皮，还没恢复好。” 像吴斐然这样的女生也有好几个，有的连线都没拆。 即便是这样，大合照也要拍。 拍完大合照，啤酒也上了桌。一群人又是唱又是跳。喝大了就有人开始告白。那些压抑在心中的感情，在这个酒精点燃的夜晚，一个个都吐露了出来。 简梨坐在台下，连续被告白了三次。 最让她无语的，是其中一个居然是陈平。 陈平磕磕巴巴的拿着话筒：“简梨同学，我喜欢你……从高一就喜欢。以前说些讨厌话，也是因为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简梨尴尬笑笑。 倒是陈平，给自己感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我错了，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那么说你了！” 他就嘴贱那么一次，结果就正中简梨的枪口。 现在想想，他自己都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陈平下了台，被几个相熟的男生哄回自己桌了。 吴斐然小声问简梨：“现在要怎么办啊？你要不要说点什么？” 简梨摇摇头。 不是任何告白都要有回应，也不是任何道歉都能得到原谅。 陈平喜欢她，这跟陈平嘴贱伤害她，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她还是上辈子那个胖胖的不漂亮的简梨，陈平还会道歉后悔吗？ 应该不会吧。 伤害和喜欢又不能抵消。 “就这样吧。” ***** 很快，到了通知书发下来的时候。 简梨哪里也不去了，就在家里等通知书。 这天一大早，她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 班主任在电话里的声音十分焦急。 “简梨，你考了六百五十四分！排名我这边查到是全省第三十二名，等会儿可能会有招生老师去你家，你要慎重考虑……” 全省的前五十名，志愿虽然报上去，但到这时候都可以适当调整。很多学校也会趁着这时候来抢人。 班主任那边声音嘈杂，简梨满脑子都是三十二，三十二…… 她考了三十二名？！ 惊喜的心情还没落下。 简梨就听见有人敲门。 “简梨同学在吗？我们是XX大学的老师。” 第167章 因为王梦梅和简锋现在都搬到了学校这边的房子住, 简梨也把邮寄地址写在了这里。 外面喊了几声，王梦梅和简锋也都从里屋出来了。 他俩昨晚上都回来的晚，一个忙着应酬, 一个忙着上课，今早上难得起的迟了一点。 “什么声音？我怎么听见有人说他是什么大学的老师？” 简锋昨晚上喝了酒, 大早上迷迷瞪瞪的：“我也听见了。刚才好像还有电话响。” 简梨还没从呆傻里回神, 简锋和王梦梅却听清了门口的声音。 “……这是咋了？” 简锋心想, 女儿报的是最好的大学啊，这怎么还有个虽然牌子响亮但是没报的大学来敲门？ “我去开门。” 简梨却突然抱住了父母：“爸，妈, 我考上了！我考了全省第三十二名！” 简锋和王梦梅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震惊到说不出来话。 等到听明白简梨说了什么之后, 简锋突然脸色变红, 像是昨晚的酒劲突然之间又反了上来。王梦梅则是忍不住掉了一颗眼泪。 “好好好！” 简锋连着喊了几句好，激动的起身转悠，门口的敲门声还在响，他一时想着去开门，一时又想着，该给亲朋好友打电话，该给女儿办升学宴, 该…… 千头万绪, 最后简锋把闺女抱起来。 “全省三十二！全省三十二！” 抱完女儿，又去抱王梦梅。 一家人沉浸在好成绩带来的喜悦中。 门口的人都纳闷了。 虽说他们是打着先下手为强的心思, 来的也比较早, 但是这都快五分钟了, 人就算是起床穿衣服也够时间了啊。 “简梨同学？你在家吗？” 王梦梅和简锋心情仍然没有平复下来，不过这时候已经勉强可以思考了。 “小梨，外头那是谁？” 简梨狡黠的笑了：“老师刚才打电话来, 说是全省的前五十……吧，志愿可以再调整。避免出现失误。外面的老师应该是来挖我的。” 顶尖的大学就那么两所，其他大学也要抢好苗子。为了避免这些学生的志愿出现误报，这些学校也会有指导老师到各个省份去进行指导。 这个过程在考前考后都有，但在考后更多一些。 简锋穿的还算齐整，去开门。 王梦梅则是回屋子里换衣服。 简梨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襟，上辈子就老听人家说有大学来抢人，现在作为被抢的这个尖子生，她心情也是很激动的好不好…… 来简梨家里是两个老师，进门都是和颜悦色的，看到简梨家里的装修，心里就知道了这位同学的家境应该不错。 简锋紧张的把人让到客厅，给人泡茶。 这两位老师一点架子没有，先是里里外外的夸了一遍，然后又问简梨报了什么志愿。 简梨说完，其中一个老师就迫不及待道：“同学，你别觉得这两所学校的牌子响亮就选啊，我们学校也不差的。你这个成绩，如果对历史感兴趣，我们学校的相关专业在全国也是排前三的……” “你要是来我们学校，四年的学费我们都可以免掉，还有一笔奖学金。” …… 简锋和王梦梅看着女儿，心里的骄傲劲就别提了。简锋则是想，幸亏自己这两年挣钱了，不然叫女儿这时候为了奖学金去选择院校，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这两位老师不光是说，还一个劲的要请简梨一家去看看学校。 “看了就算是不报也没关系，我们学校的校区都是新的，环境优美，离海边也近……” 说着就要上来拉人。 简梨赶紧拒绝掉，说自己确实是已经想好了，很感谢两位老师的介绍，但是她目前没打算更改志愿。 这两个老师只能遗憾的走了。临走之前还拎着简锋硬是塞给他们的礼物。 关上门，一口气还没喘匀呢，这边电话又开始响了。 “简梨同学你好，我是XX大学的老师，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学校呢？” “简梨同学你好，我们是XX大学招生办……” “简梨同学……” 简锋和王梦梅兵分两路，一个人在外面接电话，另一个拿着大哥大在里屋给亲戚们通知好消息。 一个上午，家里的电话就没停过。陆陆续续也有几个学校的招生老师找到家里来，一家人忙的差点没顾上吃中午饭。 简梨拒绝了好多个大学，最终等到了自己志愿里的两个学校。 这两边的老师就很克制了，这两个学校每个专业在一个省份的招生人数可能就只有那么三两个。简梨在问过自己目标学校的历史专业就收两个人后，还紧张了好一会儿。 “老师，我这个名次，能录到历史专业吗？” 电话那边的女老师笑道：“现在我们还没沟通完毕，有很多同学还没有确定好选择。不过……你是报考这个专业里，成绩最好的一位。” 只要前面的三十一个人里没有两个人同时抽风改志愿，她就能顺利接到通知书。 简梨得了这么一句话，心总算是放进了肚子里。 简梨家的大门又响了，简梨还以为是哪个学校又来找上门，结果听到自己的班主任在门口喊她名字。 赶紧开了门，班主任满头大汗的通知简梨去学校。 “这边有采访了！” 简梨的成绩在全省是三十二，但是在全市是第四名，在省实验更是第一。 省实验今年出了一个简梨，虽然没拿到全市前三名，但是比起去年在全市最好名次是第六，已经是进步了。 省实验的理科今年比较争气，前十名里占了五个。 省电视台的先去采访了一中，第二家就来了省实验。 一说采访，王梦梅就赶紧让简梨去换衣服。 “穿新买的那几套！” 女儿要上电视，这是多么光彩的事！ 班主任：“简梨妈妈，你也去换换。还有简梨爸爸。” 王梦梅紧张的搓搓手：“我也要上电视啊？” 班主任：“……肯定是要采访家长的，抓紧时间吧。” 电视台采访完，还有学校呢。 学校的广播站和校报，都得采访，还要拍照放在布告栏里。 “……通知书还没到啊。” “不等了。” 省实验今年虽然没在前三上占到光，但是在前十占比和前一百占比上，已经压了一中。校长已经高兴疯了，横幅现在都在做，下午就能挂上！校长让每个进了全市前十的都做横幅，到时候这就是他们打败一中的证据！ 简梨觉得自己就是个被人推着走的吉祥物。 除了一大早得到了成绩排名，后面她就在不停的接电话，拍照，采访，喝水中度过。 王梦梅和简锋倒是神采奕奕，两个人今天本来都安排的有事情，但接起电话，这俩人都不着急挂，而是大着嗓门变着法子把好消息说出去。 简锋这边电话一个接一个，那些生意场上的朋友轮着番的来恭喜，然后问什么时候办酒。 裘局的电话来了，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消息，恭喜了简锋之后也说要参加酒宴。 “这种好事，我可得带着我家孩子去。” 吃状元饭啊！ 简锋爽朗笑道：“等定好了地方我给您发请帖！” 简梨看着父母的样子，心里啧啧赞叹，怪不得人家说人生四大喜，其中就有一样金榜题名。 这种巨大的，铺天盖地的喜悦，真的会让人一生铭记。 一直到了晚上，简梨累瘫在沙发上，这才有时间去问问朋友们的成绩。 先问的就是程瑜，程瑜的成绩属于稳定发挥的，虽然没高出录取学校多少，但应该能进去。 “我妈妈说了，成绩上有点危险，可能会调剂专业。” 不过陶涵今还是鼓励了她，一年时间里，程瑜能从一个理科垫底的学生到现在考入重点大学，这份毅力任何人都要佩服。 “调剂就调剂吧，我爸爸问过，说是大一下学期可以调整专业，我到时候再换过去。” 虽然曲线救国，但是程瑜自己很满足了。 在得知简梨上京大有望之后，程瑜更加高兴。 “我就说我们肯定可以在首都相见的！” 简梨挂了电话，开始问候其他同学。 吴斐然语气轻松表示自己应该没有问题，林书瑶那边则是亏了一点分数，报低了。 宋涛……不出意外会落到最后一个志愿里，还要调剂专业。 简梨问完了同学，又打电话问王云云，王云云说她老师也打过电话了，她的分数应该是稳上首师大的汉语言文学。 夏柳的成绩早三天就出了，也没问题。 简梨挂了电话，心中的大石头放下。 所有人都有了好结果。 简梨班上的同学们也纷纷打电话来，简梨接起电话，碰到考的好的就祝福几句，碰到差的就宽慰两下，电话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多才停下。 王梦梅打着电话出卧室：“那太好了，恭喜你啊。” 挂了电话，简梨把下巴挂在王梦梅的肩膀上：“妈，你给谁打电话呢？” 王梦梅喜气洋洋：“你林慧阿姨啊，她给我打的，问你考多少分。我说你考了全省三十二，她说要给你包红包。” “你林慧阿姨家的孔飞也考的不错，说是能报首都的航大。” 王梦梅还要说话，却发现简梨已经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的挪开自己的肩膀，把女儿抱起来放回卧室。 简锋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两个人趴在床头看睡得正香的女儿。 彼此心中都难掩骄傲和失落。 看了许久，两人给简梨盖上了被子，这才悄悄关上门。 睡梦中的简梨砸吧砸吧嘴，仿佛做了个世界上最美的梦。 第168章 录取通知书在七月的最后一天到来。 简锋定好的酒席就在八月四号, 在办酒席这件事上，简梨就没有发言权。 简锋和王梦梅自顾自的准备好了一切，除了给简梨留了两桌招待她的同学, 其他另开的三十桌，都是两个人的交际圈。 赵春兰又一次来到了市里, 这次她更气派了, 坐在主桌上, 整个人晕晕的。 不是，她知道简梨考上了顶尖大学，很让人高兴, 但是简锋两口子一连开了三十多桌, 这比乡下人家结婚生孩子都场面大啊！ 她悄悄拉了拉旁边小儿子的袖子：“你二姐是咋了？这是发财了？” 王跃西闷头喝酒, 心里烦躁。 他自诩自己是一家子里最有文化的那个人，可现在呢，不管是大姐还是二姐，就连务农的哥哥今年都有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女儿撑门面。 再一看酒席菜色，他比老娘还提前反应过来。 二姐这几年总说姐夫不挣钱，现在看来，全是瞎话！ 姐夫这哪儿是不挣钱, 刚才那些一个个来敬酒的, 嘴上喊的可都是简老板！ 今天李霞没来，王跃西在这个场子里更显得寥落。 王跃东一家都来了, 王云云跟简梨没一会儿就凑到一处去说小话。 王帅跟着两个姐姐, 别看他在家里是个混世魔王, 到了外头，他看见这么多的人就害怕。 王跃东是被人问到女儿就骄傲自豪，问到儿子, 那股自豪就没了。含含糊糊说小儿子下一年高考，考成什么样？害，再说吧。 简锋喜气洋洋，和同样喜气洋洋的王梦梅迎来送往，来的人不仅包括了双方生意场上的熟人，还有王梦梅店里的员工，省大的兼职学生，简锋曾经在棉纺厂的旧相识…… 三十桌，基本坐满，而且都是带着孩子来的。 王梦兰也打扮一新，携家带口的来了。 倒是简锋的亲戚这边，葛家的人一个没请。 原本王梦梅还犹豫要不要请葛雅琴，最后简锋决定了，不请。 葛雅琴这边倒是听说了简梨考的成绩不错，连带着葛长峻和葛长源都等着简锋下帖子，可等来等去，简锋愣是一个人没请。 简锋端着酒杯发言：“我这辈子，父母亲缘上无依无靠，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有一个好老婆，生了一个好女儿。” 在场的人里，也有不少人知道他跟葛家的过去，闻言都心里咯噔一下，仔细一想，也没错。 简锋跟葛家的关系本就靠着黄桂花一个人系着，现在黄桂花没了，兄弟姐妹的关系本就不够牢靠，更何况还不是一个爹。 简锋和王梦梅发言完毕，简梨被硬推上台子讲话。 简梨：…… 她无奈的拿起话筒，先是说了两句什么“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之类的片汤话，然后就是感谢，感谢父母感谢老师，感谢同学感谢叔叔阿姨。 台下的人哗啦啦鼓掌，一个个都跟简锋夸他闺女好，学习好还不怯场，人长得漂亮还会说话。 “老简，你怎么生的闺女啊，是朝着哪个方向拜的？” “嫂子生孩子前吃过啥拜过啥没？” 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多给父母长脸呢！ 简梨回到同学那桌，一群年轻人就无所顾忌了。 程瑜的升学宴比简梨规模小，主要是父母工作特殊，真要大办一场，也不合规定。所以程瑜的升学宴在三天后，就是开几桌，宴请老师和同学亲戚。 程瑜看着简梨在台上说话，整个人尴尬的手脚蜷缩：“太可怕了，该不会过几天我的升学宴，我也要这么讲吧……”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程瑜都要红温了。 简梨：“……看开点，不想说了就谢谢所有人就好。” 程瑜这种讨好型人格外带一点社恐，确实很难应付这种场合。 吴斐然也生无可恋：“以前总觉得吃饭店好，现在我都吃腻了。” 这一段时间，所有人都在扎堆办升学宴，省实验的本科率十分高，基本上全班都要来一遍。吴斐然排排时间，总觉得要吃到去报道之前。 简梨同情的拍拍她，谁不是呢？ 不过更让人同情的，还是老师。 简梨瞟了一眼老师那桌，班主任一直在说话，都没吃几口。 林书瑶突然问道：“你们开学准备怎么去？” 现在已经八月初，大一开学基本都是在九月。 简梨举手：“我爸妈送。” 程瑜举手：“我哥接。” 吴斐然：“费那功夫，我家出门坐二路公交，直接坐到省大。” 所有人：…… 大学在本地，就是这么个好处，想回家就天天可以回。 简梨有些羡慕，唉，要是最好的两所大学就在她的家乡该有多好啊。 程瑜：“……你咋不说让你爸妈去首都买房呢。” 简梨懒洋洋道：“哈，多大点事，我自己就买了。” 别人都当她是满嘴跑火车。 简梨却脑子飞快转起来——她走之前能给户口本带走不？现在首都的房子，怎么买来着？ ***** 八月的前半月，简梨就在吃吃吃中度过，其中抽了个空回学校给高三生讲讲学习技巧，然后就是去拍了照，拿了学校给的五千块奖金。 班主任还十分遗憾：“你要是考了前三，学校就给你一万了。” 就差了一分，实在是亏。 简梨却没觉得怎样，反正她通知书也收到了，已经心满意足。 回了王家庄又吃了一顿王云云的酒席，约好了等到出发时候带着王云云。 八月中，简梨一家三口坐上了火车去往东北。 这次回东北，简锋是打算回去看看老人的坟怎么样，如果没有亲戚管，他就打算把坟迁走。毕竟离的太远，祭拜总是不方便。 太久时间没回去，一家人坐了两天的车，这才辗转到了最北的省份的偏远小村庄。 简锋找到了村干部，问清楚了坟的位置，他父亲在老家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几个堂兄，如今也都过世，能牵扯到关系的，就是这几位堂兄的子女。 跟简锋差不多岁数的男人五十多岁，一脸憨厚像，带着他们去买了香烛纸钱。 在坟上结结实实磕了头，简锋把女儿考上顶尖大学，母亲黄桂花去世的消息都说给去世的人听。 “爸，我赚钱了，往后一定经常来看你。” 简锋烧了七八麻袋的金元宝，又烧了半小时的纸钱。 那远亲抽完烟斗，留他们吃了一顿铁锅炖大鹅。 简锋走之前给了对方一千块钱，又要了一个联系方式。 “我父亲这边，还要劳您多照顾。” 那远亲推辞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实在没推过，只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逢年过节多烧一点。 简锋祭拜完父亲，想着难得来一趟东北，就带着母女俩去了哈尔滨。 在哈尔滨游玩了几天，一家人这才踏上回家的旅途。 简梨买了一堆的俄罗斯巧克力，准备回家送人。 简锋这一个月基本没忙过正事，但是也没有人会说他什么。 那一个个小老板，都想得是，要是自己家孩子能考上清北，那别说是一个月不工作了，就是一年不挣钱，都心甘情愿啊！ “这老小子，真是有点运道。” 做生意的人都迷信，这种迷信大多都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因果归纳。 要论勤奋，简锋当然勤奋，但是勤奋的也大有人在。 要说精明，简锋也看不出多精明，真精明的人，早在八十年代干倒爷都发起来了。 要说幸运，那所有人都要投简锋一票。 这两年有些人生意不顺，就想着找人看看事，这些人不约而同都来问简锋。 理由是简锋中年发迹，一定是这方面碰到什么高人了。 简锋从哈尔滨回来，就被人堵着打听。 他哭笑不得：“真没有。” “都是兄弟，你偷偷跟我们说说啊，别只顾着一个人发财。” 简锋还说没有，最后那人也只能当他藏的深，打算以后再来问。 简锋回到家，自己一回想这些年，不光是旁人觉得，他自己也觉得十分玄妙。 仿佛从女儿初二开始，家里就在一路走高。 运气啊，它是个不讲道理的东西。 八月末，简梨要准备东西去学校了。 床铺被褥王梦梅提前做好，哪怕简梨说可以去学校再买，王梦梅依旧坚持要从家里带。 “买着多麻烦啊，而且料子一定不如我给你准备的好。” 王梦梅找人弄的新棉花，又做了被面，简梨不喜欢睡软枕，还特意做了荞麦壳枕头。 床上四件套，秋冬季衣服，护肤品，鞋子帽子…… 简梨一个劲的说着够了：“不够我再买。” 最后装了大半车。 简梨：“你们装这么多，回头我姐的东西没地方放了！” 简锋：“要不，我跟你妈一人开一辆车？” 面包车能拉的多。 简梨：“……不要！” 多大场面呢，还专门找个拉货的车。她把其中那些不需要的衣服都给挑出来。 半厚不薄的衣服拿出来大半，这些根本都扛不住首都的寒风，她打算到时候去买几件超长羽绒服！ 九月二号，黄历宜出行。 简梨和王云云坐在车后座上，座位上也挤了一大包行李。 “出发！” 去报到啦！ 第169章 虽然首都来过一次了, 但是对简梨来说，跟父母一道开车出发，仍然是不一样的体验。 一路上走走停停, 一家人整整消磨了一天才到，到达北京的时候, 已经是深夜。 简锋想的很好, 到了地方就开酒店住宿, 可到了的时候，接连找了好几个酒店都是满房，最后在距离学校比较远的地方才找到了几间大床房。 简锋和王梦梅住了一间, 简梨王云云住一间。 第二天王云云很早就起床了, 结果简梨和姑姑姑父都不起。 王云云只好先下楼去吃饭, 又给简梨兜了一点上来。 简梨迷迷糊糊的闻到饭菜香味，睁开眼就是她姐王云云的脸。 “……起来了？吃点饭吧。” 王云云没好意思喊人起床，但是她心里却有点急。 报到啊，还是大学报到。怎么姑姑姑父和小梨都不着急呢？ 简梨勉强起身刷了个牙，眼睛还眯着，嘴巴自动找上小笼包，咬了一口, 含含糊糊道：“害, 第一天人都很多的，咱们就等一等嘛。” 报到时间总共两天, 学校就在那里, 又不会跑, 干嘛着急着去呢？ “姐，咱们今天去爬长城吧？” 上次跟父母一块来，时间有限, 没去长城。这次王梦梅和简锋送她来，应该也不会久待，简梨想多陪陪父母。 王云云欲言又止，她想问简梨对大学一点都不紧张吗？ 这可是个新环境！ 简梨还真不紧张。 上辈子她也是在北京上的大学，虽然专业课让人痛苦，毕业找工作也不顺利，但是大学四年还是值得纪念的。 不过她也能理解王云云的担心焦虑和激动。 她们两个，应该都属于后来被称为“小镇做题家”的那部分人。 从小乡村到大城市，这时候的首都啊，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带着光环的。 简梨看出王云云的担心，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宽慰或者加重她的焦虑，而是问起王云云的小金库。 “姐，说好的攒钱来买房，你攒多少钱了？” 提到钱，王云云顿时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我给爸妈留了两万块，手里还有十八万块。” 王云云跟简梨不同，简梨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她跟王梦梅和简锋说自己画漫画挣钱，但是她一直都不跟父母谈论自己的创作和收益。如果家里有困难，她肯定会拿出来，但是创作这件事，简梨把这方天地围的密不透风。 而王云云虽然在收益上瞒了父母，但还是把自己出书的事告诉了家长。 简梨：“十八万……也差不多了，姐，咱们俩等周末去看看房子呀？” 王云云：“这么快吗？” 简梨很奇怪的看她一眼：“这件事不是老早就说好了吗？别告诉我你打算放弃。” 自己买房这个信念，在王家这几个晚辈女孩心里扎了根，表姐钱苹在今年年初就买了桃城的一座房子。是她们三个里最早搞定房子这件事的人。 简梨看着账户余额的一串数字，摩拳擦掌。 王云云心脏扑通扑通跳：“就咱俩？能行吗？怎么买啊？” 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上哪儿买？ “多大点事，找中介，咱俩先去看。” 简梨对后来的地铁规划门清，一眼就相中了学校周围的房子，海淀学区房！哪怕是以后房子跌价，这块也是能扛的。 这么一说，王云云也有点心动。 她倒不是心动什么学区房，而是作为一个写作的人，她太需要一个安静的书桌和空间了。 高中这三年，学习忙碌不说，在宿舍里住，真的毫无体验感。 “我确实有点害怕住宿舍，你是不知道，我们一个宿舍的女孩，现在都不说话了。” 三年时间里，有的宿舍处成了好伙伴，有的则是巴不得赶紧考上大学老死不相往来。 舍友性格完全是撞运气，遇到不好相处的，每天都是折磨。 简梨一拍手：“那这不就对了嘛，买在你们学校周围，这样你想住宿舍住宿舍，想住外面住外面。我建议你优先选择教职工多的小区，这样安全性有保证。” 王云云点点头。 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小梨，云云，起床了吗？” 王云云赶紧应了一声：“姑姑，我们起来了。” “那好，咱们一块出去吃饭。” 简锋和王梦梅交替开车，简梨早早提醒过他们不要早起，反正等到第二天报到也没关系，所以两人一直睡到上午十点多。 中午去吃了东来顺，王梦梅边吃边偷师，觉得人家的麻酱做的好。 吃完了，这才优哉游哉的送两个人去报到。 先把王云云送到师大，路上的车子竟然不算太多，王云云到了门口就看到了迎新的桌子和横幅。一看到有人来，立刻就有几个挂着牌子的学生上来问是哪个院系的新生，还帮着提行李。 “姑姑，姑父，我进去了！” 她还是紧张，但有了简梨说的在校外买房这个念头吊着，王云云心里到底有了底气。 王梦梅喊住她：“拍个照。” 这次特意多买了十卷的胶片，就是为了把一点一滴都记录下来。 王云云站在师大的牌子下，照了几张照片，然后王梦梅简锋和简梨都陪着照。 “等到洗好了我给你爸妈也送去几张。” 都说孩子上大学了，不得让父母看看大学招牌什么样子？ 拍完了照，王梦梅和简梨没着急走，让简锋去找位置停车，她们则是陪着进去看了宿舍，帮着把东西提到里面。 王梦梅一个劲的叮嘱：“你跟小梨都在这里，有什么事要互相商量。平时多出去走走看看，不要老窝在宿舍和图书馆里……还有，谈恋爱最好也看看男孩子是哪儿人，不是说不让找别的地方的，但是一定要看好人品……” 王云云脸都羞红了。 王梦梅心里想的却是，这些话，她不说，又谁能说呢？ 弟媳孙翠芳这些年日子过的舒心，可这个女儿，她管的确实不多。倒是王云云，在家里一直当姐管着王帅，家里其实都在依赖她。 可再怎么懂事，这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呢。 告别了王云云，已经到了下午四五点，简梨一看时间，索性表示第二天再去。 第二天上午，简梨去报到。 蓝色的匾额上头，是遒劲的“燕京大学”四个字。 王梦梅激动道：“来，在这儿多拍几张！” 一家人噼里啪啦的，拍了几十张。 周围的人也大多如此，有的学生几乎是来了全家，一群人拍着笑着。 学校不让开车进去，简锋停好车子，扛着女儿的行李跟在后面。 简梨挽着她妈的胳膊，一路上叽叽喳喳。 京大的校园环境十分漂亮，建校时间久就是这么个好处，学校本身就有太多的古建筑，看的人眼花缭乱。 王梦梅很快就走累了：“这学校真大啊。” 都走了半个钟头了，咋还没到报到的地方呢？ 通知书上写的是各个大门都有迎新的人，但是主要报到是在其中一处。王梦梅和简锋图省事，就把车子停在更好停车的这个门这儿，就想着徒步走一会儿也走到另一个门了。 结果这都走多久了，竟然还没走到！ 简梨忍不住流汗，她也是忘了这一茬。 大学么，突出的就是个一个大。 尤其是清北这种高等学府，校区内要是没个自行车，简直是没办法上课。 好在一家三口没找错方向，又过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简梨数着牌子找自己的目的地。 一排桌子上都写着各个院校的名字。 简梨很快找到了历史学院。 历史学院的桌子前围着三个新生，轮到简梨的时候，一个高挑个子的学姐和颜悦色的问她通知书带了没。 简梨掏出通知书，对方接过核对了表格：“你是桃城人啊，真巧，跟他是一个地方的。哎，卫氢，你老乡哎。” 名叫卫氢的男生戴着度数很深的眼镜，仔细辨认了一下表格信息，这才爽朗的笑道：“还真是我们老家来的小学妹啊。你好，我叫卫氢，保家卫国的卫，氢气的氢。” 简梨也伸出手，大方道：“学长好呀。” 卫氢看了一眼简梨的行李：“同学你行李够多的，要不要给你送到宿舍楼去？你们这一届的宿舍抽签在四楼……” 卫氢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 简梨往后一看，她爸突然冒出来，正在那儿拿行李。 “不用了学长，我爸妈都来了，我们可以搬。” 人家家长在，卫氢就没多少废话了，直接给简梨发了几张表格和校园卡学生证：“你拿着表去宿舍宿管处登记，对方会给你钥匙的，校园卡就是饭卡，在几个食堂的一楼可以充钱……” 王梦梅谢过对方，然后就是照着对方所说，领宿舍钥匙，搬东西，充饭卡…… 简梨分到的宿舍是四人间，到的时候里面只有两个人在。 每个人都是上床下桌，床上写着各自的名字。 简梨在门口也看到了几个人的签到名字。 顾红，冯宝宝，陈兰与。 第170章 一个宿舍的女孩子们看着都十分的懂礼貌, 见到简锋和王梦梅都喊了叔叔阿姨。 王梦梅原本还忐忑女儿来了首都，会不会不适应。毕竟是大城市，别人家要是看低了自家, 是不是会为难女儿。所以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戴上了自己不常戴的金首饰。 简梨觉得她杞人忧天：“虽说学历跟素质没关系, 但是碰到煞笔的概率还是很小的。” 都是读书用功的人, 真是大极品, 她躲着不就完了嘛。 现在看到了人，王梦梅的心放进了肚子里。 她热情的招呼两个舍友吃东西：“这都是我们从家里带来的。” 为了女儿报到，王梦梅提前烤了几大包的牛肉干。简锋今年跟人搭伙近了些牛羊肉, 跟养殖户熟了之后, 王梦梅的小店自然也能找到谁家的牛肉最好。 把牛肉腌过再烤, 上面刷蜂蜜和芝麻。 王梦梅不光做了牛肉干，还做了很多猪肉脯。 小零食装在干净的玻璃瓶子里，两个舍友都意思意思的拿了一块尝味道。 有道是吃人家嘴软，其中一个留着短发的姑娘主动跟简梨说道：“咱们这个房间的电扇有点问题，刚才宿管说了，每个宿舍尽快把要维修的报上去。” 简梨谢谢对方，她的柜子还真有点松动。 简梨和王梦梅在底下跟同学说话, 简锋就爬上床去给女儿铺床。 看的短发女生一愣一愣的。 一番交谈, 简梨也知道了对方是哪一个。 宿舍先到的两个，短发女生叫冯宝宝, 长发女生叫顾红。 还有一个陈兰与, 简梨好奇看着对方空荡荡的床铺。 “她没来吗？” 要是没来, 怎么报到单上有她的名字呢？ 冯宝宝耸耸肩：“我是昨天上午到的，她名字已经在上面了。” 所以，陈兰与应该是她们中最早报到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见到人。 冯宝宝是本地人, 短发下面是疏阔的五官，粗粗看过去不够精致，但细看之下倒是大方端正。她说父母是本地上班的，一个是厂里的技术员，一个则是在学校工作。 顾红话不多，但看着就是个腼腆姑娘，可这么腼腆的姑娘，一问却是东三省的。 一说东三省，简锋语气就热情起来。 在宿舍待到快中午，简锋和王梦梅打算离开。 简梨依依不舍抱着王梦梅的胳膊：“别啊，我们晚上才开会，你们多留一会儿。咱们去吃食堂，人家都说京大的食堂最好了。” 王梦梅一劝就心软，跟着简梨到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食堂。 整个京大，食堂都有五六个。 刚开学，像是简梨这样带着父母一块来食堂吃饭的新生也有，简梨给爸妈一人点了一份套餐，自己也要了一份。 王梦梅看着色泽不错，吃了一口：“你们学校食堂还不错。” 当然了，没有自家做的可心，但是作为食堂来说，各方面都很可以。 吃完了饭，就真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王梦梅眼泪含在眼眶里，给简梨整理整理衣襟。 “我跟你爸明天早上开车走，你缺什么少什么就自己买，别怕花钱。” 简锋也有点难受。 简梨考上大学，身边也有一两个人幸灾乐祸，说他把女儿送到大学读是傻了。 “独生女，不留在身边孝顺父母，要是在外面扎了根，他们两口子往后怎么办？” 其中一个人还意有所指的在他面前说自己一个亲戚当年就是把亲生女儿的保送撤掉，为此去学校大吵大闹，只求女儿不走远留在身边。 现在呢，人家的女儿在本地医院当护士，这多划得来。父母老了就能指望上。 简锋听那人说完，理都不理他。 女儿前途远大，做老的哪儿能那样自私。 只是……实在是舍不得啊。 跟父母黏黏糊糊了大半天，简梨红了眼眶，这才送走爸妈。 看着车子远走，她给自己加油打气。 新的一段旅程，就要开始啦！ ***** 顾红，冯宝宝都在宿舍没出去。 顾红是觉得外面人多，一到人多的地方，她就觉得呼吸困难。 冯宝宝则是——“这地方，我从小就来！” 小学就被父母一年带一次，每次都要在牌匾下发誓自己一定努力考上这里。 冯宝宝吐槽道：“现在好了，我对这里压根没有新鲜感。” 简梨躺在简锋铺的床铺上：“我就不一样了，上次我爸妈带我来这里旅游，我就没拍照。” 王梦梅要拍，她不拍，说自己的第一张照片一定要等到考上了再拍。 新认识的舍友，新的环境，几个年轻人也都没有性格特别奇怪的，所以很聊得来。 “对了，你们俩在北京有认识的同学吗？没有的话可以去参加同乡会。” 简梨想了想，自己还真认识不少人呢。 程瑜，王云云，孔飞…… “是问你本校啦！” 简梨摇摇头：“我们学校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大多都报对门了。” 对门就是清大。 简梨走之前问了不少人，一中倒是有几个在本校的，但是省实验，除了她就没人了。 文科后面几个本来想要报京大的，后来纷纷改去了其他几个大学的王牌专业。 没办法，有时候分数差那么一点，就只能选择是保专业或是保学校。 冯宝宝显然是对大学的很多事情都很熟，闻言兴致勃勃给简梨和顾红科普：“你们两个要是加入同乡会，可一定要注意哦，同乡会可是最容易看对眼的地方了。” 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相处一多，免不了就在一起。 简梨可太懂了，她上辈子到了新环境也是被人拉进同乡会参加过几次活动，后来嫌没意思就不参加了。 但是在毕业之后第二年，还会接到几个同乡会学长或者同级的短信，上来就是求婚。 简直是把同乡会当做世纪佳缘在用。 三个人消磨到了下午六点，还是没见到陈兰与。 最后三个人一块去参加的班会。 班会见到了辅导员和班主任，辅导员年纪不大，二十多岁的一个年轻姑娘，叫罗颖。 罗颖：“军训从后天开始，希望大家都能坚持下来，未来这四年时间，希望大家能够把学业当回事，好好学习，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坐在这里的都是人中龙凤，因为卓越，更要有归零的心态，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吃老本，迟早是要被淘汰的……” 罗颖虽然笑眯眯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不软。 在说完了前面那些，她更是为了举例提到了很多“前辈”的示例。 “咱们学校每年都有不少人退学，前年还有一个学生，从上大一开始就迷上了赌博，最后在大二的时候被学校劝退。” “还有同学，因为学业跟不上，产生了逃避心理，谁也不说，自己背起书包就去西藏了。” “去年，数学学院还劝退过一个不洗澡不上课的同学。” …… 触目惊心的例子，震撼了这一个教室的学生。 怎么……怎么还有人这样啊！ 过去高中三年的苦没吃够吗？怎么能够这样的不珍惜！ 罗颖看出了他们的疑问，解答道：“过去，你们以为自己是天才，但是在这里，天才太多了。如果不能够持续的学习，那么被其他的天才抛在后面再正常不过。不过我一向不觉得鼓吹天才有什么好处，脚踏实地的努力，才是我们所有人的归宿……” 罗颖说完，又交代了一些军训期间的注意事项。 班主任也说了一些后期上课的安排。 这一场班会进行到了最高潮。 “接下来，咱们需要先选出临时班干部。” 说是临时，其实只要后面没有太大的失误，这个临时也会变成长期。 “主要决定的是以下几个，班长，副班长，团支书，体育委员……” 简梨对此没多大兴趣，倒是冯宝宝，跃跃欲试。 最后对班干部有意愿的同学可以站起来自我介绍。 轮到冯宝宝了，她很快站起来，语速十分快速的说出自己的主张：“从小学开始，我就承担着班长的职责，我非常喜欢组织协调工作，也希望大家给我个机会。” 最终，冯宝宝做了副班长。 班长花落另外一个更加强势的女生手里。 一个班四十六个人，清一色的女生，只有七个男生。 妥妥的阴盛阳衰了。 冯宝宝拿了副班长，不是很开心。 简梨安慰她：“没事，一会儿舍长我投你一票。” 顾红也疯狂点头：“我也投你。” 冯宝宝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这俩人，然后什么也没说。 虽然没说，但是眼神已经说明了问题。 冯宝宝的眼神就是那种卷王看咸鱼的眼神。 这一个宿舍，四个人里，顾红一看就是个社恐，简梨虽然不社恐，但……好懒。 冯宝宝刚才出门时候，眼睁睁看着简梨把被子就那么一折，然后骄傲的说，这是她妈妈给她特制的被子，说这种被子保暖不说，军训时候还容易叠成豆腐块。 冯宝宝：…… 至于至今仍未出现，甚至鸽掉了第一次班会的陈兰与。 冯宝宝更是没有一句好话。 领导这么一群舍友，这个舍长，不当也罢！ 170-180 第171章 新的学校, 新的环境，简梨依旧是亮眼的。这几年家里的条件逐渐变好，她高三也没吃到太多苦头, 再加上王梦梅总害怕她来了首都被同学瞧不起，所以给她准备的衣服和日用品都是相对贵一些的。 简梨本就长得高挑明艳, 开学这天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 腰上挂着一条编织腰带, 头发留长之后随意的披散下来。 走在校园里，已经有人搭讪。 简梨对此习以为常，没觉得多值得高兴。 她更多的时间还是花在了睡觉上, 高三缺的觉太多了, 她总觉得睡不够。 只可惜, 这样的好生活没几天就被军训占据。 京大的军训跟其他学校的军训并没有任何区别，如果说有，那就是这辈子简梨被选出来喊号子。 没办法，谁让她一看就是班上身体素质最好的呢？ 不仅个子高，而且站完军姿也没有旁人那种恨不得直接瘫在地上的狼狈样子。 简梨生无可恋的每天喊“一二一”。 军训是大家熟悉起来的最快方式，很快，简梨就把班上同学的名字记了个七七八八。 不军训的时间, 也会跟两个舍友开始探索校园。 图书馆, 体育馆，逸夫楼, 未名湖…… 简梨觉得自己应该买个相机回来, 这么大的校园, 爸爸妈妈来的时候还是没拍全，她想要多拍一些照片，好让爸妈看一看她在学校的生活。 冯宝宝一副牙疼的样子：“你该不会还会晚上在被窝里哭着想爸妈吧？” 虽然说离开家乡是有点让人难以适应, 但是简梨长着一副很独立的样子，怎么开口就是爸爸妈妈，实在是跟她的外貌很不相符。 “不过你爸也是真的很疼你，咱们宿舍几个人，就你是父母都来送的。” 冯宝宝的爸妈在门口拍个照就走了，反正她家在本地，拿的东西也不多。 至于顾红，是坐着火车到站，被学校的大巴车接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顾红悄悄抿紧了嘴巴。 几个人结伴去往食堂，军训短短两周内，新生就已经通过各路消息得知了京大最好吃的食堂是哪个。 不得不说，这地方不愧是聚集了各个地区的优秀学生，食堂的种类也是丰富多彩。 简梨最近已经爱上了来自江西的拌粉。煮好的米粉放上各种配料，再来两勺子炸花生米和葱花，拌匀之后香气扑鼻。 简梨美滋滋吃了一大碗，再抬眼就看见了一个男生尴尬的站在她面前。 “……学长？” 这人赫然就是开学报到时候见到的老乡学长卫氢。 “简梨，这个周末，为了欢迎老家来的新生，咱们同乡会有一次活动，你有时间吗？” 简梨点了点头：“有的。” 现在是军训时间，料想程瑜王云云也在艰难的军训中，所以简梨打算等到军训过后再去找她们。至于宿舍里的人，冯宝宝和顾红也都说本周有安排，十有八九也是同乡会。 卫氢乐呵呵道：“你放心，咱们就是在学校附近随便吃点，到时候一个人顶多兑个五块钱。你会滑冰吗？咱们学校周围有个还蛮热闹的冰场。到时候吃完了还能去玩一会儿。” 简梨：“都可以，我听安排。” 卫氢又看了一眼简梨，突然心念一动：“你想不想加入学生会？最近学生会正在招新呢，你要是参加的话，那一天咱们有个同乡的大四学长，不知道他会不会来，要是来的话……” 简梨赶紧打住：“学长，我不参加学生会。” 军训还没结束，新校园的生活就展开了跟高中生活最不一样的一点。 那就是多姿多彩的校园活动和社团。 每个社团都打出了招新的牌子，学生会也开始广招新人。 不光是卫氢，近期已经有好几个学长学姐来招揽了。 简梨对参加学生活动没有太大的兴趣，她给自己的大学生活定下的目标是，在完成专业课程的前提下，尽量多体验生活和挣钱。 卫氢看她拒绝的干脆，心里有些失落。 卫氢走后，冯宝宝一脸别扭的看着简梨：“你真不打算参加学生会啊？” 简梨捞过桌上的免费蛋花汤喝了一口：“不参加。” 上辈子她被忽悠着进了学生会，到最后只觉得浪费时间。 学生会当然可以锻炼人，但是简梨现在已经不需要这方面的锻炼了。 冯宝宝：“……那好吧。” 她心里有些庆幸，她已经报名了校学生会，马上就要面试，如果简梨报了跟她一样的部门，冯宝宝觉得自己未必能赢过简梨。 好在简梨不报。 冯宝宝心中这样想，却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厚道。 “其实……学生会也挺锻炼人的。” 简梨看她硬是憋出来这么一句别别扭扭的劝慰，故意逗她：“那行，你报的哪个部门？我也去？” 冯宝宝脸色变成了酱猪肝色。 她为什么要多一句嘴！ 简梨憋着坏：“我看见你最近跟纪检部的学姐走的很近，要不我也报纪检部吧……” 冯宝宝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 顾红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听她胡说呢，你看她自己连被子都不愿意叠，怎么可能会去纪检部！” 简梨哈哈笑起来。 冯宝宝这才恍然大悟，气哼哼的要用紫菜鸡蛋汤灌简梨。 “坏家伙！” 简梨笑着告饶。 冯宝宝最终放下汤，索性开门见山：“你要真是愿意报就报，咱们各凭本事。” 反正新学年招新，也不是说就一个两个名额。 简梨自己的饭菜吃完了，夹了一口冯宝宝碗里的菜：“逗你玩呢，我对学生会是真的没兴趣。不过咱们可说好了，你要是进了纪检部，可要对咱们宿舍手下留情哦。” “……那你不如自己进啊，正好徇私枉法！” 简梨：“我懒嘛，都靠你啦。” 冯宝宝：……真不想答应她。 回到宿舍，简梨看到空荡荡的陈兰与床铺，问冯宝宝：“她怎么还不来啊？” 总不能报了到，人后悔了？ 冯宝宝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谁会考上京大后悔，这开什么玩笑。 “应该是有事。” 有事的陈兰与一直没来。 军训好不容易捱到周末，换了一身轻快点的半身裙套装，戴上鸭舌帽去参加同乡会。 同乡会的人数并不太多，三十多个人里，大部分都是大二大三的。 卫氢一个个介绍过去：“大家都是桃城来的，咱们省的同乡会人更多，我下次叫你。” 因为人少，所以吃饭和聚会都还算气氛和谐。 简梨听卫氢跟另一个同级的新生介绍大三学生会的同乡，其中一个名字出现的次数高到离谱。 陶行检。 “今天检哥没来，下次来了我再给你说。” “你怎么知道检哥的名字的？” “哦，你是政法学院的啊。” …… 简梨悄悄问旁边的人：“陶行检是谁啊？” 旁边的男生突然被凑过来的美女问了一句，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陶行检是咱们桃城出来的学长，今年已经大四了。他是政法学院的，是个很牛的人。” 具体怎么个牛法，简梨正要提问，这时候却听见旁边有个女生吵吵闹闹的声音。 简梨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把什么陶行检抛在脑后，抻着脑袋两眼放光。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我就是来参加个同乡的聚会而已。” “我无理取闹？你敢说你今天没抱着别的心思？” “我能有什么心思，我来了就在这儿喝酒，你看看我周围有一个女的没？” “那你干嘛不给我打电话？” “我一天到晚给你打是吧？我还能不能有点私人空间。” …… 简梨戳戳卫氢：“这是干嘛呢？” 卫氢叹口气，给简梨说了来龙去脉。 这一对是他们桃城出来的佳话，两个人在高中时候就是情侣，后来男生先考上了京大，女生第一次考试发挥不理想，所以复读了一年，去了对门的清大。 本来是很好的，两个人当初在两边学校的同学会里很有名声。 但随着时间推进，现在男生到了大四，女生到了大三，两个人就开始吵架了。 男生刚才还在抱怨，说女朋友管的太严，动不动就要打电话，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从对面跑过来，不给他一点喘息的空间。 女生也委屈，总觉得男生现在大四实习，一定是有了外心。 简梨砸吧砸吧嘴，要么说校园爱情难结果呢。 高中时期的青涩初恋，后面大学生活和工作生活，都会有变化。 男生和女生大吵一架，然后女生哭着跑了，男生坐下没二十分钟，也起来告辞。 简梨吃了一口瓜，摇头感叹起来。 也不知道林书瑶和她男朋友到了大学会怎么样…… 吃了一顿饭，又去滑冰，简梨回到宿舍跟室友分享了八卦。 室友也不甘示弱，一个个都攒着一肚子的爱恨情仇。 冯宝宝贡献了一个同乡会男生脚踏三条船，在去年翻车之后被三任女朋友拉横幅嘲笑的八卦。 顾红则是分享了一位据说是谈恋爱谈到后来不能继续学业的学姐。 三个人躺在床上，都睡不着，天南海北的扯。 冯宝宝突然发问：“对了，你们高中时期有喜欢的人吗？” 第172章 简梨：“我没有。” 顾红迟疑了片刻。 冯宝宝立刻警告：“说真话哦, 你说了咱们也都不认识，没必要说假的。” 顾红羞涩道：“有一个……不过是我初中了。” 简梨像个高兴的小企鹅，一轱辘从床上翻了个身, 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继续说。” 顾红：“还怎么说……我都没跟人家提过。” 冯宝宝：“说说具体的呀，怎么喜欢上的？” 顾红想了想：“具体不记得了, 我们很小就认识, 是邻居。他从小就比我学习好, 后来我就觉得要追上人家，不能落后。就发狠了学习，后来一路读到我们最好的初中和高中, 当了他的学妹。” 冯宝宝：“那对方现在在哪儿？” 顾红：“不上了……” 这个欧亨利式的结尾引起了简梨极大的兴趣, 两个人疯狂提问。 “啊？为什么不读了？” “是因为什么原因啊？” 顾红：“他爸妈离婚了, 然后奶奶也去世了，他打击太大，高二时候就跟我们学校的小混混们在一起玩，然后就辍学了。” 顾红说到这里，难免情绪低落。 “其实他是个挺好的人，后来辍学之后，我们学校门口有人收我保护费, 他还帮我, 不让别人收我的。还劝过我，让我好好学习, 不要像他那样。” 简梨和冯宝宝不约而同叹气, 都是千军万马里厮杀出来的高三生, 再听到这样的故事，总有种天才埋没的不忍心。 顾红说完，轮到了冯宝宝。 冯宝宝大大方方道：“我喜欢的人是我初中的同学。” 也是跟顾红如出一辙的喜欢学习好的男生, 不过冯宝宝的内容就很有她的个人风格了。 “我以他为目标好好学习，后来他就跟我玩心眼，嘴上经常说自己没写作业没做卷子，其实私下偷偷写！我知道了之后，也偷偷学！” “后来我超过了他，他还哭鼻子了。” “现在人应该是出国了。” 简梨，顾红：…… 这算喜欢？这根本就是竞争对手吧！ 冯宝宝翻个身：“你们懂什么，真正的喜欢就是要棋逢对手！不够强的男人，没有择偶权！” 简梨嘎嘎乐：“那你结婚后的日子得多刺激啊，两口子每天疯狂卷对方。” 顾红也补了一句：“生命不息，比拼不止。” 冯宝宝一脸你们凡人不懂我的骄傲：“我怎么就不能找到一个既能让我赢又能帮助我进步的人呢？” “……完了完了，你这个标准太高了。” …… 絮絮叨叨说了快半个小时，最后几个人都昏昏沉沉睡去。 **** 军训到了尾声的时候，迎新晚会也开始了。 简梨在台下鼓掌，怪不得是京大，学校里藏龙卧虎的太多了，新生晚会，基本是八仙过海，各种乐器舞蹈，一看就是从小就卷在起跑线上。 新生晚会之后，学校的安排是先上两天课，让学生熟悉下上课节奏，然后放十一假期。 简梨几人已经不再关注没来的陈兰与，结果开课的第一天早上，她们就在宿舍见到了这位一直没露面的新舍友。 一看到陈兰与，几个人就都知道了为什么陈兰与没来参加军训了。 陈兰与的左脚上裹着厚厚一层纱布，乖巧坐在宿舍的凳子上。 她妈妈送她上来四楼，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我们兰与打扰你们休息了。” 这才早上六点多，很多同学都没起床，陈兰与妈妈却把人送到宿舍来。 幸亏是冯宝宝起得早，不然还没人给她开门呢。 简梨还在床上赖着，探出一个脑袋观察下面的情况。 陈兰与妈妈帮陈兰与把东西简单放好，其中并不包括床铺。 “我们是本地的，兰与是暑假期间被车子碰到了，现在医生说能上课，我们就把她送来。她自己能慢慢走，我们晚上下班晚，我会来宿舍接她。” 冯宝宝之前吐槽过很多次陈兰与不来军训，没有纪律。但真看到陈兰与这样，她倒是最热心的一个，上去就直接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帮助陈兰与上课。 顾红也小声应和。 简梨在上铺伸出一只手比了个OK：“阿姨你放心吧。” 都是一个宿舍的舍友，还能真把人给丢下不成？ 陈兰与妈妈十分感激，安排好女儿，匆匆离开。 简梨起床洗漱完，冯宝宝已经开始安排了。 “咱们三个，一个人先去教室占位置，两个人扶着她走。先去的人记得把书包都带过去，中午吃饭再安排……” 在冯宝宝的指示下，几个人很快搞定了早餐扶着陈兰与去教室。 陈兰与的伤并不太严重，下了楼，她就可以自己走。 简梨嘀咕道：“还是得买自行车。” 学校太大了，今天上午的课幸亏是离得近，明天的课要是远的话，要走到什么时候呢。 冯宝宝觉得简梨说的对：“咱们下午就去看看车子。” 学校多的是卖二手车的，冯宝宝也打算买一辆。 简梨：“好呀好呀，咱们宿舍，两辆车子就行啦。” 冯宝宝深深看一眼简梨，觉得简梨虽然看上去粗枝大叶，但还是细心的。 顾红的经济显然是宿舍几人中最窘迫的一个，简梨之前提过几次买自行车，她都没有接腔。 陈兰与有点不好意思：“要不然，我家里有两辆山地车……” 简梨摆摆手：“本来我们就要买的。咱们宿舍区离教学楼太远了。” 三个人出发的早，一路上也叽叽喳喳的交谈，很快就知道了陈兰与的家庭情况。 陈兰与的父母都是做生意的，这点倒是跟简梨差不多，但是陈兰与的父母显然是生意比较大，能为了女儿空出一个多月的时间来照顾，已经是很难得了。 现在父母的生意实在是耽误不得，再加上父母还是不想让陈兰与休学，于是只能把人送到学校来。 陈兰与说起被车撞也是一脸晦气：“我堂哥刚开始学车，从车库出来的时候没看见我，就给我撞地上了。” 好在没压的太狠，这才让陈兰与捡回来一条腿。 简梨光是想想都替陈兰与疼：“你腿要多久才能好？” 陈兰与愁眉苦脸：“医生说要至少三个月。” 骨头没有断，但是裂了一条缝。 冯宝宝安慰她：“没关系，不就快两个月吗？咱们有车子，一人带一个就好了。” 第一天很快过去，晚上陈兰与的妈妈来接走她，还给简梨几个人带了两箱子水果。 “谢谢你们照顾兰与了。” 陈兰与眼巴巴看着宿舍，她其实想住宿舍来着。 陈兰与走后，简梨和冯宝宝偷偷去买了自行车，就在学校的大门外，有一条小街道，修自行车的足有三四家，这些店门口也放着各种新旧程度不一的自行车。 简梨一眼就相中了一辆女式捷安特。 但冯宝宝制止了她：“不要买那么新的！太新容易被偷！” 冯宝宝给自己挑了一辆质量过硬但是车架子沧桑的像是十几年前的学长遗留下来的老凤凰。简梨实在是欣赏不来，最后挑了一辆半新不旧的飞鸽。 一台自行车二百块，简梨还价到了一百五。 两个人蹬着自行车回到宿舍，停在楼下。 回到宿舍跟顾红说的是，简梨的同乡学长要出去实习，低价买的。 “可惜就两辆，所以我们俩就先买了。” 顾红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没事，我暂时也不用。” 自行车搞定，第二天陈兰与就坐上了室友的自行车。 这一天的课程上完，冯宝宝把车钥匙给了顾红：“我要回家过十一了，车子放着也是放着，你帮我每天看看车子，别让人偷了。” 顾红接过钥匙，乖乖的点头。 冯宝宝趁机问这两位舍友什么安排。 十一从去年开始了七天假，想也知道，今年这七天，肯定到处都是人挤人。 “我建议你们等等再去爬长城什么的，今年十一肯定人更多。” 顾红迟疑片刻：“我跟学校申请了图书馆的兼职，我这个假期要在图书馆帮着摆书。” 简梨：“我找同学玩。” 她的日程可紧了，先要跟程瑜玩几天，程瑜说好了要来她学校参观参观。 然后她还要跟王云云一起去看看房子。还有她想去买几顶帽子，北京的风太大了，刮的她脑仁疼。 冯宝宝：“其实今年十一，你们可以去看升旗。毕竟是整年份，有纪念意义的。” 去年大阅兵是多么的热闹，今年没有阅兵仪式，但是凑的时间好。 顾红虽然心动，但还是表示不去，简梨却跃跃欲试。 只不过……想象是美好的，但放假第一天，她压根没起来。 简梨睡个天昏地暗，中午起床，宿舍已经空无一人。 她哼哼唧唧的起床收拾自己，然后随便垫吧了两口，就骑车去找程瑜。 两人约好在下午的两点，简梨到的时候，程瑜已经在等着了。 程瑜晒黑了不少，显然是军训把人折腾的不轻。 两个人虽然才一个月没见面，但是因为新环境，彼此都有种久别的喜悦。程瑜带着简梨逛校园。 “你们学校好……” 简梨说不出太好的话，这怎么到处都在修路啊！ 程瑜：“我们学校在盖楼啊，当然没有你们学校大。” 在程瑜学校吃了一顿并不好吃的食堂后，两个人放弃了逛校园的想法，转而出门去逛街。 打了一辆车到南锣，两个人从头吃到尾，得出一个结论。 贵的东西，也不一定好吃。 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程瑜看了看表。 “这地方离我家还挺近的，今晚上咱们就住这里吧？” 第173章 简梨一想, 回宿舍也不过就是闲着，还不如跟程瑜一块去她家里玩。 “好啊好啊。” 顿了一下，简梨又问道：“对了, 咱哥该不会也住这里吧？” 在桃城的时候，简梨就没少因为周末在程瑜家玩太久干脆住下, 但那时候程瑜家里只有她一个, 要是程瑜的哥哥在, 到底有些不合适。 程瑜想了下：“他今年大四，学校忙死了，一般不会回来的。” 程瑜的哥哥不回来, 简梨也就没了心理负担, 转而兴致勃勃想去买点材料在程瑜家做火锅吃。 程瑜：“明天吧, 我知道这边有个菜市场，咱俩明个出去买点菜。” 程瑜带着她在胡同里穿行，越走越往里，周围的建筑也越来越矮。 简梨：“……你们家该不会在故宫边上吧？” 程瑜：“怎么可能！” 简梨刚松下精神。 程瑜：“我家到故宫得走二十多分钟呢！” 简梨：“……” 跟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 等到了地方，简梨更酸了。 程瑜家的房子就是那种四合院，虽然小，但是是实打实的一进四合院。大门显然是修缮过, 门口两只小石狮子。程瑜在包里找到钥匙, 招呼简梨进门。 “……你别这样看我，这都是我姥姥姥爷的房子。早好些年, 我姥爷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程瑜带着简梨在院子里逛, 顺便解释这套房子的由来。 “我姥爷和姥姥祖上本来就有点家底, 后来这不是两个人都做研究么，那些年就把房子什么的都上交了，严格来说, 我们家其实本来户口是在这边儿的。当年我姥姥姥爷为了避风头被调去外地大学，房子还回来的时候，他俩正好退休返聘。所以这套房子一直空着，后来是我哥考来首都，才把这边收拾清楚，他也不怎么来，有时候忙起来了回不去学校，才会在这里住一晚……” 院子不够大，正中放了一口观景缸，正房宽敞明亮，装修成客厅和一间书房，两侧的厢房和耳房改成卧室和厨卫。 程瑜拉开一侧厢房的门：“我住这间。来之前我哥重新装修过，看着还行吧？” 屋子的装修雅致，倒是没有多少繁杂的装饰，简梨比了个大拇指，称赞道：“咱哥审美可以的。” 屋子装修什么的还好，主要是作为这种老式的四合院，很多都有下水问题，程瑜哥哥显然是早早解决掉了，这套四合院里的上下水都没问题，不用去外面上厕所。 简梨越看越喜欢，问程瑜：“你们周围有这样的房子不？” 这种独门独户重新装修过的四合院，地理位置又好，简梨一眼相中。 程瑜：“这我哪儿知道啊，你想买吗？” 简梨搓搓手：“这个……看看价格吧。” 毕竟是稀缺产品，简梨就是想买，也得看有没有人想卖啊。 程瑜：“价格我不清楚，就知道前几年，有人找我妈问来着，好像是开价五百万吧。” 简梨：…… 很好，念头打消了！ 简梨往程瑜的床上一躺：“我决定了，我明天就不出去了！” 要住够本！ 程瑜当然欢迎，别看两人刚开学，但都各自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程瑜说起宿舍可不像是简梨那样观感良好，她们宿舍有一个女生很难相处。 “怎么难相处？” 程瑜歪着脑袋想了想：“就是……我们班不是很多男生嘛，她开学自我介绍时候，就哭了。说自己是第一次离开家乡，很想爸爸妈妈，说自己从小就没有来过这么远的地方，也没有自己洗过衣服，很害怕……然后班上很多男生都在安慰她，辅导员也说如果她遇到什么困难，就找辅导员反映问题。” 简梨：“那她可能是真的比较不适应大学生活吧。” 程瑜一脸便秘：“可是……她开学第一天晚上就跟我们宿舍哭过啊，我们大家都没睡觉，安慰了她一个晚上。” 程瑜一个班级只有六个女生，正好所有人都在一个六人间宿舍。开学第一天，很多人都想家，程瑜自己也没忍住在被窝里掉了两颗眼泪。 但很快，那个女生的啜泣声就把所有人吵醒了。 “她哭着说她不是故意的，说是太想家了。还说父母在家都很疼爱她，她连被子都不会叠，衣服也不知道怎么洗……说的话跟班会上一模一样。” 简梨顿时无语。 “本来我就是觉得怪怪的，但我们宿舍有两个人就对她评价不是很好。结果军训期间，她总是不叠被子，导致我们宿舍被扣分。每次一被扣分，她就哭。哭的我们宿舍其他几个也不理她了。我觉得总这么扣分不合适，就帮她叠被子，现在好像宿舍其他几个人也都跟我疏远了……” 简梨：“呵呵，你让她哭嘛，你也别理她。” 最让程瑜苦恼的就是这个：“可是……她总是跟我说话……” 程瑜抹不开面，宿舍其他几个女生冷脸，那女生一副怯怯样子，程瑜夹在中间，只好每次尽量圆场。 这么一圆，那个女生就经常有什么事只找程瑜。 程瑜也觉得不好，但她高中时候没住过集体宿舍，朋友也只有简梨几个。她本以为上了大学，遇到的同学也都会是好相处的人，结果开学没几天，就落入了这样的环境里。 简梨翻了个身：“你怎么不跟你哥说。” 程瑜：“……我才不讲。” 我行我素的哥哥，压根不能体会她这种心情！ 简梨翻个白眼：“那我也不讲。” 程瑜可怜巴巴：“好小梨，你给我分析分析吧，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按照程瑜的角度看，那个女生是有点……假，但这也不至于刚开学就把人孤立了啊。可真被这样的人缠上，她也总觉得不开心。 有时候她明明是要去学校的图书馆的，那女生却可怜兮兮的说自己想去买衣服，但是不想一个人去，要程瑜陪她。 程瑜不懂得拒绝，才短短一个月，就觉得大学生活一点都不像想象中美好。 简梨算是服气了程瑜这个大包子，气呼呼的钻进被子里：“你自己要当包子，就不要气我了！” 程瑜八爪鱼一样的抱上简梨的被子：“才不要，就要气你！快说嘛，不然我迟早要被憋气死了。” 简梨推开被子，整个人生无可恋：“程瑜，你知道有种人，会自动在人群中寻找血包吗？” “你要是不拒绝，不捍卫自己的边界，那你早晚当血包。不是这个人的血包，就是那个人的血包。” 简梨回想起上辈子走过的弯路，忍不住叹息一声。 谁在人生中没当过别人的血包呢？ 职场上交的学费，简梨现在都心有余悸。 程瑜打了个哆嗦。 简梨：“其实说白了，有时候你相信自己的直觉就没错，什么事情做着不开心，就直接拒绝。她哭，大不了你也哭呗，毕竟情绪也不分高低贵贱。别为了满足别人的情绪就牺牲自己的利益。还有……” “想想自己要干的事，别在任何一段关系中投入太多时间精力。” 程瑜想了一会儿，然后一拍手掌：“你说的对！” 她为什么要沦落在这种见鬼的交锋中，她本来上大学就是为了学习专业知识，去干自己想干的事啊。现在却变成了在六个人的小圈子里打转。 每天在宿舍都提心吊胆的，既怕一个人哭，又怕其他几个人疏远自己，还要惦记着给两边缓和关系…… 现在想想，她上大学之前明明想的是，开学要好好学习，然后多增长见识的！ 结果现在一个月都过去了，连学校图书馆都没去几次…… 程瑜懊恼不已，觉得自己简直是太蠢了。 简梨：“你也不是蠢，就是……” 学费没交够。 多遇上几个这种人，早晚铜墙铁壁，百毒不侵。 两个人说小话，蛐蛐到半夜。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简梨这才懒洋洋起床去洗漱。 洗漱完，两个人都饥肠辘辘，看表已经到了十一点，索性出门去买菜回家煮火锅。 程瑜家里现成的锅碗瓢盆和灶台，简梨就决定买一些食材和底料就好。 在不远处就有一家菜市场，两人买了各种蔬菜和牛羊肉卷，简梨想吃虾滑，但市场上没有卖成品的，只能买了几斤虾，打算自己做。 除此之外还买了点二八酱，韭菜花酱，简梨找遍市场，买了两包底料。 程瑜：“……你怎么知道有卖这种的啊？” 最开始简梨说要吃火锅，她还想着在家怎么煮呢。 简梨随口应付：“我爸干啥的你忘了？” 其实现在简锋做的调料生意压根没有涉及到这一块，火锅底料的大发展，还有得好几年呢。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回了家，程瑜刚要掏出来钥匙开门，门却自己打开了。 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拉开门。 程瑜看到对方，喊了一句“哥。” 简梨这才意识到对方是谁，顾不得打量对方的样子，也跟着喊了一句哥。 陶行检：“……进来吧。” 白捡一个妹妹。 第174章 陶行检看着两人手里满满当当, 显然是出去大采购了一番。 “你们这是准备……” 程瑜更是放下手里的东西，迫不及待说道：“我们要吃火锅。” 陶行检：“家里只有铜锅，没有炭。” 没有炭！ 简梨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没有电磁炉, 吃火锅要怎么加热锅子啊！ 程瑜看着两兜子沉甸甸的食材傻眼了：“那怎么办？” 简梨刚想说，不吃也行, 之前程瑜哥哥送的漫画和礼物, 她打算谢谢对方, 出去吃。 陶行检：“吃别的吧，我来做。” 程瑜不客气的把东西全塞给他：“好啊，你做。小梨, 走, 我们去看电视。” 简梨：…… 她小声跟程瑜说道：“就让你哥一个人做饭啊？” 程瑜也小声道：“快走……” 话还没说完, 陶行检的声音就传来了。 “小瑜，过来帮忙。” 程瑜一脸怨气：“来了。” 简梨没有兄弟姐妹，看不懂程瑜跟她哥之间这种相爱相杀。 程瑜一去厨房，她也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只能也去厨房。 陶行检已经脱了外套，穿着灰色的衬衫，解开了袖口, 简梨这会儿才有时间打量这个传说中的“程瑜哥哥”。 毫无疑问, 程瑜的哥哥长得跟程瑜很像，但是这种相像仅限于下半张脸。程瑜有一双温柔的杏眼, 但程瑜的哥哥, 眉眼间却尽显锋利。眉弓足够长, 黝黑的眉毛像一柄剑。眼仁偏大，看人的时候只是淡淡一眼，就仿佛在审问对方。 简梨代入了一下程瑜的哥哥, 心中忍不住羡慕。 这种配置的天之骄子，还有一张让人羡慕的脸。 活成这样，人生还能有什么坎坷！ 妈的，下辈子就学宫水三叶，重生在北京的帅哥身上算了…… 陶行检忍不住发愁。 亲妹妹怨气十足的在择菜，便宜妹妹却在门口悄悄……瞪自己？ 一向对自己毫无怀疑的陶行检忍不住审视自己。 今天穿的是有点正式，但是应该也还行吧？ 怎么简梨还这么盯着自己？ 陶行检忍不住咳了一声，简梨这才回过神来。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腹诽，简梨已经调整好了心态，端上一张乖巧假面。 “程哥，需要我帮什么忙？” 陶行检：“……你剥虾吧。” 简梨脆生生应了下来，然后在水池边洗虾剥虾。 陶行检占据了另一个水池，家里的锅碗很久没用，他一个个洗过去。 程瑜一个人坐在小马扎上择菜，看着简梨和哥哥的背影，砸吧砸吧嘴。 别说，简梨跟她哥……看上去还挺配的。 程瑜还没来得及细想，简梨就抱着一盆子虾坐她身边去了。 “……你不是剥虾吗？” 简梨小声说：“你哥太高了，我站他旁边觉得他会踩着我，还不如过来。” “你哥这么高，你咋没遗传上身高啊？” 程瑜生无可恋，又来了。 每一个见过他们兄妹的人都要这么问，毕竟她哥一米八八的身高，放在人堆里实在显眼，而程瑜现在才堪堪过了一米六，两个人站在一起，实在不像是兄妹。 “基因突变了。” 除了这个解释，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解释。 陶涵今和程松都是个子高挑的人，只有程瑜隔代遗传了奶奶的身高，她奶奶个子只有一米五几。 两个人头挨着头小声说话。 陶行检很像提醒她们，这里就三个人，实在不用视他为洪水猛兽。 可一想到妹妹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好朋友，陶行检也怕吓到对方，于是只能装成一个木头桩子。 中午这顿饭很快就做好了，陶行检的手艺还行，四菜一汤花了一个多小时。 简梨这人出嘴不出力，吃了没几口就夸程瑜哥哥做的好，一口一个程哥。 程瑜戳戳她：“我哥随我妈姓，他姓陶。” 简梨倒是有些意外，这年头两个孩子分着姓的到底少见。 “那……陶哥……” 陶行检：“没什么，你不用这么拘谨，跟程瑜一样喊我就行了。” 饭还没吃几口，陶行检腰间的传呼机就响了，陶行检看了一眼，起身拿起外套离开。 “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单位了。” 他一走，简梨松垮下肩膀，看的程瑜莫名其妙：“你不是一口一个咱哥的喊吗？至于这么紧张么。” 简梨没好气道：“还说呢，你哥看起来真挺严肃的，完全不像是给我送东西那个样子嘛。你说他去支教，我都想象不出来他支教的样子。” 这样的一张严肃脸，会把学生们吓坏吧。 程瑜嚼着菜，不爽道：“你不用搭理他，他从小就这样。我爸妈说他才几岁多的时候就会跟老师吵架，要不现在能去读政法呢，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可会气人了。” 程瑜跟简梨吐槽了一连串陶行检的“恶行”，最后以一个妹妹的角度总结陈词。 “他这辈子是找不到老婆的。” 这种性格，太难搞了。 吃完了饭，简梨也不在程瑜家里多待了，她说自己先回学校。 “明天我去找我姐玩。” 简梨回到学校，刚回宿舍没多久，顾红就从图书馆回来了。 开门就诧异道：“你回来了？昨天有人找你唉。” 简梨：“啊？有人找我？可能是我姐吧。” 不过她也很纳闷，她跟王云云约定好的时间是十月初三，说好的她去找王云云啊。 顾红：“什么你姐，是个男生。” 一说男生，简梨更没有头绪了。 “咱们学校的？” 顾红：“不是哦，应该是外校的，看你不在，我问他要不要留个口信，他说不用。” 简梨耸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哎呀，爱谁谁吧，反正有事肯定会再来的。” 她是不往心里去的性格，转眼间就把这件小事抛在了脑后。 而另一边。 孔飞回到宿舍垂头丧气。 孔飞的舍友从上铺探出个脑袋：“怎么？人不在？” 孔飞不说话的往凳子上一坐。 他的几个舍友对视一眼，七嘴八舌的开始询问细节。 待听明白孔飞压根就没见到人，只是被对方的室友给打发了。 一个个都开始了侦探附体。 “哥们，虽然话不好听，但是很有可能，这个姑娘就是对你没意思。你都说是十一假期了，怎么可能连着两天都不在宿舍？” “对啊，如果连着两天都不在，那她昨晚岂不是就没回去……” “……天涯何处无芳草。” “你这种痴情男人，找对象还不是容易得很嘛。” “说不定……人家开学就谈上了，你棋差一招啊。” “爬起来，咱们还是一条好汉。” …… 几个人插科打诨，说的孔飞心里乱糟糟的。 心里也开始胡思乱想。 开学才一个月，他也是紧赶慢赶的才抽出时间，想去找简梨见面。 他妈妈上个月把简梨的传呼机号码给了他，可孔飞一直都没联系简梨，他想的是，如果两个人要在一起，应该是一个更加合适的场合。 尤其是，在自己奋力拼搏了一年多，考上重点大学之后，他希望简梨看到自己更好的一面。而不是过去那个遇到问题只会呆呆站在校园门口的呆瓜。 只是…… 简梨真的有对象了吗？ 孔飞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心里揪着难受。 室友一还在试探问道：“怎么着兄弟，明个还去啊？” 孔飞不说话。 室友二趁机说道：“害，都在一个城市，还有四年呢，何必这么着急，明天我打算去打台球，去不去？” 室友三接到了其他两人给的暗示，顿时也帮腔道：“就是啊，咱们明天歇一歇，再说了，说不准她最近就是忙呢，等到过几天，挑个周末，咱们兄弟几个跟你一块去，到时候在楼下给你那心上人摆个小蜡烛，弄个小氛围。你再来一束花，保管是天仙也拿下了。” 室友三的提议让孔飞心念一动，光是一个设想，孔飞心里就忍不住联想到那个画面。 在众人的祝福中，简梨羞涩地点点头…… “你们说的真的？这样真能行？” 室友三拍着胸脯打包票：“指定行，我跟你说，我们高中就有个这样的事，那女生还没到真情告白环节呢，就已经感动哭了。咱这么有诚意，早晚的事！” 孔飞的心情随着室友的开解逐渐变得平复。 室友一和室友二上来揽着他的肩膀：“这样才对嘛，大丈夫志在四方的。不能老为了儿女情长愁眉苦脸。招数都教你了，凭借咱们这条件，还不是手拿把掐。行了，明天就别去了，咱们台球室走起。” 孔飞嗯了一声。 **** 简梨第二天特意在宿舍等了半天，虽然嘴上说着没啥事，但她心里总想着是不是哪个同学或者是谁找她有事。 可等了一上午，那个人却一直没来。 简梨索性不等了，下午就骑着自行车去找王云云。 王云云的学校比程瑜的学校像样多了，两个人却没什么逛校园的心思。 见了面，王云云和简梨就开始想着去哪儿看房子。 简梨：“去王府井看看，我昨天看见那边有个中介公司。先去看看房源。” 第175章 两个人散着步去中介公司看房, 路上免不了提及各自的大学生活。 比起刚开学就困扰于舍友相处的程瑜，王云云的大学生活也充满着鸡毛蒜皮。 不过王云云接受良好，她高中住了三年的学校, 早已经习惯这种生活。她也是宿舍八个女生中，最快适应大学的人。 “你们宿舍八人间啊？” 王云云点头：“对啊, 我们学院今年抽签手气不好, 抽到了最破的一栋宿舍楼, 那楼的岁数比我都大。” 简梨同情的看了她一眼：“那你是要抓紧时间搬出来了。” 王云云疯狂点头：“对啊，我上周去见了我的编辑，她已经在催我了！可我哪儿有时间啊, 不是军训就是熟悉学校, 偶尔拿出来想写点东西, 宿舍几个人总是围着我看。” 都是读的汉语言，王云云说自己从高中就投稿，立刻引起宿舍里一群人的好奇，追着问了好久。 好在王云云及时刹车，没说自己后来写的几本书，只是说高一时候投的杂志。 “我其实没觉得她们有坏心眼，但就是……” 简梨接道：“比起刚认识的人, 通过文字探究内心还是太超过边界了。” 王云云：“对对对！” 简梨拍拍表姐的肩膀：“捂好马甲吧。” 王云云：“你去见你的编辑了吗？” 简梨：“没呢,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姜柔从过了高考就开始催她开新篇，简梨一直拖拖拉拉的不想开, 现在到了大学, 时间充裕, 也该去见见自己四五年的编辑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到了目的地。 这家开在闹市区的中介公司，门店光亮整洁，简梨推门进入, 立刻就有人来招待。 “你好？请问您是想要卖房还是买房呢？” 简梨今天穿着套裙，虽然没化妆，但嘴巴上涂了亮晶晶的唇彩。中介第一眼看过去，以为是大学生，可再一打量，又有点拿不准。 “买房。” 一句话说的，中介的笑容更殷勤了三分。 “好嘞，您是想要买商铺还是住房？自住还是投资？” 简梨目光快速的扫了一遍对方店里挂出来的几张白纸上的房源信息。 “都看看吧。” 中介更热情了，立刻拿出十几张页子。 “那咱们可以看看这个楼盘，去年刚交房，地理位置虽然偏一点，在左家庄附近，但是咱往后瞧，这地方保管发展的不错。” “价格啊？也不贵，一平四千五。” “商铺的话，二环里现在合适的不多，您要是想要，我可以给您留意，均价差不多在一平八千到一万。” “再远一点？再远一点就是民房了，那可不好说，得看地方和房子。” …… 简梨勉强撑住表情：“师大附近的小房子，五十平以上的有没有？” 中介哗啦啦翻着资料：“有倒是有的，有一套五楼的步梯房，房主要出国，八十平的小三室。还有一套是在二楼，两室，六十平。价格的话，单价都在四千二左右。” 王云云一听价格，心里就虚的不行。 这么贵！ 她原本以为手里攒下的钱买套房子绰绰有余，谁知道居然会差这么远！ 简梨皱了皱眉：“行，带我们先去看看。” 中介脆生生应了下来，在店里打了两个电话，然后带着两人往师大对面的家属楼走。 “这两家的房子现在都在外面租着，租客都在家，去了就能看。” 趁着中介腰间的传呼机响起，王云云小声问简梨：“还看啊？我钱不够的。” 她手里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万，就算是算上还没结的一笔稿费，就算二十万吧，这笔钱也还差着呢。 简梨故作镇定：“没事的姐，咱们先去看看，要是看中了，钱再想办法。” 中介带着她们先看五楼的房子，进门简梨就不太满意，步梯五楼本就是个很大的短板，这套房子里更是被租户弄得脏乱，采光也不好。 中介光是看她俩的脸色就知道没看上，也没多少废话，立刻带她们去看第二套房子。 这套房子就比上一套好多了，虽然面积不大，但是两室一厅的格局很周正，房间明亮，房主应该是比较爱惜，屋子里的家具都保存的很好。 中介觑着两人脸色：“这套房子各方面都很不错，原来的房主是在师大上课的老师，现在是退休了才决定出手。因为是好楼层，价格要比五楼那个单平贵上二百块。但绝对是物超所值，住在这里，不仅是离师大近，师大配套的幼儿园和小学都可以读。这里面住的也大多都是教职工，相处起来一点都不麻烦。原房主说了，这里面的家具都可以赠送……” 王云云摸着房间里的纯木书架，眼里闪过一丝纠结。 这套房子她还蛮喜欢的。 简梨问了几句房子的产权和水电情况，又追问了一些有关于物业，这套房子之前过户，以及房主有无抵押之类的问题。 中介有些清楚有些不清楚，简梨趁机提出：“这套房子也还行，我们还想再看看，有类似房源的你再找找。” 出了门，简梨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张地图上我画过的区域，有合适的三房你给我找找，单价不要太高，但是要产权明晰。这个是我的寻呼机号码，你有合适的就联系我。” 中介态度倒是还好，生意本就不是一次就能做成的，再说了，买房这样的大事，只看两三套就定下来毕竟还是少数，多数都得看上十套八套的才能有眉目。 中介走后，王云云纠结的样子落在简梨眼里。 简梨：“姐，刚才那套你很中意哦？” 王云云点点头，但又忍不住叹息：“我原来还想着能买个四室呢……” 二十万这个价格，在桃城买两套房子都够了，谁知道来了首都，连一套小两室都买不下。 “怪不得人家说，长安居大不易。” 二十多万一套小房子，多少人一辈子都买不起！ 简梨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就现在看的师大家属院的房子，放到以后，就是妥妥的学区房，别说是单价五千了，卖到十几万一平都有可能呢。 “姐，你要是喜欢，就买下来呗。”简梨说道：“缺的又不多，我借你好了。” 王云云确实心动了一刹那，但转瞬又拒绝：“我觉得还是算了，差的不太多，我这一年再写点稿子，明年就能买了。” 简梨：“现在房子一年比一年涨价，你明年再买，可不是这个价格了。” 虽说这几年房价涨的不像是后来那几年猛，但是每年持续走高，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那我……” 简梨拍拍王云云的肩膀：“姐，我给你出个好主意。” “咱要不……按揭吧？” 王云云懵掉，按揭？ 简梨掰着指头给她算：“你现在写书收入也算是稳定，这个房子不是两室吗？你买下来之后大不了分租出去一间房，一个月的租金，加上你的收入，其实轻松涵盖房贷。甚至于你的房租直接可以抵消掉房贷。” 简梨想起刚才中介报的价格，也一狠心：“我不瞒你说，我是打算按揭的。” 她打算按揭几套房子，门面房只要买的好，房租覆盖完全没问题，至于住房，她现在大一决定还是住在宿舍，也先租出去。别看她劝王云云一套套的，刚才其实中介报价的时候，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主要是没想到现在首都的房价已经涨了。 王云云被简梨的一席话说的整个人都木了：“你让我缓缓。” 以前瞒着家里挣钱，王云云还能劝自己。现在瞒着家里背债，王云云一想到就觉得简梨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这么大的事，她竟然打算自己干吗？ 简梨：“当然自己干啊！你跟我都有兼职收入，找你编辑开个收入证明，妥妥过！” 王云云被她说的心动：“可是，按照你的算法，一个月少说也要还几百块……” 万一呢？万一她写的书不能顺利出版，万一她付不起房贷呢？ 简梨不得不又给王云云科普起通货膨胀的概念。 “也就是说钱会越来越不值钱。” 简梨一席话，王云云在回到宿舍之后翻来覆去一晚上。 终于，到了第三天，王云云去简梨学校。 “我觉得你说的对，不就是一个月几百块嘛，我肯定还的起！” 大不了……大不了她就还住宿舍，把房子整个租出去！ 决定好按揭买房，整个国庆节，两个人都在高强度看房。 中介公司找了三家，两人还在到处走街串巷，简梨买了两盒烟在身上，有时候到了一个院子就给门卫递烟，然后问人家知不知道有谁家卖房。 门卫手里还真有房源，于是简梨和王云云看了大几十套房子后，得出一个结论，跟房主直接沟通的，价格还要比市价便宜一平两三百。 终于，在假期结束前，王云云敲定了她人生的第一套房子。 看来看去，她最终定下那套二楼的两房，跟中介约定好办理按揭，首付款十五万，剩下的十万分期三十年，每个月还四百左右。手里还余下一万块做应急款。 简梨这边则是看中了一套位于二环附近的一套门面房，八十平的面积，首付四十万，剩余的贷款也分了三十年，每个月的租金基本可以涵盖贷款。另一套则是位于大学附近的某学区房，六十平的面积，首付十万，剩下的贷款一个月只用还一千出头。 中介万万没想到，这两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姑娘，居然出手这么阔绰，不光是买房，还一买就是三套！ “我最近会抓紧时间跟房主沟通，会尽快促成过户！” 发财了！ 第176章 简梨买房的消息并没有跟家里说, 她打算等到父母来看自己的时候，直接带他们去看自己的房子。 把存折账户里的一连串零，变成两套房子之后, 要问简梨的心态有什么变化。 简梨大概只会微微一笑——完成了人生的一个小目标吧.jpg 完成了人生小目标的简梨，跟自己的编辑姜柔约在大学附近的茶楼。 此时已经到了北京最美的季节, 秋天的清寒给整个城市都披上了一层黄色的亮衣, 衬着瓦蓝瓦蓝的天空, 这样的京城让人沉醉。 姜柔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外，猜测着“只梨”到底长什么样子。 是沉迷于漫画戴着厚重眼镜, 还是个性张扬肆意浑身艺术气质？ 目光落在窗外的行人身上, 姜柔心情难掩激动。 五年时间, 她从十八岁到现在马上要迎来自己的本命年，却还没见过只梨一面。 主编从一开始的明示暗示，到后来更是催着她去只梨的家乡。 “从高考结束到现在，总也要有一个结果吧？你知道她不开漫画这一年，咱们流失了多少读者吗？这个时代是不等人的。” 天才到处都是，只梨现在是有单行本在吃老本，但是迟迟没有新作品出现, 这也不过又是一种伤仲永罢了。 在主编的催促下, 姜柔很多次拿起电话，最后还是放下。 “创作需要灵感, 只梨之前说过的, 她想画的时候就会找我。再说了, 高中三年结束，她已经很累了，需要休息。” 姜柔顶着压力, 直到九月份才联系只梨，问她什么时候开新篇。 只梨的答复让她惊喜。 她说自己已经考上了首都的大学，大学期间可以线下见面。 姜柔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主编，主编却不像是她想象中高兴。 漫画市场在最近两年出现了萎缩，很多知名的刊物纷纷停刊，而《魅画》到现在，也只不过是吃着老本过日子。 只梨就算现在开新篇，也未必能把惨淡的销量拯救起来。 姜柔当然知道这些，所以她更加看重这次与只梨的会面。 在等待了十几分钟后，一个长发披肩，套着姜黄色大衣的女生站定在姜柔的桌子面前。 “你好，请问你是《魅画》的编辑吗？” 姜柔呆呆的点了点头。 简梨露出一个笑容：“我是只梨。” 姜柔的诧异不容忽视，简梨笑着打趣：“怎么？编辑姐姐不认识我啦？” 姜柔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就是，很意外。” 简梨笑嘻嘻的坐下：“那要不要我给你签个名，对下笔迹？” 姜柔看着面前光彩照人的简梨，放松了下来：“好啊，等会儿可要麻烦你多给我签几本。” 简梨从来没有办过签售，流出的签名少的可怜。 姜柔今天来之前，办公室的编辑们个个拜托她让只梨签几本漫画。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但是简梨对这位负责自己五年之久的编辑却是印象很好，不干扰创作，也没有用很多杂事来让她烦心，还总是给自己寄一些礼物…… 没几句话，两人就熟络起来。 在得知只梨考上了京大后，姜柔更是佩服的无以言表。 看看人家的人生，初中就画出大火漫画，高中还考上顶尖大学，长得好看…… 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烦恼！ 姜柔羡慕之余，开展了编辑的主要工作——催稿。 “第三部作品，你有想法没有？” 前两部的反响很好，一定程度上也让姜柔对简梨多了一层滤镜，在大环境低迷的情况下，她仍然相信简梨可以创造新一轮的奇迹。 简梨想了想：“有了个雏形……等我出了样稿再跟你细聊。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动画的制作进度。” 版权合同签了有大半年了，简梨心痒痒的想要知道进度。 姜柔笑道：“你也太心急了，动画的制作周期是要长一些的，最起码也要明年才能看到。倒是《星竹传》，影视公司来问了很多次。” 简梨问了一句都有哪些公司，听完之后依旧表示不卖。 “等过几年吧。” 姜柔：“那行，影视公司先放一边，这边有个邀请，你总会愿意去的吧？” 姜柔从包里拿出一份邀请函，邀请函上写着“国产漫画第x届交流会”。 “这可是从几年前就开始邀请你，但你一直都说不去。现在时间上肯定没问题了，你要不要去参加一下？” 这些年，因为只梨不参加线下活动，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传出来了。也不知道谁说只梨已经去世了，闹得还有读者打电话到杂志社哭着问是不是真的…… “你要是再不露面，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闲话出来呢。” 简梨挠挠头，接过邀请函：“那行。” 参加就参加。 跟姜柔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简梨这才揣着邀请函回宿舍。 邀请函上的地址在半个月后，她随手把东西往抽屉一塞。 冯宝宝看见她回宿舍，就追着她要作业。 “下节课就要交。” 简梨从包里找到做好的作业，历史专业学起来是真有意思，但是课业也是真繁重。 要背的要看的东西太多，搞的很多人滤镜都掉了。上课的老师并不会十分严格，但是学不学都在你自己，反正考试是不会留情面。 陈兰与就是其中一个，每天愁眉苦脸的上课，回到宿舍连书都不想看。 班上就这几个女生，陈兰与作业不及时，冯宝宝就觉得她是拖了后腿，私底下总是抱怨。 大学不比高中，到了大学，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懈怠了，除了极个别像冯宝宝这样的天生卷王，很多人都从“八十分仍需努力”过渡到了“六十分万岁”。 陈兰与害怕起冯宝宝，再加上她腿也没好，索性经常回家住。 宿舍又变成了三个人。 这天早上一大早，简梨就被一阵惊呼吵醒。 她坐起身，头发炸了毛一样，不高兴的看向门板。 这么大的声音，不是她们宿舍，而是其他宿舍。 冯宝宝从外面端着水盆进来，看到简梨这副样子就幸灾乐祸。 简梨：“……外面吵什么呢？” 冯宝宝：“来暖气了啊。” “所以？” 冯宝宝：“你当别的宿舍跟咱们一样，都是北方人啊？” 南方人第一次见到暖气，炸了窝了。 一个个都围着暖气片，跟看到什么稀奇一样，大清早呼朋引伴的起来感受暖气片温度。 简梨躺回到床上。 冯宝宝算是服气了：“你还睡啊，今天早八！” 简梨把被子蒙在头上：“早多少我也得补觉。” 卡点的习惯，简梨从初中带到高中，又从高中带到大学。 压着最后一串铃声，简梨窜进公共政治课的大课堂。 顾红在课桌底下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简梨小声问：“老师没来？” 不应该啊，教这门课的可是政法那边的大主任老丁，顶着个秃头，每次上课都站在门口数人。查签到比查什么都认真，要是被逮到谁没去，那直接就是一个平时分数扣掉的大动作。 今天转性了？ 顾红还没回答，就看见前门动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 过分年轻的样貌，挺拔如松，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黑色毛衣，鼻子上架着金边的眼镜。 前面窸窸窣窣的传来议论声。 似乎是有人认识这位年轻的代课老师，惊讶又激动。 “哇，居然是学长！” “这谁这谁？” “我们政法学院的大四学长啊。” “今天怎么不是老丁头来？” …… 顾红和冯宝宝，隔着简梨窃窃私语。 简梨则是在座位上缩成一颗球。 台上的年轻老师扫视了台下一圈：“丁教授昨天下班摔倒了，这个学期剩下的几个星期的课程，由我暂时代课。我是丁教授的学生，也是你们的学长，姓陶。” “陶行检。” 简梨这会儿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她觉得生活就是个巨大的欧亨利小说，巧合就是来的这么突然又意外。 政法学院陶行检，同乡会的学长陶行检，程瑜的哥哥陶行检…… 哦，现在还是她简梨的临时代课老师陶行检。 陶行检在台上看到了缩在后排的简梨，眉毛一挑。 似乎每次遇到简梨，都是很让人意外的场合。 第一次，第二次。 这是第三次了吧？ “大家打开书，翻到第六十九页。” “上一节课的课后小论文，现在我找人来阐述一下自己的主要观点。” 陶行检的目光巡视在教室，在一众期盼的眼神里，指向后排。 “就那位同学，戴毛线帽子的那个。” 简梨眼疾手快的扯下帽子，意图浑水摸鱼。 陶行检差点被她气笑：“那位穿着棕色上衣，头发披散下来，倒数第三排从右边数第五个同学。” 简梨：…… 第177章 简梨认命的站起身, 整个人都充满了淡淡的死感。 ——她早上忘记带课本了！ 顾红悄悄把自己的书本往中间挪，冯宝宝没说什么，但也往后一靠, 课本摊开。 简梨心中万分感激两位舍友的雪中送炭。 勉强靠着上面的笔记回忆起自己写过什么，她飞快答完。 台上的陶行检把下面的动静尽收眼底, 最终点点头：“坐下吧。” 简梨坐下狠狠松了一口气。 前排的同班女生递了个同情中略带羡慕的眼神过来。 冯宝宝则是皱着眉头：“我说你卡点迟早出问题吧？” 一大早的就被提起来回答问题, 回答不好, 岂不是要扣平时分！ 简梨捂着脸：“我哪儿知道啊……” 在陶行检有条不紊的授课声中，缓过来的简梨悲愤莫名。 不带这样的！ 她悄悄瞪了一眼台上的陶行检，心想, 如果这人总是挑她回答问题。她就……她就找程瑜狠狠告状！ 好在陶行检接下来一视同仁, 跟老丁头的授课方式不同, 陶行检总是讲一会儿就提问。 一节课下来，陶行检语速不快，却讲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提问了十几个同学。 铃声响起，他收起书本。 “下节课做小组作业，几个班长把分组确定好，小组作业占平时分数的一半, 请慎重对待。” 台下一片哗然, 刚才还个别两眼桃心的女生们，此时都忍不了了。 “……政治课也要小组作业？” “为什么啊！” “还不如把老丁头还回来！” …… 陶行检都走到门口了, 闻言回过头, 黑色的毛衣伴随着他的转身而显得更加肩宽腿长。 “顺便说一下, 我不点名，但期末之前我也不会划重点。” 所有人：…… 陶行检用自己的行为，狠狠让所有人对他的评价从八十分跌下六十分。 长得好有什么用！ 还不如老丁头！ 只有冯宝宝喜形于色：“早该这样。” 简梨和顾红：…… 赶紧拉着冯宝宝走, 生怕她挨打。 ****** 陶行检忙了一天，他今年已经到了毕业季，本来已经在忙着就业实习，结果帮助他很多的丁老师出事，所以才临时抽出时间回校代课。 代课太忙，加上事务所的琐碎繁杂。 陶行检月上中天才回了家。 结果刚进家门，就看见客厅灯光大亮。 妹妹程瑜正抱着手臂，气鼓鼓等他。 陶行检放下沉重的背包，边脱大衣边问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我记得你明天的课表是早八吧？” 程瑜气咻咻的：“我在等你回来。” 陶行检：“哦，有什么事？” 他换了鞋，随手拿起一件柔软的毛衫搭在身上，一天辛劳，晚上也没吃多少东西，陶行检系上围裙准备去做点夜宵。 程瑜像个小尾巴一样追在他身后，忍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干嘛跟妈妈说我处理不好学校关系啊！” 陶行检转过身拿了一根葱。 程瑜瘪了瘪嘴巴：“我明明都处理好了，而且我在宿舍也住的很开心。你跟妈妈一说，她又要担心我，还要觉得我太傻……” 今天陶涵今路过北京开会，特意去理工大学看了看女儿。 临走之前语重心长的跟程瑜说了好大一席话，都是在劝她要谨慎处理同学关系的，如果自己应付不来，可以寻求家人的指导。 程瑜虽然高兴于父母对自己的关爱，却也觉得别扭。 她都上大学了，还让父母操这种小孩子的心。 一定是哥哥偷偷告状！ 程瑜气哼哼的，像个鼓起来的小河豚。 陶行检看着妹妹这样炸毛，突然伸手给她头发揉乱。 程瑜：…… “你干嘛！！” 气急败坏的去整理自己的头发，程瑜对着讨厌哥哥一脸的怨念。 陶行检：“我没有说过你在学校的问题，只是妈妈问起你现在经常住哪里，我如实说了而已。或者你忘了……妈妈的同学就在你们系当老师？” 事实上，程瑜压根没跟他说起过自己在学校遇到了什么事。 程瑜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才委委屈屈道：“其实我真的处理好了。” 简梨跟她说过后，她在学校就不怎么跟宿舍的人多来往了。那个事多的女生再来找她一起做什么，程瑜也会干脆利落的拒绝。 拒绝的次数多了，对方当然也会哭着指责。 “你也不喜欢我了是不是？我知道自己没用，你们都那么独立，只有我总是想家。我太弱了，所以你们都不喜欢我，疏远我……” 程瑜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只不过手忙脚乱之后，她记起了简梨的话。 不要当血包。 要做好课题分离。 她既不是舍友的父母，也不是她的朋友。她们只是偶然相聚在一起，为了学习短暂生活在一间房的普通同学。 对方的指责看似句句有理，但实际上，她离开父母是为了求学，她不能处理情绪是因为她自己。 程瑜努力给自己打气，声音颤颤巍巍，但却还是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你不要哭了。” 这句话还是包子，但已经是程瑜能达到的极限。 她说完之后，自己还偷偷躲起来掉了两颗眼泪。 好在，自己真的表达了拒绝后，那个女生虽然见到自己再也不说话了，但却也不再找她。 程瑜松了一口气。 宿舍其他几个人倒是跟她关系和缓了不少，除了那个女生。 对方进进出出，每次看到程瑜，就扭过头去，仿佛被程瑜怎么伤害了。 程瑜的其他几个舍友安慰她：“别搭理她，她最近跟其他宿舍的女生走的很近。” 那女生跟程瑜差不多，都是一脸的好说话。 程瑜最近心情一般，也不想回宿舍见到对方，所以才一直在家里住。 陶行检听到妹妹小声的把学校发生的事情说完，神情也复杂起来。 “这都是简梨教你的？” 程瑜点点头：“小梨跟我说，如果我不改变，那我的大学四年，都只会被这个人吸血绑定，什么事情也别想做成。” 这话听的程瑜打了个哆嗦，让她联想到自己在课本上见过的水蛭。 明明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同学，难道会这样吸附她的生活？ 可简梨的样子不似作伪，程瑜无条件信任自己的朋友。 陶行检深深吐出一口气，不仅父母后悔，他也后悔。 从小到大，他们亏欠了程瑜太多。 以至于妹妹如今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简梨说的对。” 这一句话说完，程瑜两眼放光。 “你也觉得小梨对，对吧？” 再怎么嘴上说讨厌哥哥，但程瑜还是把哥哥看做自己努力的方向和模范。 得到了哥哥的肯定，她顿时忘记了刚才那些糟心，高兴道：“我就说小梨很棒，她好聪明呀！” 陶行检：…… 这个傻妹妹啊，也就是碰上个好朋友，不然迟早叫人卖了！ 程瑜还追在陶行检后面絮絮叨叨说简梨多厉害。 “她很会画画哦，而且你不知道，她好帅的，我们那个同学当年骂她，后来毕业时候又跟她告白。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陶行检削土豆皮的手顿了下：“说什么？” 程瑜清清嗓子：“伤害和喜欢又不能互相抵消，他喜欢是他的事。” 程瑜两只眼睛里射出光芒：“你说她是不是很棒？” 对于从来不敢拒绝别人的程瑜，这句话不啻于平地惊雷。 原来被人喜欢，也不一定非要喜欢别人。也不一定非要抱着拒绝对方就怀抱着负罪感的心情…… 陶行检一怔，过了一会儿才静静说道：“很棒。” ***** 京城的雪，在一个悄无声息的夜晚降临。 第二天的周末，简梨顶着鸡窝头，再次怨念的坐起身子。 卷王冯宝宝已经顶风冒雪去往图书馆。 整个宿舍只有顾红在。 顾红看着平静表面下隐藏着火山怒气的简梨：“……下雪了。” 简梨无话可说。 学校通暖气，就足以让那些南方学生新奇了好些天。现在这又来了雪，不用看都知道这声音打哪儿来。 银装素裹的天地，南方学生一个个都起大早，大惊小怪的叫起来。 “真的是雪啊！” “啊啊啊啊！真的是雪！” “呜呜呜，好漂亮好漂亮……” …… 等到简梨起床，雪已经停了。 但很多人还是穿的厚厚的，在外面到处看。 一会儿捏一团，嘻嘻哈哈的打到别人的身上，那雪团还没落下呢就先散成一片。 顾红呵出一口白气。 这也叫打雪仗？ “太不专业了。” 简梨好奇：“那怎么才专业？” 顾红淡淡一眼：“打雪仗，打仗啊。” 在东北，打雪仗重要的是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一群人蜂拥而上，那才带劲。 简梨：…… 两个北方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去食堂吃饭。 一到了这种天气，分辨学校的南北方人就再简单不过了。 嘻嘻哈哈拨拉雪粒的是南方人，团一个巨大雪球直接兜进同伴衣服里的是北方人。 小心翼翼走过台阶脚上还穿着不防滑鞋子的是南方人，大大咧咧打出溜滑的是北方人。 …… 京大的美术学院雕塑专业学生一个个严阵以待，在操场上垒雪人搞雪雕。 简梨路过，看到一个男生轻轻几下，就做出来一个断臂的维纳斯。 好……好牛。 顾红问她垒雪人不，简梨想了想，嘿嘿一笑。 弄了一团大雪球，在树上糊出来一个蜡笔小新。 露着屁股的那个形象。 顾红一言难尽的看着简梨。 简梨却哈哈笑起来。 把小新留在树上，简梨还特意跑回宿舍拿了相机，对着那些稀奇古怪造型的雪人雪雕一个个拍照。 拍完之后，简梨去了南门外西侧，这个月，这一条街上开了一家飞宇网吧。 简梨登陆了BBS，开了一个贴子。 《京大校园雪后场景》。 第178章 这个帖子没多久就被加了热字, 管理员三个小时后就给整楼置顶。 【斑竹：置顶了，楼主拍的好。】 【肉肉龙：哇哇哇，京大的雪人看着都很好看啊。】 【飞出地球：清大呢？怎么不拍清大。】 【与光同尘：LZ是京大的哇, 肯定只拍京大。】 【静水流深：啧啧，清大肯定一会儿就有人去拍了, 这种时候可不能认输。】 …… 简梨看着帖子上逐渐热闹, 最后不出意外的, 所有话题再次归结到两校竞争上。 甚至有人建议斑竹搞个对比。 简梨逛完论坛，又去刷了一些网络消息。 等到她快下机的时候，BBS上已经热火朝天的讨论起两校谁的雪人好看了。 简梨点开帖子, 她发的京大帖子下, 已经密密麻麻多了几十张清大的图片。 因为是周末, 上网的学生也多，没一会儿就给帖子盖到了几百层。 没多久简梨就看到了下面有人问可不可以把图片拿走使用。 简梨回了个【可以】。 第二天，两校的校报不约而同都放上了这些图片。 简梨：…… 被对门用了，她有种微妙的不爽。 …… 自从学校周围开了网吧，简梨可算是有了点现代生活的感觉。 她经常去网吧，每次去，大多数的时间是混论坛, 小部分的时间是按照上辈子的印象去看看那几个互联网巨头有没有出现。 如果出现的话, 有没有原始股可以搞。 可惜的是，简梨逛了一圈, 只看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网站。 这也让她感叹起商场的无情和残酷。 这么多的小网站, 都消失在了时间中。 一周之后, 简梨手里有了三个七位数的Q号，还在网上通过邮件买了几本书，然后注册了几个门户网站的账号。 然后…… 她猛然发现, 明天就是去参加漫画讨论会的时候了！ 简梨赶紧把请柬拿出来，第二天一大早就收拾好自己，出门打了一辆车。 姜柔给她请柬的时候，只说这个会议是行内人。 简梨到了地方却没想到，居然是个酒店。 姜柔在酒店前台跟简梨打招呼：“小梨，这边！” 简梨走过去，姜柔眼前一亮。 在一群灰扑扑的人群中，简梨脱了外面的羽绒服，里面是针织的暖黄色羊毛裙，帽子也是毛毡帽，一整套衣服，像一束暖黄色的光照进来。 “小柔姐，你这么早就来了啊？” 姜柔拉了拉她的手，发现没有冻到，这才回答：“你今年要来，主办方给我补了一张请柬，说让我也来。” 事实上是姜柔自己要的，姜柔把请柬给简梨之后，回去又不放心。 见过简梨之后，她觉得有必要跟简梨说说这个行业比较出名的那些人是什么品行。 简梨学习好，长得好，还有作品。 姜柔就怕小姑娘在这样的场合再被人骗走。 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少见，前些年摇滚火热，她就听过谁家的姑娘好好的大学不上，非要跟着玩摇滚的男朋友去流浪天涯。 这不是傻缺是什么？ 姜柔觉得简梨不会那么傻，可又怕出现个万一，于是干脆追过来。 姜柔跟简梨往会场进，姜柔小声问简梨有没有喜欢的作者。 简梨两眼放光，报了好几个。 姜柔松了口气，都是外国名。 还好还好。 两人坐电梯上了八楼，酒店有一层专门用来做会场。大大的房间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了。 在门□□了请柬，进门才看到今年的布置有点寒酸，桌子上摆着一些糕点，三三两两的人都端着酒杯不知道说什么。 简梨进了门就皱眉，这一间会议室里，绝大部分都是男性。 她一走进去，就感觉得不同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姜柔心里也有点后悔带简梨来了。 她之前来过一次，那还是三年前，那时候会场比现在热闹，还有节目，也有很多女出版人在。 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有人上来搭讪，问姜柔：“这位是？” 姜柔介绍了简梨的名头：“这位是只梨。” 只梨的名字一出，有几个人的脸色就变了。 好在这个场合里，也没有人不长眼说什么难听话。 现场的制作方眼前一亮，倒是围了上来递名片，殷勤的跟简梨说话，问她《星竹传》的版权卖不卖。 姜柔拦了一下，笑道：“张总，这不是咱们之前都给过答复了吗？您放心，咱们这边有意向的话，肯定会跟您说的。” 张总悻悻笑道：“那说好了，真要拍，一定要先找我。我女儿可是只梨的粉丝……等会儿能麻烦您给签个名吗？” 对待自己的读者，简梨还是宽容的，闻言点点头：“没问题。” 几个制作方得了口风，却还不走，各个围着简梨问东问西，打问她下一部的内容。 简梨歪着脑袋想了想：“大概是关于文物的题材吧。” 这…… 几个人面面相觑。 姜柔也是第一次知道简梨居然打算做这样的题材，闻言也皱了皱眉。 张总试探道：“那是还参照第二本的风格，子供向？” 简梨摇摇头：“不是哦，是成人向的。” 此话一出，有人就噗嗤一声笑了。 简梨抬眼，刚好看到对面一个明显是作者的年轻男生一脸嘲讽。 她静静看着对方：“我请问呢，您在笑什么？” 那男生没想到简梨会这样问他，被问到脸上，仍是不改面色，讥讽道：“我还以为只梨是什么人，结果见到真人才知道，浅薄原来可以从笔下被人感知。” 被扣了个“浅薄”的帽子，简梨一点不见慌张，她慢条斯理的回击：“那请问您的作品是什么呢？” 男生略带自豪的报出名字，听名字就能听出来，是关于武侠的种类。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的作品是着眼于江湖大家，道义恩仇。才不是什么情情爱爱少年少女。” 男生鄙夷之下，还加了一句：“像这些小女生看的东西，是没有未来的。” 这一句话说完，男生看简梨不说话，又颇觉大度说道：“不过你现在还年轻，只要好好学习，还能……” 简梨：“还能怎么？像你一样，普通又自信？你谁啊你，出来就叭叭叭的说，哪家的狗没栓好，出门就狂咬。” “还我的作品浅薄，我再浅薄能浅薄过你的人生啊？” “你的作品我听都没听过，你哪儿来的十八线给自己加戏？” “还学习，学习你啊？你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好不好，你浑身上下最值得别人学习的就是你这副明明不怎么样还很硬的嘴。给你丢在火山口里，人化成灰，几百年后还能留下嘴。” “没有话说可以不放屁，这是你最大的存在价值。” “我知道你咋想的，不就是觉得自己过来一顿说，我就特崇拜你。我呸，撒泡尿出去照照，本事本事没有，架子倒是端的高。你算老几啊，还指导我。” …… 鸦雀无声。 简梨一顿输出，别说是姜柔了，周围所有人的下巴都掉了。 男生从一开始被骂的红温，到后来整个人都红彤彤的。 简梨的小嘴不停，从他的人生攻击到作品，力度堪比原子弹，给全场炸了个深深的印象。 只梨……作品充斥着小女生的可爱和幻梦，原来战斗力这么爆表吗？ 几个人看向姜柔，期盼着姜柔能给出反应。 可姜柔已经呆掉了，她觉得自己担心简梨特意跟过来的举动简直太傻。 简梨哪儿是什么娇娇弱弱的小白花，她是嘴巴可以喷毒液的霸王花！ 没看到对面的男生都给气到心脏病都快犯了吗？ 关键是，简梨全程输出，谁也插不进去话，她也不重复。 姜柔都怀疑，她是不是能这样骂到晚上…… 好在简梨并没有骂到晚上的兴趣，在一口气输出了十分钟后，简梨砸吧砸吧嘴，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果汁一入口，简梨就更烦。 这什么破会！ 连果汁都这么难喝！ 那男生气的想打人，可也知道这种场合，他如果伸出手，往后基本就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了。 在场的制作方各个都捧着只梨，在场的其他几家杂志社出版社，更是心心念念想把只梨挖走。就算是刚才还跟自己客套夸“年轻有为”的那几个大佬作者，也绝对不会看上一个动手打人的人。 男生脸色铁青，摔门而去。 简梨却自在的很，拉着姜柔问她午餐是什么？ 姜柔：“……午餐是自助。” 简梨乖乖巧巧坐下等吃，一点看不出来刚才的爆发。 她这副爆炸脾气，倒是也吸引了两个欣赏她的作者。 简梨跟对方交换了名字，对方的名气不逊于她。 两边寒暄之后讨论起作品，两人都给了中肯评价。 “《星竹传》我很喜欢，我太太也很喜欢。不瞒你说，其中的人物塑造和框架世界观，让我受益良多。” 简梨谦逊道：“世界观并非是我首创，您太太喜欢，是我的荣幸。” 大概是先抑后扬，有了前面的一通大闹，简梨后半场的表现竟然让很多人觉得她……很个性，但也谦虚。 至于那个男生？ 无人在意。 中午的自助餐是半自助，酒店给了单子，吃什么可以自己点。 简梨点了餐点，吃了没几口就愁眉苦脸。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合照之后，简梨拉着姜柔就走。 “再也不来了。” 这样的场合，根本没有一点意思。 姜柔心情复杂的看着她。 等电梯的时候，简梨突然一拍脑门：“小柔姐，你等我下。” 她飞快的跑回大厅。 没一会儿，姜柔就看见简梨美滋滋抱着鼓囊囊的包出来了。 “饭难吃可以不打包，这些小零食不拿走就太亏了。” 姜柔：……头好痛。 第179章 简梨满载而归, 用带回去的小零食投喂舍友。 顾红拿了两个，简梨直接抓起一把塞到她兜里。 “白拿的，随便吃！” 陈兰与的腿已经好了, 也就住回到宿舍里。简梨给她零食，她也不推辞, 吃的很开心。 宿舍四个女生, 都不是矫情的人, 说什么都能接几句。 往往开头还在问“明天早上吃什么”，结尾就跳到了“哎你们听说了吗”。 今天的“你们听说了吗”，内容是班级上谁谁跟谁谁好了。 作为女生人数够多, 而男生人数只有几个的班级, 开学不到一个学期, 就出现了三对情侣。 简梨：“……太快了吧。” 明明大家都还在熟悉校园，结果却已经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冯宝宝一边看书一边犀利道：“这就是高中三年压抑的后果啊。” 所以一上大学，所有人都怀揣着巨大的热情，恨不得把父母当初不让的事情全干一遍。 陈兰与把脚浸在冒着热气的盆子里，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你们高中都很严吗？我们学校还好啊。老师都很和蔼，我之所以选择历史，就是因为我的历史老师非常优秀, 之前还曾经带着我们去博物馆上课。她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 是研究生哦。” 顾红在上铺看书，随口搭了一句话：“你高中是哪所学校？” 陈兰与：“四中啊。” 冯宝宝哈了一声：“怪不得呢, 大小姐, 全国有几所学校比得过你们四中啊。” 那里的老师, 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那里的学生，哪怕是学习不怎么样，也都大把出路。 冯宝宝虽然也是首都人, 但作为卷上来的普通人，与明显出身优越的陈兰与，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冯宝宝说话直接，陈兰与的脸色立刻不好看了。 “……我在四中也好好学习了的。” 冯宝宝：“所以你加了多少分进来的？” 陈兰与摔了门。 没参与这场小纠纷的简梨从单词书中抬头：“寝室长，说话太直了哦。” 陈兰与拿了个特长加分进的京大，这不是什么秘密。班上很多人都有竞赛加分，什么全国大赛的奖项之类的。作为京城的学校，京大在首都招生名额更多，也是正常。 冯宝宝对陈兰与本来没多大意见，但是在陈兰与几次小组作业跟不上之后，原本的那点小小的不平，就化作言语上的不满了。再加上陈兰与显然被父母保护的比较好，对很多常识一窍不通，这就更让冯宝宝觉得扎眼。 简梨放下书：“都是一个宿舍的，别老戳别人啊。” 冯宝宝：“那她别老把天聊死。” 大家都在说八卦呢，冷不丁来一句，难道不是炫耀她出身更好？ 顾红也从上铺探出头：“你都知道她是什么性格，她又不是故意的。” 两个舍友都这样说，冯宝宝瘪了瘪嘴巴，也晓得自己刚才是说话有点过分了。 “好啦，我等会儿跟她道歉。” 简梨摇摇头，把视线放回到书本上。 眼看着就要到元旦，过了元旦就是期末周。 冯宝宝这种卷王，对于考试有点心焦，最近火气大是肉眼可见。可大学毕竟不是高中，必修课，选修课，每个老师的标准不一样，很多有个性的老教授，上课更是想哪儿讲哪儿，融会贯通，简梨听的每节课都很入神。 但在冯宝宝这里，这种不说明考试方向，每次课程无法量化学到了什么东西的专业课，对她来说是个灾难。 她忍不住焦虑成绩，更焦虑无法琢磨的考题。 冯宝宝内心难得起了一点歉疚。她今天是说的过分了，她完全是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在陈兰与身上。 她书也看不下去了，就想等着陈兰与回来道歉。 可陈兰与出去了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熄灯后，冯宝宝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听声音。 听到陈兰与推门，冯宝宝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宿舍里的气氛短暂的紧张起来。 在大家开学的“蜜月期”过后，彼此生活和性情上的不合拍逐渐显现。 简梨的宿舍还算是和平的，陈兰与和冯宝宝虽然别扭，但平时并不会赌气故意折腾其他舍友。 其他宿舍就各种问题了，每天吵架的话题层出不穷。 洗过的衣服跟别人的干衣服贴在一起，不打招呼就用舍友的东西，沉迷于谈恋爱总是半夜哭泣吵大家睡不着…… 简梨光是听着都心有戚戚。 在这样的氛围中，元旦假期很快就到了。 作为新的一年的起点，程瑜和王云云都早早来约，问简梨要不要去跟她们一块跨年。 程瑜是邀请简梨一块去看烟花：“可热闹了。” 王云云则是约简梨去家里：“我的几个朋友也来，咱们一块过吧？” 王云云本来按揭买了房之后，压力陡增。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有了更多充裕时间写作的自己，收入在第二个月就稳定下来。一个月的那点贷款，轻轻松松就可以还上。 不仅如此，因为她来到了首都，很快就认识了好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几个本校的学姐也很快发现了她的才能，把她吸纳进了学校的校报编辑部。 王云云的日子过的精彩无比，很多时候，她都恍惚时间居然过去的这么慢。 明明高中生活才只是半年前的事情，但她现在却已经脱胎换骨，每天都在面对全新的世界。 简梨能听出姐姐话音里的轻快，想起上辈子疲惫焦虑的王云云，简梨切实的感觉到了自己真的改变了很多东西。 “我们上课要到三十一号，我得看看安排。” 老师拖堂不拖堂，以及作业多不多。 简梨本还在犹豫，但三十号下午，当她看到宿舍楼下的人影时候，她激动冲上去。 “爸爸，妈妈！” 王梦梅和简锋两个人，就这样出现在了她面前。 简梨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很想爸爸妈妈。 即使是每周都会打上一个小时的电话，但依然很想。 王梦梅抱了抱她，眼睛红红的：“我跟你爸爸正巧有点事，就想来看看你。” 简锋在寒风里站了许久，看到女儿也觉得眼热。 “我怎么看你瘦了一点？在学校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简梨一手挽着爸爸，一手挽着妈妈，声音像是浸了蜜一样。 “哪儿有啊，是因为我买了一件很显腿细的裤子好不好？我还胖了一点呢。” 一说裤子，王梦梅就皱起眉，弯下腰就去摸简梨腿上的裤子厚薄。 “什么显腿细，就是太薄了！这么冷的天，光图好看？” 简梨吐吐舌头：“这个是加绒的裤子啊，一点不冷。” “不行！赶紧上楼去换掉！” 面对着王梦梅的坚持，简梨哼哼唧唧了一会儿，这才雀跃的上楼去换衣服。 四个月没挨骂，她还真想王梦梅这个语气了！ 在宿舍飞快的换掉衣服，简梨想了想，把明天上课的书本塞进书包。 又迟疑了一下，干脆把书本丢出来。 对着宿舍正在奋笔疾书的冯宝宝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宝宝~” 冯宝宝打了个哆嗦，一脸嫌弃：“说！” 简梨谄媚的帮对方捏肩：“宝宝，明天就只有一节政治课和一节专业课。你帮我签个到吧~好宝宝，我给你带好吃的！” 冯宝宝：“不签。快期末考试了你知道吧，有什么大事非要请两节课的假？” 简梨不气馁，拉着对方的胳膊撒娇：“我爸爸妈妈来了呀，我想跟他们多待一会儿。好宝宝，寝室长，副班长，求你了~” 冯宝宝：“……走走走，别烦我了。” 这一句话，简梨就知道成了。 她在冯宝宝脸上亲了一口，轻快的跑出宿舍。 下了楼，简梨抱着父母的手臂，一刻都不愿意撒开。 简锋看看手表：“我们今晚上住酒店，你们宿舍几点锁门？” 简梨睁眼说瞎话：“我们明天没课，我跟你们一起住酒店！” 简锋高兴起来，接过女儿和老婆的包背在身上：“那太好了，爸爸定了明天晚上的饭店，咱们一家好好说说话。” 王梦梅握着简梨的手有点凉，就把女儿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嗔怪道：“真是的，我不是电话里说了吗？你在宿舍也弄个热水袋，这边那么冷！” 简梨用粘牙的声音腻歪：“我们宿舍的暖气可——热了，根本不用暖水袋。妈妈，你烫头发了？” 王梦梅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显老吗？” 简梨疯狂摇头：“不显！” 之前王梦梅都是烫的港式发型，额头前总有几根刘海。现在她却把长到半长的头发烫了个大卷出来，看着年轻好几岁。 简锋在一旁听着女儿叽叽喳喳，心里那片缺失了四个月的地方被填的满满当当。 一说到发型，简梨这才有时间细细打量父母。 这一看不要紧，简梨一下子就察觉出了不同。 王梦梅不仅头发打理的更好了，皮肤也更细腻，身上穿的羽绒服细密结实，脖子里挂着的不是金吊坠，而是一块泛着绿光的玉石。 简锋身上也差不多，衣服更新，夹着一个带着明显logo的皮包。 简梨：“……爸，妈，你们发财了？” 第180章 简锋笑道：“哪儿就发财了……要非说发财, 也只有一点。走吧，咱们先到酒店再说。” 外面太冷了，说话的时候都觉得后心发凉。 简梨以为父母要打车, 可简锋却带着她走向南门，然后…… 一台奥迪车出现在视线里。 简梨：…… 谁来告诉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 简锋打开车门, 熟练的坐进去。 简梨呆呆的被父母按在后座上, 一家人驶向酒店。 王梦梅还在絮絮叨叨问东问西。 “你爸看到前些天这里下大雪，一直提心吊胆的。你老是在电话里说没关系，我们就想着来看看……” 好在看到女儿之后, 两人都放下心。 孩子认真上课, 还是高中时候的快乐样子。 车子停在酒店外, 一家人下了车先到有暖气的房间里。 简梨抱着简锋给倒的热水，呆呆问道：“爸，你该不会是去干什么犯法的事了吧？” 这么贵的车，这么贵的酒店。 简梨心里一揪，生怕父母这辈子没吃到金钱的苦，却走上了金钱的歪路。 简锋哈哈大笑：“我就看你一路上偷偷摸摸看我，憋坏了吧？” 王梦梅也忍不住笑：“我们想着等会儿跟你说, 看你着急的……今年下半年, 调料城盖好了，也迁入了。” 简梨瞪大了眼睛。 王梦梅拉着女儿的手, 说起这四个月的经历。 在送完简梨回去的第二天, 简锋就听说了调料城开始招商的消息。 偌大的调料城, 前前后后一共有二百多家门面商铺，还有划出来的三个大仓库区，另外还有单独划分的果蔬鲜货区, 摊位都有足足几百个。 消息一放出来，简锋就想要去买。但这时候却有人拦他。 “整个桃城才多少人呢，那么大的地方，根本卖不完。我听人家说了，头一批的价格最高，咱们等等，后面肯定要降价。” 一个门店就能带动多少粮油存储，调料城一口气开了大几百的档口。桃城能消化的了？ 不仅是这一个朋友这样说，很多同行也都抱着同样的心思。 都是一个行业的，粗粗一算，就马上能知道现在桃城的吞吐规模，压根用不了这么大的市场。 简锋听到这样的话，却很坚定的表示自己一定要买。 “桃城是不大，但是下面还有市县，隔壁省份也算上，桃城占据了交通要道，以后一定会成为中转站。” 常年跑下面的简锋，一眼就看出市场的潜力。 本省是粮食大省份，但人口逐渐从农村流入城市也是个不争的事实。在农村，自给自足已经是常态，但是城市里的粮油米面，哪个不要钱？ 简锋甚至更看好调味料市场，各种酱料的销量也在逐渐走高，说明还有巨大的未开发市场。 一番分析下，简锋察觉出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于是他迅速归拢了资金，又从银行贷出了二十万块，加起来一共六十万左右。 这笔钱简锋用来做了按揭，买了三套朝外的小门面，按揭二十万首付四十万。又买下了一个库房，首付十万，按揭十万。剩余的十万，他全款买了三个摊位。 这样疯狂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咋舌不已。 任谁都觉得简锋是疯了。 他一个店面，用得了这么多门脸？原本良好的现金流，这样一来，基本全压在房子上了。 这真的值得？ 简锋在家里跟王梦梅算账，手里的计算器按的啪啪作响。 “门店的按揭是一个月三千块，库房每个月要还一千多块。加起来就是四千多不到五千。我每个月的收入，至少有一万多，很轻松可以还上。除此之外，几个摊位出租，每个月也至少有一千多块，门店剩余两个租出去，一个月也少说有两千……” 简锋在最后写下数额：“也就是说，还款的压力完全能承担。” 以租养贷，而且简锋看好调料市场的长期价格的。 王梦梅推推自己的眼镜，在今年去省大读函授之后，她发现自己的眼睛有点近视，于是配了一副。隔着眼镜片，王梦梅不得不承认丈夫的解释是正确的。 不过，市场总有风险。 再风平浪静的海面，也会淹死人。 “风险系数不高，但决策太过冒险。” 如果这个调料城并不如简锋预计那样一路走高，那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亏。 因为对于已经持有的门面和摊位，空铺就相当于赔本，是一项完完全全的负资产。 简锋承认妻子的说法，却依旧想要一搏。 王梦梅最后还是松了口。 因为如果是她自己，她也会选择博一搏。 现在回看过去，家里的第一桶金就来自于棉纺厂回购住房那次。 机会啊机会，你如果不抓住，接下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遇见。 两口子达成意见，买下这些房产后，无视了其他人的异样眼神，很快就把店铺搬了过去。 简锋的三间门面，自己用了一间，另外两间暂时空铺。 王梦梅于是就租了一间，用来开分店。 “反正你们这边人也不少，总要吃饭吧？” 在这种地方开店，王梦梅更多是给丈夫捧个场。 开的分店也不是只卖麻辣烫，更多的是做些顶饱的面食套餐。 本以为这样的时间还要熬上一年半载，谁知道在十一过后，突然调料城就变得一铺难求起来！ 王梦梅看着一天比一天人多的市场，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简锋拿出的报纸给她解了疑惑。 《桃城解决老城区民生工程专项决议报告》 在这篇报告里，主要就写了三件事。 一，老城区开始严管街道乱摆乱放，规划农贸市场。 二，拉货车规定排量，超过不允许进市区，只能在市区外的集中市场进行分散零售。 三，桃城的调料城作为未来三年的重点规划项目，承担中部转运的职责。 一则报告，让很多人看到了调料城的光辉前景。 一时间，不光是本地的粮油调料商，还有下面市县的调料商，更甚至有些隔壁省的厂家也来开直营点。 水涨船高，简锋持有的门面和摊位一时间多了不少人来问卖不卖，价格翻了一倍。 即便涨了一倍，简锋也不卖。 租金因为外来商户的抬高，现在一个门脸能租两千五一个月，摊位更是一个月租出去八百，三个摊位和两个门脸，加起来就是七千四。 简锋看了一眼王梦梅，在七千四下面划了一道，改成五千九。 自己老婆用的店铺，当然不用收房租。 在房产增值的同时，简锋也迎来了销售额的增长。 桃城的大力扶持，果然吸引了不少客户。简锋的门店更是好位置，直接就在调料城门口不远。只要是来的人，一眼就能看见他的招牌。 短短的三个月，简锋的营业额翻了几番，一个月的净利润已经来到了四五万。 简梨听的瞠目结舌。 简锋说起来轻描淡写，但是简梨却能想象到父母当时是多么的冒险。 “那你怎么买的起车子？” 奥迪车，现在少说也要二十万呢。 王梦梅笑了：“你爸卖了其中一个摊位……给你小石叔叔了。” 随着简锋的生意越做越大，合伙已经显得不太公平。小石和小孟也都知道，于是两人退出了股权，小孟倒是还给简锋打工，他对自己很了解，自己独自撑起来一门生意，他做不来。索性跟着简锋挣工资，退出股权拿的钱多买几套房子收租，安安稳稳过个小日子。 倒是小石，想要做水果生意。 简锋和他的关系自不必说，就把其中一个摊位卖给他。 现在市场上的摊位一个价格在八万左右。 鲜果生意本钱不小，小石为了现金流，忍痛把自己的车子压给简锋，想等到手头缓过来再赎。他这几年对房子不太感冒，倒是对车子情有独钟，花了好大一笔钱买的奥迪，简锋接过钥匙的时候，小石还一个劲的叮嘱他慢点开。 简梨听到这里，总算是放下心。 “什么啊，你们早说是小石叔叔的车子就好了。” 简锋：“我还以为你看到这么贵的车子会高兴呢。” 之前来首都送女儿，在停车点见到的豪车，很是刺激了简锋。 他想着总要给女儿更好的生活。 谁知道女儿看到豪车，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不是干了犯法的事…… 王梦梅捂着嘴笑：“话都问完了，可以吃饭了吧？” 明明是家里最小的，偏偏总爱操心。 简梨被父母轮着揶揄，人已经咸鱼了。爱咋咋地吧，反正她对未来持乐观预计，爹妈显然不需要她的任何指导，就能给她创造一个富二代生活。 嗯…… 挺好的。 一家人去吃了饭，晚上开两个房间，简梨抱着王梦梅睡得呼呼的。 第二天，王梦梅突然提出要去看看王云云和孔飞。 “你林慧阿姨太忙了，托我给孔飞带点东西。还有，你大舅妈给云云也做了两双靴子和棉袄，我也带来了。” 听说简锋两口子要来首都看女儿，孙翠芳和林慧都着急忙慌的准备，这才赶上。 王梦梅：“对了，你林慧阿姨说孔飞知道你的传呼号，他找你了没？” 简梨摇摇头：“没有。” 高中不是一个班，后来孔飞高三转学了，这就是个点头交。 简锋眼睛眯了一下：“要不然等等吧，到时候咱们走之前再去送。现在孩子都上大学了，今天还是跨年，说不准都不在宿舍，去找谁都不合适。咱们今天就一家三口过。” 王梦梅还没说什么，简梨却已经举双手赞成。 “好呀好呀。” 180-190 第181章 从见到父母开始, 简梨的小嘴就嘚吧嘚吧的没停下来过，晚上睡觉的时候，王梦梅抱着女儿还在感叹女儿大了。 结果第二天一家人出门, 她就觉得自己昨晚上的感慨都是浮云。 这哪儿像是个长大的姑娘！ 一口一个妈妈妈妈的，好像还是个小宝宝。 一米七三的小“宝宝”简梨, 陪着父母出去逛街吃饭, 这么冷的天, 当然是去吃涮羊肉。 吃完涮羊肉去看降旗，在天安门拍一张纪念意义的照片。 寒风凌冽，旗子降下去, 又是一年。 简梨看着残阳红日在天边消失不见, 黑蓝的天空被晚星点缀的熠熠生光。再没有这样一个时刻, 能让她如此具体的感受到幸福。 新的一年，她来啦！ **** 程瑜下午没课，结束上午课程之后，就去京大等哥哥下课。 陶行检走出校园，看到妹妹穿的鼓鼓囊囊，踢着脚下的石子。 “哥！你怎么下课这么晚！” 说好的今晚上去看烟火会，晚点去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陶行检抬手看了眼手表：“不用那么早, 三点再开车过去就来得及。” 顿了一下, 陶行检问道：“简梨今天有什么事？我看她没来上课。” 程瑜：“她爸爸妈妈来陪她过年啊……哥，你干嘛关注小梨？你该不会是……” 陶行检皱起眉来, 他觉得妹妹实在是想太多。别说简梨比他小, 他一直把对方当做妹妹看。就凭借着简梨是程瑜的好朋友, 他也不会对对方有什么超出范围的想法。 “你想太多了。” 程瑜气呼呼的：“什么我想太多！你敢说你不是想要扣简梨的平时分数！” 陶行检：…… 程瑜一看哥哥不说话，更加生气了，追着哥哥一个劲的要挟：“小梨成绩很好, 再说了你根本都不查考勤的，凭什么对我朋友这么严格？你要是真的扣小梨的平时分数，我就……跟爸爸妈妈告你状！” 陶行检无奈扶额：“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没扣。” 他觉得自己真是多余多嘴，只不过是出于对妹妹朋友的关心，才问这么一句。这完全是长辈的心态，怎么就变成这样。 程瑜狐疑的看着他：“真的？” 程瑜还是不放心，她觉得自己一直被简梨照顾，好不容易来的一个好朋友，如果因为不懂事的哥哥扣了简梨的分数，那自己以后怎么去见简梨啊！ 程瑜心想，臭哥哥，赶紧结束课程，离我的小梨远一点！ **** 简锋有钱之后，就格外想要打扮老婆和女儿。 王梦梅脖子上的翡翠，就是简锋买的。 简锋还想要给闺女也买点贵价的首饰。 “我看小女孩们都爱钻石，爸爸给你买个钻石？” 说着简锋瞥见女儿脖子上挂的项链，是一颗黄澄澄的太阳造型的宝石项链。 这是女儿的那个同学送的，但是小女孩哪儿能只有一颗宝石，总得多几样才好有的换。 简梨一脸嫌弃：“我才不要钻石。” 钻石哪儿有黄金保值啊。 “那你想要什么？” 简梨想了想：“房子吧。” 她的编辑姜柔已经催她很久，让她开新篇。简梨一直在准备工作中。 不光是简锋在以租养贷，简梨自己身上也背着房子的贷款。 还款的压力也有，但是简梨还想要再买房。 简锋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对王梦梅说道：“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王梦梅也是纳了闷：“怎么就那么爱买房子……行了，你爸这次来，说的就是这件事。” 简锋乐呵呵的跟闺女说道：“趁着这次来，我跟你妈打算买一套房子放这里。这样你平时也能去住一住。省的你住在学校里，四个人一间宿舍，你妈上次回去后就心疼，说你的东西都没地方放。” 其实早几年，王梦梅还没那样深刻的感受，但是现在偶尔想起过去，总觉得女儿打小是吃了不少苦的。 尤其是想到初一时候，给简梨看个病都能被庸医误诊。那时候自己怎么就那么没见识，应该带孩子来首都看看的呀！ 现在家里有了钱，两人一商量，贷款什么的可以缓缓，毕竟简锋的生意来钱快，家里眼见着就好起来了。当务之急，是给女儿改善改善条件，这几个月打电话，每次结尾都是女儿的一句“我去打热水了”为结束。 简锋一问，这才知道女儿是每天去水房打水用，那么重的暖水瓶，每天提着上四楼，简锋挂了电话还认认真真的问王梦梅，能不能给学校捐个热水器。 最后还是被现实打垮了，钱到用时方恨少。 简锋只恨自己现在还不是随手就能拍出来几百万几千万的身家，不然马上就去给京大捐一批热水器！ 热水器没影，两人就要买房子。 简梨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脑门上，愣怔了一会儿。 王梦梅：“买套房子，这样我们两个谁有空了也能来看看你。你之前不是说想王发财了吗？你要是能照顾她，我就把发财也带来。反正我跟你爸现在也是到处跑，说来就能来，方便的很。” 王梦梅尽量说的轻松，其实现在在首都置业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项，毕竟两人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去尽量的扩大生产。财气一来，自己也要跟上步调。 但是…… 两个人都太想女儿了。原先在家的时候不显，简梨总是叽叽喳喳的，一个人能造出来三个人的动静。时不时的闯点小祸，让两人头疼。 但女儿真的走了，两个人这才发现，不是女儿离不开他们。 而是他们离不开女儿。 原本两人还互相安慰，孩子大了，总有这么一天，寒假就回来了。做父母的不能自私，女儿走出去了，就不能把人再圈回老家那个小地方。 可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 现在有了钱，两人就马不停蹄的过来看房子。 原以为简梨听到这个消息会很开心，但是简梨却是一脸感动之余的无奈。 “怎么？你不想买房子啊？” 简梨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最后胡乱道：“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简梨先是跑出去打了个电话，然后又匆匆回来。 王梦梅纳闷：“这丫头，干嘛这样神神秘秘。” 简锋倒是若有所思。 索性地方不远，简梨拉着父母去了自己买下的房子，这里靠近重点小学和一个中学，虽然还不至于像是后来那样一房难求，但是小区的布告栏上贴着许多找房子的白纸。 简梨带着父母走到四栋楼一单元，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位眉目温柔的中年女人，对方乐呵呵的请简梨进去，看到她身后的人还有点惊讶。 简梨：“这是我的父母，今天恰巧在附近，所以一块来了。” 中年女人笑着说道：“我只是惊讶，你的爸爸妈妈很年轻。” 说着话，中年女人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里是一年的房租，你点一点。” 简梨接过来，随便看了一眼，然后就给对方开了个收据。 “我带我爸爸妈妈看下房子，你不介意吧？” 中年女人：“随意就好，我们的东西要到下午才搬过来。” 简梨带着父母在屋子里看了看，这是个两室一厅的格局，户型周正。基础的家具都有，简梨自从买下之后，就没有动里面的装修。 短暂的看过房子，简锋和王梦梅都没说什么话。 简梨跟租户打了一声招呼，这才带着父母走出房门。 “这就是我买的房子——其中一个。” 简锋看着女儿扬起脑袋，骄傲的小表情，他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骄傲。 这就是他简锋的女儿。 王梦梅倒是反常的一直没说话，最后吐出一团白气：“这么大的事……” 算了，说多了也没用。 主意如果不大，也就不是简梨了。 简梨笑的像个偷吃香油的小老鼠：“都是我画漫画挣的呀，我想要给你们个惊喜。” 确实够惊喜的，好久都没让简锋和王梦梅缓过神来。 只不过惊喜过后，两个人发起愁：“那房子还买不买？” 女儿买的是投资用的，但是解决不了当下的住房问题。可要是买一套一家人都能住的合心意的房子，简梨也给他们科普了首都的房价，属实是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房子怎么这么贵！” 简梨心想，这才哪儿到哪儿？ 二十一世纪刚拉开个帷幕，真正贵的，在后面呢。 尤其是过几年就举办奥运会，首都还要出台限购政策，不满五年的社保不给买，以及各项赛事，国力增强…… 简梨拉着爸妈的手：“买！怎么不买？” 再过半年，奥运会的消息就要出来了，到时候就更贵！ 第182章 意见统一后, 一家人就去看房子了。 简梨熟门熟路找了中介，那中介还记得简梨这个大客户，哪怕是元旦假期, 也兴致勃勃的出来带着看房子。 看来看去，一家人还是觉得就在女儿的学校周围就很好。初步意向了几套, 准备磨磨价格。 简锋的大哥大总是在响, 王梦梅也不遑多让。 两个人也不能待太久, 简梨拍着胸脯保证：“我谈下来再给你们说！” 简锋和王梦梅的生意，年前都是最忙的时候，简梨十分体谅父母, 打算自己跑下来。 她手里还有四五十万, 简锋和王梦梅更是又给了她一张卡, 上面存着十万块。简锋的货款和其他，年后还有个三四十万能到账。 这笔钱足够买下一个小三室了。 房子依旧还是写简梨的名字，这在全家都是没有异议的事。 跟父母在一起的时间总是短暂，很快就到了简锋和王梦梅要走的时候了。 临走之前，简锋和王梦梅在饭点定了一桌，然后把王云云和孔飞都接了过来，于情于理, 两家一家亲戚一家朋友, 来了首都总要关照一下孩子们。 王云云听说姑姑和姑父来了，十分的高兴, 她大早上就起床去稻香村排队, 买了三大盒的糕点, 给王梦梅和简锋一盒，剩下两盒托姑姑带回去。 四个月不见王云云，等到再见, 王梦梅都差点没认出来。 来了首都的王云云褪去了高中时期的懵懂青涩，整个人都十分的自信昂扬。她本来长得也算是清秀，只是高中时期睡得太少，总是看上去迷迷糊糊的。现在的王云云脸上化了一点点淡妆，整个人都看着很不一样。 “姑姑，姑父！” 王梦梅哎了一声，然后拉着王云云啧啧称叹。 “是不一样了。” 简锋也笑眯眯的夸了几句，从包里拿出来一份礼物递给王云云。 “上次送你来太仓促，姑父给你补上。” 王云云大方收下，叫王梦梅看着喜欢。 子侄辈里，她跟钱苹最亲，云云也好，但是小姑娘总是太害羞。 现在好了，很有大人的样子。 王云云刚落座，就跟简梨小声嘀嘀咕咕起来。 这时候孔飞来了。 几乎是两年的时间没见过孔飞，简梨再见到孔飞的时候只是感叹了一句对方好像白了点，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的想法。 但是孔飞却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办，简锋和王梦梅的热情招呼，他连话都有点不利索。 王梦梅笑眯眯的给孔飞夹菜，问他：“大学生活是不是很紧张啊？你妈妈总是担心你，说你不太打电话给她。” 林慧时常感叹，儿子跟女儿的不一样。 臭小子就是没有女儿贴心，简梨去了首都，一个星期一个电话不说，还总是会买点什么东西寄回家。但是孔飞去了首都，一个月能有一次电话就不错了。 林慧在首都买的房，最开始是为了防备孔国荣的，但是后来两人的离婚还算顺利，这房子也就没了用武之地。再后来等到孔飞考上大学，林慧也不想着卖了，反正孩子将来还不知道要去哪儿，首都的房子再怎么说也是保值的。 只是林慧也心焦，在王梦梅面前旁敲侧击了几次，得到的消息都是简梨说自己没有对象。 这消息好也不好。 好是小姑娘现在不是心有所属。但坏也坏在这里。 林慧也是弄不明白了，她给儿子传呼号码，这小子难道就只是看？ 怎么这么怂啊！ 林慧恨铁不成钢。 她晓得儿子对简梨有心思，更晓得这小子随了他爹那个窝囊样子，对着简梨有点自卑。 可是这傻孩子，干等能等到什么时候！ 简梨只会越来越优秀，去了京大，那都是天之骄子，一大把一大把的人前赴后继，本来两家还有个认识的早的情分，这要是干等，难道要等到别人近水楼台吗？ 林慧着急，只想着等儿子寒假回家好好劝劝他。 而孔飞自己，落座之后就听见王云云好奇的问姑姑姑父这次来首都有什么事。 简锋瞟了一眼孔飞，淡淡说道：“来看看房子。” 孔飞有点慌张的接了一句：“买房子？叔叔你们打算买在哪里？” 简锋：“就买在小梨学校附近吧，多买几套给小梨，将来不叫人看不起。” 简梨有点奇怪的看了一眼她爹，这话说的，哪儿跟哪儿啊这是，她爸平时不这样说话的啊。 王梦梅也觉得不合适，于是接腔道：“其实小梨自己已经买了一套了，我跟她爸爸决定在给她买一套。你妈妈跟我说过，首都的房子保值的，多买几套，将来做投资也好。” 孔飞有点懵：“简梨，你、你买房了？” 他们可都是刚开学没多久的大学生啊，怎么买房？ 简梨看孔飞就像是看同学，但是林慧阿姨对她好，于是也难得给对方个好脸色。 “我高中就画漫画啊，攒的钱哦。” 孔飞愣怔在原地。 王云云还打趣道：“你自己说了啊，那我也不瞒着姑姑了，那时候小梨画的漫画，我都追着看呢。就是这丫头太坏，总是不跟我剧透。” “……我只比你知道剧情早几天，我怎么剧透啊。”每次不到DDL不肯动手的小只梨如是说。 “之前我们学校编辑部有好几个你的粉丝，一个个讨论的可激烈呢。我说你是我妹妹，她们都使劲求我找你签名。” 简梨豪爽的小手一挥：“没问题，等我明年就开个签售会！” 《魅画》的流量日渐下滑，简梨要开新篇，当然也要做做市场。 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 孔飞在一旁一言不发。 简锋悄悄摇了摇头。 他并非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家长，凭着自家和林慧的关系，如果两个孩子互相真的有那个意思，而孔飞也能够满足他的条件，那不是不可以。 可看到孔飞只是因为女儿的优秀就这样自卑，简锋就知道这事不可能成。 一个男人，光会自卑有什么劲？ 难道要他光芒万丈的女儿去降低自己的光环，只为满足对方的一点点自卑感？ 怎么看也是不公平。 整场饭局，孔飞都情绪低落，他勉强撑住了在简锋和王梦梅面前不露出太多沮丧。 可等到结束后，回到宿舍，他就扑在床上，整个人都被无力感笼罩。 室友看他这样，好奇的问他怎么了。 “你不是跟你心上人的父母吃饭去了吗？” 还以为这小子已经突破了关系，到了见家长的地步呢。 孔飞闷闷的说道：“见了。” “那你干嘛跟丢了钱一样。” 孔飞不说话。 室友也不理解了：“之前老张说让你去送鲜花摆蜡烛，你不肯，说怕人家生气。后来老吕说让你先去找机会见面，然后再徐徐图之，你不敢。这次人家父母主动邀请你，这多好的机会啊！又是同乡又是长辈在场的，你就没趁着饭局跟人家好好沟通沟通？先留个好印象也行啊！” 孔飞翻身坐起来：“你不懂。” 你压根不懂，她有多优秀。 站在她身边，我只会自惭形秽于自己的不够强大。 室友爱莫能助：“兄弟，你这样纠结，人家一点都不知道。要么你直接莽，主动表达心意，成与不成的，照你说人家姑娘是个明白人，又不会吊着你。咱们死也当个明白鬼。” “要么你想要有故事，就主动点啊。难道还指望人家从京大追你到咱们学校啊？” 男生也有夜聊会，甭管别人怎么说哪个哪个女生，孔飞都只会说自己的“女神”。 天长日久的，所有人都一副牙疼样子。 孔飞都把人形容成“天仙”了。 室友们一开始只以为这小子是一时兴起，大学好看的女生多了去了，迟早移情别恋。 可时间一久，几个人也真的为孔飞出谋划策起来。 孔飞心里一片苦涩，他要怎么说，简梨见过他最弱小的一面。 那时候站在校门口彷徨无错的自己，是孔飞午夜梦回最想去除的画面。 他多希望自己当时能更勇敢一些，更有用一些。 这样的自卑烙印在心底，刚开学时候还能靠着一点点勇气去找简梨。可渐渐地，一鼓作气之后就是二而衰，三而竭。 他害怕起来，只能做了逃兵。 室友耸耸肩：“你好好想想吧，要么就放弃，要么就主动。” 孔飞抱着脑袋：“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如果说今天有什么好消息，那就是简梨似乎没有男朋友。 孔飞给自己打气，一定要鼓足勇气，迈出第一步！ ***** 元旦假期过后，就迎来了期末考试。 大学的第一次考试，狠狠给新生们见识了一波期末周的可怕。 到处都是人，背书做题的氛围让人一夜之间回到高三生活。平时还算空闲的图书馆，突然之间变得一位难求。冯宝宝这种卷王更是每天都在图书馆泡着，两只眼睛都熬成了大熊猫。 简梨也全身心的投入到考试中去，她平时也没有懈怠过，复习难度并不太大。 可有些人就惨了，像是班上的一些经常逃课的同学，如今就开始临时抱佛脚。 顾红背书背的两眼朦胧，呆滞道：“我平时到底干什么去了啊！” 她也算是学习认真的，但是再认真的人，也不可能在大学保持着高三的节奏去学习。 而且大学的课程也不是高三的考核标准。 尤其是历史专业，老师上课过于随性，很多知识点隐藏在课堂的随口一句话里。 等到复习的时候，这句话成了重点，如果没有理解到位，就只能面临着更大任务量的学习。 考试周过去，连简梨也被折腾的掉了半管气的感觉。 她先狠狠睡了一觉，这才拿着自己好不容易抢到的春运火车票。 回家过年啦！ 第183章 王云云的考试周比简梨晚, 而程瑜则是留在北京过年。 简梨一个人下了车，呼吸了一口故乡凌冽的寒风，恍如隔世。 上辈子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回桃城, 这里有她虚弱自卑的青春期，有她避之不及的黏黏糊糊的人际关系, 更有她那丝丝白发深爱她却固执沉浸在旧日生活中的父母。 车站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流, 有小贩喊着茶叶蛋五毛一个。氤氲着白气的小摊子, 唤回了简梨的神志。 她匆匆走出此时还看不出破败的桃城火车站，像是任何一个回家的旅人一般，踮起脚尖张望寻找起自己的父母。 简锋穿着厚厚的外套, 脚上是黑色的皮鞋, 伸长着脖子到处看, 手里还拎着两袋子不知道什么的东西。简锋个子高，简梨远远就看见了父亲。 她鼻子一酸：“爸爸！” 简锋瞬间就笑开来，眼角的褶子都深了下去：“可算是到了。” 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简锋和王梦梅都没睡好。 一大早两人就早早起床，王梦梅去张罗着买东西做菜，简锋还怕女儿路上饿，手上是从家里带的豆浆和包子, 都用保温桶装着。 把女儿抱了个满怀, 简锋无比自然的接过女儿的行李：“昨晚上补到卧铺票没？” 简梨：“没有，春运呢, 哪儿那么容易补票。” 就连一张硬座票, 都是她花了三十块在火车站外头找了个排队的黄牛帮着买的。 简锋心疼不已：“那你一晚上怎么睡的？” 简梨叼着鱼香肉丝馅包子, 眼睛眯成一条：“就靠着窗户啊，我运气还蛮好的，买到了靠窗的票！” 她这样一说, 简锋更心疼了。 简梨倒是还好，她现在十八九岁，正是身体强壮的时候。上辈子上大学，朋友去找她玩，两天她能带着人把各个景点逛一圈。 后来的“特种兵旅行”火的时候，简梨看着短视频上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感慨岁月不饶人。 年轻时候就是有使不完的劲！ 现在的她再来一次，就感受到了这种体力上的优势。一晚上趴在窗户边上睡觉，除了脖子有点不舒服，她竟然还有精神回到家后跟着王梦梅去买菜。 因为女儿回家，王梦梅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大早上菜市场都跑了三趟。 没办法，家里太空了。简梨一走，他们两口子就经常在外面对付着吃。王梦梅一收拾，屋子里除了别人送的礼物，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索性从头到尾买一遍。 简梨吃完了包子，像个小尾巴一样要陪着王梦梅出去转。 “我要点菜！” 学校的饭菜吃久了，她可太想王梦梅的手艺了。 没办法，王梦梅只能带着她出去。 菜市场还是那个菜市场，方圆几公里最大的菜市场，棉纺厂的老菜市。 王梦梅带着女儿一出现，就有认识的人打招呼，看到简梨更是热情的叫简梨都有点害羞。 “来点大葱是吧？行！当家的，给拿捆后面的来！” “小梨回来了？啧啧，长成大姑娘了，给给给，拿个米花球吃。” “不要钱，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拿去吃吧。” …… 简梨走了一路，被塞了各色小零食若干。王梦梅手里也拎着几兜蔬菜，其中还有这家送的芫荽，那家搭的辣椒。 简梨懵懵的：“我刚才都没喊人。” 时间太久，她忘掉了好多人的名字，只知道看见人脸是熟悉的。 王梦梅如数家珍：“给米花球的是你张叔叔，你忘了？之前你卖咸鸭蛋，人家买了三四个，后来见到我就说你机灵，将来差不了。” “送芫荽那家，你之前减肥，在外人家门口那儿跳绳，那家的小姑娘那段时间跟你玩的挺好。” “卖葱那家，是麻婶的儿媳妇……” 简梨：“我记得！” 麻婶她当然记得。 “……她家后来不是房子没卖出去？” 棉纺厂回购住房那会儿，麻婶又是吵又是闹的，非要让厂子给她四室两厅，不然不搬。结果可想而知，后来什么也没落着。 王梦梅笑了：“现在麻婶可享福了，她家的两个儿子一看家里穷的没出路，非要分家。前几年就分了，两边各自去过。麻婶大儿子去收泔水，大儿媳在这儿卖菜。你别看泔水脏臭，其实里面挣头不少。小儿子现在跟着他哥也干这行，两人一个守着城西，一个占着城东。收完泔水往乡下送。” 棉纺厂倒了，日子总要继续。 短短几年时间，麻婶两个儿子都靠着自己买了房。 家一分开，麻婶和男人都失去了掌管儿子小家财政的权利。她为此失落了很久，直到两个儿子纷纷生了孩子。 孩子一出生，麻婶的精神就为之一振。 “现在你要是见了她，估计你都不敢认。” 人还能倒着长。 麻婶当初为了房子几乎是一夜白头，整个人老了不止十岁。 现在有了新的盼头，每天急火火的接孩子送孩子给孩子做饭，头发竟然还又黑了一些。 不止是麻婶，简梨在菜市场见到了太多的熟人。 王梦梅对这边总是熟悉的。 生意一做起来，很多曾经的关系都找上门。 就像是麻婶的大儿子，提了不少东西上门来道歉。 迟来了好几年的道歉，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王梦梅店里的泔水。 “梅姐，那时候我妈也是急的慌了心。你跟锋哥是好心，是我们太蠢太贪，现在想想，那时候锋哥说的话都是好话……” 这些话王梦梅听听就过去了。 当年麻婶难道不知道简锋的话是对的？ 早就知道了，但是人又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于是只能责怪简锋。 那现在为什么又肯认错？ 因为现在的认错更有价值。 简锋和王梦梅不是昨日的棉纺厂邻居，而是做了生意的老板。 人对于身边的人的“忠言逆耳”往往不会感恩，而是埋怨指责，可对待走的更高的人的“忠言逆耳”，他们就会反思错误。 王梦梅私底下跟简锋商量了商量，最后把泔水以市场价格给了麻婶的大儿子。 原本泔水是外包给长青街的一户坐地户的，但是那家人有一点王梦梅不喜欢，就是每次收泔水总喜欢自作主张的把还没收的桌子上的东西一并倒走。 王梦梅说了好几次，附近医院的顾客比较多，有时候人家没吃完，只是有点急事，说不准就跟服务员交待过不让倒的。 你收泔水就收，干嘛动桌子？ 倪浩说了几次，对方是不倒了，每次也是弄的后面脏乱脏乱。 简锋：“麻婶的大儿子虽然滑头，但是这小子做事还是麻利的。” 王梦梅让麻婶大儿子按照市场价格算，对方二话不说就给了价，比那家坐地户还高几块。 王梦梅后来想了想，想明白了。 麻婶的大儿子不光是盯着她长青街的一家店，她的分店今年开了六家。 让利是为了后面进一步的合作。 简梨有点感慨。 曾经棉纺厂倒闭时候，麻婶一般岁数的人近乎绝望。 可峰回路转，经济的发展，也让更多人找到了体制之外的幸福。 王梦梅中午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看着简梨吃的像只小猪一样，满足的心情溢于言表。 “在学校上学也辛苦，回来可要好好休息休息。” 休息？ 简梨把嘴一抹：“不休了，我打算去博物馆当讲解员。” 简梨学了一个学期，学了总要用。 今年桃城建好了新的省级博物馆，简梨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去应聘一下临时讲解员。 这话一出，王梦梅和简锋都很赞成。 博物馆好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需要爸爸妈妈给你找找人吗？” 也不知道人家要不要。 简梨：“不用，我自己应该就可以。” 京大的牌子还是好用的。 如果对方招人，她专业对口还有名校经历，应该很容易就能进。 如果对方不招人…… 简梨准备了一个plan B。 大不了就去当个临时的导游嘛。 结果最后，是Plan A 和Plan B 的集合。 博物馆要的临时讲解员只有一周一次，而简梨也顺利跟本地一家旅行社谈下了合作。 简梨每天早九晚五，过的像个真正的上班族一样。 王梦梅和简锋又回到了女儿读高中时候的舒心日子，每天回家都能看见闺女穿着睡衣咔嚓咔嚓吃零食看电视撸狗。 这天简梨正在看电视，简锋回到家带了三个盒子。 “小梨，过来看看！” 简梨懒洋洋的应了一声，踩着拖鞋吧嗒吧嗒过去。 简锋神神秘秘的打开盒子。 “看看爸爸买了什么？” 简梨：…… 简锋还以为女儿是不认识，拿起盒子里巴掌大小的东西给她解释。 “这个叫小灵通。” 第184章 一台小灵通四千块。 简锋花了这么大的一笔钱, 当然是因为他见到过这东西的方便之处。 大哥大太笨重，有时候一旦忘了拿，有什么事就联系不上。 这个就很好, 塞进衣服兜里，上哪儿都方便。 简梨一言难尽拿过一支小灵通。 去年三大运营商分家, 小灵通在前几年横空出世, 未来一两年疯狂扩张。甚至在未来的七八年时间里, 这东西都会一直风靡。 上辈子简梨是在大学快结束时候才接触到小灵通。 但她没想过这辈子会这样快。 简锋喜滋滋道：“这样你上学就不用老是去打公共电话了。” 京大有黄色的电话亭，可以插卡或者投币，简梨每周打一次电话, 几个月就买了七八张电话卡, 一张卡二十块, 一个学期花了二百多话费。 有了小灵通，往后随时都能联系。 简锋跟王梦梅说了怎么用，王梦梅稀奇的把东西拿在手上左看右看。 “这么小的东西，能打电话？” 简锋：“怎么不能！” 他拿起一支：“我出门，咱们隔着门打打看。” 说完就潇洒的把门关上自己出去。 简梨、王梦梅：…… “我爸出去干嘛啊！” 想要试音，一人一个屋子不行吗？ 王梦梅：“随他去。” 岁数越大，脑子越掉线。 小灵通叮铃铃的响起来。 简梨接起电话, 那边是简锋喜气洋洋的声音。 “怎么样？清楚吧？” 简梨：……能不清楚吗？挂了电话她都能听见她爸在外头的大嗓门。 简锋：“我走远一点。” “能听到吧？” 简梨：“……能听到。” “我再远一点。” 简梨：“……” 简锋得意洋洋：“能听到……” 呲啦的一声, 电话听不到声音了。 王梦梅还以为坏了。 简梨却见怪不怪。 “这玩意儿信号就是这样。” 要么上辈子有个顺口溜呢。 手拿小灵通，站在风雨中。左手换右手, 就是打不通。 那时候这玩意儿还有个外号。叫歪歪靠。 每次接起电话, 先歪两句, 然后就要吐国粹。 实在是信号差的令人发指。 …… 不过有了小灵通的好处很快就让简梨体验到了，最起码每天在博物馆工作，下班时候都能接到王梦梅和简锋的电话。 有时候是喊简梨去哪儿等着, 一家人有应酬。有时候则是说一下今天要回去的晚，让她先睡。甚至于让简梨回家带根葱，简锋都要打电话。 简梨拿着小灵通，在旁人羡慕的眼神中对着电话那头嘀咕。 “妈，我爸该不会下次在厕所没纸都要打电话吧。” 这上瘾的程度，往后有了智能手机，还得给他安个防沉迷呢。 腊月的年味重起来，今年的过年又跟以往不太相同。 去年迎来送往虽然多，但是礼物还都是朴素的范畴，方便面牛奶饮料更多。 今年的送礼，简锋送出去的多，收到的也多。 各种白酒，香烟，补品…… 家里专门腾出一间屋子放这些东西。 简梨也会留下几个自己喜欢的自己喝。 这天拆了一箱娃哈哈，简梨看到里面空了一排。 王梦梅都想不起来是谁送的。 不过是谁送的都无所谓。 过年就是一批货能转好几手。 也不知道是在哪儿一手的时候，被家里的小孩偷偷喝了又封上。 今年的年夜饭简锋本来说去外面定一桌，后来还是被王梦梅否了。 “外面做的没有我做的好吃，再说了，咱们三个，肯定剩一堆。” 还不如在家吃呢。 王梦梅做了一桌子菜，看着电视吃饭，春晚热热闹闹的看到十点多。 简锋说去放烟花。 去年黄桂花去世，别人家都在放，简锋没放。 今年简锋买了一堆烟花放在院子里的走廊下。 小小的陶罐一样的桶子，往外能喷好几分钟，简锋买了四五十个。 大的那种大几十发的，买了十来个。 还有单发的，小火箭，神鞭，仙女棒…… 简梨提着个塑料袋，里面是简锋给她准备的各种小玩意儿和摔炮。 简锋要去长青街放。 长青街的商户早有人在放了，尤其是过了十一点，到处都是硝烟弥漫。 简锋排兵布阵的，把带来的大烟花和小烟花分好地方。陆陆续续放起来。 很快就到了十二点，简锋提前一分钟把烟花都点燃。 七八个烟花一块发射，在天空炸开各种颜色。 简梨和王梦梅离着远远的看，天空像是块画布，到了时间，不仅是烟花，还有各家各户点燃的鞭炮。在黑色的天幕上，像是花团锦簇的一片。 密集的炸开的烟花，昭示着新一年的到来。 “新年好！” …… 今年再去王家庄，不管是简锋和王梦梅，身上都少了那种憋着一口气要证明自己过得好或者是可以掩饰叫别人不觉得他们过得好的心情。 开着那台桑塔纳，车子到了王家庄。 王梦梅给赵春兰买了点金子。 “旁的东西她缺什么了？也就是金子叫她高兴。” 人老了，也不缺吃喝，最主要就是在老姐妹们面前炫耀。 王梦梅也摸准了赵春兰的心思，不买那些她不爱吃的补品，买了一身衣服，再加一个金戒指和一个金项链。 项链不够粗，但是赵春兰看见就美。 一口一个乖的叫简梨。 王家庄里，谁都知道赵春兰命好。 两个外孙女，一个上省医，一个去京大！ 还有亲孙女，也是去了首都。 一家三个大学生！ 别说是王家庄，就是满打满算整个县城，这样的人家都少。 就连最差的王成才，也有个大专毕业的名头。 “就看这家的小孙子了。” 这要是王帅也考上大学，往后赵春兰才飘呢。 所有孙辈都出息，这得是多小的概率。 也有人等着看笑话。 “这家的小子可不像是个成样的。” 早些年王帅的行动可是被人看在眼里，要说皮，满庄里也没有比他更皮的了。 简梨今年再见到王帅，忍不住皱眉。 只不过是半年不见，王帅已经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 如果说以前王帅是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小孩，现在的王帅却像是个扎满了刺的刺猬。 因为简梨的到来，很多亲戚都上门来。 之前虽说升学宴时候见过简梨，但是谁都想听听顶尖大学到底跟普通大学有什么不一样。 简梨不骄不躁，说话慢条斯理。 王云云也是被问的对象之一。 毕竟简梨的大学，属于努力了也肯定考不上。但是王云云去的地方，努努力往死里学，将来还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希望。 等到王云云和简梨说完，其他人夸赞之余也忍不住鸡一下王帅。 “帅子可得好好考，今年就看你了。” 这句话让王帅无比暴躁。 高三的压力大，饶是学习好如王云云都精疲力尽，更不要说是成绩一直不怎样的王帅了。 简梨把王帅的压力看在眼里。 拉过王云云：“王帅这样多久了？” 王云云：“从我回来就这样。” 王云云还是一如既往的管着弟弟，但是王帅本就压力大，看见一向优秀的姐姐，终于也按捺不住脾气，对着王云云发了火。 “你就知道让我好好学习，我根本不知道好好学习有什么用！我都不喜欢学习！” 王帅不知道自己上学是为什么！ 王云云是喜欢看书，可他压根不喜欢看书！ 尤其是有了王云云珠玉在前，身边的人都在无形中提醒他。 你要好好学习，你不能丢了父母的脸。 可谁问他王帅想要什么了？ 简梨瞟了一眼唇角冒出胡茬的王帅：“那你怎么办？” 王帅现在的问题不是别的，就是一个词，迷茫。 本来学习就不好，家里因为前几个孩子的优秀，对他寄予厚望。 如果他跟王云云一样，早早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还能发自内心的努力。 但是王帅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东西。 这种情况下，还能好好学习才是瞎话。 王云云沉思片刻：“我想……年后带他跟我去一趟北京。” 简梨：“啊？” 王云云叹气：“我当然知道现在打他没用，他又不是犯错，只是有点找不到方向。可我也不能替他找方向啊。” 谁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之前王云云是为了家人所以才接管了王帅的教育问题。 但归根到底，王帅未来的路还是要他自己去走。 高考又不能让人替。 所以王云云只能换种想法，她觉得王帅如果一直待在老家这个氛围里，迟早有一天会跟父母起冲突。 王跃东和孙翠芳都是那种自己没读完书，所以对孩子寄予厚望的人。 都到了高三了，他们比王帅都紧张。 王帅如果说不上，王云云都能想到父母能说出来什么话。 “供你吃供你喝的，你现在说不上了？对得起谁？” “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读书！为了过好日子！难道你要跟我们一样土里找饭吃吗？” “看看你姐，学学你姐！别让我们这么不省心。” 王云云心想，怎么都不能让事情恶化到那一步。 有些话说出口，往后就算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这些话也会时不时的隐隐作痛。 何必呢？ 简梨也觉得王云云带王帅去一趟首都的想法是对的。 就算是王帅真的不读了，也让他见识见识更大的地方是什么样。 简梨跟王云云说着话。 游魂一样的王帅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本来还暴躁的王帅看见简梨手里的小灵通，立刻忘记了那些不愉快，伸手要过去看。 简梨递给他，他看了又看，两眼冒光。 “姐，这玩意儿成本多少啊？” 第185章 小灵通的成本有多少？ 简梨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高启盛……靠着这个玩意儿发家致富了。 “我也不知道，你问这个干嘛？” 王帅：“我问问咋啦？” 王云云轻蹙眉头：“嗯？” 一个问句，余威犹在。 王帅悻悻的把小灵通还给简梨。 王云云头疼：“说好了年后带你去北京, 你不去给你的东西收拾收拾？” 一说起这个，王帅又有点高兴又有点腼腆。 “姐, 去那边的车票是不是很贵啊？” 姐姐回来之后就说自己在大学也找了兼职, 一个月能挣几百块, 让家里不用给她生活费了。 王跃东和孙翠芳自然是高兴又骄傲。 村里考上大学的不多，但是谁家供孩子都是叫苦叫累。上大学更是了，村里仅有的几个供孩子的人家, 都是外面拉了一屁股的饥荒。 哪儿像是王云云这样, 高中就投稿赚钱, 临走时候给父母两万块，上了大学还不要父母给生活费的？ 村里的人都说孙翠芳和王跃东的命好。 这要不是命好，怎么能摊上这么好的女儿。在家时候帮着管弟弟，考上大学还让父母有面子，出门在外还能挣钱给父母花。 以前王云云把王帅打的鬼哭狼嚎，村里有些人家还总是说让王跃东管管闺女，但现在可没人说了。 王云云就是村里的正确, 就是村里的“别人家孩子”, 是全村人的榜样！ 现在的王家庄，谁家的女子厉害点, 只要搬出王云云, 就没人说什么。 厉害的闺女, 将来没准能带着爹娘享福呢。 王帅听多了这种话，却没觉得多开心。姐姐优秀让他压力大是一回事，王云云挣钱多了, 也让王帅替姐姐觉得辛苦。 他以前过年时候带着黑蛋们挣点钱，从腊月到正月，走村串镇能磨坏三双鞋，一个春节人家都胖，就他瘦了十来斤。 挣钱让人开心，却也让人辛劳。 王帅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要不……姐，你用我存在你那儿的钱吧？” 说这话的时候，王帅像是硬生生被人剜掉了一块心头肉。 他的钱啊！ 这么多年只进不出，在王云云那儿存了大几千多块钱。 王云云答应过，这笔钱会给他算利息，等到他年满十八给他。 王帅每年都要把存折要过来看看金额，然后满足的等着自己到岁数。 现在为了去首都，王帅忍痛割爱，让他姐花钱，说话时候脸都扭曲了。 王云云对这个守财奴弟弟好不容易大方一次的举动刮目相看。 不过…… “算了吧，你老老实实的，别叫我操心就行了。” 本来王云云是打算带一家人去的，毕竟父母也没去过，能去一次北京，回来之后足够让他们在村里叫人羡慕很久。 但是王跃东和孙翠芳都说不去。 不去的原因很清楚。 做女儿的懂事，当父母的哪儿能不体谅人？ 女儿在首都艰难的给人当家教写稿子挣的钱，一家人去一趟少说也要花上大几百，这可都是女儿辛辛苦苦挣的。 王跃东摸出来五千块塞给王帅，让他去了北京临走时候塞给王云云。王云云说不要，他也不能不给。两个孩子，没有让老实孩子一个劲吃亏的道理。 “你跟你姐，好歹均一均呢。” 一个来报恩的，一个来讨债的。 王帅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过完年才正月初八，王云云就带着他去北京了。 简梨则是在家里磨磨蹭蹭的等到了正月十五过完，这才卡着最后一天报道的时间点去学校。 今年过年，简锋的生意更好了，礼盒打开局面不说，米面粮油更是把一个仓库都快给出空了。最让简锋觉得意外的是调料部分，各种酱料调料，竟然在过年期间也卖的很好。合作的超市几次打电话让他安排人去补货。 送女儿上火车的时候，简锋叮嘱女儿：“那边的房子你看好了之后跟我说，我给你打钱。” 房子在年前意向了几家，简梨磨完价格就差不多可以成交了。 简锋有了钱，手笔也大，让女儿务求舒适。 简梨拎着两个比她人都大的箱子，挥挥手：“知道啦！” 父母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简梨在车上晃荡了十几个小时，这才艰难的下了车。 打了个车直奔学校，刚进校门就接到了王云云的电话。 “王帅想去你们学校看看。” 简梨洗了一把脸：“来！” 算着时间，王帅这小子也该回家去了。 高三生，能来首都玩一个星期，已经是极限。 简梨换了一身衣服就要出门，冯宝宝刚好拎着热水瓶回宿舍，看到她就问她看没看成绩单。 简梨：“……哪儿呢？” 冯宝宝算是服气了简梨的大心脏：“在你桌子上啊！” 她特意把一个宿舍的都带回来了。 只不过成绩单都封着，她也看不到别人的。于是抓心挠肝。 简梨：“那等我回来再拆。” 冯宝宝：！！ 怎么会有人放着成绩单不拆！难道她对自己的成绩不好奇吗？ 简梨还真不好奇。 她是真的喜欢自己的专业，因为喜欢，所以更看重平时学到的东西。至于考试，检验成绩的标准之一罢了。 她也不一定非要拿第一。 简梨匆匆赶到校园南门，等着王帅和王云云过来。 没多久就来了一辆计程车，王云云穿着一身姜黄色的羽绒服，身后是臊眉耷眼的王帅。 “姐。” 人虽然蔫蔫的，但是王帅还是乖巧打招呼。 简梨：“走啊，你不是要来看我们学校吗？” 三个人逛起了校园。 这也是王云云第一次来京大，看来看去，忍不住酸酸的：“你们学校比我们大多了。” 要么是TOP呢，这校园，抵她学校三个。 简梨拽了她一下，使了个眼色：“这是咋啦？” 王帅虽然看什么都稀奇，但是难掩情绪的低落。 简梨看在眼里，怎么也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云云小声说：“我带他去人才市场了。” 简梨：……啊？ 王云云压低声音：“来了这一星期，前三天是带着玩儿的，到处跑，长城故宫颐和园。后面几天就带他去逛各处的人才市场，还有劳务工地，以及各大高校。前天去吃了烤鸭，昨晚上带着去了西餐厅……” 简梨无声的比了个牛逼的大拇指。 王云云太牛了。 这个思路，王帅这几天的心情得跟过山车一样吧？ 王云云风轻云淡的说道：“我就是让他看看，他以前的见识是有多低。” 王帅不想读书，来了首都，王云云跟他促膝长谈，问王帅到底想干什么。 王帅想了想，告诉他姐，他想接着干倒买倒卖的小买卖。 王云云都给气笑了。 这小子有点脑子，但不多。 想的全是什么从城里批发一点对子或者糖果瓜子在村里卖的事。再多一点，就是学简梨，搞点土特产去县城卖。 整个商业版图，就没超出过桃县。 王云云也没说不行，接下来几天就带着弟弟到处跑。 这一跑，王帅自己都觉得自己前几天说的都是什么丢人话。 对比起首都各种各样的工作，只把目光聚焦于小小县城的自己，根本称不上聪明有才智。 王云云带着他见识了很多找工作的人，在人才市场，人家上来都要问学历问会不会英语，王帅本来觉得没什么，但一看工资，被打脸了。 会英语的一个月两千多工资，不会英语一千多。 一两千的工资，王帅忍不住汗颜，他的目标其实就是一年当成万元户，现在人家找工作，一年就万元户了。 几天下来，王帅的话越来越少。 直到逛完京大的校园，王帅哭了。 彼时简梨带了他们去吃食堂，刷了三个人的饭菜，王帅吃着吃着就开始掉眼泪。 简梨赶紧尝了一口王帅的菜，没吃出问题来，于是很惊恐的看向王云云。 就算是难吃，也不至于哭啊。 王云云撂下筷子，叹了口气：“怎么了？” 王帅抹着眼泪打着嗝：“我肯定考不上这样的大学。” 越看他越绝望，别说是京大了，他连他姐学校的收分线的一半都考不到！ 太绝望了。 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过去没好好学习，以至于想要好好学习也没机会了。 “姐，我咋办啊？我考不上，我考不上我咋办？” 王帅颠三倒四，边哭边说。寄希望于他姐能温言软语安慰他几句。 王云云一筷子敲在他脑门上。 “想什么呢！就这学校，你还考上？你下辈子投胎也考不上！” 比她还敢想！ 简梨噗嗤一声笑出来。 王帅立刻悲愤的看着她。 王云云翻个白眼：“吃，吃完了我带你去看个你垫脚尖摸得着的学校。” 王云云带着王帅去看了一间坐落在四环外的偏僻到不能更偏僻的大专院校。 甚至这所学校还没有完工！ 简梨也是佩服王云云，居然能找到这样的学校。 王帅看来看去，有点失望。 这和他见过的其他大学根本不一样。 王云云：“别在这儿嫌弃了，想想你的目标。你不是要读大学，做大学生的生意吗？” “你的分数，其实距离这所学校还有几十分的距离。别嫌弃学校破，你还不一定能上呢。” 王帅老实道：“我知道了姐，我回去一定好好学习。” 虽然上学真的很苦逼，但是王帅一想到自己读了大学，就能把脑子中蠢蠢欲动的想法成真，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甭管他姐再怎么嫌弃他，到底给他捋清了想法，指明了道路。 王帅上火车前趴着窗户喊：“姐，我明年一定考上这里的学校！” 第186章 王帅走了。简梨和王云云的生活又回到了上学期的状态。 简梨的期末考试成绩是全班第二, 压了第三名的冯宝宝一头。 冯宝宝百思不得其解，她觉得自己都是按照书上面的答的，怎么就在专业课上错了几分呢？ 简梨在纸上写写画画：“上次考试最后的几道大题, 我自由发挥了几段内容。” 简梨说完，冯宝宝没话说了。 “我扣的这几分应该的。” 简梨写在试卷上的内容除了老师上课临时发挥的部分, 还有她自己的理解。 冯宝宝心服口服, 同时也十分苦恼。 她也每次课程都按时去了, 也每次都认真听讲了。但就是因为太看重成绩，她不敢写自己的理解，所以…… 高三的日子已经远去, 而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旧日的学习方式。 冯宝宝陷入了沉思。 陈兰与和顾红两人的成绩都基本在班级中游, 但是好在一个宿舍都没有人挂科。 开学没几天, 关于挂科的消息就在全班传开。 历史系四十多个人，挂了一科的有十几个人，挂了两科和两科以上的也有三四个。 最离谱是班级上一个男生，挂掉了五门课程！ 冯宝宝不能理解：“他费心巴力的考上京大，就是为了来当垫底的？” 学校有要求，挂的科目太多，可是会劝退的。 顾红在图书馆兼职, 消息更灵透一些。 “咱们学院还算好的了, 你知道数学学院挂了多少吗？” 一个班能挂半数以上的人。 顾红：“现在有很多男生总去网吧一条街上网，学校这个学期估计要出规章了。” 有些人一去就是一天, 课也不去上。 不挂科才是有鬼呢。 冯宝宝把目光游移到简梨身上。 简梨：“喂喂喂, 我可没有逃课去。” 她都是周末去, 偶尔下午没课了也会去一两次而已。 “再说了，现在的电脑也没什么能玩的。” 就是论坛灌水，聊天室聊天, 网购倒是也有，但是要用邮箱，一点都不方便。 简梨对现在的电脑很是嫌弃。 不过略显老笨的电脑，也给她带来了一点意料之外的惊喜。 姜柔打电话告诉她：“我说服了主编，在网上给你开了一个粉丝论坛。” 姜柔是一个很愿意接受新鲜事物的人，她这几年因为带简梨，在本行业也算是资深，工资高，家里也买了电脑。 去年简梨说要开新篇，但是因为中间断了一年多，姜柔就打算给简梨造点声势。 开签售也好，开论坛也好，都是聚拢粉丝的手段。 简梨趁着没课去上网，点开网址就看到了光秃秃的论坛。她嘀嘀咕咕了一会儿，然后决心把论坛好好装扮装扮。 很快，简梨画了几张草图，做了设计。 论坛的页面被她变成了可爱风格。 简梨想了想，用管理员身份发了一条置顶。 【大家好，我是只梨，很高兴跟大家有网上交流的专属空间，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发论坛】 发完了置顶，简梨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打电话给姜柔：“我打算每周发几个四格小漫画，就是衍生漫画，下一期的杂志给我打个广告吧？” 姜柔在电话里跟简梨确认了细节，挂了电话看到主编探究的眼神。 她叹了口气，把简梨的想法说给主编。 主编立刻警惕起来：“只梨这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打算往后不在我们杂志上发表内容了？” 姜柔心说，早知道主编就会是这样的反应。 “不是的，只梨说的很清楚，她会把第三本的稿子依旧刊登在我们杂志上，但是她也需要一定程度的曝光。而且论坛她要自己经营，只会在初期借用杂志平台。” 主编又唠叨起来：“所以我说，就不该弄什么论坛，往后难道大家都不看纸质书了吗？论坛和网络的发展，只会让漫画行业早早萎缩。” 姜柔：…… 跟主编的一次次焦虑不同，姜柔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网络会对之前的主流媒体方式产生冲击。 人们足不出户就可以在网上看到各种内容，那为什么还要每个月花钱买杂志呢？ 纸媒将死。 姜柔在参加一次行业会议的时候，听到同行痛心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看着主编头上渐渐生出的华发，姜柔忍不住难过。 可再难过，时代的发展终将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 就如同前几年的大下岗，再比如今日的媒体人。 “主编，只梨的签售会暂时定在五月吧？” 主编：“五月会不会太晚？” 姜柔：“不晚，提前一个月刊登她的第三部作品，先在杂志上造势。” 互联网上的论坛，和线下的签售会，仅凭只梨这个名头，第三部作品都不会缺少读者。 ***** 有了自己的论坛，简梨去网吧更勤了。 一开始，有小猫三两只的摸到论坛，一个个诧异的发帖问是不是真的只梨。 在看到简梨每周发出两张四格漫画后，这个疑问就被打消了。 这个画风！ 是只梨！ 只梨回来了！ 简梨的论坛在短短半个月，就获得了上千名粉丝的关注。 原本死气沉沉的论坛也多了生机，读者们纷纷开贴互相讨论。 同人作品慢慢也多了起来，把简梨这个“亲妈”看的一脸姨母笑。 她的读者都好可爱！ 当然也有人催她开新篇。 简梨回复道：【快了快了。】 第三部作品不同于以往，简梨这次选择了更为严肃的题材，所以一直在做准备工作。 平时不是去网吧就是去图书馆找书和去博物馆找素材。 只是隔着玻璃，毕竟看不清楚。 简梨心想，要是能有个真古玩让她摸摸就好了。 不过想也是白搭，只能每天苦兮兮的去趴在玻璃上看细节。 开学没几天，夏柳说要到首都找她玩。 简梨瞬间梦回上辈子带着亲朋好友逛北京的时光。 几年时间不见，夏柳差点没认出来简梨。 简梨却认出了夏柳。 两个人在火车站外抱成一团，啊啊啊啊了好一会儿。 虽然很久不见，但是彼此都有说不完的话。 夏柳叽叽喳喳说起这些年回了家乡之后的事，她爸是技术骨干，到哪儿都捧着。她妈则是干起了保险。 夏柳：“她老早就让我找你，让我问问你家办不办保险。” 夏柳直接卖了她妈，李丽娟这些年业绩不错，已经是保险公司的经理了。只是刚开始干的时候，免不了要拉保险，因此也得了好些亲戚朋友的难听话。 简梨：“多大点事呢，我确实想办来着，回头等有时间，我去天津找你，见见阿姨。” 简梨不是说谎，给父母和自己办保险的想法她一直都有，现在手里有余钱了，简梨准备分出一部分来投保。 夏柳退后一步，打量打量简梨，啧啧道：“我妈说王阿姨这些年日子不错，看来真是这样。” 简梨笑笑：“也就是做了点小生意。” 夏柳搂住她的脖子：“行啦，跟我还谦虚啥呢！” 简梨眼睛弯成月牙：“好啦——反正我妈开了七个店了。” 夏柳哇哇叫：“王阿姨真厉害。” …… 两个人边聊边逛北京城，夏柳提出要看升旗。 夏柳表示不看升旗，她的容貌她的身材，她的社交的礼仪，她的美好的品德，都会消失不见。 简梨：…… “好好好，看看看。” 等了一夜，第二天赶个大早去看升旗。 阳光和红旗一块升起，国歌铿锵有力。 简梨表示，体验很好，但一次就够了。 太累了。 陪夏柳玩一个周末，简梨只觉得回到学校上课都是一种幸福。 …… 很快，房子那边也有了信。 学校附近的一间大三室，一百一十平的房子，房主最终把价格降到了单平四千五百左右，总价在五十万。 简梨把电话打给简锋，简锋二话没说打了钱。 房子过户很快，没到一周就办妥了一切。 原房主打算出国，过户最后交钥匙，对方趾高气扬道：“这个国家是没有前途的，真正的civilization不在这里，freedom也不在这里。” 简梨看着对方的嘴脸，送了他一句：“Okay，go ahead.” 走好吧您嘞！ 买了房子，简锋和王梦梅说没空来，让简梨自己看着买东西。 简梨把三个屋子里原房主那些乱七八糟贴的报纸全都撕掉，找人刷了墙，然后又把屋子里的家具重新摆放了位置。 她自己住的那间屋子改过样子，买了新的床品。 简梨也没跟室友说太多，只说有了固定住房，偶尔会在外面住。 王梦梅和简锋不来，简梨还是大部分的时间住在宿舍，偶尔想要洗衣服或者洗澡，自家的房子还是比宿舍舒服点。 就这么匆匆过了一个月，简梨正在准备新篇的连载刊登。 这一天在京大的校园论坛上却出现了一则热度很高的帖子。 【如果寒窗十八年，只是为了屈服于金钱，那么读书的意义到底在何处。】 这则帖子的发帖人显然是校内人士，开篇先是激昂的说了一堆有关于校园攀比和家境差异带来的校园怪相。 这样的帖子在大学校园论坛中屡见不鲜，现在的大学生，尤其是顶尖大学的学生，都有讨论社会议题的习惯。 原本帖子还算是讨论和谐，直到有人贴出了几张照片。 照片拍的很是巧妙，第一张是一个明显上了些年纪的男人为一个妙龄少女打开车门的照片。背景是一台奥迪汽车。 第二张是女生眉开眼笑提着几个购物袋子走进校园。 第三张则是车子缓缓开走，车牌和京大的牌子出现在同一张画面。 回帖人在下面写道【读书的意义？当然是开豪车，傍富豪啊！】 第187章 这几张照片发出来之后, 迅速引起了热议。 毕竟京大的牌子和豪车的车牌对比实在是太具有冲击力。 论坛上也迅速充满了各种言论。 在这个时代，桃色新闻总是最抓人眼球的，更何况是这样的“有图有真相”。 简梨近来忙于准备漫画取材, 每天不是在上课就是去图书馆泡着，等到她知道的时候, 这则帖子已经在校园引起了一点小小的轰动。 消息是陈兰与带来的, 陈兰与去年跟冯宝宝起了点冲突后, 就一直回家走读，她家里早早就买了电脑，因此陈兰与是宿舍里最早知道这件事的人。 陈兰与的表哥先刷到了这个帖子, 特意把陈兰与叫过去看。 “你们学校就这样啊？京大也不过如此嘛。” 陈兰与的表哥有些幸灾乐祸, 陈兰与懒得理他, 只是在轻描淡写的瞟了一眼后，骤然发现上面那个有些模糊的女生，竟然是简梨！ 陈兰与顾不得表哥的叽叽歪歪，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帖子，眉头挽成了一个死结。 怎么会是简梨？ 陈兰与仔细回想了有关于简梨的一切，觉得帖子上面的话简直是放屁。 简梨家境显然是宿舍几个人里仅次于自己的那个，吃穿用度上简梨没有大手大脚, 但是父母的疼爱和家境优渥, 从她日常的消费习惯中就能发现端倪。 简梨买真正需要的东西时候，一点都不可惜钱。 开学没多久就买了相机, 后来更是经常花大笔的钱在各种漫画上。有些原版的漫画, 甚至要从国外寄过来。 说简梨傍大款？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的笑话。 陈兰与看着上面的几条最新评论, 整个人暗暗运气。 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真相，就因为这几张照片就把简梨说的一文不值。 他们知道个屁！ 陈兰与生气之余，连一晚上都等不了, 当天晚上就去赶往宿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简梨。 但是不巧的是，今天是周五，简梨回自家去住了。 陈兰与有些诧异：“她回家去了？” 她仿佛记得，简梨是桃城人。 她回桃城了？ 宿舍只有冯宝宝在，陈兰与主动来搭话，冯宝宝还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是陈兰与开口就问简梨，神色间也像是有什么大事，顿时她也不在乎那些过去的龃龉了。 “简梨的爸妈今年年初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子，所以她这学期经常回家去住。” “怎么了吗？” 冯宝宝一问，陈兰与就竹筒倒豆子一样的说出来。 “这件事太大了，我觉得得尽快上去解释一下，不然众口铄金，往后就洗不清了。” 哪怕是顶尖大学，也少不了各种起哄架秧子的，恶意的猜测总是比真相更能满足人们那颗猎奇的心。 冯宝宝后脑勺都麻了，破口大骂：“有病吧那人！” 跟没见过简梨父母的陈兰与不同，冯宝宝只从陈兰与形容的照片中，很快就猜到，那几张照片根本拍的就是简梨和她的父亲！ “简梨有小灵通，我去打电话。” 冯宝宝等不及了。 正说话间，顾红也回来了。 顾红一听说这个消息，也立刻举手：“要不要跟老师说？” 陈兰与想了想：“先跟简梨说。” 学校那边肯定也要说，只是具体怎么说，也要考虑到简梨的意思。 只可惜的是，这一晚上几个人都没联系到简梨。 一直到第二天，小灵通才打通。 三个人迫不及待的把大致经过告诉给简梨。 “我们现在在陈兰与家里，你也过来吧。” 这时候就不要去网吧了，谁知道会不会遇到看过了贴子的人。 简梨昨晚上忙着画稿子，根本没在意小灵通没电，充了一晚上的电，早上刚把小灵通打开，就被这样一个消息砸在脑门上。 简梨在短时间内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种种恶意揣测，简梨恍惚了神色。 陈兰与不忍心看简梨的神情：“你要不要上去辟谣？我们都可以为你作证。” 谣言很容易戳破，只需要简梨放上一张家人的合照。 冯宝宝急性子忍不住：“咱们先去找老师！” 论坛是京大的论坛，学校也不会坐视不理。 简梨抬眼：“等等再说。” 这时候找到老师，对方照样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不痛不痒。 “那怎么办？” 陈兰与斟酌着词语：“你要考虑好这个事情，现在已经传播开了，图片还是比较有冲击力的，如果处理的不好，以后总是恶心。” 一旦传开，谁还管你那么多，那么多张嘴，难道还要一个个辟谣过去吗？ 简梨：“我知道。” “谢谢你们。” 陈兰与一脸担忧，冯宝宝则是心急如焚，顾红更是忧心忡忡。 真遇到了事情，简梨的表现并不像是室友们以为的那样的脆弱。 她飞快的在脑海中思索，这三张照片拍下的时间是在去年。 元旦那时候，爸爸临走之前给她送到了学校，妈妈在酒店收拾东西。 她手里拎着的，是爸爸妈妈给她买的衣服围巾。 照片是谁拍的？ 简梨仔细回想，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一点细节。 那天确实有个人端着相机在学校门口拍照，但是拍照的人多了去了，很多游客也这样拍，因此简梨并没有放在心上。 随便瞟过一眼，对方也是学生打扮，不是什么校外人士。 不是校外人士，就好办了。 简梨想了想，伸出细白纤长的手指，打了几行字。 “兰与，我用用你的账号？” 陈兰与自然乐意。 简梨打完之后发上去。 出人意料的是，简梨的回复不是关于自己的辟谣，而是一行看似无关的事情。 【那天我恰好也在哦，看到层主在拍照了。拍完照片之后，层主跟一个男生亲嘴。我也拍了一张照片，啧啧，京大真是开放。】 陈兰与，冯宝宝，顾红：…… 简梨：“行了，大家帮忙给贴子搞搞热度。” 不就是造黄谣吗？ 那就来魔法对轰！ 傍大款哪儿有性取向来的刺激！在世纪初，黄谣屡见不鲜，猎奇只有更猎奇才能压下去！ 冯宝宝嘴巴张大变成o字形，顾红也结结巴巴道：“怎么搞热度啊？” 简梨见怪不怪：“就是上去回帖啊，激怒他，然后兰与你就负责故弄玄虚，说自己拍了的照片一放上去就被官方删除了，肯定是对方有背景。宝宝你们就说跟他亲嘴那个男生是学院的风云人物，一说出来名字大家都知道的那种。还有啊，要装作认识他的人，出来惊讶的说，这个人明明有女朋友啊，女朋友就是XX学院的……” 故弄玄虚，借力打力，虚空画靶。 看谁憋不住先自证！ 陈兰与赞叹道：“我怎么没想到，这确实是个方法。这样一来，你的事肯定就不是重点了，要不了多久大家就不记得了。” 这样事情也能顺利结束。 简梨目光暗下来：“结束？不！” 远远没有结束。 简梨心想，线上的较量算什么，线下才能见真章。 陈兰与挠挠后脑勺：“还要怎么办啊？” 简梨又恢复了温和的脸孔：“等等再说。” 冯宝宝心累道：“别说了，搞起来吧。咱们各自去网吧，在一个机子上回复容易被扒出来ip一样。” 她觉得简梨的脑回路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自己与其担忧简梨被谣言伤害，不如先帮着简梨把难关过去。听简梨的意思，肯定会把这件事搞的大到让他后悔。 如果在以前，冯宝宝觉得自己或许会站在理中客的角度上说简梨太过激。 但是现在…… 冯宝宝只会在心里暗暗叫好。 活该！ 欺负她舍友，就应该让他钉在耻辱柱上！ 陈兰与点点头，跟冯宝宝和顾红分开去回帖。 走之前顾红有点担心简梨：“要不你先回家去休息，不要看帖子了，等到我们这边有了个结果，再找你？” 仅仅是代入了一点点自己，顾红都觉得难受。 简梨摇头：“不用。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帖子那一瞬间，她浑身冰凉。 作为一个出身平凡的漂亮女孩，这样的黄谣上辈子她也被造过。 从大学到毕业工作，前前后后至少三次。 大学的那次，是追求她的男生追求无果，到处造谣她嫌贫爱富，收了东西不跟他好。 那时候的简梨还只是个没走出校门的学生，碰到这样的事情，只会在原地哭。 哭了几天之后，还是室友帮她告诉了老师。 那时候老师把她叫过去，和那个男生当面对峙。 男生低着头不说话，简梨哭着解释自己跟对方只是上同一个大课。她根本没收东西，更遑论什么嫌贫爱富。 老师最后各打五十大板。 “不要老是搞七搞八，男生管住嘴，女生也要自爱。” 那时候的简梨泪眼朦胧，心中全是难过和疑惑。 她多想问问老师，自己到底怎么不自爱了。 她从未给过对方信号，也不曾有过任何不合理的举动。 为什么作为一个受害人，她要受到这样的指责？ 后来的简梨工作，出差，当房奴。 在尘世里打滚了十几年，终于明白了当初老师那句话背后的含义。 ——你没有失去什么，所以不要给我添麻烦。至于名声？抱歉，除了你没人在意。上下嘴唇一碰，咀嚼一个女孩的痛苦，看她疯狂自证，痛苦内耗，就是一些人的乐趣。 简梨咬了咬下嘴唇，上辈子的后来，她已经是可以面不改色对着造黄谣的同事反击“嘴巴长长，牛子小小”的人了。 这辈子的她，绝对不会活在这些人的阴影下。 第188章 不得不说, 简梨的激怒政策还是很有效。 回帖的男生混迹论坛许久，在各个帖子里灌水的他，也有不少现实的同学知道他的账号。 简梨和室友们仿佛亲眼所见, 搞的很多人都被带偏。纷纷在帖子下面求原图。 陈兰与按照简梨教的，每次说传图, 每次都说自己刚传上去就被下了。 搞的很多人心痒痒的蹲在贴子里。 【层主有图自己另开一楼啊！】 【真是的, 所有人都等着看呢！】 【真是长见识了, 京大不愧是开放，这种神奇事件都有啊。】 【风云人物是谁啊，我真的很好奇。】 不少外校的人都慕名而来。 一时之间, 京大校门口同性亲嘴的各种字眼霸占了论坛首页。有猜测风云人物是谁的, 有讨论应不应该用性取向攻击人的, 更有人浑水摸鱼，也加入到“谜语人”的行列里来。 【我认识层主……说真的，我得缓缓，这小子之前还跟我一块洗澡呢。】 【层主的女朋友就在我们宿舍，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即便很多人也十分理性的表示性取向只不过是个人私事，不应该在公共网站上对对方指责。但更多的人都表示“道理我懂，我就是想看看照片”。 简梨面无表情, 在一个慷慨激昂指责不应该把性取向放在论坛上讨论的贴子里回复。 【如果可以仅凭几张照片就讨论女生是否傍大款, 那为什么不能评价性取向？】 开帖的人这样的正义，仿佛刚才对着简梨的照片一个劲狂喷的不是他。 【那怎么能一样！】 电脑的光亮映在简梨脸上, 她淡定打字【是不一样, 因为傻子都能看出来那个女生跟所谓的大款长得很像, 根本就是父女。你这么激动，是不是因为你是深柜啊？人家都说了，谎言不会伤人, 真相才是快刀。我看你一直开贴为层主鸣不平，你肯定也是同性恋。】 打完这些，简梨看着对方十几分钟没回复，然后突然出现，打了长长的足有一千字的辩解，一个劲的分辨自己不是同，只是觉得不应该拿性取向来当攻击人的手段。 简梨只用了简单几个字就让他破防了。 【太长，不看。】 轻轻松松击溃了对方。 简梨等着正主出现。 对方显然是出现的更快一些。当天晚上，周六的学生们有些消息灵透的，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京大论坛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多的访问量。 发照片的层主出现，单开一个帖子，用了长长的一串辩解来证明自己不是。 【我不知道造谣的人跟我有什么仇，我有女朋友，今晚上女朋友都要跟我分手了。拜托那位老哥，高抬贵手吧，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你了，但是我真的不是同！】 简梨轻笑，手指上下翻飞。 【你怎么证明你不是？】 【你女朋友分手就对了，你这样的不就是骗人家感情吗？我听说同身上都带病，说不定你女朋友会被你染上。】 【那么多人都看见了，难道大家故意诬陷你啊？】 男生回帖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暴躁。 【我踏马的说了我不是！】 【你是谁？故意这么搞我是吧？有本事线下来单挑？】 简梨打了个电话，要来陈兰与的密码，登上陈兰与的号。 她在对方的帖子下回复【线下就线下，就约你们学院的宿舍楼下。】 男生果然受不住激，直接回复【来，地理学院教学楼的一楼！】 简梨飞快的记下对方的id，一个电话打给程瑜。 “程瑜，帮我个忙。” …… 陶行检大四在校外实习，很少回到学校。 这天他回到宿舍，就发现一贯热闹的宿舍，今天竟然都围在一位舍友的桌子周围。 看到陶行检推门，几个人打了个招呼。 “老陶，快来看看，今天咱们论坛可热闹了。” 舍友嘎嘎怪笑：“你赶紧来看，再不看，火都要烧到你身上了。” 陶行检走过去，目光锐利的扫了一遍。 舍友哈哈大笑：“看吧，现在大家都在讨论那个学院风云人物是谁了。之前评选校园十大风云人物的时候，大家都拼了命的拉票，现在好了，都谦让的不得了。” 谁都不想沾染上这样的负面消息。 尤其京大有一部分人出身名门，更是不允许身上出现任何污点。 一时之间，整个论坛都被搅乱了。 造谣的，辟谣的，所有人都掺和在一起。 陶行检伸出手，用鼠标点回到最初的帖子，越看越皱眉。 室友跃跃欲试：“我给你也发个辟谣？” 陶行检在本校很有名，这把火烧他身上也是因为他从来没有任何桃色新闻。 室友摸着下巴啧啧看着陶行检，别说，如果不是一个宿舍，他们又对陶行检很了解，那些谣言确实让人觉得很可信。 陶行检看完帖子，丢下一句“我有事”，直接又出门去了。 室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到底给不给他辟谣啊？” 这事弄的。 陶行检抓紧时间回了家，路上给妹妹打电话。 可程瑜的小灵通怎么也打不通。 陶行检想了想，打给了一个号码。 因为对面是公共电话，所以陶行检等了很久。 直到对面气喘吁吁接起来。 “学长，你找我有事吗？” 陶行检：“有个事情想要问下你，有关于学校论坛的。” 对面的学弟是学校论坛的版主之一，闻言立刻就知道了陶行检打电话的目的。 “学长你放心，我一会儿就把关于你的谣言都删了。” 陶行检是学校论坛的创始人之一，也就是后来他大四，才退出了论坛管理。 陶行检沉吟片刻：“我是想要问问，最初那个贴子里的照片……” 他想说让对方删掉，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 虽然跟简梨接触不多，但是他显然记得，简梨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孩。 贸贸然替对方去做决定，并不合适。 陶行检想了想，说道：“你现在是管理员对吧？给我开个管理号，我有用。” 男生利索答应。 “学长，你要自己删啊？其实不用的，我刚才接到学校电话了，说是影响太坏，让我们几个版主把相关的帖子全删掉。” 陶行检：……全删掉？ 好像事情解决了。 但陶行检眉头仍然紧锁。 拿了一个管理员号，陶行检回到自己家，想要上去看看帖子是否删完。 可一直不接电话的妹妹正霸占着电脑，满脸的怒气像是要把房顶都给烧了。 “哥，你别烦我，我现在很生气。” 程瑜看到那些造谣简梨的帖子，恨不得冲到京大把那个造谣的男生嘴巴撕烂掉。 什么玩意儿，凭什么这么说她的简梨！ 简梨打电话来目的很明确，她希望程瑜帮她把人揪出来。 不光是要哪个学院，还有有对方的名字和专业。 陶行检头一次看到妹妹这样生气，跟以往懦弱的妹妹不同，现在的程瑜浑身发红，可见怨气都要突破天灵盖。 陶行检：“你们打算怎么办？” 程瑜：“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线下找他啊！” 陶行检叹气：“那然后呢？” 程瑜满脸暴躁：“你别打扰我思路！然后然后，然后把他打成一个饼！” 陶行检：…… 陶行检默默站在妹妹身边，看着程瑜一边跟认识的同学在聊天室里疯狂交流，一边操作着一些数据。 终于等到第二天上午，程瑜眼睛熬的通红。 “搞明白了！” 她马不停蹄打电话给简梨：“对方叫钟强，地理学院地科大三……” 简梨快速记下信息。 程瑜：“小梨，你打算怎么办？我看帖子都删了。” 后来整个论坛群魔乱舞，辟谣的人多了，简梨也上去发了一则辟谣。她跟简锋和王梦梅的合照一出，谣言不攻自破。 但是也没有多少人在意了。 大家的目光已经全部被炒热的帖子霸占。 各个学院风云人物的辟谣，显然比她简梨的辟谣更有看点。 简梨：“我已经拿到了地理学院的课表了。” 明天下午，地理学院的大课，三个班的学生都在场。 简梨：“欢迎你来。” 程瑜不假思索：“我一定去。” 来吧，她也想要看看，造谣自己朋友的人，在屏幕后面到底长着怎样的一副嘴脸。 简梨好吃好喝，仿佛这件事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困扰。 第二天上午，她还去上了自己专业的课程。 课间听到班上的同学有人窃窃私语，犹豫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简梨无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直到班上的女生推了一个人上来。 “简梨同学，我们看到学校论坛上的消息了，我想告诉你，大家都不会相信的。” 女生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过还是要道歉，之前看到照片时候还是有点不好的猜想。” 后来想想，专业课上老师讲兼听则明，讲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作为专业学生，难道看到消息就只有接受这一个渠道吗？ 明明简梨就在班上，大家应该问她真相，而不是私底下揣测。 简梨硬起来的脊背渐渐放松。 关键时刻，冯宝宝发出邀请。 “我们打算去找那个人算账，你们去不去？” 女生们互相看看，最后下定决心。 “去！这么造谣我们历史专业的同学，肯定要去问问他。” 第189章 京大各个专业的集体荣誉感由来已久, 早几年，因为一点私人感情事，专业跟专业互相约架也是常见的。 不过像是简梨这样找到了对方的线下, 并且带着一班的女生去找对方的，几乎没有过。 全班女生有一个算一个, 都觉得太过分, 跟着简梨去要说法。 一群人走在校园里, 也颇有种气势汹汹的壮志豪情。 简梨没办法去欺骗自己。 这两天她并不像是表面上那样的轻松。 甚至于上辈子的负面影响，至今仍在干扰她的情绪。 重生至今，她在别的事情上都游刃有余, 骂人的几次, 多是关于男生嘴贱。 实在是上辈子的那股恶心感卡在她的喉咙里, 她受够了因为自己的肥胖被人嘲笑。 更受够了因为自己的漂亮被人造谣。 不是嘲笑就是造谣，难道身为一个女生，她的外貌注定是她的一劫？ 凭什么？ 她才不要畏畏缩缩的，如同后来毕业之后的几年时间，穿着不显身材的暗色衣服，刻意跟所有人保持距离，既怕男同事造谣自己, 又怕因为外貌被人针对。 她灰扑扑的青春期后, 是灰扑扑的职场初期。 后来她才知道，有些人的造谣, 根本不是因为你退让就不造谣了。 相反, 你的退让, 只会让对方觉得你好欺负。 然后，造谣变本加厉。 简梨告诉自己，不能因为癞h蟆叫, 就不种自己的花田。 癞h蟆叫，是因为他想叫。 你要是因为对方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态度，才是给他们脸了。 对待癞h蟆，就应该把对方从低矮的井口里拽出来，好好在阳光底下晒晒他们的浑身疙瘩。 一行人去往地理学院的大教室，程瑜也匆匆赶来，跟在简梨身边。 而在隔开的十几米远，是不放心跟来的陶行检。 陶行检看着简梨，在阳光下，对方浅笑的样子，仿佛是奔赴什么轻松愉快的地方。 陶行检愣怔了片刻。 到了大教室，简梨推开教室门。 此时课程已经开始，一位戴着眼镜的老教授站在台上，看到一群女生，很是诧异。 “同学，已经上课了，你们有什么事？” 简梨对着台上的老教授鞠躬道歉。 “老师，我是历史学院大一新生简梨，很抱歉打扰您的授课，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占用十分钟，因为我今天要来找一位学长。这位学长对我的声誉造成了巨大影响，我想要主张我的权利。” 教授推了推眼镜，退下讲台。 京大的开放风气，教授也不是墨守成规的人。 简梨站在台上，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头。 她深呼一口气。 “请问台下的钟强学长，网名【沸腾的蘑菇】，您在论坛上发我和我父亲的照片，造谣我傍大款，这个情况是否属实呢？” 简梨懒得铺垫，开头就直接问。 钟强坐在后排，原本他看到简梨的脸，就用书本遮住了自己，等到简梨站在台上发问，他浑身都发麻了。 简梨神色冷静，台下的人因为她的一句话，纷纷看向钟强。 简梨自然也知道了那个造谣自己的人是谁。 对方缩成一团，长得不够起眼，头发乱糟糟的，相貌不够端正，脸上有几颗青春痘…… 如果走在街上，这样的长相显然不会引人注目。 因为他既不够帅气，也不够丑陋。 只是平庸。 简梨看向对方的眼睛：“学长，我可是千辛万苦找到你的，你在帖子言之凿凿，说是看到我跟人开房，说我傍大款，说我糟蹋了京大的牌子……” 钟强整个人从头红到脚。 班上同学的目光，以及教授锐利的眼神，都让他无地自容。 此刻，钟强心中涌起浓浓的后悔和不甘。 他只不过是喜欢摄影，参加了校摄影会，那天偶然拍到简梨，只是因为他在拍摄一组校园初春风景照。 简梨长得漂亮，走在哪儿都是别人眼中的焦点。 钟强也不例外。 他的相机对准简梨之后，却发现了简梨身边还有个男人。 钟强不否认，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对面那个漂亮的女生傍大款。 但很快，简梨嘴里喊着爸爸，这也让他知道了自己的第一印象只不过是臆测。 不过…… 钟强忍不住心生一种不甘。 这样漂亮又家世好的女孩，未来一定会嫁给一个同样优越的男孩子。 为什么这样的女孩，就永远高高在上呢？ 钟强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恶意。 这种恶意，在看到那个帖子之后，在他心中越烧越旺。 真相如何，不过在他一张嘴下。 对方和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能简单的粉饰几句，让对方获得一些骂名呢？ 毕竟，这只是件小事。 即便对方知道了，还能顺着网线过来打自己不成？ 钟强看着帖子渐渐火热，心中病态的优越感得到了满足。 仿佛每一个在帖子里指责那个漂亮女生的人，都围在他的身边，奉他若神明。 于是钟强后面又回复了很多句。 【我亲耳听到的，她喊对方亲爱的，还跟对方亲嘴了。】 【京大就是被这样的人给败坏了名声！】 【她长这样，能是自己考进来的？】 钟强现在，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发这些回复时候的样子，但是他仍然记得那时候他的心情。 手心微微出汗，恶意疯狂滋长，敲着键盘的手如同夺舍，一个怪物从屏幕中钻出…… 钟强仍在六神无主。 简梨却点着他的名字请他站起来。 “学长，线上的帖子已经删掉了，所以我只能线下来找你。” “我想要问问你，你在贴子里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你真的亲耳听到了你说的那些内容吗？” 钟强看着简梨，这个女孩再不复照片里的娇俏可人，她站在那里，眉眼虽然还是那个眉眼，但神色间却多了一些钟强最讨厌的强势和坚硬。 钟强后悔之下更添怨愤。 如果简梨那天不是那样的软萌可欺，而是现在这样的神态。他压根不会拍照，或者说即便拍了，也不会发在网上。 简梨咄咄逼人之下，钟强后脊梁窜上一阵寒意。 寒意之后，钟强告诉自己。不能承认。 反正已经是上学期的事情了，现在再追究，也不过是嘴上功夫。 他只要不承认，帖子也删了。 一切都过去了。 钟强勉强站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学妹，我只是偶然拍了照片，关于那个帖子的一切，都不是我说的。” 所有人都知道钟强在撒谎，钟强实在不是个优秀的说谎人。 他腿脚有点哆嗦，站起来的样子也十分滑稽，仿佛十分想要坐下，半蹲在座位上。 “学妹，对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是既然话说开了就好。毕竟你也没有损失什么。” 钟强的嘴脸，让跟来的历史专业女生们气愤不已。 “我呸，什么没有损失，你难道不知道名声多重要吗？” “怎么能不知道，你看他现在不就在撒谎吗？” “真是不要脸，京大有你才是糟蹋了学校招牌。” 在众人的骂声中，原本应该反击的地科专业学生，个个一言不发。 大家都没脸。 钟强强撑着架子，他现在只能死咬住自己不是发帖人，或者说，干脆模糊过去说自己没发帖。 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 简梨对他的狡辩并不意外。 她从随身包里翻出来几页纸。 “学长说的好，既然你不承认那个回帖是你。那这些呢……” 简梨展开纸张，清清嗓子念起来。 【沸腾的蘑菇：校园恋情哪里会有好结果呢？不瞒大家说，我也谈了一个女朋友，不过我想的很清楚。在大学只是找个免费的，往后结婚，肯定还是要选择更有背景的女孩子。我女朋友虽然人不错，但是长得不好看，腿有点短，最主要是，她不是首都人……】 【沸腾的蘑菇：草啊，谁能给我支个招，室友找了个比我女朋友漂亮百倍的女朋友。他凭什么啊，我不服气，老子比他差在哪里了？】 【沸腾的蘑菇：今天室友的女朋友来找他，我看他不在，跟他女朋友说了几句，嘿嘿，今天他好像很暴躁，应该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沸腾的蘑菇：诚招代写论文大四学姐，本人可以为了你跟女朋友分手哦。】 【沸腾的蘑菇：楼底下的流浪猫吵死了，明天想个办法买点耗子药。真是烦人，京大哪儿来那么多的流浪猫。】 …… 简梨一条一条念，把钟强在论坛上发过的回答和帖子全都念出来。 听到第一条时候，钟强人傻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骂了一句脏话要冲上讲台去抢简梨手上的纸张时候。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站起身来，不由分说把沙包大的拳头挥舞上去。 “妈的，姓钟的，老子说谁跟我女朋友一直说闲话，合着是你这个狗娘养的！” 简梨云淡风轻收起稿子，看着台下的闹剧。 红唇轻启。 “活该。” 第190章 钟强在听到简梨念出那些他曾经在网上的发言时候, 就知道自己完了。 仗着网络和现实的距离，他在网上的身份并不像是现实中那样阳光积极。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钟强此时，才从骨子里感受到凉意和痛苦。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直到被室友的一劝砸在头上，世界才有了实感。 不过是后悔的实感。 钟强后悔啊, 后悔万分。 如果时光倒流, 他一定不会拍下照片, 也不会把照片发上网，更不会打出那些他藏在心底的话和秘密。 可惜，一切都晚了。 室友怒气冲冲的上来揍他, 同学们也冷眼旁观, 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钟强在人群中, 看到自己的女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教室，身边跟着她的几个朋友。 钟强嫌弃的不够漂亮的女朋友，上来就气势汹汹给了他一巴掌。 “分手！” 女朋友只觉得荒谬：“你还觉得我配不上你？你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行！” 两人是老乡，双方知根知底，钟强的女朋友怎么也想不到，比自家家境还要差一点的钟强，居然在背地里嫌弃她不够漂亮不是首都人。 “你好意思吗？上网花钱花的没数, 每个月都管我借钱, 你那个相机还是我买的！” 钟强的女友打了几巴掌还不解气，但她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她甩了甩头发转身离开：“玛德, 记得把相机还我！” 钱花狗身上都比花在他身上强！ 钟强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趾高气昂, 他捂着挨打的地方，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女友。 在京大，他已经烂大街了, 但是女朋友跟他同乡，如果这些事情传回家乡…… 钟强的眼神，他女朋友自然清楚。 只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带上自己的室友就走了。 不说？就算她不说，钟强的事情也注定人尽皆知，早晚老家那边的同学们也都会知道。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简梨看完了这场闹剧，对着被打扰的老教授鞠躬：“非常抱歉，打扰您上课了。” 老教授一脸淡定的戴上眼镜：“没关系。” 不卑不亢，合理反击。京大有这样的学生，他也与有荣焉。 再看看后排上被打的钟强，老教授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只有学识没有道德，这样的人才是砸了学校的牌子。 简梨走下讲台，跟着她来的同学们一个个鼓起掌来。 程瑜红着脸鼓的最厉害。 简梨被人簇拥着走出教室，所有人七嘴八舌的夸她。 “太牛了姐。” “好解气！” “就该把他说过的话全都拿出来晾晾。” …… 简梨郁气一去，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 她挥挥手：“走，我请大家吃饭！” 十九岁的简梨，终于做了自己上辈子最想做的事。那就是把造谣的人扒开放在太阳下，好好晒晒对方的那点恶臭心思。 简梨和众人开开心心的出去聚餐，冯宝宝作为副班长，直接提议算作班级聚餐。 “班费还没用完呢。” 这也算是为自己班级的人出气，经此一事，班级更加团结。 简梨想了想：“因为是为我的事情出力，这样吧，我出大头。” 学校的聚餐大多都简陋，简梨想要表达谢意，决定带大家去吃小火锅。 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简梨和程瑜落在后面，看到不远处的陶行检。 程瑜这才想起来，她哥好像是怕出事，跟着来了的。 “哥！” 陶行检走过来。 简梨一时还拿不准什么态度对待陶行检，想到刚才陶行检或许也在教室外面看着她念那些评论，神色略有尴尬。 陶行检却突然笑了一下，他本来人长的冷肃，这还是简梨第一次看对方笑的这样温和。 温和下来的陶行检，眼角眉间多了一层说不清的斯文和暗涌。 “简梨，你刚才做的很好。” 这样直白的夸奖后，陶行检开门见山。 “这件事后续，你打算怎么做？” 程瑜有点诧异的看向简梨，怎么事情还没结束吗？ 简梨没去问陶行检怎么猜到的，老老实实回答：“我打算找个律师。” 归根到底，舆论的归舆论，法律的归法律。 让对方社死，只不过是一部分代价。 在网上造谣，难道就不用承担法律代价？ 简梨嘴上说的是要对方承担法律责任，但心里却藏着一个隐秘的希望。 其实不管是现在，还是十几年后，网络暴力和黄谣都一直存在。大到只是女生出门取个快递，小到跟亲人在医院拍张合照。平平无奇的生活照，就会有人恶意造谣。 甚至于只是在短视频平台发几个自拍，都会有人在下面恶臭评价“这不是八十八号吗？”。 诸如此类的谣言，困扰了太多女生。 简梨眼神坚定，心想，既然进了这样的大学，她也做不到让天下没有任何谣言存在。但她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把这件事搞大，大到京大以后有她的传说。 如果她的案例，可以让后来人学到一点应对的办法，那就也不算白白被对方恶心了一次。 简梨说完，陶行检勾起嘴角：“那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成为你的代理律师呢？” 简梨：…… 程瑜也是一惊，但很快，她就觉得这是个好事。 “小梨，太好了，你不用掏律师费了！” 就让哥哥代理！ 简梨有些意外，可看到陶行检并不像是寻开心。再联想到对方名声在外，据说现在在某律师大所实习…… 或许，真的可以？ 简梨心一横，打蛇随棍上，用到对方，自然不能像原先那样生分。 “哥，那这事麻烦您了哈。等解决了，我请您吃饭。” 陶行检本来还挂着笑的脸色，听到这句哥，嘴角的弧度都收了几分。 不过片刻，陶行检就整理好心情。 “那就这样说吧，因为中间取证比较麻烦，所以后面我再联系你沟通细节。” 简梨顿时更加感动，对方太用心了。 “哥，不用那么麻烦，反正我耗得起时间，您空闲了找我聊案子就行！” 简梨觉得自己之前对陶行检有误解，什么上课太严，这是高标准严要求。没看人家对待案子都这么认真吗？ 只是有一点麻烦。 简梨歉意道：“BBS帖子删了。” 现在又不像是后来，帖子一删，只要连着平台一块告，平台就有义务恢复数据。现在帖子一删，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 陶行检拿出自己的小灵通：“这个不着急，我来处理。” “你的号码说一下。” 简梨乖乖报上号码和传呼机号码。 陶行检记下号码后，也识趣告辞：“不打扰你们聚餐了，下次有机会再聊。” 陶行检走远，简梨对着程瑜开心道：“咱哥真是个大好人。” 这么给力呢，说代理就代理。 程瑜却嘀咕起来，臭哥哥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还有代理的事情，他怎么不先跟自己说？ …… 这次的聚餐约在了某个单锅小火锅店，一人一口小锅，简梨豪气的拿了大几百，招待了为自己说话的同学们。 一顿饭吃完，所有人都撑着了，大家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回校，路上哼起歌来。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欢声笑语，回到校园之后，简梨就被急火火的辅导员罗颖提走了。 罗颖把简梨叫去外面，如今正是春天，学校的广玉兰逐渐开出碗口大的白花。 罗颖的心情却不像是花朵那样美丽。 问清了具体经过，罗颖皱着眉：“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呢？” 罗颖像是简梨每一任老师那样，充满了无奈。 “你明明可以先把这件事告诉我，我一定会处理。不管是找对方的辅导员，还是直接跟葛强沟通。这件事都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简梨眼底清明一片：“老师，就算是辟谣了，他受到惩罚了吗？” 罗颖一时语塞。 简梨：“他轻飘飘就造成了我的困扰，而他什么代价都没有。凭什么呢？针不扎谁身上谁不知道痛。” 罗颖：“话不是这么说，你现在这样搞，不过是伤敌一千。” 简梨：“那就够了！” 管我是否自损八百不八百，我要的，就是这样针尖对麦芒的公平！ 罗颖从未想到，班上的学生里，最让她头疼的不是那几个挂科的，而是简梨这个好学生。 更麻烦的是，这个姑娘并不像是其他人那样松动，她的底线和坚持都十分稳固，不为任何人的话动摇。 罗颖想了想，最后问道：“简梨，你是不是，对我不够信任。” 简梨语气一滞。 罗颖叹气道：“行了，虽然我现在再保证能为你做主，你也大概不会相信。不过我还是要说，这次的事情我建议你走法律程序。” 简梨意外的看向罗颖。 罗颖：“因为学校无法因为网络语言给对方任何处理，这次的事情性质也很恶劣，如果你以名誉权进行举告，对方应该会在档案里留下一个大过，也会有民事赔偿。当然了，再严重的处罚也不太可能……” 罗颖眉头轻蹙：“黄谣是最恶劣的谣言，因为举证困难而且造成的影响也很宽泛。如果你选择举告，我可以为你引荐咱们学校的几位政法学院的老师。他们比较忙，但带的学生多。你的案子并不复杂，应该可以在半年一年内出个结果。” “我也会在下次会议上提出把网络语言纳入学生手册。学校尊重学生的自由，但自由并不是伤害别人的旗帜。任何事情，都应该也必须付出代价。” 简梨感动之余，正要说什么。 罗颖却拍拍简梨的肩膀，话锋一转，丢下最后一击。 “你跟钟强的事情，两个学院都关注到了，目前已经通知了钟强的家长。你这边，自然也要跟你的父母做个沟通。” 190-200 第191章 又双叒被叫家长。 简梨却不像初中和高中那样淡定。 因为她很清楚, 父母听到这个消息，会多么的焦心。 她试图跟老师讨价还价：“可不可以不告诉家长？我爸爸妈妈工作比较忙。” 罗颖摇头：“这件事是院长定下来的。” 事情太大，学校也担心两边心理出问题, 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要是受不了旁人的眼光, 出了事情, 那就是学校的责任了。 简梨急道：“我很好啊！我一点事没有！” 她不光是没事, 还合理反击了呢！ 罗颖终于拿捏住了这个刺头学生的脉门：“那也不行，一定要告诉家长。” 说到底，大学生也是学生, 教育不仅是学校教育, 家庭教育更重要。 现在在学校犯错还有改正的余地, 如果到了社会上，代价就会来的更猛烈。 罗颖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简梨，心想，作为一个辅导员角度，她是要跟简梨的家长沟通她过于自作主张的这点。 但是同为女生，罗颖也不得不承认，简梨做的够解气！ 谁让对方先嘴贱的！ 罗颖眼底带着赞赏：“那有关于提告的事情……” 简梨蔫吧道：“谢谢老师好意, 我已经找到律师了。是咱们学校的学长。” 罗颖随口问是谁。 简梨报上陶行检的名号。 罗颖当然知道陶行检, 很意外的看了一眼简梨。 转过身，罗颖回到办公室, 正巧遇上了土木专业的一位辅导员, 心中过电一般, 罗颖觉得自己跟对方是一样的同病相怜。 陶行检最早是土木专业的优秀学生，谁知道这样优秀的学生，主意太大, 大一上完就要转专业，然后又不顾众人劝阻，直接休学去支教。 那时候罗颖经常同情的看着陶行检的辅导员挠头。 好学生休学，还要转专业，不少老师都一个劲的催她让她去做陶行检的工作。谁知道陶行检还是一意孤行。 罗颖：……顿时升起一阵危机感怎么破。 也不知道简梨以后的三年大学还会给她什么惊喜。 ***** 王梦梅和简锋得知这个消息后，简梨的小灵通很快就响了起来。 简梨接起电话，听见简锋在那头气的哼哧大喘气。 “我跟你妈明天早上到。” 简梨：“……真没事。” 对比起对方给自己造成的困扰，自己可是让对方社死的透透的。 简梨觉得自己没亏。 但简锋不管，他现在就一门心思要到学校来。 简梨试探着问她爸：“你该不会要来打人吧？” 简锋咬着后槽牙，他何止是想打人，如果能选，他巴不得给那人的腿卸了。 简梨：“冷静点啊爸，我都找人告他了，你要是因为揍他进了局子，我还怎么告？” 王梦梅接过电话，声音里是浓浓的担忧：“我跟你爸想去看看你，你说告他，怎么告？” 简梨笼统的解释了一遍，庆幸道：“程瑜的哥哥是政法学院的哦，他说帮我代理。” 跟爸爸妈妈说清楚前因后果，简梨这才在父母的担心中挂了电话。 王梦梅拍拍气的不行的简锋：“好了，小梨的辅导员不是说了吗？这件事处理的没有问题。学校也会在法律结果出来之后给那个人一个处分。” “光是处分就行？” 简锋觉得不够。 王梦梅：“具体怎么回事，明天去看看再说。” 如果给女儿造成了心理上的困扰，那别说简锋，王梦梅自己都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女儿太能干，把一切都处理了大半，这倒是更让他们做父母的心疼。 两人在第二天赶往首都。 见到女儿活蹦乱跳，两人揪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简梨挽着父母的手臂：“你们看我，好好的呢。” 简锋沉默片刻，就问起诉讼的细节。 简梨：“程瑜哥哥说最近在取证，后面交诉状再来找我。” 自从跟陶行检互相留了号码，陶行检虽然没怎么出现过，但也经常的打电话来。 最让简梨意外的，是BBS上的帖子恢复了。 恢复之后，一个眼生的管理员把帖子扎口，里面的那三张造谣源头照片也手动删除。 然后另外置顶了一个标红帖子，把她的辟谣放在最上面。 简梨觉得这说不定就是陶行检的人脉关系，为此很是不好意思。正好父母来了，她就提出想给陶行检买个礼物。 “之前程瑜的家人对我也很好，总是给我送东西。要说给钱，显得太生分了，不如送个礼物。” 简锋和王梦梅都表示赞同。 爸爸妈妈在身边，简梨的心情为之一振，每天开开心心的上课，下了课就陪着父母回去新房子里住。 王梦梅远程指挥着自己的生意，趁着这段时间把房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买了些新的家具和衣服。 简锋则是觉得女儿吃亏了，总想着给女儿买点好吃的好玩的，开解下心情。 正是阳春三月间，有父母陪伴，简梨也趁着休息时间到处疯玩。 她这边倒是轻松愉快，另一边的钟强就没有这么自在了。 简梨的一手揭发，让他在宿舍和班里都没有了立足之地。 舍友打完他，直接就提出要他滚出宿舍。 “反正我不要跟你住一个宿舍！” 谁能想到，前脚还跟你称兄道弟的人，后脚就在背后嫉妒你的一切呢？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钟强麻木的被舍友扔出宿舍，麻木的被辅导员叫过去做思想工作，麻木的被女朋友分手，女朋友甚至还让他舍友把送给他的东西全都找出来要了回去。 辅导员紧皱眉头，告诉了他一个更坏的消息。 “学校已经把情况通知你父母了。” 钟强如遭雷击，脸上的肌肉抖动：“为什么！？” 明明他失去了足够多的东西了，为什么还要这样？ 难道非要他去死才足够吗？ 辅导员冷着脸：“这是院长的要求。” 钟强绝望了：“老师，我只不过是拍了照片，传上网而已。” 这样做的人难道还少吗？ 为什么只有他受到了这样猛烈的报复！ 辅导员的目光透过眼镜，直直望向他的心底：“钟强同学，现在说这样的话，说明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会跟你的家长好好沟通，也希望你可以好好反思。” 钟强压抑许久的恐惧和后悔终于压倒了他，眼泪顺着脸颊落下。 “我哪里没有意识到错误？” 他明明已经认错了！ 在心里。 他无数次的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辅导员摇摇头，只觉得这个学生到了现在仍然不老实。 “你不是认错了，你是后悔自己被发现了。” 如果说钟强的这些话没有被发现，那现在痛哭流涕的，只会是那个找来班上的女生。 如果不是对方找到钟强现实中的班级，那钟强更不会后悔乃至痛哭。 说来说去，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真的伤害了别人。 在钟强的眼泪中，辅导员说道：“你现在承受的一切，都是别人原来在承受的。你造谣别人，所以被别人造谣。你伤害女友，所以被人家甩掉。你嫉妒舍友，人家回以拳头。” 人生该有一面镜子，代价和伤害对等。 钟强的父母得知儿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后，打电话给钟强。 “你没事干了？搞这种事，叫人家闹到我们脸上来，你知道我跟你妈有多丢人吗？” “你是个男孩子，怎么像个长舌妇一样？” 钟强被父母指责后，兴许是辅导员在电话里交代过让父母引导他。 钟强的父母勉强按下暴怒的心情：“现在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往后不准再干这样的事。你都大三了，最多在学校四个月时间，抓紧时间忙你的专业课。” 钟强也安慰自己，是啊，只有三个多月了。 室友和他人的白眼，只要毕了业，这一切都可以清零从头开始。 或许……他可以在毕业之前申请更改姓名？ 就在钟强安慰自己的时候，另一个噩耗传来。 简梨把他告了。 钟强整个人魂飞魄散。 怎么还没完！ 他崩溃到不能自已，不顾其他找去简梨的班级。 简梨看到他一点不意外。 钟强这下再没有任何狡辩，反而带上了乞求的神色。 “简梨，我跟你道歉，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改名之后，这些东西本应该不再影响他。可要是档案里进了污点。 不管是以后找工作还是升迁，这些东西都会被人看到。 钟强此时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简梨看，告诉对方自己真的知道错了。 大错特错。 可简梨从书本中抬头，看着他淡淡道：“学长，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呢。” 她学历史，老师讲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简梨却觉得，做人如镜，是最高赞赏。 无需多余的言语，她要的就是点对点，面对面的公平。 第192章 简梨告钟强的事情在校园里引起了不小轰动。 知道这件事的人, 有人拍手叫好，也有人觉得简梨太大惊小怪。 那些觉得简梨太得理不饶人的，忍不住在BBS上发帖。 【我知道钟强是自作自受, 但是这个代价是否太过了？】 【归根到底，这不过是口舌上的争端, 真有必要上升到法律？】 帖子一发出去, 先出现的竟然是流浪猫保护社团。 【代价？这哪里算代价！这叫反噬。】 钟强本就在校园里被人唾弃, 不光是因为他的两面三刀，更是因为他在网络上展现出的嘴脸太过割裂。京大有保护校园流浪猫的社团看到那些内容，更是满心的义愤填膺。 他们每年都花了大量的时间去保护校园里的猫猫, 有些流浪猫生病, 他们还主动联系医学院的学生们给治病。 钟强那句要买点药把流浪猫药死的回答, 无疑是戳在了社团最讨厌的点上。于是流浪猫社团的人在BBS上唇枪舌剑，反驳那些为钟强叫屈的人。 【我觉得人家受害人没做错，舆论的反噬归反噬，法律上的受罚仍旧不能逃脱。】 【呵呵，不计入档案，回头人家名字一换，什么都没留下痕迹。】 代价不大, 哪里来的警示意义呢？ 陶行检的眼镜反射出屏幕的光亮, 他默默给回复的人点了个赞。 下了电脑，陶行检拿出手机, 斟酌了片刻, 给简梨打去电话。 “小梨, 周末有空吗？” 简梨声音轻快：“检哥啊，我有空的！” 接触多了，简梨也觉得叫哥有点怪怪的, 于是就和其他认识陶行检的学弟学妹一个称呼。 陶行检摩挲着手里的鼠标：“那周末我们约个地方？案子需要跟你过下。” 简梨麻溜的应下：“好呀，正好，我爸爸妈妈也说想要请你吃个饭。周末喊上程瑜。” 陶行检本来微微靠在椅子上的脊背，瞬间挺直。 简梨没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什么不妥。爸爸妈妈不放心，非要跟自己的代理律师过下案情。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陶行检声音不变，神色却多了一分自己也未察觉的认真。 “地点我来定吧。” “之前程瑜托你父母照顾，一直以来都应该是我们请他们吃饭的。”陶行检十分迅速的说道。 简梨推辞几下没推掉。 陶行检在这件事上展现了他的强势：“就这样吧，我对这里比较熟，定在周六晚上可以吗？” 简梨无奈道：“可以。” 父母要在周一回桃城。 陶行检挂了电话，打开衣柜。 不多时，他的室友看着自己的小灵通纳闷的接起。 “啥？你说要去买衣服？” 室友看着外面的天空：“不是，哥们，就北京这天，要不了几天就直接买夏装了，这个时候你买啥衣服。” 今年的气温有点奇怪，明明已经快四月了，倒春寒还在。首都的春秋总是短暂，所以不少大学生宁愿是少买几件衣服，撑一撑，过了五一就暖和。 陶行检不知道说了什么，室友像是见了鬼一样，默默答应下来后挂掉电话。 另一个正在奋笔疾书的室友随口问道：“老陶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衣服了？” 大学几年，陶行检除了父母给买的衣服，平时基本没有见他在穿着上上心过。 接电话的室友：“……他说他周末有个比较重要的会面。” “什么会面？面试啊？” 这小子不是好好的吗？还没毕业就拿下了某红圈所的实习，眼瞧着前途一片大好。 接电话的室友一脸神秘：“我觉得……这小子应该是红鸾星动了。” “哈？”迎接这种猜测的是白眼一枚：“我宁肯相信是陶行检要跳槽。” 大学四年啊，这小子还休学一年。 五年时间，陶行检愣是一次恋爱没谈过，这种人能红鸾星动？ 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 ****** 周六晚上，简梨和父母早早到了约好的地方。 陶行检已经到了，程瑜一脸狐疑的看着哥哥。今天的陶行检，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眼镜也取了下来，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整个人不像是之前那样气质扎人，而是满满的规则内的安全可靠形象。 程瑜扶着下巴，看来看去得到一个结论，她哥有事。 简锋和王梦梅还是第一次见陶行检，寒暄过后落座。 陶行检递出菜单：“这里的菜式比较家常，担心您二位吃不惯地方特色，所以融合菜多一些。” 王梦梅接过菜单，很快就被吸引。 对于从事餐饮行业的人来说，这份菜单上很多菜王梦梅都没见过。 “叫你费心了。” 说着，王梦梅看向简梨。颇有一种“看看别人家孩子”的教育意味。 简锋跟陶行检则是随口聊起来，不管简锋说什么，陶行检都能接上几句。 还没等菜上桌，简梨就跟程瑜觉得无聊了。 陶行检：“大厅有冰淇淋和水果。” 两个女孩手拉手出去，一人要了一个冰淇淋球。 程瑜舔了几口，还是没忍住：“我觉得我哥最近很奇怪。” 简梨：“怎么奇怪？” 程瑜想了想：“他最近可在乎形象了！前天我看见他房间堆了好几个袋子。里面都放着新衣服。不光是新衣服，他还擦皮鞋买香水。昨天还去理发！” 程瑜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哥平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看有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父母经常出国，偶尔会买几件衣服给他，他也不管什么牌子，随便就套身上。 这样的人，突然在形象上花费时间，程瑜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简梨要了一个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边吃边心不在焉：“多大点事，可能你哥最近谈恋爱了呗？” 程瑜矢口否认：“不可能！” “谁那么眼瞎会看上他！” 别人看陶行检处处都好，但程瑜始终觉得哥哥是个坏蛋。 简梨吃完了一个冰淇淋球，砸吧砸吧嘴还想再要一个：“怎么不会？你哥在我们学校还是很有名的。” 光是简梨知道的，现在还没死心仍在追人的都有两三个呢。 陶行检长相优越，成绩又好，家境也不错。叠加在一起，有人喜欢根本不意外。 程瑜顿时不确定起来，她犹犹豫豫的站在原地，手里的冰淇淋化了一半都没心思吃。 半晌她才纠结起来：“他谈恋爱都不跟我说？” 简梨不能理解非独生子女之间的爱恨交织，拍拍闺蜜的肩膀：“早晚会说的嘛，现在可能正是热恋中，多正常。” 程瑜不说话了。 两个人又去要了点水果，一人端着一杯冰淇淋回了房间。 才短短十几分钟，陶行检已经跟简锋和王梦梅聊的十分热烈。 简锋聊的热络，问陶行检：“能喝两杯不？” 陶行检顿了一下：“能。” 简锋也没过分，开了一瓶红酒。 简梨偷偷问她妈：“你们聊什么了？” 王梦梅脸上还挂着笑：“说找律师呢，你爸跟我本来就想找个顾问，小检一听就说没多大事，等他回到桃城就跟我们联系，到时候帮着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这几年两人的生意规模大了点，有时候难免遇到一些恶心人的事。 身边的小老板们因为不懂法，也吃过不少亏。 简锋和王梦梅一商量，决定不能在这上头省钱。可去咨询了一下找个法律顾问的价格，两人也忍不住迟疑。 现在好了，陶行检京大法学生的牌子还是响亮的。王梦梅和简锋顿时都对其印象好的不得了。 王梦梅：“程瑜爸爸妈妈真是教的好，不管是瑜瑜还是小检，都很懂事。” 简梨咔嚓咔嚓咬西瓜：“这话说的，我也很懂事啊。” 对待陶行检，简梨有种对天之骄子的小小嫉妒。 母女两个说着话，另一边的陶行检耳朵逐渐红起来。 一直到饭局结束，简锋从陶行检那儿得了一句准话，知道以后那造谣的小子早晚要背个大处分。 简锋心情好起来。 “那小梨的事你多费心，以后回到桃城，一定到家里来做客。” 陶行检脸色如常：“好的，您和阿姨后天回家，路上也小心，一路顺风。” 简锋和王梦梅直到坐上出租车，还一个劲的跟简梨夸陶行检做事大方。 殊不知车辆驶出视线后，陶行检招呼妹妹回家。 程瑜：“……哥，我在这儿。” 对着棵歪脖子树喊什么妹妹呢！ 陶行检眼里氤氲上了一团水汽，耳朵的红色蔓延到脖子上。红色从脖子上一路向下，隐没在黑色的半高领羊绒衫里。 没转过身，陶行检拍拍那棵歪脖子树：“你看看你，又发什么脾气呢，走啊。” 程瑜：！！！ 把半醉的哥哥拖上车，程瑜满脑子都是无语。 喝不了还敢喝，什么装逼哥哥！ ***** 简梨跟父母回了家，临时却又接到了陈兰与的电话，说是有个小组作业要交。 于是马不停蹄赶回学校。 在宿舍楼下，她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孔飞？” 孔飞的心吊起来。 今年过年回去，他妈妈问他到底是什么想法。孔飞犹豫了很久，最后在开学之前告诉妈妈，自己还是喜欢简梨。 林慧于是恨铁不成钢：“你喜欢喜欢，喜欢就去追啊！” 孔飞被老妈教训了一顿，再开学，就痛定思痛，准备行动。 几个月不见，简梨再次看到孔飞，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对方找别人。 孔飞的拳头握紧又放开，鼓足勇气：“那个，我来找你……咱们高中一个学校的同学说要聚会一下，下周末去爬长城。” 孔飞满怀期待的看着简梨：“你去吗？” 第193章 简梨：“就这点事？” 孔飞嗯了一声。 简梨虽然觉得孔飞这样有点奇怪, 但是她也没多想。 “下周不行。” 想到跟林慧阿姨的关系，简梨贴心的解释了一句：“我下周有个签售会，两天都没有空。” “这样啊。”孔飞忍住沮丧：“那下次再有活动, 我再找你？” 简梨对这种同乡聚会虽然兴趣不大：“看情况吧。” 孔飞情绪低落的回到宿舍。 舍友看他这样就知道这次去大概是没得到什么好信儿。 “怎么？人家不去？” 孔飞垂头丧气：“没有，只是不巧, 她下周有事。” 舍友同情的看着他：“那……你下次还去吗？” 孔飞收起凳子：“去。” 他妈妈说的对, 既然喜欢, 就应该去表达。 这次不行就下次！ **** 眨眼间，到了签售会的日子。 姜柔早早的把场地安排好，只梨的第一次签售会, 地点定在三环里的规模比较大的书店内。这家书店坐落在商场周围, 面积比新华书店大了好几倍。 原本姜柔还担心能不能够顺利谈下来, 毕竟简梨已经两年之久没出过新作品了。 虽然之前的两部作品反响都很好，但是作者长久不出新作，市场评价也会考虑空窗期。 谁知姜柔刚跟意向的几家书店谈起签售，对方就迫不及待的争抢起只梨的第一次签售机会。 几个书店的大老板把姜柔的电话都给打占线了，一个个都表示只要只梨愿意去，他们可以提供场地和车马费，并且不会让作者空跑。 眼瞧着价格越喊越高, 姜柔懵了。 倒是主编高兴之余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含义。 “出名还是得趁早, 你看只梨，出名的早, 这几年作品卖的也好。要是换了这两年的一些新锐作者, 名气都是炒出来的。” 纸媒没落, 没早早出名的个个扼腕叹息。有些出版社为了给新作者拉热度，一个个都开始卖噱头了。 这年头人们最爱不过“美女作家”“藤校毕业”“天才少年少女”。 也就是只梨没把自己的京大学历贴出来，要是贴出来, 现在的热度还得更上一层。 “书店最知道谁的书卖的好，只梨一直神秘，但作品销量够稳，这时候放出消息说要签售，读者一定买账。” 魅画从三个月前就开始炒热度，简梨做了一次访谈，杂志拆了上下两期。 但就这么两期没有作品的访谈，也让《魅画》低迷了十来个月的销量在纸面上走出一个漂亮的折线。 姜柔谈下了本地最大的书店，对方美滋滋的回去开始做海报。 距离签售还有一个月呢，书店外面就已经挂上了十来个大大的海报。 【神秘漫画家只梨首次签售】 这个招牌打出来，不少读者就已经迫不及待跑去论坛上询问只梨是不是真的。 简梨在BBS上回复是的。 瞬间让所有人欣喜若狂。 【啊啊啊啊只梨要签售！】 【我在沪市……能不能有人给我带一本？】 【太好了，终于可以见到只梨本人了！】 小读者们一个个高兴的放鞭炮。 实在是只梨太神秘。 人一旦神秘，往往就会有各种猜测。 有人说只梨是为情所困，画完两本漫画就自杀了，所以才一直不出现。【简梨：……】 这个谣言的传播范围最广，时不时就有人为了只梨的漫画神魂颠倒时候，就有身边的同学神神秘秘的告诉她：“你知道吗？只梨去世了!” 这种校园谣言，就跟说《名侦探柯南》幕后黑手是阿笠博士一样，没有任何出处，但莫名在所有中学生小学生中疯传。 另一个谣言就是只梨不够漂亮，所以才不愿意出现在大众面前。 这一猜测的拥趸竟然是很多家长。每次看到孩子沉迷于漫画，不理解的家长总要刺上几句。 “画这种东西，能有什么出息？” “连面都不敢露，肯定很丑！” 这也不怪有人这么说，实在是这时候很多的作品，不论是文学作品还是漫画作品，都会在封页上印上作者的肖像。 如果是女作者，很多都会被出版社取一个响亮的名号。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只梨的神秘就显得格格不入。 最后一个谣言，就是说只梨其实是个小学生，画漫画时候被父母抓到了，现在不让画了。 姜柔大部分的同行还是比较相信最后一个传言。 这一消息搞的很多合作方也会来姜柔这边打听，询问只梨真的是未成年人吗？能不能跟家长说说，这么有天赋，出来炒个天才漫画少女的名号，不比苦哈哈上学强？ 姜柔哭笑不得，只梨是未成年没错，但真的不是小学生。 这几年，打听消息的层出不穷。除了曾经那些歪门邪道想要挖只梨的杂志社，后来还有千方百计想要联系上只梨去谈版权的。 虽然简梨对自己重新回归之后的人气有点怀疑，但是众多杂志社和内行人还是对只梨这个名字的含金量给了相当高的评价。 正因如此，这次的签售会声势浩大。 主办方的邀约十分正式，还找来了造型师和化妆师，主持人也挑了两个，现场布置用的是只梨第一部作品的自画封面，粉嫩的颜色布满整个大厅。 签售会是两天，周六和周日。 简梨周五晚上去彩排，看到足以容纳几百人的场地，有点虚。 这么大的地方，人要是来的不多怎么办？ 姜柔陪着她过流程，两个主持人看简梨这样犹豫，还安慰了她两句。 “没事的，到时候书店会做好分流，肯定不会挤到的。” 简梨干笑一声，还挤到？她BBS上现在说能来的就只有一二百个。 算了，来都来了。 简梨打起精神跟主持人对问题。 这次的签售会流程是“进场——主持人开场——分享会——提问互动——合影拍照——签售环节”。 简梨十分配合，彩排后女主持人还主动问她要签名。 “我现在先要个签名，谁知道后面两天还抢不抢的到呢？” 男主持人也笑吟吟排在后面：“我妹妹是您的粉丝。” 简梨签完名字，双手把签名递给对方：“是我的荣幸。” 周五平静的过去了。 周六，简梨早上六点就被姜柔叫醒，化妆师早早来给她化妆，简梨第一次紧张的手心冒汗。 化完妆，简梨就到提前安排好的准备间等待。 外面人声逐渐热闹，但简梨看不到，只能凭借分贝大小来猜测今天到场的人数。 嗯，应该还可以吧？ 简梨觉得第一天签售，如果来的人不多，她就签慢一点……正好也跟粉丝多交流交流。 随着前面主持人的一句热情饱满的“请只梨出场”。 简梨被人引导着走出准备室。 从舞台的侧边登场时候，简梨呆滞了瞬间。 人，人，人…… 全是人！ 上下三层的商场，书店在二层占据了几百平米，但简梨目之所及，全是人。 有些明显是看热闹的人，但是谁来告诉她。 书店腾出来的一个大厅，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排队的就不说了，还有很多人扒着隔离带喊她的名字。 简梨晕晕乎乎的走上台，主持人请她坐下。 “欢迎只梨，接下来我们进行的是访谈环节。大家先不要举手，等会儿访谈过后，咱们再提问哈。” 简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后来有些人会热衷于成为明星，除去一定的金钱收入，更多的是，站在聚光灯下，被那么多人看着，真的会油然而生一种“这辈子的高光时刻”的感受。 简梨按照昨天彩排的内容回答问题，等到了问答环节。现场除了读者，还有记者。不过简梨点的还是读者居多。 一个个读者的表白来的猝不及防。 “只梨，我很喜欢《星竹传》，高中时候还学着自己画过漫画……” “轮到我了吗？好激动！只梨，我喜欢你！每一部作品都很喜欢！” “请问你后面还有新作品吗？” 简梨拿起话筒：“我的新作品《绯色传奇》，会在《魅画》上进行连载。” 新作的第一期已经交稿，简梨这次，选择了单元画的方式。 故事借由一个自身拥有超能力，可以穿越时空的小姑娘展开。其中会穿插很多文物本身的故事，历史故事和另一个角度的探寻。故事虚实结合，有些是博物馆的文物，也有很多是简梨根据自己所学个人的理解。 简梨说完，台下多了几声欢呼。 “太好了！” 简梨看着那些明显年纪不大的小读者们，心中被巨大的成就感填满。 这一生，已经有东西证明她来过。 第194章 问答环节不可避免的会提到个人情况。 本来简梨的个人形象就很好, 今天她穿着粉色的套装，长发用卷发棒做出造型。 平时简梨在学校只会偶尔化个淡妆，但今天考虑到要拍照, 所以化妆师给她加重了眼妆部分，眉头点了点亮晶晶的高光。整个人看起来元气又青春。 读者们表达完爱意, 接下来就是各种好奇。 简梨大方说自己还在上大学：“之前两部作品是中学期间完成的。所以总是请假, 很不好意思。” “那请问只梨是在哪所大学就读呢？” 简梨想了下, 坦荡道：“我去年考入京大……目前在历史专业就读。” 京大……？ 因为是周末，除了特意来赶签售的粉丝，还有一些家长也带着孩子在逛书店。 乍然听到京大的名号, 就有被吸引的家长走了过来。 台下的几个记者本来是主办方请来凑热闹的, 这下也收起了原本的轻松, 个个眼里多了点精光。 著名漫画家，长相优越，中学创作，京大在读…… 有个记者来的时候只带了笔杆子没带相机，这下着急忙慌的跟同行商量着借用。 简梨的回应，让台下的小读者们更是双眼冒起了星星。 喜欢的作者这样优秀，实在是太酷啦！ 问答环节过后, 签售处排起长长的队伍。 简梨展现了难得的温柔, 按照要求给每个读者写寄语。 提前半个月就练的签名，一个个出现在画作崭新的扉页上。 第一天签完, 简梨的胳膊都有点痛。 姜柔把热毛巾拧干, 热敷在她的手腕上。 “今天怎么想的, 不藏着马甲了？” 面对编辑的调侃，简梨笑道：“之前总是有点逃避大人的眼光嘛。” 千禧年的大人们太奉行天才了。 每年报纸上都要对状元连篇累牍的进行报道，张爱玲那句“出名要趁早”更是一句魔咒。大人们看着《哈佛女孩》, 讨论着“年纪最小的大学生”，巴不得自己的孩子能够一飞冲天。 简梨毕竟不是真的中学生，她始终不能适应自己拿下一个跟年龄有关的天才名号。 简梨：“小柔姐，你别笑话我。我其实之前也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有时候觉得自己应该画一辈子漫画，可思来想去，又觉得我好像并不能单纯的把漫画当做自己人生的重心。” 正是这份犹豫，她不愿意把自己置身于大众的评价中。 姜柔给她换毛巾：“那现在又觉得可以画一辈子了？” 简梨：“也不是……只是觉得，有这样的人生体验也不错。” 今天的照片简梨特意让姜柔给她洗几张，放在家里，这是她人生的“第25号底片”。 …… 签售的第二天，人群并没有如简梨想象一般减少，甚至由于昨天的过于圆满，消息传开，来了更多的人。 从早到晚，简梨除了中间休息喝水的功夫，一直在给人签名。 有些小读者兴奋的脸红扑扑的。 “只梨，我妈妈昨天不让我来，后来我看论坛上她们都说你好漂亮还是大学生。我妈妈就松口了！” 简梨微笑着递出漫画书：“谢谢你来捧场，以后也要好好学习哦。” 小女孩红着脸点点头：“我一定会的。” 两天的签售，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中落幕。 主办方在签售会完成后十分满意，特意邀请简梨去参加饭局。 简梨抬手看了看手表，婉拒了：“真是抱歉，明天还有早八的课程。” 主办方识趣的不再提，而是给简梨送了不少礼品。 姜柔陪着简梨回学校：“钱划你账上了，你回头看下。” 说着轻笑道：“那书店的老板刚才还问我，你下一次签售在什么时候，能不能还放他们那里。” 简梨也笑了：“再说吧。” 一般情况下，这种签售会不太合适在一个地方连续办，就算是再办，下次也大概率会是其他城市。 果不其然，姜柔已经试探着问起她暑假的安排。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暑假能空出时间来，那我就给在沪市安排一场签售。” 这几年《魅画》的统计数据中，销量最好其实不是京市，而是沪市。 就连论坛上，也不停有人问怎么不去沪市。 简梨拿起主办方的礼品下车：“好啊。” 她也还没见过千禧年的魔都呢。 告别了姜柔，简梨回到宿舍颇有种“做了白日一场梦”的错觉，这两天的一切都让她晕晕乎乎的。 直到陈兰与回到宿舍，见到她就万分激动。 “你回来了！” 简梨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多新鲜呢，她平时周末也不在宿舍啊。 陈兰与不管不顾，上前摇着她的肩膀。 “亏我对你这么好，你是只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简梨啊了一声：“你从哪儿知道的？” 陈兰与：“你是真不看论坛啊！你的照片又被人放上去了！” 不同的是，这次放照片的人并不是恶意。 简梨手头没电脑，就听陈兰与绘声绘色这两天从论坛到学校的轰动。 “你现在名声直逼十大风云人物，论坛上都已经吵开了！” 简梨头痛道：“吵我什么？” 陈兰与抿着嘴笑了一下：“吵的可太多了。” 最开始发帖的人是只梨的忠实粉丝，一看到只梨在首都有签售会，就屁颠屁颠一大早就去排队了。可等到人上了台，她越看越觉得眼熟，等到简梨报上自己的学校和院系。京大的粉丝不淡定了。 这不就是前一阵子在论坛闹得沸沸扬扬的简梨吗？ 她趁乱拍了一张照片，迅速的在BBS上开了一个帖子。 【我最喜欢的漫画家竟然就是前一阵子论坛的风暴中心！京大真是卧虎藏龙！】 帖子的主楼，是简梨精致漂亮的面庞，穿着一身粉色，正在温柔对着签售的小粉丝笑。 这个帖子一出，底下迅速的盖起了楼。 对于只梨这个名字，但凡看过漫画的都有所耳闻，一个个在帖子里大呼小叫。 【天啊，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如果是只梨，那前段时间她处理那谁的事就一点不意外了。我当年看《星竹传》就觉得女主真的超级帅。】 【一样！我是认同作者笔下的人物会一定程度上体现作者性格，只梨那事能那么刚，我倒是觉得很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没人说吗？《星竹传》真的超好看！我那时候半夜在被窝里打手电筒看！】 【谁不是呢？我也是躲着看的，结果现在竟然是校友，真的有缘分。】 【……你们都没抓到重点，签售会啊！哪儿的签售会！我明天就去！】 【其实……你可以在学校里偶遇一下的。】 【对啊，可以偶遇。然后嘴甜喊几句学妹，说不定人家就给签了。】 …… 喜欢只梨的读者们在帖子里讨论的热闹，当然也有人看不惯，趁机开帖说只梨画的东西没营养。 当然被人怼了回去。 陈兰与兴致勃勃跟简梨反馈结果：“今天还有人找来咱们宿舍呢，想要看你回来没。” 京大百年，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往前数，每一届都有几个传说。 简梨靠着一己之力，成功也让自己晋身为京大传说的一部分。 陈兰与既羡慕又有点激动：“往后你就是咱们宿舍的吉祥物了。” 冯宝宝昨晚上还感叹呢，说幸亏简梨的粉丝不知道自己天天逼着她倒垃圾。 简梨满怀期待：“那寝室长有没有说不让我轮岗？” 陈兰与：“想得美。” 冯宝宝只是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就残酷无情的表示她不可能妥协。 “甭管谁来，宿舍该打扫还是要打扫。” 不可能因为名气就逃避公共劳动！ …… 简梨的名气在校园走高，具体在生活中，就是有人经常在路上对着她指指点点。 刚开始，简梨还总是觉得不自在。 时间久了之后，她走哪儿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了。 不过更让她头疼的，不是走在路上会被学姐们堵着要签名合照，也不是偶尔会有人找到宿舍来，更不是漫画社团总是来找她加入。 而是—— 教授专业课的老师上课先放下书本：“只梨在吗？站起来我看看是谁。” 简梨生无可恋。 逛论坛的老师为什么那么多！ 尤其是伴随着那几篇记者的报道，简梨的名气更盛。 辅导员罗颖特意把她找过去，和颜悦色问她第三部作品是否需要老师做顾问。 “如果你有这个想法，我去替你找专业课的老师。” 有这样的学生，也是京大的荣誉嘛。 简梨已经摆了，名气浩浩荡荡，她索性躺平享受。 “那就谢谢老师了！” 第195章 简梨揭了马甲之后没多久, 她曾经的同学老师和以前的朋友都陆陆续续知道了。 简锋和王梦梅虽然也知道女儿画漫画，但是当得知女儿还是个比较有名的漫画家之后，两个人就傻眼了。 简梨的名气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王梦梅去林慧的美容院做脸时候, 林慧就嗔怪着王梦梅不早说。 “等小梨回家，我可要请她给我签个名字, 到时候就挂在我们大厅里。” 现在的店面都喜欢这么干, 把名人合照什么的挂在店里, 既是招牌也是展示。 王梦梅谦虚道：“她瞒的可好了，连我都不知道呢。” 这丫头，对外只说自己画漫画挣钱, 可也没说自己画的什么。 王梦梅听说之后, 自己去书店买了几本, 看到半夜才看完。 她嘴上说着女儿主意大，但心里别提有多美。 林慧叹气：“我这辈子要是能有个这样的女儿就好了，实在不行，给我个这样的儿媳也好啊，我一定尽心尽力对人家。” 王梦梅哈哈笑起来：“那可是难找了。” 像她女儿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 林慧看着王梦梅笑，心里五味杂陈。 简梨越优秀, 就越让林慧觉得自家那个怕是希望渺茫。 从小到大, 孔飞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推一把走一把，这孩子倒是不坏事, 就是不够主动。 林慧宽慰自己, 换个角度想, 要是简梨是自己的女儿，别说是飞飞了，就算是旁的再优秀的男孩子, 她都觉得别人配不上。 如果说早一年，林慧还觉得两家算得上门当户对，现在林慧就看开了。 简锋的生意蒸蒸日上，王梦梅也做的风生水起。人家的孩子比自家孩子优秀一大截…… 唉，总是没缘分。 …… 时间到了五月，简梨的新作反响不错，简梨也把更多的时间用来取材。 罗颖给她找了本专业一位教授做指导，对方看了简梨的设想，没给评价，倒是给简梨开了十几本的书单。 “有条件也去潘家园逛逛。” 漫画作品是不用太厚重，但既然担了京大历史专业的名头，简梨要是画不好，也是丢学校的脸。 简梨：…… 压力倍增。 去了几次潘家园，简梨手里有钱，摸过人家的古玩之后，还真多了些不一样的感悟。 这个感悟就是—— 她始终觉得自己能在潘家园捡到漏！ 程瑜陪着她去了一次，十分不解。 “那一堆东西里，你怎么就觉得一定你拿的一定是真的？” 说是商周的，程瑜觉得那说不定是上周的。 都长得一模一样！ 简梨斩钉截铁：“感觉！” 程瑜：“……你少买点。” 别最后买假货买破产了。 简梨倒是也听劝，回学校没几天，她决定给自己来个辅修学位。 考古专业。 简梨这么一搞，就把自己的课余时间全用了。 忙起来，连BBS都顾不上去灌水。 眨眼间时间到了六月初，简梨突然一拍脑门。 电话打给大舅王跃东，问候王帅状态怎么样。 王跃东在电话那头表示一切都好。 “去了一趟首都是不一样了，回来就知道用功了。” 王跃东欣慰至极，心里想的是等到王帅也考上大学，他就去坟上给先人烧纸，多烧点！ 他老王家的青烟太牛了！ 原先不抱任何希望的王帅都能好好学习，这不是青烟是什么？ 听到王帅还算是有把握，简梨这才放心挂断了电话。 一到高考，京大就封校。为的是怕人出去替考。 宿舍四人难得凑齐，陈兰与经过那次陪着简梨去找钟强的事，跟冯宝宝的关系也有所缓和。 反正难得休息，四个人索性找了一副牌开始打牌。 简梨抓地主，气势汹汹开始甩炸。 “三个五！” “三个八！” 冯宝宝看拦不住，索性把着好牌等她最后报三张。 简梨看了看三个虎视眈眈的“农民”，甩出一张二。 陈兰与手里有两张王，不想拆，于是咬牙：“过。” 都等着简梨手里再放单，简梨放下两张七。 “对七。” 陈兰与：…… 冯宝宝气呼呼的：“再来！” 顾红捏着手里的几张牌，困惑不解：“不对啊，我这里有三张三，你俩都没有，另外一张三呢？” 陈兰与和冯宝宝对视一眼，眼疾手快去掀牌。 这一掀，就发现了端倪。 简梨最后的两张七里，赫然夹着一张三！ “……出老千啊你！” 被抓包的简梨尴尬一笑：“没看着没看着。” 糟糕，在家里跟爸妈玩惯了…… 冯宝宝冷笑：“牌品即人品，你这个地主，良心大大的坏。” 良心大大的坏的简梨，后面每张牌都被人反复检查…… ***** 眨眼间，高考已过。大一新生的期末周如期而来。 简梨给自己加了任务量，两个专业的考试把她折磨的要死要活。 好不容易结束了考试，京大这一年的放假时间之晚在京市的大学里垫了底。 简梨好不容易定下了七月中的票回家。 一个宿舍里的，冯宝宝和陈兰与就是本地的，顾红则是选择留校，暑假接了两个学生的补习。 七月十三号，简梨还在宿舍收拾东西，突然接到了程瑜的电话。 小灵通的信号断断续续。 程瑜扯着大嗓门喊道：“小梨！申奥成功了！” 简梨骤然听见这句话还没意识到问题，想说不早成了吗？二零零八啊。 话没出口，她清醒过来。 对于过来人，自然可以细数奥运会的璀璨和如何展示了中国人的风采。 但是对于现在而言，从一九九三年到现在，几次申奥失败，到现在终于确定。 的确值得欢呼。 已经是傍晚，程瑜的大喊大叫不是例外，在已经走了一小半的宿舍区，很多人都在激动的谈论着申奥成功的消息。 顾红也回到了宿舍，开门先给了简梨一个拥抱。 “申奥成功了！” 简梨被这样的喜悦感染：“走！我们上街去！” 去哪儿？ 简梨对上辈子这时候并无印象，但她直觉应该去人多的地方。 “去中华世纪坛。” 离学校最近，也最有纪念的意义。 事实上简梨的选择没错，到达中华世纪坛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简梨脖子上挂着相机，看到了乌央乌央的人群。 人潮涌动，天空中炸开烟花。 汇聚在此的，是附近各大学学校的学生和市民们，大家都无比高兴。 在短短的时间内，市政也布置好了会展台，歌舞表演夹杂着台下挥舞的红旗和天空的烟花。 简梨以此为背景，让顾红给自己拍照。 台上正好传来歌声。 “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中国……” **** 申奥成功的热度久久不散。 一连好多天，大家都沉浸在这样的喜悦里。 而伴随着申奥成功的消息一并传来的，还有京市房价的增长。 简梨的几套房子最近都被中介找上门来问过卖不卖。 简梨打听了下价格，只是短短的半年时间，单平房价已经涨了好几百。 简梨心情愉悦，带着行李箱回桃城。 这次回去，最大的事情就是王帅升学的事。 这小子学习一般，倒也是有几份狗屎运。这一年的高考题目比较难，王帅估分之后，硬着头皮跟他姐说自己可能悬了。 王云云却依据这个，让他还是报原来的目标：“题目难，那分数线一定会一定程度上下降。你先报了，考不上再紧着保底学校。” 王帅保了一个天津的大专。 报完志愿，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 王帅一点没有刑满释放的感受，每天都守着家里的电话。 等啊等，终于等来了结果。 王帅以一分之差，进入了首都那所大专的录取线！ 虽然被调剂去了冷门的心理学。 但是…… 王帅高兴的痛哭流涕：“我考上了啊！！！” 高三一年吃的苦，受的罪，还有旁人的白眼和窃窃私语，以及一切的一切。 终于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王帅高兴之余哇哇大哭。 王云云看他看的眼疼，赵春兰倒是抹起眼泪来。 “考上就好啊，考上就好。往后得对你姐好。” 就算是再偏心眼，赵春兰也知道小孙子能上这个学，大半的功劳都得算在王云云头上。 王跃东和孙翠芳都觉得这话没毛病。 如果不是女儿下了狠手来管，现在王帅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要知道原先跟王帅混着玩的几个小孩，这几年就是家里没人管，跟镇上县里的坏小子们混在一处。 今年年初有好几个都进去了。 王跃东一点不怀疑，如果不是王云云又打又管，现在王帅一定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甚至于，这小子会比那几个更让人头疼。 王帅的升学宴，最该给他姐表示表示。 王帅果然也表示了，但是他脑回路终究跟别人不一样。 王云云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王帅敲敲门进来。 二话不说给他姐磕了一个。 王云云：…… 王帅满脸的坚毅：“姐，你放心，往后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饿不着你！” “我给你养老！” 第196章 王帅的升学宴办的隆重, 村里原本说闲话的人也没有了。 老王家，孙女，外孙女, 孙子，一共五个孩子, 考上了五个！ 王跃东脸都笑烂了。王跃西则是僵着脸色, 这两年王成才在外面打工, 什么也不跟家里说，连过年都没有回来。李霞则是羡慕又嫉妒的看着王成才，连王成才这样的废物, 都考上了首都的大学。李霞心口那股劲突然松了,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没了指望。 赵春兰坐在主桌上, 迎来送往的亲朋一个个恭维。赵春兰吃着吃着突然上里屋去了。 王梦梅到处找老娘没找到，在里屋床脚那儿看见赵春兰缩着一团。 “……妈，你干啥呢？” 赵春兰慌张的把东西盖上：“我找东西，你进来干啥？” 王梦梅不信，上去拉那片的纸箱子盖板：“你找啥呢？” 赵春兰急着去拦闺女，却正好叫王梦梅看见她眼角红了一片。 “到底找啥呢？” 赵春兰没办法，只能掀开褥子：“帅子考上了, 我不得给你爹说说啊？” 王梦梅僵在原地, 赵春兰手里捏着一件衣裳。 过去了太久，那衣服都已经发白发毛的不像样了。赵春兰却还整整齐齐的把衣服叠好压在脚边。 赵春兰：“看着了吧？赶紧出去。” 叫闺女看到自己掉猫尿, 赵春兰格外不好意思。 王梦梅嗓子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过去很多年, 她怨恨过赵春兰, 最厌烦的时候，一边给赵春兰送过年的东西，一边拿话刺她。后来日子好过了, 赵春兰在她的人生中占比越来越小。 因为占比小，所以王梦梅并不多去考虑糊涂的老娘。 她说糊涂话也好，做糊涂事也好，反正农村的小老太太，隔着桃城几十里地，影响不到她。 但现在看到赵春兰衰老的样子，王梦梅却有点心疼。 “你想给我爹说就去坟上说嘛，前几天不是跃东都去坟上放炮烧纸了吗？” 赵春兰翻个白眼：“我才不去，去了他看我过的好，再嫉妒我给我勾走咋办？” 那死老头，没享福的命。她可是有的。 往后她还得看着孙子们成家立业，她前半辈子丢的脸，就指着后半辈子挣回来呢！ 王梦梅：…… 王梦梅被老娘的理直气壮气笑了：“那……叫跃东给你弄个台子？” 老爹是个好人，再王梦梅稀薄的记忆里，她爹没之前拉着赵春兰一个劲的交代。让她不准卖闺女，说要是赵春兰图彩礼把闺女嫁的不好，他就是死了也不闭眼。 赵春兰后来提起这件事就骂，指名道姓的骂死男人不体谅她。 家里两个大的是闺女，要不是死鬼男人划了这条线，家里也不至于日子难过。 可说归说，赵春兰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 王梦兰和王梦梅的婚事，选的不算最好，但也绝对不是最差。 王梦梅被老娘勾起来记忆，想着给老爹做个台子，家里供上照片。 此话一出，赵春兰一个劲的摆手。 “搞这个干嘛？有钱没地方花？” 村里有些老太太请个神像她都不请，赵春兰这方面门清，她有钱不如捏手里，哪怕农村老太太没地方花钱，她都是心里美的。 “我可跟你说，等我死了，你得给我弄个贵的寿材。我之前看老张媳妇那寿材，木头细致的很，我的不能差！” 赵春兰理直气壮的要求闺女给买贵的，反正闺女有钱，她觉得自己配得个好寿材。 要不是她当初不改嫁，这几个能有好日子？ 苗壮根里来，她这个头带的好，老王家说上她这个媳妇，简直是祖坟里冒出青烟了。 王梦梅：…… “上汤菜了，你出去吃点吧。” 这些年，风风雨雨过来，爱恨到了结尾，也不过一句算了。 王梦梅搀着老娘出来，一眼看着了小孩桌上当大王的简梨，此刻正在那儿拿着不知道哪儿学的魔术在逗小孩。 人生在世，哪儿有十全十美，多看自己拥有的罢了。 …… 王帅的升学宴过后，简梨要去沪市开签售会。 她盛情邀请王梦梅和简锋一起。 “你们还没去过沪市吧？咱们一块去转转。” 其实简梨心里想的是叫父母看看她签售时候的人气…… 王梦梅一眼就看穿，觉得简梨跟简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外人看着谦虚谨慎，其实有点成绩就想在亲近的人面前翘尾巴。 翘就翘吧，王梦梅确实也很好奇。 于是一家人决定一块去。 临走之前，王帅硬是死皮赖脸要跟着去。 他现在已经长到了一米七八，王云云打着没有那么顺手了，小树枝还没抽身上，王帅就满院子跑，边跑边解释：“我去考察市场！姐！别打了！我去看看市场！” 王云云追的气喘吁吁：“那你自己去啊！干嘛非要追着姑姑姑父！” 王帅嬉皮笑脸：“我一个大小伙子，出门怕被卖啊！” 王云云瞪了他一眼：“你就是抠！” 死抠钱！ 明明通知书下来就把存折给他了，他却还是想着趁姑姑一家的东风。 “你攒那么多钱干看着？” 王帅：“我花啊，但是我就是没想好怎么花。” 因为没想好，所以才总想着以备不时之需不能大手大脚。 王云云没办法，最后只能跟简锋夫妇说不好意思。 王梦梅笑道：“多大点事，跟着就跟着呗。反正我们也是出去玩。云云你去不去？” 王云云出不去，她还有一篇稿子要交。 于是简梨一家三口就带上王帅一道去了沪市。 原本简梨很嫌弃王帅，但有王帅一口一个姐，倒是叫简梨多了个一个指哪儿打哪儿的小跟班。感觉也不错。 列车从桃城到了沪市，城市的高楼林立，给了王帅很大的感触。 等到简梨去签售会，王帅更傻眼了。到处都是人，一个个小女生狂热的样子，都让王帅恍惚了，这还是他认识的姐吗？ 虽然之前就听父母说过简梨是什么大画家，但是…… 王帅趁着简梨晚上回酒店，悄悄问她：“姐，你现在是不是明星啊？” 王帅印象里，只有明星才会这样火。 简梨对着镜子卸妆：“一般般明星吧。” 说起来也是搞笑，她名声出去后，竟然还真有人找上门来问她拍不拍电影。 简梨当然拒绝，她觉得就凭自己的脾气，真要出道，要不了几年就得被人挂上网骂滚出娱乐圈了。 王帅挠挠头，大胆的想法显现：“姐，以后我要是开店，找你给我代言吧？” 简梨很无语：“你开啥店？” 王帅振振有词：“小灵通店！” 简梨刷完牙吐了嘴里的泡沫，终于来了。 自从过年时候王帅拿着她的小灵通看来看去，到后来王帅考完试还没等到出分就去桃城唯一一家小灵通店给人家打工，到现在来沪市，这小子从早到晚都在外头跑店面。 终于…… 简梨：“你打算怎么开？” 王帅能看到小灵通的潜力，说明她没看错，这小子果然是有点做生意的天赋的。 王帅嘿嘿一笑，从兜里翻出来自己的小本子。 “姐，我都记着呢。我发现哦，现在用小灵通的人大多都是年轻人，沪市这边我还拦着人问过，有些是上班族，有些是大学生。但总体来说，大学生少一些。但我去了几家大学看了，能用的起的学生并不少。很多人穿的看着就很有钱……” “成本我也打探了，但是我觉得他们都说的有点虚。一台价格在三千到四千不等，成本压根到不了两千。” 王帅越说越激动：“一台成本不到两千，咱们多进点，一台的利润就能对半！” 简梨抬抬眼皮：“说的很好。” “你本钱怎么算？” 王帅卡了壳。 简梨：“一台成本是要不了两千，我们就按照一台一千算，十台一万，加上店面选址进货押款，手续人工，电费房租……” 起步没有个大几十万根本开不起来。 王帅的眼睛滴溜溜转。 简梨一瞧就知道他心里转着什么主意。 “要我入股可以，我要拿大头。” 简梨早就看好这小子搞钱的本事，其实现在也是很好的入局机会。简梨自己课业繁忙，全搞下来总是困难。王帅考上大学，以这小子的灵活程度，搞一个小灵通的店面还是轻而易举。 “你可想好了。” 钱上面，简梨不含糊。 王帅纠结起来，他面前摆着两个方向，一个是自己单干，那起步就会很慢。除了小灵通，其实王帅还有很多个挣钱的主意，他可以先用手里的几千块翻本。等翻到目标，就能开店。 但是…… 机会稍纵即逝，是一步一步慢慢来，还是现在就入局，直接干票大的？ 王帅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姐，咱们合伙干吧！” 哪怕占的少，但王帅也知道，出了这个门，他找谁也要不到这几十万。简梨就是他的投资人，投资人拿大头，王帅算了一笔账，觉得自己并不亏。 重来一次，有些骨子里的东西也是改不了的。王帅上辈子总想挣票大的叫人看得起他。 这辈子他已经不追求那个了。 考上大学，已经让王跃东对他很是满意。王帅上辈子缺失的面子，这辈子早就有了。 不再执着于家人认可的王帅，依旧在犹豫之后选择了赌性更重的一条路。 这让简梨忍不住感叹，王帅是赶上了好时候。 千禧年，这个时间段，今年还是个重要的年份，前脚是申奥成功，后脚就是加入WTO。时代的列车足够快，只要胆子大，敢于跳上车，就能挣到钱。 “来吧，咱俩商量下分成。” 第197章 在沪市, 简梨的签售会足足开了三天。这三天几乎是从早到晚，简梨签字微笑合照递书都成了机械记忆。 主办方的殷勤备至让简锋和王梦梅都觉得惶恐。 跟在首都不同，这里的主办方是某出版社和大型书店联合在一起的。 《魅画》的业务收缩之后, 出版业务陆续在停，简梨的书一直再版, 沪市的出版社早就瞄准了简梨第三本的版权。 正因如此, 主办方不仅配备了五星酒店, 房间里可以看到外滩的风光。除此之外，更是给简梨一家安排了陪同人员，签售完成后, 还有工作人员带着到处玩。 简梨在沪市玩了半个月, 终于体会到了名气带来的好处。 在走之前, 那家出版社越过姜柔来找她，想要签下她作品的海外发行权。 对方开出的价码让人心动，简梨只说自己考虑考虑。 她不藏着掖着，私下直接找到姜柔。 姜柔看了看对方的合同，最后艰难的放下。 “海外发行权可以签。” 毕竟《魅画》作为杂志社，在出版方面还是弱了一筹。海外版权方面，《魅画》更是完全说不上话。对方的合同上写明了可以把简梨的作品推广到日韩, 这是简梨扩大知名度的关键。姜柔没有道理阻拦。 简梨确定了签约之后, 一个电话打给陶行检。 陶行检此时已经毕业，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坐在办公室里, 接到简梨的电话二话没说就应下来。 “那等我看好了再找你？” “正好, 钟强那件事下个月就要开庭, 等你到学校，咱们再约。” 简梨寻思着，这次怎么也不能让人家再掏钱了。 上学期后来的几次, 陶行检说要跟她过程序，但是每次都是陶行检请客找地方。 “好。” 简梨转头跟出版社达成口头协议，等到合同条款过完没问题就签约。陶行检动作很快，两天没到就把改过的合同发来，出版社和简梨再次磨完一些细节，合同就此签下。 出版社的负责人告诉简梨，等到翻译工作完成，会在今年发行到日本。 “您的作品一定大卖。” 处理完这些事，一家人踏上回家的路。 但是简梨却提出让父母先回去，她要在浙江停一停。 简梨和王帅打算去看看小灵通的厂家。 从八月中跑到了八月底。 简梨还好，出门在外做好防晒，只是手臂黑了一点。 王帅直接就进化成了一个黑蛋。 黑蛋王帅满心都是干劲：“姐，我想在你们学校周围开店，到时候你去帮我找找门面啊！” 开学先是军训，王帅本来急着去干。但简梨劝他慢慢来。 后半年好消息频传，年底才是买手机的旺季呢！ 两人约好了三七分成，简梨是大股东，王帅跑厂家和负责销售。 简梨答应了王帅的话，收拾了行囊到了学校。 一个假期过完，简梨已经从大一新生荣升大二学姐。 冯宝宝开学就忙的飞起，她在学生会有职务，每天都在忙着迎新那点事。 简梨看到顾红，有点意外。 “你一个暑假都没出去？” 这疑问不是为别的，而是因为夏天大家都晒黑了不少，而顾红竟然还白了！ 顾红：“外头太热了，我都不想出去。” 反正她不回家，白天就在图书馆，晚上去给人补习。 顾红说着话，心情颇好的把自行车钥匙还给简梨。 “我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 顾红靠着自己的兼职，终于在这个学期宽裕了一点。 陈兰与腿好之后，也买了车子。宿舍就她一个没有自行车。好在舍友们愿意载她，也经常把车子借给她。这才熬过去大一一年。 现在大二了，有几门课的教室特别远，顾红看看自己的存款，终于咬咬牙决定买一辆二手自行车。 简梨接过钥匙：“那挺好，往后咱们宿舍可以骑车出去玩。” 想了想，简梨突然问道：“喂，红红，你想不想干点兼职？” 顾红一听兼职就来了精神：“什么什么？” 开学了，大二的课业重，她想去当家教时间总是难凑开。 现在宿舍四个人，简梨和陈兰与都有小灵通，顾红也想要个小灵通。 要是有了小灵通，她兼职起来就更方便，不用每次约时间去了才发现人家临时有事白跑。 简梨神秘一笑：“巧了么这不是，这个兼职就跟小灵通有关。” 几千块的支出是高，所以简梨跟王帅说好了，开学先找几个兼职工跑跑市场。 这次去浙江，简梨才知道那些店面有多黑，一个小灵通的成本价，低的超乎他们的预料。 简梨可耻的采用了价格战这一朴素手法。 别人卖三千五，她就卖个三千。 必要时候到了年底，她准备再降降价搞个大促销。 毕竟再过一两年，这东西的价格就会直线下滑。 后来的小灵通都是一台在一千左右徘徊。 简梨给顾红算了一笔账，一台小灵通给她提二百。 毕竟几千块钱，能一口气拿出来的学生并不多。 顾红两眼冒出红心：“好啊好啊。” 简梨看她接受良好，也笑了。 顾红对于自己的家境聊的不多，简梨想也知道对方肯定有难处。 大一时候不提出帮助，主要就是担心顾红的自尊心。 现在看，顾红显然更知道什么比较重要。 顾红利索的揽下这件事：“反正开学我也要去串宿舍，正好一块推！” 荣升大二学姐的一个好处就是，顾红的兼职终于不用局限在当家教和去图书馆了。 她进了两箱子的水笔和本子，还有一些便宜的盆子凉席。 这些东西在宿舍楼里，格外的好卖。 进价才几分的水笔，一支卖个几毛钱。盆子更是一块钱进回来，三块卖出去。 顾红进回来的东西堆了一宿舍，冯宝宝站在门口深呼吸。 幸亏是开学这段时间太忙顾不上查寝室，不然她这个学生会纪律部的副部先得给自己寝室徇私舞弊！ 简梨从层层叠叠的盆子后面抬起脑袋：“寝室长回来啦！” 冯宝宝把包放在桌子上，她的桌子上也是顾红进回来的各种本子和水笔。 简梨笑的谄媚：“寝室长，我明个能请假不？” 冯宝宝额头青筋暴起：“不能。” 简梨：“哎呀，我明天有点事嘛。反正明个就是去迎新接新生，你帮帮我吧！” 在简梨的死缠烂打下，冯宝宝最后气呼呼的：“明天如果老师点名我可不管！” 迎新任务是摊派的，明个就轮到她们了。 简梨拍拍胸脯：“放心放心，我绝对不怪你。” 简梨请假的原因之一，是去接王帅。 王帅扛着大包小包下车，看见简梨眼前一亮。 “姐！” 简梨毫不客气的接过他手上的黑包：“怎么来的这么晚……东西都带了吗？” 王帅眼下面是浓重的黑眼圈：“带了！” 简梨打开黑包一看，满意的合上：“成了，走！” 先到简梨家里去分赃。 王帅洗了个澡，还没来得及感慨他姐家的房子，就先眼巴巴坐下。 “姐，你让我带这么多……能卖完？” 第一批简梨说先试试水，于是给他打了钱，一口气拿了一百支小灵通。 王帅一路上连眼睛都不敢闭。 生怕谁给他的货掂走了。 简梨：“你太小看首都的市场了。” 这么多的大学生，这东西还能卖不出去？ 简梨找了个本子出来记账，又给王帅也发了个空白本子。 “不准做假账。” 王帅：“……那都多早之前的事了！” 虽然现在说起来，王帅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做假账就不说了，那时候他姐让他爸揍他那一顿，王帅后来想了又想。 简梨那时候说他偷着昧下那些黑蛋们的钱，所以应该挨打。 本质上来说，是希望他明白，人无信不立。 做生意，不能看到别人挣钱就眼红，贪婪贪到了合作伙伴身上，那什么生意都不能长久。 王帅老老实实给简梨下保证：“我绝对不做假账。” 他地方不熟，简梨不让他带货走。一百台小灵通，简梨放家里一部分，剩下准备带去宿舍。 只等着那边顾红她们开了单子，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王帅在简梨这里待了半天，王云云这才得了信赶来。 “你小子行啊，订票都不跟我说时间？” 她还算着时间等着去接人呢。简梨这边却给她打电话说接到了。 王云云一屁股坐在简梨家的沙发上，满脸肃杀：“你要是上了大学就松懈了，可给我紧着皮！” 家乡的人总以为是上了大学就高枕无忧了。 但是王云云却知道，每年大学里劝退的人都有不少。 上了大学就万事大吉？ 哈，想得美！ 挂科挂的多被劝退的，考试作弊没了毕业证的，写不出论文没有学位证的…… 比比皆是。 王帅吞了口唾沫：“姐，我忙正经事呢。” 王云云：“什么正经事？” 王帅这才说出来要跟简梨一块搞小灵通生意。 王云云皱着眉听完。 简梨难得给王帅帮腔：“我占个大头，出不了什么事。” 王云云：“……不准挂科。” 王帅终于松了口气：“不挂的，绝对不挂！” 都上大学了，再被姐姐揪着打，王帅光是想想都觉得社死的很。 王云云带着王帅去她的房子，王帅这才讶异的发现，他亲姐也是个牛人。 买房都不跟家里说，这不是牛人是什么？ 他叽叽喳喳的问，王云云挑挑拣拣的回。 简梨目送他们走了之后，刚准备收拾下屋子，就接到了顾红的电话。 顾红在电话里格外兴奋。 “小梨，我卖出去一台小灵通！” 简梨精神一振，马上问在哪儿自己去送货。 开门红来了！ 第198章 顾红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穿梭在各个新生宿舍, 正是开学的时候，到处都是家长和新生们激动又好奇的眼神。 顾红身上带着学生证，走到哪儿都喊句学妹。 “学妹, 新进的圆珠笔芯，十根才卖两块要不？” “凉席暖瓶洗脸盆, 你要自己出去买得到来回一个小时呢。” “暖瓶十二块, 凉席八块……” “阿姨您问我啊, 我就是咱们学校的，历史专业。” “那您可算是问对人了，食堂有五个, 咱们这个校区里, 最好的食堂就是三食堂, 二楼的小碗菜做的好。” “南方来的啊，那就二食堂的米粉拌粉，就是得早点去，去晚了容易排队。” …… 新开学，像是顾红这样在各个宿舍串着卖东西的老生也不少。 一个个卖东西的时候也兼着给新生交换情报。 顾红刚走出一个宿舍，就听见她后面进去的那个女生正跟人推销英语报纸。 “学英语多重要啊，咱们大四的学长学姐, 毕业就进外企, 英语四六级都只是基础，主要是要能对话。咱们这个英语报纸还送磁带, 你要是能坚持学下来, 肯定到时候口语关比别人强。” “也不贵, 订半年只用花一百五十块。” 顾红：…… 顾红气哼哼的把自己的杂货背在身上，觉得自己太失策。 比起自己苦哈哈一个东西挣几块，人家张张嘴就大几十入账。 尤其是开学卖英语报纸, 要是家长听见了还不狠狠买？ 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当第一情结，在这所聚集了全国各种第一名的地方，更多人还是保留着上高中时候的习惯。 一个宿舍只要有一个人买，那剩下几个就肯定坐不住。 顾红越想越觉得自己今年选择卖杂货不够有前瞻性。 等明年的，再来一次新生，她也去卖英语报纸！ 这样想着，顾红走进下一间宿舍。 刚进门就听见一个女生的父母在絮絮叨叨。 “等会儿你跟来的人说说，换到下铺去，上铺你要是摔下来怎么办呢？” “吃饭也要注意，不要老是去外面吃。” “要好好学习，不能总跟其他同学一样玩。” “别以为我们俩不在你身边，就可以放松，学习是一辈子的，是为你自己学的，不是给我们学。” …… 女生默不作声，她父母说完了一大通话，正好瞧见门口的顾红。 顾红尴尬的笑笑：“阿姨叔叔，买杂货不买？暖瓶凉席本子和笔芯，我这儿都有，卖的比学校门口便宜呢。” 女生家长还以为她是从外面来推销的小贩，皱着眉：“不用……这京大怎么回事，什么人都往宿舍放。” 顾红：“阿姨我就是京大的。” 今天这种质疑已经太多，顾红拿出学生证给人看：“我就是咱们学校的大二学生，历史专业的。” 一张学生证，家长顿时脸色变了。 不好意思的给顾红道歉，顺便教育自己的孩子。 “你看看人家，大二就知道挣钱，再看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们操心，光知道学习不知道干点别的，走出社会也是愁人。” 女生委屈的用眼神控诉父母，刚才爸妈明明还说让她不要干别的事，只要好好学习呢，这会儿又嫌弃她只会读书。 到底要她怎么办！ 顾红推销的东西，女生的父母基本都买了一点，凉席暖瓶和本子笔芯，顺带这跟顾红搭话。 “我跟她爸都上班，只能等着晚上了给她打电话。” 顾红有点纳闷，晚上打什么电话，晚上熄灯的呀。 女生的父亲不在意的说道：“那不是还有楼下的宿管吗？我刚才上楼时候都看见了宿管屋里有电话，等会儿我们下去要个宿管的电话。” 顾红：…… 女生母亲附和着教育女儿：“你可别想着夜不归宿，我们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给阿姨看你在不在宿舍的。” 女生憋着一肚子的委屈，眼睛也浮上了水色。 真要是这样干，她的大学岂不是又要变成高中一样？ 顾红却眼睛一亮，她赶紧拦住家长推销起小灵通来。 “宿管阿姨并不是时刻在宿舍的，你要是打电话，阿姨还有可能不接呢。但小灵通就不一样了，只要拿着小灵通，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时打电话。这样您也放心了不是？” 顾红难得碰上这样合适的推销对象，使出了浑身解数。 “外头卖三千五，咱们只需要三千。” 女生的父亲狐疑道：“怎么便宜这么多？” 三千块不是个小数目，要是被骗了，可太恼人。 顾红：“这是咱们学校的特别优惠！只有京大和清大的才有，别的学校想买还没这个优惠呢。” 顾红眼睁睁看着自己说出这句话后，对方的态度从怀疑切换到了暗爽。 “这样啊……那我们买一台。” 顾红悄悄擦了擦汗，心想果然是让简梨猜到了。 便宜这么多，谨慎的人真的会犹豫。但对于家长，一句京大学生独有的优惠，就能让对方心花怒放。 顾红想起简梨说的。 “销售就是让对方高兴，高兴了就能买你的东西。所以有时候就得琢磨怎么拍马屁能拍人家心坎上。” 顾红一个电话打给简梨。 没多久，简梨就带着小灵通来了。 简梨提前订做了一个展示包。灵感是采取了上辈子后来大学收手机用的收纳袋，尼龙布的包材，里面整整齐齐的封了一些半口袋，小灵通一个个插在里面，摊开一目了然。 简梨热情的给人介绍。 “这几部用的人最多，银灰色的，看着就好看吧？这几样是新到的新款，颜色更多一些，还有这种，是翻盖的。不过翻盖的要比别的贵两百。” 简梨可比顾红老手多了，几句话的功夫，给人哄的服服帖帖交了款。 简梨把其中一支银灰色小灵通递给对方。热情的开了票：“咱们的门店就在北门外，到时候出现什么问题就过去，管维修的。” 甭管门店开没开起来，简梨说的时候十分正经，仿佛那家门店真的存在。 女生父母更放心了。 简梨出了门就数了两张给顾红，赞赏的拍拍对方的肩膀。 “好好干！争取当销冠！” 顾红见着钱，更有干劲了。 张张嘴就有二百块入账，这可比她苦哈哈跑宿舍强多了。 幸福的把钱收入囊中，顾红抓紧时间清掉了自己手里的底货。 剩下的时间里，顾红就到处跑宿舍，顺带着也去积极参加同乡会之类的活动。 务求通过自己的交际圈多卖几支小灵通。 迎新时期过去，简梨粗略一算，短短一周之内，她找来的几个人卖出去了十七支小灵通。 这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于是简梨抓紧时间让人装修门面，打算趁着今年的十一好日子把店面开起来。 正当简梨被事业和学业挤的要死要活的时候，孔飞却还总是不停歇的来找她。 上半年后来孔飞来的次数就很多，简梨也接过几次邀约，省实验的学生们在首都再重聚，大家一起吃了几次饭。 后来简梨就很少再去。 现在开学季，孔飞又来邀请，简梨就觉得莫名其妙。 “不是，这也聚的太频繁了。你们平时都没事做吗？” 跟孔飞，简梨没多绕弯子。 孔飞没好意思说是自己每次组织的活动，只硬着头皮问简梨去不去。 简梨烦躁的要死：“不去！” 她这人耐性本就一般，事多的时候还会发脾气。最近忙的太厉害，她属于是听到外面的鸟叫都心烦。 什么同乡会，去了几次除了忆往昔就是有人旁敲侧击打听她的私生活。没意思。 孔飞被简梨拒绝的不是一次两次，现在已经磨炼出来了，闻言就赶紧顺毛捋。 “那不去就不去好了……我妈妈给我带了一些面膜，我下次来送给你？” 简梨没好气道：“你们是不是课很少啊？” 孔飞：“也不是。”他读的是市场营销，课程不多不少。 简梨看着孔飞，突然灵机一动。 “你既然空闲时间多，那你给我跑业务吧？” 简梨越想越觉得合适，一改刚才的烦躁，热情的跟孔飞介绍。 “小灵通，一台三千，我给你提一百五，怎么样？够意思吧？” 简梨靠近，孔飞耳朵红的滴血。 连简梨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简梨还以为他是不感兴趣，再想到林慧阿姨买了那么多首都的房产，心里骂了一句富二代。嘴上却更加殷勤：“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你看看林慧阿姨挣钱容易，但这都不是你自己挣的！这叫什么？这叫啃老！” 孔飞：…… 简梨正义凛然：“你看看，卖小灵通是多么好的事业。你要是卖的好，将来就是我们店的销冠。你知道什么叫销冠吗？销冠就是可以给老板脸色看的人！” “你想想，你现在走出去，谁叫你都是林慧的儿子，这多窝囊！你要是卖小灵通，等我们上了市，你就是王牌销冠！走出去，林慧阿姨脸上都有面子！” 简梨拿出给人洗脑的架势，一个劲的上价值。 孔飞最后晕晕乎乎的，带了十台小灵通走了。 简梨热情的挥手告别：“加油啊，十台不算多，你努努力就能达成KPI，一定要当一个上进的富二代！” 简梨在卖货这件事上格外双标，像是顾红几个，她就很温和，以鼓励为主。但是对孔飞，简梨就毫不客气的上价值。 谁让孔飞上了大学之后就标准富二代做派呢？ 简梨今年走之前，简锋还特意给她一张十万存款的卡，说来说去就说林慧阿姨给孔飞是二十万。 简锋还有点愧疚，觉得自己没能力给女儿更多。 简梨：…… 怪不得她说上半年几次聚会，都是孔飞全场买单呢。 这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她要不是为了谢谢林慧阿姨，才懒得管孔飞怎么败家。 现在正好自己开店，让孔飞干点活挣钱，总好过他在外头充大款装逼。 简梨回过头，觉得自己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好人。 第199章 简梨在九月份紧赶慢赶把小灵通店的手续跑了个七七八八。 小灵通的店面装修也到了尾声, 简梨盘下来的店只有二十多个平方，外面是柜台，里面是架子。四周也不用怎么装, 就安了几个灯泡，门口做个招牌。 王帅军训期间还时不时的跑来看, 越看越心慌。 只是一个暑假过去, 首都的大街小巷, 已经出现了好几家小灵通的专卖店。 简梨看他急的嘴角起泡，就很嫌弃：“你急什么啊，大学周围就咱们一家！” 京大清大面对面, 再往里走还有师大理工北影…… 这一片大学林立, 学生的消费只要解放出来, 多的是销量。 九月最后一周，王帅的军训也结束了，他就早早晚晚的每天往这里跑。 来回三四个小时，这小子晒的出油还一股子劲头。 王帅管着店，简梨就顺势把自己的势力铺到其他学校去。 首先就是程瑜所在的理工，简梨没像忽悠孔飞那样忽悠程瑜，只说程瑜如果能卖出去, 就帮着卖。 “二百一台的提成哦！” 程瑜在简梨的鼓舞下, 还真的在学校里问了几个相熟的人要不要买。 程瑜之后，简梨还问了夏柳。 夏柳只回了一句字。 “来！” 简梨利索的给夏柳送去十台, 顺带还在夏柳的学校里逛了逛, 吃了狗不理包子, 买了一堆大麻花回学校。 刚到校，陶行检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简梨这才突然想起来。 快开庭了！ 她赶紧回了电话，跟陶行检约地点。 陶行检：“不用别的地方, 就学校食堂吧。” 正好他也毕业了几个月了，回学校去看看。 到了约定这天，陶行检早早起床，在简梨的宿舍楼下等人。 刚到地方，就看见简梨笑靥如花跟一个黑黑的男生说话。 两人显然很是熟稔，说话的时候凑的很近。 陶行检走过去，打招呼：“小梨，这是……” 简梨看见陶行检先喊了一句检哥，然后热情互相介绍。 “孔飞，省实验的同学。陶行检，也是咱们省实验出来的学长，还是程瑜的哥哥。” 陶行检今天穿的不是西装，但他站在那里，跟孔飞的区别肉眼可见。 陶行检大方伸出手：“你好，学弟。” 孔飞被陶行检身上的气势扎了一下，乖乖伸出手握手：“学长……我不是京大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 陶行检露出一个笑容：“京大不京大，也不在这点，人生走哪儿都是归零。你说呢？” 孔飞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句嗯。 陶行检接下来也没晾着他，而是随意的聊起天。 从省实验的老师们开始。 巧合的是，孔飞高二的班主任还是陶行检曾经的班主任，有了这层关系，孔飞话也多了一些。 陶行检装作随口一问：“你们今天是有什么安排？” 孔飞赶紧解释：“没有的，我就是过来找简梨拿货的。” 简梨准备开小灵通店，这点陶行检是知道的。 但是他却不知道，简梨居然找了几个人去推销。 简梨大大咧咧道：“我都没想到你卖这么多台。” 可见不止京大，外面的市场还大着呢。 简梨又给孔飞拿了十台，拍着孔飞的肩膀鼓励道：“潜力无穷啊骚年，一定要好好干！将来老婆本可以不靠林慧阿姨，加油！” 孔飞被简梨说的耳朵红透。 简梨中午还约了陶行检的午饭，也就没开口留孔飞。 孔飞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简梨算着自己手里的钱，心花怒放。 “检哥，走啊，咱们中午去吃牛排。” 京大有留学生，所以食堂自然也有高中低档，学校食堂的二楼也开了西餐餐食，除了贵一点，别的跟校外区别不大。 简梨兴冲冲的要去吃牛排，却看到陶行检若有所思。 “怎么了，检哥？” 陶行检：“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公司最近也有小灵通方面的需求……” 简梨瞪大了眼睛。 陶行检睁着眼睛说瞎话：“要不……你也给我几台，我去问问看？” ***** 简梨的小灵通店顺利的开起来了。 开业这天，简梨在门口放鞭炮，她认识的人有不少都来捧场送花篮。 陶行检送了两个，孔飞送了两个，还有程瑜，夏柳…… 简梨小小的门店，开业的阵势倒是让人侧目。 简梨也不含糊，拉出横幅来打广告。 【新店开业大酬宾，小灵通二八八八起！】 两千八百八十八，当然是最基础的机型。要在这个基础上想要个翻盖的或者是功能多一点的，就要加钱。 简梨对首日的营业目标就是十台。 结果当天开业就有人买，陆陆续续的一整天，店里卖出去十二台。 王帅对这个销量笑的合不拢嘴，一天能卖十二台，一个月就是…… 三百六十台！ 简梨泼了一盆冷水给他：“这是因为假期还有开业打折。” 放在平时，一个月能卖二十台就算是烧高香了。不过这东西真的是暴利，一个月二十台也能挣两万。 王帅：“那不行！” 他比简梨心大：“我找人跑销路！” 王帅接过店里的一切，把简梨从忙碌的生活里解救了出来。 王帅接过店里的业务之后，首先想的就是规范招人。 像是简梨那种靠着同学朋友关系找推销的行为，王帅觉得还是效率不够高。 他在首都的地图上标注出了所有大学的地点，决定每个学校招三个代理。 简梨不理解：“招三个？什么标准？” 王帅理直气壮：“一个年级一个啊！如果谁辞了就另外再找，三个人里一个人当总代，剩下两个要是业绩超过去也可以当总代。总代有底薪，一个月二百。每三个月调整一次。” 王帅算了一笔账：“这么多的大学，咱们先把招牌打出去，到时候迟早吃大头。” 市场太大了，王帅也听简梨说过，说这东西成本并不高，迟早价格叫人打下来。 那到时候肯定会有人进入，王帅只想趁着现在，尽快先拿到第一桶金。 简梨揉揉眉心：“你看着来吧。” 她是不想操心了，上个月忙起来，她差点给《魅画》那边开天窗。 姜柔现在知道她在那儿，交稿之前催的那个劲，简梨都怕姜柔追到学校来要稿子。 “反正我只管看账，其他进货卖货都是你的事。” 她不管了！ 抛开小灵通店里的事后，简梨狠狠睡了一个好觉。 宿舍里，顾红尝到了卖小灵通的甜头，于是跟简梨争取了一个京大的代理。 现在除了上课，顾红也不去图书馆兼职了，而是每天在外面跑着推销。 宿舍只剩下冯宝宝。 简梨睡了迷迷糊糊的一顿，清醒过来后也不愿意下床，就黑着灯在上铺看蚊帐。 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冯宝宝的声音。 “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到宿舍了。” “你等会儿，我看看宿舍里有没有人……” 冯宝宝打开房门，看到里面乌黑黑的一团，声音都轻快了。 她关上房门，声音像是掺了蜜。 “早就跟你说了，我在宿舍时候你不要给我打电话。” “我明天下午没课。” “那就约在图书馆吧……” “嗯，到时候见。” 冯宝宝甜甜蜜蜜的挂了电话。 简梨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啊，整个宿舍，居然是冯宝宝最先谈恋爱！ 冯宝宝挂了电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浮起娇羞的红晕。 简梨想了一下，缓缓坐起身。 冯宝宝跟简梨来了个对脸。 简梨心虚道：“那个，如果我说，我刚才在睡觉，你信吗？” 冯宝宝：！！！ 第200章 冯宝宝气急败坏, 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书包还没摘，直接扑到上铺上要去“逼供”简梨。 “不准说出去！” 简梨被冯宝宝捏着脸，两个脸颊被捏的扁扁的, 嘴巴成了小鸡嘴。 她含含糊糊的说道：“窝缩神么……” 她除了知道对面是个男的，其他一概不知！ 冯宝宝：“那也不准说！” 简梨眼珠子滴溜溜转, 看的冯宝宝咬着后槽牙。 “也不准瞎猜！” 简梨心里哦了一声, 迅速在脑海中划定了人选。 冯宝宝刚松开手, 简梨就八卦兮兮的验证猜测。 “是谁？是咱们班上的同学，还是你纪律部的同事？” 她心里知道冯宝宝羞臊，偏偏还要上去逗一逗, 给冯宝宝气的拿出了杀手锏。 “……我看你下次逃课是想被老师点名了。” 简梨能屈能伸, 直接右手比了个拉链。 但是小眼神还在悄悄打量冯宝宝。 冯宝宝被她看的后背蚂蚁爬一样的难受, 忍不住反击。 “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谈了？” 简梨啧了一声：“你看，我都没说什么，你咋能这样恶意攻击人呢。” 冯宝宝：“那你那个同学为什么总是来？还有那个那个谁谁……陶行检！” 简梨一脸惊恐的看向冯宝宝：“哇，你有病啊，那一个是我下属一个是我哥好不好。” 冯宝宝：…… 简梨：“少说废话，来来来，坦白从宽。” 她暧昧的揣着冯宝宝的胳膊：“不是我真猜中了吧？这人我肯定认识。” 要不冯宝宝连猜都不让她猜呢。 冯宝宝：“……” 简梨撒娇：“好寝室长, 我都知道一半了, 你要是不给我说，我连觉都睡不好了。” 简梨承认自己天生就有颗八卦心, 上辈子都工作多少年了, 她去找夏柳玩, 能对着初中的照片说一百个人的坏话…… 冯宝宝被她缠的没办法，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你知道了也不准跟人说。” 简梨举起三根手指头：“我发誓。” 冯宝宝：“……卫氢。” 这个名字因为太久没出现，简梨在脑海中还反应了很久, 最后瞪大了眼睛。 “啊？” 冯宝宝破罐破摔：“你老乡，开学时候迎新那个。行了吧？” 简梨得了这个信儿，目瞪口呆。 “……你俩咋好上的啊？” 冯宝宝脸颊多了一团红晕：“你怎么那么多话！” 最近这段时间，她忙着迎新工作，恰好跟卫氢接触多了。 两辈子孤寡的简梨沉默了，她想问接触多了就能谈恋爱？ 不是，爱情到底因为什么突然发生的啊。 冯宝宝看她眼神清澈又愚蠢，拍拍她的脑门。 “还没开窍啊你。” 就简梨那个老同学，连着多少次来了，她这个室友都能看出来的事，简梨愣是跟人家该说什么说什么。 冯宝宝还以为简梨是有自己的打算，结果现在一看，简梨一米七多的大高个，心思全点在别的上头了。 “你还小。” 简梨：…… 谁小！谁小！ 简直倒反天罡！ 气哼哼的往床上一躺，随便冯宝宝又去拿起电话跟人甜蜜。 **** 宿舍里多了一个谈恋爱的，也就冯宝宝还以为自己能瞒住，其实其他两个哪怕没看到她打电话，也能从她的状态里猜出来。 再过了一个月，冯宝宝连装都不装了，因为卫氢开始像其他男朋友一样，开始给女朋友打热水，同时也会在宿舍楼底下等人。 冯宝宝脸颊红扑扑的，除了平时还认真学习和参与学生会事务，其他时间总是跟卫氢下去压操场。 顾红趴在阳台上，看着冯宝宝和卫氢手牵手走远。 “……这还不是春天吧？” 怎么感觉一夜之间，身边谈恋爱的人多了那么多。 不光是冯宝宝和卫氢这一对，班上还有好几个女生都谈了。一到晚上，宿舍楼下全是靠着栏杆等女朋友的男生。 陈兰与倒了一杯热可可，趴去阳台跟顾红一块看。 “大一不熟悉，大二了嘛。” 褪去了大一的青涩，更多人花了一年的时间把高三的习惯改掉。 简梨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吃的。 “门钉肉饼，吃不吃？” 顾红和陈兰与转过头，异口同声：“吃！” 外面是一对对的鸳鸯，三个人则是围着凳子吃的满嘴流油。 简梨还特地买了点解腻的酸黄瓜，肉饼厚厚一个，巴掌大小，牛油顺着手往下滴。 三个人，干掉了十二个肉饼。 简梨抱着肚子喊撑。 顾红：“你今天干嘛去了？” 一整天都没见人。 简梨撑的有点困，随口说道：“接狗去了。” 顾红：…… 她扭头看向陈兰与：“我刚才问的什么？” 陈兰与抿着嘴笑。 简梨：“不是骂人，我是真的接狗去了。” 现在大二了，简梨的课业紧张，她住学校的时间大大减少，住家里时间久了，就想着把王发财和她闺女带来。 自从王发财生了两只小狗之后，简梨就惦记着。 两只小狗一公一母，公的那只被简锋弄去仓库看着了。 王发财和她女儿在家。 简梨提出要求，王梦梅想了想，把王发财的女儿送来。 用她的话说是，王发财已经上了点岁数了，送去首都窝在一个小房间里，太可怜。 小狗送去给简梨作伴正好。 王发财的小狗叫王十一。因为生在了十一号。 简梨一说狗，陈兰与和顾红都想要去看看。 简梨：“好呀好呀。” 三个人正准备出门，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喧嚣。 顾红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嘴里一个劲的喊简梨去看。 简梨正在打包东西，王十一来了，她今晚就得回去住。 “什么事啊？” 顾红一言难尽：“你过来看就知道了。” 简梨一探脑袋，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用小蜡烛围成了一个心型，几个男生正在点蜡烛。 “哇，求爱吗？” 简梨看热闹不嫌事大：“看一会儿再走。” 顾红：“……您看看地上那个围起来的字啊！” 简梨：“什么字……卧槽！” 只见那大大的心形中间，赫然是简梨两个字！ 简梨懵了。 陈兰与：“谁啊谁啊？让我看看！” 瞧了一眼，陈兰与问简梨：“这你对象？” 简梨自己都麻了，仔细看了又看，突然又意识到：“我没对象啊！” 这哪儿来的人？她认识吗？ 说话间，底下的蜡烛都点完了。 一个男生抱着吉他站在蜡烛围起来的心形正中间，饱含深情地大声说道：“简梨，我喜欢你！” 下面已经围起来了一群人，也有人在宿舍的阳台上看热闹，闻言一阵起哄。 男生似乎是很满意自己造出来的声势，信心十足的拿起吉他：“《月亮代表我的心》，我的简梨！” 简梨：…… 她扭头就要找东西，顾红和陈兰与赶紧拦。 “不至于不至于，拿东西丢死他你也得蹲局子啊。” 简梨一脸“我刀呢”的烦躁：“玛德，这人有病吧！” 顾红：“你不认识？” 简梨仔细回想：“不认识……哎呦我，这不那谁么。” 简梨一脸晦气，前段时间为了搞小灵通推销，当初一个推销学妹找她去送货，简梨送去的时候，就出于拍客人马屁的心思说了两句好听话。 结果那个买小灵通的新生就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觉得简梨喜欢他。 刚开始还给简梨写情书，简梨收情书都收成习惯了，看见了之后压根就没接。 连个弯都没打，直接告诉对方自己不喜欢他。 后来那男生又出现了两次，一次是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了简梨的手机号，然后打电话约简梨去学校南门看他的车。 简梨骂了一句神经病，然后挂了电话。 最后一次出现，是找人带口信给她，大意是他是本地人，家里谁谁是干什么的，只要简梨跟他处对象，往后简梨毕业工作户口房子都不用愁。 简梨直接让传话的人带回去一句话。 “有病早治。” 简梨都以为这件事过去了，结果对方脑子搭错线了，来这么一出！ 简梨咬牙切齿要下去收拾对方。 顾红拦着：“你甭搭理他啊！越跟他说的多，越麻烦！” 围观的人那么多，简梨大小是个名人，这要是叫人莫名其妙的拍个错位照片，这以讹传讹的多受影响。 “那就看他在楼下这副死样子？” 周围人的起哄叫简梨听着烦。 什么在一起在一起的，谁要跟他在一起啊！ 陈兰与：“……不然咱们偷偷跑吧？” 还要去看狗呢。 顾红：“走后门。” 简梨仍然不解气，思来想去，她偷偷弄了一盆水，趁着灯关了看不清楚的时候，直接兜头浇下去。 哗啦一声，外头传来众人的惊呼和那个男生的怒骂。 简梨放下盆子：“走吧。” 什么玩意儿。 200-210 第201章 楼下摆蜡烛求爱的事情因为正主没出现, 晚上十点就被宿管阿姨叫停了。 简梨干脆留顾红和陈兰与在自家睡了一晚上。 王十一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十分严肃的看着身边的三个人。 对着简梨，她知道是自己人, 于是甩甩尾巴以示尊重，但对顾红和陈兰与, 她始终保持警惕。 直到简梨搂着狗脸说了一通, 王十一这才将就着对客人晃了几下。 顾红十分惊讶：“真聪明啊。” 简梨与有荣焉：“那可不！” 王发财就很聪明, 从养了王发财开始，简梨说过的话王发财基本都能记住。 顾红十分喜欢王十一，一晚上都抱着狗坐。 简梨拿了自己的睡衣给两个人换, 几个人蛐蛐着刚才楼下那男生。 陈兰与：“以前觉得怪浪漫的, 现在觉得有病。” 顾红：“下次再有这种事, 我就不起哄了。” 这种蜡烛求爱的方式很早就有，光是大一一年，楼下就摆过好几次，之前几次作为看热闹的一方，陈兰与和顾红都没想那么多。 但是现在事情落在了简梨身上，两人不由自主的就带入了女方的视角。 “这种场合要是两方都心知肚明还好，要是有一方是完全的被架上去, 就很恶心。” 女生不好意思拒绝, 有时候或者是两人的关系刚刚开始，女生本想着慢慢来的, 但是男生的举动毫无疑问的是让女生陷入两难。 下去吧, 感觉自己是被人推着走。 不下去, 又总是烂好心发作，想着是不是不太好。 表达心意这种事，难道最重要的不是双方吗？简梨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必要需要一个人去昭告天下。 蛐蛐了一会儿, 简梨的小灵通就响起来了。 简梨看了下名字，很是意外。 “检哥？” 陶行检在电话那头说了一会儿，简梨嗯嗯啊啊的回应。 挂了电话，她兴高采烈。 “判决下来了！” 开庭那天，简梨去了，钟强没去。 本来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实，陶行检表达流畅，几乎没用上简梨说什么话。 现在判决下来，对方造成的名誉权损伤，判赔了罚款，限期写道歉信。 罚款不多，简梨直接转手就写了个捐款单，给了陶行检。 陶行检之前支教过后，曾经跟一个基金会有合作。 简梨乐呵呵的告诉陈兰与和顾红：“钟强写道歉信了，今晚上贴在了BBS上。” 简梨打开电脑，很快进了BBS，一目十行的看完了钟强的道歉信。 这封道歉信写的比之前真挚许多，最起码钟强已经没有那种“我只是随口一说”的轻率态度。不过这种态度简梨也不觉得是他对自己真的抱有歉意，只是因为这则判决下来，也就意味着钟强的处分也不远了。 一晚上，一个好事和一个坏事，简梨的心情已经完全偏向了好事。 钟强的事情，总算有了个收尾。 “来来来，搞点夜宵吃！” 这么好的消息，总该热闹热闹。 **** 被人点蜡烛告白的事情，因为简梨没下去，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大风浪。 简梨不得不承认幸好那天晚上顾红和陈兰与拦着自己，要不然等她下楼去骂一通，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那男生告白不成，深觉被简梨弄掉了面子，后面又托人带话，说让简梨走着瞧。 简梨烦透了这种人：“告诉他，往后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还走着瞧，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京大多的是出身显赫的，哪儿像他这样直蹦跶。 就简梨自己，现在毫不客气的说，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富二代呢。 …… 这一年的寒假到来前，简梨得到了两个好消息。 一个是她第二部作品改编的动画片，终于上了某著名傍晚时分的动画栏目。 为此，简梨甚至还每天下午早早的翘课回去看首播。 简梨对画风那是相当的满意，不仅看，她还录像。也去自己的论坛上跟人讨论。 姜柔则是经常的打电话过来跟简梨通报收视率。 傍晚的动画节目本就收拾稳定，但伴随着越播越往后，收视率还是有了明显的上升趋势。 简梨的名气也随着片头曲的“原著作者——只梨”几个字，水涨船高。 很快，当初签订了海外出版的出版社又找来，跟简梨签订了第二本的版权。 简梨闲下来的时候数了数自己的小金库，去年消耗下去的数额，今年又补了回来。 钱一多，简梨又去买了几套门面房。 现在以租养贷的不算，简梨手里每个月能收几千块的房租。 已经当了小富婆的简梨，寒假回到桃城，瞬间发现了桃城的变化。 正在建的房子不算，桃城居然多了一家肯德基！ 简梨去了一次，差点被人从门里挤出来。 简梨回家之后跟父母说起这件事，简锋倒是若有所思。 “现在半成品也是个新市场。” 外头卖炸串烤串的，有人是自己串，但是简锋也看到市场上有档口已经在卖这种串好的串了。 简梨不得不服气父母上道之后的敏锐程度。 半成品这种东西，哪一个社畜上了班独居之后冰箱里没有点囤货呢？ 半成品的手抓饼，各色馅饼披萨，乃至于甜点，炸货……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半成品做不到。 简锋想明白，没多久就出去跟人喝酒谈生意。 临到过年了，已经有了大半眉目。 简锋跟人合伙了一家小作坊式的工厂。 说是厂子，也是寒碜的很，只是在桃城周边的村里，两栋三四层高的厂房，几个机器。简锋跑了一趟南方，看了一圈新机器，最后买了两台。机器主要做的就是各种肉串和冻品。 做好之后，放在简锋的门店里卖。 过年时候，简锋还搭了一箱送到王家庄。 简梨还好，王帅和王云云都十分喜欢。 串现成的腌过的串，直接放在火上烤，烤熟就能吃。 王帅吃着吃着就突发奇想，觉得自己要是在学校周围开个这样的摊子，也不错。 简梨：“……你现在挣的钱还不够啊？” 小灵通店开业这半年，王帅真是削尖脑袋往里面扎。 一开始简梨说他一个月能卖出去一百个就不错，后来王帅一个劲的折腾，终于在过年前，两个人在目标上翻了番。 年底一算分成，除去明年进货的钱，简梨拿了八十多万，王帅拿了三十多万。 三十多万啊，王帅捏着钱，下意识就要往银行存。 后来被王云云敲了一下，王帅这才认真考虑起后面的事。 他跟他姐一商量，两人都觉得应该把父母接到首都去。 王跃东和孙翠芳现在是还年轻，但是王帅和王云云都希望父母能够早点去城市，早点适应城市的生活。 王帅手里的钱，和王云云这一年多挣的稿费，足够在首都买下一套大房子。 姐弟两个商量的初衷，除了希望父母不再在家里下地劳作，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王帅的店面也忙不过来。 店里放着那么多的货，王帅不敢找人看店，只能自己住店里，他的学校跟京大是两个方向，每天早上都要骑自行车跑老远。 因为他姐说过的不准挂科，王帅甚至不敢多翘课。 短短的一学期，王帅钱是挣到了，但人瘦的手腕上的骨头都清晰可见。 王云云思来想去，觉得让父母到首都去生活是个好事。 可谁料，这个提议一说，王跃东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我不走，家里的地离不了人。” 不管女儿怎么劝，王跃东都是一句话，舍不得家里的地。 倒是孙孙翠芳，一听女儿说自己在首都赶稿晚上没夜宵吃，又听儿子说每天早晚赶场太辛苦。 孙翠芳动心了。 王跃东皱着眉：“那咱们走了，我妈怎么办？” 赵春兰年纪大了，根本离不了家乡。 这里有她熟悉的一切，去了外地，她这个岁数了，难道还要重新适应一遍？ 孙翠芳知道丈夫说的是对的，但是她心里油然而生一股不平气。 “从年轻时候我要去市里，你就不让去，非说要照顾你老娘。现在我闺女让我出去，你还让我待在这里，我待够了！” 孙翠芳想去。 王跃东：“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是时候？” 等到她七老八十了，头晕眼花了，到时候她就跟现在的赵春兰一样，也手脚不再协调。那时候去哪儿呢？ 儿女显然是不会再回到农村来了。 等到几十年后，他们都会适应城市的生活。而如果王跃东和她只守着这里，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出去了。 现在四十多岁还能再干几年。 孙翠芳看着大姑子小姑子学开车做生意，她不像是李霞那样嫉妒，但心里也多了一层野望。 她当够了人家的媳妇和儿媳，她想出去看看不一样的天地！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还是王云云提出让父母去一趟首都。 “去看了之后再决定吧。” 父母之间，王云云更心疼母亲。 从小时候，孙翠芳就总是说她想出去，但这么多年，她连市里都很少去。 人的一辈子太短了。 王云云见到了更大的天地，就巴不得把父母都拉出来。 于是年后没多久，王跃东和孙翠芳出发去了首都。 王云云和弟弟带着父母逛遍了北京城。 等到了开学时候，王跃东独自回了家。 孙翠芳则是留在了儿女身边。 京大旁边的小灵通店多了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渐渐地，没多久，孙翠芳就打电话给王梦梅。 王梦梅很意外，等到挂了电话，她才稀奇的对着丈夫说道：“她说想要问问你的串啥价，她想在那边开个炸串的店。” 第202章 二零零二年, 钱苹终于毕了业，在省医当了医生。过年期间，大人们说些自己的话, 钱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张碟片。 钱苹神神秘秘拉着简梨和王云云看碟片。 “这个可火了。” 伴随着“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的歌声，钱苹看的如痴如醉。 整个过年期间, 钱苹和王云云都在一个劲的追剧。 等到了年后, 简梨到了学校, 很多女同学都在讨论起杉菜和道明寺。 这几年电视剧大爆发，像是蓝色生死恋，家有仙妻, 鱼美人…… 这些剧在大学生群体里也是很受欢迎。 简梨对这些也看也讨论, 但她更多的还是忙课业。王梦梅偶尔来首都陪她住几天, 忍不住跟简锋打电话。 “以前上高中也没看她这么努力，现在从早到晚的，累的脸都瘦了。” 王梦梅心疼女儿，心说这书怎么还越读越累了？ 拉着在图书馆泡了一晚上的简梨问她怎么忙成这样。 简梨：“我今年课多啊，然后周末还有辅修的课程。上完课之后还要画漫画……” 去年她开了两次天窗，姜柔追到学校来催稿，偏偏简梨那个月作业超多。 大论文一篇, 小论文三篇, 还有课外书的观后感，以及六级考试。 姜柔找来, 简梨只能把自己的作业摊开。 “我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了。” 简梨倒是没觉得后悔, 课业是她自己要加的, 也是她喜欢的。但累也是真累。 王梦梅：“……你爸说，不然你歇歇，你们学校大三不是可以申请出国交换吗？” 实在是看不得女儿这么辛苦。 王梦梅觉得一切都有点反过来了。 原本她跟简锋是想着让女儿不要太辛苦, 结果现在女儿整天忙的每个歇下来的时候。 “不然你出国去一年？或者是要不要申请一下外国的学校。” 反正家里现在有钱，简锋的生意越做越顺利，去年跟下面的市县也达成了合作。 女儿出国的费用，家里完全可以负担。 简梨想了想：“妈妈，或许后面我会考虑，但是现在暂时还不用。” 她学的不是商科和别的学科，比起出国，她现在需要的是扎下心去。 简梨的成绩在大学里反而成了常驻第一名，专业课更是每次从不请假。 大二下学期没多久，几个专业课老师就旁敲侧击的问她未来的打算。 “咱们学校的历史研究还是靠前的。” 话里话外，是想让简梨留在学校继续搞研究。 学院里年纪最大的老教授，是学校退休返聘的人物。平时一周只上那么几节课，简梨的小作业交上去，对方也表示了这个意思。 简梨跟父母商量过后，给了老教授一个肯定的答复。 简梨对于读硕士和读博士都没有太大的抵触，大学两年的学习，已经让她坚定了自己喜欢什么。 大二的暑期，简梨就被老师留在了学校。 老教授收学生少，简梨前头只有一个博士师姐，一个博士师兄，剩下的就是一个硕士的二师姐。 老教授姓董，银发满头，一辈子没结婚，精神头却不错。 给简梨开了一系列的书单，然后让她有不懂的就去找两个师姐问。 至于为什么不问师兄，简梨一看对方的样子就知道了。 对方的头发乱蓬蓬的，一副被科研折磨的不像话的样子。 两个师姐：“写不出论文就是这样。” 简梨：…… 大概是说完了这句话，两人都知道自己说错了，赶紧找补，把话题转到彼此的个人生活中去，互相介绍起来。 “我叫韩丽。” “我叫何阳。” 简梨伸出手：“我叫简梨。” 韩丽和何阳笑了：“如雷贯耳。” 未来还要相处很久，简梨也不装：“那……师姐要签名吗？” 韩丽揉揉她的脸：“咱们董老师可是捡到宝了。” 何阳：“她那是生怕有人抢了。” 不用问也知道，简梨这样的，老师们都抢着要。 要不还没大三呢，就把人留学校？ 干活多少都随意了，只是想要这样来让别的老师知难而退。 韩丽和何阳话里话外对董老师都十分亲近，这无形中也让还在观望的简梨松了一口气。 她也是上辈子看多了导师压榨学生的事，读研当然可以，但要是碰上一个黑心的导师，那就不好了。 韩丽和何阳都是目光澄澈，一看就心正不移。 简梨：“师姐，我这个暑假就只看书吗？” 如果只有看书的任务，她想把书带回家去看。 韩丽大惊小怪：“董老师跟你说的什么？只看书？你听她瞎说呢！” 何阳苦逼的拿出了文件：“咱们学校几个老师，现在都在忙着这件事，你最好先看看，要不了几天，董老师肯定抓你壮丁。” 简梨打开一看，红色的大标题。 《关于历史博物馆和革命博物馆重组合建章程》。 何阳好心为小师妹解释：“说是重组，其实是打算把这部分塑造成为国内最大的博物馆。所以任务是从去年就开始了，老董最近一直出差，就是去考察核定。” 有些文物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很多地方都有谬误。这次不光是把博物馆合并，更多的是要勘定一些错误。 正因如此，前期的工作需要大量的人手。 历史，考古，文献…… 跨专业的忙碌。 简梨看到上面的时间跨度，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五年的计划。 也就意味着，如果不出意外，在她未来的读研生涯，这个项目基本会成为日常工作。 韩丽安慰她：“看开点，以后咱们就业也有对口单位了。” 整个暑假，简梨就在忙碌中度过。 以至于到了开学时候，简梨得到了两个消息。 一个消息是，程瑜要出国交换一年。 另一个消息是，王云云也要出国交换一年。 王云云和程瑜之前就问过简梨，简梨说自己不打算去。 可程瑜打算从事游戏行业，不出国，国内实在是没有更多业态能让她参考学习。 王云云的出国则是出乎了简梨的意料。 王云云跟父母已经做过工作，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往外走走，于是跟简梨差不多的时间，她辅修了外国文学。 王云云现在的收入，完全可以承担一年在外的费用。 临别之前，王云云难得喝了点酒，酒精的微醺让她神色恍惚。 “我想再看看更远的地方。” 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王云云时常觉得割裂，在大学里，她感受到了什么叫自由。但每年回到家乡，很多人还是问她车子房子票子，是不是谈恋爱了，将来分单位能分到哪里去，有没有可能给弟弟安排工作…… 这些话题让她不胜其扰。 如果读书只是为了这些东西，那意义又在哪儿呢？ 王云云跟母亲沟通了一次，没多久之后，她就选择了出国留学。 在原地找不到的答案，她希望在更远的地方找到。 简梨理解她姐的想法，送上自己最真挚的祝福。 “多带点老干妈，对了，我爸那儿东西全，我让他选点即食的调料送来。” 上辈子简梨也出国出差，到了国外最大感受是——当年什么都抢，怎么不抢几本菜谱！ 把鱼做成仰望星空，那鱼都白死了。 王云云笑了。 虽然上了大学多了很多朋友，但她依旧喜欢表妹。 简梨身上就是有一种鲜活的人气。 王云云办签证，处理学校的事，一直到了十月底，东西才陆续准备齐全。 到了十二月，她就要启程了。 王跃东也从老家赶来，送女儿出国。 王云云去的是英国。 简梨先送走了表姐，又送走了程瑜。 程瑜去了日本。 机场里，简梨如法炮制的给程瑜也准备了一大包的各色调料。 这几年调料市场发展迅猛，简锋不光是做冻品，也加了很多像是咖喱块番茄酱水煮鱼料包麻辣底料这些东西。简梨各种都挑了一些，分开装好，就看海关给不给过。 程瑜感动的眼泪汪汪。 “小梨，我好害怕……” 简梨翻个白眼：“现在说也晚了啊。” 从准备东西到现在，都三个多月了。 这时候说害怕，简梨只当程瑜是抒发情绪。 程瑜抹着眼泪，哭哭唧唧的走出闸门。 她依旧还是那个很讨好型人格的小姑娘，但是小姑娘也到了长大的一天了。 简梨目送程瑜的身影消失，颇有种自己养大的小崽子要出门去经历风雨的感受。 儿行千里母担忧……呸呸呸。 陶行检毕业一年多，如今身上的气质更加沉淀。 这一年多，简梨和对方的交集并不多。偶尔会因为程瑜有一些饭局，其他时间，两个人都比赛似的忙碌。 陶行检：“吃个饭吧？” 时间久了，简梨跟陶行检也没了那么多的客套。 “行啊，吃什么？” 两个人随意聊着天，陶行检推推眼镜，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过去的一年发生了太多事，让陶行检只能放慢了脚步。 那个黑黑的男生，终于在简梨升入大三之前鼓足勇气告白。 大概是生怕简梨不出来，孔飞连带着程瑜也请了。 三个人约在某个西餐厅，程瑜正在翘首以盼自己的牛排套餐，就听见孔飞声音颤抖跟简梨告白。 “很早之前我就喜欢你，高中时候我不敢说，也担心是自己不够成熟。但是现在我还是想要告诉你……” 暗恋太辛苦了。孔飞卖小灵通卖出去了几百个，围着简梨忙前忙后了一年多，绝望的发现简梨似乎并没有任何那方面的意图。 可孔飞已经等不了了。 他主动邀约，终于拿出了自己的坦诚。 然后收获了简梨毫不犹豫的拒绝。 “很抱歉，我不喜欢你。” 这个回答让孔飞僵在原地。 简梨面露难色，到底孔飞跟那些追她的人是不一样的。 “虽然我应该以一种更温和的语气来表达我的意思，但是我觉得，这种时候，任何一点温和都有可能会造成误会。所以很抱歉，我不喜欢你。” “我不知道之前什么事情给了你错误的信号，可我真的只把你当朋友看待。” 简梨干脆利落，两辈子里，她对感情的认知都不够明确。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的自我堡垒足够坚固。以至于任何关系但凡露出了那方面的意思，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打断。 从重生开始，简梨想的就是让家人过的更好。直到目前，她有了更多的事要做。 她没有那个谈恋爱的心思。 孔飞失魂落魄的走了。 程瑜艰难的咽下牛排，小心翼翼的问简梨：“你真的不喜欢他啊？” 简梨见鬼一般回过头：“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做的让人误会了？” 她满心想的全是自己跟孔飞的交集大多来自于卖小灵通而已，除开这个，也就是林慧阿姨会托爸爸妈妈带东西给孔飞。 程瑜：“那你想谈个什么样的？” 简梨苦恼道：“不知道。”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简梨干脆摆烂，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 程瑜回家自然忍不住跟哥哥说了一通有人跟简梨告白被拒绝的事迹。 陶行检生平第一次，选择了曲线救国。 他退回到朋友哥哥的身份上，不让简梨起疑心。然后慢慢的了解她的一切，以朋友的身份不远不近的处着。 看着简梨毫不客气的点餐并且用一种自以为他看不到的小嫉妒眼神瞟他。 陶行检心知，对方大概又在腹诽他了。 陶行检给简梨盛了一碗汤。 “慢慢喝。” 反正，来日方长。 他不需要去击败任何人，他只需要等在这里，等到简梨有那个心思的时候，排在第一位就好了。 第203章 二零零三年, 开年没多久，一件简梨忽视了的大事件发生了。 年刚过完，王梦梅店里的姚凤就打电话问王梦梅要不要抢一点板蓝根和白醋。 王梦梅十分纳闷：“买板蓝根和白醋干嘛？” 姚凤：“吓, 你不知道吗？现在到处都在说有病毒啊。” 姚凤喋喋不休的说起来，中心思想就是她闺女年前去了广州, 本来是去旅游的, 但是回来之后却说那边有病毒, 吓的厉害。 “我现在都给她放在家里单独一个房间隔离了。人家说板蓝根和白醋管治，我买了两箱。” 王梦梅挂了电话，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抓紧时间上网去查。 这一查可不得了, 网上的论坛有很多人都在说。 简梨听到她妈说这个, 人都麻了。 她爸可是定了这两天的票要去那边进货的！ 简梨一边懊恼自己怎么能把这件事给忘了，一边开始安抚父母并且指挥。 “让我爸不要去了，不光是他不要去，现在也直接停掉海产相关。” 有些冻货是从广州过来的，年前消耗差不多，年后正是进货的时候，但是简梨并不管那些, 直接了当让父母都停下。 “妈你赶紧把你店里的人行踪统计下, 年后备货不要多，最好是做好停业准备。” 上辈子的记忆已经太模糊, 简梨只知道自己是上辈子在学校是封校了。 至于父母在家乡, 她也不太清楚具体。 只知道那时候停工停学, 大家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学校。 在这种时候，简梨只想跟父母在一起。 王梦梅从女儿的话音中听出了紧迫。 她只犹豫了一刻：“真有那么严重？” 简梨点点头：“有的。” 王梦梅想了想：“那行，我跟你爸商量。” 夫妻两个对女儿的判断十分信任, 只是一商量，两人决定了。 “店里的员工先统计，有些去过的就先找理由让对方待在家里，优先让住宿舍的人倒班。你爸这边冻货先停，其他调料和粮油还正常，但是限制员工不出市。” 要说全停，根本不可能。 两人只能尽量的把一切都准备好。 “你怎么办？” 马上就要开学了。 简梨陷入了犹豫，她想让父母留在更安全的家乡。 王梦梅：“我们跟你一块走。” 不管是首都还是桃城，王梦梅都觉得一家人待在一起才最好。 王梦梅还有点担心赵春兰，可转念一想，王家庄外来人口少，到时候好管控。 “咱们市里到时候肯定会严格一些。” 王梦梅和简锋一商量，俩人最终决定还是跟着女儿去首都的房子住。 临走之前，王梦梅把家里的一切收拾好，给员工们做好了交代，如果有问题，直接就停业。 “你们放心，就算是停业，工资也是照发的。” 简锋也这样给员工打了预防针，没敢说太严重，只说是有病毒，让所有人都做好防护。 王梦梅给赵春兰买了点东西，回去后吓唬了赵春兰一下，让她不要老出门。 一家三口开车到了首都。 简梨戴着口罩去学校上课，不到几天时间，首都就出现了第一例感染。 一切和上辈子一样，但不同的是，上辈子简梨和父母分别两地，互相担心。 现在一家人在一起，简锋和王梦梅难得有休息的时候，减少了出门的时间，两人就在家里商量着怎么给简梨做点好吃的。 随着情况越来越严重，京大也有了第一例病例，宣布了停课。 在停课之前，已经陆续有同学回家。 学校宣布封校之前，简梨还特地准备了一大包吃的和各种防护用品给顾红。 整个宿舍，其他三个人都回家去了，只有顾红留在宿舍。 顾红倒是没有哭哭啼啼，而是淡定的表示自己已经从图书馆借了几十本书。 学校感染的学生全都被封在一栋特地空出来的宿舍楼里，其他学生不能回家的就在自己宿舍待着。 顾红：“我要把这些书都看完。你不用担心我，这不是还有小灵通吗？” 顾红卖小灵通这两年，少说也挣到了几万块，有了钱，顾红也合群许多。 简梨刚说完准备走，冯宝宝就套的严严实实的进了门。 冯宝宝手里也拿着一大包东西。 三个人面面相觑，冯宝宝放下手里的大包：“这里面都是些饼干啥的。” 简梨拿的也差不多。 顾红：“你们……” 话还没说完，陈兰与也来了。 如出一辙的大兜东西。 面对着三兜东西，顾红眼睛红了起来。 到处都这样严重，她打电话回家，那头的父亲和继母只说让她注意防护，说完就赶紧挂了电话，好像生怕病毒会沿着电话线传过去一样。 而室友们，却冒着风险一个个来给她送东西。 简梨拍拍她的肩膀。 “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顾红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出了门，简梨和室友们各自骑上自行车回家。 王帅和孙翠芳得了简锋和王梦梅的提醒，也早早的就在王云云的房子里住下，王帅也没被封在学校里。 简梨回到家，看到爸妈都在打电话。 随着情况越来越严重，一家人都再也没了笑脸。 所有人都在不停的打电话，在询问亲朋好友。 简梨想了想，在电脑上给程瑜和王云云留了言。给夏柳打了电话，得知夏柳也听她的，早早的就请假在家，这才放下心。又给两个师姐和董教授打了电话。 除开这些，简梨思来想去，电话最终打给了陶行检。 陶行检正在南方出差，现在已经被隔离在酒店。 简梨心吊了起来，多问了几句。 陶行检眉眼间多了些温柔，低声说道：“问题不大，只是公司有了一个病例，并不跟我同行。现在只是全体滞留在深圳。” 简梨：“……要做好防护。” 陶行检心花怒放，连声音都多了一层柔和：“好，你也是。” 简梨挂了电话，陶行检握着电话，最终笑了出来。 一小步也是前进。 简梨问完了陶行检，又从父母嘴里得知了林慧阿姨也把孔飞接回家去了。 王梦梅给省大的老师同学们都打了电话问候，挂了电话之后眉头舒展。 桃城比首都可安全多了。 正在庆幸间，得到了王梦兰的电话。 王梦兰在电话里哭的泣不成声。 “苹苹她申请去感染科了啊！” 简梨大惊失色。 一家人都慌了神志。 王梦兰在电话里哭着说道：“她在省医我就害怕，每天都要打电话问她，她都说忙忙忙，顾不上回我。前几天连电话都打不通了。今天我实在是怕的不行了，就打电话去省医问。结果才知道她自己打了申请书，去感染科了！” 王梦兰的天都要塌了：“你说这孩子怎么主意这么大呢！她要有个什么，我还活不活了啊！” “早知道，我就不让她读医！” 何止是不让读医，王梦兰甚至觉得只要女儿好好的，不读大学都可以。 她要强了一辈子，第一次这样吓的站不住。 简锋和王梦梅连安慰都无从说起。 简锋只能尽量从脑中盘点自己的人脉：“我找人问问苹苹的情况。” 现在人在感染科，谁都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连简锋都对打探消息不抱希望。 王梦兰哭了一通，最后也是毫无办法。 钱金来抽了一夜的烟，烟屁股在地上厚厚一层。 他两眼通红，看着哭泣的妻子，生平第一次抱住她。 “咱们都好好的，她既然进去了，最不想的就是你我担心。” 王梦兰在丈夫的怀抱里失声痛哭。 …… 非典停课了将近两个月，简锋和王梦梅远程问着家里的生意，王梦梅在省大的窗口停了，她店里还剩余的蔬菜和其他东西被她一全送给学校后勤。 简锋也接到了裘局长的电话，二话没说就把店里的存货单给了出去，让对方看着支取。 就连简梨，也主动跟上报了志愿者，在外面给人量体温做记录。 简锋原本是不愿意的，但是简梨执意要求。 她不过是万丈红尘里最渺小的一个人，历史书上不会留下她的名字。 可历史书上会记下，这一年，众志成城，抗击非典的一切。 …… 非典的余韵一直到六月才渐渐平息，学校打开了大门，宣布复课。 简梨回到宿舍，顾红扑上来，流着眼泪拥抱她。 “太好了！” 一切终于过去了！ 冯宝宝和陈兰与也回到宿舍，迎接她们的，是简梨和顾红的双重抱抱。 “太好啦！” 能够上学，真的太好了。 …… 钱苹从感染科出来，被王梦兰高高扬起的巴掌吓的闭上眼。 她就知道…… 哎？ 王梦兰抱住女儿，眼泪潸然而下。 “回家！” 有时候，我们之所以在外面一往无前，是因为家是我们最坚固的港湾。 第204章 眨眼间, 简梨已经从大三的学生变成了大四的学生。 弹指一挥间，大学的剩余时间已经成了倒数。 看着又一年的新生入学，一张张路过的脸上都写满了对大学生活的未知和向往。 简梨故作沧桑：“唉,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 冯宝宝切了一声：“你还说, 我们才是马上就要出学校了, 你不是还有几年吗？” 临近毕业, 大家的去处都逐渐清晰。 冯宝宝选择了考公，她和卫氢的感情日渐稳定。父母虽然不喜欢卫氢是个外地人，但卫氢毕业之后顺利落定了首都一家大学的教职, 这才让冯宝宝的父母松了口。 不过所谓的松口也不过是对两人视而不见而已。 都刚毕业没多久的人, 能不能走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顾红去了外企, 她跟冯宝宝不同，家里父母离异，又各自结婚。回到家乡，也不过是跟剪不断理还乱的家事搅缠不清。 这几年顾红卖小灵通，渐渐的也接触不少人。一些毕业的学长学姐们，都纷纷表示去外企好。外企福利工资都高。 对于顾红来说，一句工资高, 就足以让她心动。 所以纵然顾红的专业并不是很对口, 但是顾红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某知名外企。 大四刚开学没多久，顾红就不好意思的让简梨带她去买化妆品和衣服。 要去工作了, 总不能还跟学校一样素面朝天。 简梨在这方面还算是有点心得, 大三的暑假, 她的第三部作品终于完结。 随着作品完结，《魅画》也展露了自己最后的辉煌。 主编和姜柔都心知肚明，属于他们的时代, 逐渐在落下帷幕。 简梨密集的办了几次签售会。 终于把一件搁置许久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她的第一部作品，要搬上电视了。 简梨这边一松口，姜柔的电话就被打爆。 不仅如此，还有影视方为了绕开杂志社，直接到京大来堵人。 疯狂的劲头，让人害怕。 简梨本来是陪着顾红去置办行头的，冯宝宝和陈兰与正巧都没事，所以两个人的行程瞬间变成了四个人的行程。 “去动物园？” 大学生的最爱，就是逛地摊。这几年京大周围一到傍晚就有不少地摊出没，各种衣服鞋子，傍晚时候掺和着烤串炸货的香气，十分热闹。 再想要去更热闹的地方，那就是动物园的批发市场了。 天乐，聚龙，世纪天乐，合众…… 批发市场门口是各种扛着大包小包拉货的人，熙熙攘攘的人流档口，穿版的女孩子手脚麻利的一边给人展示一边打包。 宿舍四个人要说逛街，去的最多就是动物园。 顾红有点犹豫，以前去动物园她没什么，现在还去？ 她心里直打鼓。 简梨：“去看看呗，不行了咱们上二楼。” 批发市场都是一楼便宜，二楼有些外单和原单。 几个人在市场里到处逛，看到合适的，就简梨出马给人砍价。 简梨长得漂亮，又深谙砍价真理。 一问二走三回头，砍半磨价谈赠品。 顺利的买了几套版型还不错的通勤装之后，简梨小手一挥。 “走，买化妆品去！” 买化妆品，简梨就没去选择杂牌了，顾红的预算有限，她就带着顾红只买大牌的基础版彩妆。 粉底液，散粉，遮瑕，口红…… 全买完，宿舍四个人顺道去吃饭。 熟门熟路的到了离学校不远处的一处小店，推开门，是熟悉的麻辣烫串串香。 陈兰与坐下之后东张西望：“这家店比上次来的时候人多了啊。” 简梨忙着搅和麻酱调料：“那当然……你们吃辣吗？” 陈兰与不吃，冯宝宝和顾红都要求重辣。 简梨去点了单，熟门熟路的去后厨拿了几个干净的杯子。 “我妈自己都没想到，现在已经在看二店选址了。” 上半年一家三口在首都待了好几个月，结束之后王梦梅就决定来首都开店。 这几年，桃城和周围县市的市场都已经开发的差不多了，已经到了可以向外扩张的时候了。 王梦梅的事业比简锋更加灵活机动，简锋想要往外扩张，也只能是围绕着桃城周围慢慢来。而王梦梅则是前脚刚说完，后脚就开始选址开店。 简梨了解了家里的经济情况后，她给了母亲一个提议。 “不需要盲目扩张，以直营店和加盟店两种方式来。但是直营店，我的想法是买门面。” 从大一买了房子之后，简梨到现在也在有意的整合自己的想法。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买房，固然很爽，但是收租管理也是一个耗费极大精力的事情。 不如置换门面，就像是某国际连锁餐饮巨头，其实房地产的收益比门店的餐饮收益更亮眼。 简梨提出之后，王梦梅也觉得可以。 她和简锋是从苦处过来的，谨慎二字牢牢刻在两个人的心里。 之前简锋抵押房产去撬杠杆，本以为自己已经是胆子大的，结果一看身边那些小老板，胆子大的人比比皆是。 更有甚者，负债比资产还高出好几倍。 王梦梅对于那样的冒进还是不看好，她拿出当年省大学生给她做的五年规划，其实按照上面的要求，她现在的进度并不算差。 只是后面…… 王梦梅在五年上面改了个十五年。 她宁愿自己走的更慢，也不想要让女儿承担起家里生意的风险。 发财的时代，也不乏破产。 王梦梅见得多了，也时常给简锋提醒。 餐饮行业本就不如房地产暴利，但稳扎稳打，也许会走的更加长远。 就比如葛长峻，早些年在桃城也是一号人物，靠着自家的一点人脉做起来房地产公司，结果现在呢？ 葛明进去之后，葛长峻几次三番的来找简锋，态度也从一开始的随口一问变成了越来越热情。 葛长峻一口一个哥，曾经那股傲气悄然不见。 他是把葛明送进去了，但是曾经的合伙人还是防着他，给他下绊子。 手里的钱坐吃山空，葛长峻总想着投资挣钱。 结果投了一大圈，钱缩水了一半。 剩下的不敢投了，恰好简锋的生意越做越顺，粮油行业里谁不知道有个高材生女儿的简锋？ 葛长峻心里酸涩的厉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曾经他以为简锋会穷一辈子，自己会发达一辈子。可这才十年不到，一切都翻了个个。 早知道……早知道那年简锋借钱去学驾照，他应该结下那一份善缘的。 葛长峻心里后悔不迭，他知道，葛长源也在后悔。 简锋的女儿考进了京大，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漫画家。简锋在外头没少自豪的说女儿如何优秀。 简梨宁愿带着舅家的表亲发财，都没想过拉拔一下她爸这边的亲戚。 葛长峻在简锋一次次的拒绝中，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短视。 可说什么都晚了。 …… 王梦梅在首都开的第一家店，就在几所大学周围，买下的门面不大，简单装修之后就开了业。 简梨在开业时候带着宿舍几个人来捧场。 现在要是没有什么意外，宿舍聚餐都是放在这里。 简梨点了单，没一会儿，做好的东西就上了桌。 姚凤笑眯眯的跟简梨说道：“你这份辣度减半。你妈妈说了，不让你吃太辣。” 简梨啊了一声，嘟着嘴：“我都好了！” 她前段时间上火，再加上忙的心火旺盛，内热外寒，病了一次。 王梦梅知道之后狠狠数落了她一番，陪着输了几天水才罢休。 现在好了，连辣度都给她禁了。 简梨有气无力的挑着中辣的方便面，然后趁着姚凤阿姨没注意，偷偷在顾红碗里夹菜。 顾红：…… 冯宝宝：“……你有出息点吧。” 哪儿有在自己家店还跟做贼一样的。 简梨嚼着小酥肉：“你不懂，我妈现在管我可严了。” 上半年钱苹自作主张去感染科的事，在王家是一枚炸弹。炸的王梦梅姐弟几个都慌了神。 王梦梅的反应就是十分紧张，大概是被外甥女的行为勾起了回忆，她现在最怕就是简梨还玩以前那招“先干后说”。 王梦梅瞅准时间就给女儿做工作：“你有什么想做的一定要告诉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不会反对的，只要你不是让自己处在危险环境里。” 王梦梅之后，就是王跃东，王跃东也时不时给女儿打电话，王云云身在国外，有时候还跟简梨吐槽。 “说让我有什么跟家里说……我说什么啊！” 王云云在英国的日子十分充实，当然也遇到了很多烦心事，但她都一一摆平。 现在的王云云，已经开始打算申请英国的硕士。 不过一家人里，反应最大的还是王跃西两口子。 要知道，简梨和王帅还只是在首都，王成才可是在广州！ 当初王梦梅通知家人，也顺道通知了王成才。 因为王成才在中心，王梦梅甚至还说的多了一些，就差明着说那边危险，让王成才抓紧时间回家。 但是王成才只是因为工作耽搁了几天，等到他想回去的时候，王家庄不让回了。 王梦梅也是后来才知道，因为桃县出了两个病例，所以王家庄直接在庄头找了人看着小道，从首都和广州回去的，都不让进村。 李霞哭的震天响。 此时此刻，什么让儿子出息，什么要压姑子妯娌一头，她说也不说了。 电话打给王梦梅，李霞头一次这样卑微的请王梦梅帮忙。 “我就成才一个儿子，他要出什么事情，我还活不活了？” 李霞和王跃西好几个晚上没睡着。 直到后来王梦梅联系上王成才，得知了王成才已经被公司紧急转到了靠近的县城，安全性有了保障，这才让李霞稍稍松了一口气。 离家几年，王成才从来没有回过家。 他的钱倒是源源不断的往家里寄，从一开始一年寄几千，到现在一年能寄回来上万。 王成才显然成长了许多，在电话里还询问了王梦梅等人的安全。 “二姑，我明年要结婚了，到时候请你来吃喜酒。” 王成才又有了女朋友，王梦梅觉得这是个好事，问对方的情况。 王成才如实说了。 中专学历，川省女孩，相处在一起的同事。 唯一值得诟病的，就是家境很差。 被亲戚叫去外地，半路她瞧着不好直接跑了，现在不回家，对外就说自己一个人，没爹没妈。 王梦梅：“……你妈那边……” 王梦梅欣赏这样的脾气，但是也知道李霞那个性子，真要是儿媳是个这样的背景，她怕是要闹。 王成才语气平淡：“所以我不打算带她回去，我也不在家办酒。往后，我妈这边的关系就我自己来处理。” 第205章 也是出去之后, 王成才才明白自己当年错的有多么离谱。 离谱的他想狠狠抽自己几巴掌。 人家女孩子根本就没有那个义务去承担他和母亲的困境。 王成才自嘲的一笑，他妈总觉得他奇货可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很普通平凡。 王家这么多的孩子里，他的学历最差, 人也最纠结。 比上, 他没有钱苹努力勤奋。比下, 他没有简梨聪明，没有王云云智慧，连王帅的灵活机变也没有。 只有李霞把他当做一个金凤凰。 可王成才心里虚, 越虚, 就越想离控制欲强的母亲远一点。 现在想来, 离开这件事并不难，错误的是他没有完成这些课题就把别人拉入自己的旋涡里。 王梦梅皱眉：“你不在家办酒？你妈妈不可能同意。” 王成才：“随便她喜欢吧，反正我不会带女朋友回去。” 直到现在，王成才都不觉得自己能够完全处理好这些关系，但是他已经明白了。李霞是他的母亲，他不能让另一半来承担母亲的挑剔。 …… 简梨当然也听说了王成才的事，对此她表示很欣慰。 说实在的, 上辈子光是听着二舅妈跟她儿媳的那点吵闹瓜, 听也听够了。 王成才的逃避现在看是有效的，物理意义上的隔绝, 距离才能产生美。 一顿饭吃完, 简梨跟姚凤阿姨打了个招呼回学校。 姚凤正忙着, 随意的应了一声。 出了门，顾红好奇问简梨：“刚才那个阿姨看着很年轻啊。” 奇怪，上次来还不是她呢。 简梨：“这是我妈妈的朋友。” 原本这家店是安排了倪浩的师弟来带的, 但是因为倪浩最近结婚，所以抽不出人手。 王梦梅在店长里选了又选，最终是姚凤自告奋勇出面。 王梦梅本来是想要一个单身的店长去开辟事业，毕竟有家有业的派出去，孩子和家里都是难题。 姚凤：“那我最合适。” 她两个女儿，一个工作了，一个在大学。家里不用照顾。 至于男人…… 姚凤：“我离婚了。” 出来工作之后，姚凤越来越开朗，她从工作中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男人从一开始的暴跳如雷让她辞职，到后面的委委屈屈满脸怨气在家承担家务。再到后面…… 姚凤穿的越来越好看，王梦梅跟林慧的店有合作，拿了一批低价的美容卡，这些卡作为员工福利发了下去。 姚凤时不时的去做脸，又因为王梦梅总是鼓励员工们打扮的精神点，她买了很多衣服。 姚凤的女儿方雯没少鼓励她。 “妈妈你现在很漂亮哦，走出去别人都说咱们是姐妹。” 姚凤底子好，稍微一打扮，人就光彩照人。 姚凤的丈夫后来实在忍不住，开始偷偷跟踪姚凤。 被姚凤发现之后，对方理屈之后又叫嚣：“我就是要看看，你一天天穿的sao轰轰的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他总是觉得妻子越来越不安分，卖个麻辣烫，需要打扮擦粉？ 还有，姚凤怎么总不回家。 姚凤只觉得荒唐，以前丈夫跟她吵架，骂起人来也是这样脏的不能听。但那时候的姚凤却只会伤心。现在被丈夫这样指责，姚凤立刻反口质问：“我去哪儿？我没有自己的交际圈吗？我那么多的同事和下属，我们周末是出去爬山，是聚餐！” “你自己脏的臭的，少把别人也看那样！” 姚凤跟丈夫大吵一架，吵完姚凤神色冷淡：“你要是不想过了，咱们就离婚。” 一句离婚，男人炸了。 “你要跟我离婚？好啊，你还敢说你外头没人？” 姚凤一脸无所谓：“要说有人，别说我，你敢承认吗？” 庄燕自从离婚后，短暂的去了一趟南方，没待多久又回来了。 回来之后的庄燕开了一家服装店，本地的人多少有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她也不管，照样浓妆艳抹的开着店面过日子。 有人告诉姚凤，看见了庄燕跟她丈夫走一起。 本以为姚凤会崩溃，但姚凤只是哦了一声。 曾经的伤疤不会轻易消失，人跟人的信任，一旦有了裂痕，那就是永远。 丈夫和庄燕的过去，姚凤没有忘记。 现在再次显现，姚凤不忍了。 她冷静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咱们到了这个年纪，好聚好散吧。两个孩子都挺好的，不会不孝顺你。这套房子你要的话就给你。” 这几年姚凤逐渐清醒，方雯看母亲这样，虽然嘴上没说，但言语间也漏了一点当年的蛛丝马迹。 姚凤这才明白了，什么女儿撞了人，什么要赔偿，其实都是女儿为了保护她而设的局。 姚凤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自己太废物，以至于让上大学的女儿还要花费这样的心思来保护她这个大人。 因为心里清楚了这点，所以姚凤在财产上显得颇为大方。 她净身出户也无所谓，反正大头都在女儿那里。 姚凤这么一说，她丈夫也蔫了，只是还不同意离。 拉扯了很久，终于在今年年初办了离婚证。 王梦梅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很是讶异：“怎么都没听你说？” 姚凤叹气：“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现在人们对离婚还是不赞同的居多，像是庄燕，离了婚之后被人戳脊梁骨戳的厉害。 姚凤离婚，除了两个女儿十分支持之外，她的娘家妈差点跟她断绝关系。 “我看你是有点钱了就烧，好好的日子不过，还竟然离婚？” 姚凤说男人出轨。 “男人有点外花花算啥？你男人这些年对你够好了，你生两个女儿人家都不嫌弃。凤啊，你听妈的话，给你那工作辞了，好好跟你男人过。这把岁数还离婚，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呢。” 姚凤回想起亲妈的话，心如刀绞。 王梦梅想了想，同意了姚凤的申请。 “去首都也好，天宽地广，多看看就知道了，离婚哪儿算是个事。” 姚凤笑了：“我也这样想！” 其实还有一层原因她没说出来，那就是—— 最近前夫好像又动了复婚的念头，一个劲的找中人来说和。 姚凤找人打听了一下，这才无语到想走。 前夫当初跟她离婚，一来是姚凤主动提出不要家里的房子和存款，二来么，也是姚凤说中了，前夫跟庄燕又勾上了。 前夫自认为能够离了之后跟庄燕结婚。 谁知道离了婚，他兴冲冲去找庄燕，却被庄燕看傻子一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没事吧？” “咱俩这个关系，说难听点，就是姘头，谁要跟你结婚啊！” 庄燕翻个白眼，她现在外头名声不好，是个坏女人。 但坏女人也有智商的！ 她自己有店面，每个月流水可观，自己还买了房子。 她有钱有闲有貌的，要这么个又老又丑还没钱的？ 姚凤的前夫傻了眼。 庄燕嫌弃的把人往外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不就是觉得我比你前妻会挣钱吗？不好意思，我只花男人的钱，不会给男人花钱的。” 她跟对方勾上，也只是从他那儿薅钱罢了。 这废物还真以为自己喜欢他啊！ 姚凤的前夫回过头，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落着。 房子是有，但他总不能卖了房子吧？ 存款也有，但他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以前没离婚，姚凤挣钱，女儿也往家里贴补，一个月日子清闲又自在。现在…… 他不好意思问女儿要钱。 才五十多的岁数，正是还能干的时候，谁家老的会这时候就让孩子养老？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复婚。 可姚凤不愿意，不光是不愿意，她还直接跑了。 中午时分人潮涌动，来往的食客络绎不绝，姚凤嗓门洪亮。 “来来来，咱们排个队啊。” “中辣，米饭，再来个北冰洋？” “一共八块八。” …… 忙过正午，姚凤简单收拾了之后，匆匆出门。 打车直奔朝阳三环。 在路口下了车，姚凤匆匆跟人汇合，忙忙碌碌一下午。 晚上电话打给王梦梅。 “老板，你交代的事我看好了。” “就三环边这儿，一个底商和一个商场朝外门面。其他的门面都一般。” “中介说是时间很紧张，要是有意向，就在下周之前交定金。” 姚凤脸上是忙过之后的红晕。 “我觉得两个都可以拿下。到时候底商用来开店，另一个面积比较大，可以让倪浩过来。” 王梦梅说了什么没听清，但姚凤已经喜上眉梢。 “好嘞！” 二店和长青快餐店，都要开到这里来了！ 第206章 简梨的大四总结起来就一件事最忙。 那就是《星竹传》的影视化。 自从简梨放出了要启动《星竹传》的影视化的消息, 各路人马都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每天守在简梨的学校等人的还是轻的，更多的是从简梨身边人下手。 简梨在京大名声在外，可她不住宿舍, 有人消息灵透，很快就得知了京大北门的小灵通店, 跟简梨似乎有点关系。 于是现在学业不忙的王帅就被人堵在店里了。 王帅偷偷给简梨打电话, 声音里全是不可思议。 “姐, 你知道他们说啥吗？他们说可以签我当明星！” 简梨：…… 她都差点忘了，这时候还时兴一种职业，叫星探。 有几次简梨走过电影学院的胡同, 总会被人追上好几条街, 嘴里一个劲的喊着让她去试镜, 说她一定能红。 王帅被人恭维的心里美滋滋的，捂着话筒：“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能去拍电影啊？他们说我长得像古天乐！” 像古天乐！王帅一听就心花怒放。 简梨：“……太过分了。” 面对着王帅那张脸，还能昧着良心夸古天乐？ 王帅不服气，嘟嘟囔囔：“咋啦？我是黑一点，但是古天乐现在不是也黑了吗？我这是男人的阳刚气！” 简梨：“怎么？你现在不想开小灵通店了？准备去当明星？” 王帅：“明星挣钱多不多？” 简梨想了想：“反正现在不多。” 天价片酬那都是十多年之后的事了，现在的影视明星薪资还处于一个比较平均的水平。 一说没钱, 王帅就兴趣缺缺：“那算了, 古天乐也不一定非要演电视剧嘛。” 他当个卖小灵通的古天乐也不错。 过去一两年，小灵通终于在高校迎来了爆发潮, 当然, 京大周围也开了很多的小灵通店面。蛋糕大了, 当然分蛋糕的也多了。 王帅趁机又在桃城自己开了两家店，只是这两家店就不再是跟简梨合伙了。 王帅靠着小灵通店，比他姐王云云赚的都多。 他似乎天生就通做生意这一套, 年纪不大，却格外的会说话。 简梨看过他推销，不得不感叹这个弟弟是个人才。 怪不得上辈子那一批被抓的传销人员里，他被判的最久——业绩肯定是顶尖。 简梨大四，他大三，正好也是到了毕业时候，王帅有了大把的时间花在挣钱上，王帅就在几个小灵通店面中间来回跑，偶尔还跟几个同学一块出去倒腾点神神秘秘的东西。 孙翠芳来了首都一年多，人看着比在王家庄年轻多了。 儿子创业，女儿出国，她如果现在回去王家庄，肯定所有人都会羡慕她。 但是孙翠芳不回去，她不但不回去，还觉得男人来不来都无所谓了。 以前她总觉得不跟着王跃东，她就没有那个能力在城市中立足。天知道当时王云云带她坐上火车出省，那是她第一次走出本省。 孙翠芳愣怔了很久，看着窗外的景色从一片平原逐渐变成了山丘，城镇，大城市…… 她喃喃自语：“真大啊。” 她后来一步步试探着迈出步伐，从看店，到自己支个摊子卖炸串。再到现在—— 孙翠芳开了个一个小小的炸串店。 王梦梅十分不解，皱着眉问她怎么个考虑。 “你要是想要开店，就来我这里，我都提过好几次了。” 王梦梅深知孙翠芳跟李霞不一样，换了李霞，她怎么都不会用。可孙翠芳干活麻利又有眼色，王梦梅都准备好让孙翠芳去她那儿当个店长。 孙翠芳婉拒了王梦梅伸来的橄榄枝。 “二姐，真不用。” 她不像是王梦梅，走出一步之后还想着再往前去看看。 她就希望自己能干个安安稳稳的小店，守着一个店，过一辈子。 孙翠芳不好意思道：“我小时候就羡慕咱城东那家卖豆腐的。” 都说人生三大苦，乘船打铁卖豆腐。 但是孙翠芳娘家穷的厉害，她爹当年是个老看地仙，平日里就靠着给人家掐掐算算换点米粮，后来还赶上特殊时期，人给拉出去斗，没几年就没了。她娘呢，在她十三岁上头改嫁去了新疆，把她一个留在老家。 孙翠芳回想起小时候，那时候她爹去城里给人掐算，晚上回来总要买块豆腐。 热豆腐放热锅里煮，一大块撇下来直接热腾腾的吃。 孙翠芳那时候就羡慕人家自己开店的，觉得能开店就一定能吃饱。 直到现在，孙翠芳的最大人生目标，就是开一家店。 不是给人打工，也不是要挣大钱，她就想自己当个小老板。 王梦梅沉默许久，最后把自己新买的店面让给孙翠芳开店。 孙翠芳开了店，王跃东老婆孩子都在首都，心里惦记着，时不时的来，来了几次，他越待越不想回家。 可不回家，赵春兰怎么办？ 别说是把老娘扔在家里给王跃西照顾，就算是王跃西肯，他也不肯的。 夫妻两个在这个问题上再次卡住，最后还是王帅给解了围。 “多大点事，我打算买个大房子，给奶奶和你都接来！” 王跃东眉毛竖起：“你奶都多大岁数了？她才不来呢！” 王帅：“那是你说，她肯定不来。” 换了他，可不一定呢。 王跃东：…… 王帅动作利索，没跟家里人商量，只是给远在英国的王云云打了个电话报告申请。 得了王云云的允许，王帅按揭买了一套大四居的一楼，离王云云买的小房子步行十分钟。 搞定了房子，王帅只是跑了一次王家庄，一点磕巴没打，就给赵春兰接来了。 赵春兰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逢人就说自己要去首都享孙子的福了。 “孩子现在自己买的房子，说是为了方便我，还特意买的一楼呢！” 赵春兰趾高气扬，那些年多少人说她把王帅宠坏，说王帅将来迟早要去蹲班房。 现在呢？ 她赵春兰，得了孙子的孝敬了！ 赵春兰来了首都，王梦梅也高兴。王跃东和孙翠芳都去忙活小店的事，她要是闲着，就去带赵春兰出去景点玩。 赵春兰走一路歇一路，王梦梅一说要回去，她还不肯。 “好不容易掏钱买了票的，没看够我可不走。” 赵春兰贪婪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要把这些景色全都刻在脑海里。 她赵春兰，这辈子是真值了。 王跃东一家虽然还没迁走户口，但是老家的人都觉得迟早的事。 “谁能想到王帅这小子也有今天呢？” 如果说早几年，大家对于王跃东夫妻的羡慕里还夹杂着嫉妒，那现在，嫉妒是一点都没有了。 因为大家都清楚的认识到，他们已经看不到王家人的车尾灯了。 …… 王帅给简梨通报了消息，简梨挂了电话都忍不住苦恼。 她自己都没想到《星竹传》的影视版权会这样热火。 姜柔奇怪的看着她：“你对自己的人气还没有清楚认识吗？” 简梨的第三部作品在国内反响不如前两部，但是在海外，作品居然大放异彩！ 尤其是日本和韩国，负责海外出版的公司甚至还花了重金邀请简梨去签售。 因为简梨忙于学业和《星竹传》的影视化才未能成行。 姜柔：“你的第一部作品设定太亮眼了，后来很多本作品都是照着这个来的。” 某种程度上，也是开宗立派了。 所以简梨宣布《星竹传》影视化，现在已经成为了业内的第一大饼。 简梨打了个哆嗦：“小柔姐，你好夸张。” 什么业内第一大饼，听得她肝颤。 姜柔淡淡的看她一眼：“现在还只是个开始，按照你的要求，选角你要决定权，拍摄你要全程参与……等影视公司定下来，你再看看有多少人找你。” 男演员，女演员，经纪公司…… 简梨：…… 被姜柔打了个预防针，简梨再回到学校，再从董教授那里得知，有资方已经找到她那边去了。 简梨麻木道：“老师，别告诉我你也要请我去吃饭吧？” 最近来约饭的太多了，也就是简梨警惕性强，不然那种把作者灌醉了之后再骗作者签了所有影视版权的事还真有可能发生…… 董教授哈哈笑道：“我才不是给人说情呢，我就是来问问你什么时候拍，到时候你两个师姐跟我一块去看看现场。” 董教授开明的表达了对简梨“不务正业”的赞赏。 “你的第三部作品，我上次去开会还跟几个人聊呢。大家都说你画的挺好，尤其是国宝部分，故事感人至深，对文物的解释也很到位。” 简梨：“……老师，你上次去开的会，该不会是博物馆那个会吧？” 如果她没记错，那可是汇集了国内所有历史领域大咖的会议！主要目标是为了商讨博物馆修订进度的！ 董教授：“这不挺好的吗？你几个师叔也说了，早该把文化领域的东西抓一抓，省的很多人对咱们自己的文化不了解，有些外国人一看还以为是日韩的东西。” “文化传播这种事，不能总依靠官方的渠道，漫画，小说，游戏，只要不是更改历史，都可以作为传播的媒介。” 董教授一改刚才的戏谑：“咱们读历史的，总该知道那句话，为往圣继绝学。谁说继绝学就非得一板一眼的继呢？” 跟简梨说完这些，董教授又问简梨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 “这几年我也在一些历史剧里当过顾问，这方面的人脉也有一点。” 要不也不能被人找到头上去。 “需要我给你找几个靠谱的团队吗？” 简梨：“不用了老师，我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 《星竹传》的影视版权花落一家简梨上辈子就听过的大公司。 对方在曾经那些年出了很多部叫好又叫座的电视剧，捧出了好几个大红大紫的男女明星。 简梨跟对方公司的负责人见面，重申了自己的主张。 “我要全程跟组，并且谁都不可以在我不同意的情况下更改我的内容。” “当然。” 合作方嘴角挂着一抹笑：“不仅如此，我们还有一个更好的提议。” “我们打算举办一场海选。” 第207章 制作公司在拿下《星竹传》的版权之前就做了评估, 都是些影视圈里的老鸟，通过对作品和市场的分析，这群人得出了一个结论。 国内的影视市场, 将会迎来一场变革。 之所以说是变革，是因为这些年出现在电视上的作品, 大多是合家欢题材。 什么是合家欢呢？ 就是对观众没有很多限制, 一部作品出来, 男女老少都可以看，都喜闻乐见。 但是随着前两年几部作品的现象级传播，制作公司也发现了偶像题材的潜力。 一部《流星花园》, 让几名主演爆红。《还珠格格》更是现象级爆火。 要说这些作品有什么共同特点, 那就是在年轻女孩中有非常明显的传播。 公司负责人对着简梨毫不遮掩：“这样的题材, 肯定是要捧人的。” 在简梨皱眉之前，对方又表示，目前为止，捧谁并没有定下来。 “我们公司马上要签一批演员，也想要借这个机会，挑选一些好苗子。” 合作共赢的事情，他们自己要签约的人, 也不可能选太差的。再说了, 简梨都把她的一票否决写到了合同里，这种得罪人的事, 能不做还是不做的好。 事实上, 说是海选, 更多的还是在三大演艺院校中选。基础的素质都是有的。 简梨和公司的经纪总监，还有他这个负责人，三个人共同组成评审团。 简梨头皮都麻了：“还要评审团？” 负责人：“……要不然你只来终审？” 简梨：“你们就没有一点更合适的方式……比如做一些宣传片, 每个人都有公式照，然后可以让人投票的吗？” 负责人：“什么公式照？” 简梨：哦，想起来了，这不是选爱豆。 跟负责人解释了公式照以及观众投票，简梨就看见对方的眼睛唰的一下亮起来。 连连叫好。 “这个有意思，这个可太好了。” 戏拍出来还有宣传，如果现在就直接搞海选，在海选中加大观众投票。简梨说的那个什么“短信投票”，这不是现成的宣传方式？ 制作人甚至已经把思绪延伸到了更远！ 公司现在不仅有影视部，还有音乐部！ 音乐部选人，是不是可以跟电视台合作，承包电视台的节目，到时候直播海选，观众用短信投票？ 简梨还不知道自己的蝴蝶翅膀一扇，直接把上辈子的某音乐选秀节目扇的早出现了两年。 此刻的她满心都是拍剧要多久。 负责人：“在横店拍，不太久。但……后期时间会长。” 说到这里，他也很怨念。 简梨在挑选影视公司时候，让他们交预算表，预算中特效比例不能低于一定数额。 简梨自己的话说是“仙侠作品，特效是锦上添花”，说着锦上添花，但行动却很诚实，这花不仅要贵，还要足够好看。 负责人肉痛不已：“今年开拍，明年要做半年的特效后期，要到后年才能上映。” 不过如果按照简梨提议的这种方式来，倒是不担心时间太久观众热情消退了。 “我们最近这段时间就开始海选，到时候请您到场。” 负责人跟某地方台达成协议，海选直播。 敲定了合作，简梨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但这口气还没喘太久，就像是姜柔预言的一样，选角开始了。 简梨有选角权利这件事不是秘密，于是很多小经纪人就想要在简梨这里找突破。 最离谱的是，有人主动找上门来问简梨为什么不把女主角留给自己演。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经纪人。” 原作者出演，再加上简梨漂亮，作品一定会火。 简梨哭笑不得把人赶走。 真能瞎掰。 她是漂亮，但她的漂亮远远没到在娱乐圈横着走的程度。而且比起专业演员，她的脸不够上镜，也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 把女主留给自己演，才是最不合适的。 简梨看的清楚，并不理会旁人的言语。 直到海选开始。 制作公司场面搞的大，找了一个五星级酒店，包了一层楼。 简梨到的时候，负责人正笑着给人捧场。 不用说，简梨就知道那边站着的是投资方。 简梨被工作人员指引到这边，负责人远远看着简梨就招手。 “简老师，这边！” 简梨走过去，她今天穿了一身还算是正式的套装，上衣是草绿色的羊绒大衣，脚上踩着黑色的半长筒靴。 在一众为了海选打扮的相对素净的人里，简梨显得较为扎眼。 负责人笑着介绍：“这是咱们这部剧的投资方，红兴传媒的郝总，这位是刘总。” 简梨礼貌的打了招呼。 郝总很意外原作者居然是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那个叫刘总的，眼神却叫简梨很不舒服。 负责人吹捧起简梨的学历：“这位是京大的高材生。” 郝总闻言多了一分钦佩：“怪不得呢。” 说着跟简梨交换了名片。 简梨客客气气的跟人聊了几句，然后推说自己要去忙了。 郝总转过头跟负责人感叹：“要么现在的小年轻厉害呢，这才多大啊，都有这样的成就了。” 负责人：“可不是么，她画这部的时候，听说才初中。” 郝总：“十几岁？” 负责人点点头：“之前一直是传言，这不是签约了吗，我亲自问过的。” “不得了不得了。” 负责人眼角余光瞥着陷入沉思的刘总，意有所指道：“她在京大很有名气。刚上大学有人造谣她，她给人直接告了，给对方留了个案底。不瞒您说，我都怕这祖宗拍摄过程中有个不合适给我撂挑子。” 郝总纳闷了，撂挑子就撂挑子呗，反正已经开机了，缺了她一个还能不拍？ 负责人连连摆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合同签的死。人家不知道找哪儿的律师起的合同，中间如果我们不符合她的要求，对方可以直接把版权拿走给别人的。” 那合同负责人找了好几个人改，最后都说改不了。 负责人还试图偷偷摸摸在签约前稍微动几个细节，也被人家给揪出来，简梨就差问他还愿不愿意签了。 吓得他再不敢说什么，麻溜的签上名字。 郝总闻言皱眉道：“这不胡闹吗？她不如意就叫戏拍不下去，老朱，你之前可没给我讲这么细。” 负责人老朱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不是我不说，我以为你都知道的。她这个合同在业内都出名了，你看谁家签影视版权是原作者给合同的？人家就这么干，你要是不愿意，就不跟你签。我也是上上下下的打点了很久，这才拿下的。” 郝总陷入了迷思，他觉得周围的人都有点疯了。 这不过是部电视剧！ 怎么还捧着原作者？ 老朱一脸“我劝你看开”的表情：“其实往好处想想，这说明人家上心，至少质量上是不用操心了。” 简梨要的版权价格不算高，至少比老朱想象中低了好几个度。 对方看样子也不缺钱，那份合同，懂行的人看了都说光是咨询费都差不多得好几万，还不一定有人接。一看就是资深律师起的。 简梨花了这么多的精力和时间，难道是为了把自己的作品拍砸的？ 不可能！ 她只会比任何人都上心，因为她参与过多，这部作品的好坏直接干系到她的风评。 老朱痛并快乐着：“原作我看了，只要把控好，一定火。” 不对，是必须火。 要不然公司会主动提出海选吗？ 影视剧的成绩是一时的，但要是捧出来几个大明星，这可是公司的摇钱树。 郝总被老朱的说法打动，跃跃欲试的问道：“你们公司……有点眉目没？” 这是打听能不能从老朱手里要一个男配或者女配的名额了。 老朱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苦笑道：“哥，我刚说完你怎么忘了。我们能决定的很有限，主要看台上那位。” 就算是提前黑幕好的人选，人家不点头，这剧就演不上！ 郝总跟老朱讨论的热烈，一旁的刘总眯着眼睛，半天没有说话。 直到郝总告辞，刘总也起身。 “老朱，改天我请你吃饭哈。今个有点事，我得先去忙了。” 刘总走了，老朱偷偷在背后啐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 一脸肾虚样，听到人家能耐了屁都不放一个。 老朱转过脸，跟身边的助理说道：“去，门口看看武总，杨总来没。” 以前捧着姓刘的，是因为这王八蛋手里有钱，自己又不好找投资。 现在老朱可不怕这些，他这部戏，不缺钱！ 看着台上已经开始表演的少男少女，老朱心里美滋滋的。 虽然简梨要求多，但是能耐的人，有点脾气可太正常了。 “去，给咱简老师找两个知情懂事的实习生跟着当助理。” “记得，要长得好看的。” 第208章 简梨坐在台上, 感觉…… 有点爽。 要不有人说权利是最好的美容产品呢。 台下贴着号码牌的青年男女一个个使劲浑身力气的表演，眼角余光死死盯着台上的评委。一颦一笑都会让对方心里震动，简梨轻轻皱个眉, 旁边的老朱都得赶紧小声问她是不是有哪儿不对。 简梨：“……倒是没有哪儿不对。” 老朱提前把这些人选的照片都给简梨看了，也有厚厚一沓子简历放在简梨的手边。 简梨趁着休息的间隙问老朱：“你确定几个大院校的合适人选都在这里了？” 老朱点点头：“有些院校的老师管的严, 我们还去说了好话的。” 要是搁在早些年, 学校基本不会放学生出来的, 还没学成，出来拍戏不是倒学校的招牌吗？ 但是现在也不同了，这几年好几个在读时候就出了名的。学生们自己都蠢蠢欲动, 不乏一些碰到一个好角色, 宁愿休学都要去拍的。 老朱小心觑着简梨的脸色：“我刚才看男生组的十四号就很不错啊。” 长得剑眉星目, 脸庞周正，在学校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 简梨回忆了一下十四号是谁，她有些脸盲，只要不是能在短时间留住她注意力的，她都是扭头就忘。 但这个十四号，她还真有印象。 “……我觉得不好。” 对方是那种长辈们会很喜欢的正气长相，不是说这种长相不好, 但是《星竹传》的男主是神仙啊, 比起有点钝感的长相，精致, 帅气, 不落地的长相会更符合人设。 而且—— “我瞧着他很勉强。” 选秀的环节是简单的自我介绍, 才艺展示，还有问答。 对方在自我介绍里面不自觉的就流露出了一点对于这部原作的看不起。 老朱干笑了两声：“他老师说他在几个电影剧组演过角色。” 电影圈么，架子当然端的比电视剧圈高一些。 简梨沉思片刻：“那不行。” 仙侠剧没有信念感, 演出来就是个四不像。 老朱只能摊手：“今天才第一天，再看看好了。” 这才是初选，选完之后还有复选，复选之后还有投票最终选择。 整整三天的初选，简梨最后挑了二十多个她勉强看的过去的进了复选。 简梨走后，老朱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经纪部总监这才抱怨起来。 “这小姑娘到底怎么想的啊。” 男生要的全是奶油小生那一挂的。 这能火？ 老朱也心里没底，可这事他也决定不了。 “再看看。” 这里头也不全是这样的，这不是还有几组挺好的？ 经纪总监苦大仇深：“那都是配角组。” 这姑娘是真不考虑他们签了人怎么做，每个人选都是按照她的人物设定挑的。 老朱心里也虚，但对着下面的人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觉得她挑的还行。” “不是说好的往后要转型吗？肯定要迈出这一步的。” 经纪总监叹气：“我就是怕咱们请来的导演不认。” 老朱也头大了。 等到了复选，参与决定的人就多了。 投资方会来人，虽然嘴上答应简梨让她全权决定，但是投资方肯定会变着法子的往里面塞人，公司能保住男女主的人选，但是配角上肯定要做出一点让步的。 而且还有导演组，这次拍摄定下的导演是香港来的。 听说也是个怪脾气。 不过拍戏大多数时间都是这样，这些年见多识广的老朱很快调整好了心情。 “说不准一个组里两个难搞的人物，还会负负得正呢。” 经纪总监：…… ***** 这一年的冬天来的早，十二月初就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简梨站在学校门口，毛茸茸的帽子是王梦梅给她买的，小猴子的图案盘在头顶。简梨穿着厚实的靴子，整张脸被包裹在羊绒围巾里。 直到不远处亮起一束车辆的灯光。 简梨慢吞吞的走到车子前，陶行检坐在驾驶位，正在打电话。看到她上车，就拧高了车内的暖风。 简梨嫉妒的看了一眼车标。 陶行检的电话不太长，不到一分钟就挂断。 “今天有点太忙了，怎么？你的海选还满意吗？” 程瑜离开这一年，简梨和陶行检的关系并没有因为程瑜不在而冷淡下来。 相反，简梨甚至觉得两个人的交集有点太多了。 王梦梅和简锋的生意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简锋遇上过欠钱不还的客户，王梦梅也碰到过吃了一口麻辣烫就往地上倒要钱的老人。 小事乱七八糟，陶行检次次帮忙。 简梨这边又有作品的海外行，影视公司的合同，平均一个月总要跟陶行检见两三次面。 见面次数多了，两人的相处也就放开了不少。 就像现在，陶行检一问，简梨就把憋了好久的瓜一个个往外吐。 “还行，我跟你说，那谁谁你知道吗？就去年比较火的那个电视剧，他是男主角。朱经理请来的化妆师说是跟过那个剧组的妆造。” “哦，然后呢？” 简梨两眼放光：“化妆师说那人其实可龟毛了！然后还跟女主角吵架，俩人前脚吵架，后脚就拍吻戏。我的天，真看不出来！” 陶行检打着方向盘，听简梨叽叽喳喳跟他说这几天发生的各种瓜。 “还有我们的海选哦，中间有一个人，上来就说他姐是某某演员，我还没反应过来呢，老朱就让我给选上，说给他姐个面子，等到复选再把他刷了。你说他是不是傻？本来我觉得他还行的，但是他上来就说他姐是谁谁，老朱贼烦他姐了，说他姐之前拍戏时候耍大牌。” 简梨摇着头：“啧啧，现在好了，我是能决定人选，但是老朱也有不签人的权利。” 陶行检：“我看你选人选的很开心？” 简梨：“当然开心啊。” 有一群帅哥美女养眼，还能选角。 “而且老朱给我配了两个助理呢，说是后面跟组，一个生活助理，一个业务助理。” 陶行检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 简梨还在一脸向往：“听说横店现在建设的可好了，我打算到时候去帮王梦梅女士选选址，把店开过去！” 王梦梅现在的直营分店已经开了三十多家，明年下半年就要放开加盟。 但是王梦梅的原则是，每个地方都要先开卫星店。 简梨觉得横店就是个好地方，开个麻辣烫店多好！ 陶行检肯定了简梨的想法，然后装作不在意的问道：“那两个助理……多大岁数？” 简梨：“没多大吧，一个刚十九岁，另一个好像比我大一岁。说起来这个也很巧哦，比我大一岁的跟咱们是同乡，也是桃城人。说是从传媒学院毕业的，现在是预备经纪人了都。” 简梨感叹起娱乐圈人的人精程度，老朱把人指给她之后，她都没有主动破冰呢，对方两个人就格外有眼色的给她倒茶，另一个搬着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小声给她解释一些她不懂的事情。 太人精了。 等到休息时候，助理还会主动找话题，聊什么对方都能接几句。中午偶尔聚餐，在简梨说完自己不喝酒后，两个人还会主动挡酒。 作为被人精服务的一方，简梨可耻的觉得很爽。 陶行检：…… 察觉到陶行检不说话了，简梨这才突然想起来今天的主要目的，有点不好意思。 “程瑜是下周的机票吗？” 陶行检嗯了一声。 简梨：“那你今天回去记得把程瑜的行程给我发一下，我下周提前空出时间来。” 一年啊，简梨还真的有点想程瑜了。 程瑜刚到日本的时候，每天都在哭唧唧的给简梨留言。 说起来都是泪，她一边要过语言关，另一边还悲惨的发现自己跟不上授课节奏！ 简梨每次都耐心地回复，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对程瑜的钦佩。 曾经那个连被保姆欺负都不敢告诉家长的孩子，现在在异国他乡，竟然可以坚持这么久。 “也不知道程瑜现在是不是变得没那么好欺负了。” 上次她留言，说自己鼓足勇气找了楼上总是晚上发出噪音的邻居投诉。 虽然后续是对方还在持续噪音，但是程瑜能做出这一个举动，无疑是让简梨感叹孩子真的大了。 陶行检把车子停在一处私房菜馆，拉开车门。 简梨下了车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的帽子刚才摘了放在座位上。 还不等她回头去拿，陶行检就已经走到这边，把帽子给她扶正。 冰凉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简梨的脸颊。 “……走吧。” 简梨跟在陶行检身后亦步亦趋。 这一家私房菜馆，简梨吃过一次就十分想念，可以说最近几次，每次不需要面谈的合同，简梨都故意找陶行检，为的就是这家会员制的私房菜。 简梨曾经也悄悄问过这家店的服务员怎么成为会员，对方笑眯眯的客气告诉她。 不光要有三个会员引荐，还要一年交多少会费。 那个会费的金额，叫简梨咋舌。 两人进了里面，装修雅致的房间里点着熏香，简梨欢呼一声甩了身上的羽绒服就盘腿坐下开始看菜单。 陶行检要了两杯果茶，最后想了想，又加了一杯白葡萄酒。 不多时，菜上来了。简梨只顾着吃菜，陶行检基本没动筷子，而是一个人抿着酒。 私房菜馆的手艺叫人欲罢不能，简梨点了一盘子自己最喜欢吃的熏鱼块，吃到一半，就看着对面的陶行检脱了西装外套。 陶行检有腹肌！ 简梨嘴巴里的熏鱼不下心掉了下来。 偏偏陶行检好像并没有察觉简梨在偷看，脱了外套之后，他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 简梨：！！！ 第209章 陶行检扯松了领带, 眼神变得逐渐迷离。 简梨心乱如麻。 “检哥？” 喊了两声，陶行检这才慢悠悠的抬眼看回来。 平素冷静又克制一脸精英样子的人，这会儿虽然还撑着面上的架子不倒, 但是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他眼底的水波荡漾。 陶行检坐在椅子上，西装衬衣贴着身子, 胸肌不算过分发达, 挽起的衬衫袖子下, 是遒劲的肌肉和青蓝色的血管。紧绷的衬衫下依稀能看到腹肌的影子。 简梨拿过酒杯闻了闻：…… 不是，她心里满是困惑。 刚才她看陶行检要了一杯酒，还以为这人是能喝呢。这一杯白葡萄酒, 就给人晕成这样？ 陶行检喝醉了也没闹, 就呆呆坐在原地, 目光死死的看着简梨。 简梨起身，他的目光也抬高。 简梨坐下，他的目光也就随之落下。 简梨顿时头大起来，她没想到陶行检这么不能喝！ 不能喝要什么酒！ 简梨认命的去掏对方的西装外套，从兜里摸出车钥匙。 简梨起身走到门边去叫服务员。 陶行检好像听不见人话了，看见简梨走了，他也踉踉跄跄要起身。 简梨把人按下去：“老实待着！” 喊来服务员, 简梨十分抱歉的跟人商量：“麻烦给人扶到车上……再拿两个打包盒。” 服务员见怪不怪, 利索的帮简梨打包好菜，然后又扶着陶行检到了车边。 简梨没给陶行检穿西装外套, 这人喝醉了之后竟然有种奇异的固执, 简梨给他穿上左袖子, 他就把右边的袖子扯下来，简梨穿右边，他又扯左边。 扯动期间, 衬衣的下摆从裤子里挣脱出来。 简梨：…… 很好，刚才是看见腹肌的影子，现在是摸到了腹肌的样子。 没办法，最后只能把陶行检穿来的大衣往身上一披，反正车里有暖风，冻不着。 把喝醉的陶行检丢在后车座上。 简梨满头大汗，给两个服务人一人发了五百小费——从陶行检兜里掏的。 陶行检喝醉了，但他既不睡觉，也不闹事，简梨让人把他扶到后车座，他还自己调整了位置，端端正正的坐好。 然后，目光还是紧紧黏着简梨。 简梨发动汽车，回过头：“我话先说好，我是个本本族，要是撞了你的车，可都怪你。” 她今年暑假考下了驾照，但是考完之后，依旧是不怎么开车。 陶行检本来还一脸平静，听见简梨这句话，等了十几秒，突然笑了。 “好。” 陶行检的眼镜在刚才搬人的时候已经摘掉了，这会儿水润一片的眼睛看向简梨，眼波流转间，是简梨从未见过的陶行检。 简梨红着脸转过头，心里骂了一句狗男人。 长这么好看，这辈子还能遇上什么难事！ 就算是不当律师去找富婆包养都活的下去！ 车子开的极慢，陶行检规规矩矩的坐了全程，眼都不合一下。 简梨原本想把陶行检送回他家，但是又想到陶行检家里没人，万一对方半夜出了事，她还怎么跟程瑜交待？ 索性带回自己家。 车子停在了简梨家楼下，简梨下了车，把人扶出来。 陶行检大半个身子靠在简梨身上，简梨小声吐槽：“得亏我是练过的，不然还真扛不动你。” 陶行检一米八八，简梨扶着人像是扶着一棵树。把人扶到家门口，从兜里艰难找出自己的钥匙打开门。 王十一哼哼唧唧的叫着跑过来，一看到简梨还扶着一个人，立刻警惕的盯着对方。 简梨：“十一帮个忙，剩菜在楼下车子旁边，你去叼上来。” 王十一听到简梨指示，却没动作，半蹲在原地，眼里全是不放心。 简梨把陶行检卸货在沙发上：“别看啦，这是熟人，去，给剩菜拿上来！” 王十一呜呜了一声，这才一步三回头的下去了。 狗从楼下上来，简梨就关了门。 她先把自己身上累赘的外套脱了，然后看着陶行检犯了难。 这人要是睡着了还好，她把人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一夜。 可关键是，陶行检睁着眼啊！ 简梨拍拍他的后背：“你吐不吐？” 陶行检半晌才摇摇头。 “那你渴不渴？” 陶行检先摇头，摇了一半又点头。 简梨倒了一杯水给他，陶行检不接。 简梨只能认命喂水。 陶行检的喉结上下动着，一杯水喝了大半，喝到最后，陶行检似乎是不想喝了，但简梨没发觉。 一杯水里的小半杯，全洒在陶行检身上。 简梨：……很好，衬衣打湿了。 腹肌不光是摸到，现在是直接大剌剌的叫她看个分明！连裤子都被打湿了一片。 陶行检也低着头看，看了半天，皱着眉：“湿了。” 说着就要脱。 简梨：！！！ “你干嘛！” 陶行检委屈道：“湿了。” 简梨：“……不准脱！” 陶行检还在复读机一样重复：“湿了。” 不舒服，怎么不能脱？ 简梨没办法了，红着脸去简锋的柜子里找出来一套家居服丢给陶行检。 “换这个！” 说着简梨就避过身子，不看。 陶行检挣扎了几下，又嘟嘟囔囔的说穿不上。 看简梨不管，这才自己艰难的换上。 换好了衣服，简梨这才觉得气氛正常了一点。 她从卧室抱出来一床被子：“你今晚就睡这儿。十一，记得看着人，要是吐了叫我。” 王十一汪了一声，算作回应。 把陶行检安顿好，简梨只觉得今天一天真是状况百出。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都想上网发个帖子问问。 【不小心摸了朋友哥哥的腹肌怎么办？在线等，急】 简梨觉得不自在，在床上翻了个身。 她以前只把陶行检当做闺蜜的哥哥，当做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如果不是今天这一出，她完全没把陶行检往男人的角度想。（陶行检：……） 可陶行检的腹肌，胸肌，以及刚才扶着陶行检，对方那种侵略的气息，让简梨不由自主心慌慌。 简梨在床上滚了几圈，心中油然而生一个疑问。 她是不是缺恋爱了？ 要不怎么解释刚才一系列的反应！ 简梨只觉得头大，她突然发现一件事，如果把恋爱纳入准备过程，她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追她的人络绎不绝，可难道要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 之前她问冯宝宝的问题现在仍然在她脑中盘旋。 恋爱到底怎么产生啊！ 是因为想谈所以才去选人，还是因为看到了人想谈，亦或者，恋爱的发生需要什么必要条件？ 简梨昏昏沉沉睡过去。 而在客厅的王十一，听着主人均匀的呼吸声，正准备也趴下。 却在黑暗中看到那个被主人带回来的男人，刚才还闭着的双眼，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开。 王十一警惕的站起身子。 陶行检却并没有动，他目光盯着天花板，盯着盯着，突然笑了。 **** 简梨第二天起床，就发现陶行检已经走了。 简梨狠狠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要是陶行检今天早上还没起，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对方说话。 王十一蹲在沙发旁边，狗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那个男人早上起床就换了衣服，把家里的家居服也留下了。王十一一直盯着对方，它是会看门的小狗，简梨没说，它就按照看门的要求来。 看到对方要拿走家居服，它矮下身子呜呜呜的威胁。 直到最后陶行检放弃。 陶行检无奈之下留了一张字条。 【谢谢照顾，家居服没办法清洗，下次请你吃饭。】 简梨拍拍狗头，王十一本来还在脑子打结。 男人没带东西走，但留下东西了。这算什么？ 被简梨夸了一句，王十一的尾巴这才摇起来。 简梨把字条收起来。 心想，还吃饭？ 最起码半年，她不会找陶行检吃饭了！ 简梨脑子乱乱的，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忙自己的事。 …… 可惜的是，她的想法终究要落空。 没几天，陶行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简梨看到电话号码心都沉了一下。 勉强接起来维持语气平和。 陶行检：“程瑜明天下午到，到时候我去接你？” 简梨：“……好。” 陶行检站在高楼大厦的中央，这里，是他刚刚升职后拿下的办公室。面对着鳞次栉比的办公楼，陶行检在得了简梨一句好之后，轻声说道：“简梨，我要去美国出差一个月，等到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巧克力？或者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简梨回答的痛快：“不用。” 陶行检：“那行，我还是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那一种。” 挂了电话，陶行检看着对面大楼上亮起的字。 【稳扎稳打，松弛有度。】 陶行检叹气。 拿着第一的号码牌，结果对方不叫号的感受。太让人无奈了。 第210章 简梨虽然嘴上答应的好好的, 但是第二天她还是怂了一下。 她没有等着陶行检来接她，而是自己打车去了机场。 陶行检人到京大，打通简梨的电话, 却听见简梨在电话那边装作若无其事的说自己正好有事，所以不用让他接了, 自己打车就好。 陶行检：“……你不晕车了？” 简梨有个晕车的毛病, 说来也奇怪, 坐父母和朋友的车不晕，但只要一坐公共交通，妥妥的晕车。 此时正在出租车上把鼻子靠近窗户缝隙的简梨强撑着：“不晕。” 陶行检足有十几秒没说话, 再开口, 虽然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但是简梨却缩了下脖子。 “你不嫌难受就行。” 挂了电话，简梨心中的戒备才放下。 “……师傅，你慢点开。” 她都快吐了！ 简梨到达机场之后，蹲在外面狠狠地缓了十来分钟，才把那股恶心劲给压下去。 陶行检还没到，简梨就先抱着花在接机厅等人，在大屏幕上一个个找程瑜的航班。 上面显示还有十分钟降落。 简梨算下时间, 估计着出来还得个一个多小时, 于是就去买咖啡。 买咖啡的时候想了下，最后买了三杯。 拎着咖啡等了一个小时, 陶行检也没见到人, 程瑜也没见到。 简梨掏出手机, 犹豫是给陶行检先打个电话，还是给程瑜先打个电话。 正左右为难的时候，看见出口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出来。 简梨生怕又给程瑜错过去, 只好死死盯着出口。 程瑜在首都降落，推着大大的行李箱，刚走到通道，就一眼看见人群中的简梨。简梨也看见了程瑜。 简梨手上的花十分扎眼，程瑜走过出口，被简梨塞了个满怀，脸上是激动的潮红。 简梨给了程瑜一个大大的熊抱：“欢迎我们的程瑜学成回国！” 程瑜感动的眼泪汪汪，把手里的花往简梨身后一塞，抱着人哭的稀里哗啦。 “呜呜呜，我好想你！” 在国外的一年多，她课业紧张的压根回不来，一年啊，这可是三百多天！ 越靠近回国的时间，程瑜就越是掰着指头算日子。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简梨很能理解程瑜的感受，拍着对方的后背逗她。 程瑜破涕为笑：“你们来很久了吗？” 简梨：“也没多久，我提前一个小时来的，你哥……” 身后传来陶行检的声音：“我们一块来的。” 简梨大惊，回过头才发现陶行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程瑜的行李都被他默默的推过去，连刚才程瑜塞出去的鲜花也在他手里。 在简梨惊恐的眼神中，陶行检眼睛都不眨的说谎话，好像两个人真的是一块来的。 陶行检接过妹妹所有东西，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走吧，给你接风。” 重新呼吸到祖国的空气，程瑜一路上高兴的跟简梨一直说话。 一年时间，程瑜的变化肉眼可见，瘦了点，人也白了一点。 简梨问起，程瑜就抱怨国外的饭吃不惯。 “饭量超级小！一碗米只有一点点！” 到了这时候，程瑜就无比感谢简梨当初给她带的各种调料品，还有后续给她寄过去的补货。 程瑜走之前把剩余的部分东西送给了几个留学生，收获了好几个让她“回国之后去家里玩”的邀请。 说着说着，程瑜突然一拍脑门，从自己的大背包里往外掏东西。 “这个是送你的，巧克力，还有漫画，药妆……” 程瑜一刻不停的掏，把车后座堆成小山坡。 简梨：“你是带了多少东西回来啊。” 这还只是一个不算大的包，程瑜可是有四个箱子！ 程瑜：“没多少啦，很多是我带回来的游戏卡带。” 足足两个大箱子，全是。 程瑜感叹：“出了国，才知道咱们的游戏产业真的落后。” 程瑜在那边看到了更加广阔的游戏种类，也看到了游戏市场的潜力。 回国之后，她依旧不能闲下来，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去做。 简梨：“有目标就好，迟早能赶上的。” 虽然慢了几步，但是国家的发展有目共睹，再过几年就是奥运会，未来的十几年，正是光速发展的时候。 简梨跟程瑜叽叽喳喳，程瑜说着说着就觉得不对劲。 三个人在车里，怎么哥哥一直不说话？ 程瑜从后视镜看陶行检的脸色，主动递话题：“哥哥，我们去哪儿吃饭啊？” 陶行检：“去……” 他下意识的想说去那家私房菜馆，话到嘴边又改了。 “去辉记。” 简梨刚提起来的那口气放了下去。 给程瑜的接风宴还算顺利，简梨吃完饭主动请辞自己打车回校。 到了这时候，程瑜总算察觉出了问题。 她皱着眉，吃了一口虾仁，抬头问哥哥：“你惹小梨生气了？” 陶行检挑了下眉毛：“你从哪儿看出来？” 程瑜不说话了。这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简梨虽然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但是她从来不委屈自己，要是换了以前，她肯定不会选择自己打车。 陶行检也不问，两人吃完饭，坐上车回家。 到了家，程瑜洗完澡，坐在客厅里发呆。 陶行检出了自己的房门来倒水，问道：“你还不去睡觉？妈妈和爸爸明天才能来。” 程瑜：“就去……哥哥，我问你……” 程瑜语气犹豫：“你是不是喜欢小梨啊？” 陶行检拿完水杯正要接水，闻言手抖了一下，热水差点浇在手上。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程瑜怔道：“你喜欢小梨……” 程瑜消化了一会儿信息，迟来的勃然大怒：“你怎么想的！？怪不得刚才小梨不要你送她，你到底做什么了？” 陶行检没想到妹妹是这个反应，更没想到的是，下一秒，程瑜已经生气的把抱枕丢在他头上。 “我说小梨怎么不跟你说话，你肯定做错事了。不然她不会这样的。” 陶行检：“……所以你在生气什么？” 程瑜悲愤的看着哥哥：“人家不喜欢你！你不要去祸害人！” 陶行检：？？ 程瑜：“我会盯着你的！不准你靠近我的朋友！” 陶行检头疼的按着太阳穴：“不用你不准，我明天就去出差。” 幸好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妹妹起到积极作用。 “你也不要跟简梨说什么有的没的，你哥我这叫暗恋。人不知道的。” 程瑜狐疑的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才警告道：“我才不说，你也不准说。” 陶行检把地上的抱枕捡起来：“我能问问你，你为什么反对吗？” 程瑜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因为你们不合适！” 陶行检比了个手势，意思是愿闻其详。 程瑜：“……简梨不喜欢你这样的！” 程瑜仔细回想着过去，像是生怕哥哥祸害了她的闺蜜，于是苦口婆心的说道：“简梨她很会照顾人的心情，你呢，只会我行我素。简梨不喜欢被人主导，任何失控的事情，她一旦觉得自己不能把握就会远离。” 程瑜看了一眼哥哥：“不是我反对，而是你和简梨是两种人。哥哥你数数你之前光是中途转班转校转专业都几次了？简梨不会喜欢这样充满不确定的人的。” 这么多年的朋友，程瑜对简梨的性格也多少有了认知。藏在开朗大方外表下的，是一个对改变持保守态度的简梨。 程瑜警告：“你要是告白，我跟简梨还怎么做朋友？” 陶行检面无表情：“所以最后这句话才是你的心里话吧。” 陶行检拿起茶杯：“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程瑜在背后气呼呼的喊：“不准你再联系简梨了！” ****** 陶行检出差之后没几天，剧组开始了复选。 复选还没开始，简梨指出了几个好苗子，老朱一个眼神，就有经纪部的工作人员去打听消息。 投资商来了三家，每家都指定了一个人。 简梨脸色拉下来，老朱赶紧劝和。 “这几个都长得好啊，你看看素质再否啊，人家不要求戏份，给几个角色就行！” 简梨看了看这几个人的照片，两男一女。 样子都不错，尤其是那个女生，简梨看到了人脸，下意识的就把人挑出来。 老朱打蛇随棍上：“怎么样？这姑娘是不是很合适咱们里面那个女三号的角色？” “你要是觉得好，就给人拉来试戏。” 简梨：“那行，叫来吧。” 老朱喜出望外，出了门就赶紧喊人去安排房间。 “今天复选完，这几个都拉来先试角色！” 整个复选，简梨都若有所思，还时不时的跟身边的助理问东问西。 两个助理都消息灵透，简梨一问，他们就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说来的这三个关系户，两个男的里面，一个傍富婆的，一个吃软饭的，女生这边消息少，只说是星探发现的。 星探发现的，恰好公司有这么个机会，于是就捧上来。 “不过她的位置并不稳当，我刚才还听朱总在外头打电话，问那个女生怎么没来。” 娱乐圈，临阵换角的情况多了去了。 有时候关系户没发现自己漏了好饼，等到开机的时候又觉得后悔来抢，开了机发了照片都能抢。 老朱能打电话去喊。 “那姑娘我看是悬。” 说不准今天试镜的消息都没人告诉她。 关系户抢角，回头再来一句“谁让你试镜没去”，哑巴亏吃了就吃了，角色却再也回不来。 简梨：“哦，你帮我个忙。” 生活助理赶紧应道：“说哪儿的话，简老师您说就行。” 简梨：“你去给那个女生通知下，让她现在就到现场来参加复选。” 210-220 第211章 在简梨交代去找人的同时, 在首都的某地下室里。 一个留着长发的女生早早的起了床，她把屋里打扫完毕，然后就什么也不做, 死死盯着眼前的手机。 这一只手机是她北漂之前买的，花了四千块。 不敢买小灵通, 担心信号不好错过电话。 可一只手机每个月的花费实在惊人, 她每个月的开销除去房租水电, 留下的部分还要拍照片，还要跑剧组面试…… 她苦恼万分，盯着眼前的手机期盼着好消息的到来。 她的经纪人一周前告诉她有个机会给她找个大剧组, 这个剧组的名字叫她心颤了片刻, 她说了一车的好话给经纪人, 务求经纪人给她谈下来一个角色。 小角色也好，甚至是跑龙套都行。 她喜欢那本漫画很久，只要能参演，就再也没有遗憾。 经纪人前天给了她好消息，说是这部戏公司有投资。 “小茹，我给你盯着角色呢，只要公司不拱着那几个人上, 你就能拿到一个角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幸运之神眷顾, 经纪人说公司那几个有力一争的人选，最近都有了更好的饼。 “冯导开新电影了, 他们都去竞争电影角色了！” 哪怕是在电影里演个小角色, 也比电视剧的男女二号好很多。 小茹等啊等, 经纪人告诉她选角就在这几天，如果不出意外，她是可以去现场试戏的。 小茹目光落在手机上, 一会儿又忍不住拿起来，不停地翻看里面的短信和未接来电，看完又摆弄音量键，生怕是因为自己没有听到声音而错过。 可希望总是在落空，一直等到了中午，小茹都没有接到来电。 终于她忍不住了，电话打给经纪人。 经纪人：“那个角色啊，小茹，杨总已经带着蓝诺去了……小茹，下次吧，总有机会的。” 小茹虽然失望，但是她还是强撑着问经纪人：“华姐，我要个小角色也不行吗？一两句台词就可以！” 经纪人还是十分抱歉：“小茹，怪我提前没跟你说，这个剧组咱们公司真插不上太多话，能塞一个人进去就是废了大功夫了。你是不知道，这剧组说话的人不是朱总，是原作者。” 经纪人说来说去就一句话，不会为了小茹去找对方争取。 小茹心里难受，挂了电话之后趴在桌子上。 她喜欢拍戏，这才放弃了老家的工作来了首都，但是在首都这几年，她都没有混出来。 经纪人虽然看好她，但经纪人也是人微言轻，在公司总有这个总那个总带人进来。经纪人有几次喝醉了也劝她。 “混咱们这一行，你就是不够豁得出去。” “不过说你也没用，我也是不够豁得出去。” 小茹知道经纪人说的什么意思，被公司的杨总揩油了几次，她最后狠狠拒绝对方，招来的就是连续半年一个组都没进。 经纪人听说之后倒是没有怪她，还在为她找角色。 可好角色哪儿那么容易就落在她手里？ 人都不是傻子。 小茹心灰意冷，觉得自己是不是回家算了。 为了梦想，折腾了几年，父母虽然在电话里没催，但是她也不能这样一直下去…… “叮铃——” 电话响了，小茹接起电话。 那边不是经纪人，而是一个年轻男生的声音。 “请问是费茹吗？” “我们这里是《星竹传》的复选现场，是这样的，只梨老师看到了你的照片，希望你今天能过来试戏……请问你能在下午四点之前到云腾酒店吗？” 费茹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错。 《星竹传》，复选现场，只梨老师…… 那边的助理又问了一遍。 “因为复选只有今天一天，如果你不能在四点之前赶到……” 费茹这才回过神，激动的说道：“我能赶到！” 声音之大，让助理都不自觉的把手机放远了一些。 “那行，你等会儿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我带你进来。” 费茹挂了电话，顾不得换衣服，而是抓紧时间套上靴子就出门。 拦出租车的时候她急的不行，就快站在出租车前面。 “到云腾酒店！” 费茹把钱包里的钱拿出来大几十，塞给司机。 “师傅，别绕路，我有个试镜，求求你快点。” 司机一看到钱，直接拍胸脯保证一定在三点半之前给她送到。 “小姑娘去试镜啊？了不得了。” 费茹没心思跟司机搭话，恰好这时候经纪人的电话疯了一样打过来。 费茹接起来，经纪人快速道：“我刚听说，你现在先去，我稍稍晚一会儿。对了，等会儿到了地方，别搭理杨总。” 费茹嗯了一声，声音都点哽：“华姐，我真的可以吗？” 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紧张了起来。 华姐沉着道：“费茹，这是你离成功最近的一次机会。” “不准退缩！” 出租车停在酒店楼下的时候，指针刚好走到了三点三十二分。 费茹飞奔下车，问了服务员在哪个楼层，紧赶慢赶到了地方。 三点五十二分。 助理姓季，接到费茹的电话就给简梨说了。 简梨：“你把人带准备室。” 季助理去门口亮出了证件，把人带去。 简梨则是对着台上杨总带来的名叫蓝诺的女孩点点头。 杨总还以为简梨是同意了蓝诺进组。 老朱则是皱眉，正好蓝诺是最后一个人，老朱就走下台去问杨总：“刚才照片那个呢？” 杨总嬉皮笑脸道：“我们蓝诺可是演过大导演的电影的，这不比照片那个强？” 老朱：“你还笑……我可跟你说，临阵换人，上面那个我瞅着有点生气。” 杨总不以为然：“老朱，这不都是说好的？一家一个角色么。刚才那俩男孩子她也没怎么样嘛。” 老朱：“……我不管你了。反正丑话说前头。你们公司是有一个名额，但是选谁不是我说了算。蓝诺要是卡下去，再上的人选可也不是你的了。” 杨总公司的经纪人多了，杨总这次是凭着自己的私心选的人，如果一切顺利，公司不会在意，但要是不顺利，这块肥肉还不知道要落在谁口里。 复选出来的几十个人都进了准备室。 费茹坐在角落里，跟周围人格格不入。 没有人告诉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经纪人华姐也没有电话再来。 两场选拔下来，还留下的人多多少少都熟悉了一点。 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说话，费茹无话可说。 所有人都一副看稀奇的样子。 直到蓝诺走进来。 “费茹？” 蓝诺大吃一惊。 身后的杨总更是脸色瞬间黑下来。 “谁让你来的？” 费茹不知道，她想说是只梨，但是又觉得不应该这么张扬。 简梨走在后面，进来就笑呵呵的：“人都齐了？那开始吧。” 她就不信，杨总好意思过来说让费茹走。 费茹抽了签，在最后几位。 费茹满心的迷茫，她坐在这里，看着周围的人有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他们都个个拿着要抽演的段落在背词。 甚至还有男女组在互相搭。 正在费茹焦虑的时候，华姐出现了。 华姐一看情况，就恨铁不成刚的拍她：“人家老师给你机会，你倒好，干坐着不去拜码头？” 华姐二话不说，赶紧上去找简梨。 简梨的助理拦住了人，给了一份试戏的内容：“这会儿不合适上去，给你家艺人赶紧看看吧。” 华姐一看，确实不适合，这会儿简梨正在那儿跟人说话，公司的杨总脸都气红了，正在跟朱总吵。 华姐把页子塞给费茹：“赶紧看！” 很快，就到了试戏的时候。 前面的人都要试三段。 三段随机挑，主要看手里的册子里的角色。 蓝诺被挑了三段女配，可兴许是费茹的出现让蓝诺崩了心态，她三段不是忘词就是情绪不到位。 杨总狠狠瞪了华姐一眼，谁都能看出来蓝诺不行。 到了费茹，简梨指了两段女配，最后一段，却指着第一页的内容。 “来试这段。” 老朱人都快坐不住了，旁边从港岛来的导演操着不熟练的普通话。 “介个好。” 两个大佛都这样说，老朱也只能说道：“你试吧。” 费茹闭上眼睛找了下情绪，然后再睁眼，浑身的气质瞬间变得凌冽。 第一段内容是男主失去记忆，女主被迫跟他刀兵相见。 费茹拿捏着情绪，可渐渐地，随着台词越来越多，她的情绪再不由控制。 等到演完，简梨带头鼓掌。 老朱再不想横生枝节，也知道对方确实演的不错。 简梨：“费茹，刚才试戏那段，我看你并没有按照剧本来？” 费茹有点不好意思：“我是按照原著来的……我记得原著这段的台词。” 不仅记得，当年看到这段，还哭了好大一鼻子。刚才演的时候，不自觉就把原作的台词全说了出来。 她说出这句话，现场有人立刻拍大腿后悔。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 现在好了，这个角色不出意外就是费茹的了。 简梨笑了：“很好。” 老朱眼前一黑。 这算什么好？ 自家公司的戏，现在给了别家女主角！ 简梨才不管这些，她看着费茹的照片，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上辈子费茹在四十岁后成名，营销号剪视频，费茹总是算在“年轻时候明珠蒙尘”那一批里。 费茹自己接受采访时候，风轻云淡的说起曾经北漂。 “漂了几年，后来回了家，然后结婚不如意又离婚，最后发现这辈子太短了，不如消磨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 在选角中选中费茹，简梨只觉得是一种很奇妙的境遇。 这辈子太短了，不如在喜欢的事情上尽情消磨。 第212章 选完角色, 还有一段时间的制作戏服的时间，这段时间正好是过年。 在过年之前，王云云要回来了。 王帅考了驾照, 买了一辆大众开着去接王云云。 孙翠芳和王跃东在接机大厅等了又等，望眼欲穿, 直到看到了女儿, 两人都眼含热泪。 王帅更是不由分说就开始嗷嗷哭。 他哭的太难听了, 叫王云云听的头疼。 王云云跟父母拥抱之后，嫌弃的在弟弟头上敲了一下：“别哭了，难听死了。” 王帅抽噎着：“姐, 你咋瘦了呢？” 跟在后面的简梨：…… 跟去了日本的程瑜不同, 王云云显然在英国胖了一些。 不过她本来就偏瘦, 胖一些反而更好看。 但王帅就是觉得他姐吃苦了，眼泪掉的比父母都凶。 王云云再大的感动都被这小子给打断了，把自己的行李塞给王帅，这才制住了王帅的哭泣。 简梨给了姐姐一个大熊抱，调侃道：“英国的炸鱼薯条好吃吗？” 王云云扶额：“别说了。” 英国人的厨艺匮乏让她这一年多以来，每天入睡前都想着各种美食。简梨当初送的那一大包调料和半成品，对程瑜来说是锦上添花, 但是对王云云来说, 那就是救命粮食。 王云云对简梨身后的姑姑王梦梅说道：“姑姑，我想吃你做的东西。” 王梦梅笑道：“好啊, 等回去我就给你做。” 王梦梅带了几个徒弟, 现在已经已经不像是原来那样忙了, 大部分时间只是在新店开业的时候去撑场子。空闲下来之后，王梦梅来北京比回桃城更勤快，有事没事就去给赵春兰送点吃的, 也给女儿做饭。 一家人亲热的去开车，王梦梅带着孙翠芳和王跃东，王帅则是带着两个姐姐。 王云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感叹起来：“变化还挺大。” 修路的围挡一个接着一个，王云云都差点认不清楚方向。 简梨：“要开奥运会了么。” 北边奥运村都开建了，城市建设当然也要跟上。 王帅黏糊糊的问他姐英国怎么样。 王云云对城市没有太大的描述，只说自己在那边接触到了更多出版行业的人物。 “我的作品下个月就要在国内出版了。等到我申请下英国的学校，还会有英文译本。” 出国一年，素来温和的王云云，眉目间也多了一层锐气。 她没有跟弟弟妹妹们抱怨国外遭受的一切，比如种族歧视，比如街道抢劫，比如学校里无处不在的针对华人的不公平待遇。 她心平气和，说自己跟英国的老师已经说好，这次回国之后准备材料，要不了几个月就可以申请下来那边大学的硕士。 王帅刚才支棱起来的耳朵又掉了下去：“还要去啊……” 英国太远了。王帅总害怕姐姐去了不会再回来。 王云云：“这一年我听小梨说了，你做的不错。” 得了姐姐一句夸奖，王帅的眼睛都红了几分。 王云云：“硕士之后我就会回来，这几年，王帅你要好好照顾爸妈。” 王云云几句话，王帅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看着几乎是变了样子的弟弟，王云云心生感慨。 这次回来之后，别人的改变还有迹可循，只有王帅，或许是王帅自己都没发觉，这小子的变化才是最大的。 原本那种浮躁的情绪从脸上消失不见，王帅似乎终于沉稳了下来。 这无形中让王云云松了一口气，她是想要出国读书，可一边又觉得自己这样是否是不负责任。父母已经年迈，她出国一次就是两三年，机票昂贵，她也不舍得总是来回飞。 这一走，又是几年时间。 如果王帅靠不住…… 好在弟弟没有让她失望。 没有长辈在场，王帅叽叽喳喳的停不下来，这也终于把简梨对最近神出鬼没的王帅在干什么的疑问有了解答。 王帅：“姐，我和同学开了一家公司。” 王云云：“什么公司？” 王帅：“做手机的。” 王云云诧异的抬头，王帅赶紧解释道：“不是小灵通啊姐，就是最简单的手机公司。” 王帅挠挠头：“我没投资多少，因为技术现在还不成熟，人家国外做的比较好，我同学也说了，这东西到完全生产，估计要到十年后了。我现在肯定还是以小灵通店为主。” 王帅算过一笔账，觉得小灵通至少还能再火上四五年。 这四五年，足够他攒一笔大的了。 “我说这个没别的意思，我想说的是……姐，你要是想读书，就一直读吧。不管是硕士还是博士，读到博士后都没关系，我可以一直供你的。” 王云云：“……都说过博士后不是学位……保险吗？” 王帅：“保险的，我就占股了百分之三十，我想好了，后面如果研发不成功，就当投资失败了，要是研发成功了，我这不就是赚了吗？” 简梨插了一句嘴，得到王帅回复的公司名称后，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王帅。 王帅：“……你看我看啥？” 简梨：“没什么。” 她是真没想到，王帅这小子还是有点财运的。 这家手机公司后来虽然没干到全国第一，但是也是国内手机巨头。 百分之三十的原始股……光是这一笔，王帅估计就能挣到别人一辈子挣不到的钱了。 听的简梨蠢蠢欲动，如果不是最后的理智拉住了她，她都想问问王帅现在还能不能投。 车子开到了家，王帅下了车，主动把行李都提下来。 王梦梅和简梨也留在这里吃饭。 王梦梅和孙翠芳在厨房做饭，王云云则是打开行李给大家分礼品。 王云云给家人带回来了不少礼物，各种香水，包包，还有化妆品。 简梨拿了两个包包和一瓶香水。 吃完饭，简梨问王云云今年过年是不是不回桃城了。 王云云：“不回了，年后回去一次办手续。” 父母家人都在这里，王云云的确不想回去了。 王帅也喊着不回。 一家人都不回去，赵春兰也不回，王梦梅索性也表示不回去了。 “就在首都过年吧，我订个年夜饭。” 王梦梅想了想，又跟王跃东商量：“不如把大姐一家也请来，还有成才，正好趁着过年在这里旅游了。” 原本赵春兰听说不回去过年，心里有点不舒服。 她是老思想，总觉得敬老不分生死，过年不去上坟，听起来就不太好。再说了，她也总惦记着小儿子。 现在一听小儿子一家也来，赵春兰最后的顾虑就是上坟了。 王梦梅：“多大点事，让跃西两口子多烧点。” 如此，赵春兰就拄着拐杖：“那就都来！” 她发了话，王跃西夫妇再不情愿，也同意了。 王成才今年原本想着自己一个人回家，但王梦梅一说让来首都，还劝他带着女朋友一块来。 “我知道你怕你妈再做出什么事情来，但是你想想，你妈的脾气，你说要结婚，人都不往回领，她能情愿？” 以李霞的脾气，儿子要真敢干这样的事，她绝对是要杀去王成才的单位问个明白的。 再说了，王成才躲能躲一辈子？以后有了孩子，孩子也不让见爷爷奶奶？ 不是那个道理。 王梦梅：“成才，你大了，都想着要结婚了，总该弄清楚怎么跟父母沟通。她不讲理，有不讲理的办法，一味的冷着关系，往后更难解决。” 李霞这人要说千万样毛病她都有，但是根子也在王跃西的不管事上。王跃西把妻子儿子推到了这种地步，人却隐形了，王梦梅心想，别过了几十年，李霞没了，王成才再跟爹亲热起来。这可太叫人寒心。 李霞对王成才这个儿子到底是倾注了全部心血，往后真这样隔着山海再不见面？ 这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 王成才挂了电话，他的未婚妻听完，爽朗一笑：“你二姑说的对。” 王成才的未婚妻叫房佳，房佳长得很漂亮，唇红齿白，皮肤细腻。跟王成才站在一起，比王成才的样貌高出一截。 “我早说该回去见见人，你又是怕这个又是怕那个的。” 王成才心里发虚，他踟躇半天，说出了心中的担忧：“我妈那个人，很难说话的……” 房佳：“我当然知道啊。” 王成才跟她在一起后就没瞒着她，早就把自己初恋被亲妈作没了的事说了。 房佳心想，王成才真是小看了她。 她一个能从卖女儿的家庭跑出来的，还能怕不讲理的婆婆？ 过日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只要王成才拎得清，婆媳问题根本不算什么。 房佳跟王成才不同，王成才再说什么受到过挫折，到底是把感情摆在现实前面。 但是房佳在感情之外，理智更多站在了上风。从王成才的只言片语中，房佳觉得王成才的姑姑大伯家好像都是家庭美满的人家。 房佳不要什么家境豪富，她也把握不住那样的。 她想过的就是平淡安静的日子，不是亲生父母那种动不动摔盆砸碗，也不是家里亲戚那种吃喝嫖赌。 她就要个正常的另一半。 现在看王成才在正常这一条上还算满足。 但是…… 房佳瞥了一眼王成才，把王成才看的发毛。 王成才到底拎得清拎不清，她得先考察考察，这也是她为什么想要去见见王成才父母的原因。 这年头，有些男人，在外头看着人五人六的，一到爹妈面前就好像自动退化成了小孩。 不是被吓唬被管着，就是一个劲的想要在父母面前证明自己。 她可以要个脑子不怎么好的婆婆，但是绝对不要一个糊涂的丈夫。 房佳招呼着王成才赶紧算年假：“过年的票难买的很，咱们早几天过去。” 第213章 腊月份, 王跃西夫妻早早赶到了首都。 王梦兰一家要等到小年过后才能有时间，王梦兰在电话里抱怨早知道不让女儿学医。 “一天天的，忙的跟什么似的。” 过年都不放人, 钱苹为了凑个假，最近一直在给人换班。 王梦兰现在挂在嘴上的话就是劝人不要学医, 钱苹上半年狠狠吓了她一跳, 现在又忙的顾不上歇口气。 钱金来虽然走哪儿都被人羡慕, 但是钱金来也后悔。 学医虽然听起来好，但是太累太辛苦了。 这几年王梦兰把着生意，他们两口子挣的钱越来越多, 在桃城都买了两三套房子。 去年有一套房子还拆迁了, 一比三换, 多换了两套房子。 连一贯心高的王梦兰都觉得可以不用那么累了，但是女儿还是每天早出晚归，连口热乎饭都没有。 偏偏钱金来跟朋友们诉苦，对方都觉得他是在炫耀，没一个人能体会他的心态。 王梦兰在电话里跟王梦梅打听首都的房价。 “咱妈去那儿了，我想着也去买套房。” 人家都说首都高考容易，王梦兰思来想去, 觉得先未雨绸缪, 女儿忙于工作，她就先预备起来。 买一套房子, 将来要是钱苹有了孩子, 就给孩子送去首都读书, 这样高考压力不大。 就算是用不上也没关系，就当是长线投资了，她往后岁数大了, 时不时的还能去首都看看老娘。 王梦梅听到她一问房价，就知道姐姐动心思了。 “这半年都不太好……不过我觉得这正是入手的好时机。” 王梦梅买了好些套的门面房，对首都的房价还是看好的。 短期的震荡可能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但是长期来看，核心地区的房产，依旧有投资价值。 王梦兰略一沉思：“那我们俩明天就先去，苹苹就让她放假了自己去。” 她得先来看看房子。 王梦兰要来首都买房了，王梦梅比任何人都高兴。 家里四个兄弟姐妹，她始终跟姐姐最好。 王梦兰到了首都，住在酒店里，每天都出去看房子。 她看房子，却扎了王跃西的眼。 王跃西心里难受的不得了，一家四个姐弟，只有他现在还苦哈哈的过日子。 虽然镇上的人都羡慕他们夫妻是铁饭碗，儿子也争气，每年往家里寄钱。 可这管什么用？ 王跃西跟别人比不着，他就是觉得风水怎么会这样转。 做生意的盆满钵满，他们做老师的倒是两袖清风。 根本不公平。 这股怨气在儿子带着女朋友到了首都之后，更加炽烈。 王成才这两年没少挣，手里已经存了一笔很可观的钱，他打算的好好的，足够自己办完婚礼再买一套房子。 可这跟这几年生意做的越来越好的王梦梅等人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腊月二十三，房佳第一次见到王成才的家里人，她提前换了新衣服，手上提着两兜子水果，打着探望老人的名头去见家长。 王梦梅和王梦兰对房佳的印象不错，姑娘长得好看，还落落大方，口齿清晰，一看就是脑子灵光的姑娘。 李霞虽然不情愿，但是她深知自己当年干的事在儿子之间造成了很深的隔阂，所以并没有对房佳有什么难听话，甚至于还问了几句房佳的家庭情况。 房佳对自己的家境模棱两可，只说跟父母没什么联系，学历是中专。 中专一出，李霞脸色就黑了不少。 “……还行。” 李霞憋出两个字，然后就不说话了。 倒是王跃西，也不知道是中午的酒喝的太上头，在众人面前，他涨着面皮，突然暴起。 “成才！你给我过来！” 王梦梅和王梦兰都皱起眉。 王跃西眼神迷蒙，看王成才不回话，把手上的酒杯摔了。 “我喊你呢，你没听见啊！我是你老子，你书读狗肚子里去了，连你爹的话都不听！” 王成才脸色难看，不想在女朋友面前起冲突，于是就不软不硬接了一句。 “你喝醉了，去睡觉吧。” 今天中午就王跃东和王跃西两个中年男人喝酒，王跃东倒还克制，但王跃西却一杯接一杯，闷着头喝了快一斤。 王成才自认为自己的话没毛病，但落在王跃西耳朵里，就是大大的不如意。 他的面子都被儿子给丢光了！ “你踏马的不听你老子的话？我叫你你就得给我过来！你看看你，这一年混的什么东西，钱没挣到，还领了个什么人回来……” 王梦兰蹭的一下站起来，喝止道：“老四，我看你是喝晕了，成才哪儿说错了，你喝醉了就进屋去睡！” 王跃西的酒劲正上头，王梦兰说的话，他压根没听进去。 还是在一个劲的骂儿子。 说是骂儿子，其实是发泄心中的不如意。 王成才被骂的眼睛红了，站起身就要走。 房佳拉住他的手，小声哄着。 王梦梅也赶紧去拉王成才：“你爸这是喝醉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王成才带着鼻音：“没事的二姑，我跟佳佳先走了。” 王梦梅还待说什么，李霞却不干了。 李霞生怕儿子再跟上次一样，说走就走好几年。 王跃西还在发疯，王跃东和王梦兰都在拉人。 李霞撕开两人，上去就给了王跃西正反两个嘴巴子。 这两巴掌别说是给王跃西打懵了，在场所有人都蒙了。 李霞打完了人，自己倒是先大哭起来：“姓王的王八蛋，你凭什么说我儿子不如别人？你不看看你自己的熊样！这么多年你自己不求上进，别人家过的比你好，你倒是把气往我儿子身上撒。你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王跃西被媳妇打了两巴掌，反应过来就要挥巴掌打李霞。 李霞把人一推，往地上坐。 “你打，你打！” “你要是打不死我，你看我出了这个门跟你过不过！” …… 李霞哭闹起来，王跃西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 李霞比他更不讲理，王跃西的酒醒了大半。 赵春兰心疼的哎呦哎呦叫唤。 王梦梅扶着老娘，小声警告：“不准去拦，一会儿李霞揍你我可不管。” 赵春兰肉眼可见的往后退了一步。 “……霞啊，有话好好说。” 李霞：“那是我不想好好说？你儿子这些年当好人，推着我出来当坏人，你不说话。现在好了，你儿子要作妖，我管一次，你就劝我？你咋不劝你儿子当个人呢！” 赵春兰缩了下脖子。 王梦梅小声道：“……你看吧，我就说让你别管，你再说人家一会儿打你。” 赵春兰不说话了。 李霞还不依不饶要王跃西滚回老家去。 众人把两口子拉开，王跃东把王跃西放进客房。 李霞则是被王梦梅和王梦兰从地上扶起来。 王成才木讷的没话说，倒是房佳不知道从哪儿拧了一块毛巾递给李霞。 李霞接过毛巾，声音低落：“叫你看笑话了。你放心，往后我们两口子不会跟着你们的。” 房佳：“喝酒多了就这样，休息休息就好了。” 房佳的回答绕开了李霞的问题，王梦梅心里给这个姑娘比了个大拇指。 既没有情绪一上头就胡乱应承往后要跟着长辈住，也没有发泄情绪。 李霞擦完脸，就说自己要去睡一会儿，孙翠芳把赵春兰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她睡。 王成才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合上。 王梦梅和王梦兰又拉着人说了几句话，临走时候把李霞准备的红包塞给她。 王梦梅歉意道：“今天招待不周了，等到年夜饭咱们再好好说说话。” 房佳大大方方的收下，说了几句客气话。 走出小区，房佳才轻声说道：“成才，你妈妈好像在跟你道歉。” 王成才嗓子里像是压了东西。 房佳把红包拿出来，两个厚厚的红包，一个上面写着李霞的名字，一个写着王跃西。 两个都是上千的红包。 “……等到咱们结婚，还是请你妈妈来吧。” 房佳对李霞的观感并不好，但今天这一出，王跃西更差。 房佳心里想着事情，过了一会儿又问王成才。 “成才……你说咱们要不要来这里工作啊？” 王成才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回答。 房佳心里却在想，摊上这样的公婆，要是他们独自在南方生活，将来结了婚，免不了要独自面对。 李霞还好，她心疼儿子，还能说通道理。 至于王跃西，房佳觉得这样的公公更麻烦。 与其将来遇到问题束手无策，不如都来首都发展，亲戚们多，公公今天的表现，显然是比较害怕两个姐姐。 房佳心里越想越多。 ***** 距离春节没几天了，简梨学校的事情忙完，终于抽出空来回宿舍收拾东西。 顾红今年依旧不回家，不同的是，她的手机却比往年响。 简梨：“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顾红烦躁的把电池扣了：“接起来干嘛？听他们劝我回老家？” 大学前几年要个学费都要不来，现在快毕业了，倒是一个个抢着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过年。 话里话外都是盼着她为两边奉献。 简梨同情的拍拍她的肩膀。 顾红抬起头：“对了，昨天好像有人找你。” 简梨纳了闷：“谁找我？” 找不到她不知道打电话哦。 顾红笑的格外暧昧：“当然是咱们的学长同学啊。” 简梨：…… “……学长就学长，你干嘛笑。” 顾红耸耸肩：“当然是因为学长同学是抱着礼物来的，啧啧，这种天气还穿着大衣，也不怕挨冻。” 顾红看着简梨：“我似乎记得，那件大衣是某个人送的哦。” 简梨：“……好了，再说就不礼貌了。” 简梨心乱如麻，原先顾红也爱开玩笑，但那时候她从来没觉得怎么样。 但是现在…… 顾红：“喂，你不是要回家？怎么还不走啊？” 简梨嘴硬道：“我今天想住宿舍怎么啦？” 她气呼呼的把被子盖身上：“我的宿舍我做主。” 第214章 陶行检在第二天的下午等到了简梨。 彼时消停了大半天的大雪纷纷扬扬的飘散下来, 简梨穿的羽绒服快到脚踝，手上拎着两个大袋子，里面塞着一些书本和换洗衣物。 她的毕业论文早就交了, 研究生也保送了。 可以说在一片忙碌的大四学生中，简梨是最幸福的那一批。过完年她再去跟组, 等到剧组杀青, 正好回校参加毕业典礼。 简梨呼口白气, 把睫毛上的雪花融化掉。 视野恍惚之后再清晰，道路尽头是一身黑衣的陶行检。 陶行检无比自然的走上前，从看到他就磨磨蹭蹭的简梨的手里拎过两个大包。 “怎么不戴个帽子？” 简梨尴尬的迟了半拍才回道：“……忘在宿舍了。” 下了楼才发现, 可要是回去再拿, 她又嫌麻烦。 陶行检把自己的围巾解下, 在简梨的脑袋上围了两圈。 简梨：！！！ 两条大围巾的缝隙里，简梨一双眼睛明亮的闪烁着。 陶行检提起包：“走吧，我送你。” 简梨：“不……” 陶行检抬了抬下巴：“你该不会要等着雪下大了走回去吧？” 今年的雪来的迟，但是一场比一场大，下的时候洋洋洒洒，路灯下面都能看到银色光屑。 简梨坐上陶行检的车。 陶行检把人送到楼下，却没熄火。 简梨：“谢谢你送我回来……” 陶行检把眼镜摘掉, 没了眼镜的遮挡, 他整个人都看着小了几岁。 “简梨，你躲着我, 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 简梨不防陶行检这样直接, 闹了个大红脸。 红了脸, 简梨却突然生气。 她觉得成年人的心照不宣是一种美德。 陶行检以前是多么知情识趣的人，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样“不安全”？ 不管是那天晚上喝醉也好，现在突然又提起也好。 简梨都觉得这段友情超出了应该有的范围。 范围之外, 是她厌烦的未知。 陶行检了然道：“你生气，是因为我不够懂事？” 陶行检都被气笑了，他觉得简梨平时看着聪明机慧，怎么在感情上这样的鸵鸟心态。 亏他还觉得简梨是无知无觉，现在还小。再往远一点想，觉得简梨是没想好要不要谈恋爱。 事实呢，简梨只不过是觉得这段关系在安全可接受的范围内。 这样的性子，实在是难搞。 一直待在简梨画出来的圈子里，固然安全，但是想要谈爱，是痴人说梦。 可要是走出试探的一步，代价就是对方的彻底远离。 陶行检没接过这么棘手的案子。 本以为自己色，诱已经足够卑微了，但对方是“糖衣吃掉，炮弹打回来”的典型。 腹肌也摸了，结果最后是要跟他再不见面？ 简梨还在不说话。 陶行检头疼的厉害。 小小的车厢里，是两人的无形对峙。 简梨想的是，回去之后就把陶行检的电话删掉！ 陶行检光是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能就这样放她下车。 陶行检试图重启谈判：“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这样避着我。” 简梨抠了一会儿指甲，然后觉得今天怕是说不清就下不了车了，于是摆烂道：“程瑜说你酒量很差，但绝对不是一杯倒。” 陶行检：…… 千算万算，没算到问题出在妹妹身上。 程瑜怎么这么大嘴巴！ 简梨顺势又补一刀：“程瑜还说，去年跟我爸妈吃饭，我们走了之后你对着树喊妹妹。” 陶行检的老底子被妹妹卖个彻底。 因为卖的太干净了，陶行检也索性丢掉脸皮。 他目光灼灼：“那你为什么去问程瑜我酒量怎么样？你希望得到一个什么答案？” 陶行检像个最佳辩手，拿出了审判庭上的咄咄逼人。 简梨鼓着眼睛看陶行检。 陶行检：“不要这样看我……那我换个说法。” 陶行检转过身子面对着简梨，他个子很高，所以车也买的越野车型，今天开了一辆悍马，硬朗的背景衬得他更加锋利。 是简梨避无可避的那种锋利。 陶行检神色之间满是认真：“我喜欢你，这个说法你喜欢吗？” “别急着拒绝我，毕竟你也没有那么讨厌我不是吗？” 简梨想说谁不讨厌你？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陶行检叹气道：“简梨，我们来商量一件事吧。” “我不逼着你，你也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陶行检：“你看我，知根知底，家境良好，父母高知，程瑜还是你的好朋友。” “我本人，律师事务所工作，年薪过百万。对了还有……” 陶行检挑了下眉毛：“我身体很好。” 简梨：“……你疯了？” 她再不想听下去，下意识就要去推车门，只有耳朵上的一点红色暴露出内心的慌张。 陶行检拉住她，正色道：“不是疯话，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不用有太高的道德包袱，如果你没想好，就不要拒绝我。吊着我也没关系。” 简梨：“……” 陶行检脑子有病吧？谁会主动跟求爱对象说“你吊着我没关系”这种话啊！ 陶行检平静的像是自己只是说了一句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的坦然。 “我告诉你我的心意，但并不意味着你一定要跟我在一起。” 程瑜的话点醒了陶行检，陶行检意识到，简梨要的是一段安全的感情。 可这天生跟爱情相矛盾。 如果安全，简梨就不会有动力去改变，她只会把爱情框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观察，而不是去体会。 陶行检破开了窗户纸，现在又要像个裱糊匠一样去糊一层让简梨不会害怕的窗纱。 “或者说，你给我一个恋人未满的身份，我保证，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不需要的时候离开。” 简梨沉默良久。 就在陶行检的心一寸寸沉下去的时候，简梨嘀咕道：“你还挺洋气的，连SHE的歌都知道。” 陶行检绷紧的后背一寸寸放松。 他展颜问道：“什么SHE？” 简梨：“没什么，我要下车了。” 陶行检打开车门锁，又想到了什么，喊住简梨。 “这个送给你。” 简梨缩着手：“什么东西？” 陶行检：“不是很贵重的，你打开看看。” 简梨打开包装，只见里面是一颗镶嵌过的欧泊手链。 欧泊的戒面上，是一片彩色的华光。 简梨：“这就是你说的不贵啊？” 陶行检笑着把东西取下来，戴在简梨的手腕上。戴好之后又打量了一下。 “确实不贵，而且你戴上很好看。” 简梨别扭的收回手。 陶行检：“你下个月去横店吗？” 简梨急忙道：“我坐飞机去！”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下个月会去出差，到时候去看你，可以吗？” 简梨：“……随便。” 陶行检帮着简梨把行李拿下车。 雪花已经在车上落了厚厚一层。 两人说了再见，陶行检却突然说道：“简梨，我拿的是一号号码牌吧？” “那不管后面还有多少号，我都是一号吧？” 陶行检：“就算是剧组的男演员再好看，都只能排在我后面。” 简梨：…… ***** 这一年的春节，简梨觉得变化太多了。 先是家里所有人齐聚一堂，比原先在桃城还要热闹。 再然后因为王云云马上就要再出国，所以这也注定是最近几年家里人聚的最齐的一次了。 简锋在小年过后就来了首都，现在的简锋比原来更像个老板了。 简梨见到她爸，扑上去才发现她爸手上多了一串珠子。 简锋乐呵呵的摘下来给女儿看：“和田玉的。” 简梨扒拉了几下，开始盘问多少钱买的。 简锋虚了一下：“八千，不过你看这料子，多好啊。” 简梨气不打一处来：“这东西一百都多！” 潘家园那儿一抓一大把。 简锋还不服气：“瞎说，我这都是找了认识的人在和田买的，人家都说了好东西，要不是你爸我手快，这东西都落不到我手里。我都想好了，给你攒着，这东西当嫁妆压箱底，等你结婚，这都给你带着。” 简梨：“……我不要！” 她是万万没想到，她爸没掉别的坑，却掉进了文玩玉器的坑。 简梨气呼呼去找王梦梅告状：“你管管我爸啊，这钱都白花了！” 王梦梅正在做炸藕夹，闻言一点没炸，反而劝简梨想开点。 简梨想不开！ 八千块的一串手链，这东西有什么用！ 不当吃也不当喝，就一串石头！ 王梦梅看闺女大呼小叫，有点不解：“你自己不也买吗？我看你屋子里堆了不少瓶瓶罐罐的。这点你就随你爸了，他这一年多在家也是弄这些，还有茶具啥的。” 简梨被王梦梅噎了一下，嘴硬道：“那怎么能一样！我是修过考古的，而且我是专业的！” “那么专业也没见你买过一个真的回来。” 简梨之前为了画第三部作品，经常去潘家园，去的次数多了，难免手痒。 人要是一点不懂，反而不会跳坑。因为就知道自己不懂，晓得都是套。 最怕的就是一知半解的懂，学考古跟真考古的两码事，简梨一个半吊子，买回来的全是各式各样的仿品。 王梦梅也懒怠说，随着丈夫和女儿去折腾。 反正这两人都不傻，不会拿着家底去玩。 简梨气急败坏：“那也不能这样啊……八千块，把人骗死了。” 王梦梅：“过年说什么死，赶紧呸两下……你爸这个手串买的时候我知道。” 简梨要疯了，她爸买手串，她妈不但不拦着，居然还说知道？ 天真是要变了。 王梦梅这才说道：“你裘叔叔要调走了。” 简梨愣了。 王梦梅本来是不想跟女儿说的，但话赶话到了，她也就不再隐瞒。 “你知道你爸做这个生意靠着你裘叔叔多一些，这些年当然也有点别的关系，但到底是人要调走，有些单子就要黄。” 裘主任拉拔简锋这几年，简锋手里几个机关的米面粮油都包着，去年还包了两个后勤食堂。承包之后再找人做，里外里比零售批发强多了。 但现在裘主任一说调走，人手续还没办完呢，那边的食堂就开始经常的有人去检查。每次简锋都得花几千块请人去吃饭。 这手串，就是其中一个人的亲戚卖的。 简锋跟个傻子一样买贵了，实际上谁都知道这钱去了哪儿。 简梨傻乎乎的问道：“那我爸不干了不行吗？咱们家现在也不一定非得要接这一摊子吧？” 王梦梅没说女儿幼稚，而是神色冷淡：“你爸就说不干呢，但合同期还有三个月。他的意思是，前面的九十九下钟都敲了，最后好好收个尾。” 是搭着人家裘主任的人情，最后别再因为这个给裘主任留了个坏名声。 简梨思索了片刻，询问起简锋的公司情况。 简锋的公司这几年发展的很不错，但很不错之外，是一直都没有正常化的困境。 王梦梅的连锁店稳扎稳打，名声逐渐打出去。 但是简锋的产业线太长，又是礼品，又是粮油，还有承包，虽然挣钱，可就给人一种草台班子的感受。 王梦梅也知道丈夫的困境在哪儿，但两口子商量了之后，决定还是维持现状。 做品牌要打广告，可现在谁不知道广告好？桃城本地的电视台一条广告都是论秒算。 两人一合计，划不来。 可要是不做品牌，挣钱是挣钱，但十年后还想这样挣钱，难。 简梨恍然大悟，然后她一拍脑门。 “我真是忙的都忘了。” 要论广告效应，她现在手头上正有一个合适的项目！ “爸，妈，我给你找个人来拍广告吧？” 第215章 简梨找的人不是别人, 就是费茹。 不光是费茹，简梨还给老朱谈了个新合作。 老朱人都傻了，简梨找上他, 害的他心里直打鼓，就怕简梨说出什么让他为难的事。 要知道就因为选了费茹做女主, 最近老朱和杨总的公司之间起了不小的矛盾。 老朱咬死了男女主必须是自家人, 杨总公司万万没想到, 自己本来想要个配角的，现在却天降大馅饼。可大馅饼不是那么好吞的。 老朱拉着另外两家，摆出了鱼死网破的架势。 明着威胁杨总那边：“我们的底线就是这个, 你要是不愿意, 那行, 不管是投资还是人选，我们都重新来。” 他就不信了，再来一次全国海选，他就不信选不出一个比费茹更合适的。反正女主必须是自家的，谁来说都没用！ 两边僵持之下，最终在年前闹出了结果。 老朱给费茹掏了一笔不菲的违约金，同时公司另外开的一部戏, 给了对方一个女主角。费茹带着她的经纪人进了老朱的公司。 老朱心里在滴血。 这一笔意外开支花的实在冤枉, 但是最后在只梨撤走版权和女主不是自己人的夹角下，老朱还是掏了。 费茹进了老朱的公司, 把华姐也带了去。 不过老朱又给费茹配了一个大经纪人, 华姐到了老朱的公司, 只能算个小经纪。 费茹觉得抱歉，华姐却很看得开。 “跳槽么，当然是从头开始。这家公司比咱们之前那家前景好, 你好好干，将来我再带别人，就是大经纪了。” 华姐早就有心跳槽，现在跟着艺人走，还是个好事。往后费茹火起来，她在这家公司也就站稳脚跟了。 费茹只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年前是量体裁衣的时候，过完年，二月初二，正是良辰吉日。 老朱接到简梨电话，简梨在电话中也没说什么，只说要跟老朱谈演艺合作。 “到时候咱们这部剧上电视，我想跟你谈一个中插广告。” 简梨也拿出了自己的诚意：“这部剧的歌曲填词你不是说还没找到人吗？我来。” 老朱精神一振：“真的吗？” 原作者填词，也算是个宣传点。 老朱之前劝简梨接，但是简梨觉得自己不够专业。 但现在简梨松口，要的就是一个广告。 老朱火速的跟人拟定了合同，简梨把合同发给陶行检，简单改过之后就签了。 广告需要棚拍，不只是简梨的广告，还有其他广告商提前压的宝，老朱在开机之前就把广告先拍了。 简梨带着父母来拍摄现场。 广告甚至是简梨自己想的，让男女主穿着戏服，演一个小剧场，演完之后拎着礼品箱打广告。 简锋惊讶的嘴巴张大：“这、这、这能行？” 现在的广告还都是中规中矩的居多，这种样子的广告实在是太超前了。 老朱在一旁嘻嘻哈哈：“这怎么不行？到时候观众还以为是小剧场，肯定会看完的。” 老朱算是服气了简梨，要么是高材生呢，就连拍广告都拍的与众不同。 也给他提供了全新的思路。 以后要是还有广告商找他，他也这么拍！ 老朱越看简梨越觉得是个人才。 要不是简梨现在已经保研，他都想把人挖到自己公司来。 这不比公司招的实习生强？ 老朱心里暗搓搓的想，这也就是简梨没心思往娱乐圈走，不然凭着长相，情商和才华，对方迟早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 简梨带着父母在一旁观看，费茹看到简梨就飞奔过来。 “简老师好……” 简梨赶紧挥手：“别叫老师了，叫我名字就行。” 费茹还比她大几岁呢。 费茹还是坚持喊老师，然后主动热情的跟王梦梅和简锋打招呼。 简梨看着费茹身上穿着戏服，很是满意。 “这套衣服不错。” 老朱：“当然不错了，这都是我们从港岛请来的服化老师。” 贵着呢！港岛来的人大部分脾气都不太好，但人家都是熟手，专业的很。造型参考简梨也给了一部分建议，再加上是漫改剧。本身漫画里的造型就能拿来用。 费茹简短的打了招呼，又被助理叫走去试光。 王梦梅感叹道：“这个小姑娘肯定会火的。” 太好看了。 简梨颇为自得：“是吧，所以我说我眼光好。” 费茹的长相是难得的可以演偶像剧又可以演正剧的类型，虽然老朱嘴上一个劲的抱怨她选了费茹太花钱，但去谈让费茹解约的时候，老朱给钱也给的很痛快。 他是行内人，一眼就瞧出来费茹的潜力。 王梦梅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到处看热闹。 倒是简锋，目光盯着简梨的两个助理。 简梨在摄影棚里，陆陆续续有定下来的演员来打招呼，所有人都是一口一个简老师。 简梨心里暗爽，悄悄看父母。 王梦梅骄傲的喜形于色，简锋却陷入沉思。 好不容易拍完一天，一家人回家的路上，简锋欲言又止。 最后到了家，王梦梅先上楼去回电话，简梨和父亲一块落在后面收拾今天带去的样品。 简锋迟疑着靠近女儿：“刚才那俩，都是你助理？” 谁家助理还细心的给简梨开了饮料拿吸管？ 简梨嗯了一声：“都是朱总公司的实习生，后面也会跟组。” 简锋很是为难：“给你配俩啊？” 简梨：“我需要两个啊，一个生活助理，一个业务助理。” 简梨对两个助理十分满意，每天两个长得好看还知情识趣的人在眼前，说话又好听，这大大缓解了工作的糟心程度。 简锋：…… 简梨一看她爸不说话了，就疑惑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简锋看了一眼女儿，摇摇头。他原本觉得谁对闺女有意思都很糟心，可这俩助理一个比一个白，就是小白脸。简梨压根无视对方超出助理范围的殷勤，把人用的顺手无比。甚至于两个助理之间暗搓搓的互相竞争，简梨都完全当没看见。简锋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简梨：“不说算啦，我看你年纪大了，现在心事也多了呢。” 以前还有什么说什么，现在却是总是话说一半留三分的。 简锋无奈的很，过了一会儿看到女儿上去了，这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安慰自己。 “算了，两个就两个吧。” …… 去拍了广告，过年就真的近在眼前了。 王梦兰总算盼来了钱苹，一家人凑齐之后，就去逛景点。 王跃东夫妻陪同。 王跃西两口子关系尴尬，没人喊王跃西，倒是李霞，房佳是个会来事的姑娘，主动提出带李霞出去玩。 于是王成才和女朋友就跟李霞一块出去。 出去的次数多了，李霞也逐渐不再梗着脖子。 她劝自己接受房佳，王成才离家这几年，李霞也逐渐审视了自己。 更审视了自己的儿子。 王成才虽然不是个爱搞事的孩子，但是缺点也十分明显，王成才某种程度上的懦弱，是随了王跃西的。 李霞从自己身上总结教训，得出一个结论，儿媳妇厉害一点不是坏事。 房佳就很适合。 平时王成才干什么，房佳轻松几句话就把住舵。 李霞推己及人，竟然奇异的跟房佳共情了一点。 房佳在几天之后，也得出了结论。 王成才是那种小毛病有，但大毛病不存在的人。短短几天相处，李霞也不是难说话到完全不可沟通的人。 至于王跃西，糊涂就糊涂吧。 房佳下定了决心。 年前几个人去吃了烤鸭，路上遇到中介，房佳就笑呵呵拉着李霞：“阿姨，咱们也去看看呗。” 第216章 眨眼间已到除夕。 赵春兰觉得大过年的出来吃像什么话。 “叫外人挣这份钱, 还不如你把钱省下来给我！” “咱们一家子，热热闹闹在家里吃不行啊？” 王梦梅：“在家里吃，你做？” “这不是有东子媳妇吗？” 往年的年夜饭也是她做的啊。 王梦梅不客气道：“人家今年忙一年了, 咋的，还不能歇歇啊？” 赵春兰嘟囔：“还有李霞, 再不济你跟你姐……” “我也忙一年了, 我才不做。” 赵春兰嫌弃道：“你现在挣钱了, 人也懒了。” 有钱烧的，出门几步路都不想走，就想着开车。做饭也是, 动不动就要出去吃。自己开着门店生意, 出门去给别家送钱。 败家！ 王梦梅：“你不败家, 我奶之前活着时候每年过年都要说你做衣服剩半扎布头扔了的事。” 一提起婆婆，赵春兰像是烧到了脚，跳起来嚷嚷道：“我还败家啊？我给你们几个养大，地里的活，家里的活哪个没干？布头是我娘家妈给的，我想扔就扔！那死老婆子就是找我晦气，你还记得你刚生下来不？我还没看一眼呢, 你奶就给抱走了, 我和你爸要是一个没瞅见，你就得丢进猪圈里……” 死去的婆婆像是打开了赵春兰的什么开关, 在除夕这一天里, 拉拉杂杂的骂了婆婆大半天。 她年轻时候被婆婆磋磨, 大队有磨盘，婆婆不叫她去使，给她找个家里的小磨盘慢慢磨豆子。连着生了两个女儿, 婆婆更是乌眼鸡似的看见她就骂。 赵春兰捏着鼻子熬到有了儿子，婆婆也没看着。 那死老太太，死之前还一个劲的喊着叫儿子休了她。 赵春兰说着说着得意的看了一眼闺女：“你知道那时候你奶要扔你，我干啥了？” 王梦梅对死去的奶奶几乎没了印象，唯一的印象就是对方总是过年时候叉着腰骂街。 她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配合着问：“你干啥了？” “我叫隔壁草婶家那个去找大队举报她了。” 刚打过仗，正是人口短缺的时候。王家庄执行上头的意思，说是不准生了不要。发现了要关牛棚。当然也有人关牛棚也要扔，但大部分的人还是养起来。自家养不了，就打听周围有没有人家愿意要。 赵春兰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就是这个。 把跟她死对头的婆婆送去牛棚关了几天。 等到人回来，虽然还是骂，但是却不敢再提把孙女扔出去的事了。 王梦梅早把这段听的滚瓜烂熟，配合的给赵春兰说几句好听的。 赵春兰还喋喋不休：“那牛棚里又臭又脏，你奶在里头拉尿没地方，你爸接她那天，我在屋里笑半晌……” 赵春兰回忆起来没完没了，仿佛过去那些苦难都不存在，她高兴的手舞足蹈。 这一说两说的，赵春兰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把话题重新回到出去吃年夜饭上头。 “我又想了想，出去吃也挺好。” 王梦梅刚想说她总算是想明白了。 赵春兰又道：“咱们家这个风水就有问题，你看你跟你姐现在都过的好，你两个弟弟都不如你们。现在可好了，孙翠芳也挣钱了，你弟倒是每天成个打下手的。” 现在所有人都好，就是儿媳妇好的更多，赵春兰来到首都，也不像是以前那样敢作妖了。 给儿媳吵烦了，人家有儿有女的，出门去谁那儿不能住几天啊。 尤其是这次王云云还要出国，把自己的小二室的钥匙留给了孙翠芳，说是也不租，就让孙翠芳有时候忙的厉害了，就别回来住。 赵春兰小声跟女儿说着对儿媳的不满，时不时还要抬头看看孙翠芳进来没。 王梦梅：…… 赵春兰唉声叹气：“我之前也说你弟，让他出去也找个事情做，他就没出息，非说不去掺和孩子们的事，就跟媳妇开个炸串店就行。你瞅瞅……” 没出息啊。 王梦梅：“我瞧着现在就很好，你就是闲操心。前几天我给你买的衣服穿的行不行？” 赵春兰：“行啊，怎么不行。你姐又给我买了一套，我现在衣服比谁都多！” 赵春兰在这里也很快找到了伴，一群老太太里，她还是穿的最光鲜的一个。 下午六七点，穿着光鲜的赵春兰坐在王梦梅的车子上去酒店吃年夜饭。 一大家子人分了五辆车，到了地方才发现格外热闹。 酒楼的年夜饭被订满了，王梦梅想要个气氛，所以就没订包间。大厅放着七八台电视机，正在同步直播春晚。 王家人分了两桌，长辈一桌，小辈一桌。 一桌子年轻人凑在一起，闲的没事就被简梨拉着玩三国杀。 刚开始所有人都觉得只是个简单的游戏，但是随着越玩越深入，几个人都杀红了眼。 “杀！” “闪！” “万箭齐发！” …… 王成才头上沁出了汗水，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牌。 王帅兴奋的舔着嘴角，到处打量。 简梨诡异的一笑，叫周围几个人都悬着心。 钱苹也皱着眉，似乎是在思考牌面。 王云云则是跃跃欲试，等着王帅下来她上去。 就连今天打定主意低调的房佳，也坐在王成才旁边迫不及待的指导。 …… 这一桌的热闹很快吸引了旁边的人，卡牌游戏看几局，混混沌沌的明白了一点规则，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凑过来。 到后面，一张牌下去，周围顿时出现种种声音。 “会不会玩啊到底！” “完了完了。” “垃圾！不如我来！” 说着不如我来，一个个都眼馋的厉害。 简梨特意自己在家做的卡牌，简陋但也让人着迷。 等到菜上桌，战况更加复杂，简梨一边吃一边盯牌。 旁边的桌子有人喊着家里的小辈，对方看入迷了，操起自己的筷子就在别人的桌上吃菜。 家长看见了就笑骂道：“有没有点规矩了。” 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中。家长端着酒给王梦梅这边的桌上送了一份甜品，也就过去了。 简梨想吃饭了就让位置，不想吃了就接着上场。 玩了一晚上，简梨伸个懒腰：“不玩了，看春晚吧。” 再不看，等会儿李谷一都出来了。 桌游的场子散了，但有不少人来找简梨问这个牌怎么做的。 简梨正要说，王帅拼命给她使眼色。 简梨：“……不好意思，这个是我们公司新品。” 王帅在桌子下面比了个大拇指：“姐，你真好……” 简梨夹了一口鱼头泡饼，鱼头肉紧实，烙饼裹了一层咸鲜的汤汁，味道更加浓郁。 “我要五成。” 王帅：…… 这一年的年夜饭王梦梅吃的舒心，一来是吃完了不用收拾，二来也是团圆饭，难得这么多人。 不过她跟简锋的电话也是真多。 从下午开始就是一条接一条的短信和电话，晚上过了八九点，电话更多了。 十二点少了些，但来的都是关系近的。 简锋出去接了几个电话，神色如常。吃完饭把人都送回家，一家三口回自家路上，简锋才像是说什么闲话一样说道：“葛棋要出国，刚才长源打电话，说是申请到了德国的硕士，马上就要走。问我能不能到时候在北京给他送机。” 这么多年过去，简锋对葛棋的印象始终是小时候那个干什么都沉默不语但很专心的孩子。 葛棋前几年高考也去了不错的大学，但是是在南方读的，葛长源想让他学医，但是葛棋怎么都不肯，最后报了父母都不看好的专业。 现在四年学完，学业优异，葛棋想要出国读。 王梦梅皱着眉听完：“什么时候？” 简锋：“说是过完元宵节。” “……那送吧。” “还有……”简锋声音冷肃下来：“葛长峻打电话，说是葛强死了。” 这一消息，葛长源在电话里提都没提，倒是葛长峻，巴巴的打电话来说。 王梦梅迟钝了几秒问道：“死了？什么时候？” “就今天。” 这会儿正穿寿衣呢。 “这日子赶的。” 连年也没过去。 简锋：“我想的是，叫个人去送个花圈，随上几百块钱。” 黄桂花死了，他也无谓跟葛强有什么纠葛。 葛强在黄桂花还没死的时候就去找媒人，人下葬了还没三个月，老头就又娶了一个。 新进门的老太太有儿有女，倒是跟黄桂花不是一样的做派，能哄会劝。 葛长峻和葛长源都知道老头子手里有点积蓄，本没当回事。谁知道葛长峻去看老头子，却发现后妈撺掇着老头在房产证上加她的名字。 要说早些年，葛长峻还未必把一套房子看在眼里，要不当年这套房子的钱他出一半，名字却落的是亲爹呢，他有钱时候是真的不计较。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葛长峻做生意赔的难受，虽然不至于倾家荡产，但是对于一个风光过的人来说，小康日子都是难熬的。 他还操着等老爷子死了就把这套房子卖了换钱的心思，结果后妈也盯上了。 于是大吵一架后，葛长峻跟亲爹翻了脸。 葛长源也去找亲爹，最后也是碰了一鼻子灰。 两个哥哥又去找葛雅琴，想让妹妹出面劝。 葛雅琴一句话不说，最后气的两人摔门走了。 葛雅琴回到自己房间，对着黄桂花留下的一个金戒指发呆。 黄桂花没了后，葛雅琴先是觉得放松，后来却总是睡不着。睡不着的晚上，她回想起了黄桂花的好和不好。 葛长源和葛长峻倒是没有她这样的感触。 不过…… 葛雅琴心想，他们也快有了。 黄桂花活着时候是个累赘，后妈却是个麻烦。 葛长峻和葛长源未必会记起黄桂花的照顾，但一定会记得黄桂花的好处。 …… 房子最后还是被加了名字，就算不加，葛强一死，也有人家的一份。 简锋懒怠去掺和这样的事，葛家人在他的人生中消失太久了。 就连送葛棋的事，他也是托给了底下的员工。 车接车送，也带了些东西，给了点钱。 但人没出现。 远在桃城的葛长源知道之后，默默良久。 最近葛家争产的一幕叫太多人看了笑话，葛长源也是在这个时候，蓦然发现了一件让他毛骨悚然的事。 他曾经对黄桂花的所作所为，都落在了儿子的眼里。 葛棋说起自己要出国的时候，语气坚定的不像话。 “我打算先读硕士，再读博士。起码要十年左右。” 短短几天，葛长源每晚都在做噩梦，妻子也同样。 两人思来想去，谁也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葛长源打听过，德国的学历是最难修的。 葛棋还会回来吗？ 第217章 新年过去, 王帅迫不及待的找上简梨。 这小子也是足够鸡贼，找到简梨第一句话就是要注册个公司，同时还要注册三国杀的品牌。 “我是打算两个方向的, 一个是卖卡牌，一个是开店。” 开店肯定不止是光有卡牌, 王帅打算搞个网吧桌游台球一体的娱乐店。 简梨：“你决定就好, 我只要分成。” 卡牌她要五成, 开店她也照样入股，要三成。 王帅满口答应，简梨突然想起什么, 喊住他：“你现在还做假账吗？” 王帅一脸人格被侮辱的样子：“没有！怎么还带翻旧账的！” 王帅没好意思说, 自己这些年一直记着那顿打。 因为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所以他现在反倒矫枉过正，在合作人中很有口碑。 这样的好口碑给他带来了好人缘。 做生意一顺百顺的时候，王帅甚至觉得这些年自己没有走歪路，就是因为当年那顿打。 跟任何人的合作一开始都是脆弱的，信任危机一旦产生，那后果就是不可估量的。 简梨狐疑的打量了一下王帅，把人放走了。 她现在事情太多, 根本没有时间去处理那些杂事, 所以有个靠谱的合作方最省事。 王帅回去就开始联系厂商做卡牌，他倒是惯会省钱的主, 直接把所有的卡牌放在小灵通店里卖。 卡面本来简梨是不打算插手的, 但是看到王帅找的卡面实在太丑, 于是她敲了王帅一笔设计费，然后开始了画卡牌。一百多张卡牌，简梨没有太复杂的设计, 只是遵循了最基本的塑造。 卡牌堪堪画完，也到了进组的时间。 简梨提着行李飞到剧组，拍戏也算是个新奇的人生体验了，她甚至还稀奇的在里面演过一次死人。 假血浆黏糊糊的，简梨演完一场，拍了几张照片作纪念，然后就兴冲冲收工。 这时候的横店，还不像是几年后游客那么多，简梨的生活也日渐规律。 大概就是到剧组盯戏，闲暇时间去找店面，然后就是琢磨这里有什么吃的。 剧组的风气也很好，因为简梨的存在，剧组谁都知道原作者说话顶事，因此也没有人搞什么七七八八的。 老朱中间来了好几次，就怕简梨跟导演不和睦。 原本剧组是导演说了算的，现在来了一个抢话语权的，老朱心里直蹦。 结果简梨跟导演居然关系还不错。 导演是个四十多岁的香港女人，姓黄。 简梨出乎意料的跟她很谈得来。 黄导有事没事就拉着简梨研究剧本，有时候说到两人意见不统一的地方都要拍桌子互吵。 老朱看过一次，就差点心脏病发作。 倒是旁边正在贴假睫毛的费茹见怪不怪：“她们就是吵情节，等会儿就好了。” 果然，没一会儿，简梨和黄导就逐渐平复，协商出了结果。 简梨哼着歌跟老朱打了个招呼，然后让助理去买水喝。 老朱：“……黄导啊，这是……” 黄导喝了一口茶：“讨论呢。” 即便是吵架，黄导也爱跟明白人吵。 有些那种一进组就让经纪人来打招呼，问什么能不能给加点戏份的人，黄导连吵都懒得吵，只想给人踢走。 剧组你一家开的啊？全程就得摄影机对着你？ 戏拍到三分之一，简梨接到了陶行检的电话。 陶行检说自己已经到了横店，但是横店好像有好几个门。 简梨：“……你到哪个门了？” 陶行检报上位置。 简梨无语了：“你站那儿就没觉得不对啊！” 陶行检：“也没觉得不对……就是搭讪的人有点多。” 简梨：“拜托你，你去找群演的门，当然搭讪的人多啊！” 正说着，简梨就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在热情问陶行检：“帅哥，你签公司没？要不我给你个特约，有台词的！” 陶行检没说话，对方更热情了。 “真的呀，我们这个戏，你就演勾引女主的小白脸，我瞧着你很有潜力。” 简梨眼镜弯成了月牙，陶行检匆匆说了一句：“我打车过去找你。” 就挂了电话。 简梨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 黄导在旁边，一脸的牙疼表情：“等会儿让我看看到底长多帅。” 能把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美少女给勾的笑眼弯弯。 陶行检很快就到了地方，但他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简梨入住的酒店里订了一间房。在酒店洗漱完毕，陶行检这才满意的出发。 简梨让自己的助理去带人进来，接人的助理把人带进来。陶行检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直到见到简梨才收起情绪。 陶行检是打着朋友的名号来的，这个称呼叫陶行检既失落又高兴。 总算不是什么哥哥了。 回想刚认识的时候，他还主动让简梨叫哥哥，现在看，真想回去把那句话咽下去。 简梨跟黄导介绍：“我朋友，陶行检。” 黄导摘下墨镜，上下打量，啧啧称叹：“帅哥，有没有兴趣来演一场啊？” 陶行检：“……不了，我不擅长。” 黄导还不罢休：“真的不演啊？我们的剧将来肯定火的，你来参演一下，说不准还能进圈呢。” 简梨哇哇叫起来：“你不要瞎改我的戏！哪儿有角色给他啊！” 黄导：“哪儿没有？我看看，这个地方……我给他加一场。” 这一场是女主还不知道男主喜欢自己，所以跟一个散仙走的很近，男主吃醋的桥段。黄导觉得这地方可以加个醉酒戏，男主吃醋得要死，女主却还晕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陶行检头疼道：“不用麻烦了。” 简梨：“他一米八八，你让他演什么啊，都入不了画！” 个子太高，取景都没办法把他跟其他演员放在一起！ 黄导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又暗戳戳笑起来。 简梨没管她，推着陶行检去看剧组别的地方。 来都来了，不得了解了解剧组的设置？ 黄导蜜汁微笑看着两人。 还说朋友呢，这要是将来还是朋友，她把摄影机吃了！ …… 陶行检这次是来探班的，顺便也来解决一个案子。 简梨问他待多久，陶行检算了下时间，挤出来一个五天。 五天时间足够简梨带着他逛完横店了。 在横店的剧组不少，很多地方都围起来。简梨因为挂着《星竹传》的工牌，别的剧组说一下，大部分时候也会放她进去参观。 简梨跟陶行检分享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的稀奇。 “在电视上看，跟站在旁边看，完全不一样。” 其中几个剧组，简梨上辈子都看过对方的成品了，现在再看一遍制作过程，只觉得奇妙无比。甚至于在这里，她吃瓜比哪儿都吃的全，横店的大瓜小瓜，是瓜的海洋。 陶行检对剧组的拍摄兴趣不大，简梨眉飞色舞的说着的时候，他的目光全部落在简梨身上。 简梨并不是很纠结的性子，她想通一件事之后，大部分的时间会很坚定。 就像是她解不开关于爱情这道难题，索性就抛开。 陶行检愿意退回到朋友位置，简梨就用对待朋友的方式对待他。 她的分享欲本就爆棚，这下逮着一个人听她说，立刻就说个没完。 逛完几个主要景点，简梨回到剧组，却听说了剧组下一场需要一个乐手。 “该拍打斗那一场了。” 拍打斗的时候，简梨要求用琵琶伴奏。 黄导找的乐手放了鸽子，简梨到的时候，正在商量是这一场先不拍，还是说先找个替身做手势，然后等到后期补。 陶行检默默听着，突然出声：“我会弹琵琶。” 第218章 黄导正愁找不到人, 闻言高兴的让人拿来给陶行检试一试。 陶行检拿起琵琶试了试音，然后点点头。 黄导像是早等着，立刻就让人来上妆。 简梨：“……这个地方只用背影。” 黄导一边指挥着让人给陶行检换戏服, 一边大大咧咧：“多大点事，改成侧脸！” 陶行检被黄导摆弄着, 很快就换上了黑色的劲服, 脸上也多了半层鎏金面具。 简梨：！！！ 陶行检活动着手腕, 很不适应的问简梨：“可以吗？” 简梨目光落在对方劲瘦的腰身上，这件衣服把陶行检的好身材衬托的十分彻底。宽肩窄腰，偏偏领口放的大了一些, 依稀能看到锁骨往下一点点…… 简梨捂着脸：“可以。” 正式开拍, 陶行检拿起琵琶问道：“弹什么？” 黄导：“弹个你拿手的。” 陶行检想了想, 手指已经开始动起来。 简梨从未见过这样的陶行检，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反倒是多了一层惑人的性感。手指灵活的上下翻飞，声音从悠扬到铿锵，渐渐竟然起了一层杀伐之气。陶行检坐在假石头上，琵琶在最关键的时候突出了一串紧绷的音调，然后又重新归于凄凉悲悯…… 一曲罢, 黄导率先鼓起掌来。 陶行检起身走向简梨：“怎么样？” 简梨清了清声音：“还、还行吧。” 说完简梨就推着陶行检去换衣服。 把人弄走后, 简梨摸摸发烫的脸颊。 …… 陶行检很快就离开了片场，而《星竹传》这部戏也终于迎来了杀青。 简梨跟组了几个月, 也算是圆满成功, 跟主创团队拍了照片, 简梨回了学校。 这次回去学校，简梨就迎来了自己兵荒马乱的大四。 顾红已经在外企转正，公司在高楼大厦里, 顾红穿着白色衬衫，手肘上搭着西装外套，赶到了聚餐地点。 冯宝宝抱怨起来她来的晚：“咱们班就这么几个人，来的陆陆续续的，一点都不热闹。” 毕业聚餐定在一处自助餐，一个人二十八，只要能吃下就没人管。 陈兰与：“来来来，赶紧去拿肉，等会儿就一块也不剩了。” 四个人凑了一桌子，彼此跟刚入学时候也是天差地别。 冯宝宝虽然还强势，但比起大一时候，多了一层温和。身上穿着的套装也是温柔的黄色。 她在去年考去了市里的教育局，卫氢的工作也稳定下来，两人已经在谈婚论嫁，就等着稳定几年之后买房结婚。 顾红刚下班过来，身上的西装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宽松白色衬衣。她埋头一个劲的吃，中间几次电话响，接起来都是熟练的英语。 简梨在电话的间隙里问她：“你是下个月就要去总部吗？” 顾红：“要是学校这边快一点的话，这个月底就差不多。” 外企的总部在上海，顾红进公司没多久就主动提出要换去业务部门，业务部门全在上海，所以她也要去。 陈兰与则是申请了国外的学校，马上就要出发去美国。 简梨一数人头，好么，四个人，各奔东西。 冯宝宝：“我还在啊。” 简梨叹气，举起小酒杯：“来吧，不醉不归。” 即便在一个城市，只要毕了业，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往后还不是很难见面？ 说起这个，四个人都难得有些伤感。 纵然现在通讯交通再发达，但是往后确实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光了。 那些在同一个宿舍里住着，聊天聊到天光快明的日子。 彼此争吵也彼此欢笑的日子。 陈兰与喝了一杯白的，把杯子一扣就开始找冯宝宝的事。 “你那时候为什么说我？” 冯宝宝醉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我说你哪句？” 说的太多了，她都不记得了。 陈兰与哭的稀里哗啦：“我以前还觉得你是个好人，我腿伤了你带我去上课。结果你说我不好。” 冯宝宝也掉眼泪，虽然她很可能醉的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她哭着大声道：“对不起！” 陈兰与：“你凶什么！” “对不起！” “……没关系！” 简梨也眼眶红红的，转过头，顾红正在一瓶一瓶的吹。 简梨：“……你别喝那么猛。” 顾红一擦嘴：“没事！” 她的酒量，能扛全班！ 不过喝多了，终究还是有点感性。 顾红没一会儿就开始骂人。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读完大学了你们知道来找我了，车撞墙上了你们知道拐了，鼻涕掉嘴里了你们知道甩了，孩子都快死了你们来奶了……” “等老子有钱了，买两个车，开一辆砸一辆。买两套房，我一套，狗一套。买两碗饭，吃一碗倒一碗。” “往后我顾红，早晚成为千万富婆！” 简梨比个大拇指：“有志气！” 冯宝宝正晕着呢，不服气道：“什么志气？我才是最有志气的！将来我要当教育局局长！给所有学生一年放三个月寒假！” 简梨赶紧哄：“你也有志气！” 陈兰与：“……我要当洛杉矶市市长！” 简梨：“行行行，将来美国总统就是你。” 哄着这个劝着那个的简梨，最后站在桌子上。 “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女人！” …… 聚餐到了最后，餐厅里全是群魔乱舞，简梨这辈子头一次喝大，人都晕的没边了，偏偏还惦记着照顾别人。 卫氢赶来，扶着自己的女朋友率先告退。 冯宝宝一边走一边叫嚣自己没喝醉。 卫氢满头都是汗，哄着：“祖宗，没喝醉，你把她们都打败了，咱们回家去，我给你发奖状。” 冯宝宝被一个奖状吊走了。 陈兰与虽然喝大了，但是她表哥在附近，来把人领走。 陈兰与吐了他一身，表哥气的哇哇叫：“老子真是欠了你的，就当初压你一条腿，现在给你当奴才！” 顾红虽然喝的最多，但是酒量宛如无底洞的她仍旧坚强的打车。 简梨拿出手机，想找人接她。 正在翻着通讯录想着是找王帅还是找爸妈呢，陶行检来了。 简梨没看清人脸，但直觉对方是个可靠的人，陶行检的声音出来，简梨就嘎嘎乐。 “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陶行检把人扶住：“我开车来的。” 简梨被这个冷笑话逗的乐的站不住：“那你坐的是什么车？” 陶行检：“你想我坐什么车？” “拖拉机吧，你这样的，坐拖拉机上正好就是糙汉文。” 陶行检：…… 简梨手舞足蹈：“最好配个小寡妇，糙汉配小寡妇，绝配！” 陶行检无奈的拉住简梨的手：“好，我是糙汉，你当寡妇。” 简梨摆手：“那不行，那不行，当寡妇不行。” 过了一会儿，简梨突然恶疾发作，开始桀桀桀桀的笑。 “我当糙汉，你当寡妇！” 陶行检把人塞进副驾驶，给人绑安全带。 “……当什么都行。” 简梨不安分的动手动脚，陶行检刚坐上驾驶座，她就开始摸陶行检。 “腹肌呢？让我看看腹肌。” 陶行检：“……别摸了。” 简梨不服气：“就摸！” 陶行检：“那回去再摸。” 简梨：“回哪儿去？” 陶行检看她这样，故意逗了一句：“我家的床，又大又宽敞……” 简梨不说话了。 陶行检：！！！ “……我开玩笑的。” 简梨忽然一巴掌呼在他脸上：“有什么好炫耀的！装逼被雷劈！我明天就去买个大床！三万二一张的king size！” 陶行检：…… **** 简梨第二天醒来，在被窝里发了半小时癔症。 半小时后，她小心翼翼拉开被子，看到了是自己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这口气没松完，想到自己昨晚的表现。 简梨：…… 没事的没事的，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不要在意那些是是非非。 妈妈，我想换个地球生活了。 正在“想死”和“想换个地球”两者中徘徊的简梨，接起了电话。 陶行检在电话那头轻笑：“醒了？” 简梨：“……嗯。” 陶行检只是想想昨晚上的简梨就觉得很可爱，但他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把人惹毛。 “我给你做了点清淡的水果甜汤，在锅里。” 简梨哦了一声。 陶行检：“还有王十一，你跟她说一说，下次别咬我了。” 昨晚上把人送进门，王十一先是忙前忙后的跟着陶行检转，急的不行，然后等到把简梨安顿好，陶行检又进厨房，王十一不干了，叫了几声然后咬了他的鞋子。 虽然没咬穿，但是陶行检的鞋子也报废了。 简梨摸着床边的王十一，没回答。 陶行检：“你要的king size床我有个认识的家具老板……” 简梨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陶行检笑出了声。 第219章 毕业季之后, 简梨的时间再度空下来。 这种空甚至不是任何一种之前的状态，简梨是真的完全没了事做。 董教授给她放了大假：“反正等开了学，未来几年你都不会有时间去忙自己的事了, 趁现在好好休息。” 简梨本来想着去旅游，可王梦梅忙着开店, 简锋忙着做生意, 虽然只要简梨说, 两人都会空出时间来陪着她。但简梨思考过后还是放弃了。 剩下的人里，程瑜已经去游戏公司实习，夏柳也考上了教师, 每天都在各种培训。 王帅忙着搞网吧和桌游, 今年年后, 三国杀在高校中掀起了一阵风潮，等到简梨从横店回来，三国杀这个游戏已经成为了到处可见的项目。 王云云刚出国离开，钱苹每天在医院生死时速。 最后还是陶行检提出邀约：“我休了两个月的假，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山里转转。” 陶行检解释道：“之前在那边支教之后，有几个老师留在那里了，每年我都会送一些募集的资金和书本衣物玩具。今年我恰好打算休假, 所以准备自己送过去, 正好也去代两个月课。” 简梨正要说是个好事她愿意去。 陶行检却又有点后悔：“其实不去也行，那边太缺水了。” 让简梨去, 每天也是灰头土脸的, 根本不算放松。 简梨：“……去！” 简梨不光要去, 她还询问了陶行检的基金会怎么运作的，然后动员家里人捐款。 王梦梅和简锋都觉得是个好事，二话不说就一人掏了大笔的钱。 王帅虽然抠, 但是简梨打电话给王云云了，王帅得了他姐的指示，然后忍痛掏出了大笔的钱。 王云云在电话里跟简梨说道：“你这次去，让王帅跟着你一起去一次，哪怕是让他光送个货呢。别叫他光顾着挣钱，一点社会责任都没有。” 简梨应了下来，程瑜和夏柳都捐了一部分小金库，夏柳甚至还主动在学校募捐了一些孩子们的书本。 简梨宿舍几人也都捐了点，这其中倒是顾红捐的最多，简梨委婉表示不要影响到她的生活质量。 顾红格外有气势：“我业绩好的很，早晚挣回来！” 就连孙翠芳和王跃东都表示了一些，赵春兰本来不想给，但是简梨说这是好事，积福报。 赵春兰肉疼不已的拿出一对金耳钉。 她岁数大了，格外注意这个，生怕简梨不给她算上，还叮嘱让简梨在捐赠的簿子上写她的名字。 “赵春兰，可别写错了。” 写错了之后，阎王爷要是不给她算福报可怎么办。 简梨把周围人都动员了一遍，再带上陶行检准备的，采购的各种物资足有好几个半挂车。 陶行检换上了简单的运动装，开车载着简梨和王帅，以及一个同去的基金会人员。 “咱们这次的东西比较多，送货需要半个月左右。” 简梨吓了一跳：“半个月？” 陶行检：“这已经是比较理想的状态了，这个时节很多地方是汛期，如果道路不畅，还要拉长。” 王帅被突然抓来干这种没有收益的事十分抵触，坐在车上都闷闷不乐的。 但是这种情绪随着车队进入大山，一切都不一样了。 桃城地处平原，王帅从未见过这样的山，绵延不绝，黄土漫天。 明明是夏天，但到处都还是一片黄沙。 陶行检很有经验的让简梨戴上帽子换衣服：“这地方太晒，很容易晒伤。” 从并不繁华的县城进入到村镇，情况更加让人说不出话。 陶行检按照名单把一批批的物资发放给各个学校，一路上有人盯着他们看。 简梨看到了一个看起来八九岁的小女孩，赤着脚站在那儿看她。 她从包里掏出来自己的鞋给对方，小女孩摇了摇头。 简梨看她不走，就问她有没有事。 小女孩小声说道：“姐姐，是不是读了书，就会跟你一样？” 她脏脏的小手指着那边的陶行检：“那个哥哥之前总来我们这儿劝读书，说是读了书，将来能挣钱。” 简梨蹲着问她：“那你读书了没？” 小女孩扭着衣服：“没……我读不好。” 她去了半年，总是考鸭蛋，她爸就不让去了，说是丢人。 后来那边那个好看的大哥哥去了家里几次，她依旧没能再去上学。 简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摸摸对方稀疏的头发，然后把自己的糖全给了她。 小女孩高兴的跑开了。 简梨心里却很难受。 陶行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我之前来，是真的想要留在这里。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能做的太少了。” 连着花上十几天时间去找家长沟通，对方最后气急败坏就问他读书的钱能不能全报销，就算是全报销，也不想让孩子去，半大的女孩在家里也能帮着洗洗刷刷，送去学校学几年就得了，真上初中，得翻山跨河的去镇上和县里。家里哪儿来那么多的钱？ 陶行检无数次的在这里怀疑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但一切都显得那么迟缓。 最终他走了，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 这几年他不仅每年募捐，还代理了本地很多案子。 “其实这里的发展就缺一条道路。” 一条可以联通乡村到城镇的道路。 只有道路通了，人能赚到钱，这样才会有其他。 一连半个月，几个人都在路上颠簸。 简梨晒黑了两个度，白皙的皮肤也变得泛红。 陶行检送完东西就去了第一个村庄，在这里他担任了数学老师。 简梨也住下，担任了文科老师。 王帅走之前又哭了一鼻子，信誓旦旦：“姐，我回去一定再找人捐点，以后再来。” 快两个月的时间，简梨在这里也很少有信号，大部分的时间全用来跟孩子们玩耍。 在这个过程中，简梨开始了自己的第四部漫画。 这一部漫画则是纯粹的儿童文学，单元画的形式，画出了一个个寓言故事。 简梨画完了之后，这些山村的孩子们就是她第一批读者。 比起满是字的书本，漫画更让他们喜欢，简梨画完之后，这群小孩子甚至会学着简梨的画在地上纸上仿，有些也自己画一些别的故事。 简梨也不拦着，反倒是鼓励他们，从中间挑出画的最好的一批。 渐渐地，简梨手上积攒了厚厚一沓子漫画。 简梨把这些笔触稚嫩的漫画连同自己的一起，用订书机装起来。 在山村的这些天，陶行检也完全变了一个人，他跟孩子们玩耍，平时也会去老乡家里帮忙，偶尔带着简梨爬上山找信号。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的感情暗涌。 夜晚的山村，没有城市的光污染，星星明亮可见。 陶行检和简梨坐在校园的旗杆下看星星，看久了竟然有点晕。 忽然一颗流星划过，简梨嚷嚷着错过许愿。 陶行检：“那你闭上眼，我看到了星星就告诉你，你赶紧许。” 简梨：“那不行，我得看着许。” 很快，下一颗流星划过。 简梨闭上眼。 再睁开眼时候，看到陶行检也刚刚睁开。 “……你许的什么愿望？” 陶行检看着她的眼睛：“跟你有关的愿望。” 简梨哦了一声：“我许的是希望父母身体健康，自己事业顺利，所有一切都好。” 陶行检：“那咱们差不多。” 他许的也是希望简梨一切顺利。 星星一颗一颗飞过天空，这一晚上或许是赶上了什么流星雨，流星多的简梨后来都不数了，反正愿望多得是。 “希望电视剧顺利播出。” “希望姐姐学业顺利。” “希望这里的孩子们都有读书的机会。” “希望和陶行检在一起。” 陶行检看向简梨。 简梨还想装着什么也没说。 但陶行检不给她这个机会了。 陶行检拉起她的手：“希望和简梨一辈子在一起。” 恰好此时天空闪过一道极为明亮的流星，长长的尾巴照亮了那一片天空。 陶行检：“我的愿望最灵了。” 星空下，是两人的渐渐靠在一起的影子。 **** 回到首都的时候，陶行检把简梨送回家，到了楼下却不被允许上去。 “现在不是时候。” 陶行检听话的坐回去：“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简梨哼了一声：“再说。” 其实她是懒癌发作了，现在的关系她觉得还不错，那就完全没必要改变。 陶行检叹了口气，心说亏的自己早有心理准备。 万里长征这是刚开了头啊。 简梨回了家，王十一这段时间被放在舅舅家，家里一片安静。 简梨刚准备捋袖子收拾家里的时候，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王梦梅现在已经甚少这样紧张，可这次，她在电话里连声音都稳不住。 “小梨，你爸出车祸了。” 简梨头嗡的一声，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 第220章 简梨如坠冰窟, 自从重生回来，她从未想过还会有这样的变化。 王梦梅的声音哽咽，简梨像是没了灵魂。 如果重生的机会, 得来的是父亲的意外，那她又要怎么面对这样的一生？ “妈, 我现在就回去。” 王梦梅也是吓坏了, 听到女儿要回来, 理智逐渐回到脑子里。 “……你不要开车。” 丈夫现在还生死不知，她已经承受不了任何变故了。 简梨：“好。” …… 陶行检带着简梨回桃城，一路上简梨连眼睛闭也不肯闭, 她死死盯着前面的道路。 陶行检没有说话, 简梨很感谢他的沉默。 这个时候任何人跟她说什么话, 她都会听不进去。 陶行检的越野车发挥了最大能力，五个小时里，陶行检只在路上停了十分钟加油。 快到桃城的时候，简梨打电话给王梦梅问清了医院在哪儿。 “陶行检，我记得程瑜说过，你有个姑姑在首都的医院？” 陶行检：“我刚才加油的时候已经打过电话了，随时可以转院。” 到了医院, 陶行检坐在驾驶座上, 拉了一下欲下车的简梨。 “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记得告诉我。” 简梨点了点头。 “谢谢你。” 简梨飞奔向住院楼, 越靠近正在亮灯的手术间, 她越是迈不动步子, 她生怕到了那个地方，看到的是母亲哭肿的眼睛和一块白布。 “……妈？” 王梦梅眼睛红红的，看见女儿就抱住她。 母亲的怀抱给了简梨一点勇气, 她终于问出了那句话：“爸现在怎么样了？” 王梦梅拉着她坐下：“还在手术……医生说是被人恶意撞的，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简梨只觉得后脑都在发凉。 “恶意撞的？谁撞的？” 王梦梅苦涩道：“不知道，昨晚上的事情，我今天早上来，就没见到人，说是已经推进去手术了。” 正说着，只听到里面传来机器警报的声音，医生护士来来往往，王梦梅和简梨再也坐不下去，挽着手盯着里面的动静。 简梨在心里祈祷，在这一刻，什么挣钱，什么致富，什么实现梦想，都不重要了。 她想要她的爸爸回来。 可是，上天似乎没有听到她的祈祷。 医生推着人出来，说出了简梨最不想听到的那句话。 “我们尽力了。” 王梦梅紧紧抱着女儿，但她的手没了劲，往地上跌。简梨眼前一片漆黑，虽然扶着母亲，但她却好像是从身体里被抽了出来。 飘在半空中的自己，对地上的她嗤之以鼻。 你做的不够好，你做的还不够，你不应该改变这一切，你……不应该回来。 混沌之中，简梨被一双手搀起来。 陶行检的声音格外冷肃：“简梨，呼吸。” 简梨心想，哦，是啊，要呼吸。 空气再度进入鼻腔，飘在半空的意识也重回躯壳。 简梨这才放声大哭起来。 直到—— “老婆，小梨？” 王梦梅泪眼婆娑，望向说话的人。 简锋穿的光鲜亮丽的，腋下还夹着自己的皮包。 “你们怎么了？” 简锋紧张的跑过来，要去搀扶王梦梅。 简梨在陶行检的臂弯里，情绪一时还没转过来，可看着眼前的父亲，她滑稽的发出了“嘎”的一声。 简锋一脸惊恐的看着旁边的白布：“你们……该不会以为里面是我吧？” 王梦梅已经哭着打了他几巴掌：“你那电话是个摆设是吧？！” 简锋被打的抱头，却也不敢跑。 “老婆，冷静啊。” 他昨晚上就是去喝酒，跟着一块喝酒的人说有个夜市摊做的菜不错，一群人就在步行街那块喝酒。 结果喝着喝着，突然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一辆摩托，看着人撞。 简锋被追的到处跑，不光是鞋子，连皮包都丢了。 那人撞了七八个人，后来摘了摩托车头盔就要拿刀自杀，简锋壮着胆子丢了个椅子上去把他的刀砸掉，周围的人也都围上去帮着把人按倒。 “老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被警察叫过去了，一晚上乱糟糟的。我想给你打电话来着，但是后来才发现手机没了。这不是后来打通了，人家说是在医院，我才来拿嘛……小梨，你帮帮爸爸。” 场面太混乱了，警察就把所有人都给关起来，一个个的核实问题。 简锋上午才弄明白给放出来，放出来之后又发现手机丢了，他那个手机上生意往来多，所以这才着急着来找手机。 哪儿会想着医院弄错了电话，竟然打给他老婆了！ 连女儿都回来了！ 简梨对她爸的求饶嗤之以鼻，如果不是她妈打的太凶，这会儿她也想要上去打。 “你知道我刚才那几小时怎么过来的嘛？” 简梨都不敢想，如果这件事成了真，她会如何。 甚至在刚才的某一秒，她一直在乞求老天爷，宁愿不要现在的一切，回到上辈子的境地都好。 简锋自知理亏，被王梦梅打了十来分钟也不敢说话了。 “老婆，你消消气。手疼不疼啊？” 王梦梅：“不疼！” 简锋愁眉苦脸：“那你继续打。” 王梦梅别过脸：“看见你就烦！” 简锋顶着被打红的脸，心里知道这是老婆说假话。 虽然不合适，但他心里美滋滋的。 生意场混久了，大家也都调侃过，说自己如果死了，老婆孩子是哭还是不哭。 好几个都说哭不了。 “我媳妇要听见我死了，怕是要高兴的放炮。”说这话的是外头养了一个，整天回家吵架。 “我整天盯着我家那个皮猴子写作业，这小子要知道我没了，没人盯着他写作业，怕是高兴的要死。” 中年夫妻，各有各的困境。 简锋看到王梦梅这样，心疼又有点高兴，凑过去拉她的手。 王梦梅甩开一下，他还去拉。 “孩子在呢，人家小陶也在呢。” 王梦梅这会儿终于平复了心情：“小陶啊，给你看笑话了。你看你工作这么忙，还送简梨回来。真是麻烦你了。” 陶行检：“没事的阿姨，我应该做的。” 简锋小心翼翼的拉着媳妇的手：“这劫后余生的，咱们去吃顿好的压压惊吧？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呢。” 王梦梅其实不想吃东西，但是简锋一个劲的拉着她：“我保证，往后我再也不出去喝酒了。” 王梦梅翻个白眼：“你能一个月忍住不出去就算你能耐。” 一家人的叽叽喳喳落在医生眼里，早有知道内情的小护士过来找医生说明了情况，医生摇摇头，让人把去世的患者送太平间。 几家欢喜几家忧，没一会儿，另一家人赶到，医院走廊上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嚎。 简梨：“……走吧。” 她再也不想来医院了。 王梦梅也是。 简锋忙前忙后的奉承老婆和女儿，愿望许了一大箩筐。 陶行检也想要献殷勤，愣是找不到空。 王梦梅说不用去别的地方吃饭了，就去长青饭馆。 “小梨也好久没去了，我给她做点饭。” 女儿好不容易回到家，王梦梅总惦记着给女儿改善改善伙食。 这一天所有人都吓坏了。 陶行检开了车来，简锋自己的车还扣在交通局，于是一家人就坐上了陶行检的车。 简梨特意坐在后面，简锋拉开副驾驶，动作轻微的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坐下。 “小陶还没去过省实验那边的饭馆吧？程瑜那时候可总是来。” 说起程瑜，陶行检也表示感谢：“那几年多亏了阿姨和简梨。” 简锋：“小事，不过我得问问你啊，你跟程瑜不是一个姓？” 陶行检脊背不自觉的挺直：“我随我妈妈姓，瑜瑜随我爸姓。” 简锋眼睛眯了一下：“哦？你们家男孩随你妈姓，女孩随你爸是吧？” 陶行检：“……不是的，是老大随我妈妈姓，老二随我爸姓。” 简梨在后面觉得气氛尴尬，插了一句嘴：“爸，你老打听别人家的家事干嘛啊？我都快饿死了。” 对着女儿，简锋立刻换了嘴脸：“马上马上，这就快到了。小陶啊，你在前面拐个弯。” 陶行检的车子停下，简梨下了车，有点意外。 “妈，这是长青饭馆？” 只见原本只有两层的门面房，现在重新加盖，变成了五层楼。 外面金碧辉煌的长青饭馆几个字，房子是仿古建筑，屋子外面全是藏青色的贴面和突出去的屋檐。 王梦梅笑道：“之前的装修太老了，今年上半年就给重新盖了，你看好看不好看？” 简梨咽了口口水。 原本的民房外面总是破旧的，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不能说是变样，只能说是除了名字一样，其他没有任何相似。 王梦梅指着楼下明显装修不同的一间小门面：“这个地方还是卖麻辣烫的，之前那些种类也都有。” 虽然占着这个好地方，还卖学生的东西有点划不来了。但是王梦梅想到女儿读高中的那几年，总是不舍得把这个小店去掉，索性还开着。 一条街上的店都在涨价，只有王梦梅，麻辣烫随着其他商户一块涨，是不想占人家的生意。 其他品类还是原先的价格。 王梦梅走到小店里，没一会儿拿出来两个大大的炸鸡腿。 “吃吧，以前总是吃不够，现在看看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简梨咬了一口，她嘴巴刁，有时候王梦梅在家里做，用的不是店里的锅，她都觉得味道不对，因此没少嘀咕着说炸鸡腿做的不够味道。 现在—— “好吃！就是这个！” 简梨捧着炸鸡腿，幸福的像个小猴子。 陶行检本来看她嘴上沾了一层碎屑，想伸手，却感受到简锋若有若无的眼神。 他把自己的手压下去。 简锋冷哼了一声。 “老婆，你让小梨去后厨看看有什么吃的吧？” 第 221 章【VIP】 第221章 等到简梨跟着王梦梅去后厨了。 简锋这才拉下脸来。 陶行检主动倒茶, 他意有所指：“也不着急喝。” 陶行检：“叔叔，我跟小梨……” 简锋烦躁的挥挥手：“我也不想听，她现在还小, 也还没有工作，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反正我话是放在这里了, 我女儿, 三十岁之后再说结婚的事都不着急。你要是等不了, 就别耽误你。” 陶行检：“叔叔，我知道的，你放心, 我肯定等得了。” 简锋本来是看陶行检很顺眼的, 现在却哪哪儿都不顺。 “你穿的这衣服真丑。” 他闺女多跳脱的性子啊, 竟然会喜欢这种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 陶行检没好意思说，其实简梨每次看到他穿西装都会更高兴一些…… 简锋不想说话，可又忍不住吐槽：“这不算承认你，你也不用高兴。” 虽然陶行检家世不错，人也板正，学业优秀，做人也不错…… 但是他岁数大！ 比简梨大四五岁呢！ 这怎么能行！ 简锋打算回头好好给女儿旁敲侧击一下, 最好是灌输一下同龄人的好处。 陶行检姿态拿的很低, 叫简锋有脾气发不出来。 一直到了吃饭的时候，王梦梅还不明所以的给陶行检劝饭。 简锋烦躁的要拿酒, 王梦梅瞪了他一眼。 简锋收回拿酒的手：“小陶来了么, 这不得喝几杯？” 王梦梅：“喝喝喝, 你就非得喝啊！让小陶喝点就行了，你最近戒酒。” 说着王梦梅热情的给陶行检满了一杯酒。 简梨：…… 陶行检硬着头皮：“阿姨，我等会儿开车。” “多大点事, 我们一家都会开车，你随便喝。我记得小陶你酒量不错的吧？之前那次吃饭你不是喝挺多的？” 陶行检硬是憋出来一个还行。 简梨：“……喝点果汁也行。” 简锋现在最看不得女儿这样向着别人，闻言立刻站到了王梦梅一边。 “没多少，喝吧。” 陶行检只能喝。 简梨眼睁睁看着陶行检喝了四五杯之后，开始对着白地说话了。 赶紧拦下：“他喝醉了！” 简锋心想，这还叫醉啊，他当年去娶王梦梅，愣是被王家庄那些亲戚们灌的吐了两天。 陶行检也撑着说自己还行，最后是王梦梅叫了停。 “我瞅着是真有点醉。” 陶行检勉强撑着理智：“我回家休息。” 简梨：“我送他。” 简锋还要阻止，被王梦梅在底下掐了一把。 简梨拿起钥匙，扶着陶行检走了。 简锋气鼓鼓的：“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让闺女就这么送人回去？ 王梦梅：“有你这么当爸的吗？” 准备给人灌死啊？ “想跟我闺女好，我让他喝点酒怎么了？” 王梦梅送个白眼给他：“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才又拿了两瓶白的。” 简锋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突然叹气。 “以前还觉得是个小姑娘呢，结果现在突然就带人回来。” 说起这个，王梦梅更生气：“那怪谁？” 要不是简锋自己丢了手机，这会儿他们还不知道呢！ 简锋捂着头：“小梨说还要读硕士读博士，往后要留校要进博物馆。” 王梦梅夹起一颗花生米丢嘴里：“你这人就是想得多。” 现在八字还没个撇呢，就开始想那么远。 “她早几年把孔飞给拒了，我还想着这丫头是不是没开窍，谁知道会兜兜转转找程瑜的哥哥。” 王梦梅：“程瑜的哥哥不是也很好吗？咱们知根知底的。” 简锋：“就是觉得怪。” 本来一家三口的，现在突然多出一号人来，这号人在未来的某一天，还会带走他的女儿。 现在想想婚姻制度真不是东西，居然让一个年轻女孩离开自己的家，去一个陌生人的家里。 王梦梅：“那你想怎么办？” 简锋：“……我不想跟闺女离太远。咱俩再奋斗几年，以后买两栋别墅，咱们住一个小区。这样每天都能看到闺女。” 王梦梅想说他想得多，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那你得好好挣钱了。” 现在家里是有钱，但是花在首都的别墅上，还一次出去两栋，到底是有点紧张。 两口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简梨很快回来，发现父母好像都有心事，于是疑惑道：“你们俩吵架了？” “没。” “那你俩是准备要二胎？” 简锋气笑了，拿花生丢她：“你爸妈都多少岁了，生不了二胎了！” 简梨用嘴接了花生米，嘀嘀咕咕：“那可不一定哦，我同学爸妈就有生的。” 班上的一个女生，大二回到家发现爸妈的二胎弟弟都已经满月了。 简梨坐到父母身边，美滋滋的开始夹菜吃。 王梦梅和简锋不动声色的打听她的生活，简梨压根没想到自己在父母面前漏了馅，还兴致勃勃的跟爸妈说自己去了哪儿见了什么。 “对了，你什么时候开学？” 简梨：“还有一星期。” 王梦梅从包里掏出来一个信封：“省实验的邀请函，我刚要把这个寄给你呢。” 简梨打开一看，省实验中学的三十年校庆。 “应该会给程瑜也寄了，说是要开三天，就在一周后。” 简梨：“那我请假。” 高中母校的校庆，简梨当然不会缺席。 王梦梅感叹：“你这次回来可是凑上了。” 可不是凑上了吗？再巧合都没有比这样更巧合了。 …… 陶行检醉了一天，等到醒来的时候，看到简梨给他留的字条。 【饭在冰箱。】 陶行检打开冰箱，里面是简梨在自家饭馆给他打包的食物。 简单吃过之后，陶行检把家里的电脑打开。 回到了老家，他也知道不能随意打电话，毕竟简梨的父母肯定会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登上账号，简梨的头像亮着。 【爬月亮的小猴子：你醒啦？】 【检：嗯，你吃饭了吗？】 【爬月亮的小猴子：吃了吃了，你收到省实验的邀请函了没？】 【检：什么邀请函？】 【爬月亮的小猴子：当然是校庆的啦，一周后，你参加吗？】 陶行检翻了下手边的台历，他的年假还有五天。 【检：可以。】 简梨回了个欢呼的颜文字，陶行检盯着字符。好像看到了喜形于色的简梨。 一周的时间，陶行检多次邀请简梨出去，但收获的都是各种忙碌的简梨。 【我爸让我去吃饭。】 【我妈带我去做美容了。】 【同学聚会。】 【参加同学婚礼。】 陶行检打字：“简梨同学，借口有点太生硬了吧。” 简梨觉得冤枉：“真的是同学结婚啊。” 是林书瑶和她的男朋友。 校庆带上同学结婚，简梨又见到了自己高中时候的朋友。 吴斐然在本地读了大学，现在已经进了本地单位工作，她学会了化妆，人也减了肥，曾经的眼镜变成了隐形的，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宋涛当年高考失利，复读一年之后进了理工大学，现在大四，据说在首都一家工科单位实习。 林书瑶和她的男朋友几年恋爱下来，都在本地有了工作，两方家长也拗不过他们，索性办了婚礼。 吴斐然做了伴娘，简梨在台下疯狂鼓掌。 林书瑶敬酒到了这一桌，感叹简梨现在很不一样。 简梨摸摸自己的脸：“还好吧。” 林书瑶笑道：“过的好和不好，在脸上都是能看出来的。” 简梨一看就是过的很好，脸上的神态骗不了人。 简梨大大方方举起酒杯：“祝新婚快乐！” …… 宴会结束后，曾经的朋友们又约地方。 想来想去，约在简梨家的小吃店。 吴斐然站在外面，很是感叹：“当年嘲笑你家里只是个卖麻辣烫的人，真应该把人拉过来看看现在。” 五层金碧辉煌的酒楼，快把人眼都给闪瞎了。 宋涛现在沉稳了许多，但对着朋友们，还是很跳脱。 打趣着问简梨：“要不要上门入赘的啊？我可以自荐。” 简梨嫌弃的上下打量了一遍：“你没有腹肌，不行！” 宋涛：“哎我去，我还被鄙视了，我真有腹肌的，不信给你看看。” 吴斐然嫌弃道：“一块不叫腹肌，那叫五花肉！” 几个人哈哈大笑。 “时间过得真快啊。” 那些坐在教室里做题的日子，仿佛还是在昨天，但今天大家都已经成了有工作的大人。 一顿饭吃完，简梨问吴斐然和宋涛参不参加校庆。 “当然啊。” 三十年校庆，省实验那天门外堵了好长一段路。 简梨坐在陶行检的车上，抱怨怎么还不能进去。 陶行检一眼看到了窗外，突然笑了。 简梨东张西望：“笑什么呢你。” 陶行检：“我突然想起来，那一年我支教回来，然后路上碰见了我妹妹的朋友，我看着她跟一个小黄毛进了胡同，所以就跟了进去。然后……” 简梨瞪大了眼睛。 第222章 正文完结 第222章 正文完结 校庆之后, 简梨选择跟程瑜一块回京。 陶行检先行一步，简梨反正开学也就是跟着导师，时间自由了许多, 程瑜请了一周的假，回来也想着到处转转看看。 简梨和哥哥之间的异常, 程瑜很快就发现。 她的第一反应出乎简梨的预料。 程瑜：“要是你跟我哥分手, 我们还是朋友吗？” 程瑜：“不行, 我得去警告我哥，要是跟你处不下来，往后我肯定不认他。” 程瑜：“你什么眼光啊！” 简梨：…… 程瑜眼里的陶行检又龟毛又自大, 简梨实在没办法跟程瑜解释。 程瑜气鼓鼓的坐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又开导好了自己。 “算了, 万一你俩结婚了，也不错。” 程瑜别别扭扭的：“我哥虽然人很讨厌，但他还是很有责任感的。” 说完程瑜又赶紧找补：“当然不是说他只会有责任感，他、他……” 简梨无奈扶额：“好了你不要说了。” 要是陶行检在这里，肯定会求程瑜闭嘴的。 简梨和程瑜在桃城又消耗了几天，简梨走之前去了一趟棉纺厂。 几年过去，棉纺厂还是老样子, 搬走的人陆陆续续, 留下的人还是围绕着原来那样的生活。 简梨一边走一边拍了很多照片。 这里有她曾经坐过的跷跷板，也有她跟大军小军争吵的乒乓球场。 简梨去了一趟她最早的家, 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被厂子收回去之后, 这里没人住，变得蛛网密布。 简梨趴在窗户上，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墙角是她乱涂乱画的小人，门边是她长高了之后量的印记，里屋最里面，是缺了一条腿的凳子，临走时候王梦梅说不要了…… 简梨又走到卧室的窗前，窗户台上，是她曾经贴上去的贴画，小时候她最爱这个，买了一版又一版，总是买不够。 可拿回来之后却总也不贴，直到后来有一天突发奇想，在屋里贴完。甚至还贴在家里的锅子上，气的王梦梅要揍她。 …… 简梨拍着拍着，有点感慨。 这一趟回到桃城，更像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她想起了太多过去的事情。 电话突然响起，简梨接起。 姜柔掩盖不住的高兴。 “小梨，你之前拿回来的那部漫画，上报纸了！” “不仅上报纸了，还有很多人打电话来杂志社问地址，说要捐款捐物！” “还有好几个报纸说要采访你！” 简梨在山区的漫画，简梨收录了很多孩子的笔触，夹在她的作品里，取名为《小猴子的心愿》的儿童漫画，简梨通过杂志社联系了几个出版方，短时间内，由《魅画》出了一个合订本，又迅速付印给几家出版社。 简梨宣布将所有版权费用全部捐出。 不仅如此，她把电子版也发在了自己的BBS上。 很快就获得了众多转发。 姜柔也为此东奔西跑，在发行阶段，不乏有人主动提出加快进度。 “孩子们快开学了，要是能赶在开学前捐一些东西去，就更好了。” 姜柔在电话里说着一个个的好消息。 简梨抬眼看天：“那就好。” 父亲的这场乌龙，让简梨时刻警醒自己，重来一次，总要做出一些贡献。 姜柔催她回京：“很多采访等着你呢。” 简梨：“再等几天。我的第五部作品在取材了。” 姜柔很是惊喜，追问是什么题材。 简梨：“没什么题材，就……棉纺厂的生活吧。” 她准备画一画她的故乡。 在放出了第五部的消息后，简梨接到了更多人的电话，老朱更是首当其冲。 “简老师，咱们第五部作品是现实主义啊？那你可得先考虑我们，我们公司有好几个班底，拍现实主义贼好。” 简梨：“我还没画呢。” “不妨事，咱们可以先签合同。” …… 老朱对《星竹传》寄予厚望，越是靠近后期制作的时间，就越是睡不着。 他迫切的希望来点新鲜的事让他换换心情，简梨最后被他缠的没办法，只能许诺到时候如果拍，一定先联系他。 《星竹传》明年才播，简梨对于这部戏持乐观态度。 火肯定火的，她不操心。 但谁也没想到，后来《星竹传》居然会火到那种程度。 两岸三地都为这部作品沦陷了。 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有人在讨论剧情，男女主演迅速火遍了整个亚洲。 简梨作为原作者，在其中更是名利双收，光是去了一次国外签售，机场都被堵的水泄不通。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简梨走在自己最熟悉的小路上，这条路通往棉纺厂以前幼儿园。 她在这条路上走了四五年，从蹒跚学步，到后来摇摇晃晃，再到最后，她在前面跑，她妈在后面追。 走过这条小路，废弃的棉纺厂厂房现在已经拆除了门窗，空洞的房子站在那里。 厂房再远一点，是棉纺厂卖出去的部分，原来的东西都拆了大半，只留了一些矮房子。 不远处，是如火如荼的工地。 当年买下这块地的港商，现在终于打定主意动工了。 简梨从厂房区域走到了菜市场，在这里，人气就多了。 有人认识她，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简梨走着走着，碰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竟然是好久没见的崔盼盼。 崔盼盼早就忘记了简梨，她身边站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穿着干净的衣服，缠着她买零食。 崔盼盼不给买，小女孩就假哭。 崔盼盼最后只好妥协：“只能吃一个，晚上回去还要吃饭呢。” 小女孩欢呼着把零食塞进嘴里。 简梨跟相熟的阿姨问起崔盼盼，都是一个菜市场的，对方对崔盼盼家里的事很了解。 “她啊，不就是老崔家闺女吗？前些年突然不吭声出去打工了，打了几年工，也不给家里寄钱。几年后抱着孩子回来了，老崔还想拿捏她呢，这姑娘自己稳得住，找了个当兵的，她爹也不敢太过分。” 简梨很意外，她怎么也想不到崔盼盼最后是这样的。 出了门，她看到崔盼盼正在打电话，那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崔盼盼说道：“谢谢你了阿姨，我等过几天带芳芳回去福利院看看。” “我家里没事，我爸还以为我是找了个当兵的，他不敢来的。” “嗯，没事，我现在很好。” 崔盼盼带着女儿走了，她女儿坐在塑料的儿童座椅里，叽叽喳喳的跟妈妈说话。 简梨心想，这样也不错。 从菜市场出来，简梨碰到了来找她的王梦梅。 王梦梅：“电话打也打不通，回家吃饭！” 简梨脆生生应了下来。 “好，这就来！” “你爸说吃炒鸡，你想吃什么？” “我要吃炒土豆。” “土豆土豆，我看你就是个土豆脑袋。” “我不光是土豆脑袋，还是个碳水脑袋，我要吃炒鸡拌面。” “那等会儿我去买点面条。” …… “妈，要是有下辈子，我可以还当你的女儿吗？” “搞这么伤感啊，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当你妈好吧？” “好，一言为定，爸爸也是，要当我十辈子的爸爸。” “……你是不是闯祸了？”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对你的女儿多一点信任啦！” …… 母女两个的声音逐渐远去。 在棉纺厂的老房子外，行人匆匆，但是谁也没有发现。 那间早就卖给厂子的房子，窗户上落下的灰尘上，有人画了三个小人。胖胖的小人站在正中间，两边明显是一男一女。三个小人手拉着手。 不管外面如何喧嚣，这三个小人始终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