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打工人变成傲娇大小姐的青梅跟班》 1、第 1 章 初夏季节，阳光尽情挥洒，被围栏圈住的花园馥郁烂漫。 深深浅浅的青绿逐渐覆盖了之前棕褐色的土地，仿佛一切都变得生机勃勃，充满希望，颜色各异的蔷薇围着篱笆和围栏肆意生长盛放，吸引了蝴蝶和蜜蜂飞舞，美的像是油画中才有的造景。 被盛开的蔷薇围绕着的别墅庭院旁，有一间不起眼的白色小屋，一个表情有些沧桑的小女孩忧郁地捧着自己肥嘟嘟的脸颊，假装听不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呼唤，安静凝视着窗外的景色。 明鹤穿越到这本叫《莫奈花园》的烂俗小白文里已经7年了，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从一个被社会毒打好几年后逐渐躺平的社畜变成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小婴儿，冲击还是相当大的。 系统在她五岁生日的时候上线了不到一分钟，火急火燎地把任务和剧情传送给她之后就掉线了，从此再也没上线过。 系统说，她需要让女配获得幸福。 空泛的幸福定义，没有任务进度提示，也没有数值计算，就算最后奇迹般地完成了任务，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回家。 她的身份不是倔强坚韧小白花女主，也不是男主的未婚妻恶毒女配，而是一个只在全文中出现过三次的背景板角色。 她并没有掺合学院风云人物之间的爱恨情仇，和整个剧情唯一的关联大概就是她的父母被女配家雇佣，而她刚好和大小姐同龄，也就顺理成章当了大小姐的小跟班。 丫鬟、陪读、玩伴，都是她一个人。 可以说是三个愿望，一次满足。 虽然没有工资，但获得的隐形资源和对父母的奖金的提升都代表着裴家对她还算满意的态度。 虽然在看到这本书上和自己名字一样的角色时确实有过一闪即逝的不祥预感，但谁也不可能把这种没头没脑的预感当真，没想到穿书这种玄幻的事情居然真的能轮到自己这个普通人身上。 更糟糕的是可能因为穿越的节点在孩童时期，自己的思维也跟着身体一起缩水，时常会出现忘记过去和剧情的情况，就算她想写下来，涉及到剧情和原本世界的内容都会全部消失。 虽然身体和名字还是自己的，但是这样难道不是让人更混淆了吗？ 忧郁的小糯米糍望着窗外油画般的花园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她会因为奶奶多给了她两块小饼干高兴半天，傍晚才猛然想起自己并不是一个小孩子。 小时候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也让她越来越不安。 好在随着年龄增长，似乎忘记的频率有所降低。 “喂，你是谁？” 一道相当不客气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很清脆可爱的童声，却因为主人的语气显得恶声恶气的。 明鹤瞥到了深绿的树丛中透出一抹显眼的嫩黄色。 “我在和你说话，快点回答！你是哑巴吗？” 和她讨老一辈人喜欢的圆滚滚的可爱不同，窗外蹲在树丛中仰头瞪着她的小女孩乌黑柔软的头发扎成可爱的丸子，白白嫩嫩的脸蛋沾上了一点泥土也丝毫不损精致，五官是和普通人有壁的出色。 比如，同样是脸颊上的一圈婴儿肥，她却显得格外矜贵。 “不是。”明鹤摇摇头，因为刚刚在想事情反应有点慢，显得人呆呆的。 小女孩皱紧眉头，却控制自己的音量，很小声地威胁她：“总之，你不许和别人说看到过我！” 说罢，又动作笨拙地往树丛里钻。 “小鹤？你在哪里？” 女人的呼唤声逐渐接近。 等到明鹤再次回头看的时候，那抹嫩黄色的裙角已经悄然消失。 明鹤从小板凳上慢吞吞地下来，被养的圆滚滚的脸蛋和藕节般的四肢让她看起来像是年画里的福娃娃，是再严苛刻板的长辈都会喜欢的孩子。 她在前不久都还在乡下和奶奶一起生活，过着无忧无虑的快乐田园生活，直到上个星期被那对早在一年前就不再给她们打抚养费，尽管努力装作歉疚，但还是一脸掩饰不住的窃喜的父母急匆匆带回城里。 原因很简单，因为父母工作的富豪家的大小姐不想上学，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小孩平时哄着大小姐上学。 这种事情在他们这样的家庭其实很常见，就像古代的皇子皇女也都会带着小厮丫鬟和伴读去国子监一样。原本这个陪读提前就定好了，但不管是远亲家的同龄人，还是管家的小孙女，都在和大小姐相处了最多不到一个月就通通哭着喊着跑了。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大小姐脾气实在是很差。 可能也有人说，小孩子脾气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呢？ 说这话的人一定没见过脾气差的小孩，以及没考虑过要陪一个脾气差的小孩玩还要万事顺遂她心意的可怜小孩的心情。 变成小孩子的明鹤愤愤想道。 熟悉的脚步声逐渐接近，第一个找到她的是他的父亲。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长辈叫你就要立刻大声回应知道吗？” 紧紧皱着眉的中年男人正是她这一世的父亲，年轻时大概长相还算端正，但在岁月的蹉跎下也逐渐变成了现在这种精瘦刻薄又皱巴巴的样子。 明明只是个给大佬开车的小学学历的司机，开久了就仿佛产生了自己也和大佬一样牛逼的错觉，开车以外的本事没学会，没用的官腔官调倒是学了不少。 “虽然我也知道你在乡下是个没人教的野孩子，但既然你被爸爸妈妈带到城里享福了，就要承担相应的义务，知道吗？” 明鹤无聊地摆弄着手指，听到这话突然抬起头反驳：“奶奶有教我。” 她才不是没人教的野孩子。 “你那是什么眼神？”男人被女孩像是看垃圾的眼神激怒，扬起手就要挥下来。 女人柔和劝解的声音从男人身后传来，顺带着拉住他的手：“行了，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小鹤还小呢。” 这是她这一世的母亲，年轻貌美，和这个父亲在一起总有种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 女人蹲下来，因为常年干活变得有些粗粝的手摸了摸她软乎乎的脸蛋，柔声细语道：“只要好好和裴家大小姐玩，你就能获得数不清的玩具和零食，也有穿不完的漂亮衣服，知道你过得很开心，乡下的奶奶也就能放心了。” “我们小鹤很聪明的，一定能明白的，对吧？” 她满意地看到女孩听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乖巧地点点头。 “小鹤真是个好孩子。” 明鹤被带到别墅庭院最大的一处蔷薇花园里，见到了这家资产处于海城顶端，企业覆盖大半个国家，在国内相当出名的裴家的人。 只是裴家夫妇的注意力似乎并没有放在他们身上。 裴家夫妇其实在长相上并没有任何共同点，但是在明鹤看来却很像，同样是通身高不可攀的优雅气质，眼神是中透着淡淡的讥诮。 然后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的父母谄媚地把她推到前面，目光挑剔地掠过她的脸，像是挑选货物。 “嗯，等到之后让这孩子陪金玉玩试试吧。” 裴父的一句话结束了今天这场见面，也代表了她在裴家夫妇这里过关了。 裴母接着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很明显是赶人的意思。 明鹤想着总算能回去找个舒服的地方发呆了，这时突然听到自己老妈殷勤地问道：“今天怎么没见大小姐？” “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不知道从哪学的，玩什么离家出走的游戏，现在大概在外面哪处藏着呢，等她玩腻了自己就回家了。” 裴母瞥了眼发呆的明鹤，随意地说道。 明鹤听到这话从神游状态中脱离出来，离家出走？女配小时候还有这一出呢？ 奇怪的是，明明孩子跑出去了，女配爸妈看起来却也一点不着急。 不，等等，明鹤突然想起来刚刚有个躲躲藏藏的小女孩从窗户下面跑走了。 以前也经常这样吗？ 但是和她又没什么关系。 明鹤继续发呆，却没意识到自己有对热爱参与一切事物的父母。 “那我们也一起找吧，大小姐万一跑出了庄园发生什么意外就不好了！”她的父亲一脸焦急地说道。 看起来倒是比对待她的时候有父爱的多。 “小鹤，你说是不是？” 明鹤看着坐在沙发上喝茶看书，对司机的这个提议兴致缺缺的两人，觉得自己一家人就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在父母催促的声音下，她最终还是违心地同意了。 “嗯。” 离开主宅后，那对父母又开始数落她不够机灵聪明，表现的很差，下次再这样就不给她饭吃。 然而当她开口说要去找大小姐的时候，这两人又纷纷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明鹤当然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她只是想找到一个风景好，蚊虫少的阴凉处，然后坐在干净的砖块上发呆。 避开庭院中人多的地方，前面那个旧仓库墙角就不错，正对着一处荒废的小花园，喷泉已经停用，爬满了藤蔓和杂草，偶尔有几簇生命力旺盛的蔷薇从角落窜出来。 最重要的是很安静，没有人会来远离主宅的偏僻角落打扰她。 明鹤心情愉快地蹦蹦跳跳转过仓库的拐角。 在浓绿的树丛和灰白的墙壁中，突然冒出了一只圆圆的黄色小蘑菇。 这个世界的恶毒女配，裴家大小姐裴金玉。 迎春花一样漂亮的嫩黄色裙子上沾上了更多草叶和泥巴，像是在树丛里打过滚一样变得脏兮兮的，语气和表情虽然盛气凌人，双手倒是乖乖巧巧地抱着膝盖蹲在墙边，圆溜溜的眼睛明亮而充满警惕。 “又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2、第 2 章 啊，找到了。 明鹤垂眼看着大小姐浑身充满防备，像一只炸毛的幼猫。 眼睛又大又亮，身体又小小圆圆的，就算是猫，应该也是猫咪里最可爱的品种吧。 像是不小心流落野外的名贵品种，就算凶狠地瞪着别人，亮出利爪，在别人眼中也只是可怜又可爱的小动作。 不过她的陪玩工作是从明天开始，所以今天就当做没看到的样子吧。 “喂！你要去哪？我有说让你走了吗？” 眼看明鹤要走，本想着她要是不懂眼色地凑过来就好好威胁一顿再把她骂走的裴金玉却不乐意了，用力抓住她防晒外套的袖子，明摆着不让她走。 “我可以当做没看到你的样子，也不会和别人说在这里见过你。”明鹤想了想，没挣脱大小姐的手，任由她紧紧抓着，把原本顺滑的布料捏出几道褶皱。 明鹤认真解释。 裴金玉的注意力却全在她胖嘟嘟的脸颊上。 看起来像个白白软软的糯米团，很好捏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裴金玉眯起眼，猜想她大概就是父母最近新叫来的小孩。 也就是属于她的玩伴。 小糯米团面无表情地沉默半天，在她长久的注视下才慢吞吞地开口：“明鹤。” 大小姐点点头，之后又盯着她挑剔地来回打量半天，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虽然呆呆的，反应也很慢，但是和之前那些人相比勉强能入眼。” 明鹤抬头望着天，思考怎么样才能快点离开。 天色渐晚，橘色落日笼罩整个庄园。 晚风也稍微变凉了。 “快点，你跟我一起蹲下，要不然一会儿会被发现的！” 明鹤听着大小姐拉着她抱怨父母给她挑的前几个玩伴，不是脏兮兮就是笨的让人心烦，还有不够听她的话。 大小姐穿着单薄的裙子，鞋子大概在钻树丛的时候弄丢了，赤脚站在地砖上，被风吹的手脚冰凉，自以为没被发觉地一个劲儿往她身上蹭试图取暖。 “你冷吗？”明鹤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大小姐，却被大小姐红着脸按了回去。 “我才不冷！我只是怕你冷！” 好吧。 明鹤发着呆，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地听大小姐说到有一次，一个讨厌的小男孩差点把恶心的鼻涕甩到她的衣服上。 “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她突然有点好奇。 裴金玉说到正激动的地方，不满被打断地瞪了她一眼：“你要等到我说完再说话！你是我的跟班，要好好听我的话，懂吗？下次再这样的话我就不要你了！” 明鹤表面顺从地点点头，内心却波澜不惊。 毕竟在剧情里她到下线的时候也一直是大小姐最忠诚的狗腿子。 不过，说是要让女配幸福，但是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系统连幸福的基本标准都没跟她说，她怎么知道具体要怎么做，做什么？ 裴金玉很满意她的乖巧，于是奖励般摸摸她的头，又回答了新任小跟班的问题：“因为爸爸妈妈要给我和一个没见过的人订婚！很过分吧？我才不要和随便一个人结婚！” 这应该就是和男主定下的婚约吧。 明鹤努力回想了脑子里的剧情，那些被系统传输进脑子里的文字却像是被泡在了水里一样模糊。 勉强想起了之后好像是男主爱上了他人，大小姐为爱疯狂陷害那个女孩，最终耗尽了男主对她的最后一点青梅竹马的情谊，在所有人面前被退婚后彻底成了圈内人的笑话，也导致了大小姐之后的黑化。 虽然不知道大小姐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男主的，但是既然是青梅竹马，那么培养感情的时间多的是。 那就是说，只要她阻止大小姐做出那些蠢事，然后帮助大小姐获得男主的爱情，就能让大小姐幸福？ 这个时候，小小的明鹤，脑子里初步制定了一个粗糙的计划。 “你怎么不说话啊？”裴金玉看着陷入自己思绪中看起来像是在发呆的明鹤，有点不开心地捏了捏她的脸蛋。 好软。 裴金玉眼睛微微睁大，浅褐色的瞳孔收缩了一瞬。 明鹤回过神，就发现自己两边的脸颊肉都被大小姐捏住，像是在玩橡皮泥一样揉捏。 “大小姐，你在做什么？” 裴金玉从那种奇妙的感觉中脱离出来，但并没有松开手，顶着明鹤疑惑的眼神继续揉。 “......你是我的跟班，我要对你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知道了吗？下次不许再质疑我！” 裴金玉看到脸颊被揉的白皙中透出绯红，双眼乌溜溜地盯着她看的小糯米团，心情格外的好，离家出走失败的烦闷也消失了大半。 这不是有勉强能入眼的人吗？ 之前他们挑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风越来越大，好冷。 她忍不住把脸埋进小跟班的外套里。 没有香水的味道，只有肥皂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大小姐，我要回去了，能先放开我吗？” 明鹤眼看着太阳沉没，乌云聚集在头顶，隐约有了下雨的征兆。 在意识到时间流逝后，就感觉到肚子也有点饿了。 反正等会儿那些人就能找到这里了，她在这里反而会很麻烦。 怕冷又嘴硬的大小姐现在像条八爪鱼一样几乎整个人扒在她身上，别说走了，连稍微动弹一下都很苦难。 “不要。” 大小姐的声音闷闷地从她的外套里传出来。 “你不许走，在这里陪我。” 下一秒，明鹤感觉到了凉丝丝的雨滴落在脸上。 “大小姐，下雨了。” 明鹤试图移动身体，往屋檐下面躲。 “我本来想从大门出去的，但是大门被那些发现我离家出走的人锁上了，我只能在这里等到明天他们出门，然后在大门打开的时候趁机跑出去，”大小姐总算从她怀里抬起脸，眼眶红红的，漂亮的大眼睛里含着眼泪，“我才不要主动回去！那样太逊了！” 大小姐憋了半天，眼泪还是顺着脸颊落下来：“我也不要自己一个人待着。” 带着一种即将要欺骗小孩子的负罪感，明鹤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奶奶给她缝的小鸟手帕，仔细地擦掉大小姐的眼泪。 裴金玉因为眼泪，正气恼于控制不住的眼泪和变得模糊的视野，下一秒，世界却变得清晰。 “我先回趟家，离这里不远的，到时候就会给你带好吃的东西和衣服，你只要等我一下就好了。” 手里被塞进去一张带有潮意的手帕。 纯白色的手帕上，用浅黄色的线勾勒出一只小鸟，看上去简单却很可爱。 裴金玉攥着手里的手帕，抬头看着站起来的明鹤。 “这些留给你。” 一件还带有糯米团体温的外套被盖在她的头上。 “只要稍微等一会儿就好了。” 大小姐仰着脸，呆呆地点点头。 雨，开始下了。 她看到冲进逐渐变大的雨幕中的糯米团背对着她，即将跑出她的视野前挥了挥手。 “嗯，我在这里等你！你要快点回来！” 裴金玉恢复抱膝蹲坐的姿势，望着再也看不到人的前方，突然感觉到一阵安心。 她躲在小跟班的外套下面，浑身被那种好闻的淡淡奶香笼罩着，又碰了碰耷拉下来的柔软袖子，不知为何又悄悄地笑了一下，很小声地重复：“要快点回来哦。” 3、第 3 章 “又跑去哪玩了？” 明鹤回家的时候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成了落汤鸡，一缕湿漉漉的碎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黄色的短袖还在向下滴着水，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可怜幼鸟。 母亲换下了裴宅女佣的制服，穿着家居服和围裙，正在刷碗，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她又低头继续刷碗。 也没有注意到她和走之前相比丢了一件外套，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外面，一看就是淋了大雨。 “冰箱里有剩饭，自己用微波炉热一下吃吧。” “......不是要去找大小姐吗？”明鹤看着早早回来的女人，忍不住问道。 “啊，是这样。”女人听到她的话笑了笑，“你还真去找了啊。” 明鹤察觉到话语中的微妙意味，顿时没了继续交流的兴趣，转身去自己的房间。 关上杂物间改的小卧室房间门，隔绝了厨房的水龙头的水声，只剩下越来越大的窗外雨声。 自己擦干了身体，又换了衣服，发凉的手脚重新变得温暖起来。 明鹤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被雨打的花瓣凋落的红蔷薇，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飞回了方才那片小小的屋檐下。 没想到大小姐小时候这么好骗。 雨越来越大了。 不过这个时候大小姐应该早就被那些四处寻找的佣人找到后带回豪宅别墅了吧。 听着窗外的雨声，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直到听到屋外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和女人的交谈声后才醒过来。 “......还没找到吗？” “是啊，小丫头片子还挺能藏。” “但是我看外面都已经没人了，我还以为是已经找到了呢，这让孩子一个人在外边不会出什么事吧？”女人惊讶的声音中带着虚假的担忧。 “没，听说是裴先生说等她肚子饿了就知道自己回家了，不用管她，也该治治她那个无法无天的性格了，再说反正大门锁了，她也跑不出庄园。” 男人似乎在抽烟。 明鹤闻到从门缝里伴随着白色灯光钻进来的二手烟的味道，嫌恶地皱了皱眉。 只是心神都被他们的对话吸引。 也就是说，大小姐现在还在外面等她吗？ 男人常年抽烟粗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丫头就是不行，你给她再多都没有用，最后还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还是得要个小子，你看裴家那两个人，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不还是比不上我们？哼，生不出儿子，最后不还得把家产和女儿一起打包送给......” 女人轻声打断他越来越激烈的高谈阔论：“行了，小点声，小鹤还在屋里呢。” 男人又骂了句什么，嘟嘟囔囔了几句“她听到又怎么样”这类的话，但总算还是慢慢安静下来。 明鹤从这话语中听出几分异样，似乎有些什么隐秘的秘密呼之欲出，但她的脑子此刻却全被窗前那朵被大雨打落的蔷薇花所占据。 屋外变得很安静，烟味却越来越重，呛人的味道让她愈发烦躁。 明鹤突然站起来，打开自己的小柜子，取出书包，又装了一条最喜欢的浅黄色碎花小毛毯，放了两袋攒下的零食饼干，半袋糖果，以及一盒之前剩下的甜牛奶。 出了门，面对两双探究的眼睛，穿着奶奶买的盗版小黄鸭雨衣的明鹤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顺手拿走了桌上她父亲盘子里还散发着热气的肉包子，又用塑料袋装上，拿走了门前置物架上的雨伞。 “诶！你去哪？” 她把呛人的焦油味和毫无真心的疑问关在了门里，带着装的满满的书包和雨伞，打开心爱的小黄鸭儿童手电筒，向记忆中的废旧仓库一路小跑过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乌云堆叠，沉的像是墨水一样。 大雨伴随着一阵阵的冷风，更糟糕的是半路上天边突然开始出现了蓝紫色的闪电，轰隆隆的雷声从沉闷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大小姐会害怕打雷吗？ 小小的雨靴踏过一个个水坑，溅出或大或小的水花。 裴金玉听到了和规律的雨声不同的，更加响亮的“啪嗒啪嗒”的声音。 她猛地抬起头，迅速用手抹了下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湿漉漉脸颊，看到了黑暗中的一点逐渐靠近的光亮。 “大小姐？你在吗？” 明鹤走到仓库附近，却没在原来的位置看到人，于是开始试探性地叫她。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大小姐头顶着她的外套，可怜巴巴地从仓库后面慢慢走出来，眼眶鼻头都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丝毫没有变丑，反而增加了几分琉璃般的澄澈易碎感。 明鹤不禁感叹，这就是得天独厚的天赋吧。 “你来的好晚啊，笨蛋！” 不知是不是饿的没力气了，大小姐的声音比起责骂，更像是带着哭腔的撒娇。 “对不起，大小姐......因为出了一点意外。”因为愧疚和撒谎，明鹤乌黑的眼珠悄悄往左移了一下。 她先是给大小姐撑开伞，带回屋檐下。 接着从书包里掏出小毛毯，仔仔细细把大小姐从头到尾裹上，然后又拿出新的手帕把她的手擦干，把温热的肉包子和甜牛奶放进她的手里。 这一连串动作做的太自然，导致裴金玉还没有反应过来，冰冷的手就被热的恰到好处的用塑料袋装的肉包子捂热了。 大小姐盯着放到手里已经插好吸管的牛奶。 她其实很讨厌牛奶，因为有一股讨厌的奶腥味，从小就一直很讨厌，要是有人让她喝这种东西她绝对会连带着杯子一起摔出去。 她犹豫了一下，但看了眼低头掏书包的明鹤的背影，还是皱着眉头小小地喝了一口。 甜甜的，没有以前那种一入口就有的讨厌奶腥味。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砸下来。 “要是不喜欢肉包子的话，我还带了巧克力饼干和苹果味的软糖，大小姐想吃哪个？” 明鹤低头继续掏自己的小书包，看上去虽然小小的，但是意外的能装很多东西，是她出门必备的装备。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大小姐的声音被雨声切割的断断续续的。 在雷声的遮掩下有些听不清。 明鹤只好转头去看她的口型辨认。 “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害怕，差点被人发现，就躲到了其他地方，又怕你回来之后找不到我，等到那些人都走了我又跑了回来，你给我的衣服都湿透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了好久好久，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幸好你没有骗我。” 裴金玉浅褐色的眼瞳在突如其来的巨大闪电映照下也变成了奇异的蓝紫色，紧盯着她的时候甚至有些怪异的偏执感。 她突然伸手抓住明鹤的袖子低声呢喃，声音中似乎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困惑：“你没有骗我。” 明鹤沉默片刻，神色不太自然地眨眨眼，声音干涩：“嗯，那当然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错，明鹤确实很少说谎，所以说谎的技术很烂，当大小姐轻易相信她的话的时候，她还觉得很不可思议。 难道说大小姐的内在和过分精致的外表不同，其实有点笨笨的，很容易被骗？ 大小姐尽管饿极了，却依然不疾不徐地吃完了两个肉包子，还不忘姿态优雅地用纸巾擦嘴。 她抬眼看向像是在观察某种小动物进食一样认真的明鹤，示意把剩下的也给她。 要是被照顾大小姐吃饭的佣人和厨师见了必然会大为震惊，很难想象在宅子里向来挑剔又难伺候，哄着劝着才能勉强吃一点的大小姐居然会主动吃这么多东西。 等到大小姐吃完，明鹤打算把人送回裴宅。 “我不要。” 大小姐吃饱喝足后又恢复了往常的傲慢任性，趁明鹤没注意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扬起下巴，“我要去你家和你一起睡。” 明鹤皱了皱眉，下一秒就被大小姐用微凉的手指抵住：“不许皱眉，快带我去！你想要什么？玩具？零食？我什么都能给你。” “可是你的爸爸妈妈那里......” 裴金玉撇了撇嘴：“不用管他们，大不了我去说一声就好了。” “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明鹤想了想，反正到时候裴家夫妇不同意也会主动派人把她带走的，在那之前，先让她在自己的房间待一会儿好了。 “我知道了。” 裴金玉见她没挣脱自己的手，得寸进尺地想整个人都扒在她身上。 “大小姐，这样很难走路。” “......好吧。” 大小姐委委屈屈地放开她的手。 明鹤内心的愧疚作祟，见不得她突然变得低落，伸出手主动牵住她的手。 “只是手的话还是可以的。” 裴金玉呆呆地看着牵住自己的手。 软软的，温热的，指节间有一点粗糙的茧。 总之，摸起来很舒服。 明鹤突然感觉大小姐的手用力反握住自己的。 走了一会儿，大小姐又闲不住地捏她的手指，叫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起的昵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话。 “鹤鹤，鹤鹤，你很喜欢小黄鸭吗？我给你买更多的好不好？衣服，书包，雨伞......” 明鹤狠狠心动了，声音变得极小代表着内心未遭受资本主义侵蚀的伟大无产阶级的挣扎：“真的吗？” “还有，你身上这件雨衣是盗版的，我买正版的送给你好不好？” 明鹤的声音变大起来：“这是奶奶给我买的，不许说它。” “可是它就是......好吧。”大小姐在她越来越严肃的眼神中闭麦。 又过了一会儿，闲不下来的大小姐憋不住开口。 “那我们今晚睡在一起，你给我念睡前故事好不好？” 明鹤疲惫地下意识答应：“好，你说什么是什么。” 明父明母还在客厅看电视，就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 “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啊，一声不吭就跑出去......” 男人的话音卡在一半。 仿佛见了鬼一样看着明显是裴家金疙瘩的小女孩身上裹着小毯子，和自家小崽子手牵着手站在自家门口。 “大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4、第 4 章 明鹤慢吞吞脱下自己的小黄鸭雨衣，看着名义上的父母笑容满面为大小姐鞍前马后。 裴金玉早就看腻了这种戏码，只说了句要联系自己的父母。 “妈妈，我今天要和鹤鹤一起睡，明天再来接我。” 明鹤正在等那边派人来带大小姐回去。 对面的裴母似乎又说了什么，大小姐难得耐心听完后，轻轻皱起眉说道：“好吧。” 明母从一脸不满的女孩手里接过还处于通话界面的手机。 “......嗯，好的，当然没问题，大小姐不嫌弃这里就是我们的荣幸了，今晚大小姐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明鹤听到这里，再看到大小姐又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蹭了过来，突然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去睡觉吧，你要给我念睡前故事，你之前答应我的。” 裴金玉心满意足地抓住糯米团子软软热热的手。 明鹤没动，而是带着最后一线期望看向自己的便宜妈，然后遗憾地接收到了明确的信号。 “睡前要去洗个热水澡哦，不然要感冒的。”女人笑容温柔，柔和的声音中充满关心。 便宜爸从自家小崽子居然真的把大小姐找回来的震惊中回神后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突然蹲下来对小女孩热情友好的笑，也难得对明鹤的态度缓和下来：“您今天就住我们那个房间吧，我们一家今天就凑合一下在小鹤那个屋睡，我现在就去给您换床单。” 大小姐听到这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鼓起脸颊变成了包子脸，愤怒地喊道。 “要和小鹤一起睡的是我！” 便宜妈很明显要比便宜爸聪明很多，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家这个女儿不知是撞了什么狗屎运，居然真的得了大小姐的青睐，连忙拽了一把没反应过来的男人，“当然了，是我们小鹤陪大小姐住，他的意思是去把小鹤屋里的床单换一下。” 男人依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下意识点点头，“对，我去换，现在就去换。” 裴金玉在听到明鹤今晚不会被抢走就对这两个大人没什么兴趣了，随便敷衍了一声就轻轻捏了捏明鹤的指节。 明鹤感觉到大小姐已经不耐烦了，干脆就直接带着人去洗澡。 “好小！好脏！这是什么啊，浴缸呢？香薰呢？花呢？可爱的玩具呢？” 大小姐一进卫生间就开始嫌东嫌西，嘴角快要撇到天上去，嫌弃的意味溢于言表。 眼前狭窄的卫生间中更加狭窄的浴室让大小姐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反复确认这里就是洗澡的地方。 “没有。” 难道大小姐平时洗澡真的像是那些电视剧里一样，每次都要用一大盆花瓣那么夸张吗？不愧是大小姐。 明鹤淡定地站上小板凳把花洒拿下来，等到出水后试探着水温，省得不小心烫坏娇气又脆弱的像是名贵花种的大小姐。 “喂！明鹤！我才不要在这里洗澡！” 明鹤用最简洁好懂的方法告诉大小姐如何掌控花洒的水流，然后在大小姐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把花洒放到她手中。 “洗完换我。”明鹤把全新的毛巾、干净的睡衣和洗漱用品都放在旁边的置物架上，然后关门离开。 “明鹤！” 小跟班一点都不听话！笨蛋鹤鹤！ 裴金玉气的喊了明鹤的全名，然而也无法阻止她的离开，在浴室里站了半天，温暖的室内温度衬托的身上裹着的小毯子也变得有些冷了。 又倔强地忍着冷意站了半天，还是没人理她。 裴金玉气呼呼地把身上的毯子扔在地上，又嫌不够解气，又用力踩了两脚泄愤。 不听话的小跟班！以后要是一直这样就太有损她的威严了，等会儿出去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笨蛋鹤鹤，都不听她把话说完，虽然很嫌弃这里，但要是她陪她一起的话，她其实也不是不能忍耐一下。 但是，但是她根本不听她的话，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不会自己洗头发啊，现在要怎么办...... 大小姐越想越生气，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一打开门，明鹤就看到大小姐踩在地上那条她最喜欢的小毛毯上，眼眶又变得红红的，一副强忍着泪水的可怜样子，看到她走进来还欲盖弥彰地转头抹了一把眼泪，想用凶狠的语气质问她，却不小心憋出一声不太符合她现在气势的哽咽：“哼，现在才想到来讨好我了？” 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大小姐的耳朵都被自己那声不争气的哽咽尴尬的烧红了。 周围人向来都捧着她，不管她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所以被她这种敷衍的态度惹生气了吧？ 明鹤看着她，这样想着，拿起刚刚回房间取的奶奶准备的小鹤专用洗澡伴侣——会叫的黄色橡皮鸭子，在不肯正脸看她的大小姐耳边重重捏了一下。 裴金玉被耳边突然响起的橡皮鸭嘹亮叫声吓到，猝不及防地回头和橡皮鸭子的两只圆圆的豆豆眼对视。 “大小姐，这个给你。” 明鹤看大小姐还是呆呆的，干脆直接把和大小姐现在的表情一样呆的橡皮鸭子塞进大小姐的手里。 她也是出去之后才突然想到的，这种养尊处优，干什么都有佣人服侍的大小姐说不定还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洗澡，于是本来都躺在吝啬的便宜爸勤勤恳恳铺好的高级床单上打算睡觉了，又强行打起精神起来给大小姐送温暖。 “大小姐，你会自己洗头吗？” 明鹤发出了灵魂质问。 裴金玉呆呆地捏了下鸭子。 “......我、我当然会！”面对质疑，她下意识做出了肯定回答。 然而话说出口后就有点后悔了。 出门前佣人扎好的丸子头在躲藏的过程中先是沾了灰，又或多或少淋了雨，早就变得脏兮兮的。 明鹤看了她一眼，说道：“那我走了。” “等一下！” 大小姐手指用力揪着自己的裙子，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过了半天，在明鹤即将失去耐心前听到了一道小的差点听不到的声音。 “我不会，你能帮我洗吗？” 明鹤：“嗯，好啊。” 水蒸气升腾，整个浴室被温热潮湿的水汽笼罩。 恰到好处的温热水流，柠檬香味的雪白泡沫，在发丝间穿梭的温柔手指。 一闭上眼睛，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格外敏锐。 和往常的佣人服侍时似乎没什么区别，但又确实能感受到一点真切的不同。 坐在小板凳上仰着头的裴金玉因为思考这一点不同，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后脖颈却突然被一只带着柠檬香气的微凉手指捏了一下。 “不要皱眉。” 平静中带着淡淡不赞同的语气让裴金玉逐渐松开眉头。 她喜欢小跟班给她洗头发，喜欢小跟班这样和她说话。 这时，正忙于给大小姐冲掉头上的泡沫的明鹤突然听到了许久未上线的系统机械音。 【叮——女配裴金玉幸福值+1】 明鹤想了一下，开口对大小姐说道：“大小姐，如果需要的话，以后我也会帮您洗头的。” 裴金玉仰头看着小跟班一本正经地说着这种一辈子的承诺，有点开心：“哼，现在想说这种话来讨好我已经晚了！” 明鹤等了半天，没听到系统的提示音，有点失落地垂下眼：“哦。” 不是在她给她洗头的时候加幸福值了吗？为什么这样说又行不通了？ 还是搞不懂女配到底在想什么。 “哦”是什么意思！ 裴金玉又不开心了。 5、第 5 章 除了那一声提示她大小姐的幸福值增加以外，系统又没了声音，不管她后来再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 虽然自己的世界也没有什么人在等她，但她辛苦打工努力攒下的50万就是她最大的牵绊，她绝对要回去把这些钱全部花完。 明鹤暗暗记下一笔，如果未来有一天能遇到这个系统的实体，她一定要把这些年的憋闷全部发泄出去。 帮大小姐洗完头发她就出去了，迎着便宜父母热乎的眼神等到大小姐洗完，明鹤进去快速冲了个澡，又把心爱的小毯子放进洗衣机里干洗。 大小姐迎春花一样漂亮的裙子是不能用她家的便宜洗衣机洗的娇贵材质，她就暂时放到一边，打算等到明天看来接大小姐的佣人是拿回去用专业手法清洗还是直接扔掉。 从卫生间走出来，看到水珠还在从发丝滴落到床上，却浑然不知的坐在她从未体验过的高级床单上的大小姐，藕粉色床单上晕染出显眼的一团。 明鹤心疼地看着自己只体验了不到两分钟的高级床单。 裴金玉正满眼好奇地打量着小跟班的房间布置，被突然的开门声吓到，看着来人正是小跟班本人，却半点没有自己是客人的自觉，理直气壮问道，“你怎么进来前不知道敲门？” “大小姐，我来给你吹头发吧。” 想到之前莫名其妙加的一点大小姐的幸福值，明鹤想碰碰运气。 裴金玉似乎被这句话提醒了自己的头发还湿漉漉的，后知后觉感觉到不舒服皱了皱眉。 “嗯，但是你要快一点，我想听故事！” 明鹤身心俱疲地拿出卫生间的新毛巾和吹风机，站在床边，先是细致地用毛巾一点点擦拭大小姐的湿发，等到半干后打开吹风机，调到温热的轻风。 “大小姐，这样可以吗？” 裴金玉仰起脸，乌黑的发丝被风吹起又落下，潮湿的水汽渐渐消失，在暖橙色的床头灯笼罩下愈发剔透的浅色瞳孔落在身后女孩专注的表情上。 脸蛋和瞳孔圆圆的，皮肤白白的，眼睛和头发都是乌黑光亮的。 像动画片里的芝麻汤圆一样，圆滚滚的好可爱。 过了很久，明鹤没听到大小姐说话的声音，动作不由得停下来，眼神也从干了大半的发丝上移开，转向她的脸。 “大小姐？” 裴金玉抬手捏上她的脸颊肉。 “给我讲睡前故事。” 女配为什么这么喜欢捏人脸呢？ 明鹤不明所以但微微低头，配合大小姐的怪癖。 “好，马上就好了。” 在那之前…… 裴金玉见小跟班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绣着黄色小鸭子的小挎包，又从里面掏出一个掉漆的老式翻盖手机，熟练地拨出电话。 小孩子的占有欲发作，裴金玉不满地质问，“你在给谁打电话？不是说好给我讲故事的吗？” 对面几乎在打过去的瞬间就通了，像是有人一直等在手机旁边。 “喂？小鹤呀，今天过的怎么样？”一道温和的女声从话筒传出。 “今天吃了好吃的，嗯，过几个月就要去上学了，奶奶今天怎么样？吃了什么呀……对了，奶奶，今天大小姐来了，我要陪她一起睡觉，明天我们再聊。” 和不断带给人压力的大小姐不同，和这位慈祥的老人聊天总是会令人放松下来。 直到脸颊又被掐住，明鹤才想起来大小姐还在。 “好呀，是小鹤的朋友吗？”奶奶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明鹤面对这个问题，想了想，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应该，不算是朋友吧。” 裴金玉原本在听到明鹤的称呼之后就明白了对面是谁，尽管好奇但她也保持了基本的礼仪，没出声打扰别人的通话。 然而听到这里让她气坏了，手上加大力气，让明鹤以为大小姐是等久了不耐烦，连忙和奶奶道别之后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回原本的位置。 “大小姐，你想听什么故事？” 裴金玉气鼓鼓地转过身，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真的搞不太懂小孩子的情绪变化。 明鹤耐心地等了几分钟，见她迟迟没有反应，便当做她不想听故事了，把柜子里的一小摞故事书板板正正地放回去。 这是奶奶在村子里的时候托人去赶集的时候给她买回来的故事书，内里也回到小孩子的明鹤格外珍惜这些有限的娱乐。 谁能猜到大小姐心里在想什么呢…… 她烦恼地眉心蹙起。 “那我们就睡觉吧。” 明鹤躺下来，好心地给身边的大小姐盖上被子，享受着暖烘烘的被窝，却突然得到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女配裴金玉幸福值-1】 明鹤猛地坐起身，看向背对着她躺在旁边的沉默大小姐。 “大小姐，我现在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裴金玉瘪着嘴，整个人闷在被子里，“不用了！毕竟我们根本不是朋友嘛！” 明鹤隐隐明白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你因为这个生气了？” 可是她在原剧情中的身份只是跟班啊，难道小时候的大小姐曾经把身边的跟班当过朋友？也许是因为玩伴太少…… “哼，才没有。” 裴金玉感受到明鹤似乎把手放在了她头上的被子上，然后是轻微的拉扯感。 “大小姐，闷在被子里睡觉不好哦。” 明鹤强行把被子扯下来，露出大小姐憋的红扑扑的脸蛋。 “那，我可以当你的朋友吗？” 裴金玉刚想发火，就看到小糯米团子垂眼专注地看着她，小声对她说。 她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耳朵变热。 不自觉揪着自己的手指，别扭半天，才慢慢说出口，“……嗯。” 说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太小，生怕明鹤没听到，又放大声音话音急促地说了一遍，“可以。” 于是被顺好了毛的大小姐旧事重提，明鹤差点在一晚上把自己所有的故事存量都讲完。 但幸福值并没有加回来这件事还是让她有一种白加班的感觉。 第二天起床，还没吃饭就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裴家佣人来接大小姐了。 她的便宜妈虽然也是佣人，但负责的是庭院的清扫，地位比一直在裴宅工作的人相比稍差一点。 “我走了。” 大小姐不开心地瘪着嘴，但是因为昨晚已经和母亲说好了，只能暂时和明鹤分开。 “再见。” 相较于大小姐的失落烦闷，明鹤倒是挺开心的。 接下来直到上学前，她都能获得一段清净的独处时间，还能经常回去看看奶奶。 大小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纠结半天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用那双初具雏形的漂亮桃花眼一直看着她。 明鹤完全没懂大小姐复杂的内心，只是眨眨眼向她挥手。 6、第 6 章 清晨被窗外热烈的鸟叫声唤醒，洗漱，吃饭，刷碗擦地，然后就可以在剩下的时间里尽情看书、画画，做一切她喜欢的事。 明鹤喝着甜甜的牛奶麦片粥，一口一个玉米猪肉馅的迷你小笼包，还有嫩嫩的清炒笋尖，心情很好地坐在对她来说过高的凳子上晃着够不到地的脚丫。 “小鹤，你今天去宅子找大小姐一起玩吧，这也是为了你们以后一起上学提前增进感情。” 便宜妈盯着她吃完面，趁她擦嘴的时候把她按在椅子上对她说道，免得像前几天一样趁她一个转身不注意就突然消失了。 明鹤咬着小笼包和她僵持半天，终于还是在女人温和却不容忤逆的眼神中不情愿地点点头。 变成小孩子就是这一点不好，经济不独立，人格也不独立，想做什么都受制于人。 女人的神色缓和下来，露出一点敷衍的笑意。 “这就对了，大小姐是需要哄着的，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忍住，绝对不能惹她生气，让她开心我们一家就能开心，而且我看那天大小姐对你的态度还挺好的，别浪费这个机会，小鹤。”她当时已经做好了家里被裴金玉搞的一团乱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大小姐居然会乖乖听她这个过分早熟的女儿的话，总觉得世界都变得魔幻。 原本她是打算这段时间都让明鹤少去和大小姐接触，毕竟小孩子都是喜新厌旧的，偶尔玩玩还好，万一见的多了，就容易产生厌烦，况且以裴金玉那副少有人能忍受的脾气，明鹤容易惹她生气的概率也更大。 而今天让女儿主动去找大小姐，是因为向来不会出现在庭院的管家昨天特意来到庭院和她聊天时透露出来的，一言一语都在暗示她让自家女儿赶紧去找大小姐，语气间比以往和气不少。 这些细节都让她产生了一种从未幻想过的想法。 她看着女儿闷头吃饭的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的更加温柔，摸了摸她的头发，被避开也不生气。 虽然早熟了点，主意正了点，但不过是个小孩。 看来便宜妈对大小姐的坏脾气也不是没有了解。 明鹤脚步沉重地穿过废弃花园，走在去那座豪华宅邸的路上。 她听着清脆的鸟叫，心想要是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就好了，或者大小姐今天有事没在家...... 然而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还没走到，就看到一身西装革履的中年管家在别墅门口四处看，在看到她时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宝物眼睛一亮，小跑几步迫不及待地迎上来，“哎呀，这不是小鹤嘛，来找大小姐玩的是吧？快跟我进来吧！”声音刻意放的很大，生怕有人听不到。 明鹤不明所以，跟在喜气洋洋的管家身后走进那幢内饰比外观更奢侈，充满奢靡金钱气息的别墅。 一进门就看到裴金玉穿着藕粉色的纱裙，乌黑微卷的长发披下来，侧面的碎发用亮晶晶的一看就很贵的金鱼形状宝石小发卡夹起来，安静地坐在昂贵的天鹅绒沙发上低头专心致志地看书。 安静下来的女配，没了横生的恶意和戾气，长而卷翘的眼睫低垂，掩住澄净的浅色瞳孔，宛如镶嵌在湖心的水晶一般美好。 简直像是被关在城堡里的公主。 也许是太过入迷，她似乎没听到刚刚外面的声音，也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人进来了。 不过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在刚进门的时候公主的眼睛迅速地瞟了过来，等她再看的时候就又恢复了正在看书的姿势。 明鹤看了眼旁边的管家，见他没有出声的意思反而鼓励地低头看着她，像是在催促着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大小姐，我来找你玩了。” 连着叫了好几遍，正“沉迷于看书”的裴金玉心里默默数了一会儿，想着让她等的差不多了，才缓缓抬起头，摆出一副有些意外的样子。 “大小姐，快看，小鹤来了，”管家把面前的小女孩向前轻轻推了一把，看大小姐面无表情连忙小心解释道，“之前她担心过来会打扰您，惹您不高兴，所以一直没敢来，昨天我和连姨说了之后，小鹤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肯定是很想和大小姐玩的。” 明鹤抬眼看到男人方方正正的下巴，想道，不愧是金牌管家，第一次听人把瞎话编的这么好听。 裴金玉听到这话，本来因为这几天期待落空而格外烦躁气闷的心情突然好了几分，但一抬眼看到明鹤面无表情的小脸又有点怀疑。 “是吗？”她放下书，语气不受控制地变得有些阴阳怪气，“这么久都没来找过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光了呢。” 从明鹤家回来之后，她满怀期待地等了一天，结果她没来，她有点不开心，但努力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明鹤今天有事所以没能来，于是她又等了两天、三天、四天...... 直到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 大概是发现自己太过明显，裴金玉又连忙给自己找补，“不过我也没有在等你，我就是在无聊的时候随便想到你......” 明鹤走过去，看到被搁置在大理石茶几上的故事书，是相当经典的美人鱼，也是上次她念的睡前故事之一，“要讲故事吗？” 大小姐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哼哼唧唧别扭半天，憋出一个“嗯”。 裴金玉见明鹤像是要在这里开始，急的顾不上摆架子，直接上去拉她的手，向楼上走，“去我的房间念！” 她才不要被别人听到鹤鹤讲故事。 然而陪着大小姐玩了没一会儿，突然有佣人敲门，小心瞧着裴金玉的脸色，说是蓝家的小少爷来了。 虽然大小姐没什么表情变化，但照顾她多年的佣人早就从那双逐渐眯起来的大眼睛里看出大小姐的心情从阳光明媚变成了阴云密布。 明鹤没管敲门的佣人，拿着哄小孩玩的益智玩具玩的正开心，听到“蓝家小少爷”，突然抬起头。 是女配的未婚夫男主。 - 裴父和裴母身边是蓝家夫妇，以及他们家的小儿子，未来的男主——蓝泽。 性格高冷傲慢，属于高智商低情商的冰山学霸校草。 大小姐被叫出来见一见蓝家的人，而她作为大小姐合格的小跟班，自然也被带下来了。 明鹤听着两家人互相商业吹捧各自的两个小孩，无聊之下开始悄悄观察原剧情中的男主，发现目前的男主还只是个和高冷这个词沾不上边的小胖团子，脖子上有个有点滑稽的红色领结，坐在待客沙发上一脸傻乎乎的笑，像是个圆滚滚的没换毛小企鹅。 确实配不上漂漂亮亮的大小姐。 明鹤突然感觉到放在沙发上的手被另一只手覆盖上，手背被狠狠掐了一把，她差点叫出声来。 她扭头不解地看向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她的大小姐。 用口型问她：怎么了？ 大小姐也不说话，只是把头扭过去，不再看她，手却一直停留在她的手上没走。 “我们大人的话题，孩子肯定没兴趣，让孩子们自己出去玩吧。”聊了一会儿，裴母似乎终于发现了三个被迫坐在这里听没有任何意义的客套话的小孩，提出建议。 “金玉，你带着小泽好好玩，不许欺负人。”裴父想到了女儿之前的“丰功伟绩”，忍不住开口叮嘱。 蓝家夫妇则是以为他在开玩笑，被这份幽默逗的捂着嘴笑起来。 毕竟裴金玉外表精致可爱，不说话的时候完全是个能让人心化掉的暖心小天使。 其他人连连附和，于是三个小孩终于不用像个木头一样坐在那里了，裴金玉拽着明鹤的手跳下沙发跑了出去，明鹤在反应过来之后就跟上大小姐的脚步。 幼年男主见两人都没看自己一眼就一溜烟跑掉了，有些傻眼，但还是坚强地拖着胖胖的身体努力跟上两人的背影。 “你们，等等我啊。” 小胖子呼哧带喘地找到了跑到花园的两个女孩。 大小姐烦躁地啧声，本来想甩开这胖墩的，没想到他跑的还挺快，居然跟上来了，真讨厌。 又嫌弃地看了眼男主，大小姐站在两人面前，大声宣布之后的游戏。 “我们来玩过家家吧。” 虽然不情愿，但又迫于大小姐的强大气场，蓝泽做了半天心里斗争，还是窝窝囊囊地小声说了句好吧。 他安慰自己，既然爸爸妈妈说她是他以后的妻子，那这次就让让她，过家家也挺好的，提前体验一下和裴金玉结婚后的生活，他自己也能早点适应这个有点吓人的妻子。 裴金玉见这小胖子挺听话，还算满意地点点头，接着继续分配角色：“那现在开始我和鹤鹤是新婚夫妻，你当我们刚出生的孩子，听懂了吗小胖墩？” 7、第 7 章 明鹤刚想点头说好，突然发现这个配置好像不太对。 她和男主的角色定位反了吧？ 她观察着大小姐的脸色，慢吞吞开口，“可是，我们两个都是女孩子，应该不能当夫妻吧？” 大小姐想也没想就相当随意改了个说法，“那就妻妻！”反正不要别人。 “我才不是小胖墩！”小胖子的声音带着不太明显的哭腔，为自己的体型据理力争，“妈妈说我只是有婴儿肥，所以才看起来有点胖胖的，长大了就好了！” 明鹤还想说点什么安抚小胖子情绪，裴金玉却毫不客气地火上浇油，“那这样你来演婴儿不是很合适吗？” 男主完全没想到平时都是别人主动哄着他玩，居然会有人这样戳自己的伤心处，他为了展现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刻意憋着的眼泪终于彻底破防，大颗大颗掉下来。 逐渐演变成嚎啕大哭。 明鹤想了想，把口袋里的奶糖塞进小胖子大张着的嘴里。 裴金玉不高兴了，拽着她的手，“那是我的，你为什么要给他！” 为什么这么自然地把别人的东西当做自己的。 不过明鹤也没有否认，想了一下，凑过去小声在她耳边说，“毕竟是我们的孩子嘛。” 裴金玉很喜欢明鹤这种自然而然表现出的亲近，又嫌弃地看了眼吃着糖就忘了哭的小胖子撇撇嘴，她才不要会和她抢鹤鹤的坏小孩，而且这个小孩完全是她计划之外的，为什么非要在鹤鹤找她玩的这一天来？ 不过……“好吧。” 既然明鹤都这么说了。 裴金玉不情不愿地同意。 蓝泽在奶糖的收买下勉强同意。 三人开始在花园里玩过家家。 蓝泽咬着甜滋滋的奶糖，看着两人一个出门上班一个在家做饭，只有自己没活，心里突然不太平衡，悄悄觑了一眼专心用采的花和草做饭的裴金玉，嗫嚅了半天小声问自己应该做什么。 裴金玉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小婴儿的工作就是哭！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蓝泽没想到什么能怼回去的话，自己憋了半天，越想越委屈，假哭又逐渐变成了真哭，裴金玉听到他的哭声就一阵烦躁，对他的态度就更差。 直到明鹤绕着花园走了一圈，采了一些花花草草充当买的菜回去，又给了抽抽噎噎的小胖子一颗水果糖作为给孩子买的礼物才终止这场恶性循环。 明鹤观察了一阵，但实在看不出小时候这样相处的两人，长大之后一个变成恋爱脑的疯狂追求者，一个从爱哭的小胖子变成高冷校草，怎么看角色都应该反过来。 成长，竟然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吗？ 明鹤有点想象不出来骄傲张扬，又以自我为中心的大小姐为莫名其妙的爱情发疯的样子。 她也不想看到。 “鹤鹤，你又走神了！”大小姐不满地瞪大眼睛望着她，一双漂亮的浅色大眼睛里仿佛流淌着无尽的星河，在黑夜中也能尽情发光。 明鹤回过神，不自觉对面前气鼓鼓的大小姐笑了一下。 大小姐就应该是现在这样，永远快快乐乐，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喜新厌旧，理所当然的自信张扬明媚的样子。 她喜欢看美好的东西一直美好下去。 所以，为了大小姐能够一直无忧无虑的快乐下去，她要让大小姐没有回应的爱情得到回应。 裴金玉看着她罕见的笑容，一时间愣住了，等到反应过来，那个清浅的笑容早已消失，刚留长头发没多久，还只到肩膀的小女孩蹲在地上，认真地用采的花和长长的草叶逐渐编出一个小小的花环雏形。 “你再笑一下！”裴金玉顾不上又被花里爬出来的小虫子吓哭的蓝泽，急不可待，下意识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裴金玉有些小心翼翼地瞥向明鹤。 明鹤倒是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大小姐，以前对她的态度反而好的奇怪。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笑了，听到大小姐的话便顺从地扯起嘴角，却被大小姐打断，困惑地小声嘀咕，“不是这样的，好奇怪，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 明鹤没再管笑的事情，加快速度编好手里的花环，等到成品做出来，就戴到还在纠结笑容为什么不一样的大小姐头上。 柳叶枝条加上各处都有的盛放的蔷薇花，每朵蔷薇的颜色浓淡不同，点缀在翠绿之间。 嗯，虽然花环粗糙了一点，但是被表情懵懂天真，漂亮可爱的大小姐一戴，仿佛变成了有翅膀的可爱小天使的花环，感觉自带发光效果。 裴金玉摸着头上的花环，又在明鹤想带她去喷泉旁边借用水的倒影看的时候摇摇头，而是抓住她的手，语气强硬地抬起她的头，随后从明鹤不解地看向她的乌黑瞳仁中看到自己戴着花环，嘴角翘起的样子。 好喜欢。 “好看吗？”大小姐兴致勃勃地转了个圈，向明鹤全方位展示自己。 “很适合大小姐，非常可爱。” 虽然很想说这样应该看不清吧，但既然裴金玉笑的很开心，她就就没再说什么扫兴的话，随手再给见没人理他哭得更伤心的小胖墩塞一颗便宜奶糖，免得哭的声音太大等会儿把附近的佣人招来。 “我也想要那个……”蓝泽含着眼泪，被塞了奶糖声音也含含糊糊的，可怜巴巴地看着明鹤。 小胖墩玩了这么久过家家，也意识到虽然名义上他应该是被这两人宠着的小婴儿，但裴金玉这个妈妈是完全不会管自己死活的，相较而言，虽然没和自己说过几句话，但是一直给自己奶糖的明鹤更符合妈妈的身份一点。 小孩子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然后得寸进尺。 裴金玉听到这话从明鹤第一次送自己花环的兴奋中回过神，表情一变，恶狠狠地瞪向胆大包天敢和自己抢东西的小胖墩。 “鹤鹤只会给我一个人编花环，才不会给你做！”说完又瞥了眼明鹤，看她没有反驳的意思，气势就更加高涨，“想要的话就自己做啊，只会哭，什么都管别人要，你还是小孩子吗？”蓝泽懵懵点头：“可是，我就是小孩子啊。” 裴金玉被气的不轻，明鹤看到这一幕没忍住乐出了声。 “你笑什么！你是我的跟班，要帮我才对！”裴金玉一把摘下花环，想像以前发脾气的时候一样扔出去，但眼睛忍不住粘在花环上，怎么也舍不得扔出去碰坏。 明鹤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又花了兜里所有的奶糖加巧克力哄好了蓝泽，又说了几句好听的夸奖话，把气闷的大小姐哄的忍不住咧开嘴角，害羞的脸蛋红通通，勉强就算作和好。 尽管嘴上说着勉强和讨厌，但后面两个小孩玩的一个比一个投入，最后在太阳逐渐落下，天空晕染开橘红色的夏季夜色，大人们的聊天也终于结束，小胖墩放开手里精致的过家家专用碗筷，恋恋不舍地不断回头看着裴金玉头上的漂亮小花环牵着母亲的手离开，临走前不忘和她们挥挥手道别。 明鹤不禁感叹，幼年男主真是个好哄的小胖墩。 时光飞逝，明鹤的时间就在陪大小姐玩，吃吃喝喝发呆看书，和奶奶聊天，时不时回去看奶奶一趟，偶尔还会出现一个幼年男主的日子中过去了。 眨眼间就来到了上学的时间。 前一天晚上，明鹤听到有人敲响了家门。 “以后小鹤就和大小姐一起坐车上学吧，正好你还是小鹤的爸爸，夫人说了，你以后就负责接送两个孩子。”管家特意来到位于庄园偏僻位置的小白屋，和气地对夫妻俩和没什么表情的小女孩说道。 父连连点头，神色激动，“我一定会保证大小姐的出行安全！” 管家笑容温和，摆摆手让他们停在门口不要再送。 谁能想到，那个谁也看不起的宝贝金疙瘩，居然真的被他这个不懂变通讨好的蠢崽子扒上了。 现在还把接送上学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这不就是裴家信任他，要重用他的证明吗？ “明天就要和大小姐一起上学了，你一定要好好讨好大小姐，之后有的是好处，明白吗？爸爸这都是为了你好，把你从那个没见识的乡下接回来，就为了让你和裴金玉一起上贵族学校，你可不能当白眼狼，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报答我们。” 管家走后，明父为了庆祝一不小心喝多了，醉醺醺地起了兴致滔滔不绝地教育餐桌上吃饭的明鹤。 明鹤左耳进右耳出，专心致志地吃着桌上的炸小丸子。 真香。 8、第 8 章 9月初，景英迎来了第一批入学新生。 今天是报道日，简单来看看学校，和班主任见个面认认脸，记一下自己坐在哪个位置，班主任再走一遍通知和介绍流程中午就回家了，明天才是正式开学。 景英作为所谓的贵族学校，从小学到高中绝大多数学生都是在这里直升的，就像他们面前的学校，虽然只是小学，但是地理位置极佳，刚进大门就能看到一座雕刻精细的巨大喷泉。 喷泉上的雕像也是景英的校徽图案，一棵枝繁叶茂的月桂树，枝叶间藏着许多鸟儿，粗壮的根系扎在有着金红色锦鲤游曳的池水里，清澈的水就从上面的树梢末端喷涌而出，让人联想到幻想神话中精灵赖以生存的生命树。 作为人们口中的贵族小学，各处建筑设施和教育资源自然不必说，为了这些从小就被家里人宝贝着长大的小金豆们，教师的选拔更是一百二十分的缜密仔细。 而柳凌云就是这些被选上当一年级的班主任之中也无疑是最优秀的那一位。 而她愿意当一年级的班主任的原因之一就是她的妹妹今年刚好入学，她顺便可以帮忙照看一下。 “吴成一小朋友是吧。”柳凌云对眼前有些怯生生的小朋友笑了笑，指引他坐在安排好的座位上，并在手里花名册上画了个圈。 能上这所学校的学生自然都是有背景的，她们这些老师需要掌握好一个度，这就是最难的地方。 但柳凌云能成为这批教师中的佼佼者，除了专业能力过硬，其他方面也自然看的通透。 她负责的班级更是群星汇聚，各集团公司、政坛大佬家的千金少爷，而在这些人之中也是处于顶尖层级的，那位不仅占据本市龙头，在全国范围内也有极大影响力的裴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就在她的班级。据说性格桀骜乖僻，很难相处，家里为她挑的身边的同龄人玩伴也全被她的古怪性格吓跑了，虽然之后几个月没再听说关于这位太子女的出圈消息，但想必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想到这里，柳凌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老师好，我叫明鹤，今天来报道。” 眼前突然传来一道软糯却很有一股沉稳气的童声，像个学大人说话的小孩子。 柳凌云抬头，却看到眼前不是她想象中只有一个小女孩的场景。 身边的大小姐只顾着握着她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从在车上开始就呆呆的，明鹤猜测大概是因为来到一个新环境而感到害怕。她安抚地捏了捏大小姐的手，出声提醒道：“大小姐，要和老师做自我介绍。” 裴金玉像是机器过热延迟般愣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要说话，也不看老师，只顾着低头看两人相握的手，小声说，“裴金玉。” 柳凌云笑容和煦地看着关系很好的两个孩子，倒是有点意外裴家那位传说中被娇惯坏了的混世魔女居然会表现的这么腼腆内向，似乎还很依赖身边的小女孩，不禁感叹传闻不可信，“好的，欢迎你们来到一班，老师带你们去安排好的座位。” 两人的座位不必说，自然是挨在一起的。 大概是再难搞的孩子也讨厌学校，不过大小姐今天过于安分，反倒让明鹤有些不安， “欢迎大家来到一班，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柳凌云，”穿着一身套装，气质温和的女人说话不疾不徐，很有让人舒服的韵律感，让这群安分不下来的小孩逐渐消停下来，没有组织纪律也让课堂安静下来，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下去，“接下来我们将会一起相处六年，希望大家能在这段时间收获美好的回忆……” 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在每个人的自我介绍之后，这次报道就彻底结束了。 明鹤看着一上午都没怎么说话，自我介绍也只蹦出三个字，沉默的过分的女孩，抱着老妈子的慈爱心态问了一句，“大小姐觉得怎么样？” 裴金玉还烦恼于从教室出来之后明鹤不愿意再和自己牵手，听到这话漫不经心地回，“什么怎么样？” “就是学校啊，大小姐喜欢这里吗？”明鹤看着周围似乎一切都金光闪闪，充斥着无产阶级深恶痛绝的金钱气息的环境，忍不住又深呼吸了一下。 “嗯，一般吧，就那样。” 裴金玉不自觉盯着明鹤放在身侧晃动的手。 从班级走出来，明鹤就嫌热不再和她牵手了。 她想要时刻碰到，最好是十指相扣，那样才不会突然跑掉。 明鹤此刻也终于在门口成群的豪车里找到了裴家的车。 她步伐下意识加快，在走了两步之后又很快意识到什么，跑回去拉起落在后面的裴金玉的手，“跟紧我啊，大小姐。” 最近新闻的人贩子可是很猖狂的，要是一不留神大小姐被拐走了，她哭都没地方哭。 不过，只是稍微放开了一会儿，大小姐的手就变凉了。 明鹤思考着如何能改善大小姐的体质，继续拉着大小姐朝着车的方向走。 裴金玉盯着两人相连的手，满足地翘起唇角，又不说话了。 - 第二天，正式开学。 两人穿着相同的校服，吃完早餐后就坐上明父开的车前往学校。 明父想要和大小姐拉近关系，试图引起话题，“大小姐今天很开心啊，是很喜欢学校吗？” 对此，明鹤也很好奇，从早上看到她开始就是一脸一看就心情很好的笑容。 裴金玉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明鹤，笑眼弯弯，“我和鹤鹤穿着一样的衣服。” 明鹤歪了歪头，没等到她再继续说什么，问道，“然后呢？” “这样能让大家都知道我们关系最好呀。” 大小姐两条腿在半空中开心的晃来晃去，看了她的衣服一眼又偷偷笑起来。 明鹤想了想，又看到大小姐难得毫无阴霾的笑容，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只是明父很显然并不会察言观色这项高级技能，边转方向盘边哈哈大笑，“大小姐真是爱开玩笑啊，这不是校服吗？到了学校大家穿的衣服都一样啊。” 裴金玉晃来晃去的腿突然僵硬。 明鹤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半晌，大小姐看着后视镜里和她对视的男人，咬牙切齿道：“明叔，以后你在车上不要说话。” 9、第 9 章 刚从公司忙完回来的裴父在洗漱好之后回到卧室，路过书房的时候顺便问了句还在继续研究裴氏和蓝氏合作方案的裴母：“最近金玉在学校怎么样？” 裴母揉揉太阳穴，从数据中抽身出来：“还好，虽然性子还是那样，但总归有明鹤那孩子在身边，她能少发点疯。” 裴金玉的性格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简直是偏执和疯子的结合体。 裴父也颇有感慨，说道，“是啊，真没想到居然会有能被她看上眼，还能忍受她的脾气的孩子在，我之前都想过干脆请家教在家教学好了，省的上学惹出一堆事。” 身边有了明鹤的裴金玉变得安分了许多，学校生活也像是合适的齿轮卡在一起，顺利运转。 而另一边，裴金玉还在因为早上明父的那句话而生气。 再加上到了学校之后发现确实和他说的一样，所有人都穿的一样，在想让除了她们以外的其他人换衣服时遭到明鹤坚定的制止后，她闷闷不乐了一整天。 鹤鹤好坏。 吃完晚饭一如往常的翻着明鹤借给她的故事书，捏着由于年代久远稍微有些泛黄的书页上不知被哪一任主人粘上的贴纸，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第二天，明鹤刚坐上车，就被大小姐在衣领上贴了一个吐泡泡的金红渐变色小金鱼的贴纸，又多按了两下确保牢固。 明鹤坐好后帮大小姐把安全带系好，确保中途不会松开后这才抬头问大小姐，“这是什么？” 为什么是金鱼？ 裴金玉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示意她看向自己。 明鹤看到大小姐领口也有一个贴的端端正正的小黄鸭贴纸。 “这个小黄鸭代表你，那个小金鱼代表我，这样虽然别人也穿着一样的衣服，但是我们两个身上有彼此的标志，所以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我们的关系最好！”裴金玉笑容也带着几分志得意满的傲气。 明鹤盯着大小姐身上那个贴纸看了半天，又摸了摸，才“哦”了一声。 小黄鸭贴纸则像是刚学会画画的小孩子都能画出来的简单线条，明黄色的颜色填满黑色的粗线描画出的框架，黑色的豆豆眼，很可爱。 这条金红渐变的金鱼确实很精致华丽，水彩风的尾巴透明飘逸，就连泡泡都用了好几种颜色勾勒的格外精细，一看就是大小姐的风格。 但是她还是想要小黄鸭的。 明鹤心动地摸了摸大小姐衣领上的小黄鸭，大小姐像是误会了什么，嘴角跟着眉头一挑，摘下自己身上事先贴好的贴纸，又好像很勉为其难地拿出口袋里的同款小黄鸭贴纸，说道，“既然你这么想给我贴一个，那就让你贴好了。” 明鹤虽然很想直接把新贴纸贴到自己身上，但是很显然这么做的后果就要承受大小姐的愤怒，于是安安分分地给大小姐贴上。 手上又不舍地摸了好几下，对小黄鸭流连忘返。 大概是大小姐晚上灵光一闪，下面的人紧急去买的。 裴金玉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新的贴纸，满意地勾起嘴角，又握住她蹭过来想摸小黄鸭的手，顺理成章地捏来捏去，“你在学校不许和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玩，如果有人找你说话，你就把这个给她看，说你是我的人，知道了吗？” 明鹤点点头。 她可是手握剧本的女人，嗯，现在是女孩。 她当然明白，这并不是大小姐喜欢她的证明，而是缺少朋友的大小姐第一次遇到一个不会反驳她的小跟班，又突然来到一个充满同龄人的关全新环境，担心唯一的小跟班被别人抢走，所以才会表现出这样仿佛在乎的不得了的样子。 等到大小姐慢慢长大，身边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跟班也不止她一个了，她就会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旧日符号，随着时间流逝和过去一起被她遗忘在遥远的夏日午后，偶尔回忆往昔和遇到麻烦事需要顶锅的时候才会把她拉出来遛一遛。 剧情中她能成为大小姐身边留在最后的跟班，并不是她有多么受大小姐器重，而是因为实在太不显眼，而她本身也从小接受父母的洗脑，把大小姐认定为自己的天，在其他跟班注意到大小姐家形势不好纷纷离开时，她却根本没有离开的意识。 明鹤想了很多，但她并不反驳，只默默点头，“好，我只和大小姐一个人玩。” 裴金玉没发现呆呆的小跟班只答应了她话中的一件事，也知道明鹤一直都是这样没什么情绪起伏，因此勉强接受了她的回答。 “说好了哦，说谎的人就……”她本想说吞千针，又看着小跟班细细的喉咙，想了想觉得太疼了，还是算了，“说谎的话就要无条件答应另一个人一个愿望。” 明鹤一坐车就开始犯困，特别是这种豪车，因为座椅太舒服了，也没听到大小姐说什么，只睡意朦胧地点头答应，头也慢慢靠在了裴金玉身上，呼吸逐渐平稳。 明父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急忙想把自家不知轻重的小崽子喊起来，然而下一秒和裴金玉对视，被那双小孩子的眼睛中蕴含的浓重警告意味吓得闭上了嘴。 明鹤被大小姐的声音叫醒，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才知道已经到学校了。 只是……明明是按照平时的时间出发的，为什么迟到了？ 柳凌云倒也没有体罚学生的理念，再加上这两人还是初次迟到，也就提了一句下次注意时间就过去了。 “鹤鹤睡着的时候好乖。”大小姐在她旁边坐下，双手托着脸颊还冲着她满脸笑意，像朵刚盛开的小蔷薇花，完全没有一般小学生第一次迟到被老师发现的羞愧和不安。 “呼吸的声音很小，也很规律，嘴巴有时候会张开，可以看到一点点牙齿，嗯，我帮你检查过了，很白很健康。”裴金玉乐此不疲地凑在明鹤耳边数着她睡着时的种种表现，俨然一副鹤学研究专家的样子。 “还有，偶尔会皱一下眉毛，但是我都有好好帮鹤鹤揉开，小孩子不可以总皱着眉，不然会提前变老的。” “对了，我还有在写鹤鹤观察日记，今晚回家一起去我床上看吗？” 看着大小姐不知道在骄傲什么，还在期待自己夸她的样子，明鹤有些心累。 谁会在别人睡觉的时候那么仔细的观察啊？ 但是，毕竟是大小姐。 明鹤放下手里的笔，面对着大小姐期盼的目光，努力让自己说出接受的话：“……好啊，一起看吧。” 裴金玉眼睛一亮，笑容更甜美，贴的更近，几乎要和她坐在一张椅子上。 “大小姐，上课的时候还是要有一点距离感的。”明鹤忍了又忍，在差点被挤下去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 10、第 10 章 晚上回到家，裴金玉就兴致勃勃地拉着明鹤，直接略过坐在摆满了一长桌外表和香气同样让人垂涎欲滴的丰盛菜肴，以及长桌正中间一个以蔷薇为主题精致的一看就很贵的蛋糕，要她一起去自己的卧室看大小姐自己编写的观察日记。 看着坐在主位的裴父逐渐失去表情管理脸色铁青时，明鹤停下了脚步。 总感觉自己变成了让大小姐玩物丧志的那个“物”了，还怪不好意思的。 “大小姐，要不然还是先吃饭吧。”她主动扯了扯大小姐的袖口。 今天是大小姐的生日？可是大小姐完全没说过，对桌上的蛋糕也没有任何反应......难不成是大小姐父亲给自己过的生日？ “金玉，过来坐下，今天可是你的生日，爸爸特意准备了你喜欢吃的。” 裴金玉眼神缓缓掠过一桌菜和放在正中间的精致蛋糕，最后瞥向坐在主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嘴角挑起一个傲慢不屑的弧度，“也是，至少得对得起做这桌菜的厨师。” 在那一瞬间，明鹤感觉到大小姐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说完，裴金玉察觉到身边女孩的一怔，她连忙安慰似的捏了捏她的小拇指。 鹤鹤本来就有点呆呆的，要是被她吓得更呆就不好了。 明鹤见大小姐没有松手的意思，只好放弃了去下位的打算，跟着大小姐坐下。 等到她们落座，裴父才勉强露出几分笑意。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妈妈公司有事回不来，我们几个先吃，看这是爸爸特意给你订的生日蛋糕。”随后又说了一堆自己为这次生日准备的多么用心，裴母不肯推脱公司的事务回来有多冷情之类的说辞。 把对妻子的不满隐晦夹杂在自己的爱意和努力中说完一低头，却看到裴金玉根本没听他说话，光顾着给旁边佣人家的孩子夹菜了。 “裴金玉！我在和你说话！”裴父重重放下筷子，只觉得女孩脸上的笑容让他心里的火直往上窜。 男人的破防只在一瞬间。 明鹤刚夹了一块香喷喷的鸡翅，听到饭桌上有要吵起来的迹象，正在往回收的筷子一顿。 裴金玉看也不看他一眼，也同样放下筷子，看了眼旁边站着的佣人，那佣人便走过来，俯身听到大小姐的要求微微点头，随后就走去厨房拿来几个盒子，在桌上每样菜都分别盛出来一部分，不包括蛋糕。 “走吧，鹤鹤，我们上楼吃。” 明鹤眼睁睁地看着就连她刚夹的那只鸡翅也被那位阿姨贴心地装到盒子里了。 “你给我站住！”裴父被这个家居然没有一个人听他的事实气的二次破防，站起来沉声呵斥。 裴金玉站在楼梯上垂眼向下看，那双眼中有和她的母亲一样的冷漠和傲慢，“母亲没有回来的原因，是因为今天不是我的生日，这下面的生日蛋糕，本该是谁的，你就还给谁吧，我还不至于缺东西到捡别人不要的。” 看着裴父脸上再也维持不住虚伪的温和笑容，明鹤还是没忘回头礼貌问好后才和大小姐一起上了楼。 只是这对于他来说不亚于最重的羞辱。 两人手牵手，身后跟着两位提着四大袋打包好的菜肴和米饭的阿姨，来到了大小姐的卧室。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明鹤还是想感叹大小姐的卧室简直大的离谱，而且还像是俄罗斯套娃一样层层叠叠，一扇门套着一扇门，要是她一个人走进来，明鹤都怀疑自己会在这里迷路。 虽然很想问刚刚的事情，但是明鹤又担心戳到大小姐的伤心处，于是憋住了想要八卦的心，然而大小姐似乎一眼就看出她想问什么，等到慢条斯理的吃完饭，满意了明鹤难得一直挂在她身上的目光后，开始说起了裴家光鲜亮丽外表下的龌龊。 三言两语就透露出了信息量很大的内容。 裴父原本姓林，是入赘到裴家的，林家虽然也算是名气不小的企业，但因为后继无人，商业策略和发展也逐渐跟不上时代就这样落魄了。 两家完全是商业联姻，但一开始还是有感情的，但在婚后第二年生完孩子，裴母就立刻投身于两家企业的整合和改革，而本身就不算坚定的裴父很快就在第二年末出轨，还闹到了裴家来。 但因为此时两家的企业合作密切，未来的商业计划也紧密相连，如果联姻关系破裂就会造成损失，于是裴母便和裴父签订了合约，对外他们是一对感情深厚、相敬如宾的夫妻，在家里，二人就只是互不干涉的陌生人。 而等到裴母一手缔造的商业帝国根基稳定下来，两人就去离婚。当然，裴父是过错方，净身出户。 也正因为这样，平时裴父在这个家的存在感很低，刚刚佣人也会以她这个继承人的意见为先，而不是裴父，尽管她还只是一个刚上小学的小孩。 “......今天他也只是把我的生日和私生子的记混了而已，不过自从知道他以后要净身出户，之前哄着他的那个女人也没那么热乎了。母亲大概也是因为不想搭理一个傻子，所以连解释都没解释。” 尽管说着这样的事，女孩脸上却一点悲伤的神情都没有，眼神中只有讥诮和讽刺，像一柄没有鞘的利刃。 明明还这么小。 明鹤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于是她盯着大小姐的侧脸，问道：“大小姐的生日是哪一天？” 裴金玉蓦然转头看向她。 女孩一双乌黑的眼眸很认真的看着她：“你说，我记忆力很好，说过一次就不会记错的。” 窗外的虫鸣突然变得响亮又热烈，宛如她们现在正处盛夏的花园，沉浸在馥郁甜美的花香中。 裴金玉看着明鹤白嫩圆润像汤圆一样的脸颊突然有种控制不住的冲动。 想咬。 然后她就这样做了。 “好痛。”明鹤不满的趁大小姐不注意，悄悄瞪了一眼突然咬人的坏蛋。 看着她呆呆地捂着脸蛋，眼神疑惑看向自己的样子，裴金玉忍不住笑了，扑进了明鹤怀里。 “好可爱啊，鹤鹤，想吃掉你。” 裴金玉强硬地挪开女孩捂着脸颊的手，看着她白皙无瑕的皮肤上一个泛红的显眼咬痕，内心充斥着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明明刚吃完饭，腹中却还是涌现出一股强烈的饥饿。 好奇怪，她这是生病了吗？ 明鹤抱住怀里不安分的在她颈间嗅来嗅去的大小姐，内心有些忧虑。 大小姐不会变异成丧尸了吧？ 之后洗漱完，又换上睡衣的大小姐拉着她一路跑到尊贵的超大公主床上，从书桌上锁的抽屉里拿出那本让被观察的人感到羞耻的观察日记，热情地招呼她一起过去看。 明鹤看完，忍不住感叹幼年版大小姐用词之丰富，观察之仔细，注意力之专注。 怎么会有人能看别人睡觉看上整整两小时？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裴金玉幸福值+10】 最近大小姐的幸福值也变得好刷了起来，有时候甚至没做什么，只是和平时一样在一起坐着，就莫名其妙升了两点幸福值。 截止到今天已经从最初的0增长到了47，虽然有时候也会莫名其妙的降低，但很快又会涨回来。 大小姐虽然傲慢任性了点，占有欲强了点，发起脾气来恨不得砸了整个世界，但只要抓住诀窍，其实意外的很好哄。 按照这个进度，说不定都到不了她帮忙撮合大小姐和男主的阶段，她就能回家了。 晚上拒绝了大小姐的同睡邀请，淡定的听着耳边女配幸福值-2的通报，回到自己的小房间躺在床上，明鹤突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怀揣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展望，她安然入睡。 只要抱紧大小姐的金大腿，哄她开心，她很快就能回家了。 裴金玉抱着蓬松柔软的被子，闭上眼睛，却感觉怀里空落落的。 下次不管明鹤说什么，她都要把人留下来一起睡。 11、第11章 体育课，是坐不住的小孩子们最喜欢的课。 不用被拘束在教室里坐的板板正正上课，而是可以在宽阔的操场随意撒欢玩闹。 明鹤倒是一般，比起在外面蹦蹦跳跳，她更喜欢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发呆。 而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学校把整个下午的课都留给了体育。 她看着体育老师姗姗来迟，手里罕见的拿着本子和计时器。 “羽毛球少了一个人，怎么办？”三个小女孩站在一起，四处张望试图找到落单的人。 她们平时都是约好一起打的，但其中一个人今天请假了。 “她怎么样？”赵棠云看到了一个独自一人站在树荫下的女孩，问旁边的同伴。 “明鹤啊……”旁边的两个女孩子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她怎么了吗？” “……她只跟裴金玉玩，从来不和别人玩的。”其中一个小女孩说道。 “而且她从来都不笑，感觉有点奇怪。” 赵棠云看着坐在树荫下望着天空漂浮的云朵发呆的女孩子，确实有些不太好接近的感觉。 “好吧，那我们再找别人……” 口哨声响起，正在玩的小孩子们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前面的体育老师。 “大家集合一下，马上要开运动会了，我们今天练习一下基本项目，等会到教室大家找体育委员选择自己喜欢的项目积极报名，要求每个人至少报一项，但是每个参赛项目的人选都是有限的，如果定下来就早点和体育委员说吧。” 这是景英的惯例，毕竟是市内有名的私立学校，不光是学习成绩，同样也很注重学生们其他方面的素质。 秋季末的运动会是一年级的孩子们上学以来第一次团体活动。 运用体育课带领学生们熟悉各项比赛项目，以及之后学生自主的报名和名额协调，都能让这些刚从幼儿园出来的孩子们获得成长。 短跑、长跑、接力赛、跳远、跳高…… 1—3年级因为还是小孩子，所以项目强度都不大，争取让每个学生都能享受到运动会的乐趣和比赛的乐趣。 在乡下经常捉鸡撵狗，爬树下河的明鹤测了一堆项目下来只是脸蛋有些发红，到了城里虽然运动的比以前少了，但底子还在。 而不常运动的裴金玉则是另一副模样。 “……大小姐，不然休息一下吧。” 接下来的项目是长跑800米，本身就是需要的体力最多的运动。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 又没有时间限制，根本不用这么着急，按照自己的步调来就好。 明鹤看着向来礼仪优雅的大小姐大口大口喘着气，靠在自己身上脸色发白的样子，不顾大小姐朝她瞪过来的眼睛，先是抽出一块手帕垫在地上，又强硬地把人按在树荫下，在她要发火前开口及时灭火：“大小姐能坐在这里看着我跑吗？我看到大小姐就能跑的更快。” 裴金玉强撑着要站起来的动作一顿，听到这话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因为坐下来休息的原因，刚刚还发白的脸色又慢慢泛上了淡淡绯色。 明鹤欣慰地看着大小姐坐下来之后逐渐充盈了健康血色的脸，你看，还是要好好休息吧。 裴金玉慢慢低下头，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垂下眼后迟疑了半天小声嘟囔：“那我上场的话你不是也能看到我吗？我还能跑在你前面，你就看着我的背影……” 短跑都跑的气喘吁吁的人就别说这种话了，很好，不愧是无时无刻不充满自信的大小姐。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明鹤没把打击人的话说出来，以免又惹她生气。 想了想，明鹤蹲在大小姐前面，顺便把手里的水瓶递给她：“可是距离太近的话我会分心，还是会输的，所以希望大小姐能在这里看着我，可以吗？” 裴金玉这次却低着头不再看她，只“嗯”了一声，那声音和蚊子声差不多，明鹤差点错过。 明鹤听到开始前的预备哨声响起，于是站起来。 手被不愿意看她的大小姐牵住，又用力捏了下她的小拇指。 “……加油。” 大小姐有时候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感受，比如在别人睡觉的时候盯着人写观察日记；有时候脸皮又特别薄，比如现在。 明鹤看着因为不好意思低着头快蜷缩成一团的大小姐，突然有点想笑。 “嗯，谢谢大小姐。” 站在起跑线上，她跟随着响亮的哨声踏出脚步，并不是以最快速度。 对她来说跑步虽然没什么乐趣可言，但是至少跑步的时候可以尽情发呆。 而且这种比赛，就算拿了第一名也有种欺负一年级小学生的羞耻。 不过转弯的时候看到对面树荫下正在认真看着她的女孩，在那双漂亮的似乎在发光的眼睛的注视下，尽管明鹤自己没有发现，但她确实加快了脚步。 等到第二圈过半时，只有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尽管看起来也濒临极限了，但依然坚持不懈地跟在明鹤身后。 明鹤大脑转了一下，好像是姓赵，具体叫什么就不记得了。 看着最后一点距离，明鹤开始冲刺，身后却传来越来越重的喘气声，她回头看了一眼，却在这时，那女孩大概是被她突然的回头吓到了，犹豫间脚腕一扭就失去了平衡。 眼看终点线就在前面，明鹤就伸出手抓住她的衣领，顺带着拽了一把，让女孩跟在她身后冲过了终点线。 最后撑着她稳稳站住，总算是没摔倒。 “你没事吧？”明鹤见女孩脸色苍白，问了一句。 赵棠云也顾不上形象仪态什么的了，一屁股坐下来大口大口穿着粗气，还有点恶心想吐。 她想说什么，但嗓子干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感激地看着帮了自己的女孩摇了摇头。 剧烈运动完最好还是别立刻坐下，就像大小姐刚刚也是站了一会儿才坐下的。 明鹤虽然这么想，但终究还是懒惰战胜了突如其来的好心，听着老师的夸奖点点头，然后走到树荫下。 “大小姐，我等会儿陪你再跑一趟。” 有人带着跑会更轻松一点。 明鹤说完，却发现大小姐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大小姐，怎么了？” 裴金玉收回看向赵棠云的目光，看着出了点汗以外好像只是散步回来的明鹤挑起一边眉毛，语气也有点阴阳怪气：“我不用，你都陪别人跑一次了。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这么乐于助人，有点意外。” 再之后，不管她说什么，大小姐都是这副态度，最后就彻底不说话了。 看着这样的大小姐，明鹤有点提前为以后感到焦虑。 不知道以后面对恶毒女配完全体版大小姐，她还能不能哄好。 “今天我能和大小姐一起睡吗？” 裴金玉终于有了反应，摆弄着手上的水杯半天，似乎想反复摸遍水杯的每一寸。 在长久的沉默中，明鹤感受到了大小姐暗戳戳看过来的视线。 然后是一道故作无事发生的声音打破沉默。 “去你房间？还是去我房间？” 明鹤握住大小姐屈尊降贵伸过来的手，把人拉起来。 “都可以，大小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 “明鹤，我跟你说，前几天我家的小狗偷偷跑进卧室里……”赵棠云一下课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明鹤座位旁边，分享自己家狗狗的趣事，明鹤安静地聆听着，全然没发现这一幕被从外面回来的裴金玉看在眼里。 又是她。 自从上次鹤鹤随手帮了赵棠云一把之后，就被彻底缠上了，以前只有她们两个的场合，这个女孩非要挤进来打扰她们。 裴金玉皱着眉用一直没还给明鹤的绣着小鸟图案的手帕擦拭干刚洗完的手，从走廊刚走进班级门就看到明鹤又被那个招人厌的小女孩围着，手舞足蹈叽叽喳喳的简直吵死人。 更让她心烦的是，明鹤居然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和其他人说话。 明明长得那么丑，言谈动作也幼稚的可笑，也不知道鹤鹤是怎么忍受她的。 就在裴金玉在心里把赵棠云从头到尾挑剔了个遍后，突然看到明鹤似乎听到了那个蠢货的话，笑了。 笑了？ 不是对她，而是对别人？ 裴金玉脸色更差，把向来爱惜的不行的小鸟手帕捏在手心，不断收紧攥出凌乱的褶皱。 明鹤明明是她的，怎么可以这样？ 裴金玉走过去用力推开给明鹤讲着笑话的女孩，精致漂亮的眉眼被阴郁的表情沉沉压住。 在赵棠云眼里更是一个仿佛马上要吃掉她的恶鬼。 赵棠云踉跄几步，好不容易站稳后又被裴金玉一直用恐怖的眼神盯着，又被吓得打了个嗝，立刻捂住嘴，生怕因为这个嗝被吃掉。 明鹤拦住还想上前的裴金玉，不解问道：“大小姐，棠云怎么了吗？” 裴金玉被明鹤握住手，心里的火气稍微降了点，却恼恨于明鹤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和别人有关。 她瞥了眼怯怯地站在旁边攥着手指，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小女孩。 裴金玉反倒是像受了什么委屈抱住明鹤，“你为什么要和她说话？为什么要对她笑？” 明鹤不知道大小姐这又是玩哪一出，看着刚刚还眉飞色舞地给她讲自己家的狗狗，现在却眼圈发红，快被吓哭的赵棠云，忍不住皱了皱眉。 “明鹤！你因为这件事皱眉？”大小姐气急了，也不像平时撒娇一样叫她的叠字。 明鹤立刻松开眉头，试图消灭证据让大小姐以为那是幻觉，“我没有！” 裴金玉眼神执拗，紧紧盯着明鹤的眼睛：“我就知道，你也忍受不了我，现在想离开我对不对？” “当然不会！”明鹤听到幸福值突然下降了一截的声音有点慌了，拍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 “你这个骗子，我不该相信你的。”裴金玉眼睛红的有点吓人，却迟迟没有眼泪掉下来，只是固执地和她对视。 在这之后，不管明鹤说什么，大小姐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用。 听到系统提示女配幸福值大片大片向下掉，明鹤仿佛听到了自己神经在某一刻彻底崩断的声音。 12、第 12 章 周边越来越嘈杂，大概是她们的争吵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越来越多注视，谈论声，哭声，笑声。 还有系统越来越急促尖锐的警报。 在明鹤耳中所有嘈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最后化作一阵异样的耳鸣贯穿她的大脑。 好吵。 她垂下眼睫，不再和裴金玉对视，低头看着米白色瓷砖的神情有些茫然。 裴金玉精致的脸逐渐变得扭曲，眼底却像是燃起了火焰，浅色的瞳孔越来越亮，“明鹤！你不能离开我，你是我的……” 明鹤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能说的话又在刚刚已经说完了，于是闭上嘴，只是站在那里任凭裴金玉捏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 直到班主任柳凌云被班长慌慌张张叫过来，看到这一幕连忙把两人拉开。 往常总是黏在一起的两人，现在像是闹了矛盾，还有在旁边一边望着对峙的两人一边不安地抹眼泪的赵棠云。 直到被拉开，裴金玉这才看向她，眼白中狰狞的红血丝似乎都沾染了几分暴戾，让柳凌云不禁一惊，手下的力度都收敛了几分。 不过，这个样子确实和她听过的传闻中裴家小魔王的形象很接近了。 “这是怎么了？”柳凌云蹲下来问这两人。 向来比普通的大人都更冷静沉稳的明鹤此刻却低着头不吭声，裴金玉更是除了明鹤以外谁都不搭理。 柳凌云这才明白了之前听说她要当裴金玉的班主任时，其他同事同情的表情并不是夸大，倒是她，因为一开始裴金玉表现的过于沉默而放松了警惕。 现在看来，那完全是因为明鹤能够作为保险栓牵住她。 在柳凌云耐心的询问下，半晌才得到了一句不算是答案的回答。 “我想回家。” 裴金玉听到这话，也高声附和：“对，老师，我也要回家，我们俩下午请假！” 柳凌云见状一阵头疼，斟酌之后还是给裴家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得到那边等会儿让司机来接两个孩子回家的回复之后挂断了电话。 柳凌云对这两个孩子说：“司机会来接你们，老师带你们在校门口稍微等一下。” 好在今天刚好是周五，希望周末能让她们恢复到以往的关系。 - 在车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仿佛被一点点排出，车内空间变成了令人窒息的真空。 开车的明父感觉到气氛僵硬但也不敢开口，毕竟大小姐上次就因为他随便开口说话看他的那一眼，让他感觉到了不愿意承认的恐惧。 明明只是个小丫头片子…… 内心腹诽半天，车也开到了裴家。 等到送裴金玉到了宅邸门口，把车停好，明父才有时间问这个小兔崽子到底干了什么惹大小姐生气了。 只是不管他怎么说怎么骂，明鹤都一言不发。 “算了，老子懒得管你，不过你最好赶紧想想怎么才能让裴金玉消气，不管是下跪道歉还是什么都去试一遍！你要是害我丢了这份工作，看我之后怎么收拾你！” 小小的餐桌上摆放的水杯被猛地摔在地上，透明的玻璃碎片四散溅落，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碎响。 男人摔门而去，门被震开，穿堂风吹过，屋内难闻的廉价烟草气味逐渐变淡。 女人大概还在裴宅工作，还没到换人时间，暂时不会回来。 闻着空气中秋天独有的气味的风，明鹤望着地上的玻璃碎片，从中看到了无数个面无表情的小小的自己。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乡下的奶奶家，距离这儿不远，坐大巴车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那是一个叫南林的小村子，秋天漫山遍野的树变成漂亮的红色和黄色，她在那里肆意奔跑，回家之后还能得到一个表皮焦黑，但拨开那层皮就是烤的流蜜的金黄红薯，有点烫嘴，需要边吹凉边吃。 她会坐在家门口的银杏树下面，在一地璀璨金黄的落叶中，望着远处深蓝的天空，呼呼地吹着红薯飘出来的热气，蜜一样甜。 算了，其实回不去以前的世界也没什么。 她想回家。 脑子里盘旋的这个念头越来越深，她绕开那一地的玻璃碎片，走到了自己的小房间，拿起来的时候背的书包，又拿了一些零钱和路上可以吃的零食。 她要回家。 - 看到裴金玉一脸生人勿近的冰冷表情，难得今天在家的裴安有些稀奇。 “和你的小朋友吵架了？”女人半躺在沙发上，看着女儿的目光带着笃定。 她自己的女儿当然清楚是个什么脾气，天生就比其他孩子更早熟，也更了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因为从小在锦绣堆里长大，眼光更是挑剔的要命，物都是如此，看的顺眼的人就更少了。 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想过她这个女儿身边居然会有除了跟班手下以外的角色。 裴金玉瞥了她一眼，冷冰冰的眼神像是警告。 裴安托着下巴，半眯着眼，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她。” 母女两人之间的交流完全不像是一般家庭的温情脉脉，而是充满了挑衅和冲突。 裴家这个家庭一直都很扭曲，比起一般家庭的长者为尊，在这里全然变成了野兽之间的丛林法则，所以最无能的裴父是第一个被淘汰的，而裴安尽管比裴父还要早就在外有了情人，也依然有着掌控整个裴家和林家的话语权。 裴安看着外表结合了她和裴父所有优点，甚至在那之上更精致的裴金玉，然而性格的扭曲程度也比她这个母亲更甚，因为眼光太高，很难有能入她眼的人，所以她一旦看中什么人，对那个人的偏执也会深的可怕。 裴金玉再也没看她，脚步匆匆地上了楼。 浪费时间。 回到房间，她熟练地拿起望远镜趴到窗台上。 明鹤不来找她的日子，她经常用这个去看那个人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来找她玩，于是就逐渐发现了明鹤经常去的几个地方。 可爱的小糯米团经常拿着她的小椅子和一背包零食，找到了合适的地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裴金玉也可以就这样津津有味地看着她发呆，从来不觉得时间漫长。 直到天色变暗，明鹤要回家吃饭的时候，她才会意识到原来几个小时也可以过的这么快。 但是今天，明鹤没有带她喜欢的小椅子，只背了她们第一次见面那天背的书包。 裴金玉此刻还没有察觉出不对，内心的烦躁不安在从望远镜中看到熟悉的身影时逐渐平息，没错，不管怎么说她才是每天都和鹤鹤朝夕相处的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鹤鹤。 鹤鹤只是觉得那个哭的鼻涕眼泪糊在脸上的小孩太笨太可怜了，所以才会和她说话，对她笑，这次是她不好，没有在那个时候控制住脾气，让鹤鹤不开心了。 但是鹤鹤也有错的吧，毕竟之前明明答应过她只和她说话的，是鹤鹤先违反约定的，所以不可以生她的气。 等会儿就去找鹤鹤和好吧，鹤鹤一定会很开心的。 在心里形成自己的逻辑闭环的裴金玉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眼神一直黏在那个身影上，然而脸上笑容没扬起几秒，就看到明鹤背着书包走出了裴宅的大门。 13、第 13 章 女孩戴着黄色的帽子，宽大的帽檐挡住了秋日过于明亮的光，也挡住了远处窥视的视线。 走路的样子也好可爱。 裴金玉看着她，恶劣的心情就逐渐变好。 只是在发现那道身影向着裴家大门的方向走去后，裴金玉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立马扔下望远镜追上去。 裴安还没躺回去休息一会儿，就看到裴金玉比之前还要急匆匆地冲下了楼梯，还差点在门槛上摔了一跤。 “干什么去？”她被这动静惊的坐起来，却没有得到回答。 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慌里慌张的不像是她女儿的背影。 裴金玉从来没有跑的这么快过。 在跑出大门却没看到明鹤的时候，她的心几乎要跳出来，明明是天高云淡的好天气，秋风飒爽，她却觉得心口闷的慌，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为什么，要走？ 她站在岔路口，表情变得有些茫然。 明鹤正走在树荫下，迎面吹着凉凉的风，把心里淡淡的焦躁感都带走了，尽管系统还在聒噪地报着女配幸福值下降的数据，她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快。 自从她被父母带到城里，有时间的时候她就经常自己一个人坐车回奶奶家，只是从上了小学之后就一直没回去过。 她顺着记忆里的路线，去找那个距离裴家不算特别远的站点。 在车上的时候，她听到了旁边的乘客聊天，那趟大巴一天来往三趟，就算错过了中午这一趟，只要再等等，就能赶上最后那一班车。 她刚刚用自己掉漆的小灵通给奶奶打了电话。 奶奶一如既往的慈爱，就算听出她的情绪不对也没有直接问她发生了什么，只说在炉子里给她烤了甜甜的红薯，之后也会放在留有余温的炭火里继续温着，让她不用着急，慢慢来，要小心看路上的车。 明鹤脖子上挎着小水杯，走路渴了就抿一口。 她是个很会照顾自己的小孩。 按照自己习惯的速度走着，看看天看看山，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走到了那个来的时候看到的巴士站台。 她上了车，和已经熟悉的司机礼貌地打了招呼，交完自己的车票钱就想往里走。 “小朋友，这次车票钱不够哦。”司机却和以前不一样，突然叫住了她。 明鹤严谨地数过，自己交的确实是14元没有错，于是问司机：“叔叔，我交的是14块，是车票涨了吗？” 司机笑着指了指她身后鬼鬼祟祟的身影：“车票没有涨，但是两个人就是28块钱对吧？” 他已经很眼熟这个小女娃了，每次都自己坐车回村子里看奶奶，是个孝顺娃娃，这次身后还跟着一个同龄的小女娃，看她的眼神明显是认识，便以为是这娃娃在城里认识的好朋友，想带回奶奶家一起玩。 明鹤听到司机的话，突然有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身后某人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强。 她蓦然回头，看到了一张笑容有点僵硬的可爱脸蛋，那双偏圆的桃花眼眨巴眨巴，有点可怜的样子。 “你为什么在这里？” “快点呀，后面还有人要上车呢！”排队的人见队伍一直不动，等的不耐烦喊了一嗓子。 “……鹤鹤，快点上去呀，后面有人在催啦。”裴金玉试探性地牵上了她的手，没感受到抗拒。 接着又把另一只手上几万块一条的手链摘下来，想扔进司机旁边的投币箱里。 裴金玉感受到明鹤开始挣扎，她想像以前一样强行握住，但看着明鹤紧抿的唇角和皱起的眉，强硬了不过一秒，又灰溜溜地松开。 系统的警报声更急促。 然后，很快，裴金玉的另一只手就被明鹤按住，随后又抓着她的手拿回了那条手链。 明鹤又从书包装零钱的小口袋里数出另一个人份的车票钱，递过去，对司机说：“这是她的那份。” 她把大小姐的手链又重新带回去。 裴金玉浑身冰冻的血液再次流淌起来，说出来有点丢脸，但明鹤主动的触碰让她现在甚至有点想哭。 她再次试探性地牵上了明鹤的手，在没得到反抗之后得寸进尺地变成了十指相扣。 这次没有再被挣脱。 裴金玉闻到老旧大巴上脏兮兮的灰尘味道和难闻的烟味，人们聚集在一起后身上各自的味道混合成一股沉闷的气味。 她从没经历过这么恶劣的环境。 要是以前，大小姐老早就嫌恶地皱着眉让人来把自己接走了，这种地方怎么能和自家安静又舒服的豪车相比。 但是现在，裴金玉的左手被明鹤牵着，自己的额头紧靠在她的后颈上，嗅着她发尾清爽的柠檬香气和身体淡淡的奶香味混合成的好闻味道，前所未有的舒心。 明鹤听到脑子里像坏掉了一样重复的警报声终于停下。 被吵了很久的大脑终于重新获得了清静。 明鹤不知不觉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找到了一个双人座，她带着走在后面不知道在偷笑什么的大小姐坐下。 大巴车开了一半，嘴角的笑没停下来过的大小姐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看着前面的人的椅背和窗户小声嘟囔道：“好脏。” 然而在明鹤转头看她的时候又瞬间挤出了一个笑：“我什么都没说啊。” 明鹤没说话，但也任她牵着自己的手，两人不知道是谁先出了汗，掌心一片湿热。 说实话不太好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松开。 裴金玉偷偷瞥了旁边昏昏欲睡的明鹤一眼，逐渐下沉的夕阳把天空染的一片绯红，那片光照到她们身上，像是缓慢融化又凝结的枫糖浆。 “终点站到了，大家下车了啊。”司机吆喝了这一嗓子，车上的人纷纷开始动作，带行李的拖行李，带小孩的拉小孩。 明鹤带着裴金玉等到最后除了她们以外的最后一个人离开，才拉着她下车。 大小姐肯定受不了和这么多人一起挤来挤去。 一望无际的田野，被笼罩在金黄色的暮色之中，秋风吹来庄稼成熟的甜美气息。 “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明鹤看着裴金玉不敢看她的样子，一步步慢慢向前走，问道。 裴金玉小声说：“我看到你出门，就一直跟在你身后。” 明鹤哽了一下，不太理解大小姐的脑回路，解释道：“我只是回家一趟，周一还是要回去上学的。” 她毕竟还是个大人，虽然变回小孩之后会有头脑发热的情况发生，但冷静下来还是要回归现实。 这就是大人对待生活的处理方式。 很显然，冷静下来之后，明鹤并不愿意承认之前那个意气用事的自己。 下车明鹤就松开了手，裴金玉顿时觉得掌心空落落的，心里也像是缺了一块，不太舒服。 “我怕你走了就不回来了。”她小声嘀咕。 她又不是笨蛋，从小泡在名利场里，就算不愿意但其实对情绪的感知当然比谁都敏锐，之前只是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所以才肆意妄为。 可是明鹤跟别人又不一样。 裴金玉亦步亦趋地跟在有一缕发尾有点翘的女孩身后，试图伸手摸一摸那缕晃来晃去有点可爱的头发，这样理所当然地想道。 只是她对于这份不同其中的原因还十分模糊。 明鹤没再说话，她看到了来接她们的奶奶，离得很远就开始冲她们招手，另一只手里还拿着烤红薯。 远远的香气就顺着风飘过来，是烤过的木炭和红薯特有的柔软又甜蜜，能让人联想到幸福的气味。 14、第 14 章 “这是……”奶奶没想到自家孙女这次还带了个小朋友回来。 明鹤还在心里措辞，裴金玉就主动开口，以一种明鹤从未见过的乖巧姿态说道：“奶奶好，我叫裴金玉，是鹤鹤的好朋友，因为我一直在城里长大，所以很向往这里的生活，”裴金玉笑容可爱，一点看不出之前的癫狂，“奶奶叫我小玉就可以啦，这两天要打扰你们了。” 明鹤用一种惊愕的目光看着她，眉头微扬，向来没什么变化的表情都有了波动。 原来你是会好好说话的。 裴金玉看懂了她的眼神，冲她得意地扬了扬尖尖的下巴。 “是小鹤的朋友啊，欢迎来我们家玩，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家小就好了。”奶奶笑得温柔，脸上藏满岁月馈赠的皱纹舒展开，眼眸依然保持着智慧的透彻。 裴金玉眼神一亮：“当然不会！我睡觉的时候只需要一点点地方，睡在鹤鹤旁边就可以啦！谢谢奶奶！” “嗯，就是这样。”明鹤发现自己根本不用说什么了，只能干巴巴地附和。 “哎呀，我们小鹤也有了关系这么好的小朋友，真好啊。” “嗯！我们关系最好了！”裴金玉听到这话连连点头，甚至没顾得上躲开摸她头的手。 奶奶把手里温热的烤红薯分成两半，递给两个小孩：“家里已经做好饭了，走咯。” 她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在前面，在小路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身后两个孩子手牵手，延伸出两道连接在一起的影子。 近到明鹤闻到了大小姐身上矜贵又疏离的玫瑰乌木香，让她再次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富人家的小孩果然不会用大宝和青蛙王子。 “好甜。”裴金玉从来没有这么豪放地吃过东西，以前都是有专人切成适合入口的精致小块，犹豫半晌还是小口咬了一块。 随即她就被入口的味道惊到，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明鹤看着她，忍不住也默默加快了速度。 等到吃完，才走了一半的路。 裴金玉恋恋不舍地吃掉最后一块，舔了舔嘴唇。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湿巾。 她下意识扭头躲了一下，又被捏住下巴强硬地扭过来，“别动。”明鹤的声音让她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明鹤看着大小姐吃的白皙如玉的脸上沾上了烤焦的炭黑，习惯性地拿出纸巾帮她擦干净。 “……谢谢鹤鹤，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呆愣了好一会儿，还没享受够明鹤的主动靠近，裴金玉突然想到了什么，蹦出这么一句来维持自己刚在奶奶面前立的乖巧礼貌人设。 明鹤无语：“我已经擦完了。” 她听到走在前面的奶奶没忍住的笑声。 “哦，谢谢，那下次我自己来。”裴金玉声音响亮故作镇定，耳根连带着脸蛋已经红了一片，好在在铺天盖地的染红夕阳下不太明显。 丢人。 奶奶家是个带着院子的小房子，院子里种了些平时吃的蔬菜瓜果，现在到了秋天，结了果子被摘下来，那些枝干叶片凋落，藤蔓都变黄了，显得有些落寞。 但是还没进门就能闻到的饭菜的香气却让整个冷清的小院热闹起来，充满了温情的烟火气。 “快进来吃饭了。” 四人用的方木桌，看上去有了些年头，青灰色的桌面上被反复触摸磨去了木刺棱角，反倒多了一层温润的光。 天色还没有彻底黑下来，天际一线薄白即将被紫黑色的天空吞没。 奶奶点上灯，屋子里顿时就变得亮堂堂的，把不大的屋子就照的能让人看清每个角落。 东西不少，但排列的井井有条，奶奶爱干净，地面也没有一点灰尘，比裴金玉想象中的满是尘土蛛网的乡下完全不一样。 “我不知道小鹤要带朋友来，做的菜少了，小玉喜欢吃什么菜呀？正好我再去做两个菜。” 奶奶边说边动作利索地系上围裙。 瓷碗里是盛得满满的柴火饭，比起电饭锅做出来的饭多了一股清甜，吃起来更香。 菜色是两荤一素，特意做了明鹤爱吃的烧排骨和炸小肉丸，素菜就是一道清炒土豆丝，脆脆的，根根分明。 明鹤看着这一桌菜，顿时就咽了咽口水。 明明都是普通的家常菜，但是带给她的食欲却比家里的大厨还要多。 裴金玉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眼睛粘在桌子上，抿了抿唇：“不用啦奶奶，我胃口很小的，吃一点就够了。” 明鹤眼疾手快地往嘴里塞了个小肉丸，被烫的呼呼吹气。 然后在裴金玉不自觉追随过来的眼神中也投喂了她一颗。 裴金玉也学着明鹤吹气，因为不熟练，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听到隐约的笑声，她转头去看明鹤。 女孩的脸被刚出炉的米饭升腾的雪白热气模糊，看的并不真切，但唇色却穿透了那层恼人的白，因为刚吃了肉丸的缘故，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光。 像是瓷器上的釉色，像是刚摘下来的沾了露水的红樱桃。 罕见的笑意出现在女孩脸上，乌黑的眼珠望着她，唇角微弯，那仿佛不管凡人怎么做都无悲无喜的玉像就蓦然鲜活起来。 裴金玉之后也一直忘不掉这一幕。 她呆呆地含着还有些烫的肉丸，忘了咀嚼。 “奶奶，我来帮你。” 明鹤把突然吃着炸丸子发起呆的大小姐按在椅子上，然后熟练地在衣架上找到自己专属的小围裙，口袋上缝的简笔画小鸟图案就是她的标志。 奶奶温和的应着，帮孙女系好围裙。 “大小……小玉平时喜欢吃的东西我们这里没有，随便再炒点什么够吃就好了。” 明鹤去冰箱里翻找，把食材递给奶奶。 “嗯，再做个炒莴笋丝和胡萝卜就差不多了。” 在奶奶面前，明鹤的话也变多了。 等到帮忙做完菜再端上去，裴金玉还在愣愣的不知道想什么。 “吃饭了大小姐。” 明鹤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裴金玉突然回过神，神色有些茫然：“哦、哦，好。” 明鹤不明所以，但是饥饿占据了上风，她很快就催促裴金玉也拿起筷子一起吃饭。 “尝尝看，合不合你胃口？” 裴金玉听到说话声抬起头，看到了注视着她的和蔼老人。 “……很好吃，谢谢奶奶！下次我也会帮忙做饭的！” 明鹤：大概率是进厨房帮忙添乱。 奶奶也没有说客人不需要做饭这类的客套话，只是看着气质明显和乡下不搭，神情却认真的有些执拗的女孩点点头：“好，那就谢谢你啦。” 裴金玉的内心于是突然被一种软绵绵的东西填满。 晚上和明鹤一起睡在狭小的竹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在明鹤打着哈欠好不容易讲完一个睡前故事正打算睡觉时，裴金玉突然坐起来认真的说，“鹤鹤，我们以后就在这里定居好不好？” 明鹤被大小姐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脑袋瓜突然冒出的想法逗笑，轻声哄她：“好啊，以后就在这儿，和奶奶一起，我们三个人一起住。” 她大概也是受到了大小姐的认真影响，也开始真的考虑起来，补充了一句：“那到时候就要换张大一点的床，不然睡不下。” 一片清透的月光从小小的窗户流淌进来，将这间小屋子分割成明暗两半。 裴金玉低着头半天没说话，正当明鹤以为她坐着睡着了的时候，她小声说：“其实也能睡下，正好挤一挤也暖和。” 她想，实在不行就让鹤鹤抱着她。 明鹤想到今天晚上餐桌上的所有盘子都被她们一扫而光，她想着那香喷喷的小肉丸，突然觉得又饿了，肚子咕噜噜的声音盖住了大小姐比风声还要小的说话声音，于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掉进了小肉丸整齐排列着向她问好的梦境。 在梦里，她是小肉丸将军，拥有吃掉一切小肉丸的权利，面对肉丸们的敬礼，她哈哈大笑，吃掉一颗又一颗天生丽质的饱满小肉丸。 但是其中有一颗不听话的小肉丸，撞到了她的嘴唇，有点痒，她忍不住舔了舔，尝到了一点玫瑰花的味道。 有点甜。 15、第 15 章 “昨天睡的怎么样啊？” 面对清晨起床后奶奶的询问，裴金玉乖巧的笑容变得有点僵硬，不过却明显能看出明鹤超乎寻常的好心情。 “做了个好梦，”明鹤想了想，回忆起了梦里小肉丸的美味，口水又有点分泌的征兆，“不过最后有一个小肉丸变成了很硬的排骨，我咬了半天都没咬动。” 早上是清爽鲜美的青菜肉沫粥，烙的金黄的南瓜小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还有一些家常小菜，最后奶奶又端上来几个煎的边缘微焦的鸡蛋和两杯牛奶。 裴金玉拿起筷子的时候不禁皱了下眉，明鹤注意到了，观察半天无果，干脆直接问她，“哪里不舒服吗？” 裴金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自觉缩了缩手，很抗拒的样子，“没有啊，你在说什么？” 明鹤一眼就看出大小姐在把右手往袖口遮掩，她故意抬眼向裴金玉的头顶看，说了句，“大小姐你的头发翘起来了。” 趁她被转移了注意力松懈时，掀起她故意拽下来盖住右手的袖子，看到了原本雪白莲藕一样的指节上多出了几圈齿痕。 明鹤盯着那个咬痕看了半天。 原来大小姐还有半夜咬手指的习惯吗？以前怎么没发现。 裴金玉被发现之后默默红了耳根，面对一老一小困惑的眼神并没有解释的意思，默默吃饭，吃的很快，连最讨厌的牛奶都直接一饮而尽。 然后被口中那股浓郁的奶腥味呛到，又手忙脚乱地喝了好几口水才平复。 奶奶担忧：“这是怎么了？这是我专门订的鲜牛奶，今天早上送来的，应该不能坏啊？” 明鹤都没来得及阻止，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整杯牛奶被大小姐一饮而尽。 裴金玉向来有着观察明鹤睡觉的习惯，因为明鹤睡着之后就管不到她了，几乎每一次两人在一起睡觉，她都要装睡之后再偷偷起来看到后半夜。 只是昨天，她看到明鹤嘴唇上那层像是糖渍樱桃一样的光泽，就忍不住想要摸一摸是不是也是像陶瓷一样的触感。 没想到似乎被睡的迷迷糊糊的明鹤当成了什么好吃的，试探性地舔了一下之后就开始咬，留下的齿痕深的甚至第二天早上还清晰可见。 裴金玉暗暗告诉自己，下次还是只看看不要摸好了。 没想到睡着之后的鹤鹤其实比醒的时候还要凶。 不知道为什么，裴金玉总觉得明鹤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突然消失。 所以她必须要盯紧。 吃完早饭，被奶奶拒绝了刷碗跟随请求的明鹤被迫在本该独自一人孤独的思考人生意义的哲学假期带着大小姐一起出去玩。 南林村实在是很小的一个村子，从村头到村尾走完不超过20分钟，但加上周边的山其实又很大，绵延的山锁住了这个村子，看不到远方。 假小孩明鹤和村子里的真小孩玩不到一起去，又不喜欢大人看她时隐晦的怜悯和自然而然透露出的高高在上，所以她一般都是自己跑到山坡上玩。 那里有高高的树，清澈的河流，一间荒废的小木屋。她喜欢躺在山坡柔软的草地上，看着变得很小的村落，以及近的似乎触手可及的碧蓝天空。 安静的只有风声，她可以尽情发呆。 “这是什么？好脏啊。”裴金玉被打开门后布满灰尘的空气呛到，咳嗽几声赶紧跑到明鹤身后。 明鹤露出了恶作剧成功的笑，但在裴金玉转身看她之前又变回那副平静的样子：“这是我小时候的秘密基地。” 这附近的山上以前有很多动物，小木屋大概是以前有人为了打猎中途休息而建的，但很快就因为山上的动物越来越少而更少人特意大老远跑一趟。 这个临时建起来的小木屋也就这样荒废了，变成了后来明鹤专属的秘密基地。 裴金玉听到她说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现在不也是小时候吗？装什么大人说话啊。” 明鹤闭上了嘴。 ……倒也确实是这样。 但是被大小姐说这种话总觉得有点羞耻。 “好，那现在开始这里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了！”裴金玉站在小木屋中间，踩着灰尘和落叶大声宣布。 这么说完，她顿时就觉得这间破破烂烂的小木屋变得顺眼了不少。 连那些灰尘和破损都变得可以容忍了。 明鹤把大小姐哄到外面阻止她继续残害自己从垃圾堆里捡回来又精心修好的小板凳，又熟练地拿起之前捡的扫帚开始打扫因为她有一段时间没回来而聚集起来的灰尘和蛛网。 中途出去看到大小姐已经无聊的在地上拔草玩，明鹤又用那些草随手给她编了一只小鸟和一条小鱼，略有些潦草，但大小姐看上去还挺满意，也不嫌脏了，兴致勃勃地坐在散落着落叶的草地上摆弄着那两个小东西。 等到一切打扫完，明鹤去叫沉迷于小动物过家家中的裴金玉进来。 “我决定了，我今晚要在这里住！” 大小姐放下在明鹤手中逐渐增加的草编动物家族，突然说了这样异想天开的话。 明鹤停下手里正在编的兔子，一抬头对上了裴金玉兴奋的眼神。 “可是大小姐，明天我们就要上学了，下午就会有车把我们接回去了。” 明鹤在意识到大小姐不会自己乖乖回去的时候就已经和裴母联系过了，惴惴不安地说完这边的情况后却意外的听到了裴母的笑声，“随便她吧，辛苦你们照顾她了，周日下午我会派人去接你们的。” 裴金玉并没有被明鹤的这一盆冷水泼蔫，而是盯着手里草色的小鸟和小鱼，把它们摆在一起，关系很好的样子。 看了一会儿，又觉得它们还是不够近。 “那不去上学就好了，反正请个一两天假又不会有什么事。”裴金玉拨弄着围在旁边的其他动物，满不在乎地说着。 明鹤把最后一只小兔子放上去：“这里什么都没有，可不能用来睡觉。” 天气已经逐渐变冷了，在这种丝毫挡不住寒气的木屋，睡一觉大概人都要变得僵硬了。 大小姐撅起来的嘴能挂上油壶。 明鹤拿起小鱼，碰了碰大小姐鼓起来的脸蛋，“等到了夏天，再点上蚊香，说不定可以。” 裴金玉也拿起小鸟，亲昵地贴在明鹤鼻尖，立刻改了话风：“好，那就夏天来住，我们约好了！” 时间似乎被加了速，眨眼间就到了下午该回去的时候。 来接她们的就是明鹤的父亲。 男人笑得一脸不自然的热切，把车后备箱里的东西一箱箱搬进奶奶的小院里。 “妈，这是我们老板说为了感谢您对她女儿的照顾，特意买的保养品和水果，平时我们都吃不到用不起的好东西，您可千万……” “行了，就放那儿吧，你就别进来了，不然等会儿我还得擦地。”奶奶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无视他变得铁青的脸色。 转头，奶奶对两个孩子笑得温柔：“小玉呀，替我谢谢你妈妈，欢迎你下次再来玩，小鹤也是，提前说一声，奶奶在家做好饭等你们。” 裴金玉乖巧点头，奶奶宽厚温暖的手放在两个孩子头上，给她一种奇妙的感觉。 “奶奶身上有烤红薯的香气。” 坐在车上，裴金玉摆弄着从小木屋带回来的草编小动物们，突然说道。 明鹤没有反驳。 那是抚养这个世界的她长大的人，温柔沉稳又富有智慧，是她最喜欢的人。 “大小姐，对于之前那件事，还有之后没有和我说一声就跑来跟着我一起回家的事情……” 安静的车内空间突然被明鹤打破。 裴金玉像是突然被变成了雕塑那样停滞了，甚至屏住了呼吸。 明鹤没有说话的这短短的几秒，对于裴金玉来说仿佛是在等待判决，压抑而沉重。 她恨不得回到过去捂住当初那个没忍住暴露了过激本性的自己的嘴。 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也知道那人对明鹤的重要性根本不能和她相提并论，只是她无法忍耐，不能接受明鹤关注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 “只要你答应我做一件事，我就会当作那件事没有发生。” 裴金玉松了一口气。 只要她们之间能够恢复如初，她什么都…… 但紧接着听到明鹤的要求后，裴金玉又紧紧皱起了眉，内心升起的抗拒让她很难说好，但是看着明鹤看着她的眼睛，她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 星期一，柳凌云怀抱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教室，生怕看到混世魔王因为和唯一的朋友吵架而重出江湖。 为此，她在周末默默祈祷，还因为古怪的行为被妹妹质疑了。 然而在她看到坐在同桌还非要手牵手像年糕一样黏在一起的两个孩子时，她终于放下了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 感谢上天，感谢明鹤。 要是再次变成上次那种情况，那就变得很棘手了。 十分钟前。 赵棠云心情低落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虽然周末让她忘记了大半周五发生的事情，但一回到学校，她就又回想起了上周发生的事。 因为她，让明鹤和裴金玉吵架了。 那两个人的关系一直都是最好的，谁都无法插进那两人之间，但是就是因为她一直缠着明鹤，所以才让明鹤被裴金玉误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鹤不能交很多朋友，只能和裴金玉一起玩，但是现在已经变成了这样，她必须想想办法让那两个人重归于好！ “喂，就是你，不用看别人。”裴金玉走到赵棠面前，垂眼看着她，眼神冷的让赵棠云不禁瑟缩了一下。 “大小姐。”明鹤看到了她这副完全不像是道歉，反倒像是恐吓的惊人架势，于是出声提醒。 裴金玉听到她的声音像是被捏住了后颈的猫，浑身僵硬了一下。 “赵棠云，对不起，我之前太冲动了推了你。” 她硬邦邦地快速说完这句话，连看都不想看那张表情已经呆滞的蠢脸一眼，转身就回到明鹤旁边。 明鹤看着她一脸骄傲仿佛圆满完成任务的样子，又看了眼身后被吓得瑟瑟发抖久久不能回神的赵棠云，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样？我已经做到了！之后你不能再提这件事了！” 大小姐高高地扬起下巴，像一只屈尊降贵的高傲白天鹅，朝她伸出手。 “现在，和我牵手，这下总算可以了吧？” 16、第 16 章 夏天，蝉声嘹亮，阳光明亮。 裴家的蔷薇花园依然美的像是笔触细腻，色彩斑斓的油画。 “你怎么又来了？”裴金玉看到那个长高变瘦的小胖墩磨磨蹭蹭地走过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每次放假都来打扰她和鹤鹤的美好假期。 他家是自己没有房子吗？ 蓝泽也趁裴金玉不注意，悄悄翻了个白眼，因为被发现的话会被折磨的更惨。 其实最初蓝泽觉得明鹤人还是很好的，经常会塞给他好吃的安抚他即将崩溃的情绪。但是长大的他逐渐意识到明鹤也完全是站在裴金玉那一边的，之前安抚的举动和随身携带的小零食投喂也完全是因为一旦他哭的厉害就会引来大人，惹出更多麻烦。 裴金玉简直是恶霸！坏蛋！魔鬼！ 这个世界也就只有明鹤能忍得了她的脾气。 干脆把裴金玉和他的婚约改成和明鹤的好了。 尽管脑子里想了这么多，但蓝泽在现实中也只是露出一个谨小慎微的憋屈笑容，生怕被这位阴晴不定的大小姐看出自己的腹诽。 当他愿意来的吗？ 暑假，是蓝家惯例的来访时间，是两家为了让定下婚约的两个孩子增进感情做的努力。 在大人看来，两个孩子相处的很好，还经常一起快乐地玩游戏，最常玩的手过家家，想必早已经接受了彼此之间的婚约关系。 然而在大人不知情的地方，蓝泽早就变成了裴金玉和明鹤过家家中的御用儿子角色，偶尔地位还会被降低成宠物，每次都苦不堪言，回家之后去找爸爸妈妈诉苦还被当成口不对心的害羞。 蓝泽心情郁郁，再加上到了生长期，终于开始在六年级的暑假没有再进一步变胖。 而这一幕，又被父母当成是为了讨好喜欢的小女孩减肥。 ……他受够了。 蓝泽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和这两个恋爱脑的大人说任何关于裴金玉的内容了。 而他最近也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听他说话的朋友，尽管新朋友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是没关系，他可以说很多话！这叫朋友之间的互补！ 在周围人的折磨下，他的底线已经降到只要那个人能安静听他说话，有正常人的理解能力就是一个很好的人了。 他内心积攒的压力，也终于有了释放的地方，只要每次和这位朋友倾诉之后，就会得到久违的内心的平静。 新朋友柳初月：其实根本和他不熟，但是一旦开始学习就是沉浸式，根本听不到身边的杂音。最近的烦恼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完书回过神来就能看到同一个在她身边嘀嘀咕咕，一度怀疑是缠上自己的鬼魂。 只是蓝泽目前对此还不得而知，并深深把这位在图书馆遇到的不知名朋友当做自己的心灵之友。 六年级的暑假，三人在一起依然是玩过家家，毕竟蓝泽完全没有话语权，明鹤又是无条件支持大小姐的一切行为。 蓝泽憋憋屈屈地在裴大小姐威胁的眼神中熟练模仿起了婴儿的哭声。 真是噩梦一样的暑假。 不过，很快就要结束了，等到这个假期结束，他就要去其他城市上初中了，到时候就能远离这两个人。 不想变成这两个人的玩物就要以新朋友作为榜样，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后成就一番大事业！战胜恋爱脑！凭借自己的努力解除婚约！ 往常总是在玩完之后就被撵回家了，但是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喂，蓝泽，我问你件事。”裴金玉居然没在第一时间赶他回家，而是特意让明鹤去取她放在卧室的全新过家家专用玩具为由支开了她，现在花园里只剩下了她和他。 蓝泽强撑着不让自己丢脸地跑掉，一脸严肃地说：“你说。” 向来唯我独尊的裴大小姐居然会询问别人的意见，这让一直生活在大小姐独裁阴影下的蓝泽有些受宠若惊。 难道她终于意识到他其实根本不喜欢过家家这个游戏了？还是说终于明白了她对他的态度有多么恶劣并深深感到忏悔，现在想要向他道歉？ 在蓝泽思考待会儿要不要借此提出几个要求时，裴金玉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问了出来，“我想问，如果你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好朋友，你很喜欢这个朋友，想永远和她在一起，但是这个朋友身边总是会出现一些占据她注意力的人，想把这个朋友从你身边抢走……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人消失吗？” 蓝泽听到最后一句话，第一时间脑子里就出现了今日说法节目中各种人民碎片的血腥场景。 不，就算是这位大小姐，应该也知道杀人是违法的，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不对，这位大小姐的话，总感觉很有可能啊！ “……想让那个朋友一直看着自己，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裴金玉看着落在花园围栏上的不知名鸟类，罕见地表现出了毫不遮掩的迷茫。 虽然这个小胖墩应该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但她周围确实没有什么能商量的人，凑合问一下好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蓝泽听到这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好在大小姐还没有违法犯罪的恐怖想法，放松下来的他就随便说了些回答大小姐的话：“虽然我是没有这种朋友，但是我觉得如果是这样，那就干脆从源头解决好了。” 裴金玉听到这个回答不禁皱起眉：“什么意思？你是让我把鹤鹤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这确实也是一个办法，但是万一鹤鹤想出门怎么办？因为这件事不开心怎么办？和我吵架怎么办？你能理解吗？哦对了，我忘了你没有这种朋友。” 蓝泽笑容骤停。 裴金玉却陷入了思考。 但是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就把南林村那一片山和村庄都买下来，然后和奶奶一起，永远生活在一起…… 这么一想，好像还有点不错。 裴金玉越想越兴奋，眼神逐渐发亮。 蓝泽想，果然是她和明鹤之间的事。 虽然他一点都不意外就是了。 “我才没说那种话，囚禁也是犯法的！”蓝泽连忙反驳，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道德感本就岌岌可危的大小姐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些能把她暂时糊弄过去的话，“我的意思是，从明鹤身上下手，有两条路，一个是让明鹤只关注你，另一个是让其他人不想主动和明鹤交朋友。” 裴金玉眼神匪夷所思地看向他，随后一脸嫌弃：“哼，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办法，果然问你就是一个错误，要是我有办法让鹤鹤只关注我还需要问你吗？还有，鹤鹤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想和她交朋友？” 蓝泽：“我又没有这么说，比如啊，比如你生病的时候，或者和平时表现的不太一样的时候，明鹤是不是就会比平时更关心你？这不就让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和其他人说话了吗？” 裴金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想到裴金玉居然也有听他的话的一天！ 蓝泽得到了正向反馈更激动地继续瞎编：“或者你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把那些本来想和明鹤交朋友的人全部变成想和你交朋友，一方面可以让明鹤产生你可能会被抢走的不安，另一方面还能避免其他人主动接近明鹤，一举两得不是吗？” 蓝泽模仿着电视剧里女演员的台词，又加入了一些自己的理解，试图把裴金玉忽悠过去。 呵呵，毕竟他自己都没什么朋友，唯一的心灵之友还是人淡如菊类型的，平时话都没听她说过几句，他怎么知道要怎么做？ 裴金眉头随着蓝泽的话逐渐松开，眼神恍然大悟，似乎是被那些话直击灵魂。 她好像明白了。 裴金玉感觉到眼前的世界前所未有的开阔，她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变化，从最初的轻蔑嫌弃慢慢变成惊讶，最后定格在淡淡的佩服：“蓝泽，以后你就是我的御用军师了！” 两人互相注视对方，眼神中都带着一种亮晶晶的东西。 裴金玉想，没想到这个废物还有这种用处，以后要多多利用。 蓝泽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六年了，整整六年了！眼前这个从来不把自己当人看的大小姐第一次正经八百叫了他的名字！ 感谢明鹤！ 他嘴唇抽动半天，说出了二人达成和解之后的第一句话。 “那我以后能演除了婴儿和狗以外的角色吗？” 裴金玉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不能。” 蓝泽的笑容慢慢消失，感觉自己刚刚的感动喂了狗。 明鹤拿着一小箱过家家道具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以及脑海中女配幸福值+5的电子音播报，不禁这样想道。 果然，剧情是不会改变的，现在的大小姐大概就已经开始喜欢上男主了。 虽然男主已经开始瘦下来了，但果然还是配不上在阳光下精致的像是蔷薇花精灵一样的大小姐。 明鹤不禁开始用老母亲的眼神挑剔地看向男主。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对自己的态度还挺平和的明鹤，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用不太友好的眼神看着自己，难道他刚刚随便乱说的话被听到了？ 蓝泽一阵心虚，没待多久就主动走了。 看着临走前大小姐特意拦下男主，并主动和男主交换了联系方式，看到这一幕的大人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明鹤内心则是升起了复杂的情感。 类似于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雏鸟，长大之后就不再那么依赖自己，而是要走自己的路了。 之后，大小姐大概就会不再那么黏着她了。 “走了鹤鹤，那个小胖子终于走了，我们继续玩吧！” ……或许也不会？ 明鹤被扑了个满怀，迟疑地想。 - 景英初中。 “裴大小姐今天果然又收到了一堆情书。” 初二三班每天的惯例就是猜裴金玉今天能收到多少情书，赌注是零食，猜对的人可以享受一个格外充裕的零食日。 “我猜8！” “那我猜13。” “10。” 而负责统计和公布答案的，就是众所周知的裴金玉身边唯一的跟班。 “明鹤，今天是多少啊？” 黑发扎成干脆利落的高马尾的凤眼少女冷冷淡淡地瞥过来一眼，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气场，到现在依然还有人不敢和她搭话，但赵棠云早就知道她的本性，依然笑嘻嘻地凑过去问。 没错，升上了初中之后，赵棠云又和这两人分到了一个班级。 “18。” 赵棠云看信封各个都精致的不行的情书和各种礼盒，忍不住感叹：“自从上次晚会大小姐跳舞被录下来发到网上火了一波之后，情书就越来越多，现在居然连外校的都有了。” 她又看了眼正在帮大小姐整理的明鹤，有些为她不平：“明明你当时也上台了，钢琴弹的超级好，怎么就没有人给你写情书呢！” 明鹤把堆的乱七八糟的情书整理好，放在自己桌子上，又把一个个礼盒放进一个大袋子里，最后掂了掂。 嗯，今天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不用看就知道是某人来了。 “有没有情书都无所谓吧，反正明鹤也不会和他们谈恋爱。”裴金玉拎着看着就没装几本书的书包走进来，不动声色地隔开赵棠云和明鹤过近的距离。 啧，真烦。 上了初中，进入了女孩子的高速生长期，明鹤和裴金玉都有了不小的变化，原本两个小小的白团子身高逐渐抽条，四肢变得修长，五官也慢慢长开了。 小时候就人见人夸天使一样可爱的裴金玉在长开了之后不但没有像嫉妒的外人说的那样变丑，反而越来越精致。 毫无瑕疵的细腻皮肤，纤细修长的身形，小时候偏圆的桃花眼也变得狭长，殷红的薄唇，少了几分可爱，多了几分明艳矜贵的精致，仿佛被岁月逐渐切割打磨后露出真正风采的昂贵宝石。 明鹤也一样，本就没什么表情，小时候还能夸上一句少年老成，有一种故作成熟的可爱，现在却全然褪去了脸颊的婴儿肥，冷白如玉的皮肤，一双凤眼眼尾上挑，有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清冷疏离感。 “对吧，鹤鹤？”裴金玉慢悠悠地把书包甩到坐在被清理干净的座位上，自己却坐到明鹤身上，缓慢又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你不会喜欢那些人的吧？” 17、第 17 章 “大小姐，有点热。” 见少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裴金玉笑容不变，语气中却带上了暗戳戳的威胁，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不会，对吧？” 明鹤及时伸手护住裴金玉马上要撞到桌角的腰，上身又微微后仰，拉开两人过近的距离。 少女身上矜贵的玫瑰乌木气息弥漫过来，近的两人的呼吸仿佛都要纠缠在一起，对上那双含着笑意的明媚桃花眼，明鹤有些不自在地撇开脸。 “嗯。” 小时候这样贴贴还好，现在长大了就算是同性但这样还是有点奇怪，只是大小姐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每日的贴贴如同呼吸般自然。 “不许躲开！”裴金玉不开心地眯起眼，那双桃花眼笼着朦胧雾气，轻飘飘地看过来，却是不容违逆。 明鹤只好放弃挣扎，又指了指旁边的大袋子：“我去处理这些东西。” 趁着还没上课，她得把这些礼物放到学校的失物招领处，让那些人各自拿回去。 情书她就直接销毁了，省的被其他人看到让情书主人陷入尴尬。 自从上了初中之后，大小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改之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开始主动参加各种活动，还交了很多朋友。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发光体，只要裴金玉稍微释放出一点不再排斥人际交往的信号，那些对她本身就有好感和兴趣的人就像是狂蜂浪蝶一样扑过来抢着和这位大小姐交朋友。 而她，自然是作为大小姐身边的得力助手和小跟班继续默默支持大小姐，比如大小姐当学生会主席她当秘书，大小姐在迎新晚会上跳舞她弹钢琴伴奏……顺便帮忙处理越来越多的情书。 明鹤虽然有些落寞，但更多的还是欣慰，交了更多朋友的大小姐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开朗，赫然成为了校内风云人物，继续发展下去大概就要变成万人迷了，大小姐的幸福值也在稳步上升，只是最近进度停滞，偶尔有波动，但最高时的幸福值也不超过60。 明鹤在旁敲侧击大小姐的想法无果后，开始思考幸福值停滞不前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情窦初开的大小姐和男主分开的原因？ 说到这里顺便提一句，因为蓝家公司业务变动，他们全家搬去了京城，男主蓝泽也转到了那边的中学。 偶尔能在朋友圈看到瘦下来的男主举着奖状因为紧张而皱眉抿唇的样子，已经初具未来高冷校草的模样。 “啧，真麻烦。”裴金玉瞥了眼鼓鼓囊囊的袋子，继续毫无顾忌地靠在明鹤身上，贴着她的颈窝哼哼几声，嘴上答应着实际却完全没有放人走的意思。 周围的人虽然经过初一一整年的洗礼，早就习惯了这两人亲密的举动，但每次看到还是很震惊。 那可是裴金玉啊，谁也不放进眼里的裴家大小姐，家世长相自然不用说，头脑还聪明，随便学学就是年级第一，气场耀眼的像是太阳，初二就参加了竞选，打败一众高年级学长学姐坐稳了学生会主席的位置。 而明鹤嘛，虽然从个人角度来看也算是优秀，但家世在整个景英来看都是垫底的，而且因为身边裴金玉强烈的光芒，她更像是裴金玉的影子，再加上她本身也不太爱说话，气质冷淡疏离，让人摸不透在想什么。 总的来说就是没什么存在感，平时除了裴金玉，也就小学是一个班的赵棠云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眼看着快到早自习时间了，明鹤干脆掐着大小姐的咯吱窝把人抬起来，自己趁机钻出去又把人按回座位上，拎着地上的袋子就走了。 裴金玉则是一脸茫然地坐在明鹤的座位上，手里还捧着明鹤临走前塞过来的果汁。 过了一会儿，看着裴金玉一言不发地趴在桌子上，垂着头似乎黯然神伤的样子，旁边一直没插上话的赵棠云没忍住好心安慰，“明鹤也是为你考虑，怕有些人拿这件事摸黑你的名声……” 赵棠云说了半天见没人搭话有点尴尬，然而仔细一看这位大小姐居然在翻人家的桌子。 “你、你在干什么呀？” 裴金玉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不耐烦道：“看不就知道了？大惊小怪。” “可是你这是侵犯明鹤的隐私！”赵棠云一脸不可思议。 哪有人这么正大光明不经过别人同意就翻别人的东西的，就算是关系再好的朋友也会不高兴吧？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之间哪有隐私，再说了她也可以随便看我的桌子，这很正常啊。”裴金玉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让赵棠云不禁升起了几分恍惚，确实，平时明鹤也都会帮忙收拾裴金玉的桌子……难道真是她的问题？好朋友之间就是这么亲密的？ 裴金玉懒得理这个和小学的时候一样蠢笨的女生，继续低头寻找。 经常有人被明鹤的外表欺骗，以为她是那种所有东西都要整理的井井有条的人，但实际上除了在重要的事情上确实是这样，她私下生活中其实并不太注重这些。 比如书桌里，除了堆放的书本以外，学习用品都是相当随意地摆放的，裴金玉甚至看到还有之前买奶茶送的几只橡皮小鸭子被挤在最里面。 裴金玉数了一遍确认和她一起去喝奶茶的次数一致，最后捏起一只黄色的橡皮鸭，戳了戳它的嘴巴，嘴角微微上扬。 明鹤的东西不多，很快裴金玉就翻了个遍，没有发现她担心的东西，心里的不安才稍微消退。 她绝对不允许有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给明鹤送情书或者礼物。 自从上了初中后，裴金玉意识到除了朋友以外，还有爱情这种会和她抢夺明鹤注意力的万恶之源的存在，便开始在明鹤看不到的地方严防死守，因为她不知道明鹤要是发现了她这样做会不会生气。 其实赵棠云说的不对，之前也有人跟明鹤委婉地表达过好感，也有人写过情书，但前者因为明鹤过于迟钝没听出来，后者则是都被她扼杀在摇篮里，之后更是用了点小手段让那个人不敢再接近明鹤。 真是稍不注意就会被人趁虚而入。 上了初中之后裴金玉就按照蓝泽提的建议，一边让自己变得更显眼把明鹤藏起来，一边又用学生会的事务把自己和明鹤绑定，让她抽不出时间和别人在一起。 不得不说除了她身边多了些麻烦的人和事，减少了一点和鹤鹤相处的时间以外，一切都在向她期待的方向发展，只是…… 裴金玉苦恼地叹了口气，拿着果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禁陷入思考，有什么办法能一劳永逸解决这些隐患呢？ 两个人都不结婚，以后作为最好的朋友永远生活在一起，这样不就很好吗？ 如果这么说的话，鹤鹤会答应吗？可是，万一她想谈恋爱怎么办…… 明明最近一切都很好，两人最好的朋友的关系维持的很稳定，也没有乱七八糟不识趣的人和鹤鹤说话，鹤鹤也依然很关注她……按理来说这就是她想要的，但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呢？ 心里好像有一只蠢蠢欲动的小怪物，一直大声嚷嚷着“还不够”。 裴金玉皱起眉，心情越来越烦躁，指间的笔都甩出了残影，见到这一幕旁边的人都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惹了这位生气。 尽管不再生人勿近，也好搭话了不少，但这位裴大小姐的脾气还是那么阴晴不定。 上午的课程结束，明鹤和裴金玉去食堂吃饭。 该说景英不愧是历史悠久的贵族高中，连食堂都是外面高级餐厅的水平，明鹤今天也心怀感激地点了一桌美食。 感谢大小姐，让她这个陪读也能每天吃到这么多好东西，感谢大小姐的母亲，在她的饭卡里豪气地充值了足够她随便吃到三年以后的钱。 “大小姐，今天哪里不舒服吗？”明鹤注意到坐在对面的裴金玉似乎胃口不佳，勺子动了半天，碗里的粥还没下去一点。 景英的食堂不会出现坏的食材。 明鹤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吃不下这么好吃的美食。 现在虽然入夏了，但气温也没到让人吃不下饭的程度，更何况食堂的控温设备都是最优秀的，一进门就是和外面完全不同的凉爽世界。 裴金玉放下勺子，看着对面的明鹤，那双向来冷淡的凤眸看向她时有着真实的关心，她追逐着那双眼睛，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道：“……鹤鹤，你想过谈恋爱吗？” 明鹤听到这里，突然回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接着把一切都联系到了一起。 果然是这样，大小姐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男主，想和男主谈恋爱，但又因为男主不在这里自己的恋情迟迟没有进展，所以才如此苦恼，幸福值上涨停滞。 看着不自觉咬唇还一脸纠结的大小姐，明鹤决定要为大小姐的幸福添砖加瓦。 但是大小姐有时候脸皮很薄，要是直接说肯定会适得其反，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助她呢？ 18、第 18 章 她会说什么？ 裴金玉看着明鹤垂着眼思考的样子，从一开始的忐忑慢慢被转移了注意力，视线不自觉从她额前的碎发落到眼睫毛上，像是两把浓密的小扇子，垂下来的时候会在眼下形成一片浅灰色阴影。 突然，少女的眼睫抖了抖，慢慢抬眼看向裴金玉，干净的似乎什么都装不下的漆黑眼瞳，现在正如此专注地看着她。 除了她以外，什么都没有。 那一瞬间，裴金玉只觉得扇子化作了蝴蝶，翩翩然落在了她的心脏，振翅频率和她的心跳共鸣，彩色的鳞粉扑簌簌落下。 像是在她的心脏上开满了花。 心里住的那头怪物突然开始挣扎，试图挣脱牢笼。 裴金玉猛然捂住了心口，表情似痛苦似困惑，细细品味着从未有过的体会。 还没等她想明白，迟滞的大脑在明鹤提高的音量下慢慢恢复正常运转。 “是心脏或是哪里痛吗？现在我们去校医室……不，直接去医院检查一下，假条后补。” 裴金玉怔愣之后摇头，编出了一个理由：“不用，大概是因为最近……失眠，大概是熬夜导致的心律不齐。” 明鹤没说什么，只是又在大小姐呆呆的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迅速摸了摸她的额头和心口，行吧，除了心跳快一点以外好像确实没什么异常，脸色还比平时稍微红润一点。 她坐回去，咳嗽一声，刚想继续刚刚的话题，说点什么来开解爱情受阻的大小姐。 等到上了高中，男主就会转回景英上学，正式开启原著剧情，目前看来大小姐和男主都对彼此印象不错，到时候只要她帮忙撮合一下，想必两人很快就能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却突然被从旁边自来熟地走过来的人打断，“金玉，怎么不去楼上吃？我们可都在等你呢。” 来人长着一双天生多情的狐狸眼，眼眸流转间狡黠又轻佻，眼角一颗浅痣更是加深了妖异多情气质。 “啧，怎么又和你这个面瘫小跟班在一块，也不嫌腻乎。”靳时雨揽着裴金玉的肩坐下，瞥了眼坐在对面永远都是一个表情的少女。 就是一个普通人，都不是一个阶级的，也不知道裴金玉到底看中了她什么。 来人是隔壁班的靳时雨，本来也是这一届学生会主席的有力竞争者，却没想到向来不愿意掺和麻烦事的裴金玉这次却不知为何参加了竞选，半路杀出来直接抢走了位置。 “关你屁事。”向来讲究风度礼仪的大小姐难得爆了粗口，伸手拍开靳时雨的手臂，直接坐到对面明鹤身边。 “哈哈哈不愧是裴大小姐，说话还真不客气。”靳时雨顺理成章地霸占了这边的位置，忍不住笑出了声，偏长的袖子遮住了嘴边嘲讽的笑意，但那恶劣的讥讽依然从眉眼中自然流露出。 裴金玉没耐心和这只心怀恶意的狐狸周旋，直接拉着明鹤走人，靳时雨见真把人气走了，在后面连忙叫她：“诶，我是有正事的！过两天海城的老师和学生要过来交流学习，你那边活动安排的怎么样了，我可听说这次来的人里有……” 明鹤听了一半，就被大小姐拉走了，剩下的一半也没听到。 靳时雨不满地咋舌，随后又想到什么笑起来，难得她想给这位眼高于顶的大小姐一个忠告，可惜大小姐没福气。 “不用管她，她纯粹是来找不痛快的。”裴金玉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好奇，解释道。 毕竟她抢了学生会主席的位置，靳时雨那个小心眼的还能对她笑嘻嘻的，一看就没打什么好主意。 明鹤倒是有点好奇靳时雨刚刚特意过来一趟是想说些什么。 靳时雨这人在原著剧情中和她一样，也是个典型的恶毒炮灰角色，但和她这个一穷二白的小跟班不一样，人家家世雄厚，还是正经继承人，也对男主没兴趣，按理来说不应该掺和进剧情里。 然而因为靳家偏激的家风和教育，她对着并非同阶级的人有着根深蒂固的轻蔑厌恶，和裴金玉一视同仁的傲慢不同，靳时雨更多的是单纯对平民的偏见。 于是，对于身为资优生进入景英高中后和她分到一个班，却处处比她优秀的女主柳初月，靳时雨处处打压欺凌。 但是在男主发现之后开始动用家族势力打压，再加上那段时间靳家的公司业务本身就出了问题，没几章就成了男女主爱情路上的垫脚石，靳家被蓝家和裴家吞并，最后靳时雨也被迫退学了。 虽然这人性格恶劣，但也有一个优点，因为交友广泛，对于圈内的消息十分灵通。 景英最近确实有和海城交流学习的计划，但是还没有最终落实，但靳时雨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海城那边也是和景英相同性质的私立贵族高中，但是更多的是异军突起的新锐，虽然有钱，但底蕴相较于建校近百年的景英还是相差甚远，这次来虽说是打着交流的名号，但主要还是海城一中向景英学习。 所以说，负责策划这种活动的学生会要是掉了链子，那结果就是整个学校都没面子。 明鹤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又牵上她的手的裴金玉，微微皱起了眉，要是真的，那大小姐这次压力会非常大。 看靳时雨那样子，大概已经知道了海城那边交流学习的师生名单，为什么要特意提一嘴这方面呢？ 难道来的人是什么非常不好应对的人吗？ 明鹤想象了对面派来一群暴走状态的裴金玉的画面，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裴金玉看出明鹤藏在平静外表下的不安，心里暗骂靳时雨多管闲事，要来怎么不在明鹤不在的时候过来，到时候她一定好好骂那只讨人嫌的死狐狸一顿。 丝毫没有想过她自己几乎全天都和明鹤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的情况下，靳时雨要怎么绕开明鹤单独和她说话。 明鹤感受到身边的目光，少女对她扬起一个笑容，十足傲慢，又耀眼的让人讨厌不起来，然后像小时候那样捏了捏她的手指。 “鹤鹤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很厉害的，嗯？” 明鹤无意识也跟着她扬了扬嘴角。 “嗯，我知道的。” - 晚上回到家，把剩下的一点作业写完，裴金玉把自己摔到床上，无意识望着透明展柜里每回一次奶奶家就增加几只的草编小动物，继续思考白天没想明白的事情。 自己最近越来越烦躁的原因，明明人就在身边却还是不满足的原因。 想的出神之际，裴金玉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谁？” 明鹤穿着崭新的小黄鸡睡裙，还很有仪式感地戴了睡帽，严谨地以规律的频率敲着门。 本来想买小黄鸭的，却没货了，她只好随便拿了一件其他款式的。 “是我，明鹤。” 裴金玉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了，不然怎么听到晚上明鹤在敲自己的门。 要知道自从去年开始，明鹤不知道怎么了，以各种理由委婉地拒绝她的同睡邀请，就算她缠了她半天也没松口，眼看再闹下去也没用，裴金玉就干脆借着明鹤的这点愧疚心理，在其他方面找补了回来，比如每天牵一次手。 今天是怎么回事？ 裴金玉的身体先脑子一步动起来，怕人跑了连拖鞋都没穿跑去开了门。 一开门，就看到一个嫩黄嫩黄的小鸡蛋糕抱着她有点眼熟的故事书，漆黑眼珠就那样安静地注视着她。 小鸡蛋糕微微歪头，睡帽上的白色绒毛球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 裴金玉张了张嘴，却突然有些失语。 “我来哄大小姐睡觉，可以让我进去吗？” 小鸡蛋糕一本正经地说。 19、第 19 章 看着少女披着头发，凤眸冷淡的同时，却又穿着嫩黄色小鸡睡裙戴着毛绒球睡帽的样子，裴金玉一时间大脑空白，许久之后手指才微微动了动。 这就是，反差萌。 想吃掉。 可爱。 【幸福值+5】 裴金玉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强行平静道：“当然，快点进来。” 好可爱。 【幸福值+5】 万一这么可爱的鹤鹤临时反悔…… 大小姐紧盯着正走向床的明鹤，手下动作却一点也不慢，几乎是瞬间就完成了关门上锁的全部过程。 好，这下不会中途跑掉了。 【幸福值+5】 明鹤被脑海中响起的这一连串的幸福值增加提醒震的有点懵。 本来是白天听说了大小姐最近失眠，想之后马上就要处理麻烦事会消耗更多精力，在那之前要是身体出了问题就不好了，才想着来给大小姐讲睡前故事说不定能让她睡的稍微好一点。 怎么感觉大小姐的反应有点奇怪？ 不会因为她来，反倒让大小姐更睡不着了吧？ 裴金玉稍微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后看到呆呆地坐在床上的明鹤之后又压抑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快跑几步扑过去，浅蓝色的裙角飞扬。 【幸福值+1】 【女配幸福值：71】 轻松突破了困扰明鹤已久的60大关。 裴金玉心满意足地把脸埋在明鹤颈窝深吸一口气，熟悉的气味让她感受到了真切感。 太好了，不是她的梦。 不过她也从来没做过这么好的梦。 “大小姐，请放开我，这样我讲不了故事了。” 裴金玉假装没听到蹭了蹭，不小心蹭到了明鹤柔软的脸颊，心里那只总是嚷嚷着还不够的怪物稍微安静了一点。 明鹤只好自己上手调整姿势，把书从两人之间抽出来，就维持着这个亲密的姿势开始给她讲故事。 “今天晚上为什么来了？明明之前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睡的。”裴金玉手指耐心地一圈圈缠着明鹤落下来的漆黑发丝，目光逐渐落在她变尖的下颌。 “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吗？感觉鹤鹤又瘦了一点。”裴金玉伸手抚了上去，那滑腻微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又摸了几下。 “因为生长期啊。”明鹤也有点苦恼，最近不仅食量变大经常还没到饭点就饿了，还经常有生长痛，原本还稍微有点肉的下巴也变尖了。 她的身高也终于突破了一米七，现在可以像这样轻松把大小姐抱进怀里。 明鹤还趁机掂了掂大小姐的重量，嗯，很好，不枉她最近积极投喂。 裴金玉也从善如流地挂在她身上，趁机摸了摸明鹤窄细的腰身。 这里也变瘦了，但还是有软软的肉，摸起来手感很好。 “这样讲故事，大小姐会稍微睡的好一点吗？” 正在裴金玉爱不释手地反复摩挲之时，突然听到明鹤这样问道。 她这才注意到，一个故事已经讲完了。 说实话，明鹤的声音很好听，虽然平时冷冷淡淡的，但是放轻之后会变得柔和，显出温柔的底色，让人听了忍不住泛起困意。 但不知为何，裴金玉此刻不仅完全没有困意，反而还越来越精神。 还有点热。 “嗯，再多讲一会儿。”少女又紧紧抱住了她的腰身，说话间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畔，带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明鹤还是觉得虽然两人都是同性，但这样还是有点奇怪，之前拒绝和大小姐一起睡觉也是因为每次起床之后都会发现两人过于亲密地抱成一团。 虽说关系好的女孩子之间这样或许很正常，但是对她来说却总有一种不太好意思的感觉。 明鹤想把大小姐从自己身上放下来，然而完全不配合的大小姐让她犯了难，碰到的地方全都是柔软温热的，她就像是抱着一团刚出炉的玫瑰味棉花糖般不知所措。 裴金玉不满地戳了一下她腰上的软肉，明鹤碰到大小姐的手抖了一下，“就这样抱着我，就算我睡着了也不许偷偷放手。” 少女发丝馥郁矜贵的香气涌向鼻尖，殊不知其实在那之前她浑身就已经被这霸道的香气层层裹住。 明鹤感觉自己心跳的有点奇怪。 但她讲故事的声音依然平稳，像是一条潺潺的溪流，窗外的风声无法打扰此刻一室的平静温暖。 直到感受到耳边的呼吸逐渐稳定，环着她腰身的手臂也慢慢垂下，明鹤才小心地把人放平，又整理好凌乱的发丝，最后盖上被子。 好了，她也该睡觉了。 明鹤关上台灯，满室暖橘色的光变得黯淡，最终被一片漆黑覆盖，困意袭来，她慢慢闭上了眼。 过了不知道多久，本该早已睡着的少女放在被子上的指尖微动。 裴金玉慢慢睁开眼。 第一眼就看到了就躺在自己旁边的少女，眉眼平和，被落下来的漆黑发丝遮挡住了部分，依然好看的不行。 像是被深雪覆盖的松林，或是冰层下依然涌动的溪流，寂静无言，却有着沉着绵长的生命力。 就算她稍微发出一点声音也不会被惊醒，看来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 骗子，根本没有抱着她睡觉。 裴金玉眼眸微眯，小声咋舌。 鹤鹤就在她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内心的躁动不满到底是什么？ 自从小时候被咬之后她再也没有在明鹤睡着时碰过她，而这一次是第二次，裴金玉伸出手指摸向沉睡的少女的脸。 骨相绝佳的眉眼，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线条流畅的下颌。继续向下，清晰的锁骨，然后是修长的手指，指节明晰，骨肉匀称，漂亮的像是玉的艺术品。 她刻意绕过明鹤薄薄的唇，说不上是担心像小时候一样被咬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她俯身听少女平稳的心跳，听了很久，不知不觉扬起一个真心的笑容。 好可爱，好喜欢。 因为太喜欢，所以无时无刻不害怕她的离开。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抱住明鹤的腰，双腿也贴过去，想让两个人交缠在一起。 好热，但是好喜欢。 裴金玉鼻尖抵着明鹤的，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裴金玉随口说的失眠并不是假的，甚至比明鹤知道的更严重，因为她总是在做失去的梦，所以每次醒来她都要第一时间确认明鹤还在。 第二天，明鹤被清晨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阳光晒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了她和大小姐的腿交缠在一起，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只要她稍微动一动就要亲上的程度，她的手甚至放到了大小姐尊贵的臀部。 好险好险，她差点夺走大小姐的初吻。 明鹤慌张又迅速地把手拿开，又小心翼翼地把腿抽出来，慢慢拉开距离。 看到了吧！这就是她不想和大小姐一起睡的原因啊！ 实在是太危险了。 明鹤坐起来深呼吸几次，平复自己变快的心跳。 20、第 20 章 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而落，裴金玉睁开眼就看到了沐浴在浅金色晨曦中的黑发少女。 “大小姐，昨晚睡得怎么样？”明鹤听到了声音，转身问她。 “……很好。” 刚睡醒的大小姐还有些迷蒙，从床上下来径直走向窗边的少女，一把抱住。 她抓住天使了。 “不许飞走。” 明鹤哭笑不得地把睡迷糊的大小姐从身上扒下来，声音却不自觉变轻：“该去洗漱了。” 来到学校，果不其然午休期间学生会就收到了学校的确切消息，海城一中的交流团将会在下周来到景英。 同时，她们也拿到了对面的交流团名单。 明鹤仔细看了之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看大小姐的反应也和她一样，那当时靳时雨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等到她们安排好了交流团来访的三日日程后没多久海城的交流团就到了，三位老师七位学生，一共十个人，在校方领导和学生会成员的带领下从大门口看到了堪称艺术品的喷泉雕塑，沿途经过图书馆和教学楼。 一方来诚心学习顺便拉近关系，一方有意展示本校风采和风度，一问一答，双方相处间十分和谐。 接着又来到了学校大礼堂，平时重要的活动都在这里举办。 三位老师和校方领导去了礼堂后台，准备等会儿的演讲，剩下的海城学生们在剩下的学生会成员引领下通过特别通道，避开大量本校学生来往的主路，提前到达了这座历史和学校一样悠久的著名建筑师建造的大礼堂，和外表一样恢宏大气的内部让人感到震撼。 明鹤走在裴金玉身边，目不斜视地为客人们介绍这座礼堂的历史以及建筑特点，平时的用处等等，声音虽然没什么波动，但这种平静冷淡的声音配上这样的建筑却格外带感，不会破坏来客内心的激荡，反而让他们更觉神秘。 “本校大礼堂采用了希腊式风格和中世纪教堂艺术风格相结合，穹顶浅色大理石构成的几何结构......” 裴金玉眼睛已经黏在正在认真讲解的少女身上，平日最讨厌这种流程的人此刻却不觉得时间漫长，向来带着不屑和傲慢的眼神中此刻却全是醉人的笑意，恨不得讲解的时间再长一点。 靳时雨混在人群中悄悄打了个哈欠，她虽然没当成学生会主席，但其他的学生会职位就任她挑了，当然她没兴趣帮自己的前竞争对手干活，所以只是混个头衔，平时经常偷懒摸鱼，这次特意拿了这个接待名额也纯粹是为了看戏。 她余光瞥向那七个人中唯一一个神色露出少许不满的女生，期待她们快点开始这场好戏。 “明同学，请问你也是学生会的人吗？” 明鹤还没讲完突然被一道带着不满的声音打断，她循着声音看过去，认出了是海城成家的千金，据说是家里最小的一位，因为家里人的宠爱导致性格相当骄纵任性，看到这位的身世背景的那一刻，她眼前一黑，这位虽然麻烦程度不及大小姐，但也需要谨慎对待。 不，某种程度上说不定比大小姐还要难搞。 “......而各位所在的这里就是礼堂最前方的演讲台，稍后的演讲会在这里开始。” 明鹤分毫不差地以和之前相同的节奏和语调把自己昨晚上连夜写的稿子最后一句背完，才暗暗舒了口气，接着回答这位不好惹的麻烦人物的问题：“是的，我是裴主席的秘书，请问成同学是对我刚刚的解说哪里有疑问吗？” 成霏扬起一边的嘴角冷笑了下：“哦，我确实有些疑问。请问明同学的家境如何呢？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好像也没听过圈子的明家有叫明鹤的小姐呢，能成为裴金玉同学的左右手，一定也是家世非凡吧？” 旁边有人扯了扯她的衣服，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但成霏的声音却越来越高，已经有从门口走进来的景英的学生注意到这边的骚动了。 成霏语气中的嘲讽已经溢出来，彻底不再掩饰了，“如果不是的话，明同学不就变成借着某些同学的善良，抱上大腿试图挤进不属于自己的阶层，这样一个厚颜无耻的平民了吗？” “成霏！别再说了！”海城的人都惊呆了，不知道她在这种地方发什么疯，偏偏还是针对明鹤这个跟在裴金玉身边的人。 虽然他们也不理解为什么景英一个名门高中，学生会的成员里居然没有对一个普通学生盖过他们而感到不满甚至还乖乖听从她的指示，这在他们学校是绝对不会出现的荒谬光景。 但是很明显，裴家这位混世魔王明摆着现在就是很中意这个普通学生，没看她还愿意陪着他们一起走这么繁杂的流程，就是因为明鹤在这里，人家的眼睛一直没看过其他地方，意图不可谓不明显。 能被选来参加交流会的学生，个个不只是成绩和能力都足够优秀，察言观色更是一个比一个敏锐熟练。 所以不管对于明鹤这个人他们内心怎么想，但对外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是友好为主，毕竟惹了一个平民倒是无所谓，惹到了背后的大boss说不定整个家族都要完蛋，这位大boss可是会狂化的，疯起来谁能管得了。 圈子里的消息流通的很快，只要你肯花点心思，至少裴金玉这位板上钉钉的裴家未来继承人的消息，是他们最关心的消息之一，以及裴家和蓝家的联姻，代表着这两家的企业进一步的深度合作，如果真的成了不知道又会对市场造成多大的影响，他们来交流会也出于一部分打探消息和拉近关系，最好能达成合作的目的。 当然，不成就当交个朋友，谁都不会蠢到把合作挂在嘴上，都是委婉模棱两可的说法，可以解释成这个意思，也可以解释成另一个意思，有意向的人就心有灵犀，这样就算传出去了也没关系，谁都不丢面子。 “不好意思啊，成霏可能是昨天晚上太兴奋没睡觉，困的说胡话了......”同伴费尽心思也只能给她找出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内心恨不得把这玩意打包扔回海城。 她当时就说别选成霏这个不分场合发疯的易爆物，其他人却被成霏表现出来的假象欺骗，导致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好机会，居然变成了要拴住这条疯狗的悲催旅途。 “对，成霏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那什么，我先送成霏回去，等会儿再回来......” 更多人附和，甚至想直接把她推出去。 开玩笑，要是成霏犯蠢连带着他们这些和她同行的人一起被记恨就完蛋了！ 没看裴大小姐的看他们已经变成像是看死人一样的眼神了吗？ 裴金玉怒极反笑，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和谐气氛已经变成了山雨欲来的压抑，大小姐的笑声让其他人都不自觉屏息。 救命，平时的大小姐的气场就已经够强大了，现在直接升级成恐怖大魔王了！ 靳时雨没忍住搓了搓胳膊，啧，真吓人。 “你......” 裴金玉低头看到明鹤的手在她要说话时按在了她的手上，又认真地捏了捏她的小指。 被顺了毛的大小姐安静下来，顺手摸了上去，不顾她微弱的挣扎强行十指相扣。 明鹤瞥了大小姐一眼，无奈地默许。 “嗯，我确实是大小姐的跟班，厚颜无耻地抱上了大小姐的大腿，也是现在的学生会成员，有义务维持大礼堂内的秩序。”明鹤突然扬起嘴角笑了一下，狭长凤眼微眯，眸光冷冽。 “现在你可以闭上嘴乖乖坐下来参加接下来的演讲，或是继续大吵大闹然后在两校领导老师和全校学生们的注视下被保安请出去。” 明鹤直视着不断挣扎的成霏，却丝毫没有成霏想象中恼羞成怒或是尴尬的无地自容的反应，用着几乎是和之前讲解建筑历史时一模一样的平和冷静的语调，“成同学，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被人架住的成霏不自觉停了下来，闭上嘴，有点滑稽。 裴金玉又不开心她一直看别人，反复摩挲少女的指节，重新获得明鹤的注意之后才心满意足收手。 21、第 21 章 靳时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引来身边人侧目。 旁边人小声提醒她，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掩盖。 有老师注意到了这里，走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刚刚还毫无顾忌地大吵大闹的成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同伴的牵制，面对老师的询问却彻底没了声音，低着头沉默的就像她才是那个被害者一样。 “没事，成同学只是稍微有些疑问，我正在为她解答，”明鹤说道，“我想现在她应该已经没有问题了。” “行，那尽快坐好，马上就要开始了。” 老师嘱咐完之后就去忙自己的事了，也没看成霏一眼，他关心的不是发没发生冲突，而是现在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对之后的流程产生影响。 对于和海城一中的交流学习一事，正愁最近没什么亮眼的活动的校长十分重视，负责接待的老师和学生会提供的安排计划也是特意看过一遍，又做了少许修改。 领导演讲结束，掌声热烈响起。 本该是两校学生友好代表的两边坐席，此刻气氛却有些微妙。 因为刚刚的挑衅事件，景英的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向海城学生的眼神都带上了不爽，而海城那边也尴尬的不行，恨不得当场就和成霏割袍断义，成霏发完疯倒是爽了，安静下来装的和没事人一样，他们却碍于面子还只能和她坐在一起，浑身都像是有虫子在爬，只觉得台上讲话的时间愈发漫长。 好在这段折磨终于结束了。 离开大礼堂来到室外，成霏落在队列最后，景英学生会的人也不再用那种强烈的看傻子的目光看他们，海城交流团的人不禁深吸一口气，从没觉得空气这么甘甜过。 “这里就是我们平时上马术课的场地。”明鹤依然是那个负责讲解的人，带着人来到马厩附近，马厩里大多都是温顺的马匹，但也有少部分是有些热爱或擅长马术的学生带过来的预备役赛马，就是为了马术课的时候能够骑自己的爱马。 他们大多从小就接受训练，学校统一准备的马对他们来说过于无聊。 “抱歉，我平时说话就是不太过脑子，刚刚真是不好意思，明同学能原谅我嘛？” 成霏加快脚步走到最前面，对于周围集中过来的复杂目光视而不见，反而主动找明鹤说话，话里话外都有着退一步的意思。 大家都松了口气，但接下来成霏说的话让他们意识到那口气还是松早了。 成霏几步来到马厩边，摸了摸其中一匹马，笑道：“这样，光是解说还是有点枯燥，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们就来一场简单的友谊赛吧？就最简单的比速度，谁先跑完三圈就算谁赢，稍微为大家增加一点乐趣，明同学愿意接受吗？” “友谊赛嘛，输赢不重要，还是明同学就这么怕输给我？”少女是很清纯的长相，但挑衅时眼神却有种怪异的深沉，直勾勾地盯着明鹤。 海城的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成霏疯了。 本就是来做客的，再加上刚刚都吃过瘪了，虽然明鹤没说什么，但是依裴金玉的脾气绝对不会这么算了，到现在居然还敢这么挑衅，他们当时真是脑子坏了才会让这个疯子加入交流团。 海城的老师想直接上去把人拉下来，但又被另一个老师拦住，两人耳语几句，那老师也压抑下了焦急和怒气。 成霏从小学习马术而且颇有天分，赢一个初中才接触马术的人简直是小菜一碟。 不过，要是赢了也就算了，要是输了，成霏就要担下一切责任。 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发生了。 明鹤叹了口气，拦下马上要爆发的大小姐，要是不拦着点，说不定成霏现在已经被愤怒的大小姐打趴在地上了。 刚好有几匹好马就是学生会其中两人的，两人都大方表示她们可以在那几匹中随意挑一匹。 特别是靳时雨，想看戏的热情已经从还想打电话让家里再送几匹马来的热切态度中透露出来了。 被自家老师瞪了一眼才勉强收敛了一点。 明鹤看了一圈，挑中了一匹四肢修长有力，马身像是涂了一层漆般漂亮发光，正不耐烦地踏蹄喷气的栗色马匹。 靳时雨没忍住还是顶着那位老师警告的眼神赞叹道：“眼光不错啊，小甜甜可是我从国外特意买来的纯血马，要不是被我截胡，现在肯定已经上了正式赛场发光发热，不过就是脾气不太好，到现在我有时候骑上去还会被甩下来......” 最终在裴金玉的死亡凝视下默默闭上了嘴。 成霏看到她的选择笑了一声，这种纯血马跑起来确实能够统治赛场，但和优秀的体能同样出名的还有暴躁的脾气，就算一些训练了好几年的骑手也不一定能完全掌控，更别说明鹤这种还没学多久堪称初学者的新人，所以她刻意没选它，而是选了另一只性格脾气看上去更稳重些的。 以为选了最好的马就能赢得比赛？简直是自寻死路。 两人两马站上了起点，在一声代表着开始的哨声中开始了比赛。 海城的人都认为这一局毫无疑问会是成霏大领先的胜利，却出乎意料地看到了那只脾气看上去极暴烈的栗色纯血马在明鹤手下紧跟在成霏的白色阿拉伯马身后，稳稳地保持着半马身的距离，因为看上去还很游刃有余，甚至让人怀疑她就是刻意保持这个距离的。 “怎么可能？她不是初学者吗？”海城那个老师忍不住说出声。 被旁边景英的老师听到后冷冷地瞥了一眼，“好心”给她解释：“虽然不知道你们从哪听说明同学不擅长马术，但明同学是从小和裴同学一起练习马术的，甚至在这方面比裴同学还要有天赋。” “啊！柠檬水！”靳时雨是第一个注意到自己的爱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冲破了马厩的栏杆跑了出来。 她的声音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而柠檬水的首要目标就是站在它正前方不远处的裴金玉。 裴金玉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赛场上的比赛，听到靳时雨那个傻子一惊一乍的声音才舍得移开视线，却发现一匹发狂的马正冲自己奔来。 她瞳孔骤然缩紧，身体比脑子快一步往旁边侧身试图躲开。 靳时雨松了口气，没事的，以裴大小姐的反应能力肯定撞不上，就是可怜了自己的柠檬水宝贝，之后要请最好的医生......诶？ 怎么撞上了？ 少女纤细的身体被撞出一道抛物线，直接撞到了围栏上，木制的栏杆破碎散落一地，少女就倒在中间。 血从身体各处伤口涌出。 裴金玉唇齿间溢出一声痛呼。 明鹤在最后半圈正已经没打算继续压迫成霏了，直接提速超过去，留下身后脸色铁青还在全力追赶的少女，在即将到达终点时却因为这道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看过去，看到了浑身是伤倒在地上的大小姐，心跳直接慢了一拍。 恰逢这时候裴金玉抬头望向明鹤的方向，两人对视，明鹤看到了大小姐眼底一层薄薄的水光。 风声呼啸着席卷而来，冲过终点后身下的纯血马因为她的走神松懈失去了缰绳的控制，一个急停直接把身上的人甩了出去，然后直接跑向另一边撞了人就跑的柠檬水，两只马亲昵地贴在一起。 “我，输了？”成霏脸色阴沉，表情不可置信，似乎从没想过自己会在马术方面输给一个从初中才开始上马术课的同龄人。 这次比赛，如果她漂亮地赢下，虽然也不会有多大的嘉奖，但对于嘴上不说，实际上肯定都想要暗暗压景英一头的海城交流团来说也算是立了功，对于之前的事肯定也会为她说几句好话，至少学校那边不用担心。 而跟班输给了她，事事都要最好的裴家大小姐肯定也会觉得面上无光，嫌弃地把这个平民跟班扔掉。 这样她就有机会了，只要能得到裴家继承人的青睐，她在家族的地位也会...... 可是现在输了，一切都化为泡影。 但很显然，她还没有意识到更严重的后果。 裴金玉也不管自己身上被地板和碎木片刮出的伤，对身边赶来的人焦急的询问置若罔闻，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朝着刚刚因为看到她受伤后走神最终摔下马的黑发少女。 明鹤深呼出一口气，幸好她最后意识到碰撞是无法避免的，于是控制了自己甩出去的方向，刚好前面有个堆起来的草垛，所以虽然看上去摔的很严重，但实际上只受了点皮外伤，膝盖上那一处被木质支架划到流血的伤口大概就是她身上最严重的伤了。 她活动了下手脚，确认没有伤到骨头就慢慢撑着地面坐起来。 “鹤鹤，对不起......” 要不是因为她，鹤鹤也不会受伤。 裴金玉低头盯着那处渗出鲜红血液的伤口，心里像是开始下起了酸涩的雨水，那只总是嚷嚷着不满足的怪物彻底没了声音，瑟缩在黑暗里只知道喃喃着不断重复“对不起”。 明鹤一抬头看到一个浑身是伤的大小姐，刚想喊人来给大小姐处理伤口，但很快意识到大小姐现在的状态不对，不动声色地朝着旁边赶来的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稍微等一下。 然后她连忙遮住自己可能是刺激到大小姐的原因的伤口，抬起大小姐失魂落魄垂下的脸轻声安慰，“又不是大小姐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再说我也没什么事，这种轻伤只要处理一下就好了。”她伸手擦掉向来爱干净的大小姐白皙脸颊沾上的草屑，却忘了自己的手因为刚刚摸了地面反倒把人弄的更脏。 明鹤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想背在身后，假装大小姐的脸不是自己弄花的，“大小姐也是，要和我一起先处理伤口，”然而她收回的手却被裴金玉轻轻握住，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她不自觉绷紧了身体，“大小姐？” 苦涩的眼泪灌满了心口，最后从那双满是丝丝缕缕红血丝的漂亮桃花眼中溢出。 “对不起。” 明鹤被大小姐这突如其来的眼泪淹没，心也蓦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揪，仿佛自己娇贵地养了很久从没受过什么委屈的猫某天被坏人踢了一脚，也不像平时那样稍有不顺就咪呜咪呜地跑来跟自己告状，反而不声不响地躲在角落默默流泪。 大小姐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享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脸上永远都是傲慢矜贵的笑容。 裴金玉在少女带着熟悉香气的怀抱中又不知说了多少次对不起，但身体上的痛苦像是被那香气麻醉，只留下飘飘然的快乐满足，只是她藏在内心的话却迟迟没敢说出来。 其实她刚刚可以躲开的。 但是她想要获得明鹤更多的关注，想要占据明鹤更多的视线和情绪。 心里的怪物在那一瞬间挣脱了束缚，尖叫着。 而裴金玉甚至没有意识到在受伤前的那一刻，自己竟是笑着的。 然后，躲开的动作故意慢了一拍。 22、第 22 章 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然会惊动校方，之前演讲时还满面红光，笑容和蔼的校长，此刻脸色实在称不上好，只剩下了公式化的客套。 而最关键的是受了伤的裴家继承人裴金玉的态度。 “还用说吗？报警吧。”裴金玉正在给明鹤的膝盖换药，面对校方的人满脸的不耐烦，手下的动作却轻柔的像是抚摸一朵易化的雪花。 “其实我可以自己来的......”明鹤实在不好意思让一个浑身是伤的人蹲下来给自己擦伤的膝盖上药，委婉地推拒了下大小姐。 然而对方一用那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她就没办法拒绝了。 看着明鹤飘忽不定的眼神，最后仰头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让她继续的妥协，裴金玉眨眨眼，那层笼在眼中的水汽就顺时消失了。 她轻轻对着那处可怜的伤口吹了口气。 好可怜的鹤鹤。 海城的老师带着成霏过来赔罪，却被拒之门外。 在门口听到这句话他们就急了，虽然也没想过裴大小姐会轻易放过他们，只是他们最初以为最多也就私下趁这个机会让成家大出血一次，再不济赔上一个成霏也就算了，但现在牵扯到了警方......不说成家，就连对他们现在正想扩大招生的海城一中的名声也是巨大的打击。 “裴同学！我们可以再谈谈条件，报警还是别......同学，有什么事吗？”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说话的老师被拍了下肩膀，他一回头，看到了之前总是笑嘻嘻的学生会一个气质轻佻的漂亮女生，他也认识，是靳家的继承人，虽然靳家和势头正盛的裴家不一样，最近没什么亮眼的发展，甚至可以说是从前几年开始就在走下坡路了，但老牌世家的底蕴还在，实在谈不上衰落，总之就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好啊老师，不过我已经报警了，您还有什么话就在警察面前谈吧。”靳时雨向来让人捉摸不透的含笑眯眯眼此刻都睁大了，满是阴霾，笑容也阴测测的。 要是成霏安安分分地给裴金玉添乱子她看戏看开心了说不定还会帮个忙，但是害的她的柠檬水受了伤，虽然很小，但也足够让她给这人记上一笔。 成霏低着头一言不发，她没像老师这样还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从最开始为了家族的资源倾斜而主动应下这桩事，到误判了那个跟班对裴金玉的重要性，再到因为不了解靳时雨而碰到了她的雷区，可以说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已经看到了结局。 没过多久，接到报警的警车把成霏带走了。 之后成家虽然为了企业的名声耗费许多金钱人脉以最快速度达成了私下和解，但消息还是飞快传了出去。 成家本身和裴家正在洽谈一桩成功就能让成家在海城的地位再上一层楼的合作，但出了这档子事以后，合作不仅告吹还被裴家处处针对，成家本身就没什么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出这种蠢主意了。 之后在这种强压状况下，家族企业的隐患一连串爆出，成家这栋大厦从根基开始混乱起来没多久就彻底倒了。 树倒猢狲散，看似繁荣的成家就像是内部早已被掏空的蚁穴，轻易就变成了一座废墟，成霏自从出了警局回到海城之后不久就再也没回过学校，不久之后就办了停学，后续行踪也无人得知。 而在背后，裴家和靳家这两个从来不对付的老对手不知什么时候达成了合作，并抓准时机狙击瓜分了成家这块蛋糕的事情在成家被吞并之后才被发现。 裴家自然不用说，借机开辟了海城的市场，大举进攻。而对正苦于传统市场衰败的靳家来说可谓是一剂强心针，接手了成家的新兴产业之后逐渐走出了一条生路。 之后大概校长也被这件事气到心梗，干脆歇了做出点成绩的心思消停下来，剩下的时间过得无比平和。 明鹤感觉到唯一的变化就是大小姐变得更粘人了，或许是被上次受伤吓到，每天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在她表示不需要时就沉默地注视着她，让她很难继续说下去。 久而久之，她也就默认了这样的距离。 赵棠云偶尔找她聊天时说再这样发展下去，她们俩真要变成真正的连体婴了。 幸福值在经过上次事件后经历了幅度极大的上下波动，最后稳定在65。 明鹤想，大概只有到了高中等到她帮大小姐和男主在一起之后，幸福值才能增长到100吧。 原著的情节持续到高中毕业，男主和女主战胜了爱情路上的一切艰难险阻，在高考后向对方表明了心迹并共同报了国内最好的大学，结尾就是男女主在大学校园相遇，相视一笑。 这就是完美结局。 她在高考之后或许就能回去了。 少女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看向窗外蓝的一望无际的天空，阳光璀璨地映在她漆黑的眸中安静地凝视着再次步入夏天，这个生机蓬勃的世界。 期末考试之后就是暑假。 明鹤经常有种错觉，似乎随着长大，时间的流逝也越来越快，以一种她无法掌控的速度从指间流逝。 这次暑假回到乡下，小院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奶奶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前不久染黑了的发根又有少许银白色生长。 明鹤已经能在厨房占据半壁江山，切菜炒菜样样熟练，明明是一样的步骤和调料，炒出的味道却永远无法和奶奶一样。 她试图留住那些时间，却是徒劳。 “小鹤，小玉，下次再来玩呀。”奶奶和几年前一样，朝她们挥着手目送她们离开。 明鹤回头，看到了老人的腰和小院门口那棵不知生长了多久的银杏有了相似的弯曲弧度。 于是她恍然，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起，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 “副主席，关于这次的表演节目名单......” 明鹤被这询问声惊醒，她看到了站在她前面的短发女孩，正在拿着新生入学欢迎晚会的节目清单问她。 “嗯，这就是最新一版，你再去找各组确认一下。” 这学期她们也正式升入初三了，随着初一新生的入学，学校惯例的迎新晚会也正紧锣密鼓地筹办起来。 之前已经有过一次举办经验，按理来说这次也是水到渠成，却没想到在迎新晚会当天出了纰漏。 “怎么回事？伴奏呢？”明鹤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舞台，皱起眉问道。 因为音乐突然中断，台下刚刚还听的兴起的观众开始窸窸窣窣讨论起来，而舞台上的少女孤零零站在舞台上，看上去舞台经验也不多，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的新生学妹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播放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故障了，现在什么都放不了。” 那学生也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之前一直好好的，怎么到这会儿就突然坏了。 “要是还没开始还能直接换后面的组上，但是现在唱一半撤下去算怎么回事......” 明鹤看了眼节目清单上的歌名，还有舞台上为了之后的演出提前放在角落的钢琴，直接走上台坐在钢琴旁边，试了下音，开始弹这首歌的前奏。 学妹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连忙扭头，看到了对她点头示意继续的黑发少女。 她见过这个人，和谈笑自如的学生会主席裴金玉学姐相比，这位副主席学姐眉眼冷淡，话也很少，看上去有点不好接触，她还有点害怕来着，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像神一样出现帮了她...... 她更想哭了。 刚被老师叫过去确认竞赛名额的裴金玉在办完事之后就立刻往大礼堂后台赶，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于是随手抓住一个匆匆忙忙的眼熟学生就问：“明鹤呢？” “啊，主席！副主席的话就在台上啊。” 怎么可能？又没有鹤鹤的演出...... 裴金玉走到后台和舞台的边界，看到了正在给别人用钢琴伴奏的少女。 那学生还在继续说：“唉，这次要不是副主席紧急救场，就得把这学妹的节目撤下来了，不愧是副主席，钢琴弹的也这么好......” 她没看到看着两人在甜美的歌声中时不时的眼神交流，裴金玉注视着台上，越来越阴郁的神情。 23-30 第23章 明鹤指尖在黑白…… 明鹤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轻快跃动，按照记忆里的谱子完美复刻到结尾。 女生清亮的声音带着甜甜的感觉，和这首摇滚搭配却意外的不违和，反而多了几分女生自己的风格。 红色幕布慢慢合上，主持人从另一边上台开始介绍下一个节目。 明鹤站起来把琴凳推回去，没看女生欲言又止的表情回到后台。 后台被橙花香的熏香笼罩弥漫，又被人来人往的热气和空调吹的风进一步扩散，不知是谁选的，有点呛人，下次换一款吧。 她闻着这浓郁的让鼻子不适的香味皱了皱眉，来到一个没人的小角落，慢慢思索着之后的节目安排。 身后有人走近。 明鹤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刚刚派去修播放器的人，便头也不抬地问道：“播放器修好了吗？” 半晌没等到回答，她便抬头，“我说播放器……” 明艳精致的能把昏暗的后台照亮的容貌，却静默的几乎像个幽灵般站在她面前。 是大小姐。 她这才后知后觉被橙花香裹在里面的玫瑰乌木香，浅淡的，慵懒的，却格外优雅又暴力地破开橙花笼罩的地盘。 “……她是谁？”裴金玉在她面前蹲下，朝她扬起脸笑了下，温软白皙的手搭在少女膝盖上，像是漫不经心地摸索着，又在下一秒准确地找到那个已经完全愈合的伤口，指尖轻轻点了点。 少女的精致明艳混杂着未完全褪去的青涩，像是一朵未知的神秘花苞，散发的幽幽的香气就轻易迷惑了过路人的心。 明鹤被摸的有点痒，下意识躲了一下。 “谁？” 裴金玉看着躲开自己的手的少女，向来冷淡平静的脸上此刻是全然的不解，“就是台上唱歌的那个女孩子啊。”裴金玉站起来，亲昵地搂住明鹤的脖子，温热的吐息让明鹤敏感的耳朵感觉到一股电流流窜的刺激，瞬间就从冷白变成了绯红。 “是刚入学的学妹，那边有节目清单，你要是想认识的话” “哦，是吗？你不知道她的名字？”大小姐明明笑的很开心，但是明鹤却不知为何感觉到一股寒气。 明鹤虽然在节目清单上看到过学妹的名字，但此刻强烈的预感却促使她选择了闭口不谈：“我今天刚见到她，怎么可能知道。” “我才不想认识。” 大小姐的终于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但是你下次不可以再给别人伴奏！明明我们之前说好的”大小姐委屈地瘪着嘴，不容拒绝地侧身坐在她腿上，说着初二迎新晚会的时候她给大小姐跳舞的时候伴奏的事，明鹤看着凑过来的大小姐，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借着这个动作悄悄拉开距离。 太近了太近了。 “两位，这么忙的时候还躲在这里偷懒呢？太过分了吧。”靳时雨也没想到心血来潮过来看看情况，居然在幕布遮挡的角落看到这一幕。 “你们也是真不嫌热啊。” 后台虽然也有空调，但是因为人太多，空调吹的凉风没经过几个人就变成了温热的风。 她盯着坐在椅子上的明鹤，以及有好好的椅子不坐，非要坐在明鹤身上的裴金玉，百思不得其解并深觉裴金玉丢了她们世家继承人的脸。 亏她妈小时候还经常用裴金玉这个别人家的孩子骂她礼仪差，现在真应该拍下照片发给她妈看。 “关你屁事。”裴金玉站起来，语气优雅而不失礼貌。 这句话大概是她对靳时雨说的最多的。 “啧啧，他们怎么就看不透你其实是这样的人，还说什么让我们学习的典范，真离谱。”靳时雨懒得看这两人腻腻歪歪的样子，烦躁地眯起一双精明的狐狸眼，怼了一句就走了。 自从上次因为成霏的事，意外让裴家和靳家达成了合作关系，而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件事居然是裴金玉主动找的靳时雨商量的。 两个素来不合的小辈都能主动握手言谈了，两家的大人自然也不会还继续端着架子，毕竟市场瞬息万变，没抓住机会就代表着和利益失之交臂。 谁也不会和丰厚的利益过不去。 自从那件事之后，这两人虽然依然对对方看不顺眼，但关系还是改善了一些，至少看在合作的面子上不再互相给对方下套。 “不过明鹤你钢琴弹的确实不错，虽然技术上差了点，应该多练练。”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晃了晃算是打招呼，本就是心血来潮过来玩，现在看到了这两人之间让人迷惑的黏糊氛围顿时就没心情继续待在后台了。 靳时雨这话看上去有点矛盾，但明鹤和裴金玉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鹤鹤”靳时雨说的话裴金玉之前也说过，她能看出明鹤对钢琴的喜爱以及自身的天赋，后来甚至已经请了业内著名的老师，却被明鹤坚定地拒绝，她也只好作罢。 “不用了，只是我个人一点兴趣而已，我也没有继续发展的想法。” 明鹤盯着自己磨出茧的指尖，低声说道。 “副主席！播放器修好了！” 靳时雨走之后，一个学生脚步急促地跑过来喊道。 “辛苦了。” 她掀开幕布走进来，没想到看到的居然是两个人。 “走吧，”裴金玉就算站起来也像是没骨头一样懒洋洋地靠在明鹤身上，“你去告诉其他人，结束之后就大家一起出去吃顿饭，我请。” 那学生愣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问这两人在这种狭窄的地方干什么，就被裴金玉请客的消息炸的顿时忘了刚刚自己想说什么，开开心心地跑出去通知其他人，很快后台就被越来越多的欢呼声占据。 迎新晚会之后，就是普通的学校生活了，明鹤对于这种平静的生活十分满意，在进入高中原著剧情之前就让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度过吧。 “明鹤学姐，那个，能出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说。”少女在门口磨蹭了半天，在引起更多人注意之前，终于下定决心叫了里面的人。 明鹤一抬头，看到了之前舞台上的新生学妹。 身后的裴金玉耳朵立刻支楞起来，眼神锐利地看向门口，然后陷入茫然。 谁啊？感觉有点眼熟？ 大小姐从来不记没有价值的人的脸，甚至有时候连有价值的人的脸都懒得记。 不过，是女生，还好，不是那些送情书的。 虽然经过她的大力打击，让那些想直接当面告白的人怕的变成了偷偷塞情书，但是那些情书在她每天的检查下也逐渐消失，已经出现了阶段性成果。 在裴金玉沾沾自喜之时，突然看到那个新生和明鹤说了几句话，两人就一前一后离开了班级门口。 一高一矮，气氛异常和谐，但是让她看了格外烦躁。 如果有事的话直接在门口说完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特意找个地方说？难道是替人来送情书的？ 裴金玉内心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股预感促使她偷偷跟了上去。 “所以，有什么事吗？” 因为学妹说想说一件比较私密的事情，所以想找个人少的地方说话，明鹤以为是遭遇了校园霸凌之类的事，想要找学生会帮忙，便带着她来到了楼下因为暂时没课而空下来的音乐教室。 明鹤转身，一低头就看到了学妹因为一直低着头露出的头顶，一时间也陷入了困惑。 “你是” “明鹤学姐，我是之前迎新晚会上节目出了问题的那个新生，当时幸好有你的帮忙，我还是第一次在舞台上出现那种状况，当时还差点哭出来了，真的非常感谢你！”学妹不敢和明鹤对视，眼神闪烁，红晕逐渐从耳后弥漫到脸颊，说话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好紧张。 自从那次被这位学姐帮助了之后，她就不自觉经常去寻找明鹤的身影，经常借着哥哥在高年级的理由跑来高年级这边，就是希望能看到明鹤一眼，因为这个还被哥哥盘问是不是在高年级有了喜欢的人，看到她羞涩默认的表情，误以为单纯的妹妹被哪个下三滥诱骗的哥哥甚至扬言要打断那个男生的腿。 不过，确实是喜欢的人，只是性别和哥哥想的不一样。 “本来出了问题就是我们学生会的事，我也只是在做职责范围之内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学妹深呼吸几下，声音和手一样颤抖：“我，我还想说一件事” 她垂眼看着少女紧张的一时说不出话，又看了看手表，虽然是大课间，但是等会儿她还有事要办，“如果是感谢的话真的不用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接下来我还有点事。”明鹤转身，却好像看到了被风吹开一条的门缝中间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一晃而过。 深蓝色的，像是，她们的校服一角？ 躲在教室门后偷听的大小姐因为刚刚轻率的举动差点暴露，心跳的越来越快。 明鹤正想往那边走看看到底是什么，就被人扯住袖子。 “学姐！我，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明鹤看着少女递过来的粉色信纸，以为学妹还特意为了这事写了封感谢信，慢慢皱起眉：“所以说，不用谢，我只是” 学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把自己想了很久的话全说出来：“不是的，我说的是那种想和你谈恋爱的那种喜欢！学姐很优秀，很漂亮也很有气质，最近我每天想到学姐都会脸红，想要牵手，想要拥抱，想要亲咳咳，所以，我觉得这就是那种想要结婚的喜欢！如果现在没有喜欢的人的话，希望您可以考虑一下我！” 这一刻，明鹤怀疑自己可能是耳鸣了，要不然就是自己脑子坏了。 “这是我写的情书！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看一下！” 学妹憋着一口气说完这句话，脸红的像个成熟的西红柿，看明鹤已经接过了那封信，小声说了句“再见”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跑掉了。 而捏着那封信的明鹤此刻觉得，自己才应该是那个受惊逃窜的兔子。 站在墙角后的裴金玉和推开门后看到了靠在墙上的她后惊讶地瞪大眼睛的少女对视，然后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恍然大悟的自己。 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困惑和焦躁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决，那种让人心惊的饥饿感逐渐平复。 原来同性之间也可以产生爱情。 想要牵手，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咬遍她身上的每一处，想要将她吞之入腹。 想要住进她的眼睛里。 心里的怪物悄悄探出头，微笑着倒下，停下了她本以为会永无止境的尖叫。 新的怪物踩着旧怪物的尸体，安静地凝视着她嘴角翘起的弧度，放大的浅色瞳孔。 裴金玉默念着明鹤的名字，心里泛起甜蜜的涟漪。 终于找到了，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学妹在看到裴金玉脸上扭曲的笑容后被从未有过的害怕占据了大脑，居然无意识跑的更快了，甚至顾不上自己刚刚表白的激动，只留下被潮水般的恐惧冲刷过后的心悸。 被其他人看到了！而且还是那个人！ 之前她听说这位这一届的学生会主席是个热情大方的性格，人格魅力出众，虽然有时候傲慢骄矜了点，但依然很受欢迎，但是她刚刚看到的却完全不是这样。 听说明鹤学姐是她的左右手，两人几乎大半时间都在一起 不对，关键是被那个人看到之后，会不会被说出去？ 明鹤看着学妹慌慌张张地跑走，拿着以为是感谢信实际是情书的精致信封，脑子一片空白。 这么小的学妹，告白？还是同性的她？ 已经不知道该说哪一点更奇怪了。 风声吹动打开的窗户，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 音乐教室顿时被风裹挟来的气息填满。 然而明鹤却突然从中嗅到了熟悉的玫瑰乌木香。 她猛地转身推开门，看到了靠在墙上含笑看着自己的大小姐。 深蓝色的西式制服上是精致的金色徽章，内里是版型优越的白衬衫，明明是一样的制服，在裴金玉身上不知为何就是比其他人更多了几分优雅贵气。 被发现之后也丝毫没有惊慌，从容的像是她才是那个被偷听的人，甚至还理所当然地凑近，近的鼻尖轻轻相碰，那么柔软的一小下，明鹤却感觉脑子被重重锤了一下。 头发被风吹得凌乱飞舞，不知不觉，两人的发丝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谁。 半晌，明鹤才缓缓措辞开口，嗓音干涩的有些低哑。 “大小姐，刚刚听到了？” 裴金玉眨了眨眼，笑了起来，恶劣又傲慢。 “对，听到了，所以为了封我的口，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这是毫无道理的。 就算说出去，也只是在校内关于明鹤的诸多流言之中多添了一笔，而对本就不关心他人如何想的明鹤毫无影响。 但她对上那双弯弯的桃花眼，却鬼使神差地说：“好。” 也许是为了保护学妹的名声，在这个同性恋属于少数群体的世界，如果被爆出，在学校这个特殊即异端的小社会，就算不会因此产生校园霸凌，也会对她的校园生活产生负面影响。 也许是怕麻烦，其实她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不在乎他人的目光。 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比如她只是想单纯的不想拒绝。 裴金玉在那双漆黑清冷的凤眸中看到映出的自己，心脏像是被无数羽毛填满，酥酥麻麻的，又无比充实。 少女向后退了一步，眯着眼问道：“你会答应她吗？” “不会。”明鹤关上音乐教室的门，顺便整理自己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也是在整理自己内心乱七八糟的思绪。 但这一点她可以肯定，她不会答应那个女孩。 “为什么？那个女孩子很好看啊，性格也很好，为什么不答应呢？是因为你其实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裴金玉循循善诱地引导着她的回答，试图引导出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明鹤却给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可是，我们都是女生啊。” 大小姐脸上的笑容凝固。 第24章 啧。裴…… 啧。 裴金玉望着窗外天空中自由漂浮的云絮，细碎的金光镀在边缘，中间产生了一种类似云母的透明质感。 自由啊。 “最近裴大小姐怎么了？”赵棠云坐在明鹤前桌，看着坐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裴金玉，忍不住凑过去低声问最了解大小姐的明鹤。 很久没有等到明鹤的回答，赵棠云发现她本以为正在看书的明鹤其实是在安静地发呆。 “喂，怎么你也这样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赵棠云虽说和这两个人从小学开始就一直一个班，但有时候就会产生这种感觉。 她们似乎并不在一个世界。 “抱歉，我有点事，出去一下。”明鹤突然站起来，把赵棠云吓得一激灵。 “这是急着干嘛去？” 她嘟囔着转回去，余光却发现原本坐在窗边散发生人勿进的冷气的裴金玉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真成连体婴了？隔这么远都能感应到。” 她果然还是不懂这两人的世界- “对不起，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不能接受。”明鹤来到打听到的学妹班级，来到门口在一众好奇的打量中把人叫了出来，然后礼貌而干脆地拒绝。 “为什么？果然是因为学姐不喜欢女孩子吗？”学妹倔强地不肯收下那封送出去的情书，眼泪憋在红红的眼眶里，“为什么不能和我试试呢？学姐也没有喜欢的人吧？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会做饭，还会唱歌，未来还想加入学生会和你一起工作” 很幼稚，但是也很真诚。 明鹤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你很好，但是我对你并没有那种感觉，而且你还太小了，对于这种情感处于一种很懵懂的时期” 越说她越觉得自己像是学校用高薪聘请实际却毫无用处的心理导师，只能用苍白无力的话语反复劝说，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听着她绞尽脑汁挤出来的话，少女含在眼眶中的眼泪丝毫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反而聚在眼眶里越来越多，马上要掉下来，却还固执地直视着她的眼睛。 明鹤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到底喜欢她什么啊？前世遗留下来的打工人被社会打磨的圆润光滑的部分？ 她想到这里也就直接问了。 面对喜欢的人的疑惑，学妹的脸蛋更红。 “很多啊，比如工作的时候认真的样子、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像是冰花一样清晰漂亮的侧脸、遇到什么坏事都永远冷静从容很快就能找到解决方法、看上去虽然很冷漠但是又很喜欢吃甜品，还喜欢收集校门口奶茶店送的小鸭子” 明鹤越听越尴尬，羞耻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为什么连她喜欢小鸭子都知道？ “喜欢一个人就是什么都很喜欢啊！哪里有什么原因？” 学妹话音刚落，却突然看着明鹤的身后愣住了。 明鹤还没转头，身后就传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尾调隐隐傲慢地上扬。 “因为她喜欢的是我，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 肩膀压上一点重量，发丝碰到了她的脖颈，有点痒。 被熟悉的玫瑰乌木香气包围，明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紧皱的眉头已经舒展开，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学妹看着两人亲密地贴在一起，裴金玉故意执起她的手。 紧盯着对面的少女，然后在明鹤的指尖轻轻亲吻了一下。 明鹤像是被火焰燎了一下，手指顿时蜷缩起来，却被裴金玉*强行展开，又放上自己的手，十指相扣。 学妹看到对面传闻中拒绝了无数告白和情书，谁都看不进眼的裴家继承人冲自己挑衅一笑。 “明白了吗？我们早就私定终身了。”裴金玉暗暗用力捏了捏明鹤的手指，唤回了她不知跑到哪里的神，“对不对，鹤鹤？” 明鹤感觉自己又跟不上剧情发展了，木然地点点头：“嗯，就是这样，同学，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喜欢。” 学妹张了张嘴，却被这个震撼的消息拍到脑子一片空白，脑子里的诸多疑问一个都说不出来，只记得自己慌里慌张地道歉，又接过那张被裴金玉亲自还过来的情书快步离开。 眼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她的初恋，就这样破灭了。 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内发出回音，最后逐渐消失在另一端。 楼梯下昏暗又不起眼的空间里，只剩下了还在十指相扣的两人。 裴金玉在察觉到明鹤微弱的挣扎时就率先松开了手，摆出了投降的姿势，微笑挂在嘴角，像是完全没把刚刚发生的事当一回事，“要不是我刚刚跟过来，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答应了？” “我又不喜欢她，为什么要答应？”明鹤见大小姐主动松手，总算松了口气。 刚刚的气氛过于奇怪，发生的事也够奇怪的了，出来拒绝别人的告白却还能把大小姐卷进来。 裴金玉双手交叉靠在墙上，歪着头看她，声音慵懒好听，“你不是最讨厌麻烦？被纠缠久了说不定就那样顺势答应了。” “感情怎么能用敷衍的态度去面对，如果因为被纠缠久了或者被他人对自己的好而感动，最终和别人在一起，那不仅是对别人感情的傲慢，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明鹤下意识说出了之前为了以后能更好地撮合大小姐和男主连着几个星期去图书馆看到的感情方面的书上的话。 “那你是什么意思？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忙，自己一个人可以完美解决？意思是我多管闲事？”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语气中带着危险的气息，步步紧逼把她推到了墙上。 明鹤很识趣地反驳，微微仰头躲避距离过近的大小姐的嘴唇：“当然不是。” 裴金玉看着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嘴角勾起，又恰当地拉开一段距离，等明鹤低头看自己时又勾着她的手臂晃来晃去，尾调拖的又长又慢，让人联想到午后被阳光晒成一滩的猫咪，“对吧？那我这次也算是帮了你，再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老式楼梯下昏暗的连偶尔照进来的几缕阳光都变得令人困倦的狭小空间里，细小的灰尘就在那温柔的光中沉沉浮浮，依稀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学生打球的声音，但明鹤听到的，却是不知道是谁的沉闷心跳。 她看到大小姐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随着勾起的嘴角微抬的眼皮，露出的近乎浅金色的澄澈瞳仁，盛着恶劣又漫不经心的笑意，更多的复杂情绪藏在光背后的尘雾之中，但她看不透。 像一盏甜蜜醉人的蜂蜜酒。 “好。” 她总是没办法拒绝裴金玉的- “大小姐，你那天说的要求”明鹤终于忍不住了，在两人下车即将分别时，问出了憋在心里已久的疑问。 从那天起已经过了几周，她本想等到大小姐主动提出的，而裴金玉本人却似乎忘记了一般。 裴金玉皱眉疑惑地偏头看向她，仿佛已经忘了当时自己说的话，半晌才总算是想起来似的。 “我开玩笑的，别那么当真啊，”裴金玉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像是和平时一样和她玩闹，又嘲笑她，“好笨啊鹤鹤。” 只是最后离开的那一刻，小指像是无意中擦过明鹤最敏感的耳垂，引起了向来淡定的少女很大的反应。 明鹤动作堪称慌乱地向后退了一步，还差点因此踩到旁边的雪摔倒，成功获得了大小姐更多的嘲笑。 怎么感觉最近和大小姐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被碰到一些自己碰到都会一激灵的部位。 “哇，鹤鹤好敏感！”大小姐的声音清脆的像是咬碎冬日冰块的脆响，很好听，但是此刻的明鹤听着很来气。 裴金玉看着明鹤抿着唇转身离开，明显是在生闷气的背影渐渐走远，她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 她本来也是认真的。 自从那天之后，明鹤欠了她两个要求。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做。 要谨慎一点，更谨慎一点，用最温吞的火候，最轻柔的动作，最充足的耐心。 像是最精明的猎人，等到鸟儿彻底失去戒心的时候，微笑着撤下网。 等待着鸟儿主动飞向自己。 绝不能把珍贵的鸟儿惊飞- 气温骤降。 冰霜凝结在玻璃窗上，绽放出冬日特有的花。 这次下的雪终于不再是一落地就化成水和泥土混合起来的泥泞，而是切切实实的蓬松又干净的白雪。 明鹤也终于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地面上融化又凝结的雪下的薄冰滑倒。 但是，大小姐发烧了。 大概是骤降的温度让前一天还只穿着单薄大衣的大小姐着了凉，嗓子也沙哑的低了几个度，向来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了一片晕染开的绯红，淡淡的，却散发着异常的热度。 生病的大小姐比平时更娇气，更任性，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佣人在发现大小姐今天起晚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劲，好不容易敲开门，里面的人也只是说了句“今天学校给我请假”就又关上了门，之后再怎么敲也没开过。 “裴夫人，还没有回来吗？” 刚准备出门去上学就被管家紧急搬来的救兵，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和全套御寒装备，有些笨拙地摘下自己的围巾，问道。 管家刚挂断和裴母的电话。 “夫人公司那边还是很忙，夫人说”过了七八年，中年管家额前也多了几条皱纹，倒是比以前少了几分外露的精明，多了几分内敛的沉稳，“说等她忙完就过来，她也很担心大小姐，已经请了家庭医生过来了。” 但还是很会睁眼编瞎话。 明鹤明明听到刚刚裴母不耐烦地喊的那一句“有病治病，我又不是医生，回去了有什么用？”虽然很理智也很真实，但确实少了正常母女之间的人文关怀。 “我知道了，现在大小姐怎么样了？” 管家帮忙把她的衣服和御寒道具放好，回答：“医生已经开了药，但是大小姐应该是太难受了，不肯吃药，也不愿意吃饭，怎么劝都没用，所以我想着小鹤你的话大小姐应该能听得进去” 这一次生病的大小姐似乎格外脆弱。 明鹤看向管家，管家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放心，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这次也辛苦你了。” 她走到楼上，有规律地敲门。 “鹤鹤？”大小姐沙哑的声音慢半拍响起。 过了半天，里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一条缝，大小姐悄悄地探头出来，偏浅的头发随意地披着，却不显狼狈，而是有一种慵懒随意的感觉。 明鹤和她对视。 “大小姐，可以让我进去吗？” 大小姐形状漂亮的桃花眼因为发烧比平时多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显得有些空茫，眯着眼看了她半天才慢吞吞地“嗯”了一声，随后没关门就走了，大概是躺回去了。 又不穿鞋。 明鹤没听到拖鞋和地板摩擦的声音，就知道大小姐的坏习惯又犯了。 她把装着饭菜和药的小推车推进去，突然有一种这才应该是她真正的跟班生活的感觉。 “先吃点药，好不好？”她拿出了以前哄小孩的语气，把蒙在被子里鼓起大包的大小姐挖出来，又让她靠在床头，把推车上的药和旁边的水杯递给她。 “不要！不喜欢吃药！”大小姐看了她半天，在看到药片的那一刻，又慢吞吞把头转到另一边。 “可是不吃药就会一直很难受，我来喂你好不好。”明鹤有点头疼，上次大小姐这个状态还是在几年前，她们还是小孩的时候，足以见得这次发烧有多严重。 担心大小姐脑子烧的迟钝，理解不了她的意思，明鹤便指了指自己的唇。 大小姐听到明鹤要喂她，有点犹豫地转过来，视线慢慢转移到了她的嘴唇上。 鹤鹤要这样喂她？ 耳根的绯色越来越重。 “好。” 裴金玉微微张开嘴，露出里面殷红的舌尖。 听到大小姐同意了，明鹤一手护住大小姐的后脑勺，另一只手趁机把药片塞进大小姐的嘴里，又把水迅速灌下去。 在裴金玉张着嘴，羞涩又激动地期待着喂药时刻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嘴里被塞了什么喉咙就条件反射地滚动吞咽，嘴里的苦涩就这样瞬间被水冲淡。 好空虚。 吃完药，大小姐静静地躺在床上，失落地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不可以，这样会呼吸不畅的，还有饭还没吃呢。” 明鹤又把陷入emo的大小姐挖出来，一回生两回熟，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挖贝壳的畅快感。 于是她又按照刚刚喂药的步骤，给蔫蔫的大小姐喂了一碗粥和其他几道菜，虽然没全吃完，但总算是多少吃了一点。 明鹤用打湿的毛巾擦了擦大小姐额头脖颈上的汗，恢复了清爽之后大小姐也稍微舒服了一点，至少不再难受的直哼哼了，“好了，接下来就好好睡一觉吧，等到了吃药和吃饭的时候，我会来叫你的，不用担心。”她推着小推车离开，但是少女虚弱的声音却把她的脚步钉在原地。 “鹤鹤，陪我好不好？” 明鹤把推车放到一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好。” “一直陪着我？” “嗯。” 世界上没有谁能保证“一直”、“永远”这种虚无缥缈的未来，命运反复无常，人生苦短遗憾。 明鹤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陪裴金玉度过多久。 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看着那个不断上涨的幸福值，她的心情也从最初纯粹的期待变得更加复杂。 不舍？留恋？和最初完全相反的期待？ 明鹤的手放在从大小姐书架上抽出的泛黄故事书页上，和大小姐这间处处都诠释着昂贵的房间截然不同的廉价老旧质感。 是她当初送给裴金玉的。 但至少现在，她希望能以这种谎言让大小姐稍微开心一点。 读完故事，大小姐从最开始捧场的附和逐渐没了声音，明鹤轻轻合上书页，打算推着小推车离开让人好好休息。 只是，在她即将站起来时，明鹤突然听到了床上响起裴金玉的声音，轻的像是被一触即碎的肥皂泡。 “鹤鹤，给我一个晚安吻吧，好吗？” 明鹤怔住。 “这就是其中一个‘要求’。” 吃完退烧药之后，她就已经慢慢清醒过来了，只是想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稍微做的多一点。 裴金玉放在被子下的手，不自觉微微蜷缩起来。 紧张，不安，和兴奋。 明鹤会怎么做？会怎么想？ 这一切不确定因素都让她感觉到了比发烧的高温更炽热的东西，烧的她的大脑昏昏沉沉，但在另一种意义上有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少女走过来坐在她的床边，没有扎起的长发落在她的脸颊，泛起一阵从皮肤表层深入到她心脏的痒意。 扑通，扑通。 心跳在她耳边随着时间一起变得漫长。 她又开始出汗了。 裴金玉懊恼地想要伸手擦掉，却感受到了冰凉的毛巾触感，像是心有灵犀般帮她擦掉那滴扰的人心烦意乱的水珠。 扑通，扑通，扑通。 明明才喝过水，喉咙却干渴的像是在沙漠暴晒了三天三夜。 裴金玉祈求着上天赐予她一点甘霖。 眉间抵上了一个柔软微凉的吻。 “晚安，金玉。” 第25章 被很少叫自己名…… 被很少叫自己名字的明鹤突然叫了名字。 裴金玉靠近明鹤那一侧的耳朵出现了一种古怪的酥麻感，让她呼吸一滞。 “晚安，鹤鹤。” 少女眉眼放松，最终还是忍不住袭来的困意，进入了黑沉的梦境。 晚上醒来，已经是一片让人心生忧郁的灰蓝，很静。 烧已经退了，身体的酸痛也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裴金玉拖着被子坐起来，手握成拳，又缓缓松开，她想起什么，抬手摸了摸自己眉间，开始怀疑之前的事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不过，真的是个难得的美梦。 她没有开灯，而是在这片令人心情郁郁的灰蓝中径直走到落地窗前，她看到了窗外庭院里发黄灌木上覆盖的一层积雪，裹挟着新雪的风紧贴着玻璃窗掠过，发出模糊不清的呼啸。 而她所处的房间内部一片如春的温暖。 明明只是一墙之隔，却是两个世界。 裴金玉轻轻把手放在那一层薄薄的透明玻璃上，望着窗外逐渐从灰蓝变成漆黑不发一言，谁也不知道她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少女站在窗边，凝望着窗外，最终却迟迟没有点起灯，连带着房间一起，沉默地被漆黑浓重的夜色埋没。 突然，敲门声响起。 门扉慢慢敞开，一团柔和的暖色调烛火突兀地闯入这片蓝黑的寂静之中。 像是打破了某种无形的墙壁。 因为这场从昨晚一直下到今晚刚停不久的罕见大雪，电线被风雪刮坏，再加上庄园内原本的备用电源又因为新佣人的马虎出了问题，就造成了现在的停电。 说实话，明鹤本以为有钱人是永远不会遇到停电这种事的。 她接过佣人提前准备好的蜡烛，点亮后放在装着饭菜和药的小推车上，等到了差不多的时间，就推着小推车来到大小姐的卧室前敲门。 见没人应以为大小姐还在睡觉，便直接推开打算把人叫醒。 白天睡太久了，就算之后又吃了容易让人困倦的药，晚上也睡不好的。 却没想到看到了站在漆黑之中，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少女。 带着点自来卷的长发自然地放下来垂到腰际，侧脸映着窗外由白雪反射的更亮的月光，一片皎洁凛然之色。 而那静默的美丽雪像被唐突闯入的她惊动，转眸见她，笑意顿时弥漫，融化了那层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冰冷隔阂。 雪化了，繁花盛开。 明鹤眨了眨眼，看到这一幕，脑子里就突然就想到了某位著名诗人那句被人反复引用的情话： 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身着如月光般细腻流转的缎白裙的纤细少女微笑着提起裙摆，向自己奔赴而来。 明鹤说出了相当毁气氛的一句话。 “大小姐，该吃药了，”裴金玉并没有扑到明鹤身上，事情也没有发展成她期待的罗曼蒂克电影的情节，只见眉眼如雪般冷淡的少女拧起眉看着她叹了口气，又连忙赶她回到床上，仔仔细细地把她裹成一个球，“而且感冒了还穿这么少，是想着凉再发一次烧吗？” 收获了大小姐不满的一记瞪眼。 笨死了！蠢鹤鹤！ 明鹤把小推车推到床边停稳，然后开始准备下一步。 小推车盛着暖橘色烛光，以及摆盘精美的菜肴，乍一看还有点像烛光晚餐。 明鹤被自己的想法逗乐，手下丝毫不慢地趁大小姐嘟嘟囔囔小声说着什么的时候把药片塞进去，又迅速喂了半杯水。 裴金玉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又像是早上的时候一样迷迷糊糊地把最讨厌的药吃掉了。 “好了，可以吃饭了。” 不知是不是被明鹤气的还是单纯的因为身体好转有了胃口，裴金玉也不要明鹤喂，今晚吃的饭倒是比往常还多一点，只是每吃一口就要瞪在旁边吃自己的饭的明鹤一眼。 明鹤不禁想，难道是在用她下饭吗？ “早点休息，大小姐。”明鹤想推着小推车离开。 恢复了大半的裴金玉突然坐起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不明所以但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的明鹤，说道：“鹤鹤，我们去堆雪人吧！” 又来了，大小姐时不时的突发奇想。 明鹤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面对这种大小姐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了。 她已经从最初的事事附和，进化到后来的把控好度，精准敷衍，让这位大小姐挑不出任何毛病。 “明天早上起来再一起堆吧，你现在的身体要是出去堆雪人绝对要再请一次家庭医生。” 明天刚好是周末，等大小姐身体好了之后她们可以尽情在庭院玩雪。 说起来，明鹤其实有点惊讶，像大小姐这种娇生惯养的类型，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居然屈指可数，而且就算生了病也能以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飞速恢复健康。 裴金玉看着暖色调的烛光下显得比平时温柔几分的明鹤。 黑发少女今天为了照顾她，特意把头发盘了起来，一缕额前的黑发大概是因为没固定好，在不知不觉中落下来，在她额前晃来晃去。 有一点可爱。 裴金玉闷闷不乐地盯着她那一缕头发。 “明天见。” 等到第二天起床，裴金玉起床后习惯看一眼窗外，接过就在一片耀眼的白雪之中，看到了一个戴着深蓝色格纹围巾的雪人，和明鹤常戴的那条围巾很像。 雪人圆圆的头上还顶着一个眼熟的小黄鸭。 旁边还有一圈脚印，看着脚印的方向应该是绕过花园走了。 裴金玉勾起嘴角，洗漱的时候也保持着好心情，等到换好衣服打算出门找明鹤一起在旁边再堆个雪人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推开门。 “大小姐，吃完早饭才能去堆雪人。”明鹤推着小推车准时到达，和昨天不同的是，今天小推车上还多了一束开的灿烂的纯白洋桔梗。 洋桔梗清淡的香气混合着温热白粥的大米香味，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和一瓶没有奶腥味的甜牛奶。 看到大小姐在短暂愣神后展露的灿烂笑容，明鹤十分欣慰，只是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会对AD钙如此狂热。 只能说这大概就是童年零食的魅力吧- 冬天的学校生活总是带着几分懒懒散散的倦意，和寒冷的室外不同，屋内暖融融的温度让人昏昏欲睡。 经过了年末的各种考试，最后经过期末考试的历练和寒假作业的折磨，总算也是即将来到了学生们最喜欢的假期。 虽然景英信奉精英教育，注重效率，但对于寒假作业的布置也丝毫不手软，厚厚的一摞空白习题册和印刷卷子，代表着老师们对即将脱缰的学生们最深切的爱意。 虽然学生们并不这么想。 学生会内部更是热闹，在初中最后一次寒假假期前，他们也抛下了平时的矜持，纷纷尝试邀请公认学生会里最难邀请的人之一。 “放假啦！明鹤你假期去哪里呀？要和我一起去滑雪吗？”这是存心想给裴金玉找不痛快的靳时雨。 “当然是和我们一起去海边度假吧副主席！”这是几个已经组好小分队的女孩子。 “到了冬天还去海边，季节感都错乱了吧。” “滑雪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和我们去爬雪山” “你这也很无聊的好吧，这样，鹤姐，我们一起参加去马术俱乐部组织的盛装舞步”这人搓着手一副讨好的样子挤开别人凑过来，生怕明鹤拒绝，伸手比了个数，“姐姐，这样，除了奖金以外我再给你这个数，这是我所有的零花钱了，求求你，让我在那群傻逼面前装一把吧！” 说完就被所有人声讨，群情激奋。 “你这纯纯是想让大佬带你躺飞吧？要点脸吧朋友。” “还所有零花钱，当我不知道你还从你爸那边坑了不少，太没诚意！” “臭不要脸！” 放假前是最欢乐的，不用思考迟早会结束的假期还剩几天，只需要考虑一个全新的灿烂的开始。 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但是明鹤依然在感谢后一一拒绝，她今年还是和往常一样，回南林村过年。 奶奶的身体也没有前两年那么健康了，身体多出了一些小问题，做过一套身体检查之后医生虽然说不算严重，都是些常见的老年病，但却加重了明鹤内心的不安。 在原著中只在讲到炮灰结局时提了一句：【如果不是奶奶就是在炮灰高中的时候因为突发疾病离世，说不定炮灰现在也不会落到出国流放前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帮她送行的结局。】 不过她就算再担心也没什么用，只能监督奶奶准时完成每半年一次的体检。 好在裴家爱屋及乌，会专门派车去乡下接奶奶去大医院体检，所以就算奶奶不想去，看到车准时停在门口还是只能在明鹤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上车。 至于她的那对妄图借着她从裴家获得更多东西的父母，现在已经不在裴家宅邸了。 在她逐渐受到大小姐越来越多的信赖和喜爱后，那对夫妇似乎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小心思，只是还没等他们实施，就在明鹤的小小提醒下，被虽然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但确实是在时刻盯着宅子里所有人的管家发现，后来就被随便找了个由头调走，实际上据说是被派到裴家在偏远山区里的一处资产工作。 现在大概是在哪座山里挖矿吧。 原著中没有明鹤揭发，这对夫妇将一直养在外面几乎花了两人所有积蓄培养的小儿子偷偷带进了庄园，想要演一场英雄救美培养小儿子和大小姐之间的感情，为之后娶大小姐吃绝户做准备，但实施过程中却意外被应父母要求来邀请大小姐出去玩的男主打断。 明鹤这样做也是因为她的这对父母也和之后关于大小姐高中时期的一场绑架相关，虽然这次事件也是男主英雄救美的高光时刻，还是男女主感情出现误会产生裂痕的一个重要情感变化节点。 但她不想冒着可能会让大小姐受伤的风险而顺应这种剧情。 让大小姐幸福，这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脑子里纷乱的思绪最后还是收束到“回村子过年要带点什么东西回去”这条线上。 橘子罐头、水果、奶奶最喜欢的那家点心盒子 注意到明鹤突然走神，裴金玉戳了戳梳妆台上一个草编的小金鱼，这是明鹤在去年暑假应她的要求用进阶版手艺给她做的，一跃成为她最喜欢的物件。 最初还是很精致的，但是后来因为常常被主人拿出来拨弄，有些地方的草慢慢变得松散，甚至有些短的草叶已经冒了出来，看起来就像是长了翅膀，摆在经常有不少昂贵宝石贵金属首饰被翻出来随意堆放的梳妆台，更显得粗糙。 显出几分违和感。 “今年鹤鹤也是回去过年吧？” “嗯，我回去和奶奶一起过年。”明鹤回过神，一边帮大小姐梳头发，一边看着镜子里在自己手下慢慢变得顺滑整齐的头发，说道。 “可是，”裴金玉皱起眉，小声说，“我今年没办法回去和你们一起吃年夜饭了，今年母亲要带我参加很多圈内人的聚会。” 往年因为裴母也不怎么注重这个所谓团圆的日子，经常把这段时间当做自己在忙碌了一整年后的放纵假期，在外醉生梦死发泄够了就直接回公司继续上班。 这几年来，母女俩之间的关系一直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而被迫净身出户的前父亲倒是想经常来和裴金玉联系感情，但是大多时候都会被保安挡在门外，偶尔几次进来了也只是被裴金玉或者偶尔在家的裴母嘲讽几句，再给他扔点钱，最后让保安把人带出去。 明鹤觉得，这两人完全就是把这个男人当做了便宜的情绪垃圾桶或是戏班子，一有什么心情差的时候就让人进来提供娱乐。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梳子从蓬松的发丝间穿过发出的“唰唰”声。 裴金玉不再满足于从镜子里看她，而是仰头看向身后沉默的少女。 “你会想我吗？” 她抬起手，抚上明鹤的脸，最后听她半天不说话又不爽地捏了捏。 “这个时候就要说想！” “是‘要求’吗？”明鹤熟练地给大小姐选了条和今天的礼服很搭的深蓝色缎带把那一头海藻般美丽的长发扎起来，调侃道。 从最初单调的单马尾、双马尾、丸子头，到现在这种靠一根缎带就能搞定的复杂盘发，她感觉自己完全可以去当造型师了。 不过她现在在做的确实也是本该造型师做的工作。 等会儿大小姐就要去和裴母参加晚会，而她就要坐上回村的巴士。 听起来好像有点惨。 裴金玉皮笑肉不笑地翘了翘嘴角：“不是，那个要求我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候再用。” 明鹤想不到大小姐会在什么关键的时候使用这个两人口头约定的，玩笑般的要求。 “嗯，会想你。”明鹤计算着等会儿自己要花多久走到熟悉的车站，坐上下一辆回村的车。 刚刚她发呆只是因为才意识到以前过年居然都是和大小姐一起在奶奶家过的，突然有点怔忪。 大小姐小时候还像个熊孩子一样幼稚又折腾人，但其实算是很早熟的类型了，很聪明也很独立，要不然明鹤这个怕麻烦的人也不能一直忍耐到现在。 比起能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这种遥远的东西，小时候空有过去的记忆但心智却还是个小孩的明鹤更无法忍受讨厌的人打扰自己的生活。 只是现在她长大了，想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她以前一个人惯了，现在这种和人时时刻刻贴在一起，互相参与对方生活的感觉，突然让她有一种不真实感。 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大小姐的关系变得这么亲密的？ 好像介入彼此的生活都变成了一种很疏松平常的事情，谈起在家里一起过年这种事的语气也很随意自然。 如果这次回去没有带大小姐，奶奶反而会焦急地问“小玉怎么了？生病了吗？那带我去城里看看小玉吧，带着热乎乎的饺子和小玉最喜欢的那个牛奶”。 平时嚣张傲慢的大小姐在奶奶面前就装成一个内向懂事的乖小孩，忍的也是蛮辛苦的。 其实奶奶早就看出来了，有时候大小姐忘记了装乖小孩或者被气的破功时，奶奶憋不住笑了还会偷偷借着去厨房削一点水果之类的理由躲到厨房笑。 明鹤将大小姐的头扮正对着镜子，给她戴上一条链条样式复古，层层叠叠，璀璨耀眼的蓝宝石项链。 据说是从某个拍卖会以7位数的天价拍下来的欧洲某个贵族代代相传的宝贝，叫什么“深海之泪”，颇受追捧。 “我要戴这个！”裴金玉推开那条，从抽屉里宝贝地拿起一条细细的银色项链，坠着一个蓝色水晶做的小鲸鱼。 明鹤红着脸把那条自己花一千多块钱买的廉价项链塞回抽屉。 尴尬。 这是之前大小姐生日的时候，她挑了很久买下来的，但后来却发现她被售货员坑了，其实同样的东西市面上花四五百就能买到。 明鹤后来想换个礼物，但最后没时间了，又不能空手去参加大小姐的生日宴，只能在私下把那条项链送了出去。 “这条项链，在别人面前不许戴。” 这种便宜银质水晶项链戴出去太丢裴家继承人的脸了，还有一种自己的错误被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处刑的羞耻。 明鹤强硬地说道。 本以为大小姐听到这种语气会不满，却没想到只是“嗯”了一声就把项链乖乖收回去了，也不再吵着要换别的项链。 明鹤惊讶又不解，今天大小姐怎么这么安分？ 难道是因为等会儿要参加那些商界大佬云集的聚会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上还是很不安？ 裴金玉脸红红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明鹤说完那句话后给自己继续佩戴其他首饰时轻柔专注的动作，心里泛起一阵甜蜜的波澜。 鹤鹤占有欲好强哦。 嘿嘿，她好爱我。 第26章 就算临近过年也…… 就算临近过年也依然尽职尽责地守着自己负责的路线的司机这一次也准时到达了南林村的站点。 明鹤拎着几个包裹下了车*。 前几年安的两边路灯光芒很昏暗，但路前方奶奶提着很亮的手电筒在等她。 看到那束光，她不禁加快脚步。 “小鹤回来啦，”过年前两天刚染完变白的发根，奶奶穿着一身喜庆的红，看起来也精神了不少，看到孙女这次是一个人回来，忍不住往她身后看，“小玉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小玉，她今年在家里过年，所以不能来了。” 明鹤扶着老人往家的方向走。 那条小路依然很窄，弯弯曲曲的形状不太好走。 “哎呀，那我今天菜做多了，要吃到明天啦，”奶奶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没事，今年就让奶奶来陪你吧。” 明鹤抿着唇，没说话。 “等小玉有时间，我们给她打电话吧，我也想她了。” 又过了半晌，老人听到了少女低低的还带着鼻音的回应声。 “嗯。” 听到她闷在围巾里的声音，奶奶不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关系真好啊。” 明鹤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心情和缓缓落下的雪花，和秋收后空旷的田野，和终日无言注视一切的山峦一样平静。 她回家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很普通地度过了。 南林村实在是个很小的村子，因为村子没有学校和工作岗位，年轻人们都纷纷离开了这座小村，这也导致平时的村子几乎只剩下了老人，过年时年轻人们纷纷回来了，为这个素来宁静的村庄带来了一股生气。 不过这和明鹤倒是也没什么关系，除了奶奶，她和村子里的人并不熟。 毕竟是在乡下，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明鹤在花完假期的前一段时间写完所有寒假作业之后，甩了甩写字写到酸痛的手腕，安静地透过窗户望着正在下着小雪的院子。 应该做点什么呢？ 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大小姐拿出来的鲸鱼项链，又从柜子里拿出秋天收集的草叶，开始按照记忆里的形状慢慢编织。 编了一点就放在桌角，拿出书架上的书来看。 假期还会持续很久，她并不着急。 在越发散漫的生活中，在日历上反复撕掉过去的前一天，终于来到了除夕。 宜出行，宜祈福，宜求财，万事皆宜。 村子里也开始放起了鞭炮和烟花，再古板的老人也会舒缓脸色，孩童少年的笑闹声。 这座孤独而沉默的山村突然就活过来了。 晚上，明鹤做了一桌子菜，奶奶在旁边帮忙放盘子，暖融融的灯光让桌上的菜色变得更加诱人，热气混合着香味，外面热闹的鞭炮声和从电视里传出的晚会欢乐的歌声瞬间把人带入了过年时特有的氛围。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仪式感还是很足，做了大早上赶集时买的鱼和鸡。 “新年快乐，奶奶。” 奶奶笑着看明鹤突然一脸认真地站起来说了一套不知从哪背来的吉祥话，小脸板的像是正在参加什么重大会议，最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还有，我拿回来的点心盒子今天最多只能吃三块，吃太多您的血糖会过高。” 那点心盒子里一共二十块，一块都有她小半个手掌大，吃太多对奶奶的身体也不好。 奶奶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苦涩。 她还以为小鹤早就忘了这事，还想着今天回房间偷偷全吃掉的。 “我明天会数。” 看着奶奶偷偷摸摸把点心盒子抱回房间的样子，正在收拾厨房的明鹤幽幽说了一句。 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上的晚会节目看到十一点左右，作息相当规律的两人就已经撑不住了，再加上节目无聊的超出她们的想象，两人便打着哈欠回了各自的房间。 而同时，南林村门口却出现了一辆价格昂贵的让一些回村过年的打工人震惊艳羡的豪车，放烟花的时候也不自觉往那边分了神。 他们这个小村子什么时候还出了这么有钱的人家？没听说过啊！ 司机按照大小姐的吩咐，把车停到门口等她下车之后放下大大小小的盒子就走了。 明鹤躺在床上已经一段时间了，但不知为何今天却迟迟没有睡意。 也许是窗外的鞭炮声太吵了。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突然听到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偷？ 明鹤陡然睁开眼，刚想从窗台上拿起白天忘记收到厨房的水果刀，却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钥匙插入大门，慢慢扭动。 因为比较老旧了，锁芯生了些锈，所以门有些难开，不停发出滞涩的摩擦声。 钥匙？家里的钥匙除了她和奶奶，就还有一把在大小姐手上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也没有提前说今天会来。 明鹤听到刻意放轻的熟悉脚步声，不知为何选择了闭上眼。 房间的门打开了。 裴金玉动作轻缓地爬上这张熟悉的小木床，尽管已经足够小心，却依然让它发出了细微的“嘎吱”声。 这张床变小了。 不，应该说她们长大了，所以在这张狭小的单人床上两人一起睡觉时几乎是紧贴着对方，连翻身都要小心翼翼防止掉到地上。 明鹤在刚上初一时也说过要换一张床，但裴金玉那时却表现出了以前在她身上从未出现过的节俭品质，坚持不肯让明鹤换掉这张承载了她们童年回忆的床。 在等了很久，旁边的人又没有任何动作时，明鹤终于忍不住主动睁开眼，对上大小姐离自己不足一掌远，从茫然变成惊慌失措的脸，上翘的嘴角僵硬地停滞，她皱起眉问道：“大小姐，你在做什么？” 虽然是越看越惊艳，挑不出一点毛病的漂亮精致，但是半夜突然看到也对心脏很不好啊。 以为她已经陷入沉睡的大小姐被吓得猛地后仰，然后跌坐在她身上。 明鹤被压的发出一声闷哼。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大小姐泄了气，下床坐在她的椅子上，下巴靠在椅背上歪头看着她。 “都怪你。” 蛮不讲理。 迎着窗外闪烁的烟花光亮，明鹤看到了瘪着嘴的大小姐，不禁叹气，“只有惊，没有喜，”她坐起来，看着迟迟没有动作的大小姐，“没带睡衣？那穿我的吧，正好买了一套新的。” 裴金玉想到明鹤的品味，表情一僵，斟酌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是小黄鸭，就是小黄鸡，总之就是圆滚滚很可爱的儿童风格。 好幼稚，很难想象自己穿上那种衣服的样子。 “不会给你穿那种的，我新买的是没有图案的纯色睡衣，放心。”明鹤一眼就看出了大小姐是在纠结什么，憋笑道。 “所以呢，你的惊喜是什么？” 裴金玉听到少女突然这么问她。 她抬眼看过去。 明鹤指了指她背着的包，里面鼓鼓囊囊一看就装了不少东西：“肯定不止这样吧。” 屋外离得很远的地方鞭炮声还在响，但在屋内听的并不真切。 屋内是来自深更半夜裴大小姐的真诚邀请。 “鹤鹤，我们去放烟花吧。” 大小姐献宝一样从包里拿出一盒烟花。 明鹤又看了眼窗外，洋洋洒洒飘了一整天的小雪，不知不觉已经停了，漆黑的天空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那是烟花。 “好啊。” 反正今天刚好睡不着觉。 两人穿好衣服，避免惊动已经睡着的老人家悄悄开门走出去。 看着大小姐轻快的背影，明鹤突然有一种又回到以前的感觉。 门口的银杏树已经立在那里很久了，专属于秋天的金色叶片在入冬时已经掉光，灰黑色的枝干上落满了白雪，被风一吹黏连在一起的整块雪块“啪嗒”一声坠落，和地上的雪混在一起。 “不在门口放吗？”明鹤看着走在自己前面，好像比自己更熟悉这个小村子的路的大小姐。 大概是因为假期经常跟着她来这里，长大后的大小姐社交能力又点满，大概认识的人比平时总是一个人玩的她还多。 “当然要去我们的秘密基地了，虽然这种烟花声音小，但在院子里放也有可能吵醒奶奶的吧。” 裴金玉出门的时候拦下明鹤戴围巾的动作，打开自己的包，拿出一团新的围巾。 明黄色的，上面还有带橙色的图案。 那包瞬间就小了一半。 “这是我” 明鹤拿起来辨认了半天，“这是橘子吗？还是花？还是某种动物？总之，谢谢大小姐的礼物，很特别。” 说实在的，这个图案很有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味道。 不愧是大小姐选的奢侈品牌啊，设计师就是很有想法。 裴金玉本来笑容满面地等明鹤的感动反应，听到这儿笑容逐渐消失。 明鹤戴上了这条围巾，却发现有些地方毛毛躁躁的，或是多了几根线头，或是勾线歪歪斜斜，扯一扯还能露出一个大洞，质量实在说不上好。 难道是就是这种设计？可是这样做不太保暖吧。 明鹤越摸越困惑。 “这是我亲手织的。” 大小姐迟迟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话终于落下来了。 明鹤蓦然抬头，看到大小姐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上面的图案是你最喜欢的小黄鸭。” 第27章 “我很…… “我很喜欢。” 明鹤果断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动作利落地把围巾围好，“大小姐是第一次织围巾吗？很棒，很厉害。” “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喜欢的围巾。” 明鹤低头对上大小姐的眼睛，试图让自己的眼神中溢出真诚。 裴金玉瞪了她一眼，又走上去把她脖子上的围巾拆开重新系，想让它看起来更体面一些，只是窟窿被扯的越来越多。 奇怪，她之前自己看的时候感觉还不错来着。 “哼，这只是我用来练手随便织的，我下次会织的特别好！反正给我戴着！不许摘下来！”裴金玉憋红了脸，强行给自己挽尊。 “等着吧，我以后每年都会给你织一条更好的。” “好，谢谢大小姐，”明鹤又稍微整理了一下，让它勉强能遮风，大半脸压在围巾下，能闻到大小姐身上特有的香气，“很暖和。” 裴金玉扭头继续向前走。 明鹤望着她的背影，眸中聚满了笑意。 是她之前判断失误了，确实很暖和。 两人来到了熟悉的山坡上。 大小姐带的是线香烟花，细细的比起“大呲花”的仙女棒，这种烟雾更少更安静，对于同样不喜欢噪音的她们俩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拿出打火机，点燃一根。 捻着细细的烟花用于握持的那一端，细碎的烟火在指间燃起，近乎无声地，火焰的花蕾慢慢绽放。 她们蹲下来低头注视着山坡上唯一的光，或许是因为寒冷的天气，或许是为了更好地看烟花，两人不知不觉贴的很近。 近到一抬头就能碰到额头。 火光温暖柔和。 “好漂亮啊。” 大小姐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是啊，很漂亮。” 两人围笼着这团安静燃烧着的焰火，暖色火光映在她们身上，燃烧过后的白烟慢悠悠地升腾，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 手上那一根烟花持续燃烧了十几秒，最后星星点点的火星也像是花一样凋零，只是刚落下便在半空中没了踪影。 裴金玉早已经准备好一根点燃的新烟花，放在两人中间。 火光再次亮起。 明鹤在这时抬头，却和刚好在看她的大小姐对视上。 裴金玉看到了明鹤眼中淡淡的笑意。 那双清冷透彻的凤眼，比雪还要干净纯粹，里面有着烟花，和她的身影。 歪头看着她的时候，很可爱。 她于是放弃了思考，趁明鹤没有防备，突然俯身。 唇瓣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和一点温热。 裴金玉没有闭眼，反而紧盯着对方的脸，她想看着明鹤这一刻的反应，不想错过一点变化。 啊？ 明鹤不明白她们现在在做什么。 像是旧唱片机开始缓缓播放不知名的歌，带着轻微的卡顿感，似乎与整个世界隔了一层朦胧细腻的毛玻璃，无法触碰，看不透。 能闻到雪的味道，和对方身上的气味。 明鹤被眼前猝不及防发生的事冲击的大脑空白，刚刚想说的话全被炸飞，脑子消化这段信息就花了她很长时间，等到她终于回神猛地把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的裴金玉推开，下意识用了很大的力气。 裴金玉摔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手放在地上的状态有些奇怪，可能是在撑地的时候擦伤了，但是此刻明鹤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 她不知道要怎么把自己脑子里反复搅碎又被混成一团的混沌表达出来。 只能回归最单纯的疑问。 啊？ “……刚刚，那是什么？”明鹤声音干涩，看着坐在地上迟迟没有站起来的大小姐，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为什么，要亲我？” 大小姐抬起头，脸上满是恶作剧成功的恶劣快乐，像是小时候每一次捉弄她时一样，笑声打破了山坡刚刚的寂静。 等到大小姐笑完，才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对她说，“鹤鹤果然被吓到了，好笨啊，这是刚刚你对我亲手织的围巾侮辱的报复。” 明鹤无法理解，需要搭上自己做到这种程度吗？大概是她的疑惑太过于明显，大小姐又继续说。 “那不然还能是什么？我像那个小学妹一样，喜欢你？” 明鹤垂下眼睑，没说话也没有对她的话作出任何反应。 “再说了，这不是接吻，只是轻轻碰一下，舌头都没伸啊，你在怕什么？”裴金玉的语气轻柔和缓，像是森林里蔓延的氤氲雾气，又似乎带着潮湿的暖意，表情却带着隐约的挑衅意味，舌尖探出舔了舔唇。 裴金玉不断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刚刚明鹤对于她突然的触碰只有惊讶，神色间没有厌恶，就说明不是不可能，只要循序渐进…… 不要着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焦躁和苦意。 明鹤依然垂眸不肯看她。 “下次不要这样，我不习惯。” “这只是女孩子之间关系好的证明，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像是国外的贴面礼和吻手礼一样，再说我们是从小时候开始就一起长大的，比那种最好的朋友还要好，亲一下其实也没什么的，下次多试试就习惯了。”大小姐的态度自然的就像是说“1＋1=2”一样，再加上语气中那种指着太阳都能说成月亮的笃定，让她不觉稍稍放松了紧绷起来的神经。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习惯吧？ 明鹤清晰地听到她笑了一声，只是此刻她没有精力分辨这笑声中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手上的烟花早就在刚刚的意外之中被失手扔到地上，不久就被雪熄灭，升起一点微末寂寥的白烟雾。 寂静的山坡上最后一点光也消失了，只有远处天空不断绽放又凋零的烟花的光映在她们脸上，闪烁明灭。 山坡上又陷入了沉默。 裴金玉摔倒之后也没站起来，只是稍微调整到一个方便看她的姿势，就这样坐在原地注视着呆呆站在另一边的少女，还戴着她送的围巾，像是被她盖上了自己的标记一样。 “明鹤，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吧？”裴金玉语气轻的近乎诱哄。 明鹤没抬头，只是怔愣地盯着变成白茫茫一片的地面，她想把那些雪塞进自己过载的脑子里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终于抬头无意识看了一直坐在地上没起来的大小姐一眼。 裴金玉来之前梳理整齐的自来卷的长发大概因为刚刚她慌乱的动作落了几缕下来，遮住了部分精致的眉眼，看起来像是落魄的天鹅。 “嗯，”明鹤不安又困惑地眨了眨眼，感觉雪花似乎飘进了自己的眼睛，但那其实是她精神紧绷而产生的错觉，“我们是好朋友。”声音一顿一顿的，颇像是生了锈的齿轮。 “最好的？”裴金玉对这个词格外执拗，又重复了一遍，不容她敷衍过去。 “嗯，最好的。”明鹤一低头，又看到了那条大小姐亲手织的围巾，内心毫无缘由升起的警惕慢慢被压下。 那层隔绝了她与这个世界的毛玻璃窗似乎终于被打开，她像个卡顿的机器人终于恢复了正常，视野变得宽阔，精神也不再恍惚。 “你受伤了？” 明鹤走过去，蹲下来靠近坐在地上不肯动的大小姐。 她没回答，反而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话。 “那就没问题了，对吧？再说我们之前不也有过晚安吻吗？也就只有鹤鹤你才会这么古板，都是女生，亲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嘛！” 裴金玉尾音拉的很长，撒娇时的声音甜的像是琥珀色的蜂蜜，伸开双臂要她抱起来。 明鹤指责她偷换概念：“那是亲在额头。” 伸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好好检查了一遍，重点看了手，果然大小姐娇嫩的掌心已经破了皮，出了点血，回家要用碘伏处理一下。 “都一样啦，同性朋友之间都是这样的，不信你去问靳时雨和蓝泽！他们对自己最好的朋友肯定也会这样的！” 明鹤在原本的世界里因为各种原因，与身边人的关系都比较浅，说起来大小姐或许就是她唯一一个能称得上最好的朋友的存在。 看明鹤表情若有所思，真的思考起了这件事，裴金玉思考了一下，严谨地改口：“等等，蓝泽还是算了吧，他根本没朋友，肯定不知道这种事。” 明鹤：“……”这就是男主待遇？ 靳时雨那边随便威胁一下就能让她统一口径。 明鹤被搅成浆糊的脑子慢慢接受了这个解释。 犹豫半晌又小声确认了一遍：“真的？” 裴金玉看到向来冷静淡定的像是什么都不能让她情绪产生波动的明鹤，此刻却迷茫又有些依赖地询问她的样子。 这一幕让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真的，我怎么会骗你。” 明鹤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大小姐对她 自从前段时间幸福值达到了80之后，她就再也没听到过能在脑海中直接响起的那道提示音，如果不是她对那段记忆有着清晰的印象，以及脑子里愈发清晰的小说剧情，说不定她会认为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如果现在能看大小姐的幸福值的话，说不定能以此作为基准…… 但是她现在也没办法判断大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先当做是这样。 “……对不起，我刚刚太冲动了。”明鹤帮忙整理好大小姐变得凌乱的头发，看着那一处伤口，眉头懊恼地紧皱。 不管怎么样，自己也不应该让人受伤。 裴金玉听到这话，扬起一边眉：“那就抱着我回去吧！” 看着明鹤咬咬牙当真要把她抱下去的样子，裴金玉又连忙摆手说只是开玩笑的。 两人体型相近，就算明鹤比她高了一点，也不能坚持把她从山上抱到山下。 好累，她已经跟不上大小姐的思维了。 明鹤感觉今天还不如躺在床上继续失眠。 到最后烟花也没放几根，大小姐还受伤了。 得不偿失。 但是…… 两人走了一会儿，沉默半天的明鹤纠结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突然扭头小声和大小姐说： “还剩好多呢，明天我们再来放吧？” 一直专心看着她的裴金玉和她对视后一愣，听完她的话后又笑起来。 “鹤鹤，真的好幼稚。” 平时那么靠谱的人，偏偏有时候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怎么会这么可爱。 “好啊，还有很多，我们可以慢慢放。” “新年快乐。” 她说。 天空是漆黑的，静谧的，争相绽放的烟花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明鹤牵着大小姐没受伤的那只手。 “新年快乐。”- 第二天奶奶起床，看到家里穿着明鹤的睡衣自然地在厨房进进出出，说是帮忙实际上是越帮越乱，被明鹤嫌弃地推出厨房的裴金玉，惊讶地以为是自己老花眼产生幻觉了。 偏偏裴金玉还露出一副自己帮了大忙的样子，看到老人来了还没忘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殷勤地凑上去。 “奶奶，您醒啦，快来吃饭吧。” “小玉来啦，大早上来了还帮鹤鹤做饭，真是辛苦了。”奶奶揉了半天眼睛，确认了确实不是自己老花眼后就扬起惊喜的笑容抱了抱这个孩子。 裴金玉笑着回抱了一下，没说自己其实是昨天半夜来的。 明鹤端着做好的菜走出来。 身上的围裙被进厨房捣乱的大小姐抢走，美其名曰这样更容易让她发挥实力。 什么实力？ 把胡萝卜戳成胡萝卜碎尸的能力吗？还是完全根据自己喜好增减的调味料的实力？ “小鹤也辛苦啦。” 明鹤看着面色红润有精神的奶奶，轻轻勾了下嘴角。 “吃饭吧。” 除夕之后的饭，反而多了几分滋味- “大小姐，你又作什么妖？” 正在滑雪圣地的高级道尽情驰骋的靳时雨突然接到裴金玉的一通电话。 对面说了很离谱的话：“如果明鹤问你，你和你最好的同性朋友之间会不会亲吻，你要说会，懂了吗？” “不是，你有病啊，谁家正常人会和好朋友亲嘴啊？再说了我为什么要照你说的做？”靳时雨气笑了，摘下护目镜往旁边一扔，就坐在旁边的雪地上。 “你是我妈啊，我这么听你的话？” 裴金玉声音中是毫不掩饰的烦躁：“让你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要是出了岔子，我就告诉靳阿姨，你上个月把她最喜欢的那一排的古董花瓶打碎了，还装成是你家狗打碎的样子骗了你妈。” 靳时雨浑身一僵。 “你怎么知道的？” 她上个月因为要参加那些破商业晚会憋得慌，就在家里打排球，结果一个不小心球冲进了佣人为了擦花瓶上的灰尘特地打开的门，把那一整个架子上的花瓶都打翻了。 幸好她家养了两只萨摩耶，她匆匆把狗狗用零食勾引到那间储藏室，印了一地的爪印。 听到心爱的花瓶被打碎，怒气冲天的靳母看着她家年糕和白砂糖用黑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她的样子，也只好原谅它们。 要是被她妈知道了其实是她做的…… 可恶，可是她确定当时明明没有任何人看到，裴金玉怎么会知道？ 靳时雨不敢想象自己回去之后会被折磨成什么模样。 “那就这样，别忘了。”裴金玉压根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嘱咐之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喂！喂？” 靳时雨美好的滑雪假期，在此刻开始就变得不再美好了。 看着靳时雨打完电话之后消沉地坐在椅子上很久没动，旁边的人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靳小姐，还继续吗？” 靳时雨咬牙切齿：“继续！” 来都来了，她就算担惊受怕也要继续玩！ 不过，接吻？ 裴金玉不会是对明鹤做了这种事吧？对外伪装太久憋成精神病了吗？ 单纯纯洁的她果然还是不理解裴金玉那个变态的想法。 靳时雨摇了摇头。 第28章 寒假之后就是初…… 寒假之后就是初三最后一个学期，学习的氛围比平时更浓了些。 因为景英高中和小学初中不同，不是直升而是择优录取，如果达不到规定的分数线，就算是景英初中的学生也会被拒绝。 相较于初中，高中外校招生的比例也会增加，据说是校长为了加强学生们的竞争意识，也就是传说中的鲶鱼效应所做出的尝试性改革。 当然，对于她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两人平稳地以高分升上了高中，裴金玉的分数高的甚至力压一些以特招生为目标的外校优等生，成为了这一届新生中的第一。 景英高中的大礼堂和初中的大礼堂是一个风格，只是更大，细微之处也更显肃穆。 校方管理层的发言之后就是新生代表的演讲。 明鹤坐在台下，看着台上大小姐的一举一动，流利从容，眉宇间是与生俱来的属于天之骄子的矜贵自信，不管说什么都那么让人信服。 大小姐是天生的发光体，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轻易被她吸引。 明鹤突然和台上的人对视上，裴金玉脸上面具般的标准笑容在看到她时瞬间出现裂痕，流露出真实的笑意。 她听到了观众席上顿时安静了几秒，随后在老师们锐利的目光下爆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在对着我们这边笑？” “不会吧，难道她在看我？” “做什么白日梦呢。” “不过她也太好看了吧，都是女娲捏出来的，怎么差距这么大？” “名字也好好听！” 都是今年从外校招进来的学生，第一次见到裴金玉时的溢美之词，时不时穿插着从景英的初中升上来的学生对这位初中的学生会会长面向新生的科普。 嗯，很有眼光。 演讲结束，明鹤听着这些讨论声暗暗点头，一边认真地坐在位置上鼓掌。 掌声汇聚在一起，竟然比之前管理层领导们讲话时还要热烈几分。 果然，大小姐很耀眼。 好厉害。 但是这也让她愈发担心男主能否配得上大小姐的喜欢。 接下来就要撮合大小姐和男主之间的恋爱了，她真的能做好吗？ “鹤鹤？又在想什么呢？” 开学典礼结束，明鹤正在和从后台出来的大小姐走在新班级的路上。 听到大小姐压抑着不满的声音，明鹤才从刚刚的思绪中脱离出来。 裴金玉看着明鹤走着走着就发起了呆，暗暗猜测刚刚是不是她不在的时候有人趁机而入了，晃了晃两人正在相握的手。 这段时间在她持之不懈的努力下，终于让明鹤把长大后逐渐变少的牵手再次当做了平时的习惯，而下一步就是亲吻……难度有点大啊。 自从上次预谋已久的亲吻之后，裴金玉就再也没找到机会亲上去，本想让明鹤慢慢习惯这种表达亲近的方法，但或许上次还是太激进了，让鹤鹤提起了警惕。 裴金玉最近很苦恼，眼看已经上了高中，她们之间的关系却迟迟没有变化，现在这种懵懂的时期是改变关系的最好时机。 而且，最近明鹤似乎在想些什么，总是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发起呆，问她在想什么也只是说没什么，这份未知和失控感也是她越来越焦躁的原因之一。 “没什么。” 又是“没什么”。 裴金玉表面上不在乎地笑笑把话题转向其他方向，内里疑心更重，另一只手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 高一一班。 蓝泽看着分班表上熟悉的两个名字，陷入了迷惘。 他就不该听那对恋爱脑爸妈的话回到景英，初中这三年蓝家和裴家之间的合作愈发紧密，但他和裴金玉之间的联系倒是没几次，而且那几次的联系还是因为明鹤。 等等，这么一想他难道是这两人play的一环？ 他以为学校这么大，全年级六百多人，总不会这么巧就和她们分到一起，没想到一分就是两个。 本来早上来上学的时候他还挺开心的，因为在路上新司机差点撞到一个穿着景英制服的女生，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小学时分别已久的心灵之友。 心灵之友还是那么善良而成熟，在他说会赔偿五十万的时候就轻易原谅了差点撞伤她的这件事，反而不计前嫌地坐上他的车，为了让他的罪恶感消减，答应了他愧疚之下决定送她去学校的请求。 少女长高了不少，但依然少言寡语，只是安静地倾听着他的话，只有在他说到赔偿的时候才会偶尔回一句。 真是个成熟稳重又对于金钱方面很严谨的人啊。 蓝泽再次感叹。 不过也正是因为早上这起意外，他才总算从少女衣服领口绣的文字中得知了心灵之友的名字：柳初月。 自己为什么不是和她分到一个班呢？ 想到那两个人，特别是裴金玉，蓝泽的心情顿时就变得沉闷压抑。 “你是，蓝泽？”明鹤看着这个自从初中就没怎么联系的小胖墩，不禁咂舌。 真是男大十八变，从前的小胖墩现在变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已经彻底变成高冷校草的形状了。 只是从五官上还是能依稀看出过去的样子。 “能不用那种看稀有动物的眼神看我吗？”蓝泽忍了半天，假装收拾书本让自己看起来很忙。 “也没有了，就是觉得有点不适应，对了，你看到大小姐了吗？”明鹤话锋一转，问起了刚刚先走一步的裴金玉的去向。 “你们不是一起过来的？真难得我也没看到她。” 裴金玉则是去找了靳时雨。 靳时雨刚和班上其他人联络完感情，坐在自己挑选的完美后排靠窗位子上无聊地盯着窗外发呆转笔。 前面坐着一个看上去就很无聊的乖乖牌好学生，马尾梳的整整齐齐，校服也穿的整整齐齐，衬衫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毫无个性*可言。 而且还不是圈子里的人。 靳时雨最讨厌这种人，正在为自己居然和这种人坐前后桌而感到烦躁。 眼看裴金玉在门口笑眯眯地叫自己，又引起了班级里新生的一片惊呼。 靳时雨走过去，“找我什么事？”她这段时间也算是认识到了这人的不合理，明明都是初中生，最后一学期的时候裴金玉居然已经开始在帮裴夫人处理一些公司事务上的事了。 这也变相导致了她这个向来被外界当做裴金玉的竞争者的可怜人最后一学期悲惨的被压榨生活，同时还要为老妈的攀比心买单。 她实在是看裴金玉不爽。 “没什么，也就是再提醒你一下，不要在鹤鹤面前乱说话。” 裴金玉越是焦躁，就越是会对之前的事反复复盘，生怕哪里出了差错导致全盘皆输。 靳时雨听到这事就更烦了：“知道了知道了，就这一件破事你到底要说几遍？我靳时雨答应了就会做到，别搞得跟犯人一样盯着我。” “那就好。”裴金玉沉着眉眼，一边盘算接下来怎么做，一边随便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真把人当消遣了……”靳时雨嘟囔着不满的话回座，心情恶劣之下就总想找点乐子。 看到在前面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女生拿起发下来的书本正在安静地预习，靳时雨眯起那双狐狸眼，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柳初月没感觉后背一凉，脑子里全是早上白捡的50万块钱。 膝盖只是擦破了一点，再不去医院自己都要愈合了，那这钱和白捡的有什么区别？ 看着书上复杂的公式轻轻扬起嘴角一笑的少女，在他人眼中已然是个十足的怪胎。 什么人啊，盯着数学书还能笑成那样？原来真的有人会爱数学爱的无法自拔。 难道这位以后就是他们班的大学霸？- “啊？要和我换座？” 蓝泽看着明鹤一脸严肃地走过来和自己说这种话，顿时觉得这又是一场自己被无辜牵连进去的play。 “不是，你和裴金玉不是一直坐一块的吗？为什么要让我和你换座啊？” 蓝泽突然想到什么，有些犹豫地问道：“难道你和裴大小姐吵架了？” 明鹤摇摇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是想让大小姐和男主坐的近一点，这样日后好培养感情。 想了半天，也只能拿出“想坐在前面，这个位置视野比较好”这样蹩脚的理由。 蓝泽就以为裴金玉也是知道并同意的，在明鹤真诚的眼神攻势下，只好放弃自己精心挑选的前排位置，一边搬东西一边和明鹤夸自己挑这个位置有多好。 “也就是我比较善良才跟你换，你看这个位置，不仅不会被前面的人挡住视野，而且还是看黑板反光区域最小的位置，简直是天选之位，你要好好珍惜……” 明鹤敷衍地点点头，一边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之前怕大小姐低血糖提前放的巧克力递给他，打断他漫长的自卖自夸：“谢谢。” 男主不是高冷人设吗？怎么话唠这一点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于是，等到裴金玉从七班回到自己的班级，看到的就是坐在自己身后的蓝泽，以及坐的离自己很远，几乎是呈对角线的明鹤。 第29章 “你为什么坐这…… “你为什么坐这里？” 蓝泽正看着桌上明鹤给的巧克力不禁思考，这几年他都长到一米八了，明鹤不会看他还是当初的小豆包吧？ 听到这压抑着情绪的平静声音，即使已经很久没见了，但他还是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啊？”声音都带着点颤音。 反应过来他又充满信心地支棱起来，没错，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软弱的小屁孩了。 他眼神游移，带着一股弱气，“这是我的座位啊，我坐怎、怎么了？” 裴金玉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蓝泽就已经忍不住滑跪了，“是明鹤刚刚找我换的，不关我事啊！” “那巧克力怎么回事？”裴金玉漫不经心地看向他桌子上那块包装熟悉的巧克力，轻啧一声，挑了挑眉。 蓝泽：“是明鹤给我的啊，不是吧，这你也要拿走？我都把我的好位置换给她了，总要有点报酬吧……再说我都当了那么多次你们的孩子了，连块巧克力都不给也太过分了！”他越说越悲愤，不自觉大声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蓝泽后知后觉感受到周围聚集过来的各种复杂视线，尴尬地默默闭上了嘴，若无其事地恢复了最初的高冷。 “我的。”裴金玉只是轻笑了一下，然后在蓝泽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无情地拿走了那块巧克力。 现在用不上他了，居然连绰号都不叫了，直接用一个“你”带过。 蓝泽失去了巧克力，但获得了一肚子窝囊气。 裴金玉捏着那块巧克力向明鹤走过去，内心的烦躁早就快压不住了。 像是一直被压在容器里的蒸汽，现在终于有了冲出去的机会。 她走到低头看书的明鹤面前，伸手挡住那本破书，顺便把巧克力抵上去。 “我把巧克力拿回来了，以后不许给别人。” 明鹤没说话，还有点疑惑大小姐怎么气势汹汹地过来了，虽然也有想过擅自换座位会惹人生气，但大小姐这个样子和她预想中的恼羞成怒好像不太一样。 “换回来。” 裴金玉一字一句地说。 明鹤抬起头，看着狭长桃花眼里鲜明的怒气有些发愣。 “还是说你不想和我坐一起？”裴金玉看着眼前明鹤一副还在状况外的冷静神色就觉得牙痒，很想在她冷白的脸颊上咬出痕迹，再狠狠吻上那总是说她不想听的话的嘴唇，眼神逐渐带上了点不可见人的幽暗。 裴金玉咬了咬舌尖，刺痛让她清醒过来。 明鹤还是觉得大小姐一定是因为和男主久别重逢太开心了。 只是因为傲娇属性不想表现的那么开心，所以就像现在这样看上去很生气，其实是很开心的表现。 “可是，大小姐不是喜欢蓝泽吗？”在裴金玉的逐步逼问下，明鹤终于把藏在心里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明鹤看着大小姐在短暂的迷茫后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话都有点说不清：“我什么时候……” 像极了被点破隐藏的内心感情的慌乱。 还是想继续骗她吗？ 明鹤抿起唇，有点不开心，但还是很体贴地说：“其实不用刻意瞒着我的，蓝泽本来就是大小姐的未婚夫，而之前会主动提起谈恋爱的话题，就是因为那个时候大小姐就已经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蓝泽吧？而且他临走前你还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我已经知道了，你不要再骗我了。” 明鹤不喜欢这种被隐瞒的感觉。 裴金玉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要不然从明鹤口中听到这么荒谬的结论。 “怎么可能？鹤鹤，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我和他都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我怎么会喜欢他？” 自己害自己，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加他的联系方式……还有婚约的事也是一个麻烦。 明鹤一脸不信，但依然很包容地安慰大小姐：“嗯嗯，我知道，没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裴金玉快被她气死。 虽然平时是很可爱，但固执起来又让人拿她没办法。 “……你到底怎么样才能信？” 明鹤看着她半天，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可是这也没办法证明吧？” 对啊，这种事根本没办法证明。 “总之，我不需要你这么做，快点搬回来。” 明鹤看到大小姐的举动和真诚的眼神，有点相信了其实一切只是自己基于原著剧情的臆想。 “如果我坐在你身边，会比蓝泽坐在你身边更能让你开心吗？” 裴金玉失笑，这是什么问题。 “那当然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谁也比不上你。” 明鹤又开始犹豫不定。 大小姐这样做，到底是因为羞涩，比起还没有任何发展的男主，更想让好朋友坐在自己身边？还是因为根本就不喜欢男主？ 而且就算这个时候不喜欢，那也不能保证接下来三年都不喜欢。虽然对男女主有些抱歉，但两人之间的浪漫剧情还是让她提前破坏掉吧。 明鹤决定一边破坏剧情点，一边要多多观察再决定要不要给大小姐制造机会。 于是悲伤于自己在新学校好不容易立下的高冷人设在顷刻间崩塌还没多久的蓝泽，又苦哈哈地重新搬回了原来的好位置。 真是，折腾傻小子呢！不敢想之后同班的三年还会发生多少次这种事。 他果然是这两人play的一环！ 蓝泽决定下课就去找自己的心灵之友诉苦。 因为等他再和明鹤换回来，就已经打了上课铃。 而此刻，被惦念的单方面心灵之友柳初月，正在被一只看起来就一肚子坏水的漂亮狐狸搭话。 “喂，你叫什么名字？”靳时雨踢了踢前桌乖乖女的凳子，引起注意后又往前探头，笑得一脸开朗，“我们交个朋友呗。” 柳初月从根本看不懂的公式上抬起头，转头对上了那双亮晶晶的狐狸眼，“你成绩怎么样？”她声音很轻，在这个嘈杂的环境下需要靳时雨认真听才能听出来在说什么。 “啊？你声音太小了，稍微大点声。哦，你说成绩啊，这可不是我吹，我入学考可是第六！虽然……”比不上前五的怪物，但也是很牛逼的！ 靳时雨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前桌突然提高的声音打断，“第六！你好厉害！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柳初月，我愿意和你交朋友，那我们现在就是好朋友了！”柳初月看向她的眼神突然热切起来。 靳时雨看着乖乖女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忍不住有点飘，“靳时雨……害，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随便学学的，真的没什么。”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之前天天被老妈老爸在家和裴金玉那个大怪物比较，处处被碾压，没憋出心理问题都算她随她老妈心理素质强。 “千万不要谦虚，这还是我第一次认识学习这么好，这么优秀的同学！” 靳时雨嘴角越发上扬，快要翘到天上去，根本憋不住一点。 “那我们平时可以一起写作业吗？”柳初月听到她淡然自若的语气更加珍惜这个很厉害的新朋友，立马发出了课后一起写作业的邀请。 “当然没问题……”等到靳时雨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答应了这么愚蠢且无聊的邀约。 不是，等一下，她怎么把自己搭上了？ 算了，反正本来就是要和这个柳初月搞好关系，之后发现自己其实是欺负她的幕后黑手的时候，乖乖女的反应一定很有趣。 靳时雨被眼前伸过来的课本打断了想象中的画面，顿时有些不悦，瞥了眼乖乖女正在一脸诚恳地问她这道题要怎么解。 不愧是好学生，老师还没来呢，这么快就开始自学上了。 靳时雨告诉自己要忍耐，于是扬起笑脸看她问的题目。 ……出乎意料的简单。 她不禁抬头看向乖乖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计划已经被看透，却看到了柳初月真诚的表情。 实在是柳初月长了一张过于单纯无害的脸，气质也跟只软乎乎的小白兔一样，看不出说谎的痕迹。 靳时雨很快就讲完了这道没怎么拐弯的题目，窥着柳初月的表情。 不会是在故意消遣我吧？ “原来是这样，”发现靳时雨迟疑的神色，柳初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起来，“抱歉，其实我数学成绩不太好，很简单的东西有时候也会算不出来，谢谢你，雨雨。” 听她这么叫自己，靳时雨浑身不自在。 什么肉麻的叫法。 不过算了，反正现在和她关系越好，之后被“背叛”的时候就会越崩溃。 靳时雨不禁眯起眼，露出愉快的笑容，看起来更像一只预谋着什么坏事的狐狸了。 柳初月转回去，又默默看起了书。 今天是她的幸运日吗？ 早上不仅莫名获得了一大笔钱，现在又收获了一个学习上的好帮手。 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看起来还挺好骗的。 柳初月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就算姐姐不在也要好好学习，等姐姐回来就把自己优秀的成绩单送给她当礼物！ 到了大课间，早上见过的那位人傻钱多同学又过来找她，柳初月一开始警惕他是后悔了想把卡拿回去，好在好像只是找她聊天。 于是她站在窗台边，一边复习前两节课的知识，一边左耳进右耳出这位不知名同学的声音。 等到抬起头，柳初月注意到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中有不少人都在看向这里，准确来说是看向她对面这位喋喋不休的钱多同学。 惊讶、羡慕、嫉妒……情绪各异。 她终于正眼看向这位不知名的同学。 “那个，请问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蓝泽啊！我们小时候还经常一起在图书馆学习，当时你也是这样认真听我说话……”蓝泽震惊又委屈，心灵之友怎么会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难道这些年他的思念都错付了吗？ “啊，是你啊。”柳初月这才从小时候的记忆里翻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和现在一样话唠。 年少无知的她当时还以为是盯上她的幽灵之类的东西，后来一度被吓到不敢去图书馆。 “诶？这两人怎么会认识？” 在外面玩了一圈，又结交了一堆新朋友，眼看大课间快结束了，才悠哉悠哉回来的靳时雨看到这一幕，先是震惊了一下蓝家的小少爷怎么会来找她这个平平无奇，只有一张脸好看一点的前桌，然后又想到裴家和蓝家之间的联姻关系，突然眼睛微弯，笑了起来。 随手拍了张照给裴金玉发过去，又发了条消息：【诶，这不是你未婚夫吗？怎么在我们班门口和一个小女生说说笑笑的？】 裴金玉看了眼照片，直接把手机扣过去。 还以为是什么，真无聊。 想了想又拿起手机回她：【那只是长辈擅自做主，迟早会解除，再乱说我就把你做的更多坏事告诉你母亲。】 随后熟练地把人拉黑。 她和鹤鹤还有事要忙呢，哪有时间理这些闲杂人等。 靳时雨嘴角期待的笑意在看到这条回复时一僵，好端端的心情变得恶劣。 也不知道裴金玉到底从哪弄来的她那么多黑料，明明她反复检查过，应该不会有人看到的。 看到蓝泽还在她眼前晃悠就更心烦了。 “行了行了，都快上课了还堵在别人班门口呢，赶紧回去吧，蓝大少爷。”靳时雨冷酷地拆散两人，朝一脸茫然的蓝泽挥挥手，直接揽着毫无反抗之意的小前桌的肩就回教室了。 蓝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是该为心灵之友不记得自己难过，还是为心灵之友就这么轻易地被人抢走而难过。 只有学习…… 蓝泽的目光逐渐坚定。 只有学习不会背叛他！ 在这一刻，受到打击的少年终于领悟了世间的真理- 而裴金玉所说的要和明鹤忙的事，就是入学第一天晚上住宿的学生要做的整理宿舍里自己带来的行李。 没错，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创造出一个更适合发展感情的空间，裴金玉选择了和明鹤一起入住了双人寝室。 四舍五入就是同居！ 至于为什么不让其他人帮忙整理，那当然是因为她不想让别人踏足她和鹤鹤的二人世界。 而对于大小姐突然提出想要住学生宿舍，明鹤也并不觉得奇怪，毕竟以前就经常面对各种大小姐的突发奇想了。 想要体验一下学生时期的住宿也很正常。 她自然没什么异议。 来到了新寝室，明鹤的心情还是很好的，毕竟是书中的贵族学校，就算是最普通的双人宿舍空间也很大，学校打扫得很干净，看不到一点灰尘，床也很宽敞，有一个延伸到外面低头就可以看到绿化区花园的小阳台，甚至有两个独立的卫生间。 只是…… “为什么两张床是靠在一起的？”明鹤不禁发出了疑问。 正常来说不应该是一张床放一边吗？ 裴金玉眨了眨眼，语气平静的好像之前刻意叮嘱校方在放床的时候这样摆的人不是她一样：“可能这里就是这种布局吧，你看另一边两个桌子靠在一起不是更方便学习的时候两个人互帮互助嘛。” 她才不要和鹤鹤离得那么远。 虽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明鹤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大小姐要睡在哪一边？” 裴金玉心情很好地看到明鹤开始铺床，自己也模仿着她的动作来做，但是两人最后的成果截然不同。 裴金玉看着自己不管怎么捋，都乱七八糟的好像刚有猫抓过的床单，冒起了一股火。 把床铺好，顺便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也拿出来放在书桌和柜子里的明鹤忙完一抬头，就看到刚刚要和床单斗争到底的大小姐咬牙切齿地在被套里翻滚。 像一条被渔网束缚住的悲伤人鱼。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在把自己套进被套里？ 明鹤一时有些失语。 她把狼狈的大小姐从被套里解救出来，憋笑憋的很辛苦。 在明鹤的帮助下，大小姐终于从被套中逃出来，尽管脸上布满红晕，但依然强作镇定。 身为熟知大小姐习性的明鹤来说，现在的面无表情就是她感到尴尬的表现。 “咳，谢谢。”裴金玉低着头，坐在经过自己奋力挣扎变得愈发皱巴巴的床单上。 明鹤很想摸摸这个时候的大小姐的头，或者捏捏她的脸。 “大小姐，还是让我来吧。” 裴金玉听到笑声，抬起头。 看到了明鹤那双总是与世界隔着一层什么的凤眸中弥漫着淡淡的笑意，真切地倒映在她的眼中。 像是初冬湖面上那一层薄冰突然碎裂，涌出清澈的湖水，带着冬天特有的清爽明净，与无比真实的微凉触感。 裴金玉来到了那片冰湖边，那股逼人的寒意不仅没有让她退缩，反而让她更加执拗地伸出手。 因为只有破开那层令人退却的薄冰，触摸到湖水，才能发现冰面下湖水的温暖。 “不要笑我啊。” 明鹤听到了大小姐轻声说道。 她看大小姐低着头小声说话的样子，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以为自己的笑让大小姐难堪的哭了，连忙收敛笑意上前安慰：“没有笑话，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大小姐很可爱，抱歉，我不该笑的……” 明鹤轻轻抱住大小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只是怀中身躯的颤抖并没有停止，反而幅度越来越大。 “对不起，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明鹤皱起眉，懊恼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忍住，一定是伤害到了大小姐的自尊心。 裴金玉尽情把脸埋在明鹤温暖柔软的怀抱里，深深吸一口她身上熟悉又好闻的淡淡牛奶香混合柠檬的香气，清爽干净，又有点温柔。 要是天天都能抱着鹤鹤睡觉，每天晚上还有一个亲在嘴上的晚安吻，那还有多好啊。 沉默了一会儿，大小姐闷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出来。 “……亲亲我。” 明鹤摸她头的动作一顿。 “只要鹤鹤亲亲我就好了。” 大小姐撒娇地蹭蹭她的颈窝，有意无意地碰到了明鹤最敏感的耳朵。 明鹤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听到大小姐的要求并不过分，便低下头凑近，却被大小姐伸手挡住。 “不是额头上的晚安吻，”怀里的少女又像小猫一样蹭了蹭她的锁骨，继续用最让人放松警惕的声音说着变本加厉的要求，“要最好的朋友的证明，亲在嘴上的那种。”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吧？” 裴金玉终于肯抬起脸，露出一双因为发红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的桃花眼，一点透明般的眼泪被包在薄薄的眼睑里，呼之欲出。 看着这样的大小姐，明鹤想要拒绝的话突然就有点说不出来了。 明鹤一手扶着大小姐纤细的腰身，另一只手捧着大小姐的脸蛋，慢慢低头靠近。 裴金玉屏住呼吸，闭上了眼，心跳逐渐加快。 明明已经是初秋的凉爽天气，屋内的空气却沉闷又粘稠，仿佛甜腻的蜂蜜般在缓慢流动。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异样的酥麻蔓延开，而呼吸也随着心跳变得急促。 “同学？在不在啊？提前跟你们说一声，宿舍是晚上十一点统一断电！注意时间啊，早点休息！” 宿管阿姨敲了敲门，在门口大声说道。 屋内刚刚奇妙的气氛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明鹤猛地抬起头，有点尴尬地松开手，对着门外回应了一声：“好的，我们知道了，谢谢阿姨。” 阿姨迈着悠闲的步子离开了。 还好还好，入住的不是什么难搞的学生。 等到宿管阿姨走之后，明鹤依然不敢回头。 自己刚刚好像鬼迷了心窍，差点就主动亲了大小姐，虽然说是只是好朋友之间的亲近，但是总觉得…… 裴金玉坐在床上忍了又忍，突然站起来伸手把呆站在门口的人拽过来，语气也变得暴躁。 “快点，亲我！” 明鹤看到大小姐眼泪已经落下来了，还气冲冲的朝她索要友谊证明的样子，终究还是心软，走过去把人抱起来放到自己已经铺好的床上。 “你要是敢反悔我就……” 大小姐没说完的话被一个清淡柠檬味的吻封住。 裴金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俯身主动亲吻过来的明鹤怔住，紧紧盯着她的表情。 被睁开眼的明鹤发现，又无奈地伸手盖在那双发亮的桃花眼上。 本以为会是蜻蜓点水般的吻，居然持续了几秒钟。 虽然只是简单的唇瓣贴着唇瓣，但裴金玉却从中获得了超乎寻常的满足感。 结束之后裴金玉明明心里很爽，第一时间舔了舔被压的殷红的嘴唇，却还要故作不满地抱怨：“干嘛不让我看？” “一直盯着我看的话，会很不好意思。” 明鹤坐在她旁边，指节修长匀称的手羞耻地捂住自己的脸，冷白的皮肤像是染上了顽固的红色颜料，红的吓人。 宛如燃烧的雪原，画面充满冲击力。 裴金玉看着这样的她，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偷偷笑得甜蜜。 “为了庆祝我们第一次入住，干脆今晚我们在一张床上睡吧！” “绝对不行。” 明鹤原本清凉的声音被手捂住，变得有些闷。 啊，好奇怪。 只是好朋友之间的吻，为什么她脑子会这么乱？ 第30章 “美学鉴赏到底…… “美学鉴赏到底为什么要写电影观后感啊？还是八百字！” 对于旁边同学的哀嚎，明鹤深有所感。 她喜欢看电影，也不讨厌写作文，但是格外讨厌这种在娱乐活动中掺杂作业的行为。 明鹤撑着头看向窗外，秋天特有的深蓝色天空，万里无云，是出门的好天气。 秋天是很好的，天空很美，很凉快，还有大闸蟹和板栗，有塞进尚有余温的炉膛里烤的流蜜的红薯。 想到这里，她又有点饿了。 夏日的蝉鸣早已消失，只剩下掠过万物的秋风，地面上不断有被吹落的枯叶，黄的，红的，偶尔也有半绿的，逐渐叠在一起。 学校聘请的清洁工尽职尽责地反复打扫，而叶子也尽职尽责地不断落下，青色石砖两边都是堆砌的一丛丛五颜六色的落叶，等待被深埋，被焚烧，化作明年土壤的一部分。 秋天就是一场一年一度的大扫除。 明鹤脑子里突兀地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我们打算去小玲家的家庭影院看电影，你们要一起吗？” 几个女生走过来，问裴金玉和明鹤。 面对她们期待的目光，裴金玉微笑着摇摇头拒绝，那几个女生还想再争取一下，却在她注视着她们的时候不约而同改口离开。 她们在被那双瞳色偏浅的眼睛注视着的时候，不知为何会有一点紧张和不安。 很荒谬的，仿佛在被什么肉食性大型猛兽锁定了一样。 明明看上去很容易搭话，和谁都能说上几句，在男生女生中都颇受欢迎。 但从开学到现在为止，除了身边的明鹤，好像也没看到有人和她关系更近一点，就算是身为青梅竹马加未婚夫的蓝泽，说话时也没见她脸上多几分笑意。 满意地看到闲杂人等识趣地不再打扰她和鹤鹤的二人世界，裴金玉又对着发呆的明鹤问道。 “鹤鹤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我们回去一起看。” “没什么特别想看的。”明鹤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转向大小姐。 看到她看过来，大小姐就弯起眼眸，开心地笑起来，“我有一个很想看的电影，如果鹤鹤没有特别想看的话，那就来陪我一起看吧。” 明鹤没有异议，对她来说作业就是作业，看什么都一样，于是回答道，“好啊。” 裴金玉见她又开始望着窗外走神，便不怕被发现，直接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看。 从被阳光照到透红的薄薄耳廓，微抿的薄唇，再到托腮的修长指节，细窄指尖泛着健康的粉色。 怎么也看不腻。 可爱。 想到自己特意准备的电影，裴金玉笑得更开心了。 好期待鹤鹤的反应呢- “器材室？”柳初月听到靳时雨的话抬起头，那双纯然无辜的杏眼缓慢眨了眨，一边毫无迟疑地把羽毛球迅速打出去。 “对啊，今天体育课结束之后刚好轮到我把那些器材搬回器材室，但是我等会儿有点事，”靳时雨把飞来的球用了点技巧打回去，笑眯眯地和她对视，眼神真诚，“作为好朋友，能帮我一下吗？” 她特意在“好朋友”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柳初月捡起掉在不远处地上的羽毛球，握着球拍抿唇笑起来，恰好下课铃声响起。 “好啊，我们是好朋友嘛。” 看着靳时雨离开的背影，柳初月歪了歪头。 作业帮动了坏心思。 假装被骗的话会让她比较开心，之后能更好的帮助她学习吗？ 靳时雨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早就被看透，兴致勃勃地提前去器材室门口检查自己准备的陷阱。 她也没什么特别坏的心思，就是想看小前桌在遭受她这个“好朋友”的背叛后一系列有趣的反应，再加上前段时间总是被柳初月逮住和她一起课后学习，少了不少玩乐的时间，她就想小小报复一下…… 让她被关个一晚上，不过分吧？ 靳时雨咧开嘴笑得邪恶。 器材室虽然听名字是个冷冰冰又漆**仄的仓库，但实际上空间很大，除了保管体育课用到的器材的区域以外，还有专门的休息区，柜子也有补充能量的食物和水，就算被关一晚上也顶多就是受点小惊吓，休息还是有保证的。 所以她才特意选在周三的体育课，因为第二天有体育课的人就会来开门取东西顺便能把哭累了睡着的乖乖女小前桌放出去。 只是她没有想到有其他人发现了这件事，还想要从中掺一脚。 “你看，果然靳大小姐也看不惯她。”看着靳时雨哼着乱七八糟的小曲离开器材室，明显心情很好的样子，躲在旁边的一个女生对同伴说道，“之前假装和她关系好也一定是因为想要整她。” “哼，我之前就猜到了，不然那个最讨厌平民的靳时雨图什么？” “明明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穷人，也不知道给蓝泽少爷灌了什么迷魂药，居然让那位隔三差五就主动来班级找她！” 长大后尽管长了一张会很受欢迎的脸，但在交朋友方面没有任何长进的蓝泽还是不舍得放弃自己唯一的心灵之友。 再加上从两个童年过家家的“不合格家长”的迫害，他每天都有很多的苦想倾诉，想来想去从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柳初月竟然是说这些事时最好的听者。 然而在不了解个中缘由的他人眼中看来，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特招生不知为何获得了蓝家继承人的青睐，甚至不顾和他同班的未婚妻也要坚持来找柳初月。 灰姑娘的故事竟会在现实中上演。 而因为蓝泽装出来的高冷气质不敢靠近，或是根本说不上几句话，却怀揣着几分不可言说的少女情思的女生们看着有好感的人主动找话题，而柳初月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就对她越来越嫉妒和厌恶。 之前就想对柳初月做点什么让她再也不敢靠近蓝泽，却没想到她居然不声不响抱上了在整个景*英，不管家世还是能力也都处于金字塔顶尖的靳家靳时雨的大腿，每天和她待在一起，她们根本不能，也不敢对柳初月下手。 不过现在，既然发现了靳时雨也并不是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她们也可以顺水推舟一把，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同时获得靳时雨的好感呢。 柳初月推着装满了各种体育课用具的推车来到了虚掩着门的器材室，还没推门进去，就看到从旁边走出来三个女生。 其中两个有点眼熟，大概是和她一个班的，另一个从没见过。 “你以为蓝泽少爷是真的喜欢你吗？只是觉得你这种穷人在景英很稀奇罢了，看清你自己的立场！” 明鹤一下课就推拒了大小姐一起吃饭的邀约匆匆忙忙赶过来，就听到了这句十分具有古早感的炮灰语录，颇有些感慨。 现实中居然真的有人会这么说话。 这是原著中一个剧情点。 在贵族学校爱情小说中也相当经典的剧情，女主因为男主明显的偏爱，被羡慕嫉妒恨的炮灰甲乙丙们欺负，在无助悲伤时，男主则及时赶来赶走炮灰，救下女主。 却因为门锁出了问题，两人不小心被关在漆黑的器材室相处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有人来开门才被救出来。 虽然明鹤很想说这么大的学校，晚上巡逻的保安居然都没有发现有两个学生被关在学校里面了吗？ 但是这只是个一切为了男女主谈恋爱而创造出来的世界，就暂且不要追究那么多了。 而本该在这里出场的男主本人，被她用一盒曲奇忽悠的直接回家了，也因此不会有人来救柳初月，所以代替男主，明鹤来了。 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需要她救。 柳初月看着逐渐逼近的三人，看上去还有些茫然：“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别装傻了，你就是用这张会扮无辜的的脸骗了蓝泽少爷的吗？” “是不是觉得很开心啊，毕竟那种级别的大少爷，平时走在路上根本都碰不到，现在碰到了就恨不得紧紧抱住这条金大腿，幻想着嫁入豪门了吧？” 她们事先调查过了，这附近没有监控，虽说有监控也没什么，但是没有监控的话就可以更肆意了。 两个站在两边的女生一唱一和，而站在最中间的女生一言不发，只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等到两人说完就快步走过去，笑容中带着恶意，对着似乎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柳初月高高扬起手臂。 要是被这一巴掌打中，少女柔嫩的脸蛋一定会红肿起来。 然后被一只白皙柔软的手轻轻握住，停滞在半空。 女生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看向轻描淡写就让自己动弹不得的少女，眼神中透出不可思议和淡淡的慌乱。 “我没有这么想过啊。”柳初月笑容一如既往的单纯，惹人怜爱。 只是爆发出的手臂肌肉并不是这样。 明鹤看着那流畅的肌肉线条，忍不住露出了惊讶又羡慕的眼神。 好厉害。 之后问问女主是在哪练的吧。 身后却传来两道脚步声。 “鹤鹤，你就是为了她所以没和我一起去吃饭的？好伤心啊，我在鹤鹤心里已经不是第一位了吗？”压的很低又有点哑的声音在她身后轻轻柔柔地响起，带着女鬼般阴郁森然的气质。 明鹤猛地回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笑容浅浅也遮不住眉眼阴霾的大小姐。 以及身后被大小姐拽过来，看上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靳时雨。 “喂，别把我也变成你们play中的一环啊！” 靳时雨的计划是在小前桌被关个一两个小时之后她假装路过，让小前桌以为自己即将得救后再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让她陷入更深的绝望……提前暴露就不好玩了！ “你惹出来的事，自己解决。”裴大小姐臭着张脸，一脚把她踢出去，自己则是拉着还恋恋不舍的明鹤走了。 “大小姐，我还……” “不行哦，鹤鹤要和我一起去吃饭的，然后是看电影，很忙的。” 看着裴金玉灿烂的不正常的笑容和眉宇间淡淡的阴郁，明鹤果断闭上了嘴。 算了，反正女主看上去自己可以轻轻松松打一个团，那几个人应该都不够她塞牙缝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剧情有这么大出入。 但明鹤觉得自己此刻最重要的任务是哄好嘴上没说，但绝对很生气的大小姐。 柳初月刚把这三个小垃圾收拾服帖，坐在其中一个人的后背上叹气，感慨自己的无敌。 却突然听到树林中传出一道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接着她的好作业帮就跌跌撞撞地出现了。 靳时雨和似乎正在忙的小前桌面面相觑。 30-40 第31章 糟糕了，她为了赶这…… 糟糕了，她为了赶这个剧情点，给不肯放她走的大小姐一个合理的理由，还撒了一个小谎。 明鹤被大小姐拉住手腕，连说话的时机都没有。 “大小姐，之前其实是因为……” 明鹤没说完的话被打断。 “没关系，鹤鹤最后选择的是我对吧？我才是最重要的。” 裴金玉想到明鹤因为其他人离开自己的情景，眸色愈发晦涩深沉，不由得握住她的手腕的力气又重了几分。 明鹤皱了皱眉，还是放任她继续牵着她。 直到到了宿舍，裴金玉才松开手，看到冷白的腕骨上一圈显眼的红痕。 “弄疼你了，对不起，怎么不和我说呢。”裴金玉怔了一下，慢慢垂下眼睫，不轻不重地揉捏那处红痕。 明鹤刚想说没关系，就听到大小姐自顾自地继续说，“但是还是鹤鹤不对，为什么要骗我？因为比起我更喜欢那个女生？你要抛弃我吗？可是你说过你最喜欢我的，你明明说过对你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重要的……” 裴金玉紧握住她想要挣开的手抬起头，眼神困惑又带着股令人不安的执拗，浅色的瞳色有些发暗，“连那些话也都是骗我的吗？” 大小姐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这个时候的她是听不进去任何话的。 明鹤有些无措。 之前对于这种情况，讨厌争吵的她差点想放弃任务。 但是现在，或许可以试试其他方法也说不定。 就在明鹤默默下决心之时，裴金玉见少女皱着眉一直不说话，内心的黑暗逐渐放大，那只住在心里沉寂了很久的怪物小声说着“干脆把她藏在只有自己的地方”这样令人心动的话。 大小姐慢慢松开她的手。 然而很快，落下的手腕被明鹤重新抓起，还把人抵在房间的门上，厚重的实木门发出沉闷的“咚”声。 屋内是陡然安静的氛围。 裴金玉看到低头闭上眼轻轻贴上自己的嘴唇的明鹤，像是发泄心中不满一样比以前要用力，几乎是撞上去的，嘴唇直接磕到了牙齿，有点疼。 但这种清晰的疼痛却激发了大小姐的感官，一个带有疼痛的吻，让裴金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鹤鹤是在乎她的。 在那份沉甸甸的喜欢面前，痛苦似乎都变成了一味令人欢欣雀跃的调味料。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明鹤觉得大小姐大概能稍微冷静下来听人说话的时候，她便放开了钳制她的手，语气坚定道。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谁也不会比你更重要，所以相信我，我那样说真的是有原因的……” 明鹤低下头，对上了大小姐含着一层泪光的微红桃花眼，像是烂漫春光下即将绽放的桃花苞，漂亮的不似人间。 看着大小姐眼尾那抹嫣红，她顿时没了刚刚的硬气，语气也软下来，“对不起，弄疼你了？” 裴金玉像是喝醉了酒，有些迟钝地摸上了自己的嘴唇，还有些隐隐约约的刺痛。 “张开嘴，我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伤口。” 明鹤看她这个样子，更担心了，怀疑大小姐刚刚不小心磕到了后脑勺，可是她有用自己的手隔开大小姐的头和墙壁，不应该让人撞到的。 往常任性又不讲理的大小姐乖的不像话，慢半拍反应过来明鹤在说什么之后，眨巴眨巴眼，眸中那层水雾更加动人，她慢慢张开嘴，口腔内比嘴唇更红的舌尖微微探出。 “舌头收回去。”明鹤用消毒湿纸巾擦干净手，小心地撑开少女娇嫩的嘴唇，检查里面。 还好，没有伤口。 明鹤一直皱起的眉头终于松开。 顺便抽了张纸擦了擦大小姐嘴角流出来的一点水渍。 裴金玉感受着少女修长的手指在自己嘴唇上摩挲，微凉的温度和淡淡酒精的气味混合着她自身的柠檬香气，组成了一股十分具有侵略性的气息。 让她有些口干舌燥。 在那根带有好闻气息的修长手指退出去时，裴金玉鬼使神差地突然向前探身张嘴轻咬住了它的第二指节。 抬头，对上气质清冷淡漠的少女讶异的眼神。 裴金玉歪着头，缓慢地眯起眼笑了，眸中盛着若有若无的暧昧笑意。 舌尖不安分地在那根手指上滑过。 明鹤呼吸一滞。 完了，大小姐真撞坏脑袋了。 怎么变得跟小狗一样。 等到明鹤把手抽出来，严肃地问大小姐刚刚有没有撞到脑袋之类的时候，大小姐就突然瞪了她一眼，之后就恢复正常了。 裴金玉盯着不解风情的高挑单薄背影暗自咬牙，没关系，等会儿看电影的时候还有机会。 鹤鹤现在会主动亲她，这就是一个很大的进展了。 明鹤端过来两杯果汁和一盒曲奇，看到大小姐像是闹脾气的小孩一样缩在她的床上，用被子罩住全身，只露出一张脸。 “大小姐，不是要看电影吗？” 裴金玉慢吞吞从被窝里钻出来。 “嗯！” 还是很好哄。 明鹤看着裴金玉拿出设备，打开一部从名字到开场画面都透露着一股很难懂的文艺范儿的外国电影。 影片名是《Lily》，百合花的英文，也是女主角之一的名字。 电影拍的很好。 就算是明鹤这种平时只看一些合家欢喜剧片的人也能理解，复杂精妙的拍摄手法，含蓄而若隐若现的隐喻，让整个影片画面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潮湿的，水雾一般的朦胧蓝调。 少女们漫游在开满了向日葵的花田中，阳光是浅金色的，如丝缎柔和顺滑，风声如同精灵在低声吟唱赞颂自然的歌。 这片向日花田是红发少女在住进金发少女的家之后，把这片无人打理的荒田一点点打造成如今的美丽花田的。 “在第九十九次日落之前，我一定会带回传说中海另一边大陆上的宝物救你。” 为了救生病的友人，金发少女决心跨过这片从未有人成功横渡过的海，对着不愿让自己冒险而努力阻拦的红发少女决绝地说道，脸上的雀斑是太阳的吻痕。 街上的人都说红发少女生病了，身上有魔鬼的印记，所以要为她驱赶恶魔，用石头砸，用木棍抽打，所有人都说这样是为了她好。 金发少女不喜欢这样的治病方式，于是她阻止了这样的人们，说自己会为红发少女取来传说中远方大陆上能够医治百病，驱赶恶魔的太阳之花。 红发少女怔愣地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金发少女，之前不管被如何对待都沉默以对的少女，此刻一边流泪一边微笑，湛蓝的眼睛像被水洗后的天空一样明媚有光。 那种国外文艺片特有的细腻又暧昧，让人眼花缭乱的光影，以及两个女主人公好听又轻柔的声音，哀伤婉转的眼神交缠，插入的恰到好处的爵士配乐，还有两个女主角越来越近的距离……然后是亲吻。 明鹤有一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但这丝异样又很快被切断，不，大小姐说过两个最要好的同性朋友之间这样是正常的。 这是最好的朋友的证明。 金发少女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凭借勇气和毅力，还有幸运，居然真的独自一人穿越了那片无人能征服的凶险海域。 但是海另一边的大陆上没有能够医治百病的珍宝，所谓太阳的结晶也只不过是一株新品种的向日葵——因为花型精巧，花心和一般的棕黑色不同，是漂亮的金色，商人为了制造噱头，为它取了“太阳”的别称。 金发少女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带着那盆不能医治百病的花回到了家。 花是很漂亮的。 她望着那盆花，告诉自己一定还会有其他方法能够让红发少女好起来。 她回家了，却没有在二人的家里看到红发少女。 街上一片喜气洋洋，张灯结彩，仿佛节日庆典的到来。 在广场中心燃起了巨大的篝火。 金发少女在篝火最上端看到了被绑住还在努力对她微笑的红发少女。 手中小心呵护了一路的向日葵和希望一起坠落，碎成一堆灰烬，和沉默的泥土混在一起。 金发少女拼命挤进欢呼的人群，试图救下她，却被无数人挡住，压倒，咒骂。 倒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动弹不得。 红发少女火焰般漂亮的红发被烧的漆黑卷曲，白皙的皮肤被火焰一点点吞噬，湛蓝的眼睛里只有她。 学过唇语的金发少女看到了她最后两句无声的话语，仿佛要把脖颈折断般仰望着逐渐看不清面容的红发少女。 【你就是我唯一的太阳，是我第100次的日出。】 【谢谢。】 向日葵的话语是：光辉，仰慕，忠诚，以及—— 没有说出口的爱。 结局是金发少女在众人的唾骂中，大笑着纵身投入愈发旺盛的火焰中，紧紧抱住了已经没了呼吸的红发少女，虔诚地吻住她的额头。 这吻意味着守护。 这是裴金玉第二次看，说实话她不太喜欢这部电影，带点童话风格的典型自我陶醉式文艺电影，以红发隐喻猎巫行动，从开头看到那个红发的演员她就知道结局了。 其中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两人最后拥抱亲吻着在火中融为一体的死法。 很浪漫。 裴金玉悄悄看向明鹤，想看她的反应，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明鹤面无表情地流着眼泪。 “怎、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吗？那我们换一个？”裴金玉连忙站起来拿起纸巾给少女小心翼翼地擦眼泪，后悔自己怎么挑了这么一个无聊的电影。 明鹤摇了摇头，接过纸巾边擦眼泪边解释。 “很好看，但是结局太遗憾了。” 裴金玉愣了一下，结局两个人那么浪漫的死法，不是HE吗？为什么会遗憾？ 只是看着明鹤平静下来却依然发红的眼眶，她识趣地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鹤鹤看完有什么想法？”等到明鹤彻底平复下来，裴金玉试探性地询问。 明鹤想了想，坚定地说：“坚决反对封建迷信！友谊万岁！” 裴金玉面无表情咬碎一块饼干。 这明明是爱情。 又失败了。 她忘记了鹤鹤有多迟钝，下次应该用更直白一点的电影试探，至少需要直接把爱说出口的那种- 【我觉得我前桌喜欢我。】 神经。 周一一大早，裴金玉撑着腮看老师夹着教案踱步离开，打开手机就看到连续几条未读消息，来自在本人强烈要求下前两天刚被她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靳时雨。 不知道是在抽什么风，晦气。 裴金玉皱着眉再次把人拉进黑名单。 然而下一秒，那道没脸没皮的嬉笑声音像是早有预料，在教室门口出现。 “裴大小姐，看这儿！有人找你！”靳时雨刚和认识的人打完招呼，扯着嗓子靠在门口喊。 “有屁快放。” 裴金玉已经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但靳时雨就像是看不到一样，见她过来有点罕见的严肃，听裴金玉说话居然也不回怼了，语气甚至还有些谨慎，“那个，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两人站在走廊边上，引来一大片目光。 要知道这两人背后的家族可是最近风头正盛，不少人都被家里嘱咐一定要和这两家的人打好关系，更何况这两位都是唯一的继承人。 而比起有些距离感的裴金玉，乐于四处交友，还喜欢玩乐的靳时雨则让人觉得更容易讨好一些。 “长话短说。” 自从上次电影启蒙大作战失败后，裴金玉一直处于低气压状态，看谁都不顺眼，看到路过的不知道在傻乐什么的蓝泽更是想踢两脚。 靳时雨在她这里和蓝泽也差不多，更何况居然还是爱情话题。 裴金玉冷笑。 两人走到了不远处一个人相对比较少的地方。 靳时雨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犹犹豫豫地开口：“你知道我那个前桌吧？就是前两天在器材室那个，其实你们走了之后，出了一点意外，我和她被锁在器材室里面了，整整一个晚上。” 裴金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挑起一边眉，敷衍地点点头，“嗯，我懂，自作孽，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她对我有点那种方面的想法……” 靳时雨看到裴金玉还没听她说完就露出嘲讽的眼神，不由得声音都变大了：“是真的！那天明明我都告诉她其实我们被锁在这里都是因为我之前做的小机关了，但是她听了之后不但没有生气，还对我笑了，还抱……” 说到这里，她突然不太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嗯，总之就是她对我也太好了吧？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靳时雨之前也从来不会往这个方向想，但是因为之前裴金玉用她的把柄威胁她的那件事，让她产生了一点模模糊糊的概念。 “和最好的同性朋友会接吻”？怎么可能？ 会接吻的只有……爱人。 想到这里，靳时雨再想起之前眼睛长在天上的裴金玉对明鹤殷勤的态度又时不时在她面前装蠢的情景，更是确认了一件事。 裴金玉喜欢明鹤，爱情角度上的，所以对她才和旁人不同。 “嗯，是很奇怪。”裴金玉敷衍地点头。 奇怪的是你的脑子，人家明显只是不想和你计较，再说就算想计较，在考虑后果的前提下，一个普通人又能对你做些什么呢？ 真蠢。 裴金玉看着完全陷入自己思绪中的靳时雨，露出了居高临下的鄙夷。 靳时雨被肯定之后继续头脑风暴。 而柳初月也一样，据她这段时间观察，柳初月对其他人的态度主打一个无视敷衍，但对她却很好，应该说好过头了，即使知道她做的事也丝毫没有生气…… ……还抱她，摸她头，她睡不着还给她唱歌哄她睡觉。 同理可得，柳初月喜欢她！ “所以说，柳初月一定是喜欢我！” 靳时雨的眼神坚定的像是要入党。 裴金玉：“……” 第一次见到大白天做梦，自己还信了的傻子。 “你加油。”裴金玉难得没再刺靳时雨几句，转头就走。 因为她觉得靳时雨这脑子应该是没救了。 靳时雨看着没反驳就离开的裴金玉，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太可怕了，天真纯洁的自己居然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被前桌那个表面是乖乖女实际上能一个打十个的大魔王盯上了！ 那她当初岂不是自投罗网？ 靳时雨不自觉睁大了一双狭长狐狸眼，溢满了慌张。 要怎么办？ 远远看到柳初月朝着这边走过来，靳时雨以为她是特意来这里找自己的，慌不择路地逃跑，差点左脚拌右脚摔倒。 整个人像是一颗弹跳的橡胶球一溜烟窜走，没了影子。 “同学，能帮忙叫一下明鹤同学吗？” 柳初月压根没看到靳时雨，她带着一杯奶茶走过来，细声细气地拍了下站在一班教室门口的人的肩膀。 第32章 “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吗？” 明鹤发现女主叫的是自己时有些意外，她当时应该没有露面。 “我听靳时雨说当时你特意来救我，所以来谢谢你，顺便可以问问是为什么吗？” 女主看上去软绵绵的，但是问的问题却一针见血。 确实，她们之前甚至说不上认识，最多也就是在走廊打过照面的关系，明鹤为什么会这么快得知消息，还不惜对裴大小姐撒谎也要过来救她呢？ 柳初月观察着眼前的少女，身形高挑修长，黑曜石般漂亮的凤眼和传闻中一样冷淡神秘，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 但明鹤也早有准备，“因为之前在卫生间偶然间听到那几个人说到了要在今天体育课对你做一些不好的事……而且我也想卖个恩情给你，因为想要你帮我一个忙，但是最后好像也没帮上你什么，就没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找你。” 柳初月的注意力果然被她后半句话吸引：“明同学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事呢？” 明鹤指了指自己，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勾起：“听说你们家之前是开武馆的，现在已经不收人了，能拜托你教我吗？或者平时锻炼的时候带带我，你也是住校的对吧？” 她又好似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之前本来因为我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所以希望收费这方面稍微……但是最后也不是我救的你，所以倒也没有厚脸皮到这种程度。” 柳初月呆了一下，她的家世倒不是什么秘密，柳家武馆在这个城市以前也算是挺出名的，只是近几年因为客源越来越少而落魄了，只是她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还记得她们家武馆，也没想到这位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居然会有这种请求。 她迟疑了一会儿，看着她纤细的手臂说道：“……其实这没什么，可以是可以，但是要提前和你说一下，只是练一段时间是练不出什么的，而且我练的是童子功，明同学你现在才开始练的话会很辛苦的。” “如果你可以坚持的话，我倒不介意锻炼的时候身边多个人，其实有时候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柳初月看着她，认真说道。 明鹤点点头，诚恳道：“谢谢，我一定会努力跟上你的。” “还有，既然已经认识了，就不要叫明同学，听起来有点奇怪。”明鹤看女主已经没有追问之前那件事的奇怪之处的意思，总算松了一口气，继续拉近关系。 柳初月迟疑了一下，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徒弟？” 明鹤：“……”也行吧。 “谢谢师父。” 柳初月听到这个称呼不知道为什么兴致明显高涨起来，和刚刚生疏柔弱的样子判若两人：“诶！好徒弟！以后师父教你怎么一招放倒一圈人，这不是简单的技术，武术就是一门艺术！好好跟着师父练，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没想到自己也有招徒弟的一天，还是这种平时接触不到的高岭之花！ 想起自己母亲收不到徒弟，发完传单一无所获就回家躺在自己父亲腿上吃切好块的水果颓废度日的样子，以及丝毫对此不感兴趣的姐姐带着金牌教师的招牌被邀请去交流教学方法理念，柳初月顿时感到武馆复兴的担子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这是我在门口新开的奶茶店买的，徒弟快收下，我宿舍在梅院3栋，明早五点在楼下等我！” 明鹤被塞了一杯温热的栗子奶茶，刚想拒绝就看到了杯子上熟悉的小黄鸭标志，不自觉愣了一下。 那家店已经从初中开到高中了吗？ 果然在学校门口开奶茶店就是很挣钱，等她回去之后也拿着存款开一家试试吧。 这么一愣，就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柳初月热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因为过于激动导致没收住力，拍的她肩膀一阵阵疼。 明鹤和新认的师父挥手告别，看着师父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同学看到这一幕有些不解。 这俩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拿着奶茶回到座位，明鹤摸了摸印在杯子上的小黄鸭图案，温温热热的，让微凉的指尖也变得暖起来，眸中不自觉泛起笑意。 她新认的这位师父确实是个很纯粹的人。 栗子奶茶带着牛奶的香味和乌龙茶淡淡的香气，能喝到刻意没有完全打碎的栗子泥中的小碎块，带着沙沙的口感，是让人感到很舒服的甜味。 脚步声停在自己身边，明鹤抬起头，看到了提着两杯奶茶过来的大小姐。 明鹤莫名有点心虚。 裴金玉盯着那杯喝了一小半的奶茶：“这是谁给你的？” 靳时雨鬼鬼祟祟回到教室，路上遇到有熟人打招呼都破天荒没回应，自己也不知道心虚个什么劲儿，坐回去后深呼吸平复自己莫名激烈的心跳。 “时雨？你没遇到你的小前桌吗？我看她刚刚拿着奶茶出去了。” 白诗看到靳时雨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走过去拍了下她的桌子说道。 “啊？“靳时雨抬起头，微张着嘴，看上去有些呆。 “啊什么啊？肯定是因为你上次救了她，所以就想买奶茶谢谢你呗。”白诗以为她在装傻，“奶茶呢？柳初月除了给你还能给谁？她也就和你关系最好了。” “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还是头一次和个圈子外的普通人处的这么好……”白诗在她身后调侃着，急着出去找柳初月的靳时雨没听到。 不然她一定会转头反驳，柳初月可不是什么普通人，那是一拳能打死五个她的大魔王。 然而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上课铃已经打响了。 靳时雨烦躁地还想继续逆着人流出去，却看到了两手空空回来的小前桌。 表情看上去是前所未有的开心，之前自诩习武之人不可浮躁，但现在向来稳重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了，差点就要哼起歌。 徒弟，徒弟，她的小徒弟～ 嘿嘿嘿，她也是被人叫师父的大师了。 柳初月沉浸在这种轻飘飘的心情中，连擦肩而过还一直盯着自己，平时当做最重要的作业帮也忽略了，直接回了座位随手翻开上节课下课就准备好的这节课要用到的课本。 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而是开始计划起了对于小徒弟的全面训练安排表。 早上可以练个一个半小时左右，中午就好好休息，晚上放学之后就可以尽情训练了！ 因为景英的晚自习是学生自主选择的，景英的校园又足够大，各种训练环境都可以满足，也不会打扰到上自习的学生。 晚上从吃完饭休息一会儿，然后开始正式训练…… 哇，她好专业，好有大师风范。 嘿嘿嘿，她是师父诶。 靳时雨皱着眉看到小前桌翻着书念念有词，还时不时趴在桌子上偷偷笑一阵，看上去十足怪异，但更重要的是……之前白诗说的柳初月带给她的那杯奶茶去哪了？ 不过既然人家没给她，她也不能上赶着催吧？说不定是因为大魔王想要欲擒故纵，刻意这样做，就是为了看到她为了这件事主动去问她，刚刚从她身边走过，却刻意假装没看到她也是因为这样。 只是没看到她？怎么可能！ 平时隔的老远大魔王都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自己，热情满满地和自己打招呼，这么近的距离就更不可能注意不到一直在看着她的自己了。 大魔王一定有着精密的计划。 反复纠结了半节课，靳时雨还是说服了自己，趁语文老师转身写板书的时候笔头戳了戳柳初月，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出那句困扰了自己半节课的问题。 “诶，你给我的奶茶呢？” 柳初月身体向后靠，眼睛还盯着黑板上越来越多的板书，“什么给你的奶茶？”她专注着知识，一时没注意靳时雨说的话。 “别装了，我都知道了，”靳时雨又戳了戳她，“白诗都看到了，上节课下课你是拿着奶茶出去的……”再说她都看到柳初月拎着奶茶朝她走过来了，怎么可能不是给她的。 “啊，那个奶茶我给徒，明鹤了。”柳初月在说徒弟之前及时改了口，毕竟她们武学子弟还是要保持一些神秘感的，同时也避免了对一些麻瓜还要解释的麻烦。 靳时雨手上的笔掉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在老师的粉笔怼到黑板上的声音更重，这声脆响没引起多少注意。 “你给别人了？”靳时雨的声音听着有点奇怪，但柳初月没怎么在意。 她更关心为什么老师宁可辛辛苦苦沾了一身粉笔灰在反光的黑板上写，也不在旁边的高科技白板上写。 “嗯，作为她之前想来帮我的谢礼。” 啧，为什么非要在上课的时候和她说话呢。 虽然她现在确实很需要这个在数学方面有着惊人准确性的作业帮，但是时不时需要她花费精力去调整这一点还挺麻烦的。 靳时雨没再说话了。 柳初月又坐回去，向前探身眯着眼变换角度看黑板反*光的地方写着什么字。 等等，她新收的小徒弟好像考试的时候在年级排名也排的很靠前，数学成绩也很好来着，再说看那张冷淡禁欲风的脸就像是大学霸…… 说不上自己这是什么心情的靳时雨突然看到柳初月回头用异样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 这又是什么意思？ 果然是欲擒故纵！ 靳时雨重拾信心，挑眉冲她笑了一下。 柳初月敷衍地笑了笑，转过身若有所思。 这么一想，或许，她也不再需要这个作业帮了？ 第33章 明鹤也没什么隐瞒的…… 明鹤也没什么隐瞒的，直接把刚刚两人的对话简明扼要地对大小姐说了一遍。 “柳初月？”大小姐听到这个名字笑了，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明鹤不放，“又是她。” 她实在搞不懂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从来都是情绪淡淡的明鹤如此执着。 “为什么非要和她一起，如果只是想锻炼身体的话，我认识不少业界很有名气的教练，只要给我一点时间，在学校给鹤鹤准备一间私人健身房也可以……” 不愧是特权阶级。 然而明鹤还是委婉拒绝，并坚持要柳初月教她。 自从初中裴金玉受伤那件事之后，裴家就强势入股了学校的管理层，占据了一定话语权，本身裴家就很有影响力，现在更是被学校奉为座上宾捧着。 明鹤看着大小姐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阴沉，又给她解释柳家武馆以前有多出名云云，只是似乎没什么作用。 裴金玉拿出给明鹤买的草莓奶布丁，看着她喝了一半的栗子奶茶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插上吸管猛吸一口对她来说过于甜腻的草莓奶茶，随即另一只手拎着自己那杯转身就要走。 “大小姐，等一下。”明鹤无奈拉住一看就是在不高兴的大小姐的手，大小姐就顺势停下。 明鹤发现自己没被甩开，大小姐的小拇指还下意识勾了一下她的，虽然反应过来之后就很快松开了。 嗯，还有解释的余地。 明鹤走过去和大小姐面对面，看到了那张精致的脸上皱眉阴郁的神色，又刻意不看她，微微叹了口气，就着大小姐的手，俯身喝了一口她手上的奶茶。 草莓的香气，清爽的甜美。 “我想喝这一杯，大小姐愿意送给我吗？” 裴金玉对上那双泛着星星点点笑意的漆黑凤眸，没绷住脸，嘴角明显勾了一下。 尽管已经做了更亲密的事，但想到那个词脸皮还有点发热。 间接接吻。 “好吧，不过作为回报……” 裴金玉点了点自己因为刚喝了奶茶有些湿漉漉的嘴唇，笑容带着点引诱的味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怪异起来。 明鹤知道这里不能再拒绝，不然大小姐肯定要炸毛，于是果断趁着没有太多人注意的时候拿起桌上一本书挡住他人的目光，迅速上前亲了一下。 于是她成功从大小姐手上获得了第二杯奶茶。 今天最好的朋友的证明是甜甜草莓味的。 “你们俩在谈恋爱吗？” 旁边路过的一位女同学偶然间看到了两人之间黏糊糊的氛围，和刚刚用书挡住好像在说什么悄悄话，又可以想象成接吻的画面，一个不小心把内心的疑惑说出了声。 然后就看到裴金玉目光转向她，和平时流于表面的礼貌和藏的很好的冷漠不同，此刻这位裴大小姐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一种奇特的赞赏和善意。 有眼光。 什么柳初月，鹤鹤就应该多和这种人交朋友才对。 明鹤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就想解释，但被大小姐挽住她的手臂，故意暧昧地把整个身体靠过来，比她更快一步的话语打断，“不知道诶，鹤鹤，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明鹤为了不让大小姐摔倒，伸手扶着她的腰，在少女不安分的小动作下不得不抱住了她整个人，看上去就更亲密了。 看着两人互动的女生听到裴金玉暧昧不清，甚至可以说是变相承认的话语，脸蛋突然爆红，像一个生机勃勃的苹果。 “抱歉，我只是有点好奇，没有任何说这样不好的意思……所以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 “大小姐，别逗她了，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眼看她越说越让人误会，明鹤便出声解释。 女同学不自觉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是这样吗？”看她们之间无法插入第三个人的特殊氛围，和下意识过分亲密的小动作，她还以为这两人一定是早就互通心思的一对呢。 不，还可以继续磕！ 看着裴金玉再次旁若无人地把脸埋进明鹤的颈窝蹭来蹭去，脑子里已经充满黄色废料的女同学眼神坚定地走开。 “大小姐，亲吻不是友谊的证明吗？为什么她会那么想？我们这样……难道很奇怪吗？”明鹤拍了拍大小姐单薄的后背，不小心透过衬衫碰到了肩带连接的锁扣。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手指顿时紧张地蜷缩起来，下一秒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移开。 裴金玉听到明鹤语气中带着迷茫和隐隐约约的怀疑心里一紧，连忙把提前打好的腹稿说出来：“怎么会？只是她没有看清所以误会了而已，或者她接触到的习惯和我们不太一样……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就去问靳时雨，我们那边和最好的朋友的相处都是这样的。” “嗯，是这样吗？” 以靳时雨讨厌大小姐的程度，就算是被迫说谎也一定会给她留下痕迹以便给大小姐找麻烦。 等下次见到，她一定要问靳时雨。 如果是假的…… 明鹤暂时不想去细想那背后代表着什么。 她毫不在意地覆上明鹤的手，带动着她放回到刚刚的地方。 “我们都是女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时候我们还一起洗过澡呢，鹤鹤又没必要顾忌什么，对了，今晚回去久违地一起洗澡吧。” 明鹤绷着脸，把她按回自己的座位，留给她一个冷酷的背影。 都这么大人了，还要一起洗澡就太奇怪了。 听到上课铃声响起，裴金玉才熄了继续骚扰明鹤的心思。 先是把反复进出黑名单的靳时雨放出来，让她管好自己的小前桌，别有事没事总来打扰她和明鹤。 裴金玉盯着明鹤坐的端正的背影，托着腮在半空中用指间的笔一点点勾勒出眼前少女的身影。 不能着急。 要慢慢来。 忍住，忍…… 忍个屁，她今晚就要爬床！ 不久之后收到了靳时雨的消息，裴金玉抱着看垃圾短信的心态眯着眼打开。 果不其然。 【假设啊，我是说假设，你知道有一个同性正在追求你，虽然她长的挺可爱的，性格也特别好，特别善良体贴，但是你其实就当这人是朋友，毕竟你也不是女同对吧。】 【然后呢，这个人之前对你特热情，路上碰到离得很远都要跑过来和你笑着打招呼，之后又突然变得冷淡，话都不怎么和你说了，也不对你笑了，还故意告诉你她给别人送了东西，这是不是就叫欲擒故纵啊？如果你太主动是不是就落入对方的圈套了？还有，如果是你，你觉得受到冷遇的这个人现在该怎么做才好？】 【避免你误会先提前说一句，这是我帮我一个朋友问的，她真的很苦恼，听说你比较有经验，你帮她分析分析呗？】 【为了方便你分析，我再给你讲讲我这个朋友和她追求者平时相处的细节balabala……】 一条条密密麻麻的文字消息让裴金玉本就眯着的眼睛直接闭上了。 拉黑，退出界面。 靳时雨在解题解到激情四射的数学老师的课堂下偷偷摸摸打字，终于把一条很长很长的消息编辑好发了出去。 如果现在是黑天，此刻她的脸上一定泛着绿光。 活动了下有点酸的手指，期待地发送完消息的靳时雨半天没等到回复，狐疑地往上翻了一下，然后在消息框前面看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她的表情骤然扭曲- 上了晚自习，又回到宿舍洗漱之后，明鹤吹干头发躺在床上已经是十点。 她拿起手机正在看晚上奶奶发的消息，说她今天都做了什么，还发了今天吃的菜的图片。 看着奶奶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明鹤不自觉露出一点温柔的笑容。 裴金玉裹着浴巾走出来，看到对着手机笑得让她很不安的明鹤，疑心病犯了，小跑几步扑上去瞥了眼屏幕。 还好，是奶奶。 裴金玉慢慢勾起嘴角， 明鹤面对压在自己身上的重物，一开始还没怎么在意，只是把手机放在一旁，然而或许是浴巾系的太松，又或许是她们打闹的动作太大，总之她现在一低头就能看到大小姐走光了。 白皙的，柔软的，丰满的弧度此刻就毫无防备地抵在她身上，只隔着一层略微潮湿的浴巾。 明鹤撇开眼，“大小姐，浴巾掉下来了。”裴金玉当然不会乖乖听话，伸手把明鹤的脸转回来，“鹤鹤，你到底在害羞什么呀，我们不都是女孩子嘛，还是说……” 她刻意拉长了尾音，强迫明鹤和她对视。 “还是说鹤鹤其实就是喜欢女生，所以看到女生的身体会感到不自在？” 刚从浴室走出来的大小姐带着潮湿的热水汽，只是和平时不同，是她十分熟悉的柠檬香气，但惯用的玫瑰乌木香似乎藏在柠檬香气深处，从更深处透出来。 明鹤蓦然回神，发现了不对劲：“大小姐今天用了我的沐浴露？” 裴金玉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更自然地贴近：“对呀，现在我们闻起来是一样的……不许转移话题，鹤鹤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明鹤顽强地在大小姐的钳制下扭过头，避开那一片让她莫名脸红的温软。 “有些人就是会对看到同性的身体感觉不自在的，很正常的！至于性取向，在没有任何喜欢的对象的前提下我也不知道。”她为自己据理力争。 “鹤鹤说的话好奇怪，怎么会不知道呢？难道从小到大鹤鹤都没有过有好感的人？” 裴金玉不肯放过这个说不定能让关系转变的机会，跨坐在她身上俯身逼问。 明鹤不得不伸手帮大小姐把岌岌可危的浴巾拉上去，尽量不碰到她的皮肤，又思考了很久，摇了摇头，真挚的目光对上非要得到一个答案的裴金玉。 “要这么说的话，目前好感最高的，除了奶奶，大概就是大小姐你了。” 大小姐愣了几秒，突然整个人趴进她怀里，一动不动。 明鹤也僵住了。 因为这一下刚好把她刚刚还在兢兢业业扶着浴巾的手压在自己和大小姐那片温软之间。 罪恶的手掌被柔软温热的触感包围。 第34章 “……压到了。…… “……压到了。”她一动不敢动，让那只手彻底脱力。 明鹤甚至没加大小姐的称呼前缀，由此可以见得她有多慌张。 大小姐的声音有种微醺感，半晌才慢吞吞地说话，只是头依然不抬。 “什么？” 明鹤严重怀疑大小姐那杯奶茶里含有酒精。 微微沙哑的声音贴着她耳边响起，连慢半拍的反应都像是喝醉了……做的事也奇奇怪怪的。 “手，压到了。” 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脏跳动先开始变快，只知道现在二人的心跳逐渐合拍，同步。 “哦。” 裴金玉微微抬起头，看到表情冷淡的少女散着一头乌黑长发，左手被压在两人之间不敢使劲，眼皮耷拉，漆黑长睫低垂着，让她看不到那双镜子般干净，能映照出旁人内心污秽的眼眸，只是少女耳根的一抹绯红有逐渐扩大的趋势，让人窥见到她内心并不如外表看起来一样平静无波。 还不够，想要把干净的东西彻底弄脏。 她慢慢勾起嘴角，狭长深邃的桃花眼中一片潋滟水光。 “没关系啊，反正很舒服。” 明鹤有点生气，虽然这个年纪确实是到了启蒙时期，但是听到大小姐用这么无所谓的语气说出来，她除了生气还有担忧，“大小姐要爱护自己的身体，不可以因为那种舒服就，就让别人……”话说到一半直接被裴金玉打断，“没有别人，鹤鹤，没有别人能碰我，除了你。” 明鹤终于转过脸，看到了一脸认真地注视着自己的大小姐。 两人挨的极近，呼吸交缠。 大小姐修长纤细的腿像是灵活的蛇，慢慢钻入她无敌的被子结界里，一点点缠上她的，暧昧地摩挲。 “你好热啊，”裴金玉笑的像是志怪传说里吸人精气的妖精，桃花眼紧盯着眼前即将落网的猎物，不动声色地靠的越来越近，“我刚洗完澡，身上比较凉，要不要……摸摸我降温？” 大小姐身上确实比她要凉，而且很滑，哪里都很软，像是抱住了一团柔软有弹性的棉花…… 黑发少女像是被蛊惑了般伸出手，伸向上方少女的侧颈缓慢摩挲，那层薄薄的皮肉触感细腻微凉，能摸到她皮肉之下的筋骨，以及跳动的愈发激烈的脉搏。 那张精致昳丽的脸在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下浮现出一种异常的柔软，总是高挑的眉峰也柔和下来，半阖的桃花眼中若有若无的水光破碎，仿佛一株主动收起了枝干上刺的蔷薇，只留下惊艳的美和旖旎的万种风情，向眼前这位唯一的观赏者主动摇晃花瓣，散发着甜美诱人的香气。 感觉空气变得稀薄而炽热，原本恰到好处的温度现在却让她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望无际的沙漠，喉咙被高温烤的干渴发涩。 明鹤怀疑是空调坏了。 大小姐没有彻底吹干的发丝上的水珠缓慢滴落，落在她发热的皮肤上总算带给她一点清凉，也唤回了一点涣散的神智。 “不用了，谢谢大小姐。” 她一把扯住自己被子的两个角向上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起来把跨坐在被子上的大小姐整个包好，就像是一位精湛娴熟的手艺人在包一个不安分的手抓饼。 裴金玉正得意于她对明鹤的诱惑力，还有今晚说不定会大有进展的兴奋期待，却在下一秒被充满了明鹤气息的被子笼罩住，此中情绪落差和气急败坏想杀人的心情大概只有本人知道。 把走光的大小姐包裹的严严实实，然后在大小姐惊愕之后的挣扎之下，冷酷无情地把她按在自己床上，顺便拿着吹风机把现在动弹不得的大小姐最后一部分潮湿的发尾吹干，把大小姐床上的被子抱到自己床上。 “今晚我们就先这样睡吧，晚安。”明鹤站在大小姐床边，顶着她炙热的眼神把少女凌乱的头发梳理好，又关好灯才回到了自己床上，强制清空大脑，一秒入睡。 她明早还要早起训练。 气不过的裴金玉好不容易挣脱了被子的束缚，不信明鹤居然在刚刚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能这么快睡着，结果来到明鹤床边发现她真的已经呼吸平稳地入睡时，内心的错愕和绝望促使她做出了之前一直想但因为怕明鹤察觉出什么一直强忍着没做的事情。 大小姐一夜无眠，复盘着今晚到底哪一步出了问题。 最后得出结论，她没有任何问题！完全是明鹤不行！ 第二天四点半准时起床的明鹤，看到了睡的很沉的大小姐，欣慰地把被子给她盖严实，然后轻手轻脚地洗漱后出门。 柳初月因为昨晚越想越兴奋，几乎也是没怎么睡，眼看快到时间就一溜烟窜下楼，本以为明鹤不会这么早来，她还可以去买个早餐回来慢慢等她，结果就看到楼下似乎已经站了一会儿的明鹤提着早餐正在等她。 听到声音，黑发少女抬眼看向她，一双冷淡凤眸慢慢柔和下来。 “师父早，我带了早餐，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多带了几种。” 多亏了裴夫人每次都会很阔气地在她的饭卡里充三年的钱。 柳初月闻着自己从来不会去的高级食堂早餐的香气，感动的口水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徒弟啊，你可真是！真是一个好徒弟啊！”馋哭了的柳初月语言系统紊乱中。 两人来到训练的地方，吃完早餐休息一会儿之后就开始训练。 “我看了，你现在身体基础还不够，所以前期主要是基础的体力训练，如果基础打不好后期就算学了也没什么用，只是个看着唬人的花架子，等到练的差不多了之后我再教你正式的柳家武术。”柳初月给她解释为什么没有直接教她。 明鹤认真地听完点点头，她本来也没想过要速成，不如说柳初月这种严谨的态度让她更信服了。 “不过……”柳初月迟疑了一瞬，但还是抵不过好奇心的驱使，“你脖子上那个地方是被蚊子咬了吗？都这个温度了居然还有蚊子啊。” 明鹤不解，于是对着柳初月递过来的小镜子照了一下。 接着她就一眼看到了脖颈偏下的位置上，有一个十分显眼的红色痕迹，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 “可能是吧，昨天晚上应该还没有的。” 她昨晚洗澡的时候照过镜子，当时确实还是没有的，这么显眼的痕迹，而且还就在正面，就算她视力再不好也不应该注意不到。 不过，似乎不像是蚊子咬的。 明鹤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开始和师父一起跑起了圈。 回到教室，明鹤就看到了看着她笑眯眯的大小姐。 怎么回事，昨天她做了那种事没由着大小姐的恶作剧来，她还以为大小姐一定会和自己生闷气，但是现在看起来心情居然还不错的样子。 明鹤脑子里又想起来昨晚被自己强行忘记的记忆。 脸上又有点发热的趋势。 大小姐的恶作剧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居然做出那样的事。 裴金玉盯着明鹤修长白皙的脖颈上那个昨晚由自己制造的吻痕，很显眼，所有人几乎都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 “大小姐，昨晚宿舍是不是有蚊子啊？” 她可爱的鹤鹤，脸上全然是对她的信任和不设防。 也多亏了这次冒险的尝试，她有了“鹤鹤睡觉相当沉，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被吵醒”这一大发现。 裴金玉走过去，手指在那枚吻痕上反复摩挲，“嗯，可能是有蚊子，好可怜啊鹤鹤。” 明鹤不明所以，“啊，倒也还好，只是蚊子而已，大小姐没被咬到吗？”裴金玉用一种让她有些发毛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又说了句更让她一头雾水的话，“是啊，那要看那只笨蚊子什么时候开窍了。” “今天训练的怎么样？”裴金玉转移话题，让明鹤忘记了追问。 “嗯，师父果然很专业，虽然只是跑步但也教了我很多方法。” 裴金玉看着明鹤难得兴致勃勃地给她讲早上的训练，频频夸奖柳初月有多好，心里顿时又有点不平衡，忍不住打断：“你这么努力训练是为了什么啊？平时在我身边又不会有什么危险。” 明鹤话头一顿，看着无法理解的大小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因为我想，万一真的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变厉害的我就可以保护大小姐啊。” “我不想让你受到一点伤害，想让你感到幸福。” 明鹤真诚又自然流露出的情感让大小姐感觉到耳边突然一阵轰鸣。 裴金玉看着她，然后就这样僵住了。 随后像是被煮熟的螃蟹或是小龙虾，白皙的皮肤飞快变红，露出来的天鹅般漂亮修长的颈部也透着羞赦的红。 “大小姐？” 明鹤不解地看着自己正说着话，大小姐却突然红着脸趴在桌子上，不管她怎么叫都不肯起来。 太过分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 每一次都在她完全意料不到的地方说出这种让人无法不心动的话。 裴金玉觉得就算以后明鹤不断拒绝自己，大概她这辈子也没办法放手。 好喜欢。 第35章 大小姐沉默的时…… 大小姐沉默的时间太长，让明鹤紧张起来：“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虽然看不到脸，但是从发丝间冒出一个尖的耳朵和衣领处露出来的脖颈肌肤都在瞬间变得通红。 裴金玉坚决不肯抬头，声音沉闷道：“没有。” 她伸手精准地找到明鹤的手，攥住。 “什么都不用，只要这样待一会儿就好。” 明鹤感觉大小姐手掌的温度很正常，应该没什么问题，便歇了去校医室的念头。 “鹤鹤，”过了半晌，直到上课铃打响，越来越多人回到教室，明鹤突然听到大小姐轻声叫她的名字，“你说想让我幸福，但如果说我为了想变得幸福而骗了你，你知道真相之后会原谅我吗？” 明鹤没有回答，她正在思考。 裴金玉等待着她的回答，心跳都变得滞涩不安。 说实话，她本以为明鹤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会”的。 “关于未知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去给你‘一定会原谅’的承诺，但是只要大小姐感到幸福，我也会感到幸福。” 裴金玉感受到有一只手用轻柔的力度抚摸她的鬓发，耳尖被发丝摩擦的有些发痒，她不由得微微动了动。 随后那只手便像是听到了她内心的话一样，帮她拂去那缕落下的发丝。 “所以大小姐骗了我什么呢？” 明鹤含笑的声音在很近的距离响起。 裴金玉否认三连：“不是，没有，这只是一个假设啦，你怎么会这么想？” 明鹤发现了大小姐偷偷看过来的视线，不由得轻笑。 少女的笑声像是夏日一杯加了冰块的新鲜柠檬水，清爽冰凉，喝一口，细细的冰碴就在齿间迸溅开，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明朗轻快，让人打从心底感到放松。 裴金玉盯着她的笑容发愣，心脏被细细密密的电流充斥游走，反复激起一片片无法言说的快感，单纯的喜欢和爱好像并不能概括她此刻的感情。 她的宝贝是世界上最好的宝贝。 她想保护她，又想玷污她，想摧毁她。 她害怕自己无底洞的欲望让宝贝受伤，又害怕有一天内心的丑恶暴露让宝贝离开自己。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无穷无尽的烦恼痛苦和越来越多的爱意欢喜纠缠在一起，让她愈发看不清前方迷雾之后的路- 无意识盯着前面坐的不动如山的少女，靳时雨不自觉咬起了手指。 这是她从小就没改过来的坏习惯，一有什么感到焦虑的事情就会咬手指。 最近柳初月和她说话的频率直线下降，不仅如此，连态度也没之前那么热情了，之前还一口一个腻腻歪歪的“雨雨”，就算不让她那么叫也不听，但是现在却改成了生疏的“靳同学”。 也不对她像以前那样笑了。 拜她所赐，靳时雨最近玩也玩不好，睡也睡不好，满脑子都是柳初月的态度为什么能变得这么快。 “今天也不上晚自习吗？” 看着柳初月在下课铃声之后迅速收拾书包要走的样子，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太主动，不然就会变成女人的玩物的靳时雨终于没忍住，主动开了口。 女孩似乎没想到靳时雨会和她说话，回头瞥了她一眼，脸上是礼貌性的微笑点点头：“嗯，再见，靳同学。” “不是，我也没多感兴趣，就是有点好奇……那你的数学怎么办？” 柳初月脸上终于有了点发自内心的笑：“徒、明鹤数学成绩也很好，她会教我的。” 靳时雨故作松弛地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转笔转的飞起，假装不经意地露出自己新打的耳洞和自以为酷的要命的蛇形耳饰。 “啊，是这样啊，没想到你们俩最近关系挺好的，明鹤她数学比我还好吗？啊，不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因为你知道的，我最近报了数竞，虽然结果还没出，但是不出意外大概能拿个第一，到时候给你看看奖状，但是我当时好像没在考试的时候看到明鹤啊……” “哦，是吗？明鹤最近很忙的，可能是没报名。”柳初月收拾完书包打算走了。 眼看柳初月对她说的话没什么反应，面对她炫酷的耳洞也没有任何赞美，靳时雨绞尽脑汁又找到了另一个角度。 “不过裴金玉没找你麻烦吗？她那人可小心眼了，你和明鹤走太近小心被她报复，她做事可狠辣了！”靳时雨说到最后语气都带上了点吓唬小孩的忽悠。 柳初月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没事，我很厉害的，我走了靳同学，下次再说吧。” “那一起吃个饭总行吧……” 靳时雨看着她的背影，做了半天心理斗争说出的后面那句话直接被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中。 靳时雨抿起唇，把今天出门前选了半天才选出来的耳钉泄愤般动作粗鲁地取下来，耳垂红了一片，又在路过的人惊愕的目光下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憋屈个什么劲。 “靳大小姐，走啊，不去吃饭跟个垃圾桶较什么劲呢？” 白诗跟一群人走过来，一打眼就看到和人群格格不入的靳时雨，和其他人说了什么就脱离了小团体径直走过来。 靳时雨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不吃，气都气饱了！” “神经病。”白诗家的产业属于政府一直大力扶持的高新产业，主打一个自主研发，虽然和捧着靳时雨的大多数人不同，她和靳时雨纯粹是兴致相投的狐朋狗友。 “又是和你那个小前桌有关吧？”白诗就奇了怪了，这位和裴家那位怎么都愿意和圈外人交朋友，难道这是什么新潮流？ 更奇怪的是，明明就是交朋友，这两位倒好，搞得跟处对象一样腻歪。 靳时雨没说话，白诗一看她这副梗着脖子的别扭样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行了，别装了，快跟我说说，又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不说她对你是欲擒故纵吗？但是我看最近她好像一直没怎么跟你说话吧，这也是你说的欲擒故纵的一环？” 苍天可鉴，她真的是以客观的学术角度问的，但是不知怎的靳时雨就像是被戳中雷区了一样跳脚，气急败坏地骂了她一堆。 虽然的确是出于八卦心理，但白诗好心帮人分析还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再好的脾气都得生气，“滚吧滚吧，我就多余问你，怪不得柳初月不愿意搭理你，就你这种狗脾气……呵呵。” 有这时间还不如一开始就和他们一起去吃饭有意义。 白诗懒得搭理眼前颓废的好像被大雨浇湿的狗一样的人，抬脚就去食堂了。 靳时雨更丧了，饭也没吃，闷头回到教室独自emo。 吃完饭来到约定的地点，柳初月已经看到了靠在墙边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天的少女。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知道这个时候的明鹤并不是在耍帅装酷，而是单纯的发呆而已。 看上去不好相处，实际上是个很温柔的人。 “徒弟！师父来辣！” 明鹤看着女主离得老远就背着书包蹦蹦跳跳朝她挥着手一路跑过来，像极了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猴子。 打断脑子里不敬的想象，她挥手回应：“师父晚上好。” 两人开始了惯例的热身，热身结束后柳初月开始教她柳家的独门秘籍。 明鹤认认真真地学着。 不拘泥于单纯的拳法或是腿法这种单一的技能，而是全身都可以当做武器，还融合了关节技的要领，还有更多复杂的东西……总之，如果真的能融会贯通，感觉真的可以做到一打十。 柳初月看明鹤才学了这么久就已经有模有样的动作，十分欣慰，虽然她自己确实是个天生的武学老师，但明鹤自身的天赋也占了很大一部分，至少她以前在自家武馆鼎盛时期，也从来没见过以这种恐怖的速度进步的学生。 不愧是她一眼看中的徒弟，天赋仅次于她！ 柳初月已经完全忘记当初是因为明鹤毛遂自荐，才能出现这段师徒关系的了。 教学时间结束，柳初月想起今晚放学时和靳时雨的对话和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对明鹤说：“徒弟，师父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我其他科还好，就是数学很差，不管怎么学成绩都提不上来，听说你成绩很好，所以说能不能……” 之前有她姐她才能不被数学拖后腿，再加上初中数学本身就比较简单，但是高中数学和初中的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了。 柳初月想到前几天她听完数学课自以为开窍了，结果回头做课后练习题又被血虐。 为什么和老师上课讲的东西完全不是一个难度啊！ 明鹤很干脆地点头：“没问题，那就周末在学校图书馆见吧，先从作业开始，之后针对师*父的弱项我可以推荐习题，重点训练，高中的数学其实很套路的，只要找到规律多做几遍就好了。” 柳初月在这一刻，看到了明鹤身上散发出的学霸之光。 “谢谢徒弟！” 明鹤顿了顿，又提了一个要求。 柳初月爽快点头。 而回到宿舍后，在大小姐的死缠烂打下把和柳初月的对话复述一遍的明鹤，毫不意外地看到裴金玉不爽的神色。 以及…… “周末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平时训练就算了，周末还要从她身边抢走鹤鹤？ 呵，靳时雨那个没用的废物。 明鹤还没来得及说其实本来她就和柳初月说了要带大小姐一起去的，就看大小姐表情一会儿狰狞一会儿阴暗的样子，看起来很忙。 有点好笑。 明鹤默默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第36章 两人换衣服一般都是…… 两人换衣服一般都是在各自的卫生间换的，但偶尔也有赶时间而直接在床上换的时候。 但明鹤觉得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定时间，不需要这么赶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起床之后就坐在床上脱起了衣服。 明鹤余光注意到这一幕就立刻收回眼神，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然后站起来拿着衣服想去卫生间换。 “鹤鹤……”听到大小姐幽幽的声音，明鹤察觉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她斟酌了一下，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扣子挂不上，帮我嘛。” 裴金玉脱下睡衣，雪白的肌肤包裹在被子里，像是贝壳里被保护的柔软贝肉，她背对着明鹤，内衣松松地挂在肩上，似乎是试过很多次了，洁白无瑕的背部出现了几道红色划痕，像是雪地盛放的红莲，毫不设防的姿态又能让人生出对她做出更多过分的事情的黑暗想法。 而明鹤看到这一幕，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样会着凉。 她顾不上那点莫名的羞耻，眼神紧盯着大小姐纤薄光洁的后背，走过去就帮她扣好，本应该是简单的事情。 但因为裴金玉动了一下，明鹤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中间深凹进去的那条脊柱线，肌肤泛起一片浅淡的粉。 少女向前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让人听了耳热的小声呻吟。 “鹤鹤，别这样……”她一只手扯起被子挡在身前，转头抬眼看向明鹤，眼中甚至漾起一点泪花，一派楚楚可怜的气质。 明鹤冷眼看着大小姐戏精附身，不知道又在演什么奇葩戏码。 随手拿起旁边的衬衫给大小姐披上。 “好了，别玩了，快点换衣服。” 美**惑再次失败。 裴金玉不开心地在明鹤监督下一点点扣上衬衫的扣子，又趁她拿着衣服转身去卫生间时扑过去抱住她的腰开始撒娇。 “鹤鹤～别走嘛，就在这里换嘛，我刚刚都给你看了，鹤鹤却不给我看，一点都不公平！” 她偷偷摸了摸明鹤细窄的腰线，好细，又贴在她身上猛吸一口，好香。 明鹤被她缠的没办法。 “知道了，先放开我，再耽误下去就要迟到了。” 明鹤背对着大小姐脱下睡衣，在大小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迅速穿上运动内衣。 “这样就可以了吧。”明鹤穿上衬衫，从下到上扣扣子。 大小姐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明鹤一抬头，看到裴金玉低着头走过来，把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手指轻轻戳了戳。 “有马甲线……” 明鹤往后退了一步，直接坐在自己床上：“对，这段时间一直在和师父一起锻炼，体能上去之后逐渐就有了。” “大小姐也想要的话，也要锻炼才能有……” 她还想练出腹肌。 裴金玉紧盯着那截柔韧的腰，内心不知是惆怅还是快乐。 以前鹤鹤这里是一团软肉，摸起来真的很舒服，很有幸福的感觉，她最喜欢摸这里了，可惜鹤鹤不太喜欢让人碰这里。 不过现在虽然软肉变小了，但是有了漂亮的马甲线，好性感…… “好了，快点去穿衣服。” 明鹤把人抱起来放回床上，像是抱起一只大娃娃一样轻松。 果然，跟着师父练习，连臂力都增长不少。 公主抱。 想要。 裴金玉就以这样的姿势顺势坐在床上，仰头看着明鹤，“鹤鹤，等会儿就用公主抱这样抱着我去图书馆好不好？” “大白天说什么梦话呢。” 明鹤回去继续穿裤子，收拾好之后顺便帮大小姐穿衣服。 裴金玉放松的像一块被太阳晒得松软的面包。 “以后也会这样帮我吗？” 明鹤听到大小姐这样问她。 “会啊。”她在一瞬间思考了很多，决定敷衍。 裴金玉嘴角还没勾起来，就听到了她的后半句话。 “就算大小姐以后结婚了，需要我的话我也会去帮你的。” 大小姐的回复是愤愤扔过去的一个小鸭子玩偶。 “笨死了！”裴金玉嘴角下垂，听到明鹤话语中那份把自己排除出她的未来的语意，心情突然变得很差。 明鹤没接也没躲，干脆就这样站着被打中。 以她对大小姐的了解，这一下要是躲掉了，说不定会让她更生气。 “为什么不躲啊，有没有打疼你？” 裴金玉见她不躲，又皱起眉走过来轻轻揉她被打中的地方。 一个柔软的棉花玩偶，就算用再大力气也不会很疼的吧。 大小姐的心思大部分时间真的很好猜，有时候却又很难猜。 明鹤垂眸看着大小姐嘟嘟囔囔说着对不起的别扭样子，突然有些怔愣- 虽说是景英的图书馆，但其实是在学校外部，为了方便走读学生周末入馆。 柳初月这还是上了高中之后第一次来到这座作为现代建筑艺术典范曾上过电视的图书馆。 不愧是贵族高中，如果不说，她大概会误以为这是一座教堂。 采光充分、富丽堂皇的设计，宽阔到让人感到空旷的场地，极高的壁画吊顶，一列列整齐排列的红木长桌椅，以及最深处占据了几乎一整面墙的彩绘玻璃窗，每扇窗户上的图案不同，阳光照进来时就会在大理石地砖上映照出奇诡美丽的光影，将地面分割成一个个漂亮的格子。 她和徒弟说了要是提前到了就直接进去，不用等她。 柳初月走进肃穆安静的图书馆，动作都不自觉放轻了，向图书管理员展示了自己的景英学生证之后问了学生自习室在哪里。 图书馆需要保持安静，但是学生自习室是单独的一处房间，可以小声说话。 “大小姐，在图书馆要保持安静。”明鹤想把大小姐的手拿下去，却被得寸进尺地连手都被缠住。 “别那么小气嘛，让我摸摸又不会掉块肉。” 就算吃完早饭也没有鼓起来多少，好自律的鹤鹤。 裴金玉专心丈量着少女的腰，果然好细，和她的不一样，更有韧性。 和以前的可爱不太一样了。 她又想到了早上看到的马甲线和流畅的手臂、后背的肌肉线条，薄肌好性感。 越想脸越热。 打开门，柳初月一眼就看到了在没几个人的自习室还要紧贴在一起的两人。 这两人穿的居然还是很像的衣服，都是里面款式稍有不同的衬衫，外面则是美拉德配色，只是明鹤穿的是格纹无袖毛衣配领带、深色长裤，裴金玉则是宽松的米色羊毛衫和浅棕长裙。 很有秋天的感觉。 唯一有点违和的是裴大小姐胸口的小黄鸭胸针。 搞什么，闺蜜装吗？ 就这么怕她把明鹤抢走啊。 柳初月在这个时候，对裴大小姐对明鹤的占有欲总算有了粗浅的认识。 而更重要的是，她高岭之花的大徒弟对上身边那个恨不得坐在她腿上的小妖精似乎也有些没办法，见大徒弟没有强烈抵抗，小妖精又继续对她上下其手…… 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仙人和沾满红尘试图把仙人一起拉进堕落之道，为此使出魅惑的千年大妖。 平时表情并不多的明鹤居然对裴金玉露出了带点纵容意味的无奈，这让柳初月大为震撼。 这个时候，需要有人站出来阻止这场堕落。 “师父，早上好。” 明鹤先看到了从门口走进来的少女，率先打招呼。 而身边的大小姐丝毫不为所动，旁若无人地继续和她贴贴。 难道是因为气温降低了，导致大小姐更喜欢朝着热度高的地方贴近了吗？ 但明鹤自认自己不是那种小太阳的体质。 “那我们就开始吧，师父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问我，学校的作业我基本已经写完了，所以不用担心会打扰我。” 明鹤随手拿出一本书，翻到上次看到的书签那里。 柳初月拿出作业连连点头，内心充满感激和敬佩：“好，今天就麻烦你了。” 这就是学霸的从容吗？ 好帅！ 明鹤抬手把大小姐稍微扶正一点，免得一会儿从椅子上滑到地上去。 柳初月偷偷窥着传闻中小心眼又手段狠辣的裴大小姐毫不反抗，乖的像个洋娃娃一样任她帮自己坐好，又整理几下乱了的衣领。 正当她以为传闻只是些谣言，裴金玉只是个对朋友的占有欲比较强的缺爱大小姐的时候，却突然被裴金玉朝她转过来的眼珠，以及眯眼时的低气压警告吓到。 这位感觉靠着气势就可以杀人了。 刚刚还安分坐在明鹤旁边托腮专注地盯着她的裴大小姐突然转头看过来，对她挑衅地扬起一边眉，做出口型： 【别和她太亲近】。 恐怖。 柳初月暗自感叹完就立马低头投身于未知的数学海洋之中。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这两个大概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这个当师父的可是很识相的，不会掺和进两个人的事情之中。 明鹤翻着书，回想着剧情。 说到图书馆，好像原剧情中也有和图书馆相关的剧情。 为了男女主能谈恋爱，原剧情中女主虽然其他科都很优秀，唯独数学是短板，而男主作为全科全能的高冷学霸校草当然就可以担任辅导女主数学的重任。 而图书馆就是两人感情升温的一个重要场合。 在人很少的自习室，因为不能大声说话，所以就有了亲密的耳语，坐的很近之后顺理成章的肢体触碰…… 嗯，很合理。 不过因为她和女主之间关系的转变，这个剧情应该也被她成功破坏掉了。 而且，男主今天也没有来图书馆。 刚想到这里，就看到了一个偷偷摸摸走进来，戴着帽子和墨镜，浑身上下都写着可疑的身影。 有点眼熟。 第37章 【你前桌在校图…… 【你前桌在校图书馆。】 靳时雨正在家里无所事事地躺着，收到裴金玉的消息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终于被这位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这条短的可怜的消息上面，还有之前她未发送成功的消息前面一个触目惊心的红色感叹号。 以为告诉她一个她一点都不在意的消息就能抵过之前拉黑她的罪状吗？ 裴金玉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原谅她吗？ 靳时雨扔下手柄，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起来。 好吧，那她就勉为其难原谅她。 靳时雨嘴角不自觉上扬，一溜烟跑到衣帽间开始选出门的衣服。 又从一堆琳琅满目的饰品里挑了半天，总算勉为其难地挑出了比较满意的。 走下楼，逮着一个人就问“我今天这身怎么样”非要等人家把全身都夸完一遍之后才满意离开。 然而走到门口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拿了帽子围巾，又匆匆忙忙拿了副老妈的墨镜戴上。 门口的佣人默默想：大小姐这副打扮到底是要去干什么啊？ 只有围观了全程的靳母懒得看自家女儿的蠢样，被顺走墨镜也没说什么，此刻一语道破天机：“思春了吧。” 倒也不必这么直白。 女佣正帮靳母捏肩，闻言一直稳的一匹的手不明显地顿了一下。 靳时雨遮遮掩掩地走进图书馆，要不是图书管理员反复核对了她围巾下的脸和学生证上的照片无误，大概进不来这个门就要被保安当做什么可疑人物抓起来。 一进门，靳时雨就看到那三个坐在一起，又各自有着各自距离感的人。 明鹤坐在中间，左边是恨不得挂在她身上的裴金玉，另一边是对着习题皱着眉，时不时咬笔思索的柳初月，尽管被裴大小姐在明鹤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瞪着，但依然顽强地向明鹤那边靠拢，问着什么问题。 靳时雨悄悄坐在角落一个能完整观察到这三人，主要是柳初月的位置，然后随便抽了书架上一本书，放在眼前立起来挡住脸。 虽然没做什么亏心事，但不知为何靳时雨就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周末还跟到了学校图书馆。 “徒弟，这道题能……”柳初月假装看不到裴大小姐能杀人的戾气。 明鹤讲着题，似乎终于感觉到了什么，总觉得后背有点冷飕飕的，但往后一转头，看到的却是笑容温温柔柔的大小姐。 今天意外的很安分。 明鹤欣慰地微微扬起嘴角，在大小姐期待的目光下又习惯性抬手摸了摸大小姐的头。 一回头，就看到了柳初月复杂的眼神。 果然裴大小姐变成现在这样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徒弟宠出来的吧。 明鹤后知后觉有点尴尬地抿起唇。 随即决定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开始给柳初月讲题。 靳时雨在一旁看着柳初月和别人有说有笑，心情逐渐从一开始怕被发现的忐忑不安变成了烦躁不爽。 怎么和别人能笑得那么开心，到自己这里就变成一声声冷酷无情的“靳同学”了！ 但是吧…… 她小前桌笑起来像朵楚楚动人的茉莉花。 靳时雨不由得盯着她微笑的侧脸开始发呆。 裴金玉本来给靳时雨发消息就是想让她赶紧过来把人带走，别耽误她和鹤鹤的图书馆二人世界，结果这傻逼来了就只知道盯着别人看，跟饿了几个月的狗见到肉骨头似的。 看了半天她依然没有任何想要行动的意思。 怂货。 靳时雨突然感觉到手机一阵震动，连忙低下头关了静音，悄悄看柳初月有没有发现她。 见她没有被发现，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裴金玉：【赶紧把人带走！】 靳时雨看到这条消息不禁咬牙切齿，你说的倒是轻松，但她一个走读生到底要怎么解释自己周末还要特意从家来学校图书馆学习啊？她有什么理由能把人带走？ 她又不是热爱学习到周末也要特意来学校学习的书呆子。 怎么办？ 裴金玉看到那个可疑人影终于站了起来，翘了翘嘴角，总算不是太没用。 然而当她以为靳时雨终于要开始行动时，却看到那道身影转身向洗手间走去。 ……先去洗手间冷静一下吧。 靳时雨假装没看到手机上不断弹出来的对话框，她也不想知道其中的内容。 只是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人总要面对现实的。 靳时雨面对镜子把自己的伪装一一摘下来，露出一双狭长上挑的狐狸眼，长眉薄唇，极具个性和艺术感的夸张造型耳骨钉十分吸睛，黑色choker把修长脖颈衬托的更加漂亮，出门前还特意涂了最近很喜欢的一支口红。 淡淡檀香木的香氛在打扫的十分干净的卫生间弥漫开，靳时雨决定在这里待一会儿顺便好好想想等会儿该怎么说才显得比较合理。 所以说为什么对她的态度转变这么快啊？明明她什么都没做……果然还是因为上次体育器材室的事吗？ 她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身上那股时髦叛逆的气质被这副苦恼的样子冲淡。 然而在她纠结徘徊的时候，洗手间的门被人推开，看到镜子前的她时脚步微微停顿。 “……这不是靳同学吗？” 柳初月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这位后桌。 而且好像还是精心打扮过的。 是来约会的吗？ “我，我不是……” 靳时雨被这突如其来的掉马吓得一激灵，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就慌慌张张地把帽子扣在头上，又手忙脚乱地戴围巾，却一个不小心又把放在洗手台上的墨镜弄掉。 柳初月走近两步，捡起那副之前在杂志上看过的好像很贵的墨镜，看她那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好心帮她戴上。 靳时雨因为这出乎意料的亲近举动愣住。 “……谢谢。” 柳初月和墨镜后那双眼睛对上，看到那双总是洋溢着精明和算计的狐狸眼瞪大后变得呆呆的样子，有点好笑。 “你生气了吧，”靳时雨突然就放弃了思考，自暴自弃地摊牌，“所以这段时间才一直不理我，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会做那种无聊的恶作剧了，你能原谅我嘛。” 柳初月感觉自己好像误入什么偶像剧拍摄现场，但是场景为什么是卫生间？ 虽然这里比不少公众场合打扫的都要干净，但它至少还顶着一个卫生间的名头。 柳初月这段时间过的十分充实，早就忘了之前被锁进器材室一晚上的事了，不知道这位看上去天天被众星捧月的大小姐怎么还在想那件事。 虽然确实是她有错再先，但是反正她之后也和她一起被关进去了，平时还一直给她讲题，算是两清了。 “我没有生气啊……” 靳时雨不信，“那你为什么最近都不和我说话了？你不用骗我，我都知道了，一定是因为那一次我让你感到失望了，所以你就不想和我好了。”她干脆把这段时间的纠结和低落全都直白地说出来，不想再去想之后会多丢面子之类的破事。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好像之前两个人有一腿一样。 柳初月听着靳时雨低头忏悔般絮絮叨叨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左耳进右耳出，在这时又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主意。 “我可以原谅你，但是有个条件。” 靳时雨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什么条件？” “帮我课后补课，就从现在开始。”虽然徒弟人很好，讲的也很好，但是那位麻烦的随身挂件实在是太影响她的学习热情了。 柳初月又眯起眼打量靳时雨，避免出现乌龙问了一句，“你今天是来约会的吗？如果是的话就从明天开始吧……” 靳时雨打断：“没有！没有和别人约会！我可以的，从现在就开始吧！” 柳初月笑了笑，“那就太好啦，对了，你洗手了对吧？”她来到洗手池前洗了洗手，因为刚刚喝饮料的时候不小心撒出来一点，所以才过来想洗洗手。 靳时雨不明所以地摇摇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仔仔细细洗干净手，用旁边的纸擦干。 她才不是上厕所不洗手的那种人！ 柳初月牵起她的手，扬起和之前别无二致的纯洁笑容：“那我们走吧？雨雨？” 还是作业帮用起来比较没负担。 不过看着被自己坑了还在真诚地说谢谢的靳时雨，柳初月并不存在的良心难得有点痛。 “腰不舒服，鹤鹤帮我揉一揉。” 明鹤挡了挡越来越过分的大小姐，低声哄道，“等会儿师父就回来了。” 裴金玉只好停下握着明鹤的手想要伸进自己衬衫下摆的手，闷闷不乐地把下巴抵在她颈窝上，慢吞吞蹭了蹭。 “隔着衣服帮你揉好不好？” “不要，那样没效果。”裴金玉蔫蔫地赖在她身上，如果不是直接碰到的话不就和普通按摩没区别了嘛，怎么让鹤鹤为她心动。 “……回去帮你揉。” “好哦。”大小姐不知满没满意，但是好歹算是安静下来了。 怎么感觉她对大小姐的底线越来越低了？ 明鹤陷入深思。 过了一会儿，师父回来了，顺便还带着一个有点眼熟的可疑身影。 有种在卫生间刷新了NPC的感觉。 明鹤看着打扮的桀骜乖张的靳时雨堪称乖巧地跟在女主身后，和她们打了声招呼后又开始一声不吭地帮柳初月收拾起了书本文具。 以前她是这种性格吗？ “今天谢谢啦，不过我刚好遇到了愿意帮我补习的雨雨，就不打扰你和裴同学的时间，我们去旁边坐啦。”柳初月终于看到裴大小姐第一次对自己露出好脸色。 像是在说“你总算做了件好事”。 靳时雨在旁边听到了从小前桌口中说出的这声阔别已久的昵称，突然有种这段时间困扰自己许久的烦恼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被解决的畅快和不真实感。 明鹤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来带大小姐来是因为大小姐成绩其实比她更好，有什么她答不上来的，就可以让大小姐教。 没想到大小姐反而成为了阻碍。 “抱歉，没帮上忙。” 裴金玉却开心的溢于言表，像是在推销什么畅销商品般说道：“靳时雨数学很好的，在整个年级也是数一数二，和柳同学关系还很好，一定没问题。” 明鹤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大小姐顿时静音。 只是冲她露出一个无辜又纯良的笑容。 柳初月也在一旁打圆场，明鹤叹了口气，又道了声歉。 柳初月表示完全没关系又挥手告别之后，就去拿自己之前寄放在图书馆柜子里的习题册。 本来因为是让亲亲徒弟帮忙，所以没想着把之前这些陈年旧题拿出来，不过既然现在对象变成了作业帮，那就不用客气了。 只是在临走前，明鹤看着旁边坐在新位置上挺胸抬头的靳时雨，却突然想到了之前的一件事。 “靳同学，请问你们那里最好的朋友之间会接吻吗？” 靳时雨被那一声“雨雨”叫宕机的大脑终于在明鹤身后裴大小姐的警告的视线下缓缓重启。 对了，她之前还答应过裴金玉，面对明鹤的疑问，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不假思索道：“对，在我们那里就是这样的，很正常。” 看着靳时雨总算没掉链子，裴金玉松了口气，继续含笑盯着旁边的明鹤，“你看，我都说了是这样的。” 回答的太快了，反倒有些奇怪。 明鹤盯着靳时雨，又看向身边面不改色的裴金玉，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怀疑之色。 “真的吗？” 柳初月在这时抱着一堆书回来了，看到徒弟和作业帮两人呈现出微妙的对立气氛，“怎么了？” 靳时雨沉默地站起来接过她抱着的一摞书，放在桌子上。 然后走到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柳初月面前。 柳初月眼看着靳时雨那双总是显出几分狡猾的狐狸眼闭的死死的，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碰到了。 一触即分。 作业帮亲了自己一口。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路边的小狗突然舔了一下一样，没有让她有任何羞涩，只有稍许讶异和奇怪。 对面那张带有攻击性的美貌的脸红成一片，搞得好像被强吻的人是她一样，让柳初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怎么说呢，幸好她们现在在自习室的角落，刚好有用来装饰的高大植物挡着，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靳时雨把柳初月挡在自己身后，调动自己浑身的演技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你看，我们都是这样的，这样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了吧。” “师父，你……”明鹤想要和她身后的柳初月真的没问题吗，但在这个时候被裴金玉拉住，“好啦好啦，我们也不要打扰她们学习啦。” 靳时雨此刻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很想趁热喝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迷迷糊糊就做出了这种可怕的强吻行为，更何况还是对刚愿意原谅自己的善良前桌。 她现在不敢回头。 柳初月对面露担心的明鹤摆了摆手：“没事啦，晚上见！” 训练本身就是一项需要持之以恒的事情，就算是周末也不能懈怠。 明鹤见女主依然笑眯眯的，看上去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便彻底放下了心里的怀疑。 “那我们先走了，师父加油。” “好！”柳初月笑着放下手，转头看到紧抿着唇表情紧绷，恨不得缩进地缝的少女。 “对不起，我……”靳时雨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纸，颤颤巍巍地递过去想让她擦一擦，只见对面少女原本粉色的唇瓣上沾上了她唇上的深色。 早知道今天不应该擦什么口红的。 靳时雨结结巴巴地道歉：“你听我说，这都是有原因的，其实是因为裴金玉那个变态捏着我的把柄，让我这么做的……” 都怪裴金玉！搞得她现在跟个变态一样！理由听起来也很奇怪，一点都不合理！ 靳时雨感觉有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稍稍用力逼得她不得不抬起头，温热的手指碰到了耳骨上冰凉的金属耳饰，让她的耳朵愈发灼热，“雨雨，别闭眼，看我。”她苦哈哈地想，如果她不照做会被打吗？ 她睁开眼，对上一双似乎能看透人心，清澈见底的杏眼。 靳时雨接连后退几步，不知不觉自己的后背已经靠在墙上，柳初月沉默地注视着她的时候有一种惊人的危险性和侵略感，让她愈发不知所措。 完蛋了，她小前桌肯定觉得她是变态，以后都不会对她笑了！ 陷入绝望的靳时雨听到她的前桌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和平时的腼腆温柔不太一样，让她的心跳有点奇怪，还有点脸热。 接着她就听前桌靠近她耳边，低声说：“雨雨，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靳时雨听到自己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不亚于原子弹爆炸的冲击力。 就算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脸有多红，表情有多蠢。 喜欢？一个和自己同性别的女生？还是一个以前她看都不会看一眼，最讨厌的平民？ 怎么可能！大白天做什么梦呢！找个镜子照照自己吧！你是什么家世我是什么家世？以为这是精准扶贫吗？再说，根本就是你对我心怀不轨，这都是你欲擒故纵想让我自投罗网的把戏！ 靳时雨很想这么说，事实上诸如此类的台词已经在脑子里盘旋两圈半了。 但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还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发出了自己都想狠狠打自己一巴掌的奇怪声音：“……喜欢。” “喜欢你。” 行了，满意了吧！没错，她靳时雨就是吃这一套，她自投罗网总可以了吧！ 听到这个回答和面前又闭上了眼一脸视死如归的少女，柳初月大为震撼。 所以说她拿的居然真的是偶像剧剧本《转到贵族高中后，霸道非主流后桌爱上我》吗？ 女主竟是她自己- 在走出图书馆时，明鹤却突然看到了一道令她感到错愕的身影。 那身影注意到她们之后还热情地挥挥手，乐颠颠跑过来打招呼：“你们也来图书馆学习了？” “你不是走读吗？怎么还来学校的图书馆？” 蓝泽掂了掂自己装满了书的书包，神情也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很想来学校的图书馆学习，感觉这里也比较有学习的氛围，不也挺好的嘛，你们也来学习的话干脆我们一起搭个伴呗！” “……你没看到我们刚从图书馆里出来吗？” 裴金玉露出嫌弃的表情，刚想再说些什么就注意到身边明鹤有些奇怪的神情。 图书馆的剧情。 对女主对学习的热情和认真抱有好感的男主开始主动接触女主，两人感情升温，约定好来到图书馆一起学习…… 她本以为在男女主已经没有什么接触的情况下，这段剧情不会再出现，但是男主还是毫无理由地来到了学校的图书馆。 明鹤从未如此真实地感觉到这个世界的虚假，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进入电影中的慢镜头，变得滞涩而笨重。 明鹤看到来往的路人，看到天空的漂浮的云，看到正在皱眉和男主说话的大小姐，看到大小姐澄澈眼眸中映出男主郁闷的表情。 如果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为了剧情而服务，那么现在似乎对男主并没有任何特殊感情的大小姐最后是否还是会按照剧情的惯性而爱上男主？ 于是她对大小姐之前所说的“不喜欢”打上了问号。 “怎么了鹤鹤？” 裴金玉注意到明鹤神色的恍惚，突然内心生出一阵不安。 明鹤被这声音从自己的思绪中拽出来，看到了两个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人。 “没事。” 蓝泽迅速瞟了眼裴金玉，对明鹤说：“你也别什么都惯着她，累了就要直接说出来。” 裴金玉第一次没有反驳蓝泽，把手贴上她的额头：“好像确实有点热，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明鹤不禁啼笑皆非，自己都没发烧，怎么可能摸起来发热：“谢谢你们的关心，但是真的没事，可能只是有点困了。” 裴金玉听闻像是赶鸡一*样冲蓝泽挥了挥手：“行了，你赶紧走吧。” 蓝泽撇撇嘴，看在明鹤的份上也没说什么便说了声再见就走了，留给她们一个孤独的学霸背影。 果然，只有学习才不会背叛他。 “我们回去吧。”明鹤主动牵起大小姐的手。 她的朋友很少。 如果以后真的有一天，大小姐说自己喜欢上了男主，那她大概会有点难受。 出于对最好的朋友的占有欲。 但她也会尽自己最大能力，帮助大小姐获得她的幸福。 出于对最好的朋友的爱。 和最初只是单纯的任务要求不同，她现在想要让大小姐获得幸福，和任务无关，而是她自己的想法。 第38章 裴金玉早上来到教室…… 裴金玉早上来到教室，就在自己的桌子上看到了一堆包装的花里胡哨的苹果，还有在前段时间已经消失了的信件和贺卡。 周围有几道若隐若现的视线，似乎在好奇她会怎么做。 平安夜。 楼内楼外也充满了圣诞节的气氛。 她没再继续看桌上那堆苹果，在其他人心思各异的目光下直接随手指了个人，让她把所有苹果和信都扔进了垃圾桶。 那人被裴金玉点到不但没有拒绝，反而喜出望外，仿佛这是一件天大的荣誉，手脚麻利地就把桌子清空了。 裴金玉嫌弃地啧了一声坐下，随后盯着前面空空如也的桌子发呆。 自从明鹤和柳初月开始，就天天早出晚归，让裴金玉低气压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明鹤和她解释了锻炼的目的之后才总算消了搞破坏的心。 不过这种时候还是很不爽。 她自己也揣着一个还没送出去的苹果。 好慢，鹤鹤什么时候来啊。 裴金玉望着窗外怔怔发呆。 天色阴沉的像是融化了一大堆棉花糖，雪花是从天而降丝丝缕缕的糖丝。 “大小姐，我都扔掉了。” 旁边突然有人凑过来，讨好地放轻声音，还特意模仿了唯一能被大小姐笑脸以对的明鹤的称呼和语调。 裴金玉没回头，只冷冷说了句：“以后别这么叫我。” 除了鹤鹤，她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 这个称呼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就让她格外讨厌，或者说除了明鹤以外的人她都很讨厌。 “那裴同学，既然明鹤这段时间不能帮你清理桌子，那我帮你好不好？” 女生蹲在桌子边，自以为裴金玉没看自己就注意不到，看着裴金玉的眼神毫不掩饰。 裴金玉听到这话终于屈尊降贵地转过头赏给她一点目光，垂着眸嗤笑一声，“你算是什么东西，想代替她？滚远点。” 女生脸色难看地站起来，没敢再说什么，在其他人嘲讽的眼神中攥拳灰溜溜走开。 裴金玉自小生活在名利场，对人的目光和语气中潜藏的情绪都十分敏感，也十分讨厌。 在看到女生眼中的那种熟悉欲望时，裴金玉顿时觉得刚刚被她碰过的桌子都难以忍受。 恶心。 正好这个时候蓝泽走进来，裴金玉直接站起来走过去指使他帮她换一套桌椅。 蓝泽虽然嘴上嘟嘟囔囔的，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去帮忙换了一套新的桌椅，一边干活一边还要哄自己，这都是为了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裴大小姐吵起来，破坏自己高冷学霸校草的形象。 裴金玉靠在墙边看着蓝泽像只工蚁一样勤勤恳恳搬桌子，下意识摸索着大衣口袋里包装好的苹果，塑料纸的手感略微尖锐地戳在指腹，带来一阵令人从昏沉的冬日早晨清醒的痛意。 在搬完桌椅后，蓝泽终于松了口气，他听着周围人窸窸窣窣的讨论和莫名其妙的笑声感到一阵不自在，松手就想走，却被裴金玉强硬拦下。 “蓝泽，等一下，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蓝泽一听这位大佬居然愿意叫他的大名，那一定是想要让他做点什么，而对于那件事，他大概也有想法。 “说吧，什么事？” 裴金玉瞥了一眼门口，见没人才认真问道：“怎么样才能从朋友变成恋人？” 蓝泽心说果然，悄悄鄙视了一下作天作地的裴大小姐这么多年都没拿下明鹤，又为被她看中的明鹤感到担心，在裴金玉不耐烦的催促下，想了想，说道，“要不然用嫉妒刺激一下？比如说找个能陪你演戏的人，让明，咳咳，那个朋友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感情……” 明鹤想到今天是平安夜，紧急转到超市买了个苹果才回教室，一进门就看到和男主挨的很近，目光紧紧注视着不知道在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的男主，一双总是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认真地望着男主，光芒越来越亮。 她的脚步下意识放慢。 然后听到了旁边有人在小声讨论刚刚发生的事，又说这两个人不愧是未婚夫妻，平时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其实感情还是很好之类的，女生语气中充满羡慕，不知道是在羡慕裴金玉还是蓝泽。 大概两者都是。 大家族的联姻很常见，但这种双方都很优秀且两情相悦的毕竟还是少数。 明鹤在离气氛融洽的两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驻足，表情若有所思。 或许平时是因为她在旁边，所以大小姐才不好意思和男主过于亲密，还总是为了掩饰害羞和想亲近的想法而对男主恶语相向…… 或许是她的目光越来越专注，被观察着的大小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扭头看了过来。 裴金玉看到站在门口驻足不前的少女，睫毛上还有亮晶晶的一点雪花化成的水珠，漆黑冷淡的凤眼眨了眨，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这才慢慢走过来。 她几乎是同一时间意识到自己现在和蓝泽站在一起，会让鹤鹤的误会加深，刚想解释，却想到刚刚蓝泽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对于迟滞不前的现状来说，确实是值得尝试的一招。 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最近越来越急躁了，仿佛再不快点就会永远失去什么。 基于这种试探的心理，裴金玉没有解释，而是默默观察明鹤的反应。 明鹤走近，见刚刚还聊的火热的两人同时沉默不语的样子，颇有默契，于是更加深了对刚刚猜想的信任。 “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 明鹤拿出包装好的苹果，放到裴金玉桌子上，“我只是想送个苹果。” 蓝泽感觉到气氛流动的诡谲，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没事，我们就随便聊聊，没什么，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他像是脚底抹了油，几乎是立刻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进入沉浸式学习模式。 不关他事，他只是个热爱学习，心地善良的高智商三好学生，情情爱爱什么的都别来沾边！ 鹤鹤，是吃醋了吗？ 裴金玉拿起桌上的苹果端详半天，最后看向似乎比以往更沉默，带着几分不平常的挺拔背影，嘴角慢慢勾起。 或许这个方向是正确的。 明鹤听到不久之后，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她转头，脸颊被大小姐一只香香软软的手贴住，眼前出现一颗包装的歪歪扭扭的苹果。 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 明鹤嘴角无意识微微上扬，“谢谢大小姐，包的很漂亮，是市面上独一无二的。” “哼，算你识货，”裴金玉捏了捏她的脸颊肉，“我们要永远平平安安。” 明鹤愣了一下，随后又慢慢收拢握着苹果的五指。 “好。” 平安夜第二天就是圣诞节。 这一天，明鹤是被耳边一直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的。 一睁眼就看到被窝里除了自己以外多出了一个人。 只穿着浴袍，浴袍还穿的松松垮垮的大小姐。 见她醒过来，偷偷摸摸不知道想干什么的大小姐干脆摆烂，直接趴在她身上搂住她的腰。 温热的肢体互相接触，带起一阵更高的热度。 “这是干什么？”刚醒来，明鹤的声音还带着点沙哑。 “圣诞节嘛，当然要送礼物。”大小姐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礼物放在挂在床头的袜子里就行……所以，为什么要钻进别人的被子？” 她们前几天特意为圣诞节准备了两只巨大的袜子挂在床头，虽然对圣诞节本身没什么兴趣，但对于送礼物的节日，大小姐总是显得格外热衷。 而她的礼物昨晚已经放在属于大小姐的那一只袜子里了。 “我就是你的圣诞礼物呀。” 裴金玉更理直气壮了，嘴角挂着的笑意暧昧，慢慢贴近明鹤的嘴唇，并不是一触即分，而是慢慢顺着轮廓摩挲，时不时轻轻抿一下，仿佛在白纸上描画一副旷世大作。 明鹤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绑的乱七八糟的深红色丝带，衬得大小姐肌肤更加雪白，像一块可口的奶油小蛋糕，顶端还有一颗新鲜的红草莓。 明鹤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往不该看的地方看。 虽然都是女孩子，但是有些隐私部位还是不能看的。 “不好看吗？我学了好久呢。” 裴金玉想把身后的蝴蝶结展示出来，在她身上动来动去，转身却是没转过来，只不过走光的倒是更彻底了。 眼见事态变得越来越过火，明鹤刚醒来还有些昏沉的大脑像是被灌了一瓶风油精，瞬间就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好看，特别好看，但是先别动了。” 越是动弹，两人碰到不该碰的地方的次数就越多，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大小姐脸上的红晕是热的还是其他原因了。 多亏了这几个月的锻炼，她冷静下来很快就挣脱了四肢缠在她身上耍赖不起来的大小姐，反身把大小姐抵在下面，也看到了那个蝴蝶结。 很显然是大小姐的杰作，本身蝴蝶结要系在身后就让双手动起来很不方便，于是成品就更加扭曲，只能勉强看出是个结。 明鹤稍微松了口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压制住下面不服气还在挣扎的“礼物”。 果然平时还是要多锻炼。 然而就在她想说什么时，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提示音。 时隔多年，她再一次听到了那道在脑内响起的熟悉机械音，只是这一次，那道声音不再只是单纯的报数字。 而是留给了她一段话。 【到目前为止，您很好地履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但是女配的幸福值却陷入了停滞，根据系统的分析计算，只有让男主和女配在一起才能让女配停滞的幸福值达到100，当然这次分析结果仅作为您参考用，之后的方法还需要您根据现场情况判断，还请您接下来继续加油。】 【当任务完成的那一天，本系统会实现您的愿望。】 在这段话说完之后，那道机械音又没了动静。 明鹤想到昨天观察到的现象，对系统的分析结果有几分认同，思考着或许自己这段时间就可以着手开始往这个方向进行了。 只是关于自己许下的愿望，明鹤却完全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不过，根据她的性格，大概是能让她一辈子躺平或者买彩票中奖之类的。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做。 明鹤看着底下被裹成花卷的大小姐眨了眨眼，突然有了主意。 还在努力挣扎，试图继续亲亲的裴金玉突然打了个冷颤。 被发现这一点的明鹤拿起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真的变成了一个礼物包装袋的形状- 白诗自从那天被靳时雨气到就决定暂时几天不和她说话了，省得又平白生出点没必要的气，然而本以为她会颓废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一个周末回来就好像重获新生，气质都变得阳光开朗，只是天天像条小狗一样巴巴跟在她小前桌后面，黏人的过分。 更恐怖的是，就连平时各种夸张暗黑风的耳钉都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小爱心小月亮款式。 要不是嘴还是那么毒，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芯子换了个人。 白诗没忍住好奇心，打破了自己一星期不跟这条疯狗说话的原则主动问她发生了什么，得到的不是回答，而是毫无信息的傻笑，最后笑够了又说出一句神秘兮兮，不知道在得意什么的“她不让我告诉别人”。 面对那张笑的蠢兮兮的脸，白诗一时间不知道是她疯了还是自己疯了，居然能看到靳时雨有一天变成这个样子。 白诗听完，决定直到放假她都不要和疑似得了狂犬病的靳时雨说话了。 同为顶级豪门世家的大小姐，和靳时雨最近的春风得意、和风细雨相比，裴金玉的低气压持续的时间长的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西伯利亚冷气流波及到了这里。 “怎么回事啊？” “那两个人吵架了吗？” “听说是两人冷战了。” 并不是吵架，也不是冷战，只是单方面的，冷淡。 裴金玉突然发现最近明鹤在躲着自己。 原因不明。 第39章 裴金玉盯着前面…… 裴金玉盯着前面的身影，捡起迟迟没有被前面的人打开而是落到地上的纸团，慢慢攥紧。 指尖用力到发白。 她掩去眼眸深处的阴霾，扬唇笑着说道。 “鹤鹤，我们今天一起去吃饭吧，就是你之前很喜欢的那家餐厅，和小黄鸭有联名活动哦。” 铃声一响，少女就放下手里的书本，利落地站起来往外走，似乎没有听到这道被下课后嘈杂起来的环境音掩盖的声音。 “鹤鹤。” 裴金玉像是早有预料，伸手抓住了她的校服衣角，拦下脚步毫无停滞的少女，在一个近的确保她能听清楚的距离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明鹤看着在自己前面正在收拾书包的蓝泽，强行忽略了刚刚一瞬间的动摇，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么近，就不能假装没听到了。 “抱歉，大小姐，我今天……有点事，下次吧，不过蓝泽少爷应该有时间……” “明鹤！”大小姐恼羞成怒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她也明智地在此刻闭上了嘴。 距离明鹤采取为大小姐和男主创造能够单独相处的方案开始已经有两周了，先是以最近训练强度增大为由早出晚归，减少和大小姐两人的相处时间，接着在某些实在无法避免和大小姐两人相处的场合把男主叫过来，再暗戳戳把话题引到两人身上，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裴金玉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就看到明鹤像是逃难一样的背影在门口迅速消失。 “又是这样……”裴金玉气恼地坐回去，掌心纸团已经被攥的皱皱巴巴，依稀可以看到上面的笑脸，只是因为皱起来的纸张而变得扭曲。 蓝泽又被裴大小姐叫住，强行被留下和她探讨明鹤最近的变化。 “其实我也不太懂，要不你问问别人呢？”蓝泽看着裴金玉和明鹤两人最近的冷淡，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但又说不清具体到底是什么不对劲，面对频繁找他商量，俨然把他当成什么狗头军师的裴金玉，蓝泽选择在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摊牌，“我又没谈过恋爱，对爱情的唯一经验来自于各种文艺作品。” 裴金玉言辞辛辣地唾弃了他的无用，一身低气压地走了。 明鹤确实没说谎，随着时间的流逝，师父的训练计划已经来到了中级阶段，她每天除了基础训练以外，又增加了柳家武术的正式教学，可以说回宿舍之后基本就是倒头就睡，也多亏了这样，她才能屡次逃脱回去之后大小姐的质问。 “今天我我想早走一会儿。”明鹤在练完一套之后对柳初月说道。 柳初月很意外，毕竟这段时间明鹤对训练的热情超乎她想象，不仅能够完全履行她制定的高强度训练，甚至还主动要求加训，也得益于此进步飞快，没想到今天会提出早退。 “可以啊，要我说你也可以不用那么拼，适当的休息反而会让效果更明显。”柳初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改变了想法，但还是欣然批准。 “正好我这段时间也要准备期末考试了，我们的训练时间也要缩短。”柳初月想了想，提前说了这件事，“不过反正基础的招式你已经学会了，如果觉得不够的话你自己也可以练习。” “好，那我先走了，再见师父。”明鹤和她道别之后，走向校门口。 想到从大小姐口中听说的联名活动，她走路时的脚步越来越轻快，面上依然是那副淡定过头的清冷模样。 小黄鸭，等我。 夹杂着细小雪粒的冬日寒风吹过来，明鹤把大小姐手织版歪歪扭扭小黄鸭围巾下的脸埋的更深，鼻尖被冻的发红。 果然还是有点漏风。 少女长长呼出一口气，在昏黄路灯下白雾升腾，又很快被风吹消散，像一场绮丽的幻梦。 今天是个没有星星的晚上。 明鹤沿着整齐排列路灯的街边走着，记忆中的那家餐厅就在下一个拐角，转过弯，她就看到了那家被满满的小黄鸭占据的店面。 是一家西餐厅，店面不算大，但是服务和菜品都很优秀，是明鹤在高一入学没多久就发现的宝藏小店。 刚进门，屋内的温暖馨香的空气让她被冻僵的手稍微缓过来一点。 服务生见有人进店，便热情地走过来带着她去空着的双人座。 她悄悄用余光打量这位身形如模特般高挑纤瘦，长相和气质都很性冷淡风的客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大概就是附近高中的学生，但一举一动格外沉稳礼貌，没有这个年纪的人常有的浮躁和傲气，让人第一眼就心生好感。 这样的礼仪气度，一定是景英的哪位千金吧。 服务生为她拉开椅子，站在一旁等待点餐，看着她摘下围巾后下颌线条利落流畅，鼻梁高挺的侧脸，不禁感叹道。 “一份小黄鸭联名套餐。”明鹤合上菜单，直接对她说道。 服务生被那双清清冷冷的漆黑狭长凤眼看的有些怔愣，回过神来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一份小黄鸭联名套餐吗？好的，请稍等。”走出去好几步，她才反应过来客人点的是什么。 好反差萌啊。 裴金玉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宿舍实在待不下去，盯着明鹤整理的整齐的床铺越来越烦躁，干脆自己去那家餐厅，领到套餐内带的玩具还能送给明鹤，说不定能打破目前的僵局。 只是她整理好心情，来到那家餐厅，却在进门后就看到了二楼一个熟悉的让她咬牙切齿的身影，正在窗边心情不错地等待套餐内的菜上齐，手上还兴致勃勃地摆弄着选好的玩具小黄鸭水枪。 有事？不能来？ 裴金玉被她这番丝毫不上心的谎话气笑了。 要不是她今晚自己来了，她还能继续骗自己明鹤是真的有事，而不是故意躲着她。 “这就是你说的有事？” 明鹤把手里的圆滚滚小黄鸭水**仿着电影里的帅气动作转起来，突然一个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滑出去一段距离，刚好停在连接上下两层楼的楼梯口。 明鹤提起来的心总算缓缓放了下去，还好，差点就要掉下去砸到别人了。 她连忙起身走过去想捡回来，恰好这时有人上楼，先她一步把水枪捡起来。 “谢谢你……” 明鹤抬起头道谢，然后在看到眼前人的那一刻，她微微上扬的笑和伸出去的手一样迅速变得僵硬，眼前一黑。 刚从寒风凛冽的外面进来的大小姐依然明媚精致到耀眼的程度，每根头发丝都像是被精心打理过的一样，衬得大小姐脸更小，瞳色稍浅的眼睛在餐厅柔和温暖的香槟色灯光下闪烁着如同宝石般浅金色流动的光。 而作为唯一有幸被这光照耀的人，明鹤却没有欣赏这份魅力的心情，像是猝不及防地面对一只濒临爆发的猛兽，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不是说有事吗？” 大小姐的声音像是一道道催命符。 明鹤脑子一时短路，说出了一句蠢的不能再蠢的话：“其实，我说的事就是来这里吃饭。”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后她又努力为自己找补：“我的意思是，今天我比较想一个人吃饭，所以……” 裴金玉笑着抓住明鹤想要收回的手，“是吗？那我也在这里会不会打扰你？”她把水枪放到那只手里，又轻轻拉起她另一只手，十指相扣后晃了晃，尾音拉的很轻很慢，“可是我也很想吃这里，怎么办呀？” “……大小姐，要和我坐一起吗？”明鹤闭了闭眼，接受了这个可怕的巧合。 服务生上菜的时候注意到明鹤这一桌多了一个人，然后就被裴金玉那惊为天人的美貌惊艳的又迷迷糊糊点了个小黄鸭联名套餐。 但是裴金玉丝毫开心不起来。 鹤鹤这两周对她实在是太冷淡了，要不是半夜还能趁她睡熟了之后爬床做点小动作，她身边又反复确认过了没有其他人出现，裴金玉真的要忍不下去了。 明鹤拿起纸巾擦拭嘴边的酱汁，突然听到大小姐极为平淡的语调，收敛了所有情绪，反倒让人感到暴风雨前的平静，“为什么躲着我？”大小姐慢条斯理地用刀叉切盘中的牛排，三分熟的牛排在银亮的刀具精准的切割下像是军队般整齐地排列，渗出的血水在盘中蜿蜒曲折。 明鹤不禁联想到了更为血腥的场面，放下纸巾的手不禁一颤。 “没有，躲着你啊。”她与那双微微眯起的桃花眼对视。 “骗子，明明就是在躲着我。” 裴金玉切完之后一块都没吃，面无表情地放下刀叉，刀刃的方向恰好对着桌边放在她那一侧的小黄鸭毛绒摆件，再往前几公分就能将刀抵在鸭脖上。 明鹤喉咙干咽了一下，刚吃完甜品的舌尖却不知为何变得有些苦涩。 大小姐挟持了鸭质。 她想出来的方针难道不对吗？ 明明按照她的思路，这个时候的大小姐和不再和女主有关系的男主应该已经处于心知肚明的暧昧期，就差临门一脚戳破中间那层纸的甜蜜阶段了。可是现在为什么那两人的关系迟迟没有进展，大小姐还对她的行为表现出了愤怒呢？ 明鹤眨了眨眼，看着大小姐的眼神专注起来，倒是让对面有些不自在起来，她硬着头皮说道，“我不想因为我，打扰到大小姐你和其他人之间培养感情。” 这话可以理解成和其他同性朋友之间的感情，也可以理解成培养和男主之间的爱情，明鹤自认为已经很委婉了，大小姐肯定会顺着台阶下的。 裴金玉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半晌，眼眸半阖，纤长睫毛在下眼睑处映出一片扇子般的阴影，嘴角却缓缓勾了起来，露出一个居高临下的笑容，带着丝丝缕缕的冷意。 “所以，你想把我让给别人？你倒挺大公无私的。” 少女眉峰高高挑起，讥嘲意味十足，气质阴郁中充斥着暴躁。 明鹤哑然，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大小姐和她说话的时候露出这种表情了。 她垂下头，手指微微蜷缩。 但她无法辩驳，她现在的行为就是在把大小姐往外推。 “行啊，既然你想让我这么做，别后悔。” 裴金玉想，果然还是需要一点刺激才能让这根木头开窍。 明鹤望着大小姐的背影，内心有些说不上来的酸涩，又有点点委屈。 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吵过架了。 她不明白，明明是推敲观察了许久才确认下来的大小姐想要的东西…… 但是她好像又做错了。 少女修长的手指轻蹭桌上毛绒小黄鸭的头，漆黑浓密的长睫微颤，像是惊动了不安的蝴蝶，在下一个恍惚间飞走。 浅橘色的灯光在大小姐身后不断蔓延，仿佛变成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她笼罩在这一处，连同所有如同被静谧密林里被突然惊起的鸟群般的各异情绪一起。 不舒服。 心脏，很不舒服。 她无意识咬下唇。 第40章 明鹤下意识想去…… 明鹤下意识想去追，但内心的顾虑让她停下了动作。 不应该再去追了。 随着年龄增长，她对于过去的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虽然只有那段和系统相遇前后的记忆格外模糊，但她还记得自己有一件没做完的事，必须要回去。 大小姐现在太过于依赖她了，但是她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到时候大小姐该怎么办呢？ 要借着这个机会一点点拉远两人的距离，到时候分开的时候才不会太难受。 只是她没想到当天晚上，大小姐并没有回到宿舍，又或者说，从那天之后大小姐就没再回过宿舍。 明鹤听管家当天打电话回来，说大小姐是回到裴家住了，又委婉地问她是不是和大小姐闹别扭了，她也只是沉默以对。 管家依然是位十分懂得说话艺术和人情世故的专家，见她不愿意说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在挂电话前轻轻叹了口气，“希望你们能快点和好。” 这也是她难得第一次听到管家真实的情绪外露。 原本一天不落的好学生开始天天翘课，考试也不来了，性格更加阴晴不定，但奇怪的是，其他人却并没有因此而躲开，反而像是获得了什么许可一样蜂拥而至。 围在大小姐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她们簇拥着中间最耀眼的那颗宝石，脸上绽放出花朵一样的谄媚讨好，形成了一个以她为中心的小团体，和原著剧情中的景象逐渐重叠。 但并没有像原文中那样横行霸道做出校园欺凌的事，只是时常一群人一起逃课不知去了哪里。 明鹤想去问大小姐为什么、去了哪里，只是发出去的消息没有人回，偶尔在学校擦肩而过时众星捧月的少女瞥过来时冷漠的神色和没什么情绪的一句“和你无关”，把她想要靠近的脚步钉在原地。 大小姐看上去过得很好，和男主的交流也变多了，聊天的时候两个人也都很开心。 还交了很多好朋友，就算她之后不在了大小姐也不会孤独。 这样就很好。 明鹤想。 只是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适应的快，最初的一点寂寞反倒像是落入了土壤，被雨水浇灌，生根发芽，越长越大。 她发呆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只有她一个人的宿舍里，明鹤摆弄着之前大小姐给她的奶茶附带的那些小黄鸭，一排排整整齐齐地码着，像是军训列队。 然而就在她以为这个世界会逐渐修复到大小姐和男主在一起的幸福结局时，在期末考试前几天，她突然收到了靳时雨的消息。 她们俩之间的联系并不频繁，裴金玉还总是想让她删掉靳时雨的联系方式，上一条还停留在靳时雨发过来不明不白的一句“你们玩的真花啊”和她不解发出的“？”上。 【裴金玉怎么在这儿？你们吵架了？】 随后发过来一张有点糊的照片，像是手抖了一下拍出来的。 画面里似乎是在某个包厢，在昏暗灯光下依旧能看出五官精致优越的少女笑容漫不经心地靠在紫色天鹅绒沙发上，被淡淡几缕白色烟雾缭绕，气质优雅又有点暧昧的慵懒，身边坐着两个离得很近的女孩，其中一个举着玻璃宽口杯正在靠近她的嘴唇。 是……酒吗？ 她攥着手机边缘的指尖逐渐发白。 明鹤本想当做没看到，但身体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默不作声穿好衣服，按照靳时雨后来发过来的地址匆匆赶过去。 出门慌乱间忘了带围巾，大衣的扣子都系错了好几个。 靳时雨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出门没看黄历害的。 只是带着自家最近学习努力过头的女朋友出来放松放松，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裴金玉，想假装在昏暗的灯光下没看见她，但是被眼尖的裴大小姐逮住，又向她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这也是靳时雨今天避开女朋友偷偷摸摸给明鹤发消息主动告知裴金玉位置的原因。 看着裴金玉嫌弃地皱起眉捂住鼻子，拍完照立刻让两个人把点燃的烟按灭，靳时雨越发不能理解这位姐姐到底想做什么了。 这又是搞什么？ 先不说比起裴金玉她更想支持明鹤，主要是自家女朋友和明鹤关系又很好，要是处理不好就可能影响到她们俩之间的感情…… 靳时雨拍完照又把地址和包厢号发过去之后越想越头大，不耐烦地一把扯起翘着腿指挥她从哪个角度拍她才能更好看的裴金玉大步走出了那个各种高级香水和烟味混合在一起，熏的让人头疼的包厢。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你现在搞成这个样子是要干嘛？”靳时雨松开她的衣领，烦躁地靠在*墙上，柳初月给她扎起来的一缕小辫子随着动作在脸颊边晃了晃，她连忙珍惜地护住防止散乱。 裴金玉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被拽出褶皱的衣领，又检查了一遍靳时雨发过去的关于她“醉生梦死、“堕落边缘”的照片，举起来挑剔地道，“嗯，光影差了点，构图也没什么水准，你应该多学学审美和摄影技术。” “我又不想给你拍照，”靳时雨抢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她手里的手机，迅速删掉刚刚拍的几张照片，她不想以后在翻相册时不小心看到这张脸，“你倒是回答我的问题好吧？” “我想让明鹤吃醋。”裴金玉直截了当的说法让靳时雨发出了嗤笑，作为多年的竞争对手，她顿时就明白了裴金玉在打什么算盘。 靳时雨看她就像在看神经病：“想让她主动和你告白？你有病吧，你喜欢她就直接说不行吗？还必须让人家先说，搞这些有的没的……” “我和你不一样”裴金玉瞥了一脸莫名其妙的靳时雨一眼，自嘲地笑笑，“我不敢赌。” 她不敢赌明鹤会不会觉得她这份感情恶心，毕竟上一个对她告白的女生以亲身经历告诉了她这件事——明鹤完全没有和女生恋爱的概念。 轻率地告白，深度剖析内心的爱意说不定会起到反作用。 万一明鹤被她这份感情吓跑，万一明鹤因此对她心生厌恶而离开她，万一……她再也找不回她了。 她不敢赌，也不能赌。 只要明鹤想，她随时都可以离开。 裴金玉低下头，蓬松的微卷发荡开散漫的弧度，嘴角勾起，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偏执阴鸷，“她一定会喜欢我的。” 她太害怕了。 无数次在她的梦中少女最终抛下她消失，在这个世界再次变得孤零零一人的她不断追赶，又不断失败，最后只能绝望而无奈地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一片白光之中。 情况有变，温水煮青蛙的方法已经不行了，所以必须要快点，再快点…… 把孤高的白鹤，圈入温柔的陷阱。 于是，她有了一个疯狂又荒谬的想法。 “我告诉你，感情最重要的就是坦诚，你三天一小骗，五天一大骗的，这可是大患，到时候被发现了你要怎么解释？”靳时雨第一次告白就大获成功，但是因为柳初月不让她告诉别人两人交往的事情，她没了可炫耀的对象，内心的激荡快活硬是被憋在心里。 她现在迫切地想作为爱情路上遥遥领先的成功人士，好为人师地想告诉裴金玉一些爱情秘诀顺便暗戳戳炫耀一波自己的幸福。 有什么能比给从小母亲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当老师更快乐的呢？ 裴金玉走回包厢，听到这话回头笑了笑：“不，只要鹤鹤爱上我，到时候一定会原谅我的。”为了获得明鹤的爱，和她永远在一起，她可以不择手段。 到时候她会乖乖认错，只要鹤鹤不离开，只要鹤鹤爱她，那么之后要怎么惩罚她都行，在床上、浴室、阳台、厨房或者在车上…… 裴金玉的思绪逐渐变成了黄色。 靳时雨还想说点什么，但此刻裴金玉已经关上了包厢门。 不是，你怎么就那么自信别人会原谅你？ 啧，要她说，这位大小姐本身就不懂怎么爱人，后来又被明鹤惯坏了，于是长成了现在这个扭曲又任性妄为的完全体。 算了，她还是管好自己吧。 靳时雨一想到自家可可爱爱的小女朋友，顿时眉开眼笑，把眉眼间那股阴沉瞬间驱散了，摸了摸自己女朋友给扎的小辫子，回到她们订的包厢。 柳初月刚好唱完一首歌，看到她两手空空地进来，身后也没有跟着服务生，不解道：“不是说去拿零食和饮料了吗？” 靳时雨灿烂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她忘记了。 对了，她一开始是为了去给宝贝女朋友拿零食的，但是因为在走廊上看到有熟人开门走出来，她就随口打了个招呼，却听到裴金玉也在的消息，想偷偷看一眼啊没想到立马被正主抓包，然后就稀里糊涂发生了之后的事情…… 都怪裴金玉耽误她那么长时间！ 柳初月看她傻愣愣地杵在门口像个棒槌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错觉吗？总觉得答应她当女朋友之后，原本狐狸般满腹算计精明相的少女变得越来越傻了。 这样不就和她的作业帮升级计划相冲突了嘛！ 柳初月本来是想要一个可以毫无愧疚地使用的随身作业帮才答应下来的，虽然还算不上喜欢，但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嘛，至少她对靳时雨也不反感，甚至可以说挺有兴趣的。 但现在看来，谈恋爱会让人变笨这种谣言说不定是真的。 靳时雨被可爱的女朋友牵起手引着她坐在沙发上，又用那只柔软的小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女朋友一脸担忧地问自己，“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之后我自己学就可以了，你好好休息吧。” 为了可持续发展，这才高一，她的作业帮可不能倒啊。 靳时雨立刻激动地抱住她，“我没事！真的！不然现在你给我出道题！我肯定几秒就能解出来！”然而这话刚说出口，她就马上后悔了。 于是柳初月从书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练习册和作业，打开包厢最亮的灯，“好啊，那就开始吧。” 于是靳时雨本想和女朋友来一场浪漫轻松的校外约会，最后顺理成章借着昏暗的灯光顺理成章发展出一点瑟瑟苗头的小心机，最后变成了一场严肃认真毫无情趣可言的校外课后辅导班。 但是…… 认真的女朋友也超级可爱。 靳时雨讲着题，慢慢就变成盯着女朋友傻笑了。 柳初月无奈地放下笔，抬起靳时雨的下巴亲了上去，只是贴上去还没做什么，少女就已经如同喝醉了酒般满脸通红了，眯起那双眼尾狭长上挑的漂亮狐狸眼，眸中含着那一层薄薄的水光迷蒙的像是令人神魂颠倒的酒液。 少女双手自觉地抱住她的腰，呼吸急促的好像她们真的做了什么一样。 柳初月离开她的唇瓣，自从她们交往之后靳时雨就放弃了色彩缤纷的口红口黑，每天睡前还要敷唇膜，美其名曰要随时给亲亲女朋友最好的接吻体验。 “做完一页就亲一下好不好？” 靳时雨倚靠在女朋友身上，周身都萦绕着她身上的清甜茉莉香气，软的像一只吸人精气吸的太撑，迷迷糊糊的小狐狸。 “好。”连声音都变得软和。 柳初月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皮筋，把她另一边散落下来的头发也编成小辫，要不然散落的发丝在接吻的时候很碍事。 “雨雨好乖哦。” 靳时雨听到耳边轻笑的好听声音心跳的飞快，以往最是花言巧语的嘴像是丧失了这份功能，只能从嗓子眼里闷闷憋出一声“嗯”。 40-50 第41章 “裴同学，你不…… “裴同学，你不唱吗？” 身边的女生问她。 同为小团体中的一员，张连希可以说是金字塔底层的存在，家里只是个普通的小富商，能够挤进这个小团体也是因为发小说这是千载难逢能和裴家继承人拉近关系的机会，拉了她一把。 以前裴大小姐身边总是有一个明鹤，两人做什么事都在一起，让其他人根本找不到机会靠近，但最近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让向来除了明鹤以外不愿意搭理别人的裴大小姐纵容了她们的试探性接近。 只是说是要逃课出去玩，每次也只是一个人坐在一边，从不参与其他人的活动，只是低头盯着手机，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嘴角微勾，所有注意力都在那台手机上。 她偶然间不小心瞥到过一次，密密麻麻的都是明鹤同学的照片和视频。 那时候的冲击力到现在依然记忆鲜明。 从此以后，她就更加坚信她磕的cp是正确的。 没错，她就是之前在教室看到这两人有着超过朋友之间的亲密互动的那个女生。 裴金玉瞥了她一眼，“不用，你们玩。”然后想到了什么，眯起眼打量这个女生，对她说了些什么，随后又朝自己衣服上撒了点酒液。 明鹤比自己预想中更快的速度到达了包厢门外。 一路上，她好像什么都想过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子里反复浮现那张模糊的照片，烟雾缭绕下愈发光怪陆离的光影流转在神色迷蒙的大小姐身上，竟然显现出几分堕落的惑人风情。 “大小姐！” 包厢隔音设计的厚重大门被猛地推开，走廊明亮的光亮透进灯光昏暗的包厢。 推开门就看到了面前摆满空酒杯，仰靠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的少女，身边还有人在试图灌她酒，明鹤推门的力气太大，厚重的门撞在墙上，又弹回去。 发出一声不小的响声，这声音也让包厢内其他人都看向门口，在看到是她的时候就愣住了，包括那个举起酒杯凑在裴金玉嘴边的人。 刚刚还喧闹的不行的包厢内的人声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音乐伴奏还在尽职尽责地播放，显得有几分凄凉。 明鹤看了那个女生一眼，从她手上接过那杯酒，干脆利落地倒在地上，然后把空杯子塞回她手里，“这样做不好。”接着动作轻柔地抱起裴金玉，刚一接近就嗅到了和刚刚杯中的酒一样浓烈的的酒香，大概是喝了很多。 其他人见状就知道这场局已经结束了。 “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明鹤吗？不就是一个小跟班，裴大小姐稍微给你点脸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和我们一样的人了？”但还是有人早就看不惯这个佣人家的小孩每天围在裴金玉身边，靠着这份关系活的如鱼得水，初中居然还压着她们这些人进了学生会当了副会长，“要不是她，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刚刚那个灌酒的女生拿着空酒杯，因为明鹤刚刚截然不同的冰冷眼神愣了半天，听到这话连忙起身拉着发小一起阻止，她虽然在这群人当中是垫底的存在，但她的发小还是有话语权的，“行了行了，少说几句，都让你刚刚别喝那么多了！” 发小向周围几个还在旁观的人使了个眼神，那几个人收起借着这只出头鸟试探的心思，赶紧上前拉住人，另外还有人捂着她的嘴。 作为这场聚会中心的裴大小姐喝了多少酒，或者说到底喝没喝酒，做其他事也不忘关注自己待在一边的裴金玉的她们能不知道吗？ 前段时间本来以为能抱上这条金大腿，却发现裴金玉完全没有融入她们的意思，就知道这位大小姐只是和明鹤赌气或者有其他目的才放任她们接近了，要是理解了里面的这层意思，她们稍微做点配合让这位达成目的了也算是和她搞好关系了。 于是她们干脆就当气氛组，把裴大小姐当成纯粹的吉祥物，她们自己玩自己的，再说还有人买单，何乐而不为？ “大小姐以后不会再参加这种聚会了。” 明鹤脚步没停，对自己的辱骂也置若罔闻，只是背对着她们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人又挣扎起来，喊出了一句：“你以为裴金玉会听你的？” 明鹤即将走出门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着这个再次被七手八脚捂住嘴，只能用眼睛拼命瞪她的女生，说道，“确实，我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听我说话，所以如果你们再试图带坏大小姐，我会告诉裴安女士。” 发动秘技，告家长。 刚刚还在奋力挣扎的人也消停了。 明鹤抱着呼吸平稳的大小姐走了出去。 女生抱着发小的胳膊小声耳语：“你看，我就说我磕的cp是真的！” 那发小看到这一幕也终于不得不承认，明鹤对裴大小姐的重要性，似乎比她们想象中还要更重。 “行了，接着玩吧，今天我买单。” 发小挥挥手，关上门的包厢里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只是少了两个人。 除了被带走的裴金玉以外，刚刚那个口出恶言的少女也被赶了出去，也代表着她被驱逐出了她们这个圈子。 然而等到她们玩到半夜结束，发小下去结账时看到前台笑着对她表示这是裴家旗下的产业，欢迎她们以后常来玩。 随后又递给她几张卡和一张清单，上面大多是最近这段时间她们一起翘课出来玩的娱乐场所和餐厅，还有一些风评不错的她们还没去过的地方，表示这些地方也都是裴家的产业，她们之后再去给服务人员拿出这张卡就可以免单。 “……真牛逼。”发小看完这张清单，把卡对应着发给一起玩的人，不由得发出这样的感叹。 裴家这几年产业扩张的可真不少，居然在新开发区都投资了不少。 还真是随便从手指缝里漏出来点就够她们捡半天的了- “鹤鹤……” 怀中的少女微微睁开眼，看到明鹤线条流畅的下颌，撒娇般软乎乎地叫了出来。 明鹤压制住在怀里扭来扭去的少女，“嗯，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不，鹤鹤，要回，我们，我们两个人的家！”裴金玉把脸靠在明鹤颈窝上，贪婪地呼吸着她的气息，好久没有这样亲密接触过了，激动的身体都在控制不住的发颤。 宛如上瘾之后的戒断反应。 明鹤感受到大小姐浑身都在轻微颤抖，呼吸急促，以为这是寒冷加醉酒的生理性反应，先是让出租车司机把空调调高，然后又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把人从脖子到脚踝都裹好，自己再抱住被裹好的球。 然而发现大小姐抖的更厉害了。 要不然去医院看看吧…… “回宿舍！要和鹤鹤一起睡觉！” 装醉的裴金玉感觉到了明鹤沉默背后的意思，她现在要是被送到医院，医生肯定能看出她没喝酒，所有酒都只是撒在衣服上的，她连忙掐了掐手心让身体不再兴奋的发抖，然后蹭了蹭明鹤的脖颈和下颌，反复喃喃道。 明鹤察觉到大小姐的身体不再颤抖，又用额头贴上大小姐的额头，嗯，确实算不上热，连说低烧都很勉强的程度。 “好，我们回学校。” 明鹤沉默着慢慢抱紧了得到回应后安静下来的少女。 好像上次拥抱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大小姐的头微微靠过来，她闻到了酒气逐渐消散后发丝间露出的属于大小姐自身的熟悉香气。 车快开到学校时，零星飘下来的雪花变成了大雪。 大雪仿佛吸收了世上一切声音，让世界变得从未有过生命般寂静。 明鹤背着难得安静又乖巧的一动不动的大小姐，在漫天雪色下一步一步向深处的宿舍楼走去，在身后覆盖了厚厚一层的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发出靴子底踩到厚雪后“咯吱咯吱”的声音。 “鹤鹤，为什么总是想把我推远？” 她听到后背上传来大小姐醉醺醺的声音，带着和酒一样丝丝缕缕的悲伤苦涩。 明鹤走的很稳，她没想到自己锻炼的成果会在这个时候用上。 天很冷，但是两人接触的地方很暖和。 裴金玉抬起上半身，仰望仿佛有无数云层堆积，看不到月亮和星星的浅灰色天空。 她在实现自己那个荒谬又危险的计划之前，还想做些挣扎。 明鹤没回答，她无法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只能说着那些自己听了都觉得索然无味的话：“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幸福，比任何人都幸福，有很多好的朋友，有最好的爱人，拥有世界上的一切，快乐无忧地生活一辈子。” “那你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离开我吗？” 明鹤抬起头，看向路灯映照出的微黄光线下缓缓浮沉的无数片雪花，低声说：“没有什么会一直不变，最好的朋友也大多是阶段性的，大家都是这样，大小姐长大之后就会明白了。我之后……大概也会去做我之前想做，但没有做完的事吧。” 她不喜欢被骗，也不喜欢说谎。 她们注定要分离的。 但是冬天之后就是春天，就算现在的分别再痛苦，时间会抹平一切，大脑也会基于保护宿主的目的而模糊记忆中刻骨铭心的痛苦，最后只剩下一点游刃有余的怅然。 没有什么晦涩的道理，只是…… 时间和人都要向前走。 “为什么不能？只要我们都想在一起，那就在一起，为什么你必须要离开？” 裴金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眼眶通红，泪水划过耳畔，神色却冷静的可怕，仿佛已经提前无数次自己排练过这一出戏码。 “我只是，有事还没做完。” 明鹤望着什么都没有的灰色天空，那段记忆如这片天空般模糊，但她确实有着还有什么没有做完的强烈感觉。 “而且，我只是你的朋友，除了我以外，你还会有很多更好的朋友。” 明鹤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只是这个世界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身负改变大小姐原本悲惨命运的使命，使命完成了，她就该回家了。 她们到了宿舍楼门口。 宿管阿姨被敲门声惊醒，睡眼朦胧地过来开门，惊叹了下明鹤的力气，又嘱咐了她们几句以后要早点回来云云之后就锁上门回去继续睡觉了。 坐上电梯，明鹤在镜面电梯内壁上看到了正靠在她肩头无声落泪的大小姐，眼泪如同一串串滚落的珍珠，汇聚成一条令人心碎的溪流，从下巴上滴落。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为我留下呢？” 明鹤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唯一的办法是留下。 但是她不能留下，或者说无法留下。 她对于这个世界是一个异物，没有被排斥出去全靠系统帮忙隐藏，但系统后来的留言也说了，隐藏的时间是有限的，就算大小姐的幸福值一直没有满，她最多也只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到大学毕业前后。 那，要骗她吗？ 为了让她至少开心一段时间，但这和饮鸩止渴有什么用呢？最后离开的时候反倒会让她更错愕难过。 纠结，焦躁，悲伤，不安，自厌。 一切都让她感到自己仿佛被关在一个狭窄的罐头瓶里，被苦涩的泪水浸泡着，四肢必须要蜷缩起来，小心翼翼而谨慎地呼吸着瓶内不多的氧气，呼吸和心跳都变得压抑沉闷，动弹不得。 被强制剥开了迟钝麻木的外壳，不管做什么都只会愈发痛苦。 只是明鹤还没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有规律的舒缓呼吸声。 大小姐，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了。 明鹤缓慢地把少女放在自己的床上，温水打湿毛巾擦拭她的身体，让冰凉的脸颊逐渐变的温暖，又擦去她一身的酒气和染上的不知道谁喷的香水，擦干她从眼角到脸颊的泪痕，又闭着眼给她换上睡衣，盖上被子。 然后就坐在床边这么看了她一晚。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只是想这样看着她。 往常的生物钟仿佛失去了效果，丝毫没有困意。 当订好的闹钟一如往常响起，明鹤才猛然察觉已经到了早上。 裴金玉被闹钟声吵的皱起眉，先是往被窝里缩了缩，随后慢慢睁开眼，看到了坐在床边椅子上正在看着自己的明鹤。 她自从回家睡开始就失眠了，经常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睡眠质量还差的离谱。 但这一次居然能一觉睡到天亮，头还一点都不疼。 她慢慢坐起来，身上是新换的睡衣，而且浑身都清清爽爽的，只有淡淡的柠檬香气。 昨晚……啊，她想起来了，因为在鹤鹤身边，闻着鹤鹤的气味实在太舒服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裴金玉想到这里，恨不得踹过去的自己两脚，那么重要的时刻怎么就能睡着？太蠢了吧！她还没听到鹤鹤的回答，也没能从鹤鹤那里得到任何承诺呢！ “鹤鹤……” 明鹤站起来，把准备好的校服递给她，“大小姐，该起床准备上学了。” 她活动了下自己坐了一晚上僵硬的全身，自己也去洗漱，换上校服。 等到出来后，看到裴金玉一脸欲言又止，明鹤从柜子里拿出桃子果汁放到大小姐手里，“我无法保证未来会怎么样，但至少现在我会陪着你。” “抱歉。” 明鹤留下这两个字就转身离开了。 离开还是留下，这道题她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答案一开始就写在了试卷上。 只留下眉眼间充满阴霾的裴金玉。 她没有选择了。 只能用那个办法。 之后小团体还在，只是中心人物从裴金玉变回了张连希的发小，裴金玉也没再翘课出去玩，平时也会和明鹤聊天说笑，只是谁都能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以前那么密不可分了。 张连希暗暗观察着这两人的相处方式，觉得像是冷战期的冷淡，但是她看不到的底下似乎又有着秘密的暗流涌动，不知不觉她居然也聚集了一小撮磕这两人cp的学生，并成为了其中带头的磕cp头子。 同时也压榨自己的课余时间产出了不少优秀的同人作品，比如《冰河》、《夏天的花影》、《当成年后的两人各自回到对方的小时候》、捡手机文学等等，不仅在那一小撮cp粉之间大受欢迎，也是让她成为两人cp粉头子的坚实基础。 期末考试顺利结束，柳初月在亲爱的作业帮版女朋友的帮助下，终于将数学从累赘变成中等科目，闯入了年级前十，靳时雨吵吵着要去庆祝，柳初月就想邀请明鹤和身为挂件的裴大小姐一起。 然而邀请发出去，得到的却是明鹤已经回了乡下奶奶家，裴金玉最近正式上手一家新公司应该很忙的消息，无视靳时雨在一旁嚷嚷着“不识好歹”、“好心当成驴肝肺”之类的话，柳初月从徒弟这条简短的消息中察觉到什么，又追问了一句。 只是得到的回答还是不轻不重的一句：【我们没事，谢谢师父，假期我也不会放松锻炼的，开学再见。】 靳时雨在一旁动来动去烦的人都没办法好好思考，柳初月发出最后一句之后放下手机，总算能好好收拾这个从刚刚开始就不断搞小动作想博取她注意的笨狐狸。 “嗯，多摸摸那里……” 靳时雨如愿以偿，身体软软地倒在女朋友膝盖上，不自觉咬住自己的手指。 柳初月的手停留在少女纤瘦紧致的脊背，有些无奈，听着她叫的越来越大的声音，又用力掐了下她腰间的软肉，满意地听到那含情脉脉的声音变成了真情实感的痛呼。 “我还什么都没做，你是笨蛋吗？” 第42章 “这次过年小玉…… “这次过年小玉也是在除夕之后来吗？” 依然是那条蜿蜒曲折被雪覆盖的小路，依然是那辆被时间磨砺的越来越陈旧的巴士，依旧是祖孙二人慢悠悠地在小路上行走，只是高矮已经对调。 上次因为大小姐是在半夜老人已经睡下的时候悄悄来的，所以第二天早上看到她的奶奶以为她是除夕之后来的。 “今年可能不会来。” 看着和往常无异的明鹤，奶奶摸了摸她的头，转而说起了今天母鸡下了新鲜的鸡蛋，回去给小鹤做蛋炒饭吃。 明鹤望着眼前的路，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点点头。 奶奶的身体似乎变得比以前差了，虽然体检结果依然和往年一样没什么问题，还是那老几样顽固的老年病，但明鹤却切实感受到了和以前的不同。 除夕夜之后，奶奶早早睡下，连她带回来的最爱吃的糕点都只吃了半块就停下了，她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奶奶笑着说可能是这次做的太甜了，有点吃不下了。 奶奶回到房间之后，明鹤怔怔地盯着只动了一点边角，粗看几乎可以算是完整的糕点盒子发呆，整个屋子安静下来之后，她隐约的担忧逐渐生长出枝条，枝蔓将她的心脏缠绕笼紧。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她拿起来看到了柳初月和靳时雨发来的新年祝福。 然而，想看到的那个人的消息框却是一片空白。 明鹤收拾好桌子和厨房，就洗漱好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算大的房间，一张老旧的便宜单人床，书桌上各种各样封印着记忆的小物件，承载着她的一整个童年。 床对她来说应该是恰到好处的，但是此刻她躺在上面，却觉得有些空。 今晚没有月亮，一片漆黑本该是最好的睡眠状态，但窗外村子里的鞭炮烟花声吵闹的让人头疼，明鹤试图把头埋在被子里躲开这一阵阵恼人的噪音。 好吵。 熬到凌晨三四点，困意逐渐浓重，她慢慢闭上了眼。 不知是到了几点，半梦半醒的明鹤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偶尔能听到窗外几声模糊的烟花声，突然感觉到被人从身后抱住。 是还在梦里吗？ 似乎有什么窸窸窣窣地钻进她的被子里，亲昵地贴在她的脸颊，熟悉的气味迅速侵入将她包围起来。 有人在她身后小声说着什么，她想听清楚，但睡意却让她的大脑愈发昏沉，最后她也只听清了一句，“好想你。”嘴唇上传来细碎的痒意，接着又有湿漉漉的温热触感，在唇边碰来碰去，像是小鸡啄米一般轻快。 后来又贴着唇缝磨蹭，还试图伸进去，那触感有些怪异，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之后总算没了动静。 然而过了没多久，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猝不及防的疼痛，或许是害怕她醒来变成了轻咬，又慢慢变成了更轻柔的摩挲。 又是那种怪异的湿漉温热的奇妙触感。 麻酥酥的，让她好不好容易要清醒的大脑再次陷入昏沉。 或许是前几天没怎么睡好，睡意积攒到今天彻底爆发，让她陷入这种似梦非梦，却迟迟无法醒来的奇异状态中。 是梦？ 清晨，明鹤起身揉了揉眼睛，却看到了手腕上多了一条飞鸟形状的红宝石镶钻手链，还有被手链挡住的和梦里相同位置的一枚咬痕。 她走出房间，脚步略有些急促，目光四处寻找，屋内找过一遍之后又想去院子里找。 奶奶见向来冷静镇定的孙女这副样子笑了笑，然后告诉她：“小玉那孩子今早上来过了，但是说家里很忙，所以放下买的礼物就走了，我看她还去你房间找你了，怎么，她没叫醒你吗？”又小声嘀咕着这孩子这么忙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明鹤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鲜明的咬痕和手链，披了件大衣就跑了出去。 奶奶在身后叫她：“诶，小玉都走半天了，你现在去追肯定来不及了！” 明鹤头都没来得及回，只说了句：“奶奶不用等我，你先吃早饭，我回来自己解决。” 果然不是梦。 “小姐，这就要走了吗？”司机见裴金玉这么快就从小院里走了出来，刚拿起来打算刷一会儿短视频的手机又放下了。 “……嗯，直接回去。” 裴金玉看着车窗外熟悉的宅子，手指摸索着唇瓣，似乎还能感受到之前的淡淡甜味。 像吃了一颗柠檬味的糖。 她歪着头朝着车窗呼出一口气，在白色的水雾中勾勒出一颗心。 盯着被心形框住的小院，裴金玉缓慢地眯起眼笑了。 院子里昨夜的积雪被踩出一个个清晰的脚印，明鹤脑子里瞬间就浮现了留下脚印的少女来时和走时的身影。 早就走了啊。 明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出如此不合理的行为。 明明打个电话就能确认的事情，非要走到村口亲眼看到。 或许是因为内心还抱着莫须有的期待。 村口空无一人，时间还太早，这个时间人们都在家里吃早饭，雪地上只有车轮的痕迹逐渐消失延伸在远处。 明鹤在那两道痕迹旁边停下脚步，慢慢顺着车轮痕抬起头看向远处碧蓝如洗的湛蓝天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呼出来的热气在冬日冰冷透彻的空气中变成小水珠凝结的白色水雾，慢悠悠朝着天上飘。 她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跑过了。 完全不管呼吸的方法，也不顾跑步姿势的正确与否，只是竭尽全力向着或许有人在等她的地方奔跑。 今天看来不会下雪。 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明鹤却暂时还不想回家，而是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手腕上金属和宝石随着环境温度变得冰凉，行走间偶尔会碰到皮肤上，让人打一个猝不及防的寒颤。 穿着并不是一对的鞋子，慢吞吞地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发丝凌乱地落在眼前，她眯着眼望着眼前被雪埋住*的路直接踩了上去，草草地把凌乱的头发捋了捋，反而比平时多了几分不羁的潇洒。 尽管那里空无一人，但她还是想去看看。 不高不低的山坡，孩童时期爬上去总是不觉得累，长大之后反倒觉得艰辛。 熟悉的小木屋，几乎被雪整个埋上了。 明鹤盯着不远处地上的痕迹有些怔忪。 那是另一条上山的路，从这里延伸到村外。 本该洁白无瑕的雪地，却有着一行脚印。 她顺着那行印记抬头望去，看到了在最高的那棵树下轻笑望着她的少女，发间有着点点被风沾染上的雪色，浅色瞳仁在光下宛若秋日的泉水般波光粼粼，桃花瓣一样的眸子微微弯起，就流露出动人的深情款款。 “你找到我了，鹤鹤。” 明鹤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向她的速度越来越快，慢慢变成了奔跑，最后把人紧紧抱住。 裴金玉笑着顺从那股力道倒在如同空白画布般的雪地上。 她们两人是画布上唯一的颜色。 “新年快乐。” 她看着少女把自己压在身下，那双清清冷冷的漆黑凤眸里只映出她的身影，嘴角无意识勾起，笑容破冰而出，酿成一壶醉人的烈性美酒。 那层总是结着一层薄冰的林中湖似乎终于度过了冬天，来到了春天，有了融化的迹象。 谨慎的白鹤张开了翅膀，在这个冬日振翅欲飞往猎人甜美的陷阱。 第43章 不知是谁先起的……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 两人像小孩子一样在松软的雪地上滚来滚去，幼稚地互相泼雪，向对方扔雪球。 玩闹累了就仰身躺在雪地上，抬眼就能看到清晰明亮的天，伸手就能摸到雪花。 覆雪的山坡上一片银白静谧，只能听到她们自己的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明鹤躺在雪地上，向空中举起手，飞鸟形状的红宝石在光下更加光彩夺目，熠熠生辉，“谢谢大小姐的新年礼物。” “但是，大小姐为什么要咬我啊？” 手腕的咬痕已经不再发红，只留下了浅浅的印记。 裴金玉遗憾地收回目光，“因为看上去很好咬，所以就咬了，不行吗？” 一如既往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明鹤却没发现自己的眼神中带着纵容。 两人的独处时光没过多久，就听到大小姐的手机不断发出收到消息的振动。 裴金玉瞥了一眼打来电话的人，不耐烦地皱起好看的眉，最后还是在明鹤的疑问下接了起来。 “嗯，我知道，马上就到。” 没等电话那头的人回答，她就率先挂断了。 很快，明鹤又被紧紧抱住，一个轻柔的吻落在耳尖，耳畔传来大小姐放轻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的沙哑，“最近有点忙，再等等我，还有，开学之后，我……有话想和你说。” 明鹤没说话，只是用捂热的手摸了摸她微凉的脸颊，又犹豫着回应她的拥抱。 裴金玉感受到一个温柔的吻落在额头，又慢慢下滑，落在唇上。 对明鹤来说，这只是友谊的证明。 她们只是最好的，朋友。 她忍不住把人抱得更紧。 两人谁也没有提这段时间若有若无的疏远，像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目送穿着沾了雪的昂贵大衣的大小姐匆匆离开的身影，明鹤突然很想快点开学。 想知道大小姐想对她说什么- 冬去春来，寒假结束之后，学生们又迎来了开学。 而在一个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日子，正在伏案学习，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之中的某高冷少年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因为他贫瘠的通讯录好友数量，他几乎可以猜到发过来的消息说的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事。 可是他没想到会是这么天崩地裂的炸裂事件。 消息是裴金玉发来的。 说要他陪她演一出戏，她明天会和他表白，但是他要拒绝她。 蓝泽瞪着手机上的文字，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怎么连起来就让人看不懂呢。 然而时间还是在他的百般不情愿之下到达了第二天约定的时间。 中午，景英人工湖森林边上的凉亭里。 兼具了浪漫和隐私的地点，演员和观众纷纷就位。 明鹤还在为大小姐突然要向男主表白而惊讶，不自觉焦虑起来，但是大小姐本人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开学之后大小姐就对她说了自己其实是喜欢蓝泽的，明鹤听到大小姐亲口承认内心其实比想象中更复杂，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但总之和系统分析的一样，最终她还是需要促成这一对，让大小姐获得幸福。 只是她没想到大小姐的行动力这么强。 然而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大小姐突然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又朝她笑了笑，能看出笑容明显的僵硬。 虽然很想说都要表白了，就不要这样黏黏糊糊地和她牵着手了，但看在大小姐应该也很紧张不安的情况下，明鹤也就随她去了。 越来越靠近目的地，她的心跳的也越来越快，明明不是她告白，告白的对象也不是她，但她却不知为何表现的比当事人之一的大小姐还要躁动。 “大小姐……要不然，先培养培养感情再表白呢？”明鹤忍不住开口劝道。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怎么能半途而废？”裴金玉停下来看向明鹤，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不过……你不想让我告白？为什么？” “因为……”明鹤没说出口，当然是因为成功率很显然会很低，说出来大小姐肯定会生气。 而且，除了这个原因，对她来说似乎还有一些自己也说不出来的东西。 少女浅色的桃花眼变得幽暗，没再说话。 很快，她们就看到了面无表情地单手插兜，倚靠在爬满紫藤花的凉亭柱子边的俊秀少年。 “有什么事吗？”蓝泽心里慌得一批，眼神不自觉飘向明鹤。 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关系，到底为什么要在明鹤面前演上这一出蹩脚戏？ 有种在熟人面前角色扮演的错觉，总之好尴尬！ “蓝泽，我喜欢你。” 学校风云人物之一的美丽少女神情羞涩，言辞直白的表白，大概没有人能拒绝。 少年听到这声表白并没有什么反应，表情依旧冷酷没有波动，秉持着自己高冷学霸校草的人设。 “抱歉，裴大小……金玉，我不喜欢你。” 蓝泽看着神态扭捏的裴金玉，忍不住一阵心颤，但还是尽职尽责地说出了原本剧本上的台词：“我喜欢有恋爱经验的女生，像你，从小到大都是一张白纸，就算交往了也很无聊……” 蓝泽余光看着明鹤在一旁静静旁观，越说越尴尬，语速也越来越快。 他刚拒绝的时候还好，黑发女生看上去表情是早有预料的冷静和无奈。 但是在他说后面那些裴金玉精心编写的奇葩渣男台词时，他看到明鹤神色一冷，眉宇间逐渐像是结冰了一样变得锋利冷锐，看向他的眸光中都带着不可置信和愤怒，不自觉攥起拳头身体向前探，一副要冲过来的样子。 他急中生智连忙删掉后面的台词，自己随便说了两句就开溜了：“行了，就这样，我去吃饭了，再见！” 比起性格大变好像突然在她没看到的地方突变成了渣男的儿时玩伴小胖墩，还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白却被伤透了心，难过地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地抚摸着紫藤花的纯情大小姐更需要她安慰。 哪有用这种奇怪的理由拒绝别人的？她决定要更新一下对以前那个清纯小男生的印象，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让她碰到，不然她很有可能控制不住自己对着他打一套虽然还不够熟练，但可以用力量弥补的柳氏拳法。 只是还没等她决定要从“男主不是良配”还是“我会帮你追到男主”哪个方向劝解，大小姐就自己做出了选择。 “鹤鹤，你帮帮我好吗？”大小姐泪眼婆娑地望着坐在旁边的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晕红，泪光星星点点，在眼眶处积攒，仿佛水晶般滴落，忍耐着淡淡哭腔的声音让人心碎极了，“我真的很喜欢他，我想变成他喜欢的样子，你能帮帮我吗？” 明鹤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手轻一下重一下地反复揉捏，充斥着酸涩感，她不想看到大小姐流泪的样子，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只要我能帮上忙，不管做什么都可以。” 不过，这要怎么帮呢？她能想到的也就是趁蓝泽不注意把他套麻袋揍一顿，再让大小姐出场英雄救美…… 裴金玉无力地靠在她的怀里，小声啜泣：“他说喜欢谈过恋爱，在这方面很有了解的女孩子，那我就去谈恋爱，积攒这方面的经验，变成他喜欢的那种女孩子。” “但是我不想和不喜欢的人谈恋爱，鹤鹤……你能帮帮我吗？” 明鹤突然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好像在高温的夏天午后被太阳暴晒的头晕眼花，让她问出了一句很傻的话，“可是，这种事情，要怎么帮？” 少女撩起薄薄的眼皮瞟向上方的明鹤，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透明的泪珠，宛如初夏一朵热烈盛放的红蔷薇被细雨打湿，少了美的理所当然咄咄逼人的攻击性，多了几分清透柔软和楚楚动人的易碎感，暗香袭来，路过的人都只有被乖乖俘获的份。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裴金玉窥着少女的神色，继续把之后的话说出口“所以，只要我当鹤鹤的女朋友，我们来一次模拟恋爱不就好了吗？只是形式上的做一些交往时情侣会做的事，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是假的。” “而且我们都是女孩子，这样我就能就获得恋爱方面的经验，鹤鹤也能因此帮到我，不是很好吗？”裴金玉心跳速度不变，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 见明鹤迟迟不说话，裴金玉又加了把火：“算了，我也知道这是在为难你，对不起，但是如果你不愿意答应的话，那我就只能再在学校或者校外找个愿意和我在一起的男生……” “不行！” 这样是绝对不行的，万一遇到了些心怀不轨的或是感情方面有问题的渣男，一定会伤害到大小姐的。 明鹤又想了一遍大小姐刚刚说的话，虽然听上去很荒谬，但是确实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 果然，大小姐还是爱上了男主，之前也是因为害羞而不敢承认。 明鹤先是肯定了系统和自己的分析和判断，随后针对大小姐的提议开始分析。 这次突然告白被拒，因此而受挫也很正常，为了重新树立大小姐的自信心，一段健康优质的恋爱关系也很有必要，还能顺便提前教大小姐很多这方面的知识和需要注意的事项，这么一看，好像除了她自己之外，让其他任何人来做都不是很放心…… 除了听起来荒谬了一点之外，好像没其他缺点了。 “好，如果这样能帮到大小姐的话，我会努力做好恋人应该做的事的。” 成功了。 裴金玉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事情发展的会比她想象中还要顺利。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她趴在正在带有安抚性质地轻拍她后背的少女怀里，试探性地问道。 “……是情侣关系。”明鹤犹豫片刻，给出了答案。 她抓着少女衣领的手紧了紧，继续追问：“那我现在是你的谁？” “女朋友。” 这一次明鹤回答的速度明显快了一些。 她欣慰地看到大小姐终于破涕而笑。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模拟一下情侣之间会做的那件事吧。” “什么事？” 明鹤不解地看着大小姐突然仰起脸。 裴金玉喜欢看着她用这种目光注视着自己，明明对其他人都是高岭之花般冷淡无视，对她却予给予求，总是露出毫无防备的姿态，似乎自己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好乖啊，鹤鹤。 “接吻。” 明鹤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亲吻，反正大小姐也不知道情侣之间的接吻和她们之间普通的友谊之吻有什么不同，那和以前做的一样就可以了吧。 她又不能真的夺走大小姐的初吻。 她伸出手捧住大小姐仰起的脸颊，几缕春日午后的阳光穿过紫藤花组成的瀑布缝隙，映照在大小姐眼角，形成一块块浅金色的如碎金般的光斑，仿佛被神明偏爱的天使的印记。 明鹤的手指下意识覆了上去。 然后低头轻轻触碰她的嘴唇，亲密又克制地一触即分。 然而这番在她看来已经足够的动作，得到的却是大小姐不满的抱怨，“鹤鹤不可以骗我，这是最好的朋友之间的亲吻，”随后她紧紧注视着那双掀起细微的波澜而不再平静的漆黑凤眸，暧昧地勾起嘴角，微微张开嘴，吐出一小截鲜红的舌尖，“接吻应该是这样的吧。” 明鹤震惊于大小姐居然知道，但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裴金玉直接跨坐上明鹤的腿，双手环住她的脖颈，垂眸注视着面色仍旧淡然的少女，压的她不得不仰起头和她对视。 “以后不许再这样敷衍我。” “可是，”明鹤试图挣脱眼前这个危险的局面，努力向后仰但很快又被身后的那双手压回来，“大小姐，再怎么说这种接吻也不行吧，我们只是模拟，不需要做到这个份上，而且既然你都知道要怎么做了，这一步就跳过吧……” 裴金玉闻言，花瓣般的澄澈桃花眼一眨，一层薄薄的泪光就覆在还未完全褪红的眼眶，“可是我还没有接吻的经验，到时候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暴露了怎么办？他肯定会和我分手的。” “万一真的发生了怎么办？你能负责吗？” 明鹤顿时哑口无言。 她还是觉得这个新鲜出炉的渣男形象和之前认识的爱吃零食的呆呆小胖墩有很大出入。 “我们都是女孩子，亲一亲又没什么，对不对？”少女轻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明鹤下意识跟着点点头。 “我很干净的，你亲亲我呀，”裴金玉不满她注意力分散，又撒娇般蹭了蹭她的颈窝，说话时的气流吹的她耳朵一阵发热，“女、朋、友。” 明鹤耳畔被大小姐的声音包围，咬牙闭上眼吻上去，又迟迟没有下一步。 真的要这么做吗？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在她犹豫试图转动大脑的时候，裴金玉并没有打算给她思考的时间，舌尖探出，抵上唇瓣，舔舐微微鼓起的唇珠，沿着唇缝缓慢勾勒描摹，品出一丝丝的甜味便甘之如饴地耐心反复，试探性地想要撬开那道顽固的大门。 就像她无数次在明鹤深夜熟睡时做的那样。 明鹤被那份瘙痒和奇异的热度惊的微微张开嘴，神色间满是迷茫，她现在在做什么？ 裴金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好机会，舌尖相触，湿漉漉的温热触感，交换彼此的温度和气味，激起一簇簇令人神经战栗的细微电流，在大脑皮层绽放出让身体不自觉发软发颤的多巴胺的电火花。 “唔。” 软的，热的。 甜的。 舒服过头了，有点……上头。 舔舐，吮吻，深入。 好奇怪，本以为会无法接受，但一旦开始，身体总是比大脑更诚实。 灼热的气息喷洒，身体像是突然的发烧一样。 或许她们真的生病了。 柔韧的舌头展现出对彼此的强烈好奇心，积极探索着所面对的一切。 呼吸不畅，氧气逐渐稀缺，大脑一片空白，温度不断上升，心脏跳动速度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快，心跳声震耳欲聋，已经分不清是谁的。 裴金玉感觉到自己逐渐撑不住后仰的身体被身后一只手牢牢箍住，那只平日里总是微凉，此刻却带着灼热温度的修长手掌抵在她的后背，指腹不自觉摩挲起那两片微微突起的蝴蝶骨来。 明鹤睁开眼，看到掌中捧着的脸蛋粉意弥漫，真的仿佛是诗歌古文中所说的桃花芙蓉面，原本白皙无暇的肌肤此刻都被深深浅浅的红和粉占据，精致的眉眼充斥着迷蒙以及深深的沉溺，闭眼后显得愈发狭长上挑的眼尾有泪珠滑落。 让她移不开目光。 指尖轻轻抹去那颗琉璃般剔透的泪珠。 在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她从不应该产生的快乐里面迅速抽身，但又不敢看现在有点涩情的大小姐，干脆把她压在自己怀里让她平复呼吸。 明鹤深深吐出一口气，牵扯出的银丝断裂，舌尖还有点发麻，“这样就可以了吧。” “嗯，哈……不，不行。”大小姐四头靠在她胸前，喘息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点涩，听的她耳根的热度一直没褪下来过。 “……至、至少要等我学会换气。” “鹤鹤真的是第一次吗？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大小姐略带怀疑的声音让明鹤立刻下意识瞪大眼睛反驳，“是第一次，可能是因为大小姐有点笨。” 凉亭又安静下来，因为大小姐又愤怒地吻了上去。 阳光静谧，风中带来远方春天柔软温暖的气息。 在紫藤萝幕帘之后，在阳光也照不进去的阴影深处，能听到不知从哪传出来的，隐隐约约的暧昧水声，以及时隐时现的急促喘息。 宛若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禁忌。 第44章 靳时雨中午在捧着饭…… 靳时雨中午在捧着饭盒去找自家女朋友的时候恰巧遇到对着棵树忏悔和诉苦的蓝泽，躲在一旁听完了全程，瞬间就明白了裴金玉的险恶用心。 好心机一女的。 不过虽然她和蓝泽之间的联姻关系只是长辈口头约定的，但是她居然能让蓝泽以未婚夫的身份帮她做到这种程度，大概裴金玉在蓝泽心里已经变成童年阴影一样的存在了。 靳时雨不禁摇头。 当天下午课间她就去找裴金玉现场吃瓜。 “不是，你既然早就想好要这么干了，那之前还搞什么欲擒故纵让人吃醋的戏码？” 靳时雨不理解，在她看来纯属吃饱了撑的。 裴金玉转了转手腕上的银色手环：“如果没有之前那一出，鹤鹤这次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我。” “因为鹤鹤很温柔。” 靳时雨目光被那个没见过的手环吸引，银的？刻着线条精致的金鱼，设计和雕刻技术倒是很不错，不过看上去不像哪个牌子的新款。 “那之后你想怎么办？就这么骗一辈子？” 裴金玉抬眼轻眨，纤长浓密的眼睫就像是两只蝴蝶的轻微振翅，“直到她爱上我为止，谎言如果编到最后变成真实，那就不算是谎言。” “她会爱我的。”裴金玉扬起眉头，露出一个无辜纯良的笑容。 靳时雨被这个和裴金玉完全不搭的纯良笑脸惊的不禁下意识坐远了一点。 靳时雨从正主这里吃到了瓜，也算是心满意足，最后语重心长地留下自己的好意劝告：“反正我还是那句话，在爱情里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像你这样自己给自己挖坑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裴金玉坐在长椅上，也没回头，只是安静地摆弄着那个手环。 只是抚摸金鱼雕刻的手指轻微颤抖。 她知道，但是没有其他办法。 再不快点，鹤鹤就会离开了- “约会……吗？” 明鹤打开大小姐扔过来的纸条。 看到了大小姐自带锋芒的漂亮字迹，以及句尾画的一个和笔迹风格截然不同的可爱风简笔画笑脸。 “因为以后和他在一起之后肯定也会遇到这种情况，我们需要提前把所有事情都练习一遍，不对，要练习到熟练的程度！” “之前就说过的，要当做真正的恋爱，这样才会更有真实感，做所有情侣都会做的事，这样我也能有更多经验。” 下课后大小姐就毫不顾忌地过来直接坐在她腿上，双手摩挲着她的手，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好，那就这个周末，可以吗？” 明鹤想了想，周末写完作业就没什么事了，只不过还要提前和师父请个假。 周六，她一边加快速度写作业，顺便给柳初月发了条请假的消息。 柳初月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她的请假，顺嘴问了一句要去做什么。 因为明鹤的活动基本上就是两点一线，学校和宿舍，平时休息时就是和她一起训练，放假就回奶奶家，很少能见到她平时有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 这么一想，简直和以前隐居山林的修行者一样，也难怪她进步的这么快。 然而柳初月却听到了一个让她差点把喝进去的水喷出来的回答。 徒弟平静的像是在说只是出门吃个饭一样，【嗯，这周末我要和大小姐去约会。】 “什么？” 这两人什么时候成的？ 柳初月狠狠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旁边躺在她膝盖上正被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头发的靳时雨就惨了，头发被女朋友猝不及防的用力拽下来好几根。 但又顾不上自己，赶紧跑去给女朋友拿纸巾擦拭，“没事吧？怎么了？” “明鹤和裴金玉在一起了？”柳初月紧盯着手机屏幕，都顾不上嘴角的水渍。 靳时雨拿起纸巾帮她擦干，一边干巴巴地附和：“……是吗？” 一边悄悄握紧女朋友柔软的手。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明鹤给柳初月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就放下手机继续赶作业了。 大小姐说为了更好地模拟恋爱情景，希望提高对对方约会打扮的期待，所以她要从裴家出发去约会地点。 而约会地点则是她来定。 明鹤纠结了很久，最终选择了最普遍的游乐场，把地址给大小姐发过去后，明鹤打开自己的衣柜，突然有点紧张起来。 所以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明天约会要穿什么去。 想尽量提升大小姐的约会体验，就要提前最好准备，从外表到内在都是。 她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上网寻找答案。 看了满篇眼花缭乱的穿搭技巧和发型指导，明鹤越来越不知所措。 上下滑动的手指越来越快速，最后顿住。 好，就决定是这个了。 之后就开始彻夜研读网上恋爱博主倾情提供的约会指南。 明明之前再重要的考试，前一天晚上都没有这种焦躁不安感，为什么这个时候会这么…… 明鹤深呼吸几次，终于放下了手机，不能再看了，熬夜会导致第二天精神恍惚，发挥失常。 第二天早起去商场买了一身约会用的新衣服，换上之后就去了昨天晚上预约的理发店。 理发师是个技术娴熟颇受好评的优秀托尼，看到明鹤的瞬间就灵感大爆发，而本身顾客就有着高水平的颜值，顶着这张脸就算随便剪剪都会很好看。 但是剪完之后，托尼还是震惊于在自己手下逐渐完成的完美作品。 “你真的特别适合这个发型！我可以拍个照放在我们店门口用作宣传吗？” 明鹤礼貌拒绝，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新发型，摸了摸微卷的发尾。 留了很久的同一款长直发发型，突然剪短之后看着就有点不习惯。 想到自己来之前买的用作造型的小装饰，她从购物袋里掏出眼镜盒，戴上新买的无度数银边眼镜。 托尼在心里默默尖叫。 这是什么攻气爆表禁欲系天花板！隔着镜子偶然间对视时的那股冷淡劲儿让人忍不住腿软！ 她忍不住拿着自己的名片，走过去问了一句：“请问你是要去和朋友出去玩吗？”心里虽然有了隐隐约约的预感，但还是忍不住期待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很心机地换了个问法。 明鹤站起来又有点不习惯地甩了甩有点遮住眉眼的蓬松刘海。 听到这个问题，她回头无意识勾起嘴角，冷淡的眉眼霎时间仿佛冰山融化，“不，是去和女朋友去约会。” 第45章 周末的游乐园堪称拥…… 周末的游乐园堪称拥挤。 但裴金玉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笔直地站在熙攘人群之中，神色冷淡却捧着一捧热烈的红玫瑰的高挑少女。 她的白鹤。 “抱歉，我没有兴趣。”明鹤面对靠近的一个女生有些不自在地抱着玫瑰花束往后退一步，伸手挡住对面递过来的手机，微卷的漆黑发尾随着动作在耳边晃动。 旁边想要联系方式的女生不禁看着她修长漂亮堪称艺术品的手入了迷，她是个很纯粹的手控，又是学美术的，对色彩格外敏锐，刚刚路过的时候视线先是被那束颜色浓艳的玫瑰吸引了过去，随后就看到了抱着那束花的手。 仅仅只是简单握着花束的动作就有着超乎寻常的张力，修长匀称的指节放在开的浓烈的玫瑰上，却丝毫没有失色，反而像是在拍什么大牌广告，只是随意的几个动作就拥有惊人的美感。 而且女生本身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十分出众，她最近正愁找不到心怡的模特，这不就巧了嘛！ “我会付钱的！一个小时300怎么样？400！500！价格方面我们可以再商量” 明鹤已经说了很多遍，但这个女生似乎完全没有听，一个劲儿的表示还可以加钱，界面停留在二维码的手机快要怼到她眼睛上了。 她推拒时，突然注意到了远处一道向她跑过来的身影。 “鹤鹤——” 而挡在她面前的女生也被这一声吸引向后看，给了明鹤打破僵持的机会。 “大小姐。” 她看准时机把人往旁边一推，露出在刚刚的你推我挡中依旧在怀中护的很好的玫瑰花束，向前走了几步伸开双臂，比抱花还要轻柔地拥住了扑过来的大小姐。 还有一个突然而至的吻。 轻轻碰了一下后，裴金玉便偏头瞥向旁边愣住的女生，眼神带着些许让她心生退却的冰冷，“请问，你找我女朋友有什么事吗？” 女生被吓得大气不敢喘，低头连声说了几句抱歉就快步走开了。 “鹤鹤好笨啊，刚刚没有加她吧？” “没有我明明就拒绝了很多次，但是她不听我说话。”明鹤低头整理着精心挑选的玫瑰刚刚被压到的一点花瓣，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语气中带着点无奈和委屈。 裴金玉感受到明鹤松开手，便马上稍微后退几步，近距离开始欣赏起了明鹤的新造型。 微长的狼尾，额头两侧有蓬松微卷的刘海，后颈处更长的部分刚好超过锁骨，将本就修长的脖颈修饰的多了几分涩气的性感。 而且向来不习惯戴饰品的人，今天居然戴了黑色缎带choker和耳夹，腕骨上是她上次过年送给她的红宝石碎钻飞鸟手链，和有设计感的白衬衫以及外面的薄款黑色大衣都很搭。 裴金玉都没想过今天会看到鹤鹤这样一个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形象，也没有想过相对不喜欢改变的明鹤会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什么时候剪的，为什么突然换了发型？” 裴金玉有些新奇地摸了摸她从直发变成有点炸的蓬松卷的头发，问道。 明鹤咬着唇，不知为何很羞耻，视线也不敢对上她的，又不自在地揉了揉新剪的刘海，小声说：“早上……网上说女孩子都会喜欢这种的，你不喜欢吗？” 裴金玉盯着她看了半天，直到她冷白的肌肤逐渐布满红晕，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明鹤恼羞成怒，为自己愚蠢的话语感到后悔，并决定忘记这个话题。 “喜欢吗？” 整理玫瑰花瓣半天的明鹤终于自觉没什么问题了，将花束递给正在打量她的大小姐，然而在意识到大小姐正在用灼热的目光注视着她时，她的动作和呼吸都变得僵硬迟缓。 她会喜欢吗？ 说实话明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按理来说如果只是模拟恋爱的话，只需要稍微打扮一下就好，也没必要特意挑了一家很贵的理发店连发型都换掉，还戴上了一堆花里胡哨的饰品。 她看着大小姐接过那束玫瑰，笑的眉眼弯弯，很明显不是不满意的表情。 明鹤稍微松了口气，接着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多本不是必要的准备工作。 结论是…… 她想讨大小姐欢心。 想让大小姐……喜欢她？ “喜欢？鹤鹤是说这束花还是说你今天为约会做的打扮？” 明鹤微微睁大眼睛，耳根瞬间烧的通红，欲盖弥彰地偏头躲避裴金玉的目光，“我说的是花。” “喜欢啊，”裴金玉为了*今天特意化了精致的妆，穿着米白的长裙和肩膀处有镂空的柠檬黄薄毛衣，嘴唇上涂了一层玻璃般光泽的唇釉，张张合合间像是衔着一颗汁水丰沛的殷红车厘子，食指贴上明鹤的唇畔，“两边都很喜欢。” 大小姐抱着花束对着她粲然一笑，略带自来卷的浅色长发被风吹起，裙摆宛如花瓣一样绽开。 “但是最喜欢你。” 像是从笔触细腻美丽的油画中走出的绝美少女。 明鹤动了动嘴唇，但还是克制住涌现出来的话语，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咽下的那句话，那句不假思索就想吐露出的话，是“我也是”。 明鹤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现在似乎有些不对劲。 “鹤鹤还没有夸我呢。” 裴金玉见明鹤站在那里突然发起了呆，便拉起她大衣的袖子撒娇般晃了晃。 明鹤回过神，把刚刚没想明白的问题暂时抛到脑后，认真夸赞，“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是最好看的人，今天也是，比玫瑰还要漂亮的多。” 裴金玉听到这类似于情话的话语，有些羞涩地抿起唇，甜意从舌尖延伸到心脏，暂时喂饱了心里那个总是不知足的怪物。 明鹤牵起大小姐的手，主动把手指扣入她的指间，这是一种十分亲密且充斥着隐约占有欲的姿态。 于是，十指相扣。 “想先从哪里开始玩？” 明鹤想帮她拿着花，却被裴金玉拒绝，说这是她送给她的约会礼物，她要一直抱着。 游乐园约会正式开始。 旋转木马、过山车和碰碰车，两人都是对高度和失重感没什么恐惧的类型，再加上超高的颜值气质，在游乐园里显得格外瞩目。 而因为两人有意无意自然流露出的不寻常的亲密，大多数人也一眼就能看出两人之间不是简单的朋友，很有可能是一对。 但也有没有半点眼力见的人。 玩了一会儿，眼看太阳越来越大，因为人群密集，初春还不算热的天气居然让人生出几分热意。 明鹤恰好看到前面有个卖冰激凌的小推车，问了大小姐想吃的口味，便把她带到树荫下的长椅上坐着等，自己则是去排队买冰激凌。 人不算特别多，稍微排个十分钟应该就能排到。 排队的时候明鹤也不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大小姐坐的位置，人多的地方就是危险的高发地带。 而且每次回头都能发现自己在被专注地注视着，因为她每次都能和大小姐亮晶晶的眼眸对视。 而当她拿到冰激凌时，再次习惯性地回头看那个位置，这次看到的不是大小姐精致好看的脸，而是两个男人的背影。 “美女一个人吗？正好跟我们一起玩呗，大家都单身，正好认识认识，以后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发展一下感情呢！” “对啊，你看我们俩也不差是吧，你绝对不亏，等会儿想吃什么我们请你就是了！” 跑过去就听到两人普信又恶心的发言，明鹤直接跑过去首先把人和大小姐隔离开。 两个男人被明鹤撞得一踉跄，本来想发火骂人却看到也是一个气质迥异的漂亮女孩子，又换了副殷勤嘴脸，“你们是朋友啊，果然美女都是和美女一起玩啊，那正好我们也是两个人，四个人一起玩呗。” 明鹤没管他们，转身问大小姐有没有事。 裴金玉想杀人的烦躁心情在看到明鹤冲过来护在她前面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为了她生气的明鹤，压根没心情管别人，听到明鹤的问话也只是摇了摇头。 明鹤松了口气，对面前两人皱起眉说道，“她是我女朋友，我们没有兴趣和其他人一起玩。” 那两个男人听完脸色有些变化，说不上是轻蔑还是嘲讽，眼神也让明鹤很不舒服。 “你们是同性恋？太可惜了，明明长的这么漂亮，怪不得你打扮的也不像个正经女孩子样。”他粘腻的目光转向明鹤身后的裴金玉，“你女朋友就比较正常。” “我告诉你们啊，你们是没见过男人的好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这样，你们跟我们一起玩，我教你们……” 男人一只手已经伸过来了，绕开明鹤想要抓住裴金玉露出来的一点肩膀。 “别碰她。” 明鹤扯起嘴角，眼神中一片森寒的戾气，攥起拳头直接带起一阵迅猛的风，甚至隐隐有了破空声，拳头直击男人面部。 男人一开始还没当回事，笑容里都是看不起的嘲讽，一个瘦瘦高高的女生力气能有多大？ 然后在感受到凌厉的拳风时才意识到事情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明鹤一拳把男人打飞出去，直到撞上装饰成小动物的水泥垃圾桶才堪堪停下，大概已经昏死过去，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这一幕引来了周围路人的注意，有人举起手机试图捕捉精彩画面，离谱的是甚至还有人以为这是什么拍摄现场的武打戏，在大声叫好。 另一个男人还站在原地，看到明鹤慢慢走过来还不信邪，挥着拳头也冲了上去，不看他颤颤巍巍的腿还挺有模有样的。 明鹤直接握住他握拳的手腕，轻轻松松就挡住了男人全力的攻击，还要感谢师父对她的教导，她盯着男人眼神中戾气未消，“我都说了她是我女朋友，闭上你的臭嘴吧，玩什么？你配吗？傻逼。” 在男人惊恐的注视下，她又挥出一拳打在他脸上。 男人以和同伴相同的姿势倒在垃圾桶边上。 明鹤皱起眉从包里拿出消毒湿巾擦了擦刚刚碰到脏东西的指骨，直到擦到泛红被裴金玉从身后抱住才停下。 “谢谢你鹤鹤，我好开心。” 裴金玉看到了一个充满攻击性的明鹤，是以前从未见过的样子，那种平和的冷淡变成了刺骨的冰寒，但在她面前又变回了之前的平静温柔。 但是，不管是什么样子，都好喜欢。 裴金玉兴奋的脸颊泛红，身体控制不住颤抖，只能紧紧抱住明鹤来掩饰这份不正常的极端高涨情绪。 “大小姐没事就好……但是冰激凌掉了，我等会儿再去排队买。” 明鹤转身回抱住身体微微颤抖的少女。 是她的错，她不该把大小姐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不远处，保安和园区工作人员闻讯赶来，大声喊道：“发生什么事了？” 第46章 明鹤安抚地轻拍…… 明鹤安抚地轻拍靠在她肩头微颤的大小姐，等到她的身体不再颤抖才放下手。 她转而面向工作人员和安保，冷静地解释刚刚发生的事，全然没了刚刚那股令人恐惧的戾气：“这两个人刚刚骚扰我的女朋友，被我阻止之后不仅出言侮辱，更是想对我女朋友动手动脚，所以我不小心下手稍微用了点力不过也不会有危险，只是暂时性的昏厥而已，等会儿就会自己醒过来了。” 师父教她的时候就说过，打人的力道和位置，为了防止给自己、给身边的人惹上麻烦，要尽量能一击制敌且之后不留痕迹。 她在这方面学的很好。 女朋友。 听到明鹤在所有人面前坚定地主动公开她们的关系，裴金玉握紧了她的手，心跳再次加速，面上的红晕迟迟不肯消退。 嗯，她们现在是女朋友的关系。 工作人员听到两人关系时也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很快就去调出了附近的监控，于是还没等到刚醒过来的两人辩驳，真相就水落石出了，周围的围观群众看了半天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纷纷出声谴责，群众的力量把这两个脸皮厚的混混都骂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原地消失。 园区设立的紧急医疗点，提着急救箱的医生匆匆忙忙跟在工作人员后面赶过来，也再次证实了这两人确实没什么事。 但因为没有实质性伤害，最终也只是让那两个人向她们道歉之后又单独把那两人留下进行批评教育。 裴金玉被明鹤牵着走之前，回头冷冷瞥了一眼坐在地上一时半会儿还站不起来的两个男人。 趁着人都去看热闹了，冰激凌车面前人少了很多，明鹤很快就重新买到了两个冰激凌。 大小姐或许是刚刚被吓到了，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冰激凌，另一只手拽着她的袖子紧紧跟在她身后。 像是点了自动跟随的小精灵。 等到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吃完，明鹤又想摸自己的新刘海，只是伸到半空手突然被人握住。 “鹤鹤，你受伤了。”裴金玉垂眼看着原本光洁无暇的手背上出现了一道冒着血珠的细长伤口，但是比较深，所以到了现在还在出血。 “啊，可能是刚刚打过去的时候没注意，碰到了他衣服上的拉链划出来的吧。”明鹤不在意地拿出纸巾想擦干净，伤口不大，而且第一时间也用酒精湿巾擦过了，不会有什么危险。 刚刚因为刚被划开还没有开始出血，再加上肾上腺激素让这种疼痛变得麻木，现在安静下来才发觉有几分细微的刺痛。 “怎么刚刚没和我说呢。” 裴金玉从她手中取过纸巾，轻轻地擦拭，时不时还要在伤口上吹气，试图减轻她的疼痛。 眼下落了一片浓密的睫毛形成的阴影，嘴角微微下垂，让她看起来有些忧郁。 “对不起。” 明鹤见状，连忙老老实实地道歉。 “我又没怪你，鹤鹤真的好笨。” 血珠擦了又很快冒出来新的，裴金玉直接放弃了那张纸，俯身吻上那道伤口。 微凉的唇碰到了温热的肌肤，让明鹤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后想要收回手。 在轻轻的触碰后薄唇轻启，她探出猩红的舌尖卷走渗出的血珠。 血液的铁锈味瞬间落入味蕾，但裴金玉却奇异地从中尝出了甜味。 甜的。 真奇怪，为什么鹤鹤连血也是甜的呢？ 裴金玉不禁眯起眼，抓紧了她想要收回的手。 “这是鹤鹤不爱护自己身体的惩罚。” 伤口处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和温热，明鹤感觉怪异极了，看着低头再一次用舌尖卷走溢出来的血珠的大小姐，精致的仿佛建模般的漂亮外貌，再加上有些沉迷的表情，有一种吸血鬼和她的人肉血包的即视感。 直到血液不再渗出，裴金玉才堪堪停下，抬头看向一直垂眸凝视着自己的明鹤，精致舒缓的眉眼间如繁花盛开，蓦然对她展颜一笑。 “这样就好了。” 明鹤呐呐，低声应了一声：“嗯，谢谢大小姐。” “刚刚不是还一口一个叫的很好嘛，这个时候要叫我什么？” 裴金玉搂住她的脖颈，轻轻吮吻一口她还带有淡淡香草冰激凌甜味的唇。 明鹤垂着眼看着她，嘴唇微微发麻，手指轻颤地抱住裴金玉纤细的腰身，指节抵在上面：“女朋友。” 为她生气的样子很漂亮，漂亮的让心脏不再属于自己，失去控制，每一次都只是为了她而跳动。 火焰熊熊燃烧起来的冰川，是极为罕见稀有的景象。 亘古不化的冰川上升起震撼而夺目的火焰，本该矛盾而对立的两样事物，此刻却真实发生的震惊让她无言以对，只有心跳飙升的扑通声在耳边响彻。 “怎么办，我好喜欢你啊。” 她叹气的声音融入忽然涌动流淌的风声，让这句告白变得更加模糊而暧昧。 阳光热烈，玫瑰浓艳，天空深邃。 但一切都在少女的笑容面前黯然失色。 明鹤疑惑地把手放到左胸口心脏处。 听到这句话时，她的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 就算是知道这只是为了模拟恋爱而做的沉浸式表演，明鹤依然无法控制住自己稳步攀升的心跳速度。 游乐园五颜六色的气球在活动中被放飞，有一些被风吹了过来，簇拥在她们身边，仿佛是具现化的风的流动轨迹。 彩色的，流淌的，静谧的。 游乐园的喧闹声在此刻突然离她而去，这条涌动的彩色风轨将她们与吵闹的世界隔绝。 那一瞬间，透过被风吹动的气球之间的缝隙，她执着地想要看清大小姐那双动人的琥珀色眼睛到底在注视着什么。 明鹤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分不清了。 大小姐的那句话，到底是在对着想象中的男主说，还是在对着现实中的她说。 明鹤张了张嘴，又只是徒劳地闭上，抬起半空想要抱住大小姐的手最后落在眼镜上。 扶了扶刚刚因为俯身而稍微落下的银色细边镜框。 “走吧，我们去玩下一个。” 她听到胆怯的自己突然扼住了喉咙，纠着声带这样说。 自欺欺人。 她们去吃了园区餐厅的午饭，明鹤盯着价格牌，好贵。 她拦下想要去结账的大小姐，看着自己的钱包余额在交完钱后的剩下的数字，思考自己最近需要找个兼职了。 约会、礼物、花想要给大小姐最好的恋爱体验，这方面的资金必不可少。 当然不能让大小姐花钱，大小姐为她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虽然以前一直在攒钱，但是因为从前几年开始给奶奶买药和体检，存款不断减少，好在裴家一直供她上学，也会提供生活费，比如裴安女士每次都让人在入学时在她的卡里一口气充很多钱，要不然景英的学费和生活费就靠她这些年攒的钱根本就不够。 钱啊 裴家金尊玉贵娇养出的大小姐会喜欢这种廉价的约会和礼物吗？ 就算一时感到新奇，但之后呢？ 明鹤盯着自己的手，微微发愣，直到听到前面大小姐叫她的声音才从愣神中惊醒过来，急忙跟上去。 下午进入海洋馆，人不算多，整个场馆都是仿佛浸入深海般的深蓝，朦胧的水波被光映到外面，仿佛让整个场馆都变成了水的一部分。 明鹤依旧牵着大小姐的手，两人慢慢走在被水光笼罩的弧形廊道。 隔着巨大的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玻璃，能看到水里各式各样的海洋生物随着水波缓缓浮动，或是畅快地遨游，鱼类美丽又柔软的鳍散发着五光十色的光芒，各种水母长长的触手像是生长在海洋的花，不知是水母自身在发光，亦或是放在某处人工设备的打光。 “在这里等我！” 大小姐突然放开她的手，跑向廊道深处。 明鹤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很快就看到在对面出现了大小姐的身影，少女浅笑着向她伸出手，像是在让她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于是她也试探性地把手放在玻璃上，透明的水母轻轻飘过，牵引着她的视线落向正在对她伸出手的裴金玉。 仿佛这样就能透过玻璃和水，跨越空间和对面的人逐渐重叠。 隔着海洋和无机物，她们触摸到了对方的掌心。 明鹤看到裴金玉的唇瓣张张合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她看了很久少女的口型，才发现是重复的三个字。 “喜欢你”。 确实很美。 仿佛一个巨大的，柔软的幻梦。 裴金玉在对面不厌其烦地说着那三个字，终于看到明鹤唇瓣微动。 似乎说了什么。 她原本狭长的桃花眼逐渐睁大，变成了偏圆的形状。 第47章 我……？…… 我……？ 裴金玉仔细辨认着。 明鹤的刘海挡住了部分眉眼，显得鼻梁更加高挺窄长，下颌线干净流畅，嘴唇薄而殷红，就算在蓝色的光下依然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裴金玉紧紧盯着她张合的嘴唇，想要看清她在“我”之后的口型。 然而，眼前突然被一只贴在玻璃缸壁上的鳐鱼结结实实地挡住。 视野中只剩下鳐鱼那白白的肚皮。 裴金玉咬紧牙关，内心里已经有把这条鳐鱼切成鱼块的想法了，但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在她持之不懈的瞪视驱赶下，鳐鱼似乎终于感受到了面前的人类并不想看它的意图，于是慢吞吞地从这里离开。 好不容易等到眼前障碍物自发离开，裴金玉再次看向那个方向，却看到明鹤收回了手，嘴唇抿起，只是用那双清冷的凤眸安静地凝望着她。 在那双漆黑的瞳孔中似乎有着她看不分明的情绪。 她的紧张焦躁中又带着些许微不可察的期盼，紧攥的掌心留下了深深的月牙印。 我……什么？ 到底说了什么？ 然而，等她跑回去问明鹤刚刚说了什么的时候，明鹤却在面前用两根食指比叉，闭口不谈刚刚的话。 大小姐软硬兼施都没能从这块木头嘴里撬出来，气闷地越走越快。 从海洋馆走出来天色已经变暗，游乐园缤纷的灯光依次亮起，不同颜色亮度的灯影将夜晚的游乐园修饰成和白天截然不同的模样。 明鹤快走几步追上大小姐，拉住她的手腕，大小姐挣扎了一番，明鹤感觉手里像是抓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不禁暗自庆幸之前总算说服了大小姐把不算小的花束寄存在园区的临时储物柜里。 裴金玉挣扎之后发现没什么效果，就更生气了。 刚好走出海洋馆之后的路就在园区的森林迷宫边上，她们不知不觉就走了进去。 明鹤哄了半天也没见她态度软化半分，只好用出最后的一招。 “我可以吻你吗？”她双手放在大小姐的肩膀上，微微低头时发丝拂过裴金玉的额头，引起一阵酥麻。 裴金玉没有说话。 她不想让明鹤以为自己是很好哄的那种人。 再说她真的很想知道明鹤到底说了什么！ “我就当作默认了。” 明鹤看着大小姐眼神刻意不看她，脸却正对着她丝毫没有移开的意思，嘴唇下意识嘟起一点，像是初春枝头新长出的桃花苞。 “我才没有……”剩下的半句话被抬起下巴，硬生生吞了回去。 一个试探性的啄吻，等到另一方犹豫几秒后忍不住回应，便是传达出接受的信号。 然后，这个仿佛契约一般的仪式就正式开始了。 这应该算是她们第二次以恋人身份正式的接吻。 明鹤在这之前从来不觉得两个人交换**的行为有什么有趣的，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如此沉迷。 但她现在，大概能够体会到了。 她捧起大小姐的脸颊，唇肉紧贴、下陷，快感逐渐升腾。 两人同时睁开眼，明鹤看到了大小姐澄澈的眼中沉溺放纵的自己。 借着灌木树影和游乐园的喧闹声的掩护，她们拥抱，接吻，眼神相交，长久的对视。 裴金玉不小心磕到了眼镜边框，下意识眯了眯眼，下一秒就伸手去摘她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虽然确实看着很禁欲风，很带感。 但是接吻的时候很不方便。 明鹤也纵容地调整角度，方便她摘下眼镜。 一开始眼镜还被裴金玉拿在手里，纤细的手指拎着一条眼镜腿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后来手指一个失力不小心松开，眼镜就直接悄无声息地掉在了草地上。 那只手也抓上了明鹤的大衣，指尖用力紧紧捏出褶皱。 一个长长的吻以拉长的银丝作为结束。 明鹤只是呼吸频率稍稍变快，裴金玉却累的只能靠在女朋友身上大口喘着气。 “好笨，还没有学会换气。” 裴金玉听到头上传来的轻笑，刚想撑起身体发脾气，却突然被明鹤单手按回去。 “再休息一下。” 狼尾少女轻而快地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裴金玉身上，然后温柔地捧起她的脸颊，俯首在她的眉心虔诚地留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晚风很凉，女朋友，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裴金玉感觉到周身弥漫起比自己稍微高一些的温度，原本有些发冷的肩膀被这件带着体温的大衣笼住。 好暖和。 “有你在就好了。” 明鹤抿起唇，试图让她认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但是万一我不在的时候……” “不会有那个万一。”裴金玉声音笃定而执拗，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鸷感，“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如果你走了，我就去找你，不管你去哪里都别想摆脱我。” 被风吹得有些凉的手也被人握住，温度从掌心传到冰凉的指尖，温暖的像是春日的阳光倾泻而下，温柔而不刺人。 “……嗯，好。”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明鹤看着手和肩膀被冻的冰凉还要强撑的大小姐有些发愁，以后要不然做自主训练的时候强迫大小姐和她一起去？ 裴金玉一时间除了伏在她胸前掩盖自己脸红的不像话的事实，一点都动不了。 好柔软，好想一直这么抱下去。 裴金玉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蹭了蹭，却没察觉到明鹤身体僵硬了一瞬。 大小姐吃人豆腐的水平还有待加强，不过演戏的水平还是很高的。 “怎么了鹤鹤？”对上裴金玉单纯无辜的眼神，明鹤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事。” 算了，随她吧。 约会旅程的最后一个地点，是明鹤提前几天预订的一家大小姐比较喜欢的西餐厅。 这种“比较喜欢”指的是大小姐来过两次，并给出了“凑合”的评价。 对于挑剔的大小姐来说，大概三星米其林大厨都无法做到完全满足她的味蕾，能做到达到她心目中的及格线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但如果要明鹤来形容这家餐厅，她只有一个字：贵。 如果还想要她提出多一点评价，那就是：麻烦。 因为想要来的客人很多，但为了维持出品和服务质量，坐席较少，所以需要提前好几天预约，有火爆的时候甚至需要提前一两个月预约，还好最近是淡季。 当然裴家的人自然不需要，但是她这个平民百姓只能老老实实按照规矩排队送钱。 穿着衬衫马甲制服训练有素的服务人员走来为她们拉开椅子，两人入座，桌上是深紫色的桌布和造型精致的烛台，座椅面前摆放着盘碟刀叉。 烛光摇曳多姿，在这份光的照耀下，再冷漠严肃的人眉目间都要多几分柔情。 点的餐也早就在预约时订好了，两人面对面坐着等待上餐。 裴金玉看着不知为何表现的有些局促的明鹤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记得这里。” 她之前也带着明鹤来过一次，因为明鹤那段时间很喜欢焦糖布丁，碰巧这里的焦糖布丁味道她觉得还算不错，于是两人第一次占了一个情侣座吃饭。 当时她还脸红心跳的不行，暗戳戳期待着之后有没有可能会发生什么，然而当然最后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她看着明鹤吃掉三个焦糖布丁的欣慰。 明鹤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像一个收到指令才会动的机器人。 不远处的小舞台上，有弹奏钢琴的专业表演者在弹着静谧流淌的《月光》。 是专属于古典乐的柔情。 裴金玉只当她有些累了，毕竟又是安排约会行程又是陪她玩的，按照明鹤的性格已经很超负荷了。 她决定最后这段晚餐时间久让明鹤轻松一点吧。 明鹤发现大小姐安静了下来，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插入花瓶中的玫瑰，但是她自己却一直静不下心。 因为在预约这家餐厅的时候，她还为了给大小姐一个惊喜，和店长商量了一件事。 前菜上来了，吃完前菜后就是主菜。 然而在裴金玉拿起刀叉时，却见明鹤从座椅上突然站起来，眼神紧盯着桌面，对她小声说了句：“这是今天最后一份礼物。” 小舞台上的表演者站起来，为走上台的明鹤让开钢琴前的位置，做出绅士的欢迎姿势。 明鹤向他点点头表示感谢，坐在钢琴凳上，盯着眼前的黑白琴键深吸一口气。 手指熟练地在琴键上流畅地跃动，美妙的音符瞬间就从指尖倾泻而出，音符与音符的连接处柔和而圆润，丝毫没有任何阻滞和犹豫，熟练的像是练习了上百遍，音符之间交织成一曲美妙的乐曲。 是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 但更惊艳的是任何人都能听出的，从乐曲中传递出的那细腻又委婉的感情，自然地融入和流露，加深了听众们的共鸣。 裴金玉凝视着舞台上正在为她而演奏钢琴的少女，白衬衫的领结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宛如白色的波浪。 暖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仿佛是冰冷而精致的陶瓷娃娃活了过来，漆黑的眼底含着生动的笑意，晕染出细腻的温柔底色。 此刻的明鹤无疑是光芒四射的，任何人都无法从这样的少女身上挪开目光。 更何况是早就被深深吸引的她。 一曲演奏完毕。 台下掌声热烈。 明鹤站起身，对台下微微鞠躬，把舞台还给了刚刚的表演者。 表演者看着她，眼中大放异彩，连连称赞：“你很厉害啊，是专业学钢琴的吗？如果不是的话，以后有想往这方面发展的意愿吗？” 明鹤好不容易拒绝了，等到回到她们的位置，对望着她走过来的大小姐慢慢勾起嘴角，笑容中有些藏的不是很好的紧张：“你喜欢吗？” 她想讨大小姐欢心这件事，大概从预订餐厅时主动找店长商量这件事时就有了端倪。 自己这次表现的还可以吗？ 面对大小姐的注视，明鹤有些拘谨地挺直了后背。 能不能，稍微，只是稍微让大小姐把注意力从喜欢的男主转移到她身上一点呢？ 第48章 明鹤没有得到回答。…… 明鹤没有得到回答。 但更为直观的，扑过来的一个紧的让人喘不过来气的拥抱，就足以证明大小姐此时的情绪。 “想和你一起散步。” 大小姐看着霓虹灯闪烁的街景，突然说道。 明鹤只好停下了打车的手。 裴金玉又拒绝了明鹤想把大衣披在她身上的举动，将明鹤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样就近乎整个人都被明鹤罩住，“鹤鹤这样抱着我就不冷了。” 极为亲密的距离，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 今晚的月色很亮。 两人静静地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听着风声从耳畔吹过，明鹤并不觉得无聊或是尴尬，不如说她其实很享受这种安静的时间。 做什么无所谓，说不说话也无所谓，只要是两个人一起的时间，就格外能让她感到平静的快乐。 自从这个学期开始，大小姐就又搬回了宿舍住，也不再和之前那些朋友联系了，明鹤本该是不赞同的，但内心却对此有些不应该有的喜悦。 大小姐的母亲并不知道她内心翻腾的复杂情绪，听说女儿的叛逆期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过去了，大手一挥就给了她一笔把她带回正途的奖金。 明鹤却觉得受之有愧，一直没有动用这笔钱。 “鹤鹤，低头。” 听到大小姐的声音明鹤条件反射地照做，然后感受到夹在耳朵上的耳夹被轻轻摘下来。 “耳朵都红了。” 裴金玉借着路灯的光，看到本该白皙的耳垂一片泛红，伏在她耳边吹气。 “有舒服一点了吗？” 明鹤感觉自己的耳根被这一吹反而逐渐发热，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消下去了，她立刻捂住耳朵，耳垂上的红直接晕染到了脸颊上。 “嗯、嗯，好多了，谢谢。” 裴金玉盯着摘下来的耳夹和她泛红的耳朵，又摸了摸自己的，“鹤鹤，我们哪天去打耳洞吧？” “你一个我一个，以后还可以戴一副耳钉，这样是不是很有情侣款的感觉？”她想到了那个画面，兴致勃勃地拉着她说，“你想打哪边？” 明鹤不想被发现自己的脸红的发热，于是撇过脸，连连点头，“我都可以，大小姐选就好了。” “叫我名字吧。”裴金玉突然沉默片刻，踢开脚下的一块小石子小声嘟囔。 “那……金玉？” 明鹤疑惑地看她，仿佛在问自己说的对不对。 “嗯。”裴金玉简短地回应。 两人对视半晌，突然同时撇开脸。 明明以前也这么叫过，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会为此感到害羞。 大概是今晚月色太好，让人对于情绪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纤细。 然而走过下一个路口时，明鹤突然在安静的街道上听到了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她下意识瞟了一眼，突然捕捉到了一个被放在担架上的眼熟身影。 “那是……” 裴金玉在这时靠过来，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但是明鹤依然很确定刚刚那个被担架抬走的人就是今天她揍过的男人之一。 因为发际线奇高，露出的额头十分瞩目*，刚刚也是，救护车的车灯在他脑门上映出点光来，让明鹤一眼就看到了他，一个劲儿捂着左手嚎叫，好像流了很多血。 “大概是小混混打架出事了吧？这一带因为老房子和小巷很多，所以经常会发生这种事。” 裴金玉似乎才意识到明鹤在看的是救护车，侧身让开，但是此时救护车已经关上了车门，看不见里面的人影。 “恶人自有恶人磨嘛。” 虽然理由合情合理，但不知为何，明鹤感觉大小姐对此的反应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眼角微挑，眼神中没有半点惊讶或是幸灾乐祸，只有看戏般冷静的戏谑。 似乎是明鹤太久没说话终于让她察觉到什么，裴金玉突然转头抱住她的手臂，娇气地撇了撇嘴，“我不想看到他们，我们快点走吧。” “那个人和我伤到的是同一只手。”明鹤望着救护车远去的方向，车尾灯的光还依稀可见。 “是啊，好巧啊，果然是报应吧。” 少女委屈地把脸靠在她怀里，“好冷哦，我们快点回去好不好？” 或许是她太敏感了。 明鹤敛眸把少女发凉的手重新放在掌心捂着，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拇指。 “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 裴金玉差点以为她发现了什么，不安地抬头，恰好撞上明鹤垂眸望着她的眼睛，隔着银边镜框竟显得有些冷淡。 她为了掩饰自己的表情，干脆把自己整个塞进少女怀里，靠在她肩头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了，还是说鹤鹤觉得我哪里骗你了？” “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明鹤把大衣两侧向中间拢了拢，让大小姐更暖和，低头看着她突然扬眉一笑，额前的发丝被风吹开，意外地显出几分天真明朗的稚气，“我相信金玉不会骗我。” “我们之前约好的。” 没错，她不应该怀疑什么的。 大小姐从小到大都对她很好，又是一个肆意妄为的性子，想做什么就直接做了，绝对不会欺骗她。 裴金玉看着这样的少女，突然抓着她的大衣向下，又微微踮起脚尖，吻了过去。 “……嗯，不骗你。”她含糊地回答。 裴金玉想，等到确保鹤鹤爱上她之后，她会把一切坦白，鹤鹤一定会原谅她的。 一定会。 回到宿舍，明鹤脱下大衣，裴金玉一路被拥着走回来，穿的虽然比较薄，居然也没觉得多冷。 她顾不上换衣服，首先把玫瑰根部修修剪剪，再放到花瓶里养起来。 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双手捧着脸颊看着这束玫瑰勾唇笑起来。 这是鹤鹤第一次送她玫瑰花呢。 明鹤偶尔响起的催促声也丝毫没有动摇她继续看下去的决心，直到明鹤洗完澡出来，看到裴金玉不仅还在盯着玫瑰花傻笑，甚至还拿出了手机放起了今晚那首钢琴曲…… “你录下来了？” 到底什么时候录的，她完全没有发现。 “对呀，因为是鹤鹤第一次为我弹钢琴嘛，当然要录下来每天听了。” 裴金玉抱着手机对她露出了警惕的表情，“不可以偷偷删掉，这是我的宝贝！” 然而一抬头看到新鲜出浴的明鹤，突然有些发愣。 少女额前的刘海被打湿捋到脑后，抬手用毛巾擦拭头发的时候宽松的T恤随之被带起，露出紧致的腰线，偶尔有几滴没擦干的水珠沿着立体的眉骨滚落，完整露出的眉眼愈发显得精致，紧盯着人的时候显出几分锐利冷酷的攻击性。 但在裴金玉面前，这份攻击性最后也只能变成了无可奈何。 裴金玉也顾不上玫瑰和手机了，悄悄咽了下口水，刚刚那一点警惕完全变成了垂涎，灼热的目光上上下下把心上人反复看了个遍。 恨不得变成那滴水珠沿着她的鼻梁落到柔软的唇瓣，再掉到马甲线上，随着流畅的线条自由滑落。 明鹤见她又看着自己不知道发起了什么呆，只好打横把人抱起来，打开裴金玉浴室的门。 “鹤鹤要和我再洗一遍吗？”裴金玉手指不安分地在她锁骨处划来划去，激起她一阵痒意。 见她的小动作没有被阻止，裴金玉更加大胆地把手从下面伸进T恤里，指尖沿着马甲线描摹轻点。 “鹤鹤好涩哦。” 明鹤把人放在淋浴间，旁边是已经放好水的浴缸里，温度刚刚好，带着熟悉精油香气的水蒸气让裴金玉不自觉放松下来。 “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再一起洗澡算怎么回事。”明鹤把新的浴巾和更换的睡衣一起搭在旁边的毛巾架上，不顾大小姐哀怨的眼神，冷酷地关上玻璃门。 “明天还要上课，我先睡了。” 徒留裴金玉一人站在淋浴间思考一个问题。 伴侣太性冷淡了怎么办？- 最近裴大小姐情绪的变化简直堪称春暖花开，比温室效应带来的影响冰山融化的速度还要快。 而最直观发现这一点的则是—— 悲催的靳时雨和蓝泽。 “我们约会了，鹤鹤不但送了我玫瑰，还为我弹了钢琴……” 靳时雨看着面前双手捧着脸晃着脚，浑身散发着粉红泡泡，还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裴大小姐，前段时间沉着张脸散发女鬼般的阴森冷气的裴金玉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她摸了摸自己月亮形状的银质耳钉，有想要叹气的冲动。 为什么还要在课间来找她特意说这种恋爱细节？她做错了什么？ 难道是上次她好为人师的惩罚？ 唉，她和月月一直都在学习，每次出去玩不久也会被强行掰成补课，完全没有过这种真正的约会体验。 真好啊，游乐园……她也想和女朋友有个包含括任何学习内容的，甜蜜蜜的约会。 但靳时雨并不想表现出来。 裴金玉见她半天没反应，突然收敛了笑意眼神冰冷地盯着她，“说话啊。” “……是啊，明鹤对你真好，你们好幸福，这样可以了吧？快点走吧，我还有事呢裴大小姐！” “你能有什么事？” 裴金玉冷哼一声，收起了刚刚那副姿态，翘起腿，瞥向她的眼神不屑又带着股刺眼的嘲讽，靳时雨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更熟悉她这副烦人的样子。 “过几天有春季露营啊，据说要搭帐篷在山上过两天一夜，我要提前做好准备。” 裴金玉被她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来了。 “啊，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但是东西不都是那边露营地会提供吗？你要准备什么？” 靳时雨冲她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你居然不懂啊，出去露营不是一个能展示自己能力的好机会吗？比如搭帐篷、野外生存能力、给女朋友做菜什么的……” 裴金玉恍然大悟。 可是…… 好像平时都是鹤鹤在为她做这些事情。 她陷入了沉思。 这样一想，她好没用啊。 第49章 明鹤发现，最近…… 明鹤发现，最近大小姐好像在偷偷摸摸做些什么事，最近不仅又开始回裴家住了，一下课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尝试问过，但却被遮掩过去，大小姐似乎并不想让她知道。 于是她也就趁着这个机会，为了之后的约会积攒资金开始找起了兼职，但是因为还未成年，可选择的范围也很局限。 恰好有初中的学妹想要补课，在初中部学生会一个认识她的学生介绍下找到了她，一周两次，只要能提高成绩还有一笔不菲的奖励。 唯一的要求就是需要她去学妹家里补课。 但没想到这个学妹家和裴家的宅邸离得很近，明鹤本来想着等会儿补完课还可以去裴宅看看大小姐，但一想到她似乎不愿意被发现自正在做的事，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而此刻，裴金玉正在家里练习做菜。 身边是两个米其林三星大厨老师，佣人本想进厨房帮大小姐打打下手，却被大小姐严词拒绝。 两位大厨一开始信心满满，因为大小姐要做的菜都不算难，在她们的指导下，就算是从没做过菜的人，最多不超过三次，就能熟练掌握了。 裴金玉觉得她已经掌握了一切，于是把两位老师礼貌地赶出厨房，自己信心满满地拿起菜刀。 然而在裴金玉手下的菜被切成惨淡的形状、另一边平底锅被煎的焦黑的鸡蛋以及被打翻的调料盒，一切都在诉说着她对于自己厨艺的过高评价。 裴金玉关上火，望着一片狼藉的厨房，和自己被切出几道伤口的手，不禁沉默了。 大小姐难得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照这样下去，自己真的能在春游之前学会做菜吗？ 手机恰好在这时响起来，裴金玉本来烦躁的不想理会，突然想到什么拿起来一看，果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一行类似银行卡号的号码，还有一张有点眼熟的两个男人被打的遍体鳞伤，特别是一看左手就被重点招呼过的照片。 裴金玉满意地勾起嘴角，很快就给那个卡号打过去一笔钱。 然后又低头看着案板发起了愁。 这可怎么办呢？ 两位老师本以为自己的使命就到此为止了，却没想到大小姐一开门，浓郁的焦香从厨房涌出，她咳嗽两声，镇定自若地面对两位大惊失色的大厨，“我觉得，我或许在甜品烹饪上会更有天赋。”裴家的佣人早在厨房开门的一瞬间就仿佛早有预料地进去开始收拾残局了。 嗯，鹤鹤很喜欢吃甜品的，她还是尽早换个方向比较好。 只是大小姐并不知道，蛋糕比起普通的炒菜难度更大。 在她第五次烤毁了一个蛋糕胚，六次打发奶油失败时，裴金玉愤愤把装着过稀的蛋糕液的金属碗在流理台上一扔，确信自己大概永远和厨房无缘了。 第二天上学时，明鹤瞥到了大小姐两只手上都有被包扎起来的伤口，她皱起眉抓住想要缩回去的大小姐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裴金玉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手指：“没什么，不小心伤到的，都是很小的伤口。” 明鹤看着这样的大小姐，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的，一点事都没有，你相信我呀。”裴金玉看到她叹气的样子，忍不住有点急了，语气中都带着点掩饰不住的委屈。 裴金玉被拉着离开了教室，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廊道。 明鹤盯着那双波光潋滟眼尾泛红的桃花眼，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这也是出于模拟恋爱的角色扮演行为？”裴金玉没回答，心跳的飞快，假装不经意地注视着她，然后试探性地问道。 明鹤无意识眨了眨眼，漆黑纤长的睫羽宛如在花间轻颤的蝶翼，仿佛轻易就能被破坏的易碎感，遮住了眼中真实的情绪。 “……嗯。” 裴金玉指尖被痒意刺激的微微蜷缩，双眸微睁，半天才出声，“嗯，不疼了。” 还不够。 她要再努力一点。 “鹤鹤，等过几天，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她想要明鹤更喜欢她一点。 喜欢到主动摆脱这种隔着一层模糊而顽固的毛玻璃的虚假恋爱关系- 靳时雨盯着饭盒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幽幽叹了一口气。 春游露营的准备事项倒是没什么问题了，她之前就经常登山，搭帐篷之类的技巧十分娴熟，在厨艺上也颇有天赋，不仅如此，还花大价钱买到了一家人气烧烤店的祖传秘方，一定能狠狠征服女朋友的胃。 只是，她最近在发愁一件事。 自从上次裴金玉过来找她炫耀之后，她就开始不自觉反复去想她和女朋友之间的相处，越想越觉得她们之间好像除了学习以外就什么都没有。 这让她被爱情蒙蔽了许久的内心逐渐变得清晰，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柳初月其实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答应的，而是为了学习才勉强答应成为她的女朋友的。 有这种可能吗？也太荒谬了。 “雨雨，在想什么呢？” 从教学楼那边走过来的柳初月看到靳时雨旁边放着饭盒，双手交叉于下颌，一脸深思的严肃模样，没了平时的傻里傻气，恍惚间好像又变回了最初她们相遇时的那只狡猾狐狸。 靳时雨想的太出神，一时间直到一只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才发现柳初月站在自己面前，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你，喜欢我吗？”靳时雨迟疑地问出了这句话。 看着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柳初月，她又补充了一句：“你是因为想要利用我帮你补课，还是因为馋我的美色，还是因为真正喜欢我这个人才答应我的？” 柳初月看着满脸幽怨的少女，头上还留着她前两天给她扎的小辫子，用的是她小时候的粉色蝴蝶结头绳。 这种小辫子很容易散开，能保持这么久，说明主人平时有多爱惜。 柳初月下意识想去摸摸小狗耷拉下来的尾巴，却被靳时雨很有志气地躲开，继续一脸幽怨地看着她。 “你不回答就不给你摸。” 柳初月只好放下手，靠着她在旁边坐下，“那雨雨想要听到哪个答案呢？” “现在也不许这么叫我，只有真心喜欢我的女朋友才能这么叫，”靳时雨坚决捍卫自己的称呼主权，又坚定地往旁边挪了几厘米，避免挨上这个想了想，“除了第一个以外，我都可以接受。” “如果我的回答是第一个怎么办？”柳初月不禁被她的话逗笑，往旁边贴了贴，手搭上她的肩膀，伸出手指在少女修长脖颈上轻划。 靳时雨紧绷着脸，在察觉到柳初月在触摸她的时候身体都变得紧绷，盯着她看不透的表情犹疑半晌，最终掰着手指小声妥协，“其实回答第一个也可以，你想让我帮你补课，就是因为喜欢我智慧的大脑，不也就相当于喜欢我这个人嘛。” 话虽这么说，她却表现的像一只被扔掉的小狗，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嘴上强硬，面对主人的抚摸，身体却无法不欣喜地迎上去。 “我真的喜欢你，但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什么答案都可以，我想知道。”靳时雨再也做不出平时那副满不在乎的轻佻笑容，天生的微笑唇此刻不受控制地唇角下垂。 一想到柳初月根本不喜欢她，说不定其实还很讨厌她，只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成绩才不得已假意答应她的表白，靳时雨就眼眶发热，还很丢脸地抽了抽鼻子。 柳初月抚摸着小狗细腻的侧颈肌肤，逐渐变成了扼住脖颈的姿势，稍硬的指甲微微用力，陷进柔软的肌肤。 她察觉到手下的少女身体一阵控制不住的颤抖，却丝毫没有向旁边躲避的意思，任凭呼吸越来越困难也倔强地没有挣扎的意思。 好乖。 “雨雨怎么这么乖啊？” 柳初月松开手，转而把手放在她的头顶仿佛宣泄什么般使劲揉搓，对着抬起头看向她的女朋友蓦然露出个漂亮的笑来。 是靳时雨最喜欢的，宛如雨后茉莉般清新明朗又楚楚动人的美好，她不禁露出痴迷的怔愣。 “我当然喜欢你，不然也不会给你扎小辫子，也不会和你牵手，也不会和你接吻，也不会经常找你一起学习啦。” 柳初月突然抱住呆愣的少女，从眉眼吻到脸颊，再到唇角，分开时发出“啵”的一声清脆声响。 “说实话，我最初答应你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可以免费补课啦，而且一开始确实觉得你不怎么样，盛气凌人的样子看了就烦，狐狸眼很漂亮，但是一看就知道满肚子坏水不知道想算计谁……” 靳时雨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柳初月暗道“糟糕”，赶紧减少了更多的负面描述，直接切入正题，“但是后来发现你其实人很好，朋友很多，虽然说讨厌和自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但也不会欺负人，遇到看不过眼的欺凌还会帮忙。” 靳时雨听到了其中的转机，眼泪含在眼眶里也忘了掉，直勾勾地看着她。 “还有，明明看上去是飙车酒吧样样精通的那种人，但居然还怕黑。”柳初月想到了之前她在仓库表现出来的反差，又是求抱抱又是闹着要她唱歌哄着睡觉，不禁微笑起来。 靳时雨则是尴尬地从耳根红到了脖子，那是她一生的黑历史。 “在一起之后像一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笨蛋可爱小狗，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孩子，所以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脑子里除了学习以外就是你。”柳初月叹了口气，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女生。 “因为我喜欢学习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会不自觉贴近的那种感觉，抱歉约会的时候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是不可以怀疑我对你的喜欢……你看，我还给你挂上了我的牌子。” 柳初月伸手点了点她脖子上的锁骨链，吊坠是一个月亮形状的紫水晶，旁边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银牌。 她把它翻转过来，刻着一个“月”字。 靳时雨低头盯着那个牌子上的小字，反复摩挲生怕自己看错了，声带仿佛被人攥住了一样发不出声。 原来是这个字。 因为刻的太抽象了，她之前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一个奇形怪状的不明图案。 图像在愈发朦胧的眼中变成了一团波动的世界。 “还是我亲自设计完之后去店里刻的呢。” 柳初月骄傲地说道。 靳时雨抽抽噎噎地举起自己的小狗牌，泪眼朦胧地看向柳初月，“那，你是说……” “嗯，我特别喜欢你，你是我可爱的小狗，我亲爱的女朋友。” “也可以说是你改变了我的性取向，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柳初月看着眼角鼻头都红红还坚持要看着她的少女，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下她咬的嫣红的唇瓣。 “你不喜欢我的约会安排的话我们就按照你说的来好不好？对不起呀，小狗，能原谅我之前的不真诚吗？” 靳时雨贴的很近，试图从她干净明亮的杏眼里看到所有的情绪。 确认了柳初月没有在说谎，也不是因为想要利用她，靳时雨眼眶里打转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下来了。 “没关系啊，我原谅你……我也好喜欢你，你别不要我，不然我做鬼都要缠着你的哇……” 这也是柳初月第一次发现自家女朋友哭起来的声音居然是像小孩子一样“哇哇”的。 可爱。 柳初月一边抱住扑过来的少女，一边耐心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她擦眼泪，只是几乎可以说起到了反效果。 因为靳时雨一听到她的声音反而哭的越凶，柳初月只好闭上嘴只是轻拍她的后背。 等到靳时雨自己缓过来狠狠瞪了她一眼，却不知道自己的小辫被刚刚的拥抱压的翘起来，上面的廉价粉蝴蝶结还随着她说话一颤一颤的。 眼眶红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再次哭出来的少女说话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又凶又惨的样子让柳初月有点想笑：“你知道吗？你刚刚差一点就失去我了！” “对不起，我在反省，你惩罚我吧。” 靳时雨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小声嘟嘟囔囔：“倒也不至于说惩罚，你知道错了就好了，爱情之中最重要的是坦诚，知道了吗？” 柳初月捏住她的脸蛋，笑眯眯地凑过来，几乎下一秒就要亲上的距离。 “那我现在想吻你，可以吗？用舌头的那种。” 靳时雨默默红了脸，扭扭捏捏了一会儿还是坦诚地小声说。 “可以，我也喜欢的。” 热腾腾的饭菜没等到一个人来吃它，最后在饭盒里孤独地变凉了。 只有风声和几声虫鸣应和着响起。 第50章 终于到了春游露营这…… 终于到了春游露营这一天。 学校提供的大巴车停在一片空地上，学生们逐渐从教学楼涌出来。 明鹤拉着大小姐的手，避开拥挤的人群慢悠悠走过去。 今天大小姐向来白皙无暇的肌肤都有了淡淡的黑眼圈，但与之相反的是堪称亢奋的精神状态。 明鹤有些担心这是大小姐回家之后熬夜过头的症状，不敢放松一点，地上有块石头都要带着飘飘然的大小姐避开。 裴金玉满脑子都是蛋糕配方。 昨晚终于做成功了一次，虽然颜色上有些差强人意，但是至少形状和味道上已经有模有样了。 她想的太专注，直到坐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路都没怎么看路，却不知不觉已经上了车。 明鹤从背包里掏出一条小毯子，盖在大小姐身上，又严谨地把毯子边角也掖上。 裴金玉眨了眨眼，再一睁眼，眼前就多出了一瓶插上了吸管伸到面前的AD钙。 “晕车了要和我说，我带了晕车药。” 明鹤谢过刚刚提前帮自己占了前排双人座的女同学，又从那个似乎什么都有的小包里掏出药盒在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大小姐面前晃了晃。 裴金玉满眼都是靠近自己专注地望着自己的少女，远山般的眉，挺直的鼻梁，微微凌乱的刘海稍微遮挡住黑曜石般冷淡又华美的凤眼，再往下就是抿起的红唇。 美颜暴击。 裴金玉下意识就亲了上去。 少女猝不及防地蓦然瞳孔放大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提起毯子挡住大小姐的脸，然后四处环视有没有人看到了这一幕。 好在其他人都沉浸在短暂告别苦涩学海，能够前往春游放松的快乐激动之中，再加上她们刚刚并没有完全直起身，几乎都被靠背挡住，所以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里。 “鹤鹤，呼吸不过来了……” 大小姐闷闷的声音透过被她的手捂住的毛毯传出来。 明鹤连忙把毯子拿下来。 “对不起，没事吧？但是我们之间的这种举动很容易被人误解，如果有人看到，会传出不必要的闲话，对大小姐的名声也有不好的影响。” “被看到也没什么啊，反正……” 明鹤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大小姐这种心态，开始讲起了两个同性如果做出情侣之间的行为会被不明真相的群众认为是同性恋，而虽然最近有逐渐普及，但毕竟还是少数群体，特别是在学校这种相对闭塞的环境下，很容易成为被欺凌的对象。 虽然她们并不是真正是那种关系…… 明鹤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她清晰地知道自己和大小姐没有任何可能，或许只是不想自己打破这个幻想。 裴金玉不开心地撇嘴听着明鹤说话，听着听着就把毛毯盖在自己头上，默默转到窗户那边不再说话。 明鹤无奈地叹了口气。 任性自我又不听人说话。 她犹豫着看着那个可爱的毛毯尖尖看了一会儿，直到大巴缓缓开动，手举在半空中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因为山庄开辟在远离市中心的安静郊外，路程有些远，大巴车大概要开三个多小时，除了最初一个多小时的吵闹之后，越来越多人就逐渐睡着了。 明鹤也升起了几分困意，于是慢慢闭上眼。 然而就在即将睡着时，她的肩头突然一沉。 一睁开眼，看到了披着毛毯靠在她肩上，已经睡的很熟的大小姐，睡觉的时候像天使，醒过来……也是天使。 明鹤无意识勾起唇角，伸手在她微微皱起的眉间轻抚，直到眉心恢复平整。 果然最近在熬夜，一上车坐在舒服的真皮座椅上就熬不住了。 明鹤想把大小姐摆成更舒服的姿势，让她把身体重心都放在自己身上。不过并不用她怎么动，大小姐就很自觉地整个人都靠了过去。 主动给自己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在熟悉的气味的包裹下陷入更深的睡眠。 梦里有蛋糕，和笑着说除了她以外不会有其他女朋友的明鹤。 这次春游地点是和景英合作过很多次的锦越山庄，不仅依山傍水，还有齐全的各色设备，学生们可以选择在野营区搭帐篷露宿，也可以在山庄提供的民宿区住单间。 除此之外，钓鱼、打猎、蔬果采摘……食材可以由自己手动获取后自己烹饪，也可以选择让厨师帮忙，总之就是一处可以充分享受田园生活乐趣的好去处。 裴金玉被轻轻晃醒。 “大小姐，到了。” 睁开眼就看到了明鹤，裴金玉迷迷糊糊地向她扬起一个最真实的笑容。 然后她看到明鹤表情无奈地勾起笑，逐渐放大的脸，然后就感觉到嘴唇被轻轻碰了一下。 还有明鹤刻意压低，仿佛不想被人听到的声音，“现在不可以了，晚上回去在两个人的时候再继续好不好？” 她一抬眼就是少女专注的只能看到她一人的柔和凤眼，一低头就能看到少女俯身时衬衫下露出的稍许诱人风景。 看到大小姐脸颊发红地乖乖点头，明鹤松了口气，又摸了摸大小姐的头发顺毛，借着帮她梳理头发的动作贴着她耳边低声呢喃。 “好乖啊，金玉。” 裴金玉瞬间感觉半边身子一麻，一时间竟有点站不起来，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地扑进她怀里，狠狠吃了把豆腐。 带队的老师带着她们去前台登记，每两个人住一间房，如果有落单的就能一个人住一间双人房了。 猜猜这个幸运儿是谁？ 没错，就是他这个高冷学霸校草。 蓝泽苦中作乐地拿着钥匙晃了几圈，挺好的，拥有广阔的个人空间。 他依稀能听到旁边人对他的讨论。 很多人是感叹他的高冷，也有酸气地说他看不起人的，更多的是懊悔自己居然理所当然的以为他早就找到了舍友，没主动去问一句。 他也只能苦中作乐地想至少自己的高冷人设维持的很好。 看着明鹤和裴金玉那一对毫不顾忌地牵着手上了电梯，蓝泽的内心就仿佛被开了个窟窿一样冰冷。 自从上次陪裴大小姐在明鹤面前演了一出蹩脚戏之后，明鹤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平时还总是会避开他。 更重要的是，从那之后，明鹤再也没给过他零食，明明以前还会经常用小零食投喂他的。 这种悲伤和落寞，就像是被自己原本温柔的老妈突然漠视的小孩一样。 裴大小姐对他的态度时好时坏，只不过时间一长他也总结出了规律，只有在明鹤面前时，裴金玉才会表现的对他稍微热情一点。 呵，女人。 高冷的蓝泽少年拒绝了其他人的邀约，默默拉着自己的行李上了电梯。 呵，人类。 关上房门，依然是和学校双人间宿舍差不多的格局，很宽敞只是床是并排放置的，中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还有一个放置着躺椅的阳台，恰好对着连绵起伏的山，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森林，只不过因为现在还是四月份，大多都还只是嫩绿的叶苗。 明鹤刚关上阳台的玻璃拉门，就听到身后一阵哒哒的脚步声。 她及时转身把跑过来的人抱起来。 大小姐的腿缠上了她的腰，双手抱住她的脖颈，亲昵地贴在她的颈窝蹭来蹭去。 “现在可以了。” 明鹤假装没听懂：“什么？” 裴金玉危险地眯起眼，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想要混过去吗？” “没……” 明鹤话还没说完，大小姐就直接亲了上来。 舌尖在她唇瓣试图撬出一条闯进去的缝隙，明鹤顺着这股力道坐在床上，一只手放在大小姐的后脑勺上，让这个吻逐渐深入。 一开始大小姐还很不服气地试图占据上风，但很快就被明鹤轻松抢走了主动权。 怎么还是没学会换气啊。 裴金玉还没从那股飘飘欲仙的感觉中回过神，一抬头却对上了明鹤微妙的眼神，立刻读懂了她藏在眼神中的疑问，恼羞成怒地从她身上站起来，“多练习才能学会啊！要不是你总是不配合我练习，我才会一直停留在这个阶段！” 因为如果练会了，你就要和其他人接吻。 明鹤突然没了力气般卸力躺在床上，单手挡住自己的表情。 裴金玉凑过去想要再来一次。 明鹤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床上挡住脸上复杂的表情。 传出的声音沉闷又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郁闷：“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裴金玉看她确实很疲惫的样子，便没再纠缠，乖巧地回到自己的床上，也学着她的动作把自己埋进松软的被子里，动作中带着一股自暴自弃的无力。 鹤鹤果然是性冷淡。 她以后的性。福生活可怎么办啊？ 性冷淡喝中药能调理吗？ 裴金玉默默叹了口气，不行，不能表现出来，万一伤到鹤鹤的心就不好了。 春游露营是两天一夜的活动，今晚有一场自助餐晚餐活动，在晚餐之后则是自由活动，第二天是去露营区的团体活动，晚上可以选择在外露宿或是回到这里过夜。 第二天则是自由活动，学*生们可以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要在下午三点之前回到指定集合地点就可以。 时间差不多了。 明鹤从自己混乱的少女心事中抽离出来，只是睁开眼就看到大小姐在漆黑的房间里，像幽灵一样坐在自己床边伸出手似乎想要碰她。 虽然是很漂亮的鬼魂，但还是有点吓人。 “我想叫你下去吃饭。”裴金玉看上去有些心虚，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她。 明鹤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 怎么感觉脖子那里有点痒。 她想去照个镜子，却被大小姐直接拉走。 “鹤鹤，我饿了，快点下去吧！” “……嗯，好。” 丰富的自助式晚餐之后，就是庄园特色的篝火晚会。 围绕着中间燃烧的旺盛的篝火，在热场的庄园表演之后，主持人就让学生们两两一对组成舞伴，伴随着音乐在篝火边跳舞。 只不过跳的都是交际舞。 有点违和啊，这个时候不应该跳那种很欢快的舞蹈吗？ 明鹤不禁发出疑问。 也许啊因为贵族学校的学生统一学习的就是这种交际舞。 不仅是她们班，还有其他班级也参与了这个篝火晚会，周围已经有了一对对组队成功的舞伴，就算主持人什么都不说，场面也变得欢快。 明鹤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缓慢攥紧成拳，这个时候比起她，肯定更想和更重要的人在一起跳舞。 少年们青涩又真挚的感情在此刻逐渐升温，彰显着青春的欢笑和轻快的舞步，让氛围变得越发热烈起来。 裴金玉打量着周围跳舞的人，还看到了柳初月和靳时雨两人跳的和其他人不同的格外缠绵的氛围，招摇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们在一起了。 她们等会儿一定会更…… 裴金玉矜持地站在旁边，忍不住瞥了明鹤一眼又一眼，自以为给足了暗示，随后就摆出自己最好看的姿势等待着明鹤的主动邀请。 她不想表现的自己好像很迫不及待一样，女人都是对轻易到手的更不容易珍惜，所以越到这种时候就要越冷静。 欲扬先抑、若即若离、欲擒故纵…… 不过都这么久了，她怎么还不来？ 她们都是这种关系了，跳个舞而已，明鹤还在害羞什么嘛？ 搞的她也心跳加速了。 裴金玉终于听到眼前迎着昏暗的火光向她走来的脚步声，她简单矜持了半秒，就将手伸了过去。 不过，鹤鹤为什么不说话呢？也是因为害羞了吗？ 裴金玉保持着骄矜又不失羞涩地抬起头，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顿时变成了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鹤鹤呢？” 被明鹤以她做的曲奇作为条件叫过来的“渣男”蓝泽苦涩地指了指旁边。 对不起，但是他真的很想吃这一口。 明鹤正坐在篝火边，和一个同样没有跳舞的同班女生说话。 裴金玉彻底收敛了眉眼间的期盼和羞涩，阴霾逐渐聚拢沉积，让偷偷打量她表情的蓝泽迅速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以免被卷入风波。 “……真是多亏了你，珊珊她最近学习积极性都提高了不少，你是怎么做到的？” 女同学叫乔苗，她就是明鹤最近在做家教的初中生的姐姐，明鹤也是去了之后才发现这家其中一个孩子居然是她的同班同学。 “珊珊本身就很聪明，只要稍微耐心地引导一下就好了。”她说的并不是假话，那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孩子，头脑很聪明，只要帮她明确学习的目的，就能很快赶上来。 “你是不知道那个小屁孩对着我们天天多欠揍，这就是叛逆期吧，但是第一次见面就很黏你，我爸妈都觉得神奇……” 说着话，明鹤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她对大小姐的脚步声已经很熟悉了。 “为什么叫蓝泽过来？” 明鹤没说话。 乔苗本来看见裴金玉过来还想借着明鹤的光和她说几句话，只是此刻见两人气氛不对，她也很有眼色地借口要去卫生间迅速逃离了现场。 裴金玉直接坐在她旁边，继续不厌其烦地问她。 “为什么？你又想把我推给其他人？” 明鹤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因为，你说你喜欢他的，”明鹤低着头把碎木块捡起来扔进熊熊燃烧的篝火中，没有激起半点波澜，“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大概就叫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显得格外忙碌。 裴金玉哑然。 没错，这个谎言是支撑她们之间关系的基础。 在摇摇欲坠的浮云之上，建造的再华丽的建筑，都只是些随时都会轰然倒塌的危楼。 裴金玉颓然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低头不语。 进退两难。 明鹤看着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大小姐看上去也不开心，而她自己…… 内心隐藏的疼痛在此刻划开那层麻木的外壳，一股脑涌出来。 好难受。 裴金玉突然听到明鹤一点点靠近，有什么像是胆怯畏光的鼹鼠从地洞里试探性地探头一样，轻而谨慎地触碰到她的手，慢慢覆上她整只手。 十指相扣。 然后少女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轻声问她：“那，如果我说，金玉，我想邀请你跳舞，你会答应吗？” “……以情侣的身份？” “嗯，以情侣的身份。” 明鹤起身，向坐在椅子上的漂亮少女单膝下跪，冷淡的眉眼仿佛被跳跃的火星映染变得热烈起来，她抬头认真凝望着桃花眼中露出笑意的少女，郑重地伸出一只手。 周围有人注意到这一幕，以为是两个关系好的女孩子之间的玩笑，谁都没当真，起哄般鼓掌欢呼起来。 “我愿意。” 少女垂眼，心跳逐渐加快。 这样看来就像是在求婚一样。 真的还是假的已经无所谓。 她们触碰到了彼此。 明鹤收拢手掌，将自己隐秘的心思一起包裹进这热烈的篝火之中。 她变得贪心，情绪化，对这个世界、对裴金玉身边的位置充满眷恋。 这似乎，就叫喜欢？ 舞步旋转，一进一退之间，追逐和逃避，她们不需要言语，只是注视着对方的双眼，无声的默契便在昏暗的橘红色火光渲染出愈发朦胧惑人的氛围。 青涩萌生的爱意和年少欢喜复杂纠缠在一起。 不是单纯的责任感。 她喜欢眼前这个注视了很多年，从童年开始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少女。 或许是这样。 她注视着少女嘴角灿烂的笑意，比篝火本身更加耀眼，让她想要一直就这样看下去。 原来是这样。 50-60 第51章 第二天则是学校…… 第二天则是学校组织的户外活动，包括但不限于钓鱼、采摘、捕猎等等，带队的年轻老师根本管不住这群脱缰的野马，干脆拿了把椅子坐在树荫底下看着，随便他们四处撒欢。 等到学生从各处取来新鲜的食材，再在露营区由专业人员从旁辅助帮忙处理打来的猎物和鱼之类的肉类，毕竟都是些金贵的少爷小姐，一个不小心让他们受伤可就违背了此次活动的主旨。 还会引起很多麻烦。 而来的学生们虽然都是些新手，但山庄本身的准备充分，湖里是钓不完的大鱼，搭建的温室大棚里充满新鲜的蔬菜和水果，狩猎大的猎物虽然难了点，但是抓到些山上多的泛滥的兔子走地鸡什么的还是很简单的，而就算什么都没抓到也没问题，可以去营地设置的商店购买处理好的食材。 但野营嘛，什么都去买就没那味儿了。 这群血气方刚的学生们很显然也都是这么想的。 明鹤作为从小到大都一直在厨房帮奶奶备菜做菜的大厨，因为一系列娴熟流畅的动作很快就被众人一致推为一班的首席大厨，成为厨师组的队长。 而她也不负众望，看着食材组陆续送过来的食材，带着厨师组的其他学生一起手法干净利落地处理起了食材，那些专业人员都见她们这里如此熟练，也没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纷纷去指导其他人了。 一说到露营，当然就是烧烤了。 不仅很适合很多人一起享用，而且可以让每个人也享受到自己烤的乐趣，最重要的是，只要把食材处理之后串好就行了，不必再考虑复杂的烹饪方法。 剩下的就交给烧烤架。 裴金玉也乐于听从她的安排，围在她身边团团转，忙活半天旁边多出了几盘切的奇形怪状的蔬菜，自我感觉依然良好地把一颗切的看不出是什么形状的番茄放在明鹤面前，“鹤鹤你看，我切出了爱你的形状。” 明鹤：啊，是心形。 大小姐的手艺真是一如既往的抽象。 这波抽象的造型也引发了其他人的兴趣，逐渐形成了一股潮流，原本切的规规整整的蔬菜和肉全都变成了各种充满个性的形状。 等到处理完食材，把它们变成可以串起来时，明鹤从已经串好的成品中发现了：星星形状的土豆、用胡萝卜和小番茄拼成的小人、哥斯拉形状的西兰花、雷神之锤造型的包菜…… 充满人类奇形怪状的想象力和巧思。 又有一批上山打猎的人带着几只小型猎物下来，也凑过来加入了火热的穿串大队。 “诶，你们要吃浆果吗？纯野生的！” 有人把自己一直神神秘秘地抱着的外套打开，是一堆小小的红色浆果，扑面而来的都是诱发口水的浆果香气。 在一群丝毫没有思考就伸手过来的人中，也有几道不同的声音。 “野生的？吃了不会中毒吧？”也有人出声质疑。 “红色可是警戒色！”嘴馋的不行，等不及上烤架就已经吃上红色番茄的人严肃地说出这句话，引来了其他人一言难尽的视线。 眼看伸出来的手都收了回去，带浆果下来的几人赶紧打补丁为自己的红色浆果正名，“你们可别平白污果清白，我都是问过那些人的，他们说这是只有附近的山上才有的浆果，还好像说了是一味中药材什么的，虽然忘了叫什么名字，总之就是能吃，而且我们上山的人都吃过了，很好吃的！” 明鹤也被塞了几颗，她连带着大小姐手上的那些一起，在水边小心地洗了洗，放在纸上擦干，在雪白的纸上泅出一片浅淡的粉色水痕。 因为浆果皮太薄，稍微用点力就会破损。 回去就看到了一个嗷嗷待哺地张着嘴的大小姐。 她把浆果放到裴金玉嘴边，手指即将抽离的时候却突然被温热的口腔含住。 裴金玉因为含着手指，话语也变得含糊不清，“鹤鹤手好凉哦。” 刚刚因为洗浆果变得冰凉的指尖对热度格外敏感。 而更过分的是，灵活的舌头还在不断贴着手指厮磨，像是想从中吮出甜的蜜来。 明鹤失神片刻，回过神来连忙卡住大小姐的下颌，逼的她不得不把手指吐出来。 “下次不可以再这样，很脏的。”明鹤掐住她脸颊的手稍稍用力，手指陷入柔软娇嫩的脸颊肉当中，即使很快就松开手，但还是留下了淡淡的指痕。 她盯着那显眼的浅红色痕迹皱起了眉。 “鹤鹤真古板，情侣之间这样是很正常的，这就是情趣，你要快点习惯才行。”大小姐吃着其他的浆果，一边不满地盯着她还振振有词。 她时常觉得自己对谈恋爱的概念和大小姐脑子里的概念不太一样。 明鹤不懂什么情趣，也只能沉默地吃起浆果。 酸酸甜甜的，和人工培育的只剩下甜的水果不同，有种野果特有的清爽感和回味的酸涩，但过了一阵那股酸涩却又变成了让人流口水的回甘。 于是她又忍不住多吃了几个，没注意到身边裴金玉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 摘下来的浆果就这样被一群干了半天活还正处于生长期的高中生一扫而空，不仅没有饱腹感，还引发了他们胃里的馋虫，还好有了刚刚加入的小伙伴们，穿好的串越来越多。 当然，之前的潮流也完美传承到了新加入的人之中，奇怪的烤串种类也越来越丰富。 在看到奥特曼形状的之后，明鹤已经不想再看。 随着人越来越多，吵闹笑声也越来越大，逐渐明鹤便只专注着自己眼前这一块了。 而明鹤也没注意到，从刚刚开始一直在自己身边安静鼓捣着什么的大小姐已经不见了。 “喂，这个东西在哪里可以摘到？” 裴金玉若有所思地盯着女生手里浆果已经没剩几个的竹编小篮子，叫住了想要离开的女生。 她之前吃浆果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的蛋糕还没有做，鹤鹤看上去很喜欢这种野浆果，如果她在自己的蛋糕上加上一圈这种野浆果，鹤鹤肯定会很开心。 那女生直接把篮子送过去，只是有点犹豫地开口劝道，“裴、裴同学，你想要现在去摘吗？就在山上，到靶场之后再向前走十几分钟就到了，不过现在去的话有点晚了，上山还是需要花点时间的，而且一个人很危险，要不然吃完烧烤我们再一起去吧……” 裴金玉在知道了地点之后就动作迅速地拿起篮子，把女生之后的话抛之脑后。 “谢谢了。” 于是等到明鹤帮忙烤完肉串和蔬菜，带着满满的战利品回头找大小姐时，却突然发现哪里都找不到。 不安如同逐渐变大的山风一般涌入她的身体。 问了一圈，刚好看到一个女生听到她在找裴大小姐，走过来告诉她刚刚裴金玉拿着篮子去了山上采浆果了。 明鹤便顾不上那盘精心挑选后烤制的烤串，随手放在一边，问了女生具体地点和上山下山需要花费的时间之后，又和她说如果2个小时之后她们还没下来的话，就去告诉老师。 随后就在女生茫然的眼神中简单收拾了一个包裹，飞快地向着上山的方向跑去了。 上下山差不多需要2个小时。 如果是明鹤一个人的话，上下山一个半小时就足够了，但考虑到大小姐有可能腿脚不便无法行动的可能性，就稍微延长一点时间。 山上没有信号，在上山之前明鹤又给柳初月发了消息，说明原委，收到柳初月那边肯定的答复后才收起手机专心爬山。 上山上到一半，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逐渐被乌云笼罩，吹来的山风越来越猛烈。 直到到了空无一人的靶场之后，明鹤缓了一口气，按照那女生说的继续向前，走过一片靠河的草地，又走近一片茂盛的树林，依稀可以看到远处树上挂着星星点点的红色浆果。 明鹤仿佛心有所感，下意识加快脚步。 找到了。 少女像是聊斋志异中引诱过路人的妖怪，拥有不似凡人的美貌和气质，安安静静地坐靠在挂满红浆果的树干边上，仰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蓦然一滴雨落在她的眼睫上。 下雨了。 她眨眨眼，那滴雨珠便顺着眼睑从眼角滑落，从空中融进大地，了无痕迹。 明鹤没说话，只是逐渐靠近的毫不掩饰的脚步声让裴金玉敏锐地察觉到，目光转过来，见是明鹤惊讶地揉了揉眼睛，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了，崴到了脚。” 裴金玉发现了一言不发地走过来的明鹤，视线又一直放在自己脚踝上，于是不太自在地解释道。 “但是我保护了这个篮子，里面的浆果一颗都没有掉！” 大小姐一脸求夸奖地朝她举起装了半满的小篮子，展示自己的一篮子成果。 明鹤没回答她的话，只是蹲下来查看，又拿出背包里的急救箱简单给她做了处理，弹性绷带在受伤的脚踝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以前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况，她特意报了班学习各种伤势的急救知识，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很疼吗？我还带了镇痛药，如果实在忍不了的话可以……”明鹤抿着唇，在背包里快速翻找着。 裴金玉宝贝地收起篮子，对她点点头，苍白的脸上升起一点笑意，和她开玩笑道，“虽然很疼，但是鹤鹤吹一下就不疼了。” 只是她没想到明鹤真的在她脚踝上轻轻吹气，那股温热的气透过弹力绷带触碰到她的肌肤，明明比这更剧烈的刺痛都能忍耐，这股轻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奇妙触感却让她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这样会好一点吗？” 少女虔诚地俯身，蓬松微卷的刘海被雨水打湿沾在额前，显出几分失序的狼狈慌乱，眼神冷静而沉稳，极其专注地盯着她，漆黑的眸子却有着灼人的亮度。 但仔细一看，那亮度的原因是水光，薄薄一层覆在那双漂亮的凤眼上。 原来是鹤鹤哭了啊。 裴金玉后知后觉地伸手触碰她潮湿的眼角，触碰到温热的液体，试图抹掉那些苦的涩的，不该出现在她脸上的坏东西。 心脏却像是被泡在温泉里，温温热热的融化成甜蜜的糖水。 另一面却病态地为她的眼泪感到发自内心的甜蜜和满足。 “嗯，好多了，一点都不疼了。” 她没有再笑，只是注视着那双漆黑的纯粹的眼，捏了捏她抓着背包带用力到发白的手指，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 简单处理之后，明鹤背起大小姐下山，在大小姐身上披了一层雨披。 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哭了，只以为是雨落在眼角沾湿了眼睫，还疑惑为什么大小姐要在自己眼皮上摸来摸去。 明鹤仔细地低头看着路，生怕自己被绊倒之后把背上的大小姐甩出去，造成二次伤害。 裴金玉双臂环着她的脖颈，以一种密不可分的紧密姿态攀附，柔软的像一株随波飘摇的海藻，紧密的像一条勒住脖颈的皮绳。 潮湿的土壤和苔藓的气味，被雨水融合成更复杂深邃的味道，深吸一口，是有些呛鼻的刺激。 突然从耳侧伸出来一只手，捻着一颗指甲尖大的艳丽红浆果，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 “尝尝，我一个个挑着摘的。”少女笑得清亮而得意，“肯定比她们之前带下去的好吃。” 牙齿轻轻一碰，那一颗浆果轻薄的皮便被咬破，酸大于甜的丰富汁液涌出，被她随着果皮和雨水一起细细咀嚼，然后咽下。 最后在舌尖留下淡淡的涩意。 见她顺从地张口吃下，裴金玉还不满意地摸了摸她冰凉的脸，催促一个答复，“是不是”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眼皮上，有些钝钝的疼，只是这点疼在最初被身体习惯之后就变成了麻木。 朦胧雨幕之中，看不见一道人影，只有脚下仿佛无止尽延伸的路和无数重重叠叠又看不出区别的相似树木。 ： 什么都没有。 仿佛一个被雨幕全然遮挡住，近乎与世隔绝的，只有她和背上的少女两人的寂静世界。 她说，“嗯。” 裴金玉凑过去舔了一口她的唇瓣上残留的汁液，不禁皱紧好看的眉，“好酸。” 她不解地小声嘟囔着，“为什么？我都是挑颜色好看的摘的呀？” “颜色不好看才是成熟的标志，那种是甜的。”明鹤为大小姐解答这份困惑。 深红近乎于黑色的那种是成熟的，像她挑的都是粉红或是亮红色，自然还没到时候，酸的让人牙根倒。 裴金玉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偶尔给她塞一颗酸的果子，偶尔给自己一颗，露出被酸倒的扭曲表情，像是遇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乐此不疲。 “我们来聊天吧。” “嗯。” “如果我变老了，变得不好看了，鹤鹤还会喜欢我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明明下雨了路本该更加难走，更何况背上还多了个人，但奇怪的是，明鹤感觉自己的脚步比起上山时更加轻快。 “我要生气了。” 裴金玉泄愤般咬了一口眼前少女湿漉漉的后颈，轻轻的。 小动物玩闹般。 “骗你的，我知道鹤鹤会一直喜欢我。” “为什么？” “因为我会一直喜欢鹤鹤，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她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我们都是一样的。” 明鹤没说话，只是勾起嘴角。 她在笑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就像这场毫无缘由又莫名其妙的春季暴雨。 “鹤鹤觉得我是什么动物？是不是很像一生都被困在一个小玻璃缸里的金鱼？名字也像。” 裴金玉抬头望着天，被雨水打湿面庞也不亦乐乎，甚至向天空伸出手，虚虚一握，试图抓住什么。 “他们因为我的外表、我的价值而蜂拥而至，挤在我面前要我表演出他们想象中的姿态，但我做不到，也不想做……我想逃跑，想从那个讨厌的，一览无余的，被他人凝视的玻璃缸里逃出去，逃离这一成不变的循环。”她表情茫然地说着别人或者自己也听不懂的话，被雨声冲刷的断断续续，“但是这样做的话，我就会死。” “困住金鱼的鱼缸和水，是它赖以生存的环境，很简单的道理，鱼离水就会死。” 背上的少女絮絮叨叨着她听不懂的话，明鹤却听的很认真。 “但如果鱼对水过敏呢？比起漫长的折磨，是不是尽快结束永无止尽的痛苦比较好？” 裴金玉掀开雨披，悄悄探出头望向铅灰色的天空，很快就被浇成了落汤鸡，冰凉的雨珠落在身上，裹挟着寒气气势汹汹地来袭，但这样反而能让她的心情宁静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她听到稳稳地背着自己的少女认真的说：“你想的话，我可以带着鱼缸走，给金鱼换水，喂食，让她去喜欢的地方，做喜欢的事。” “过敏也没关系，只要看医生、吃药就好了。” “金鱼不喜欢的话，我就带金鱼逃跑，去一个她喜欢的世界。” 长时间的沉默让喧嚣的雨声瞬间吞噬了她们。 “我本来想变成鲸鱼的，因为那样就可以打破那个讨厌的小鱼缸，跑进海洋里为所欲为、横行霸道……但是变成鲸鱼的话，太大了，你就没办法带我走了嘛。” “这么一想，金鱼也挺不错的嘛。” 裴金玉趴在她耳边嘟囔，带着点在雨中模糊变形的抱怨腔调，尾音慢悠悠地挑起，比起抱怨更像是甜腻腻的撒娇。 “嗯，如果是鲸鱼，要养的话应该要打很多份工。” 明鹤听到少女不满地咂舌，随后又仿佛和自己达成妥协了。 “那我也可以稍微少吃一点。” “谢谢大小姐。” 乱七八糟的比喻，毫无逻辑的跳跃话题，无厘头的对话，明鹤却奇异地觉得她们从未如此贴近过彼此，仿佛两颗跳动的心脏挨在一起，诉说着彼此那些从未与人分享过的细微情绪。 “鹤鹤，如果我们永远也走不出这座山，最后一起死在这里，其实也很好。” 背上响起的少女声音轻柔动听，如同蛇类的嘶声，柔软又有着天然的阴冷感，语气中纯粹的向往如附骨之蛆，随着雨点沾湿裤脚，紧贴在皮肤上，丝丝缕缕的寒意在不知不觉中入侵到她的骨子里。 明鹤放在裴金玉腿上的手紧了紧，肢体触碰之间，在这越来越大的雨中悄无声息地放大了那份热度。 她在汹涌的雨声中沉默了许久，仿佛连沉默都变得震耳欲聋。 “……不会，你会活下来的。” 虽然呼吸因这番长时间的运动有些急促，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丝毫颤抖。 雨声逐渐遮挡住了一切其他的声音，包括裴金玉看着她被冰凉雨水打湿的白皙后颈，不自觉问出的一句，“那你呢？”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小，雨声又太大，明鹤急着赶路，所以才没能听到，也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裴金玉刚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周围的景色后退的速度加快。 不对，是她们下山的速度变快了。 篮子在一路颠簸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地破了个洞，不断把不知名的红浆果抖出来，落在带着冷色调的苍青色森林里，落在潮湿的泥土里，又顺着坡度滚下去。 直到滚到明鹤脚下，被深深地踩出像血一样的汁液，散发出新鲜浓烈的微酸果香，和着草叶碎屑一起，慢慢渗进去。 这抹红色，是这倾盆的灰蒙蒙大雨之下，各处都是浓绿和棕黑色的深山之中，唯一一抹生动热烈的艳色。 能看到山脚了，人影幢幢，似乎是有人来找她们了。 五颜六色的雨具在升腾的白雾一样的雨中摇摇晃晃，像是无数花朵，或是毒蘑菇。 裴金玉听到了嘈杂的人声。 那种独特的静谧氛围被打破，突然就从山上回到了人间。 只是有道声音直接越过嘈杂的人间，伴随着散发的热气和克制的喘息，传进了她的耳畔。 “我为你而存在。” 第52章 然而之后裴金玉…… 然而之后裴金玉再问，明鹤却没说话。 两个人都一身狼狈，头发衣服都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明鹤把人小心地放下来，说了下她伤在脚踝，就有早有准备的医生跑过来查看伤势。 一个双眼发亮步步紧逼，一个面红耳赤沉默以对，然后被一拥而上的人群分隔。 “你先去包扎伤口。”明鹤按下想要挣扎着起身拉住她的大小姐，安抚地拍了拍她，然后让开位置，走到另一边。 比起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的裴金玉，只有零星几个人过来询问的明鹤周身显得有些冷清。 “快点擦擦吧，小心感冒。”柳初月拿出一条浴巾披在明鹤身上，带着人回民宿区的房间换衣服，“我都说我马上就过去，让你等等我，结果我到了就发现你已经上山了。” 她严肃地看着自家敛眉不语的徒弟，这时候那股冷静的聪明劲儿就全变成了令人头疼的固执，“你知道吗？你有时候太不关注自己的身体了，把什么都看的比自己更重要，这样很危险的。” 明鹤撩起浴巾擦了擦滴水的头发，看到裴金玉那边已经被准备好的担架直接抬去处理伤势了，便也放心跟着柳初月回去。 听到这话却有些迟疑地问道，“是，这样吗？”她觉得自己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应该没有像师父说的那样。 靳时雨终于找到机会插话，添油加醋道，“对啊对啊，裴金玉就算自己在山上也不会有什么事，裴家肯定早就在她身上装满了定位器之类的东西，你都多余去找……” 话还没说完，一抬头就看到柳初月注视着她露出无害的笑容，靳时雨一个哆嗦把剩下的话咽下去，变成了沉默寡言的狐狸。 赵棠云也听说了这个消息，赶紧过来看明鹤有没有事，见状也跟在她们身边陪明鹤回去，“你没事就好，我刚刚听这位同学说完都快急死了，下雨的时候最容易在山里迷路了，还是这么大的雨……幸好你们都没什么事。” 淋了雨，初夏的风一吹便凉了。 明鹤谢过朋友们的好意关心，逐渐裹紧了身上的毛巾。 山上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下了山没过几分钟，刚刚下的那么气势汹汹的澎湃山雨，就这样结束了。 换好衣服，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明鹤就出门去问了其他人去医务室找正在接受治疗的大小姐。 裴金玉看到她时笑弯了眼，目的明确地伸出一只手。 “鹤鹤，要牵手。” 直到在被医生处理脚踝扭伤的时候，裴金玉还在握着明鹤的手，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疼痛般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好了，暂时一段时间就保持这样别碰伤口，前两天最好不要用这只脚走路，会增加脚踝的负担，养个一个星期左右拆开绷带就好了。” “还好没伤到骨头，以后可得注意了。”满头白发的医生有股仙风道骨的气质，慈眉善目地嘱咐她们。 明鹤又继续追问医生需不需要忌口，其他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然后拿出手机严谨地一一记下。 柳初月和靳时雨看到医生出来了才走进去，一进门靳时雨就冲着床上的人露出了嘲讽的笑，“摘个果子还能从树上掉下来，也真有你的……” 被柳初月发现后就暗暗掐了一下她的手臂，然后嘲笑就变成了委屈巴巴的忍痛。 裴金玉皮笑肉不笑地瞥了她一眼。 靳时雨小声嘟囔：“变脸真快。” 明鹤听到这话突然想起，大小姐还是小时候去南林村玩的时候从她这里学的爬树，要不然裴家千宠万宠养着的大小姐怎么会爬树。 那个时候的大小姐对一切都很好奇，什么都想尝试，像一只刚破壳面对这个世界的小鸡崽。 追根究底，还是她做了多余的事。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明鹤主动打破了沉默。 “上山是为了筹备惊喜？” 裴金玉还在用亮晶晶的目光注视着她，听到这话点点头，“嗯，你再等我一下。” 本就不大的竹篮子大概是在跌落时被树枝划破了个洞，里面没剩几颗果子，就算有剩下的也被大雨打的烂掉，根本放不到蛋糕上去。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奇迹般没有任何破损的浆果，是在爬上树摘果子时随着枝干晃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她口袋里的，近乎于黑色的深红色，丑丑的。 是成熟的标志。 她挣扎着就要去厨房。 “我不需要这种，会让你受伤的惊喜。” 明鹤注意到大小姐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但她还是要坚持说完，“比起惊喜，我更希望你能更爱护自己的身体，这对我来说，比惊喜更重要。” 裴金玉抿起唇，注视着明鹤时，天生上挑的眼角此刻勾出锐利的弧度。 “你觉得我很没用吗？” 明鹤当然不是这么想的，只是她的摇头换来的是裴金玉的耷拉下来的眼皮，“因为平时总是你在照顾我，所以我想让你知道，我也不是一无是处，我也能为你做点什么的，”她望着不知所措的明鹤，只是轻叹一口气，“我想让你更喜欢我。” “我已经很喜欢你了，所以不需要再做什么……” 明鹤没说完的话被裴金玉打断。 “不对，还不够。” 少女的眼中流露出明鹤似乎无法触碰到的悲伤，“还不够，你不明白，我们说的不是一种东西。” 明鹤不喜欢女生，所以不可能会理解她现在的感情。 明鹤不解，所以她追问，“那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可能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但是我可以慢慢学！” 她不明白。 明明之前还那么贴近彼此，现在两人之间却好像隔着一道很深的裂缝。 裴金玉唇瓣微张，想要不管不顾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包括自己贪得无厌的欲望，扭曲丑陋的占有欲，自己的一切……却又看着一脸茫然的湿发少女，克制着自己闭上嘴。 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只会把人吓跑，甚至还会厌恶对她抱有这种感情的自己。 噩梦成真，最后她们连朋友都做不得。 明鹤会永远消失。 她会永远找不到她。 她赌不起。 裴金玉向她偏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窗外依然是乌云满布的天空。 “现在还不能说。” 明鹤不懂，但是她知道自己内心有一股横冲直撞却无法发泄出去的郁气，慢慢积攒起来，压在心间，时不时引发一阵心悸。 两人僵持不下，最终不欢而散。 过了不久，在医务室躺着的裴金玉拿出手机给某人发了消息。 靳时雨正给柳初月烤着串，想要大展厨艺和亲亲女朋友亲密互动时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眉眼顿时变得丧气。 晦气，就不能消停躺在病床上吗？再说…… “你要我现在上哪给你搞个轮椅？神经病！”靳时雨小声骂了一句。 “啊？又让我去送啊？你去送不就好了，裴金玉也肯定会更想见到你。”当明鹤找上他时，蓝泽正在没人的烧烤架前吃的不亦乐乎，满嘴流油，明鹤这时才从他身上找到了几分过去纯朴小胖墩的影子。 “你上次说的曲奇还没给我呢。”蓝泽想拒绝这份和裴金玉有关的倒霉差事。 “你去送的话，大小姐会很开心的。”明鹤端着一盘烤的恰到好处，外酥里嫩的烤串，从铁签上拆了下来，还冒着热气。 她把盘子递给他，“曲奇我等会儿就去给你烤，你还想吃什么？”刚好这里提供室内厨房，就连烤箱和各种做甜点的食材都配备齐全。 蓝泽再次动摇了，“牛轧糖。” “没问题。” “……行吧。” 蓝泽是一个记吃不记打的人，更简单点说，是一个从小就很馋的人。 于是，这样的两人就在医务室门口命运般地相遇。 一人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烧烤，一人推着一把崭新的轮椅，面面相觑。 靳时雨对蓝泽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因为现在他还在时不时试图找自家女朋友聊天，在她看来完全是一个挖墙脚的道德败坏行为。 蓝泽面对这个抢走了自己前心灵之友的坏人同样也没什么好心情。 但是现在…… “帮我把这个送进去吧，是明鹤让我送的，但是裴金玉看到是我替明鹤送的肯定会很生气，然后说不定还会趁机把气撒到我身上……” “帮我把这个轮椅推进去，我还得陪月月，没时间帮她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反正你一个人也挺无聊的，就帮她干点事呗……” 两人的话语重叠在一起。 但两人都显然已经明白了对方想把手上的麻烦事推给自己的恶毒意图。 气氛逐渐焦灼起来。 第53章 “吵什么，都给…… “吵什么，都给我滚进来！” 最后是在被门口接越来越大的喧闹吵的不耐烦的裴金玉，把手边的玻璃杯扔到门板上发出响亮的破碎声才彻底安静下来。 “咳，这是明鹤让我带进来的。” 蓝泽把手上的保温饭盒放到她旁边的桌子上，听到明鹤的名字裴金玉才把目光落在上面，然后慢慢打开。 一共三层。 第一层是烤的恰到好处的各种蔬菜，第二层是调料清淡的挑好刺的鱼肉，还有些烤的很嫩的肉类，很显然都是些挑选之后的好部位，第三层是清清爽爽还冒着热气的白米粥。 蔬菜和肉还特意摆成花的形状。 裴金玉看着这些哼了一声，把饭盒就这样打开着放在桌子上，没有要吃的意思，“她怎么不自己送？” 这个傻子，又开始躲着她了。 在不起眼的地方这么用心有什么用？万一她没注意到不就是白费功夫。 虽然是这样想的，从刚刚开始一直阴沉烦躁的桃花眼中却忍不住泛起笑意。 打开保温饭盒后整个房间就香气扑鼻，明鹤在装盒的时候馋的蓝泽差点没忍住在路上打开偷吃几口，现在又开始咽口水。 “多浪费啊，你要不吃就给我呗，我刚刚为了给你送饭还没吃饱就被明鹤指使过来了。”蓝泽没忍住泛滥的食欲，不禁朝着饭盒伸出罪恶之手。 然而下一秒，裴金玉冰冷的眼神就瞪过来了。 “就算我不吃这也是我的，懂吗？” 蓝泽星悻悻地收回手，“懂懂懂，我就是个工具人，就被你们利用来利用去，榨干价值就没用了。” 还好明鹤说等会儿会给他做好吃的。 他要回去吃饭了。 裴金玉也不想看到蓝泽那张脸，连敷衍都懒的敷衍，只是看着蓝泽送完饭盒就溜走了。 而和他一起进来之后就在旁边一直看戏的人，也终于在此刻开口了。 “你们俩又吵架了？” 她在门口发现明鹤是让蓝泽来送饭就知道不对劲，一进门看到裴金玉那充满阴霾的脸色更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裴金玉低头看着冒着热气的白粥随着勺子搅动，浮出一块块切成小花的香菇和胡萝卜，没说话。 “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人家又是冒雨上山救你，又是做好饭特意让你的‘暗恋对象’给你送过来，便宜都让你占了，不是挺好的吗？” 靳时雨再次嘲笑她给自己挖坑的愚蠢行为，见她没什么反应也没了兴趣，撒手就让从山庄的服务人员不知从哪掏出来的新轮椅靠在床边。 “轮椅也送到了，我的使命结束，走了。” 裴金玉却在她即将开门离开时理所当然地开口。 “推我去厨房，我要烤蛋糕，一个人不方便。” 你有病啊？ 气急败坏的骂声差点脱口而出。 这地方那么多人都不用，非得拉着她一起，不会是因为嫉妒她能和女朋友甜蜜蜜的在一起才会这样折磨她吧？ “只要把我推到厨房，帮我拿点高处的东西就行了。” 靳时雨突然产生了怀疑，又因此内心生出了一点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和微末怜悯。 呵呵，嘴上叫的再欢，只是个没女朋友爱的可怜鬼罢了。 算了，她就乐于助人这么一次。 “明鹤，”正在努力刨除杂念专注烧烤，身后突然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明鹤转身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女生，笑容很有亲和感，“你好厉害啊，竟然能这么快就注意到裴大小姐在山上遇到麻烦了，还能一路这样背她跑下来。” 很正常的话，却被她说的很怪，好像她故意设计让大小姐在山上遇难一样。 明鹤点点头，说话间也带着淡淡敷衍，“只要平时多锻炼，你也能做到。”随后又低头继续烤着眼前那一排肉类，望着袅袅升起的烟雾慢慢出神。 虽然叮嘱了男主不要说是自己让他送的。 不知道大小姐有没有好好吃饭……她看到那个花的摆盘之后会有什么想法？会开心吗？会发现……其实是她做的吗？ 那女生似乎没想到自己会碰上这么个软钉子，充满亲和力的笑容都变得有些僵硬，“你不认识我吗？” 明鹤回过神，诚实地摇摇头。 卢娜自认卢家也是本地电器产业一霸，自己在一班就是除了裴金玉以外众人平时最为追捧的对象，怎么会有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 “抱歉。” 明鹤现在并不想和人说话，更何况还是一个完全不熟的陌生人。 “你和裴金玉关系很好，是从小就在一起玩的对吧？不过裴金玉那种怪脾气平时相处起来肯定有很多困难吧？有什么烦恼可以和我说说，虽然我没有裴金玉那么厉害，但说出来就轻松很多嘛，而且，说不定我也能帮得上忙呢？” “并没有。” “……”趁明鹤盯着烤串的时候，卢娜的白眼已经翻到了天上，就她那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性格，怎么可能相处起来没有苦恼，胡扯！ “平时在学校我也经常能看到你们形影不离，真好啊，我就缺一个这样亲密的朋友。” 明鹤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回着，表现出强烈的不感兴趣。 只是卢娜依旧饶有兴致地站在她旁边，她走一步跟一步，说着她并不感兴趣的时尚和奢侈品，于是明鹤开启了一只耳进一只耳出的免打扰模式。 “……你要吃吗？” 终于从低落的情绪中缓过来一些，明鹤回过神就发现刚刚的烧烤被她不小心烤焦了一点，本着废物利用的心理，她就顺嘴问了一句身边还在喋喋不休的女生。 “可以吗？”说的口干舌燥的卢娜看到眼前递过来的表皮微焦的肉串，有点受宠若惊。 “你饿了吧，这些都给你了。”明鹤这下更确信这个人是因为饿了还抢不上烤串才过来一直站在她旁边的，大方地把手上都烤焦了一点的烧烤放在盘子上递给她。 真可惜，本来想送给蓝泽的。 明鹤边走边想，没听到身后欲言又止的挽留。 卢娜没从明鹤口中套出想要的话，烦躁地“啧”了一声，拿起铁签咬了一口，一口，又一口…… 不过这没眼光的平民烤的肉倒是还挺好吃的。 明鹤问了一位正大汗淋漓为青春期的无底洞学生们烤着串的老师傅，得知了厨房的位置之后就顺着师傅指的方向走过去。 大小姐应该还不太想看到她，正好趁这个时间把答应蓝泽的曲奇和牛轧糖做出来。 很快就到了厨房。 然而在门口就听到了熟悉的两个声音。 “裴金玉，你放那么多白糖是要干嘛？不是让你根据定量来的吗？” 靳时雨望着刚刚做好的蛋糕胚面糊里不知何时堆起的一座白糖小山，震撼而绝望的试图阻止裴大小姐继续往里倒新开袋的白糖。 “鹤鹤喜欢吃甜的，多放点怎么了？” 裴金玉理直气壮地回答。 明鹤突然明白了，这就是大小姐之前说要给她的惊喜。 她靠在厨房门边的墙壁上，听着厨房内混乱的声音，间或夹杂着一声靳时雨惊恐的大喊。 一门之隔，她静静地站在门外听着厨房内的蛋糕逐渐成形。 明鹤忍不住低头失笑，在脚步声逐渐接近时转身离开，没有被厨房内任何人发现其实还有第三个人参与了制作蛋糕的全程。 到了晚上，明鹤被一脸藏不住兴奋的柳初月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 她假装不知道，等到推开门，从漆黑的屋内出现了星点烛光。 随之而来的是柳初月的彩带礼花，亮片碎纸宛如星屑般从空中滑落，拖着长长的彩带尾巴，流星一样唯美。 “祝你生日快乐，鹤鹤。” “生日快乐！” 4月份，的确是到自己的生日了。 明鹤恍然。 最近事情太多，都忘了这件事。 不过她本身就对生日这个日子没什么兴趣，在前世初中的时候就已经不过生日了。 雪白的奶油蛋糕上点缀着一圈深红的浆果，蜡烛上的烛火随着移动而摇曳。 但明鹤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轮椅上的大小姐端着蛋糕露出的缠着创口贴的手指，她知道，这是大小姐在做蛋糕时在烤箱上不小心被烫到的伤口。 “快来吹蜡烛许愿。” 裴金玉坐在轮椅上，身后是靳时雨推着她慢慢走过来。 明鹤蹲下，摸到了裴金玉的手指，吹灭了蜡烛之后随着亮起的灯同时接过她手上的蛋糕，又低头吻了吻她的手指，“我很喜欢，谢谢。” 她其实原本并不喜欢惊喜，因为那意味着不可预料的变数，她其实原本称得上讨厌生日这一天，又因为书中明鹤这个角色的生日和自己真正的生日又是同一天而苦恼。 但在奶奶每年雷打不动的朴实而充满温情的庆祝下，她已经不讨厌过生日了。 就像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在奶奶的怀抱中过生日的时候一样，她也因为大小姐，不再讨厌惊喜。 后来，大家一起吃了蛋糕，靳时雨骂骂咧咧地说要不是她，现在她们吃的蛋糕就是甜的发苦的梆硬石头了，裴金玉坚决表示那是靳时雨的无端臆测和污蔑，明鹤和柳初月在一旁边吃蛋糕边听着这两人说相声一样的吵闹。 明鹤收到了三人的礼物。 连带着窗外逐渐聒噪起来的虫鸣一起，融化在这片温暖甜蜜的奶油之中。 熟透的浆果酸酸甜甜，在唇齿间泛起微酸的甜蜜。 “许了什么愿？” 等到那两人帮忙收拾完残局之后离开，就剩下了明鹤和裴金玉两人。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明鹤食指立在嘴唇中间，冲她眨眨眼一笑。 裴金玉被那一个轻笑的眨眼电到了，耳根红红的望着她，眸中泛起水光。 明鹤便抱着她去洗漱，洗脸和刷牙都代为执行。 又把烫伤的地方重新涂了一遍药膏。 裴金玉对着全程都没让自己脚落地的明鹤嘴上说着“我又不是残废了”之类抱怨的话，其实心里对这种体贴十分受用，等到明鹤想把她放下时抓紧她的手，靠在她怀里假装睡着了。 明鹤没办法，只好躺下来和她一起。 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轻轻揉着她把下午那些因为做蛋糕没来得及吃的烧烤到了晚上非要全都吃干净而撑起来的小肚子。 本来是装睡的裴金玉被带有热度的手这样温柔地揉着，困意突然升上来，眼皮慢慢松懈下来。 直到过了不知道多久，明鹤在昏沉的睡意中突然听到手机设定的特殊铃声响起。 这时的大小姐也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大概是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之中，于是明鹤起身去接电话。 “奶奶？” 电话对面传来听出她声音中的困倦后老人刻意放轻的声音。 “小鹤呀，生日快乐，今天吃蛋糕了吗？” 明鹤乖乖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边点头另一边听不到，愣了一会儿之后又“嗯”了一声。 “今天和小玉，还有其他朋友一起过了生日。” 奶奶在电话那头笑的很开心，又有些感慨。 “你小时候那么讨厌和小朋友玩，我还担心你以后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怎么办？” “真好啊，我们小鹤也交到这么多好朋友了。” 两人又聊了些琐碎的小事，奶奶让她赶紧接着睡觉便主动挂断了电话。 明鹤回到自己的床上，就这样握着手机睡着了。 做了一个很好很好，很沉很沉的梦。 梦里有她所有喜欢的人，有各种各样的小黄鸭，有甜甜的蛋糕，有亮堂堂的太阳，软绵绵的草地。 欢笑伴随着钢琴声响起，绵延成一条条清澈见底的河流。 睡沉的连大小姐翘着一只崴了的脚费尽心思爬到她的床上，连夜在各处制造了吻痕也不知道。 直到第二天醒来以为又是虫子咬的，询问大小姐有没有被咬，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摸不着头脑地离开，没发现大小姐脸上略带心虚的神色。 两天两夜的春游结束，第三天早上景英的学生们搭着巴士回到了学校，继续被加重的课业所折磨。 明鹤和裴金玉两人默契地不再提那一天的争吵，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般继续一场又一场的模拟约会。 只是不知为何卢娜出现在明鹤身边的频率变高了，而且出现的时机都是在裴金玉恰好不在的时候。 明鹤能感觉到她对大小姐有着若有若无的敌意，而且试图从自己身上获得某种情报，也正因为这样，她愈发守口如瓶。 卢娜面对这个滑溜的像条泥鳅的小跟班无处下手，也只能静待时机。 卢娜的目的也很简单，因为向来在这个学校低裴金玉一等，又看不惯她那副谁也看不上的傲慢态度，于是想从和裴金玉关系最近的明鹤这里挖到点她的负面消息再散播出去，从舆论方面打败裴金玉。 只是她没想到，劲爆的消息来的这么快。 第54章 “看我带了什么…… “看我带了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冰凉的金属触感。 明鹤靠在栏杆上正望着被风吹起涟漪的平静湖面，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到了笑容灿烂的大小姐，刚刚冰凉的触感就是她手中的两个穿耳器。 这节课是学校为了能让高中生从繁重的课业中稍微放松所设立的自由时间，可以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 明鹤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所以跑到这种僻静的地方自己呆着。 “要打耳洞吗？” 明鹤想起来之前裴金玉说的想打耳洞的事情。 “嗯，你打一个，我打一个，以后就可以戴情侣耳钉啦。”裴金玉兴致勃勃地摆弄着手上的小东西，比划着在耳垂上的位置。 “会有点疼，没事吗？手穿应该更安全一点，”明鹤彻底转过身摸起她的耳垂，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而且还是和我一起……” 情侣耳洞，不应该留到和男主正式交往的时候再打吗？ 大小姐瞪了她一眼，行动上却很诚实地把耳朵往她那边凑，“到时候不还有另一只耳朵吗？反正最后都要打的，快点！不是两个人互相打那还算什么情侣耳洞，再说我才不要让别人碰我！” 明鹤继续摩挲大小姐如玉石般细腻的耳垂，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会很痛的。” 裴金玉停下撒娇般的抱怨，抬眼看向她。 入夏了，连风都是温热缠绵的。 明鹤额前的刘海被吹得有些凌乱，她的头发变长了，比起之前中性风的帅气多出几分柔和，因为夏天后颈被头发捂的闷热，她干脆把后面比较长的头发扎起来。 露出一截修长漂亮的脖颈，白皙清瘦，血管透过薄薄的皮肤透出淡青色。 和明鹤这个人一样，过于干净，反倒让人心生晦暗欲念想为她染上属于自己的浓烈色彩。 想咬。 因为这段时间太忙，之前留的吻痕都消失了，也该制造一些新的上去了。 正当裴金玉思考着今晚的夜袭计划时，明鹤从她手中接过其中一个穿耳器。 “不能反悔的。” 大小姐转身抱住她，在她的怀抱中笑的肆意，“才不会。” “那我打左耳，你打右耳。” 明鹤拿起穿耳器，操作很简单，只需要放在需要穿孔的位置按下去就可以了。 “好，那我开始了。” 大小姐紧紧抱住她的腰身，似乎是感受到尖锐的金属碰到耳垂的触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躲开，手臂用力抱的更紧了。 “害怕的话就不要打了吧。” 少女在怀中摇头。 在数次被躲开之后，明鹤无奈抬起她的下巴固定住，另一只手放在即将打孔的位置，看着少女紧闭着眼，睫毛不安颤抖宛如被风吹动的脆弱蝶翼，明鹤便低头吻住她不自觉抿起的唇转移她的注意力。 裴金玉刚刚还像是充满防备的刺猬的僵硬身体突然变得柔软下来，虽然还闭着眼，嘴唇却微微张开，面色飞红，宛如水彩般一点点细腻地晕染开。 明鹤将舌尖探入，扫荡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和气味，温柔而不乏热切地与她交缠，趁着大小姐迷迷糊糊彻底沉浸在这个吻之中的时候，睁开眼扶好她的后脑勺，将穿耳器的尖针对准耳垂，迅速而轻快地按下。 “唔……”左耳传来的疼痛尖锐而短暂，还没来得及回过味，就被察觉到的明鹤更深入的吻再次侵占了大脑，心脏重重地跳着仿佛要猛烈地灼烧起来，脑子里却充斥着轻飘飘的快活，就连皮肉被刺破的疼痛也变成了稍带刺激的快感，特殊的热度从耳垂迅速燃遍全身。 明鹤松开怀中软的像是一滩水的少女，放在长椅上坐着让她慢慢把呼吸缓过来，她则是观察耳洞打的如何。 嗯，还好，没什么问题。 盯着那处没流血，只是稍微发红的白嫩耳垂半天，明鹤拿起另一只穿耳器放在自己耳上。 “我来。” 裴金玉的呼吸还不平稳，身体里仿佛有无数细小而无规则的电流四处流窜，让人麻酥酥的浑身发软，却还想站起来抢过明鹤手中那个穿耳器，很显然结局是她一个踉跄扑进明鹤的怀里。 “不可以，让我来帮你。” 明鹤看着娇嗔她一眼的大小姐，心跳默默加速，便顺从地把她软绵绵的手覆在自己的手上，随后抬起放在自己耳朵上，“这样可以吗？” “嗯。” 裴金玉感觉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脚步踉跄又站不起来，大口大口呼吸着，干脆坐在明鹤腿上，空出来的那只手搂住明鹤的脖颈，面对面看着她，眼神暧昧的似乎能拉扯出丝，“我说三二一，就开始按哦。” “三，二，一！” 位置稍微有点歪，淌出丝丝缕缕殷红的血。 “疼吗？” 明鹤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小姐，鼻头也轻轻碰到了对方的。 “有点。” “那亲一下就不疼了。” 快感是最好的止痛药。 裴金玉笑着勾着她的脖颈，贴上去咬了口她的下唇，暧昧又充满攻击性地撕咬摩挲，专注地刻下自己的印记后尝到了带有血腥气的甜腻，回味泛着柠檬的清甜，贪婪地继续深入。 发出让人耳热的轻微水声。 少女之间带有青**意的吻，逐渐变成了一个带有浓重占有欲的深吻。 断断续续的呼吸交缠，引发起脑内一阵狂热的海啸。 分不清疼痛还是快感，只是单纯把一切都混乱地缠绵在一起，在神经末梢生成“爱”的信号。 “姐姐，再摸摸我。”裴金玉在她耳畔喘息混乱地小声说着。 她已经无法思考其他。 穿耳器“砰”地掉在地砖上。 但谁也没有时间理会它。 就算是疼痛，只要是你给予我的，我便甘之如饴。 卢娜发誓自己只是在学校里闲得无聊随便溜达溜达，顺便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找到裴金玉的弱点，以便自己能够利用这个弱点获得高中学生会会长竞争的优势，最好是能让裴金玉主动退出。 高中的学生会会长最低也是从高二开始选，也就是这次暑假之后再开学就要开始新一期的学生会长竞选了，为了初中没能获得的位置，卢娜决定高中一定要痛定思痛，一雪前耻。只是没想到初中那么耀眼的裴金玉上了高中之后却莫名低调下来，每天就知道和自己那个小跟班荒废时光。 靳时雨虽然也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但和一家独霸的裴家不同，她家和靳家家世其实差不多，竞争可以说没有太大差距，再加上靳时雨本身就是个三分钟热度的性子，对她来说不算太麻烦。 不过听说靳时雨也和一个之前看不起的平民女孩玩的不亦乐乎，她侧面打听之后发现这人好像也不打算参加学生会会长的竞争了。 虽然搞不懂这两人到底是在想什么，但这无疑是她卢娜当上学生会会长的大好机会！ 却没想到这种偏僻的地方遇到了这两人，自然也听到了之前断断续续的对话。 钢铁直女震撼地瞪大了自己的双眼。 没想到两个女生之间还能……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这种关系，不过这就能解释一切了。 裴金玉对明鹤那不同寻常的占有欲。 居然还借着止痛的名义在做这种苟且之事！ 卢娜面红耳赤地趴在柱子旁边偷看一会儿，回过神来连忙落荒而逃。 这些诡计多端的女同！ 这个可以利用吗？总感觉曝出这个料反倒会让那些女生更支持她，而且还是人家私生活，总觉得说出去不太好…… 卢娜红着脸陷入了深度思考，大脑逐渐宕机。 “娜姐？” 熟悉女生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 卢娜一惊一跳地转身，看到是熟悉的跟班后冷静下来，看到她来的方向慢慢皱起眉。 “是你啊……你刚刚一直跟着我？”- 又是一个周末，裴金玉又神神秘秘地出门了。 不过明鹤大概也能猜出来大小姐最近一直在纠结自己的厨艺，是去偷偷练习了，不过大小姐不想让她知道，她便只当作不知道。 中午不知怎么回事没有什么胃口，反倒格外困倦，明鹤躺下打算睡个午觉，下午两点还要去帮之前做家教的初中生乔珊补课。 【乔珊：老师老师，今天给你准备了青提蛋糕，是我自己试着做的。】 手机几声振动，手机的主人过了半天才缓慢地拿起手机查看。 看到了家教工作的学生发来的这条消息，还有一张拍的很让人眼馋的蛋糕照片。 青翠欲滴的青提和雪白的奶油，烤到焦黄的蛋糕胚，看上去还加了杏仁粉，隔着屏幕似乎都能闻到香喷喷的蛋糕香味。 但是奇怪的是，明鹤发现自己还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好困，身体也变得很沉。 明鹤发烧了，但是自己却没有发现。 还无知无觉的拖着莫名沉重而疲惫的身体去做家教，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还没有意识到，只觉得明明是盛夏的晴天，今天的风吹的却有些冷。 等到按完门铃不久，在别墅门口等待了半天的乔珊就推开门蹦蹦跳跳地跑出去迎接。 “抱歉，我有点……” 明鹤发觉自己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扭曲，无法控制地逐渐失去意识，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往前倒下了，乔珊连忙扶住她。 远远一看，仿佛明鹤主动弯腰抱住乔珊，二人拥抱的姿态尽显亲密。 不远处，有人拍下照片。 忘记关的闪光灯和油亮的叶片反射的太阳光混在一起，看不分明。 不久之后，还在精进自己的厨艺，试图把自己一个人做出的好吃蛋糕的裴金玉手机上突然收到了一条无备注陌生号码的消息。 裴金玉放下烤坏后发苦的蛋糕胚，烦躁地咂舌。 听到震动声就去拿旁边桌上的手机。 先查看了明鹤发来的消息：【今天有点事，就不回去了，明天早上见。】 裴金玉不满地撇撇嘴，这段时间明鹤也很忙，问她却好像不太愿意说的样子，她又不想表现的步步紧逼像个没有理智的疯子，也只能假装大方的不在乎。 因为之前因为这份过度的占有欲和明鹤冷战过，她这些年也在努力克制。 虽然抓心挠肝的想知道，但到底还是不想让明鹤觉得自己太粘人了的心思占据了上风，裴金玉犹豫半天，最终还是乖乖发了个“好哦”的小猫表情包。 恋恋不舍地退出和她的聊天界面，这才发现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发的还是照片。 “*谁啊？” 然而在看到发来的照片上的人时，她的理智就断线了。 第55章 明鹤这一昏迷就直接…… 明鹤这一昏迷就直接昏到了晚上，醒来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乔家的私人医生诊断的结果是最近过于劳累又着了凉，这才会突然发烧到晕倒。 大概是前段时间晚上错过了末班公交，走路回去时吹了一路春末还带着寒意的夜风。 明鹤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是烫的，她向医生和旁边的乔家两姐妹道谢之后获得了退烧药。 等到目送医生离开，明鹤突然想到什么，开始四处寻找。 乔苗早有预料地把她的手机递给她，“要给裴大小姐报信是吧，我懂。” 明鹤也顾不上道谢，编辑完就迅速发了过去，看到对方很快就在回复了，只是“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很久，最后却只发了一个表情包。 她呆呆地盯着那个表情包良久，直到乔苗忍不住叫她才回过神。 “抱歉，今天的课上不了了，我会在之后补上……” 乔苗想了很多种反应，却唯独没想到这人醒来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那都没关系，我妹上了这一节课也不能突然变成学霸……”无视妹妹乔珊的怒视，她继续说，“明鹤，你就在我们家住一晚吧，你现在烧还没退，就这样回去我们也不放心，我爸妈这几天都在国外，你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就行。” 乔珊听到敲门声立刻走过去，从门外佣人手中接过热水，小心地递给她。 “对呀，老师，你就在这儿住嘛，要是不习惯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睡呀。”女孩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蹲在床边歪着头，下垂的眼角呈现出一种无辜可爱的感觉。 乔珊还想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明鹤下意识避开，没注意到少女黯淡下来的眸光，又委婉地拒绝了她一起睡的邀请，犹豫了一会儿对她们说道，“抱歉，今天麻烦你们这么多，谢谢你们。” “这有什么，我们都当了一年的同学了，你又是珊珊的家教，都是老熟人了，你就放心住！”乔苗是个大大咧咧很自来熟的人，明鹤对于这种热情很没有抵抗力。 “行，这间房间就是新打扫出来的，日常用品都有，那你吃完药再休息一会儿，等会儿我会让人把饭菜送上来，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就随时跟我说。” 乔苗硬是把想要留下来照顾人的妹妹拉走，扭头又跟她说了一句，“千万别客气！” 和外表给人的冷淡印象不同，熟悉起来之后就会发现明鹤这人实在是过于好说话，而且不知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还是什么，就算有什么事也总是自己忍着。 就像这次，虽然明鹤发烧并不上脸确实是很让人混淆，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总该知道吧，她还从来没见过自己发烧都不知道的。 把恋恋不舍的妹妹拽出来，乔苗看着她又从厨房端了个托盘往明鹤屋里送自己烤的蛋糕的殷勤劲儿，赶紧拉住她，“人家可是有裴金玉看着的，你就别想了。” 乔珊被点破藏在心里的少女心事，顿时恼羞成怒，“我才没有……再说管你什么事！” 然后带着自己的小蛋糕慌不择路地跑走了。 乔苗早就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取向，也对这个群体有所了解，所以很快就意识到明鹤和裴金玉这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而且和裴大小姐相比，不管是从成绩、家世、外貌还是从小到大和明鹤一起长大的情分，真是每一点都输的毫无争议。 再说了，要是有能耐和裴大小姐抢人…… 乔苗脸上不禁流露出对自家妹妹的同情。 耐不住乔家的盛情邀请，再加上身体确实还是走几步就晃，明鹤便留宿了一晚，等到第二天早上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她才在乔珊不舍的挽留下再次道谢后离开。 虽然还有点热，但脑子已经很清醒，身体也没有酸痛感了。 看时间还早，明鹤回学校之前去了大小姐喜欢的那家店排队用零钱买了早餐带回去。 然而等到她回到学校，打开宿舍门发现裴金玉正裹着被子坐在她的床上发呆。 大小姐的床上和地上乱七八糟的都是大小姐的衣服和各种小物件，和她干净的床形成鲜明对比。 像是有房间内龙卷风肆虐过的痕迹，却不知为何还刻意避开了她的床。 明鹤看着脚下几乎每一块都被衣服填满的地面一时间无处下脚。 听到开门声，裴金玉浅色的眼珠慢慢转过来，眼白处布满红血丝，眼圈有淡淡的青色，也许是因为这样气色也阴沉沉的，看上去像是一夜没睡。 “昨晚没睡好吗？怎么没睡在自己的床上。”明鹤看着她关怀道。 “嗯。” 裴金玉声音有些沙哑。 “先来吃点东西吧。”明鹤看她状态不对，便也没继续问，只是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打开以后，一件件捡起地上的衣服，开始收拾房间。 “鹤鹤，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裴金玉看了眼外带回来的早餐，又盯着面前忙忙碌碌的身影开口，压抑的语气中隐藏着即将爆发的情绪。 明鹤拿出手机，发现已经没电了，赶紧充上电等到开机却意外发现大小姐在那条消息之后又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 只是昨晚手机调成了静音，吃完药后又一觉睡到天亮，手机没电之后默默关机了，根本没注意到有人给她打电话。 “昨晚睡太早了，都没发现手机没电，”明鹤给她看自己的手机电量发红的界面，也逐渐明白过来她此刻的低气压是因为什么，“有什么急事吗？抱歉，我下次会注意……” “骗子。” 裴金玉每听到她说一个字，就感到自己的脑内紧绷的弦崩断的越多。 “那个女人是谁？你昨晚就是和她在一起的对吧！你说自己不喜欢同性也都是骗我的，你只是不喜欢我，喜欢的是那个女人，之前的也全都是骗我的！” 明鹤没听懂，手头的动作已经停下来：“哪个？你在说什么？是不是误会了？我喜欢的是，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是情侣关系，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假情侣，我也不会在这段关系中出轨。” 裴金玉扔下被子，把一脸茫然的明鹤扑倒在自己的床上，明鹤顿时觉得自己被玫瑰乌木的香气包围。 裴金玉整个人跨坐在少女身上，看了一晚上的照片随着手机屏幕亮起。 “这段时间每次都骗我说有事却又不愿意告诉我是什么事，其实就是和她去约会了吧？连晚上也不肯回来，肯定很开心啊，和她接吻了吗？开房了吗？做了吗？舒服吗？比和我还要舒服吗？” 裴金玉崩溃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沙哑的嗓音不断拔高。 明鹤在手机上看到了自己和乔珊的照片，在她意识模糊向前倒下时乔珊不知所措地抱住她的照片，因为拍摄的角度，明明很正常的照片被拍的仿佛是她主动拥吻住比她矮两个头的少女一样，氛围暧昧亲密。 甜蜜馥郁的玫瑰香气从床上、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女身上源源不断地传来，中调有甜到深处发生变化的辛辣刺激，后调却是微苦幽深的。 一切都编织成一张沾着浓重湿气的巨大网，从她上空不断下沉，仿佛要把她整个人溺毙在这片虚无的海中。 之前她不愿意告诉裴金玉自己去做家教的事，只是因为内心的自尊心作祟，没想到会被拍到这种照片，之前的隐瞒反倒增加了解释的难度。 明鹤下意识屏住呼吸整理脑内思绪，努力让自己的解释听起来更能让人信服。 “照片里的是乔苗的妹妹，我只是去她家做家教，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 去做家教是因为想要给她更好的约会体验，想要看起来和她更般配，想要让她露出更灿烂的笑容。 是因为她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贫穷、拼命又狼狈的一面。 她迟疑的这一秒被裴金玉纤细的神经敏锐地捕捉到，也成为了彻底崩溃的导火索。 “骗子骗子骗子……” 不要再说话了。 花言巧语的骗子。 她不爱她，她爱的是别人。 她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她。 裴金玉脑内一片混沌，积攒的无数压力在此刻爆发，眼前的世界被眼泪淹没模糊，手机落在床上，双手不自觉放在她最喜欢的修长脖颈两侧，环住，然后用力…… 声音逐渐消失。 果然，在那座山上一起死掉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啊，又不听人说话了。 明鹤却丝毫没有挣扎的意思，只是还在不断解释着，随着放在脖颈上的双手越来越用力，她的呼吸变得困难，视野中逐渐出现了电视雪花屏一样的黑白点，意识也变得混沌。 耳鸣让她听不太清大小姐的声音。 解释的话逐渐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模糊的呓语。 她看到逐渐变暗的眼前还有一片闪烁的亮光。 于是努力伸出手，放在少女亮晶晶的眼角，虚虚地抹掉一片泪光。 湿的。 大小姐又哭了。 别哭了…… 她为什么总是在让裴金玉哭呢？ 明鹤讨厌辣，讨厌炎热，讨厌争吵，讨厌肢体碰撞，讨厌噪音。 但是她最讨厌的是无能的自己。 明鹤想，她大概永远不能让另一个人变得幸福，只是在不断让她因为自己流泪。 她当初为什么会接下这个任务呢？ 解释似乎没有用，那就这样吧。 她是最失败的任务者，到最后还要连累大小姐身上担负起杀人凶手的罪名。 眼皮逐渐沉重，缓缓闭合。 裴金玉慌慌张张地松开手，看着陷入昏迷的少女，趴在她的胸口听她平稳的心跳，一边流泪一边手足无措地反复说着“对不起”和“我爱你”。 桌上的早点已经散尽了热气，变得冰凉而索然无味- 她好像是这个世界的bug。 裴金玉是在十六岁上高中时意识到了这件事。 十六岁之前的记忆模糊而笨重，像是被隔在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之后。 十六岁之后，她有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做出自己并不想做的行为，说出自己并不想说的话，她拼命挣扎，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像是一个愚蠢的炮灰，不断走向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 也许是世界之外有人在操控她。 她也从一开始的挣扎怨恨变成了麻木。 看着“自己”莫名其妙的爱上名义上的未婚夫，又为一个并不爱自己，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自己的未婚夫做出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为了他争风吃醋，出尽洋相，成为了上流圈层人尽皆知的笑话。 最后看着未婚夫和少女在高三互通心意，而她眼睁睁看着裴家没落，逐渐被蓝家和其他家族吞没，而“自己”则是连带着家人一起被送到国外矿区挖矿，受尽苦难，最后实在受不了这种天差地别的生活，自杀，结束了“自己”这愚蠢无趣的一生。 随着死亡，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裴金玉本以为自己会就此解脱，却没想到闭上眼再睁眼又回到了最初的襁褓中，记忆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清晰，但是直到十六岁她才想起之前的一切。 她以为这会是崭新的开始，但实际上却是噩梦的开始。 她在能够控制自己的时候不断做出尝试和改变，然而结局和上一世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化。 看着上一世的人做出和上一世完全相同的事情，每个人仿佛都变成了游戏中的NPC，一串串没有自我的代码，什么都不会变。 到了和上一世相同的节点，她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依然和上一世做出一模一样的事情，仿佛世界在把混乱的剧情强行修正。 只有疼痛和绝望是真实的，只是徒劳的一遍遍经历，精神和**被反复折磨。 终于在某一世，她的精神在这样的折磨中麻木后崩溃，选择了自杀。 然而下一秒再次睁眼，她又回到了最初。 有时她会思考，自己也许是被困在这个世界之中唯一的人类，又或者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觉醒的NPC。还是说其他人也和她一样，无法选择被迫一遍遍经历相同的悲惨又无聊的人生，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反复做出可笑的行为，反复走向同一条末路。 看着世界无数次上演的这台滑稽默剧。 她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烂熟于心。 裴金玉不禁疑惑，是这个世界生病了？还是她才是病入膏肓的那一个？ 她就像是在做一张早已写满了答案的卷子，她干坐在考场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耗光，却无法做出半点改变。 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被困在这小小玻璃鱼缸内的金鱼，每日机械性地游来游去，疲惫不堪，崩溃边缘，面前是看似无边无际的自由世界，却触碰到边缘才知道自己被一层透明却无法打碎的屏障关住，使劲浑身解数也逃不出去。 如果什么都无法改变，那么为何还要让她不断遭受相同的折磨呢？ 直到这一次，她听到了从未听过的声音。 她发现了明鹤，这个世界中和她一样的存在。 从外界入侵这个世界的第二个bug。 和之前脸谱化的NPC不同，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思想，世界出现了改变，她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就算进入高中这个阶段也一样。 她的目光不自觉追随着这个特殊的bug，和她在一起做什么事情都是新奇的，有趣的，是自心底升起的，无法抗拒的快乐。 新奇的，可爱的，美丽的，特别的，独一无二的。 她的。 于是，束缚她的这个狭窄的令人窒息的玻璃鱼缸，变成了新鲜的，广阔的全新世界。 她们是同类，她们属于彼此。 除此之外，世界并无所谓。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裴金玉愈发害怕，害怕到了结局的时间节点再次失去一切，回到以前的轮回之中，而那个轮回之中只有自己，没有她。 可是，可是鹤鹤怎么能不要她，明明她们才是一样的…… 回过神来，裴金玉望着少女白皙脖颈上狰狞显眼的猩红指痕，呆愣许久，起身找到了刀具，拿起水果刀放在自己的手腕上。 第56章 （修＋800字）情节狗…… 明鹤是在浓重的血腥味中醒过来的，咳嗽两声愈发觉得身体各处酸疼。 阳光穿过窗帘之间的缝隙透进来，照亮了昏暗的屋内。 照亮了她眼中满眼的红。 “你在……做什么？” 她不明白。 明鹤缓慢地眨了眨眼，因为再次发烧而变得沉闷的大脑看着眼前的景象开始费力转动，太阳穴突突的抽疼。 脸色苍白的少女跪在那片红里，握着水果刀在白皙纤细的手臂上划着细细密密的伤痕，听到她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不正常的狂热，笑靥如花。 “鹤鹤，你醒啦！对不起，我的手刚刚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你看，我现在正在惩罚它了，你能原谅我吗？” 这样说着，她又在伤痕上又划了一刀，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 所以说，到底是在做什么。 明鹤看着这一幕，心跳速度变得很慢，大脑也一片空白，对世界的感知含糊不明，只有越发剧烈的头疼在视野浓烈的血色之中酝酿升腾。 头痛欲裂。 她像是被装进一个肥皂泡之中，晃晃悠悠地飘在空中俯视着这个世界，隔绝了五感，空气稀薄，充满割裂感。 直到肥皂泡飘到半空突然破碎，她才猛然返回现实，意识到自己刚刚忘记了呼吸，才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对了，要马上去医院。 她的头胀痛的好像要坠下来，身体里仿佛各处都有细碎的火星燃成一片，烧的她睁不开眼。 明鹤站起身，脚下踉跄近乎跌倒般抱住她，直接用手握住即将划破裴金玉皮肤的刀刃，“我没有背叛你，也没有生你的气，金玉……所以，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被割破皮肉的尖锐疼痛从手掌传达到大脑时已经变成了温吞的麻木，两人的血混在一起，明鹤感觉到裴金玉怔怔地望着她，紧握着刀的力道逐渐松懈。 她松开手，沾着血的小刀被她踢到远处，裴金玉碰不到的地方。 “好疼啊，鹤鹤。” 明鹤看着那双还在流着血的手伸过来，捧住她的脸，温柔地摩挲。 她伸手抚摸那双手，偏头轻吻上狰狞的伤口，“这样就不疼了。” 血的味道，腥甜，渗出幻觉般浓烈的玫瑰香气。 惨烈诡谲而旖旎多情。 “对不起对不起……”裴金玉望着一地狼藉，又看向脸颊嘴角都沾染上她的血的少女，眼眸微弯像是含着笑，泪却止不住地流，喃喃低语。 她知道，自己病的无药可救。 但是尽管如此，明鹤还是愿意牵住她的手，拥抱她。 “我们去医院吧。” 明鹤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自己去柜子里拿医药箱，拿出纱布给她简单包扎止血，然后给她披上衣服，出门前看到自己满脸血，粗略地擦了擦，牵着乖乖跟着自己的少女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出租车司机一抬头看到这仿佛杀人现场的一幕，早起带起的半点困意也彻底消失无踪，听到明鹤解释是切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也没完全信，只是在安全范围内把开车的速度加到最快。 他透过后视镜看到其中一个长发的女孩一言不发地闭眼依偎在另一个头发比她稍短一些的女孩身上，表情是与现在的狼狈不符的纯然平静，嘴角还微微勾起。 两人到了医院，医生也在看到她们时被这富有冲击力的一幕惊到了，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收发专业利落地处理伤口，看着少女宛如易碎人偶般精致的外貌，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直到看到裴金玉被带进去包扎，明鹤才无意识松了口气。 身边的护士恰好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口，尽管她说伤口很浅，依然不赞同地带着她也去处理了一下。 “处理不好也会留疤的，你那个朋友也是，你也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啊。”护士小姐这样说道，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她脖子上显眼的淤青，“如果遇到什么事要和大人说，千万不能自己忍着。” 明鹤慢半拍地点点头，额头上覆上一只微凉的手，只听到护士小姐惊讶的不自觉提高的声音，“你发烧了，怎么不……” 声音和画面就在这里断开。 明鹤再次晕倒了。 最后脑子里想的是裴金玉那些伤口比她要深的多，之后也许会留疤，到时候要是为此感到难过，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人开心起来。 好累。 等到再次醒来，明鹤已经躺在病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是神色苍白憔悴的少女，原本殷红的唇色都变成了浅淡的粉。 “……鹤鹤，要喝水吗？” 还有两个等在旁边的警察。 见她醒来，其中一个英姿飒爽的女性警官率先走过来，眼神柔和，仿佛是怕惊到什么敏感的鸟雀般轻声问道，“不要紧张，现在感觉怎么样？” 明鹤环视一圈，顿时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大概是因为她脖颈上的伤引来了怀疑，医护人员怕出什么事便报了警。 她张了张口，顿觉喉咙干涩难忍，便拿起裴金玉递过来的水杯喝了口水，等到能说话之后就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警察再三和她确认之后便收起纸笔打算离开，女警官还放心不下，临走前塞给她们俩各一张名片，越发柔声细语，“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很靠谱的人，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去找她聊聊，免费的，你们的人生还很长呢，眼前的一切只是过眼云烟……” 明鹤接过那张名片道谢，发现上面写着心理咨询。 不过刚刚她解释的听起来确实像是两个精神疾病患者做出来的事。 明鹤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有些热，但距离最初的发烫相比已经降下来了不少。 裴金玉全程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双手纠缠在一起，像个沉默无言的玉雕摆件，眼神都没有乱瞟一眼。 等到两个警察走之后，病房内陷入安静。 “你的手，怎么样了？” 明鹤放下水杯，主动看向她缠着纱布的手腕问道。 “已经没事了，医生说只是看着吓人，其实过一段时间拆了纱布就好了。” 裴金玉在听着医生的心理疏导和建议包扎完之后浑浑噩噩地走出诊室，却没见到进去之前等在门口的熟悉身影。 刚好之前的护士路过，看到和明鹤一起来的她，告诉了她刚刚发生了什么，明鹤现在又在哪间病房，她才意识到明鹤之前一直在发烧，关于昨晚一夜未归的真相也触手可得。 是最脆弱的时候，她却做出了这种事…… “那就好，”明鹤又低头在这沉闷的气氛中想了想，觉得应该可以了便再次提起之前的话题，“那，你愿意听我解释了吗？” 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双红肿的湿漉桃花眼，沉默地点头。 明鹤面对大小姐专注的眼神把昨天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还拿出了消息记录和之前露营的合照作为证明。 裴金玉稍微放松下来的的手指再次不安地纠缠在一起。 在她从崩坏的精神中缓过神，意识到自己发疯起来竟然做出了伤害明鹤的事时，她只想杀死自己。 “对不起。”但她现在也只能说出这样苍白无力的道歉，内心被惶恐和绝望填满，以及对自己的憎恶，“你一定觉得很害怕，但是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做了，别抛弃我，求求你，别讨厌我……” 明鹤掐住她的下颌，用亲吻安抚她的恐惧。 她不明白大小姐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但也不会怪她，因为她本身就是为了让裴金玉幸福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就像她所说的，她为裴金玉而存在。 而且最后没有死在大小姐手上还是让她松了一口气，她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就算死也要干干净净地死掉。 只是在这场模拟恋爱之中，她们两人好像都陷得太深，以至于有时会忘记了这段关系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虚假的谎言。 “不要道歉。” 裴金玉仰起纤长的脖颈接受不管何时都对她无比温柔的少女难得强势的吻。 “我喜欢你。”她听到她说。 总是冷淡平静的声音此刻带着她梦寐以求的真切爱意。 “或者应该说，我爱你。” 裴金玉呆住了。 少女紧紧注视着她，向来清冷缺乏情绪的眉眼间此刻却有明亮的火焰灼灼燃烧，烧的人面红耳赤。 “我也爱你！” 她的笑容是纯粹的喜悦，脸上的绯红从耳根弥漫开，从胸口盛放出深深浅浅的灿烂红蔷薇。 明鹤嘴角勾起，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深深地亲吻她，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借着虚假的身份诉说自己真实的爱意。 乱七八糟的情绪冲突而纠结在一起，形成一片混沌晦暗的灰色，但她会努力克制住自己。 大小姐爱的是另一个人。 而她贫穷、无趣、一无所有，她养不起本该生活在富足海洋中的鲸鱼，她无法从男主手中横刀夺爱，她作为同性甚至没有追求她的权利，更不可能让她获得幸福。 她们之间绝无可能。 但是明鹤依然感谢这个谎言。 如果不是大小姐心血来潮的这个荒谬提议，她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更不会有机会真正和她谈一场本无法成立的恋爱。 虚假的关系之中掺入了真实的情感，让她的内心愈发扑朔迷离。 明鹤最初只想回家完成那件未完成的事，现在却逐渐动摇，她不可见人的欲望像气球一样逐渐鼓胀，慢慢濒临危险边缘，天平两端放置着信念和欲望，伴随着心跳一晃一晃。 为了不毁掉裴金玉的幸福，她只能克制自己那见不得光的卑微爱意。 “毕竟我们现在是情侣啊。”明鹤垂眸掩下所有复杂清晰，轻声说。 裴金玉听到这句话，嘴角的笑意僵住。 啊，是了，明鹤根本不喜欢她，只是在为了她扮演爱人的角色而已。 少女泪眼婆娑，嘴角勾起灿烂的笑意，抱住明鹤腰身的手用力，伤口再次崩裂，染红层层雪白纱布。 “对啊，是情侣嘛。” 大小姐似乎没了顾虑，笑容更灿烂。 两人回到宿舍后收拾着一地狼籍，慢慢把房间拼凑回最初的模样。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家教的事？如果缺钱的话，我可以……” 裴金玉捡起一件沾了血迹的衣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因为不想让你觉得我很差劲。” 明鹤直接出声打断，但裴金玉不知道她少说了几个字。 她想说的是“不想让你觉得我比蓝泽差劲”。 背地里再窘迫再辛苦再狼狈都没关系，只要被看到的外在光鲜亮丽，那大小姐是不是也能，也能稍微对她多出几分喜欢呢？ 只有一丁点也好。 她想被裴金玉喜欢。 “很幼稚吧？” 明鹤抿起唇，低头把地板上的血迹一点点擦干净。 面前投下一块阴影，她抬起头，喜欢的人迎着穿过玻璃的光投怀送抱。 “我好开心。” “没关系的，不管鹤鹤怎么样我都喜欢，约会去公园散步也很好，在家里两个人窝着也很好，只要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对我来说就是约会。” 身上的冷意似乎被正午暖洋洋的太阳逐渐驱散，明鹤闭上眼。 喜欢是很难藏住的。 就像现在，在她体内有无数秘密的蝴蝶在黑暗中扑闪着翅膀，挣扎着想要从她的口中一口气飞出来，飞到太阳底下- 过了兵荒马乱的这一阵，裴金玉也终于有时间调查发短信的那个人。 只是发短信的人很谨慎，查到的号码显示已经注销，找不到人。 直到本该因为临近期末变得冷清的校园论坛却突然热闹起来，因为一个匿名楼主发的新帖子。 第57章 【p家继承人竟是同…… 【p家继承人竟是同性恋，表面好学生背地玩的花！】 主楼也是充满震惊和厌恶的口吻：【我也是无意撞见她和一个女生亲嘴，没想到pjy居然是个同性恋！太恶心了！】 这个夺人眼球的标题瞬间就引爆了今天的校园论坛，这个缩写很明显就是学校风云人物中的那一位，在名气和劲爆消息的加持下短短十几分钟就实现了信息人传人，在楼主语焉不详的首楼下面盖起了高楼。 前排都是吃瓜的，但大多都抱着质疑的态度，有骂楼主和附和楼主的，有理智求证据的，有呼吁尊重小众性取向的，有趁机吹彩虹屁的，还有小部分浑水摸鱼喊着“我可以”和形成了一定规模的cp粉。 热闹的像是过年。 总之帖子的热度一路飙升，回复几乎没过几秒就刷新出一条，而且奇怪的是迟迟没有被管理员封掉，这也彻底点燃了在期末前不想复习的学生们的吃瓜热情。 又过了几十分钟，或许是看帖子热度差不多了，楼主终于在万众瞩目中发了证据——裴金玉和一个女生似乎在拥吻的照片。 大概因为是躲在很远的角落拍的，角度清奇、图像有些模糊不说，而且没拍到另一个人的脸，只能看到小半背影和一只抚在裴金玉脸上的手。 指节修长，骨感有力，十分具有性张力，大概会被不少手控奉为神作。 但依然能看出裴金玉望着对面的眼神迷离面带绯色，以及两人之间暧昧不清的氛围，几乎要冲出图片的奇妙电流感。 照片实锤了。 在论坛里几个技术大佬鉴定不是ps之后，帖子翻页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还有不少人提出照片里那个没露脸的女生或许就是经常跟在裴大小姐身边的某人的论点。 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明鹤扯了扯高领打底衫的领口，她不太习惯穿这种高领衣服，这几天穿也是为了挡住脖颈上留下的淤痕，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而平时没有看校园论坛的习惯的两人对此还浑然不知，只觉得今天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格外灼热。 张连希紧盯着好几个手机屏幕，化身八爪鱼在键盘上按的飞快，一人分身多个账号，在论坛里坚决抵制偷拍狗和恶臭言论。 此时，除了论坛以外，一个名为【飞鸟与鱼】的聊天群里也十分热闹，里面都是张连希精心挑选过后才被允许加进来的磕c*p精英群。 【家人们，我应该没看错吧？】 【绝对没错！那只攻气爆表的手，绝对是小鸟的！】 【呜呜呜这辈子也是让我磕到真的了。】 【论坛里那个楼主和底下某些人怎么回事，小情侣谈个恋爱关他们什么事了？还特意偷拍之后发到论坛上骂，真是闲出屁了。】 【这么闲怎么不去村里耕两亩地？这种人真就是村口过去一辆运粪车都得让人停下来尝尝咸淡的。】 【怎么会有人对别人的性取向有这么强的占有欲，一张还不知道是不是借位的照片炸出多少恶臭人。】 【但是现在形势不太妙啊，感觉有人在故意引导负面言论，人家小情侣肯定是秘密恋爱，不愿意被人发现的……】 【我已经身先士卒为小情侣奋战在第一线了！】 【希望她们不要受影响就好了。】 【话说回来，群主呢？】 【大概还在帖子里奋战，我们也赶紧去支援！】 她们倒也没有太明显，只是以路人的理智口吻劝人远离私人生活和尊重个人性取向，或者试图转移矛头到偷拍的楼主身上的。 目前对于性取向的问题，虽然国内同性恋依然非主流，但也有越来越多人尊重，特别是在更容易接受新事物的年轻人群体中，只是在帖子里似乎有股力量在刻意引导众人的声音，很多人已经从最初的吃瓜转向负面言论。 还莫名涌入了一批其他学校的人，仗着匿名在论坛肆意搅浑水。 【怪不得那两人天天形影不离，原来是这种关系……】 【我他妈初中天天给她送礼物写情书，感情是因为这个拒绝我？裴金玉是同性恋？真他妈恶心！】 【我也是，还以为是我不够优秀，原来是性别不对，我就不明白了，女的和女的谈有什么意思？反正最后不还得找男的结婚。】 【我就说嘛，初中的时候学生会副主席居然不是靳时雨，而是一个在圈子里没听说过的名字，说白了就是潜规则呗，真替当时被挤下去的人不值。】 【就当老子的初恋被狗吃了！】 【抱着她这人谁啊？裴金玉居然能让她近身？她身边那个女的呢？初中时候就她撕人情书撕的最勤，现在怎么玩忽职守了？】 【就是裴金玉身边那个跟班呗，我当时就觉得明鹤那人不正常，平时装的多清高，怎么还能让脾气那么大的裴大小姐那么喜欢，没想到那两人还有这一层关系，说到底就是会伺候人呗。】 【表面高岭之花背地里当舔狗抱大腿，裴家那是多大的一条金大腿啊，听说明鹤父母都是在裴家打工的佣人，现在你看她，跟在裴大小姐身边混的人模狗样的，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是哪家千金呢。】 可怜的cp粉们试图转移话题，然而杯水车薪，她们的声音被越来越多的负面言论埋没，帖子里越来越乌烟瘴气，本该在这帖子提到裴金玉时就该立刻删除的管理员却不知为何迟迟没出现，任凭事态持续往恶劣的方向发展。 直到线下也终于有人趁着裴金玉不在，按耐不住地直接去问另一个被扒出来的本人。 “诶，明鹤，你是同性恋吗？听说你和裴金玉在谈恋爱，是不是真的啊？” 来问话的女生平时没有这么大大咧咧，也算是个会看气氛说话体贴的性格，所以明鹤很轻易地从她的眼神和语气中察觉到了没怎么掩饰的恶意，还有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视线。 过了几秒，她才意识到听到的话语内容，然后她下意识发出了疑惑的单音节，“啊？” 女生把手机上让人无法抵赖的证据照片亮给她看。 “别装了，你们都接吻了，你不就是靠着这个才让裴大小姐对你言听计从的吗？说说呗，女生和女生之间是怎么谈的？” 张连希听到另一边的声音，连忙放下手机冲过去，攻击力拉满，“李连翘你是不是有病，就这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再说你不会是因为自己上赶着讨好，但人家裴大小姐压根不搭理你就心理扭曲了吧，嘴这么臭是多少天没刷牙了？” 李连翘气的脸通红，但是依然坚持把枪口对准在旁边沉默的明鹤，继续逼问，“关你什么事，我在问明鹤，她肯定比你清楚，再说看到这张照片大家现在都这么想，如果是假的你就解释啊！”她说话时还特意把别人也带上了，旁边围观的人顿时想骂人，愤怒的眼神像针一样投向她，但此刻她也顾不上这些。 明鹤盯着那张明显是发在校园论坛里的一张偷拍角度的照片，瞳孔瞬间缩小，脑子转的飞快，思考此刻的应对方法，很快恢复原本的冷静。 自从最开始接受这个方案开始，她就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被发现该怎么办？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而现在这个状况还不算太糟糕，至少他们手中不知道哪里来的这张照片，并不是真正的接吻照片，应该说是接吻后的照片，定格的这个时刻只是借位，靠着刁钻的角度拍出了亲吻的假象，只要仔细看也能看出这点微妙的不对劲。 解释的说辞她也想好了。 “你在说什么？虽然这张照片不知道是谁没有经过我们同意偷拍的，但是这个时候我在帮大小姐打耳洞，因为大小姐对疼痛很敏感，所以我先打了一个作为示范，”明鹤撩起头发露出耳朵上的黑曜石耳钉，随后又放下，眼神冷的能冻出冰碴子，“大小姐也只有一个耳洞，因为打了一个之后觉得太疼，所以不肯再打，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问大小姐。” “但是你们如果再继续造谣诽谤，我确实人微言轻，就算生气也没什么影响，大小姐生气的后果可能会很糟糕。” 明鹤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在这种贵族学校毫无用处，狐假虎威的这一套已经做的很熟练了。 “我再重申一遍，不光是对你，也是对接下来在听的所有人，”明鹤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张连希，让她帮忙录像，自己则是走到讲台上，双手撑在台上，气势冰冷而充满压迫感，凤眼微眯淡淡扫过底下的人，“照片是借位拍摄，裴金玉同学已经有了未婚夫蓝泽同学，我也不喜欢女生，我们之间并不会有超过友情的其他感情。” 她的视线转向张连希手上手机的摄像头，眸光锐利，“至于发出这个帖子和偷拍照片的人，希望你不要抱着侥幸心理，主动站出来为你的行为向我们道歉，如果等到我们这边找到你，到时候就不是私下解决这么简单了，对于公民名誉的诽谤罪，相信法律会做出公正的判断和措施。” 张连希看到明鹤递过来的眼神，连忙停止录像，然后把手机递给她。 嘶，气场全开的小鸟好吓人，明明平时都是淡淡的，很温柔的一个人。 明鹤直接开了个澄清帖，把这段视频上传到论坛。 教室里一片安静，明鹤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正用她看不懂的目光看向她的裴金玉。 不喜欢女生……吗？ 裴金玉笑了笑，也同样扫了眼班级里的人，在站在最前面神色慌张惊恐的女生身上停留了更久，“鹤鹤说的没错，我完全赞同，我们确实关系很好，但只是最好的朋友，希望大家不要再传播一些不必要的谣言，让我们都很困扰，大家也有可能变得很困扰。” 张连希在现场看到了自家cp突然宣布be，心情很复杂。 暂时顾不上群里看到澄清帖后很快就再次爆发到99＋的聊天。 第58章 明鹤没想到刚出…… 明鹤没想到刚出去不久的大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不喜欢女生。” 她在说到这句话时，恰好与站在门口的裴金玉对视。 大小姐沉默地注视着她，那双浅色的眼瞳在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眼神、姿态，仿佛能够直接穿透她故作平静的外表，看透她的内心。 最讨厌说谎的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撒了慌。 真令人作呕。 明鹤放在讲台上的手掌不自觉蜷缩，指甲深陷入皮肉。 只有掌心的钝痛才能让她克制住在对视中逐渐浓烈的抗拒和退却，继续维持表面的冷静说下去。 …… 裴金玉走到她身边说完话也快上课了，就拉着明鹤回了座位。 没了舆论的主人公，原本聚集起来的人群也逐渐散开，尽管内心想法各异，但谁也没有说话，整个教室保持着异样的安静。 只有李连翘的脸色惨白，她大概也没想到只是嫉妒压抑许久之后一次冲动之下没忍耐住的出头就被正主逮个正着，但比起裴大小姐对她的报复，她更害怕的是家里公司正想和裴家合作新开发区的一个项目，现在却有可能因为她彻底成为泡影。 明鹤窥着大小姐的脸色，似乎平静的有些不正常，眼中甚至还有淡淡真心实意的笑意。 “你不生气吗？” 明鹤坐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被人拍了这种照片，还在论坛被那么多人恶意讨论，原本白玉无瑕的名声染了污点…… “为什么？其实他们说的也不是假话，我们确实在交往中。” 裴金玉打量着她谨慎的表情，突然笑开，若无其事地说道，“别担心了，我们不也做出澄清了吗？再加上过几天就是期末考试，大家忙起来很快就会忘记这种无聊的谣言的。” “再说了，我不是在乎名声的人，你也不是吧？” 明鹤迟疑地点了点头。 总觉得，大小姐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而且，这种谣言不是会或多或少地影响到和她分手之后，大小姐和男主之间的感情进度吗？ 裴金玉在明鹤认真听课的时候，拿出手机给某人发了条消息。 不久之后期待着楼主在当事人澄清帖出现后继续爆照的人发现，论坛里那个被顶在最面的火爆帖子就消失了。 卢娜做贼心虚地放下手机还要四处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低头看到裴金玉发过来的消息缓缓松了口气。 没错，那个帖子是她发的，没错，她也是论坛的管理员。 一切都是为了学生会竞选，她要提前掌握舆论的声音，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用上。 当时她发现在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团体中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跟班跟在她身后来到了人工湖附近，同时也看到了那两个人大白天就在公众场合做一些伤风败俗的事。 仔细盘问下这人似乎是因为单方面和裴金玉有过节，于是想把照片发在公众平台上让她被所有人唾骂，卢娜对别人的性取向和感情生活没什么兴趣，也不觉得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就能对裴金玉造成什么影响……但是这些照片对她来说有更好的用处。 更重要的是，卢娜觉得这个跟班一看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做坏事肯定很容易被发现。 要是真的被发现了也会被怀疑是她卢娜指使自己的跟班做的，这跟班肯定也会照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说，她根本无力辩驳。 于是她删除了跟班手机上所有相关的照片。 但她想私下用这些照片威胁裴金玉还是很有可操作性的，于是在删除前用跟班的手机把拍的几张照片全都打包发到自己的手机上。 不对，是前跟班，就在刚刚看到这个女生眼中没藏好的怨毒时，卢娜就决定把她开除自己的跟班小团体了。 有些人平时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表现的怯懦而没有攻击力，但绝大多数时候就是这种人会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冷不丁咬你一口，还带着致命的毒。 又蠢又毒，指的就是她这种人。 卢娜把她的手机扔回去，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拉远距离，等到距离差不多的时候告诉这人以后不用再去她办的俱乐部了。 你被除名了。 趁那女生接住手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快步离开了，同时还特意给裴金玉发信息告诉她这件事。 【别亲了，旁边有人拍下你们的照片了！】 她还担心裴金玉耽于女色没看到消息，好在对面很快就回复了她。 【你谁？】 卢娜气的半死，感情裴金玉根本没给她备注，而且只要稍微去班级群里看看就能发现她是谁！连她们是一个班的都不知道，这也太过分了吧！ 【我是卢娜！还有，虽然我让那个人删掉了照片，但是那些照片现在都在我手里，你要是不想被别人看到这些伤风败俗的照片，你就识相点主动退出学生会会长的竞选！】 裴金玉那边过了几分钟就发来了消息。 【没问题，我可以退出，但是你要照我说的做。】 可恶，好一个反客为主。 卢娜大惊，但要是裴金玉和靳时雨都不参加的话，这个位置肯定是落在自己身上，看在学生会会长位子的份上…… 【行吧。】 她本以为裴金玉会让她删掉照片，却没想到对面反而让她直接发到学校论坛上。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爆料帖。 只是她出于私心，选了一张明鹤在照片里不太明显的照片。 明鹤除了不怎么搭理裴金玉以外的人，其实人还挺好的，烤肉和小饼干也好吃，卢娜想。 而且她和裴金玉之间的事，把明鹤卷进去良心上还有些过意不去。 卢娜还是搞不懂裴金玉脑子里在想什么，明明被骂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忍了这么久才让她把帖子撤掉，心情好像还挺好。 不过就算不撤，帖子里也有很多人在看到澄清帖里那个视频之后，第一时间灰溜溜地把之前出格的言论删掉了，现在帖子里大多是些吃瓜讨论和一堆格式相似，整齐划一的“祝99”。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没忍住又发了条消息问道。 只是裴金玉大概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了，一直没回她。 卢娜也只能无能狂怒，默默在后面瞪坐在前面的裴金玉，试图用眼神杀死她。 至于之后的道歉，随便找个跟班给点好处，裴金玉也不会对她们怎么样，这种话利大于弊的事她们一定会很乐意帮她的。 而事实就和卢娜想的一样，没了一个跟班，她还有很多更懂事的跟班- 裴金玉的好心情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原本只是想用这件事刺激和试探一下明鹤，却没想到真的获得了意料之外的反应。 明鹤实在不擅长撒谎。 她之前是因为过于沉浸在情绪之中，放弃了观察和思考所以才没发现。 这一次她尝试冷静下来站在旁边观察，就能看出向来说什么做什么都很从容自若的少女在说出那番话时的表情，有着对她这个最熟悉明鹤的人来看十分明显的僵硬感和眼神中的和平时相比更激烈的情绪。 也正因为这一次完全处于局外的观察，她才能发现。 明鹤喜欢女生。 而且虽然或许不多，但明鹤确实是对她有几分喜欢的。 裴金玉在那一刻，拼命压抑着自己快要溢出的兴奋，用最好的演技表现出那副不在乎的样子。 这对她来说是比什么都好的消息。 只是这一次多少闹的有点大，甚至忙于工作的裴女士也知道了，特意抽空给她打电话询问。 “听说你最近在公司那边懈怠了不少啊，既然公司和学校两边的时间和精力没有能力协调好的话，干脆就专注学校一边怎么样？” 裴安一上来并没有切入主题，而是轻描淡写地提起了这件事。 裴金玉也想到了她会这么说，倒也没有被打的一个措手不及，只是冷声回答，“不需要，我可以两边一起做，公司那边的项目我也一直在跟进。” 说实话，裴安当初在裴金玉主动提出现在就要参与进公司事务的时候还挺惊讶，就算再怎么出色，她原本也只是打算让她高考完再进入公司实习，在她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让她真正介入之后，就发现裴金玉展现出的能力实在亮眼，才破例同意她同时兼顾两边。 但同时她也察觉到了裴金玉表现的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努力的原因，或许是为了摆脱和蓝泽的联姻，可惜的是截止到目前她表现出的能力还比不上和蓝家合作的项目背后代表的庞大价值。 “你作为裴家继承人，享受了这么多年特权，就有义务担起这份担子，保证和蓝家的联姻也是你要承担的责任，最近我们两家的合作一份重要企划正在起步阶段，希望之后不要再传出像这次一样不好的消息影响了联姻，也影响了我们两家的合作。” 裴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淡淡笑意，但话语中却是不容忤逆的绝对。 “你知道的吧？我能让明鹤的父母背上债务，让他们一辈子在偏僻的矿区给裴家打工，也就能让明鹤也过去和他们一家团聚，毕竟她现在的学费和生活费基本上全都是我在提供。” 由于明鹤是和裴金玉一起作为一般生入学的，成绩再好也没办法获得只提供给特招生的奖学金和各种福利。 裴金玉听出其中毫不掩饰的果断和威胁。 她沉默片刻，攥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用力，指尖泛起白，“我知道了。” 她还需要花一些时间，需要创造更多价值，掌握更多话语权。 为此，只能减少和明鹤在一起的时间，不过既然知道明鹤对她有喜欢，就暂时不用那么着急了，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她就能说服母亲解除和蓝家的联姻。 明鹤面对在学校比以前更多的情绪各异的视线也没有受到半分影响，依然过着和之前没什么区别的校园生活。 【今晚回来住吗？】 消息发出去很久之后才获得了一条回复。 【抱歉，今晚不回去啦。】 只是她发现，大小姐最近变得很忙，两人说话次数都变少了。 或许也是受到了之前那件事的影响。 明鹤转身看着身后空空的座位，今天大小姐也请假了，应该是公司那边很忙吧。 难道是为了躲着她？ 她最近胡思乱想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你真的没事吧？” 而为了备考几乎进入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闭关模式，这段时间连手机都没怎么碰的柳初月在考完试后才在别人口中听说了这件事，连忙去慰问自家亲亲大徒弟。 “没事，而且发帖的人已经道歉了。” 见明鹤确实和平时一样，看上去没受什么影响，柳初月才松了口气。 “拿别人的性取向说事，真是太无耻了。”柳初月看着她的表情，试探性地问道，“那你和裴金玉之间，也没受什么影响吧？” 明鹤一愣，才想起来在柳初月面前她和大小姐还是一对，师父并不知道她们只是假情侣而已。 “嗯，没事的，不用担心。” 明鹤点点头，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她最近在思考，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忍不住内心越来越鼓胀的情感，就算没被别人发现，告白之后也会对大小姐自身造成困扰，也会让她们之间原本的关系变得尴尬。 大小姐从始至终喜欢的是蓝泽，而不是她。 只是在扮演假情侣的过程中给了她太多错觉，让她误以为自己真的在和大小姐谈恋爱，不过这样就足够了，她会把这些回忆积攒起来，好好记在心里。 如果真的告白之后，连朋友都做不了吧，毕竟谁知道自己身边的朋友一直以来是用另一种目光看待自己的，也会觉得很恶心的。 况且就算，就算真的有奇迹出现，大小姐答应了她的告白，但她自己也是迟早要离开的，既然已经知道她们没有未来，那么留下大小姐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未免也太残忍。 所以她想，就算是为了和男主在一起，一年的恋爱经验也足够用了，等到明年二月份她们之间这段关系就可以正式结束了。 为了避免她的妄想继续膨胀下去。 在膨胀到极限爆炸之前，结束这场梦。 到时候大小姐会一辈子幸福下去，她就抱着这些珍贵的回忆离开。 柳初月看着大徒弟脸上罕见的笑容，狭长的凤眼睁大，漆黑的瞳孔望着蔚蓝天空有些发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的样子，她看着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夏天在亮堂堂的阳光和聒噪的虫鸣中到来，热的让人心烦意乱。 暑假时奶奶的身体状况突然变得很差，不得不从打理的漂漂亮亮的小院搬走，留下一院子生机勃勃的蔬菜，搬到医院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 吃了很多药勉强抑制住病情，却无法抑制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消瘦，年前染黑的发根慢慢长出和医院墙壁一样的雪白，明鹤每天变着法给老人准备有营养的饭菜，试图把掉下来的肉补回去。 比起她与日俱增的焦虑不安，奶奶表现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尽管消瘦的颧骨凸起，但眼神和以前一样明亮，笑容有种明朗开阔的坦然。 “小鹤呀，不用每天来送饭，医院都有专门的病号餐嘛，还有饭后甜点呢。” 奶奶拿起小面包晃了晃。 “昨天你和小玉一起来看我，你们走之后又有人送来了好多东西，说是小玉特意买的，再说还有裴家请的护工帮忙，根本不用担心。”她又指了指墙边堆着的一堆补品，因为太多，请来的护工光是整理那些东西就费了一番功夫。 自家孙女自己当然最清楚不过，现在的明鹤虽然看上去还是和以前一样，但从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还是能看出她越来越焦躁的情绪。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裴安女士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老人住院，不但把普通病房升级成VIP单人病房，让老人接受更好的治疗，甚至还直接给了医院一张卡，老人后续的医疗费用全部从这张卡中支出。 “明天就别来啦，好好休息，暑假不就是给你们这些学生放松的嘛。” 明鹤乖乖地应下，只是第二天还是照旧拎着保温饭盒过来。 奶奶叹了口气，这孩子打小就在某些时候特别固执，有时候还会钻牛角尖，只要是认定了什么，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事，都没办法改变她的想法。 过了暑假再开学就是高二。 明鹤一边扮演着完美恋人的身份，精心准备大大小小的纪念日和约会，一边隔三差五就带着饭盒跑去医院一趟，等吃完饭收拾好饭盒之后就陪奶奶聊天。 “上学不是很忙吗？你这样跑来跑去的，休息也休息不好，学习也会受到影响的，我现在也没什么事，过段时间就能出院了，再说我那些朋友也经常来看我，我也不无聊。” 奶奶看着孙女强作精神却还是难以掩盖的疲惫脸色，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乖，我们小鹤要听奶奶的话。” 像一根绷的越来越紧的弦，弦本身还在给自己越来越多的压力，谁也不知道这根弦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断掉，断掉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明鹤沉默地打开饭盒，里面是炖的酥软的乌鸡汤，热气上升，暖融融的香气顿时在病房中蔓延开，冲淡了消毒水的冰冷气味。 少女褪去了强装冷静镇定的外壳，抬起头水雾就在眼眶氤氲，眼尾泛红，声音带着淡淡的难过，“那奶奶答应我，要快点好起来。” 明明一直在努力改变一切，但是为什么好像一切都还是在按照之前的轨迹运行？ 之前那么多次的体检结果都没有任何迹象，偏偏前段时间在老人在和朋友打麻将时突然晕倒时送进医院才发现是脑出血。 抢救之后在医生的建议下采用了服用药物的保守治疗，所以才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老人拍着她冰凉的手，又擦掉她眼角的泪，不厌其烦地安抚道，“我知道，小鹤最害怕一个人了。” “放心，奶奶不会丢下小鹤一个人的。” “……嗯。” 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眼见到并在之后一直抚养她长大的老人和在七岁夏天闯入她的世界，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目的的裴金玉，是她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两个人。 她希望她们能够幸福，就算之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也要一直幸福下去。 好在之后老人的病情没有恶化，而是慢慢好转，最终各项数据都达到了能够出院的正常标准。 明鹤一直高高提起的心，总算在寒假奶奶出院时落下来了。 背着行李，带着老人回乡下那个熟悉的小院子，望着一层薄薄的雪压在那棵老银杏树上的时候，她才有了一种真实感。 放松下来之后，明鹤才意识到另一件事。 那就是即将到来的交往一周年。 以及她在夏天的时候和自己约定好的，和大小姐分手的时刻。 第59章 【听说奶奶出院了，…… 【听说奶奶出院了，已经回去了吗？】 明鹤刚收拾完在医院的行李，正站在院子银杏树前望着将天空分割成无数碎片的树冠发呆。 口袋里手机的振动让她从漫无目的的放空中回过神来，看到是备注为女朋友的消息，不禁扬起唇角。 手指冻的有些僵硬，打字速度慢不说，还经常打错字。 【嗯，已经到家快一个小时了。】 对面消息回的很快。 【那太好啦。】 【我今年可能没办法回去和你们一起过了，最近公司好忙。】 然后又是几个哭哭的表情包。 明鹤无意识在那只可爱的小金鱼上摸了摸，只摸到一片冰凉的屏幕。 见她半天没回，对面又发过来消息。 【鹤鹤是不是寂寞了？我就知道女朋友离不开我～】 【想你】 手一抖点错了，消息已经发过去了。 她连忙撤回。 对面的“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很久，还是没有发过来。 取而代之的是门口出现的熟悉声音。 “我看到了，笨蛋鹤鹤，还有，之前说的都是骗你的。” 明鹤蓦然转身看过去。 少女脸色绯红，抿起唇拿着手机晃了晃，眸光潋滟，含着羞涩的水光。 “我们说好以后每个年都要一起过的。” 少女踏着门口积雪进来，明鹤的身体比脑子动的更快，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张开双臂抱住跑过来的少女。 冬日的天空明净透彻，和带着冷意的空气一样，是干净的，沁人心脾的。 “你想我了吗？” 她们在雪地相拥。 明鹤说，“嗯，想你了。” 就像银杏树上的积雪一样，随着时间越积越厚，直到把银杏树的枝头压断。 裴金玉笑得热烈肆意，紧紧抱住她，咬住她耳尖含糊暧昧地说了句，“鹤鹤，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呀？” 明鹤心跳蓦然加速，心里藏了许久的见不得光的爱意被这句话猝不及防地点燃，从耳朵开始迅速烧到了脸上。 看着脸红的明鹤，裴金玉眼眸更弯，笑容愈发恣意。 明鹤想说不是，但她实在不擅长说谎，只能哽住。 直到奶奶在屋里开门，看到这两人在大冷天不进屋光站在外面冻着，连忙招呼，“小玉来啦，快点进来呀，外面多冷。” 进了屋，又换了放在明鹤房间里的家居服，缓了半天，裴金玉感觉站在外面半天发冷的指尖都暖和起来了，突然听到明鹤在奶奶进屋之后坐在她旁边，表情严肃又正经地小声说了句“没有”。 “真的没有。” 明鹤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磕磕绊绊地看着那双漂亮的过分的桃花眼说出了这句话。 却没想到裴金玉怔愣了一下后就忍不住扬起嘴角笑得前仰后合，冷静下来之后双手揪住她的脸颊，“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宝贝。” 听到这个称呼，裴金玉眼睁睁地看着她白皙的脸以极快的速度变红，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番茄。 明鹤像是座位上有针扎般突然跳起来，然后看也没看她一眼就同手同脚地走了。 到了晚上。 “谢谢你。” 明鹤看着在厨房忙活的热火朝天的大小姐，走过去安静地抱住她的腰，低下头轻轻靠在她肩胛骨，手覆在她握着菜刀的手上，低声说道。 裴家会对奶奶做出如此周全的照顾，不用说都知道，全是因为大小姐。 “奶奶没事就好。” 被自己抱住的身体颤了一下，随后放下刀，转过来回抱住她。 “不过你要怎么谢我？” “你想要什么？说起来你还有一个要求没让我做呢。”说到这儿，明鹤突然想起来初中的时候，被欠大小姐两个要求，一个已经完成了，另一个大小姐却迟迟没有提。 在这个角度，她能看到菜板上切的细碎的土豆和汁液横流的破破烂烂西红柿有种死不瞑目的美感，明鹤见大小姐终于放下了刀，不禁松了口气。 裴金玉嗔了她一眼，“你还记得呢，那个要求我要留到后面的，现在先解面前的事。” “为了感谢我，就在这里吻我吧。” 明鹤瞥了眼厨*房半透明、随时都会被轻易拉开的门，心跳的愈发快。 “可是，奶奶会过来看到……” 裴金玉眉眼轻佻地上挑，唇齿微启，在她耳畔轻轻吹一口气，抬腿漫不经心地蹭蹭她的腰，更像是个勾魂夺魄的漂亮精怪。 明鹤的所有意志力瞬间瓦解。 她喜欢裴金玉，她唯独没法在这一点上撒谎。 这是最后一点能放纵的时间了。 过了年，马上就要开学了。 明鹤数着日子，不厌其烦地翻着日历，那副执拗的劲儿让裴金玉啧啧称奇。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明鹤在数的那个日子，正是她们最初开始交往的日子。 啧，一周年纪念日吗？ 这块木头，在这方面倒是挺浪漫的，就这么期待这个日子吗？ 裴金玉每次看到明鹤正在看日历，就会凑过去和她一起数。 “马上就到一年了。” 明鹤低声喃喃。 裴金玉讶异地瞥了她一眼，她还以为明鹤会选择憋着到了当天给她个惊喜，没想到直接就这样说出来了。 她还想着配合一下呢。 这会儿她是当做不知道还是没听到呢？ 正在裴金玉思考的时候，就察觉到明鹤又抱住了她，在她颈窝贴贴蹭蹭。 脖颈和下巴都被反复舔吻，轻咬，不轻不重的力道，带着温柔又充满真诚的爱意，让人心里发痒。 裴金玉能感觉到，明鹤对她的喜欢越来越多，就算语言能够克制住，也会从眼神和动作中暴露出来。 就像现在。 “怎么了，这么黏人？” 少女身上清清冷冷的气味将她整个人包裹住，还在执着地继续侵入，仿佛要将她囫囵个吞掉，“喜欢，不可以吗？” 平时冷淡的遗世独立的腔调，此刻却像是纯然的撒娇般，自然而然地从她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就像是被谨慎冷漠的野外动物承认亲近一样，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很难抵抗得住。 更何况是她。 仿佛整个人都从冰冷坚硬的冰块化成了温温热热的泉水，对喜欢的人充满温柔又缠绵的，细细密密的依赖和索求。 最近明鹤一反常态异的黏人，平时一个很少主动要求身体接触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很需要自己的空间的人，这段时间却经常要抱来抱去，亲吻的次数也直线上升。 虽然她一点都不讨厌，但特别是最近气温上升的越来越快，两个人贴在一起温度上升的就更高，想要再做点其他的，能够更快乐的事情。 让她越来越想快点到十八岁。 等到十八岁，等到成年，她们就可以…… 在明鹤不带一丝情欲的轻轻啄吻中，大小姐的脑子已经被各种健康的黄色塞满，脸色逐渐变得绯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发烧了吗？” 明鹤感觉到异常便停下来，说的这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把她想入非非的她泼醒。 对哦，鹤鹤现在还是个只知道接吻的孩子。 裴金玉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看到明鹤茫然单纯的眼神后眸色更深，没关系，等到成年之后，她会亲手教她怎么做的。 从脱衣服开始的，每一步。 日子就在明鹤执着又枯燥的的数日历中飞速流逝，很快就来到了当天。 裴金玉看明鹤那么焦虑紧张的样子，逐渐也就跟着提高了期待，心中暗暗有了一个有些不切实际但又在她心里又很有可能的想法…… 或许，在那天明鹤想要和她正式表白，然后发展成真正的交往关系。 为此，她甚至在脑海中排练了很多次明鹤告白的场面，还有她稍作考虑之后，从容优雅地说“好”时的表情和语气。 果不其然，当天正好是周末，明鹤邀请她去吃一家高级餐厅的晚餐，还带着一束比第一次约会时开的更烂漫的玫瑰。 浪漫的烛光晚餐，玫瑰花，还有看得出来是精心打扮过的少女，有些局促的表情在烛光下变成了羞涩暧昧。 等到吃完晚餐，明鹤见裴金玉放下刀叉，意识到这就是开口的时候了。 裴金玉微微扬起下颌，擦拭唇瓣上的并不存在的油渍，竭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漫不经心，完全不在乎明鹤接下来要说什么的样子，像一只骄矜优雅的天鹅。 明鹤深呼吸几次，终于拿出一个黑色的绒面小礼盒，把它放在桌子上推过去。 裴金玉在看到那枚看上去大小刚好装着戒指的礼盒时心跳就瞬间加速了，原本在脑内排练了无数次的优雅答应的戏码也变得混乱。 戒指，里面装的一定是戒指。 不是吧？这么快就要直接进入求婚阶段了吗？ 这也太快了！ 不，她倒也不是不喜欢…… 只是，鹤鹤看上去明明是个慢热的人，实际上其实对于想把她绑在身边这件事很急吗？ “大小姐，今天刚好是我们模拟恋爱的一周年。” 裴金玉矜持地点点头，期待着她之后的话，“嗯，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明鹤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并不是裴金玉期待的戒指，而是之前打完耳洞后她送给明鹤的黑曜石耳钉，周围镶着一圈碎钻，在烛光下闪烁，漂亮的像是星空。 明鹤回去在网上搜了，价格比她猜测的更昂贵，而且既然之后不再是情侣，那她也不能继续戴了。 “这枚情侣耳钉还给你。” 裴金玉眼神从那枚耳钉上强行移开，笑容也变得勉强，“是不喜欢了吗？确实戴了挺久的，正好我最近看到一款新的，我们可以换掉旧的。”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的模拟恋爱就到此为止吧，我认为大小姐这一年的恋爱经验已经足够多了，大小姐可以去追求喜欢的蓝泽少爷了，想必这次他也不会再有理由拒绝你了。” 礼盒被狠狠合上，发出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中十分明显的清脆响声。 乐手的小提琴都停顿了一拍。 “你等了这么久，今天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裴金玉眼睛危险地眯起，按在礼盒上的手用力到发白。 第60章 “……嗯。”…… “……嗯。” 明鹤垂眼收起放在礼盒旁边的手，不敢抬头和大小姐对视。 她怕自己反悔。 和自己想象中的体面放手不一样，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并不是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之后的释然，而是丝丝缕缕渗透进心脏的痛苦。 滚烫的岩浆在心口翻涌，皮肉灼烧腐烂后滋生出的甜蜜毒液翻腾到喉口迫使她张口说出急切的挽留。 不是这样的。 我爱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不想离开你，你愿意忘掉那个男主，和我正式谈一场恋爱吗？ 话到了嘴边却被她强行咽下。 她又能为大小姐做些什么呢？说这些话无非就是会为大小姐带来些不必要的困扰和麻烦罢了。 如果她的真心话只是大小姐通往幸福之路上的绊脚石，那她会把这些多余的情感全部死死压在心底，永远不见天日。 裴金玉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 “行啊，分手。” 裴金玉冷笑着收起那个装着耳钉的盒子，精心准备的玫瑰花被用力砸到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 玫瑰枝叶上的小刺都被处理干净，但几十支玫瑰绑在一起的重量不轻，砸在少女冷淡的脸上还是留下了微红的印子。 她被砸的偏过头，额前发丝有些凌乱地垂下来，清冷气质被破坏，多出几分旖旎破碎感。 明鹤能想象到大小姐此刻的表情和眼神，内心苦涩蔓延，她下意识咬住舌尖，一阵刺痛，接下来尝到了一点腥甜的味道。 她们没可能的。 裴金玉气急败坏地站起来，顾不上餐厅里其他人好奇的目光，拿起外套就走。 混蛋。 明明就是喜欢她，却迟迟不肯对她说实话。 她这段时间为了解除这个该死的婚约有多努力，利用无数次轮回获得的先知机会没日没夜的做企划案，顶着那些人对她这个未成年小孩的轻蔑敷衍和无数压力，拼命推进公司里谁也不看好的方案，就是为了能让母亲松口…… 这段时间明鹤这么黏她还以为终于要告白了，到了这一天得到的却是分手的消息。 她大可以现在就说出来她其实并不喜欢蓝泽，一切都只是为了接近明鹤的借口。 但她突然不想了。 人的贪婪是会逐渐膨胀的，从察觉到明鹤喜欢上她之后，她想要的就更多了。 现在的她想要的是绝对的偏爱宠溺，想要明鹤对她有她对明鹤一样浓烈的爱和占有欲，想要明鹤为她违背天性，冲破世俗的枷锁也要和她在一起的叛逆执着。 为什么就不能坚定的选择她呢？ 总是拒绝，总是逃避，总是消极以对。 就算她真的喜欢别人又怎么样？有婚约又怎么样？真正爱她的话不就是要努力把她从别人那里抢过来吗？ 裴金玉的爱是带着森森血气的，充满攻击性的，剥皮吞骨的侵占。 在她眼中，最美妙的爱情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死斗，竭尽全力的挣扎纠缠，是暧昧的玫瑰雨也是厮杀时流的血，败者成为胜者的奴隶，把所有的爱意和忠诚奉上。 她想要赢。 她迫切地想要让明鹤证明自己的爱。 裴金玉回头瞥了一眼仍坐在圆桌边的少女，她想看到孤高的鹤为她堕落。 明鹤听到脚步声远去，终于敢抬头看。 也只是看到了裴金玉在侍者的开门下离开的背影。 看了很久，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玫瑰花。 这是她今天来之前精心挑选的一束玫瑰，妖艳灼目的美丽，精致的包装，足够配得上它昂贵的价格。 花瓣掉了一地，她也拒绝了见此赶过来想要打扫的侍者，自己一片片捡起来。 结账，然后把残破不堪的花束一起抱回学校。 这就是她最后能拥有的一切了。 走在夜晚风起的路上，泪腺像是彻底坏掉了根本控制不住，她的眼泪无声落了一路，没入花束里便无影无踪，被迎面的风吹的干涩刺痛却也恍惚不觉。 只是眼角红的沁血。 明鹤慢慢地走着，每一个脚印都被规规矩矩地框在地砖里，望着被路灯照亮的熟悉街景，恍惚间又想起之前她们一起走过这条路。 她的初恋，就这样仓促地结束了。 明鹤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退出的万全准备，只要裴金玉能够幸福，她就可以在一旁扬起挑不出差错的微笑祝福她。 只是她没想到失恋会这么难过。 就像母亲最后一次离开家后再也没回来的那个晚上，她又变成了孤身一人- 明鹤和裴金玉两人吵架了。 原因不明，但任何人看了都知道这两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战。 而蓝泽，不知为何就成为了被殃及的池鱼。 “求你了，裴大小姐，放过我吧！” 蓝泽悲痛欲绝地试图把自己的手臂从裴金玉的铁掌中掰出来，然而无济于事。 “配合我。”裴金玉暗暗踩住他的脚，一瞬间用力，疼得蓝泽脸色一瞬间红温。 明鹤远远的就注意到这两人站在走廊中间，艳若桃李的少女亲昵地抱住清俊少年的手臂，两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她只认真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继续看下去，沉默地从旁边快步走过去，感觉自己是一只落荒而逃的老鼠。 想要注视着她，但是看久了又忍不住难受，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过分的事。 没错，大小姐找到了她的幸福，所以她这个无关人士也该退场了，既然有了喜欢的人，分给她这个朋友的时间变少也很正常。 不打扰就是身为大小姐最好的朋友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支持。 只是看到那两人姿态亲密时还是不免难过。 有时候上着课就忍不住愣神，发呆的频率比过去一年还要高。 眼前突然就起了雾，缥缥缈缈的，然后化作心间酸涩的雨。 这周的体活课，校园各处都是自由活动的学生们。 柳初月见她状态一直不好，便在这节课特意来找她，干脆放弃委婉的安慰，直言问她和裴金玉之间到底怎么了。 明鹤沉默片刻，也只是吐出几个字，“我们分手了。” 柳初月不可置信地提高嗓门：“你们居然会分手？裴大小姐舍得？”随后意识到什么，连忙降低音量，“她提的？” 明鹤摇了摇头，眨眨眼，试图眨掉眼前再次浮起的酸涩水雾，“是我。” 柳初月更搞不明白了。 “大小姐本身就是喜欢蓝泽少爷的，她不喜欢我的，而且我本身和大小姐也不够相配，分手也很正常。” 看着自家清清冷冷仙女似的大徒弟眼眶逐渐变红却还是面无表情，用仿佛局外人般最冷静平淡的语气说出这番自我批判的话，柳初月顿时又心疼又恨铁不成钢，“喜欢的话就要去追啊，自己主动放弃算什么？” 薄薄的眼皮还是包不住越积越多的泪水，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砸到她青紫色血管清晰可见的手背上。 一片冰凉。 “可是就算和我在一起，大小姐也不会幸福的，我只是想让她幸福。”明鹤意识到自己在别人面前哭了，无措地想要抹去那些眼泪，却徒劳的越擦越多，只是眼眶红的更严重。 “你在意的不应该是怎么追求裴金玉，让她抛掉蓝泽然后喜欢上你吗？况且幸不幸福的只有本人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喜欢裴金玉，不想和她分手，对吧？” 柳初月苦口婆心地说道。 “那就去追，去讨她欢心，让她喜欢上你，告诉她你喜欢她，你离不开她，想要和她在一起，这不就好了吗？” 柳初月不明白明鹤为什么会这么自卑，或者说是隐藏的极端讨好型人格？她想了想，说道，“你总是说裴金玉怎么怎么样，那你自己呢？你为什么不能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呢？” 少女呆呆地看着她，眼里是破碎的泪光，泪珠恰好落下来，顺着脸颊流淌。 “我可以吗？” 柳初月被戳中了心尖上的那块软肉，忍不住心里一酸，“你当然可以！人的本性就是自私的，你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毫无私心，你总是把自己排在别人后面，那你自己怎么办？”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裴金玉和蓝泽在一起之后不会又是一对豪门怨侣？你真的放心把裴金玉交给其他人吗？” 明鹤下意识摇了摇头。 大小姐很娇气的，有时候又很异想天开，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极度傲慢且以自我为中心，脾气不好，执拗傲慢又肆意妄为，但是有时候又很心软……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总是会担心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大小姐会受了委屈。 想要一直注视着她。 但是现在大小姐已经不想理她了。 柳初月看着明鹤失魂落魄地离开，内心百感交集。 不禁联想到自己和靳时雨，又何尝不是有着巨大的阶级鸿沟，未来会怎么样她不清楚，但至少现在，她喜欢靳时雨，就会牢牢抓住。 珍惜现在的一切，不要让未来的自己后悔就好了。 感叹一会儿，柳初月听到下课铃响起，给不知去了哪里的靳时雨发消息：【雨雨在哪里？一起去吃晚饭。】 很快就收到了回信：【好哒！老婆想去哪里吃？】 靳时雨晃了晃自己收到的消息，看着满脸阴沉的写着“我老婆跑了”的裴金玉，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快活得瑟。 “没什么，就是我老婆就爱黏着我，这不，叫我去陪她呢。” 60-70 第61章 和师父告…… 和师父告别之后，明鹤又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突然在校内咖啡厅瞥到了大小姐的身影，坐在对面的是靳时雨。 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都挂着微笑。 也许是她是目光太专注，裴金玉转头看了过来，两人透过玻璃窗四目相对。 明鹤犹豫了一下，嘴角努力扬起曾经被她夸过好看的笑容，举起手想和她打招呼，但下一秒却看到大小姐平静地收回目光，继续和对面的人说话。 可能是随便一瞥，其实根本没看到她。 她慢慢收回手，抿了抿唇。 分手不应该她来提的，可能是因为这件事伤到大小姐的自尊心了。 放学后明鹤没什么胃口，不想去食堂，而是要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宿舍。 出门前，她下意识往大小姐的位置上看了一眼，只看到少女在和其他人聊天，期待着或许她能注意到自己，却只是徒劳。 “别挡在门口啊，快走快走。” “抱歉。” 最后被身后急着放学回家的人群裹挟着不得不走出了教室。 明鹤对身后的人道歉，那女生见是她，也没再说什么，看到她眉眼间的冷淡神色反而先软了下来，“啊，是明鹤啊，不好意思，我是学生会的，这不说要开会嘛，有点赶时间。” “没事。” 明鹤想起来了，前几天新的学生会组织选拔就结束了，新任学生会会长是她们班的卢娜，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这次没有参加竞选。 也是因为……她，所以心情不好，才没有参加吗？ 明鹤走在回宿舍楼的路上，越发远离食堂和教学楼那头的吵闹。 天边呈现出极端深的紫色，那抹紫色逐渐隐入漆黑的夜色。 也没有开灯，直接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浑身都没了力气。 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说。 感觉不到饿。 看到什么都能想到她。 但越是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闭上眼，大小姐的一颦一笑就越是清晰。 这就是白熊效应吗？ 明鹤索性睁开眼，盯着床头憨态可掬的小黄鸭摆件，试图借此清除脑子里的印象。 但平时那么喜欢的小黄鸭，现在看着那副可爱的笑容却高兴不起来。 大概是清醒过来之后，觉得和她在一起的过去很奇怪，或者是察觉到过去相处时她龌龊的私心，再也不想看到她了吧。 少女整个人安静地蜷缩起来，抱住自己。 喜欢。 但是，没办法在一起。 就像现在，眼泪没办法停下来一样。 天色吞没了最后一缕光。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就这样蜷缩在被窝里睡着了。 半夜，整栋宿舍楼陷入静默，锁孔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没过几秒就发出了“咔哒”一声，宿舍房门悄然打开。 裴金玉站在门口，十分注意地轻声关上门，掩住走廊的灯光，走到床边，垂眸看着少女在被子下面缩成一个球的形状，少许黑发露在被子外面。 手轻轻抚摸上去那些柔软带着香气的发丝，又俯身把脸凑过去贪婪地仔细嗅闻。 清爽的柠檬香气和温柔的清淡奶香，和谐地融合在一起，诞生出一种令她上瘾的气味。 “这样睡觉对身体不好的，鹤鹤。” 裴金玉知道明鹤一旦睡熟就很难叫醒，试探几下之后便更加肆无忌惮地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看着那张睡着后显得乖巧柔和的脸蛋，但清醒时却无意识散发出难以接近的冷淡气质…… 都好喜欢。 “真是的，一点都不乖。” 她手指虚虚地描摹着少女脸颊的轮廓，明明小时候还像个糯米团子一样圆润，长大之后长开了，也变瘦了。 最近是不是又变瘦了？ “今天也没有好好吃饭，怪不得会这么瘦。” 手指从半空中放下去，结结实实地按在她柔软的脸颊上。 “这段时间要遏制住和你说话的欲望真的好难，好痛苦，想要像这样碰到你，拥抱你，亲吻你。” “但是我好开心，”裴金玉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爱怜地蹭了蹭，“你会因为我的态度，受到这么大的影响，这也说明了你是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我的吧？” “我好开心。” 因为是你给予的，所以连这样的痛苦中都透露着美妙的甜蜜，甚至在短暂的疼痛之后也会全部变成令人愉悦的幸福。 “今天你对我笑了，还挥手了对吧？我看到了，好可爱。” “之前那个给我发讨厌的照片的那个人，鹤鹤还记得吗？” 裴金玉自言自语也不觉得枯燥，反而乐在其中，“我后来查到了，没想到就是那个在学校拍了我们照片的那个女生呢。” 那女生说是为了报复她之前看不起人，表情愤恨，似乎有着天大的怨恨。 虽然她完全没有印象了。 就算女生被迫在所有人面前道了歉，眼神中还是有着藏不住的怨恨，她当然不会把这种危险份子继续留在学校里，很简单的事。 那女生的家族并不缺她一个不出彩的孩子，也不会为了她和她这个板上钉钉的裴家继承人对上，只要随便给她家一点好处，那些人就能谄媚笑着，动作麻利地给孩子办理转学，以最快的速度让她离开这座城市，扔到一个裴家永远都看不到的地方。 这就是所谓的上流阶层，是一个被异化的小社会，只要有了足够的利益，就连亲生血脉也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对象。 她在裴安眼中，也只是一个还算优秀的继承人，在更大的利益面前，她这个继承人也是可以交易的物品。 而爱这种情感，真是世界上最没有逻辑，最莫名其妙的东西，无关利益，无关其他，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毫无理由的忠诚、追随和绝对的偏爱。 你一无所有，却能被另一个人奉为她世界里唯一的王。 裴金玉一点点理好她凌乱的鬓发，在只有她们两人，漆黑又无比安静的环境中，鹤鹤又这样乖乖的躺在床上，似乎对她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不会遭到反抗。 “明明忍得这么辛苦了，为什么还不快点向我告白呢？只要你说，我就会答应的，只要你向前踏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由我来。” “我很努力哦，为了能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为了堵住其他人的嘴，为了获得能够自己选择伴侣的权利，很努力做了很多事……真的好累哦。” 裴金玉趴在沉睡的少女胸口，缓缓阖上双眼，在仿佛与世隔绝的静默黑暗中聆听着她平稳而有规律的浅淡呼吸。 “我都这么努力了，就稍微给我一点奖励吧。” 吻落在微肿的眼角，轻轻摩挲。 咸的。 因为她，哭了吗？ 随后少女干燥的唇瓣，被湿润温热的舌尖慢慢濡湿，连唇角也不放过。 尽情埋在香气丰盈的颈窝，在显眼和不起眼的危险边界制造一枚枚充满爱意和占有欲的嫣红吻痕。 在这样密集的瘙痒和微微刺痛之中，明鹤就算睡的再熟也有所察觉，但却没有醒，只是有些不安地翻了个身。 然而这一动作恰好方便了裴金玉在她露出来的后颈以及向下延伸的脊柱上印下更多吻痕。 早上醒来，明鹤感觉肩颈处有些酸痛，洗漱时站在镜子前端详了很久，“已经是有蚊子的季节了吗？” 被人刻意放轻的淡红吻痕，和蚊虫叮咬后留下的痕迹很相像。 “但是并不痒。” 乔苗今天值日，在扫地的时候就看到了第一个进门的明鹤，眼神很尖地看到了她衬衫衣领下半遮半掩的红痕，和明鹤攀谈起来，“可能叮你的是个善良的蚊子。” “最近我妹成天念叨你怎么不来了，真是烦的要命。” 明鹤笑了笑，顺便帮她把另一边扫了，“如果你们还需要我的话最近就可以恢复之前的课程安排了，之前是因为我奶奶生病住院了，我每天要陪护。” “哎呀，你不用帮我，我这边也就剩一点了。”乔苗有点不好意思，想把她的扫把抢走，却被轻而易举挡住，只好放弃，“你不用管她，她就是平时太闲了，每天就爱瞎想，你有事就继续忙。” “真的没事了，最近也很闲，”明鹤扫的又快又干净，乔苗只扫了一半，她已经结束了，把扫把放回去，摸了摸自己微微刺痛的后颈，“刚好可以趁这段时间赚点钱。” 与其每天闲着胡思乱想，沉浸在伤春悲秋的情绪之中，不如做点什么让自己充实起来，忙到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别的。 乔苗见她没有勉强的神情便放下心来，笑得爽朗，“你奶奶没事真是太好了，那就从这周末开始继续给我妹上课怎么样？” “说实话她最近闹腾的太过分，我和爸妈都快烦死了，你要是能来帮忙管管就再好不过了，报酬还可以再加。” 乔苗扫完自己负责的区域，也把扫把放回去，想到自家那个进入青春期的妹妹，叹了口气，看向明鹤的眼神愈发热切。 这才是真神人，那种破坏力堪称恐怖的熊孩子都能治的服服帖帖，变成一块甜美黏人的柔软小软糖。 “嗯，没问题。” 明鹤答应下来。 在她们聊天时，教室里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学生。 面对明鹤这种不怎么说话但很擅长倾听的人，乔苗就不自觉说了很多平时不会说的话。 “不过这个学生会还真是喜欢开会，不，应该说卢娜这个新会长喜欢开会。”乔苗想到她在会议上那副得意的嘴脸，就忍不住想叹气，早知道卢娜当会长是这副德性，她就不应该加入的。 “大概是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她提了一堆无聊的活动，人家玩烂了的假面舞会居然是里面最有意思的，你就说她平时是多缺乏娱乐……” 假面舞会？ 明鹤临走之前听到这个词，心跳蓦地加快两拍，脚步都下意识停了一瞬。 眼神转向目不斜视地经过自己的大小姐，脑子里突然出现这样一个想法。 如果戴上面具不说话，再经过变装，大小姐是不是就认不出是她了？ 第62章 两人之间的冷战，就…… 两人之间的冷战，就这样持续了一整个学期。 而明鹤身上深深浅浅的淤痕也就这样存在了一整个学期，用了蚊香和各种驱虫喷雾都没有用。 然而正如乔苗所说，似乎是很善良的蚊子，没有一点被叮咬之后无可避免的痒意。 只是柳初月在看到之后露出复杂的表情说有没有可能是吻痕，明鹤认真反驳，这段时间大小姐都在裴家宅邸住，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不可能是吻痕。 期间蓝泽还试图协调过，然而结局是两边碰壁，还被裴金玉斜眼瞪了一眼，自此之后便安静如鸡。 明鹤尝试借着小事主动搭话过几次，却只得到略显不耐烦的“我的事和你没关系吧？前女友”或是“去问别人吧，我们现在没有关系了”，便不敢再继续，因为害怕看到她冷漠的眼神，也害怕她更讨厌自己。 最后一次说上话，是在体育课上明鹤犹豫再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水递给刚从跑道上下来的她，“给你。” 裴金玉扫了她一眼，像是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但是很快就拒绝，“谢谢，但是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不用了。”然后接过了其他人递过去的水，仰起天鹅般纤长的脖颈。 “我们不是朋友吗？最好的……” 明鹤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吓人，磕磕绊绊地说道，剩下的话在裴金玉沉默的注视下没了声。 “我才不想和你当朋友。” 少女眉头紧蹙，只留下这样一句话就走了。 明鹤不明白。 她本以为就算结束那段虚假的恋爱关系之后，她们还可以当朋友的，可是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大小姐对她的态度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差。 因为察觉出了她对她隐藏的爱慕吗？ 是觉得她……很恶心吗？ 明鹤面无表情地收紧手指，装满水的塑料水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夏天到了，蝉鸣聒噪，太阳毫不吝啬地释放热量和光芒，暴晒的令人头疼作呕。 好恶心。 为了不再去让自己再忍不住去打扰大小姐，她努力用各种事情把自己的生活填满，让自己忙起来，学习、竞赛、家教、照顾奶奶…… 不过好消息是，大小姐和男主蓝泽的关系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了，平时走在校园里也经常能听到这两人十分相配的言论，想必不久之后就能听到两人交往的消息了。 之前关于假面舞会的那个无聊又滑稽的灵光一现，也在无数忙碌中搁浅遗忘。 直到这个学期过了大半即将到达尾声时，她突然听说了学生会决定好的事项—— 期末考试之后当晚的假面舞会- “场地就借用南区的音乐厅吧，学生们可以提前定好当天的舞伴一起入场，也可以到了音乐厅再找，至于如何分辨……只要看胸针颜色就好了。” 卢娜在学生会开会时放着ppt慷慨激昂地解说自己绝佳的安排。 “设计我都已经做好了，是我们学校的标志，经典简练的月桂叶图案，红色就是已经有舞伴了，蓝色就是想*自己一个人玩，黄色就是想在舞会上找一个舞伴，欢迎来撩……” 也难怪学生会会长对这件事兴致这么高，毕竟这是她提出的众多提案中唯一被通过的，而且她这样大包大揽，学生会其他人也轻松很多。 她们只需要动动嘴，负责营造一个热烈的气氛就好了。 “好！不愧是会长，真有创意！” “说的太好了！设计也很出色！” 卢娜听到其他人对她的赞美，兴致越发高昂，“虽然说是假面舞会，但其实也算是变装舞会，希望学生们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创意，但考虑到部分同学的家境，我们学生会也会准备一批面具和礼服，届时可供需要的同学选择。” “好！不愧是会长！” “说得好！” “会议是不是结束了？” 于是，舞会的事就这样正式定下了。 等到了这一天，学生们在压抑了一段时间，考完试后终于可以尽情撒欢，对于当晚的假面舞会也很激动，在听到消息时就定制了面具和礼服的学生也大有人在。 得知消息后的明鹤则是带着烤的甜点去找了蓝泽，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下淡定地说是之前没有及时送他曲奇和牛轧糖的赔礼。 “……你那天要穿的礼服已经定好了吗？”在蓝泽沉浸于美食的诱惑，吃了一半的时候，明鹤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蓝泽忙着吃蛋糕，直接把手机递给她：“嗯，反正我也只是冲着舞会上请的大厨去的，随便穿穿就行吧，我就打算穿这套去了。” 明鹤看到手机上有一张照片，是一套类似于吸血鬼礼服的燕尾服，后面还带着同色系的斗篷，面具也是为了不影响干饭只遮住了上半张脸。 她瞥了一眼吃着蛋糕盯着曲奇的蓝泽，手指迅速划拨几下把那张照片发给自己，再把记录删掉。 只遮住半张脸还是很容易被发现啊…… “嗯，不过换成这种面具会更帅吧？” 蓝泽终于从香甜的小甜点中抬起头，看到明鹤从包里拿出一张贴合整张脸的白色面具。 这是原本她想到有这种可能，提前准备的面具。 “是吗？但是这种面具吃饭很不方便啊……” 明鹤又拿出一盒脆皮泡芙，把它和面具放在一起，“换成这个吧，我觉得这个真的很帅，特意给你买的。” 蓝泽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坚定，但还是感动地答应了她，“谢谢啦，还为我做了这么多。” “没事，那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蓝泽压根没注意到她刚刚的小动作，乐呵呵地和她挥手。 明鹤走了几步，突然停下，问了一句，“那天，你会和大小姐一起去吗？” 蓝泽想了想，迟疑地点了下头，“……嗯，大概是吧。” 之前裴金玉好像确实约过他。 他现在已经完全搞不清楚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至少对于他来说太复杂了。 蓝泽听到明鹤低声“哦”了一声，随后脚步声慢一拍继续响起，逐渐消失。 然而明鹤走之后没过两分钟他就看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裴金玉。 容颜越发艳色卓绝的少女瞟都没瞟他一眼，眉宇间仿佛有冰霜凝结，直直地盯着桌上那几盒甜点。 他连忙张开双臂护住桌上的甜点，神色警惕，“你想干嘛？这些是明鹤给我的，我才不会让给你！” 裴金玉冷嗤一声，嘴角微勾却也是带着嘲意的冷笑，“怎么可能是给你的，要不是为了我，鹤鹤才不会来找你。” 除了那块被蓝泽吃了一半的蛋糕以外，裴金玉把其他小甜点都抢走了。 “你到底想干嘛啊？喜欢的话还晾着人家，我看明鹤很难过的，你也忍心？”蓝泽在她身后终于还是没忍住，大声问道。 裴金玉收起冷嘲的笑意，表情是他看不懂的复杂，“如果不这样，她永远都不会主动承认她喜欢我。” 蓝泽愈发看不明白。 “对了，舞会那天你不会真的要和我跳舞吧？” 裴金玉仔细地把包装袋重新系好，保证不会有任何一块漏网的小饼干。 “怎么可能，”少女挑起眉，一副嫌弃模样，“只是一起入场作秀给别人看而已，你又不打算跳舞，到时候你就远离舞池，去偏厅吃你的饭吧。” 蓝泽又小声嘟囔了几句，“稍微给我留几块泡芙也行啊，”抱着自己唯一幸存的小蛋糕独自悲伤。 真的好好吃。 “哟，真稀奇啊，我说今天怎么没在二楼看到你，自己带了吃的？” 靳时雨在平时经常有人吃饭的凉亭看到了捧着盒子慢条斯理地吃着什么裴金玉，好奇地走过去问道。 “嗯。”裴金玉瞥了她一眼，一边咬下一口香草味浓郁的曲奇。 再等等，还要再等等。 “说起来你听说舞会的事了吧？你打算怎么办？听说你和蓝泽已经定好一起出场了，我猜是裴安女士出马了吧，那明鹤怎么办？” 裴金玉抬眼看向她，眼神中尽是傲慢肆意，“我答应她和蓝泽一起入场可不代表就要和他跳第一支舞吧，再说，这可是假面舞会啊，只要戴上面具，谁能认得出谁啊。” “倒是你，你家知道了吗？你和柳初月的事。” 靳时雨一时语塞。 她见状嘴角勾起，“看来你还没说啊。我们的情况都差不多，至少我现在在思考如何解决并着手去做，真要说起来，别说同性恋了，从一开始靳家对普通人的成见就更深，你和的小女朋友也会更难。” 她拿起最后一块深色菱形曲奇，举起来遮住过于耀眼的太阳。 “你最好也快点想想要怎么办。” 靳时雨罕见地没顶回来，而是若有所思地走了- 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也是舞会当天。 尽管是被称为贵族高中的私立学校，但考试结束之后的氛围还是有着压抑之后的放纵感，在学生们终于解放之后，就迎来了类似于庆功宴一样的舞会。 穿着千奇百怪的服装和面具笑闹着，从音乐厅正门口开始陆陆续续登场。 组织本次活动的学生会早已在会场准备好了，一旦有人进门就有聚光灯投过去，给足了面子和氛围感，从外面看也是灯火辉煌。 有穿普通的宴会礼服的，也有穿着各种cosplay服装的，自己定做的面具也奇形怪状，堪称群魔乱舞。 主持人由卢娜担任，她今天的扮相是戴着水晶蝴蝶面具的花仙子，声音也下意识变得甜美起来，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就宣布舞会正式开始。 如果是现场寻找舞伴或是不想跳舞的学生也可以前往隔壁设置成餐厅的偏厅吃饭交谈， 舞池周围的灯光暗下，变为暖色的光，营造出昏暗暧昧的氛围，特意请来的乐队在偏台上开始演奏优雅的古典圆舞曲。 已经有不少组已经在舞会前约定好的舞伴们在舞池中默契十足地随着音乐节奏起舞，衣摆随着动作像飘逸的蝴蝶一样扬起又落下。 裴金玉和蓝泽一起进门之后就分开来，蓝泽说是要去隔壁吃饭就隐入人群没了踪影，她戴上红色的月桂叶胸针站在角落里避免被搭话，一边寻找着明鹤的身影。 她今天并不打算跳舞，所以只是随便穿了件黑色露背礼服和同色系半面蕾丝面具。 蝶翼般展开的袖口，柔软的纯黑丝绸贴合完美的身材曲线，最后于小腿单侧分开，露出若隐若现的修长白皙小腿。 单耳黑曜石耳钉散发着低调的光芒。 为了配合荡领还戴了一条矜贵的细金项链，水滴型的红宝石吊坠恰好处于锁骨之间，随着步伐摇曳，若有若无的勾人。 根据她派人去打探的消息，明鹤今天应该是蓝色长款晚礼服和黑色面具的装扮，是学生会在舞会前开放的公共租赁处的款式。 她看了照片，一旦出现在这个会场很快就能找到。 然而盯了入场口很久，却迟迟没有看到相似扮相的人出现。 而此刻，有道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面前。 啧。 “抱歉，我……” 找不到明鹤的烦躁让她在这人开口之前直接出声，想借此把人打发走。 那人似乎刻意压着嗓子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裴金玉不耐地抬头，却看到了熟悉的吸血鬼礼服，繁复华丽的巴洛克领巾，黑色燕尾服下是猩红的丝绸内衬，平坦的胸前别着和她一样的红色月桂叶胸针。 和蓝泽一样的衣服，和蓝泽一样的三七分刘海，后面扎着贵族辫搭在肩上的发型，但却戴着覆盖全脸的白色面具，把脸部遮的严严实实。 上一首舞曲恰好到了尾声，即将切入新的舞曲。 俊美忠情的吸血鬼公爵向她微微俯身做出邀请，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温柔的沙哑，和蓝泽也有七八分像，在这个充满各种声音的吵闹会场，那点差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请和我一起跳舞。” 明鹤庆幸蓝泽的吸血鬼扮相里还带着白手套，要不然自己的手掌现在紧张的出汗，一定会被大小姐发现异样。 她也惊讶于自己居然真的大胆到把脑子里荒谬的想法逐步化作现实，从劝男主换成戴上之后根本看不出差别的面具，再到拿到男主的礼服照片花钱找人订做一身一样的服装，为了不出差错学了变声，为了弥补身高换上增高鞋。 最后以和男主完全相同的扮相来到一无所知的少女面前以未婚夫的身份邀请她跳舞。 明鹤暗暗唾弃自己的卑鄙，忍不住担心伪装被她看出违和感，又期待着她会接受自己的邀请。 终于，悬在半空的那只手被握住。 “好啊。” 刚刚还冷硬的像一尊美丽冰冷的大理石雕塑的少女，见到是自己的“未婚夫”，便露出了最纯粹漂亮的笑容。 一瞬间就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雕像，变成了开在阳光下热烈迷人的柔软红蔷薇。 “你终于来了。” 那双从黑色蕾丝蝶翼面具中露出的桃花眼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人。 明鹤听着少女期盼的目光，一边庆幸自己伪装做的好，一边又被嫉妒啃食着心脏，一阵阵难忍的酸涩胀痛蔓延。 她们来到舞池，刚好赶上新一首舞曲的开始。 明鹤把手搭在少女纤细的腰上，往下会碰到微凉的金属腰链，往上是少女纤薄赤裸的后背，她有些紧张，无意识用了点力。 正如大小姐的名字，矜贵优雅，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看到的耀眼迷人。 意识发散时，却突然听到大小姐轻哼一声，像是被惊的倒在她怀里，她连忙道歉，“抱歉。” 她的变声只是学了皮毛，说多了就很快会露馅，所以只能尽量减少说话的长度和频率，以免被听出问题。 因为紧张和心虚，最开始明鹤在那双浅色的桃花眼注视下频频出错，但很快两人的舞步便在音乐声中逐渐合拍，一进一退，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配合的越来越默契。 她们在舞蹈中逐渐熟悉彼此的肢体。 她牵着大小姐的手，在灯光汇聚的舞池中一个转身，裙摆和披风荡漾出漂亮的波浪，接着仰身倒在温柔笨拙的吸血鬼公爵的臂弯，在这个角度能看到她被面具挡住的下颌。 好笨啊，鹤鹤。 明鹤能看到怀中的少女望着她眨眼时仿佛进入了电影中的慢动作，在香槟色的灯光中缓慢的上演，纤长浓密的漆黑眼睫，宛如张合翩飞的蝶翼。 每一次扑闪都仿佛有魅惑人心的甜香花粉扑面而来，有什么在勾着明鹤无法从这场对视中移开目光。 一人俯首，一人仰头，呼吸交缠迷离又在下一秒错开，除了跳舞时必要的触碰以外没有任何逾矩之处，却不知为何气氛暧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彼此。 她们的呼吸无数次交错，唇瓣距离无限接近于零，但最终只是错过。 舞曲越来越激烈，她们的舞步也随着节奏越来越快，明鹤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单纯地注视着面前喜欢的人，以及享受此刻的欢愉和幸福。 不知何时，偌大的舞池只剩下她们，突然有一束明亮的灯光打在她们身上，乐曲节奏缓慢下来，意味着步入尾声。 明鹤慢慢调整呼吸，扶着裴金玉后腰的掌心微微发烫，突然察觉到什么，抬起头。 卢娜从二楼露台上探出头，掐着音乐结束的时间点拿起麦克风激动地说道：“恭喜目前留在场上的两位同学！你们就是今晚的舞会之王，稍后我们学生会会在舞会结束之前为你们颁奖，还有用学生会的内部资金准备的奖品！” 从来没听说今天还会有这种活动！ 偏厅的人听到这道声音，也纷纷凑热闹地涌过来。 明鹤敏锐地发现了其中一手拿着开心果蛋挞，一手拿着烤鸡腿穿着吸血鬼晚礼服的蓝泽，仗着有面具挡着谁也认不出他，不会崩掉高冷校草的人设，使用了甜咸永动机式吃法。 遭了，她必须快点走了。 好在因为人群过于拥挤，他们走过来的速度很慢。 明鹤松开和大小姐紧握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在她还没回过神时迅速转身，快步朝着正门外离开。 看着明鹤离开的背影，裴金玉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 明鹤跑的极快，旁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跑出了门外，卢娜“快点拦住他”的话刚说出口，就已经找不到人影了。 绕了一圈，从另一边的门进入偏厅，明鹤迅速换了一身衣服和面具，混入人群之中拉住了身不由己地被人群带着往前走的蓝泽。 “蓝泽少爷，等会儿如果大小姐问起你，你就说自己刚刚急着去卫生间，顺便舞会结束之前和大小姐一起去领个奖。” “啊？为什么啊？”蓝泽迷茫地举着手上的食物，生怕沾到别人身上，刚认出这是明鹤，但又被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搞的更茫然了。 “你想吃什么？”明鹤不慌不忙地说道。 “闪电泡芙！好吧，我知道了，”蓝泽迅速改口，“那之后奖品怎么给你。” 明鹤挡住别人挥过来的手臂，沉默片刻，“不用了，这是属于你的。” 等到他们挤到正厅的舞池，在高处找人的卢娜一眼看到了左右张望的蓝泽，立马举起麦克风大喊，“找到了！那位cos吸血鬼的同学！不要逃跑！速速投降！” 明鹤早就预料到会这样，于是在和蓝泽说完话后就从人群中脱离出去，往偏厅通往外面的门跑去，只留下一句让蓝泽摸不着头脑的“抱歉”。 “啊？” 蓝泽平静的面具下是一脸懵，被其他人七手八脚地推到了舞池里，和少女站在一起。 而裴金玉却只是望着正门的方向怔怔发呆。 明鹤抱起装着和男主同款的吸血鬼礼服的背包，穿着在学生会租的蓝色长款礼服和胡乱戴上的廉价黑色面具，蹲在音乐厅外的窗台下，仰头望着明亮灯光透过玻璃窗倾泻而出。 照耀在自己头顶。 她背靠在冰凉的墙面，心跳的很快，然后随着厅内颁奖的声音和欢呼声响起，急促的呼吸慢慢平息。 柔软的草地上，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叫着，天上的月亮很亮，但淡淡的光辉比起音乐厅内的金碧辉煌还是相形见绌。 明鹤微微弯起嘴角，捂着额头笑出了声。 真是，像个梦一样。 是一个美好的要命的梦。 是卑劣的她从王子手中偷出来的，和高高在上、像她这种普通人本无法触及的，和公主共度的一小段时间。 真美啊。 第63章 舞会结束之后，…… 舞会结束之后，明鹤罕见地登上校园论坛，果然大多都是关于舞会的帖子。 而在颁“舞会之王”的奖时，台上那两人的身份也被揭露，正是最近关系很近的那对未婚夫妻。 首楼是一张楼主拍的合照，颁奖时两人摘下了面具拿在手上，光影构图人物都宛如偶像剧剧照般精致。 【先不说别的，从颜值上来说真的是绝配，太赏心悦目了！】 【除了他们彼此，实在想不到我们学校还有其他人能配得上这两位。】 【高冷校草X傲慢矜贵大小姐，而且家世成绩都很好，还是正经未婚夫妻关系，双强，好好嗑哦！】 【啊？我看他们这表情也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你们怎么看的？】 【你懂什么，这两位平时在学校都挺高冷的，虽然表情不明显，但是只和认定的彼此贴贴这一点也很好品啊！】 明鹤看到这儿抿起唇，不再抱着微小的希望继续往下滑，退出了论坛，因此也就没看到之后刷新出的消息。 【大小姐之前不是有关系更密切的人吗？在前段时间论坛上还闹挺大来着，我倒觉得那对儿更真。】 【俩正主都辟谣了，还说呢。】 【呵，没品的人。】- 到了暑假，明鹤坐着那趟摇摇晃晃的陈旧大巴回到南林村，小路尽头依然是奶奶等待的身影，只是和之前相比，变得瘦小蹒跚了许多。 衰老和疾病，其中单单一样对人类的影响就是如此之大，不管是对身体还是大脑，但残酷的是这两样大多是同时到来，毫不留情地同时侵袭。 明鹤拎着行李箱下了车，小跑几步抱住了冲着她微笑的老人。 “小鹤回来啦。” 老人的鬓角染上了霜雪，眼神却和多年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充满温和从容的笑意。 “我回来了，奶奶。” 明鹤自然而然地扬起柔软的笑容，牵住了那只温暖又有些粗糙的厚实手掌，也变相拒绝了老人帮自己提行李。 两人相互依偎着，望着枝繁叶茂的银杏树冠，从村口散步回到她们的家。 “和小玉吵架啦？” 奶奶的声音在温热的风中慢悠悠地拉长。 明鹤踢开小路上的小石子，闷头看着她们脚下的影子被夕阳拉的又长又细，迟迟没有出声回答。 天空开阔明朗，头顶绚烂的色彩如油画般细腻地晕染开，和田野连成一片。实在不像是现实中能出现的绮丽画面，却因为聒噪连绵的虫鸣多出了几分真实。 老人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因为现在这个身高差如果明鹤不俯下身，她已经摸不到孙女的头顶了。 在她眼中，尽管孙女长的已经很高了，但其实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脸上总是缺乏表情似乎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只是对于情感的接收相较于他人来说更迟钝一些，别扭又怕寂寞。 “吵架其实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真正关系好的朋友是不怕吵架的，有时候这样反而会加深对彼此的了解，”奶奶抬头看着明鹤紧绷的下颌，笑了笑，“不过最怕的就是不能坦诚地面对对方，不断的消耗两人之间的感情……” “小鹤是好孩子，小玉也是好孩子，奶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偶尔听听老人的话也没有什么坏处。” 明鹤低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有时候比起憋在心里，原原本本的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其实会发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老人推开院子的门，露出一片欣欣向荣的夏日菜园景象，豆角嫩绿的藤蔓尖打着卷，挂在木头架子上。 明鹤看着生长旺盛的菜园，突然有些恍惚，之前因为奶奶住院那段时间，菜园疏于打理几乎完全荒废了。 “你喜欢的红薯已经种下了，等到下个月就可以结果，我们可以烤着吃了，”老人蹲下来摸着地瓜秧，声音里充满期待，“这次找了你李奶奶要的苗，上次吃到她们家的烤红薯特别甜。” 春天种下的，成熟期大多五个月左右，大概八月份，也就是下个月就能成熟。 明鹤嗜甜这一点大概也随了奶奶。 扇子一样的银杏叶随着风落下几片，和秋天粲然辉煌的金色不同，夏天的银杏叶是青翠欲滴的，宛如碧绿灵动的翡翠，充满朝气的清爽，在她面前打了个转。 在她伸手想要抓住的时候又仿佛有所预知，灵巧地和她的手指错开后随风逃走。 明鹤视线转移到院子里，看着老人进了院子又开始忙起来的身影，不自觉扬起唇角，把行李放在院子角落便跟上去帮忙。 奶奶的心态很乐观，平时也坚持锻炼，已经恢复的很好了，出院的时候医生也说了只要按时吃开的药，之后复发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至少，她可以帮助奶奶避开原著中的那个死亡节点了。 “嗯，那应该会很甜的。”明鹤想到了烤红薯的温暖香气，和奶奶一起期待果实成熟的那一天。 等到晚上到了平时睡觉的时间，明鹤躺在床上却迟迟没有困意。 脑子里不自觉就开始回想白天奶奶对自己说的话，握着手机看着和大小姐的聊天界面。 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是在2月份。 明鹤在黑暗中看着之前她们之间的对话，不止看了多久，眼睛在手机屏幕映出的光中感到酸涩后眨了眨，水汽却因此泛滥起来。 她犹豫了很久，想不到自己应该以什么话语作为开场白，最后好不容易敲出“下个月要来吃烤红薯吗？”刚要下决心按下发送键，却瞟到屏幕上方已经很晚的时间，还是删掉了那句话。 任凭屏幕自己熄灭。 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然而作息规律的明鹤今晚再次失眠了。 另一边，看着明鹤那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发过来的裴金玉，紧紧蹙眉。 【你想复合吗？】 不行，太明显了。 【我们之间从你说分手开始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行，太冷酷，容易让鹤鹤退缩。 最后泄愤地锤了几下桌子，手机种种摔进柔软的床上，又弹起。 犹豫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吧！说句“我喜欢你”就这么难吗？ 裴金玉合上电脑，双眼从密密麻麻的数据资料中解放出来，又开始想关于那个笨蛋的事。 只是想要让那根木头主动一次……她的要求就这么难以实现吗？ 然而她们终究是没等到红薯成熟。 在暑假过了一半，抓住七月尾巴的一天，阳光明媚的一天，到了傍晚暮色降临，明鹤去了厨房准备晚饭，突然在客厅听到一声什么东西倒下的闷响。 心突然跳的很快。 她有些慌乱地放下手里的菜刀跑出去，却看到了她脑内最糟糕的那个猜测化为现实。 奶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她从城里带回来的奶奶最喜欢的那家的糕点从盒子里洒了出来，甜甜的酥油香飘在空中。 明鹤却只觉得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响，模糊又吵闹的在叫，四肢变得麻木失去了知觉，但她的大脑直接下放命令，告诉她现在要做什么。 她冷静的拨打了急救电话，然后把奶奶的身体摆成侧卧，确保口中没有点心残留后又解开衣领的几颗扣子，让她保持呼吸道畅通。 做好一切能做的，之后过了不知道多久，救护车到了。 明鹤机械地跟随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他们似乎在对自己说什么，但是她有些听不清楚。 耳边的模模糊糊的嗡鸣声越来越大，仿佛整个人被困在和他们不同的另一个世界，像是深海中大型生物的叫声，因为和人类不同频，所以根本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她的脑子里好像有一个尖叫的怪物。 好吵。 到了医院之后，医生诊断的结果是： 病情不明原因的恶化，情况不容乐观，药物治疗已经无法抑制了，需要马上做手术，但考虑到病人的年龄，手术的成功率比平均数据要低。 而且，也有一定概率下不来手术台。 明鹤张了张口，但最终只是在催促声中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笔，和眼前的手术知情同意书。 她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刚学会写字时写的。 这是记忆中她第二次坐在手术室外。 光滑冰凉的蓝色椅子，惨白的灯光，和记忆中有些出入，但依然是和记忆中相同的氛围。 明鹤出神地望着手术室的门，紧握手中的手机。 她不明白啊。 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不是说，复发的可能性很小的吗？ 为什么又是这样？ 她又要看着亲人死在自己面前。 她慢慢垂下眼，双手捂住了耳朵。 脑海中仿佛有一场风暴卷起的海啸在肆意尖叫。 好吵。 好吵。 好吵。 无法思考，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身体不自觉颤抖，明明现在正在陆地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却仿佛溺水一般的痛苦。 好痛苦。 “……明鹤！” 耳边突然有道声音穿过脑中那些模糊不明的吵闹声音，传了进来。 明鹤猛地抬起头，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大……小姐？” 她是出现幻觉了吧。 裴金玉看上去风尘仆仆，呼吸还有些急促，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脸色泛着运动过后的红润。 她蹲在明鹤面前，伸出双手把明鹤捂住耳朵的手放下来，手指强硬地挤入她的手指间。 明鹤感觉到冰冷的手触碰到了更暖的温度，慢慢被捂的暖和起来，刚刚激烈的晦暗情绪也随之舒缓下来。 同时也确认了眼前的人是真的，而不是她脑中自欺欺人的幻想。 “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鹤不解地问道。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在屏住呼吸，怪不得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裴金玉用下颌点了点明鹤放在旁边的手机。 说实话，今天她在看到明鹤打来的电话时还以为终于要表白了，强行忍耐下过于兴奋的情绪，却没想到接通之后听到的不是期盼已久的表白，而是断断续续的粗重呼吸声。 通过之前她放在明鹤身上的定位器，显示目前位置在市医院，她一瞬间就想到了奶奶出了什么事，于是急忙放下手中的事让司机开去了医院。 明鹤看到了她一直处于通话界面的手机，再一低头，果然看到自己的手机也处于通话界面。 “……对不起，应该是刚刚不小心碰到了。”明鹤有些慌乱地想要收回手，“抱歉，打扰到你了。” 裴金玉却没有让她收回手，而是更用力地握住她，眼神紧紧盯着眼前少女面色苍白的像纸一样，气质在以往的冷淡上又多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忧郁。 总是镇定从容的狭长凤眼，此刻半阖，纤长的眼睫低垂，眼里像是失去了光亮，阴郁的仿若深不见底的海。 “你在说什么呢。” 裴金玉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向来不顾及他人的声音此刻放的又轻又柔，像是生怕吓到眼前易碎的珍贵宝贝。 “奶奶身体出了问题，我本来就应该过来的，而且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她站起身，坐在明鹤身边，手依然没有松开，反而愈发收紧，仿佛害怕她在什么时候突然离开。 刚刚她从另一头跑过来，看到坐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的明鹤时，不知是不是医院的灯光过于强烈，那一瞬间，她感觉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少女就会在下一秒消失。 并不只是从医院消失，而是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很荒谬又无端的感觉，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逼迫的太久，或许会酿成无法想象的糟糕后果。 注视着她苍白而茫然的脸，她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妥协。 “好吧，我放弃啦。” 明鹤把视线从惨白的地砖上移开，微微怔愣地偏头看向她，“放弃……什么？” “放弃比赛，我认输了……没什么，我自言自语的，你肯定听不懂啦。” 裴金玉眯着眼，漂亮明媚的桃花眼黑白分明，却蕴含着别人看不懂的浓烈情感。 在这场爱情的生死擂中她输了，她是个输的起的人，胜者为王，输的人就成为另一方的奴隶，所以她甘愿奉献出自己的全部，爱、忠诚、生命……一切。 你赢了。 所以，我是你的了，鹤鹤。 明鹤被她眼神中灼烈的情感烫到，不敢再看，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多亏了这样的聊天，她终于从刚刚宛如堕入深海般的绝望中缓过神来。 “谢谢你。” 裴金玉突然感觉到明鹤靠在自己身上，额头轻轻碰到自己的锁骨，闷声说道。 “能就这样再陪我待一会儿吗？” 像是生怕被拒绝，明*鹤又小声加了一句，“就一小会儿。”声音里充满小心翼翼的希冀。 大小姐没说话，而是回抱住了她。 明鹤松了一口气，随即笑起来。 真好，这个时候她不是一个人。 “不会有事的，”明鹤听到大小姐声音从未有过的沉稳，带着某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不厌其烦地安抚她，“鹤鹤，不会有事的。” 手术室的灯亮了又灭，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奶奶被担架车抬出来，医生表情严肃，看着她们两个少女声音也稍微放的柔和，“手术成功了，但还是需要一段时间住院观察，今晚离不开人，需要家属陪床，之后护士会告诉你应该注意什么，今晚要盯得仔细，度过这段观察期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老人的脸色好像稍微变得红润了一些。 明鹤仔仔细细地看着老人，眼眶不自觉变得湿润。 真好，还活着。 接下来明鹤认真地听着护士的嘱咐，一条一条记录下来，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 “……谢谢，我安顿好奶奶之后就去缴费。” 明鹤突然被拉住，大小姐说，“不用担心，剩下的事都交给我，现在你只要陪着奶奶就好了。” 把老人推到VIP单人病房，又看着护士给老人戴上监测各项数据的仪器，明鹤这才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脚已经麻木。 从晚上奶奶昏迷不醒开始，她就一直提着一口气，眼看情况稍微安定下来了，她绷着的那股劲儿也就散了。 明鹤盯着床上打了麻醉之后依旧昏迷不醒的老人，不断深呼吸告诉自己快点放松，手一直动不了，万一等会儿出了什么事就糟糕了。 等到裴金玉回来，看到明鹤坐在椅子上，眼睛紧盯着床上老人和仪器显示的数据，身体却还在不自觉战栗。 裴金玉连忙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发抖的少女。 “别担心，不是已经好了吗？” 明鹤却有着说不上来的不安，仿佛面前是一张命运编织成的大网，把一切都笼罩在其中，她们也只是其中渺小的一部分。 她什么都做不到。 或许最初她就不应该和系统签订契约，来到这个世界，结局就是像现在一样—— 一事无成。 明鹤睁着眼，不敢错过一点数据的变化，突然说起儿时的一件事，“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说，你要和我和奶奶一起，我们三个人一起，住在那个小院子里，永远在一起。” 裴金玉也模仿她刻意压低声音，担心惊扰了老人的休息，“嗯”了一声。 “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明鹤垂下眼睫，明明到了深夜，却一点感觉不到困倦。 “小时候的梦总是这么单纯，但也是最难实现的。” 裴金玉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湿漉漉的眼角。 明鹤感觉自己再次被泡进了一望无际的海洋中，无比恐惧着未知，没有任何目的地的随波逐流。 她迟疑着要不要握住裴金玉伸过来的手。 好冷。 好害怕。 握住之后，会有什么改变吗？ 此刻已经是凌晨三点。 夏季的天空总是亮的很早，大概再过一两个小时天边就会泛白了。 裴金玉用力抱住毫无抵抗，乖巧顺从的仿佛一个人偶的沉默少女，只是平铺直叙地说道，“再等一等，马上就要天亮了。” 等天亮了就好了。 老人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然后在两人紧张的目光中慢慢睁开了眼。 “……小鹤和小玉啊。” “奶奶！”明鹤连忙握住她抬起来的手，“哪里难受吗？” 奶奶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看上去有了几分精神，“浑身都没知觉啦，一点都不难受。” 大概是麻药的药效还没过。 明鹤在接着说话之前，忍了许久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砸在袖子上，晕染出深色的圆形痕迹。 “别哭啊小鹤，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还有小玉，谢谢你呀，你们都是好孩子。” 裴金玉垂着眼，轻轻握住老人的手。 奶奶越说越精神，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劲儿了，下一秒好像都能下床走路。 身体比起住院之前更爽利。 “我记得之前我在吃小鹤给我买的甜酥饼，那个还有吗？我还没吃进嘴里就晕过去了，虽然现在不能吃，但是让我闻闻味儿也行啊。”奶奶看着周围的景色，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想到昏迷前的一幕便像个小孩一样抱怨道。 明鹤刚想摇头，突然想起自己在上救护车之前，好像匆匆忙忙在包里塞了一堆东西，她连忙去翻自己的背包。 老人趁着这个机会和裴金玉说起悄悄话。 “小玉呀，我们小鹤就是很别扭的孩子，又害怕寂寞，喜欢把自己封闭起来，但是从小到大你是她唯一愿意接近的人，”老人笑的有些促狭，眼神明亮有神，带着温和疏朗的智慧，“小鹤这孩子有时候确实对一些事情反应很慢，老太太不太懂你们之间复杂的东西，但是你们都是好孩子，只要过的开心就好了。” 裴金玉微微瞪大了双眼。 这时明鹤终于找到了碎成小块的酥饼，捧着它跑过来。 因为医生说暂时不能吃东西，所以老人也只能闻一闻它的香味。 奶奶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又过了没多久，连接着老人身体各处的仪器上的数据发生了危险的变化。 明鹤眼眶红的似在滴血，按响了紧急呼叫铃。 这一次手术室的灯很快就灭了，她们看到医生脸上笼罩着一层阴云，对她们摇了摇头。 只要天亮了就好了。 然而她们没有等到天亮。 今天是阴天，厚厚的灰暗乌云压在天上。 天没有亮。 第64章 七月的最后一天，是…… 七月的最后一天，是葬礼。 从见到老人遗体之后的事情就有些记不清了，只是被推着继续走流程。 最鲜明的记忆是她走过去握住了老人无力地耷拉在边上的手，宽厚的手掌，因为干活有些粗糙。 冰冷的。 然后是不断的签字，从医院那里获得一张薄薄的纸片，把人生数十年的光阴、情感、经历、关联，全部压缩成轻薄的一张纸。 这就是人走过一生的证明。 从殡仪馆走出来，奶奶的骨灰就被装在四四方方的盒子里，就像是村子里四四方方的院子。 只是漆黑狭窄且没有风，也没有院子里那些打理好的菜苗，和门口那棵年纪比奶奶还要大的银杏树。 等到明鹤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墓碑前。 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正在下雨，雨声很大，打在墓碑上，打在伞檐上，发出越来越响亮的声音。 这几天恰好遇上夏季暴雨，酷暑被这场雨浇的凉风习习，甚至让暴露在外的皮肤有些颤抖。 明鹤回头，看到了正在为自己撑伞的少女，望进了那双正安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温柔的浅色桃花眼中。 沉郁的悲伤被眼泪不断稀释，变成了淡淡的惆怅忧郁，却萦绕在心间，成为穷极一生也无法忘记，时不时就会刺痛的疤痕。 世界变得很安静。 奶奶的名字是明时，时是时间的时。 因为她的出生并不是这一世的父母所期待的，所以一出生就被带到了南林村，夫妻俩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还没断奶的婴儿和一个在丈夫离世、儿子叛逆离家后独自守着这个院子的老人。 明鹤这个名字这辈子也是奶奶取的，寄托着闲云野鹤的的期盼。 临走之前，或许奶奶感觉到了什么，某一天特意跟她说了一番平时不会说的话。 说人生并不长，其他事情也没那么重要，叫她每天都让自己过的开心一点。 明鹤当时还不明白，但其实现在她也不太明白。 只是很累。 她望着墓碑上一笔一划刻下的名字，突然走近几步，整个人暴露在雨下，脚下一个踉跄跪在黑色的花岗岩墓碑前。 包里新买的奶奶最爱吃的那家糕点，她买了一整盒，放在碑前。 葬礼上明鹤没有哭，甚至眼眶都没有红。 以外人看来过于冷静甚至可以称为冷漠的姿态有条不紊地操持着葬礼上的一切，包括把想借着在参加仪式的客人面前闹事多要点钱的父亲体面地带出去，又借着裴家的手把人送回去继续挖矿。 毕竟他欠的赌债都是裴家帮忙还的，挖矿还债也是他应该做的。 她哭不出来，甚至什么也感觉不到，只以为是自己的眼泪已经在手术室外哭干了。 夏季的暴雨瞬间就能把人浇透，明鹤向前伸出手，手指触摸到花岗石微微粗粝的触感，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最后一次握住奶奶的手。 那层麻木的外壳宛如泡沫般轻易被戳破，露出敏感脆弱的内里。 温热的眼泪和落下的冰凉雨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哪一边。 裴金玉收起雨伞放在一边，也陪她在雨里静静地站着。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需要说。 这是属于明鹤和明奶奶之间的时间。 她只是在少女哭到失去声音的时候，小心地靠过去，抱住了她。 两人都很狼狈，隔着湿漉漉的衣服紧紧抱着彼此，用力的想要留下什么，紧密的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们。 在这个雨天，浑身穿着湿漉漉的黑色衣服的明鹤仿佛一个游离在外的幽灵。 她拒绝了大小姐想要送她回家的好意，孤身一人坐上了那趟回家的车。 陈旧的熟悉大巴车，尽管大体平稳开阔但有时候还会遇到几个坎颠簸起来的路况，随着年月流逝涨了一块钱的车票。 她带着裴金玉留给她的伞，背着装着从医院里出来剩下的所有东西的行囊，回到了最初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地方，也是这趟路线的终点站——南林村。 只是这一次，小路的尽头没有了那道迎接她的熟悉身影。 明鹤依旧没有撑伞，只是一步一步走进村子，顺着不知走了几百遍几千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回到了相隔几天，却好像变得有几分陌生的家。 庭院和房间，处处都是奶奶留下的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但什么都变了。 恍惚迷惘，仿佛做了一场大梦，梦醒之后就是一片荒芜。 明鹤讨厌下雨。 前一世母亲的葬礼也如今天一样，雨淅淅沥沥地连续下了好几天。 她走进院子，却看到好几天没有人看顾的菜苗在雨中越发翠绿挺拔。 明鹤停在地瓜秧前，看着茎叶上不断滑落又聚集的水珠，静默地伫立半晌。 雨水滑过脸颊，顺着下颌落下，最终隐没于已经湿润的土壤之中 还差一点就成熟了。 为什么，不能再稍微等等呢？ 她不由得望的出了神。 不知呆站了多久，手机突然在口袋里振动几声，唤回了她的意识，她还没来得及看是谁发来的消息，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全部注意。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脑内一道阔别已久的机械音。 【恭喜宿主，女配裴金玉幸福值达到85，还差一点就要成功了，请再接再厉！】 明鹤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顾不得思考其他，脱口而出：“我的愿望，能改成让奶奶活过来吗？” 那道机械音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隔了许久才有回复，中间还掺杂着断断续续的刺耳杂音。 【任务对象……失败，权限不足。】 明鹤提起的那口气在听到这句话后就彻底散了，疲惫地垂下眼睑。 她继续之前没做的事，拿出手机打开，看到了裴金玉发来的消息。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没有平时喜欢用的表情包，而只是单纯简洁的一句话。 明鹤垂眸看着这条消息，直到被雨水落在手机屏幕上形成水珠覆盖了大半，呼吸间满是雨水浸润土壤后散发出的类似潮湿苔藓的味道。 她好像什么都没想，但脑子里又被这几天无数乱七八糟的细节充斥，回忆不断侵袭而来，明鹤想起奶奶说的“让自己开心一点”，又突然回想起刚刚系统的回复，张张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我可以修改之前的愿望吗？”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和嘈杂的杂音。 【可以。】 果然，之前说的“任务对象”，意思是只能是针对自己许下的愿望。 明鹤吞咽了几下，干涩的喉咙总算有了发声的能力，她听到自己说：“我想，留在这个世界。”- 在如灰雾一般的雨幕中，陵园前停下了一辆车身漆黒流畅的劳斯莱斯幻影。 身边西装助理下车后撑起伞举在女人下车时的位置，高挑的女人穿着一身贴身的丝绒黑裙，脚下那一抹红色贵气十足。 这位就是姗姗来迟的裴安女士，她终于忙完了手上的工作，听裴金玉还在墓园便也打算过来悼念一下这位老人，然而脚步却在距离几十米的地方停下。 看着在雨中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眯起了那双和裴金玉形状相似，但更为凌厉冷锐的桃花眼，眸中多了几分了然。 而等到裴金玉回到家，就看到稀奇地坐在家里沙发上等她回来的母亲，她因为不好的预感而皱起眉。 裴安看了旁边的助理一眼，那助理便把照片放在裴金玉面前。 “说说吧，你们之间的事。” 裴金玉低头，看到了几张照片都是她们两人。 几次约会的照片，每一张她们的举止都很亲密，甚至还有学校论坛上的照片。 居然连她们第一次游乐场的照片都有，而这个景色和角度，大概是当时鹤鹤揍猥琐男的时候，被围观的路人拍下的。 ……以及今天，她们二人在雨中陵园拥抱的照片。 这一张拍的很清晰，像是以一个很近的距离拍下的。 “你今天看到了？”裴金玉放下照片，问她。 裴安没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的，就算我答应你不和蓝家联姻，但裴家的继承人也不可能是个同性恋。” 裴安嘴角带笑，看着她的眼神中却毫无笑意，“我不想和你玩捉迷藏那一套，也没时间时时刻刻盯着你，但你是裴家的继承人，你有责任，也有义务把公司继承下去。” “这些年明鹤的生活费都是我们裴家提供的，再者，你要知道我当初能让明家那对夫妇糊里糊涂地背上那笔债务，也就随时能让明鹤落到和他们一样的境地。” 裴金玉听到这番毫不掩饰的坦白和威胁，不禁咧开嘴角讥讽地笑了笑。 “之前他们一家里只留下明鹤，也是因为她对你有用，能让你装的像个正常人，但是现在既然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过了限度，那就不能再留了。” 裴安紧盯着神色未变，眼神却像恶狼一样阴鸷的少女，嗤笑一声，随即逼着她做选择，“你能做什么？没了我，没了裴家，你什么都不是。” “和她分开，还是说需要让我来帮你一把？” 裴宅大厅里明明有十几个佣人在一旁站着，此刻却安静的仿佛空无一人。 偌大的空间，气氛却压抑的让人不禁捏一把冷汗。 “……我知道了。” 随后传来低低的一声回答，嘶哑的仿佛是咬牙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裴安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65章 “至于和蓝家的联姻…… “至于和蓝家的联姻，只要你能在毕业前创造出足够让我看重的价值，取消了也无所谓，你知道的，我一向是以结果为准。” 裴安单手撑住下巴，笑意吟吟地望着她，“但是现在，你们的婚约还没有取消，你至少要对外表现出相应的诚意。” 看着女儿高高挑起的眉峰，裴安知道她就算现在勉强答应了，之后也肯定不会按照她说的做，所以又缓了语气，“只要你能做到，你和明鹤之间的关系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你一个缓冲期。” 看着皱眉不语的裴金玉，裴安却明白她此刻已经动摇了。 破窗效应。 其实就是谈判中最基础的套路，但耐不住它屡试不爽。 先提出一个足够严苛的要求作为前提，再放缓语气提出一个比最初简单的要求，只需要她再做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事作为附带条件。 就能把自己真正的意图隐藏在其中。 只是那个看似无害的附带条件，却是设置陷阱的最佳处。 而对于裴金玉而言，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但是水至清则无鱼。 说到底，少年时期的爱情最为纯粹而轰轰烈烈，但与此同时，最纯粹的东西也最不稳固，人心最为脆弱易变不过了。 就像用扑克堆成的单薄金字塔，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在想不到的地方，想不到的时间轻易崩塌。 裴安当然不会蠢到去做那种两个小孩之间脆弱爱情的磨刀石，她只是在远处稍稍吹了一口气。 但是就算起初或许只是轻轻的一缕风，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飓风呢？ “而且，如果你真的能做到我的期待以上，凭借自己的能力就能撑起裴氏，或者把它发展的更好，那外界的声音也就不重要了，说不定我也能放手了。” 裴安看着没说话的裴金玉，突然嗤笑一声，眼神如有锐利电光，在商界历练多年的强悍气场扑面而来。 “还是说，你对自己都没有这样的信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乖乖走我给你预设好的路……” “好，我答应你。” 裴金玉听到这话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笑容背后是灼灼燃烧的愤怒，“不过，如果我做到之后，你却无法履约的话，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裴安笑着注视她上楼。 还是个藏不住气的小孩子。 裴金玉回到房间，眉眼间依旧一片冰霜，下意识看向占据了半面墙的展示柜里摆的整整齐齐的草编小动物家族。 按照顺序一个个排好，从粗糙潦草泛黄，到最新的宛如艺术品般精致可爱。 都是这些年明鹤以各种由头送给她的。 她看着这些憨态可掬的小东西，不禁敛眉勾唇，疲惫的身体重新有了力气。 还得再努力一点。 想起明鹤，她急忙拿起手机。 和鹤鹤在郊外陵园分开后，她给少女发了条消息，不知道有没有回信。 裴金玉看到聊天界面并没有回复，不禁收紧了手指。 她之前那样毫无理由的冷淡，以及最爱的奶奶又去世，鹤鹤现在不知道会有多难受。 突然，有人打来电话，联系人正是她脑海中的那个人。 裴金玉眼疾手快地接起，通了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论是什么话，在这样的痛苦面前都显得单薄无力，还有可能让她更加难过。 对面迟迟没有说话，只有微不可察的清浅呼吸声。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裴金玉也隐约意识到了她此刻打来的不寻常之处，耐心地等着。 平时如玉碎般清冷悦耳的声音，此刻带着点沙哑，显露了更多真实的温度。 “我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就语气急切地回答：“嗯，当然了！不，应该说只是我单方面的冷战，对不起……” 裴金玉只是没想到明鹤这一次会如此直白。 不，其实明鹤本身就是一个如水一样透明澄澈的性格，小时候她们相遇的时候就是这样，所以裴金玉才不明白长大之后为何她会变得如此不坦率。 明明喜欢，却不管她怎么试探都不肯承认。 裴金玉害怕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又害怕强留会让她厌恶自己从而选择离开，所以才只是一味小心谨慎的试探，直到论坛照片爆发时她才真正可以确定明鹤对自己确实是有爱人之间的喜欢的。 有了这份喜欢作为保证，她才敢进一步的刺激明鹤，想让她主动说出这份喜欢。 只是没想到之后会发生这种事。 但更没想到的是奶奶似乎对她们之间的关系有所察觉，临走前还说了那样一番话。 裴金玉纷杂的思绪被明鹤接下来的话语拉回来。 “高考之后，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明鹤那头顿了顿，背景音里还依稀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沙哑的声音仿佛都沾染了些潮湿柔软的水汽，令人不自觉从心底放松下来，“可以等等我吗？” 听出这番话中的认真，裴金玉压下心里的所有复杂心绪，也没问为什么是高考之后，而是同样认真地回答了一声“好”。 “还有，过几天奶奶走之前种的红薯就成熟了，很甜的，要来吃吗？” 翠绿的秧苗不堪重负地低下头，把叶片上的水抖落，又重新精神抖擞地站起来，雨水继续积攒，等待下一次的倾覆。 这个暑假，她会继续照顾这片院子，就像奶奶之前做的那样。 明鹤挂断通话，望着那棵银杏树落了满地的翠绿，宛如一片扇形叶铺成的静湖。 湿漉漉的发半遮沉静深邃的狭长凤眼，漆黑的眸中没了以往笼罩的那层让人看不分明也难以接近的迷雾，而蓦然亮起一簇光。 第一次，她想要主动争取些什么。 如果高考之前，大小姐和男主依然没有在一起，那么她就向大小姐告白。 既然可以把任务完成的奖励改成让她留在这个世界，那么她过去的顾虑就少了大半。 她想试一试。 或许她也能让一个人获得幸福。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红薯就成熟了，两人放在炉膛里烤，灰黑的外表下是黄澄澄的果肉，甜的流蜜。 就像奶奶说的那样。 明鹤连吃了三个。 甜的发苦。 到了高三，她大概就没有时间回来了，或许等到毕业，她才会再次回到这里。 在临走之前，她把家里收拾好，奶奶的房间也整理的干干净净，院子里的秧苗收割一波后就任它们肆意生长，然后走出去。 从此，锁上了院子的门。 暑假过后，就是高三了。 再次开学后，景英的学生们发现冷战的两人重归于好，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密不可分。 但到了高三，随着投入学业中的精力更多，学校的活动也变少了。 挂在门口的倒计时牌更是预示着距离她们毕业的时间越来越短，不自觉就让学生们感觉到了紧迫。 时间被学业和生活中的各种事不断压缩，只是少了每晚一通几分钟的电话。 悲伤总是会被时间冲刷，变得模糊单薄，变成记忆中一个被封印的符号。 听说这是因为人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会把痛苦的事情自动淡化。 或许是这样。 但明鹤还是会在看到某件物品，或是遇到某件事时突兀地陷入怔愣，片刻后才能回过神。 而为了一个更好的前程，明鹤已经决定好要考上哪座大学，毕竟如果真的能和大小姐在一起之后，至少要让大小姐过上和现在的水平差不多的生活。 她上辈子学的是计算机，因为成绩能力履历都算不错，所以毕业之后从众多面试者中脱颖而出，进了数一数二的企业，穿越之前也有了一个升到管理层的机会。 既然决定要留下，又有了让大小姐过上更好的生活的目标，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得过且过，敷衍度日了。 于是其他人就发现，原本就强的可怕的学霸变得更强了。 而开学之后，明鹤和裴金玉之间的相处也维持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虽说两人恢复了以前的关系，但裴金玉和蓝泽两人之间变得密切的联系却也延续了下来，于是校内学生就经常能看到三人在一起的画面，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 外界对于裴蓝两家即将联姻这件事也越发深信不疑。 也因为这样，之前因为论坛那个帖子而出现的流言也逐渐没了声音。 只剩下一小撮坚定的cp粉元老还在苦苦坚持自己的cp一定是真的，并在cp被正主本人打碎的痛苦中产出了不少辞藻华丽，情感真挚虐心的青春疼痛文学。 “大小姐，今天我们回去之后……” 到了一个周末，明鹤像往常一样收拾好后在门口等大小姐回宿舍，脑子里计划着回去之后一起做些什么。 自从意识到自己想要争取之后，明鹤就变得主动起来。 只是这一次，似乎并不能如愿。 明鹤看着裴金玉身边的蓝泽，剩下的半句话突然咽了回去。 大小姐精致漂亮的脸上带着歉意，小声对她说：“对不起鹤鹤，今天我和蓝泽要回去参加同一场晚宴，所以要出去一趟，今晚我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再一起看电影吧。” 蓝泽也对她点点头，表情却不怎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我们一起去。” “对不起啊，最近真的太忙了，再过段时间就好了。”裴金玉又道了一声歉，牵起她的手晃了晃。 很可爱。 明鹤愣愣地点点头，像一个动作卡顿的木偶，目送着两人的身影远去。 嗯，毕竟这两人是未婚夫妻嘛，参加宴会自然是要一起出席的了。 很正常。 “好，那我在宿舍等你。” 明鹤勾起嘴角，浅笑着朝他们挥挥手，在教学楼门口告别。 她不断告诉自己，嫉妒是一种很丑陋的情绪，她只是想让大小姐幸福，如果争取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她现在也没有任何资格阻挠。 暮色逐渐变得黯淡。 是啊，毕竟是快要入冬了。 明鹤绕道去那家常年赠送小黄鸭的奶茶店买了一杯奶茶，奶茶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只是这次得到的却不是小黄鸭。 她捏着小巧可爱的毛绒小熊，有些不解地问递给她奶茶的工作人员，“之前的小黄鸭呢？” “现在这种比较流行嘛。” 那人手里正在给下一个人做新单，忙起来语气也变得急促，却还好心和她说，“再说客人也需要新鲜感，我记得仓库还有一些库存，要帮你换成小黄鸭吗？” “不用了，谢谢。” 明鹤只是默默攥紧了手里的小熊挂件。 第66章 在漫步目的地刷…… 在漫步目的地刷着手机上无聊的小视频时，突然有一通电话插进来。 明鹤撩起眼皮，在看到不是那个人时又缓缓放下。 是她的师父，女主柳初月。 “徒弟，等这周放假要不要出去玩啊？”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软绵绵，像是一团甜甜的棉花糖，带着能够调动听者情绪的能力。 “你这段时间太拼了吧，也得让自己休息休息嘛，我们趁着放假去滑个雪怎么样？” 被看她在和别人打电话就鬼鬼祟祟凑过来贴贴蹭蹭的靳时雨烦的不行，柳初月只好一边摸头，一边打电话。 本以为明鹤会同意，却被拒绝了。 “谢谢师父，但是周末我和大小姐约好去玩的。” 柳初月微微皱起眉，只好说，“是吗？那好吧。” 可是之前徒弟也是这么说的，但最后好像还是自己在图书馆或是宿舍度过的。 “师父还是和靳时雨一起去吗？” “嗯，是啊，怎么了？” “不，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是在交往的关系吗？” 这个问题在明鹤心中已经怀疑很久了。 柳初月顿了顿，顶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靳时雨突然灼热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啊。” 她和靳时雨之间的关系，一直是瞒着其他人的。 明鹤想，或许是她想错了，毕竟同性之间还是少数，而关系好的女孩子之间大概就是那种亲密的感觉，很容易被误会。 挂断电话没多久，手机再次振动。 明鹤看到那个备注，想也没想就接起来，手指还在因为后知后觉的激动情绪，控制不住的颤抖。 “对不起哦鹤鹤，我这段时间太忙了，”明鹤听到电话那头大小姐歉意愈深，听背景音似乎是在宴会中途打过来的，“母亲找我还有点事，所以今晚也回不去了，不用等我，早点睡哦。” “……好。” 明鹤安静听完后应道。 手已经不再颤抖了。 而在那之后电话也没有挂断，裴金玉轻的几乎要被晚风吹散的叹气伴着若有若无的乐声传过来。 “再过段时间就好了，再等等我好不好？” 明鹤拿起桌上毛绒小熊挂件，可爱的笑容晃来晃去，黑色塑料眼珠圆溜溜的，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没关系，她最擅长等待了。 “嗯，好。” 裴金玉坐在远离宴会中心的阳台上的藤椅上，低头望着楼下的花园，呼出一口气，在空气中变成一抹白雾。 “好累啊，又好冷。” 花园里的地灯闪烁着柔和的浅金色光芒，如同从天上落到地面的星星，燃烧过后即将熄灭的温存。 “好想回去见你。” 另一头沉默许久，没有声音。 裴金玉本来没想到能够得到她的回答，却在即将挂断电话时等到*了。 “我也是。” 温柔清冽的声音，蕴含着直白坦诚的某种灼热。 烫的裴金玉心跳加速。 似是抱怨，又似撒娇，或者是更深的某种试探，她尾音带着勾人的轻笑，悠悠地挑起。 “我好喜欢你啊鹤鹤。” 听到这样的话，明鹤很开心，之前朦朦胧胧的郁气消散，嘴角也不自觉勾起。 只是大小姐说的这份喜欢，到底是朋友之间，还是恋人之间的？ 明鹤分辨不清。 “我也是。” 笨嘴拙舌的她，把无法宣之于口的所有情绪都压抑在这一句话中。 是什么？ 是朋友？还是爱人？ 裴金玉对于明鹤之前说过的，毕业之后要对自己说的话越来越期待，也越来越不安。 两种情绪彼此纠缠生长，宛如寄生在彼此身上的藤蔓，总有一天会死亡，只不过不知会先是哪一枝。 “晚安。”我爱你。 裴金玉笑完，郑重其事地道了句。 挂断电话后，衣香鬓影纸醉金迷的宴会还在继续，她要继续投身于这轮永远不会消失的虚假欲望和利益的漩涡之中，直到从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为止。 还好，这条路是可以看得到尽头的。 尽管因为高风险和不被信任等因素被拒绝了很多次，但她回到宴会之后依然挂起了一副礼貌而游刃有余社交笑容。 “安伯伯，之前我说过的南山郊区那边的开发计划……” 人在忙的时候，时间果真过得飞快。 明明只是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生活，然而等到回过神来，竟已经是临近高考。 在高三最后一个学期的时候，明鹤就已经不再前去担任乔家妹妹的家教工作，而是专心复习，为了能够确保自己考上想去的大学，自己制定的未来计划之中的第一步。 在教室墙上的倒计时牌变成个位数时，学校在那个设计的极其宏伟的大礼堂，举办了景英高中的毕业典礼。 想到是最后一次，就连冗长又无聊的演讲都不自觉专注，看着周围和自己一样的同学，以及马上要迈向的未来，心情也变得昂扬起来。 明鹤只是在等着大小姐作为这一届学生代表的演讲。 和开学时一样光芒四射，不，比之前更耀眼，像是正午的太阳，耀眼的连直视都是一种奢侈。 而她只是坐在下面，和其他人一样，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她演讲之后用力鼓掌。 “鹤鹤，我刚刚怎么样？” 从后台走出去之后，裴金玉走到明鹤身边坐下，黏黏糊糊地十指相扣问她。 “很棒。” “你喜欢吗？” 裴金玉继续追问，没了在台上的居高临下和无法靠近的高冷气场，变得亮晶晶的。 像是藏着宇宙中无数星辰。 “嗯，我很喜欢。” 明鹤望着她的宇宙，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很喜欢很喜欢。” 大小姐从最后一学期高考前几周就不像以前那样忙了，更多的把时间放在了学校里。 也回到了宿舍和明鹤一起住，看到了那个被她放在桌上憨态可掬的毛绒小熊，在一群小黄鸭大军中格外显眼。 “怎么买了小熊？最近兴趣变了吗？” 裴金玉随手拿起小熊摆弄几下，问道。 明鹤瞥了眼，低头继续解没解完的题，“是在校外那家奶茶店买奶茶送的。” “已经不送小黄鸭了吗？”裴金玉挑起一边眉，又看了几眼便没了兴趣，把它放下。 “还是小黄鸭比较可爱，没品的店，干脆收购改成小黄鸭专卖店好了。” 明鹤失笑。 但内心似乎有某处松了口气。 裴金玉从背后抱住正在认真做题的明鹤，在后颈处蹭来蹭去。 她太累了，急需补充能量。 之前要做的那个郊区开发项目已经走上正轨，目前创造出的价值就已经足够惊艳了，但后续的发展前景更是庞大的让其他人眼馋，纷纷都想分一杯羹。 后悔的恨不得回到当初在他们以为只是小孩子过家家异想天开的裴家大小姐向他们伸出手时，狠狠给那个傻逼拒绝的自己两个巴掌。 当初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地皮，居然因为政府后续的交通开发计划从拍卖了好几次都没人要的垃圾摇身一变，变成了靠近主要交通路线，一块埋藏着金子的宝藏。 而以一个极低的价格买下，又在这块地皮上大肆建设开发的裴金玉，就成了最大受益者，也让本就资产庞大的裴家更进一步。 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裴安最近都是春风满面的，就足以证明这一步跨的有多大。 她和明鹤已经说好之后要去哪所大学了。 等到成年之后，她们能做的事就更多了。 裴金玉轻轻咬着自己的指甲，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 然后很快就到了高考。 这两天都阳光明媚，天气十分晴朗。 炎热而干燥，阳光刺眼暴晒，蝉鸣声聒噪吵闹，俨然已经步入了夏天。 两人都被分到了本校作为考场。 没有任何意想不到的意外，只是普通的和往常任何一天一样，按部就班地把答案写上去，涂在答题卡上。 然后交卷。 考上那所大学应该没什么问题。 明鹤走出校门，没看到裴金玉，于是给她发了条消息，就去了约好的那家奶茶店等她。 出乎意料的是，本以为会大排长龙的奶茶店里却没什么人，连员工都看起来很闲的样子正在休息。 但她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想着大小姐什么时候会出来。 “您的草莓奶布丁和薄荷奶绿。” 明鹤坐在靠窗的桌子上等，望着玻璃窗外的湛蓝天空，一时间有些失神。 店员把两杯奶茶放到桌子上。 然而等到她回过头看，却发现赠品又变回了两只黄澄澄圆滚滚的小鸭子。 她下意识叫住店员。 “那个……以前不是小熊吗？” 店员回头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啊，前不久换了一位店长，又把小熊换成小黄鸭了。” “是这样啊……” 明鹤突然想起前不久大小姐看到她桌子上的小熊，引发的她们之间的那一番谈话。 她低头盯着两个抱着红心的小黄鸭，有些发愣。 心里产生了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 “鹤鹤，我来啦！” 思绪被推开门的风铃声和熟悉的声音打断，她猛地抬起头，看到笑容灿烂的大小姐朝自己扑过来。 明鹤连忙站起来抱住向自己飞来的她。 香气入满怀，仿佛抱住了一束盛开的热烈，又格外柔软温暖的红蔷薇。 明鹤抱住她纤细的腰身，视线转到桌上，有些疑惑又有些说不出的期待，说道：“你看，小黄鸭……” 裴金玉也瞥了一眼，随后专注地望着她：“哦，你说这个，我买下了这家店，让他们换回来了，又增加了很多新的设计。” 那双桃花眼中蕴含的光彩比夏日透过树冠间缝隙的阳光还要明媚。 “怎么样，你喜欢吗？” 第67章 “嗯，很喜欢。…… “嗯，很喜欢。” 明鹤拍拍紧抱着她不放的大小姐，把另一只抱着心的小黄鸭递给她。 怪不得明明地理位置优越，应该是被等考试结束的家长占满的奶茶店，现在却除了她们以外空无一人。 原来是被新老板包场了。 一时间竟有些沉默。 以她们俩的成绩，似乎也不需要询问对方考得如何。 两人相对而坐，裴金玉叼着吸管，纤细的手指夹着小鸭子掂来掂去，撩起眼皮轻轻缓缓地瞥向她。 “对了，现在考完试了，之前你说过的，高考之后想对我说的是什么？” “……你还记得啊。” “那当然了，鹤鹤这样说话只说一半我肯定会好奇的。” 裴金玉放松地靠在新换的椅子靠背上，目光在明鹤身上肆无忌惮地游离，像是标记着自己的领地，在看到脖颈上几处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吻痕上时微微皱眉，很快又松开，眼神中满是跃跃欲试。 该补新的了。 这次说不定可以在鹤鹤清醒的时候制造。 明鹤低下头，握着奶茶杯的手指微微蜷缩，“抱歉，现在我还没有准备好，明天再和你说。” 她没想到大小姐会记得这么清楚。 花还没来得及买呢，什么都还没准备。 她想，至少要把一切都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尽量增加告白成功的可能性。 “嗯……是吗？”裴金玉的视线落到明鹤泛红的耳根，此刻店内空调开的很低，她可不觉得是因为天气太热造成的。 她对自己的猜测愈发有把握。 明鹤顶着对面大小姐灼热的眼神，一时间有些不敢抬头。 虽然应该只是大小姐觉得有趣在逗自己玩，但是或许，或许大小姐对自己也是有一点喜欢的呢？ 在看到裴金玉时，她总是忍不住去想这样微小的可能性。 等到奶茶喝了一半，有辆黑色车身的迈巴赫停在店门口。 “啊，车来接我们了，走吧。” 考试这两天明鹤都是在裴宅旁边，也就是小时候那间小白屋住的，没了以前那总是扰人的烟味，明鹤休息的很好。 裴安女士还特意让管家过来告诉她，考试结束那天来主宅大家一起吃顿晚饭当做庆祝高中结束。 车在减速后缓缓停下，两人回到了裴宅。 依然是那道熟悉的深黑色雕花铁门，缓缓打开之后就是傍晚变得微红的夕阳下一片灿烂盛大的红色蔷薇花海，和浅绿的藤蔓、修剪适宜的浓绿灌木丛一起深深浅浅地点缀着这栋美丽的宛如油画的庄园。 裴安女士早就在宅邸里等着她们了。 容貌气度均十分出众的女人身着一袭暗红长裙坐在长桌主位，根本看不出岁月在她身上流逝的痕迹，仿佛多年前明鹤第一次被父母带到这里见到裴母时一样，温和的笑容有着长年养尊处优手握权柄养成的矜贵疏离感，却又不失礼貌地问她，“考试应该都没什么问题吧？” 明鹤现在面对大小姐的母亲总有些不敢与之对视，大概是因为接受裴氏的资助才能到今天这一步，还一无所有的自己对裴家如珠似宝养大的大小姐的觊觎，卑劣地妄图夺走珍宝的心虚。 “嗯，不出意外可以考上想去的那所大学。” 裴安看着这个也算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孩，表情颇有些感慨，“时间过的真是快啊，我还记得小时候你们俩和蓝泽在花园玩，没想到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小鹤，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明鹤浑身一僵，只觉得那双和大小姐相似却更加幽深的桃花眼轻轻落在自己身上就像一把冰冷锋利的刀刃，无比锋利的刀锋轻而易举地剥落她伪装的外壳，直接看透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裴安见她一直没有回答，顿觉无聊，重新挂上笑容打算换个话题时，却突然看到明鹤抬起头，那双干净的像一汪泉水的狭长凤眼认真地注视着自己，声音坚定。 “有。” 裴安有些意外，挑了挑眉，瞥了眼在旁边只是安静听着的裴金玉又很快转回视线，“我们小鹤喜欢的人啊，阿姨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理智很清楚这个时候最好说没有。 明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实话，明明没有任何好处，还容易被裴女士发现，但是她不喜欢撒谎，也不想在这里退却，“是全世界最好的人……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接受我，但我也会继续追求她。” 裴安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恰好这时厨师长已经把菜肴端上来了，她话锋一转，开始介绍起了今天的各色菜肴，让明鹤多吃点，又让身边的佣人去酒窖里取了她珍藏的一瓶红酒。 开瓶之后就就闻到浓烈的酒香，从瓶口幽幽弥漫。 桌上多了三杯倒了红酒的高脚杯。 “尝尝，你们也长大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纪，也可以陪我喝一点了。” 裴安率先举起手边的高脚杯，透明纤薄的圆形杯口在浅金色灯光的照耀下浅浅镀上了一层金边，相碰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如金石相撞的好听声音，回音悠久，仿佛一口小小的，玻璃做的钟，令人不禁脑内一空。 裴金玉终于开口了，说出回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我陪你喝就行了。”同时手也虚虚挡住了放在她身边少女面前的酒杯口。 她的身体靠过来，小声在明鹤耳边说：“鹤鹤不喜欢的话不用喝的。” 虽然只是巧合，但大小姐猜的没错，明鹤确实不喜欢喝酒。不管是啤酒、红酒还是白酒还是其他酒，贵的还是便宜的，纯粹是不喜欢那股味道，对她来说还是牛奶或是果汁比较好喝。 “是吗？那就算了。”裴安女士兴致缺缺地晃了晃酒杯，收回望向明鹤的眼神。 不过，说她不自量力也好，逞强称能也罢，她想得到喜欢的人的长辈的认可。 尽管起到的作用大概微乎其微，但她还是想…… “感谢您这些年的照顾。” 明鹤对上那双幽深的看不清情绪的眼睛，饮了一口杯中之物。 “很好喝。” 顺滑的口感，咽下去之后还有幽香隐隐萦绕在舌根，余味久久不散，呼吸间都沁入了陈年佳酿的香气，不愧是裴女士的珍藏。 如果是其他人喝到，大概会这样说。 但明鹤唯一的感想就是，果然没有她以前喝的便宜红酒兑雪碧好喝。 昂贵的红酒，或许是香气过于重，对她来说反而更觉浓烈呛鼻。 这个时候她总是因为见缺乏表情而被误会的缺点，也变成了能够掩饰真心的优势。 “过几天就是金玉的18岁生日了，到时候会在这里办一场生日宴，小鹤也要来啊。” “好的，谢谢您的邀请。” 明鹤说完还想把那杯酒喝完，却被裴金玉拦住，悄悄在底下把那杯酒倒进自己的杯里。 裴安看着两人在酒杯上相碰的指尖，望着酒液褪去后在透明杯壁上留下的浅色酒迹突然垂眸一笑。 多讽刺。 两个烂人居然生出个情种。 可惜裴家的继承人可以是个烂人，但决不能是个情种。 “母亲，你还记得之前我们的约定吧？” 快要结束时，裴安听到裴金玉的这个问题。 “当然了，等你这次的项目收尾结束，我就会兑现我的承诺，在那之前，你也要履行我之前说的条件，如果连剩下的这点时间都忍不住，我也不会放心把裴氏交给你。” 除了她们母女两人以外，没人能听懂她们话语中的内容。 吃完饭，明鹤鹤和裴金玉两人在亮起点点路灯亮光的花园中散步，色彩浓艳的晚霞还没有彻底褪去，月牙已然高悬，远方的山恍恍惚惚的仿佛沉入无数个梦境。 她们身上的酒气朦胧地在夏夜晚风中蒸腾，葡萄香气混合着蔷薇花香，温柔地弥散在周围。 趁着母亲已经回了卧室不会再出门，周围又长着阻碍视线的高高低低树丛和灌木，没人能看到她们，裴金玉伸手牵起了明鹤的手。 明鹤默默攥紧了她的手。 二人的脚步频率逐渐一致。 在地皮上新建的商圈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为裴氏带来的利润和未来发展价值不可估量，裴安已经答应了她会延后订婚仪式，在收尾结束之后就取消婚约。 她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任何阻碍。 “明天……”裴金玉试探性地开口，却和明鹤的话撞上了。 “明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对你说。” 明鹤顿了顿，转过身手按在大小姐的肩上，注视着那双总是让自己心烦意乱的漂亮桃花眼，心跳无法控制地加速，神色间颇有些郑重其事地说道。 “可以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吗？” 少女眼眸弯弯地笑着把手指塞进明鹤的手指间，以十指相扣的暧昧姿势回答。 “好。” 她们只是轻轻触碰彼此，热度就如燎原般蔓延。 明鹤深深吸气，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不要在大小姐面前露出难看的手足无措、结巴气短的丑态。 空气中连流动的风都是温热的，酒气微醺，蔷薇花香肆意钻入口鼻，原本白皙的皮肤无法避免地变成如同红蔷薇一般的红色。 在画布般的白皙上轻易宣泄透露出深深浅浅的羞涩少女心事。 夏天实在是个令人心烦意乱的季节。 明鹤想。 第68章 明鹤约的地点是她们…… 明鹤约的地点是她们第一次约会的游乐园。 明鹤想，这是因为谎言而开始一段虚假关系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从这里重新开始。 想要把最初的错误，变为真实。 她看到了向正门走来的大小姐，从树荫下经过，一身浅色洋裙上满是阳光穿过叶影形成的星星点点光斑，帽沿的飘带和微带卷的长发勾勒出风的流动形状。 精致矜贵的像是小时候她在街边的玻璃橱窗里看到的漂亮人偶活了过来，有了自己的性格和脾气，来到了她的身边。 怀揣着期待和忐忑的裴金玉按照昨晚她给的地址来到游乐园门口，终于瞥见少女抱着一大捧鲜红怒放的红蔷薇向她款款而来，清清冷冷的侧脸此刻却幽幽染上一片浅粉雾色，仿佛被怀中蔷薇晕染了颜色。 那双漆黑狭长的凤眸安静地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望过来，眼中映出的全是她的身影，裴金玉便不由得目眩神迷，心跳几乎要停止。 “说吧，你今天让我来是想说什么？” 裴金玉说这话的时候心痒的要命，却还要端着浑然不知的矜持姿态，那个朦朦胧胧的答案几乎触手可及。 将怀中红蔷薇向她的方向递出去，明鹤喉头微动，藏在心底蓄谋已久的爱意不再需要压抑，便无比顺畅自然地脱口而出。 “大小姐，我喜欢你，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是想和你结婚的那种喜欢。” 她真的说出来了。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明鹤说完，闭了闭眼，等待最后的审判。 裴金玉听到了自己忐忑猜测许久的话语，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角已经飞快高高挑起，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捂住嘴，装作“天啊，你怎么会这么想”，这样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总之不可以表现的太好搞定，女人总是对容易得手的更不懂珍惜。 明鹤见她半晌不接过花束，抬头看到大小姐“惊讶”的表情便有些低落，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勾起嘴角，露出在镜子面前练习过最好看的表情，接着拿出精心准备的礼物。 “之前那副黑曜石耳钉被我退回去了，所以这次我自己做了一副情侣耳钉……” 巴掌大的深蓝色锦盒，打开之后是通体银白的鲸鱼形状，镶嵌着浅蓝色海蓝宝的金属耳钉，做工很精巧。 “这是海蓝宝，寓意是‘幸福与长寿’。” 裴金玉拿起这枚耳钉放在阳光下欣赏了半天，又问她，“那你的呢？” 闻言，明鹤紧张的有些发颤的手指慢慢撩起耳畔的碎发，露出一只镶嵌着石榴石的飞鸟形状单边耳钉。 “我的是石榴石，代表爱情与忠诚。” 大小姐正在抬头观察她的耳钉，明鹤解释之后试图窥探她的神色却也看不分明，只觉得那双眼睛亮的有些惊人。 她有些泄气，焦虑不安的心口抽痛。 这么久不说话，大小姐是觉得她很莫名其妙，还是个喜欢女人的变态吧。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戴上啊。” 明鹤突然听到一道声音穿过游乐园周围嘈杂的声音，进入她的耳膜。 宛如天籁。 少女撩开侧耳发，露出白皙可爱的耳朵，她虽然还有些发愣，却本能地轻手轻脚为她戴上这枚耳钉。 戴完又呆呆地退回原位置。 半晌，看着戴上了她送出的耳钉的大小姐，明鹤缓慢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以及背后的意思，但生怕自己误会了，又谨慎地问了一句，“这是同意……的意思吗？” “吻我。” 大小姐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向前迈出一步踮起脚尖，一手勾住明鹤的脖颈，一手揽住她的肩，眉头微扬，眸光醉人，瞥过来的眼神矜持傲慢却又带着隐晦的暧昧邀请。 明鹤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顺着她手臂的力道俯下身。 最顶端的红蔷薇被压在二人之间，在白皙的皮肤上微微浸染出淡红的花汁，宛如滚烫的血液和心脏。 明鹤向来不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 所以一吻结束，她依然执着地问裴金玉，甚至急切之下用上了敬语。 “所以，您是答应我了吗？” 大小姐舔了舔唇，又凑上来咬了她脸颊一口，留下一个鲜明的牙印。 有点疼。 但是大小姐看上去心情很好。 那就算了。 “嗯，答应你了。” 明鹤又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感觉脑子里开始放起了烟花，或者是鞭炮。 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像是走在云端，一看到大小姐的笑容就变得无法控制自己了。 身体不再是自己的，大脑也不再属于自己，一切都被人牵着走。 前所未有的怪异感觉。 这就是……爱情？ 裴金玉玩的开心时，突然发现了什么，脸色不变，只是不动声色地支开明鹤。 “鹤鹤，我想吃刚刚那家的冰激凌！” 明鹤连忙把人安置在旁边空着的树荫下的长椅上，自己捧着手机，晕晕乎乎地去前面的店买冰激凌。 心头跳动的是雀跃，世界都再次变成了彩色的，变得可爱生动。 无与伦比的兴奋，头脑明明该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实际上却比任何时候都是一团热气腾腾的浆糊。 直到她走出冰激凌店，看到长椅旁边树林中那一幕，过热的头脑才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终于冷静下来。 那是……男主？还有男主的父母？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鹤双手拿着两个冰激凌，呆呆地站在被树影遮挡的拐角处远远看着大小姐抱住蓝泽的手臂笑得灿烂，正如少女另一边挽着的那束她早上一枝枝挑了很久的、正开的无比热烈的红蔷薇。 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上去大家都很开心。 口中冰激凌的甜味似乎在一点点消失，残留在味蕾上的只有雾蒙蒙的苦涩刺痛。 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下意识咬破了舌尖，现在口腔里充满了血腥味。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多想。 大小姐和男主只是朋友而已，毕竟小时候也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好有些肢体触碰也很正常……正常吗？ 舌尖那股苦涩迟迟不肯退去。 这下对大小姐那么干脆轻易就答应了她也有了合理解释……其实还是和男主有关吧。 原来还是个梦，只是稍微真实了一点，就被骗了。 她故意碰到了旁边的树枝，发出一点明显的声音，只见大小姐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慌张起来，连忙从树林里走出来坐回长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裴金玉刚刚看到的是蓝泽和蓝家夫妇，鬼知道都快成年的人了，为什么还会和父母一起来游乐园，还这么巧地碰上了她们。 看到她盛装打扮又手捧蔷薇的样子，蓝家夫妇顿时起了疑心，为了履行裴安之前定下的条件，她也只好顺势拉过蓝泽假装他们今天是约好一起玩的，心里祈祷能在明鹤回来之前搞定。 好在蓝家夫妇还算好糊弄，随便说几句，再加上蓝泽的配合，两人顿时露出了笑容，推说他们本来就是被儿子硬拉着来的，现在看来是为了炫耀自己和女朋友之间关系有多好云云。 之后两人就顺着出去的路走了，裴金玉还要强忍着保持这个姿势，直到看不到那对夫妇人影为止。 她猛地松开蓝泽的手臂，嫌恶地甩了甩。 “你今天怎么来了？” 然而没等蓝泽回答，裴金玉就听到有人过来的窸窸窣窣声音，连忙把人推进树林里，让他躲起来自己找机会走，自己则是假装无事发生坐回去，还十分谨慎地拍落了身上的叶子。 “你喜欢的香草味，天气太热，有点化了。” 明鹤把冰激凌递给她。 裴金玉假装不经意地问她，“那里排队的人很多吧，你排了多久啊？” “嗯，人很多，我排了好久，又有点迷路，刚回来，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明鹤眼睑微垂，轻声回答她，但又或许还有着某种期待，“发生什么了吗？” 裴金玉没看出有异，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不打算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和明鹤说，反正马上就要结束了。 “没事啊，只是鹤鹤排了这么久队好辛苦，下次我去买吧。” 或许假装不知道比较好。 对她们都好。 明鹤不敢问，害怕问出口了就会打破目前平静的假象。 自欺欺人。 她们又一起去玩了其他项目，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明鹤咬着舌尖，口腔里隐隐约约的腥甜一直没有散去。 大小姐大概只是觉得这样很新奇，比较有趣吧。 夏日傍晚的霞光迷人耀眼，像一片从不知名的神国刮起赤红的沙雾，夹杂着细碎的金砂，猛烈的风暴让这片沙雾扬的越来越远，几乎遍布整片天空。 摩天轮越升越高，傍晚的天空格外绚丽夺目，在天色半暗时游乐园内的灯光就纷纷亮起，美的让人失语。 她无声勾唇笑了笑。 就这样吧，至少直到大小姐玩腻之前，这个美好的梦还能继续持续下去。 就像她送的耳钉上宝石的寓意。 爱她也好，不爱她也好，她只希望大小姐幸福和长寿。 在摩天轮即将到达顶部前，明鹤突然开口说道。 “你知道那个传说吗？” “在摩天轮最高处接吻的情侣，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裴金玉笑眯眯地看着她，也注意到了她神色有些羞窘，大概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老套。 “鹤鹤这么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她伸手挑起说情话也一副正经表情的少女的下颌，神色轻佻又傲慢。 “嗯，喜欢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两人正式在一起之后，明鹤对于爱意的表达坦诚的可怕，有时这样猝不及防的表白让裴金玉没有丝毫心理准备而面红耳赤。 “好，那鹤鹤不许反悔哦。” 在摩天轮到达最顶端，她们在空中接吻，一个略带血腥味的吻。 “今天鹤鹤有点粗暴。” 明鹤只是扶住了她的后脑勺，继续深入厮磨，含糊道，“不可以吗？” 裴金玉面色绯红，眼眸中含着一汪晃晃悠悠的水，喘息声也变得粘稠炽热，声音都带上了一点旖旎的媚意，“不，还可以更粗暴一点。” 告白之后没几天就到了裴金玉的生日宴当天。 裴金玉一大早就被接走去做造型，明鹤也沾了她的光，被裴安女士一起打包过去，参加生日宴穿的礼服也早已准备好。 只是到了宴会场地之后，裴金玉作为宴会主人翁要做很多事，便和明鹤不得不分开了。 今晚似乎有百年难遇的一场流星雨。 明鹤躲在清净的地方，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有些好奇。 她还没在现实中见过流星雨呢。 “裴大小姐，今晚是我们的订婚宴，快点跑吧！”蓝泽烦躁地把用发胶固定的精致发型都揉乱了，听到父母谈话间泄露的信息之后就赶忙报信，坐在打扮精致的闪瞎人眼的裴金玉旁边长吁短叹。 “我都给你发消息了，你怎么还来了呢！” 裴金玉拿出没有任何消息的手机，想到在化妆之前手机交给了佣人，意识到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被动了手脚。 更糟糕的是，她意识到了如果不在这个时候逃跑，这份已经在众人眼中被见证过的婚约之后会更加难解除。 裴安毁约了。 裴金玉握着手机神色晦暗不明。 既然是她先毁约的，那就别怪她了。 明鹤突然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蓝泽偷偷带到了酒店后门，途中得知了大小姐要在今晚生日宴上订婚的消息，在那里见到了打扮精致，等候多时的裴金玉。 “鹤鹤，我们私奔吧！”少女站在昏暗长廊尽头复古棕的大门前，一袭火焰般灼目灿烂的红色玫瑰礼裙，优雅动人的盘发，一手拎着长长的猩红缎面褶边裙摆，“你愿意带我逃出去吗？” 为什么？ 明鹤不明白。 她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有些分不清大小姐口中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了。 “真的吗？”明鹤有些困惑地眯起眼，脑中越发混乱不堪。 裴金玉微微歪头，耳边的单只红宝石耳坠轻轻晃动，像一朵燃烧的惊心动魄的火焰。 轻描淡写地在她心中燃起了一场触目惊心的火灾，就算在那眸光中被烧死无所谓。 只一眼，便无人生还。 大小姐轻笑，眼神*在她眉眼间暧昧打转，仿佛胜券在握。 “当然了，你不愿意吗？” 明鹤想，自己总是拒绝不了她的。 就像很多年前，她把离家出走的大小姐带回家一样。 “我会带你逃跑。” 她庆幸自己没穿化妆师推荐的华丽高跟鞋，而是选了一双跑起来方便的平底鞋，加快脚步跑过去，紧紧抱住她的蔷薇。 “我说过的，我为你而存在。” 如果大小姐不喜欢。 明鹤就要带她逃出这个束缚她已久的玻璃鱼缸，逃出这个让她不愿继续停留的囚笼。 楼阁内轻歌曼舞，觥筹交错，金碧辉煌。 楼阁外，大小姐亲密抱着她的脖颈，蝶翼般的浓密眼睫扑闪，桃花般的嘴唇贴在她耳边笑的热烈肆意，温热的吐息令人耳红心跳。 心中好似有什么突然炸开，蝴蝶轻轻扇动翅膀，酿成一场昏天暗地的特大飓风，让她有了短暂的耳鸣。 推开门，明鹤抱着那最珍贵的一枝红蔷薇，在这个炎热的恼人的夏日夜晚决心逃跑。 火红的长裙摆翩飞，两边的街景快速闪过，深绿的行道树披着彩色霓虹不断后退，眼前的天空逐渐开阔，她们的世界只剩下两人的心跳和呼吸。 未来尚不明朗，目的地未知。 对于她向来处于轨道之中按部就班的庸碌人生来说，堪称离经叛道之举。 但或许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的人生就已经脱轨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或许是太过耀眼，她的眼睛不由自主被那道身影所吸引，回过神来竟再也移不开目光，抑制不住为她的一举一动而欢欣鼓舞的心跳。 于是满怀欢欣、毫不抗拒地奔向那个自己拥抱着熊熊燃烧的耀眼火焰，或许会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的未来。 已经无所谓了。 “大小姐，我喜欢你。” 裴金玉正舒舒服服地窝在明鹤怀中感受着跑步时迎面而来的蕴含着夏天特有馥郁气味的晚风，突然听到头上传来少女有些微低哑气喘却能听出格外认真的嗓音。 心中不禁一动，仰头吻上她紧绷的下颌。 “我也是。” 今夜之后，她不再是一条被困于玻璃鱼缸中还要勉力表演的孤独金鱼。 因为有只误闯入的美丽白鹤，带她飞走，逃离这令人厌烦的世界。 明鹤看到了现实中突然降临的流星雨。 第一颗流星霎时间划过天际，行星解体后的无数碎片掠过大气层最后一次发光，那道光芒璀璨炫目至极。 她们在一个热昏头的沉闷夏日出逃，迎面是风声凛冽，身后有无数星辰陨落。 明鹤低头，恰好和大小姐对视，看到了彼此眼眸中的亮光。 “生日快乐。” 呼啸的风声中掺杂了有规律的呼吸，以及被甩到身后的远处的烟花炸响。 裴金玉想，不管她之前被困在这个无限循环的世界究竟是什么原因，只要遇到了明鹤，之前的一切她都可以原谅了。 这是她最好的生日礼物。 第69章 “怎么办啊，我的卡…… “怎么办啊，我的卡也不能用了。” 如果用了，裴家就会立刻定位到她的位置，无异于自投罗网。 裴金玉把玩着明鹤指节修长明晰的手，第无数次感叹怎么会有人的每一个部位都长在自己心坎上。 “没关系，我养你。” 明鹤望着窗外迅速向后退的沿途零星几盏灯光，抓住了那只越来越过分的手。 然后，以最亲密的姿势相握。 她们连夜坐车去了报考的大学所在的城市，城市临海，吹来的风似乎都带着股海水的气息。 第二天白天等到了终点站，先是联系班主任修改了录取通知书的邮寄地点，然后看了很久，租了一个小小的，但可以容纳两人的出租屋。 从那天晚上之后，过去了一周，出乎意料的风平浪静。 明鹤本以为会在第二天就被裴家的人带回去，还紧张了一阵，然而她密切关注的裴家和蓝家却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大动作。 一方面是因为这次对外只声称是裴家大小姐的成人礼，来参加的宾客们也只是在心里有会在宴会上宣布订婚的猜测，尽管成人礼上的主人公突然称病没有出席有些蹊跷，但至少两家对外的名声并没有什么影响。 其次也是蓝泽给裴金玉报信的行为被发现，两家都有责任，谁也怪不到谁，蓝泽也在她们逃跑之后偷溜去旅游了，蓝家也只能闷声吃下这个亏。 而裴氏集团投入了许多人力物力的开发区项目正在收尾阶段，负责的裴家大小姐跑了，也只有裴安能统筹各个部门继续完成，各方面工作又杂又琐碎，时间赶的还急，想必乍一接手的裴总现在也焦头烂额，顾不上把叛逆女儿抓回家。 于是，她们就这样在一众人的兵荒马乱期间，开始了正式交往后的同居生活。 除了手机和证件以外，她们什么行李都没带，也算是一身轻。 到了地方先买了两身日常穿的衣服，然后开始在新城市沿着街道找未来两个月要住的房子。 看房子的时候明鹤本以为向来三分钟热度的大小姐会很快腻烦，但却出乎意料的兴趣和热情都持续了很久，最后在定下来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 当明鹤给房东交了钱，等到房子里只剩下她们的时候问她，裴金玉拿着到手的钥匙抛上抛下，像只猫一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听到她的问题理直气壮地说，“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同居的房子，多看看也很正常嘛。” “而且，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做这种事情。” 像是在用自己的双手一点点建造她们的未来，有种把虚无缥缈的未来具象化的真实感，怎么说呢…… 很安心，前所未有的那种。 仿佛自己在这一刻，终于在这个世界真正有了安身之处，而不是孤身一人漂浮在冰冷的水里。 所以，不管挑选多久都不觉得厌烦，还想要用自己的手把这个和爱人一起的小空间一点一点填满。 对她来说，这里不只是房子，而是“家”。 明鹤注视着笑容烂漫的像小孩子一样的大小姐，自己也无意识勾起嘴角。 考虑到价格，能让她们选择的余地本就不多，看了好几处之后就定下了倒数第三个房子。 位置在老小区，好处是整洁干净，家具齐全，直接可以入住，但是面积小，因为是老小区，所以有些陈旧。 采光一般，但傍晚时的夕阳恰好会洒入整个房子，映出漂亮的霞光，仿佛画中的房子。 有厨房，可以自己做饭，只是灯泡用上没多久就坏掉了，明鹤打着手电把虾仁炒好，再解下围裙出门买了新的换上，裴金玉就在下面按住凳子，抿着唇睁大眼，表情认真的像是在做什么大事。 大概是她的疑惑太明显，裴金玉一把抱住从凳子上跳下来的她，贴着耳朵小声嘟囔。 “万一鹤鹤摔下来会很痛的。” 明鹤看着这样的大小姐停顿了一瞬，没忍住伸开五指托住大小姐柔软的脸颊，在她略微上挑的眼角覆上轻吻。 厨房实在是很狭窄，两个人只好紧紧拥抱在一起来减少占用面积。 不小心碰到了灯的开关，白炽灯顿时亮起，照亮了漆黑的这片小小空间。 明鹤睁开眼，看着倒在怀中呼吸不上来的女朋友，好笑道，“之前不是学会接吻换气了吗？” 大小姐用那双湿漉漉的湿红桃花眼有气无力地瞪她一眼，埋怨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委屈，“还不都是你好久没有亲我，我早就忘了该怎么做了。” “哦、哦。”和调情或是甜言蜜语丝毫不沾边的干巴巴回应。 明鹤舔了舔唇，唇色被刚刚激烈的吻压的更红，还挂上了淡淡的水痕，她听到这话后知后觉的有些羞窘，本就有点发红的耳根更是跟上了一层胭脂似的，还在逐渐向脸颊、脖颈蔓延，甚至有了继续变红的趋势，一向缺乏表情的脸难得生动了起来。 少女的衬衫衣领板板正正地扣到最上面，只露出一截修长如玉的脖颈。 裴金玉追随着逐渐向下蔓延的红，却被雪白的衣领挡住了更下面的风光，前面尖尖的虎牙突然有些发痒。 本想直接扯开，但突然想到目前的经济情况，裴金玉还是伸手费力地解开那碍眼的扣子，但她很快就从中找到了新的乐趣。 一颗纽扣一颗纽扣地解开，露出更多细腻如玉的隐秘，仿佛是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打开一个彻底属于自己的礼物，连欢欣雀跃的那份快乐都被这个过程所延长。 像是开了一瓶莫斯卡托，馥郁的柑橘香气泡就哗啦啦地破开，发出噼里啪啦的美妙声音，喝完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令人舒服的想要就这样睡一觉的幸福微醺。 等到解了四五颗，裴金玉面色泛红地默默停住了手，以一种要吃掉她的气势用力咬上去，在细腻柔软的皮肤上印下自己鲜明清晰的牙印。 她听到明鹤对于她这番猝不及防的动作小声“嘶”了一声，但也不做任何挣扎，只是托住她后腰的手稍稍用力，就任她这样咬着。 她这才满意地收起牙齿，转而用唇抿，用舌尖舔舐那处微微发抖的地方。 “鹤鹤，你也咬我一下嘛。” 明鹤不太理解，但看着一脸“你不照做我就要闹了”的裴金玉，还是在犹豫之后就在她侧颈处轻咬了一口。 裴金玉还不遮掩地呻吟出声，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往她颈边压下去，撩起眼皮瞥她一眼，隐隐带着若隐若现的诱惑，“要更重一点。” 明鹤迟疑着继续用力，直到咬出了更深的痕迹，裴金玉才慢慢松开手。 “这就是我们属于彼此的标志。” 裴金玉摸着自己脖颈上新鲜出炉的咬痕，又摸摸她咬在明鹤心口的咬痕，兴奋的心跳飙升，眼睛发热的不禁要流出泪来。 “……以后每天都要这样做一次哦。” 虽然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仪式是做什么，但明鹤还是答应下来。 只要这样做大小姐就能这么开心的话，就是很有意义的。 再者，明鹤总算能把剩下的菜炒完了。 “快点吃饭了。”她一手托着迟迟不肯从她身上下来的裴金玉，另一只手慢慢把纽扣系上，纤长的手指十分灵活。 裴金玉又殷勤地给她系上围裙后面的系带，打上一个完美的蝴蝶结，这才在她反复催促下恋恋不舍地离开厨房，到桌子边上等着。 只是第二天，明鹤起床发现大小姐很有热情地进了厨房为她准备早餐，却端出一盘有些发黑的培根后，忍不住说以后三餐都由自己来做就好了，却惨遭拒绝。 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她，说自己也要学着做菜和做各种家务，以后好努力打理好她们的家。 明鹤有些不安，但又实在阻止不了，只能加油鼓励。 生活总算是就这样安稳下来。 只是，安定下来之后，生活上又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明鹤盯着自己的存款余额，有些头疼揉了揉额角。 果然，还是缺钱啊。 当初她没有直接带裴金玉回南林村也是出于这番考虑，如果在乡下根本没有她能打工赚钱的地方。 原本的存款足够交大学四年的学费和前两年的生活费，她想大学之后赚钱的途径也会更多，所以这些钱看上去还很充足，但是现在考虑到多了一个人，再加上这两个月的房租和各种生活支出，就显得匮乏无力了。 好在没来得及发愁多久，就遇到了一家咖啡店正在招聘钢琴手。 虽然没有专业证书，但在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又让她上手弹了几首店长随口说的曲子之后，还算顺利地被录取了。 而且薪酬还比招聘上的薪资多了一些，只是需要穿着店长提供的服装，明鹤看到了许多套不重样的西式制服，有长裙也有裤装，但都是些偏帅气的款式。 工作时间是早八点到晚六点，并不需要她一直弹，平均下来一天大概弹四个小时左右，如果客人有点曲子的话，她还能获得订单10%的分成，偶尔店长还让她把店里没卖完的蛋糕饼干带回去，这下经济压力就缓解了不少。 而等到录取通知书发下来之后，她又找了一份线上的家教，晚上下班后再花两个小时教课。 工作很顺利，唯一不太顺利的就是大小姐的家务，但也在慢慢上手。 有时明鹤看到向来和这些东西不沾边的大小姐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都想接过来自己做，但是每次都会被拒绝，说的多了还会惹人生气，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悄悄在裴金玉看不到的地方帮忙做些事。 但更多时候，明鹤看着这样的大小姐，都会问自己相同的问题。 和自己一起过这样的生活，对大小姐真的好吗？这样真的会让她感到幸福吗？ 如果不是因为她，大小姐依然在锦绣堆里过着被人侍奉的生活，原本一生都不用做这种繁琐又沉重的家务。 那双手也不该是做这种事的手。 明鹤看着大小姐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反复揉捏。 茫然，难过。 心口处传来一股无法忽视的酸涩和钝痛。 第70章 同居生活的第一…… 同居生活的第一天，关于睡觉，明鹤和裴金玉之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明鹤等到擦完的地板变干，便去放下卧室里单人床旁边的沙发靠背，就变成了一张可以睡人的小床。 “还有一张沙发床，我在这里睡。” 身后突然传来一股拉力，明鹤猝不及防地被拽了个趔趄，但凭借着长时间锻炼练出的下盘稳住了身形。 裴金玉把人向自己正在坐着的床的方向拉了半天，无果，只能顽强的像只树懒粘上去。 “怎么了？”明鹤感觉到身上一重，手臂下意识环上去，防止她掉下来。 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某人在坏心眼地朝她最敏感的耳垂吹气，她躲了一下，但随之迎来的是变本加厉。 “不行哦。” “我们都是私奔的小情侣了，怎么也算蜜月期吧，当然要一起睡。” 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分床睡算怎么回事？ 大小姐哼了一声，在她身上缓缓蠕动，试图勾引。 明鹤又打量起那张单人床，虽然也能勉强挤上两个人，但肯定不如一个人躺着来的舒服。 裴金玉看出她的神色中蕴含的意思，挑起眉戳了戳她的脸，矫揉造作地扯开一点衣领抽泣起来，“鹤鹤，才这么短时间，你对我就已经腻了吗？你还没尝过我的身子呢。” 叼起鹤鹤敏感的耳朵，泄愤似的咬，却在真正要咬上时放轻力道，变成了玩闹引诱似的暧昧意味。 “好吧，只要你觉得可以。” 这场小小的拉锯战最终以裴金玉的胜利结束，见她还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磨蹭些什么，明鹤便干脆保持这个姿势背着人去了浴室，把人放在淋浴喷头下面。 “你洗完再叫我。” 明鹤想出去时却被拉住衣角，听到身后大小姐撒娇的声音，“鹤鹤，一起洗嘛，我们都好久没有一起洗过澡了。”然后就是橡皮小黄鸭被捏出的两声嘹亮叫声。 “不行。”她坚定地拒绝了诱惑，又不是小孩子了，一起洗澡还是太羞耻了。 就算有小黄鸭也不行。 热水器早就打开了，已经达到了最高温度。 而裴金玉原本火热的心头则是降到了最低温度，被一盆冷水浇成了冷炭。 心里憋着气洗完澡，她也没心情用打理自己一头还在往下滴水的长发，只是在浴室的镜子前摸着自己光滑细腻的侧脸顾影自怜，任凭发梢的水沿着下颌线滑落，再落到狭长平直的锁骨上，接着继续往下没入更深的阴影沟壑处。 难道自己在鹤鹤面前一点那方面的吸引力都没有吗？ 听到水声停了一会儿，里面却迟迟没有其他动静，明鹤便去敲了敲门，得到了里面裴金玉有些忧郁的声音，“马上就出来。” 然而打开门，走出来的大小姐却没穿新的睡衣，而是用浴巾松松散散的包裹着身体，看起来很危险，而且头发也没有吹干，又不穿鞋。 明鹤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 裴金玉看着自己身后一连串的水渍和脚印，有些心虚地侧开脸，但想到自己屡次求爱不成的悲惨经历，先一步嚷嚷起来：“我等会儿会擦干净的，不许说我！” “嗯，好。”明鹤走过去，低头垂眸看着面带不安还梗着脖子不服气的大小姐，直接把人横抱起来带回浴室，拿起另一条浴巾把她身上的水汽擦干，套上一起去超市选的情侣拖鞋。 裴金玉目不转睛地盯着做完这一系列事情的明鹤，刚刚被触碰到的地方都仿佛有火焰烧灼发烫，头发又被温柔地用毛巾擦拭。 她讨厌吹风机的噪音，于是明鹤把吹风机出口的风调到最小，一点点把她的长发吹干，期间还用梳子梳理整齐，等到彻底干燥就花了快有半个小时。 裴金玉紧盯着明鹤，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点不耐烦或是烦躁的影子，却只能看到波澜不惊的平和。 等到一切结束被抱到床上之后，裴金玉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住被角，讷讷道，“你怎么……真的一点都不说我啊？” “为什么？” 裴金玉很不想回顾自己的错误，但为了得到答案她还是继续说下去，“你看，我把你刚擦好的地又弄脏了，还不听你的话，不吹干头发就出来，不穿拖鞋，还没有换你拿过来的睡衣……”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错误怎么好像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 “你都知道的，但是还是不愿意做，就意味着你现在不开心，不想这么做，”明鹤把浴室内裴金玉的睡衣拿出来，放到床边，“那我需要做的就是在把你哄好之前，帮你做这些事。” 少女黑发在后扎成一个松散的丸子，左侧有几缕碎发落下，说话时认真的表情让她很想亲上去。 当然，她也这么做了。 这么棒的女朋友到底是谁的啊？ 哦，是我的。 一吻结束，裴金玉无力地松开抓住她肩膀的手，仰面躺在床上笑弯了眼，刚刚的憋闷顿时消散无云。 明鹤顺势把被子盖上去，自己也去洗澡了。 然而等到明鹤把浴室收拾干净出来，就看到一个在床上蜷缩在一起，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女朋友，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明显不符合她尺寸的白衬衣，能遮住大腿与小腿之间的地方。 “这件衬衫是今天要洗的，”看到大小姐对自己招手，明鹤配合她走过去，“快点脱下来，我要放到洗衣机里。” 少女坐在床上，眉眼轻佻，眼神中有着若隐若现的勾人，走近了便放下手里提着的被子，露出胸前几颗扣子没扣上的宽松衬衫，雪白春色撩人。 明鹤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垂眼，盯着地板的认真劲儿仿佛要数清上面的花纹数目。 “好啊，那鹤鹤来帮我脱掉吧。” 氛围逐渐变得奇怪。 明鹤只觉得自己的手正在解扣子，向来平稳的手指此刻却有些发抖，而在她想要斥责时，手背上却覆上了大小姐柔软的手，带着她继续向下，逐渐陷入一片温热的绵软之中。 “鹤鹤的手很不老实哦。”裴金玉呼吸有些发抖，却还能笑眯眯地调侃一言不发的红了耳根的明鹤。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们的嘴唇触碰，本能地张开嘴，露出唇舌相交缠。 脑子里一片浆糊，但看着大小姐煽情瑟气的表情，却又本能地想看到更多。 明鹤顾不上那件轻飘飘地落到地上的衬衣， 大小姐一边和她接吻，一边纵容她的手指继续向下。 明鹤还在顾虑她的感受，忍着羞耻在她耳边小声问，“这样舒服吗？”力度放轻，却很快得到了大小姐不满的嘟囔后变本加厉地贴过来。 于是她放在手指上的力道继续加重，观察着大小姐脸上的表情和发出的声音。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弹奏乐器，随着力度和方向的不同，会发出高高低低的好听声音，又或者是在捏一个汁水饱满，香气扑鼻的水蜜桃。 刚洗完澡褪去的热意再次升起，甚至比之前更热，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内心无法控制的燥热，热的明鹤这种不易出汗的体质都出了汗。 好热，屋内的空气也变得很闷。 额头的汗珠悄然滑落，砸到裴金玉身上。 意识到有什么即将超出控制，明鹤突然停下来，平复自己乱了的呼吸。 只是身下的呻吟和喘息还在继续，见她不动了，大小姐哼哼唧唧地把自己送上去。 不知是不是和夏天有关，明鹤感觉呼吸之间都带着股难耐的燥意。 “再摸摸我嘛，鹤鹤。” 撒娇的尾音上扬，像是春天飘散在空中的纯白柳絮，毛茸茸的让人发痒。 明鹤回答她，“好。” 床上一片旖旎狼藉。 浴室内排风扇开着，再加上窗外蝉声阵阵，挡住了屋内的令人面红耳热的煽情声音。 最后整个人爽的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浴室也白收拾了，半夜迷迷糊糊间又被抱着去洗了一回澡。 虽然浴室白收拾了，但一起洗澡的愿望实现了-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日子过于充实而快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漂浮的蓬松云朵上，飘飘忽忽的就到了七月份。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燥热，即使到了傍晚也依然热的人心里发慌。 明鹤的头发又长长了，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狼尾，刘海也变成了两侧的鬓发，明鹤没再去理发店，只是为了后颈凉快把头发扎起，又变成了和以前一样的黑长直马尾。 这天晚上明鹤到了家门口，钥匙还没掏出来，大门就从里面打开，屋内被加上了一层霞光的滤镜，窗边挂着的玻璃风铃被风吹的叮叮当当，而迎面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还有大小姐兴奋的声音。 就像玻璃风铃被风轻轻拨动的声音一样好听。 “鹤鹤，今天我在超市抢到了超便宜的荔枝哦，好甜的。” 说完裴金玉便剥开一颗，如葱根般白皙细腻的手指捻着晶莹剔透的饱满果肉，献宝似的叼住然后凑过来，红唇沾染上透明的光泽像是涂了一层玻璃唇釉，白的更白，红的愈红，透亮十分。 明鹤回过神后在大小姐逐渐狐疑的神情中托起她尖尖的下颌偏头吻过去，从咖啡店带回来的蛋糕都没来得及放下，不小心含的深了些，舌头扫过她带着点清甜荔枝的汁水的唇瓣。 冰凉甜甜的荔枝都沾染上了点玫瑰的香气。 结束了一个玫瑰荔枝味的漫长的吻，她抱住腿软的大小姐坐下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缓一缓。 裴金玉坐在明鹤腿上，面色宛如红蔷薇热烈盛开，连脖颈都漫上绯红，额头抵着她的颈窝，十指相错交缠，尽量让身体每一寸都能和对方贴在一起，试图达成最大接触面积的充电模式。 半晌，乱七八糟的呼吸终于缓和下来。 鹤鹤明明刚从外面回来，却一点汗都没有。 裴金玉深吸一口气，没有在她身上嗅到属于其他人的味道，满意地又在一脸茫然的明鹤脸上盖了一个荔枝味的章。 “我带了栗子蛋糕，一起吃吧。” 明鹤一寸寸摩挲着与自己交缠的手，语气柔和的近乎诱哄，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裴金玉绘声绘色地给明鹤讲起自己今天下午是怎么在超市大杀四方，从疯狂的人群中抢到了一份打骨折价的好荔枝的。 鹤鹤很喜欢吃甜的东西，水果也一样，只喜欢荔枝芒果这类纯甜的类型。 大小姐暗暗挺胸抬头，挺翘的鼻尖显得愈发漂亮。 明鹤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捧场地夸赞她厉害，又时不时塞一个剥好的荔枝塞进去。 一捧荔枝和两块栗子蛋糕很快就被她们吃完了。 裴金玉满足地舔舔唇瓣，微微眯起眼睛，一副餍足神色。 “喜欢你。” 明鹤收拾完桌上堆起的荔枝壳，突然抬起头对她说了一句，然后神色自若地去了厨房扔垃圾。 徒留裴金玉坐在原地为她这一句突然的表白怔愣。 “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啊？” 被缠着问了好久，明鹤望着她，眼底不禁浮起笑意，俯下身轻舔了一口她沾着荔枝汁水的脸颊，“因为突然想到了，就很想说出来。” “好喜欢你。” 70-80 第71章 喜欢你喜欢你喜…… 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喜欢我？ 裴金玉顿时没了声音，坐在微微陈旧的藤椅上呆愣了半晌，等到明鹤从厨房回来还是那副茫然无神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呆呆吐泡泡的小金鱼。 明鹤想了想，便又俯身在她唇角轻轻亲了一下，趁着她似乎还没回过神轻声伏在她耳畔说道。 “那金玉在这里等我，我去做饭好不好？” 大小姐恍惚地点点头，总算不再执着于一定要自己做饭，等到明鹤进了厨房之后才慢慢回过神，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脸色以极快的速度霎时间红成了个番茄。 她怎么这么没用，平时鹤鹤出去打工就已经很累了，还要回来之后做这些事…… 裴金玉愈发气馁，恨铁不成钢地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俗话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抓住一个人的胃，确实也是有几分道理，明鹤在吃到喜欢的美食时满足的表情真的很可爱，她也想要自己能做出能让明鹤露出那种表情的菜肴。 可惜她在这方面似乎没什么天赋，就算按照菜谱做，最后做出来的味道也只是平平无奇。 裴金玉听着厨房内热闹的声音，不自觉叹了口气，像一滩逐渐融化的冰激凌，上半身趴在餐桌上，她好没用啊，鹤鹤不会嫌弃她吧？ 不，不行……她们已经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就算变成鬼她也要缠着鹤鹤的，鹤鹤休想摆脱她。 裴金玉想到这个可能，气场一变，原本艳色耀眼的桃花眼挑起眼角，原本蜜糖一样甜美诱人的眼神顿时变得充满戾气，晦涩阴霾笼罩在精致眉眼间。 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明鹤去了厨房就看到了大小姐今天去了超市买的菜，思考一会儿脑子里就有了要做什么，三下五除二洗菜切菜，起锅烧油，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出了诱人的香气。 胡思乱想了半天，已经在脑内发展到毁灭世界的裴金玉听到女朋友叫她的声音，连忙恢复之前的漂亮笑容，过去帮忙把饭菜端上桌，看到其中一道炸的外酥里嫩的小肉丸，不禁想起了过去第一次见到明奶奶的那一天，她们三人在南林村一起吃的第一顿饭，抬眼小心又快速瞥了明鹤一眼。 “这是我和奶奶学的，但是还是没有奶奶做的好吃，尝尝？”明鹤注意到大小姐小心翼翼向她投来的隐晦目光，抿唇笑了笑，夹起一颗冒着热气的小肉丸吹了吹，放在大小姐嘴边。 裴金玉在她透彻含笑的目光下不自觉张开嘴，要开酥脆的外壳，一股肉汁便在口腔内炸开，但并不过于浓厚，在肉沫里加入的马蹄碎和萝卜丁都让本该发腻的肉丸变得清爽，口感也更加丰富。 其实让她来说，和记忆中的味道也没什么差别，但对于从小在奶奶身边一直长大的明鹤来说大概就大有不同了吧。 裴金玉慢慢咀嚼，看着明鹤坐下来，并没有外露什么低落的情绪，看她一直吃的犹犹豫豫，明鹤又吃下一颗肉丸，如霜雪冷淡的眉眼在黄昏暮色之中霎时间柔和下来，望着她的眸光漆黑发亮，“没事的，我已经能接受事实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 大概是她之前在奶奶死亡那段时间表现出来的超乎寻常的消极吓到了大小姐。 明鹤看着裴金玉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继续把剩下的话说完，弯了弯狭长眼眸，浑身的气质都变得柔软，“而且，我还有你。” 看着裴金玉再次变成了个红彤彤的哑炮，只会机械性地夹菜吃饭，明鹤瞧着她不禁又勾起嘴角，焦糖般的黄昏仿佛融进了那双浅色桃花眼中，很美。 说实话，明鹤到现在也不知道裴金玉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已经分不清大小姐口中的话语究竟是甜蜜的谎言还是真实的想法。 但是不管大小姐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答应和她交往和蓝泽有什么关系，对她有几分喜欢还是只是孩子心性的玩闹，她都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想相信或许她不是一厢情愿。而为了这个可能的未来，她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大小姐过上最好的生活。 挂在窗边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夏季的晚风透过窗户吹拂进来，微微的凉爽，吹散了屋内聚集的闷热压抑的暑气。 吃完饭，裴金玉非要和明鹤挤在狭窄的厨房，刷了几个碗之后明鹤便心疼她不带手套直接碰到水之后指尖泛红的手，低头深吻许久，趁大小姐迷迷糊糊时强行承包了所有刷碗工作，让大小姐大多数时候都起到一个在她身上作乱的可爱挂件作用。 终于等到洗完碗，明鹤洗手之后用旁边的纸巾擦干净，才抬手握住从身后抱住自己腰身的手臂，比起裴金玉闹了半天身上有些发热，明鹤身上微凉的温度在这个闷热的夏日就像从窗户吹进来的凉风一样令人格外舒坦，裴金玉不觉往她身上贴了贴，埋头在她后颈吸着她身上的气味。 见她差不多洗完，裴金玉清了清嗓子，口齿清晰地说，“好无聊啊。” 说完，裴金玉偷瞄了一眼明鹤，见她没说话还在擦着玻璃杯上的水珠，像是没听到的样子，便咳嗽几声引起注意，又抬高音量刻意趴在她耳边又重复了一遍。 “我好无聊啊！” 明鹤转过身，抱住大小姐的腰身，有些失笑，不再逗她，为了避免大小姐恼羞成怒，她努力保持不笑地说。 “好了，已经洗完了。今晚学生请假了，我没什么事，要一起看电影吗？或者先出去散个步？” 只是一垂眸就对上了那双亮的有些惊人的桃花眼，在白炽灯下脸颊微微发粉，狭长的眼睛却睁大得发圆，就这样湿漉漉的看着她，像是某种讨要食物的小动物。 “好无聊啊。” 裴金玉依然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目光盯着她重复那句话，像个可可爱爱的复读机。 明鹤意识到自己的提议没有点到大小姐真正的想法上，她又想了想，眼眸流转间不由得露出几分思考和疑惑。 “鹤鹤，来做吧。” 裴金玉直抒胸臆，直言不讳，毫不掩饰自己内心想搞黄色的想法。 明鹤看着还亮着的天，有些迟疑，“这么早吗？” 裴金玉凶巴巴地咬上她的嘴唇，趁着她吃痛一声把舌头伸进去，含糊不清地说道，“嗯，没错！就这么早！” 舌尖也被咬了一口，然后是柔情蜜意的交缠舔舐。 裴金玉呼吸不上来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嘴靠在她身上哼哼唧唧，明鹤嘶了一声，舌头和唇角都隐隐发麻有些刺痛。 “可是我们昨天晚上就做了……”明鹤还是迟疑，眸中凝结的是货真价实的担忧，“到后来你都睡着了，还在说不要。” 在她看来，大小姐是再娇气不过了，特别是身体。 裴金玉：…… 她恼羞成怒地用手堵上明鹤的嘴，眼神愤懑地看着她：“床上说的话要反着听啊！你这只呆鹤！笨死了！” “哦，”明鹤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又隔着衣服摸上她后腰的两个浅浅腰窝，轻轻一戳，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大小姐就软乎乎地倒在自己身上，“我知道了。” 裴金玉度过了一个格外难忘的夜晚，到最后喊的嗓子哑了也没等到明鹤停下，直接累的睡过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发现身上又是清清爽爽，虽然有些红肿酥麻但各处都细心擦了药，唯独身上残留的痕迹短时间消不下去。 更气了，擦药都没醒过来，她到底是睡的有多死？ 明鹤发现大小姐第二天又生气了，明明自己都是按照大小姐说的反着做的，大小姐看上去明明也很舒服的样子，到底哪里不对了呢？ 对于在床笫之间的话话语真意，明鹤觉得难度实在太高，自己果然还是搞不懂- 这天傍晚从咖啡店下班，明鹤有些疲惫地边走边舒展了下身体，却在走出咖啡店门口不久就被人拦住。 “你好，我是学美术的，我今天观察了很久，你的手好漂亮啊，你愿意做我的模特吗？”那个拦住她的陌生女生表情兴奋地说了这番明鹤听起来有些耳熟的话。 明鹤道了声抱歉，就想绕过她继续走。 “有报酬的！你想要多少？1000一个小时怎么样？2000？5000！总之这些我们都可以商量！我真的很喜欢你的手！” 明鹤听到这堪称离谱的时薪，以及大小姐为了帮她省钱每天都要去和其他人抢那些打折品的现状，脚步不觉顿了顿。 那女生见有戏，连忙快跑几步赶过来，拿出自己身份证举起来，“你别怕，我叫和栗，真的是个正经美术生，最近灵感枯竭，急需一个缪斯！有钱！诚招！速来！” 第72章 这熟悉的死缠烂…… 这熟悉的死缠烂打做派，让明鹤恍惚觉得自己过去好像也在哪里遇到过一样的对话。 而女生接下来的话也确实印证了这一点。 “诶？你之前是不是在夏城待过啊？”见明鹤迟疑地点点头，和栗立刻兴奋地靠近两步，“游乐园啊！你还记得吗？你当时还抱着红玫瑰花，衬得手白的特别好看！之前你拒绝我的时候我还伤心了好久，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碰到你，我们好有缘分啊！” 边说边下意识继续向前走，生怕人说着说着突然跑了，距离便不自觉越来越近。 “嗯……”明鹤不动声色地慢慢后退保持距离。 她想起来了，是在她和大小姐第一次在游乐园约会，她在等大小姐的时候遇到的举着手机二维码上前搭讪的那个女生。 和栗见她再次有了逃跑的迹象瞬间就急了，下意识抓住她的胳膊，“你别走啊，我真的是诚心的，你说个数，想要多少？我成年后零花钱也变多了，放心我和栗绝对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她把自己单薄的胸膛拍的震声响，苦苦纠缠的姿态和说的语焉不详的话语像极了蛊惑明鹤加入某种不法活动。 “我不会跑的，你先松开……” 明鹤一边说一边想把自己的胳膊拽出来，只是和栗完全不听人说话，而且明明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力气却出奇的大，明鹤又怕硬拽会把人弄伤还要赔钱，于是场面便僵持在这里。 “你们在做什么？” 和栗听到声音一回头，看到了身后站着一个就算面无表情也漂亮的过分的少女，特别是那只捻着一枝系着深蓝缎带白玫瑰的手，她眼神再次亮起，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裴金玉本想着来接明鹤下班一起回家，顺便在路上逛逛，买点东西，却没想到一来就发现了陌生女生正在纠缠明鹤，还听到了这种让人想入非非的话……难不成是包养？ 明鹤猜到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感觉到死死抓着自己不放的那只手终于松开，而且逐渐向着裴金玉的方向伸过去。 “请问你愿意做我的模特吗？报酬好商量……” 和栗笑得合不拢嘴，她运气可真好，今天居然遇到了两个缪斯，这大概就是老天对于她平时乐于助人的嘉奖。 裴金玉心里妒火还没来得及烧旺，就被她这番话瞬间浇灭，眉头一挑便后退一步刚好避开朝自己伸过来的那只咸猪手。 再一眨眼，明鹤已经挡在她面前，裴金玉知道了事情似乎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便边听她们解释来龙去脉，边慢条斯理地把玫瑰插在明鹤盘起的发间，又柔情缱绻地轻吻她侧颈上的一颗小痣上。 深蓝色缎带垂落在耳边，随着明鹤最初因为突如其来的痒意而不自觉闪躲的动作如深海水波般晃动，亮面与暗面交织变换，一片波光潋滟。 蜻蜓点水的吻结束，裴金玉又看到了明鹤手腕上刚刚被大力抓住印出的红痕，她眸中闪过一丝阴霾，低头吹了吹，随后把头绳摘下来，挂在她的手腕上挡住那些碍眼的痕迹。 和栗在一旁瞪大了眼，过去的记忆愈发鲜明，这两人果然是一对儿，想当年也是一见面就在她面前秀恩爱。 这种黏糊糊的氛围，太有感觉了！ 她脑子里已经出现很多姿势了，别想多，是画画时想让她们摆出的手部姿势。 “谢谢。” 明鹤轻而又轻地摸了摸鬓发间柔软的花瓣，面颊有些发热。 “所以说，她是想让你当画画的模特？” 明鹤窥着她神色如常，并不是生气的样子总算是松了口气，微微俯下身任她拨弄自己的头发乖乖点头，歪着头征求同意，“对，而且有报酬，我可以去吗？” 裴金玉看着在别人面前也丝毫不会隐藏她们之间的关系，认真征求她的意见时不自觉流露出独一无二纵容亲昵的明鹤小心翼翼的口吻，不禁露出真实的笑意来。 “当然可以啦。” 和栗双眼放光地盯着她们俩，纠正道，“不对不对，现在是你们两位一起了。很简单的，只要保持几个动作不动就好了！” “只是画手吗？” 裴金玉眼中露出了几分兴味。 和栗坚定地点点头。 她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是一个纯粹的手控。 “那好啊。” 于是和栗获得了两位灵感缪斯。 明鹤和裴金玉获得了两份高时薪兼职。 结束之后和栗还大方的送了她们一张油画。 两只漂亮却各有不同的手指尖对着指尖，中间隔着一面梳妆台上镶嵌的镜子，以相同的姿势向前伸展，似乎是想要触碰到镜子对面的彼此。 镜子里的那只手稍小一点，手腕上松松垮垮地缠绕着沁血的纱布，纱布下布满狰狞划痕伤疤，暗红的血液坠下来，仿佛是一条细细的线向镜子对面延伸，然后紧紧缠绕住彼此，却割出更多伤口。 镜子外的手则更为修长，指节更明晰，手掌和手腕上却有着大大小小狰狞又暧昧的咬痕，最深的咬痕渗出血，也同样汇聚成一条红线，向着镜子内的那只手伸过去。 台面上长满了白玫瑰，被血液浸透的部分却变成了血一样红的让人心惊的红蔷薇。 整个画面虽然有些细节繁琐，但却被和栗高超的画技处理的很干净和谐，那股强烈的血腥气和幽雅花香扑鼻而来，乍一看是血腥诡谲的惊艳，但细节之处又无一不是冲出纸面的细腻暧昧，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唯一一处和整体华丽浓烈到诡谲的风格有违和的是玫瑰和蔷薇之中一只隐约可见的憨态可掬小黄鸭，这是在明鹤强烈要求下加上的。 据说这是和栗在第一次遇到她们的时候就想画的，但是因为模特跑了，一直记在脑子里，这次遇到她们灵感更是大爆发，这幅想要送给她们的画也是在和两人商量过构思之后画出来的，也是大大突破了以往她的水平。 和栗对此表示十分感谢，阔气地再次提高了她们的时薪。 等到最后的成品处理好寄到家里的时候，裴金玉便喜欢的不行，挂在墙上每天都要欣赏很久。 这也是大小姐第一次对除明鹤以外的人表示认可和欣赏。 “以后我们去国外结婚的时候再画一张好不好？在教堂里穿婚纱的那种。” “好啊。” 明鹤突然有些向往那一天快点到来。 大小姐穿婚纱一定很漂亮- 这段时间还真是接二连三在陌生城市遇到熟人。 在琴键上弹跳的手指没有停滞一瞬，明鹤看到走进咖啡店浑身散发着冷气的拽姐，不禁这样感叹道。 而看上去心事重重的靳时雨却一直没有发现她。 她是来海城散心的。 因为高考结束两天后她就再也没能联系上柳初月，整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柳家武馆也关了，问了周围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她电话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消息每天几百条是基操，不久之后就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于是她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分手了。 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发出消息提示音，靳时雨手忙脚乱地放下手里端了半天没喝的咖啡，满脑子都是那个抛弃自己的混蛋回心转意了。 明鹤到了休息时间，合上琴盖刚要下去转一转伸展下僵硬的身体，眼看靳时雨失手打翻了咖啡杯，她拍了拍另一个忙着点餐的服务生的肩让她别着急，又和店长打了声招呼，自己过去帮忙收拾。 靳时雨在拿手机的时候动作幅度过大不小心碰倒了杯子，却也顾不上滚烫的咖啡飞溅到身上留下了显眼痕迹。 她的眼神在看到发来消息的人并不是她期待的那个人时又没了光，浑身像一摊烂泥颓然滑下。 听到有人靠近，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把咖啡碰洒了。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明鹤？你怎么在这里？哦对，你们私奔了……你现在还和裴金玉一起？” 靳时雨抬起头，却意外见到了熟人，想起之前生日宴上瞥到裴母偶然一瞬阴沉的脸色，以及整个宴会完全没见到裴金玉和明鹤，还有本该和裴家关系最好的蓝家的大少爷也只是宴会前期短暂露了个面，再加上她知道的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她就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明鹤打了声招呼，边收拾桌子边说：“嗯，我和金玉租了房子住，这是我打工的地方……我们离开的那件事，闹的很大吗？” “倒也没有，裴家瞒的很好，大多数人现在都以为裴金玉那天身体不适，后来去国外旅行了，也就我了解你们那堆破事，随便猜猜就猜出来了。”靳时雨不爽地咋舌，她之前还阴暗诅咒过裴金玉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废物大小姐没了钱以后被明鹤抛弃呢。 突然想到她和柳初月之间的关系，靳时雨眸光一动，试探性问道，“你最近有和柳初月联系吗？” “没有啊，师父说要搬家之后就没消息了，可能最近事情很多，比较忙吧。” “好吧。”靳时雨在她说话时认真在她眉眼间梭巡，确认她没说谎就生无可恋地耷拉下眼皮。 明鹤也确实没说谎，从高考之后师父就再也没找过她，最后的聊天还留在师父说要搬家了。 “你和师父之间发生什么了吗？” “咳咳，我们能有什么？没事，我就随便问问，看看你们师徒感情最近有没有降温嘛。” 靳时雨是相当典型的“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的共沉沦类型，也是个相当好面子的人，绝对不会说自己被分手的事，再者说其他人也不知道她和柳初月之间的关系。 之前因为和柳初月的感情进展相当顺利，对感情之路坎坷的裴金玉还能因为优越感以爱情导师的身份苦口婆心给予建议和帮助，现在自己的房子塌了，又看到裴金玉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两人同居生活…… 靳时雨觉得自己都要碎了。 “以前的事，金玉都和我说了，”明鹤擦完桌子，把咖啡杯放在托盘里带走，顺便拿了一杯新的咖啡放在她面前，“这杯当我请你的。” 明鹤指的是柳初月和靳时雨其实也是恋爱关系的事，她之前一直以为这两人只是朋友。 但在刚刚一直沉浸在裴金玉摇身一变成了恋爱上的人生赢家的悲伤嫉妒中的靳时雨听来却是另一层意思。 她脑子反应了一会儿，摸着咖啡杯的白瓷把手，相当震惊地说：“那个心眼多的跟蜂窝煤一样的裴金玉，居然愿意告诉你她之前骗你的各种事了？真是见了鬼了！我还以为这些事她得瞒你一辈子呢。” 明鹤缓慢地眨了眨眼，刚要脱口而出的“什么”便转了个弯，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 “嗯，是啊，最初听到的时候我也很震惊……” 靳时雨一听有人附和，之前被裴金玉的骚操作震惊到却无人可诉，憋满的话匣子在明鹤一句话下就这么轻易炸开了。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挺奇葩的，怎么还有人喜欢不说喜欢，非要拐着十八道弯，又是骗别人说好朋友能接吻的，又是骗别人要模拟恋爱的，又是要拍自甘堕落的照片要刺激人的，还自己让别人在学校论坛发偷拍照片的……” 靳时雨说到这儿想到自己当时也在其中干了不少事，连忙为自己辩解。 “也就好朋友能接吻和发KTV照片的事我帮了点忙，不过我当时也不想帮忙的，主要是她有我把柄，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逼得我不得不帮忙，不好意思啊，不过我当时一直在劝她，说爱情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可她不听我的，我也没办法……不过现在你们也在一起了，你们既然说开了也就好了。” 靳时雨说到这里突然有些小心地瞥了眼明鹤的表情，见她没有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喝了口咖啡润润嗓子，感慨道。 “这么一说，感觉你们的爱情也有我靳时雨的一份功劳啊……” 靳时雨觉得这小两口不得授予她一个爱情保安的称号，再好好请她吃几顿饭顺便帮她把柳初月追回来啊，要不然都说不过去她之前违背良心帮裴金玉做的事。 第73章 “……都是骗我的啊…… “……都是骗我的啊。” 低声呢喃被咖啡店内客人的交谈声掩盖过去，坐在对面的靳时雨也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 明鹤摇了摇头，神色依旧平淡如常：“没什么，谢谢你。” “嗨，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我这人好。”靳时雨沾沾自喜地应下这声感谢，接连几日颓败的心情都好了一点，“主要是我这人心好，不像裴金玉，她这人心忒坏，啊，我开玩笑的。”差点忘了眼前的明鹤就是家属。 其实对于这两人能真正走到一起，靳时雨还是没什么真实感，不过明鹤毕竟也是从小惯着裴金玉长大的人，感情不就那么回事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靳时雨忧郁地低头看自己换了号第27次发出的好友邀请有没有被接受，果然还是没消息。 好想报警。 问她什么丢了？ 她那么大一个女朋友丢了！哪里都找不到了！ 明鹤深吸一口气，努力遏制自己放在桌上搭在一起的手指的颤抖。 外面是高达几乎四十度的气温，暴露在外的皮肤有一种不适的灼烧感，咖啡店内开着空调，送的风也是维持着26度的人体最舒服的温度，无论如何都和冷沾不上边。 明鹤在此刻，透过擦的透亮的玻璃窗望着外面阳光明媚、酷热难耐的夏日之色，却奇异的有种冷的彻骨的感觉，本是不爱出汗的体质，后背却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层冷汗，被空调的风一吹便更寒冷。 她在想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好像什么都没有想，但脑内又接连闪过断断续续的回忆片段，时间跨度很大。 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但是……啊，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是在骗我的。 明鹤敛下眼睫，平静地把茫然藏在眼底。 大小姐原来是喜欢她的吗？那，为什么要说这么多谎呢？她看到的大小姐和蓝泽的那些相处又是什么？ 从七岁开始相遇，一直到现在的十八岁，一共十一年的时间，她以为自己对裴金玉足够了解，就像了解她自己那样。 但实际上她似乎完全不了解裴金玉，以往认为再熟悉不过的人，在某一天惊觉和自己脑内的画像截然不同的震惊，茫然和惶恐。 困惑和各种冲突填满她的脑子。 明鹤想说自己先走了，却突然发现嗓子干的说不出话来。 我可真是个好人。 想到这儿，靳时雨自豪地挺胸抬头，顿觉胸前的红领巾更加鲜艳，随后又很快被“高考完女朋友不要她了，她果然是个学习工具人”的现状打击消沉下来。 等等，但是大学不也需要工具人吗？说不定开学的时候柳初月就来主动联系她了……大概？ “唉……”靳时雨艰难咽下一口一丁点糖和奶都没加的咖啡，只觉得看到了前路一片漆黑的爱情之路，心里越发苦涩了。 不是，她这也算是做了好人好事，成全了一桩姻缘吧？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 靳时雨把所有憋闷都发泄在桌上的肉桂燕麦曲奇上，她咀嚼的很用力，发出“咯吱咯吱”的渗人声音。 肉桂特殊的香气在味蕾散开，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在曲奇死无葬身之地的声音中，明鹤缓缓从刚刚浑身冰冷的状态中回神，看到了挂在书架上的钟表分针稳稳向前，停在数字12上，店长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看过来。 休息时间结束，该继续上班了。 “你这就走了啊？再待会儿呗，我买你接下来的时间！”情场失意但成年后有了集团股份每年分红可观的靳大小姐财大气粗地说道，她还没倒完自己的苦水呢！ 只是见明鹤拒绝的坚定，靳时雨也只好作罢，又坐了一会儿就又像是接到了什么消息匆匆离开了。 明鹤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扯了扯领口的温莎结。 平时没觉得，今天好像系的格外紧，紧的让人喘不上气。 空调应该也和平常一样，但就是很热，闷的让人头昏脑胀，眼前模模糊糊的像是隔着一层恼人的光，看谱子都看不太清楚，幸好她记忆力很好，下午也没什么人点歌，之前弹过的曲子她基本都能背下来。 只是还是弹错了几个音。 不协调的杂音混在原本完美的钢琴曲里，有些混乱突兀。 到了下班时间，有道纤细身影已经等在咖啡店门口，吸引了无数过路人的目光，还有几个小年轻在旁边故作自然地大声嬉笑着试图引起大美女的目光。 然而大美人的目光只是专注地看向咖啡店里，一点都没有分给其他人，让人不禁疑惑能让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心甘情愿等着的会是什么等级的帅哥。 今天是她们正式交往一个月的纪念日。 裴金玉穿着自己精挑细选的法式碎花长裙，虽然价格和材质和她以前穿的没法比，但版型还算不错，低胸束腰的设计能够完美展现出她的身材曲线，又用之前买玫瑰的缎带当成发带，把长发编成低麻花辫垂在胸前，更添几分柔软风情。 这还不得分分钟把明鹤迷的昏头转向，面红耳赤，结结巴巴…… 裴金玉想到那个画面，忍不住笑意更深，本就极盛的容貌仿佛在发着光，更是引来旁边一片吸气声。 见明鹤已经换好衣服出来，裴金玉等不及已经凹好最漂亮的姿势，确保她看到自己之后还在她面前转了个圈，期待她看到自己这身新装扮的反应。 “鹤鹤，上班辛苦啦，我来接你回家……” 只是明鹤却仿佛并没有看到她今天精心打扮的样子，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沉默地向回家的方向走。 明明平时她一点微小的变化都能及时发现的。 明鹤不咸不淡的反应顿时打破了裴金玉的满心期待，她不爽地快走几步抓住她的手，强硬地把自己的手指挤进她的指缝，波光潋滟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为什么不理我？不抱我？不夸我？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毕竟她们已经是正式交往的关系了，鹤鹤也说过会一直在她身边的。 大概这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原本的裴金玉像是一朵美到诡谲的红蔷薇，茎叶上长满尖锐的刺，精致外表下隐藏的是神经质的怀疑，扭曲的执拗和疯狂。 但被明鹤告白之后的裴金玉像是被柔软温润的爱意层层包裹，不再患得患失，精神上变得更加平稳。 或者说是在独属于她和明鹤两人的空间得到了足够的安全感，所以前段时间在碰见明鹤被陌生女生拉拉扯扯的画面时也没有做出像以前一样的过激反应。 看到明鹤主动迈出那一步，又愿意为她舍弃一切重新创造一个属于她们二人的地方，裴金玉现在已经无比确确信明鹤对她的爱意。 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治好了她的疑心病和强烈的偏执扭曲，但性格也在宠溺下愈发娇气依赖起来。 也愈发贪婪地索求爱意。 “……金玉？” 感受到五指的束缚感之后，明鹤才从那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看到了身边的人，就算生气的样子也好看的不行，简直像是在发光。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明鹤也知道自己这个理由听起来实在像是随口编的，有些懊恼地连忙补救，“今天是纪念日对吧？我记得的，我订了餐厅，我们一起去吧。” 不要再想了，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没有用，晚上回去直接问一问吧。 明鹤原本局限于脚下地面的视野也终于因此扩大，看到了有几个打扮潮流的年轻男生目标明确地朝这边走过来，更准确一点来说，是朝着大小姐走过来。 裴金玉皱起眉，晃了晃她们相握的手，看到明鹤手腕上戴着她送的手环心情好了几分，“可是你没有提前说，我都在家做好饭了诶。” 算了，鹤鹤本身就是个迟钝的人，再加上最近很忙，一定也是累了才没注意到的。 只要她再认真哄哄她，就原谅她吧。 裴金玉小声哼了一声，却把明鹤的手握的更紧。 说实话，她刚刚有点被那样的明鹤吓到了。 虽然明鹤平时表情也很少，就算有表情变化其实也很微弱的让人看不太出来，在不太熟的人看来就是一座无法接近的移动冰山。 但在她面前，明鹤的眼神会变得更有温度，嘴角也是微微上翘的，表情很柔和。 但是刚刚明鹤瞥她的那个眼神，没有任何温度或是感情，仿佛只是看到了路边无关的陌生人一样。 她讨厌那样。 被推在最前面的男生凑得越近，脸上红的就更多，眼睛不太敢看裴金玉，但还是在兄弟撺掇下过来，“那个，你好，请问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他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还刻意露出了自己价值百万的车钥匙。 在看到眼前的仙女等的是女性朋友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该说不说，果然美女身边的朋友也是美女，虽然没有他一见钟情的那位仙女那种艳若桃李的绝顶美貌，但也是位气质高冷的高挑美女，就是太冷了，让人不太敢搭话。 裴金玉眉头一挑就想开嘲讽，然后被明鹤空着的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朝着自己的方向转过来，垂眸看着她猝不及防的茫然表情，直接吻上去。 本来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明鹤却偏偏在即将分开前含了下她的下唇。 裴金玉茫然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心跳如擂鼓般越来越急促地咚咚作响，仿佛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鹤鹤，吃醋了？ 明鹤什么也没说，只是漆黑眼珠缓慢移向旁边还呆呆举着手机的男生，看似漫不经心瞥过来的眼神中是毫无疑问的冰冷和警告。 说实话，她现在心情真的很差。 第74章 那男生和他的小伙伴…… 那男生和他的小伙伴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惊的呆了几秒，嘴上说着对不起就脚步飞快逃难一样跑走了。 明鹤收回目光，便沉默牵着大小姐回家。 脚步不快，就和往常的散步一样，有些发愣的大小姐很快也从落后半步变成和明鹤同行。 夏天的傍晚，太阳刚落了一半，天还很亮，远处天地交接处颜色极浓，光辉灿烂，向外浓烈的金红逐渐变淡。 到了她们头顶便只剩丝丝缕缕的渐变色云丝。 裴金玉还沉浸在刚刚宣示主权的那一幕的心动之中，被她牵着手带着往前走，最初因为明鹤表现和平时有些不同的那几分莫名的不安也就这样消散。 “嗯？不去你预订的那家餐厅了吗？” 裴金玉看着明显是回家的路线，借着牵手紧贴在明鹤身上，要不是明鹤底盘更稳，几乎要把人挤到路边。 “嗯，既然你都做了，而且，”明鹤望着道路尽头的蜜糖般的金色，觉得有些刺眼地眯起来，转头看向大小姐被暮色染成同样漂亮的颜色的眼睛，“我更想吃你做的。” 裴金玉突然不说话了过了半晌用另一只手捂住脸，“鹤鹤，下次说这种话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嘛？让我做下心理准备。”虽然以前就隐隐有感觉，但是这种平时冷淡正经的人突然说这种话，简直比教科书式的情话杀伤力更大。 因为知道她不会说谎，所以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最真实的想法。 缓了一会儿，脸上蔓延的红晕总算消退，裴金玉就意识到了此刻的沉默。 她看着*比平时更安静的明鹤以为是害羞了，捏了捏明鹤的手调笑道：“鹤鹤，你刚刚是吃醋了吗？” 已经能看到小区门口了。 明鹤想着等会儿要问裴金玉的事。 只是越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就越是无法忽视那份深藏在心底的不安和惶恐。 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 明鹤侧头看她一脸期待的笑意，也没有反驳，低低“嗯”了一声。 等到吃完饭再问吧。 明鹤退掉了之前海上餐厅的预约。 到家后，明鹤就闻到了熟悉的淡淡焦糊味，这是前段时间回家之后经常能闻到的，但是最近已经没怎么闻到过了。 接着就看到了餐桌上摆的满满一桌子大小姐精心制作的菜肴，但桌上这些菜里看上去没有像是烧焦的。 餐桌正中间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盛放的白玫瑰，还颇有仪式感地摆上了新买的烛台和蜡烛。 “来吃饭啦！”裴金玉把厨房里一直小火炖着的番茄牛腩端出来，骄傲地扬起下巴看着洗完手走出来的明鹤，“怎么样，都是我做的哦！” 明鹤看着她，嘴角也不自觉勾起，“嗯，金玉好厉害啊，好喜欢。” “……” 大小姐的脸变得像是手上那锅番茄炖牛腩的颜色一样红，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把菜放在桌上，郑重其事地盯着那双含笑弯起的凤眼。 “……我也是，好喜欢你。” 裴金玉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热，于是为了缓解眨了眨眼，再睁开就看到明鹤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带院子的草编小房子，托着黑色底座，不算小的物件突然变魔术般突然出现在手上。 “……第一次纪念日的礼物？” 明鹤点点头，有些紧张地点头。 毕竟也送了这么多年各种礼物，对于正式交往后的第一次纪念日，她一时间想不出来，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个。 裴金玉接过这座各处细节更加细致的小房子，仔细看了一遍，门是可以打开的，房子里里面是各种更精致的小家具，餐桌边坐着一只胖乎乎的小鸭子和圆滚滚的小鲸鱼。 两只紧挨在一起。 这是……一个家。 只属于她和鹤鹤的，家。 “你喜欢吗？” 明鹤看到大小姐露出一个比路上的落日更灿烂的笑容，使劲点了点头，“嗯！这是我最喜欢的礼物！” 眼中全部被她的笑脸占据。 “好，那就开始吃饭吧！” 明鹤想到那股焦糊味，突然觉得有些熟悉，便在大小姐突然慌张起来的遮遮掩掩中走进了厨房，然后看到了一大碗有些发黑的炸肉丸。 这还是第一次，除了奶奶以外的人给她做炸小肉丸。 跟在她身后走进来的大小姐扯着她的衣角蹂躏，小小声说：“我之前也看奶奶做过的，但是我第一次做嘛，一不小心没看好火，就炸焦了……” 明鹤沉默着夹起一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嗯，焦的部分有些苦。 但是很好吃。 “不会，很好吃，我想全部吃掉，可以吗？”明鹤拦下裴金玉慌慌张张想要把那碗炸肉丸拿走倒掉的动作，突然有些失控地转身抱住毫无准备的裴金玉，低声说道，“比我做的要好吃很多。” 裴金玉愣了一下，慢慢回抱住她，“你喜欢的话那我之后再做给你吃，我们还有很长很长时间嘛。” “嗯。” 明鹤突然就想，不然就这样吧。 不想再去追问什么了。 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只要大小姐现在愿意和她在一起，以前发生了什么都没关系。 吃完饭外面已经彻底黑下来。 裴金玉把那间小房子从里到外反复查看，又把小鸭子和小鲸鱼从房子里拿出来玩了半天，拍了很多照片，眉眼弯弯，嘴角也翘的老高，开心兴奋溢于言表。 明鹤在一旁看着这样的她，也忍不住笑。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嘛。 裴金玉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按照计划，该去洗澡了！ 因为上次做的太狠肿了起来，鹤鹤严厉制订了她的休息时间表，今天已经是身体戒色成功的第五天，只是裴金玉脑子里一直没有戒色成功就是了。 不过今天可是纪念日啊！一定要缠着她度过一个美好幸福的夜晚～ “我们一起去洗……” “不行，而且我已经洗完了。”明鹤收拾床上的乱七八糟的小部件，预判后迅速回答。 共浴邀请再次被拒绝的裴金玉不开心地咬了明鹤一口就气鼓鼓地进了浴室，关上门明鹤听到她刻意大声的嚷嚷着“老古板”、“真无聊”、“不够爱我”之类孩子气的话。 明鹤看着那扇映出暖色光芒的浴室门，勾着嘴角把做了快二十天的房子收起来。 好热啊。 今年的夏季好像格外的热，热的让人焦躁不安，心慌意乱。 明明刚洗完澡，那股凉爽却没维持多久。 仿佛是一个注定会发生什么的夏天。 明鹤忍不住去打开窗户，然而迎面而来的不是凉爽的夜风，只有打开窗户之后更加聒噪的虫鸣。 好像在反复叫嚣着这个世界的夏天将被它们完全占领。 卧室的灯开到最暗的一档，昏黄的光柔柔地洒下来。 明鹤站在窗边，轻轻拨动垂下来的玻璃风铃，代替风作为动力让它发出好听的声音。 今晚连一丝风都没有啊。 她的目光顺势移向窗外，窗外居民楼众多窗口星星点点亮着不同的灯光，像是夜空散落的星星。 尽管面上依然看不出什么，但明鹤不知不觉已经攥紧了掌心的一片湿热，靳时雨说的话反复回响在她耳边，而关于她说的那些事情，她也都记得。 关于裴金玉的事，她总是记得很清楚的。 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不再去问，那就不要再去想了。 她相信大小姐是喜欢她的，过去的谎言也只是因为喜欢她，也就是善意的谎言，所以没关系。 还是热。 明鹤扯了扯衣领，试图扇出一点凉快的风。 这房子的空调坏了，房东来检查之后说要买新的，只是这两天有些事耽误了，他也知道动辄三十几度的夏天难熬，于是给了她们一台旧电风扇暂时应付一下。 但是明鹤和裴金玉都不喜欢那台老旧电风扇运行起来超乎想象的巨大噪音，于是电风扇被搁置，她们选择用多洗几次澡来应对这难熬的几天。 浴室内的水声模糊了明鹤的感知，仿佛外面不是万里无云，而是正在下着夏季特有的大暴雨一样。 水汽逐渐从门缝弥漫出来。 只是从单纯的燥热变成了更让人不适的闷热，气压变得很低，像是被打湿的布掩住口鼻，只是呼吸都变成了一件耗费精力的事。 明鹤却被放在窗台边的书桌上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吸引。 这是……大小姐的手机，刚刚拍完照进浴室前随手放在这里的。 明鹤本来只是随意一瞥，她觉得应该尊重他人的隐私，即使彼此是最亲密的人。 但就是这轻飘飘的一眼，却让她再也移不开目光。 【毕竟只是个玩伴，你知道轻重就好。】 手机上的消息弹窗弹出后又不断折叠，最后停留在最新一条：【最后该怎么处理应该不用我教吧，玩够了就快点回家。】 发消息的人是大小姐的母亲。 明鹤盯着屏幕看了半晌，眼睛一直撑着没有眨眼，感觉到了有些微微刺痛的干涩，整个身体却像变成了一座沉默的石像一动不动，直到手机屏幕由亮转暗。 她从捕捉到的这两句话中察觉到了某种慢慢牵引出她藏在内心最深处恐惧的东西。 这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潘多拉魔盒，充满了异样的诱惑力，如果打开，或许就会释放出对明鹤来说格外可怕的东西。 等到屏幕黑下去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忘记了呼吸，怪不得会觉得不舒服。 她突然觉得很疼，但静下心来找的时候又空落落的不知道具体是哪里疼。 但是，说不定只是个误会呢。 大小姐曾经告诉过她密码的。 交往后的第二天，裴金玉就美其名曰这是情侣之间必须要做的事交换了她们的手机，那一整天大小姐都很沉默，第一次如此沉迷于手机。 表情极其认真严肃地盯着她的手机看了很久，让她差点误以为她的手机有什么魔力，或者比大小姐自己的更有趣。 无意识的，像是身体肌肉和骨骼先于大脑的轻微痉挛。 以至于输入密码的时候输错了好几次。 密码没有变。 没事的。 一定是她疑心太重了，擅自看到只言片语就揣测他人。 明鹤努力扬起嘴角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只是向手机伸过去的手指却无法控制地轻颤。 解锁，然后就看到了停留在她们母女之间聊天的对话框。 聊天记录里干干净净的，只有裴母刚发的消息。 裴安：【行，你们小孩都有自己的主意，我们这些瞎做媒的长辈就不管了。】 裴安：【聊天记录】 裴安：【不过你说的话我可是都记下来了，最好别又因为别的事反悔，公司里的事可多着呢。】 然后就是之后她看到的那两句话。 明鹤点开聊天记录。 是大小姐昨天给母亲发的消息。 【之前都说好了做好那个项目，我自己的婚姻自己能做主，是你突然反悔我才跑的。】 【我就是和明鹤玩玩，再说又不会闹出人命，你急什么？你身边的人都一直没断过，我这点算什么，你就别管我了。】 【什么青梅，还天天管着我，这么多年一直待在一起早就烦了，不还是因为她最听我话才选她带我跑吗？】 【再说，你不觉得掰弯一个死正经的同性很有意思吗？】 【等我玩腻了就回去了。】 明鹤怕自己看错了字，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眼皮蓦地发烫，湿气蔓延，愈发难以忍受的闷热和窒息感交织，越来越重。 那股被湿毛巾捂住口鼻的感觉，让她不自觉频率愈发急促的呼吸。 纤长眼睫颤抖间水珠不断滴落，砸在手机旁边的窗台上。 她知道那不是汗水。 明鹤呆呆地跌坐在地上，她好像忘记怎么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彻底变成了一座长满青苔的老旧石像。 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到了。 过去像是老式电影放映机的胶片，泛着被时间氧化后的暗黄色，一个个琐碎微小的片段连在一起，逐渐组成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她的第二次人生。 明鹤第二次人生的目标是让裴金玉幸福，仅此而已。 这是她全部的人生意义。 但是，大小姐并不需要她。 她从来都不是构成裴金玉幸福的要素。 那么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呢？ 毫无意义。 全都是谎言。 明鹤突然想到了刚刚吃进去的炸肉丸的味道…… 那股炸焦部分的苦味似乎直到现在才被迟钝的味蕾接收到。 好苦啊。 确实是不能吃的。 “鹤鹤，我没有拿浴巾，帮我拿一下好不好？” 裴金玉关上花洒，在里面叫了好几声却迟迟没有开门的声音，她有些奇怪。 但正当她把手放在浴室门把手上的时候，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一只拿着浴巾的手伸进来。 “再陪我一起洗一次嘛，反正又不是没看过……”裴金玉拉住给她拿来浴巾的那只手，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亮晶晶的，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某种炙热欲望。 她感觉到那只手有些颤抖。 “鹤鹤？怎么了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明鹤的声音格外沙哑，“没事，我好像有点感冒，今天想早点睡。” “好吧。”裴金玉对于今晚的计划没办法实现了而有些遗憾，但还是更关心她的身体，放开明鹤的手，“吃药了吗？” “嗯，谢谢。” 明鹤收回了手。 裴金玉失笑：“我们都是这种关系了，你和我还说什么谢谢？” 她听到门外明鹤笑了一下，配上稍微沙哑的声音有种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性感，“嗯，你说得对。” 明鹤回到床上，看着那个她做了很久的小房子怔愣出神。 突然，脑海中响起了声音。 但是这次不再是毫无感情的机械音，而是一个稚嫩的童声。 【我终于联系上您啦呜呜呜呜呜——】 系统声泪俱下。 【恭喜您宿主！女配裴金玉的幸福值已经达到满值100！您成功了啊！您居然成功了啊！在没有任何外力帮助下成功了！想必一路一定很艰辛吧呜呜呜……】 没说几句话它又开始哭。 谁能懂它的心酸呢？ 因为上面某些人的不当操作，本该升级的从源头大世界某个故事中诞生的小世界突然出现了闭环，这样下去小世界的人会不断重复这段时间。 大概是小世界为了避免因此而毁灭，这段闭环又脱离出来，形成了一个类似于复制体的特殊世界，而因其特殊性很难被观测到。 原本故事中觉醒的女配机缘巧合被困在其中，之后她本该反复经历原本故事结束的那段时间，直到在长时间的轮回中溃散。 但不知为何，女配因其强烈到恐怖的怨念在不知道多少次轮回中逐渐和这个世界融合，溢散出大量能量，被系统所在的时空部门捕捉到波动，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为了避免能量爆炸，就需要分割这二者，这才需要增加女配的幸福值。 而最开始系统带着明鹤来到了女配的童年时期，让她成为从剧情上来讲有最多机会接触女配的小跟班，因为这个时候女配还没有想起关于轮回的记忆，任务也更好完成。 然而系统低估了女配与这个世界的融合程度，它这个外来能量体刚把明鹤塞进这个世界的npc里，就被这个世界困住无法脱身，只能揪出自己身上一小团数据送到明鹤身边，至少能告诉明鹤任务是什么，再帮忙统计一下幸福值。 后来那一小团数据也不被允许在这个世界晃悠了，只能东躲西藏。 而它这一被关就是十几年，直到任务完成 系统又抹了一把数据眼泪。 向明鹤解释完前因后果，系统又振奋起来，没错，多亏了它慧眼识珠，这次找到的任务者太强了，居然完全不需要系统帮忙就能完成这种难度的任务。 生活和绩效这不就好起来了嘛！ 【您当时说是想要把愿望改成留在这个世界对吧？这也没问题，现在这个世界和女配已经在分割了，也会从一个附属世界升级成npc有自我意识的小世界，您想在这里生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如果缺钱的话我也可以尽一份绵薄之力，我对这个世界也算是有一点影响，简单中个几千万彩票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系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一堆，宿主还没说过话，连忙殷勤问道，【您觉得怎么样？还有什么需求吗？】 明鹤看着亮着光的浴室门。 “不，我想回去，回到我原本的世界。” 这里的夏天太热了，漫长难捱。 她不讨厌夏天，只是…… 她感到焦躁，痛苦，恐惧。 只是，已经没有任何她需要留下来的理由了。 明鹤轻声问了姗姗来迟的系统一个问题，系统不明所以，但积极回答没问题。 “谢谢，再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早上出发。” 【那我明天早上来接您！】 系统说好，察觉到明鹤情绪不对劲，在确认宿主没有其他需求之后便没了声音。 裴金玉洗完澡吹干头发才穿着干净的新拖鞋出去，鹤鹤不舒服就不能用平时那些为了亲密接触而做的小手段了。 看到卧室已经早早关了灯，明鹤躺在床上闭着眼，似乎已经沉沉睡去，裴金玉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便不忍心再打扰，只能眼馋地亲了亲，舔了舔，又忍不住轻咬了两口。 像是面对一块迟迟吃不进嘴的好肉。 “晚安，鹤鹤。” 她轻轻抱住明鹤，也慢慢闭上了眼。 因为早早关灯屋内一片漆黑，所以裴金玉也没有发现明鹤眼尾被粗鲁擦拭出来的嫣红。 再给她最后一个晚上的时间。 她就要失恋了- 因为昨天睡得很早，向来喜欢赖床的裴金玉今天也起的很早，本以为睁眼就能看到睡在自己身边的明鹤，摸过去身边却已经是凉的。 她睡眼惺忪地下床去找明鹤，但找遍了整个房子也没找到人，最后在餐桌上找到了从外面买回来的早餐。 是她喜欢的肉包子和AD钙。 这好像也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明鹤从家里带给她的。 裴金玉摸着温热的包子根本抑制不住的嘴角上翘。 鹤鹤大概是给她买完早餐就去咖啡店了。 不知道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 裴金玉慢慢皱起眉，打算发消息给她问一下。 然后她按着昨晚的记忆找过去，在窗台上找到了手机。 昨晚给小房子拍照的时候看到了和母亲昨天的聊天记录，所以顺手删掉了，本来想退出界面的，但是那个时候明鹤突然过来催促，她匆匆关机就进了浴室。 但是…… “怎么回事？” 手机没有关机。 看来是她太匆忙，没有关上。 裴金玉紧接着打开社交软件刚要给明鹤发消息，却突然发现在给明鹤的置顶下面就是裴安的名字。 她清楚的记得昨晚删除了这段时间所有和裴安的聊天记录。 唯一的可能是，裴安在她进浴室后给她发了消息。 但是消息状态是已读。 再加上昨晚明鹤的异常。 这意味着什么？ 她呼吸一滞。 此刻，裴金玉终于察觉到包子下面压着张纸条。 【大小姐，我们分手吧。 你骗了我，不过我也骗了你。 “永远在一起”是骗你的。 现在我们一笔勾销。】 明鹤的字迹很好看，笔锋有力，连标点符号都写的比别人更好看。 裴金玉一直这么觉得，现在也这么觉得，只是那些尖锐的棱角刺的她心口疼。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刚睡醒还处于混沌状态的大脑逐渐清晰。 下意识给她发消息，却发现她们已经不再是好友，电话也被拉黑。 裴金玉瞬间如坠冰窟。 她该知道的，鹤鹤一直都没有变。 就像小时候还不擅长伪装的自己惹她生气，小小的鹤鹤便什么都没有说，在离开前没有任何征兆和异常，平静的宛如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然后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时，头也不回地从裴宅跑出去，坐大巴车回到南林村。 幸好她当初及时发现之后又迅速追了上去，足够幸运地找到了鹤鹤。 这次也一定是一样的。 深藏在心底的那只怪物从短暂的沉睡中惊醒，凄厉疯狂地尖叫起来。 那声音让她头痛欲裂，但也让她更清醒。 鹤鹤去了哪里？ 她脑内缓缓浮现出那两个地方。 没事的，还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的。 她打完电话之后就坐在餐桌边乖巧地吃完了变凉的早餐，又耐心地一点点撕碎那张纸条。 直到它变成一堆看不出原样的碎纸屑，又用火烧成一小撮灰烬。 她看着逐渐熄灭的火焰，脸上挂起了几分如释重负的笑意。 错误的东西就应该消失。 鹤鹤只是因为误会生气了，只要听她解释清楚就会回来的。 她们怎么可能分手呢？ 裴金玉看着那堆灰烬笑得甜蜜，瞳孔却晦暗无光，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你看啊，鹤鹤，我们注定永远在一起。 求你了，等等我。 再稍微等等我。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第75章 方方正正的花岗…… 方方正正的花岗岩，黑色底色中夹杂着如细雪般的白色纹路，庄重肃穆，无言矗立。 明鹤把手上的点心盒子和一块热乎乎的烤红薯放在墓碑前：“李奶奶身体还很健康，她还种了很多你喜欢的那种红薯，念叨着没了你，她们打麻将都没意思了。” 明鹤拒绝了系统跃跃欲试的帮忙，一点点擦拭石碑上的灰尘，直到全部擦拭干净，锃亮如新。 “奶奶，我要走了。” 两滴水珠突然落下来，落在午后的婆娑树影里，很快就在高温下蒸发消失，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因为我有点难过。” 系统仰头看着天空，晴朗澄澈，万里无云。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是宿主在哭。 明鹤随后抚摸奶奶的遗照。 老人永远都是乐呵呵的，不埋怨命运不公，也不怨恨世道艰辛，自有一套生活的智慧。 明鹤在原本世界的名字没有任何意义，听说是母亲看到喝水的保温杯上有鹤的纹样随口取的。 而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问奶奶为什么要给自己取名叫鹤。 奶奶说：希望她自由自在、快快乐乐、悠悠哉哉地过日子，不要太着急，不要太疲累，笨拙一点也没关系，不够优秀也无所谓，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系统可以带她瞬间去往她想去的地方，在来到墓园之前她已经回过南林村了，还特意找同村的李奶奶买了两块红薯，虽然老人家不肯收钱，但她还是趁老人不注意把身上的现金都放在她家桌子上。 然后她久违地进了那个除了多了一层灰尘以外一切如常的小院，在炉膛烤熟红薯，再收拾好一切，锁上小院的门，和门口那棵老银杏树道别。 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道别，本来想等到赚够了钱就回来住的。 然后来到了这里。 墓园的环境很安静，安静的像是和那些车水马龙的喧闹彻底隔离开，仿佛另一个世界，连风在这里都是无声的。 她是来和奶奶做最后的告别的。 系统难掩自己的兴奋快乐：【送您回原来的世界是我本来就应该做的，作为完成超高难度任务的报酬，您还可以许愿。】 “嗯。” 明鹤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她以前是不常在手腕上戴饰品的，因为总觉得有种拘束感，但裴金玉送了她那个红宝石手环之后她就经常戴着，冷不丁摘了还有些不习惯。 【那既然愿望不变的话，也就是说您还是坚持最初许下的愿望吗？】 明鹤：“嗯。” 【好的！您回去之后再等我一会儿，我得回总部去交个任务顺便做个留档，省得之后有统以不符合流程挑刺！】 明鹤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她也不急。 她不记得当时许下了什么愿望，但也已经无所谓了。 什么都好。 她只想离开这个困住自己的漫长夏天。 系统确认之后又开始长吁短叹：【哎呀，说实话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本身能找到能被这个小世界接纳的灵魂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加上因为这个世界的特殊性，灵魂穿越时排斥反应是其他世界的几百倍，也因此产生的剧痛……】 明鹤看着墓碑发着呆。 【虽然绩效向来垫底，但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正经统，部门有规定绑定前签订的合同各种条款必须要透明公正公开，连穿越时的五感都要提前让宿主体验一下再做决定，那种疼痛是普通人难以忍受的，我之前找的那些人一开始都答应的好好的，但是到这一步之后就没人愿意了。】 【唉，现在求职市场供大于求，如果一个统长时间无法完成任务，就有可能被炒鱿鱼，饿死在数据垃圾场里了，自从前段时间部门新招了一批新出厂的新型号系统，现在我们这些旧型系统就更难混了。】 系统回想自己的悲伤经历，打开话匣子之后就有点收不起来了，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越说对帮它从无限循环的任务地狱救出来的明鹤更加感激涕零。 “好了，我们走吧。” 【好嘞！】 “……车站和机场都查过了，并没有明鹤小姐购票的记录，附近的监控也只能看到明鹤小姐离开小区之后拐进一条小巷，但是那边的监控摄像头坏了，一直没修，线索就断在这里了。” 动用了裴家的能量坐上私人飞机，总算是以最快速度回到了夏城。 裴金玉坐在去往墓园的车上，听到电话另一头的报告，面无表情地攥紧手里的飞鸟形状手环，镶嵌的红宝石熠熠生辉，尖锐的角戳的皮肉深深陷入，本人却似乎丝毫没有感觉。 也许这疼痛才能勉强让她冷静下来。 “好，我知道了，”裴金玉挂断电话后又打给另一个人，“到墓园了吗？” “已经能看到墓园了，两分钟左右就能到。”电话另一头的人还在车上，紧盯着不远处的墓园门口，生怕眨个眼的功夫就错过了走出来的人。 “先别挂断，如果看到她了，就把手机给她，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她留下来，我已经到夏城了，等我过去！” 开着车的司机听到这儿下意识抬头在后视镜和裴金玉对视，那双带着泪意的桃花眼中是无边的晦暗冷沉，他浑身一冷，也顾不上驾照要被扣分了，仗着自己高超的技巧一脚油门踩到底，瞬间就超过前面几辆车。 喇叭声响亮的让他大概能猜到那些车主骂的有多脏。 “明鹤小姐！请等一下！” 明鹤停下脚步，转身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男人神色焦急地举着手机快步走过来：“请您稍微等一下，我们小姐马上就到了。” 接着明鹤就听到了熟悉的已经不想再听到的声音，带着让人忍不住怜惜的破碎哭腔。 “鹤鹤，你看到的那些都不是真的，你相信我！我是为了从裴安手里保护你才那么说的，我有证据的，你等等我，我马上到，我可以给你看……” 明鹤低头看到男人递过来的手机上正在显示的通话界面，直接挂断。 司机听到自家小姐的哭腔突然一顿，呆愣几秒突然反应过来狂按手机发现她的号码已经被拉进黑名单，冷声喊他：“把你的手机给我！快点！” 他惊的连忙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递给她。 “抱歉，我现在不想和她说话。” 男人一脸呆愣地看着少女把电话挂断放回自己手里。 “如果可以的话，替我转告大小姐一声，”明鹤笑了笑，冷淡眉眼舒展开来，似乎已经释然，“不管是什么原因，好的还是坏的，我只是不想再被骗了。” “我总是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所以就不想再听她说的话了。” “希望她能幸福。” 男人突然感觉到手机震动，一低头就看到一个陌生号码，连忙接起来后果然是小姐的声音，“鹤鹤！你之前还欠我一个‘要求’还记得吗？我要用在这里，不许走！别离开我！” “求你了……” 裴金玉的声音沙哑的可怕，暴露出她极不安定的精神，尽管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镇定，但任何一个听到这声音的人都会察觉出其中掩饰不住的癫狂。 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蕴含着极其暴烈的潜在危险。 男人不敢再听，想快点把这块变成烫手山芋的手机交出去。 “明鹤小姐……”然而等到他再一抬头，却发现原本就在眼前的少女已经没了踪影。 这怎么可能呢？墓园道路就那么几条，眼前更是没有岔路，只有一条笔直的路，肉眼能看到很远，不可能一个低头的功夫就能跑出那么远还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不信邪地按照他叫住明鹤之前少女离开的方向追了好一阵，却也迟迟没有找到人。 人怎么能凭空消失呢？ “……明鹤小姐突然不见了，但是我已经让兄弟们提前在门口等着了……”他是裴氏旗下的安保公司，没想到第一次和下一任当家打交道居然是在这个时候，还没把事办好，好在也不算特别糟糕，只要堵住出入口，就算插着翅膀也飞不走。 来不及了。 裴金玉无声地笑着，又突兀地流下泪来。 顾不上姿态好不好看一路飞奔而来，喉咙里仿佛含着血沫，狼狈不堪的粗喘着气。 和刚刚为了让鹤鹤心软刻意做出的柔弱姿态不同，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说到这儿突然察觉到急促的脚步声，本以为是明鹤，转身看到的却是裴金玉。 “小姐？您已经到了啊。”他是知道机场和这处墓园的距离的，本以为裴金玉还要十几分钟才能到，没想到这么快。 就差一点。 就差几步。 裴金玉听到他没跟上明鹤的消息就只剩下绝望，她知道，不管是短时间内长距离移动，还是凭空消失这种非人力能做到的事，一定是把明鹤带到这个世界的超于人类的某种存在做的。 某种存在打了个赛博喷嚏。 【奇了怪了，难道是染上什么野病毒了吗？】 系统低声喃喃，很快就不再去管那些琐碎的小事，把所有精神都集中在打开通道上。 明鹤在踏入通道前，问了系统一句：“我走之后这个世界的【明鹤】会怎么样？” 系统认真想了想：【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因为这个世界已经进化到能够独立运转的小世界了，您留下*空壳的配角角色可能会由世界意识孕育出新的灵魂，但如果世界意识觉得麻烦也会有可能直接销毁这个空壳并且抹除相关的痕迹……总之世界意识性格不同，会选择的处理方式就不一样，而且这又是个新生的世界意识，我和它也不太熟。】 “这样啊。”明鹤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之后也没再说什么。 她只是一脚踏进了那仿佛包含无数星辰的通道。 没有回头。 一如最初选择来到这个世界。 她不会后悔，只是觉得有些怅然。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或者更确切的说，应该是爱。 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第76章 明鹤睁开眼，入目皆…… 明鹤睁开眼，入目皆是令人厌倦的晦暗烟灰色。 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是暧昧模糊又杂乱不堪的灰。 她回来了。 耳边充斥着凄厉尖叫般令人不适的风声。 眼里映出的是有无数车辆和人群来往的深灰色城市。 她正站在顶楼天台边缘向前迈出一只脚摇摇欲坠，身后是软的铁丝网，极危险的悬空，只差一步就会坠落深渊。 向前一步是死亡，向后一步是人间。 呼啸的风，将女人一头漆黑长发吹的凌乱不堪，黑色高领毛衣露出的小半截颈部苍白宛如纸色，隐隐透出青绿色的静脉血管。 脆弱的像是春天枝头漫出的指尖大小嫩芽，稍微用点力就能泅出一团殷红的血。 仰头就是一片压的很低很低的深灰色天空，仿佛伸手就能碰到那片磨砂质感的天空镜面。 明鹤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心中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大脑里那一片总是蒙着层看不透的雾气的记忆逐渐清晰。 回来之后，她总算想起来了，那件总是觉得没做完的重要事情—— 她是想自杀来着。 明鹤看了眼手表，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她钻过防护的铁丝网，从危险的天台边缘走下来。 其实仔细想想跳楼还挺恐怖的，万一恰好在她跳下来的时候有人路过，说不定还会给他们添麻烦。 所幸现在的她有了更奢侈的自杀方式。 27岁的夏天，她在午休时突发奇想，从固定的行为模式中脱离，来看看这个自己在这里工作数年却从未去过的地方。 等到走上来之后，就看到了铅灰的天空，和这个城市的局部俯瞰图，没有想象中的特别，但也总比看腻了的工位和食堂好。 和夏城不同，这座城市的夏天不算很难熬，温度最高也只是在30度上下。 况且现在也快到9月了。 七月流火，夏天那些饱胀暴烈的高温宛如被拘在气球里，气球鼓到极限便破了个洞，那些热意就随着一场场大大小小的雨流走了。 特别是在即将下雨的时候，风就会很凉爽，穿着件大衣就刚刚好。 她站在安静的天台边吹着风，很舒服。 抬头看着灰暗压抑的天空，没有一只鸟，她却有种畅快的自由，想把这一瞬间延长到永远。 恰好铁丝网不知何时漏了个能容她钻过的洞，恰好在昨天她加完班睡不着就起来写了封遗书，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当。 于是她便觉得，或许这就是天意。 然而在即将跳下去的瞬间，焦急寻找宿主的系统找到了她，问她愿不愿意和它绑定契约，去往另一个世界，拯救另一个迷失后被困在绝望中的灵魂。 明鹤想，她的人生或许没有意义的，但至少死亡之前她还可以选择让另一个人获得幸福，为别人的人生带去意义。 而且只要任务完成，她会得到一个能实现任何愿望的机会。 明鹤推开天台的门往下走，在去公司之前还拐去了趟大楼维修处说了声天台铁丝网破洞的事，和负责维修的师傅打完招呼便回到了她的工位。 一张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出现，和她打招呼，明鹤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随着回到原本的世界，她也终于记起来，自己当时许下的的愿望是：希望能在一个美梦中无知无觉的死去，死后像童话中的小美人鱼一样变成泡沫完全消失。 因为母亲早逝，父亲和继母大概也不想帮忙收拾她的身后事，这样悄无声息、了无痕迹的死法对任何人都好。 等到系统提交完任务回来之后，她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了，为此应该准备准备辞职了。 找到自己的工位，拿起水杯，看着通体黄色的小黄鸭联名水杯，明鹤不自觉弯了弯眼。 “鹤鹤姐！你去哪里啦，我还想找你一起吃午饭呢！” 到了茶水间她刚把杯盖拧开，就有人过来想把手搭在她肩膀上，明鹤下意识向旁边躲开，那人扑了个空，有些尴尬地放下手。 是个看起来活泼开朗，打扮时髦精致的年轻女孩，身上毫不掩饰的衣服饰品处处都透着昂贵，手上却是一个和她整体气质不符的小黄鸭水杯。 “鹤鹤姐这么快就开始嫌弃我这个实习生了吗？我还以为我学东西算挺快的了……好伤心啊。”女孩开玩笑般眨了眨眼，快走两步挡住了她的去路，耳边玛瑙耳坠通红，随着她歪头靠近轻轻晃动。 明鹤终于放弃了无视她的打算，盯着她看了半天，银边眼镜下狭长凤眼不自觉眯了眯。 啊，是之前公司招的大四实习生，据说是某个高层的亲戚，经理特意嘱咐她要好好带人家。 女孩简历优秀，学东西又快又好，更难得的是情商还很高，有这么个实习生帮忙她倒也没意见。 名字叫什么来着…… “你看，我买的新杯子，没想到鹤鹤姐看上去是高岭之花的感觉，私底下的爱好这么可爱，这样下次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就知道送什么了。” 女孩言语间满是自然的亲昵，要不是明鹤确定她当自己的实习生才一个多星期，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忘记了两人其实关系很好。 明鹤试探性地喊出那个不太清晰的名字。 “米昭？” 米昭抬眼看着她，笑得更开心，“诶，是我呀，怎么啦？” 明鹤抬手挡住她暧昧的靠近，等到拉开到正常社交距离时才慢悠悠地扶了下眼镜，在那边太久没戴眼镜现在还有些不习惯。 “你喜欢我？” 女人撩起眼皮，露出漆黑的瞳仁，整个人比之前多了几分扑朔迷离的忧郁神色。 她在那边的世界过了那么久，要是对这方面的敏锐一点长进都没有才是不可思议。 米昭眼中多了几分意外，笑容却不变，语气带上了几分暧昧的试探，“鹤鹤姐怎么才发现啊？” 她目光慢慢游移，有些着迷地注视着女人高领下露出的一截修长脖颈，薄毛衣包裹下依旧细窄漂亮的腰身，镜片下狭长深邃的漆黑凤眼，眼睑下方有些疲惫的暗色，处处都透出清冷淡漠，在她眼中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异样的诱惑。 水声响起，热水注入杯中，水蒸气向上弥漫开来，模糊了明鹤的表情。 “嗯，之前对这方面不太敏感，我也是刚发现的。” 米昭敏锐地察觉到明鹤的短暂停顿中似乎另有隐情，于是追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明鹤关上热水，拧上瓶盖，把水蒸气隔绝在保温瓶内，抬头和实习生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视，然后看到了女孩的眼中有着和外表不符的强烈攻击性和势在必得的欲望。 她避而不答米昭继续大胆出击。 “我刚来就发现了，鹤鹤姐其实和我是一种人。” 意识到明鹤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米昭感觉到一股难言的亢奋。 米昭从小家世优渥，也不乏男生追求，因为有趣或是潮流，也玩笑般交往过一个，但很快她就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和常人不同。 比起那些所谓校园风云人物的男生，她的目光下意识会转向打扮漂亮的女孩子。 她本来也是个无所顾忌的性子，在认清自己的性取向之后便开始交往了几个和自己一样的女孩，同龄的同学、年长的学姐，网恋的留子，或是在酒吧认识的搞乐队的帅气姐姐、已经步入社会的白领姐姐、开美术教室的温柔姐姐…… 回过神来她的性取向便更加清晰，那就是姐姐。 比起和自己同龄的女孩，比自己年龄大的女性因为人生阅历更丰富或是性格更富有包容性，对她来说更有魅力。 因为也算是个身家丰厚的富二代，米昭的恋爱经历迅速增长，再加上喜新厌旧的德性，不知不觉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渣女。 而玩的夜不归宿被看不过眼的母亲逼着去舅舅公司实习的那一天，满心烦躁的米昭在分配给自己的工位上带着发泄意味地胡乱做着一个头像是幼稚的要命的小黄鸭的老员工在网上发给她的工作。 内容很简单，但是米昭丝毫没有好好做的想法。 反正过两天她就找个理由跑路了。 却突然有人走过来，虚空指了指她的电脑屏幕上的代码中间，“不用再继续往下了，从这里开始就有问题。” 在心里骂了声多管闲事后不耐烦抬起头，却遇到了一个完美符合她xp的女人。 衬衫领口不设防的散乱，米昭稍稍抬眼就能看到清晰突出的锁骨，略有沙哑的嗓音和靠近时淡柠檬的香气，苍白修长的手指放在黑色键盘上时对比格外强烈，性感的一塌糊涂。 女人自我介绍说是负责带她的员工，眼底淡淡的黑眼圈带着倦怠之色，让米昭下意识埋怨舅舅的剥削资本家本色，又觉得连黑眼圈放在她身上都是格外有魅力的。 “不好意思，刚刚在忙，如果哪里不会的话直接发给我问，如果当时我没有回你就是在忙，过段时间会回你，这里的话你只要在这里这样改一下……”然后就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女人很快就把原本错误累赘的怪东西改的漂漂亮亮，“……听明白了吗？” 美色在前，冲击力太大，米昭只顾得上看着她发呆，丝毫没有听进去，回过神来发现女人正盯着自己的时候突然罕见的有些羞愧。 “对不起……” 因为明鹤看上去实在是效率至上、冷酷无情的那种人，以为自己一定会被骂了，一想到好不容易遇到了一见钟情的人，结果就在喜欢的人面前发生这种事，不由得露出了点懊恼不安神色。 只是让她惊讶的是女人对此没说什么，甚至连叹气都没有，只是在她桌上放了几袋蔓越莓曲奇和一盒薄荷糖，“没事，第一次做都是这样的，加油。” 表面冷若冰霜，其实是个温柔的人。 米昭于是又沦陷了一点。 于是本来打算过两天就跑的实习一直乐此不疲的做到了今天，安分的让舅舅和母亲都大为震惊，他们还不知道米昭甚至还想一直干到毕业直接入职和明鹤做同事。 当然，前提是她到那个时候还没有腻。 “抱歉，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明鹤直截了当地拒绝，随后就拎着打满的水杯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她没时间也没精力陪小孩子玩，还忙着回去写离职申请呢。 第77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今天是个好日子～】 确认把宿主安全送回去之后，系统就开了条回总部的快速传送通道，哼着快乐的小曲儿一边不紧不慢地和在主通道里遇到的同僚打招呼。 【222？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接了个S级任务，最近怎么样了？】 系统222故作谦虚：【嗨，也没什么，就运气好呗，恰巧就绑定了一个很厉害的宿主，都不用我帮什么忙人家就已经做完了！】 任务途中遇到问题回总部找资料的同僚系统大惊：【天呐！那可是S级别的超困难任务！222你居然完成了？那你这次不得连升三级啊，说不定还会被列为下一任部长候选人呢！】 系统222如果是人类的话，此刻嘴角已经咧到耳根子了，是个很经不得夸的统了：【哎呀，其、其实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吧，而且升个两级我觉得也就差不多了，部长什么的还太早了……】 同僚系统真诚地夸完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它：【我最近这边的任务遇到了瓶颈，你能帮我分析一下吗？】 【啊？啊，这个啊，这个帮忙啊，我们也不是说不行，对吧？但是你看，就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讲也不是说完全的行……】 系统222翘的高高的虚拟尾巴很快就耷拉下来，冷汗狂流，这位同僚可是同级最优秀的A级统，而它222之前就是一个在C级任务徘徊的菜鸟，接到这个S级任务纯粹是因为挂了太久，自动匹配到它这个倒霉蛋头上的。 只是还没等它找到合适的说法拒绝，就发现之前刻意留在任务世界监测后续发展的的小数据团受到了极其强烈的攻击，连带它的本体数据都变得动荡不安，亮起了最危急状态的红灯警报，世界意识也疯狂向它传递求救信号。 【抱歉啊，我有点急事先走了！】系统222顾不上和同僚解释，急忙撕开一个时空隧道一个回马枪冲回去。 222边狂奔边查看那边世界的数据，却发现原本已经稳定满值的女配幸福值的数值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大跌，到了0还不算完，继续以恐怖的速度往下掉，变成了从未见过的负数！ 但更可怕的是，它本以为女配本身已经彻底和小世界彻底分割，却没想到只是假象，其实还是藕断丝连，而这一下女配情绪不明原因的崩溃产生的巨大能量则是让她和世界之间那些藕断丝连的细丝再次延伸，以惊人的速度融合起来。 怎么回事？这个任务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从那个世界离开没过多久，之前明明那么稳定的数值为什么突然…… 222小小的主板里已经容纳不下爆炸性的数据，运转分析的速度越来越慢，总算在主板过热卡顿之前回到了小世界。 它火急火燎地出现在女配身边，下一秒却被面前的景象震惊的卡机。 女配还在那间出租屋里。 只是原本有些陈旧却在两人住进去之后一点点变得温馨漂亮的出租屋，此刻可视范围内全都是极具冲击力的大片血迹。 在雪白的墙面上，木质地板上，床上，桌上，暖和的长毛地毯上，到处都是。 而其中最为瞩目的就是跪坐在中间，拿着水果刀划破脖颈大动脉后还没结束，生怕自己死不了一样把刀插入心脏，然后继续向深处，状若癫狂的女配。 她无意识地仰起消瘦了许多的脸颊，琥珀色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半空似乎在寻找什么，迸溅到脸上的血液逐渐向下滴落，睁大到极限的桃花眼不再带着深情勾人的笑意，眼白处红血丝弥漫，狰狞可怖又透着股单纯的茫然无措。 大概是在之前嗓子就喊坏了，声音沙哑又无力，断断续续的，像是声嘶力竭之后本能般的低声呢喃，几近温柔的声音，却让听到的222感觉到毛骨悚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因为她说的是—— “还给我，把鹤鹤还给我，我知道你在看着我，快点出来啊……” 裴金玉在222出现的瞬间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僵硬的慢慢转头，泛着灰色的眼珠紧紧盯着虚空中什么都没有的一点。 系统222接收到了世界意识的信号，除了大片大片的求救以外还掺杂着这几天发生的事的数据记录，但当它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本该更加强烈的信号却消失了，意味着女配和小世界的融合度已经达到了更深，深的让新诞生的世界意识失去了主导权。 在系统222把宿主送回自己的世界，又去往总部的这段时间，在这个小世界就是经过了10天。 起初，女配表现的还算正常，虽然变得捉摸不透，脾气比以前更可怕了，晚上回到裴家自己的房间之后发疯般砸了一切后迅速恢复平时的样子，低头求了裴母，又动用了自己能用的全部势力来寻找凭空失踪的明鹤，但在世界意识看来裴金玉的行动还算是在可控范围内。 但是从第三天开始就变得有些失控了，因为她遇到了靳时雨，从靳时雨口中听说了她曾在那座城市和明鹤相遇，又在聊天时无意间说出了之前裴金玉骗明鹤的事实。 靳时雨话还没说完看到裴金玉的眼神就不自觉立马噤声，因为在那一瞬间，她能感觉到裴金玉看着她的时候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在看一具冰冷的尸体，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杀意笼罩全身，她确定如果现在裴金玉手上有刀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捅个对穿。 她也意识到自己是办了坏事，于是趁着裴金玉手里没凶器赶紧跑了，跑出一个安全距离后她回头想看看裴金玉追没追上来，却看到裴金玉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眼泪无声的流下来。 在她眼中向来虚假又装腔作势的那张精致的假面，从中间裂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像是在一道空洞的巨大伤痕，不断从黑暗中涌出苦涩冰冷的海水。 之后那声势浩大的地毯式搜寻又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就算是只不起眼的小老鼠也该找出来了，更何况是个人。 但是明鹤的留下的踪迹却像是在那一天的墓园中彻底消失，再优秀的侦探和监控也什么都找不到。 裴金玉从那一天之后再也没有过表情变化，越来越沉默寡言，因为没日没夜的找人，在一次因为体力耗尽晕过去之后被看不过眼的裴母强硬关起来找人看护。 “行了，都找了多少天了，你疯也该疯够了！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让别人看你笑话吗？你要知道你丢的不光是你自己的面子，还有整个裴家的脸！” 面对裴母罕见的动了肝火，裴金玉一言不发堪称乖巧地跟着佣人回了房间，半夜却从房间窗户里跳下来，连夜坐车回到了和明鹤一起住的出租屋。 在明鹤离开的第一天，她就已经让人把这处房子买下来了，这里面处处都是两人生活过的痕迹，她绝不会留给别人。 然而从那天开始已经过了9天，属于明鹤的味道彻底消散，只剩下了淡淡的灰尘，裴金玉一进门，泪腺就像是坏了的水龙头，那些苦的咸的眼泪一股脑地涌出来，仿佛永远也不会干涸。 裴金玉默默抱着明鹤留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 她差点就要有一个家了。 不，她本来已经有了，但是被她自己的愚蠢弄丢了。 鹤鹤原来已经知道了自己骗了她那么多次的真相，又误会了聊天记录的内容，怪不得会那样义无反顾的离开…… 裴金玉总以为只要明鹤爱上自己，以她的性格就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用无数个华美的谎言构成虚浮的空中楼阁还自以为无懈可击便忘记了明鹤的感受沾沾自喜，仗着她的包容和妥协无数次让她等待，总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得好，只要明鹤再等等她，再等等她…… 可是她错了。 一次次的等待和忍耐，是会一点点消耗那些爱意的。 她沉浸在充沛的爱意中，忘记了明鹤本就是最讨厌谎言的。 于是，她被抛弃了。 这个玻璃缸一样的可怕世界中又只剩下她自己。 比死亡还要痛苦的，是孤独。 “你就在这里对不对？我能感觉的到，所以快点出来吧……” 裴金玉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地一刀一刀插入自己心脏，失血量应该远超死亡界线，但偏偏她就是死不掉，时间总会回溯到她刚来到这里的那一刻，但是随着死亡次数的增加，时间回溯的节点也越来越近了。 面对这种怪异的情况，她反而笑了起来。 这说明这个世界上确实有着她猜想的远超人类力量的【那种存在】。 没事的，鹤鹤，你不会说谎的。 你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你离开了这个世界，那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如果她的死亡次数达到这个未知存在的极限，那么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那个未知存在是否还能保持沉默呢？ “我是这个世界的核心？还是供能物？总之我很重要吧。” 裴金玉盯着空中依稀浮现出轮廓的东西，看着钟表发觉回溯时间再次缩短，水果刀抵在颈部大动脉，猩红的嘴角勾起夸张的弧度。 “所以，带我去找鹤鹤吧。” 少女消瘦苍白的脸颊弥漫上淡淡的羞涩红晕，浅色眼眸如融化了的春水充满了期待和狂热的爱意，怪异夸张的笑容却令人毛骨悚然：“可不能让鹤鹤等太久了，不然她要生我气的。” 想到能够再次找回自己的家，她不禁兴奋的浑身颤抖，差点在大动脉深深划出一道。 却被凭空出现的神秘力量阻挡。 【不要再这样了！这个世界会毁灭的！】菜鸟系统222丝毫没有谈判的能力和意识，也不理解女配说的话，还以为是女配没有足够了解这样做的下场。 “所以呢？” 裴金玉露出不解的神色，眉宇间满是压抑着的烦躁，本想见到明鹤后第一时间让她看到的自己的笑容也无法很好的保持了，嘴角下垂，更显阴郁癫狂的气质。 裴金玉伸手试探着抓住那团朦胧的光，系统222沉浸在悲愤之中，一时不察就被抓了个正着。 她松了口气，再次扬起嘴角，指节用力到颤抖泛白。 像是抓住唯一一根从地狱垂下来，代表着希望的蜘蛛丝。 “抓住你了。” 鹤鹤…… 少女眼眸泛起甜蜜的涟漪。 系统222感觉自己在这一刻像是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声音。 第78章 【致我的好友系…… 【致我的好友系统221：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S级任务对我这个菜鸟统来说是很难完成的，多亏了厉害的宿主一路带飞，我不知道完成之后总部判定还可以反悔的。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我的运气是很好的，才能完成S级任务，我不知道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原本任务如果没有出错，我现在应该在系统度假区过美好假期了。 如果回来之后我还没有被总部炒鱿鱼，我们再去常去的店喝上一杯。 ——世界上最倒霉的系统222】 系统222边哭边写下给之前遇到的好友的信。 “可以了吧，快点！” 一双纤纤玉手不断拉扯着自己娇小柔弱的身体，系统222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可怕力量，它小声嘤嘤嘤地哭泣，抽泣着打开通道。 它在意识到情况不对时就第一时间向总部求助，但是或许是信号不好，又或者是总部事务堆积太多，部长一时间没有看到它的加急求助信息，总之那边迟迟没有回信，它也只好开动自己并不灵光的脑筋，试图改变女配想要毁灭世界的想法。 但是不管运行多少次，最终得到的结论也只有一个。 那就是答应女配的要求。 它能怎么办？这个升级后的小世界再次和女配绑定在一起，连新生的世界意识都被压制住，谁能来管管女配啊！ 【好的。】系统222忍气吞声，疯狂对在另一个世界的宿主说抱歉。 对不起宿主！是我没用，又要把这个恐怖的女配带到你身边了。 裴金玉在踏入这条通道之后，有些讶异地顿了顿。 系统222并没有发觉出这点细微的停顿，也没有发现裴金玉放慢的步伐，只是再三强调自己只是块废物饼干的事实。 【但是说好了，你是以身体状态穿越时空通道的，所以只能在那边待很短的时间！到了时间就算你不想走也会被那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强行驱逐，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所以有什么话想对宿主说就尽快说完吧，还有，之后你就不可以再毁灭世界了哦！我们可是签了契约的！如果你违反了，你就会受到很可怕的惩罚，滞留的每一天身体都会超级痛的哦！】 因为总部宣传的人权、主体性之类五花八门的东西，它们系统只能打开通道，却没办法把一个不愿意进入通道的人强制遣返。 裴金玉一把捏住那个聒噪的光团，笑容灿烂却带有血腥的杀气，“好了，我知道，你只要闭嘴乖乖把我送过去就好了。”因为就算换了一身衣服，依然能看到露出来的脖颈手腕上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和残留的血迹，她话语中的杀气便更真实。 系统222瞬间噤声。 裴金玉感受着体内突然涌入的繁杂信息，猜想手里这个不太聪明的小东西应该不知道她在进入通道之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结合脑内多出来的信息流，她看到了新的可能性。 嘴角笑意多了几分真实和急切。 虽然最开始她有想过找到鹤鹤之后就不管这契约，如果只是需要承受疼痛就能和鹤鹤生活在一起的话她愿意忍受。 虽然以前在听到小美人鱼的童话故事时，裴金玉觉得为了不知情的爱人每天忍受剧烈痛苦的小美人鱼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但现在她却能理解了。 因为不想让爱人难过，所以强撑着不愿被知道每天身体承受的剧痛。 因为深爱着她，所以即使要忍受可怕的痛苦也不想和她分开。 因为这份爱意，所以连痛苦都是甘美的。 爱是没有实体的，是捉摸不透的，没办法用五感时时刻刻确认它的存在，但痛苦不同，没有什么比每时每刻的强烈疼痛更能彰显出这份爱的存在了。 只要她还能感受到痛，她的爱也就同样存在。 但是现在，似乎有了更好的办法。 “鹤鹤。” 裴金玉淋着雨，眼睫沾湿乖巧地垂着，对着明鹤笑的小心翼翼，眼珠清透的浅色像是秋末水面上结的一层薄薄的冰，带着将化未化的潮湿水汽，甚至让人产生一股近乎脆弱可怜的错觉。 但错觉终究只是错觉。 “那些事我都可以解释的，”裴金玉穿着单薄的衣衫全被雨水浸透，让她的身体无意识的微微发颤，“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明鹤怔愣地松开手，怀疑这一切都是雨后的荒谬幻觉，“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使劲眨了眨眼，以为这是她在上班上了太久出现的幻象。 不然怎么会看到本该在另一个世界的裴金玉，现在竟然出现在她的世界？ 明鹤已经提交了辞职信，但因为手头还在做一个比较重要的项目，所以在提交辞职信之后经理先是百般挽留，挽留无果后就试图让她再留上两三个月，至少等到这个项目做完再走。 明鹤又连活下去的意愿都没有了，至少想最后一段时间轻松一点。 毕竟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谁愿意自己死之前还是在公司加班的状态？ 而且系统也说过，提交个任务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也是明鹤第一次强硬的拒绝了领导的挽留，见升职加薪不管用，他就开始暗藏威胁，于是明鹤就在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她不爱听的话之前就主动把辞职信拍在桌子上，推门离开了。 无所谓，反正她之后就要死了。 到了午休，她和经理疑似吵了一架的消息就很快流传出来了，这个时候平时没什么关系好的同事的好处就出来了，至少没人会不识趣到在她面前说这件事。 只是唯独有个自来熟的追求者。 米昭像是自己和经理吵了一架一样气的要去找自己的靠山，让舅舅把那个恶心的秃头经理开掉，明鹤有些好笑地拦住了她。 因为真的没必要。 秃头经理也是焦头烂额，因为现在确实腾不出人手，而且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同样也是他每一次为属下争取利益，她何苦为难一个同样为了生活奔波劳碌的人呢。 到了午休，她第一次没有留在工位上吃着干巴巴的面包，想着干脆去平时很少去的咖啡馆慢悠悠的喝一杯咖啡。 但是，为什么？ 会在公司楼下看到裴金玉？ 即使知道外面到处都是可以躲雨的地方，裴金玉是故意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模样想让她心软，她也没办法不管她。 发觉明鹤正在看她，裴金玉便故意加大了身体的颤抖幅度，然后她就听到明鹤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把身上的黑色大衣脱下披到她身上，又把浅蓝色的围巾仔仔细细给她围上，明鹤略带温热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被雨水冰的没有温度的脸颊，于是她在短暂的怔忪之后向那边倾斜着蹭了蹭。 和她印象中的鹤鹤相比肤色更苍白了一些，身高也变矮了一点，有了轻微的黑眼圈，整个人变得更成熟，周身气质也多了几分倦怠感。 虽然外*表和之前有了一些变化，但这无疑就是她的鹤鹤。 裴金玉贪婪地注视着就在自己面前的明鹤。 明鹤又叹了口气，给经理发了条消息请假，然后直接把手机静音，不再管之后那边发来的一连串消息。 “走吧。” 这回发愣的就变成了裴金玉。 “去哪里啊？”少女露出茫然而怯生生的姿态，仿佛生怕自己被丢在这里。 明鹤打了辆车，顺便又把人往屋檐下推了推。 “特意来找我，不是想和我聊一聊吗？去我租的房子。” 就算她不说，明鹤也能猜到大概是和系统有关。 裴金玉悄悄抓住了明鹤的衣摆，明鹤感受到身后一股小小的拉力，也不管，只是任由她揪着。 像梦一样。 她觉得自己脚下踩的不是地砖，而是天上的云，轻飘飘的好像能直接飞上天。 明鹤租的房子离公司不算很远，打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裴金玉一直揪着那块衣服，生怕自己松开，面前的女朋友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到了之后明鹤先是把裴金玉带到浴室洗了个澡，暖和一下身体，然后在她洗澡的时候去做了个饭，顺便把之前买的豆浆粉泡了出来。 于是等到裴金玉洗完澡穿着大了一号的明鹤没穿过的新睡衣出来，就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气，随后看到了一桌做好的菜，和盛好的两碗饭。 明鹤从厨房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豆浆走出来，身上是小黄鸭的围裙，能看出来主人很喜欢。 “先吃点东西再说吧。” 裴金玉低着头坐下来，刚吹干的头发还带点潮意，几缕发丝掉下来她也顾不上整理，小声说谢谢。 明鹤把豆浆放在她手边，顺手在抽屉里拿了个夹子帮她把头发别上去。 少女脸颊绯红，呐呐无言，内心却像是翻滚的岩浆，烧热的浑身发烫，仿佛要从眼眶溢出泪来。 等到吃完饭，裴金玉帮忙收拾好桌子，又磕磕绊绊把一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又认真到执拗地重复了好几遍最后的聊天记录也是假的。 明鹤也认认真真地听完，抿了一口热乎乎的豆浆。 豆浆是带点茉莉味的，清淡的花香在口中逐渐弥漫，在这样湿冷的雨天喝上一杯热饮是很舒服的。 “嗯，我知道了，”明鹤看着试探地窥着她神色的裴金玉，忍不住露出一点真实的笑来，“是我的误会就太好了。” 裴金玉反倒觉得有些不真实：“……你不再问问我吗？毕竟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是嘴上说的，不觉得很难以相信吗？” 明鹤放下手中的玻璃杯：“不，我相信你。”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谢谢你特意来向我解释。” 明鹤看着裴金玉呆滞的表情，越发觉得有趣，胸腔中积攒的郁气消散一空，尽管天空依然是阴雨绵绵，但她的心情变得格外明朗。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是在这个世界，在遇到裴金玉之前从未有过的轻快笑声。 裴金玉听到明鹤的笑声表情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变化，僵硬的像个呆呆的小木偶。 笑完，明鹤冲她眨了眨眼。 “我很开心。” 随后她直视着裴金玉泛红的桃花眼，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金玉，我有为你带来幸福吗？” 裴金玉用力点头，眼角的红意更重，声音在沉默后变得有些哽咽。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是我的救赎。” 明鹤此刻露出的笑容格外明朗，向来冷淡甚至是带着颓靡的凤眼此刻是毫不掩饰的外露情绪。 “那就好，那我选择的第二次人生就不是没有意义的。” 明鹤伸出手越过桌子俯身，温柔地捋了捋裴金玉额角落下的碎发，“这样我也可以和你说了。” 裴金玉觉得似乎从哪里开始出了错，尽管明鹤已经原谅了自己，但她内心的不祥预感却越来越强，“说什么？” 眼前明鹤的脸逐渐放大，裴金玉呆愣的做不出任何动作，仿佛在无止尽的等待中，她终于感受到眉心有一点细微痒意，像是落了一片轻柔的花瓣，那种酥麻却让她感到浑身一颤，引发的心跳声在她自己听来简直比窗外的大雨滂沱还要响亮。 她呆呆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害怕心脏会控制不住地跳出来，眼睛却无法离开对面的人。 “再见了。” 明鹤坐回去之后又忍不住冲她笑起来，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笑容中依旧是纯粹的愉悦，眼中却带着极淡的遗憾，像是刚刚那个毫无预兆的做出亲吻行为的人不是她。 “金玉，我果然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第79章 “再见是……什么意…… “再见是……什么意思？” 裴金玉的声音有些发抖，细细弱弱的宛如藤蔓顶端新生的芽，嫩绿嫩绿的打着圈。 明明刚洗完热水澡，屋里的空调也因为明鹤怕她着凉开着热风，按理来说是很暖和的。 但裴金玉此刻浑身却止不住冷的打颤。 “我再给你解释一遍好不好？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再见啊鹤鹤？我不够漂亮吗？你不喜欢我吗？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告诉我我都可以改的呀！不要啊，别再扔下我了……” 裴金玉再也没办法保持冷静，她扯开自己身上衣服的扣子，又紧紧抱住坐在对面椅子上的明鹤，犹如困兽抱紧唯一的宝物。 在那双本该明媚粲然的浅色桃花眼中表现出爆发出几乎要焚烧一切的炽热，强烈的执拗和困惑让她的唇齿也不自觉颤栗。 明鹤没有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到，只是淡定的抬手摸了摸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又一颗颗把那些纽扣扣回去。 “金玉，我相信你说的话，也很喜欢你，也很珍惜你，所以你也要珍惜你自己，”她没有换家居服，依然穿着高领薄毛衣，因为屋内开着空调温度上升，原本苍白的皮肤也多了两分血色，只是那对颜色殷红的嘴唇吐出的话语却让裴金玉彻底坠入地狱，“但是，我已经不再想和你在一起了。” “你知道吗？我不想再去分辨那些真真假假的话语，我不知道该什么时候相信，什么时候不该相信，也不想再被当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蛋。” “尽管最后的结局好像就是我想要的，没什么可抱怨的，干脆就这样结束好了，但我实际上还是很难过，听起来是我太矫情了，但是现在……金玉，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明鹤茫然又温柔地抚摸着她听到自己说的话之后错愕扬起的脸，细嫩光洁的手感宛如在抚摸上好的定窑白瓷。 “或许我只是太累了，所以想要休息一下，多睡一会儿，做一个好梦。” 说实话现在想起之前她为大小姐做的那些事，像是过去午后的一个梦，荒谬又赤诚。年少的她不懂得保留和试探，只是捧着自己一颗赤裸裸的心莽莽撞撞地冲上去，却不明白有时候真诚并不全会得到好的结果。 还要考虑时机、地点……一系列要素是否合适。 十八岁的明鹤不懂得这个道理，但是二十七岁的明鹤懂得。 有时候相爱也并不会走到最后。 “回去吧，那里才是你的世界。” 裴金玉听到她说的话眨巴着眼，她不太懂，但又好像有点懂，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这样慌慌张张的落下来，像是一个个破碎的梦。 “这里是我活了二十七年的世界，欢迎你来看一看，”明鹤托起她哭花的脸，指腹轻缓地拭去那些温热急切的眼泪，又吹去她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带来一阵清楚的凉意，“但是更多的，我给不了你，大小姐，我太累了。” 裴金玉泪眼朦胧间努力想要看到她的表情，于是执着地抹掉那些源源不断的眼泪，和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眼对视，想要看清那里面究竟有什么。 在过了很久以后，裴金玉才恍然大悟。 那里是一片荒芜的土地，没有月亮，没有太阳，没有风，那是因为错过了最好的时间，连最后一枝蔷薇都枯萎的荒地。 女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孤寂，并不是多么浓烈复杂的情绪，却偏偏是连岩浆都无法融化的坚冰。 明明近在咫尺，她却无法靠近分毫。 “对不起……” 她自以为是的欺骗，以爱为名的谎言让爱的人受了伤，她却丝毫不觉，还沾沾自喜地觉得这一切的幸福都是她的功劳。 “你不需要道歉，只是我们没办法达到同频而已，你需要的是一个更懂你的人，而不是我这个察觉的太晚的傻瓜。”明鹤无奈地拿起纸巾擦拭她不但没有干涸，反倒还越来越多的眼泪。 不知抱着明鹤哭了多久，裴金玉胡乱说着一切挽留她的话，语气逐渐从楚楚可怜再到累极了后无意识恢复本性的独断专制，说尽了一切可说的，也说尽了一切能想到的，说到声音沙哑，哭到声嘶力竭。 而最亲密的拥抱着自己，像哄不懂事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自己的后背的女人却只是保持着最初的表情，被暖色的灯光笼罩着，平静淡薄却又带着颓靡忧郁的神色。 像火光背后映出的一道灰色的影子。 “我去烧点水。” 哭了这么久也该补补水分了。 明鹤把身上的重物挪到一边，起身让裴金玉占据整个单人沙发，便去了厨房烧水，拿出自己最喜欢的一袋红茶，打算再泡一壶红茶。 被留下来平复情绪的这段时间，裴金玉也在边哭边观察这间房子。 看完一圈，她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后来她突然想到了。 明鹤是很喜欢花的，不仅是原本种满了蔷薇的裴宅，还是隔三差五就会送她不同花束，还热衷于让她猜花语的小癖好，亦或是在同居之后几乎每天都会从下班路上带一朵花给她的举动…… 但是现在，在这间房子里，没有一点花的痕迹，甚至连个花瓶都看不到。 等到明鹤端着红茶回来之后，就看到了一个总算是止住哭泣，眼圈红红的裴金玉。 她又坐下来掩去自杀那一段和裴金玉讲述自己遇到系统的来龙去脉，关于任务，关于愿望，关于一切。 明鹤推开看她坐下后又想蹭过来的少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后又说道。 “而且，其实我们最初的相遇也只是因为我的贪婪，我想要能够实现我自己的愿望的机会，所以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是不纯粹的，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完美受害者，你没必要这样。” 一个可怜巴巴的单人沙发，硬是被裴金玉挤到能坐下她和明鹤两个人。 明鹤等待着裴金玉在发现真相后气恼愤恨的狂轰乱炸。 “没关系啊，”然而和狂放积极进攻型的行为相反的是裴金玉小小声略带委屈的音量，“就算你利用我也没关系，只要是你就什么都没关系，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不行吗？” 窗外的雨声逐渐变小，明鹤望着外面被雨水冲刷的崭新的灌木丛，浓绿到妖异，在灰色的阴雨天竟变成了唯一的亮色。 裴金玉到底还是走了，临走时用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看她看了很久，眼角红湿红仿佛滴血似的，久到明鹤以为她的时间被定格在了这一刻。 “鹤鹤，你再等等我。” 明鹤不懂这句话的含义。 她只是想，还好自己之前睡不着瞎想的时候考虑过这样的情况。 一个从始至终都是带着目的来接近自己的人，在知道真相后那份感情怎么可能还毫无荠蒂。 最后那句话大概也只是随便说说的。 【抱歉，宿主，是我没有用呜呜呜！】 222忐忑地在临走前跑到宿主面前悔过，整个光团都变得黯淡了。 “没事，你也有你的苦衷。” 然而善良的宿主却并没有怪它，反而轻声劝慰，让222愈发难过，心生懊悔。 “比起这些，我的愿望什么时候可以完成呢？”明鹤戳了戳这个看上去明明只是一团无形的光，却能实际碰到的神奇小球问道。 【这次一定很快了！只要等我回去提交一下就来找您！】 222听到这个问题，连忙支棱起来向亲爱的宿主做出保证。 【请相信我！】 “好，我等你。” 明鹤看着桌上两个杯子，又问了一句。 “之后金玉不会再来了吧？” 她不想被喜欢的人知道自己自杀的消极消息，就算她再不愿意承认，但这确实是一种懦弱的逃避现实的方式。 她想让自己留在裴金玉心里的最后印象是成熟的，美好的，带有温暖优雅、尾调馥郁的红茶香气。 【不会的不会的！您放心！】 系统222乐颠颠地飘走了。 明鹤目送着它离开，又来到厨房，从窗户看下去刚好能看到那道支着伞独自伫立在雨中，散发着淡淡孤寂意味的身影。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 目光突然穿过重重雨幕，在寂静中碰撞、交汇、痴缠、分离。 像是临行前不舍的最后一眼，像是深情又绝望的送别，像是诀别前的最后一次爱语。 庄重而热烈，缠绵而决绝。 【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系统222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虽然它不太懂人类的各种感情，但一个人不惜以性命作为筹码跨越世界也要找到另一个人，它只是觉得这种执着程度应该不是和那个人说几句话就能甘心结束的吧？ “嗯，”裴金玉穿着明鹤送给她的衣服，又盯着明鹤所在的第三层楼的窗户看了很久，“走吧。” 尽管被大雨挡住了视线，但她依然能够确信，明鹤就站在窗口垂眸望着她。 没关系，只要再等等她…… 她们很快就会重逢。 系统222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把女配送回自己的世界后就赶紧回总部提交任务了。 它特意严谨地制订了和女配签的合同，只要它带女配去宿主的世界一趟，女配就不会再做出之前那样拿整个世界的安全威胁它这个可怜统的恐怖事情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 系统222再次踏上了回总部提交任务的通道，路上又忍不住哼起了快乐结算的小曲，虽然中间有些小波折，但结果是好的就…… 【啊？任务还没有完成？】 然而等到222真的到了提交那一步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权限消失了。 S级任务金光闪闪的进度条变成了暗淡的灰色，恰好停在了99%，然后一动不动。 来检修的同事检查了半天，告诉了222两个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系统222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体内各零件都是99新，它把自己养的非常好。 坏消息是这个任务本身因为某种不可抗力原因被彻底冻结，永远都会卡在99%的进度。 与此同时，系统222绝望地把那首结算的小曲从自己的曲库中删除。 它没有好日子了。 第80章 自那一天之后，明鹤…… 自那一天之后，明鹤的生活似乎正式重新回到了正轨。 裴金玉彻底离开了她的世界。 而说是回去提交任务的系统之后也没了消息，不过比起自己是不是被放了鸽子，明鹤更担心系统是不是回去的路上被谁套了麻袋。 毕竟以它那个天真到有些呆笨的性格，也不是没可能。 而关于离职，她最终和经理也达成了统一，决定在一个月之后离开，这一个月内她要把这一阶段的进度完成，并且把目前的资料和项目进度同步给同项目的同事，以及来接任的人。 虽然不再加班，但上班时间内的工作量也安排的满满当当，让她没时间也没精力再去想其他的。 明鹤想，她再等一年好了。 如果系统在这一年内没有回来，她就继续遇到系统之前没做完的事。 在等待的时间，她就开一家花店吧。 这是她小时候的梦想。 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地方，做自己喜欢的事，可以随便发呆走神，没有紧促的ddl，没有无限的压力，每天睁开眼就是被喜欢的花包围，起床就能看到很多开的漂漂亮亮的花，心情好了就送给路过的人，把自己的幸福分享出去。 对了，离职之后她想去一个生活节奏慢、人也少的小城市，在海边开一家不卖红蔷薇的小小花店，就当是补偿自己过去二十几年的忙碌麻木，她要悠闲的度过这一年，然后迈向自己最后的死亡结局。 但在那之前，还要解决眼前这个最大的麻烦。 “鹤鹤姐！你为什么要走啊？是在公司待的不开心吗？哪里不开心？” 米昭连向来完美的表情管理都忘记做了，见明鹤身边围拢的人终于断了，匆匆忙忙扯了个凳子坐过来，一副得不到回答不罢休的做派。 昨天下午明鹤请假之后，她就看到整个下午秃头经理都是一脸阴沉烦躁的表情，再结合路过他办公室门口听到的声音，就猜到了和明鹤有关，但她没想到会是直接离职。 明鹤慢吞吞拧开保温杯盖喝了一口温度恰到好处的温水，拒绝意味明显的往旁边挪了挪，拉开和过分自来熟的实习生的距离。 米昭瞪大了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显出几分委屈：“是觉得薪资不够吗？还是职位的问题？还是说假期太少！是吧？我就说舅舅这样安排还是太压榨人了！我现在就去找他说说！” 然而就在米昭想转身朝舅舅顶楼的办公室冲过去的时候，明鹤突然扔过来一块牛轧糖，米昭连忙停下来双手接住。 “等一下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其实也没什么，和其他的都没关系，就是干了这么久觉得有点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明鹤语气无奈地看着眼前像个小孩一样毛毛躁躁的女孩：“之前我记得你还挺沉稳的，怎么这个时候这么沉不住气。” 虽然也没有要刻意瞒着自己要离职的消息，但上午刚和经理敲定完具体事项，下午米昭就知道了，这速度还是很快了。 “为什么啊，我还想毕业后来这里上班呢，鹤鹤姐一走，我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女孩眨着一双清澈干净的大眼睛，半是委屈半是试探的瞥着那双清清泠泠的漆黑凤眼，继续追着问她，“那鹤鹤姐之后想做什么呀？是继续留在这个城市还是去旅游，已经有计划了吗？” 明鹤只觉得有些好笑，小孩子总是习惯性的把一切事情都夸大来讲，仿佛没了一个人整个世界就要崩塌，但事实上除了自己以外，遇到的所有他人都只是过客而已。 不管最初有多么浓烈炙热的情感，但最终会发现没什么是割舍不掉的，也没有什么人是分不开的。 人活着各有各的路要走，沿途看到的风景也各不相同，但最终通往的结局都是死亡。 从这个角度来说，所有人都会在终点相遇，怎么不算是个大团圆结局呢？ “还没有想到，顺其自然吧。” 而她也并不打算和米昭有进一步的相处和发展。 “不过大概会离开这个城市，我果然还是适应不来这里的气候。” 这里太干燥了，有时候就连普通的呼吸都会有种窒息感，还有温度变化也很大。 搞不懂这里的气候。 明鹤的目光散漫地掠过自己布满密密麻麻代码的屏幕，确保今天原定的内容可以完成，又开始悄悄走神摸鱼。 “鹤鹤姐……”米昭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叫了声她的名字。 “对了，你说过喜欢我对吧？”明鹤突然想到这一茬，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说着拒绝的话，带着过分直白的残忍，“希望你不要喜欢我了，因为你的喜欢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看着女孩向来游刃有余的表情逐渐变得呆滞僵硬，明鹤的心情突然有些小小的愉悦，于是她便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个挺恶趣味的人。 “而且，我也不是你想象中那种优秀的人，你大概是误会了。” 明鹤又抿了一口温水，薄薄的水蒸气缓缓升腾，模糊了她的眉眼，营造出一种温和好接近的假象，在这个初秋的寒凉天气让人情不自禁心生依赖。 但米昭知道，她遇到的人之中没有人比她还要冷了。 因为最初的照顾，她本以为明鹤是外冷内热的类型，只是外表看上去冷淡的高岭之花，实际上只要接触下去就能发现内里的温柔脆弱，是很好搞定的类型，但她错了。 就连她以为触摸到真实的那一层温柔也是假象，真正的明鹤还要在更深处，是她无法窥探到的深处，仿佛连最热烈的阳光也透不进去的黑暗深海，只有冰冷的海水暗流涌动。 极致的危险。 直觉响起的警报却让她心生退却，然而另一种奇妙的激荡情绪在心中萌生，就算知道继续探究下去是未知的危险，但却无法不让人心生好奇，尽管这份好奇是致命的。 米昭怔愣地看着明鹤被找过来问工作事项的同事转移走注意力，女人捧着保温杯最后瞥过来的那一眼，眼尾微微上挑，向来如冰川般冷淡的凤眼中难得带了浅浅笑意，似乎看透了她的喜欢有多浅薄脆弱。 就像窗上凝结的冰花，只要稍微触碰一下就融化成了一滩无形无色的水雾，瞬间消失不见。 “我不会放弃的。” 米昭第一次抛开挂在脸上嘻嘻哈哈的表情，倔强的不肯移开目光，像是在对明鹤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分不清是征服欲还是叛逆心，亦或是还有别的什么，向来三分钟热度的米昭再次坚定了这份感情。 当然，明鹤还不知道自己明确的拒绝不但没有解决这个麻烦，反而让麻烦变得更加顽固了。 交接的事项繁杂，因为明鹤是项目负责人，她的工作内容涉及的交接同事繁多，在充实的工作内容中，明鹤发现原本觉得漫长的烦心的约定好的一个月，其实也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半。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 经理惯例的每天有意无意路过她工位的时候问一句，然后得到一句拒绝的回复后尬笑几声灰溜溜地离开，但前几天开始已经彻底放弃了。 不知道今天怎么又想起来过来问一句。 明鹤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直把人看到不自在地挠自己脑门上并不存在的头发才满意地移开目光：“嗯，真的不考虑了。” 秃头经理在长叹了口气后愁容满面地离开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天这声叹气中比以前遗憾和懊恼的情绪更多了。 到了下午，秃头经理突然过来宣布了一件事。 “咱们这个项目虽然还没完成啊，就已经来了个慧眼识珠的大客户，爽快的签了合同，唯一的要求就是想要好好认识一下我们这些研发人员，晚上想请我们在月鹤楼吃个饭，今晚大家都把手头工作放一放，趁这个机会好好放松一下，不用担心，五点下班客户会派车来公司楼下直接接我们去！” 整个项目组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有将近二十个人，况且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月鹤楼，在那里两个人吃一顿最普通的饭菜也要他们这种高级打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甚至还派专车接送，这位客户可真是…… “迫不及待来送钱的人傻钱多大肥羊？” 已经有同事把大家的心声说出来了。 在一片寂静中，经理警告地咳嗽了一下。 “好了，赶紧把下午的活做一做，到时间准时下楼，别让人家等久了啊！” 虽然是这么说，但确实是很奇怪。 虽然他们这些做项目的都觉得这是个很有创新性也很有挑战的项目，但有想法和有价值是两回事，毕竟成果还没做出来，半路突然冒出来一个这种爽快签合同的大客户绝对是很奇怪啊。 “组长，你说是不是？” 等到经理走之后没多久，明鹤也被迫加入了聊天中。 “嗯，确实有点奇怪，可能对方本身就不是冲着我们这个项目来的。” 明鹤随口说了一句，又礼貌说了声要继续工作逃开了这个越来越热烈的话题。 在大家的殷殷期盼中，时钟终于来到了五点。 随着经理一声吆喝，早就准备好下班的打工人就意思性地磨蹭了几秒后一跃而起，说说笑笑地走向电梯。 明鹤合上电脑，在米昭亮晶晶的目光下慢悠悠站起来舒展僵硬的身体。 也不知道自己都这么无视她了，她怎么还能毫无芥蒂的凑过来。 明鹤也只当是一只跟在身边的小动物了，反正她马上就要走了，既然说过一遍人家不听，她也没必要再耗费口舌。 “走吧。” 等到下了电梯，明鹤再次刷新了对这位大客户的大手笔的认知。 数辆漆黑华贵的宾利在路边排成一列，十分壮观，有路过的人以为在做什么活动停下来拍照。 比她们更早下来的同事有些已经坐上去了，嘴角疯狂上扬，很显然他们也没想到这位客户这么豪气，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奢侈。 还有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在给他们开车门。 明鹤看着有些花了眼，看着前几辆车好像已经坐满了，看着后面一辆车的车窗下滑，秃头经理露出满面红光的脸向她招手，于是她便往后走，却有位司机彬彬有礼地走过来。 “是明鹤组长吗？” 明鹤收回看着秃头经理有些伤眼的目光点点头，接着就看到那司机露出更加恭敬的姿态，“请跟我来，我们总裁想要和您聊一聊。” 明鹤迟疑了一下，虽然有些疑惑这位客户怎么这么着急，而且连经理都没有邀请，但她还是跟在司机身后走过去。 很显然眼前这一辆显露出比前面的车更加昂贵的气息。 然而在门缓缓自动打开，明鹤却见到了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 “我说过的吧？说‘鹤鹤，你等等我，我们很快就会相遇的’。” 车门缓缓打开，坐在后座的女人一头玫瑰金的长卷发仿佛照亮了整个车内空间，手指勾着墨镜下滑，露出的潋滟精致的浅色桃花眼愈发勾人夺魄，墨绿色长裙款式简单却十分惊艳，衬得她仿佛真的是浓绿灌木丛中生长出的最明艳的那一枝红蔷薇。 藏在她心底的那一抹旖旎的嫣红。 在梦中百转千回的的玫瑰乌木香气扑面而来，冷冽却藏着不动声色的暧昧，熟悉的让明鹤声音有些喑哑。 “你……” 裴金玉目光贪婪地流连在明鹤身上，眼神克制而暗藏呼之欲出的暧昧深意。 在明鹤看来她们分别之后或许还不到一个月，但在她原本的世界，已经过去了七年。 “鹤鹤，25岁的裴金玉来找你啦。” 80-90 第81章 “请上车。”…… “请上车。” 米昭刚想跟上明鹤，就被人拦下引导向前一辆车。 “我想和她坐一辆车，不可以吗？” 那司机面上依然是礼貌的笑，拦住她向后面走的动作却是强硬。 “抱歉，裴总只邀请了明组长。” 在不死心的喊了两声却只看到缓缓合上的车门，米昭在同事的催促下也只好带着满腹疑虑坐上了面前的车，后面那辆车是设计师限量款，价格极其昂贵不说，国内也就引进了五辆。 能买下的绝不是泛泛之辈。 而且…… 看着和她们一辆车，坐在副驾上的秃头经理，米昭更是觉得其中必有猫腻，就算是想要提前聊聊项目的事，但又没必要绕开在他们之中地位最高的王经理，为什么偏偏只找明鹤呢？ 司机一上车就自觉的升起前后之间的挡板，为后面的两人形成一片完全隐私的空间。 车外刚刚似乎是跟在她身后的米昭在喊她的名字，*但明鹤现在显然已经顾不上她。 看着染了头发，化了精致的全妆，气势也大有不同，比以前更加耀眼的裴金玉，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恍惚，这让她反应比平时慢了几拍。 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明鹤思考半晌，最终也只是凝视着她，困惑不解地吐出三个字。 “为什么？” 裴金玉从明鹤上车时就借着机会紧紧攥住了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富有耐心的一寸寸抚摸着，像是最优秀的医生在检查自己的重症患者。 完完整整的摸了好几遍那双手还不算完，又凑近细细的去嗅她那盘起来后自鬓角落下来的几缕漆黑发丝上淡淡柠檬的香气，宛如修炼成精的大妖般精致华美的脸上不禁露出几分急躁的痴迷。 她听到明鹤的问话，脑子里却想的是另一码事，浑身便顿时有些燥热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道：“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染头发了吗？就是觉得恋人之间也是需要新鲜感的，鹤鹤你那么喜欢花，说不定也会喜欢这种颜色……话说鹤鹤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啊，我找了很久，买了很多牌子，但是都不是你的味道。” 很难驾驭的极浅发色，在裴金玉身上却毫无违和感，反而衬得整个人愈发惊艳亮眼，就算在茫茫人群中也能一眼看到。 明鹤拧着眉想要把手挣脱出来，但不知是她这具常年坐办公室的身体太虚弱还是裴金玉这几年有在锻炼，总之明鹤发现挣扎了半天，自己的手腕还被牢牢握在那双戴着帝王绿翡翠扳指，看上去柔弱温软的纤纤素手上。 她也便不再费力，卸了力随裴金玉继续摸，只是疑惑越来越多。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而且还突然长大了这么多，性格好像和以前相比也变了一些，不过毕竟已经过了七年会这样也很正常……不对，问题是为什么她们之间的时间会相差这么多。明明从上次分别也才堪堪20天，裴金玉那边却已经过了七年？ 裴金玉耳朵捕捉到关键词立刻从想入非非的迷蒙状态中抽离出来，义正言辞地大声道：“什么分手？我可没有说过分手这种事，也从来没有答应过！” “而且那天我走之前也说过的吧，再等等我，我一定会再一次找到你。”女人撩起眼皮，浅色的瞳孔中充斥着深重的执拗爱意。 一头浅玫瑰金的长发宛如春日开的烂漫的蔷薇被阳光照的透亮的花瓣，浓烈的红混入明亮的金色，便成了流光溢彩的浅粉。 明鹤偏头看着她靠过来时晃动的发丝，这光落在她的肩上，像是一片轻薄的粉雪，有意无意间蹭到她的脖颈，突然爆发出能让她浑身一颤的电流。 裴金玉眷恋地一寸寸扫过阔别已久的恋人的眉眼，回去之后她学了画画，画笔描摹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明鹤。 从最初相遇时开始画，一直到分别时的十八岁，还有在另一个世界遇到的和现在略有不同的二十七岁的明鹤……她的画装满了整个画室，仿佛雨季疯长的潮湿的青苔，然后随着她的思念继续生长增殖。 在努力掌控整个裴氏那段时间，唯一能支持她坚持下去的动力就是明鹤。 在被那个蠢蠢的自称系统的存在带到连接世界与世界的通道时，她的脑内就自动出现了许多原本并不该知道的东西，而来到了明鹤的世界之后，她居然也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坐标。 于是，她就放弃了原本留在明鹤的世界的想法，而是有了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 在最初系统现身的时候，她就有意和系统搭话，然而都不用她怎么引导，那个傻乎乎的小光团叽叽喳喳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她了，她不问也还在自己一个劲儿把话往外冒。 生怕自己哪里说的不清楚，她听不懂一样。 【都是我们总部关系户的错，不知道搞了什么居然把原本好好的世界分开了，这才导致出现了这样的bug，不过现在已经在宿主，咳咳，和我222的共同努力下修好了……】 裴金玉忽略了大部分废话，直接抓住重点。 “世界分开了”，既然原本一个世界可以分成两个，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两个世界之间也可以合成一个呢？ 在明鹤离开后，裴金玉情绪崩溃了不知道多久，突然有一个瞬间，她感觉到自己仿佛和所在的世界有了清晰的联系。 有道稚嫩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哭喊，她觉得烦躁，不自觉心念一动，那声音便顿时像是被掐住嗓子的鸭子，没了动静。 从那个瞬间之后，她就有种奇妙的感觉——她可以掌控这个世界。 于是在从明鹤的世界回去之后，裴金玉便尝试着在浩瀚宇宙般偌大的时空中找到之前获得的另一个世界的坐标。 大概她真的是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又或者是之前无数次的轮回积累的经验。 面对无数星星点点的世界光点，她尝试着触碰，再根据坐标慢慢调整，每一次都需要耗费大量精力，醒来面色惨白，呼吸急促，晕眩无力都是轻的。 白天在裴氏处理事务，为了更快切除裴安对裴氏的影响，她大力促进新项目的开发以及和政府的合作，还要一点点蚕食裴安在董事会的势力，争取其他股东的好感…… 晚上就在仿佛无穷无尽的星河之中寻找明鹤所在的那个世界。 那实在是一段让人心力交瘁的时间，大约过了四年，也就在她大学毕业正式进入裴氏，在董事会的支持下直接取代裴安的位置的那一天晚上，她终于找到了代表明鹤所在的世界的那个光点。 接着就是尝试融合。 就像是渺小的蚂蚁拖着一整个城市移动一样，当她好不容易拉近两个世界的距离，却发现世界与世界之间又有着一层无形无色的厚厚墙壁。 很难，每一步都很难很难。 裴金玉把自己埋在明鹤的颈窝处，深吸几口气，像是重症患者对独一无二的镇痛药物的强烈依赖。 她不觉得痛苦，因为每一步都是确确实实在靠近明鹤的，但她无法掩饰随着时间流逝自己越来越多的焦躁和恐惧。 因为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 在明鹤的世界可能只是过了短短一瞬，但在她的世界却是很久。 她不清楚具体的比例，但这偌大的差距让她的恐惧逐渐变大，万一等到自己终于把两个世界融合，能够光明正大出现在明鹤面前的时候，如果自己已经变成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该怎么办？ 裴金玉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盯着明鹤，就算皱眉也很好看，比她画中的鲜活漂亮的多。 还好，她成功了。 “我这样好看吗？” 明鹤皱起眉看着许久不见的裴金玉把肩头披着的西装外套蹭掉，下面的墨绿的丝绒抹胸长裙触感极佳，露出原本外套下光洁无暇的手臂和大片锁骨，黄绿猫眼石项链光芒幽深，还有在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更往下鼓起之间的阴影…… 她猛然闭起眼睛，动作急促却下意识轻柔地把人推开，拿起滑落的外套给她盖的严严实实，因为动作太急，又不小心碰到了一片柔软。 裴金玉双眼闪烁着盈盈水光，猫一样娇声叫了一声，身体又软下来靠在明鹤身上。 明鹤呆住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自觉理亏，没再敢碰她，身体僵硬的任她靠着，欲盖弥彰的语气带着刻意的冷淡：“你不用问我，你觉得好看就是好看，我们现在不是那种关系，你要注意一点分寸。” 裴金玉盯着她冷冷清清的侧脸，还有耳畔发丝挡不住耳垂烧起的红，嘴角勾起的弧度抑制不住的向上：“是吗？” 见明鹤打定主意不再看她，裴金玉便主动欺身而上，坐在冷淡不语的女人身上，像朵绕在围栏上的蔷薇一样攀住她的肩膀，双手捧住她的脸让她正对着自己，“既然你觉得自己坐怀不乱，那你就看看我嘛。”力度强硬的和语气中的柔软媚意全然是两个样子。 “还是说，你不敢？” 她的声音甜蜜，柔软，却又带着无法忽视的挑衅戏谑。 明鹤攥紧手指，指节泛着淡淡的白。 上了车之后同事见米昭脸色有些不好，在一众乐呵呵的人之中格外显眼，便问她：“怎么了小昭？身体不舒服吗？” 米昭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嗯，嗓子有点不舒服……对了，敏姐，这位客户是什么人啊？” 敏姐想到今天能早下班就止不住的开朗：“对了，经理在介绍的时候你去其他部门送资料了，客户叫裴金玉，”说到这里她眼睛闪烁起八卦的光，“别看人家年纪小，但这位可是裴氏的一把手，一毕业就联合董事会踢掉了原本的裴总，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特别牛一大佬。” “原来是这样，真厉害啊。” 米昭同时也在手机上找到了关于这位客户更详细的信息，看到照片上极具攻击力的绝艳容貌的那一瞬间，她勉强绷起的笑容消失了。 “是吧？对对对，就是她，长的也特别牛逼，真不知道老天怎么这么偏爱一个人……” 敏姐感叹着老天不公，没看到身边向来笑容活泼俏皮，仿佛永远无忧无虑的小米盯着那张裴金玉出席某场活动的照片，露出了极为阴沉的眼神。 第82章 裴金玉缓慢地眨…… 裴金玉缓慢地眨了眨眼，越凑越近，已经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湿漉漉的交缠在一起。 呼吸的气流越来越近，打在肌肤上是颤抖的微凉。 明鹤终于睁开眼看她。 她们的唇瓣几乎下一秒就要贴在一起，裴金玉却还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早就突破了所谓的社交距离。 “金玉。”明鹤专注地看着她，那双向来缺乏感情色彩的眼睛里满是她的身影，还轻声叫这声本以为余生永远不会再从她口中出现的名字。 惹得裴金玉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指轻颤，尾音不自觉上挑：“嗯？” 哼，装的像是冷心冷情的仙人，但心里果然还是喜欢她的，她略施小计，就忍不住了吧。 可是，可是现在还在车上，虽然放下了隔音很好的挡板，但等会儿还要去吃饭，不过要是明鹤执意要这样，那她也没办法对吧？那就干脆说她们有点事先走一步好了…… 然而紧接着，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毫不留情的脑瓜崩，突然打破了她的四处发散的幻想。 裴金玉茫然地捂着自己的脑门，愣愣地看着嘴角微微勾起的明鹤，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你、你干嘛打我呀？” 等到她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被弹了个脑瓜崩，嘴角就瞬间落下来，泪眼汪汪地瞪着明鹤，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微微泛红，一副不敢置信、悲痛欲绝的样子。 刚刚暧昧的氛围一下子就消散无踪了。 明鹤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牵引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装潢豪奢的酒楼，没忍住的清浅笑意从眼睛里溢出来，泛着细碎的光。 “快点下车，已经到了。” 裴金玉这才发现车已经停下来半天了：“……” 可恶，怎么这么快！ 早知道订个再远一点的地方好了。 看着长大了但又好像没怎么长大的裴金玉气鼓鼓的下了车，明鹤拿起旁边的西装外套下车后递给她。 “天气冷，小心感冒。” 裴金玉斜睨她一眼，一手抢过外套披在身上，墨绿裙摆宛如花瓣欲语还休的盛开又迅速合拢：“谢谢你哦，坐怀不乱。” 明鹤看着她郁闷的样子，又忍不住露出点笑意。 看到裴金玉，她就总是抑制不住的想笑。 就像是看到了很可爱的小动物，那种在心脏上蓦然生长出一片毛绒绒的蒲公英，无法很精准的用语言形容，但俗套点来说就是一瞬间被无数微小电流击中的感觉吧。 可爱。 司机下来把手包递给裴金玉，然后关上车门把车停到停车场去。 “我们进去吧……” “鹤鹤姐，大家已经先进去了，我在这里等你。” 她的声音和另一道熟悉的声音重合，身后突然被人抓住衣角，明鹤转过身果然看到了言笑晏晏的米昭。 “抱歉，在车上和裴总讨论了一些事，没看手机，”明鹤冲她点点头，向前快步走了两步，被攥住的衣角便恢复了自由，“走吧。” “是啊，毕竟我和鹤鹤是老相识了，见面就总是忍不住想两个人多待一会儿。” 一道陌生身影轻轻靠在低头看表的明鹤身上，而向来最注重距离感的人此刻却没有把她推开，这两人之间自带一股他人无法侵入的排斥气场，仿佛二人之间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般熟稔默契。 看到这一幕，米昭的笑容变淡，向来轻快的声音里都带上了些咬牙切齿：“是这样啊，但是以前都没有听鹤鹤姐说过认识您的事……” 她终于在现实中看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裴总，裴金玉。 虽说之前看到照片的时候就有所预料，但没想到本人比照片还要惊艳，比起照片上假面式的礼貌微笑，现在的表情更真实。 让她那份即使在美人云集的娱乐圈也罕见的美貌宛如红宝石般熠熠生辉。 放在以前绝对是米昭喜欢的类型，就算之前有了追求的对象以她喜新厌旧的性格也会迅速移情别恋，但现在…… 她看着明鹤柔和下来的眉眼，紧了紧抓着手机的手，勉强扯开一个笑，说实在的，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欣赏这份耀眼的美貌。 裴金玉在和明鹤说着话，一边漫不经心地挥手把明鹤刚刚被碰到的那一片衣角拍了拍，似乎是在拍走刚刚不小心沾上的灰尘。 “沾了脏东西啦，鹤鹤真不小心。” “是吗？”明鹤低头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但也没怀疑，“谢谢。” 裴金玉顺势亲密挽住她的手臂，在明鹤还没来得及挣脱前凑近她的耳畔：“不许动……我们至少还是朋友吧，而且我现在可是你们公司的大客户，有点乙方精神好不好？” 明鹤瞥了她一眼，没做任何动作，只是说了句：“好的，裴总。” 裴金玉哼笑一声，又回头看了眼走在她们身后的陌生女孩，眸中没了面对明鹤的柔软情绪，只剩下刻骨的冷意。 恰好和此刻收拾好表情抬头想去看明鹤的米昭对视，裴金玉脸上还保持着礼貌的笑。 米昭发现，那皮笑肉不笑，毫无感情的弧度正和她之前在照片里看到的表情一样，但正面面对的仿佛顶级掠食者的恐怖压迫感却让她生不出对抗的想法。 裴金玉预订的必然是最好的包厢，宽敞又奢华，每一处设计细节都充满精致感。 王经理的秃头在包厢内明亮的灯光下愈发晃眼，俨然成了包厢内另一个小光源，看到等的那两人终于来了连忙站起来迎接，头顶的光源也随之晃动：“哎呀，裴总，您来了！” 其他人忍不住闭了闭眼，随即看向门口，然后又被挽着明鹤款款走来的女人和他们好像不在一个次元的美貌的耀眼光辉闪了眼。 “抱歉，和明组长在路上聊的太投入了，忘记了时间。” 王经理刚想说没事，没事的“没”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裴金玉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不过我相信你不会怪我们的对吧。” 王经理被抢了话顿时有些词穷，只能不断点头，殷勤地笑着应和：“怎么会，裴总快坐下吧。” 他们刻意留了主位给裴金玉，再旁边是王经理。 “鹤鹤就坐在我旁边吧。” 王经理：“快坐快坐。” 明鹤也没有推脱的理由，便在她旁边坐下，目光不自觉被经理耀眼的头顶吸引，没发现裴金玉发现她没有在看自己的时候不满微眯的眼眸。 米昭看着进了包厢后依然没有分开的两人，没再提自己已经提前给明鹤占了位置，沉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菜单在大家的讨论中很快就定下来。 “裴总很喜欢吃甜的啊。”王经理看着裴金玉总共点了两道菜，都是偏甜口的，等服务生离开之后连忙以此展开话题。 裴金玉淡粉的指尖无聊的点了点桌上铺的布满精致刺绣的布料上，蜂蜜般剔透发光的眼珠缓慢转向坐在自己旁边正低头发呆的明鹤，眼底笑意缓缓浮上来：“不，我不喜欢甜的。” 王经理不解：“啊？那为什么点了这两道菜？” 梅子小排和松鼠鳜鱼，不都是甜口的吗？ “因为明组长喜欢嘛。” 原本谈话声热闹的包厢内突然一静。 王经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哈哈哈对，裴总和明组长关系很好的！长久的友情真好啊！” 裴金玉托着下颌毫不掩饰地盯着明鹤：“嗯，我们关系很好。” 却没肯定王经理后面的那句话。 明鹤也点点头：“嗯，是很好的朋友。” 裴金玉又不说话了，只是一味地盯着明鹤，眼神中带有不赞同：“好久不见，鹤鹤怎么学会说谎了？” 气氛再次变得很奇怪。 说谎是什么意思？ 明明关系很好，但又不是朋友？那会是什么关系…… 细思极恐，粗思也恐。 “和你学的。” 明鹤笑了一下，声音不轻不重，情绪也淡淡。 却让裴金玉顿时没了声音。 还好没过多久，服务生的上菜打断了这越发尴尬的气氛。 成年人的饭局总是少不了喝酒，就算不喝摆在桌上似乎也能让气氛变得更热闹一些。 王经理还在试图夸赞自家项目有多么出色，裴总选择和他们合作有多么英明，未来的前途有多么远大云云，然而从来都是以“厌恶交际、直击利害关系、冷酷精明”闻名的裴总似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只是一个劲儿的找明鹤说话。 明鹤很快就吃饱了，为了躲避和裴金玉说话只好一个劲儿喝酒，装作很忙的样子。 而在示好屡屡受挫之后，裴金玉像是在和谁怄气一样开始对敬酒的人全都来者不拒。 明鹤也没有劝她少喝点，因为她自己也在喝。 气氛实在是尴尬，更何况她们坐的如此近。 除了喝酒，好像没有其他办法能避免这份无限蔓延的尴尬。 会喝酒的人和不会喝酒的人其实在去多了这种饭局之后就很好分辨，至少裴金玉看上去是前者。 而明鹤只是不喜欢酒的味道，酒量其实还好。 喝了酒，裴金玉的话总算变少了，只是又开始用那双漂亮的浅色眸子盯着她不放。 像蜂蜜，像琥珀，像秋天明媚阳光下满树金灿灿的银杏叶。 像是盯着垂涎已久的肥肉的猎食者，恶狠狠又缠绵悱恻的，眼中冒着令人心惊的绿光。 到了饭局尾声，裴金玉眼角泛着淡淡的红，眼眸仿佛变成了一汪缓慢流动的蜂蜜，笼着一层迷蒙的光，抱着明鹤不撒手。 “鹤鹤，我们回家好不好？” 明鹤在众同事八卦满满的目光下扶着人下了楼，而本该在门口等待的白手套司机却迟迟不见踪影。 明鹤感叹道：“原来不是去停车，而是直接回去了啊。” 明鹤在冷风中等了几分钟，拿走醉鬼手包里的手机，却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原来是早就算好了。 明鹤看着说着乱七八糟的醉话的裴金玉，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泛着一层动人的薄红，周围已经有人看了过来。 她低头看着双眼半阖的女人，叹了口气。 “好吧，回家。” 第83章 “鹤鹤姐，你要…… “鹤鹤姐，你要带裴总回家吗？” 明鹤刚在手机上下单打车，看着还有几百米就到就打算站着等一会儿，然而比网约车先到的是米昭。 “嗯，她司机先走了，手机又没电了。” 米昭紧抿唇，越是靠近脸色就越是带上了几分认真神色：“鹤鹤姐，你们之间是……” “鹤鹤，别碰那里，好痒。” 实习生的后半句话被裴金玉突然变清晰的声音淹没。 “别乱说。” 明鹤叹了口气，很想直接松开手证明自己的清白，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怀里的醉鬼又开始像条活鱼一样折腾，抱住她的脖子不放，还一个劲儿蹭着她的颈窝，明鹤也只好微微俯身，托住醉鬼的腰身直接把人腾空抱起来。 她转头看向不再说话的米昭：“抱歉，刚刚我没听清，你说了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米昭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笑。 “不，没事了。” “我知道我没机会了。” 留下这句话，米昭最后深深看了明鹤一眼，转身消失在路边停着的一辆来接她的迈巴赫中。 差点忘了，这位也是身价不菲。 裴金玉听到声音微微仰起头看似迷蒙的视线精准转向米昭的背影，嘴角悄悄勾起不明显的嘲意，这一动就不免露出饱满的额头，明鹤看到又下意识弹了个清脆的脑瓜崩。 “坏蛋！” 似乎是感受到了疼痛，大小姐又缩在她怀里嘟嘟囔囔地骂了她半天。 手机上网约车马上就要到了，明鹤循着方向找车牌号。 醉鬼似乎折腾累了，总算安分下来，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她怀里，只露出一头在夜色中依然瞩目的浅色玫瑰金长卷发，仿佛也带有和主人一样的强烈占有欲，从明鹤肩头像是藤蔓一样盘旋笼罩，发丝末梢在晚风吹拂下轻轻飞舞，霓虹灯反射的光芒若隐若现。 “回家了。” 裴金玉哼哼唧唧了一会儿，用轻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应了一声。 “……嗯。” 估计房子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迎来了除了明鹤以外的人的第二次拜访。 “我知道你没醉，快点自己起来换鞋，我今天刚擦了地板。” 明鹤拍了拍放松全身靠在自己身上的裴金玉。 裴金玉被发现自己装醉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顺势在她腰间揩了一把油后迅速站起来，除了微红的眼角和身上酒气以外看不出一点喝了酒的迹象，她换上毛绒绒的拖鞋夸赞道：“鹤鹤好厉害，这么快就发现了。” 明鹤：“是你装的太不像了。” “那你刚刚怎么不揭穿我？” 明鹤没说话，只是去厨房泡了两杯茉莉豆浆。 玻璃杯放在裴金玉面前，明鹤注视着她：“现在可以说说吧，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222呢？” 裴金玉拿起豆浆，刚好是温热的，捧在手里很舒服，把刚刚在外面被风吹的冰凉的手慢慢捂暖。 “那个小傻子回去了，它的任务大概是永远完不成了，你也拿不到奖励了，”裴金玉笑的不怀好意，话锋一转，“所以呢，我决定为了弥补辛苦了这么久还没拿到奖励的你，把我自己送过来，为了找到你，我可是很努力的，白天要上学上班，半夜还要找你，真的好……” 明鹤听到这里，垂着的眼睫动了动，起身拿走她手里的杯子，把床上柔软蓬松带着浅淡柠檬气味和木质香的小黄鸭抱枕塞进女人怀里，顺带着靠近，低头看向她：“一定很累吧……但是，为什么非要来找我呢？” 没等裴金玉说话，明鹤又进一步逼近，双手撑在床头边，望着怔怔看着她的裴金玉继续追问：“因为喜欢我？” 裴金玉只能嗅到明鹤身上柠檬的清淡气味，呼吸一滞，面上笼着一层热意，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般一时间说不出话，像是喝下去的酒酝酿的醉意终于升腾，而她后知后觉，只能迟缓地点点头。 喜欢。 很喜欢你。 “可是我已经拒绝过你了，对吧？我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特别是你。” 裴金玉看着明鹤眉宇间的痕迹，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帮她抚平，却被躲开，委屈巴巴地说：“可是你不是说相信我，原谅我了吗？我以后绝对不会再骗你了，我保证。” “原谅你不代表复合。” 明鹤慢吞吞地喝着茉莉豆浆，感受到冷冰冰的全身都逐渐变得暖和。 “之前我也说过了，我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接近你，动机并不纯粹。而且你对我的喜欢，真的是喜欢吗？” 裴金玉眨了眨眼，热意似乎蔓延到了眼角，有些不舒服：“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或许你只是被困在那个世界太久，太孤独了，所以才会在我出现时，出现一种这就是喜欢的错觉，”明鹤耐心地把一切都一点点掰碎揉开，以冷静到可怕的态度做出分析，“如果当初进入你的世界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你也会喜欢上那个人吧。” “不，不是的，鹤鹤，我喜欢的是你啊……” 裴金玉不安地抬起头想要寻找她眼中真实的情绪，紧紧攥住她的手。 别这样看我，别这样说。 然而只是徒劳，女人那双眼尾上挑的凤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无尽的平静，而她还在继续用最冷淡的语气说着她觉得刺耳的话。 “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那个会把你救出来的人。” 裴金玉眼中红血丝弥漫，声音陡然变高，尾音带出了些撕心裂肺的颤音：“不对！我喜欢的是你，从来都不会有别人！鹤鹤，为什么要这么说啊？我都这么努力了，每天都过得很累很辛苦，但是我没有放弃啊，我一直坚持到现在终于找到你，可是……” “可是，你怎么、怎么对我这么坏啊……” 她想了半天，最后也只是说了这样软弱的一句根本算不上指责的话。 像是小动物被打了一下，很痛，但为了不让主人更生气，遏制了啃咬嘶吼或是逃跑的条件反射，反而越发软下嗓音讨饶，贴着人软绵绵躺下，露出最柔软最脆弱的肚皮，想以此让主人消气，然后更爱自己一点。 “别这么欺负我啊……鹤鹤，我会很难过的。” 女人眼眸中透明泪珠毫无预兆地落下来，从眼角滑落，沿着下颌线落在清晰狭长的锁骨上。 落泪时也美的像一幅画，梨花带雨，不外乎如此。 “所以我就要回应你吗？” 但是明鹤却像是一座冰冻了千万年顽固不化的冰山，没有半分软化。 漆黑的凤眸清凌凌的，注视着她的时候也含着细细密密的寒冷碎冰，冷的让她捧着装温热豆浆玻璃杯刚温暖起来的指尖再次变得冰冷。 “你看，我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也没办法信任你，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我自己，我害怕，我不敢再尝试了，我就是这种懦弱一无是处的人。” “所以别再喜欢我了，大小姐，我只会让你伤心的。” 明鹤眉眼间的寒意消散，多了几分无奈的温柔，力度很轻的触碰到裴金玉的心尖，却带来暴风雨般猛烈袭来的痛楚。 “不会的，你怎么对我都可以，我很坚强的，但是不要分手哇呜呜呜……” 裴金玉抱着小黄鸭哭花了脸，明鹤去拿了卸妆油和湿巾过来，动作轻柔和缓地帮她擦拭干净。 “我们就做回朋友吧，不会接吻的那种，而且就算不再是恋人关系，我也会像以前那样对你好的，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也不会再向对方索求更多了，谁也不会受伤。” 明鹤轻声细语地哄着她，像是哄着一个丢了玩具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孩子。 “好了，喝点水补充水分。” 裴金玉坐在床上，望着明鹤拿着玻璃杯去厨房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抹去眼角残留的泪痕。 不行啊，鹤鹤。 我离开你没法活下去的。 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我会永远纠缠你，然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等到明鹤倒完热水回来，裴金玉看上去已经收拾好情绪了，垂眸坐在暖橘色灯光下像是一尊玉雕的美人像，泛着温润细腻的美丽光泽。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那尊美人像抬起头，冲她弯了弯眸，眼尾轻挑，眸光如星光闪烁，便蓦然生动鲜活起来，凭空多出几分妖异的惑人神态。 “就算我们是朋友，你还是最喜欢我的对不对？” 明鹤把温水递给她：“当然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裴金玉终于扬起一个笑。 “那就好。” 才不好，不想只限于朋友，还想做更多朋友不能做的事，最好是朋友爱人亲人……明鹤生命中所有角色都由她来扮演。 她很贪心，想要占据明鹤的全部，也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给明鹤。 眼看明鹤准备睡觉的样子，裴金玉还想再和明鹤多说几句话，于是开始没话找话。 她一低头就看到那个床头柜上摆着的一个小的她单手就能包住，比挂件大不了多少的毛绒小黄鸭，随手拿起来摸了摸屁股尖上七扭八歪的缝线。 丑丑的，一看就不是鹤鹤自己缝的，难道鹤鹤还有什么除她以外的青梅竹马？ 女人长发随意披散，修剪圆润干净的指甲轻轻刮着这道缝线痕迹，眸色渐深。 “这个看起来很旧了，是小时候买的吗？” 看上去像是漏了棉花后被人缝好的，布料表面的绒毛都变秃了，明显褪了色*，岁月的痕迹鲜明突兀，不管怎么看都已经破烂的应该扔掉了，然而还是被主人留下了，还放在床头如此珍惜的放着。 一定是对鹤鹤有特别的意义。 明鹤安静地盯着她手上的小玩偶沉默了很久。 久到裴金玉察觉到不对劲，主动放下后想要改变话题。 “有没有睡衣……” 明鹤从衣柜里抱出上次她穿过的纯色睡衣，递给她之后又顺手拿起刚被放下的玩偶，抚摸着光秃秃的小黄鸭和那道伤疤一样丑丑的缝线痕迹。 “嗯，是我小时候母亲买给我的生日礼物。” 裴金玉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明鹤第一次提到自己这个世界的父母，急忙竖起耳朵。 “嗯、嗯，阿姨果然也知道你喜欢小黄鸭……” 明鹤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锐利冷淡的狭长凤眼在暖色调的暗光下似乎升起了黄昏的雾气，声音也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沙哑：“不，事实上我是在她送给我这个礼物之后才开始喜欢小黄鸭的，因为这是母亲第一次送我的生日礼物。” “母亲在我生日那天，自杀了。” 明鹤看着被她这句话惊的表情空白、一脸无措的裴金玉，突然扯起嘴角轻笑，带着点和平时不同的感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就和以前给大小姐讲睡前故事一样：“讲完这个故事，就要乖乖睡觉哦。”- 明鹤的故事大概和无数个家庭不幸福的小孩一样，没什么新奇。 父亲是外贸公司的普通职员，经常出差，很忙，虽然平时寡言少语，但也偶尔会带她去游乐园，母亲是课外机构的钢琴老师，温柔体贴。 然而父母在她六岁的时候分开，父亲很快就有了新的家庭，母亲却因为深爱父亲一直无法接受离婚的事实，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后来她甚至出现了精神问题。 平时是个温柔的母亲，但一旦出现症状就变得暴躁而神经质，对于当时还小的明鹤来说，就是原本喜欢抱着自己弹钢琴的母亲突然变了一个人，原本代表着安全的家变成了一个随时有可能变成束缚她的监牢的恐怖存在。 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时常把自己关进狭窄的衣柜里，清醒之后又抱着她痛哭流涕地忏悔，买她喜欢吃的蛋糕来补偿她。 明鹤感到恐惧不安，于是哭的次数越来越多，而母亲犯病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就像是一个无法逃脱的负循环。 但是她依然很喜欢母亲。 母亲在清醒的时候会教她识谱弹琴，就算家里只有一台便宜的二手电子琴，但演奏时发出的乐声依然很动听，美妙的让明鹤能够暂时忘记家庭发生的剧变。 或许是遗传了母亲的天赋，明鹤学的很快，在母亲不在家的时候她也会自己弹琴给自己听。 那是她最快乐的时间。 后来，母亲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家里的气氛越来越紧绷，明鹤开始学着照顾自己和母亲，想要尽可能减轻母亲的压力。 为了买药，房子被母亲租出去，带着那边儿搬到了狭小便宜的出租屋，然而家里的存款依旧越来越少，父亲给的抚养费只是最低限度的生活费，母亲患病后能接到的工作也越来越少，这一切都让清醒时的母亲愈发忧心焦躁，然后压力继续加重病情，对越是长大就越是和父亲相似的女儿也越发控制不住情绪…… 然后，各种方面都到了极限。 母亲绷的很紧的那根弦终于有了断掉的迹象。 那天恰好是明鹤的生日。 母亲难得恢复了清醒，久违的出去给她买了甜甜的生日蛋糕和生日礼物，消瘦的脸上是和过去一样的温柔充满爱意的笑容。 小学放学回家的明鹤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她感到快乐极了，像只小蜜蜂一样勤劳地擦桌子，把蛋糕和礼物放到桌子中央，又很有仪式感地给自己的生日蛋糕插上整整齐齐的9根蜡烛，没事可干的时候就开开心心地跟在似乎变回了以前的母亲身后打转。 就在插上蜡烛之后，母亲说家里没有打火机，起身出门去买，明鹤乖乖点头，拿着母亲送的毛茸茸的小黄鸭玩偶放在空中想象它在游来游去，趴在桌子上跷着脚，望着面前点缀着漂亮水果的奶油蛋糕，满心期待母亲回来后点亮蜡烛，许下愿望后再吹灭。 要许什么愿望呢？ 希望母亲的病好起来，希望自己快点长大能帮上更多母亲的忙，希望她们能永远在一起，希望以后的生日都和今天一样快乐…… 然后就可以吃蛋糕了。 蛋糕甜美的气味萦绕在周身，明鹤深吸一口甜甜的空气，努力咽下即将冒出来的口水，觉得今晚做的梦都会是吃蛋糕的美梦。 她紧盯着蛋糕，生怕它突然长翅膀飞走，然后坐在桌边乖乖的等着。 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天色漆黑，她也不知不觉睡着。 她在梦里确实吃到了甜甜的蛋糕。 吵醒她的是急促的敲门声。 她以为是母亲回来了，连忙擦擦口水，抓着小黄鸭一起去开门迎接，然而猫眼里看到的却是邻居阿姨和只在电视上看过的穿着制服的警察。 她们说母亲不会回来了，所以她以后要和父亲一起生活。 “可是，可是，妈妈说要回来和我一起吃蛋糕的，”女孩轻轻拽了拽邻居阿姨的衣角，不安又有些急切的说：“那我不点蜡烛不许愿了，妈妈能回来吗？” 小小的明鹤看着阿姨复杂的目光，她看不懂那里面的同情，她只是不明白，母亲只是出门买打火机，说自己马上就会回来和她一起过生日的，为什么现在就变成之后都不会回来了。 后来，出租屋里的二手电子琴被卖掉换了点钱。 后来，似乎和记忆中的父亲完全不同的男人过来接她去了他新的家庭，勉强挤出的笑容下藏着很深的烦躁和不耐烦，她见到了笑容温和客套的陌生女人和女人和父亲生的小孩，她成为了这个家的负担。 后来，她住进了杂物间临时改造的小房间。 后来，她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自杀”这两个字，并理解了它的意思。 还好，小黄鸭还在陪着她。 但是因为常常抚摸，小鸭子玩偶的屁股很快就开线了，窜出一簇雪白蓬松的棉花。 明鹤尝试用胶带把小黄鸭的伤口粘起来，但胶带过了几天就在她睡觉时无意识拽下来了，还带下来一簇棉花和嫩黄绒毛。 因为父亲在外出差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小小的明鹤捧着受伤的小鸭子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跑到没说过几句话的继母面前请求她能否帮自己缝好。 继母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过在家里像个透明人似的小孩会主动找她说话，笑了笑便答应了，明鹤认认真真的道了谢，又学着电视上的画面鞠了躬表示自己真诚的谢意。 后来明鹤等了几天，却迟迟没有从继母那里收到恢复健康的小鸭子，又等了一个星期，明鹤迟疑无数次但又怕继母觉得自己麻烦而闭上了想要询问的嘴。 在她一次放学后回到家，终于忍不住敲了敲主卧的门，却没有得到回应，她这才想起这个时候继母应该是去幼儿园接她的小孩了，于是她偷偷进去想看看小黄鸭怎么样了，找了一圈，然后在一个纸箱里看到屁股尖漏了更多棉花的小鸭子。 和其他一些坏掉的玩具和废纸放在一起，看上去像是即将被扔掉的垃圾箱。 现在想来，这实在怨不得继母。 继母自己有着小学老师的工作，又要照顾一个刚上幼儿园的孩子，回家还要做家务，照顾一个丈夫带来的拖油瓶，会忘记一个破洞的毛绒玩具本身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本来就是她给别人带来了麻烦。 以后她要学着自己解决才行。 于是她从纸箱里捡起自己受伤的鸭子，又从客厅漂亮的饼干盒子里拿了针和一小团线，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尝试着自己治好小鸭子。 但是她第一次做针线活，手太笨，没经验又选了深色的线，在手指上扎了几次之后才勉强缝上，之后便在小鸭子屁股上留下了一条蜈蚣一样歪歪扭扭的伤疤。 再后来，她长大了，理解了小时候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 父亲很忙，少许的空闲时间也大多给了妻子和二人的孩子，继母是个温和的女人，对她算不上多么亲切，但也不至于刻意欺负，只是冷落和无视而已。 明鹤在这个家里只是一个寄住在他人家中的陌生人。 再后来，她开始记账，把这些年花的别人的钱一笔笔记好，想着等到成年赚钱后就全部还给他们。 高中毕业成年后她就用名校的名头办了个补课班，赚到了未来的学费和生活费，大学报了计算机专业，上了大学之后赚钱的机会就更多了，而且可以住在学校，她偶尔还会在假期找一份提供住宿的工作。 父亲那边一开始还会发消息过来问她要不要回去，但后来也不再发消息了。 明鹤反倒松了口气。 毕业之后她就进了这家公司，成为了一名长年加班的社畜，好在工资还算不错，平时她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很快她就攒够那笔钱还给了父亲。 讲完，明鹤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下一口，润了润有些沙哑的嗓子，又朝着表情沉重的裴金玉笑了一下。 “好了，我的人生故事结束，你该睡觉了。” 裴金玉看着她沉默许久，语气极郑重又极认真：“如果我那个时候在你身边就好了，我一定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给你建造一栋完美的小黄鸭城堡。” 明鹤关上灯，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新毛毯盖在她身上，听到这话笑出了声：“是啊，我一直没什么朋友，要是那个时候你在就好了，我会很开心的。” 裴金玉整个人缩进毯子里，目送明鹤抱着原本床上的小黄鸭毛毯去了沙发上睡。 就这样盯着沙发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边慢慢变亮，她不知什么时候意识突然一沉，进入了梦乡。 阳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照出了在空中沉沉浮浮的微小灰尘。 宛如在光下跳舞。 裴金玉慢慢睁开眼，坐起身，看到了放在床头的闹钟，已经快八点了。 昨天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摸了摸身上的薄毯，和怀中熟悉柠檬味的小黄鸭抱枕，嘴角不自觉勾起，然而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摸了摸旁边，是凉的。 唉，果然期待鹤鹤半夜会抱着她睡觉这种好事的概率还是太微薄了。 “鹤鹤？” 沙发上是空的，只有叠的很整齐的小黄鸭毯子。 顾不上头发乱糟糟的，她赶紧起身找了一圈，又不死心地叫了好几声明鹤。 裴金玉赤着脚站在客厅，茫然无措地环顾四周。 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就像是回到了那一天。 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的柠檬，不断挤压出酸涩的让人掉眼泪的汁水，留下干瘪的残渣。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失力地踉跄几下后蹲下来抱住自己，拼命抑制住颤抖的身体。 仿佛一条上岸的鱼，明明努力张着嘴却几乎无法呼吸。 脑子里浮现的是七年前，明鹤第一次离开她的那一天，和现在这一幕似乎在无限重叠。 她一定是在做噩梦，没错，就像这七年在午夜轮回不断重复的噩梦一样。 那该怎么办，她该如何逃离这个噩梦？ 很简单，和以前做的一样。 她慢慢站起来走向厨房，很快就找到了放在刀架上的水果刀。 然而就在她差点再次拿起刀时，突然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饿了吗？” 明鹤看着站在厨房看上去是要拿水果刀的大小姐，举起自己手里的袋子晃了晃，有点奇怪她表情看上去怎么不太对。 裴金玉眼睛睁的圆圆的，紧盯着门口出现的身影，生怕自己一个错眼人就又消失了，脸上却已经挂上了漂亮的笑容。 她自然地收回去拿水果刀的手，跟在明鹤身后拉长声音撒娇：“鹤鹤，怎么都不叫我一起去呀，我一个人待着很无聊的，还以为你又扔下我走掉了。” 明鹤提着早餐放在厨房外的餐桌上，无奈地拍开某人偷偷放在她腰上的手：“这是我租的房子，不回来我还能去哪？快点趁热吃吧，我买了肉包和粥。” 发现裴金玉吃两口就要抬头看她一眼神经兮兮的样子，似乎是在确认她还在。 “我不会走的，放心吃吧，再说我还想拜托你等会儿用你的车送我去公司呢。” 楼下那辆能闪瞎人眼的千万级限量版豪车停在楼下简直不能再显眼，大概是一早就过来等着了。 得到了这句保证裴金玉也不敢放松警惕，依旧是那副紧张兮兮的谨慎样子，等到吃完饭又牵住明鹤的手：“好了，我们走吧，你不许偷偷跑掉哦。” “手……” “朋友之间也可以牵手的吧！” 裴金玉理直气壮地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昨晚上哭了半宿的眼睛尽管在之后用冰块敷了，但第二天依然肿了起来，放在以前向来精致到每一根发丝的大小姐、现在的裴总身上，看上去有点好笑- 前台放着一束显眼的白玫瑰，夹杂着一张写着暧昧不清话语的卡片。 “又是给明组长的花！” “又来？这个月都第几次了？” “我在楼下还经常能看到有人开着豪车来接明组长呢，一天换一辆都不带重样的！” “那是裴氏集团的裴总吧？听说两人是特别好的朋友，正常啦。” “是吗？可是我怎么听说好像这两人的关系不只是朋友啊……” 只是当事人明鹤看着那束花，很是头疼。 下了班，她果不其然又在公司门口看到了一辆看起来就贵的要命的红色跑车，热烈嚣张，和裴金玉给人的感觉一样。 裴总墨镜一抬，露出一双神采飞扬的亮晶晶桃花眼：“鹤鹤，喜欢为了庆祝我们的友谊，我送给你的花吗？还有，作为好朋友的我来接你下班了！” 算了，反正再过两天她就要离开了，这几天就随她折腾吧。 明鹤想。 “嗯，谢谢。” 第84章 日子过得极快，风吹…… 日子过得极快，风吹的越来越冷，叶子黄了一树，落了一地，便彻底进入了秋。 裴氏的员工发现自家阴晴不定的总裁最近心情稳定的很好，连脸上的笑容都变得真实了几分，和以前那种看了就浑身生寒的笑面虎一样的皮笑肉不笑相去甚远。 在会议上出差错时被骂的时间都变短了，虽然杀伤力依旧不减。 而距离裴金玉最近的秘书更是深有所感。 天更蓝了，水更绿了，饭更香了，生活更美好了。 连加班都变少了。 而这一切都源自于老板恋爱了。 刘秘书比谁都迫切的希望老板的恋情顺利，永结同心，长长久久。 目送老板提前下班轻快的身影，刘秘书也感到一阵轻松。 “鹤鹤！” 又换了一辆跑车，深紫色的车身霸气又拉风，再配上手拿花束倚靠在车边的耀眼美人，十足的抓人眼球。 忍不住让人期待她在等谁。 明鹤扯了扯大衣下的衬衫领口，尽可能快地坐进车里。 车子停在明鹤出租屋的小区楼下，又吸引来一大票眼神。 裴金玉憋了一路，终于在明鹤即将下车时语速极快地说了出来，说完慢慢吐出一口气。 “明天晚上我订了一家海上餐厅，听说还有烟花秀，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明鹤的手已经碰到了车门，听到她的邀请沉默半晌，在裴金玉在这漫长的等待中焦躁不安的不断用指甲掐住掌心却也抑制不住的流汗时，突然听到一声回答宛如天籁，“好啊。” 她心脏一紧，猛地抬头看了过去，于是恰好和正在看她的明鹤对视。 凤眼微弯，望着她时含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笑意。 她是不是听错了？ 裴金玉这么想着，没过脑子的也就这么问出来声来了。 “没有听错，我答应了。”明鹤看着呆呆愣愣的女人，眼神中透出点无奈情绪。 “那太、太好了，谢谢！我明天也在楼下等你。”裴金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白皙的脸颊涨的通红。 明鹤没忍住，嘴角又露出点笑来，眉头微微挑起，一派舒展明朗。 “明天晚点在我家楼下等我吧，我想换一身衣服再见你。” “啊，好，好啊，明天我就在这里等你，我也会好好打扮的……” 裴金玉磕磕巴巴地说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顾着直勾勾盯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和微勾的殷红唇角，根本挪不开眼，她的耳根和眼皮跟着大脑一起发烫。 回来之后鹤鹤好像变得爱笑了，平时的表情也丰富了不少。 不过不管是怎么样的鹤鹤，她都好喜欢。 “那我走了。” “啊、嗯，嗯，明天见。” 道别之后接着是“咔嚓”一声脆响，车门打开，身边萦绕的清淡柠檬香气远去。 裴金玉激动兴奋之余，也有点怅然若失。 她也好想鹤鹤一起回家啊。 不过，比起之前已经很好了，之前她也邀请过几次，但那时的鹤鹤只会婉拒，但今天她接受了。 然而就在她打算驱车离开时，却发现明鹤下车后又回头敲了敲车窗，朝她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嗯，再见。” 鹤鹤又对她笑了。 裴金玉顿时感觉自己像是喝多了一样飘飘然，脚下踩的都变成了软软的云，脸上迅速蔓延的绯红根本控制不住。 而且这是第一次她从车外后视镜看到明鹤在下车后没有直接上楼，而是注视着自己离开。 这是…… 裴金玉冷静地把车开回市中心的大平层，沉稳地上楼、开门、进屋。 然后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高贵冷艳的裴总就以最镇定的表情从门口蹦到沙发，又从沙发小跑到客厅另一边，手舞足蹈，快乐的对着空气打了一整套看不出章法但很热闹活泼的拳。 像一头横冲直撞活蹦乱跳的小鹿。 这是约会吧？ 鹤鹤答应了，也就是说…… 这难道就是她们关系升温的前兆？ 她把自己扔在床上，然后激动的不断翻滚，最后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平复着凌乱的呼吸和热烈的心跳。 嘿嘿。 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大好机会。 她要再努力一点，然后鹤鹤一定会再次喜欢上她的。 风声凛冽，一片枯黄叶片落在路边的叶子堆里，发出闷闷的响声。 明鹤站在原地目送她开车离开，等到车身彻底消失在视网膜中，她才在冷风中拉紧风衣领口慢慢走进单元门，把一切隔绝在身后。 明天就是一个月的最后一天。 这也就是最后一次了。 过了明晚，她们就说再见吧。 打开出租屋的门，屋内满是堆叠整理的纸箱，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人走楼空。 明鹤继续收拾自己要带走的东西。 突然在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时，翻到了一张纸。 明鹤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突然想起这是她在遇到222之前，有天晚上睡不着写的遗书。 她把自己的存款分成两部分，一半捐给福利院，一半留给父亲和继母，当做以后的赡养费。 但是现在不需要了。 明鹤撕掉了这封遗书，随手扔在垃圾桶里。 她要拿着自己的存款，开一家不卖蔷薇的花店。 根据裴金玉说的，她和222的任务永远都无法完成，那么222答应她的任务奖励也永远不会实现。 大概这也是222没有再出现的原因。 她没能完成任务，所以不能在梦中毫无痛苦的死去。 那么就算再等一年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明鹤拿起母亲送的小鸭子，抚摸过每一处线条，最后停在那条七扭八歪的缝线处。 她在暖色灯光下凝视了许久。 确实是很旧了- 那间外表复古优雅的餐厅坐落于西港码头，一半落在陆地，几十根木桩刺入浅海礁石，支撑起落在海上的另一半。 屋檐下悬挂的渔灯随着海风摇晃，和码头渔船的汽笛声融为一体。 木质浮桥延伸至海面，连接着更大的一处圆形平台，周围被开的正盛的红蔷薇簇拥，灌木葳蕤，仿佛海上离奇出现的花园。 但最出名的还是从餐厅大片环形玻璃窗能够看到的海上日落，美的让人失语。 昂贵的美食和进餐时能够欣赏的绝美风景，再加上老板为了保证服务质量还减少了每天接待的客人数，让本身就很难的预约变得更难，排队等了半年的人也不在少数，更何况今天还有餐厅老板特意准备的烟花秀。 据说在烟花上也花了一大笔钱。 车稳稳停在餐厅门前。 在一众停泊的豪车之中也是各方面都属于顶尖的，不管从价格还是稀有度，亦或是车牌。 明鹤看向身边坐的端正到有些局促的裴金玉，不禁感慨：“好厉害啊，居然能约到这里。” “这没什么，只要你喜欢就好，以后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既然鹤鹤这么喜欢，要不干脆把这里买下来吧？ 裴金玉视线直直向前，说话时莫名不肯和她对视，眉间紧锁，唇瓣紧抿，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 明鹤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的装束，有些不解，是她哪里穿的不对吗？ 因为是最后一次见面，她还稍微努力打扮了一下，会不会是用力过猛，反倒让人看着有点尴尬了？ 明鹤微微蹙眉，不该多此一举的。 等候在餐厅门口的侍者连忙上前为客人打开车门。 裴金玉下了车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迎着侍者从惊艳殷勤变成困惑的目光靠在车上抬起头，望着已经开始变成橘色的天边，眼神有些放空，然后默默捂住了下半张脸，以免被发现嘴角过分夸张上扬的弧度。 怎么回事，今天鹤鹤打扮的超级漂亮啊！ 她默默回头，就看到了正在下车的明鹤，心脏再次受到暴击。 一袭缎面黑色露背长裙，十分贴合她纤瘦窈窕的身材曲线，随着走动裙面仿佛有光影流动，银色腰链进一步勾勒出紧致腰线，身后露出的蝴蝶骨形状优美，明明露肤度很高，气质上却给人一种极冷极锐的矜贵感。 发型简单又不失贵气的盘发，用黑色丝绒发带固定在脑后，有几缕碎发在额前垂下，和耳畔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珍珠耳坠一起，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微微晃动。 气质清冷凛冽又不失优雅，面对他人十足冷淡，仿佛什么都没有资格进入到她的眼中，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却有种俯视众生的冷漠。 那是一只谁也抓不住的，也不会为任何事物所留，无比自由而孤傲的鹤。 裴金玉呆了一瞬，突然想到什么表情变得难看，转身让司机拿出之前备在车上的外套，不动声色地挤进那个离的越来越近的门童和鹤鹤之间，把外衣披在她身上。 “鹤鹤，外面海风吹的很冷的，快穿上！” 刚下车两秒。还没走到餐厅门前。明鹤茫然地抓住肩上多出来的衣服，迟疑道了声谢。 可是马上就要进去了，这么几秒的路程，没必要吧。 “你不喜欢我今天的打扮吗？” 明鹤直接开口问道。 裴金玉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怎么会！今天的你很美，就是因为太好看了，我太喜欢，所以我有点……” 她走在前面，很小声嘟囔：“有点不敢看你。” “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小心做出超出朋友界限的事，让你不开心。” 第85章 这是在这家餐厅也是…… 这是在这家餐厅也是观赏日落和烟花的最好视角的包厢，只是坐在椅子上，稍微抬眼就能透过环绕了大半个包厢的落地窗看到海上日落的壮美景观。 今天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能毫无阻碍地看到太阳西落的整个过程。 落日熔金，耀眼的橘金色染遍整片天空和大海尽头，色彩层层叠叠呈现出惊艳的渐变色，想必这动人的光辉洒落在精心制作摆盘的菜肴上，也会更显诱人。 对面投来的视线实在是没办法忽视。 明鹤终于瞥向坐在对面从坐下之后就没说话，也不看窗外的景色，只是自以为不动声色，无声的盯着自己许久的裴金玉。 裴金玉顿时意识到自己暴露，连忙收回目光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心跳的飞快，嘴闭的死紧。 明鹤刚想说什么来缓解这变得凝滞的空气，但服务生恰好在此刻敲门，打断了这尴尬的氛围。 前菜的海鲜沙拉清爽开胃，用了数种最新鲜的海味，没有一丝让人皱眉的腥味，全是被以意大利黑醋为基底的酱汁衬托的更为突出的鲜甜柔嫩，其中一点香料罗勒叶的香气清淡却格外迷人。 正餐牛排被切割开露出红宝石般迷人的内里，黄油蒜香龙虾滋味醇厚鲜甜，焗扇贝的芝士香气浓郁…… 听说大厨是餐厅老板从米其林三星的餐厅以高价挖过来的，食物的品质和味道这方面就算是再挑剔的美食家来了也很难说上一句不好。 食材、味道、服务、环境…… 多项要素叠加相乘，才是这家餐厅即使价格高的离谱人们也依旧趋之若鹜的理由。 “海上的夕阳真美啊。”明鹤放下刀叉，纸巾擦了擦嘴看向窗外，海平面之上太阳只剩下小半个尖，颜色也变成如血一样的暗红。 裴金玉只顾着在心里纠结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让明鹤感觉到了，一顿饭根本没吃多少。 “是、是啊……” 明鹤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再次开口：“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可以经常来！”裴金玉听到这话欣喜万分，已经在考虑让刘秘书把这里买下来，顺便还可以多雇几个厨师。 明鹤没反驳，但也没有对上她藏不住期待的眼神，只是看着手边玻璃杯里残余的澄澈琥珀色酒液，最终一饮而尽：“嗯。” 因为她不喜欢喝酒，所以这一次没有选择红酒或是香槟，而是预订了这家老板自酿的青梅酒，喝起来并不涩口辛辣，有一股青梅的酸甜清香，很好喝。 明鹤也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世界上无法隐藏的东西只有两样，一是咳嗽，二是爱情。 尽管嘴上答应做回朋友，但裴金玉的眼神中却有着掩盖不住的光亮，而她，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明明知道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抹去的却还是为了维持最后一段时间的平静说出了连自己都不能相信的谎话。 她此刻不敢抬头对上那双眼睛，害怕被发现自己未彻底熄灭的余烬。 等到天边最后一抹日光消逝殆尽，变为黑色的广阔天幕上一轮月牙高悬，月的倒影在平静无波的海面上波光粼粼，静谧深沉。 “烟花秀就要开始了，我们去外面看吧。” 明鹤率先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虽然在餐厅里透过窗户也能看的很清楚，还可以边进餐边欣赏这番美景，但也有一些人想在外面切身体会。 明鹤要出门时又被裴金玉紧张兮兮地披上带进来的那件外套。 她低头摸了摸垂下来的袖口，一眼看去就不是普通的奢侈品，剪裁精致自然不用说，细节之处更是尽显奢华，一颗扣子都是打工人几个月的工资，更不用提专门在拍卖会上买下来的蓝宝石袖扣，一如既往的裴金玉的风格。 “你不需要吗？”明鹤偏头问。 因为明鹤接受了她的衣服眸中笑意还未散去的裴金玉对上她的视线突然面红耳赤地移开视线道：“没事，我不冷啊，而且比起我，鹤鹤才比较需要吧。” 其实今天裴金玉穿的也是条暗红色长裙，肩颈手臂都裸露在外，虽然餐厅在内外都把温度控制的很好，但在海边入了夜必然会有带着凉意的海风，还是穿件外套更为保暖。 明鹤看着她站在门口一开门就被海风吹的不自觉发颤的肩膀叹了口气，让她留在这里，自己回到包厢从包里拿出一件轻薄外套下来，又给裴金玉盖上。 毕竟是入了秋，虽然这种级别的餐厅的保暖设施做的一定很到位，但明鹤也当然不会忘记带外套，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很冷，也有一部分在她面前想要维持这种形象的自尊心作祟。 但是如果因为自己这种无聊的自尊心让裴金玉挨冻感冒，会让她更讨厌自己的。 一直放在包里的衣服没有沾染上外界的气味，裴金玉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被熟悉的柠檬气味笼罩，十分有安心感。 织物柔软温暖的触感贴在微凉的肌肤上，裴金玉看到她下来，焦急悬着的那口气明显松下来，却因为这意料之外的一幕猛地抬头看着明鹤一时间忘了说话。 “好了，走吧，”明鹤看着人依旧呆沾*在原地，又说了句：“还是说你想穿自己的衣服，要和我换过来吗？” “不要！”裴金玉条件反射地说道，手同时紧紧拽住了衣服，生怕被抢走的样子。 明鹤抿抿唇，看着周围被堵在门口的客人因为她们迟迟不动而面露疑惑，于是主动向她伸出手：“那就快走吧，烟花已经开始放了。” 餐厅外是一整个灿烂的烟花世界，接连不断的巨大声响有规律的爆发。 天空和大海相连，似乎奇迹般终于变成了一个整体。 烟花蓦然升空，同时也坠入深海，光影闪烁流转，仿佛真的在这两处同时绽放。 海风变得更大，幸好她们穿着外衣。 一望无际的漆黑夜空中，陆续升空后粲然盛放的无数烟花是很美的，在想到这场烟花秀耗费的金钱，更直观的让人感受到这份惊艳绝伦的视觉盛宴确确实实是每一分一秒都在烧钱。 烟花散尽，餐厅外的人也三三两两往回走。 明鹤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看到服务生开始动作快速而安静地收拾起地上的狼藉后才慢慢转身。 裴金玉却在明鹤转身即将离开时抓住了她的手。 “我，我还想再在这里待一会儿，你能陪我一下吗？” 明鹤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于是，她们从餐厅门口走到码头，穿过那道两边点缀着温柔浅金色灯光，在夜晚仿佛变成了从天空落下来的星星托举着的海上浮桥，来到那个被热烈绽放的红蔷薇簇拥环绕的漂浮在海上的平台。 两人坐在长椅上，离得不算远也不算近，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鼻尖都萦绕着蔷薇的浅淡花香。 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一起看着烟花散尽后天空上残留的灰白色烟雾逐渐变淡，还有隐于烟雾后越来越清晰的弯弯月牙散发着柔和的浅白色光芒，映照在海面似乎边角被镀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忧郁深色。 悠长模糊的不知名曲调不知从哪里飘来，和着轻柔拍着岸边的海浪声一起吟唱。 “要来跳舞吗？” 明鹤突然开口，打破了这沉寂的氛围。 裴金玉在短暂的怔愣后转头看向她。 女人依旧仰头望着清淡寂冷的月色，清冷眉眼带着难得的放松，鬓边散落的黑发落在锁骨窝，被略带潮湿的海风吹的晃动的像一条优雅灵活的黑蛇，浑身散发着绸缎一样的美丽光泽。 在她强烈的注视下，那双漆黑狭长的凤眼才终于转向她，眼睫微动，如因海流浮动的水草般柔曼，无声无息地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做，不是吗？”女人站起来，眼神中带着些微笑意和一点她看不分明的光，向她伸出手。 裴金玉看着自己的外套顺着女人的身体滑落，留在长椅上，露出背后纤瘦性感的肩胛曲线和流畅凹陷的脊柱线条。 “好啊。” 裴金玉递上自己的手。 没有乐器，没有乐手，没有乐曲。 只有模糊悠远不成调的远方笛声，和温柔抚摸陆地的海浪发出的柔和声响。 唯一的光源是月亮。 两人却默契地踩着她们之间不知何时达成一致的拍子，在远离堤岸的地方跳起了无声的华尔兹。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不断响起，节奏错落有致。 裴金玉被一只手温柔地托着腰，自己的手也触碰着那截赤裸细窄的腰线，错觉要被那说不上过热的体温烫伤，暗红裙摆在每一次踏步转圈中扬起花瓣一样的弧度，映衬着月光，竟比周围的蔷薇花还要显得鲜艳夺目，宛如一朵真正的蔷薇，在月光下徐徐绽放。 她目光安静又痴迷地看着抱着自己的起舞的女人。 这是她喜欢的人，是她爱的人。 “其实那天舞会上和你一起跳舞的人不是蓝泽，是我。”女人无声的叹息，垂眸看着她轻声说。 “那个时候你接受了我的邀请，我的确是感到窃喜的，哪怕是以为当初的你把我错认成别人，现在想想，感觉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啊。” 裴金玉迟钝的反应着她话语中的意思，目光却依然习惯性执着地追着她跑。 而女人却在说完后微微侧首，清晰利落的下颌线连接着优美修长的脖颈线条，在月光倾泻下宛如真正的珍珠，散发着细腻却冰冷的苍白光泽感，是比耳畔的珍珠更冷的颜色。 盛着月色的眼眸中逐渐褪去作为构造出坚固外壳的冷淡锐利，显露出真实的情绪，慵懒，释然，和一些不明缘由的疲累倦怠。 脆弱的像是深秋水面上结的第一层冰，又像是停在海面上那轮虚无缥缈的月。 第86章 那笛声不知何时…… 那笛声不知何时彻底消失了，只有海风呜呜的吹过花丛。 月光下，寂静的舞步还在继续。 “……我知道，”裴金玉反应过来明鹤说的是当时假面舞会的事情时，急急忙忙开口：“我知道那天的人是你，我从来没有把你认错成其他人过。” 明鹤先是一愣，舞步也慢了半拍，逐渐乱了阵仗，在接连错了几个拍子之后，二人的华尔兹逐渐没了最初的默契。 裴金玉却还想继续，混乱之中高跟鞋细细的跟不小心踩到了砖缝之中，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后倾倒。 “鹤鹤……” 裴金玉下意识叫了明鹤的名字，脸上露出几分突兀的茫然，手指缓慢地在半空中抓了一下，掌心蓦然笼到了一把微冷的海风。 在危急关头，后仰的腰身被一只手稳稳托住，头顶倾泻的月光被挡住。 明鹤久久地注视着她，眸光柔软潮湿，像是浸入深海中的月亮。 裴金玉听到笑声睁开眼，看到抱着自己的女人笑得正开怀，眉眼弯弯，笑意清朗明净，宛如冰川融化后露出的春日盛景。 “啊，是这样啊。” 裴金玉蓦地攥住了自己身上的那件衣服，柠檬的香气能够直接穿透宛如一张网的馥郁蔷薇花香，看似平和清淡却在某个时刻展现出格外刺激的强烈攻击性，拥有无与伦比的存在感。 “什么？” 她被扶起来站直身体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海上游船突然响起的汽笛声打断，一瞬间的迟疑，明鹤已经批上外套向浮桥走去。 “回去吧，开始变冷了。” 裴金玉望着明鹤毫不停留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离自己远去。 这股毫无缘由的不安让她顾不上之前的约定，拎着碍事的暗红裙摆，她的脚步渐渐加快速度，从快走变成了小跑，冲过去抱住了那道逐渐在夜色之中变得模糊的背影。 她这样抱过明鹤很多次。 在她的世界，明鹤因为每天的锻炼，手感逐渐从柔软变得坚韧，但是在明鹤自己的世界，却和之前那两种感觉都不太一样。 是一种带着骨感的过分清瘦，仿佛稍微用力就要破碎般的脆弱感。 鹤鹤，是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吗？ “怎么了？” 明鹤声音讶异，像是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到了。 裴金玉又不可能把自己内心毫无根据的感觉就这样说出来，只好找了个借口，祈祷着不会被拒绝：“……我、我就是有点冷，这样抱着比较暖和。” 明鹤听她这样说，果然没再说什么，两人维持着这种有些怪异的姿势回到了餐厅门口，司机已经在门口准备好，她们便直接坐上了车，等着服务生把她们留在包厢内的个人物品送下来。 上了车，明鹤便沉默着看向窗外，眼眸半阖似乎是因为有些累了，并没有聊天的兴致。 接过制服齐整，戴着白手套的服务生递过来的包，车门再次闭合。 车子发动，平稳地驶上路，隔绝前后的挡板也在同时降下来。 窗外景色变化，街边霓虹灯光星星点点，仿佛从一个个片段连成完整影片的老电影胶片。 “鹤鹤，我们……”裴金玉暗暗给自己打气，犹豫了很久还是开了口，想要驱散自己内心的奇怪焦躁感，“哪天再来这里一起吃饭吧。” 却迟迟没有得到明鹤的回答。 在长久的沉默后，她终于忍不住偷偷把目光转向身边的人，却发现那人正微微垂着头，眼睑闭合，浓密睫毛丝毫没有颤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裴金玉不知道明鹤是真的睡着了，或者还醒着只是因为不想和自己说话。 越想越觉得焦躁，她神经质地咬着自己的大拇指，边缘撕裂溢出血来。 口腔内腥甜的铁锈味终于让裴金玉回过神来，皱眉用纸巾随意擦了几下，试探着将另一只安然无恙的手伸过去，贴在女人微凉柔软的面颊上。 然后食指继续向下，颤抖着轻轻碰了碰那更加柔软的唇瓣，见她没有反应，着了魔般更大胆地加大力度摩挲，直到指尖沾染了一点口红的艳色才堪堪停止。 她在做什么？ 裴金玉像是触电了一般迅速收回手，泛红的指尖依旧止不住的颤抖，心里一阵后怕。 万一被鹤鹤发现了…… 而明鹤依旧靠窗保持着那个姿势，就算她这样做也毫无反应。 裴金玉这才信了几分。 明明车内空调温度调的已经很高了，但是明鹤的脸颊却还是那种没有血色的苍白，在那双凌厉凤眼睁开的时候没觉得，但闭上眼时明鹤却透出浑身掩不住的疲倦感。 裴金玉看着这样的她，只觉得心脏像是被狠狠碾了几下，一阵阵发疼，放下手乖巧地看着她，没再做任何可能会打扰她的小动作。 车内恢复了安静。 过了不知多久，车终于缓缓停在小区门口，裴金玉轻声叫了明鹤一声便看到她睁开眼，抬头看向她。 “谢谢。” 突然毫无征兆的道谢。 裴金玉眼皮一跳，赶紧扯起一个茫然不解的表情：“什么？” 明鹤缓慢地眨了眨眼，似乎还在醒神，捏着包带的指骨稍稍用力，泛起了白。 她下了车，转身面对裴金玉笑了下。 “谢谢你请我吃饭，还送我回家。” 女人将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优越流畅的脸部线条完全露出来。 清清冷冷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她说：“今天我过得很开心，再见。”- 刘秘书望着裴总风风火火的背影，淡定的宣布她们秘书组的其他人，今天也是提早下班的一天呢。 裴金玉一如既往的倚在跑车旁，在明鹤公司楼下等待，她焦躁不安的摆弄着手机和怀中的花束。 中午发过去的消息还没有回复。 裴金玉担心自己打电话过去打扰到明鹤工作，平白惹人生气，便拼命压制住内心的躁动在楼下乖巧等待。 她昨晚回去之后就亢奋的睡不着，于是搜罗了整个市内明鹤可能会感兴趣的地方和活动，做好了攻略，打算下次带着她去。 指甲以越来越快的频率敲击在屏幕上，不断发出令人心生躁意的声音。 过了往常明鹤下楼的时间，裴金玉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来来往往的目光越来越多，她终于按捺不住拨出电话。 然而却是“对方正在通话中”。 她眉头紧锁，这个时候还在工作吗？但是鹤鹤没有说过今天会加班到这么晚啊。 又隔了几分钟，她再次拨通，对面依然是正在通话中。 裴金玉不信邪地又打了几次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拉黑的可能性。 于是她反手打给另一个人。 “王经理，鹤鹤还没有下班吗？” 王经理正对着数据表看的一个头两个大，突然接到裴金玉的电话，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话没经大脑就秃噜出来了。 “明鹤？她早就走了啊！” 他愣了几秒，又低头看了眼通话人的备注，突然预感到大事不妙，放轻声音小心翼翼道：“裴总您好啊，我之前没和您说过明组长已经在一个月前提了离职的事吗？” 他记得和裴总签合同的那天他就说这件事了啊，不过当时裴总好像注意力正放在教实习生的明鹤身上，可能是没听到。 对面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但是她已经听不清了，所有声音都被尖锐的耳鸣声取代。 裴金玉不自觉松开了手，花束掉在地上，落了几片橘黄色花瓣。 眼角颤抖着一片湿红，嘴角却微微勾起，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无声的哭。 不会的，鹤鹤不会扔下她离开的。 对，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裴金玉眼睛一亮，把花捡起来放在副驾，驱车开向昨晚的小区门口。 王经理生怕被迁怒，对着手机解释了半天，等到口干舌燥才意识到对面一直没说话，一看发现通话早就被挂断了- 明鹤搬到了一座和发达两个字沾不上边，但风景极佳、四季如春的小城市，盘下了一家还空着的店面。 她又开始忙起来。 找渠道、装修、进货…… 很快，这家二层的店铺就被改造成了以暖黄色为主体的温馨田园风，一楼是对外营业的花店，二楼是她平时住的地方。 明鹤没再去想关于裴金玉会不会追上来的事情，就算她想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其自然。 到时候要怎么办她也还没想好。 花店正式开业，顾客不算多，明鹤也乐得清闲，平时练习练习插花自娱自乐，开店不久之后还淘了一架二手钢琴摆在店里，偶尔兴致来了会弹一会儿。 只是她没有想到裴金玉找来的速度会这么快。 明明上午还是阳光明媚，下午就突然下起了大雨，见天气恶劣，明鹤本打算下午提前闭店，却在出去挂休息的牌子时看到了不紧不慢地撑着伞从街对面走过来，停在门口不远处，抬头望着花店招牌的女人。 和其他忙着躲雨的路人形成鲜明对比。 看到花店开门，撑着伞的女人慢慢抬起伞檐，露出那张秾丽冶艳的脸，浓睫如蝶翼颤动，在下眼睑压下一片阴影，唇色浸血般猩红，透着一股绮丽的诡谲意味。 “鹤鹤，你搬家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呀，我找了你好久呢。” 她蹙眉垂眼，咬着唇，委屈又可怜的样子，沙哑的声音却隐藏着蠢蠢欲动的癫狂危险。 “找不到你我都快疯了。” 裴金玉如同突然从书中出现的艳鬼，穿过灰蒙蒙的雨幕，身上还带着在大雨中行走了许久的寒气，纤细指节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幸好找到了。”她喃喃自语道。 明鹤只是看着她，黑发随意散落，眉眼低垂，神态平静，仿佛一尊无悲无喜，不染尘埃的玉观音。 “找到了，然后呢？你要怎么做？” “要逼我做不喜欢的事吗？” 明鹤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就像她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裴金玉惶惶不安地又攥紧了几分。 “别，别这么看我，好不好？我好害怕，你是我的好朋友，你说过会对我好的呀……” 裴金玉又走近一步：“而且是你先丢下我，就算我生一点点气也可以的吧？大不了我不生气了呀，我很好哄的，你稍微哄哄我啊，抱我一下就行的。” 她像个迷路的小孩，一头撞进明鹤怀里，用力揪住明鹤围裙前面的带子，好像稍微放松一点就要失去什么似的。 明鹤低头看着她，只是突然的叹了口气。 她在裴金玉面前总是自卑的，拼命想要隐藏自己不好的那一面，就算是假装的也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光鲜亮丽，生怕被讨厌，被看轻。 因为明鹤喜欢裴金玉，想要变的足以和她相配。 不过，虽然她很想给自己的初恋最后留下一个好印象，但是…… 没办法。 她实在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 “我其实想要自杀。” 明鹤坦诚地对着攥住自己手腕不松开的裴金玉，掏出自己赤裸裸的心脏：“我是个懦弱的人，选择了逃避，我讨厌这个世界，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我想要解脱，但是因为不喜欢疼痛，所以向222许下能在梦中无痛死亡的愿望，而任务失败了。” “所以我只能自己去做。可能是明天，可能是下个月，也有可能是半年之后。” 雨势越来越大，大到裴金玉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听不清明鹤在说什么。 “金玉，我想死。” 或许最开始就应该舍弃掉那些没必要的情绪，直接开诚布公的说开。 “我不能哄你，也没办法抱你，我是没有未来的。” 明鹤又低头和她对视，声音清晰透过沙沙作响的雨声：“我不能爱你。” “啊。”裴金玉呐呐无言。 “可是，可是……” 雨是天空的眼泪，那眼泪落得太急太多，落在裴金玉通红的眼角。 可是什么呢？ 如果爱人不爱她，她可以死皮赖脸的靠近、不断的追求，乞求她爱她。 但是如果爱人不想继续活下去，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是自作自受。 她说了太多谎，消耗了明鹤的信任，所以才会导致现在的她不足以成为支撑明鹤活下去的动力。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想活下去呢？” 她抬头，对上那双毫无波澜的漆黑凤眼，踌躇后小心翼翼地问。 “我也不知道。” 明鹤邀请她进了花店，给她一杯热咖啡，自己则是从一众开的争奇斗艳的花朵中取出七枝雪白的卡萨布兰卡，包成花束送给她。 “等雨停了，就带着我送你的最后一束花回去吧。” 第87章 明鹤又有…… 明鹤又有些疼惜地摸了摸她浅色的长发，力道很轻：“还有，漂发很疼的吧，下次不要为了别人改变自己。” 就像她当初，为了讨大小姐喜欢，特意去搜寻网上的意见，去理发店做了蹩脚又不习惯的改变。 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一场大梦。 裴金玉怔怔地望着她。 浅金色的柔软发丝从指尖滑落。 她们没再说话，也没有等到雨停。 喝完那杯咖啡，裴金玉就从花店离开了，失魂落魄的背影像是一道褪色的影子，一只手撑着明鹤递过来的伞，另一只手里紧攥着明鹤送她的花束。 明鹤为她推开门，雨声瞬间清晰。 裴金玉走出花店，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苍白瘦削的女人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前面戴着写着店名的棕色格纹围裙，她神色宛如被雨水晕染开般淡淡，眼神却偏偏专注地目送着她离开。 她被店内无数盛放的花朵簇拥，宛如一幅色调和谐柔美的水彩。 渐渐远去。 裴金玉后来知道了。 七朵卡萨布兰卡的花语是，无法承担的爱。 她回到原来的城市，明鹤在搬家时丢掉的东西也全都出现在了她的办公桌上，裴金玉顾不上手下人怪异的眼神，只是翻着那些零碎的垃圾。 手下恭敬地关上门，心里想自己这还是第一次干翻垃圾桶的事，幸好里面没有湿垃圾。 其中一样是明鹤撕碎后又被她一点点复原后粘回来的遗书。 裴金玉从头到尾看了许许多多遍，已经到了能倒背如流的程度。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不看似乎就有些呼吸不畅，但看着那些拼凑好的纸片上熟悉的字迹却又会觉得喉头发涩。 鹤鹤有着强烈的自毁倾向。 是了，明明都这么明显了，她怎么会一直都没发现呢？ 裴金玉深吸一口气，又看向桌子另一边，和用胶带粘起来的遗书相对的另一样同样很熟悉的东西。 一个掉了毛的破旧小黄鸭玩偶，那道黑色缝线极为显眼。 鹤鹤把这个从小到大一直珍惜着的玩偶在搬家时扔掉了，这又意味着什么？ 最后一点活下去的念想也没了……吗？- 刘秘书最近感觉到压力山大。 自从那天老板请了几天假再回来之后，她就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加班狂魔，甚至变本加厉开始整夜整夜住在公司。 她为什么知道？那当然是因为这段时间看到保洁阿姨每天早上都要去收拾一趟位于顶楼办公室里的老板专属休息室。 她们这些作为辅助的秘书也被迫跟着连轴转，虽然不至于像老板一样住在公司，但和之前那段罕有的按时下班的美好时光相比，就…… 好在加班费也变得丰厚了。 老板这段时间脸上甚至连经常挂着的笑面虎式的冷笑都消失了，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其他人的时候压迫感成倍增长，搞的公司内部一阵恐慌，每次开会参会的人都像是被活生生扒了一层皮。 刘秘书边整理下午刚开完的会议上的资料，一边看着工位上摆的自己做的钩针小财神爷默默叹气。 看来是老板的恋情受了相当大的打击。 她又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到正常下班时间了，但办公室里依然没有动静，于是她又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从苦涩中品出了一点淡淡的忧伤。 今天大概也是个加班日。 整理完会议纪要，迎着同事同情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老板办公室的门。 “裴总，我来送今天的会议资料了。” 室内安静了片刻，一会儿才传出老板好听但冷淡中带着几分烦躁的声音：“进。” 刘秘书看到自己工作狂的老板手里拿的不是上季度的财务报表，也不是最近和其他公司合作的大项目的成本分析，而是一团棉花。 没错，就是一团棉花。 裴金玉死死盯着桌上那一团被自己弄的乱七八糟的黄色线和针，恶狠狠地揉了揉手里那团白花花的棉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拿起旁边刚刚扔掉的长针。 和平时的游刃有余、杀伐果断不太一样，这个时候的她看上去，竟有些焦头烂额。 裴金玉从小就不擅长手工，比如做饭，比如当初第一次尝试织的围巾，虽然花了好几个月，不断重新做，但最后最满意的成品也奇形怪状的，实在说不上成功。 她本以为和之前进步飞快的画画一样，长大之后自己的手工能力也会有飞跃性的进步，但她还是盲目自信了。 明明图解看上去很简单，但在她真正上手做的时候却从起针开始就处处不顺。 刘秘书被这和自己想象中截然不同的画面惊到愣了几秒，也正是这短短几秒让裴金玉抬起头来瞥了她一眼。 “是开会的资料？” 刘秘书这才惊醒，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效率至上的老板面前发起了呆，但职业素养让她很快做出对应，把手上的纸质资料放到不碍老板事的办公桌边上：“是的，我放这里了。” 说完就想离开。 却没想到老板盯着她看了半天，在她后背冒汗地搭上门把手时突然开口：“刘秘书，我记得你平时是不是喜欢做点手工？” 刘秘书僵硬地停住脚步。 “……是。”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板朝她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好看的让人头晕目眩的笑来。 “教教我。” 于是刘秘书真的开始头晕目眩了- 雨天如果不开灯，屋内就会呈现出一种忧郁寂静的暗色，平时街边行人车辆的声音消失的一干二净，只留大的要盖过整个世界的雨声，室内充斥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氛围。 那天裴金玉走之后，明鹤就关了店，摘下围裙，坐在裴金玉留下的空咖啡杯对面，透过窗户望着外面下雨的世界，独自发呆。 这样裴金玉就不会再回来找她了。 然后剩下的唯一的事情，就是找个合适的日子迈向自己的死亡。 已经到了十月末，这座小城市恰到好处的温度也不免有些下降，然后是十一月，十二月，接下来就是明年…… 明鹤想着，就在春天吧。 春天是一个很好的季节，不冷也不热，风也是柔软的，空气里浮动着让人感到无缘由的快乐和振奋的奇妙因子。 她讨厌疼痛，也缺乏勇气，春天是个很好的季节，能够让她再次迈出那一步。 明鹤看了很久那个残留了些许咖啡香气的白色瓷杯，脑海中又回想起刚刚裴金玉错愕又茫然的神色。 她慢慢伏在桌上，指节无力地抓紧衬衫，捏出几道破坏熨烫过后美感的破碎褶皱。 雨声越来越大。 过了不知多久，咖啡杯被放进水槽清洗的干干净净，沾着水珠的白瓷杯被挂在晾架上等待干燥。 花店第二天继续营业。 附近的人都知道这里原本的闲置店面有了新主人，是一家花店兼咖啡店，经营者是个年轻的女店长。 店长虽然看上去冷淡，但接触之后就会发现人很好，虽然菜单上种类不多，但咖啡和甜点的味道一绝，再加上店里还有一台钢琴，客人可以随意弹奏。 偶尔店长也会在这里弹一曲，琴声和人都很美，那双狭长清冷的凤眼在这时最专注，有一种格外清冽干净的美感。 还有店内简单不失温馨的装饰和各种漂亮的花，就算不买，看着也赏心悦目……很快这里就成了小城年轻人之间的热门出行聚会打卡地点。 明鹤也没想到自己本想享受一段清闲时光，却在短暂闲暇后又忙了起来。 好在之前设菜单的时候因为怕麻烦就放了几样甜品，就算点的多了也不至于一个人忙不过来。 咖啡是之前在咖啡店打工时学到的手艺，不得不说她在这方面好像很有天赋，客人里有一位是之前专门学过的，还纳闷的说过，明明都是一样的研磨和冲泡步骤，但就是她的比较好喝。 一个人这样说还能算是错觉，但很多人这样说的话，明鹤也只能将其归为莫名其妙的天赋了。 店里人气很旺，咖啡和甜品销量很好，花卖的虽然不算多，但从被花吸引来的人身上赚到的利润也能抵得上这部分的亏损。 这样算来每个月还能赚上不少。 命运就是这样奇妙，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转个弯，然后告诉你就算不坚持之前的生存之道，也会有另一条路为你展开。 离开待了六年的城市，生活也这样还算顺利地过下去了。 或许再早一点知道，她就不会这么极端的讨厌这个世界了。 明鹤研磨着新到的咖啡豆，醇厚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让她神经变得舒缓。 店里客人三三两两的坐着，谈论着彼此的事情，琴凳上坐着一个高中生，有些生疏的照着自己拿来的谱子演奏着，乐声不快，但很连贯，就像这座城市的生活节奏。 就算一开始做的不够完美，就算慢慢来，也不会有人骂你。 很简单的道理，但明鹤花了很久才明白。 她望着从琴凳上站起来，脸颊有些泛红的女高中生小跑几步走向和她一起来的朋友们，用小声笑闹掩饰自己的羞涩。 她们的眼睛里很亮，有一种叫希望的东西，还有着很纯粹的快乐。 余光里玻璃门外有道熟悉的身影闪过，明鹤眉头一跳，再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了。 第88章 尽管那个时候明…… 尽管那个时候明鹤以最快速度追了出去，却没有见到那道让她感到眼熟的身影。 之后也偶尔会有这样的感觉，但因为一次都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所以明鹤便把这件事当做了自己脑子里想得太多产生的错觉。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很快就到了圣诞节。 也是商家借着由头大肆捞金的日子。 明鹤自然也不会错过，店里也多加了圣诞氛围的装饰，红红绿绿的煞是惹眼，应顾客建议特意在店里准备了一棵挂满了琳琅满目的装饰物，顶端有一颗亮晶晶的金色星星的圣诞树。 她平时制作咖啡的吧台侧面木架上还挂了一丛绿色槲寄生，她还挺喜欢的，红色的浆果和小小的黄色花朵点缀在椭圆叶片之间，根茎处用白色缎带系紧，自有一番清新可爱，同时还寄托着幸福的美好寓意。 但因为在西方还有站在槲寄生下的女性不能拒绝亲吻的习俗，所以明鹤只挂在吧台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虽然今天是圣诞节，但并不是休息日，所以白天的客人和平时差不多，不算特别忙，明鹤为此松了一口气，不过晚上大概就要无法避免地忙起来了。 大多数人虽然对圣诞节本身没什么太大兴趣，但人类毕竟是喜欢热闹的生物，自然不会拒绝一个现成的和朋友聚会、和恋人约会的理由，再加上商家也熟知顾客心理，特意制造的热烈节日氛围更是让人有种消费的冲动。 不过明鹤除了觉得今天街边比平时更热闹以外，倒是没什么其他感觉。 偶尔闲下来了，她就站在吧台无聊地向外望去，有好几次都能看到一只巨大且圆润的小黄鸭玩偶慢吞吞地从她的店面窗口路过，憨态可掬的样子十分吸睛。 据明鹤观察，玩偶服的质感和状态也很好，当然也因此重量也很大，能想象的到穿着这件衣服的人会有多辛苦，小黄鸭脸上简单的五官憨态可掬，手里是一大把更加圆滚滚的小黄鸭气球，应该是趁着节日为自家店出来宣传的员工或者单纯卖气球的小贩。 又*观察了一会儿，明鹤确定是后者。 但是生意看上去不是很好，在路边来回走了几趟，手上的气球总是不见少。 也是，今天明明是圣诞节，但这人卖的却是和圣诞气氛八竿子打不着的鸭子，而且花样单调，气球上连点象征性的圣诞装饰都没有。 就算有人凑过去，也只是拍完照之后就收回手机离开了，虽然偶尔也会有人在拍完照后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但随即它就会慢慢摇摇头，客人便一脸不满地离开。 明鹤猜测大概是客人觉得价格太贵，在和它商量砍价时失败了，这才不满离开。 看着小黄鸭摆出可爱的动作配合着拍照，却在下一秒展示自己手中的气球时看到好不容易等到的客人离开，它也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迈出下一步。 抬头看到这一幕的明鹤抿了抿唇，刚想走出吧台，却在这时恰好来了新客人点单。 新客人催的很急，她只好先接待客人，余光只能看着小黄鸭迈着笨重迟缓的步伐慢腾腾离开她的视线。 而等到再次闲下来，明明一直在这条街来回走的小黄鸭却再也没有回来。 明鹤捏了捏被冰块冻的泛红麻木的指尖，心情有些原因不明的低落。 是觉得自己喜欢的小黄鸭受到冷落而不满吗？还是在为那个玩偶服下努力的人感到难过呢？ 但很快她就顾不上什么了，因为过了下班时间来了一大波客人，点单量激增，店里咖啡和甜点的香气再次浓郁起来，让人身心愉悦，交谈声也越来越多。 直到晚上即将结束营业时，客人已经走光了，明鹤转了转发酸的肩头，正准备出去锁门，就看到玻璃门再次被推开。 “一杯热拿铁，谢谢。” 简短而沉闷的女声透过笨重的玩偶装传出来，音色听上去有些奇怪，有些刻意压低的感觉。 明鹤只是瞥过去一眼，就顿时移不开眼了。 是之前看到的小黄鸭，翅尖还攥着一堆连接着气球的线。 圆鼓鼓的小黄鸭气球们在上空挤挤挨挨地簇拥在一起，像一朵明黄色的，可爱的云。 因为穿着玩偶服的缘故，它并不能进行手机扫码这样精细的操作，而是小心翼翼地掏出脖子上挂着的小包里的零钱，放在柜台上后向明鹤的方向推了推。 明鹤毫无异色地接过那些零钱，暂且放进吧台下面的柜子上。 明鹤将做好的拿铁递给它，还有一盒打包好的最后一块戚风蛋糕和剩下的香草曲奇。 这些是她本想当做第二天的早餐的。 但是如果这些微小的东西能带给另一个人一点快乐的话，那果然还是这边比较重要。 明鹤：“圣诞快乐。” 穿着玩偶装的人没有第一时间伸手，而是犹豫了一下，只不过最终还是接过了那袋过于丰厚的赠品。 “谢谢。” 依旧是沉闷到带点古怪的声音，伴随着一个笨拙又可爱的鞠躬。 没拉上拉链的小包里的硬币掉了出来，滚到了靠近吧台侧边的位置。 它慌慌张张地蹲下去，又因为笨重的玩偶服和紧张导致迟迟捡不起来那枚小小的硬币，之后似乎是害怕她不高兴，站起身后又不断鞠躬表示歉意。 明鹤捡起那枚硬币，在它面前晃了晃，然后塞进鸭胸前的小包里。 小黄鸭又是呆愣了一会儿，反应慢半拍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又指了指面前架子上挂的槲寄生。 明鹤没明白它想表达什么，又看不到表情，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猜测着回答：“是槲寄生，你喜欢吗？我这里还有一些没用完的，可以送给你。” 她对面前的人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主要是因为感觉到里面的人大概是个怕生又容易紧张的女孩子，说话的语气、总是慢半拍的反应，或许是因为某种疾病，出来做这种辛苦的工作也很可能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苦衷。 “槲寄生下，可以亲吻吗？” 它说话的声音又小又快，让人听的有些不真切，但在安静的只有她们二人的店里却很清晰。 这次轮到明鹤反应迟缓了，眼神也逐渐变淡。 小黄鸭像是怕被误会什么，说完后退几步保持安全距离，语速很快地解释道：“我有喜欢的人，但是槲寄生下没有被亲吻的人，听说会找不到伴侣……不过没有亲吻也，也没关系的。” 说出长句，那声音中古怪的刻意压低感便更加明显，但明鹤现在震惊于另一件事，没有发现。 玩偶装里的人透过漏出来的缝隙紧张地看着明鹤变换的神色，眼底期待的光逐渐变淡。 “没关系的，反正她也不会再喜欢我了。” 明鹤看着两边提着袋子和气球，却失魂落魄垂下头的鸭子，身影逐渐和记忆里的另一个人重叠，原本已经放弃的人突然听到女人走过来的脚步声。 它猛地抬起头，看到离自己很近的女店长，表情依旧冷漠，眉眼间却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意味。 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贴在殷红薄唇上，然后在它的视野中逐渐放大，越来越近，几乎能闻到上面沾染的淡淡咖啡和柠檬香气。 “好了，这样也算一个亲吻，祝你好运。” 店长退回到原本的位置，眉宇轻扬斜倚在吧台上，没什么感情的眼神轻飘飘的瞥过来，整个人便生出了些松懈下来的慵懒随性。 小黄鸭举起短短的鸭翅摸了摸自己毛绒绒的脑壳，摸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呆呆的又连着鞠了好几个躬。 “还有，这些气球可以全都卖给我吗？我很喜欢。”明鹤指了指它手中的一堆气球，唇角勾起一点微不可察的弧度。 小黄鸭里面的人再次出声，尾音微微上扬，似是疑惑又似激动。 “全部？你喜欢吗？” 明鹤有些不解，但依然好脾气地回答：“嗯，我喜欢啊。” 它在密不透风的玩偶装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送给你。” 它突然快速把气球的绳子放到她手里，明鹤下意识抓住，在意识到这人说了什么后立马抬头，却只见到短短几秒就已经跌跌撞撞跑到门口的小黄鸭，又冲她挥了挥另一只没被装着咖啡和点心的袋子占用的嫩黄翅尖。 明鹤想，之前明明连个硬币都捡不起来，这个时候倒是还挺灵巧的。 “全部送给你！” 小黄鸭在门口蹦蹦跳跳，那短短胖胖的翅尖在玻璃门外又挥了挥，在门外充当装饰，缠绕在树丛和墙壁上的小灯泡暖色的光芒下很清晰。 “祝你圣诞节快乐！” 然后快活地扭着屁股尖跑走了。 那沉闷的声音却响亮到足以穿透玻璃，也同样很清晰地传达给了明鹤。 明鹤推开门追出去，只见扭动的屁股尖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锁好门回到店里，她看着手里整整齐齐飘在空中的小黄鸭气球家族突然有些想笑。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小黄鸭版圣诞老人吗？ 第89章 刘秘书最近很苦…… 刘秘书最近很苦恼。 自从上次发现老板在办公室做手工后，她就莫名多了个学生。 虽然也因此涨了奖金，但奈何学生本人过于让她感到敬畏，导致她这段时间的精神压力直线上涨。 好在这段教学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 但是，虽说如此，不过…… 一模一样的玩偶真的要做这么多吗？ 不，等等，虽然但是，仔细看看每个其实都不太一样。 各有各的扭曲之处。 明明是按照她教的步骤在她眼皮底下做的，却不知从哪个步骤开始变形，最后的成品就成了这样奇形怪状的样子。 嘴巴稍微有些错位的，翅膀变成奇怪形状的，眼睛一高一低的，屁股尖缝歪的，身体整个变形的…… 还有，明明就不爱吃甜的，今天早上却偏偏带了一堆甜品来公司，每个进她办公室的人都看到了摆在桌面最显眼处的戚风蛋糕和曲奇。 被那股甜美的香气馋的不少人在附近的店里也买了同款，只是不知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理论，总觉得没有总裁桌上那份好吃。 刘秘书离开前看着老板桌上堆积如山的小黄鸭旁边基本上没怎么动，搞得像是要供起来的一样摆的端正的甜点，还是没忍住该死的好奇心问道：“裴总，您不是不喜欢吃甜品吗？” 裴金玉抑制不住地勾起嘴角，像是终于被搔到了痒处，轻咳一声，咬字清晰：“是别人在圣诞节送我的。” 刘秘书满足了好奇心，便简单应和一句离开了。 她对深入了解老板的私事没什么兴趣，而且她还想早点回家躺着摸自家金毛。 最近奖金增加了很多，她就可以狠狠心买下那个看中了很久但价格昂贵到让她纠结了很久的狗狗玩具城堡了。 没借此满足炫耀心理的裴金玉不满地在心里撤回了本要进一步增加的刘秘书奖金的想法。 虽然很想一直保存下来，但还是配着微苦的茶水全部吃完了。 裴金玉一个个数着自己已经做好的毛绒小黄鸭，又计算着还要再做多少个，还有越来越近的日期…… 没问题，按照她熟练之后的制作速度，一定赶得上- 明鹤买了些雪花、福字形状的贴纸贴在窗户上营造氛围。 店在过年前两个星期就歇业了。 她是老板嘛，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休息。 但依然有消息不灵通的客人过来，于是看多了客人发现不营业后垂头丧气的表情，明鹤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最后进的一批花卉反正也卖不出去多少了，便干脆当做礼物，送给那些不知道歇业消息依旧上门的客人们。 虽然不知道这样做之后客人们的失望究竟有没有减少，但至少明鹤自己莫名的愧疚感获得了解放。 店里的花还剩了不少，趁着还欣欣向荣，一派灿烂光景时送出去吧。 明鹤点着店里还剩下的花朵，数量实在是有些多，最近歇业的消息已经流传了出去，来的客人也很少很少了。 她想了想，于是每天下午带着装满鲜花的篮子去不同的地方在路边随机发放，权当做散步了。 而到了除夕，店内也只剩下几株她精心养护之后刚开花不久的宫灯百合。 小巧的橘黄色花朵像是一个个灵秀精致的小灯笼，又像是一尾尾颜色橘红渐变的，小巧玲珑仿佛水中精灵般摇曳生姿的金鱼，悬挂在修长优雅的翠绿茎叶枝蔓上，微微晃动，宛如下一秒就会响起清脆动听的玻璃风铃声。 漂亮的颜色，可爱的花形，娇气的性格…… 是最近明鹤很喜欢的一种花，也因此一直摆在一楼光线条件最好的架子上，迟迟没有被她送出去。 今天也该下定决心把它送出去了。 明鹤提着缀满橘黄灯笼的花篮刚出门没多久，就在街边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不，应该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鸭。 还是那身做工优越又厚重的的小黄鸭套装，这次胸前没有挂着可怜巴巴的小钱包了，只是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变。 明鹤只是在路过的时候多看了它几秒，它就好像对视线很敏感般迅速转过头看到了她，很兴奋似的跳起来朝她挥了挥手，又意识到什么在路口乖巧又焦急地等到红绿灯变成了绿色，才“啪嗒啪嗒”踩着橙红色的脚蹼向她小跑过来，这一系列动作，让明鹤一瞬间就确认了里面的人和上次肯定是一个。 明鹤还有点担心在马路上会不会突然重重摔倒。 但还好一切担心都没有发生。 小黄鸭安全来到了她这边。 “你今天没有卖气球吗？” 小黄鸭呆了呆，又摇摇头。 指了指自己侧边的挎包，小心地掀开，露出里面满满的线香烟火。 “哦，今天是卖烟花？” 明鹤扫了一眼，应该又是没卖出几盒，要不然挎包现在不会还是这样几乎是全满的状态。 “上次气球的钱还没有还给你，这次就当……你带手机了吗？” 明鹤刚拿出手机，却意识到这人好像身上完全没有挂收款码，但是她现在没带现金，原本还想直接把这一包线香烟火一起买下来的，这下有点麻烦了。 小黄鸭又摇摇头。 “你喜欢，就全都送给你。” 晃晃悠悠地摘下自己身上的挎包，小心翼翼挂在明鹤手臂上，沙哑的声音还是很闷。 明鹤第一次发现想送钱居然还有送不出去的。 她本身也不是喜欢戴首饰的人，身上又没有有价值的珠宝，唯一值点钱的就是手机了，但她总不能把手机给它。 正当明鹤苦恼时，突然一低头看到了手臂上的花篮。 她将花篮递过去：“那这个送给你，宫灯百合，新年快乐。” 交换。 小黄鸭又开始发呆，直到红绿灯第三次变成绿色，它才终于接过了那只装满了橘黄色小金鱼花朵的花篮，满枝的小金鱼在迎面吹过来的风中灵巧地游动。 “新年快乐，祝你身体健康，幸福安康。” 小黄鸭掐着让人发笑的声音一字一句说着最真诚的祝福。 她最爱的那几株宫灯百合送给了一只和它们同色的小黄鸭，而她收获了足以燃烧整个冬天的时间的线香烟火。 今年的除夕没有下雪，一点都不冷。 毕竟这是一座常年没有雪的南方城市，和以前相比似乎是少了些过年的氛围。 明鹤坐在店门口，看完夜空烟花燃尽后的余烟，低头自己一个人放了很久线香烟火- “今天不开店吗？” 熟客在上班路上见到了平时这个时候应该正在店里准备开店的店长，有点好奇地问道。 高挑纤瘦的女人今天没有穿着写着店名的棕格围裙，而是一身漆黑风衣配上克莱因蓝围巾，头发也没有束起，一看就是要出门，玻璃门上已经挂上了休息的牌子。 在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转身看过来时，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苍白的脸颊被被风轻轻吹动的黑发拂过。 “嗯，有点事要去做。”明鹤认出了这位总是喜欢点杯多加一份糖的热肉桂拿铁和一块黑森林蛋糕的客人。 熟客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再次感叹真是位气质出众的冷美人。 和这座温温吞吞普普通通的小城市格格不入。 “那什么时候开店啊？明天开吗？” 熟客又忍不住喊着追问了一句。 只是或许是店长走的太远，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向远处走去的脚步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停下，只是一步接着一步。 明明只是走路，熟客却不知为何从中看出了一点虔诚，仿佛是要去赴一个对她很重要的约。 明鹤望着前面的路深吸一口气，戴着围巾刚开始还好，越走越有些热。 刚过完年不久，明天就是明鹤的生日了，这是在回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次生日，她已经有了打算。 她什么都没带，只穿着自己平时习惯穿的衣服。 在回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已经提前找了律师制定合法遗嘱，财产分配在遗嘱上写的清清楚楚，她什么时候死亡都没问题。 明鹤不喜欢过生日，所以她要死在生日之前。 今日晴，万里无云，阳光很温暖，有一点凉爽的风，能嗅到风中独属于春天的气味。 是个很好的天气。 她看过了，这个时候水温也很好，不会过于温暖让人心生眷恋，也不会过于凛冽刺骨。 地点也早就选好了，是距离她的店三公里远的跨江大桥未完工程，之前建造之后就爆出原材料问题和施工偷工减料，当时谣言满天飞，后来出于开发商之间无法协调的原因，桥梁工程只开展了一半便遭停滞，成了臭名昭著的烂尾项目。 而在长期僵持不下后，其他开发商抓住机会和政府合作在河流另一边建了桥，彻底取代了这个原本饱受期待的跨江大桥的位置。 也因此，这里平时很少会有人过来，就算做出异常的举动也不会有人发现。 明鹤走到桥中央，深深望向下方。 第90章 明天就是明鹤的…… 明天就是明鹤的生日了。 裴金玉昨天只睡了四个小时，在早起做完最后一个小黄鸭，端详许久，然后把所有鸭子整整齐齐码在一个大礼物盒里。 她果然不擅长做手工，都做了这么多了，最后一个也还是不够完美。 不过总算是赶在生日之前做完了。 裴金玉虔诚地盖上盒子，拿出橙色缎带在礼物盒上精心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然而一切准备就绪没过几分钟，她就开始坐立不安。 提前一天去看看鹤鹤……也没问题吧？ 裴金玉努力给自己找借口，生日嘛，肯定是要提前一天就开始庆祝的，而且反正好久没见了，她偶尔去见一见也没什么，而且只要不被鹤鹤发现就好了嘛，而且只要穿着玩偶装就看不出来了，而且…… 当然，她口中的“好久没见”指的是前几天刚以小黄鸭的形态去见过明鹤。 在给自己偷偷建设了无数个“而且”，打消了内心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之后，裴金玉终于拿起了手机。 天好没亮的凌晨，刘秘书睡眼惺忪地接起任性老板突然打来的电话，让她买到最早一班飞往另一座城市的机票，她还放在金毛暖烘烘狗头上的手突然有些发凉。 可恶的资本家！ 说走就走！ 裴金玉坐着下一班的飞机到了明鹤在的城市之后先是去了在明鹤的店附近买的房子，换上放在那里的玩偶服后抱着紧张的心，顶着路人好奇的目光晃晃悠悠沿着路边走过来。 然而到了店门口之后，却发现本该开店的地方此刻却大门紧闭，门把手上挂上了【休息】的牌子。 今天鹤鹤休息吗？ 裴金玉摸了摸那个木质牌子，藏在玩偶服里的指尖无意识顺着那熟悉的字迹描画，心里突然生出些莫名的不安。 往常鹤鹤的休店时间应该不是今天。 为什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发生什么…… 裴金玉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封被撕碎的遗书，那只被扔到垃圾桶里的破旧小黄鸭……以及过年期间，店内所有被送出去的花。 仿佛是在清理自己生前所有存在的痕迹。 路人看到花咖啡的门口有一只大黄鸭玩偶驻足许久，然后突然开始朝一个方向狂奔起来。 鹤鹤最讨厌给别人添麻烦，就算想要结束生命也一定会尽量选择不会牵连到别人的地方，而离店面最近的地点之中有几个比较符合的……首先还是要根据这个先调查一下附近的监控，然后很快就能排查出正确的地点。 裴金玉脑子里思绪纷乱，各种情绪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盒，各种颜色纠结在一起，变成极深极深的黑色。 她边跑边脱下玩偶装，保养的仿佛崭新的套装部件落了一地，露出有些汗湿的额发，她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心跳的砰砰响。 天气很好，风也很温柔。 而向来注重形象性格最为挑剔的裴金玉却不顾形象地奔跑起来，染回原本颜色的长发在身后飞起。 她也很奇怪自己现在还能冷静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在脑海中一点点梳理清楚，但唯一一点是从始至终都无比清晰的。 她想要见到明鹤，现在。 如果稍微慢下来一点，说不定就会再也见不到了。 在任何一个世界里都找不到了。 “找到了！这个方向是前些年废弃的江景大桥！” 监控室的员工指着屏幕上的那个人影喊起来：“你看到了吗？快点去找她吧……” 刚刚还站在他身后，那个突然闯进来说自己朋友要去自杀的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好看的大美女早已没了踪影。 裴金玉在路上拦了辆车，一听她说目的地是废弃的江景大桥，司机有些惊讶又不安地瞥了她几眼：“去那儿有什么事吗？平时根本没什么人去的……” 大概是见她面上带上了强烈的焦躁，司机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不禁苦口婆心地开口：“美女啊，最近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虽然气温还好，但是现在江水很凉的，要不然您再考虑……” “不是我，我有一个朋友去了那里，是人命关天的事，所以能麻烦您快一点吗？” 裴金玉坐上车，声音压的很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司机一抬眼透过后视镜和她对视，反倒吓出一身冷汗。 确实，这美女看着也不像是要自杀的样子，反倒看上去是要去杀人还比较恰当…… 虽然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但有人要自杀的事实没有改变，热心司机连忙踩足了油门，朝着大桥冲了过去。 毕竟距离本身也不远，开足马力只要几分钟就到了。 车停在桥边，裴金玉动作迅速地下车，然后朝着桥另一边跑过去，边跑边观察桥边有没有人跳下去溅起的水花。 在之前为了避免发生最糟糕的情况，她已经提前打过救护车电话了。 终于，来到快要到桥中间的部分，她远远的看到了一道站在桥边的黑色身影。 找到了！ “鹤鹤……” 她跑的越来越快，想要拉住那道挂在桥边摇摇欲坠的身影。 然而没能等她再靠近一些，那道身影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极速下坠，瞬间消失在裴金玉的视野范围内。 裴金玉呼吸一滞，眼前的景象仿佛变成了电影中刻意安排的慢镜头。 找到人的欣喜全然转化成了恐惧，以及藏在恐惧尽头的茫然。 当明鹤站到桥边俯视下面的江流时，她惊讶的发现迈出那一步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难，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不远后的将来，但耳边却除了风声和水流声以外，还听到了什么。 “鹤鹤”。 明鹤觉得自己好像幻听了，居然在跳下来的瞬间听到了裴金玉在叫她的声音，但很快她就没有精力再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强烈的失重感迅速席卷全身，身体从心脏到指尖都不自觉颤栗，体内激素迅速运转，刺激大脑和身体，试图为宿主找到生还的可能。 仿佛过了很久，但实际上其实也只有短短几秒，她就感受到了下面潮湿的水汽，江流奔涌溅起的水滴打在额头，下一秒，跌进冰凉的江水中。 身体陷入水面不断下沉，精神堕入更深的黑暗。 无法呼吸，水呛入口鼻，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痛苦，身体有着自己生存本能，开始违背大脑的意志在水中挣扎。 啊，她本想死的更从容一点的。 明鹤慢慢在水中睁开眼，看到的是无边无际的深蓝色。 等到体力在挣扎中渐渐被消磨，求生的本能随之变得薄弱，大脑也慢慢混沌无知觉。 冰凉的水流从四面八方涌入，无穷无尽的痛苦、寒冷、恐惧…… 还有一丁点她已经习以为常的孤独。 水的温度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冷一些。 无法控制地从口鼻涌出的气泡不断上升，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上升到江面，然后轻轻炸开，代表着生机。 浮出水面的气泡越来越少，然而在江面即将趋于平静之时，突然又一道落水声，在水面荡起了更大的一圈圈涟漪。 明鹤在即将彻底闭上眼之前，却突然看到了有人一跃而下，裹挟着无数边缘发亮的气泡，以义无反顾的气势陷入水面，然后拼命朝自己伸出一只手。 是谁啊？ 明鹤努力抗拒大脑传来的困倦，试图睁开眼看清朝自己而来的那人的脸。 如水藻般在水中蔓延飘摇的长发，是发尾泛红的棕色，原来不是大小姐啊…… 大概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又或者是和她一样想要自杀的人。 她还在努力运转已经迟钝的无法思考太多的大脑，从“不是浅色”直接得出了“不是裴金玉”的结论。 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对裴金玉说过的话。 裴金玉努力向下游，直到靠近才发现明鹤双眸紧闭，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可恶！还是晚了一步！ 裴金玉再一次提升了向下潜的速度，将将在明鹤即将被落在江底之前把人抱住，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上游回去。 然而等到浮到水面之后，裴金玉探出头就不小心呛了一口水，再睁眼却完全看不到对岸，而且自己的体力似乎也不够支撑她抱着明鹤游到对面…… 眼看体力就靠到底，仿佛底下有水藻缠住了自己一样腿部越来越沉重，水流的阻力成倍增长，让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万分艰难。 快到极限了……但是，还不行。 裴金玉深吸一口气，仅仅是这样都耗尽了力气，但她又暗自抱紧了倚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明鹤一点。 她曾经确实想过和明鹤一起死亡，这样谁都无法再分开她们，她们的爱也会永远停留在最浓烈的时刻。 但是不行，裴金玉想时时刻刻看到明鹤，想和她说话，想碰到她……但是死后，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只有冰冷的两盒骨灰。 “裴……金玉？” 身上的人在强烈的颠簸感中突然咳嗽几声，吐出刚刚吞进去的江水，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回到了人间。 明鹤睁开眼，眼睫还在不自觉随着痉挛的眼皮震颤，眼前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个努力挣扎的人影。 回到人间后的第一眼，明鹤看到的是一身狼狈还在拼命想带着自己游到岸边的裴金玉。 她知道，裴金玉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明鹤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明明刚刚差点就死了，手脚还无法很好的动作，却在裴金玉动作不明显的停顿一瞬后，突然有力气挣扎开，然后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臂，放到自己肩膀上借力。 然后，她扔掉了脖颈上那条沾了水后变得很重的围巾。 那一抹克莱因蓝在江面上飘了一会儿便很快沉了下去，被她们甩在身后。 裴金玉呼吸凌乱又沉重，震惊于明鹤突然转醒，又恐惧于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带明鹤游到岸边。 她张了张嘴，眼眸映出明鹤的脸，然后突然弥漫上湿意：“你不要死，好不好？” 两个人的位置瞬间颠倒。 代替回答的是明鹤努力向前游的身影，事实上她此刻已经抽不出一点精力用来做在水中挪动四肢以外的其他事了。 裴金玉在短暂怔愣后，一双泛红的桃花眼湿意更重，调整姿势减轻明鹤的负担。 明鹤已经产生了耳鸣，眼里只有露出浅绿色边缘的岸边，手臂和腿脚都只是在机械性地挥动。 她怎么样都好，但是不想要拖累别人。 特别是裴金玉。 或许是因为开店的这段时间不断搬花材和面粉达到了锻炼的效果，又或许是这样在心里喊着的愿望被谁听到了，她最终居然坚持到了扒到岸边才松懈下来。 上岸之后，裴金玉狼狈地反抱住带着她游到岸边筋疲力尽后缓慢松开手，伏在岸边大口大口呼吸的明鹤。 为什么会这样？ 她好没用，她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也什么都没能改变。 裴金玉看着醒过来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天空的明鹤不知所措，踌躇半天还是嘶哑着嗓音开口：“你还好吗？” 肯定不好。 裴金玉没得到回答只是自嘲地笑笑，然后半是疑惑半是茫然地又追问了一句。 “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想活着啊……” 明鹤感受到眼皮上突然出现的有别于冰凉江水的温热水珠，慢慢眨了眨眼，她好像听到了远方救护车鸣笛的声音：“为什么要救我？” 和之前沉浸在水中绝对的寂静不同。 好吵。 吵得让她即使已经昏昏欲睡，却迟迟合不上眼。 但最吵的，应该是面前的哭声。 她眯着眼看向坐在自己前面哭的形象全无的前大小姐现裴总，微微扯了扯嘴角。 “我就是之前穿着小黄鸭玩偶服的人。” 裴金玉说不上因为什么，突然开始爆出了原本打算和自己一起埋进坟墓的秘密。 明鹤是最讨厌谎言的，所以她早就在那一次之后决定永远不再对鹤鹤说谎了。 只是后来实在无法忍耐满溢的思念，才想了个办法穿着根本分辨不出身形和容貌的臃肿玩偶服去远远的看一眼明鹤。 见到之后又生出点贪心，想要听她说说话，才去买了一堆气球，期盼着就算里面的人是她，但这身小黄鸭玩偶装和气球能稍微让她开心一点。 明鹤反应了半天才微微睁大眼睛。 “……是你？” 她缓慢眨了眨眼，脑子里不断浮现出那几次接触，其中不时产生的熟悉感和玩偶装内部的人发出声音的怪异，“原来是你啊。” 怪不得。 “没错，我又骗了你。”裴金玉扯起嘴角笑开，却比哭更难看。 “我也想过不再挣扎，和你一起死在这里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可是我想，死了的话，我就见不到你了呀。” 裴金玉紧盯着明鹤苍白的*脸，眼泪大颗大颗涌出，茫然又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却还记得让明鹤躺在自己的膝盖上。 “我想看到你，想和你说话，想要你看着我，”裴金玉慢慢低头贴近她，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所以冒着被你讨厌的风险，也没忍住穿着那个重的要死的蠢玩偶服来见你。” 确实，大小姐平时再注重形象不过了。 明鹤突然抬手摸起她冰凉泪珠落满的脸，专注地凝视许久，突然笑了起来。 “你不生气吗？”裴金玉呆呆地看着她久违的笑容，不自觉开口问她。 明鹤浑身都是湿的，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赤裸的脖颈上，肌肤被冷风吹的生理性战栗，她却笑得胸腔不断强烈震颤，声音里掺杂着无法忽视的笑意：“大小姐，你哭的好丑啊。” 她彻底卸力躺倒在本该冷硬的土地上，真正接触之后却发现因为阳光不断的照射，那土壤也变得温暖。 暖和的让她麻木的手脚缓缓恢复知觉，于是她又久违的生出些眷恋。 裴金玉在短暂宕机后听到她说的这话又气又急，一时间恶向胆边生，凑近狠狠咬上她的脸，留下深深的牙印，像在咬一个圆滚滚的糯米团子。 大小姐是很狡猾的，一旦察觉到一点点她释放出的可靠近的信号，就会毫不犹豫地得寸进尺。 明鹤看着眼前的裴金玉，就算眼皮变得沉重不断耷拉下来也不想闭眼，她突然有些好奇。 “如果我中途没醒过来，反倒是你因为我而被牵连溺水了怎么办？你一定会很后悔吧。” 裴金玉怒气未消，一双总是精致动人的桃花眼变得更亮，因为刚刚残存的泪光变得更加波光潋滟，盯着人看的时候那叫一个缱绻多情，只是她说的话倒和眼神完全不符。 裴金玉听到明鹤的问题冷笑几声，抹了一把眼角影响视线的泪：“那不叫溺水，叫殉情……后悔？怎么会？你不是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吗？但是就算死了我也会和你绑定在一起！” 不知道这句话又哪里戳中了明鹤稀奇古怪的笑点，裴金玉匪夷所思地看着女人在冒出嫩绿草尖的河岸上笑得蜷缩起来，成了一只弯弯的黑色虾仁。 裴金玉又是莫名其妙又是松了一口气，还好，鹤鹤看起来还很有精神。 但很快，她就发现女人笑着笑着就逐渐没了声音。 明鹤又一次昏迷过去了。 裴金玉强行咽下自己即将涌出喉咙的呜咽，一边努力做着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喃喃自语着不要死，就算她的胸腔再爱一次有了轻微的起伏也不敢停下来，脑子闪过无数信息。 救护车最快什么时候能到？现在的急救手法有没有变形？按压频率有没有降低？还要再等多久…… 突然，耳边真切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裴金玉顺着声音一抬头，果断直起身招手。 救护车停在河岸上面的公路上，因为昏迷不醒的明鹤被台上担架，裴金玉披着医护人员递过来的毛毯跟着担架上了救护车。 然后等到明鹤再次醒来，看到的就是医院的天花板。 距离她昏迷已经过了大半天。 “已经没有大碍了，再休息一会儿就可以回家，不要急着起来，再躺一会儿吧。” 身边一直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盯着她的裴金玉早就在她睫毛微动时就察觉到了，等到她睁开眼就立刻出声说道。 见明鹤醒来就一直盯着自己看，裴金玉又理直气壮地补充了句：“你要是不想看到我就闭上眼，反正我是不可能走的，再说这也是我的病房！” 明鹤闻言再次打量身处的病房，果然是个双人间，旁边还有一张床，只是看不到躺过的痕迹。 她也没揭穿这所医院明明有单人病房，裴金玉为什么偏偏要和她挤一个双人病房。 “你没事吗？” 明鹤出声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大概是因为被水呛过，变得沙哑，说话时还有些刺痛。 而这短短的停顿却让裴金玉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起身倒了杯温水推过去：“我没事，你快喝点水吧，声音难听死了。” 说完她突然呆了一下，因为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导致她放松了警惕，一不小心就按照以前的对话方式说话了。 “……我的意思是，没什么，我也要去休息了。” 裴金玉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明鹤突然有些泄气，说完便闭上了嘴，语气冷硬的像块冬天河里的石头，眼泪却又在眼眶里打转。 “对不起，谢谢。” 明鹤突然说了句。 裴金玉背对着她躺在另一张病床上，明明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滚落，哭花了脸，紧紧撇着嘴，语气却还冷淡，很久之后才憋出了句：“……嗯。” 明鹤一抬头，在枕边看到了自己丢掉的那条克莱因蓝的围巾。 “是你帮我找回来的吗？” “……嗯。” “谢谢。” “嗯。” “很抱歉，让你担心了。” “嗯！” 病房再次恢复一片安静。 明鹤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慢慢闭上眼。 等到第二天就到了可以出院的时候，裴金玉想送明鹤回家，却被她拒绝，那人还勾起嘴角对她说，“没关系，我暂时没有自杀的心情了。”裴金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她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明鹤的背影消失在医院大门。 有些事只有死过一次才知道。 明鹤慢腾腾围上依旧带着点潮意的克莱因蓝色围巾沿着路边走，围巾竖起来遮住她的下半张脸，突然错觉在其中织物和微末河腥气的味道中嗅到了点咄咄逼人的霸道乌木玫瑰香。 店门口依然挂着休息的牌子，隔壁商店的老板看到她回来打了个招呼。 “诶，明老板终于回来啦？你的店不开，今天来这条街的人都少了哩！之前说的事情办完了吗？”老板热情地塞给她两个刚烤好的红薯，“刚烤好的，来尝尝！” 明鹤接过热腾腾的烤红薯，道了声谢后想了想，也朝她点点头，回答：“嗯，应该已经结束了。” 等到她回到店里，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回到一楼打算吃点东西。 却突然发现玻璃门外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巨大礼盒。 明鹤推开门，看到粘在礼盒顶部的白色便签纸。 上面的纸条是裴金玉的字迹，狂放不羁又锋芒毕露，但和平时张扬的作风不同，这次纸条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生日快乐。 明鹤迎着隔壁商店老板打趣的眼神把夸张的礼物盒搬回店里，然后拆开这个几乎有半个她高的礼物箱子上蝴蝶结系的丑丑的橙色缎带，打开盖子。 那双向来从容冷静的漆黑瞳孔罕见地微微晃动起来。 盒子里是小黄鸭，很多很多个小黄鸭，挤挤巴巴地堆叠在一起，在打开盖子的瞬间，一起朝她露出憨憨的笑。 歪歪扭扭的，有点丑丑的，呆呆的，但她却好像突然审美绝望地坏掉了一样，觉得每一个都可爱的要命。 因为数量太多，明鹤干脆坐在地上一个一个数。 最后数出来一共是一百个。 压在箱子底下的还有一张小纸条：【我每年都要送你一个亲手做的小黄鸭，这些里面除了今年的生日礼物，剩下的是过去欠你的，和未来欠你的。】 【我做了一百个，诅咒你长命百岁。】 最后画了个邪恶小恶魔的简笔画。 明鹤不自觉勾起嘴角，扬起明显的弧度。 在此时她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响，像是门口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她抬头，却看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闪电般窜出去的身影。 一直躲在附近偷偷观察她收到礼物后的反应吗？ 明鹤突然站起身，推开门，抬脚追出去。 玻璃门顺着惯性快速闭合，被门窗分割后的阳光碎片从外面落进了一地，在木纹地板上跳起欢乐的踢踏舞，仿佛能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又或者，像是夏天挂在窗边的一串玻璃风铃，被风拂过发出的声音。 明鹤内心深处一直有着被抛弃的恐惧。 从小时候开始，被父亲抛弃之后，又被母亲抛弃，她从未被谁坚定选择过。 被关进柜子里并不让她感到很害怕，因为那柜子很老了，中间有道缝隙，外面的阳光会从缝隙之中透进来。 是耀眼的，温暖的，义无反顾的。 明鹤一直被困在八岁那个被唯一留在她身边的亲人抛弃的生日，直到后来也从没有真正意义地自己走出来过。 她逃避、恐惧、画地成牢，不想再次承受被抛弃的伤害，为此竖起厚厚的心防。 但是在二十八岁的生日这天，她想迈出阔别了二十年的那一步。 于是她第一次主动推开门，追着春光烂漫的春天奔跑起来。 第 91 章【VIP】 第91章 裴金玉也觉得自…… 裴金玉也觉得自己蠢透了，明明别人还没说什么，在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之后，她却自顾自的溃不成兵，落荒而逃。 连给自己找个借口的时间都没有。 她跑啊跑，也忘了自己想要去哪里，不知道跌跌撞撞跑了多久，突然在路边看到了一个公园，便一头扎了进去。 或许她只是害怕，害怕接到礼物的明鹤会露出开心和惊喜以外的情绪。 她不想被厌恶。 如果没有看到结果，那么结果就有无限可能，她可以骗自己，鹤鹤会很喜欢她送的礼物的，于是她就不会为此感到痛苦。 天朗气清，风也温柔，太阳高高悬在头上，暖和的好像已经快要到了夏天。 只是，她又有点想哭。 脚步逐渐加快。 明鹤循着人影追了过去。 但在追了一段距离之后只是拐了个弯，再一抬眼，就看不到前面那道身影了。 明鹤站在叉路口，极目望去，恰好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该往哪里走？ 没有任何线索，看不到任何提示，只有她一个人，独自站在抉择的路口。 再耽搁下去也没有用，反而会越落越远，只能靠运气了。 明鹤没过多犹豫，很快就选择了一个方向继续追过去。 路上突然掉起了雨点。 明鹤边跑边仰头看了眼天空，眼皮上又落了几点冰凉，明明太阳还挂在天上，却稀奇地下起了雨。 这大概就叫做太阳雨吧，只是不知道对她来说是好运的象征，还是厄运的象征。 起初只是小小的雨点，没过两分钟却约掉越大，频率愈急，雨水在地面上积起一片片水洼，天上掉下来的雨点一瞬间在水洼中激起一道道涟漪，被阳光照耀的一片光芒灿烂。 像是很多个落入人间的小小太阳。 明鹤踏着春天的水洼一路奔跑，在脚下溅起无数太阳，透明耀眼的太阳们升到半空，指引着她前行的方向。 是命运，是必然。 或者不是。 但明鹤想要相信。 她深吸一口气，发丝湿漉漉地贴在侧颊，凤眼却因为漆黑瞳仁中映出的反射阳光的雨珠而发亮，好似其中藏着璀璨夺目的无数太阳。 她胸腔里的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拎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却不可思议地感到一阵安定。 于是，下一秒，她脚步慢下来，浓密眼睫上恰好落下积攒已久的雨水，缓缓沿着眼角流下，像是一滴泪。 找到了。 明鹤在街边那个小小的无名公园里，看到了坐在长椅上淋着雨却浑然不觉，正低头发呆的大小姐，长椅后是一片绿叶繁茂的灌木丛，因为沾上雨水，翠绿的叶片闪闪发亮。 她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 就像小时候大小姐在她离家出走的时候一无所知地从裴家跑出来，却幸运的在通往公交车站的分叉口找到了对的方向追上她一样。 这一次命运又帮助明鹤在分叉口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明鹤按着心口平复激烈的心跳，然后安静地迈出一步，踏进公园。 裴金玉穿着和平时完全不同的风格的低调衣服，甚至还戴上了以前最讨厌的平平无奇的黑色鸭舌帽，像是不想被认出来，故意要和以前的自己区分开一样。 直到雨势逐渐变小，明鹤才慢慢走近那道垂着头坐在长椅上的身影。 明鹤在长椅前站了很久，也看了很久，裴金玉似乎在想什么想的出神，一直都没有发现就站在前面不远处的她。 “……大小姐。” 她终于开口。 听到这道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声音，原本还在垂头丧气脑子一片混乱的裴金玉猛地一抬头，就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面前的明鹤，浅色瞳孔微微放大。 女人只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黑发被雨淋得湿透，却连带着眉眼一起变成更加纯粹的乌黑，苍白皮肤上沾着透明的水渍。 更脆弱，也更动人。 就像是平时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突然走下凡尘，给人一种轻易可攀折的错觉。 裴金玉尽管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明鹤，却也不禁被晃了一下眼，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大脑突然开始毫无征兆地发热，连带着心脏也像是烧了高能燃油一样迅速加速。 明鹤松开一直攥了很久的拳头，露出掌心一个奇形怪状的毛绒绒毛毡小黄鸭，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中被保护的很好，就算整个人都被雨水浇透了，狼狈不堪，掌心里的小黄鸭也是干干净净的。 每一根细微的绒毛都蓬松着，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 雨停了。 女人乌黑柔软的发梢正在静静向下滴着水。 旁人本该听不到声音的，但裴金玉却觉得那水珠落到的不是地面，而是落在她的心脏，浅色瞳孔也在水珠落下的那一刻瞬间收缩。 她像是突然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石化了一样，动作和表情都如同石头雕塑般僵硬。 因为那双仿佛拥有某种让人沉迷的奇特魔力的狭长凤眼正在安静地注视着她，眸中完完全全只有裴金玉一个人。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她渴望已久的。 但是鹤鹤到底是怎样想的呢？ 裴金玉在回过神后就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伸手往下压了压帽檐，试图向下遮住更多面积，最好把整张脸都藏起来。 就算这样也嫌不够，在意识到帽子不能完全遮住脸后，她又转过去随便从长椅后的灌木丛里薅了一把叶子，欲盖弥彰地挡住自己的脸，怪声怪气地说：“我不是，你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个普通路人。” 现在的她头发衣服都乱糟糟，完全没有平时的光鲜亮丽，而对于特意追过来的鹤鹤，她还扯了个莫名其妙的蠢谎，什么“认错人了”，明明鹤鹤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撒这种毫无必要的愚蠢谎言，除了会让明鹤更讨厌自己和暴露出自己蠢透了的一面以外还会有什么好处吗？ 但或许归根结底，她只是不想在这种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处于最狼狈最消沉的状况时被明鹤看到。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明明她撒了这样无聊的谎，鹤鹤看上去却好像并没有生气。 淋了雨之后还是有些冷的，特别是湿衣服和皮肤贴在一起沉闷粘腻的感觉，但因为有太阳，所以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以忍受。 很简单的道理，雨总会停的，太阳总会出来，就算衣服湿透了也总会变干。 而且，雨后还会有很漂亮的彩虹。 明鹤走到她面前蹲下来，主动踏进那片浓郁树荫，这个动作让裴金玉心尖又是一颤，明鹤托起掌心的小黄鸭问她：“是你送的？” 这种拙劣的伎俩果然没有用。 裴金玉继续举着那把用来挡住脸的枝叶，透过枝条缝隙和一直在注视着她的明鹤对视，脸颊发烫，耳根像是沾上了极为浓艳的红色染料，小心点点头。 “你喜欢我？” 裴金玉看着她的笑容呆呆点头，又猛地摇头：“喜欢……不，我爱你！” 说完更羞耻了，但因为明鹤的话语和动作中透露出来的某种讯息而暗自绷紧身体，耳根的红已经蔓延到了脖颈。 害怕自己猜错，害怕自己是自作多情，害怕一切都只是她的误会。 明鹤深深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向她，眼神专注又认真。 “那我们就当做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我对你一见钟情。” 明鹤顿了顿，慢吞吞拿出藏在身后的一枝在公园门口摘的一小束早开的蓝紫色鸢尾，举到裴金玉眼前：“现在这么说，你是不是会觉得有点晚了？对不起，因为追出来的太匆忙了，没有带花出来……你愿意，再和我试一试吗？” 裴金玉接过那一捧鸢尾花的指尖震颤，脚尖不自觉轻轻摩挲地面来拼命克制浑身想要颤抖的冲动，然后低头轻轻吻上那枝蔷薇的柔软花瓣：“才不晚。” 她笑得纯粹，眉眼弯弯，像是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就和我之前说过的一样，只要你向我走出一步，我会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义无反顾地奔向你。” 你看，命运是多么奇妙的东西。 明鹤牵着大小姐的手，熟悉的十指相扣，正如小时候她们在一起走路时牵着手，充分彰显出大小姐霸道本性。 兜兜转转，在本以为是此路不通的死胡同突然转了个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让人走向了另一条路。 “那么，要一起去吃顿浪漫的烛光晚餐吗？亲爱的女朋友？” “嗯，还是先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吧。” “那我们回去一起洗好不好？鸳鸯浴！”大小姐又兴奋起来。 明鹤却迟疑了一会儿，慢吞吞地攥紧她的手，说：“可是我现在没有马甲线了，你还会喜欢吗？” “喜欢死了。” 大小姐被女朋友的小小焦虑可爱到，趁人不备“吧唧”一口亲在她的脸颊上。 明鹤洗完澡，看着刚刚堆放在自己床边的一百只奇形怪状、不可名状小黄鸭家族，笑容很明朗。 她在二十八岁的生日选择了活下去。 世界不会因此变得更好，也不会变得更糟。 只是爱捉弄人的命运突然轻轻转了个弯，她就能度过接下来的四季。 “鹤鹤，亲亲我好不好？” 身边的大小姐不安分地靠过来，不满她又把注意力放在自己以外的地方。 那么重新交往之后，就从亲吻开始吧。 明鹤轻轻捧起裴金玉的脸，眼神相对，能看到眼中清晰地映出彼此的脸。 “好。” 如果过去的一切磨难都是为了此刻，那么她或许也能稍微原谅那所谓反复无常的命运了。 她们同时想。 【END】 第92章 六月末，这座向…… 六月末，这座向来悠闲的小城市也罕见地喧闹起来，只因刚结束的全国高考，考试结束后的高考生们便撒了欢似的尽情挥洒着青春的余晖。 街上也热闹起来。 生意本就很好的店里，客流量又增加了一倍。 【花咖啡】里除了店长以外，又多了个美的不似真人的明艳美人，而且看起来和对谁都是一个冷淡态度的店长关系格外好的样子。 而且这段时间店里第一次出现了红蔷薇，数量还格外的多，浪漫气氛爆棚，成为了众多小情侣的约会圣地。 而高考之后终于再次有时间来店里玩的准女大学生看到两人一起坐在琴凳上四手联弹，曲子节选自经典的古典奏鸣曲。 钢琴也被蔷薇簇拥，烂漫优雅。 曲调欢快又不失柔情，她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这样的画面：宛如从天空落下的日光化作金色的雨滴，落入被森林和山谷包围，蜿蜒盘旋的溪水之中，快乐地流向远方不知名之处。 四手联弹本身就是需要配合的，就算提前练习过很多次也偶尔会出错，但店长和这位漂亮过头的新店员之间的配合却十分默契。 简直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 想必一定是练习过很多次。 一曲结束，准女大学生踯躅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拿起之前打印的曲谱走到钢琴旁边。 明鹤把赖在琴凳上要让她公主抱才肯起来的裴金玉拉起来，给这位因为要准备高考所以很久没来的女生让出位置。 虽然彼此之间的交流并不算多，但她也能看出来这个女孩子是真的很喜欢钢琴。 “姐姐，那个……”女生大概在高考结束后就第一时间去染了头发，耳后一抹深蓝是最近比较时髦的挂耳染。 几乎把自己整个人挂在店长身上，气质慵懒矜贵的大美人盯着她，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打断她：“你叫的是哪个姐姐？” 明鹤头也不回就向后伸手精准捏住乱吃飞醋还恐吓小孩的某位大小姐，把原本精致纤细的脸捏成了好笑的嘟嘟嘴。 “不许欺负人。”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状况，还要从大小姐在两个月前的某一天早上突然包袱款款地来投奔她说起。 据说裴氏交给了之前在和裴金玉夺权失败后被自愿退休当太上皇的裴安女士，对于已经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的裴氏的掌舵权，裴金玉毫不留恋地就松手了。 裴金玉笑眯眯地找到了退休的老母亲：“我要去享受爱情了，反正我看你没工作之后也闲得慌，干脆返聘好了，公司现在进行的项目资料和各部门情况都让刘秘书整理好了，有什么事就去问她，那几个董事也都是乖觉的，副总裁能力不错，有点野心你注意敲打……总之别来打扰我。” 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被女儿拉下马的失败事实，感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过后，在风情各异的帅哥男模堆里伤春悲秋，打算就此纸醉金迷自我堕落的裴安女士：…… 不就是之前搅和了她的初恋吗？这个讨厌的不孝女！ 但是，之后想回去的时候不会出现问题吗？ 当她问到这里时，那张风情万种的美人脸上是轻松写意的笑，眼神却暗藏锋芒：“我当初既然能从她那儿抢过来，之后也能这样做。” 就像一只得意洋洋翘起尾巴的猫，就算假寐时散漫慵懒，但狩猎者的本能是深刻在骨子里不会变的。 只是当明鹤想着这些，不自觉松开手之后，撒娇怪又开始磨人。 “……姐姐，你对我好凶哦，得到了我的身体之后就这么快腻了是吗？好过分啊姐姐，姐姐～”裴金玉委委屈屈地搂着清冷店长被围裙勾勒出的窄细腰线，靠在她耳边柔声叫着她，一边却还不甘示弱地唇瓣贴上明鹤的耳垂，唇齿轻轻厮磨。 女生感觉到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虽然还没什么概念，但本能地改口：“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店长，店长！” 她看上去有些局促，还是在明鹤的耐心等待下开口：“请问你们二位的四手联弹是练习了多久呢？能弹的那么自如真的很厉害，好有默契！” 明鹤熟练地向后伸手，托起身后人靠在她肩头的下巴轻轻摩挲，感受到从指尖传递过来的轻微颤抖后停下，思考片刻后说：“应该也就练习过三四次吧，但是我们从小就认识了，一直在一起，所以可能很有默契吧。” 准女大学生看着俯身帮她固定纸质谱子的店长神色专注的侧脸，不禁又追问了一句：“那二位是……” 裴金玉看着眼神中带着点不自知的希冀的女孩突然眯了眯眼，刚要说话，却被明鹤抢先。 “嗯，她是我爱的人，”明鹤绽开一个毫无保留的笑，眉眼间皆是鲜活之色，还有一点点骄傲，“我们是恋人。” 裴金玉沉默半晌，连女孩听到答案后有些怔然的眼神都顾不上，只能动作僵硬地扒着明鹤的肩头往吧台走，直到被按下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才开口。 “鹤鹤，你是不是爱我爱到不可自拔？” 明鹤正在做新来的订单，一杯桂花拿铁，在养蜂人那里提前预订的桂花蜜澄黄，缓慢流入散发着温润香气的拿铁中，成品散发出独属于桂花的淡淡清香。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她也并不回避，只是把咖啡放在吧台面上叫顾客来取之后，便俯下身和乖巧坐在椅子上等她做完的大小姐对视。 大小姐脸颊红红的，眼眸轻眨，浓密眼睫如蝴蝶翻飞，勾人的桃花眼中一片欲说还休的水色潋滟。 “嗯，我爱你爱到无法自拔。” 裴金玉脸色爆红，宛如一朵盛开的蔷薇，在长久的对视之中，她突然率先移开目光，捂住心口趴在吧台上。 明鹤看她突然不看她了，以为她觉得自己是在敷衍，又继续认真补充：“我是说真的，我爱你，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留在这个世界……” “好啦好啦！不用再说啦！你怎么，怎么……我也是。”裴金玉透过指缝，看向明鹤，开心的要命，又羞耻的要命，这两种情绪在她脑内疯狂增殖，一时间CPU过载，向来能说会道，毒死人不偿命的嘴说出来的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这个笨蛋！ 怎么回事啊？明明以前就是个蠢木头，自从重新交往之后倒是、倒是变得挺会讨人喜欢的，不过就是因为太直白了才让人感觉羞耻！ 但是她也不是说讨厌啦……不如说她其实很喜欢这样的明鹤。 笨蛋！鹤鹤这个笨蛋！ 她好喜欢哦。 明鹤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在皱眉瘪嘴和眉开眼笑之间来回切换的大小姐，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一张闲置的小白板，找出根粉色马克笔在上面写起什么来。 写完后挂在店内最醒目的地方，也是所有人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吧台上面。 【注意：店长和新来的店员小姐是正在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情侣关系。】 随后又顶着裴金玉震惊的目光拉着她在所有客人面前走了一圈，派发了一圈刚出炉的新品开心果曲奇的同时也说了一圈：“这是我和女朋友一起研发的新品类，请各位品尝。” “结婚？”裴金玉看着小白板上笔迹潇洒的字，喃喃念出那两个字。 “嗯，国内不行的话，就去可以结婚的国外好了，如果你愿意的话。” 明鹤云淡风轻地说道。 裴金玉脑子处于宕机的状态，慢悠悠地被她拉着走。 这不会是求婚吧？ 还是别的什么意思？想跳过求婚直接去国外结婚？！太霸道了吧！ 嗯，不过她也不讨厌啦。 裴金玉还不知道自己拼命压抑的嘴角已经不自觉勾起，努力想表现的镇定从容，实际上她现在笑得有点傻。 回到吧台，明鹤把专门给裴金玉留的低甜度曲奇塞到她嘴里。 “怎么样？这样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会觉得稍微有一点安全感吗？” 裴金玉叼着那片还有点温热的曲奇缓慢点头，还是有点搞不清楚怎么好像一瞬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大脑正持续发热时，却又看到明鹤逐渐靠近，按住她的后颈，微微偏头咬下她叼住的半片曲奇。 动作很流畅，带着点不动声色的侵略感，还有莫名的涩气。 “谢谢款待。” “轰”的一声，裴金玉感觉自己的脑袋爆炸了。 【花咖啡】的店长和店里新来的美女之间是情侣关系。 如此光明正大毫不掩饰的开诚布公，在这座没什么新闻的慢节奏小城市就是个很新鲜的八卦了。 消息传播的也很快，在这座本就不大的小城迅速传播开。 虽然也会有一些讨人厌的闲言碎语，但对于专注过自己的生活，并不在乎他人看法的明鹤来说本就是无所谓。 而裴金玉更是眼里只有明鹤，其他人对她来说只是些比灰尘更渺小的杂质。 她巴不得全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金灿灿的日光洋洋洒洒地从天空抛下来，像一层细细密密的金色光雾笼住换完招牌后即将重新开业的花店门口摆满了各色盛放的蔷薇。 风声轻缓温柔，极尽缠绵，花香馥郁勾人，尽情蔓延舒展，让人远远就能闻到这场不动声色的邀请。 花店老板是个苍白纤细的年轻女人，凤眼狭长锐利，看人时眉眼间皆是冷淡意味，只有在看到爱人时却会不自觉露出宠溺的笑，眉眼温柔和缓。 仿佛一片终日被寂静的雪覆盖的冷沉树林终于等到了初夏，野蔷薇便从边角缝隙开始占据，在这个夏天结束之前热烈地开满了整片树林，把整个夏天留在这片树林。 店长的伴侣是个比满屋盛放的红蔷薇还要漂亮惊艳的美人，仿佛所有光和爱集于一身，在金玉珠宝砌成的安乐窝里被精心照顾长大的大小姐。 也是店长内心那片热烈的野蔷薇。 眉宇间盛气凌人，狭长的桃花眼微眯着似乎看谁都不顺眼，面对店长时却只留下一片粲然爱意，满心满眼的欢喜。 裴金玉从身后紧紧抱住明鹤笑的嚣张肆意，那双眯起的漂亮桃花眼亮的似乎留住了那年夏天所有灿烂的日光，恶声恶气地在她耳边说：“我告诉你，既然你选择了我，就永远也别想摆脱我！” 明鹤*低头将一枝修剪好的蔷薇别到大小姐的耳边，带着植物清香的修长手指捧起大小姐挤到她颈窝的脸颊，侧头无比自然地在她嘴角印上一个不带有任何情欲的，纯粹的吻。 她向来没有起伏的声音中此刻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轻声在大小姐耳边低语：“我爱你。” 裴金玉的脸顿时变红，刚刚还故意摆出的强硬表情再也维持不住，桃花眼中只有一片潋滟柔软的水光，眼尾绯红但又舍不得移开目光，只能听着分不清是谁的越发激烈的心跳故作镇静。 又抬头看了一眼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明鹤，大小姐结结巴巴又细声细气地发出一声不知是凶人还是在撒娇的声音：“哼，我就知道。” 蕴含着掩饰不住的窃喜。 过了不知多久，明鹤感觉到大小姐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突然放松，她疑惑地回头。 明明已经过去半天，但是想到自己偷偷计划排练了十几年的事情终于要付诸于现实，裴金玉脸上的热度不降反升。 今天是她的生日，看在生日的面子上鹤鹤也会答应她的吧。 她的心跳速度攀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脸埋在明鹤瘦削的肩胛骨处，仿佛为了掩饰此刻的羞涩，很大声地喊了出来。 “明鹤，我爱你！请你和我结婚吧！” 明鹤低头，看到了大小姐摊开的手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打开的暗红色绒布首饰盒。 内里黑色的天鹅绒上有一枚银色的戒指，镶嵌的钻石闪闪发光，但更瞩目的是戒身镌刻的花体字。 她认出这是变形的“hy”。 明鹤想到自己放在卧室柜子里的小首饰盒，有些想叹气。 被抢先了。 “这是我设计的，”大小姐依然不肯抬起头，手臂倒是搂的更紧了，声音闷闷的，却透过骨传导听的更清楚，让她的心一阵异样的酥麻，“我们名字最后一个字的首字母，还有内圈刻上了我们彼此的名字首字母。” “告白是你先说的，那么求婚就让我来。” 她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但依然流畅的过分，听起来像是提前练习过很多次。 “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这是等价交换。” “以后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会跟上去，找到你，永远纠缠你。” 大小姐抬起头，露出认真的让人觉得一阵不安的表情，眼底充斥着深沉的爱意。 裴金玉的爱是诅咒，扭曲偏执，如果无法实现就要同归于尽的诅咒，连死亡也要纠缠在一起，再从拥抱在一起的骨头缝里开出花来。 她的本性如此，但和以前不同的是，现在的裴金玉已经不担心明鹤知道她这样的一面后会讨厌自己了。 事实也正如她想的那样。 明鹤握住她的手腕，转身扶住大小姐的腰身，欺身而下。 那枝开的正盛的蔷薇在摇晃中从她耳边煽情落下。 “好。” 戒指占据了与心脏相连的左手无名指，严丝合缝。 仿佛代表着某种契约的成立。 于是，从花咖啡改名为【鹤鲸】的门店在本该重新开业的第一天就再次喜提休息。 “小鹤呀，昨天怎么没开业啊？我本来还想去捧个场呢！” 面对街坊的热情，明老板神色自然地回答：“家里突然有点事，要暂停营业一段时间。” “什么事啊？”街坊见她神采奕奕，料想不会是什么坏事。 花店玻璃门前挂着的风铃响起来，街坊探头一看，从还没开业的店里走出来一个惊艳的让周围都仿佛在发光的大美人。 大美人腻腻歪歪地贴到明老板身上，那双会说话的桃花眼里溢出藏不住的光。 “我们要去结个婚。” 聒噪又闷热的夏天结束了，她们手牵着手，迈向秋天。 之后是冬天、春天，然后再回到夏天，就这样循环往复。 写下无数亲吻的注脚。 她赖在她身上，手牵着手，慢慢踏过四季。 裴金玉曾经舍弃了一切，但到头来又拥有了一切。 她内心那头无时无刻不尖叫暴躁的怪兽也老早就在明鹤专注而含笑的注视中安静下来，变成了一只会在心口撒娇的软乎乎猫咪。 裴金玉成功留住了那只原本未打算在尘世久留的淡漠白鹤，自己却也心甘情愿留在那人掌心，做一只能永远陪在她身边的无害金鱼。 她是驯养者，同样也是被驯养者。 裴金玉现在一点都不着急了。 因为，你看，时间还很长嘛- 落日熔金，华灯初上。 落日，街道，行人，霓虹灯，天空上闪烁的一两颗星子。 “金玉，要一起去散步吗？” “好！” 明鹤拦住兴冲冲就往外跑的裴金玉，仔仔细细给她披上一件外衣，系上纽扣，然后主动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她的女朋友，不，现在已经是未婚妻了。 明鹤嘴角笑意愈深。 总之她的金玉是很需要安全感的，那么她就要在可能的范围内做到最好。 裴金玉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临出门前克制地吻在她眉心的黑发女人，浅色桃花眼弯如新月，过往的阴郁戾气皆如云烟消散，只留因深切爱意生长出的柔软。 她想。 今天是多么好的天气。 晴朗是散步的好天气，阴天是休息的好天气，下雨是睡觉的好天气，下雪是堆雪人的好天气。 暴雨也好，台风也好，沙尘暴也好，我都不会再感到害怕。 只要在你身边，我就能给全世界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