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边小卖部》
1. 第 1 章
七月的日光毒辣,宁桥的小卖部靠着一颗巨大的榕树,好歹能有一丝清凉。他靠在摇椅上,手边是一杯浓浓的苦丁茶,手上一把蒲扇上上下下挥动,听到有脚步声也只是掀开眼皮看了看。
“桥哥,我妈让我打酱油来。”丁二毛手心里攥着一张纸币,手里拎着一个旧瓶子,瓶子底下有着一层厚厚的沉淀物。
宁桥站起身来,把蒲扇随手放在摇椅上,接过来他手里的酱油瓶,小卖部的后面就是一个很大的酱油缸子,掀开盖就能闻见一股浓重的酱味儿,用挂在一边的漏斗,宁桥很快就打好了这瓶酱油。
“给。”那张纸币被丁二毛捏了很久,手心的汗已经让纸币有些微微湿润,宁桥翻了翻自己的零钱盒,找到零钱找给他。
丁二毛舔了舔唇:“桥哥,我妈说我可以买一个小冰。”
小冰,一毛钱一袋,里面就是用色素和糖精兑好的糖水,在冰箱里冻成冰块儿,一包可以吃好久。
宁桥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妈才不会说这话呢,赶紧回家去。”
丁二毛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家,手里提着一瓶酱油,手心里换来了几张零钱。
送走丁二毛,宁桥又重新躺回躺椅,这间小卖部是他爸给他留下的,原先一家子的生活全靠着这个小卖部,他爸得了急症,撒手走了,他妈在他爸走的第二天就不见了人影,这么多年了,也再没听见过消息。
其中辛苦再不必说,好歹宁桥也盘着这个小卖部过了下来,他爸走的时候他十五岁,到现在也过了八年,他也已经二十三岁了。
榕树上的蝉鸣声不绝,午后这个时间也不太会有人来买东西,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蝉鸣声本来聒噪,却也成了助眠的好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桥被人摇醒,他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宁二叔,伸了个懒腰:“二叔,怎么了?”
自从他爸去世,二叔也算是帮了他很多,只是二叔也不是他爸的亲兄弟,到底隔着一层,二婶心里难免不高兴,所以宁桥还是跟他们家远了一些,直到宁桥自己把小卖部打理好了,才慢慢地又跟他们家多了些联系。
“你知道村里那个大别墅吧。”二叔背着一个背篓,从背篓里拿出自己的水壶,又从宁桥的大茶缸里倒了一碗茶一口喝干净,苦得他啧了一声,“听说不久就有人回来住了。”
那栋别墅是几年前建的,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样式,也是因为修那个别墅,宁桥的小卖部的生意好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房子修好之后却从来见过主人家来住,只是找了村里的人帮忙看着房子,选的就是宁二叔。
那边主人家说好,每周去打扫一次,帮忙打理好别墅里的花就行,一个月给三百块,这可是大便宜的事了,宁二叔对那房子比对自己家房子还好,隔三差五地就得去收拾一番。那家人专门给宁二叔办了个存折,看守的费用都往这存折里打。
只是他这个人五大三粗,那养花那么金贵对的事情自己做不好,于是就叫了宁桥帮他。
听见这个消息宁桥也很惊讶,这房子修好快五年了,从来没见过主人家,突然就有人要回来了。
“听说这就这几天了,咱们得好好地帮忙打扫一下。”
宁桥点了点头:“行,我明天上午过去打理一下吧。”
宁二叔哎了一声,才想起别的事情,他背篓里放着一把野菜,因为日照有些蔫了,菜的根部还带着些土。
“刚才去除草,看到地里有这个,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了,给你带回来了点。”
“这么大日头,你还去除草。”宁桥蹲在地上把马齿苋的土拍了拍,“当心中暑。”
“庄稼人,怕什么热啊,我回去了,晚点咱们就去收拾啊。”
天渐渐暗了下来,但温度是丝毫没降下去,远处天色灰暗,不久之后可能就会有一场大雨。夏日的天气就是这样变幻无常。
宁桥的小卖部在桥边上,水泥的墙面上写着“要想富,先修路”“要想富,先栽竹”的标语告示。石板桥下面就是绕着村里的小溪,这小溪通着上游的水库,栽秧的时候水库放水,这条小溪就连通着村里的每一块稻田。
不插秧的时候,宁桥就把小溪的水拦了,这里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塘,他托村里人在他小卖部的溪边搭了一块石板,平日里村里人就都来这里洗衣裳,有人来洗衣裳的时候,小卖部就热热闹闹的。
小卖部一共三间屋子,一间是小卖部的主体,外边一层货架,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小卖部里的一些存货,一间是个简单的厨房,里面摆着一个很大的泡菜坛子,一个几乎没怎么用过的灶台,另外一间就是偏房,是宁桥的住处。
房间里的味道不算好闻,有着木头腐朽的味道和浓重的酱油的酱味,虽然有味道,但屋子里还是干净整齐,一张小床,一个斗柜,还有一个简易的衣柜,地方占得满满当当,只有一条路可供进出。
他的小卖部的位置比较好,在一条大路的边上,再往上的村子上街要经过这里,又是在他们村子的入口处,人来人往的,经过这儿的有时候会有人来歇歇脚买点东西,所以他的生意一直都还不错。
宁桥已经习惯了独居,他有一个简易的可移动的灶,不想在灶房里煮饭就在这个小灶上做,晚饭也没想怎么麻烦,烧了点水把二叔送来的野菜烫熟了,找到一头蒜和简单的调味料,把野菜拌了拌。
在宁桥洗完碗之后,大雨携裹着强风就来了,宁桥把小卖部的门关上,怕下雨打雷劈了房子,但又担心冰柜里的冰糕化了,只能战战兢兢地,并没有断电。
有雨就没有那么闷热了。
宁桥站在自己的屋檐边上,看着外面的暴雨如注,不一会儿远处的稻田里就快蓄满了水,他想着要是田里积水太多,明天还得放放田里的水,毕竟已经快到了水稻成熟的季节,水多了反而不好。
天边一道闪电落下,眼前突然亮了一瞬,又很快的暗了下去,宁桥带着竹编的斗篷,看了一眼脚下的小河,水位还好不是很高,但也得警醒一点,一旦水位高太多,就得把一边的淤泥除开,让水再往下游流一些。
好在雨只下了前半夜,宁桥盯到雨停之后就打了个呵欠准备睡觉,这一觉就睡到了有人拍门,他才醒过来。
揉了揉自己一团乱的头发,宁桥神色恹恹地打开了小卖部的门,看着来人打招呼:“周婶儿。”
周婶儿家几天外面打工的儿子回来了,早早地就炖上肉了,才发现家里盐用完了,赶紧来买,却发现都十点了宁桥也还没开门。
宁桥笑着把盐递给周婶儿,自己跑去烧了个开水,又把躺椅搬了出来,昨晚下了大雨,今天的日头却像是要晒死人,也只有老年人才不怕晒,这会儿出来买东西。
雨后的路上有些土腥味,还好他面前的大路是水泥路,不然还真有些受不了。
想起什么,宁桥又去检查了一下小卖部的存货,计划着哪天去县城补补货。
村子里就他一家小卖部,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就不说了,大姐婶子们要的针线活计也得备着,总之就是村里人需要什么,宁桥就卖什么,要是他没有的,不着急的话村里人就会等他下次去进货带回来。
这一张罗也到了快吃午饭的点儿,宁桥少吃了一顿也没觉着饿,图省事干脆只煮了一碗挂面,放点猪油和酱油葱花和熟油辣椒一拌,凑合着也就完事了,连个鸡蛋也没煎。
一上午只卖出去了一袋盐,宁桥也不着急,吃了面之后又在躺椅上歇下来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鼻头一阵痒,睁开眼睛看是丁二毛拿了个狗尾巴草闹他。
“桥哥,我家电风扇坏了,妈说请你去修一下。”丁二毛愁得眉毛都皱起来了,眼睛也是泪汪汪的,这电风扇是他爸今年新买的,说是夏天太热,让他和妈妈用,他爸在外面打工可辛苦了,风扇坏了妈妈都快急哭了。
宁桥摸了摸他的头发:“行,我一会儿去看看。”
宁桥没有参加高考,他连高中都没读完,一是没有钱交学费,二是自己的生活也成问题,所以在高二的时候就退学就回来守着家里的小卖部了,高中老师于心不忍,几番求情之后还是让宁桥拿了个高中毕业证。
村子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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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留在家里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宁桥虽然只读了高二,但好在也是个高中文凭,所以村里的老人没事都喜欢找他解决问题,今天电视有雪花啦,明天家里自行车链条掉了,后天谁家的缝纫机又踩不动了。
倒是修风扇还是头一回。
看丁二毛都快哭了,宁桥收拾了一下,准备跟他去看看,小卖部开着也没事,二叔这会儿在小卖部对面的地里干活,跟他说了一声帮忙看着,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走到丁二毛家,就看到丁二毛的妈妈守着个插了电也不转的风扇,看起来有些心酸。
宁桥带着自己的小工具,在丁二毛和陈姐紧张的眼神里拆开了风扇的底座,仔细检查看了看,发现是接线的地方有一根线断了,但是他手上现在没有电胶布,所以还没办法接:“我还得去买电胶布才能接上。”
陈姐抹了抹眼睛:“那就好,能修就好,不着急。”
宁桥点了点头:“我估计后天去县城进货,到时候买一卷电胶布回来再来给你们修。”
他拍了拍自己的裤脚上的土:“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回去了。”
陈姐想留他吃饭,但宁桥拒绝了:“姐,我今天还有事呢。”
他走出丁家,又遇到两个在村里树下乘凉的老人家,其中一个赶紧把他拉进屋里,说自家的电视又开始下起了雪花,宁桥站在黑白电视机的前面,用手拍了拍电视机的后盖,果然雪花就不下了。
老人家喜笑颜开,直夸他:“我拍怎么就没这个效果呢,还得是小宁啊。”
宁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可能是大爷家的电视机就认他吧。
等从村里出来,宁二叔早就在小卖部等着他了,看到宁桥就是一阵数落:“小卖部开着人也不见了,不怕人偷啊!”
“没事儿二叔,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宁桥反应过来,“我叫你帮我看着了,你没听见。”
宁二叔一噎,不搭他的茬:“那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这是刚刚卖东西的钱。”
宁桥也没看,直接放进了一遍的零钱盒子里,想着这会儿也不会有什么生意了,于是关上了小卖部,跟着二叔往那小别墅去。
小别墅是宁桥看着修起来的,还让他的生意好了不少,宁桥自然是感激的,所以知道宁二叔接了看别墅的活,他还买了几袋杂花种,在花台上种了下去,这些花花草草长得很好,宁二叔不懂打理,所以这几年都是宁桥来打理的,知道别墅的主人要回来住了,宁桥打算今天再好好把花台清理一下。
宁桥买的这些花有很多种类,全都混在一起了,有鸡冠花,紫花地丁,点地梅,小野菊花,胭脂花等等,它们的花期都不一样,这种谢了那种开,院子里总有花开的时候,宁桥今天要做的就是把开败的花清理一下。
忙活到天快黑,宁桥把这个大别墅里种的花全部清理了一遍,各色的小花开在一起还有点别样的韵味,只是他不懂得欣赏,而二叔也把整个别墅都打扫了一遍,天黑之后两个人才收拾完,随后才锁了门离开。
宁桥拒绝了二叔邀请他去家里吃饭的好意,说他还要点一点货,又问二叔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他顺便去带回来。
跟二叔分开之后,宁桥回到小卖部里,下午干了点活有点累,中午一碗挂面不顶饿,他走到自己的小菜地里掐了一把长豆角,切了点过年时候没吃完的腊肉,闷了个豇豆干饭,吃了满满一大碗。
今天倒是没有雨,宁桥早早地躺下准备补觉,只是到了后半夜,他听到有车碾过他屋外的预制板的声音。
大路上也不常会有小汽车经过,宁桥醒了醒神,拉了绳开灯,打开门就看见闪亮的车灯,照着他的眼睛生疼。
很快开车的人意识到有人,赶紧切换了灯光,宁桥这才揉了揉眼睛:“你们找谁?”
可能是他的声音太小,没有人回答他,宁桥皱了皱眉,还想开口说话就看见后座的车玻璃落了下来,一张漂亮得分不清男女的脸印入宁桥眼帘,宁桥只觉得心颤了颤,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好,好漂亮的人啊,宁桥心想。
2. 第 2 章
见有人出来,那司机连忙跑过来问宁桥村里的别墅在哪里,宁桥揉着眼睛,给他们指路,他回过神还想再看看车后座上的人,只是车玻璃已经升起来了。
看着汽车离开的尾灯,宁桥打了个呵欠,困意又涌了上来,于是回到床上,又是一夜好眠。
今天的宁桥依然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穿着老头背心打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个西装革履,头发上像是抹了一整瓶摩丝连头发根根分明的人,有些不耐烦地问:“你这里有床单被褥席梦思没有?”
宁桥:?
“我这里只是小卖部啊,不是百货商场,东西没有那么全。”宁桥是村里的老好人了,即使早起就这么热,他还是没什么火气,“被褥镇上倒是有卖的,但席梦思也得订做,一两个月才能拿到。”
村里偶尔会有骑着摩托车装着大喇叭的订做席梦思的人来,宁桥记得村里的一对年轻夫妇订过一张,花了一个半月送过来的,那会儿席梦思送来的时候村里人都来看热闹,有羡慕的,也有说闲话的。
不过很快,那对年轻的夫妇就出门打工去了,席梦思床垫也就锁在了家里。
那人拿出手绢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有些焦急地踱步,他们来得匆忙,这边什么都没准备好,昨晚少爷还是在车上凑合了一晚上的,所以他一大早才会来这个桥边的小卖部碰碰运气。
宁桥也不管他如何着急,这会儿拿了瓢和牙刷,蹲在河边把牙刷了,等他刷完牙,那人还站在他的小卖部前面。
“你要是真着急,这会儿都到了镇上买好东西回来了。”宁桥摆弄着他的移动小灶,这会儿搬到外面准备煮个早饭,煮了两个二叔前些天给他的鸡蛋,要是再不吃估计就坏了。
那人还站在原地,旁边又有人来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两个人似乎急得很,绕着桥打了几个转,最后那个满头摩丝的人咬了咬牙,走到宁桥的旁边:“你是村里的人?”
宁桥觉得他问了一句废话。
他直接说:“那你知道那个别墅,以前都是谁在打理吗?”
宁桥放下水瓢:“是我二叔。”
那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我们大少爷如今回来养病,既然是你二叔一直在照看别墅,你们也收着钱,那就帮我们继续照看大少爷,钱还是会继续给你们打的。”
他这话说得有些奇怪,说起那位少爷的语气就更奇怪了,像是尊敬又像是怕沾上什么,还没等宁桥咂摸完他的意思,只见他快步跑回车上,从车里提了个公文包交到宁桥的手上。
宁桥只觉得自己手上一沉,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那人竟然就直接开上车走了。
等他反应过来,他只能看见车尾气了,宁桥无奈,这才去看自己手上的公文包,拉开拉链一看,里面竟然是好几摞百元大钞!
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脏怦怦跳,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人竟然就直接把这么多钱交到他的手上?就没想过他会带着这么多钱跑路吗?
宁桥的心跳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那个公文包像个烫手山芋,他想着还是得把钱还给人家才行。
于是宁桥关了小卖部,提着公文包,顶着能晒死人的太阳,往村里面的大别墅走去。
天气太热,宁桥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打湿,这会儿紧紧地贴在身上,露出了很有韧劲的一截腰。
宁桥有一米八,这在村子里已经算是很高了,他的身形很匀称,腰腹间有着排列很匀称的肌肉,皮肤不算白,整日在田间地里太阳下晒着也白不了多少,为了方便,宁桥留的是寸头,前不久才刚刚自己理过,所以这会儿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活力健康。
走到别墅大门口的时候,宁桥看到门口还残留着一点车轮的印子,整个大别墅很是安静,宁桥只能听见自己微微喘气的声音和不远处小河沟里的昆虫的叫声。
他敲了敲门,却并没有听见里面有人的声音,于是宁桥轻轻推开了大门,整个院子里也没有人影,他想起昨晚上看到的那张脸,突然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只有在梦里才会看到那么好看的人。
但手上沉甸甸的包在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这栋小别墅有三层,一层没有住房,当时修房子的人说一层是车库和储藏间,另一边还有个很大的池子,二叔说是有钱人家在家里挖的游泳池,宁桥跟二叔负责打理宅子,这个池子自然也照顾到了,只是毕竟不是天天有人在,这会儿池子里也积着一层灰。整个院子里都是铺的草坪,只是现在天气很热,草也都像是被晒死了,只剩下宁桥种的花还□□着。
一层通向二层的是楼梯,听人说这做楼梯的石头都是用哪个山里挖出来的玉石做的,两侧的柱子也都是什么昂贵的材料做的,值钱得很,要不是因为楼梯偷不了加上二叔时常来看着,只怕早就被人偷走了。
宁桥以前跟二叔打扫的时候也上过二楼,这会儿喊了两声也没人应他,他只好踩着楼梯往上,在转角的时候,对上一双眼睛。
宁桥顿时呼吸一滞,昨晚还是天太黑,他看得没有那么真切,如今这张脸在他的面前,他不敢再前进一步,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向驰安比他高一点,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衣,有些长了的头发让他的眼睛若隐若现,宁桥从不上学了之后,接触的人就变得少了些,但向驰安无疑是他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人了。
“那个……就是……”宁桥不自觉地结巴起来,“这个,是你的。”
向驰安的衣袖挽了起来,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腕,被遮住的眼睛里,宁桥看出了一些阴郁。
“这是你的东西吧。”宁桥把公文包递给他,“那人好像有什么急事走了。”
向驰安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看着宁桥。
宁桥站在低他几阶的台阶上,看到了他有些苍白的面容,想起了早上那人说的,说他是来养病的。
“你还好吧?”宁桥往上来了一步,“我听说你身体不舒服。”
向驰安没再跟他说话,转身去了二楼上的露台,这会儿已经十点了,日头正是晒人的时候,向驰安站在日光里,却让宁桥觉得他很冷。
宁桥顾不得别的,走到向驰安的旁边,手上还是提着那个公文包:“站在太阳底下,小心中暑了。”
向驰安看了他一眼,又注意到他手边的那个公文包:“给你了,你拿走吧。”
宁桥一愣,觉得向驰安的声音也很冷,像是他去山上的时候听到的山上的泉水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冷,但是却很好听。
他看了一眼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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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客厅,宁桥自然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屋子很大,地砖墙纸一样不落,但里面没有家具,甚至连张床都没有。
送他来的人也根本没有帮他打理好一切就走了,这不是让他来养病,反而像是把他扔在这里,给点钱就不管不顾了吧。
“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点?”
向驰安把宁桥放在脚边的公文包往他那边踢了踢:“给你了,现在,从这里出去。”
宁桥站了一会儿,没有去捡地上的公文包,转身下了楼。
回到他的小卖部里,二叔正在门口等他。
“二叔?”宁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快速跑过去。
“去哪了?”宁二叔坐在他小卖部的一块石头上,他被太阳晒得黝黑,背上背了一个背篓。
“后面别墅那边。”宁桥说,“那家的人回来了。”
“都回来了?这么快?”宁二叔站起身来,“我还以为要等些日子,好些东西都没给安置呢。”
宁桥看着二叔:“主人家跟你说让你置办东西了?”
宁二叔点头,又有些着急:“我想着没有那么着急呢,就啥也没准备呢,现在人回来了,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宁桥想起今天在别墅露台上看到的向驰安,明明比他还高,可宁桥觉得他看起来太脆弱了。
“应该没事儿。”宁桥宽二叔的心,“钱给你了吗?”
宁二叔点头:“给了的,给了的,前几天上镇上信用社看了,好多钱呢,我都没敢让你婶子知道。”
宁桥想了想:“那咱们现在就去买东西吧,家具店那里今天应该能送过来。”
宁二叔赶紧点头。
宁桥的摩托车停在二叔的家里,他住在路边,房子又小,摩托车很容易被人偷,所以二叔就让他把车停在自己家里,他从二叔家骑上摩托车,驮着二叔就往县城里去了。
镇上也有一家家具店,但里面的东西都不太好,想着人家给的钱,他们自然还是想要买些好点的家具给人家,想起今天那人问能不能买到席梦思,宁桥决定在县城里去找找,县城里应该有卖席梦思的店。
到了县城,二叔从裤子里缝着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一个存折,他们得去信用社把钱取出来才能去买东西。
只是他们骑摩托到了县城已经一点多,这会儿信用社也不开门,只能宁桥骑车去家具店看家具,二叔在这里等着,到点了宁桥再过来接他。
宁桥的摩托车停在路边上,他伸头去看县城里最大的家具城,看着脚下的光可鉴人的地板砖,心里还是生出了些怯意,但想到今天站在露台上的向驰安,他还是走了进去。
里面的家具多得让宁桥都看不过来,上面的价签让宁桥看了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他那把躺椅是请木工做的,连料带工费就花了二三十吧,这个家具店里的一个凳子就要一百块!
宁桥也不知道东家给二叔打了多少钱,这会儿看了一圈之后有了个大概得花的数,随后在家具店老板的目光下骑上摩托去接了二叔。
二叔这会儿提这个信用社里的袋子,又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这么一看任谁都知道他袋子里有巨款。
宁桥赶紧停下车,把二叔拉过来,再让他这么待下去,只怕是真的要被抢了。
3. 第 3 章
二叔取了一万块钱,因为金额有点多,还等了信用社的经理一会儿才取到,二叔抱着口袋咽了咽口水,要知道这会儿谁家能有一万块的现钱,那可真是不得了的事情。
宁桥骑着摩托车带着他往家具店里去,他们两个人也没什么审美,在老板一通天花乱坠的推销下,他们给向驰安家里选了一套十分富丽堂皇又价格合适的家具,因为没有现货,家具只能明天再上门去装,但床是必须先送去的,宁桥又跟老板商量了一下,让他务必找到一张席梦思一起送去,老板也很爽快地答应了,毕竟他们今天也算是花钱不眨眼。
回去的路上宁桥骑摩托车,二叔坐送货的拖拉机,宁桥拐了一趟家纺店,又买了两套上好的四件套,他们这边的传统是结婚要买两套上好的四件套,宁桥看着手上两个一看就不便宜实际更不便宜的盒子,遥想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
到了村里,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很是高调,村里人都爱看热闹,这会儿都聚集到了别墅这边。
宁桥不知道向驰安在哪里休息,于是又爬上楼梯,只见向驰安靠在墙边,额头上都是冷汗,上午就落在露台上的公文包他没有收起来,仿佛里面装的只是一堆废纸而不是十来万块钱。
他赶紧把公文包捡起来,随便进了一间卧室,好在卧室里是做了柜子的,他把公文包藏进柜子里,又去看向驰安的情况。
宁桥凑到他的身边,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中暑了,也是,在中午这么热的天还站在露台上晒太阳,长袖衬衫,黑色长裤,再听那个摩丝人说他是来养病的身体不好,这不中暑才是怪事。
送床的人把床抬上二楼,向驰安听到动静掀开眼皮看了一眼,但因为实在不舒服,没再说让他们走的话,工人就开始热火朝天地组装床。
宁桥看着向驰安奄奄一息的样子,叹了口气,让一边的宁二叔看着向驰安一点,自己回了一趟小卖部。
以前走路也没觉得这段路有多长,但今天就是骑着摩托车也觉得别墅离小卖部有些太远了。
他急匆匆回到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一卷线,不是用来缝衣服的线,而是比较结实的用来绑东西的线和一根大头针,还有在斗柜上放着的软瓶的藿香正气水,又想起空无一物的别墅,找到自己新买的那一身衣裳,这新买的衣裳本来是打算出门的时候穿的,都还没下过水。
又找到自己柜台后面放着的新的牙杯,又想着别墅里肯定没有水,又用自己的大水缸倒了慢慢一缸早上烧好的凉白开。
哩哩啦啦的也拿了好多东西,宁二叔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在搬家。
宁二叔一直守着向驰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怕他,所以没敢靠近,没一会儿工人装好床走了,宁二叔也没多留,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回去晚了又得挨骂。
宁桥没走,他扶起向驰安,这会儿向驰安已经病得有些不省人事了,他把人扶到新床边,连床单被罩都还没铺,就把人放在了光秃秃的席梦思上。
看着他不断冒汗的额头,宁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向驰安身上的长袖衬衫和长裤都脱了,只是他没想到,向驰安穿着衣裳看着瘦瘦弱弱的样子,脱下衣裳身材竟然比自己还要健壮一些。
他给向驰安换上了自己的新衣服,是一件半袖的白色衬衫和一条五分的大裤衩,这会儿给向驰安穿刚刚好。
向驰安穿着宁桥的衣裳,其实不算太合身,前胸和胳膊的肌肉显得衬衫有些小了,裤子倒还好,但某个部位还是有些紧。
宁桥又找到自己拿来的针线,他抓住向驰安的手,用硬线在向驰安的手指上紧紧地缠了好几圈,直到向驰安的指尖变得乌红,他才拿出针,在向驰安指甲下面的地方扎了一下。
有些发黑的血瞬间冒了出来,宁桥赶紧把线松开,擦干净他向驰安指尖上的血,随后剩下的几个手指头都按照这样扎了一遍。
扎完之后,他听见向驰安的呼吸平稳了一些,这个治疗中暑的方法是他爸以前教他的,每次宁桥觉得自己快中暑的时候,就给自己放放血,再喝一个藿香正气水睡一觉,保管第二天生龙活虎。
他手撑着下巴,坐在地上看着向驰安,觉得大家都是男的,怎么还能长得这么不一样呢,宁桥也经常就着河水看自己,觉得自己算是长得好看,村里老人家也都叫他小帅哥,可今天看到向驰安,又觉得自己长得还是有些抱歉。
也许是因为舒服了很多,向驰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上午在自己面前聒噪的人,这会儿正用着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
宁桥发现他醒了很是开心,新的牙杯他先前已经洗过一次了,他从大茶缸里倒了一杯凉开水递到向驰安的面前:“喝水,喝了水吃药。”
向驰安已经一整天没吃没喝,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活下去的欲望,但水在他唇边的时候,身体的机能条件反射地让他开始吞咽,很快一杯水就被喝完,宁桥干净重新倒了一杯,也被向驰安喝了个干净。
随后宁桥拿出软瓶的藿香正气水,用随身的小刀割开口,又递到向驰安的面前。
向驰安闻到了宁桥手上的药瓶里难闻的气味,把头移开,并不打算喝,仿佛刚才喝了水已经是给了宁桥很大的面子了。
宁桥想起他先前那奄奄一息的样子,直接掰过他的头,在向驰安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一瓶藿香正气水倒进了他的嘴里。
怕向驰安吐出来,宁桥还用手捂住了他的嘴,等看到向驰安因为太过震惊做出了吞咽动作之后,又立刻倒了一杯水给他,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犹豫一秒这药都喂不下去。
向驰安:……
宁桥微微一笑,随后肚子咕咕叫。
他从早上过来到现在都还没吃饭,随后他又看了一眼向驰安的肚子,他早上好歹还吃了两个鸡蛋,向驰安可是一整天都没吃饭呢。
宁桥站起身来,神了个懒腰,看这会儿向驰安的情况好多了,便说:“我回去煮个饭,一会儿给你送来。”
向驰安久这么看着他离开,随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换了,不知道是什么好布料,穿着还好,但短裤有些紧。
他从来没穿过这么便宜的衣裳,更没有睡过这么简陋的床。
向驰安今年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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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原本他是这个世界上命最好的人,他有优渥的生活条件,有和蔼可亲的双亲,如果不出意外,他将在他大学毕业之后继承家里的公司,人生便是一片坦途。
但在他毕业典礼的前一天,他的好友非要喝了酒去开车,最后出了车祸,驾驶的好友没事,而他和路上的行人却受了重伤。
在医院抢救的时候,医生却发现了他的血型和爸妈竟然不匹配,做了亲子鉴定才发现他根本就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
后来的一切对于向驰安来说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他的父母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却对怎么安置他一直犹豫不决,最后因为亲生孩子十分排斥他的存在,父亲想起他曾经在老家修好的那栋房子,便把他送到了这里,美其名曰是让他好好养病,实际上就是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不要去打扰他们一家的生活。
因为路人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开车的好友蹲了局子,自己被放逐乡下,违法乱纪终究要付出代价。
下午晕过去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终于解脱了,可这会儿,他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躺在连塑料薄膜都没有撕下来的席梦思上,嘴里泛着一阵又一阵的苦,十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针扎的伤口,床边是一团又一团带血的纸团。
向驰安自嘲地笑了笑,怎么活着不容易,死也这么难。
农村的夜一点也不安静,远处传来聒噪的蛙鸣声,背后靠着山,昆虫更多,在夜色下演奏起了交响乐。
向驰安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窗边,这里是二楼,即使跳下去,也死不了,可能还会摔断腿,更加生不如死。
他在离开窗边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往这里走来。
向驰安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看到那个人影,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更加烦躁,听见上楼的脚步声,向驰安闭了闭眼睛。
“你起来了?”
果然身后有声音传来,宁桥已经自来熟一般地走进了房间里,他一只手端着一个海碗,另一只手里却拿着很多的东西,一包草纸,一根牙刷,一条牙膏。
他把海碗放在窗台上,把另一只手上的其他东西放在地上,才向向驰安招手:“快来吃东西。”
向驰安本来就没什么胃口,但闻见了宁桥端来的吃的,里面有一股他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一整天没吃饭,这会儿五脏庙也开始躁动起来。
宁桥笑起来:“赶紧来吃,我还给你卧了两个荷包蛋。”
向驰安低头看了一眼宁桥带来的东西,竟然是一碗方便面,比方便面好的是里面加了两根青菜,还有两个荷包蛋。
宁桥搓手:“我以前生病之后,我爸就给我煮方便面,吃完我就好了,你赶紧吃。”
向驰安抿唇,他从来没有吃过方便面,家里人都说那是不健康的,里面有很多防腐剂,吃多了以后死了火都烧不化。
但那味道又实在很香。
还有宁桥的眼神,仿佛他不吃,就是他的损失。
向驰安端起碗,在宁桥的期盼的眼神里,面无表情地吃了一口能让他尸体都不能腐烂的方便面。
真香。
4. 第 4 章
向驰安在吃饭,宁桥在一板一眼地做着自我介绍,他们认识一天了,彼此却都还不知道名字:“我叫宁桥,你来的时候看到我家的小卖部了吧,我爸说我是在桥上出生的,所以叫宁桥。”
他说完之后,屋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向驰安连吃面都不发出声音,不愧是大城市回来的,不像他,吃面一定要呼噜呼噜,不然对不起这么好吃的一碗面。
宁桥没话找话:“家具要明天才能送到,等到了,这里也就像个家了。”
没一会儿一碗方便面就见了底,这方便面还是宁桥小卖部卖的呢,时下小孩儿都爱吃方便面,一袋红烧牛肉面一块钱,但多数家长都舍不得给小孩儿买。
宁桥的小卖部里还有5毛一包的干脆面,香香脆脆的也很好吃,就是不知道向驰安吃不吃得惯。
看他吃完东西,宁桥才真正地放下心来,上午见他就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得宁桥觉得下一秒他就能从露台上跳下去,虽然那露台也跳不死人,年纪轻轻的就想着死,这样不太行。
能吃得下东西就还有救,怕的就是什么都不吃,想把自己活活饿死。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要回去了。”宁桥收拾好碗筷,想起自己今天一天都没开店,也不知道村里人有没有啥需求的,明天早一点开门吧,又想起忘了买电胶布,丁二毛家的风扇还没修。
也不指望向驰安能送一送他,宁桥朝他挥了挥手,端着碗下楼。
向驰安楞在原地,想问一句他今天晚上可不可以留下,又想问一句他明天还会不会来,但看着宁桥越来越远的身影,他走上露台,对着宁桥说了一句:“我叫向驰安。”
宁桥听见他的话,扯着嘴笑:“你好啊,向驰安。”
回到小卖部,宁桥躺在床上,七月的天气晚上屋里也热得像蒸笼,宁桥不想再烧水,干脆拿了帕子去河边洗澡,回来之后再用干净水冲一冲就行。
洗漱完之后,宁桥躺下了,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结束。
第二天一早,榕树上的蝉鸣声吵醒了宁桥,他顶着一头睡成鸡窝的头发开了小卖部的门,迷蒙着双眼洗漱完,又抽空想了想今天要做的事情,本来是想去县城进货的。
但,宁桥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别墅的轮廓,觉得存货也还能撑得了几天,就是电胶布有点麻烦,不然一会儿去镇上买一卷。
他支了小灶煮鸡蛋,村里人来买东西,打酱油的,买烟的,带孩子买零嘴的,来了都得说几句。
先问宁桥昨天怎么没开门,害得他们昨晚吃的清水面,又问宁桥知不知道别墅的人回来了。
宁桥笑呵呵地给他们拿东西收钱,一边赔不是一边跟他们闲聊,等他们离开之后鸡蛋都煮熟了。
宁二叔这会儿也来了,他还是有些心虚,东家安排的事情他没做好,他一宿都没睡好。
二叔开门见山:“桥啊,我看那东家年纪也不大,你们都是年轻人,你照应着点儿?也帮二叔说说好话?”
宁桥:?
“二叔,你想多了,人家也不会在意的。”宁桥头大。
“你一看就是年纪小不懂事。”宁二叔挠头发,“这事儿横竖都是我的不对,我今天打算再去找东家道一次歉,但我毕竟老皮子老脸的,东家在这儿定居,咱们还是要照应的,他可能不想看见我,所以还是你去照应吧?”说完之后他又把那个存折给了宁桥,“里面的钱我基本没怎么用,一直存着,按照五年的钱来算的话就是一万八,你弟去上学的时候我取了点,剩下的我昨天也取了出来,里面还有两三万呢,你就交给东家。”
宁桥大惊失色:“你不要命啦二叔!”二婶知道了会骂死二叔的。
二叔一巴掌打在宁桥的身上:“胡说什么!你二婶也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你一会儿赶紧上镇上去买点好酒好菜,今天中午请东家吃顿饭,我再去赔个不是。”
“我还开着店呢。”宁桥一回头,没想到二叔竟然都已经把他的摩托车都推出来了。
“我给你看着,你赶紧去,多买点肉,买个猪蹄回来炖蹄花汤。”说着又给他摸了二十块钱,不够的回来我再给你补上。
宁桥被赶鸭子上架,只能骑着摩托车上镇上去买菜。
镇上离村里骑摩托车要骑十五分钟,逢双号有集,今天算是赶巧,碰上赶集的日子,宁桥把摩托车停在镇上一家茶馆里,茶馆是开给老爷子老太太的,一毛钱的茶钱,要是有打牌的,再众筹个5毛钱买一副牌,就能在这喝上一天的茶了,宁桥跟老板很熟,因为老板的茶叶有时候也是宁桥帮他买回来的,所以放个摩托车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是赶集日,街上来赶集的人很多,多数都是背着自己家用竹编的背篼,有些离镇上远的,来赶一次集就是为了买一次肉,菜啊什么的家里都有,还有就是有那种远地方来的,卖的什么饼干啊吃的啊,也给家里的嘴馋孩子带点儿。
宁桥买东西一向不拖拉,再加上天这么热,他不想在街上待很久,于是跑到肉摊子上买肉,只是他来得有些晚,好点的肉都被买完了,还剩着一块肥肉多一些的五花肉,猪蹄也还没卖出去,宁桥赶紧花钱买了下来。
炖猪蹄要雪豆,想到向驰安脸色不好,又去干杂店买了点当归党参,蔬菜摊上的菜都有些蔫,估计是因为高温的原因,宁桥买了两节藕,其余的菜二叔家都有,也就不花钱买了。
路过豆腐摊子,又买了几块豆腐干,卖豆腐的也是卖了好多年的,做豆腐的手艺很好,他家都豆腐干好吃,宁桥喜欢豆腐干的烟熏味,炒回锅肉或者是随便来凉拌一下都很好吃。
经过卤肉摊的时候,宁桥看着摆着的卤肉,咽了口口水,最后还是走了过去,买了两个火鸡翅膀,虽然叫火鸡翅膀,但实际是鹅翅膀,这是宁桥小时候的记忆,以前他初中住校,每周回家的时候,他爸来接他,在回家的路上就会给他买一个这个翅膀,他吃了之后就会觉得自己的心情特别好。
买一个回去哄向驰安吧。
路上还有卖糖果子的,不是果子,是加了糖的面在油锅里炸过之后又烤过的一种面点,扎扎实实的一个,外皮咬起来脆脆的,又香又甜。
买一个回去哄向驰安吧,吃点甜的心情好。
今天还有来卖钙奶饼干的,听说这是外省流行的吃的,但这会儿称的人太多了,宁桥没能排得上,那就下次再买吧。
买完了东西,宁桥的手上提了好几个口袋,这会儿都挂在摩托车的把手上,晃晃悠悠地就回家了。
宁桥的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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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都没怎么用过,他回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县城里拉家具的拖拉机来,到了小卖部之后就把买回来的菜都放在店里,让二叔看着,他得去盯着安家具的人,别有多手的,偷了向驰安的钱。
他边走边说:“二叔,你把猪蹄炖上呗,我一会儿回来炒菜啊。”
宁二叔哪会做饭啊,一边骂宁桥,一边开始洗猪蹄,还好宁桥不在家里煮饭,但柴火还是齐全的,只能先给猪蹄焯血水炖上,剩下的能宁桥回来再做。
宁桥走到向驰安的家里,上楼去看只见向驰安还是躺在床上,连胸口的起伏都没有,像是死了,宁桥赶紧跑上前去,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向驰安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儿。
被他这一通手舞足蹈,向驰安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放在自己嘴唇上的手,有些虚弱地说:“我还没死。”
宁桥拍了拍胸口,又开始说他:“你说你,晚上我走了你门也不锁,万一有人进门来偷东西怎么办?”
向驰安不说话,整个人还是有气无力。
“快起来,我给你买的家具到了,你一会儿看看怎么安。”宁桥一双手推了推向驰安的肩,把人从床上捞了起来。
宁桥跟宁二叔都没什么眼光,买的家具也都是在人家的推荐下买的,选的一水的红金配色,向驰安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疼。
宁桥却在一边兴致勃勃,不时地指挥着他们摆放东西,快到饭点的时候,客厅和卧室总算是被打理好了,看上去总算是像个家了,宁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转头看向向驰安:“我二叔,就是以前帮你家看宅子的,他说不知道你回来得这么早,没来得及提前准备好这些,所以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今天中午想请你吃个饭来着。”
“你别不说话啊。”宁桥凑近了他,“走走走,我还得回去做饭,不然一会儿吃不上了。”
向驰安不是很想去,但宁桥一直推着他的肩膀,在下楼的时候不好再推了,宁桥干脆抓着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家里带。
宁二叔看到过来的两个人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是真不会做饭,这一堆菜还得等着宁桥回来做。
宁桥到家之后搬出自己的躺椅,按着向驰安的肩让他躺在躺椅上,又递给他一把蒲扇,又把买回来的零嘴都放在他的身上:“先吃点东西垫垫,我煮饭很快。”
向驰安拿着糖果子和鹅翅膀,这些都是他没见过的东西,另外一边宁二叔躲在柜台后面,心里有些怯怯的,但想到这是东家,还是走了出来。
他搓了搓手:“那个东家,你好啊,我是给家里看宅子的,我叫宁承志。”
向驰安良好的家教让他不能安心地坐着让一个老人家给他鞠躬,于是他站了起来。
“啊啊啊,你坐你坐。”宁二叔大惊。
向驰安只是站着不说话。
“你,那啥,都挺好的哈。不好意思哈,没提前把家里准备好。”
向驰安只是点了点头,还是没说话。
宁二叔更紧张了一些,后来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了。宁桥在灶屋里做饭,听着二叔说的乱七八糟的话都快要在屋里笑死了。
不过他没让二叔局促太久,赶紧出去解救他了,他出来之后,向驰安似乎也松了口气。
5. 第 5 章
宁桥做饭的手艺传承他爸,听他爸说他以前也是在外面的饭店里打工,跟师父学得一手好厨艺,只是后来伤到了手,再也颠不起锅了,于是回到家乡,用积蓄开了个小卖部。
他教宁桥做饭,告诉宁桥妈妈的手香香软软的,不能多洗碗做饭,他们两个是男人,要护着妈妈,还说他以后自己娶了媳妇,也要帮媳妇干家务,于是宁桥就跟着爸爸一起学做饭。
爸爸走之后,宁桥就不大爱做饭了,一个人的饭多了吃不完少了做不好,所以每次都是随便对付两口,能填饱肚子就成,还是二婶,有些时候看他坐在树下吃面条,会时不时地给他端点家里做的菜。
虽然一开始二婶不大愿意二叔在钱的方面帮衬他太多,毕竟这个年头谁家都不容易,宁桥也理解二婶,对自己家的钱看紧点不是什么坏事,所以他安定下来之后,跟二婶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因为时间不太多,所以菜也没做多少,一个豆干回锅肉,一个尖椒土豆丝,不知道向弛安能不能吃得惯辣,又炒了个尖椒炒青番茄,锅里的莲藕当归雪豆猪蹄汤还在咕嘟着,他们开始吃饭的时候还没好。
宁桥把菜分了分,拨了一半让二叔带回去给二婶,先前他说叫二婶一起来的,二婶觉得自己不习惯跟陌生人一起吃饭,便说不来,宁桥只能让二叔给她带回去。
屋子里摆不下饭桌,好在小卖部外面有榕树遮阳,坐在外面吃饭倒也行。
只是宁桥的大桌子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这会儿桌面上厚厚的一层灰,二叔拿了张帕子,在扶着桌面在河边擦桌子,向驰安站在一边看着,不敢想象他今天要在这大路边上,用一张这么脏的桌子,吃饭?
但宁二叔太热情,厨房里传出来的炒菜的味道又很好,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很快二叔擦完桌子,头上顶着桌面子往上走,向驰安生怕他一个脚滑掉进水里,但干惯了活的宁二叔走得稳稳当当。
因为天气太热,刚才还湿漉漉滴水的桌面在搭好桌架之后,没一会儿就干了,因为这张桌面的时间太久,上面还有崩开的裂痕。
宁桥把做好的菜端出来,向驰安的目光就被桌上的三个海碗吸引了。
比他脸还大的三个碗里面的菜,只有香味,没有卖相,放在以前,这样的菜是不可能出现在他们家的饭桌上的,甚至那几个碗上面还有豁口。
宁桥端完菜对他笑:“稍等啊,蹄花汤还没好,二叔给二婶送饭回去了,你先吃点零食垫垫。”
向驰安这才想起自己手上刚刚被宁桥塞的吃的,一个面疙瘩,一个鸡翅膀。
从被家里打发到这个村子里,向驰安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几天,父母真正的孩子回来之后,他就没有住在家里了,父亲在自家的酒店给他开了个房间,四天前父亲的助理接到他,说要带他去一个疗养院,于是他们从京市开车三天,终于到了助理说的疗养院。
这三天里他们吃住都在车上,连住个酒店的时间都没有,等来到这村里,向驰安才意识到,爸妈是真的不要他了,本来他也只是个冒牌货,认回了亲的,不要假的,也是人之常情。
原本的人生坦途变得灰蒙蒙,在京市生活的日子就像是他在这个山村里做的梦,只是现在梦醒了。
“这个火鸡翅膀可好吃了。”看他在发呆,宁桥边摆碗筷边说,“我最喜欢吃这个。”
向驰安咬了一口,是很多香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这不是火鸡翅膀,火鸡的肉很柴。”
没吃过火鸡的宁桥:“我们就是叫它火鸡翅膀,实际上是鹅翅膀吧,鸡翅膀没有这么大。”
宁桥看他开始吃,又松了一口气,吃饭是为了保命,吃零食是增加生活乐趣,看来向驰安已经不想着去死了,他也可以稍微放心一点。
回去厨房看了一眼汤之后,去送饭的二叔回来了,手里还抓了三个咸鸭蛋,二婶腌的咸鸭蛋味道特别好,蛋白不过分咸,蛋黄又滋滋冒油,吃下去是绵密沙软的口感,用来配稀饭宁桥能吃上两大碗。
既然是请客也要有请客的牌面,自然不能把咸鸭蛋整个剥了放向驰安的碗里,所以宁桥选择带壳切成瓣,再用盘子稍微摆一下,也算是道菜了。
三个人围着一张大桌子,二叔还让宁桥开了瓶酒,虽然这酒是只卖五块的谷丰二曲。
宁桥不喝酒,看向驰安的样子似乎也像是喝不了酒,但宁桥没想到的时候向驰安很自然地接过了酒杯。
二叔帮他把酒满上,又重新道了一次歉,又是絮絮叨叨的那些话,说以后既然长住,有什么事就找他和宁桥,向驰安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后两个人一饮而尽。
向驰安没有喝过这样的酒,喝下去差点呛着,宁桥忘了说,谷丰酒的就是他们另外一个县产的,酒很烈,度数也很高,不知道他喝不得得惯,没想到他竟然就那么喝了一整杯。
宁桥赶紧给他夹菜,又凑过去给他拍背顺气,才不至于被呛到咳嗽。
至于向驰安,也没有注意到宁桥给他夹菜的筷子不是公筷,赶紧吃了一筷子的菜。
这一吃就有些停不下来,他原先家中崇尚健康饮食,一日三餐少油少盐,像这样油大的菜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他们家餐桌上的,所以这样的家常菜,其实向驰安从前根本没吃过。
宁桥看他喜欢,就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炒过菜,也不知道手艺生疏没有,终于理解了以前他爸给他炒菜,看他吃得香的时候是多么心情好的一件事情了。
二叔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喝了酒话有点多,没一会儿就跟向驰安絮絮叨叨地说起宁桥的事情。
等宁桥回灶屋去把蹄花汤端出来,宁二叔已经开始抹起了眼泪:“小桥命苦啊。”
他没想到的是,向驰安竟然也红了眼睛,当然了,这眼睛也不是为他而红的,只是想起了孤苦无依的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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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驰安似乎是醉了,夹菜夹好几下没夹起来,等宁桥看清他夹的是什么的时候,一筷子从他碗里把那猪脚叉夹走了。
向驰安:?
“你不能吃这个,吃了这个,以后媳妇儿会被叉走。”
向驰安:?
宁二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宁桥的碗里把猪脚叉夹走了:“你也不能吃,你吃了媳妇儿也会被叉走。”
总之这顿饭吃得还算是愉快,向驰安的话不多,但出于礼貌,宁二叔问的话他都会回答,但更多时间都是埋头吃菜。
一桌子菜三个大老爷们儿吃得一点不剩,最后向驰安还用蹄花汤泡了一碗饭,吃得干干净净,他炖汤的铝锅里,只剩了几块藕和沙沙糯糯的雪豆了。
二叔喝了个高兴,知道东家不怪他之后就格外高兴,这会儿喝美了回家睡觉去了,走之前又跟向驰安说了存折的事情,又让宁桥把存折还给向驰安,说既然回来了也就用不上他了,这些钱还是得还给他,毕竟生活需要钱啊。
等宁桥收拾完灶屋出来,向驰安已经靠在宁桥的躺椅上睡着了。
他喝了酒,面颊都是红的,偶尔有一阵阵的热风吹过来,吹起他有些长的额发,露出那张精致的脸,宁桥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他的美貌震惊,随后搬了个板凳坐在他的旁边,一手摇着扇子,一边打盹儿。
靠树靠河的地方要比别的地方凉快一些,酒精的催化让他困倦,宁桥的躺椅又太舒适,偶尔有一阵的凉风,让向驰安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醒来的时候耳边有说话声,声音他很熟悉,从他来这里开始,这个声音就一直在他的周围。
“不许下河去!”
“赶紧给我起来,不起来告诉你家长啊。”
向驰安掀开眼皮,原来是上游的河沟里,有几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儿在摸鱼,宁桥站在岸边训他们。
“桥哥!我们捉了螃蟹,一会儿烤螃蟹吃吧?”
“桥哥,我爷爷教我钓黄鳝了,我马上就能给你钓一个,我们一会儿一起烤了吃吧!”
宁桥眉毛拧得很紧,这几个小兔崽子肯定是趁着家里大人在午休,偷偷跑出来的,田埂上还有个小女孩儿,看着在水沟里的皮小子拍手叫好。
宁桥把他们一个个都赶上岸,想了想又自己脱了鞋,挽高了裤腿自己下河去了:“你们给我指啊。”
一时间就都是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夹杂着宁桥偶尔一句的我厉不厉害,向驰安听着听着就又睡着了。
这一次没有睡得那么久,睁开眼睛宁桥已经带着几个小孩儿蹲在路边上烤起了螃蟹。
向驰安走到他们的跟前,看着路上烧得剩灰烬的柴堆,还有一堆被咬得乱七八糟的螃蟹壳。
丁二毛戳了戳宁桥的手肘,宁桥回过头,嘴里还叼着个螃蟹腿,看到向驰安他才站起身来,朝他递上一个烤得黑乎乎的螃蟹:“吃螃蟹吗?”
50-60
第51章
下午不用开门, 他们从昨天开始就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回到家里之后也不怎么想吃饭,到屋里了倒头就睡, 一觉就睡到了晚上, 宁桥还是被敲打铁门的声音叫醒的 。
他头发乱糟糟,睡眼朦胧地打开铁门,看着眼前的姜毅和梁杰:“干什么啊?”
梁杰跟姜毅挨着站着:“不是说好了今天晚上还要打麻将的吗?”
姜毅还朝他举了举自己怀里抱着的一堆东西:“你看,我还带了花生瓜子,还有这个爆米花和炮筒,今晚继续啊。”
宁桥打开铁门, 让他们进门上楼, 上去的时候向驰安还在睡觉, 宁桥让他们动作都轻了点。
“大年头一天的, 你俩就在家里睡觉?”姜毅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就不想起来, 要说还是有钱人懂得享受。
宁桥去把卧室的门关了,随后打开了电视:“我们昨天下午往山上背两趟东西呢, 难得我不用开店能闲下来, 补补觉怎么了。”
“是是是。”梁杰说,“那咱们三个玩儿?斗地主。”
“没有扑克牌。”宁桥打了个呵欠,聊会儿天吧。
“我带了!”姜毅从衣兜里掏出一副扑克, 他们索性没摆桌子, 就在茶几上玩了起来。
“我打算过完正月十五就走。”宁桥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一把烂牌,只能当平民。
“行啊。”姜毅接下了地主牌, “我跟梁杰初十就得走, 你打算去哪啊?”
宁桥想了想:“去邱市吧。”
梁杰皱起眉头:“我以为你说要出去,是要去沿海的大城市见识一番呢。”
宁桥甩出一张2,压住了已经被地主姜毅过掉的牌:“我想去我爸曾经打工的地方看看, 没准有我妈的消息呢。然后去了邱市之后就去山区看看。”
梁杰一头雾水:“你压我牌干嘛?”
姜毅嘿嘿嘿地笑起来:“为什么要去山区啊,出去不就是去看大城市的吗?”
“我在想,我妈妈有没有可能是被坏人拐走了卖了?”宁桥打出一张3,“所以想去那些偏远一点的地方去看看,万一就碰上了呢?”
梁杰和姜毅两个人都放下了手里的牌,虽然宁桥的这个猜想也有一定的道理,但其实从他们小的时候开始,他们更接受的理由就是香姨在有叔去世之后,觉得生活无望,才会扔掉已经有一定生活能力的宁桥独自离开。
虽然他们都是这么猜测,但作为宁桥的好朋友,他们即使这么想了,也不能这么说出来。
“也行,去看看吧,但是也要注意安全。”姜毅打出王炸,农民输得一败涂地。
宁桥笑了笑:“我也不是就盲目去转你们知道吧。”第二把牌宁桥拿到了一副天牌,十分自信地抢了地主身份。
“前几天跟向驰安去买年货的时候,我发现很咱们镇上有很多拉别的地方的东西来卖的,我问了一下买东西的,说他们都是从外面拉来的水果,那我也可以去卖东西嘛,这是我的老本行。”
梁杰听明白了:“你是说想去搞水果批发是嘛?”
宁桥点头:“我感觉能行,就像我以前一样,批发,然后走街串巷地去卖,跟以前不一样的就是,我走得稍微远一点,我想了一下,我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什么本事,就那段时间练出的嘴皮子还不错,所以我觉得这样其实还不错。”
姜毅和梁杰听完之后觉得内心里一阵发苦,他们都知道,如果宁桥能读完高中,他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好多了,他见识多了,也就不会喜欢上一个外面来的小白脸了。
小白脸向驰安靠在卧室的房门边,能听到他们的所有对话,一开始他想,带着宁桥一起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但现在,他的事业在这里扎了根,宁桥反而要自己离开了。
其实只要他说一句,宁桥或许能够答应他留下来,可宁桥其实很向往外面的生活,从前是村里的人和对母亲的思念把他困在这里,现在他决定走出来了,他想出去找自己的母亲,自己又怎么能把他留在这里呢?
外面的姜毅又问了个问题:“你说你做这个生意,那你用什么交通工具?总不能像以前一样,自己背着东西到处走吧?”
宁桥自然已经做了打算了:“向驰安教我开车了,等车管局上班,我就去把驾驶证拿了,然后还跟以前一样,去贷款吧,贷款买个二手面包车或者农用车拖拉机,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那也行。”梁杰说,“但是你新手,怎么敢开车的,这么远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哎呀别杞人忧天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嘛。”他打出一个炸弹,“我赢了,给钱。”
他们玩得小,一把的钱也就五毛一块的,宁桥喜滋滋地收了两块钱,抬头就看到卧室的门开了。
电视里还播着昨晚的联欢晚会,向驰安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贴身舒适,他凑到宁桥的面前:“你们玩什么?”
宁桥让了点位置给他:“你看我打,我教你,或者你想打麻将吗?”
向驰安摇了摇头,抓了一把爆米花吃了起来:“我看你打。”
他们三个人打麻将的技术实在是不忍直视,他在桌上几乎能猜完他们三个人全部的牌,跟他们打实在没什么意思。
很快开始打第三把,宁桥的牌中不溜的,说好不好,说差也不是差得太多,他打牌一向保守,把地主下放,梁杰接了。
结果向驰安像是捣乱一样,他不接梁杰的牌,只接姜毅的,宁桥也纵容他,任他抢自己手上的牌出牌。
姜毅忍无可忍:“别捣乱啊,看清楚你的同盟,是我啊我啊!”
向驰安咬着瓜子:“抱歉,我不会玩,还以为是能出什么就出什么。”
宁桥赶紧护着:“他又不会,这不是才第一把嘛,不清楚是正常的。”
姜毅翻了个白眼,有向驰安的捣乱,这把自然是梁杰赢钱,他把钱护到自己的怀里,笑得很大声。
但向驰安后面,平等地也坑了梁杰一把。
轮到宁桥当地主的时候,没想到向驰安丧心病狂到连他都坑,玩了一晚上之后,宁桥只觉得他们三个人的脸都灰扑扑的,只有向驰安,即使穿着大棉袄,也依旧精致。
宁桥把他们送到楼下,回来问向驰安要不要吃东西,向驰安摇头:“不太饿。”
他们靠得很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彩电发出的声音是这个寂静夜里的唯一声响,宁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亲在一起了。
即使跟向驰安亲过很多次,但宁桥还是很喜欢用自己的虎牙咬一咬他饱满丰润的唇。
向驰安都随他,在亲过之后吻又落在宁桥的脖颈上,宁桥抓着他又重新长长了的头发,喉结上下滚动,又被纳入温热的口腔。
下午的酣眠让他们此刻都很清醒,宁桥抓着向驰安的头发的手稍微用了点力,向驰安仰起头看他,无声询问。
宁桥没等喘匀气,又有些窘迫:“我,我不太会……”
他们的亲密接触有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是向驰安主动,宁桥就像是他的提线木偶。
毕竟宁桥是连那样的片都没看过,虽然他比向驰安年纪大,但这些事上他就像是一张白纸。
向驰安笑了一声:“那我也不会啊?怎么办?”
宁桥咽了咽口水:“那,那什么时候咱们学学?”
向驰安又笑:“好啊,但是怎么学呢?你能找到吗?”
看着向驰安艳红的眼尾,觉得自己像是电视剧里被妖精引诱的书生,他赶紧说:“我努力学一下。”
“好。”向驰安亲了亲他的脸颊,“我等着你学啊,那今天先玩咱们以前会的。”
胡闹了大半夜,第二天他们起得很晚,反正他们也没什么事做。
宁桥以前是很少有赖床的时间的,他总是天亮就起床,即使跟向驰安一起睡之后,他也是经常在向驰安还没醒的时候就起来了。
所以今天能赖床,对宁桥来说也是很稀奇的体验。
向驰安还是趴在他的身上,宁桥翻了个身:“今天是回娘家的日子。”
向驰安有些没睡醒:“你家那房子都住不了人了。”
宁桥笑起来:“怎么不是回你家?”
向驰安睁开了眼睛:“那也行。”
他立刻坐起身来:“县城里的房子装修完了,咱们去看看。”
宁桥就眼睁睁地看着向驰安把他拉了起来,换了衣裳坐上车的时候宁桥还有点懵:“啊?真要去啊?”
向驰安坐上了副驾的位置:“你开,我帮你看着。”
宁桥有点心虚,但想起自己之后的打算,还是坐上了驾驶座:“我开到镇上,去县城的路上还是你开啊,毕竟我还没证呢。”
向驰安点头。
之前向驰安就已经教过他开车了,宁桥很聪明,学得很快,开车的动作虽然生疏,但都一板一眼,很是为他和向驰安的性命着想。
“开得不错。”向驰安自己开着车,“等初八就去车管所把证拿了。”
宁桥愣了一下:“你昨晚听见了?”
向驰安点头:“你们说话的嗓门不小。”
“那,那你有什么看法?”宁桥捂了捂自己的心口,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虽然是我说想让你跟我一起走,但现在的情况是我走不了了,你却能随时离开。”向驰安目视着前方。
“我确实是不想你离开,但我不想向你们村里的那些人一样要困住你,我应该是要给你自由的,不管是为你,还是为你的母亲,我知道你在找她,这样我就更不能阻拦你。”
宁桥的心里听得一阵酸软:“我……”
“我现在有我的事业,你也有你自己的追求,我昨晚听见你跟他们说的话了,你很有自己的想法,你要做的事情我想也确实能做出一番成就来,所以我只能在你前期准备的时候,给你更多的支持,比如说帮你拿到驾照,比如说你不用去贷款,买车的钱算是我借你的,等你赚钱了再还给我。”
宁桥的眼眶有些发酸,心里有些不直达该怎么说的酸软:“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向驰安卧了一下他的手,“你要离开,我要给你你的东西不能不要。”
“你要给我什么?”宁桥有些好奇。
“比如你前期周转的资金,比如我想要给你买一个手机,总不能你出门之后,我们就不再联系了。”向驰安昨天在听了宁桥的话之后,就已经在计划这些事情。
“好,我都听你的。”明明他才是年长的那个人,但此时向驰安却是无比可靠。
向驰安沿路倒退的风景:“这里明明是你的家,从前心惊胆战怕我离开的是你,而现在却是我站在你的故土上,怕你一去不复返。”
第52章
房子是按照向驰安的喜好装修的, 不是村里的金碧辉煌的颜色,屋里的色调以米色为主。
宁桥站在门口,入眼就是开阔的客厅和饭厅, 房顶上的吊灯就像水晶一样玲珑剔透。
这是他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城市人的家的样子, 再想想他给向驰安买的那些像是皇帝登基的家具,不由得笑了出来。
“那你之后就住这里吗?”宁桥往沙发上一座,“我不在家的时候。”
向驰安摇头:“估计在市里会待得比较久。”
宁桥点了点头,向驰安把他拉起来,在这个一百来平米的屋子里转了转,宁桥说:“还得是你自己的审美比较好, 等我赚了钱, 给村里的房子换个装修吧?”
向驰安笑起来:“赚了钱怎么不给自己修房子?”
“一件一件来嘛, 你的事情比较重要。”宁桥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咱们今天干什么?”
“出去转转?”
今天是女儿女婿回娘家的日子, 县城里也没有几家店是开了门的,留在县城里也没什么好玩的。
他们周边也没什么能旅游的地方, 宁桥知道的也就有个什么泉鸣寺, 但是他们昨天已经拜了菩萨了,没有再去一次的必要了。
本来向驰安也不怎么想出去走,所以商量了一下又去上次的小吃街吃小吃去了, 他觉得自己来这里这么久, 别的什么没有改变,但比以前爱吃了一些。
不同于街道上的冷清, 小吃街上人倒是很多, 向驰安喜欢的吃的店人声鼎沸,向驰安不想去挤,宁桥就让他等在一边, 自己去打包,等会儿带回去吃。
都已经买了小吃了,他们干脆又拐了一趟天悦,又去天悦打包了几分菜,然后回到村里。
本以为村里大多数的人都走亲戚去了,没想到姜毅跟梁杰两个人竟然在村里游手好闲,两个人身上都有炮仗,宁桥他们回去的时候他俩正在一块水田里炸柚子。
宁桥喊了一声,他俩这才跑到小卖部里:“你俩干什么去了?一早来找你们都找不到。”
“你们怎么没去走亲戚?”宁桥问。
“我爸妈现在看我就烦。”梁杰笑着说,“前年我外婆去世了,我妈跟我舅舅关系又不好,所以初二就不去了。”
姜毅也说:“我去我外婆家露了个脸就跑了,那阵仗活像要给我安排个媳妇儿,我就回来了。”
宁桥庆幸他们还去天悦打包了饭菜,这会儿四个人吃也差不多,宁桥在小卖部外面摆了桌子,梁杰和姜毅也不扭捏,姜毅还很自觉地开了几瓶甜酒。
“这就是天悦的菜啊?我俩今天也算是山猪吃一回细糠了。”姜毅摆了筷子,看着桌上几道精致的饭菜。
“可别,你自己当猪就行,别拉着我。”梁杰急忙说。
宁桥笑起来:“不都是吃的吗?我觉得跟我做的没差。”
“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姜毅白了他一眼。
“那你还记得上小学那会儿,咱们出去春游,我烤的香肠有多好吃。”宁桥给向驰安夹菜,“我师承我爸,那手艺没得说。”
说起小时候春游,姜毅愤愤地吃了口菜:“那天你们都带什么零食,尤其是你,有叔开小卖部,你就带什么干脆面小辣条的,班上的同学都围着你转,我爸呢,我爸就给我带了两个馒头!”
他们这边是不怎么自己家做面食的,那个馒头还是他爸去镇上买的。
向驰安听着也笑了出来:“馒头挺好的啊,饱肚。”
“五毛钱的零食吃不饱,五毛钱两个馒头能给你吃得饱饱的了吧。”梁杰也笑起来,“那天老师说你吃了两个馒头,让你帮着去捡柴火。”
姜毅哼哼了两声:“还是我们小桥好,那会儿就知道给哥分享了。”
“我是看你可怜巴巴,别人都在吃零食,你在捡柴火。”
向驰安听着他们三个人说着从前的事情,一时间感慨很多,春游这事,他们学校以前也组织过,但都是市里周边的什么景点里转悠,一应的东西也都是家里管家操持,所以他对这些其实没什么期待。
但今天听见他们说这些,向驰安难得地觉得自己小的时候也有些空白。
一顿饭吃到两三点,宁桥收拾完,出来就看到他们三个人开始斗地主了,宁桥坐到向驰安的身边,悄悄地给他暗示下家的牌。
等姜毅反应过来,他已经输了不少了,于是他牌也不打了就要准备揍宁桥,宁桥跑得飞快,整个大路上都是他们的声音。
梁杰性子要安静一点,这会儿跟向驰安坐在一起看他们闹。
“我听小桥说,你自己开公司?”梁杰问。
向驰安点头:“总不能成天就在家待着等宁桥养我吧。”
梁杰笑了笑:“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是他要出去,我还是有点担心他,从来没出过远门,突然就说要去那么远。”梁杰叹了口气,“但也不能不让他去。”
向驰安的目光一直在宁桥的身上:“相信他吧。”
下午的时候路上的行人多了些,也有来给孩子买零食的,生意倒是还不错,只是晚上他们准备收拾休息的时候,门外又来了几个人。
宁桥定睛一看,是果子一家人,他的爸妈和爷爷奶奶。
“上午过来的时候你们不在。”果子的爸爸手里提着东西,“这些东西你们一定要收下。”
“哎呀这是干什么。”宁桥赶紧走过去,“这……”
“上次要不是你,我家果子这手就救不回来了,你还给我们垫了那么多医药费。”果子爸爸说。
上次果子的手受伤,宁桥他们垫了医药费,那时候果子家也不宽裕,所以宁桥也没着急让他们还钱。
“只是之前你给垫的钱。”果子爸还专门用一个红包把钱装着的,生怕说这是医药费犯了忌讳。
“我不着急用钱。”宁桥推拒了一番。
“我今年也挣了些钱。”果子爸的一双手都是裂口,“你放心吧。”
宁桥这才放心地把钱收了下来:“那就行。果子啊,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虎了。”
果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桥哥。”
果子爸又说:“还有,他妈跟他爷爷奶奶读书的事情也都不懂,孩子们都说是因为你平时教他们,他们才能跟得上,这也得多谢你,在村里男人不在的时候,照应老人,关心孩子的。”
宁桥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都是小事。”
“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们这些人可真是帮了大忙。”果子爸拍了拍宁桥的肩膀,“总之,你就是我们一家子的恩人。”
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向驰安在里屋看书,宁桥进门的时候都有些飘飘然,向驰安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这会让正美着呢。
“觉得自己的付出得到回报了?”向驰安重新低头看书。
“那是,你不总说我的付出都是不值得的吗?”宁桥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伸头去看他看的书,“看什么呢?”
向驰安没说话,把书的封皮给他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建筑工程设计》,宁桥两眼一黑:“你大学学的这个吗?我记得姜毅就是学的这个。”
“我大学学的是工商管理。本来是预备着接手家里的公司的,不过现在也能用得上。”
宁桥拍了拍手:“真厉害啊,但是你都没学过这个,你还能看懂吗?”
向驰安点头:“能看懂一些就行。”
他看书,宁桥也不好打扰他,自己也找了个本子,对着一张地图开始写写画画,他安静了,向驰安不习惯了,又凑过去看宁桥在写什么。
宁桥的字写得好,龙飞凤舞的很大气,他抬头看向向驰安:“怎么了?”
“写什么?”
“写写我的计划。”宁桥给他看,是很完整的计划表。
“什么时候买的地图?”向驰安问。
“这是梁杰给我的。”宁桥说,“他们以前总怕我留在村里寂寞,所以每年回来都给我买东西,这是梁杰前年给我买的。”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这里位置很偏远,说这里人贩子很多,我就在想,我妈妈是不是会被人拐到这里了。”
向驰安点了点头:“去看看吧,但要注意安全,不能自己冲动。”
宁桥点头:“我知道,你看我的计划了,我有分寸的。”
“好。”
“你的公司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宁桥问,“我不在,对你们有影响吗?要把我的身份证留给你吗?”
向驰安摇头:“你走之前跟我去一趟公司,签几份授权委托书就行。”
“好。明天去我得去二叔家吃饭,吃完饭之后咱们去看看饭叔吧,得他再上医院检查检查,我走了,还得你多多照应一下他。”宁桥还是改不了操心的命,“也不知道他生不生我的气。”
向驰安安慰他:“不会的,你往外走,对他来说是好事,你自己能自立了,他会更放心咱们一些。”
过年就是这样,村里的人大多数时间都在走亲戚,他惯例是初三就去二叔家吃饭。
去二叔家也不能空着手去,宁桥拿了点他们买的年货,跟向驰安一起去了二叔家。
一大早二叔家就传来二婶骂宁正的声音,看得出来宁正跟苗青分开之后,老两口真的是很难受。
吃饭的时候向驰安只顾吃,二叔二婶还是在说宁正。
宁正叹了口气:“爸妈,都说了,就是不合适不合适。”
“不合适中秋的时候她还跟你回来呢。”二婶锤了锤胸口,“本来我跟你爸都在谈做坝坝宴的了。”
“妈,我现在年纪也不是很大,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宁正实在是无奈,“我才二十一岁,我哥二十三了都还没对象呢。”
宁桥有些无奈,好好吃着饭呢,怎么又往他身上说了?
桌子下宁桥的腿不知道被谁碰了一下,他以为是二叔或者宁正动的,结果没想到,在靠了一下之后,他的腿又被轻轻蹭了一下。
哦,原来是他对象蹭的。
“那你说到底是为什么分开?”二叔问,“是你们去她家的时候你表现不好吗?”
宁正无奈极了:“爸妈,非要我说她跟我们厂长的儿子好上了才行吗?”
“啊?”
宁桥也停下了吃饭的手,看着宁正。
“人家比我长得好,比我有钱,看不上我踢了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拜托你们不要再问了。”
一顿饭吃到最后不欢而散,宁桥离开的时候大气不敢喘,向驰安倒是神色如常。
“你不发表点什么说的?”宁桥问。
“我早就看出来了。”向驰安说,“那天他们回来,往回走的路上,那女孩说你小气,连个雪糕也不舍得给一个。”
“啊?”宁桥惊讶,“所以你那天才不高兴啊?”
向驰安哼了一声:“你还记得我那天生气?”
“你的事情我都记得。”宁桥笑着说,“但是话又说回来,那天也确实是我没注意到。”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给了雪糕了他们就不会散了?”
第53章
下午他们去看了饭叔, 饭叔精神头很好,但对着他们还是没好气儿,骂骂咧咧地给他们做了顿饭, 吃完饭, 向驰安看出了饭叔想跟宁桥单独说话,于是说自己要去街上转转。
看向驰安走了,饭叔看着宁桥:“已经决定要出去了?”
宁桥点头:“决定好了,那几年你说我还小,出去了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现在我已经长大了, 有能力走出去了。”
其实在挺早以前, 宁桥就想出去找他妈, 是饭叔拦着没让他出去, 说他还小, 说怕他妈回来会找不到他,平白错过, 又教他怎么去登报, 宁桥才会留在村里这么些年。
宁桥看着饭叔:“其实我知道,当时你不让我出去,想的应该是跟别人一样的, 就是她是故意走的, 只是不想要我了。”
饭叔叹了口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耐得住清贫的。”
宁桥摇头:“我妈不是那样的人。”宁桥坚信,“她要是真的不想要我, 可以趁我睡着的时候悄悄走, 可以等我去学校了走,总之不会是那样突然就走的,她连东西都没给我买好。”
“好。”饭叔说, “那你就去看看。”
“您也保重身体,等我从外面给你带好东西。”
饭叔嗤笑一声:“当谁没出去过似的。”
宁桥的眼睛亮了亮:“您去过哪里啊?”
“年轻的时候,也是去过什么京市和海市的,繁华一点的大城市,我都去过。”饭叔面上的笑容收了一点。
“那您怎么没在大城市留下?”
饭叔的面上已经彻底没有笑意:“那里的空气不太好,还是自己的家里好。”
宁桥点头:“是这个道理。”
“你什么时候走?”
“过了十五。”宁桥回答他。
“那你十四晚上来找我一趟。”
“好。”
他们说完话,向驰安也回来了,跟饭叔说了会话之后他们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宁桥的兴致不太高,向驰安问他怎么了,他说觉得饭叔身上有很多秘密。
向驰安点头,宁桥能看出来,向驰安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尤其是在知道宁桥跟他好了之后,饭叔的反应是能看出些端倪的。
“放心吧,你走了我还在这里,不会让他出什么意外的。”
宁桥只能说好,要离开了,他总是瞻前顾后。
初四一天,他们都懒在家里,初四晚上有村里人来叫宁桥初五去吃席。
是村里一户人家结婚,明天在村里摆坝坝宴。
宁桥有些兴奋:“我正说呢,你还没吃过村里的坝坝宴吧,明天带你去吃。”
“什么叫坝坝宴?”
“哎呀也解释不清,就是吃席,我们这里的坝坝宴味道很好的。”
宁桥说完就开始去找红包去了,这些东西他也有卖,不过今年没进新的,都是去年剩下的,不过他进的也不是那种带着生肖图案的,倒是什么时间都能用得上。
他这几袋红包里,有写着烫金囍字的,还有写着大吉大利的,还有压岁包的,都实用。
宁桥找到囍字的红包,又去找钱装上,他们这边现在结婚的礼钱一般都给十块二十的,宁桥为了图吉利,封了九块九,毕竟是结婚嘛,长长久久最重要。
向驰安看着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块一块数钱的宁桥:“这么斤斤计较?”
“你不懂,图吉利呢。”宁桥把红包封号,“要不是六块,六六大顺,要不是八块发发发,要不是十二月月红,我给九块九,长长久久。”
“我需要包一个吗?”向驰安问他。
宁桥愣了一下:“应该不用吧?咱俩不是一起的吗?”
“但别人又不知道咱们是一家人。”向驰安拿了个红包,自己也装了二十块钱进去,“这样就行了。”
宁正桥皱着眉:“吃亏了。”
这些年村里也陆续地办了很多喜事,宁桥几乎都随了分子,这些钱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回来呢,他看了一眼向驰安。
他跟向驰安是永远也不可能办喜事的,自然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满月酒周岁宴的,要想把这钱份子钱收回来的话,只能等他过四五十岁大寿才能收回来了。
“过几年咱们也办喜事。”向驰安接收到了他的目光,“不用担心你的份子钱收不回来。”
宁桥睁大眼睛:“我们怎么办喜事?”
“办喜事的形式那么多,到时候人来了,谁又知道是咱们办结婚的喜事呢?”向驰安毫不在意,“别着急,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二天他们去得不算早,在路上碰到姜毅和梁杰,姜毅一脸菜色,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你怎么了?”宁桥凑到姜毅的身边,“昨晚没睡觉?”
姜毅黑着一张脸:“我初七就要走了,假期过得怎么这么快?”
“那你票买好了吗?”宁桥问他。
“明天去买。你呢,你买票了吗?”姜毅问,“不是说要出门了?”
宁桥这才反应过来,他也应该去买票了。
“他不买票,他开车去。”向驰安接了话。
姜毅和梁杰都看过来:“他证都还没有呢吧?”
宁桥赶紧说:“我等车管局开门就去拿证了,我现在开车开得很好了。”
向驰安一直有教他开车,他也学得很好很快。
说话间他们就已经走到了办喜事的那家人门前了。
他们家的院子并不大,里面摆不了那么多桌子,所以在院子外面的路上,也摆了桌子。
向驰安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宴席,桌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塑料膜,塑料膜上摆着些花生胡豆瓜子的,还有零星的几个糖,菜还没上,桌上除了这些小东西,就是一瓶谷丰二曲和一瓶豆奶。
他们先去了前面写礼的地方,把礼钱给了,向驰安看了一眼,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六块八块十块的,他给的二十已经是很多的了。
姜毅和梁杰不用随份子,因为他们那一份他们家里人就已经给过了,他俩还没结婚,就不需要单独给一份,随后他们四个人找了张没什么人的桌子上坐下。
向驰安看着眼前的宴席,又看向一边的水泥地,如果不是摆了桌子,这里根本就不像要办喜事的样子:“新人呢?”
宁桥给他解释:“这会儿迎亲去了,听说新娘子是隔壁县的,接亲回来时间挺长的。”
果然如宁桥所说,接亲回来已经快十二点了,新娘子不像向驰安想的那样穿着纯白婚纱,而是盘了头发,头发上插着一朵塑料的红花,身上穿着大红色的袄,红袄里面是一件大红色旗袍,脚下是一双大红色的靴子,鞋跟很高。
新郎跟他想的没什么差别,穿着一身不是很贴身的西装,胸口也别着一朵大红色的花,下面的条上写着新郎两个字。头发上打了很多摩丝看起来头发都是棱角分明。
村里的司仪并不专业,讲话的时候也总是往下三路的方向讲,吃饭的人都在应和,新娘子的脸很红,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羞的。
在仪式进行的时候,桌上的菜也陆续地上来了,上的菜凉菜居多,等仪式结束就能动筷,向驰安看着桌上的菜,卖相倒是都还好。
他们这一桌上几乎都是些年轻人,还有两个小孩儿,宁正也坐在他们这桌,想也知道要是他跟二叔他们坐在一起,在今天这个场合下,他得被骂成什么样子。
宁桥一直在给向驰安夹菜,他已经充分知道了向驰安吃饭的喜好,给他夹的菜都是他喜欢吃的。
向驰安本来以为这样的宴席味道不会怎么样,毕竟大家的礼给得不多,席再做得好的话,必然是亏本的,但没想到这味道竟然还不错。
宁桥看出他的疑惑:“来做宴席的都是附近熟悉的人,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你一次做不好,可能一辈子都没什么生意了,所以自然是要在价格合适的情况下,要做到最好,所以我们这里的坝坝宴是最好吃的。”
凉菜过后是烧菜,烧排骨,烧丸子,一道土鸡汤,蒸烧白,蒸糖肉,最后一道炒素菜。
向驰安吃得差不多了,宁桥才开始自己吃饭,姜毅看得牙酸,觉得宁桥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气不过一脚踢了过去,宁正嗷地叫了一声。
宁桥赶紧去按桌子,生怕他们动作太大把桌子弄翻。
碰上新娘子和新郎来敬酒,宁桥跟新郎不算熟,新郎比他们要小一些,见到他们都叫哥,他今天高兴,虽然有帮着挡酒的,但他也喝了不少,喝到这里之后,新郎已经醉了。
他醉眼迷蒙地看着向驰安:“这是桥哥的对象吧,长得真好看。”
桌上的人呼吸一滞,姜毅更是睁大了眼睛,随后瞪了宁桥一眼,眼睛里说着看吧,这就是你们不注意的下场。
新娘子使劲儿掐了一下新郎的胳膊,随后对向驰安赔笑:“不好意思,他喝多了,胡说八道的。”
新郎痛得一个激灵,但还是没太清醒:“媳妇儿你掐我干嘛,你看桥哥对象,长得是比你还好看呢。”
新娘子又用高跟鞋踩了他一脚,恶狠狠地盯着他,随后跟向驰安道歉,匆匆地结束了这一桌的敬酒,姜毅凑到梁杰身边:“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
梁杰低声说:“你再大声点,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看他那样,不就是喝多了说胡话嘛。”
姜毅抬头看向驰安,他的头发又长长了,确实有点男生女相,说一句漂亮也不为过,他们第一次见向驰安年的时候,没喝多都有这个想法,更何况新郎官还喝多了。
姜毅松了口气:“还好没暴露。”
宁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什么暴露不暴露的,我们是地下党接头吗?”
“那你们这也差不多了。”梁杰悠悠地来了句。
宁正左看看又看看,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散了席之后,院子里围起了牌桌,打麻将的,打长牌的,斗地主的,宁桥问向驰安想不想玩,向驰安摇头,他不喜欢跟不认识的人一起玩,于是他们四个就走了,主人家拿了回礼,是一袋炒花生和一根毛巾。
走的时候,宁正也跟他们一起。他现在是能躲开二叔二婶就要躲开,不然总是被唠叨。
宁正凑到宁桥的旁边,悄悄说:“哥,我昨天去外婆家,看到了上回我妈给你介绍的对象。你为什么不喜欢啊,我看小姑娘长得挺好的,还会读书。”
走在前面的向驰安突然回头,嘴唇勾了勾,目光沉沉地看着宁桥。
宁桥瞪了一眼宁正,好好的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
第54章
初六, 向驰安带着宁桥去了市里的公司,因为宁桥要离开,走之前要签些授权委托书, 今天正好有时间, 就过来办这事儿了。
他们到大楼,办公室里居然不是空的,还有人在加班,是项目策划部的,一个章平的小伙子,他看到向驰安, 还愣了一下:“向总。”
“不是初八才上班?”向驰安揽着宁桥的肩, “今天加班也没人给你加班费啊。”
章平挠了挠头:“是那块地的策划方案还没写完, 我想着抓紧时间。”
向驰安点了点头:“不着急, 慢慢做, 我要一份可行性十足的方案。”
章平点头:“向总放心,我一定做好。”
说完之后向驰安带着宁桥进了办公室里, 宁桥打量了一下这间办公室, 比他上次来的时候多了很多东西,但他一眼就看到了办公桌上那个蓝白相间的保温杯。
“要我做点什么?”宁桥站在这间办公室里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有些手足无措。
向驰安推着他的肩, 带着他走到办公桌前, 按着他的肩把他按在椅子上坐着。
坐在这个位置上,宁桥更是如坐针毡, 想起来又被向驰安摁住:“你在紧张什么?”
宁桥摇头:“我没有啊。”
向驰安指了指这间办公室, 又带着宁桥往外看整个公司:“我,还有这里的所有人,我们都是为你打工的。”
宁桥有些无措, 用求助的眼神盯着向驰安,向驰安败下阵来,让宁桥把身份证拿出来。
章平看在复印机前面,立刻上去:“向总,我来吧。”
向驰安点了点头:“做几份授权委托书的模板。”
宁桥回了办公室,看着守在打印机前面的章平:“为什么他大过年的还在干活?”
向驰安想了想:“你还记得年前,我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吗?”
宁桥点头,向驰安的事情他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我接到了公司的电话,当时收购公司的时候,是要连带着他下面的一块地一起收购。”向驰安给他解释。
这件事情宁桥知道,因为这块地,向驰安收购公司的时候,多花了很多钱。
“我们一向是要跟着政策走,这块地先前的老板之所以能拿下来,是因为这块地一点价值都没有。”向驰安说,“我接手之后,看了很多城市发展建设规划,几乎每一项的发展,都跟这块地扯不上任何关系,因为太偏远了。”
向驰安去看过这块地,已经出了市区很远,不管是建居民楼还是建商场,都很难回本,也不知道先前的老板为什么要拿下这块地。
宁桥眨了眨眼睛:“现在呢?”
“那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向驰安说,“是关于这块地以后的发展方向的。”
“你知道该怎么开发了吗?”
向驰安摇头:“这块地我不能开发。”
宁桥愣住:“啊?”
向驰安伸手在宁桥的头上揉了揉:“这块地,会被征用。”
“啊?征用?那你不是就要亏钱了?”
向驰安笑起来:“当然不会,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他们做一个完美的策划方案。”
“国家征用土地,如果跟企业冲突,那国家是要有所补偿的。”
“所以?”
“所以这块地的价值,会比咱们买下来的时候,翻很多倍,我要一个完美的策划方案,这是我跟他们谈赔偿的依据。”
“那这里为什么要被征用?”
向驰安说:“这里要用来建机场。”
宁桥傻眼,别说机场,市里的火车站他都没去过。
“为什么啊?我们这里有建机场的必要吗?”他们市不沿海,虽然名上说是古都,但因为往年战争,古迹也没留下什么,更没有什么风景名胜,他实在想不出这里会怎么发展。
“具体的我不能告诉你,这涉及到机密。”向驰安说,“你只需要信我,你很快就要成为亿万富翁了。”
宁桥抓住了向驰安的手,他的声音都在发颤:“你说什么?”
向驰安笑着重复了一遍:“你很快就要成为亿万富翁了。”
宁桥只觉得自己走路都是晕的,向驰安说的话对他来说就像是说的天书,别说一亿了,一万块钱对他来说都是个天文数字。
“不过具体的情况,还是要等政府的评估,上亿的数字肯定是少不了的。”
向驰安的消息是从杜陵那里听来的,杜陵身处京市,家中也有从政的人,所以他知道消息是最早的,那天也是杜陵给他打的电话。
为了国家机密,国家有意把一些军工产业向内陆转移,当时是有好几个地方备选,但经过多方考虑,最终的选址就是在庆安市。
一是因为庆安市的地理位置,这里有非常丰富的地貌,第二也是因为这座城市有着悠久的历史渊源,这个消息目前还没有传开,但嗅觉敏锐的人已经闻到了动向。
其实杜陵也并不知道向驰安公司的名下有那么一块地,他只是提醒向驰安要注意这方面的动向,又说要是需要钱可以再跟他开口,他会全力支持。
张姐的丈夫是大来县住建局的工作人员,他虽然并不是市里的工作人员,但他们的内部的消息还是流通的比较快的。
在向驰安收购完公司之后,张姐夫也给他打了电话,隐晦地说起了这件事,说让向驰安可以注意一下比较偏远地方的地。
第二天,张姐夫又给他打来了电话,怕向驰安贸然地买地,就说已经选好的地方,那块地是在建设局备过案的,还得查查有没有被交易。
向驰安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他没有问张姐夫是哪块地,只觉得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
最后的最后,果然如他所想。
公司的基本架构都是沿用以前的人,所以向驰安也看到了一些以前关于那块地的方案。
做得一言难尽。
所以向驰安在年前,让他们项目计划组,出一个关于这块地的策划方案,可能是他们从前都懒散惯了,十好几天也没出出来一个完整的方案。
只除了章平。
他应该是刚进公司,本来以为公司要倒闭了,没想到却是换了新气象,在接到向驰安的命令做策划的时候,他比谁都认真,甚至大过年的还来加班。
向驰安也有些好奇,他的这份策划书会做成什么样子。
办完了事情之后,向驰安带着宁桥离开,也不着急回去,他打算跟宁桥在市里吃顿饭。
他本来想带宁桥去吃西餐,但看到宁桥有些拘谨的样子,临时换了一家别的地方菜。
宁桥去饭店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每一次都是跟向驰安一起的,今天也不例外。
走进这家店,宁桥的第一反应就是贵。
向驰安带他来吃火锅,火锅这个东西宁桥只是听他们说过,自己还真的没有试过。
只见服务员端来一半红一半白的汤锅,随后是像流水一般端上来的菜品,宁桥看着这精致的摆盘,吞了吞口水,摆成这样,一看就不便宜。
很多东西他都不认识,只是看到一盘火腿肠的时候,宁桥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就夹火腿开始吃。
“先生,这不是……”
向驰安一个眼神,服务员就不敢再说话了,宁桥只顾着吃火腿肠,没注意到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等服务员走了,向驰安挽起自己的衣袖,把上来的菜都倒进了锅里,一半煮红锅,一半煮白锅。
宁桥嘴里的火腿肠还没咽下去,看到向驰安的动作,他有些疑惑:“啊?这是要煮的吗?”
向驰安点头:“生肉要煮,火腿就这么吃也行。”
宁桥的脸顿时就红了,他看向向驰安:“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向驰安笑了笑:“钱是我们自己给的,怎么吃我们自己说了算。”
宁桥头一次吃火锅,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火锅店生意这么好,这玩意儿确实好吃,热辣滚烫的,在大冬天吃得人大汗淋漓的。
等吃完结账的时候,宁桥也看到了价格,实在是太美丽了。
“向驰安,你说开一个这样的店在县城里,应该也能赚钱吧!”宁桥看着这火锅店,心里开始畅想。
“想开火锅店?”向驰安问,似乎是宁桥回答说想,他就能立马开一个。
宁桥赶紧摇头:“不想不想。”
向驰安笑:“喜欢吃以后可以常来。”
宁桥撇嘴:“等我今年赚到钱回来了,请你来这里吃一顿。”
向驰安当然点头说好。
吃完饭也没什么事,他们开车回了县城里,初六很多店也都开门了,向驰安记得自己说的,要给宁桥把出门之前的东西都安排好。
首先就是车。
宁桥本来是想贷款去二手市场买一辆二手的货车,向驰安直接带他来了买新车的地方。
这次宁桥说什么都不同意:“买新车太浪费了,我是往山里跑,不是走大路,不需要买新车。”
向驰安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意思明显。
“我要做的事情开新车太浪费了。”宁桥把他拉到一边,“二手的车也不一定就差的。要是新车,我撞了也不心疼,新车的话,我要是真撞了得心疼死了。”
“我……”
看他有松动,宁桥赶紧把他拉出买新车的店:“拿新车练手我真的不敢,二手的就挺好,等我开得好了。赚到钱了,你再给我买新车?”
向驰安无奈,只能听他的,两人去了一趟二手市场,宁桥挑了一辆不算太旧的,价格也很合适的二手面包车,但向驰安显然是不太满意的。
宁桥只好又劝:“你看着车,多能装。”
向驰安叹气:“行吧。”
过户手续只能等车管所上班之后才能办,向驰安交了定金,随后带着宁桥回了村里。
一路上向驰安都不高兴。
宁桥抓过他放在档杆上的手,凑在嘴边亲了亲:“别不高兴了。”
第55章
正月初八, 向驰安的公司正式开始上班,他又忙了起来,原本说他们一起去跑车和驾驶证的事, 现在都宁桥一个人来办。
这会儿拿驾照, 因为他有基础,所以不需要再多花时间去学,只需要当天考试,考合格了之后就交个**费,就能拿到驾照了,要是不愿意去考的, 花的钱就更多一点, 总之就是, 能用钱买得到。
二手车过户的事情宁桥不太清楚怎么跑, 只能拜托中介来做这事儿了, 反正他们也都熟悉流程,宁桥给他们留了电话号码, 说办好了就通知他。
宁桥办完事之后, 正好赶上去车站送姜毅和梁杰。
他们同坐一趟车去市里,再从市里坐火车去各自上班的地方。
“早说你们去市里,就让向驰安开车带你们去了。”离开车还有半个小时, 他们在车站外面的空地上说话, 两个人的行李都很多,家里的人恨不得他们连地都背上, 生怕他们在外面吃不上饭了。
本来姜毅有一肚子话想说的, 但临到这会儿了,又觉得说不出来了,想叮嘱宁桥的事情太多, 到最后,也只能说一句在外面要保重自己。
梁杰更是内敛的性子,只是问宁桥要了一个向驰安的电话号码,他知道宁桥出门一定会给向驰安打电话,有向驰安的电话号码,就能知道宁桥的近况。
本来他们两个人都是想要拆散他们的,可到现在,他们也只希望宁桥能跟他久一点,也希望宁桥不要受到伤害。
梁杰看着宁桥:“小桥,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再把书本捡起来,现在放宽了政策,如果你想继续读书的话,我相信也是可以的。”
宁桥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好,我再想想。”
类似的话向驰安也说过,当时也只是一两句话就带过了,可从他去向驰安公司走了一圈开始,他也想,要是自己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是不是站在向驰安的身边会更加理直气壮一点。
三个人在车站前的广场上拥抱了一下,约好过年再见。
宁桥初十去车管所考驾照,他本来是想自己去的,没想道向驰安非要跟他一起去,宁桥本来不紧张的,向驰安非跟他一起去他就紧张起来了。
好在向驰安不能进场地里,宁桥远远地看着他的车停在路边,这会儿又觉得心里有了底。
向驰安教他开车的时候很认真也很耐心,宁桥自己学得也很快,考核的内容他心里都还挺有底的。
宁桥等了一会儿就到他了,上车考试之前他下意识地往外面看,向驰安果然站在原地,似乎是发现宁桥在看他,他朝宁桥挥了挥手。
宁桥顿时觉得信心满满,稀里糊涂地就开完了一圈,下车之后,就有工作人员说过两天拿证。
他出去的时候,身旁走过来一个人:“你是来考驾照的?”
宁桥点头,那人嗤了一声:“花钱就能办到的事情,谁还来考啊?”
宁桥笑了笑:“这不是没钱嘛。”
“没钱还考驾照?买得起车?”那人有些不屑。
“啊对对对,你说得都对。”宁桥看到向驰安的车已经开过来了,他赶紧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向驰安一脚油,车一溜烟没影儿了。
那人站在原地,看着飞驰而去的四个圈车标,呆愣在原地。
十五马上就要过了,分离在即,宁桥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地跟向驰安待在一起,所以向驰安上班,他也跟着一起去。
小卖部就让二叔看着,他也跟二叔说了,自己要离开的事情,二叔震惊了很久,见宁桥心意已决,只好同意。
宁桥之前已经跟他进货的地方的老板说了以后就是二叔来进货,又感谢了一下老板这些年来对他的照顾。
正月十三那天宁桥的驾照拿到了,买的那辆车也已经停进了向驰安家里的车库里。
正月十四,宁桥就跟着向驰安去市里了,向驰安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给他安排了个位置,还给他安排了一台电脑。
宁桥看着眼前的这电脑,瞠目结舌:“没必要吧?我就在这儿待两三天。”
向驰安没理他,只是教了他一些基本的电脑的知识,又教他游戏应该怎么玩,毕竟向驰安不能一直陪着他,在昨天,新闻就已经宣布了中央决策,今天早上,向驰安的一支股票直接涨停。
他一会儿还要开会,年前让他们做的策划案,今天要进行研讨可行性。
宁桥本来是在玩扫雷,后来有人叫向驰安去开会,宁桥从电脑前抬起了头。
向驰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走,跟我去开会。”
“啊?我吗?”宁桥指了指自己。
办公室里的向驰安的秘书也看着宁桥。
“再怎么说你是公司法人,怎么就不能去了。”他拉着宁桥起身,随后带着他去了会议室,本来他想让宁桥坐在他旁边,宁桥死活不愿意,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
刚开始开会的时候,还有人好奇地打量他,但在会议正式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严肃认真了起来。
公司策划部分了三组,每一组都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来阐述自己的策划理念。
本来这样的会议是需要所有股东出席,但他们公司是向驰安独资,领导除了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法人宁桥。
法人本人手上没有策划案,秘书复印的时候也没计划他那份,他只能坐在角落里,听着他们说自己不懂的东西,看着向驰安已经有些凌厉的眉峰。
每一组的项目负责人详细地阐述着自己的计划书,向驰安手撑着头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发出疑问。
被问到的经理顿时满头大汗,有些结巴地解释着向驰安提出来的问题。
宁桥也撑着头,看着向驰安,在有些暖黄的灯光下,宁桥看到他皱起的眉头,听着他有些低沉的声音,虽然他听不懂,但觉得他微抿的嘴唇看起来是那么好亲。
宁桥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向驰安这会儿应该是不高兴的,果然他就听见向驰安说:“我给各位接近半个月的时间,你们就做出这种东西让我看?”
底下人齐齐噤声,似乎都怕火烧到自己的身上,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宁桥看着带着怒气的向驰安,想起先前他在自己面前生气的样子,才知道那时候他都是在装生气的样子,他真正生气起来原来这么吓人,连那个看起来比他岁数大多了的叔都不停地在擦汗。
“先前就做过关于这块地的项目策划。”有人回答,“但这块地的开发难度太大了,成本也太高,所以才会搁置这么久。”
向驰安当然也知道这件事情,不然先前的老板就不会把这块地砸手上了,他跟政府谈判在即,拿这样的东西去谈条件,只会让懂行的人笑掉大牙。
向驰安要求的策划是要具有合理性,在合理性的前提下成本要尽量的高,而他们出来的策划案上,有两个项目组都是做的关于工厂厂房的设计,另一个项目组要与时俱进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他们的本行,居住小区。
“庆安市并不发展重工业,所以我们要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修建厂房?什么行业能把厂房选在那里?”向驰安把两份策划案放在桌上,“这三份策划案,没有一份是令人满意的。”
向驰安站起身来:“今天都加班,重新做方案。”
他刚站起身,有人就拍桌子了:“你一个门外汉,能知道什么!我们这三份方案,就是这块地的最优解,我们以前开发不了这块地是因为资金不足,现在按照我们的计划,才是这块地最该发展的方向。”
这人是从前这个公司的骨干,自认为自己的资历老,随后又语重心长地说:“你还年轻,看事情自然不如我们老练,现在政策是军工业迁移,自然是要修建大量的厂房的,只要按照我们的计划,这块地保底让你赚上千万。”
向驰安笑了笑:“你是哪个部门的?”
那人挺起腰杆:“我是项目二组的组长。”
“你现在不是了。”向驰安看了他一眼,“二组的人在哪里?”
章平见其他人都没动作,只好自己举手。
“好,以后项目二组的组长就是你了。”向驰安收了自己的东西,“新策划方案,三天后咱们再讨论。”
刚才那人挡住向驰安的去路,似乎有想要动手的意思,宁桥赶紧挡在了向驰安的面前:“你做什么?”
“你凭什么撤销我组长的身份?”那人还想往上来,宁桥皱着眉头拉开他。
“凭这个公司现在叫宁安!”向驰安把宁桥往自己的身后拉了一点,“既然你也不愿意留在公司,那就走人。”
向驰安转头:“罗英,叫财务给他结清工资让他走人。”
那人立刻炸开了锅:“我是公司的技术骨干!”
“懂技术的人多了是,我有钱还找不到一个技术员?”向驰安睨了他一眼,“但你,离了我这里,还能找得到工作?”
说完也不顾他巨变的脸色,带着宁桥回了办公室,丝毫不顾身后那人的污言秽语。
宁桥气得想出去理论,被向驰安拦住:“别跟他一般计较。”
“他骂你!”宁桥转头看着向驰安,“骂得那么脏。”
向驰安笑了笑:“我又没什么损失,别生气了。”
很快办公室外没了动静,宁桥探头出去看的时候,刚才那人抱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没一会儿公司的出纳就进来了,刚才给那人结清了工资,现金动账需要向驰安签字。
宁桥凑过去看,发现出纳那边不止给了一个月的工资,还额外给了两个月的钱,宁桥睁大眼睛:“为什么要给这么多?”
“避免麻烦。”向驰安签完字交给出纳,“能用钱解决问题就不需要我们再费心。”
宁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说完之后宁桥看着向驰安:“等我赚到我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的时候,我就去考个大学吧?”
第56章
向驰安看着他:“你想考大学了?”又继续说, “那为什么还要走?你的学费和生活费我都能负担。”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宁桥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你有钱,但我不太想花你的钱。”
向驰安的眉头皱起。
宁桥凑到他的旁边:“再怎么说我比你大两岁, 要是真能心安理得地花你的钱, 我就真是没脸没皮,跟那些懒汉差不多了。”
“我出去,一是为了赚钱,二也是为了找找我妈的消息。”宁桥拍了拍他的背,“咱们不是都说好了。”
宁桥这么说,向驰安自然也不能反驳什么, 虽然他不说话, 但脸色还是不好看, 让宁桥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在生气。
刚想凑上去哄哄他, 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是向驰安的秘书,叫罗英, 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女性。
“向总, 你三点半有会议。”
向驰安站起身来:“你自己玩一会儿,一会儿回村里去。”
宁桥点头,重新坐回自己那台电脑跟前。
向驰安走路带着风, 关门用了点儿劲儿, 门合上的声音在向宁桥说着自己的不高兴。
不高兴就得哄,但向驰安现在也不是那么好哄了, 吃的诱惑不了他, 玩的更是没意思了。
宁桥只觉得扫雷没什么意思,又胡乱地点了电脑的屏幕,向驰安没教他太多东西, 除了玩玩游戏,就是上网看看。
但他看也不知道看什么东西,只好这个页面点一下,那个页面点一下,也不知道突然点到了哪里,电脑里传出了一声暧昧的声响。
宁桥顿时心跳得砰砰的,生怕声音传到外面去了,让向驰安公司的人听见,人在着急的情况下潜力是无穷无尽的,在他一番操作之下,竟然真的把电脑的声音关掉了,宁桥总是算松了口气。
他这才看见电脑屏幕上是什么,一男一女光溜溜的**,他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随后又想起什么他红着脸,仔细地看着画面下面的小窗口。
一阵乱点之后宁桥总算是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东西,两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缠在一起,他忍着害羞和眼睛的不适,仔细地观摩和学习了一下,看得他一阵恶寒。
那个地方吗?那么痛苦吗?向驰安那么娇气,能吃得了这个苦吗?自己皮糙肉厚的,又比向驰安大一点,这苦就让他来吃吧。
学习完了之后,宁桥面红耳赤地关掉了电脑,整个人像是被烧开了,头顶上都冒着烟。
他站起身来,打算出去冷静冷静。
刚走出办公室门,就看到了罗姐,罗姐朝他笑了笑,宁桥赶紧说:“麻烦你跟向驰安说一声,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罗姐点头:“好的。”
宁桥低下头要离开,就听见大办公室里传来讨论声:“刚才是不是网很卡啊。”
“肯定有谁在看视频呢。”
“这会大家都用网络呢,看什么视频啊!没点公德心。”
没有公德心的宁桥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像是干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跑得飞快。
宁桥走出公司的楼,冷风吹在脸上,他才稍微冷静了一点下来。
来过这里几次,宁桥今天才好好地看了看这周围,在一片不算很高的建筑中,这栋楼高得像是鸡群里的鹅。
他走在外面,看着进入这栋楼里的人,每一个都是昂首挺胸,以在这里工作为荣。
宁桥绕着走了走,看到路上有卖烤土豆的,宁桥买了一个,揣在怀里,在准备回去的时候,他被路边上的一家店吸引了视线,看见了就挪不开步子。
他在店门口犹豫着来来回回好几圈,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之后总算鼓起勇气,走进了店里。
卖东西的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这会儿手里拿着本小说看着,见宁桥进来只是掀了掀眼皮:“要什么自己选。”
宁桥哪里会选,他耳根通红,那些大胆的东西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老板见他手足无措,这才收了手上的书:“要什么,我给你拿。”
“那个,那个,避……”
“知道了。”老板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看清型号啊,拆封不退的。”
宁桥想起先前的一幕幕,不止耳根红,现在是从额头红到了脖颈,他低着头:“要,要大号的。”
“小伙子看不出来啊。”老板给他换了一盒,“本钱挺足。”
宁桥已经想捂住耳朵了,又想起刚刚看的视频:“还,还要那个……”
“你这小伙子害什么羞啊?”老板咂咂嘴,“什么啊?”
“就是那个什么剂。”宁桥的声音像是蚊子嗡嗡。
老板又捞了个塑料瓶给他:“这个吧?买个东西害羞成这样,人倒是还挺体贴。”
宁桥急匆匆给了钱,然后把盒子和瓶子都装进衣兜里,幸好他今天穿的衣服口袋大,能装得下,不然买了都不知道怎么拿回去。
等他重新回到向驰安的办公室,向驰安已经开完了会,打开办公室的门差点跟宁桥两个人碰上。
“去哪了?”向驰安问,本来去开会的时候向驰安就已经不太高兴了,开完会发现宁桥不见了,就更不高兴了。
“我出去逛了逛。”宁桥说,然后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个烤土豆,“给你买的烤土豆。”
把土豆交给向驰安,他从摸出一包辣椒粉:“烤土豆蘸辣椒面,可好吃了。”
向驰安虽然不高兴,但有吃的在面前他也不会委屈自己的肚子,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把土豆吃完,随后向驰安锁上了办公室的门,明天就是元宵节了,虽然开会的时候发了一通火,但他还是给员工放了一天的假,毕竟也是个团圆的日子呢。
宁桥的驾照下来了,回去的路上是宁桥开车,向驰安坐在副驾驶上。
车里开了暖风,这会儿宁桥的脸热得通红,向驰安皱着眉头看他:“你把衣服脱了啊,不热吗?”
宁桥身上穿的是过年前向驰安给他买的那件大红色的羽绒服,没怎么干农活之后,宁桥的脸白了一些了,穿上大红色还是有点显黑,宁桥倒是不在意,衣服嘛,穿着暖和就行。
他哽了一下,想起自己衣兜里装着的见不得人的东西,更不敢脱衣服了,他嘴硬:“我不热。”
“你额头上的汗都滴到方向盘上了。”向驰安转过头看他,“你怎么回事,下午出去一趟整个人都不对劲。”
宁桥握着方向盘:“你别打扰我开车啊,我是新手黄师傅,别再给别人撞了。”
为了行车安全,向驰安总算是没再说话,只是宁桥热得不行,只是开车要高度集中精神,他背上的汗已经淌了下来,这会儿背上像是有蚂蚁在爬。
向驰安看他不对劲,让他在路边停下,自己坐上了驾驶座开车,宁桥换到副驾驶上,小心翼翼地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生怕自己衣兜里的东西掉出来。
向驰安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衣服又不是金子,至于这么宝贝吗?”
念在向驰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心路历程,宁桥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咱们今晚吃什么?去买点糯米粉吧,我明天给你搓汤圆。”
“汤圆也自己做吗?”向驰安有些好奇。
“也有卖的,但我不是想着让你体验一下搓汤圆的乐趣。”宁桥抱着自己的衣服,“快说啊,今晚吃啥?”
“我没什么胃口。”向驰安说,虽然他已经尽可能地不让自己被工作上的事情影响情绪,但看到一言难尽的策划案,他还是有些无奈。
“那不行,人是铁饭是钢。”宁桥合计着,“给你煮方便面?”
宁桥记得先前向驰安不开心的时候,都是给他煮方便面就能哄好的。
向驰安笑了笑:“哄小孩吗?”
“每次说不吃,到头来吃得可欢快了。”宁桥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倒退,“珍惜吧,赶明儿我走了,怕你自己煮也煮不出来那个味道了。”
这话一落下,车里顿时就安静了,只能听见暖风的呼呼声。
车里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他们到了镇上,宁桥找了家店买糯米粉,又买了点卤菜,鹅翅膀准备哄向驰安。
晚饭做得很简单,香肠切片和米饭一起焖,豌豆尖煮汤,蒸菜还剩一碗。
向驰安闷着头吃饭,也不跟宁桥交流,宁桥吃完饭收拾完厨房,两个人又一起开车回了别墅里。
回到小别墅里,四下无人,宁桥捧着向驰安的脸:“我都要走了,你还要跟我生气吗?”
向驰安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下午到底干什么去了?出去一趟人变得怪怪的。”
宁桥拉着他的手把他带上二楼,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衣裳口袋里掏出今天买的东西。
向驰安看着那过分夸张的包装盒,挑了挑眉:“下午就因为这个别别扭扭的?”
宁桥没说话,站起身踢了他一脚。
向驰安把他拉回来,宁桥失去平衡,坐在他的腿上,要起来被向驰安按住腰:“还真去学了啊?”
宁桥差点咬了他一口,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害羞劲儿少了那么一点:“毕竟我年纪比你大些,应该的。”
向驰安憋着笑:“那一会儿晚上,你也教教我,让我也好好学学。”
宁桥点了点头:“我肯定好好教你。”
见向驰安还在研究宁桥买回来的东西,宁桥像是屁股着了火:“我先去洗个澡,下午出了一身的汗。”
向驰安点头:“快点啊,我迫不及待想要学习了。
第57章
宁桥在浴室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 当热水浇在他身上的那一瞬间,他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好久之后才继续呼吸。
下午的时候他没好意思看得太真切, 但隐约记得有些步骤, 宁桥咬着牙,忍着不适感,把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
向驰安来敲门的时候,宁桥正好打开卫生间的门,跟向驰安目光交接的一瞬间,向驰安的眸色变得很暗。
还没等宁桥说话, 向驰安直接把他扛了起来, 扔到床上的时候宁桥的脑子懵了一瞬间, 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就覆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宁桥觉得自己呼吸急促, 声音发颤, 偏偏向驰安在做每一个动作的时候,都要问问宁桥是不是这样, 他学得对不对。
宁桥已经要被羞得说不出话了, 偏偏向驰安不收到他的回答就不动,宁桥不上不下的,难得得要命。
“接下来呢?”向驰安含着他的唇, 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含了蜜糖, 甜糯的声音在宁桥的耳边盘旋。
这么久了,宁桥再傻也知道了向驰安是在逗他, 他明明都懂, 偏偏就要听宁桥说。
“你明明都会……”宁桥的气喘不匀,“还非要我说。”
向驰安的呼吸流连在在宁桥的颈侧:“我从来没有过,我不懂。”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盒子, 递到宁桥的手上:“你买的,你拆。”
“胡,胡说。”宁桥哽了一下,他推开向驰安放到他手上的瓶子,“我不要。”
“不要?那不要也有不要的玩法。”向驰安抬手想扔。
宁桥立刻从他手上拿下来,拆开了塑封膜。
身体容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很难受,宁桥的手死死地抓着向驰安的小臂,触摸到他的小臂肌肉。
后面谁都没有再说话,向驰安看似游刃有余,实则额头上青筋暴起,动作时缓时急,宁桥呜咽着,泣不成声。
很快春夜的屋子里只剩下暧昧喘息。
宁桥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想着还好这苦是自己吃的,要是向驰安吃这苦,估计把月亮送给他他还是不会消气。
元宵节当天宁桥没能起得来床,说好一起搓汤圆也变成了他趴在床上吃荷包蛋,说是荷包蛋也不恰当,那更像是一碗甜的蛋花汤,以向驰安的手艺,能煮出一碗蛋花汤也算是天大的进步了。
向驰安把蛋花汤端到宁桥的面前,他的眉眼里都是餍足,这会儿看起来唇红齿白,像是吸饱了精气的妖精:“宁老师昨晚教得很好。”
宁桥的脸顿时红了,要说起来这事儿还真的挺让人不好意思的,但向驰安完全看不出来害羞和矜持,反而开始问一些昨晚的细节。
说真的宁桥哪里还记得细节,只觉得自己死去活来,他把头埋进枕头里,拒绝跟向驰安交流。
向驰安轻笑一声,又叫他喝汤。
宁桥没什么胃口,但看在向驰安有些红了的指尖,还是把这碗汤喝了个干干净净,向驰安去放碗。
宁桥一动身上还是酸疼,但趴久了还是哪都不舒服,觉得要再这么趴着人得趴废了,于是咬牙爬起来,扶着墙活动了活动。
向驰安重新走回房间,就看见宁桥扶着墙,像学习走路的婴儿,走两步都龇牙咧嘴的,向驰安靠着墙看他:“怎么不继续趴着?”
宁桥的声音哑:“我走走,再趴人该散架了。”
“你这个样子,明天走不了了吧?”向驰安把他扶到沙发上坐着。
宁桥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饭叔让我晚上去找他!我给忘了!”
“那咱们这会儿去,你能行吗?”向驰安看着他,尤其是他的下半身。
“没事儿,去一趟,正好今天元宵节,把糯米粉带去,让他搓汤圆。”宁桥又站起来,觉得活动了一下自己好受多了。
既然他这么说,向驰安就扶着他坐上车,他一坐下就龇牙咧嘴,一路上他不停地换着自己的坐姿,像个活蹦乱跳的猴子。
“你这么去找饭叔,不怕被他看出来咱俩昨晚干什么了?”向驰安的目光落在宁桥的脸上,他的嘴唇有点肿,眼眶泛着红,虽然脖子下面的痕迹被高领毛衣遮住了,但明眼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晚上是鬼混去了。
宁桥毫不在意:“饭叔就是个老头,他看不出来的。”
等他们到了饭叔家,饭叔又在整理他那一屋子的东西,看到宁桥的脸,他很重地哼了一声。
宁桥努力地让自己面上的表情不那么重,他坐到饭叔的跟前:“你不是说找我有事?”
饭叔瞪了宁桥一样,又瞪着向驰安,随后说:“虽然是年轻,但也要知道节制!”
宁桥一听他这话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又因为扯到了不可言说的地方,摔到在饭叔刚刚整理的好的纸板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向驰安赶紧把宁桥扶起来,宁桥结结巴巴支支吾吾:“叔,叔你……”
饭叔从屋里拿出来个蒲团,让宁桥坐在软垫上,然后对向驰安说:“你去买点菜回来,中午给你们做饭。”
向驰安自然是知道他们有悄悄话要说,很快就离开了,等他离开,饭叔才语重心长地说:“你啊,要我怎么说你。”
宁桥舔了舔嘴唇:“我,那情不自禁有什么办法嘛。”
“决定了明天就要走?”饭叔没再说这件事,跟他聊了起来。
宁桥点头:“想先去我爸以前去的地方看看,看看那个地方有没有我妈的消息,然后再顺着往山里走走,我先前看人家做水果批发的生意,很多别的地方有咱们没有的东西,拉过来应该能卖得很好。”
“有计划是好事。”饭叔走到一个柜子边,翻了好久翻出一个本子,本子里夹了一张什么厚厚的纸,他把纸铺开,“这是我年轻的时候走出去,自己画的地图。”
宁桥睁大了眼睛:“全是你手画的?”
饭叔点头:“去一个地方就画一个地方,后来回来了,就又重新腾到这张纸上。”
“你去过那么多的地方吗?为什么现在又回到这里?”宁桥真的很好奇饭叔的过往,但饭叔就是不告诉他。
“我跟你一样,也是去找人的。”饭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找人是一件很需要耐心的事情,你也要接受,找到人之后的一系列的心境变化,也许你想找的人早就不是你想象的样子,也许你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
宁桥愣住:“是,是吗?”
饭叔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妈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你坚持要找到她对她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叔……”
“如果你妈妈是被拐骗或者是被卖到这里的,那她能离开对她来说是一种幸运。”直到今天,饭叔才真正地跟他说出自己的想法,“你如果找到她,那就站在远处看看她。”
宁桥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他确实是没听他们提起过妈妈的来历,在所有人都有疼爱的自己的外公外婆,有能给自己撑腰的舅舅,但宁桥什么都没有,他爷爷奶奶去世得很早,妈妈这边像是只有她一个人。
“我……我妈……”宁桥突然感觉到一阵恐慌,“可如果她不是自愿在我家的,那为什么在我爸突发心梗的时候,她不是看着他去死,而是大半夜背着他往医院去?还有,如果她真的是被拐卖的,我爸应该看她看得很紧,可我小的时候,我妈经常一个人上街去,有些时候我爸忙农活,我妈就去县城进货,她要是真的想走,有那么多机会可以离开,就非得等我爸死了她才走吗?”
“而且她在我爸去世的时候,我还没回来的时候她就应该离开,又为什么她还忙着给我爸操持头七,跟我说爸爸今晚会回来,让我早点睡,爸爸就能跟我们说话。”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从凳子上站起来:“我妈,我妈不会是被拐卖的,我爸也不是那样的人。”
饭叔叹了口气:“我也只是猜测,所以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找到她,不要着急相认,你看看她的生活,再考虑要不要跟她相认。”
宁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朝饭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叔,我会按照你说的做的,如果她的生活很好,我不会去打扰她的。”
饭叔拍了拍他的肩膀。
向驰安买回菜,宁桥的情绪好了一点,但向驰安还是觉得宁桥不太对劲,但饭叔对他的一阵数落,让他没时间去问宁桥的情绪。
宁桥还是坐在刚才的软垫上,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饭叔和向驰安,原本有些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如果妈妈真的有新的生活而且能生活得很好的话,他应该也是为她高兴的。
“你这手怎么长的。”饭叔又大吼一声,“搓个圆都搓不会啊?”
宁桥走过去,看着向驰安在那边搓汤圆,一个个搓得大小不一,形状怪异,确实不像是汤圆的样子。
宁桥洗干净手,也凑过去搓汤圆。
饭叔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砂锅,那边的米已经泡上了,宁桥看到这些:“做煲仔饭?”
饭叔点头:“好多年不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原来的味道。”
一顿饭很快就做好了,煲仔饭也做得很成功,锅底起了一层锅巴,混合着酱汁又脆又香。
向驰安买了五花肉,饭叔虽然嫌弃他,但还是给他做了红烧肉。
饭叔还用另一个砂锅给他熬了一锅粥,还给他炒了个小青菜。
宁桥的筷子刚往红烧肉上伸,就被饭叔用筷子打了一下手背:“吃清淡点!”
宁桥咬着筷子,皱着眉头喝自己的砂锅粥。
他一碗粥下肚,看向饭叔:“饭叔,你以前出去,是去找谁啊?”
第58章
无论宁桥怎么问, 饭叔都一言不发,宁桥还想继续问,向驰安按了按他的腿, 他这才闭嘴。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 宁桥还是好奇:“你说饭叔到底有什么过去啊,他去过那么多地方,熟悉能把地图画得那么清楚,他要找的那个人应该对他很重要吧。”
向驰安在看后视镜的时间看了他一眼:“他要是想说的话,肯定会跟你说的。”
“我走之后,你有时间就来看看他吧?”宁桥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
向驰安点头:“我知道, 看饭叔, 照顾二叔二婶, 还有收你种下的庄稼, 这些我都会好好做的。”
宁桥听着他的话, 心里软软的:“如果外面的生活太艰难,我灰溜溜地回来的话, 你也不要嫌弃我。”
“我巴不得。”向驰安说。
宁桥笑起来:“明天不走了, 后天再出发,第一站我想去邱市,我爸说他以前就是在邱市的国营饭店里当大厨的。”
向驰安点头:“晚上在地图上画一画, 看怎么走好走, 我那里有地图。”
饭叔的手画的地图太珍贵了,宁桥只打算收藏, 并不想画点什么东西上去, 显然向驰安也是这么认为的。
到小卖部之后宁桥觉得自己好些了,只要不是动作太大扯到,就还是能活动自如。
小卖部开门之后先是卖了点零食出去, 在有大人来买东西的时候,他们才闲聊几句。
知道宁桥要离开村里的时候村里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曾经认为,就算是村里的人都走出去,宁桥也不会出去的,但今天,宁桥居然说自己要出去闯荡。
“怎么这么突然?你走了小卖部怎么办?村里人怎么办?”
向驰安听不下去了:“他是村里人爹妈吗?只有他不能走?”
宁桥推了推向驰安的胳膊,然后说:“我还年轻,总要出去走走嘛。”
那人拿到东西,又看了向驰安一眼之后,就立刻离开了,没一会儿,村里人都知道了宁桥要离开的消息。
丁二毛是第一个跑来的,他抱着宁桥的腿,一双眼睛里全是眼泪:“桥哥,你要走了吗?”
宁桥摸了摸他的头发,朝他点了点头:“是啊,桥哥也要像你爸一样出去打工挣钱。”
“你不能不走吗?他们说你开小卖部也能赚很多钱的,你不要走好不好,你走了,谁来给我们讲题啊?”
宁桥笑着说:“可那些本来就是你们应该在学校里学的啊,以后上学就得更认真一点了。”
丁二毛还是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桥哥,我不想你走。”
“我过年就会回来的。也许等不到过年,我就会回来。”宁桥还是很有耐心地安慰他,“我希望等我回来,你能给我看你的奖状。”
丁二毛点了点头:“好,好吧。”
丁二毛哭哭啼啼地走了,村里的其他人也来了,是宁桥经常去帮他拍电视的老大爷,他颤颤巍巍地杵着根手杖,有些焦急:“小宁啊,怎么就突然要走啊?”
“爷爷,我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宁桥有些无奈,“您家今年不是换了彩电了?不需要再拍一拍啦。”
一下午的时间,宁桥都在跟村里人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离开,说了一下午,原本就有些干涩的喉咙更是像火烧一样,向驰安给他倒了杯水,他喝了个干干净净。
“不知道的以为你是要走了一辈子都不会回来呢。”向驰安说,“在村里还挺受欢迎。”
宁桥凑过去:“所有人都喜欢我。”
“我明天再休息一天。”宁桥趴在他的小床上,长舒了口气,“也得是我从小身体好。”
向驰安没说话,只是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只是隔着厚厚的衣裳,他感受不到宁桥的体温。
“怎么啦?”
向驰安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有点怕。”
“怕什么?”
“我来这里半年了。”向驰安手伸进宁桥的衣服里,轻轻地上下抚摸他的脊背,“之前,不管我在哪,只要我回头,我都能看见你在我的身后。”
宁桥的心软成一滩水,他翻了个身,伸手抱住向驰安的头:“你是不是也舍不得我走?”
“不知道,可能是吧。”向驰安说,“可能是你不在这儿,我觉得心里没底。”
“你不是说要给我买个手机?我会随时给你打电话的,当然只要你给我打电话,我就都会接。”宁桥安慰他,“而且你就要忙起来了,也不是天天都在家。”
向驰安闷闷地嗯了一声。
“晚上带你出去玩。”宁桥说,“今晚有好玩的。”
“什么好玩的?”向驰安问他。
“这是过年的最后一天了。”宁桥说,“我们这里正月十五的晚上,有偷青的习俗。”
“什么偷情?”向驰安皱着眉头,“你们这里这么开放?你打算偷谁啊?”
“什么偷情啊,我说偷青,青色的青。”宁桥有些无奈,“你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就是偷菜。”
“自己家的吃不够啊?为什么要去偷?”向驰安很是不解。
“这个习俗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正月十五的晚上去偷别人家的菜,谁被骂得越狠,来年就越红火。”
“这都是什么习俗。”向驰安皱眉,“还不如偷情呢,打着过节的名义,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情。”
宁桥也笑:“咱不去偷别人的,咱去守着咱们的菜籽田,别让人掐太多,不然五月份没收成了。”
“你都要走了,还记得你的庄稼呢。”
“菜籽油那么香,你舍得菜籽都被掐尖啊。”宁桥说,“我去二叔家的菜地里掐一把豌豆尖,明天煮豌豆尖肉丸汤,我要走了,走之前得让你吃顿饱饭啊。”
向驰安哼了一声,往上蹭了蹭,额头贴在宁桥的颈侧。
入夜之后,宁桥带着向驰安去逛了一圈自己家的菜籽,在手电筒的灯光下,宁桥看到自己的菜籽都开了花,这才放心了一点:“开花了就不会被偷了。”
“这也能吃?”向驰安看着这成片的油菜籽,有些先种的已经开满了一朵朵的黄花,宁桥的种得比较晚,菜籽尖上也长出了花苞。
“好吃的。”宁桥选了几株没有花苞的,掐了下来,“明天给你炒一份。”
之后他们又去了二叔家的小菜地,刚开始掐着呢,就看见二叔也拿着把手电筒过来,在宁桥的身上照了照。
“二叔,我掐点豌豆尖。”宁桥抬起头来。
“我就看有人过来了,没想到是你。”二叔也下了地跟他一起掐,“也不是不让偷青,有些人吧太缺德了,给我菜籽田掐一半。”
“那是挺缺德的。”
二叔继续说:“也不是吃不起点菜的人,你象征性地掐点儿也就算了,薅我半块地!”
“二叔够了。”宁桥用口袋把掐好的豌豆尖装好,“多了吃不完,我后天就走了。”
“真要走啊。”二叔还是有些不确定,“不是在家里待着也挺好的,干啥非出去呢?这孩子大了,一个二个的都往外跑。”
宁桥没再多说什么了,也知道二叔就是习惯性地唠叨两句:“二叔,进货的地方你都记得吧,还有电话,每个月五号你记得去电信局去缴费去,去窗口,报电话号码就能缴费。”
“我知道。”二叔心里也不是滋味,“我还没老糊涂呢。”
“那就行。”宁桥顺手把手里的袋子交给向驰安。
“后天几点走啊,我送送你。”二叔又说。
“后天一早走。”宁桥说,“可别给我拿什么东西啊。”
“知道了。”
他们在大路前面分开,宁桥跟向驰安回别墅里。
向驰安坐在沙发上,面上没什么表情,宁桥已经很了解他了,知道他这个时候不高兴:“我又不是明天就走。”
“但总是要走的。”向驰安说,“这一走,怕是连我叫什么都忘记了。”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
宁桥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你不是说我走了,你公司的事情也很忙了,说不定忙得也没时间想我了。”
向驰安凑到他耳边:“那你今晚上要补偿我。”
宁桥:???
“我真不行了。”宁桥说,“我这会儿还疼呢。”
“以前没这事儿的时候,咱们也没少玩啊。”向驰安把他往房间里拉,“今晚什么都听我的。”
被迫听向驰安的话的宁桥在失神的时候觉得有什么不对,就算是要补偿他,也不该是在今晚啊,他今天可什么都没做呢!
第二天一早,宁桥重新变得生龙活虎,只是大腿两侧有点火辣辣的疼,但不太影响自己的动作。
明天就要走了,早上的时候他们在向驰安家的大茶几上铺了地图,向驰安给他勾出了去邱市的最近的路,每一条岔路都给他标了出来。
“有些路上是有路牌的,到时候要注意看一下。”
宁桥点头。
“开车的时候要小心。”向驰安把地图合上,“下午去县城买手机。”
“好。”
午饭宁桥做了丸子豌豆尖汤,丸子是他剁的,很是筋道,豌豆尖就不说了,清香四溢。
腊肠腊肉切成薄片,铺在米饭上让米饭浸润了油香。
回锅肉的肉片微微卷曲边缘泛黄,焦脆油润,配上蒜苗就是绝配。
这顿饭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却是家的味道,虽然味道很好,但向驰安吃得很慢,宁桥以为是不好吃,向驰安却说是吃了这顿就没了下顿。
宁桥听得心酸,差点就说要不我不走了,但还是生生地忍住了。
吃完饭,他们去了县城,向驰安给宁桥买了手机,又办了卡,第一个存进宁桥手机里的电话号码就是向驰安的。
“你不存也没事。”宁桥说,“我都能背你的号码的。”
晚饭是在天悦吃的,宁桥能看出来向驰安的情绪不高,所以他说去天悦吃饭,宁桥也没反对。
等他们在包间里坐下,向驰安才看着他:“你好像没有一点舍不得。”
宁桥抬眼看他:“我……”
宁桥从正月开始,就在刻意地不去想这件事情,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真的动摇,他就走不了了,要是能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的人,都会觉得宁桥就是多此一举。
“我不敢去舍不得。”宁桥说,“我一直在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因为我再想多一点,我就不想走了。”
“你可以……”
向驰安话还没说完,宁桥打断了他:“我知道我可以不离开,我也知道你完全有能力负担得起我一辈子的生活,但我不想这样。”
宁桥看着他的眼睛,用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我不想差你太远。”
第59章
晚上从天悦回来, 几乎没有言语,两个人就滚到了床上,向驰安的动作很重, 似乎是想将两个人的灵魂都拓印在一起。
宁桥只是紧紧地拥住他。
向驰安虽然很凶, 但也顾念宁桥要出门,所以也只有一次,一次过后,两个人没有说话,宁桥趴着,向驰安头趴在他的背上。
向驰安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姿势, 觉得这样是宁桥全心全意的包容。
屋里空调送风发出声响, 整个房间暖融融的, 宁桥的身上也汗津津的。
“我总想再嘱咐你多几句。”宁桥看着眼前大红色的床单, “想你好好生活, 饿了吃饭冷了穿衣,又觉得你不是小孩子了。”
向驰安手指在他背上轻轻划了一下, 宁桥颤了颤, 就听见向驰安问他:“什么时候开始说话拐弯抹角了?”
宁桥笑了笑:“这不是怕等我回来,你……”
“到底是谁会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睛。”向驰安撑起身体,“尤其是你这种从来没出过远门的, 长得又好看的小帅哥, 不知道哪天就被人骗走了,还会记得我?”
宁桥觉得好笑:“这个世界上还能有比你更好看的人吗?”
“合着也就是看上了我这张脸。”向驰安状似冷哼一声。
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了, 宁桥捂住他的嘴:“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向驰安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宁桥觉得好笑, 他一直觉得他跟向驰安之间的距离太大,他要很努力很努力地才能够到一点,这会儿向驰安居然说怕他不回来了。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天光大亮,宁桥睁开眼睛,起床拉开窗帘。
天空一片蔚蓝,阳光落在地面,他想找个天气不好所以想再留一天的理由都不能够,他们这里是南方,书上说小鸟南飞过冬在他们这里并不是常事,反而这会儿树梢上站着几只鸟,叽叽喳喳欢快地给他送行。
向驰安也起来了,从宁桥的背后抱住他:“今天真的要走?”
宁桥点头,身体并没有太不舒服,昨晚一次今天他也能站得起来,果然还是年轻人的身体承受能力比较好。
他的行李早就已经收拾好了,一直放在小卖部的房间里,车也在向驰安的车库里停着,该跟二叔说的事情也都说得清清楚楚了。
没有再停留的借口。
向驰安没再说话,只是拉住他的手,他用的劲儿有些大,宁桥有些粗糙的手被他捏得有些泛红。
宁桥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他们一起下楼,宁桥开了他的那辆车,向驰安坐在副驾驶,开到了小卖部门口。
二叔早已经等在这里了,他的旁边是一个很大的蛇皮袋子,看到车出来,他叹了口气:“我等了一会儿你没出来,我还以为你不出去了。”
宁桥下了车,打开小卖部的门,找到自己早就收拾好的行李袋子,是之前他跟向驰安一起去买羽绒服的时候装羽绒服的袋子,里面装着些衣服什么的。
二叔把他带来的蛇皮袋放进宁桥的小面包车里:“里面是些腊肉腊肠的什么的,你今年做的少,我家很多,出门去了,想吃点自己家里的东西不容易,你带着,这东西煮起来也方便。”
又往下翻了翻:“还有些什么生花生炒花生的,路上垫补垫补也行。”
随后又拿了一个小的布包:“这里面是煮好的鸡蛋和咸鸭蛋,路上吃,,听宁正说外面吃东西都很贵。”
宁桥的鼻子有些酸,他记得先前宁正走的时候,二叔也是准备了这些。
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像宁正那样推辞拒绝:“谢谢二叔。”
二叔拍了怕他的肩膀:“要是外面不好,你就回来,守着小卖部总不会短你一口饭吃,小卖部我会给你好好看着的。”
宁桥深吸了口气:“骑摩托车小心,干活也别太累。”
二叔抹了抹眼睛:“我都知道,都知道。”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向驰安,“你们还有话要说吧?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过来开店。”
宁桥点头:“二叔保重。”
二叔走得很快,一会儿就看不到影子了,现在小卖部的桥上就剩了他和向驰安两个人。
宁桥低垂着眼眸,不敢再多看向驰安,他怕再多看几眼,自己就真的不想走了。
他上了车,向驰安走到了他的车窗边:“新手开车要小心。”
宁桥看着面包车的方向盘,轻轻点头。
“给你打电话记得要接,要是有事没接到,也要第一时间给我打回来。”
宁桥看了一眼车座上的布袋:“我知道。”
“要是太累,就回来,来宁安当董事长。”
宁桥笑出来:“好,我知道。”
似乎没有什么要再交待的了,向驰安把怀里的地图放到宁桥的手上:“按照我们画的路走,有岔路就记得看看地图。”
宁桥把地图收好:“我知道了。”
“走吧。”向驰安说。
宁桥的车启动了,发动机发出轰鸣的声响,向驰安退后了一步,朝他挥手。
宁桥的脚踩下离合,再慢慢抬起,汽车慢慢地往前挪,宁桥的心空了空,很快向驰安在后视镜里就变得越来越小,在一个拐弯后,彻底消失不见。
面包车开出了小路,开到了镇上,绕过之前接向驰安的车站,一路往前,很快开过了可以进县城的岔路,又继续往前,这条路他们在地图上看过很多遍,包括岔路向驰安都一一给他指出来过,分毫不差。
宁桥开车很认真,不时地看看左右后视镜,又抬头看了一眼在头顶上的后视镜。
只是一眼,宁桥就重重地踩了一脚刹车。
只因为在后视镜里,他看到了熟悉的车牌。
宁桥把车停在了路边,跳下车就往后跑,后面的车也停了下来,他打开副驾驶的门上了车,他刚一上车,向驰安就越过身侧的档杆,倾身咬住宁桥的唇。
宁桥的眼睛干涩的厉害,向驰安亲得很用力,他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手紧紧地抓着向驰安的衣裳。
尝到一点咸涩,宁桥原本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向驰安的速度更快,抬手遮住了宁桥的眼睛。
宁桥伸手摸他的脸,摸到了一点水痕,宁桥的心也软成了一滩水,他的指腹在向驰安的脸上轻轻划过,擦掉那些泪痕。
向驰安不想让他看,那他就不看好了,毕竟向驰安那么要强,又怎么能让自己在宁桥面前暴露脆弱。
等面上的眼泪擦净,宁桥的呼吸更加急促,向驰安才移开身子,让宁桥能够喘息,他捂着自己的眼睛,带着点鼻音:“我回公司,顺路。”
宁桥点头,他看着向驰安,其实这条路跟去市里是完全相反的两条路。
向驰安看着前面面包车的尾灯,他没转头看宁桥,只是说:“你走吧。”
宁桥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那我走了。”于是作势要下车。
但向驰安又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真的不能来公司做董事长吗?”
宁桥笑起来:“好了,等你忙起来,时间就会过得很快的,我记得你的秘书罗姐说你今天下午有会要开吧?先前说的什么策划方案是不是今天还要审核?你还有好多事呢。”
向驰安只是看着他。
“好了。”宁桥在他的手上捏了捏,随后让他松开自己的手,从副驾驶推门下去,随后绕过车头走到他的车窗边,“我看着你走。”
向驰安没有动。
这段路两边都是树林,路上除了他们两辆车几乎没车,宁桥四下张望,随后又越过车窗去亲向驰安。
等到远远地听见了车喇叭,宁桥才直起腰。
他知道向驰安为什么这样,他本来在自己最意气风发的年纪里被家人抛弃,辗转流离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好不容易才接受了现在安稳的生活,但只是才半年他的生活就又要发生变化,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向驰安,你别怕。”宁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
向驰安紧紧地攥住他的手。
“我永远不会抛弃你,也永远不会离开你,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宁桥用另一只手覆在他们交握的手上面。
“但我不能什么都依靠你。”宁桥看着他的眼眶慢慢泛红,“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
向驰安很是艰难地点头。
“我们都不是彼此生活的全部,你现在肩上的责任也更重了一点。”宁桥继续说,“你还有一公司的人要养,你还要帮我成为亿万富翁,还有你朋友借你的钱你也得还回去,还有好多好多事情。”
固执的向驰安宁桥也见过,不会觉得厌烦,只是心疼。
“好,我走了。”向驰安松开他的手,踩了离合挂了挡。
宁桥往路边走了一点,看着他调头:“开车小心一点。”
向驰安沉默着点了点头,随后踩油门启动,高性能的车几乎是弹射出去,很快消失不见。
宁桥看着向驰安的车一点点地消失在自己的面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向驰安走,总比向驰安看着他走要好一点,他的心理强大,接受能力也很好,向驰安刚刚看着他走,这会儿他看着向驰安走,一来一回,也很是公平。
正月还没过的天气还是冷,一阵风吹来宁桥还是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刺疼,摸上去的时候只觉得一片冰凉。
他用衣袖擦干净了自己脸上的泪痕,转身上了车,他把头埋在方向盘上,肩膀抽动了很久。
第60章
宁桥一直记得向驰安的嘱咐, 开车超过四个小时就休息一会儿,下车活动活动,再吃点东西, 晚上也不会熬夜开车, 就把车停在路边上,自己到后面的一排座位上躺着睡觉,身上盖着向驰安给他买的那件大红色的羽绒服。
他没有出门的经验,收拾行李的时候自然也没有装吃的,还是二叔给他的那个布袋帮了大忙,就是干吃鸡蛋有点太噎, 咸鸭蛋又太咸。
还好经过的路上有人家, 讨口水还是能讨到的。
宁桥看了看地图, 算了一下, 离邱市市区大概还有四五十公里, 他的鸡蛋也快吃完了,想着忍一忍, 到邱市再好好吃顿饭。
这条路并不宽,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都是果树,不过这树他没见过,也不认得。
再往前开, 他觉得有点渴了, 早上从接的水已经喝完了,刚好在路边看到一间瓦房, 宁桥提着瓶子过去的时候, 看见一个估计快八十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正在爬梯子。
宁桥赶紧跑过去:“阿婆,你要干什么啊?”
阿婆似乎是有点耳背, 很大声地啊了一声,宁桥又大声地说:“你要干什么啊?”
阿婆这才听清了:“房顶漏雨!上去捡捡瓦。”
宁桥赶紧把自己的水瓶递给阿婆,大声说:“阿婆,我帮你弄,你给我点儿水喝吧。”
说完他就爬上了房顶,帮阿婆把移了位置的瓦重新弄回原位,又检查了其他的地方,没有能漏水的地方,他这才顺着梯子下来。
婆婆的腰佝偻着,一个劲儿地给宁桥说谢谢,宁桥说要点水喝,婆婆直接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拉进屋里:“在这里吃点饭。”
宁桥推辞不过,只能留下,他在堂屋里看了一眼,这三间瓦房很是简陋,堂屋的桌子上放了一个碗,里面有一碗水,他往头顶看了一眼,应该是漏雨漏的,堂屋里还有个架子,上面放着的是一个黑白照片的相框,照片是阿婆本人。
婆婆很快就把饭做了出来,两个人搭着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吃。
婆婆一直给宁桥夹菜,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因为是家常菜,所以味道不错。
肉末豆腐,芡汁勾得特别好,浇在饭上,红艳艳的一片。
宁桥吃了一口之后就竖起了大拇指:“婆婆,您做的太好吃了。”
阿婆也笑:“我家里的人都没啦,还要多谢你给我捡瓦,不然家里都要闹水灾了。”
宁桥的筷子停了一下:“您家……”
“儿子媳妇下煤窑,出事了都埋里了,给了点补偿,结果孙子前两年也得病了,钱花光了,人也没了,我也老了,是该解脱了。”
宁桥眨了眨眼睛,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因为他知道,活着对婆婆来说其实是折磨。
一顿饭最后五味杂陈地吃完,婆婆又给宁桥打满了水,又给了他几个苹果。
她把宁桥送到大路上,又朝宁桥挥手,宁桥急匆匆上了车又下来,从车上拿了五十块钱塞进婆婆的怀里,不顾婆婆的推辞,随后开着车走了。
车刚开没多久,向驰安的电话就打来了,这两天他们一天能打十来个电话,说的也都是些有盐无味的话,但谁也没觉得烦,只觉得时间不够多。
“还有五十公里到邱市吗?”
宁桥嗯了一声,情绪不太高,向驰安敏锐地感觉到了,于是他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宁桥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向驰安说了一遍,向驰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人各有命,这些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嗯,我就是一时间有点感触。”
向驰安又说:“以后要吃饭,还是去饭店里。”
从宁桥一离开,向驰安就一直跟他说,不要过于相信陌生人,对于他去老婆婆家里吃饭这件事情,向驰安其实是不太高兴的,他总是觉得宁桥没什么防备心,这样在外面害是很危险的。
“我知道。”宁桥不跟他争论,也愿意听他的话,“你呢,今天做了些什么?”
向驰安这才说:“明天再看看策划案,下周政府约谈。”
“好好吃饭,累了就休息。”宁桥看着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这会儿车多了,我不跟你说了。到了邱市,我再跟你联系。”
挂了电话之后,宁桥专心致志地开车,很快就到了邱市的市区。
宁桥到了市区之后,找路人打听了一下原来邱市的国营大饭店的位置,但他遇到的多数都是跟他年纪差不多的人,都说不知道。
饭叔的地图没有详尽到每个店都有记录,所以到了市里他只能问路。
他边走边打听,最后终于打听到了消息,说那家国营饭店早就改制了,勉强也撑了十几年,但这几年开的馆子太多了,他们也只剩个前国营饭店的名头,生意也不好了,所以已经垮了,位置倒是能告诉宁桥,宁桥按照老爷子说的话,画出了地图。
道过谢之后,宁桥开着车过去,绕了几圈又问了几个人之后,终于是找到了位置,不过那个地方,现在也不是饭店了,是一个家具店。
宁桥把车停在路边,在这一片街区上转了转,这里就是爸爸以前工作的地方,宁桥觉得没由来的一阵亲切感。
他在脑子里想着,爸爸以前在这里会是什么样的。
直到他转得有些累了,才想起向驰安的叮嘱,到了地方,先找住的地方,然后再做别的。
离这里不远处就有家招待所,宁桥开着车过去,要了一个单人间,又在停车场把车停好,才拿着自己的行李和钥匙上了楼。
开了这么久的车,虽然晚上都有睡觉,但在荒郊野外的他也没敢睡熟,人还是有些累。
脱了衣裳,洗了个热水澡,宁桥钻进被窝里,给向驰安打电话:“我已经到招待所了,洗了个澡,准备睡一觉。”
“好。”
宁桥又说:“我到了我爸曾经干活的国营饭店了,只是这里现在已经不是饭店了,是个家具城。”
向驰安那边应该是在忙,宁桥能听见他那边敲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十分催眠,又有向驰安低声跟别人说话的声音,宁桥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电话那头的向驰安也听见了宁桥平稳的呼吸声,他不在乎那两个话费钱,只觉得听着宁桥的呼吸,繁杂的工作也变得没有那么面目可憎。
只是没一会儿就到了下午三点,他还有会要开,只能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今天的会议依旧是为了那块地的策划方案,经过上一次向驰安眉头都没皱一下地开人,公司里的其他人也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向总,年轻不是他的短板,反而是他的利刃。
谁也不想自己这个坑里再换个萝卜,于是这里天都加班加点绞尽脑汁开始想新方案。
项目一组的策划还是平平无奇,向驰安只是看了一眼,就丢开了手。
到了第二组,发言人是章平,他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向总,我们组的方案是这样的……”
章平一开始的时候有些紧张,但说起了自己的策划,就开始井井有条,向驰安提了几个问题,他也都非常顺利地答了出来,让人找不到一丝漏洞。
“这个方案不像是三天就能做出来的。”向驰安没有说方案本身,而是问起这个。
章平垂下眼睫,继续说:“这个方案是我们组刚知道这块地的时候做的,因为耗资太过巨大,所以一开始就被否决了。”
这个策划确实是他们二组早就做出来的,上次开会的时候章平想拿这个策划出来,被先前的二组组长否决了,章平有些无奈,但碍于自己没什么身份,这个策划还是被压在了众多方案之下。
向驰安点了点头:“知道了,三组继续。”
等三个组都阐述完了之后,向驰安并没有拍板定论,而是解散了会议,等所有人都离开会议室之后,向驰安又反复地看了一下三个方案。
他的手指悬在空中点了点,最终也没落在哪一份策划上面。
他在会议室坐了一下午,出会议室的时候,把章平叫进了办公室。
二组的人顿时眼睛亮起,眼巴巴地看着章平进了向总办公室。
向驰安让他坐下,随后说:“这份策划说太过大胆。”
章平的心提了起来。
“几年前你们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想要这样设计?”
“我的大学是在京市上的。”章平推了推眼镜,“当时班上有个同学,请我们出去玩。”
“我第一次去那样的地方,山水和人造竟融为一体,设计巧夺天工,一步一景,我当时就在想。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做出那样的设计,后来回了家乡,我就一直想,我也要做出那样的成就来,有了这个机会,我就做了这个方案,只是还没阐述完,老板就否决了。”
“长平别苑?”向驰安问。
章平点了点头,有些激动:“向总!您去过吗?”
向驰安点头:“之前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
章平睁大了眼睛。
向驰安看着他:“我能从策划案里看到你的激情,但是我要跟你说实话,这个方案,我选中了,但它也不会变成现实。”
章平的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向总,还是资金的问题吗?我知道这个耗资确实不少,但是,但是一旦建成,它会是庆安的标志性建筑,就像京市的长平别苑一样!”
向驰安点头:“资金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是政策问题。”
章平似懂非懂,不解地看着向驰安。
“你接下来一个星期的任务,就是把这个策划案做得更详尽一些,最重要的是,我要这个项目做成之后,肉眼可见的利益增长具体数据,越详尽越好。”
章平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好的向总。”
向驰安看着章平离开的背影,目光又落到那个策划案上,他到底不是专业的,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丰富自己也很有必要。
正巧罗英姐进来找他签字,向驰安签完之后说:“英姐,这两天跟人事那边商量一下,咱们要再招些技术骨干。”
罗英点头:“好的。”
“最好是经验丰富的。”
“我知道。”这是招聘的基本要求。
“还有,我其实并不是这个行业专业的,这边有这个行业相关的大学专业吗?如果有的话,麻烦跟他们沟通一下,我想去旁听一下。”
“好的。庆安大学是有相关的专业的,我去帮您问一下旁听的话需要些什么。”
“好。”魔/蝎/小/说/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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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宁桥一觉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手机没有电了,他从床上下来,翻找自己的行李, 他记得向驰安是给他放了一个万能充在口袋里的。
扒拉了好一会儿, 宁桥找到了那个万能充,手底下的触感却有些不对劲,他把衣服翻出来,就看见衣服下面有三摞百元大钞。
也不知道向驰安是什么时候装进他口袋里的,随后又惊出一身冷汗,还好没有被偷走, 不然他连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宁桥拿着这三摞钱,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觉得放在哪里都不安全。
他把钱放在床上, 又把手机的电池拆下来, 夹在万能充上充电,跑马灯开始亮起, 他坐在插座边等着, 时间大概过了五分钟,宁桥又把电池重新装回手机上,看着电量低的提示, 宁桥赶紧把电话拨了出去。
没响两声向驰安就接了。
“我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现在, 手机没有电了,我刚刚充了一点, 就给你打电话了。”宁桥在没听见向驰安的声音之后就赶紧说。
向驰安应该也才刚醒, 整个人还有点不清醒:“不是还有一快电池吗?在包底下,你自己翻翻看。”
宁桥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手上去找电池, 果然找到了另一块:“那我先换上电池,马上给你打过来。”
他的动作很快,然后重新给向驰安打了电话过去:“你怎么还在我的行李里偷偷放钱?”
向驰安也像是清醒了一点:“穷家富路,怕你在外面要饭。”
宁桥笑起来,问:“你住在哪里?”
向驰安回答:“办公室里的休息间,你来过的。”
“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吗?”宁桥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别担心我,担心你自己。”向驰安问他:“你住的什么地方?”
“招待所啊。”宁桥重新躺回床上,觉得有点饿。
“给你带钱,就是不想让你委屈自己。”向驰安还记得之前住招待所的情形,发黄的床单,肮脏的墙壁,逼仄的空间,现在已经有条件了,怎么还住这样的招待所。
“也不委屈啊。”宁桥懒洋洋的,“这个招待所比县城里的好多了,那床单都雪白雪白的。”
向驰安笑了一声:“今天准备干什么?”
“在这里转转吧?问问看还有有没有人记得我爸,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我妈的消息。”宁桥坐起身子,“你给我的钱我都不知道怎么放着,带在身上累赘,放在招待所又怕被人偷。”
“那你就去住个好点的酒店。”向驰安劝说着,“好酒店里发生盗窃事件的几率很小。”
宁桥打着哈哈:“我考虑一下考虑一下。你忙什么呢?”他听到了向驰安那边翻书的声音。
“打算学一学专业知识,叫罗姐帮我找了点相关的书,有空的话去庆安大学的相关专业去旁听一下。”
“啊?”宁桥大吃一惊,“你还要读书啊?”
“你不在。”向驰安说,“除了忙工作,想找点事情充实一下自己。”
“那你好好学。”宁桥看了一下窗外的天气,“不跟你说了啊,我要下去转转了。”
宁桥看着床上的钱,最终还是因为不放心,收拾好了东西,问了一下招待所的大姐,知道了邱市的一家豪华酒店的地址,开着车往那里去了。
开好房间之后,宁桥看着被收走了一张一百块的钱,心在滴血。
再三跟酒店的人确认了安全之后,宁桥才把行李放进房间里,又把三摞钱放在枕头底下,又用被子盖住枕头,回头好几次才下了楼。
他想着酒店的人应该是比较了解邱市这个城市的,所以他凑到前台:“麻烦问一下,你们知道原来邱市的国营大饭店吗?”
一个大姐点头:“记得,那不是后来改制,然后就倒闭了,现在开着个家具城吧?”
旁边人应和:“是的,是的。”
“那个国营饭店倒闭多少年了啊?”宁桥又问。
大姐皱了皱眉:“得有个十好几年了吧?改制之后,很多大厨就都不干了,没了厨子,那馆子能开得下去?”
“那您知道这些厨子,下岗之后都干什么去了吗?”
“都是重操旧业嘛。”大姐笑起来,“有能力的自己开个小饭馆,没能力的,就出去打工了嘛。”
宁桥点了点头。
大姐跟他聊了起来:“看你挺年轻的,打听国营饭店的事情干啥啊?”
宁桥说:“我爸以前就在那个国营饭店里掌厨呢,他去世有一段时间了,我想着来这边看看,有没有认识他的朋友,想知道些他年轻时候的事情。”
大姐明显对宁桥亲切了些:“你爸能在国营大饭店里掌厨,那也是很了不得的了,可惜我们那会儿都吃不起国营饭店,也不太认识。”
宁桥倒是没多失望,毕竟时间也很久了:“多谢您啊。我出去转转。”
宁桥还没走出去,刚才的大姐又把他叫住:“在东岗路那边,有一家据说是国营饭店的大厨开的阳春面馆,你要有空,去那碰碰运气吧。”
他也没坐人力车,走着去的东岗路,东岗路靠近邱市的中心,宁桥绕了好一会儿,又问了好几个人,总算是找到了那家据说是国营饭店大厨开的阳春面馆。
饭店的规模不太大,紧紧巴巴地摆着几张桌子,布帘后面是一口大锅升起袅袅的白烟。
“吃点什么?”
宁桥在一张桌边坐下,面馆老板围着白围腰,走到宁桥的面前,他看起来跟宁桥差不多大,宁桥就有些泄气,这人肯定不是他要找的人。
“就要阳春面,加个荷包蛋吧。”宁桥看了一眼墙上的菜单,想起他爸曾经给他做过的阳春面。
“好勒,诚惠四块,先付后做。”
宁桥给了钱,这会儿已经过了早饭的点,吃午饭又太早,这会儿店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他看着这家面馆,叹了口气。
等他的面上来,宁桥喝了一口汤,是一口浓厚但并不抢味的咸鲜,荷包蛋微微流心,是难得的好味道。
“味道真好,老板,听说您以前是国营饭店出来的啊?”宁桥还是问了一句。
这会儿没生意,老板就坐在一边跟宁桥闲聊:“不不不,我才多大啊,我出生的时候国营饭店都倒闭了,不过我爸是以前国营饭店的,我的手艺都是他教我的。”
宁桥喝了口汤下肚,眼睛里有些光亮:“那能麻烦一下,我能不能见见你爸?”
老板生出了些警惕心,绕到后厨抄起自己的大饭勺:“是是来找茬的吧,你见我爸干什么?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宁桥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来找茬的,我就是……”
“咋咋呼呼干什么呢!”门外响起一道很是洪亮的声音,“你拿个饭勺干啥!”
宁桥抬起头,看着进来的人,他长得很高,面色很黑,透着一股威严劲儿。
“爸,这人,他来找茬!”面馆老板拿着勺子指着宁桥,“他说要找你。”
大高个黑脸侧过头,看着面前摆着面碗的宁桥,他越看越觉得熟悉,干脆坐在了宁桥的对面,随后他一拍桌子:“有子!”
“你是有子?咋还变年轻了呢?”
宁桥的爸爸,大名就叫宁承有。
“宁承有,是我爸。”宁桥说,“叔,你认识我爸吗?”
“你是有子的儿子!和他长得一样一样的呢,你爸呢?他怎么没来?”黑面老板林志见到宁桥很是高兴,“这家伙,回去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原来的哥们儿啊!”
宁桥的喉咙有些干涩:“叔,我爸,我爸已经去世快八年了。”
“啊?”林志的大手在桌上使劲儿拍了拍,“有子没啦?怎么会这么突然?”
宁桥点了点头。
林志看着还拿着饭勺的自家儿子,明明都是一辈人,自家儿子看起来真是丑到家了,怎么别人家的儿子长得就一表人才呢:“愣着干什么?弄两个下酒菜来,我要跟这个小老弟喝两杯。”
“哦。”
林志看着宁桥:“有子是怎么没的?”
“农忙,干活的劲儿大了,就突发脑梗。”宁桥喝了一杯酒,“我们村离医院太远,我妈背着他去了医院,已经晚了。”
林志的眼睛红了:“当年我就说他,那手腕的伤也不要命,就是不能颠锅了,切菜费点劲,干点别的也行啊,就非得要回老家去,这下弄得见都见不了一面了。”
宁桥心里也很难受:“知道叔你还念着他,我爸一定会很高兴的。”
“孩子,你妈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宁桥看着他:“您也认识我妈吗?”
“你妈是不是叫顾香啊?”林志也怕说错,仔细想了想,“是叫这个名字吧?”
宁桥点头:“你认识他们两个人吗?”
“我跟你爸熟,那会儿我俩在饭店当学徒,我俩都是睡一个被窝的。”林志又喝了口酒,“我家在这边,我俩有假的时候,我就带着你爸回我家去,打打牙祭。我俩那时候多好啊,结果他一回去,连封信也不给我寄了。”
宁桥擦了擦眼泪:“叔,我这次出门来,就是想找我妈来的。”
“你妈不见了?”
宁桥点头:“是我在我爸的丧事办完之后,她带我去镇上买东西,然后说要送我去上学,只是我一个没注意,我妈就不见了。”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叔,我妈,我妈不是我爸拐卖或者是别的到我家的吧?”
林志猛地一拍桌子:“哪个王八蛋造谣的?那些都是没影儿的事!”
第62章
从林志大叔的嘴里, 宁桥终于知道了一点关于他爸妈的往事。
宁承有十九岁的时候,背着自己的铺盖卷来到邱市,打了很久的零工, 有天看到国营饭店招学徒, 他背着自己的铺盖就去了。
他长得精神又俊俏,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很好,所以就被留了下来,林志大叔是本地人,家里又找了点门路,也留了下来, 两个人就在国营饭店里当学徒了。
当学徒的日子很苦, 要是遇上个黑心一点的师父, 那可是一点出路都没有的, 不过他俩运气好, 跟的师父虽然严苛,但是确确实实是教了他们真手艺的。
他俩一个红案一个白案, 宁承有是红案, 林志是白案。
他俩在国营饭店当了六年的学徒,白天他们在后厨打杂,什么脏活累活都干, 到了深夜, 师父才会教他们手艺,两个人一个颠锅一个揉面, 练到凌晨三四点, 只有两三个小时时间休息,等天亮了,又继续回后厨打杂。
颠锅揉面, 他们俩就练了一年。
他们偶尔有个一下午的放假时间,林志会把宁承有带回家,林家的父母就会做些好吃的给他俩打牙祭,这样的生活他们过了六年,六年里,宁承有没回过一次家。
林志问他,他就说家里已经没人了,回不回去都是一样的,还不如多赚点钱,虽然这么说,但林志过年的时候,还是把宁承有带回了家。
六年之后他俩终于出师,他们的师父年纪大了,国营饭店生意又是蒸蒸日上,之前收的学徒那么多,有些早就吃不了苦走了,有些怎么也学不会的,能出师的就他们两个,所以在熬过了六年之后,他俩也是好了起来。
出师后的生活好了很多,他们两个人可以不用再挤小屋子了,都有了一间单人间住,当大师傅之后,一个月还能有三天假,厨房里打杂的事情也都不用干了。
林志跟宁承有同岁,在当上大师傅之后,家里就张罗着给他相亲,一年之后林志就结了婚,宁承有还是孤身一人。
后来有一天,恰好碰上宁承有放假的日子,是个初一,初一有佛会,国营饭店的供果做得应接不暇,林志就忙得脚打后脑勺。
宁承有想着今天初一,就想去邱市外面的大佛寺里,给自己早逝的双亲上个香,也算是全个孝道。
大佛寺在邱市的城郊,骑自行车过去要半个小时,宁承有去得晚,他到的时候,来做早课的人都已经散了,正好不用打挤。
宁承有上了香,打算在大佛寺吃个斋饭再回去,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宁承有就在大佛寺周围逛了逛,在一丛很深的灌木丛里,发现了一个女人,她头发打结,脸上全是土,身上穿着一件时下很流行米白色风衣,只是风衣上很多大大小小的口子。
即使已经是五月艳阳的天气,她还是瑟瑟发抖。
“救,救命……”
宁承有四下张望,他没敢靠近她那里:“你,你还好吧?方便我过来吗?”
她抹了一把脸,朝宁承有点了点头。
宁承有这才走过去,看到在女人破旧的风衣下面,光着一双腿,他赶紧把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来递给她:“你,你遮一下。”
她接过宁承有的衣裳,遮住了自己的大腿。
“带你去报警吗?”宁承有又问。
她点了点头。
“你能站起来吗?”
荒郊野外的,她又衣衫不整,这要是被人看见了,那也说不清。
她才站起身来,把宁承有的衣裳系在腰间。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她走在前面,宁承有走在后面,就看见她一直很警惕地四下张望,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能吓得立马跳起来。
走到大佛寺的外面,宁承有骑了车,让她坐在后座上:“我带你去报警。”
她才犹豫着坐上了自行车后座,一只手压着腿上的衣服,另一只手抓着车座。
从大佛寺到邱市公安局要骑四十分钟,宁盛有骑得满头大汗。
到公安局的大门的时候,宁承有才松了口气。
她看到公安局,才真的松了口气,宁承有跟在她的身后,也觉得松了口气。
公安局的大门到办公室有个很大的告示牌,她的目光被上面的一张报纸吸引。
“长达一月京市巨富顾氏绑架案落幕,顾氏长女身死,顾氏未来何去何从?”
她的脚步停住,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张报纸。
“你,你怎么了?”宁承有站得离她有些距离,看到她面色巨变。
她转过头看着宁承有:“拜托你一件事,你去里面,说你有顾襄的消息,听听他们怎么说。”
宁承有想问顾香是谁,但看她的神情,宁承有还是赶紧去了。
结果自然像她猜测的那样。
“警察骂了我一顿,说这案子在半个月前就结案了,你说的那个顾香的尸体已经被找到了。”宁承有带着她走出了公安局,“你不报警了吗?”
她摇头,喃喃自语:“不报了,不报了。”
看她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的样子,宁承有也不好说要离开的话,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公安局门口,宁承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看时间不早了,他晚上还要回去上班,犹豫了一番之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零钱,交到她的手上:“给你应个急,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就送你到这儿了啊。”
她呆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一把零钱,又看着宁承有骑车离开的背影,她抬头望着天空,连哭都哭不出来。
骑车离开的宁承有每蹬一下车,就觉得自己心上被鞭子打了一下,一个小姑娘,衣衫不整的,像是刚刚糟了什么难,他就这么把人放在路边,虽然是在公安局外面,但天晚了,保不齐就有什么流氓小混混的。
于是他转了个弯,重新骑回公安局门口,看见她仍旧保持着刚才那个动作,手里拿着钱,站在原地。
宁承有把车骑到她的身边:“上车。”
她抬头看着宁承有,伤心地哭了起来,她哭得很大声,大声到公安局门卫都出来了,门卫大喊一声:“这里不办离婚证,找错地儿了!”
宁承有赶紧说:“你先上车。”
她才上了车。
“后来你爸就把她带饭店了,不过是偷偷带进来的,我刚下班,你爸就让我做点心。”
宁桥听着他的描述,笑了笑。
“不过她吃了东西也不开口说话,晚上就在你爸的宿舍将就了一晚上,我们想着宿舍到底不方便,第二天就把她送我家去了。”
“后来呢?”宁桥是第一次听说他爸妈的事情,小的时候,他爸妈也说很多话,但从来不提他们相遇以前的事情。
“后来我媳妇儿也就是你婶儿,陪着她,她渐渐开朗了些,但还是不说话,问她叫什么也不说,要什么也不说。”
“就这么过了三个多月吧,你妈跟我家人熟悉了很多,虽然还是不说话,但人开朗了些,平时跟着我媳妇儿做点儿手工活。”
“后来有一天,你妈出去买东西,碰上了一伙人,想抓她,刚好被你爸遇到了,那些人身上带了刀,你爸为了救她,手腕被砍了一刀,当时差点没命。”
“然后你也就知道了,你爸手腕伤了,对红案来说,颠不了锅了,基本也就告别厨子这一行了,我留他,说我们自己开个面馆,你就帮我下面也行,他非不同意。”
“然后你爸就带着你妈回了你们老家了,前几年他还给我写信,这两年就一点儿信都没有,没想到……”林志抹了一把眼睛,“怎么就没了呢!”
“那您知道,我妈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吗?”
林志摇头:“我想你妈应该是都告诉你爸了,但你爸没跟我说过,我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事儿,我就没问你爸。我想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估计也是怕那些人再找上你妈,所以他们很着急地就离开了这里了。”
说完之后林志又一口把酒干了:“你妈不见了?”
宁桥点头:“我一点她的过去都不知道,所以就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既然她不是这里的人,那估计这边也没什么消息了。”
“叔,你刚刚是说他们看到报纸,我能看看是什么报纸吗?”宁桥想起刚刚林志说的话,说他妈在公安局看到报纸之后就说不报警了,也许能从报纸上找到消息。
“哎呀,这报纸可怎么好找啊。”林志挠头,“都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报纸估计都被老鼠啃成灰了。”
宁桥面上倒没什么失望的神色,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会因为这点挫折就放弃。
他吸了吸鼻子:“叔,我运气真好,一到这里就能碰见您。”
林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爸保佑着你呢!你刚坐在这里,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有子,你跟你爸长得太像了,不过你眉眼间有点你妈的影子。”
“谢谢叔。”宁桥站起来,“我过两天就去草市那边转转,我想要是我妈被人拐走的话,可能会被卖到那边,顺便做点什么小生意。”
“做点儿生意也好也好。”林志揽着他的肩膀,“你住哪啊,今儿上家去,你婶儿和爷爷奶奶还念着你爸呢,你今天去了,他们肯定高兴。”
他们从半中午坐到了下午一点多,面馆里的客人来来去去很多,老板快要忙不过来,几次走到林志跟前,但都被他忽略了,林志大叔只是专心地跟宁桥讲着过去。
说完他就搭着宁桥的肩膀,两个人头也不回地往面馆外走去。
好不容易忙完了午高峰,正说准备吃点东西的林飞,手里还拿着锅铲,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俩勾肩搭背地走了,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第63章
宁桥到了林家, 林家人热情得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林家的房子还算大,林志的面馆这些年也算是赚了些钱,他们一家五口住在一个生活区里, 房子有三室, 爷爷奶奶一间,林志夫妻一间,还有一间是他们的儿子林飞的,不过林飞年纪大了,林志已经在计划给他修个房子或是怎么着,毕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
林志带着宁桥回了家, 爷爷奶奶一看到宁桥也喊有子, 等林志给他们解释了说他是宁承有的儿子之后, 老太太快哭过气去了。
“贼老天, 当真是不公平。”林老太太抹眼泪, 一双干枯得只剩皮的手又摸宁桥的脸,“你跟你爸长得很像。”
林老爷子虽然没老太太那样激动, 但也凑到宁桥的跟前, 给他塞了苹果花生零食,把他当小孩儿一样。
宁桥乖顺地坐在凳子里,老太太拉着他的手问他这些年的生活, 他的腿上都是老爷子给他递的吃的。
他没有跟爷爷奶奶生活的记忆, 也是从爸爸去世妈妈失踪之后,第一次有人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对待, 给他找零食, 给他喝饮料。
饭叔不会惯着他,教他的都是生活本能,做不好就要挨骂。
林老太爷虽然没怎么说话, 但一直温和地看着他,房子在一层,采光不怎么好,头顶上亮着的灯泡是暖黄色的,厨房里林志在砍骨头,咚咚咚的,大门有钥匙转动的声音,宁桥想把腿上的东西放下来迎接,被林老太太按住肩膀:“你婶子回来啦。”
婶子看了宁桥一会儿,跟他们家其他人的反应也一样,大喊宁承有的名字,又觉得年龄对不上,立刻就确认了宁桥的身份:“是小有的儿子吧?你爸妈呢,怎么没一起来?”
知道了宁桥的事情以后,周红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的宁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只是那一瞬间,宁桥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周红的手并不大,但很温暖。
看到他哭了,周红也红了眼睛,老太太拿出手绢给他擦眼泪:“哎呀不哭不哭,回家了回家了。”
宁桥其实是不想哭的,但这个屋子里很温馨,暖黄色的灯光照得人眼睛发酸,苹果和牛轧糖都好甜,饮料带着气儿,厨房里传来阵阵香味,这些很久以前他拥有,但是很久以前。
眼泪像是断了线,怎么也停不下来,多到把老太太的手绢打湿了。
老太太和周红对视一眼,觉得要让他一次哭够劲儿才好。
林志拿出了全部的手艺做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他虽然学的白案,但是家常菜也不在话下,客厅里支起了一张圆桌,桌上满满当当地摆着菜。
忙碌了一天回到家的林飞,看着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大圆桌占据了客厅,桌上的菜也是他爸好久没做过的,他本以为今天关店之后还要回家做一家人的饭,没想到天上掉馅饼,他能吃个现成。
“我回来了。”
屋里的人还在热火朝天地聊天,没一个人理他。
还是宁桥,肿着一双眼睛站起身跟他问好,周红这才想起自己的儿子,又跟宁桥介绍:“这是你飞哥,他应该比你大几岁。”
“飞哥好。”
第一回被正经叫哥的林飞还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啊,上午对你态度不太好。”
宁桥摇头:“你那时候又不认识我。”
很快一大家子人上了桌,桌上他们没再提宁桥爸爸的事情,又问宁桥住在哪里。
宁桥说住在酒店里,林老爷子就不同意了,说回家了怎么还住在外面,要宁桥今晚在家里住。
林飞一噎:“爷爷,我房间挺乱的。”确实,他白天都要在店里,家里人不会随便进他的房间,所以他的房间都是每周日他爸去店里,他才会收拾打扫,这会儿屋里什么臭袜子脏裤子的,再熏着人家。
宁桥也摇头:“我酒店钱都给了,人家也不会给我退了,不去住的话亏呢。”
“那今晚将就住酒店,明天一定来家里住。”林志说,“叔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宁桥点头;“好,那就打扰了。”
吃完饭宁桥要回酒店,林志和林飞陪着他一起,虽然宁桥再三说不用,但他们执意要求,三个人就开始压马路。
路上林志又跟他说了很多他爸爸以前的事情,宁桥听得很认真,在林志的言语间,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爸爸,跟他知道的爸爸完全不一样。
在饭店的时候,爸爸的肩上还没有这么多负担,而且那时候他那么年轻,一定比有了他之后更鲜活。
“叔,飞哥,上楼坐坐吧?”走到酒店之后,宁桥邀请他们上楼,但两人都说宁桥累了,不上去了,又说明天来接宁桥,宁桥只好点头,送他们离开。
等回到酒店的房间,宁桥整个人都脱力地躺在床上,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中午出门前他跟向驰安打过电话,向驰安说下午会忙,所以他们下午没有打电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宁桥刚把手机摸出来,向驰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宁桥在听见向驰安的声音之后,就又忍不住眼睛发酸。
“怎么了?”向驰安几乎是一瞬间就听出来宁桥的声音不对。
宁桥吸溜着鼻子,跟向驰安说今天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他们都说我跟我爸长得很像,但我好像已经不记得我爸长什么样子了。”
“那多照照镜子?”向驰安安慰他。
宁桥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今天怎么样啊?”
“很忙,很充实。”向驰安说,他已经开始看一些相关教材了,虽然有些晦涩有些无趣,但也能看得下去。
“我听到了一点我妈的事情,但志叔他们也不太知道关于我妈的具体身世,但我知道了一点,那就是我妈妈绝对不是拐卖的,她跟我爸是真爱。”
向驰安又笑:“那很好,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是一直留在邱市吗?”
“志叔他们让我多留两天,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去旧书店找找那个时候的报纸,那个时候的报纸应该有记录,志叔说我妈是看到一张什么报纸,才开始不说话的。”
“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让杜彦帮你查。”向驰安想起杜彦家有在相关行业工作的,他查起来比宁桥自己查起来要方便,“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顾香。三顾茅庐的顾,香气的香。”
电话那头的向驰安坐直了身体,声音高了一些:“顾香?”
“怎么了吗?”宁桥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我知道一个顾襄,那是京市一个很老牌家族的大小姐,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向驰安说,“应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宁桥赶紧摇头:“应该不会吧。”
“没事儿,我让杜彦帮你查一下。”向驰安想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很快他们又说起其他的事情。
宁桥喝得有点多,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向驰安手边放着两本专业书,挂了电话之后,向驰安给杜彦打了电话。
“顾家?”杜彦这会儿正跟杜陵一块儿品酒,当然是杜陵喝,他在一边喝果汁,“好端端的找顾家干什么?”
“如果不查顾家的话,那麻烦你帮我找一下二十五年前的报纸,每一期都要。”
“呵,那我还是帮你查顾家吧。”杜彦挂了电话,抬头看向他哥,“也不知道向驰安什么毛病,好好的,要顾家的消息干什么。”
“给你找点事情也好,免得一天到晚闲着。”杜陵喝完了杯里剩下的酒,“上楼休息去。”
有杜家人的帮忙,向驰安很快就收到了关于顾家大小姐顾襄的信息。
二十五年前,顾家和新贵余家联姻,顾家大小姐顾襄要嫁给余家公子,在婚期前的半个月,顾襄被绑架,绑匪开出天价赎金,顾家上下凑出赎金后,得到的却是绑匪撕票的消息,顾襄被残忍杀害,据说连尸骨都找不全,但当时跟余家的联姻势在必行,所以把二小姐顾妍嫁了过去。
杜彦特意把时间标了一下,顾襄是四月二十号死的,婚礼是在五月十五号办的。
向驰安看着这几页纸,觉得事情不可能巧成这样,于是把这份资料放在了手边,又看起了他的教科书。
在邱市的宁桥,也许是今天听了很多关于爸妈的事情,他久违地做梦梦见了他爸。
他爸站在他们家小卖部前面的榕树下,朝宁桥招手:“小桥,过来。”
宁桥跑到他的身边,哭着跟他说想他。
他爸摸了摸他的头发:“小桥辛苦了。”
宁桥摇头说不辛苦,他爸就笑,说小桥还要再辛苦一点,说妈妈在等他,要他快点找到妈妈。
宁桥点头说好。跟爸爸承诺会快点找到妈妈,会把她带回家。
说完爸爸的身体就变得透明,宁桥想抓住他也抓不住,醒来的时候他只摸到自己满脸的眼泪。
他坐起身来,哭得太厉害了还有些喘不过来气,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停下来了,打算明天就出发往草市去,今天就跟林家人告别。
他下楼的退房的时候,林飞已经等在楼底下了,看到他,林飞赶紧站起来:“爸怕你自己走了,叫我来接你。”
“太麻烦你了飞哥,我们这就走吧。”
林飞点头,宁桥去后面开车,坐在副驾驶的林飞眼睛很亮:“你真厉害,这么小的年纪就自己买车了。”
宁桥摇头:“这不是我的车,是我朋友的,他借我开。”
“那真是很好的朋友了。”林飞说。
宁桥点头:“是非常重要,非常好的朋友,愿意为他豁出命去的那种。”
林飞还是懵懂地点头:“真好真好。”
宁桥不顾林飞的阻拦,先去百货商场给林家上上下下都买了见面礼,昨天实在仓促,今天该有的礼节得补上。
林飞已经预感到宁桥拎着这大包小包的去家里,他一定会被他爸骂一顿的。
果然到了林家,林志说他见外,宁桥只是笑,林家人今早一早就起来帮他找报纸了,但他们都没有看报纸的习惯,自然也不可能留时间那么长,所以还是一无所获。
但宁桥依旧从心底感激他们。
想起昨晚的梦,宁桥还是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想尽快启程前往草市。
林志也知道,草市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是人口拐卖的多发区,他还是有些担心:“你可得注意安全啊,那些地方牵一发动全身的。”
宁桥点头,最后在林家人不舍的目光里,他带着林志给他做的各种干粮好吃的,踏上了前往草市的路。
第64章
草市离邱市有大约五百公里, 宁桥现在开车已经很熟练了,比出门的时候开车速度快了不少。
他一路往草市去,在经过了一个大概有十公里的隧道之后, 宁桥就感觉到吹来的灯都是热的, 明明刚过正月,这里就能热到只穿短袖,他看着装行李的袋子,里面一水的棉袄毛衣,一向都本着节约的宁桥,赶紧去给自己买了两身衣裳。
向驰安给他建议, 让他先去草市的农贸市场转转, 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宁桥一上午都在这个市场里转悠, 发现这里的东西种类十分丰富多样, 很多东西宁桥见都没见过, 跑了市里的很多农贸市场,几乎都是这些东西。
他简单地在草市吃了个饭, 间隙里又给向驰安打电话:“我看了一眼这边的市场里, 全是这边的特色,下午我就准备进山里去了。”
向驰安应该是很忙,但还是比宁桥有计划些:“要去收水果的话, 先去市场买称, 买大点的,然后再去银行换零钱, 你都是百元的整钞吧, 换点毛票,元票。”
宁桥恍然大悟:“你要是不提醒我,我去了就跟瞎子一样。你先忙吧, 我有空就给你打电话。”
向驰安又提醒他:“去村里的话,最好去请两个有力气人跟你一起,你自己少干点活。”
宁桥笑了笑:“好,我知道了,你忙吧。”
“好,随时跟我联系,想你。”
宁桥听见想你两个人,心里瞬间软了下来:“我也是。”
他吃完东西,就开着车去买称,换钱,他在副驾驶上铺着地图,准备往草市下面最偏远的山村里去。
这件事没在他跟向驰安商量的范围里。向驰安一直要求他不能去很偏远的地方,毕竟宁桥除了想去做生意,也是带着别的目的的。
从草市出发之后,肉眼可见地路慢慢地变窄,宁桥打起了精神,开车的速度也变慢了。
明明距离比从邱市过来近很多,但宁桥却多花了很多时间,到一个小县城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宁桥也不敢在这样险的路上开夜车,他去开个招待所,带着自己的行李住了进去,刚进屋就想起了头一回跟向驰安一起住招待所的情形,看着紧紧巴巴的屋子,宁桥叹了口气,从家里出来,满打满算不超过半个月,这会儿在四下无人的招待所,他很想向驰安。
路上的时候给向驰安打过电话了,他们明天要开那个价值好多亿的会,这几天公司都在加班,他们已经加班很久了,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自己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宁桥叹气。
第二天天一亮,宁桥又去了这个县城里的市场,发现这里卖的东西竟然比市里的市场还要多还要新鲜。
宁桥也学着肖尧,腋下夹了个包,长长了的头发也用摩丝固定了形状,看起来倒是像个老板了,他在市场里来回转悠,这个市场的一边是那种水泥浇筑的摆台,另一边就杂乱一些了,背背篓的,挑箩筐的,看来都是卖些散货的。
他挨着挨着问过去,也算是了解了一些,这些来摆摊的,都是底下村镇上的,因为县城离村镇太远路又难行,班车能从镇上到县城,但从县城回村里,更是难得不行,他们当天都不能走个来回。
宁桥的目光落在一个老大爷身上,他的背篓已经有些破了,但里面的东西确实是很新鲜,但因为他的位置在太角落里了,所以一上午了也没卖出去什么。
他在市场外面简单吃了个饭,回去的时候散货那边的摊子快散完了,但那个老大爷的东西还是没怎么卖出去。
宁桥凑过去:“大爷,这卖的什么啊?”
大爷见有人来,激动得手都有些抖:“都是好东西,我们村的东西都顶顶好的。”
“你们村都有些什么啊?”
老大爷看宁桥一副老板的样子,眼睛里顿时有了光:“我们村里什么都有,每家都有山货,我们还有大片的果园子,收成都很好的。”
“能带我去看看吗?”宁桥直起腰,“要是合适,我直接在你们村里收货,就不麻烦多跑一趟了。”
老大爷似乎有些不相信馅儿饼还能砸在他身上,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宁桥:“老板说的是真的吗?”
宁桥点头:“方便吗?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旁边有人也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也纷纷凑上来说自家的村子更好,一时间宁桥被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挨着挨着来。”宁桥说,“有机会我肯定都去,肯定都去。最近我都会在这边的,大家别挤别挤。”
在人群交头接耳的时候,宁桥赶紧拉着大爷离开,很快上了车。
大爷坐上宁桥的车,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他们村太偏僻了,地多人少,能走出的劳动力都走出去了,剩下的都是种了一辈子庄稼的老东西,他算是年轻的还能背着东西走出来,剩下都是些更老的,走几步都大喘气的,就只能看着果子一个个地往地下落。
别的地方还有老板能去村里收,虽然价压得低,但好歹也算是个鱼饵吊着他们,可他们村,从来没有老板来村里收,因为车开不到他们村口,能停车的地方离他们村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所以没有老板愿意去他们村收东西,毕竟他们村有的,别人村里也有。
宁桥要开车离开的时候,大爷请求他去县城的另一个摆摊的集上,捎带上村里的另一个也来卖东西的,宁桥自然同意。
他以为也是个老头,却没想到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他肩上挑了一对箩筐,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背篓,前胸上也挂着一个。
宁桥眼睛睁得老大,要这几个筐里东西都装满,得重成什么样子。
“老板,我叫王洗,那是我们同村的,叫王为国,我们村的人都姓王。”大爷想起自己坐上车,还没跟宁桥做个自我介绍。
宁桥点头:“我叫宁桥。”
“宁老板好。”
随后那王为国也坐上车,他也有点兴奋,觉得洗叔撞了大运,往常也都去那个市场摆摊,也没见到有老板找上门来,今天怎么就遇上了。
“为国本来也是在外面打工,但是前几年他爸摔瘫了,他妈又身体不好,他就回村里了,也没娶上媳妇。”王洗大叔说,“我们村,年轻的都出去了,留在村里的,都娶不上媳妇。”
王为国也没觉得难堪,只是自嘲地笑了笑,本就是事实,没有遮掩的必要。
从县城开车到他们村里要两个小时,每天来回县城到他们镇上的车只有早上七点一班,晚上回来一班。
到了镇上,再开回他们村里还需要一个小时,从村里到镇上的路是宁桥学会开车以来开得最艰难的一程,宁桥的心里都在打颤。
“叔,我想问问,你们村里有七八年前来的人吗?”宁桥也没忘记自己另外的目的,他说的意思也挺明显。
“没有。”王老爷子也明白他的意思,“我们村太闭塞了,而且都穷,哪能买得起。”
宁桥点了点头,随后那王为国说:“宁老板,下次你可别这么问话了,有些村子里是有这样的情况的,你这一问,反而引起祸端。”
宁桥顿了顿,也觉得自己大意:“好,多谢你提醒。”
很快到了他们村口,车已经进不去了,时间也从下午的一点多到了天黑。
“叔,我先带宁老板去村里,你在这儿守着宁老板的车,咱们晚上再商量商量让谁来帮宁老板守车。”
“不用这么麻烦吧?”宁桥下了车,背上自己的包,这个包是周红给他买的,是个双肩背包,正好能装下他的钱和衣裳。
“要让人来守着的。”王大爷说,“咱们村虽然偏僻,但免不齐有坏人啊,你给我们村里带来希望,我们自然不能让你吃亏。”
宁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没有一点信号,想了想给向驰安发了条信息,那信息也一直在转着圈圈。
进村里确实都是小道,王为国一直提醒宁桥要小心脚下,但他还是滚下田埂两三次,也怪不得这里没什么老板来收货。
“今晚就请宁老板在我家住下吧,明天我们带你细细地看看村里,您再考虑要不要从我们这里收货。”
宁桥点了点头,也只有这个办法。
很快他们就到了王为国的家里,宁桥发现他家里也开着个小卖部,只是卖的东西没宁桥的多,很多东西都快积灰了也没卖出去。
王为国也看见宁桥的眼神停留,便解释到:“我还有点力气,能去进点货,在村里也卖点东西。”
但因为村里人也没什么钱,所以他也就赚个两三块钱的,赚钱的大头还是去卖水果,也只能勉强负担起爹娘的药钱,别的盈余是一分没有的。
宁桥笑着说:“我以前也是开小卖部的,后来才想着出来跑跑。”
王为国也笑起来:“您心真大。”
宁桥看着他:“怎么说?”
王为国说话的声音小了一点,外面天很黑,偶有几声不知名的鸟叫。
“一点戒备心都没有,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就跟着我们来了,还那么大胆地问我们村里有没有被拐卖来的妇女,要我们村里的人坏了心肠了,你还能走出我们村里吗?”
宁桥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他果然还是没出过门,竟然连一点防备的心思都没有。
看宁桥像是吓到了,王为国这才笑着说:“别担心,我们村除了我稍微年轻点儿,其余全是六十往上的,你打得过。”
宁桥看着他的笑脸,反而更担心了一些,所以晚上他没吃王为国做的东西,吃得是他带着的林志给他做的点心,晚上也悬着心,一晚上抱着他的包,只是打了几个盹儿。
好在天亮之后,村里的鸡陆续地叫了起来,宁桥打了个呵欠,王为国看到他乌青的眼睛:“不该吓你的,这也是让你长个记性,以后可不能这么没有防备心了。”
天亮之后,村里人都知道村里来了个大老板,今天要考察一下他们的庄稼收成,所以一早起来大家都有些紧张。
等王为国带着宁桥在村里四处转的时候,宁桥确实看到了村里的人,果真像王为国说的,村里的人都是六十来岁的,比他们村里人年纪都大,他看着王为国,觉得他像是另一个自己。
宁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有点酸,有点涩。
第65章
这个季节在庆安市水果是很缺乏的, 世面上能见到的最多的水果也就是苹果,宁桥是不爱吃苹果的,总觉得跟啃馒头似的, 没滋没味的。
他们那边路边的柚子树很多, 但都又小又涩,所以他们过年的时候都用炮仗去炸柚子玩儿。
王为国他们村叫五里梁,顾名思义,这个村绵延着快五里的山梁,能耕种的地很少,山上大多都种着果树, 这些果树应该就是他们的生计。
但也是因为这五里梁, 让他们的收成也只能自己背出这山里, 年轻人觉得靠天吃饭没有出路, 早早地离开, 留下的老弱病残,就更艰难一些。
“之前我们的收成都是背到镇上, 镇上会有老板收, 但看我们的情况,价都压得很低。”王为国说,“所以你能来村里看看, 我们特别高兴。”
他带着宁桥往山上, 坡地里都转了转,王为国找到了自己的果树, 从树上摘了一个芒果递给宁桥:“您试试。”
宁桥是没有吃过芒果的, 他拿着个芒果,有些手足无措,王为国看见了, 从兜里拿出一把刀,三下两除二就把一个圆胖的芒果削成了一朵芒果花,见宁桥不介意,从一边的树丛里摘了树枝,把芒果插上去。
宁桥接过来,啃了一口,甜味溢满口腔,他眼睛睁得很大。
王为国解释说:“我们的果树都种在山上,所以日照充足,水果都特别甜。”
看完了山上的芒果和柑橘树,他们又下了山,看到一片甘蔗林:“这个我知道,我们那边有卖这个的。”
王为国点头:“这个能储存的时间长些,所以会卖得好些,但我们村的价还是最低的。”
宁桥跟着他转了一上午,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昨晚的信息没有发出去,手机还是没有信号,不知道向驰安会多担心他。
他也有些急了,问王为国哪里能有信号,王为国摇头:“我们这里是没有基站的。”毕竟村里连个座机都没有,电话线都没拉一根,更何况是基站了。
宁桥无奈收了手机,只好把手机收起来。
他这次出门本来只带了自己的一万块钱,结果向驰安给他又塞了几万,要把这里的东西包圆估计还差点,只能先买一部分,拉出去卖了看看行情。
宁桥有了决断,对王为国说他只有一辆面包车,所以这一趟拉不了太多,说要是卖得好,等卖完了他再过来。
王为国毕竟是在外面打过工的,自然也理解,于是他们看完村里之后,就看见村里人都眼巴巴地等在王为国的家里,眼中闪着光。
这个时候宁桥不好开口,于是王为国开口帮他说:“谁家又熟得正正好的,老板先收,没那么快熟的,就稍等等。”
他这话一出,老人家们眼里的光黯淡了些,谁知道再等等老板还会不会来呢,所以还是都想这一次就把东西都卖掉。
“大家放心,我不会不回来的,咱们种的果子质量好,我也能卖得好,咱们共赢,我也不会放着钱不赚啊。”宁桥大声说,“还有价格的问题,我既然是做生意,价钱自然是要比你们送去零售要稍低一点,但大家也放心,我肯定不压价。”
有老人家问:“那你能给多少?”
宁桥收了东西之后并不打算在草市附近卖,毕竟这里就是产这些的,大家都有自然也就不奇货可居,要往外销才能赚到钱。
草市的芒果价格是两块一斤,县城的价格是一块五,宁桥打算用一块二收,到卖的时候就卖四块或者五块。
宁桥也不是第一回做生意,回来的路上也跟王为国聊过,他们村里人送到镇上去收的,价都压得很低,基本芒果一斤就给个七八毛,七毛居多,八毛要拉扯很久。
“芒果一块。”
众人都以为来这里收,会再压他们一成的价,却没想到,还能比送去镇上收还贵。
大家都兴冲冲地去摘果去了。
最后王为国又安抚了大家,然后就有人陆续地送来了已经熟透了的芒果,还有成捆的甘蔗,就在王为国家的院子里开始收。
老人家是侍弄土地的高手,种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圆胖可喜,甘蔗也是根根饱满,比宁桥在他们那边卖得那个看起来好了很多。
还好宁桥在过来的时候买了称,不然还真是抓瞎,王为国帮他上称,他就在一边算账,他的包放在自己的腿下,称好一家之后就立刻结账。
老人家皮包骨头的手接过钱,高兴得颤抖起来,随着人越来越多,排着的队也越来越长,宁桥加快了算术的速度,又想着出山之后,还是该买个计算器,免得一直用笔算。
等人散得差不多,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本子,今天收了差不多一千斤,看着院子里堆的芒果,宁桥才想起重要的事情,他还得把这一千斤的东西,人力搬到他的车上,这会儿又有些后悔,该听向驰安的,请两个力工。
没想到他在犹豫的时候,先前的老人家们都背着背篓过来:“我们给你送到车边去,这么多,你一个人得搬到什么时候,我们人多,一人一点儿,很快就好。”
接着就是村里所有人都出来了,帮着他把这些芒果都运到了村口。
王为国也去了,村里就他年轻些。所以他挑得最多。
到了车上,宁桥才发现自己的小车看起来装这些东西也够呛,于是王为国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包,说:“我帮你把后座都拆了吧,这样能放更多。”
宁桥看着他:“你会?”
王为国点头:“我以前在外面打工,学过。”
没一会儿他就把后座都给拆了,底下铺上甘蔗,又往上堆芒果,最后连副驾驶上都堆满了芒果。
宁桥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百块钱:“大哥,这两天也麻烦你了,这是报酬。”
王为国赶紧拒绝:“您能来收我们的果子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我不能收您的钱。”
宁桥硬塞给他:“哥,我今天就先走了,顺利的话我四五天就回来,不顺利的话你也别着急,我肯定会回来一趟的。车座子什么的你帮我收起来。”
“好。”
宁桥开上车走了,这次他收了一千多斤,里面还有婆婆爷爷塞给他的山货,他趁着时间还早,得赶紧走。
回去的路上知道了路况,宁桥开得更慢了些,他的目的地是离草市还有好几百公里的宜安市,他打算今晚熬个夜,明天就能到宜安。
等出了县城,电话终于有信号了,宁桥赶紧把车停在路边,给向驰安打电话。
向驰安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起来:“你去哪里了?一晚上电话都打不通!”
宁桥缩了缩脖子:“我去村里收水果去了,你吃过芒果吗?我头一回吃,真好吃,这次大概收了一千斤,要是卖得好,我就再多收一些,再卖得更远一些。”
向驰安没说话。
宁桥的声音软了一些:“你也知道,有些村里没有基站,那个手机就是没信号。”
“你去哪个村了?”向驰安问。
“额……那什么,我忘了村名字了。”虽然向驰安不在他身边,他还是觉得心虚得厉害。
“我有没有告诉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是草市那边,那边很乱,你就这么自己一个人进去,你考虑过我吗?”向驰安压抑着怒气,从昨天开始宁桥的电话就打不通,向驰安就知道了他肯定没听自己的话,还是一个人往深山里跑。
“我……”他也知道自己理亏,昨天就已经被王大哥说过了,后面他会吸取教训的,“别生气了,我下次不会了。”
“先前就忘了提醒你了,不要大喇喇地直接去问人家那有没有被拐卖的人。”向驰安停下手里的笔,“这样,你跟我说你下一站在哪停下,我给你派两个人过来。”
“不,不用这么麻烦吧?我自己一个人行的。”宁桥赶紧说,“太麻烦了。”
“不麻烦。”向驰安说,“我不想再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我下次去哪一定提前跟你说。”宁桥赶紧保证,“或者你先让我看看行情,到时候咱们再说,要是真卖得好,再叫人来帮我也行啊。”
好不容易安抚住向驰安的情绪,宁桥反过来关心他:“你怎么样?会开完了吗?怎么说?”
在庆安市明亮的窗边,向驰安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差不多了,还有最后的协议没签,不过八,九不离十了。”
宁桥也替他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还是你们辛苦。”
向驰安笑了笑:“不辛苦,为宁总效力,是我的荣幸。”
宁桥也轻松起来:“那宁总回来好好奖励你。”
向驰安的声音压低了很多,凑近电话说了很多让宁桥面红耳赤的话。
“你在办公室注意点儿形象。”宁桥红着脸清了清嗓子,“这些话是能这个时候说的吗?”
向驰安笑他:“那是谁,用我办公室的电脑看些有的没的?我说你怎么突然开窍了,原来偷偷在我办公室看这些?”
“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得不说,宁总学得挺好的。”向驰安压低了声音,“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宁总还能教我更多东西。”
“喂,我一会儿开车呢。”宁桥深吸了口气,“别让我分心。”
“好,那你开车吧,开车小心。”说完他又想起什么,“晚上不要开夜车,住酒店,好好休息。”
宁桥阳奉阴违,连连说好。
第66章
他到宜安市的时候已经凌晨, 也没按照向驰安说的住酒店,只是把车停到路边,在车里打了个盹儿。
这边的天气跟草市又不太一样, 他睡着的时候身上还是盖着那件大红色羽绒服。
等他醒来的时候阳光刺眼, 他晃了晃脑袋,又伸了个懒腰,下车活动身体。
刚好路边有人经过,宁桥问了路,问到了宜安市里最大的农贸市场的地址,打算开车过去卖芒果和甘蔗。
在去农贸市场的路上, 宁桥又看到好几家水果店, 他放慢了速度, 看了一眼他们卖的东西, 都是什么苹果橘子之类的, 没太大的新意。
宁桥想了想,又掉头回去, 他以前就拉着东西到处卖, 做生意嘛,当然得抹得开面儿。
他把车停在水果店的前面,老板娘刚要开口骂说宁桥挡了她的门面, 就看见带着笑容下车来, 他长得精神,又带着笑, 很容易让人第一眼就心生好感。
“姐, 咱家需要点新鲜的水果吗?”宁桥眨了眨眼睛,“我这里有新鲜的,别人家都没有的。”
人都是视觉动物, 谁能拒绝一个帅小伙亲亲热热地喊姐呢:“什么新鲜的?”
宁桥从车上拿了个芒果下来,又学着王为国的方法,把芒果削成了朵花儿递给老板娘:“这个算我送您的,您尝尝?”
老板娘愣神,女人不管她年纪到了多少岁,那都是喜欢花儿的,芒果削成的花也不例外,甚至更好,又能吃又好看,一吃甜到心里去了。
“怎么卖的啊这个?”老板娘问。
宁桥说:“您要是要得多,可以算您便宜一点,我老实跟您说,我收成一块五一斤,您是我做这生意第一个顾客,我按进价卖给您,一块五一斤。”
“那也不便宜。”老板娘斟酌几番,“不能再便宜点儿?”
宁桥拌可怜:“姐姐,你看,这都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可新鲜了,我昨天开一宿的车,生怕送过来不新鲜了,您像我这样,切花刀,用棍扎着,往您这店前一摆,保证大家都觉着新鲜。”
老板娘本来还犹豫,这会儿被宁桥一说也是有点心动,店里卖的什么苹果梨的,没什么新奇的,要是真换了花样,说不准还能有点生意呢。
“那你给我来点儿。”
宁桥嘿嘿一笑,在这里就卖了五十斤出去,他成功地赚了自己的第一笔钱。
收了钱之后,宁桥说:“姐,您留一个我的电话,要是卖得好,以后需要,再给我打电话,我之后就不再这条街附近卖了,您放心。”
宁桥给她留了手机号,随后开着车往农贸市场去。
他在车上想事情,本来他是打算自己去零售的,但回头一看自己这一车,零售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卖得完,不如都卖给水果店,他们一次就能买五十一百斤的,自己零售也就一两斤的卖。
他把车开过了这个街区,觉得有点饿,看到街边有卖包子的店,他买了五个包子,稀饭是免费的,他坐下一口气全吃了,吃过林志叔做的包子,宁桥觉得别的包子都没啥味儿了,要不还是国营饭店的白案呢。
他想着刚吃饱还是不开车了可以歇会儿,就听见一边吃早餐的人在聊天。
“就在东街啊,明天开业,说有两层楼那么宽呢。”
“说是叫什么,超市?什么都有卖的,明天做活动呢,得去凑凑热闹。”
宁桥的耳朵立了起来,超市就是大型的小卖部,什么都有卖的,水果自然也卖。
他急匆匆喝完稀饭,又自来熟地问旁边的人超市在哪个位置,人家告诉了他他道了谢转身就走,后面人急忙说明天才开业今天去了买不到东西,但宁桥已经跑得很远了。
到了超市在的地方,宁桥把车停下,果然像吃早饭那人说的一样,这个超市是三个门脸连起来的,有两层,正中间写着巨大的好友超市四个字。
三个门脸应该是全部打通的,被厚厚的卷帘门遮住,看不清里面的陈设,宁桥在超市外面逡巡很久,也没见着这超市留个什么联系电话的。
他绕着超市走,没一会儿守在超市楼上的老板彭言就看到有鬼鬼祟祟的人,绕着他的超市不停地转,好家伙,他超市还没开门呢,就被小偷盯上了?
彭言今年二十五岁,是宜安市本地人,他家呢在宜安算不上大富,但也小有一点钱,彭言没考上大学,上了个专科学校,毕业之后他奶奶心疼他,就给他钱去做生意,只是他这几年,干什么亏什么,最后还是他奶奶说,干脆开个超市,于是他又开起了超市。
这次他已经决定好好经营,准备一雪前耻,没想到这还没开门呢,就让小偷给盯上了。
他就住在超市楼上,他从厨房里抄起一个擀面杖直冲楼下。
宁桥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准备上车去往农贸市场,不能把时间白白都浪费了,在他刚刚拉开车门的时候,身突然一阵风,他下意识偏头,躲过彭言的擀面杖,随后一个反手把彭言按在车上:“做什么?”
彭言的个子比宁桥矮一些,从小养尊处优的人怎么能跟宁桥这个干惯了农活的人比,他挣扎着:“你才做什么!想偷东西是吧!”
宁桥这才松开他:“什么偷东西,我是想找找老板的联系方式,谈谈生意,怎么就偷东西了!”
彭言看着他:“谈什么生意?”
宁桥让开身子:“你又不是老板,我跟你谈什么?”
彭言最烦别人看不起他:“我怎么就不是老板了!”他从裤兜里掏出卷帘门钥匙,“这就是我的店!”
宁桥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我有眼无珠,没能看出来您竟然是老板。”
他拉开自己的车门:“我这里有一车芒果还有些甘蔗,都是刚摘下来的,我想着您这开超市,家大业大,应该是需要的。”
彭言摸着自己的下巴,他的超市确实有水果的柜台,但这个什么芒果的,真的能卖得出去吗?
宁桥见他迟疑:“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已经卖出一些了,这水果新奇,又香又甜,只要切开一个放在那试吃,不愁卖不出去的。”
彭言也是第一次开超市,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看着宁桥:“你有联系方式吗?我跟家里商量一下。”
宁桥赶紧报上自己的号码:“行,您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我现在要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了。”
他开着车往农贸市场去,对于没有直接把芒果卖给超市还是有些遗憾,不过现在也不是他气馁的时候,他得赶紧把这一车东西卖出去才行。
宜安有一个很大的农贸市场,宁桥先去找了市场管事,花了二十块钱弄到一个临时摊位,这里的市场都是露天的,他来得晚,已经没什么好位置了,不过位置偏僻,但是大,他把车门前车门和车位都打开,深吸一口气之后,大声喊到:“来看来看啊,新鲜的芒果啊,刚从树上摘下来,又甜又新鲜啊,欢迎试吃品尝啊。”
叫卖的动作对宁桥来说轻车熟路的,他的声音很大,像是平地起的一声惊雷,这样自然是能吸引到人的。
他还削了两个芒果来给顾客试吃,果然这水果很甜,吃一口下去就像吃了一口蜜。
“怎么卖的啊?”一个大婶吃了一口之后问。
“三块一斤。”宁桥说,“都是新鲜的,一点儿瑕疵都没有。”
“三块一斤也太贵了吧?这么大个头,一个就得一斤呢。”大婶实在是喜欢那味道,又觉得实在是贵。
“姐姐,一分钱一分货呀,我这是从草市那边连夜拉过来的呢,我不吃饭,车也得喝油不是,您就当尝个鲜。”
他这一声姐姐把大婶叫开心了,大婶选了两三个,宁桥给她选的个头中等的,总算是卖出去的第一单,开张之后就慢慢地生意就起来了,宁桥惦记着超市的那边,他还是留了些品质好的给超市备着。
又有人注意到他的甘蔗,这玩意儿不怎么稀奇,过年的时候也有人拉过来卖的,便有人问了价。
宁桥的甘蔗收得便宜,拉过来之后才想起自己连削甘蔗的刀都没买,有些无奈:“我忘了买削皮的刀了……”
旁人都笑他,说卖水果不拿刀跟上战场不带枪有什么区别,宁桥有些无奈:“那这样好了,今天在我这里买了芒果得,我都送一截甘蔗。”
一时间他的车边更热闹了。
宁桥卖得比预想中地要好,毕竟有免费送的东西,谁都会认为是自己占了便宜。很快到了下午,市场的人渐渐少了,宁桥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才觉得有点饿,看没什么生意,他又给向驰安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接电话的不是向驰安而是罗英:“宁先生,向总开会去了。”
宁桥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四点多了,向驰安竟然还在开会:“谢谢姐啊,等他回来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吧。”
“好。”罗英挂了电话,只觉得手都在抖。
军工业南迁到庆安的事情已经传开,成为了街头巷尾的谈资,有远见的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工业搬迁,当地的基建就要跟上,基建怎么建,那当然是靠居民,这会给庆安人民带来很多的工作机会。
而更令他们宁安房地产公司的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庆安市因为军工业搬迁,需要建造一个机场。
而这个机场的选址,正是他们公司名下的那块地!
那块原来老板怎么卖都卖不出去,怎么开发都开发不了的那块地!
向总刚接手这个公司,天上就掉了这么大一块馅饼下来!
怪不得向总之前那么着急要那块地的开发方案,怪不得最后选了那个看起来成本投入更多但以后的收益也更多的策划方案,原来都只是为了跟政府谈条件。
今天下午是签合同的时间,向总已经跟他们谈了快两个小时了,也不知道最终能拿到多少赔偿。
整个公司的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会议室,即使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整个办公室没有一个人离开。
终于,紧闭了一下午的会议室终于打开了门,向驰安面上没有太大的表情,把来开会的几位送下了楼。
等他重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十好几双眼睛都盯着向驰安。
向驰安看着他们,随后笑了笑:“今晚庆功,罗姐,麻烦你订个饭店。”
办公室里顿时一片欢呼声。
向驰安回了办公室,看着刚刚签好的合同,他总算是实现了给宁桥的第一个承诺,让宁桥变成了亿万富翁。
第67章
亿万富翁宁桥现在正开着自己的面包车往超市去, 他还以为要等到明天,结果天擦黑的时候彭言就给他打了电话,问他芒果是不是都卖出去了。
宁桥赶紧说还留着好的给他, 要是他们不要, 他明天再卖,于是他拉着剩下的芒果重新回到超市。
彭言的身边站着一个中年人,看起来跟彭言有八分像,应该是彭言的父亲。
“这是你从草市拉过来的?”彭言的父亲明显比他多了很多经验,他仔细地看了看宁桥车里剩下的芒果,果然是像他说的, 新鲜, 他们要做超市, 又尤其是刚开业, 新鲜是最重要的。
最后他们商量好, 宁桥这里的芒果他们想要一百斤,宁桥说他在农贸市场零售卖的三块, 他们批发可以拿批发价一块五。
“我看明天的情况, 要是卖得好,就再找你,行吧?”彭言看着他车里的果子。
宁桥点头:“我明天就在这周围转悠, 保证把好的都给你们留着。”
他们一次结清了钱, 宁桥也实在是累了一天,找了个招待所住下。
他身上背了个包, 里面装着今天卖东西的钱, 他关好门窗,这才开始数钱。
他这些天买果子,加油费住宿费吃饭的钱, 差不多花了个一千多,他的本钱和卖芒果的钱都是分开的,一车芒果还没卖完,他数了一下,就已经卖了有一千多块了,当然大头都是在他农贸市场卖出去的,像给超市的还有水果店的,价都不高,没赚多少。
但一天就已经卖回了成本,剩下的都是纯赚了,一天就差不多能赚到他在小卖部一个月的钱了。
宁桥抱着装钱的包,虽然身体觉得累,但精神十分亢奋,下午给向驰安打了电话,他还没回过来呢。
宁桥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这回向驰安接得很快,电话那头很嘈杂,听起来像是在吃饭。
没一会儿向驰安那边就安静了,宁桥问:“你在吃饭呢?”
向驰安嗯了一声:“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宁桥坐起来:“真的啊?怎么样,达到你的预期了吗?”
向驰安也笑:“达到了,恭喜宁总。”
“多少啊?”宁桥有些好奇。
向驰安低低地说了个数,宁桥惊得从招待所的床上掉了下来:“多,多少?你说多少?”
向驰安笑:“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数字,怎么样,我厉害吗?”
宁桥挠头:“我刚刚觉得我一天赚了好几百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你更厉害。”
“晚上请他们吃饭,大家都累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向驰安解释说。
“那你这会儿跟我打电话没事吗?”
“没事,酒已经喝过了。”向驰安也靠在床头,“我要是在,他们可能不自在,我也想好好跟你说会儿话。”
宁桥嗯了一声:“真好啊。”他笑着,“向驰安,外面的天地真的很广阔。”
向驰安只是笑了一声,随后又酸溜溜地说:“外面的世界太好了,乐不思蜀了是吧,也不想我。”
宁桥听着他的话,觉得好笑:“我一直很想你啊,天上飘过去一朵云,我都觉得像你。”
“也不知道在外面遇上谁了,现在变得这么会说话。”向驰安靠在酒店的床上,倒垂的水晶灯有些晃眼,恍惚中他像是看见了宁桥的笑眼。
他晚上喝了很多,毕竟是庆功宴,原先觉得他很有距离的同事们,也都鼓起勇气上来敬酒,向驰安没想摆架子,来者不拒。
“喝了很多吗?”宁桥问他。
“有点。”屋里开着空调,向驰安穿了一件衬衫,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开始解领带。
宁桥换了个姿势侧躺,把被子压在腿下面:“那钱什么时候能给你呢?”
向驰安随手扔掉领带,又松了两颗扣子,酒意升腾,他想起在之前的某一天,也有这么一次。
那时候他已经确认自己的心意,宁桥却还像个木头。
他有些低地笑了一声:“宁桥。”
宁桥似乎感觉到了从电话那头传来的热意,他的心尖一颤:“怎,怎么了?”
“你说话。”向驰安的呼吸明显地变得沉重。
宁桥蹭地一下坐起来,要是以前没经过事儿,他可能又以为向驰安是喝了酒不舒服,但经过了那些事情之后,他听出来了向驰安这会儿的声音,明显就是他们在一块的时候,太高兴了才会发出的声音。
“你你你,你在干什么!”宁桥似乎是被手机里向驰安的呼吸声给烫到了,有些坐立不安。
“继续。”
“你怎么能这样呢?上次是不是也是这样?”宁桥觉得口干舌燥。
向驰安笑了笑:“你不想吗?”
宁桥吞了口口水:“我我不想,我很正经的。”
“你不想被我拥抱?不想我牵着你的手,慢慢地往下……”
宁桥吞咽口水的声音很大,那边又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向驰安笑出声来:“不是很正经吗?脱裤子干什么?”
“我没脱裤子。”宁桥不承认,“我脱衣服呢。”
“人都有七情六欲,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向驰安就像是个妖精,不断引诱宁桥,仿佛在跟他说只要放弃一点点,就能得到很多快乐。
宁桥到底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向驰安只是勾了勾手指,宁桥就巴巴地跟上去了。
但不得不说还是向驰安会玩,宁桥听着那些让人面红心跳的话,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你好快。”向驰安说,“现在该你了。”
宁桥支支吾吾:“我不会。”
“所以你只顾自己?”向驰安的声音更低了,“那你就说话吧,说什么都好。”
宁桥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反正最后听见向驰安从喉间的低低的声音的时候,他像被火烧了尾巴,赶紧把电话挂了。
随后才红着脸开始收拾,等把所有东西都归位,宁桥重新躺回床上,才觉得心里一阵空虚。
往常这个时候,他们总是靠在一起,肌肤相贴,也不说什么话,但就是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这会儿却只有他一个人,抱的是陈旧发黄的被子,宁桥觉得自己就像是电视里演的窝囊没出息的男人,放着刚结婚的媳妇儿,自己去外面打工。
宁桥叹了口气,有些困倦了,他又给向驰安打了个电话,向驰安那边像是完事儿了,接到他的电话就开始笑。
等他笑完,宁桥才嘟嘟囔囔:“有点想你了,天气都开始暖和了。”
“想我,就回来看我。”
宁桥的眼睛快合上了:“好。”
很快宁桥的呼吸就变得绵长而平稳,向驰安听了好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他把西裤往旁边放,裤兜里的钱包掉了出来,钱包里装着一张宁桥的身份证复印件,宁桥的身份证应该是两三年前拍的,黑白色的也掩盖不住他的帅气。
他拿着那张纸看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在了宁桥的出生日期上,是四月十六号。
现在是三月二十号,离宁桥的二十四岁生日,还有一个月不到了,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是回来了,还是又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
也许是因为发泄过一通,宁桥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他赶紧爬起来,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市场摆摊。
他刚坐上车,电话就响了起来,是超市的彭老板,说让他别去零售了,把芒果都拉他那去。
宁桥乐得清闲了,开上车就过去,把剩下的芒果都送去了好友超市。
一整车的芒果用了两天,赚了一千多块钱。
宁桥越发充满了干劲,在宜安吃完了饭之后,找了个加油站把车加满了油,又重新往草市开去。
他路上开得不快不慢,中午出发,快凌晨到了草市市区,又在市区找地方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又马不停蹄地往山里去。
他到的村口的时候,王为国已经在村口等着他了。
宁桥看着原本光秃秃的村口,这会儿摆满了背篓。
远远地看到车过来,王为国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他跑过去帮宁桥拉开了车门:“宁老板!”
宁桥吓了一跳:“王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守着?”
“我想你要回来,再进村里收还得自己往外背,我就让他们把芒果都放这儿了,到时候咱们就来这儿算账就行。”
宁桥松了松肩膀:“放在这里安全吗?”
王为国点头:“安全的,我们都换班在这儿守着呢,你开车累了吧,还没吃饭吧,刘婆婆家里煮了饭,你吃点儿吧。”
宁桥点了点头,村里人实在太热心,又都是爷爷奶奶辈的,看到宁桥就像见到亲孙子,总是想给他拿吃的。
宁桥吃完饭又休息了一会儿,又去了村口开始结账装货,他就像是个连轴转的陀螺,这半个月就往返于草市和宜安还有周边的县市里。
王为国他们村子里的芒果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宁桥想了想,又往旁边的村里去了。
在这个村收了最后一次芒果,宁桥给王为国包了个大红包,感谢他对自己的帮助。
王为国推辞一番之后还是收了,又说希望宁桥明年还能来,宁桥点头,这里是他的起点,他当然要回来的。
宁桥拉出去的芒果,一些给了好友超市,更多的都是零散地卖给水果店小卖店之类的,虽然卖得不如自己零售贵,但好在是卖得快些。
他出来这段时间,除去成本,他赚了快一万块钱。
时间也已经到了四月十号了。
他人在外面,还是惦记着自己家里的地,给向驰安打电话的时候,还让他回去看看家里的庄稼。
向驰安刚好有一个下午的空闲,开着车回了村里,从宁桥走了之后,这也是他第一次回去。
车开到小卖部的时候,向驰安下了车,他以为是二叔在小卖部里,却没想到守在小卖部里的是宁正。
宁正看到向驰安也是一怔:“向,向哥。”
向驰安点了点头:“你怎么回来了?”
宁正的面上有些苦涩,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下,下岗了。”
向驰安看着他:“那就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他说完之后正好看到二叔过来,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才说:“二叔,我看菜籽快熟了,宁桥的地,我打算请几个人帮他收一下,到时候多少工钱你跟我说一声。”
“哪里还需要什么工钱啊,我给他收了就行,正好宁正回来了,他也一起干活。”二叔笑着,说到宁正之后脸上的笑也收了。
向驰安也回头看了一眼宁正:“难得他在家陪你们,别累着看,到时候请人来收,就这么决定了。”
宁正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向哥说话,都是帮桥哥说的啊,活生生一副大嫂相啊。
第68章
宁正回来这些天, 整个人都是十分低沉,引以为傲的工作没了,要结婚的对象也没了, 他觉得自己一出门就像是有无数道目光在看着他, 在嘲笑他。
渐渐地他也不想出门了,他爸见他实在闷,把他赶到小卖部看店了,在小卖部里看店这几天,宁正才觉得桥哥以前也不容易,别人都以为看小卖部很容易, 其实里面的事情又多又杂, 桥哥的耐心可真好。
宁正刚接完电话, 准备去通知村里人的时候, 向驰安走到了小卖部。
也不知道为什么, 宁正就是有些怕他,明明说起来向驰安比他还小, 但他见了向驰安就是觉得怵。
“你在外面, 上的什么班”往常向驰安是不怎么跟他说话的,没想到今天还特意跟他搭话了。
宁正的声音很小:“是工厂车间。”
“会开车吗?”向驰安问他。
宁正点了点头:“在厂里学过。”
向驰安言简意赅:“有证吗?”
“没有。”宁正有些不好意思。
向驰安看着他:“这两天去县城把驾驶证考下来。”
宁正挠头:“是有什么事儿吗?”
“你想继续待在小卖部里?”向驰安说,“宁桥在外面做生意, 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 所以你要是能去帮他,他会轻松些。”
宁正赶紧点头:“我去我去, 我今天就去县城里考证去。”他也不想再待在村里了, 这段时间他极度敏感,只觉得村里人的一个眼神都快要杀死他了。
向驰安说好:“能在四月十号之前把证拿下来吗?”
宁正忙说:“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那就行,那你给你哥打个电话, 说你下岗了没事儿,正好可以帮他,你愿意的话,拿到证了咱们就四月十二号出发。”
宁正实在是在家憋坏了,几乎是立刻就说好。
向驰安开上车:“那我四月十二号回来接你。”
向驰安开着车回了公司,还没到公司就听见了争吵的声音,走近了一看,竟然还是熟人,就是宁安房地产的前老板。
他在办公室前大闹,说向驰安卑鄙无耻,说向驰安趁人之危,又说买公司的钱根本就不够,要向驰安再赔他钱,说当时的钱根本就不够买公司和地的。
这话一出,大家也都知道了他的意思,就是看到原来那块一点没用的地,转眼就变成了块香饽饽心理不平衡了,想要再要点好处。
向驰安听了好一会儿,转手打了电话报警,报完警之后他就下了楼,在楼下的红老头里坐了好一会儿。
警察来得很快,这件事本来也是前老板不占理,毕竟当时公司买卖的时候,白纸黑字的合同,还有公证处的录像都是证据,他还执意闹的话,就只能去蹲橘子了。
这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向驰安的心情,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甚至连面都没有露,跟着去公安局的是罗英和章平。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向驰安找了章平谈话,章平有能力也心细,罗姐负责他平日的一些生活琐事,他还需要一个能够处理日常事务的助理。
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里,他能明显地感觉到章平这个人的能力,即使在跟政府人员开会的时候,他也丝毫不胆怯,甚至还为他争取了更多的利益。
他最近很忙,看书的时间很少,有些事情能交给别人就交给别人,况且他四月中的时候要出去一段时间,总不能放着公司的事情完全不处理。
章平实在是惊喜,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谢谢向总,我一定好好干。”
向驰安点了点头,让他出了办公室。
四月十六号是宁桥的生日,他们已经很久不见了。
宁桥最近忙得很,每天不是在开车,就是在算账,他现在拉货的速度已经快跟不上出货的速度了,但他也记得向驰安的话,也没让自己太累,也总是保持着充足的睡眠。
只是每天晚上给向驰安打电话的时候会哼哼两声,说自己辛苦,向驰安顺势说让他回来当董事长,每天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签签字。
宁桥赶紧说不愿意,他还是更喜欢在外面跑的日子。
“向驰安,我一个人快要忙不过来了,宁正的驾驶证考下来了没有啊,小面包车拉不了那么多,你说我要不要换个车?”
“你别操心了,到时候宁正过来会再开辆车过来。”向驰安说,“你到时候会在哪里?”
“大概什么时候啊?”宁桥想了想,“我现在在往宜安去呢,算算时间的话,等宁正过来,我应该会在草市。”
“行,到时候你们联系吧。”向驰安没告诉他自己也会跟宁正一起,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随后他们又闲聊几句,向驰安也会跟他分享公司里的事情,说到了之前那个老板上门来无理取闹。
“哪都是这样的人。”宁桥发表意见,随后又说,“还是你的运气好,原本一块废地,突然变得值好几个亿。”
“钱已经分批打到了公司的账上,我先还了银行的钱,然后是陵哥的,剩下的都在公司的账上,我打算再成立一个建筑公司,现在庆安市在极速发展,各种工厂什么的都要开始建起来,我记得姜毅就是干建筑的吧?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回来帮我。”
宁桥睁大了眼睛:“真的啊?毅哥能帮得到你的忙?”
“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与其外面找人,不如找熟悉的人呢,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自然也不会坑你。”
“那,那到时候我给毅哥打个电话问问他。”宁桥难掩兴奋,“要是真的能回来就太好了。”
没说几句宁桥就困了,向驰安听着他的呼吸声,看着眼前的日历,离四月十六号没几天了。
向驰安在四月十四号的时候安排了公司的事务,让章平去跑建筑公司的注册,他们现在不缺资金,先前本来要注册公司已经跑了很多手续了,剩下的事情并不繁琐,交给章平他也信得过。
四月十五号,向驰安开着新买的一辆皮卡车去接宁正,二叔对宁正也一视同仁,也是准备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向驰安没开车,他坐在副驾驶,宁正有点紧张,差点把刹车踩成油门。
“你紧张什么?”向驰安今天没穿西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多疏离感,他虽然长得一张天仙一样的脸,但坐在旁边就像是上学时候的教导主任。
“对这个车有点不熟悉。”宁正擦了擦汗,“那我们走了。”
一路上宁正大气不敢喘,开车动作比新出的开车教科书还规范,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出个事故,他手上不要紧,要是向驰安受伤了,估计桥哥得把他头拧下来。
“之前打电话你哥说他在哪?”
向驰安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宁正看不到他的眼睛,回答说:“他说在草市等我。”
向驰安点了点头。
宁正有些好奇:“你不是有我哥电话吗?怎么没给他打电话?”
向驰安没回答他。
宁正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向驰安靠在车座上,像是睡着了,他在心里默默想着,怎么别人戴墨镜就像是村口摆摊的算命瞎子,他戴墨镜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大明星。
他们到草市的时间是十五号的下午六点,宁正不知道宁桥在哪里,正等着向驰安给宁桥打电话,没想到向驰安让他去找公共电话给宁桥打。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向驰安根本没有告诉他哥他会一起过来,宁正越发地觉得事情不对劲,但还是按照向驰安说的,去路边的报刊亭给宁桥打电话。
宁桥在一个招待所里休息,他刚跑完一趟长途,想着宁正早上出发的,怎么着也得晚上才到,自己可以睡一觉,等醒了带宁正去吃个饭,明天再进山里去。
这段时间他不仅做生意,也在打探一些关于妈妈的消息,但还是一无所获,也是因为他连一张妈妈的照片都没有,这样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没得到消息也有可能是好消息,毕竟被拐走日子肯定会过得艰难,这么多年,宁桥早已经学会了乐观。
他睡得迷迷糊糊地接到了宁正的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草市,问他在哪。
宁桥立刻清醒,翻身起来:“我在这个东庆招待所,就挨着那个草市农贸市场这边,你找个人问问路。”
“知道了。”
结完电话之后宁桥也清醒了,他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胡子拉碴,头发乱得像鸡窝的自己,叹了口气,他实在没个歇的时间,一天恨不得拆成25个小时来用,他不是在休息就是在开车算账,哪里还注意得到自己的个人形象啊。
不过想着来的是宁正也没事,他什么丢脸的样子宁正没见过啊,也没必要再刮个胡子洗个头去见他了。
宁桥等在招待所的楼下,草市气温很高,四月的天气已经像是他们那里六七月了,他穿着抽空去买的一件花衬衫,下半身也是一条花短裤,脚上穿的是一双招待所的拖鞋。
他打了个呵欠,看着迎面开来的皮卡车,上面挂的牌是他们庆安的。
天色已经晚了,车灯又开着,宁桥看不清车上的人,但看见了车慢慢在减速,想来应该是宁正,他朝车挥了挥手,慢慢地往车那边去。
在车灯关上,驾驶座的人下来的一瞬间,宁桥瞳孔紧缩,下一秒拔腿就往招待所里跑。
来的人怎么会是向驰安呢!
宁正下车后也是一脸懵:“我哥跑什么啊!”
第69章
宁桥最终还是没能跑上招待所, 觉得自己的行为太傻,又硬着头皮停了下来,他有些艰难地转过头,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看着已经走到他面前的向驰安:“你怎么会来啊?”
向驰安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怪不得拔腿就跑呢,宁桥电话里说自己忙,累都不是假的,连刮胡子的时间都没了,更何况是剪头发了, 看来真的是累得够呛。
伸手揉了揉宁桥已经长长了不少的头发, 明明宁桥是一个脾气很软的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头发这么硬, 他原先是平头, 这会儿长长了,头发像是刺猬一样支棱着。
一边的宁正抬头望天, 明明他们是三个人在一块, 但好像那两个人眼里谁也没看到他。
宁桥被向驰安看得有些难为情,向驰安穿得光鲜亮丽,像是理发店里墙上挂着的模特, 自己却像是个混街头的二流子:“我, 我就是太忙了,才没时间去剪头发的, 我平还是很注意干净卫生的。”
向驰安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这身打扮看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一边的宁正终于没忍住, 很大声地咳嗽了一声。
宁桥这才反应过来宁正也来了,他走过去拍了拍宁正的肩膀,这几天他们有打电话, 宁桥也知道了宁正的事情:“你就跟着哥好好干,保证能赚大钱。”
虽然他来这边一段时间了,但他还没正经在饭店里吃过饭,本来他是想带着宁正在街边随便吃点什么的,但向驰安来了,他还是想带向驰安区吃点好吃的,他不想委屈向驰安。
“我上去换个鞋,咱们去吃饭吧。”他刚要上楼,向驰安拉着他的衣服,看着昏暗的招待所的牌子,“把行李拿下来,今晚不住这儿。”
宁桥愣了一下点头,随后向驰安看着宁正:“你稍等一下,我去帮他收拾一下。”
宁正呆呆地点头,就看见向驰安跟在桥哥的后面,步子有些急。
宁桥住在二楼,靠近楼梯的房间,他掏出钥匙打开门,门只开了一个缝,他刚转身就被搂住腰往房间里带,向驰安用脚勾住了房门,随后吻住宁桥的唇。
两个人就像是沙漠中干渴的旅人,碰到一点甘霖就死死地缠住不放。
宁桥的呼吸声很重,他紧紧地抓着向驰安的手臂,身前是向驰安温热的身体,身后是有些凉的铁门,他在这冰火两重天里脑子都转不开,只能凭着直觉跟着向驰安的动作。
向驰安很是激动,捧着宁桥的脸,占据他全部的呼吸,好像想把宁桥揉进自己骨血里,才能一解这么久以来的相思苦。
他吻过宁桥的唇,一双大手落在宁桥的后颈,在宁桥的后颈上不断地摩挲,随后又不断地啄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又落回唇角。
他们平复了一下呼吸,两个人挨得很近,向驰安低声说:“胡子好扎。”
宁桥连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又被向驰安拉住手,又重新亲了回去。
在这个时候,多说一句话也是浪费时间。
也不知道亲了多久,宁桥这才想起还等在楼下的宁正,他用了十二万分的自制力,终于推开了向驰安:“宁正,宁正还等着呢。”
向驰安这才停下,但也没离他太远,跟他贴着脸,感受贴着宁桥下巴上的胡茬带来的痒意,凑到宁桥耳边说话。
宁桥连忙捂他的嘴:“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这不是事实吗?”向驰安动了动。
宁桥赶紧推开他,着急忙慌地收拾自己的东西,一个包装得鼓鼓囊囊的,随后换了双鞋,跟向驰安一起到楼下退了房,走出去就看到宁正蹲在路边,像一朵蘑菇。
宁桥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跑过去安抚:“久等了啊。”
宁正摇头,只觉得宁桥的脸有点红,嘴巴也有点肿,也不知道刚刚是去吃了什么东西。
随后宁桥带他们去了一家据说是草市的私房菜馆,宁桥只是经过过,没进去吃过。
“我也不知道那里是吃什么的,但看起来还可以,咱们就在这里吃吧?”
宁正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他开着皮卡车跟在宁桥的车后面,还是觉得刚刚下楼来的宁桥脸红得有些不正常。
到了菜馆,宁桥才知道这里是吃些草市本地的山货的饭店,山菌火锅。
宁桥知道向驰安喜欢这一口鲜的,这个店应该能让他吃好。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宁桥看着他点菜,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
宁正其实也想知道,总不能是因为向驰安放心不下他一个新手开车所以才送他来这里的吧。
向驰安这才笑了笑:“你明天你的生日,你忘记了吗?”
宁桥愣住:“我生日?”
宁正也愣住:“桥哥你生日?”
“哦,对,四月十六号。”宁桥挠头,“你不说我都忘了。”
很快山菌锅上来了,因为他们都开车,所以没人喝酒,宁桥点了果汁。
宁正吃得很香,也许是因为在家里压抑的时间太久了,出来一趟反而放松了不少。
另外两个人就吃得相当地心不在焉,尤其是宁桥,吃两口就盯着向驰安看,向驰安察觉到他的目光,桌下的脚轻轻地勾了勾宁桥的小腿肚。
宁桥一个没注意,一口汤差点把自己呛到,吃得唏哩呼噜的宁正抬起头来看他,宁桥朝他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等到宁正吃完了,宁桥几乎是立刻就站起身来去结账,向驰安慢条斯理地走到外面,四周打量了一下,看到不远处有家酒店。
宁桥结完账出来,向驰安朝那边指了一下:“住那个酒店。”
宁桥自然是应他,宁正看得瞠目结舌,犹豫着开口:“要不咱们还是住招待所吧?那个酒店,看起来不便宜的样子。”
宁桥赶紧说:“哥赚了钱了,这哥酒店也是住得起的。”
酒店离吃饭的地方不远,开着车过去很快就到,宁桥上前台开房,宁正跟在他的旁边,小声说:“哥,要不开一间大通铺?咱们三个人住。”
他还是想为宁桥节省一点。
向驰安听见了,低头看了他一眼。
宁桥也很着急:“这大酒店哪来的大通铺嘛,开两间。”
宁正的脸红了红:“那也行,咱俩住一间。”
向驰安清了清嗓子:“我跟你哥住一间。”
宁正:“啊?”
“我怕黑。”向驰安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宁正:“啊?”
没再给宁正发问的时间,宁桥赶紧拿了两个房间的房卡,带着宁正往楼上去。
两间房间隔得有些远,宁正以前出门也都是住招待所的,这么高级的酒店他还是头一回住,拿着张房卡站在门前,不知道该怎么办。
向驰安经过他,从他的手里拿过房卡,在门上轻轻碰了一下,房门就打开了,等门打开,他又把房卡插到门旁边的凹槽里,屋里的灯随即亮了起来。
向驰安看着他:“我跟你哥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有什么事的话等明天再说,行吗?”
宁桥想了想,从自己裤兜里抓出一把钱给宁正:“有需要什么东西就自己下去买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向驰安扯着衣领,往那边房间拉,那样子看得宁正一阵担心,他俩人活像有一场架要打一样。
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向驰安连房卡都没插,宁桥手上的行李也随手就扔在了门口。
向驰安吻得急切,在一片黑暗里他解不开宁桥的衬衣扣子,直接双手用力把这件花衬衫撕碎。
屋里太暗,他们边亲边往床边挪动,宁桥也着急,在往床边去的时候小腿肚磕到了床柱,疼痛让他不小心咬到了向驰安的舌头,换来的是向驰安更深的吻。
他伸手去脱向驰安的衣服,向驰安很是顺从,等都脱完,宁桥以为他要有下一步的动作的时候,向驰安却突然停了下来。
宁桥有些不耐,抬腿勾了勾他的腰,向驰安俯身把他抱了起来。
宁桥并不轻,他的个子也不小,但向驰安抱他还是很轻松,他捡起丢在门边的房卡,屋里顿时大亮,宁桥有些不适应,把头埋在向驰安的肩头。
向驰安抱着他去了浴室。
热水淋下来的时候,宁桥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烫,必须要紧紧地抱着向驰安才能得到一丝的清凉。
浴室里热气升腾,交缠的身影映在磨砂的玻璃上,宁桥的一条腿勾在向驰安的腰上,一只手撑在洗漱台上,说话断断续续:“一定要,要在这个时候吗?”
向驰安轻笑一声:“扎得慌。”
“可以,可以明天早上。”宁桥用另一只抓住他的手,“现在真的不行。”
他的唇周已经被打上的剃须膏,白色的泡沫像是云朵一般,他不想把泡沫弄到向驰安的身上:“可是我现在想亲你。”
“我会很快。”向驰安的动作慢慢放缓,宁桥被这种绵长又不利落的动作折磨得快要受不住。
他不动的时候从一侧拿了剃须刀,他的手很稳,一点点刮开宁桥脸上的泡沫,慢慢地剃掉他的胡茬。
宁桥实在是被折磨得不行,刚要动就被向驰安按住腰:“别动,一会儿划伤你。”
宁桥就不敢再动了,只能忍受着这细细密密的,从骨头深处慢慢弥散至全身的痒意。
他双眼有些迷蒙,看到了向驰安颈侧有些凸起的青筋,才明白他也不是那么地冷静。
而他这个时候的这些动作,更像是带了点惩罚的意味。
等宁桥的胡茬全部刮干净,他才有些急切地去触碰向驰安的唇:“对不起。”
向驰安的动作猛地激烈起来,宁桥有些撑不住,只能把全部的自己的都交给向驰安。
在浪潮里浮沉,不知今夕何夕。
第70章
这一夜, 宁桥的身体很累,但精神很亢奋,两个人的体温很是热熨,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了几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天光大亮,向驰安已经不在床上了,宁桥实在太累,连胳膊都不想抬起来,但怕宁正看出什么蹊跷,他还是撑着身体爬了起来。
他坐起来的时候, 向驰安恰好进门, 手上提着一个好大的袋子:“这边天气太热, 我买了几件衣裳。”
宁桥嗓子很哑, 像是吞了砂纸:“宁正呢?”
“他出去逛去了。”向驰安把装衣服的袋子放到床上, “你的衬衣撕坏了,这是重新买的。”
“也没有必要买这么多吧?”宁桥随手摸了摸那些衣服, 柔软亲和, 比他随后买的那些好多了。
“我不给你买,你就买些不伦不类的?”向驰安吃饱喝足了,要开始算账了。
“这边的人都是这么穿的, 你一路过来都没看到吗?”宁桥争辩说, “我要融入这边。”
“忘了自己是哪里人吧。”向驰安轻轻掐住他的脖子,“现在是谁乐不思蜀不想回去了?”
“我没有, 你别乱说。”宁桥从口袋里随便拿出一件衣裳套在身上, 他朝向驰安伸手,向驰安俯身抱住他。
他们靠在一起,宁桥说了很多他在这边发生的事情, 虽然很多事情都在电话里说过了,可凑在一起,他还是乐此不疲地继续说,向驰安也安静地听着。
“但还是没有我妈的消息。”宁桥叹了口气,“我已经走遍了草市下面的两个县城周边的小镇和村里,都没有一点消息,要是我能有一张我妈的照片就好了。”
向驰安斟酌了一下:“我让杜彦帮我查到了点东西。”
宁桥转过头看他。
“但我不确定对你是不是有用。”向驰安说,“在二十多年前,京市曾经发生过一起绑架杀人案件,被绑架杀害的,是京市老牌家族,顾家的女儿。”
听见这个顾家两个字,宁桥顿时坐直了身体,手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的名字,叫顾襄。”
宁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顾香?”
“是襄,襄助的襄。”向驰安说,“杜彦查到的时候,我觉得这应该是巧合,所以并没有告诉你,但后来我认为,所有的巧合凑在一起了,那就不是巧合了,也许你的妈妈并不是被拐卖,她只是回了自己的家。”
“那我,我该怎么办?”宁桥一时间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像是庆幸,庆幸妈妈没有受苦,又有点难过,难过也许妈妈是真的丢下了自己。
“我现在,还不适合回京市。”向驰安捧着他的脸,“你再等等我,等我再强大一些,我陪你一起回去。”
宁桥点头:“那我也要努力,至少现在有方向了,我也希望我能做出点什么成就,到时候如果她想回家,我也能给她很好的生活。”
他们又在床上腻歪了好一会儿才起来,今天毕竟是宁桥的生日,总不能一天都在床上过。
宁桥下楼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宁正已经等在向驰安订好的饭店里,他们中午要给宁桥过个生日。
他以为只是简单地吃个饭,没想到向驰安竟然还订了蛋糕。
看着摆在桌上这个蛋糕,宁桥的眼眶发酸,这是他爸去世,他妈离开之后,他第一次过生日。
他一个人,很多时候都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偶尔想起来,日子也都过了,他只要想起来就给自己煮一个鸡蛋,然后在蹲在桥边吃了。
这还是这么久了,第一回有人给他过这么正式的一个生日,有一桌好饭,一个他从来没吃过的生日蛋糕,宁桥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粉红色的方盒子,眸光里都是期待。
“先吃饭。”向驰安看他像个小孩儿,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宁桥这才收回目光,抬起头看见坐在他对面的宁正,像是被吓了一跳,随后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给宁正夹了一筷子菜:“你吃啊。”
宁正看着自己碗里的姜,越发觉得自己不应该待在这个桌上,他扒拉着碗,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两个人,觉得两个人之间黏黏糊糊,他越想越觉得奇怪,余光看到向驰安,原来他过来,就是为了给桥哥过生日吗?他们的关系已经好成这样了吗?
宁正心里很乱,他看着向驰安拆开了蛋糕盒子,点上了蜡烛,拉着桥哥闭眼吹蜡烛,他上次这样过生日,还是在跟苗青谈对象的时候,给苗青过生日,他突然手抖了一下,有些惊恐地看着宁桥和向驰安。
“怎么了?”宁桥刚刚切完蛋糕,端到宁正的面前,“手疼?”
宁正摇头:“没有,谢谢哥。”
宁桥也笑了笑,随后也吃起了蛋糕,他记得小时候吃过那种粉红色的奶油篮子,上面的奶油做得像朵花,红的花绿的叶不过他长大之后,就再也没吃过了,这会儿吃他自己的生日蛋糕,觉得跟小时候的奶油杯是一个味道,都能甜到心底去。
宁正心里五味杂陈,所以在他们说要出去逛逛的时候点头,然后拎着没吃完的蛋糕,自己回了酒店的房里冷静去了。
“咱们去哪?”宁桥的走路的姿势还是有些别扭。
向驰安干脆揽着他的肩:“咱们去拍张照片吧。”
宁桥转过头看他:“拍照片?”
向驰安点头:“咱们是不是还没有合照?”他拿出自己的钱包,钱包里还放着那张宁桥身份证的复印件,“总不能想你的时候拿着这个看吧?”
宁桥的脸红了红,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那我是不是该去剪个头发?”
“剪一个吧。”
宁桥也点头:“毕竟是咱们的第一张合照呢。”
这会儿剪头发的人不多,向驰安坐在一边等他,中间还接了好几个电话,宁桥从镜子里看着他,他知道向驰安肯定很忙,但还是为了他的生日过来走一趟。
他头发很快就剪完了,加上昨天向驰安帮他刮了胡子,又换了新衣服,这会儿的宁桥看起来帅气了很多。
他们找到路边的一家叫金玉的照相馆,跟老板娘说了要拍照片。
老板娘愣了一下,又问他们要什么背景的,老板娘站在那给他们一张一张地看幕布,最后向驰安说:“给我们拍一张红色背景的胸像就行。”
“啊?红色背景?的胸像?你们两个拍?”老板娘疑惑。
向驰安点头:“麻烦了。”
老板娘虽然不理解,但还是把红色的背景拉了下来,搬了两个板凳:“那你们坐那儿去吧,我弄一下相机。”
宁桥没在照相馆拍过照,他还有点紧张,对着向驰安笑,笑得很假,很难看。
“你干什么呢?”向驰安揪着他的脸颊,揉了揉他的嘴角,“笑得好恶心。”
宁桥有些恼羞成怒地拍了他一下,又悄悄跟他说:“我想拍好看点,第一张合照呢。”
正好老板娘调好了相机过来,向驰安用手把他的头扭过去,然后安慰他:“你长得已经很好看了,怎么拍都是帅的。”
“来,看我这边啊。”老板娘已经准备好了,朝他们伸手,“对,就是这个角度,好,笑。”
宁桥下意识地龇牙笑,笑完之后又立刻绷住,又眨了眨眼睛,只听见照相机咔咔的几声。
他有些懊悔,也不知道拍出来到底怎么样。
老板娘已经把照片传到了电脑上,宁桥看着电脑上的几张照片,觉得自己笑得真是太傻了,还有两张眼睛都闭上了,反正怎么看怎么别扭,反观向驰安,他就坐在那里,就像是挂在墙上的海报。
“洗照片要三天,三天之后来取。”老板娘手上没闲着,鼠标一顿点。
宁桥转头看向驰安:“你什么时候走?”
向驰安回答:“明天,后天一早有会要开。”随后他看向老板娘,“能加急吗?”
“加急也得到明天上午才能出来。”老板娘说,“还得加钱。”
向驰安掏出钱包,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麻烦您,越快越好。”
老板娘顿了顿,然后说:“好吧,今晚八点来取吧。”
他们从照相馆出来,宁桥问他:“你明天怎么走?”
“你送我去火车站。”草市到庆安有直达的火车,坐火车要六个小时,正好明天有一趟,早上九点发车。
宁桥点头,突然心中就有了些不舍:“我明天去送你。”
他们重新走回酒店,向驰安想起什么,从他的行李里掏出一个纸袋子,袋子里装了些东西:“对了,这些东西给你。”
“这是什么?”宁桥看着向驰安手上的个体户营业执照,还有运输许可证还有些别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是我给你办的证。”向驰安说,“虽然不一定有人查,但咱一定要有,然后你每个月赚的钱得个大概的数,我会安排人帮你交好税。”
宁桥重新抱住他:“你怎么懂这么多?”
“我毕竟是学这个的,懂的比你多也正常。”向驰安说,“我不插手你的生意,你以后的发展都是你自己说了算,我给你说说我的建议。”
宁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等你的客源再稳定一些,就不用你自己再跑,可以成立一个运输队,找你信得过的人,替你跑。”也许是因为最近跟政府的人打交道得多,说起正事来向驰安的面上严肃了很多,“不过吧每一步一步来,我等着看你做出来的成就。”
他没有大包大揽说宁桥要什么他能给什么,只是告诉宁桥,他会是最坚强的后盾。
“谁能想到呢,名下过亿财产的宁安房地产的董事长,还在山村里挨家挨户地收水果呢。”
“那你公司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宁桥说完了自己的事情,又开始问他。
“建工厂,修楼房,修居民楼小区,钱到账之后先还钱,然后再投资。”向驰安的每一步都有规划,“咱们的第一步迈出去是因为运气好,但以后的发展绝对不会只靠运气。”
他拉着宁桥的手,拉到自己的唇边亲了亲:“再等等,等咱们有足够的资本,我带你上京市找妈妈。”
宁桥看着他,又想起什么:“向驰安,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向驰安顿了顿:“以前过的都是六月二十三号,但我不是向家的亲生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的生日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宁桥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我也想给你过生日。”
“那就七月一号吧,我是那个时候来村里,来到你身边的。”魔/蝎/小/说/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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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晚上没在大饭店里吃饭, 宁桥带他们去吃了他平时吃的草市小吃,一路上宁正都异常沉默。
宁桥实在没有办法分心去管他,他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向驰安, 因为向驰安明天就走了, 他跟宁正要待在一起的时间还很长,这会儿稍微忽视一下他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吃完饭正好快到八点,宁正很自觉地回了酒店里,宁桥和向驰安一起去取照片。
只用照片纸洗出来的照片时间长了就会掉墨散色,所以向驰安又请老板娘给照片加上了塑封膜。
老板娘边干活边说:“别人照结婚照的都没你们这么用心呢,你俩是兄弟吧?”
宁桥微微点头, 向驰安没开口。
拿到照片之后, 宁桥仔细地看着照片上的两个人, 虽然没有什么看起来特别亲密的动作, 但就是让人觉得两个人之间十分亲密。
“行了, 回去再看。”向驰安把他手上的照片拿了过来自己揣着。
到了酒店,向驰安给了他一个钱包, 然后把那张合照放进了钱包里, 又把自己钱包里的照片也装了进去,两个钱包是同款,只是宁桥的是新的, 向驰安那个用了一段时间。
宁桥把钱包拿在手上看, 打开之后发现这虽然是个新钱包,但钱包里装着好几张不同面值的纸币。
“怎么给钱包连钱也要一起给啊。”宁桥笑着问他。
“就是想要准备, 就要准备周全。”向驰安凑过来亲他, “除了这个,我就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了。”
宁桥含着他的舌尖,黏黏糊糊地说:“你过来看我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在歇下之前, 宁桥给宁正打了个电话,说他早上送向驰安去火车站,送完他回来之后他们就可以出发了,这两天其实已经耽误了一些了。
宁桥靠在床头打电话,向驰安在旁边胡闹,他赶紧说完事情之后挂了电话,拽着向驰安的头发低头跟他接吻。
晚上没有闹得太过分,第二天一早就得送向驰安离开,相聚的时候有多快乐,分开的时候就有多难过。
宁桥上车就开始唉声叹气,向驰安体谅他昨晚劳累,所以自己开车,宁桥靠在座椅上,眼巴巴地看着向驰安。
向驰安接收到了他不舍的眼神,于是又蛊惑他:“要不跟我一起回去,做宁董事长?”
宁桥一下就没了脾气,向驰安一向是知道怎么拿捏他的。
到了火车站,向驰安停好车,时间已经离发车差不多了,宁桥赶紧去买了一张站台票,送向驰安到了站台上,他看着别人都是大包小包,向驰安手上就只有一个公文包,宁桥有些着急:“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水果什么的?”
向驰安按住他:“别麻烦了,我想吃什么车上也能买,而且下午就到了。”
宁桥这才做罢:“注意安全,小心小偷啊。”
向驰安笑他:“行了,怎么走到哪都是操心的命。”
眼看着到了上车的时间,宁桥跟在向驰安的身后,看着他上车,向驰安买的是卧铺,这个季节不是旺季,所以他把他旁边的位置都买了下来。
隔着车窗,向驰安让他回去,宁桥只是看着他,朝他笑,又隔着车窗跟他挥手,火车慢慢开动了,宁桥一开始是慢慢地跟着走,随着车速越来越快,他又跟着跑了起来。
只是站台终究是有尽头的,宁桥看着远去的火车,撑着腿不断喘气。
只有再努力一点,做出的成就再多一点,才能不再忍受这样的分离。
回去的路上宁桥的兴致不太高,到了酒店发现宁正在楼下等着他,看到他回来,宁正松了口气:“哥,咱们也退房吧?”
“好,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宁桥的东西不算多,就一个背包很重要,里面装着各种面值的钱,都是去收水果的时候要用的,这几个月来他其实也赚了些,大头都存进了银行里,零钱就用包背着。
向驰安把他的那些丑衣服都拿走了,留下的都是新买的,宁桥收拾好了东西,背着包办了退房,跟宁正一起走出酒店。
“你还好吧?”宁桥这会儿总算是想起了自己还是个哥哥,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弟弟了。
“哥,你……”宁正面露难色,他这两天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桥哥跟向驰安之间那种旁人都插不进去的气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宁桥,只觉得这件事情真的是太危险了,要是让别人知道的话,桥哥的脊梁骨都会被那些人戳碎的。
他也终于明白了宁桥为什么要出来打拼了,他以为是之前苗青的言语行动太过刺激了他,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原因在。
宁桥抬眼看着他:“怎么了?”
“你以后就打算这样了吗?不结婚,不生孩子,就跟,跟他这么过一辈子吗?”宁正憋了两天的话总算是说了出来。
宁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说:“嗯,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可,可他是男的,你也是,你们这样是不对的。”宁正的声音很小,怕被别人听见。
向驰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是喜欢,有什么男女之分呢?你看你谈的是女孩儿吧,不也还是分开了?”
他本意是不想在宁正的心里扎刀子的,但眼下也没什么能拿来举例的:“我没事的,这样的挺好的。”
宁正还是觉得不对,但又被宁桥堵得无话可说,只能先把这事情放一边,然后问宁桥自己能干些什么。
宁桥把自己做的事情跟他大致地说了一下:“就是去没个村里转转,收水果,然后拉去卖掉。”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本子,这个本子宁桥已经写了很多了,“这些都是订货的老板,咱们收了,再送过去就行,很简单。”
“我实在是自己忙不过来了,车也小,一趟能拉得太少。”宁桥走到车边,“二叔说你心情不好,向驰安也跟我说想找人来帮我,我想着外人总不如咱们一家人,也想让你出来散散心。”
“我没事的,这么久了,我都想开了。”宁正有些不好意思,“那咱们现在出发吗?”
宁桥点头:“你开车技术怎么样?”
“可以的,我们过来的时候都是我开的车。”宁正想起过来路上的煎熬,实在是不想再体会一遍。
“那你就跟在我的后面,路不太好走,咱们慢点开,再去买点吃的,今天可能要住在村里了。”
宁正也开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出了草市市区,一路朝着山里去,宁桥把速度放慢了一些,不时地观察后视镜,看宁正有没有好好地跟着。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他们把车停在稍微开阔了一点的路边,吃着宁正带的吃的,宁正看着险峻的路:“哥你之前就是每天都在这样的路上跑来回啊?”
宁桥点头,仰头喝了一口水,他的车上是备了些饼干矿泉水的:“对,可得小心了。”
“也挺辛苦。”宁正吃完一块饼干,“你一个人都怎么过来的?”
宁桥有些不好意思:“我都跟向驰安打电话呢。”
也不知道都花了多少话费了,他也没充过,都是向驰安在管这些事。
“不过咱们在这边估计也跑不了多久了,水果毕竟是应季的东西,很快就要过了季节了。”宁桥算了一下,他们最多再跑个三四趟,芒果就过季了。
“那咱们接下来呢?”宁正皱着眉头,他才刚出来呢,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接下来就再往南走。”宁桥这段时间也不只是开车卖东西,他也学着向驰安的样子开始了未雨绸缪,在经过报刊亭的时候也会买买报纸看看,了解一下别的地方的民生。
所以他也已经确定好了下一步,往更南的地方去,那里有更多广阔的市场。
宁正点头:“哥你去哪我都跟着你。”
他们在快黑了到了一个村里,村里的人见到宁桥的车之后也都欢欣雀跃,他们两兄弟就被村里人热情地拉到村里吃饭去了。
吃完饭,宁桥没有在村里住,他跟宁正两个人一人睡一个车,怕宁正不习惯,说:“以后睡车上可能是经常的事了。”
宁正当然知道,出来挣钱哪有容易的。
向驰安到庆安的时候,章平到火车站接他。
“向总。”
向驰安上了车,捏了捏眉心:“都有些什么安排?”
“一会儿六点要去跟住建局的陈主任吃饭,聊一下咱们看上的那块地。”章平启动车子,“明天有招标会,还有几个面试。”
向驰安点了点头:“好,我先回家换身衣裳。”
火车上到底是密闭空间,就算他的位置旁边只有他一个人还是觉得身上有味道。
他现在也不经常回村里,罗英杰给他在公司的附近租了一间房,平时他都住那里,等他收拾完之后,章平带着他去了酒店。
自从庆安建机场的消息传出去,很多人都在好奇这个宁安房地产到底是什么来头,在了解了宁安的消息之后,业内都传这个宁安房地产的老板命也太好了一点,随手收购个公司,还被逼着买了一块废地,结果转眼这块废地就变成了金饽饽。
连带着的业内的人有都开始嘲讽宁安的前老板,说他因小失大,知道了那块地建机场了,又眼巴巴地跑人家公司去,结果人家宁安的老板直接不见他,一个电话让他去公安局走了一遭。
因为政策扶持,庆安市的发展蒸蒸日上,向驰安因为那块地的关系,跟政府也算是搭上了线,张姐夫因为家里的有点关系,张姐夫已经调职到了市里的住建局。
毕竟是在他微末的时候就给了他帮助的人,向驰安对张姐夫还是很尊敬的,今天的饭局张姐夫也来了,向驰安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后走到了他的身边,张姐夫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他们各自入座。
菜品陆续上桌,几瓶白酒也都被打开,这样的场合谁也别想独善其身,好在在交谈中他们也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
散席之后向驰安是最后一个走的,章平守在他旁边,离开了的张姐夫去而复返,向驰安又跟他聊了好一会儿,约好下次再请他和张姐吃饭。
上车之后,向驰安揉了揉眉心,问章平明天的安排。
“上午十点有面试,十一点去看南郊那边的地,下午要去考察供应商。”
向驰安点头:“供应商那边你去就行了。”
“好,向总您休息吧。”
向驰安在后座闭眼假寐,见了宁桥一面,给了他很大的能量。
他长叹了一口气,给杜彦打了个电话。
第72章
杜陵毕竟执掌杜家那么大的家业, 轻易也早睡不了,这会儿杜陵在书房处理公务,杜彦坐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在拼积木。
书房很大, 靠墙是好几个大的展示柜, 里面摆放的都是些限量款的乐高积木,都是杜彦的作品。
“驰安。”
听见是向驰安的电话,杜彦凑到杜陵的旁边去听向驰安说话。
“驰安,还没恭喜你,已经苦尽甘来了。”杜陵自然也知道了建机场的事了,向驰安还他的钱也到账了。
“谢谢陵哥。”向驰安也笑了笑, “今天打电话还是想请帮个忙。”
“你说。”
“我这边需要一个这方面专业的负责人, 这边马上又要成立一个建筑公司, 我一个人确实有些吃力, 待遇什么的都好说。”
“行啊。”杜陵回答他, “你怎么样,还有别的需要帮忙的吗?”
“有需要帮忙的我一定跟你开口。”
“向驰安, 你什么时候回京市来啊!”杜彦在电话那头大喊。
“有机会一定回来。”向驰安笑了笑, “对了陵哥,这几年,顾家有什么消息吗?”
杜陵想了想:“顾家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顾家了, 这些年在京市, 也就三四流?这些你也知道,七八年前余家长媳因病去世, 余家跟顾家之间就不那么紧密了,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一段时间之后,余家又重新地开始照拂顾家, 大概就是这么个事儿。”
向驰安的脑子里有些乱,像是有一团乱麻:“哥,我喝得有点多,先不说了。”
杜陵挂了电话,杜彦看着他:“哥,你说向驰安查顾家的事情干什么?”
“你别想了,你那点脑子,想想每天怎么吃怎么玩就行了。”杜陵笑他,“这些是大人操心的事情。”
杜陵这么说杜彦也不生气,他有些好奇:“哥,你为啥这么帮向驰安?”
杜陵停下手中的动作,偏头看他:“总算知道动脑子了?”
杜彦拍了他一下:“跟我说说呗?”
“哪有什么别的原因,我跟向驰安合得来,本来我想着以后我们跟强强联手,让杜家跟向家更上一层楼。只是向家人自断退路,连带着我的计划也要改变。”
杜彦一脸不信的样子:“真的吗?”
“好啦,其实就是我看不上向家人的做法。”杜陵拍了拍他的头,“我还挺想看看,向家人看到事业有成的向驰安,再看到这个亲生儿子向明,到底作何感想。”
“向家没有向驰安,很快就会被挤出这个圈子了,到时候向家落魄,向驰安却强势回归,你不觉得是场好戏吗?”
杜彦皱眉:“哥你就是为了看戏吗?”
杜陵点头:“我挺讨厌那个什么向明的,就想看他倒霉。”
至于为什么讨厌,那就不用告诉杜彦了。
“也不是只为了看戏。”杜陵严肃了一点,“先前向驰安借的钱他都还给我了,我把你的零花钱给了他,用你的名义,入了他公司的股份,你占股20%,如果他的生意能够做得成功,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啊?”杜彦睁大眼睛,“什么时候啊?”
“就在不久前,你也不关心你的钱。”杜陵笑他,“所以这次派人去庆安,你要不要跟着玩玩去?”
*
春去秋来,宁桥已经带着宁正在外面飘泊了半年,七月份的时候宁桥回了一次庆安市,他也给向驰安过了一个生日。顺带着办了很多事情,毕竟宁安是挂在他名下的,有些事还是需要他出面才能行。
不过他待的时间也不长,两天之后就又离开了。
这半年他的水果生意从原来的草市,像是毛巾吸水一样,一点点,一点点地往大了晕开。
宁桥在上半年结束的时候就离开了草市,现在的重心都在南方,他跟宁正这两个小车已经不满足这个市场里庞大的运力了,所以在跟向驰安商量了之后,他们买了几辆大卡车,又招聘了几个司机,两两一组。
宁桥现在也不自己去收水果了,他更多的是去不同的地方联系不同的买家,宁正跟着司机们在联系水果供应,宁桥本来是想带着宁正一起跟他跑,但宁正说自己不善言辞,还是跟着去供应那边更好。
没办法,宁桥只好让他去了。
其实这事儿宁桥觉得自己也做不好,他跟人打交道的经验也就是开小卖部的时候积累的,可那时候都是跟相熟的乡亲们,现在要谈的都是些老板,虽然说也是卖家跟买家的关系,到底还是不太一样。
向驰安说不插手他的事情就真的不会插手,只是在深夜都闲下来的时候,向驰安会教他一些谈生意的技巧,当然最后教着教着,话题就会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两个人的生活都太紧绷太累,每天晚上打电话的时间是他们能够喘息的唯一空缺。
“我想着要不也成立个公司算了。”宁桥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刚刚谈下来一个直辖市里一家大超市的供应单子,明天去签合同,晚上自然是要去喝一顿的,他现在像是被酒泡入味了一样,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酒味。
“要帮忙吗?”向驰安也刚刚从饭局上下来,他比宁桥好一些,到现在已经没多少人能灌他酒了。
“宁安和安宁你都用了,那我的公司要用什么名字?”宁桥喝得有点多,计较的只是名字问题。
“随你喜欢,叫向驰安也可以。”向驰安笑着说。
“我查了一下,说注册资本最低要三百万。”宁桥看了一眼自己的存折,这半年多的时间除去成本他也赚了个二十来万,但那个注册资本数字对他来说还是太大了,“还有什么注销个体户那个照什么的,好麻烦。”
电话那头的向驰安笑出了声:“区区三百万,我们宁总还差这三百万?”
宁桥也笑起来:“我有吗?”
向驰安不再逗他:“我这边有专门跑这个流程的,我这边帮你办了,你的公司要选址在哪里?”
“啊?必须要办公室吗?我们这成天都在车上呢。”
向驰安想着,然后爬起来,去了书房里拿出地图,仔细地看着:“选在邱市吧。”
宁桥的脑子还有些懵:“什么?”
“我看了一下,我觉得把你的公司选址在邱市,邱市正好处在正中心,我在那里给你建一个中转场,这样你送货的司机也能有个休息的地方。”
“啊?”宁桥的脑子里一片浆糊,“这是什么意思?”
向驰安笑了笑:“明天再跟你说这事儿吧,你这会儿脑子也不清醒。”
“好。”
“姜毅回来了吗?”宁桥轻飘飘地问。
“那天看到他在安宁那边。”向驰安说,“后来问了一下,应该是在一个新开的楼盘那边施工。”
宁桥嗯了一声:“你工资给他开高一点。”
“知道。”向驰安回答他,“别担心这些。”
随后话题又不可避免地进入了别的事情上,宁桥侧着身体,手机被压在耳后,听着电话那头向驰安的声音,像是浸在温水里,四肢百骸都轻快。
第二天宁桥醒来,向驰安就给他打了电话来,说他们昨晚讨论的事情。
“我可以在邱市的郊区拿块地,给你建个中转中心。”
宁桥还有些不清醒:“啊?”
“可我总共都还没赚多少钱,又是买车又是买地的。”
“你忘了你已经是亿万富翁了?”向驰安说,“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过几天我带个项目组过来,看看合适的地方。”
宁桥的耳朵顿时就立了起来:“你要到邱市来?你不忙吗?”
“陵哥给的人能力很强,这边有他坐镇,我能空下来。”向驰安说,“你还在吉市?”
宁桥嗯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去邱市?我最近赶过去,我还想带你去见见林叔他们。”
向驰安看了一眼自己的行程安排:“三天过后。”
“好,那到时候咱们邱市见。”
宁桥元气满满地起床,昨天敲定了供应合同,今天得去确定下来,等把合同签了他就可以离开吉市了,他的心已经飞回去了。
他赶紧把自己收拾好,翻了翻自己的行李,向驰安先前给他买的衣服都已经穿得很旧了,也不怪他,夏天出汗多,衣服基本一天一换一天一洗,他的手又粗,再好的衣服也被洗得乱糟糟的了。
他就穿着有些皱了的衣服,去签了供应合同。
等拿着签好了的合同,宁桥给宁正打了电话,让宁正安排发货,现在宁正帮他守着供应那边,自己天南海北地跑。
随后他又找了家理发店,把自己又很长一段时间没剪的头发剪了,还专门让剪头的师傅给他刮了刮胡子。
这次可不能再让向驰安看到他那么邋遢的样子了,而且这次去邱市,还得去见林叔他们一家人,也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剪完头发神清气爽,他又去了商场买衣服,只是实在没什么眼光,试了好几件,在小姑娘天花乱坠的夸奖下,宁桥把衣服都买了下来。
买完衣服之后又随便逛了逛,他还要给林家人买些礼物,上次就是空着手去的,礼物都是后来补上的,这次可不能再那么失礼了。
他还是开着他那辆面包车,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拉水果了,但车上始终有着一股果香味。
后座早已经被拆了,他买的东西就放在副驾驶座上,看时间还早,也不想再等,所以直接就开着车往邱市去了,向驰安没到的话,他就去林家待着。
第73章
果然宁桥到的时候向驰安还没过来, 他干脆直接去了林家,虽然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真的在林家感受到了很多温暖, 也真的把林家人当成了亲近的长辈。
车开到林家的外面, 刚好碰见了出来遛弯的林家老爷子和老太太。
老两口的眼睛很尖,宁桥下车就被他们瞧见了,老胳膊老腿跑过来,宁桥见到他们也很高兴,招呼他们小心,又从车座上拿下来他买的东西。
老人家说了他一顿, 又亲亲热热地把他拉进屋里, 家里没人在, 林志跟林飞都去店里了, 婶子周红在上班, 家里就老两口没啥事儿。
他们还是像宁桥第一次上门一样,一股脑地给他拿吃的拿喝的, 把他当小孩子一样。
“爷爷奶奶, 别麻烦了,我还不饿呢。”宁桥的腿上又堆满了零食,他笑着看着他们。
“觉着你比年初那会儿看着瘦了点儿。”老太太拉着他的手, 又摸了摸他的脸。
“做生意嘛, 有点忙。”宁桥露出自己的胳膊,“但我壮了很多。”
“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吗?”老爷子问他。
宁桥点了点头:“我一个朋友要过来, 我们约好在这里见面。”
“什么朋友啊?叫家里来呗。”老太太说, “家里热闹。”
宁桥嗯了一声:“他过来了的话,我一定带他来家里,可不要嫌我烦啊。”
老太太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晚上让你叔给你做好吃的, 今晚就在家里住。”
宁桥赶紧说:“不了不了,我住家里了飞哥住哪啊。”
“他还能没个朋友啊。”老爷子沉声说,“让他住他朋友家。”
宁桥笑着说:“我就住家附近的酒店,离得很近的。”
他在家里陪着老爷子老太太说了一上午的话,说着自己跑的生意,老太太说他辛苦,又说怪不得他瘦了,说这几天要好好给他补补,宁桥都应了。
中午林志叔他们都不回来,午饭是宁桥做的,他说要给老两口尝尝他的手艺,看跟他爸的手艺比怎么样。
老太太乐得让他去了,谁回自己家不做个饭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太太眼睛红了,说宁桥的手艺跟他爸不相上下,她又想起了当年宁承有在的时候,两个小的回来就比谁做的好。
下午宁桥在他们家沙发上打了个盹儿,林志回来看到在沙发上睡着了的宁桥,睁大了眼睛。
怕吵醒宁桥,老太太凑到他的耳边让他去买菜晚上给孩子做好吃的,林志赶紧出门去。
宁桥醒来的时候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的身上搭着一张小毛毯,他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林家。
按了按手机才发现没电了,他找到自己的包,换上了一块电池,手机刚开机就卡顿,无数未接来电提示涌进来。
宁桥赶紧给宁正回了电话,随后又给向驰安打了电话,向驰安说他预计在明天凌晨到,问他住的哪家酒店。
“我还没去开房间呢,晚上吃完饭再去开,大概几点到啊,我到时候去接你们给你们带路,来多少人?我把房间都给你们开好。”
向驰安也不跟他客气:“除了我,你另开两间就行。”
宁桥记下,挂了电话之后林老太太过来了:“有事忙啊?”
宁桥顺势说:“我的朋友他们今天晚上到,我得去接他们,所以今晚真的不能住家里。”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老爷子拦着她:“孩子有事,就让孩子忙去吧,明天带着你朋友上家里来吃饭。”
晚上一家人都聚齐了,周红和林志两个人对宁桥回来这事高兴地很,林志还喝了两杯,宁桥说晚上还有事就没喝酒,但吃得很开心,是真的有种回家了的感觉。
吃完饭之后还是林飞送他去酒店,他们在路上也聊了几句,知道宁桥做的什么生意,林飞也点了点头:“好好干,有前途的。”
“谢谢飞哥。”
宁桥要住的酒店离林家不太远,他跟在宁桥的旁边,看宁桥开房间,意外的是他竟然要了三间房间。
余光看到了林飞的不解,宁桥才说:“我朋友他们过来,不是一个人。”
林飞点了点头,就看见宁桥掏钱包出来付钱,自然地也就看到了他钱包里那张大红色的背景合照,不过隔得太远,他看不清上面的人。
等宁桥开好房间,林飞才准备回家,走之前又问:“爸让我问问你朋友有没有什么忌口,他明天做饭的时候注意点。”
宁桥想了想,向驰安的毛病其实不少,这不吃那不吃的东西也很多,但为了林家人留个好印象,于是说:“他没什么忌口的。”
“一共几个人啊,我们好准备的。”
宁桥赶紧说:“就一个,其他人都是有工作才过来的。”
林飞点了点头:“好,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哥再见。”
因为向驰安不是自己开车来的,所以宁桥也没好一直给他打电话,他回到房间里跟宁正打电话,记录了一下收货量,又给几个司机师傅打了电话,询问了一下他们到了哪,又叮嘱他们一定注意安全,坚决不能疲劳驾驶,一定要换着班开。
等电话打完已经快十点了,向驰安那边还没来电话,宁桥就干脆去洗澡了,他检查了一下浴室里,发现在放香皂的架子上发现了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东西。
宁桥深吸了口气,撇过眼睛不去看,匆忙地洗了个澡,穿了一件工字背心,盘着腿坐在床上跟向驰安发信息。
向驰安说到了起码得两三点了,让他先睡。
宁桥就关了灯,他也是开了一整天的车,确实有点累,给向驰安回了信息之后就闭上了眼睛。
凌晨两点多,房间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宁桥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以为是向驰安到了,瞬间就清醒了,有些激动地打开门,却跟一个戴着帽子都遮掩不了贼眉鼠眼的气质的人对上视线,宁桥第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的小卡片。
那人见他之后一溜烟地跑了,宁桥垂眸,看见了小卡片上的内容,大胆暴露,情色火辣。
宁桥:……
他转身回了房间,拉开窗帘朝楼下看了一眼,楼下一片寂静。
又想到向驰安一会儿就到了,心神有些摇曳,他去了一趟卫生间,目光再一次落到了卫生间洗漱品架子上的东西上,他咬了咬牙,从架子上把东西拿了下来。
浴室里水声很久之后才停下。
宁桥擦干净身上的水,套上背心,又在背心外面套了件衬衫,提上新买的牛仔裤,穿上拖鞋,他拿好房卡,没坐电梯,走到了酒店的大厅里,他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进来塞卡片的,也不想计较值班人员的失职。
值班的小姑娘坐着打盹儿,宁桥打着呵欠等在大厅里的椅子上。
没一会儿就有刺眼的灯光照进来,宁桥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迎面开来了两辆车,宁桥不知道向驰安在哪辆车里,于是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他看到驾驶座的人下来,打开了前面那辆车的后车门。
即使是夜里,向驰安脚上的皮鞋蹭亮,他身上穿着成套的西装,即使坐了一天的车,他的西裤也一丝褶皱都没有,他的头发也长了些,应该是没来得及打理,额前的头发浅浅遮住了眼睛。
宁桥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跑了过去,向驰安也看到了他,抬手抱住他。
还有外人在,两人都有些克制,抱了一下就松开手。
“你累吗?”宁桥问。
向驰安摇头:“不累,你怎么这会儿等在这儿?”
“我睡醒一觉,发现时间差不多,就下楼来了,没等多久。”宁桥朝后看,除了向驰安,他们还有四个人,两个司机,一个项目经理一个技术员。
宁桥开好了房间,这会儿需要登记他们的信息,向驰安转头:“大家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十点下楼。”
“好的,向总。”
宁桥开的房间都是一样的,几间房也都挨在一起,等他们上楼之后,向驰安重新开了一间。
“我都开好了干什么换啊?”宁桥被他拉着手腕,迈步进了电梯,向驰安按下了6层,他抓住了宁桥按2的手。
向驰安没说话,只是拉着他,等到电梯到了,向驰安拉着他就往房间去,宁桥被他拉得一个趔趄,抓住他的手腕才站稳。
等打开房间,向驰安插上卡,把手里的包放在门口玄关柜子上,转头捧着宁桥的脸,重重地亲了下去。
从七月份见过之后,到现在已经九月份了,想念早已经刻进骨髓。
宁桥抱住他的腰,一边被亲着,一边手上用力脱了向驰安的西装,手落在向驰安坚实的腹肌上。
向驰安开的房间比宁桥开的大多了,绕过门口的玄关,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房间有一个很大的客厅,客厅里有一个能容纳两人坐卧的沙发,卧室离客厅还有一段距离。
宁桥穿着拖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在跟向驰安的拉扯间,脚下不稳,栽倒在了地毯上,向驰安干脆直接把他压在地毯上,手上已经用力,脱掉了他的背心。
宁桥被他按在地毯上,一边承受他的亲吻,一边还留了最后一点理智:“别,别在地上。”
向驰安有些不耐烦,直起身子皱着眉把宁桥从地毯上抱起来,又实在忍不到回卧室里去,于是把宁桥扔在了沙发上,重新俯下身去。
热烈又急切的吻落在宁桥的身上,宁桥在喘息间隙,抬手拉住向驰安的头发。
向驰安的头微微后仰一点,他垂下眼睛看宁桥。
“我,我剪了头发,还,刮了胡子。”宁桥说。
向驰安拉下他还抓着自己头发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最后用唇舌在他的嘴边蹭了蹭,发出一声十分性感的低喘声。
宁桥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又凑近他的耳边,呼吸炙热,言语软糯:“我还……”
向驰安眸光一紧,觉得宁桥有点太不知死活了。
很快宁桥就再说不出什么话了。
久别重逢的夜晚很长很长。
第74章
宁桥这一觉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向驰安已经不在身边,他坐起身来,看到了床头上向驰安留下的便签。
原来他们今天还要去邱市的住建局开会, 毕竟买地又不是买白菜, 哪有说买就买的,宁桥虽然不懂,但也知道他忙。
宁桥揉着腰从床上下来,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
昨晚的体验实在是太好,宁桥早上起来不适感是以前的百分之一,但还是有点腰酸腿软, 也许是因为他最近都没怎么干力气活光喝酒了, 所以好像没那么强壮了, 看来还是得练练才行。
怕向驰安在开会不方便, 宁桥就没给他打电话, 他去卫生间洗漱,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有点红肿, 唇周也是,喉结旁边有个红印。
他又照着镜子仔细看了看,好在别的地方痕迹都不是很明显, 不然去了林家他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呢。
想着向驰安一时也忙不完, 宁桥换了衣服吃了个饭,时间就到一点多了。他想着没什么事, 就往林家去了, 林家人这会儿都热火朝天的准备呢,连林飞下午都没去开店,在家里给林志打下手。
宁桥去的时候又买了大包小包的, 又让老人家一顿说,但宁桥听着还挺开心的。
“晚上没睡好啊?我看眼睛下面都黢黑的,都说了让你来家里住。”老太太又上手摸宁桥的脸,“在外面哪里能休息得好。”
没有好好休息实际在跟向驰安鬼混的宁桥面对老人家的关心有些惭愧,他嘿嘿地笑了声,找了个不算离谱的理由:“就是有点认床。”
“你朋友什么时候来啊?”老太太看了看窗外,安静一片。
“他还在忙,一会儿来之前会给我打电话。”宁桥很乖顺地坐在老太太的身边,手上还帮周红理着毛线,虽然是九月份,周红就已经开始织起了围巾。
“到冬天我们厂子就忙起来了,就没时间了,你在这儿待几天啊,婶儿给你织个围巾,冬天出门也暖和的。”周红手上的动作很快,拿着两根手指粗的木棍子,勾勒出繁复的花纹。
“估计得三四天,我朋友还有事,我就陪着。”宁桥拿着手上的毛线,笑着说。
“那来得及。”周红边织边说,“你们现在的小孩儿,都不穿毛衣毛裤的,你飞哥小时候还穿,长大了就碰都不碰,鼻涕冻出来了也装风度,你听话,婶儿给你织条围巾,再织一副手套,这两天就能完事儿。”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婶儿。”
周红慈爱地看了他一眼,一下午的时间说说笑笑地过得很快,桌上的菜已经快要摞起来了,宁桥看时间不早了,给向驰安打了个电话。
“这边刚结束,我马上过来。”向驰安那边还有些嘈杂,显然是刚刚开完会。
“你慢点开车,别着急。”
“好。”
挂了电话,几个长辈都看着他。
“怎么了吗?”宁桥睁大眼睛。
“就是觉得像是姑爷上门似的。”周红笑着说,“给家里姑娘急得够呛。”
宁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哪有的事儿。”
“开个玩笑,就是你飞哥不让人省心,相看好几个姑娘,就是一直定不下来,小桥啊,你今年也24了吧?有对象了吗?”跟婆婆和妈妈在一块自然是不可避免聊这些的。
“我,我有对象了……”宁桥有些羞涩地说。
“真的啊,那是好事啊。”老太太拍掌叫好,“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看一眼啊?”
“有机会,有机会一定。”
他们聊得差不多,向驰安又打来电话,说快到了,宁桥赶紧出去接人,老爷子老太太闲不住,也跟着他一起出门。
迎面开来一辆车,宁桥昨晚没细看,以为来的还是向驰安的那辆,今天才发现这是一辆新车,好像今天还洗过,挂着庆安的牌照,一看就贵得不行。
老太太抓住了宁桥的胳膊:“小桥啊,你这朋友是干啥的啊?”
“他,他做点儿生意。”宁桥也是头发发麻,向驰安的车停在了他面包车的旁边。
向驰安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他下了车,从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礼物,走到宁桥的旁边:“奶奶好,爷爷好。”
老太太第一眼看到向驰安,就觉得这面容生成了个男孩儿真是可惜了,要是个姑娘,得让家里人宝贝成什么样子。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你跟小桥一样怎么都这么见外。”老爷子有些不太赞同。
“第一回上门,这是礼数。”向驰安走在他们的后面,一行人进了门。
周红和林志等在门口,看着向驰安两手提着的东西,也都愣了愣,带的礼,好像有些太重了,让他们觉得有些奇怪,那些好像,都是姑爷上门的时候买的东西吧。
别的不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是真的很好,从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氛围就能够看得出来,虽然他们没怎么说话,但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他们的熟稔。
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们两个人之间明显就有别人插不进去的墙壁,向驰安也不像宁桥说的那样不挑食,但宁桥给他夹的菜,他都吃得很开心。
桌上的氛围也很好,林志问了一嘴向驰安来这边是做什么生意。
向驰安能感觉到他们对宁桥是打心眼里好,所以也没有隐瞒:“我们公司在邱市看好了几块地,在这边建几个小区。”
他们在宁桥的介绍下知道向驰安是做生意的,但没想到生意做这么大,买地建房子就跟买地里的大白菜一样简单。
宁桥也侧头看他,不是说在郊区建个中转场,怎么就变成了要在邱市也建小区呢?
向驰安说:“到时候买新小区会是很多人买房的选择,如果叔叔阿姨有能力的话,我建议可以买几套。”
宁桥给了他一个胳膊肘:“你怎么还把生意做我叔婶儿身上来了?”
向驰安笑了笑,安抚他:“如果叔叔婶子能看得上咱们公司开发的楼盘的话,到时候我会让这边给咱们出一个最低的价格的。”
他没说要送,倒是让林家人松了一口气。
桌上又热热闹闹地说起了别的,一顿饭吃到了晚上十点多。
又向驰安在,林家人也不好留宁桥在家里住了,又让他们明天一早过来吃早饭,然后说让林飞带他们出去玩去。
宁桥赶紧说不耽误林飞开店,说他自己跟向驰安出去逛逛就行。
林家人也只好做罢。
他们都喝了点儿,也就没开车,两个人走着往酒店去,反正离得不是太远。
“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宁桥看着他,“怎么还洗了车,还买那么多东西,不是说一直在开会?哪里来的时间去买东西?”
向驰安揽着他的肩膀:“你不是说,你把他们一家当亲人对待吗?所以我把这次见面当做是见家长,所以要格外重视,我开会的时候让司机去买的。”
宁桥侧过头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咱们以后可能不能光明正大地结婚,但那些结婚前要做的事情,我都想跟你一起做一遍。”
宁桥想起放在他们钱包里的照片:“所以那个照片才用红背景?”
向驰安点头:“结婚证的照片的背景就是红色的,我们可能拿不到那个证件,但那个照片是咱们是可以拥有的。今天就是见家长,要很正式。”
宁桥笑了起来:“好,但是我也没仔细看,你都买了些什么?”
“给老人买的保健品,给叔叔买的烟酒茶,给婶子买的了一套首,一套护肤品,给那个大哥买了一套游戏机。”
宁桥的眼睛很亮:“哇,你真有心。”
向驰安说:“要是你爸妈还在的话,我会更用心。”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地往酒店里去,回到酒店之后宁桥先去了自己那间房里,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出来,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把这间房退了,自觉地跟向驰安上了六楼。
“你们今天去哪里开会了?”回到酒店房间里,宁桥把自己摊开在大床上。
“住建局。”向驰安没说太多,“到时候直接派一个项目组过来常驻,你的地方我已经选好了,就在城郊,我明天带你去看看,你觉得合适的话我就调人来动工了,争取在年底就建好,不耽误过年的生意。”
“这么快?”宁桥翻了个身,抱住向驰安的腰。
向驰安扣住他的手:“只要有钱,做什么都快。”
“庆安那边最近招商引资,很多地方都已经在开始动工建工厂了,咱们的安宁建筑公司现在已经承接了很多项目,你姜叔现在也挂靠在咱们公司下面,接一些活,到处的发展都挺好的,安宁现在已经在盈利了。”
“宁安也拿了很多地,也准备开始建小区,我听陵哥说了,国家很快会出政策扶持房地产这一块,尤其是居民购房,听说是可以用银行贷款,每月还款的方式来买房。”
宁桥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大:“那这样咱们还能赚到钱?”
“国家既然有政策,那也肯定不能让我们做生意的亏了,不然市场怎么良性循环?你别操心这些事情,这些事都有我公司的经理人来操心的。”
宁桥点头:“那就行。”
他们又靠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昨晚上做的劲儿太大了,宁桥撑了一下午,腰还是有些酸,所以晚上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抱在一起睡觉。
即使不做什么,宁桥也觉得很是幸福安宁。
第75章
第二天一早, 他们在酒店里吃了早饭,向驰安才介绍来的宁安公司的几个人给他认识。
“这是项目二组的负责人,项目经理唐涛和技术员小齐。那两个是公司的司机。老陆和老李。”
宁桥朝他们点了点头, 向驰安又跟他们介绍宁桥:“这是宁总, 咱们公司的最大股东。”
“宁总好。”
宁桥被他们这称呼吓了一跳,还是有些不适应:“就叫宁桥就行,别叫宁总。”
说完向驰安带着宁桥上车,他们今天上午要去看看给宁桥选的那块地,合适之后这边马上就要开始动工,一应的材料和人工就要进场, 慢慢地这边就要忙碌起来。
这块地选在邱市的市郊, 隔得不远的地方就是大佛寺, 这一片是一块荒地。
一块荒地其实没什么看头, 他们绕着这里转了一圈, 就重新上了车,宁桥没再让司机开车, 让他们开了另一辆车回去, 自己坐上了驾驶座,对向驰安说:“我们去大佛寺看看吧?我听林叔说我爸就是在这个大佛寺遇到我妈的。”
向驰安自然说好,就让跟着的人回去了, 在车上宁桥才问他:“你不是我那天说了之后才决定要在这边来的吧?”
向驰安笑了笑:“从你说你遇到了林家一家人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所考量了。”
怪不得, 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办下手续来就说要修房子建工厂的。·
他们把车停在路边,走着上了大佛寺里。
这个大佛寺比他们那里的兴隆观更加地古朴庄严, 大树参天耸立, 仿佛一踏足进去就能感受到一阵肃穆,让人心里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没有做过多的准备,今天也不是拜佛的好日子, 所以他们只是走马观花,挨着逛了一下,两个人也都对这方面没有研究过,所以也只是逛逛。
临到后门出口的时候,有个僧人在算卦,宁桥没什么兴趣,向驰安却已经掏了十九块钱出来,让人给算了一卦。
是很常见的签筒,向驰安没动,把签筒递给宁桥,让宁桥摇了一下,很快就掉出一只签来。
签头写着第五十签。
僧人很快从后面取了签文来看,轻声念到:“上上,酉宫。”
“忽然一信向天飞,泰山宝贝落船归;若问路途成好事,前头仍有贵人推。”(1)
宁桥跟向驰安对视一眼,不太明白,毕竟这方面他们两人都没有涉猎过。
僧人朝他们作揖,随后又解释说:“此乃财禄丰盈,功成名就的上上之签。”
两人朝他作揖表示感谢,谁也没把这个玄而又玄的事情放在心上,就当这十九块钱是给寺庙的供奉。
宁桥很忙,回邱市这几天已经是他腾出来的时间了,等事情都确定好了之后,他就又该出门了。
他们又跟林家人一起吃了顿饭,后面剩下的时间就在酒店里跟向驰安鬼混。
混到宁桥都觉得自己都有些虚了,他才舍得跟向驰安一起从床上起来。
宁桥看见床,觉得眼睛发虚,撑着身子走到沙发上趴下,向驰安也凑过来,和他抱在一起。
“之后去哪里?”他们明天就要分开,下次见面应该就是过年了。
“去一趟南边。”宁桥抱着他的头,“我过年早点回来。”
“看遍了外面的千山万水,不要忘了家里的糟糠妻。”向驰安的手箍在他的腰上,嘴上说的都是些酸话。
“瞧你这话说得。”宁桥摸他的头发,“刚不是说了过年很快就回来。”
向驰安不理他,只是手上的劲儿越用也大。
再不舍分离,还是要分离,在邱市待了四天之后,宁桥要往南方去,有一段路能跟向驰安同行,他们两个人开一辆车,剩下的两个司机开一辆,先前跟来的项目经理和技术员就留在这边。
再过几天,安宁那边的建筑队就会过来。
等到了分岔路的时候,宁桥下了车,向驰安也下来,眼里都是不舍。
宁桥以为他要跟自己道别,于是伸手跟他拥抱,向驰安比他高些,是一个完全能把他拥进怀里的姿势。
“好啦,我走了。”在向驰安松开他的时候,他对向驰安说,随后就想去拿自己的行李。
向驰安却先他一步,从车里拿出了自己的行李,放在了宁桥的那辆小面包上。
宁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我去那辆车,这辆你开走。”向驰安摸了摸他的头发,“在外面谈生意,开个破面包车像什么样子。”甚至车后座连座椅都没有了。
“这……”
向驰安笑着说:“我开这辆车来,就是为了给你送来的。”
向驰安坐上了他们的那辆面包车,本来他们过来就只开了两辆车,一辆是向驰安的这辆,另一辆留在了邱市给项目经理他们,所以这会儿向驰安他们要回庆安,只能坐宁桥的小面包车。
“好了,我们还有五个小时到庆安,你要到南方还得七八个小时,晚上不要熬夜开,找个地方睡觉。”
宁桥点头:“我知道了。”
“开车小心。”向驰安拉着他,给他打开车门,“等你回家过年。”
宁桥探出头来:“要不你们先走?”
他还是比较习惯看向驰安离开,结果向驰安按住了他的车门:“你先走。”
宁桥没有办法,只能踩了一脚油门,新车的性能太好,只是浅浅的一脚油,车就移出了很远的距离,宁桥只能看着后视镜,向驰安的影子身影变得越来越小。
直到已经看不见了,宁桥才收回视线,专心开车往南方去。
他在路上睡了一晚上,凑合住的招待所,只要不跟向驰安待在一块,他是能凑合就凑合,虽然赚了钱,他也还是舍不得大手大脚地花钱。
第二天十点多到的南方,宁桥离开南方的时候,给宁正在市场里租了个大仓库,一开始是上午他去挨家挨户收水果,收到仓库之后再按照订货的单子,安排师傅们送过去。
现在宁正已经不去收水果了,他主要在仓库这边负责点货发货,空闲的时间多了些。
他头发也长长了一点,这会儿借了一个会计小姑娘的发绳扎了个小揪在头顶,他手上拿着本子,正在点货。
看到停在仓库外面的好车,宁正羡慕了一下,结果就发现宁桥从车上下来,他赶紧跑过去:“哥!你发达了啊。怎么开这么好一车?”
“向驰安的,借我撑门面。”宁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儿怎么样?”
他上下打量宁正,南方气温高,太阳大,他被晒黑了,但整个人都很有精神,一点不像刚过来的时候的颓丧样子。
“挺好的哥,我这还留了几个电话,也是想谈生意的,你之前说你要来,我就没跟他们谈,你什么时候跟他们谈谈。”
“一会儿吧。”宁桥在宁正的位置坐下,因为南方气温很高,这个仓库要是也热着水果就没法保鲜,保证一会儿就坏,所以他们买了好几个冰柜,冻着冰块,几个大风扇吹着,仓库里的温度就要低一些了。
宁桥正热,凑在风扇边猛吹,旁边的小姑娘给他拿了个冰棍。
“谢谢啊。”宁桥拆了个开始吃,小姑娘的目光落在宁桥的脖颈上,上面还有点没有消去的红痕。
吃完冰棍,宁桥看了一眼宁正的记账本,记得有些乱,他想着还是得找个专业的记账的会计才行。
“这个月的账本寄回给庆安那边没有?”宁桥看了两眼放了回去。
“每个月一号都寄的。”宁正说,“咱们自己做买卖也要交税啊?”
“当然了,遵纪守法做生意也放心不是。”宁桥说,“我最近让向驰安帮我成立个公司,再招点人,最重要的是要找个会计。”
宁正点头:“现在四辆车都快运不过来了。”
宁桥点头:“等过了年吧,过年肯定很忙,再多添几辆车。”
宁正点头:“你怎么过来了啊?”
“我跟向驰安在邱市见了一面,我就想着过来看看你。”宁桥又从前面的木框里翻了个西瓜出来,“来切一个吃。”
“把你馋的。”宁正去找水果刀,就地切开了西瓜,刚好外面回来了一辆卡车,宁正赶紧招呼人过来吃西瓜。
两人按照流程,交了单子,领了钱,都凑过来吃西瓜,他们都是宁桥招来的,自然也是认识宁桥的,见到他都叫一声宁老板。
宁桥点了点头,吃完西瓜,就让开了地方,跟宁正一起过旁边说话。
“你给二叔他们打过电话了吧?他们身体都还行吧?”宁桥问。
宁正点头:“都挺好的,他们身体都好。”
“你觉得做这个怎么样?”
“挺好的哥。”说起干活,宁正有劲儿很多,“自由,有时候是苦点儿累点儿,但充实,哥,真的很谢谢你,把我带出来,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在家里自怨自艾。”
失恋,下岗,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就是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如果不是宁桥把他带出来,他可能现在还在家里守着宁桥的小卖部呢。
宁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咱哥俩更努力一点,让那些瞧不起咱们的人,都眼前一亮!”
宁正嗯了一声:“好!”
“过年的时候肯定很忙,咱可能得大年三十当天才能回家了。”
“没事儿啊。忙点好,晚回家,免得我爸妈唠叨我。”宁正皱着眉头,“我一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就问我怎么还不找对象,又说要给我相亲,哎,我现在也不想搞对象,就想搞钱。”
“那咱就搞钱。”宁桥说,“搞很多钱。”
兄弟两个揽着肩膀,豪气云天。
第76章
时间过得很快, 宁桥的水果批发公司最后的名字叫做飞驰,执照内容包含长途运输,水果销售等等, 而且在年末的时候, 国家又出了政策。
在收费站设立专用通道口,对整车合法运输鲜活农产品的车辆提供优惠政策,保证农产品能够快速,低成本地运输到市场,宁桥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去办理了相关的手续, 还专门把文件打印了出来, 准备细细地了解。
时间已经进入腊月, 南方的天气却并没什么变化, 腊月天了宁正还是穿着短袖短裤, 宁桥也在这边,该谈的合作他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还是向驰安高瞻远瞩, 他开着向驰安的车去谈事情比开着小面包去谈事情的时候要顺利很多,估摸着谈生意的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后面宁正说这边忙不过来,他就来了南方, 也不打算再出去了, 生意人也要过年嘛。
最近要货的太多,还有很多不知道从哪知道消息的, 也想趁着过年这个时候赚一点, 也自己开车来拉货。
生意一好人手就不够,宁桥就也得跟着一起装货卸货,一直装到了腊月二十七。
二十七之后他们也要准备回家了, 仓库这边找了可靠的人看着,工资比平时高了三倍,他们在二十八就准备开车回家。
南方离庆安开车要十五个小时,他们打算两个人轮班开,这样就不需要在中途休息,直接就能一趟开回家。
他们走的时候,仓库这边给他们装了一后备箱的瓜果,都是在庆安买不到的,冬天了,也好储存了,开回家应该也不会坏。
二十八出发,在中午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叫兰城的地方歇脚,宁桥也不亏待宁正,中午就在服务区吃个饭。
服务区里有方便面,也有盒饭,宁桥买了盒饭,宁正胃口大些,宁桥给他买了一份盒饭,宁正又自己去泡了一桶方便面。
这时候回家的人很多,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个位置,坐在一块儿大口吃着饭。
“哥你是直接回村里还是去庆安市里啊?”宁正边吃边问。
“向驰安已经回老家了,我们直接回村里就行。”服务区的盒饭不太好吃,有些菜太油,有些菜又清汤寡水。
“哥,兰城的旁边就是我以前上班的徐城。”宁正的情绪不太高,时间过去这么久,走到旧地方,还是不免伤神。
宁桥点了点头:“别想以前的事情,往前看。以后咱们的生意是要做遍全国的,那你能说以后就不去徐城了?”
宁正点头,很快调整好情绪。
看宁桥没什么胃口,宁正说:“哥我去给你泡个面。”
宁桥想说不用,但宁正已经起身去了,宁桥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回来。
最后实在等不及 了,也不吃饭了,起身去小卖店里找他。
结果就在小卖店的外面发现了宁正,他对面的人也是熟人,是宁正以前的对象,苗青,苗青的旁边是她的新男朋友。
宁桥靠过去,看了一眼宁正:“怎么这么久?”
宁正笑了笑:“没事儿哥,面还没泡好。”
“不吃了,咱得赶紧回去了。”宁桥把他手上拆了封的方便面结了账,揽着他的肩就要带人走。
他们想走,有人却不愿意了,苗青的男朋友拉长了声音:“哎呀青青,这不是你那,那什么,前对象吗?”
苗青对宁正始终是存着一份歉疚,她拉着自己男朋友的手,不想让他那么咄咄逼人。
张自强丝毫不顾她的阻拦,又跟在宁正的后面:“我听说你下岗了是吧?你也知道,今年厂子效益不好,没什么能力的人自然是会被下岗的。”
宁桥有些忍无可忍,转过头:“效益不好的厂子就该关门大吉,就跟没能力的人都要下岗一样,你说是吧?”
“你!”张自强指着宁桥的鼻子,“你又是哪根葱?”
“我是他哥。”宁桥把宁正拉到自己的身后,“我说你有闲心在这里关心我是谁,不如好好关心一下你家那效益低下的厂子,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活。”
苗青听见他这话也有些生气了,她看着宁桥:“你也别管别人,先担心一下你小卖部的生意再说吧。”
宁正实在忍无可忍:“我已经当没看见你们了,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
苗青顿时哑口无言。
宁正继续说:“当时分开的时候也说了,桥归桥路归路,我也从厂里下岗了有了新生活了,你们有钱有势我也不想跟你们纠缠,今天在这里遇见了也纯属巧合,别再揪着我不放了行吗?”
说完他拉着宁桥,往外面的停车场去,宁桥有心再刺他们几句,看宁正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却没想到那两人还跟着他们,在私家车停车区域张自强还在笑:“你们是不是走错了,大巴车的停车区在那边。”
宁桥实在是无语,宁正眼神复杂地回过头看着苗青,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走了哥。”
宁桥点头,拿出车钥匙,在张自强和苗青震惊的眼神中,开上了停在他们车旁边的那辆目前市价在百万的豪车。
宁桥一脚油下去,排气管轰鸣一声,很快不见了踪迹。
苗青呆愣在原地,她的震惊不比张自强少,怎,怎么回事,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开得起这么好的车?
她抓住了张自强的胳膊,稳住了心神:“咱们走吧。”
看到她面上的表情,张自强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前对象开豪车了,又心动了?”
苗青赶紧摇头:“不可能是他的,他哥认识一个有钱人,应该是人家借给他们的,他们那样子,怎么可能买得起豪车。”
苗青不知道是在宽张自强的心,还是在安慰自己。
路上这个插曲让宁正的心情并不愉快,而且他们刚刚买好的东西都没怎么吃,气过之后就觉得饿了。
随着两个人的肚子都咕了一声,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这声笑,才让宁桥彻底放下心来,看来宁正是真的走了出来。
车开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宁桥也不知道向驰安会在哪里等他,毕竟小卖部现在已经让二叔管了,也知道二叔现在是不是都住小卖部。
宁正却说:“我跟我爸都不住你小卖部的,你的那间屋子我爸妈都给你收拾好了的。”
“没事儿,我住向驰安那。”
宁正的面色微变:“哥,你打算告诉我爸妈吗?”
宁桥摇头:“徒增他们的烦恼,反正我基本都在外面,他们也唠叨不到我。”
“我还是觉得……”
宁桥侧头看着他:“你当心向驰安听见,不给你好脸色看。”
宁正赶紧捂着嘴:“没事的哥,我以后跟我媳妇儿商量好,她同意的话,就让我的孩子在你们膝下尽孝。”
“行。”宁桥笑了笑。
说话间他们就已经到了小卖部,宁桥在第一眼就看到向驰安站在桥边。
他的身姿挺拔,站在浓重的夜色里就像是最挺拔的松柏,明明也就几个月不见,可现在的向驰安,身上更添了成熟稳重。
向驰安还比他小两岁呢,现在看起来倒是比他成熟太多了。
宁桥想也没想,赶紧下车,扑进向驰安的怀抱,宁正一脸麻木,侧了身往方向盘边上,关掉了车灯,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还是怕有人晚上没睡觉出来溜达。
随后宁正才下车,取了自己的行李:“哥,我先回去了啊,困死了,要我把车给开进去吗?”
宁桥没有说话,向驰安按着他的脑袋,对宁正说:“你回去吧,我们自己开回去,这一年辛苦了。”
宁正赶紧摇头,他怎么当得起向驰安的一句辛苦啊,赶紧说:“桥哥才辛苦,我先走了啊。”
说完扛起自己的行李,像被什么东西追一样,赶紧跑了。
宁桥用自己的脸贴了贴向驰安的脸,也不知道在这儿站了多久,脸和手都冰凉。
宁桥把他拉进车里:“咱赶紧回去了,在这儿吹啥风呀。”
向驰安顺从地上了车,只是宁桥还没来得及启动车子,向驰安就捧着他的脸亲了下去,宁桥也顺从,只是他亲得太久,宁桥有些呼吸不过来。
“回,先回家。”宁桥的手抵着他的胸口,“车还停在大路上呢。”
向驰安只能退开,目光灼灼地看着宁桥开车,等车停进车库,向驰安就扑了过来。
驾驶座的位置太小,他们两个人个子都不小,这车后座的空间大,但驾驶座上还是挤不开两个人。
从车库到楼上房间的路好长,宁桥抬手抓住向驰安的头发。
向驰安意会,拉着宁桥的手,把人带到了后座。
当时买这辆车的时候,向驰安就一个要求,要宽敞大气,毕竟是给宁桥谈生意撑场面用的,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不过现在倒真是方便了他们,一路开回来,车里很暖和,宁桥被向驰安压在车座上,伸手去脱他的衣服。
向驰安一边很顺从,一边亲他,从额头亲到耳边,最后在宁桥的耳边问:“这次有没有……”
宁桥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一直,一直在开车,哪里有时间……”
他的呼吸炙热,落在向驰安的耳边,向驰安轻轻咬了咬他有些发红的耳根:“那我来……”
酥酥麻麻的痒意从耳际传到尾椎骨,宁桥顺着他的动作,顺从地抬手挺腰,这事儿上他总是愿意顺着向驰安,毕竟这事儿要两情相悦才更快乐。
分开的时间难熬,向驰安从看到路边的车灯的时候就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了要怎么折腾宁桥。
他仗着宁桥对他的纵容,在宁桥的耳边轻言细语,宁桥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最后还是都依他。
原本觉得后座空间很大,但在动作间宁桥还是觉得逼仄,他的动作幅度不大,但这个姿势格外磨人,他逃不开,又心甘情愿被束缚。
向驰安在这事儿上一向很坏,看他实在力竭,才掐着他的腰动作,又凑到宁桥的耳边说了很多让他羞得面红耳赤的话,宁桥喘息不停。
宁桥整个人像是被泡在水里,湿淋淋地出了一身的汗,越到后面越觉得折磨,想退开又被向驰安死死地按着腰。
性能极好的车幅度不大不小地摇晃,漏了一点缝的车窗里不时地飘出轻吟。
院门紧闭,外面漆黑一片,今天没有月亮,田野间的雾气渐渐浓密,似乎也怕他们被人窥见。
他们在这一片寂静里,将爱做的事情,做到尽兴。
第77章
梁杰和姜毅是知道宁桥昨天回来的, 一大早就去了小卖部,结果发现来开门的还是宁二叔。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奈。
宁桥回来了不在小卖部, 那还能在哪呢, 答案不言而喻。
昨晚上闹的劲儿实在太大了,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宁桥的腿都在打颤,到了房间里之后,宁桥才发现向驰安在家里也装上了空调,一进屋就暖烘烘的。
随后两个人又在客厅沙发上,浴室里, 房间里, 等宁桥睡下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在睡之前还在念叨着要蒸蒸菜, 要赶集买对联。
向驰安把他按在被窝里, 他嘟囔了两句就睡着了。
姜毅把向驰安托他买的东西一股脑搬进向驰安的厨房里,原本空荡荡的屋子里现在已经被一应的厨具餐具摆满, 就等着它的主人在这里大展身手。
“你们怎么不去县城里住?”姜毅还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 他帮他爸跑装修,就是给向驰安装修的。
“我想他应该更想回村里。”向驰安看了一眼摆在厨房里的半扇猪,有些无奈, “买这么多?”
“你们要是吃不完我拿一半回家。”姜毅这半年在安宁上班, 也记得这是自己的顶头老板,所以态度比之前也好了很多。
向驰安点了点头:“等他起来了, 我叫他来找你们。”
“不用, 打个电话就成。”姜毅手插兜,离开了院子里。
宁桥一直睡到了下午,是被饿醒的。
他打着呵欠起来, 向驰安在客厅里打电话,见他出门来,也没挂电话,招呼宁桥到他身边来。
宁桥的动作有些慢,向驰安一个人占了一整张小贵妃,宁桥想在旁边坐下,被向驰安拉住手,一个用力,宁桥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扯到身上不可说的地方,他发出了嘶的一声,随后又捂住嘴。
向驰安轻笑一声,又跟电话那边的人继续说话,宁桥不想发出声音,就趴在向驰安的肩上醒神。
“你确定?”向驰安听见电话那边的人说话,眉头皱了皱。
“好,过完年再说吧。”
向驰安挂了电话,宁桥侧过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们之间一向没有秘密,向驰安想了想:“你还记得九月份的时候,我说在邱市拿了地,准备开发。”
宁桥点头,当时说是为了给宁桥建中转场:“记得,怎么了吗?不顺利?”
向驰安的神色很复杂,说:“有一块地,离着你的那个中中转场不太远的地方,我们准备打造一个高端的居民小区,年后就打算要动工。”
宁桥愣着:“然后呢?”
“然后,邱市要修火车站,那块地,被征用了。”
宁桥睁大了眼睛:“啊?”
“所以,恭喜你,又有一大笔收入了。”
宁桥像是被这个消息砸晕了:“怎么又是这样?”
“谁知道呢?”向驰安搂着他的腰,“应该是你的运气比较好。”
他们在沙发上腻歪了好一会儿,宁桥肚子叫了起来,他才想起从昨天中午就没怎么吃东西,中午一肚子气,晚上想着早点到家也没怎么吃东西,晚上又跟向驰安胡闹这么久,这会儿饿得手脚都没力气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宁桥又重新趴在他的肩上,“你这两天怎么吃的饭?”
“我昨天上午回来的,中午在饭叔那吃的。”向驰安轻轻拍着他的背,“我不会做饭,晚饭也没吃。”
“没吃晚饭劲儿还那么大。”宁桥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我去搞点吃的。”
他站起身来,刚要下楼,才想起小卖部现在是二叔在看着,他也没法去做饭。
他转头看向向驰安:“我去哪做饭去?”
“厨房都准备好了。”向驰安走到他的跟前,“走,去看看。”
宁桥还记得他走的时候,向驰安的厨房里什么都没有,这会儿刚走过去,就看见厨房离满满当当的,在桌案上还有半头猪。
“什么时候弄的啊?”宁桥挨着看过去,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应俱全,只是不用柴火,旁边一个偌大的液化气瓶。
“我回来之前,请姜毅他们帮忙添的,姜毅比我早放假。”
“怎么不叫二叔帮忙啊?”宁桥已经开始试手感了,点燃煤气灶看火苗。
“二叔,二叔的眼光不太行。”
宁桥沉默下来,想起他跟二叔一起给向驰安买的家具,好像确实眼光不太好。
他实在是饿了,点燃火煮了一大碗面,他的事情还很多呢,要去看二叔二婶,还要去看饭叔,还要跟姜毅和梁杰聚聚,恨不得一分钟过成一个小时。
宁桥吃完面,问向驰安跟他一起去不,向驰安说不去,说去看饭叔的时候再去,他就在家待着,还有些电话要打。
“那我走了啊。”宁桥手上抱着好几个箱子,都是从南方带回来的水果,要送去二叔家里,虽然宁正也带了,但这一份是他的心意。
看到宁桥扛着箱子来,二叔赶紧把他迎进屋里来,宁正在院子里帮着二婶杀鸡:“哥,你来了。”
“叔,这都是南方那边的水果,我给带了几箱回来,你们到时候走亲戚啥的,带着过去也有面儿。”宁桥把箱子放在二叔的面前。
“哎呀,宁正都带了的,多了也吃不完啊!”
宁桥带来的有西瓜草莓葡萄什么的,都是从地里刚摘下来不久的,这会儿是冬天,也能耐着放两天。
“拿去送礼。”宁桥笑着,“家里都挺好的吧,你跟婶子身体也都还好吧?”
“都好都好,小卖部也赚了钱的。”说着二叔就想把赚的钱都拿给他,宁桥赶紧拒绝。
“这都是你赚的,我拿算怎么回事儿啊。”宁桥往外走,“二叔我还有事儿,初三我再来啊。”
“晚上来家里吃饭啊。”二叔把他送到门口。
宁桥摇头:“我还有事儿呢,初三再来。”
宁二叔看着宁桥离开的背影,想起宁正说的这一趟出去挣的钱,惊讶得都合不拢嘴,光宁桥给宁正这半年的工钱,都给了快五万块钱,要知道宁正以前在厂子里,一个月也就一千来块钱的工资,一年不吃不喝也就挣个两万块钱呢。
他回头进了院子,问宁正:“过完年还跟你哥去吗?”
宁正立刻说:“当然了。”
“那就跟你哥好好干,在外面要是遇上合适的女孩子,该谈就谈。”
宁正无奈:“爸,我一天天很忙的,没什么时间谈恋爱的。”
“你爸说得没错,有合适的就谈谈呗,你岁数也不小了。”
要是搁以前,宁正肯定要说他哥岁数也不小了,现在他可是说不出口,毕竟他哥已经有对象了,虽然是个男的。
“知道了知道了。”宁正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想再听他们唠叨。
宁桥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好几个小孩儿,他们还跟以前一一样,往宁桥的腿上抱背上爬。
他身后带着一串糖葫芦走到家门口,今天有太阳,向驰安在露台上看书,看到他们过来放下了书本,从客厅旁边的搬起一个箱子,往楼下去。
宁桥也翻车后备箱,只是他后备箱里就只剩水果了,也没别的糖,正发愁,向驰安下楼来,招呼丁二毛:“过来。”
随后一串糖葫芦都跑到向驰安边上去,看着向驰安打开的箱子,里面是一箱子糖果,五颜六色的,特别好看。
“一人一把,手有多大抓多少。”
丁二毛什么事儿都做第一个,肉乎的一双手抓了一大把糖揣进兜里。
小姑娘手小,一把只抓了几个,向驰安笑了笑:“再抓一把。”
这会儿丁二毛不乐意了:“为啥啊?”
向驰安敲了敲他的脑袋:“这叫绅士风度。”
等孩子们散去,宁桥又上楼进厨房里忙活去了,虽然他们回来得晚,但该做的蒸菜还是得做,宁桥已经开始烧水煮五花肉了,蒸菜还是必须要做的,明天就过年了。
等宁桥做完菜,他们把做好的蒸菜装好,向驰安开车,往饭叔那里去。
到饭叔家的时候他还没关门,小老头在门口转悠呢,向驰安车刚停下,宁桥就嗖地一声下了车,像个炮弹一样冲出去抱住饭叔。
“叔!我回来了!我今年赚大钱了!”
饭叔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轻点!胳膊腿儿给我折了。”
宁桥揽着他的肩把人带回屋里,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看见饭叔的老态越发地明显了。
“看我干什么!”饭叔粗声粗气地说,“吃饭!”
宁桥看见里屋,已经摆了一桌子的菜:“今年香肠和腊肉多晒了很多,一会儿你们拿走。”
“我就知道叔心疼我。”
向驰安提着东西进了屋,顺手把门关上了。
三个人吃饭一直不安静,多数时间都是宁桥在说,说自己大展身手,说自己遇到了亲人,说自己做生意做得多好。
饭叔听着,虽然嘴上不说,但能看出面上又是自豪又是欣慰。
饭拖拖拉拉吃了很久,饭叔催着他们回去,宁桥还想多陪陪他,差点让饭叔打回去。
向驰安没有喝酒,回去还是他开车,开进车库的时候就看见姜毅和梁杰站在他们门口。
姜毅和梁杰进来揽住宁桥的肩:“走走走,小桥,咱们去县城,唱歌玩去!”
宁桥转头看向向驰安,向驰安一只脚已经下了地,在听见他们的话之后,脚又收了回去,重新启动了车子。
姜毅和梁杰勾肩搭背地上了车,上车之后姜毅拍了拍座椅:“咱也是坐过豪车的人了嘿!”
宁桥回过头去:“还是你老板给你开车呢!”
“你别说,还真是啊!”
向驰安嘴角扬起。
过年,KTV的包厢很紧俏,向驰安直接给他们开了个有最低消费的大包间。
三个人鬼哭狼嚎地唱了一晚上,在KTV没唱够,上车了还继续开着车放声高歌。
等回到家里,又是凌晨。
第二天,宁桥却一大早就起来,从二叔家拿了鸡和刀头,还有香蜡纸钱,煮好了叫醒向驰安,他们一起背着背篓上山去上坟。
宁桥在到了坟前的第一眼,就知道有人来过,他侧头看向向驰安,向驰安说:“我七月半的时候来过。”
宁桥摆好祭品,跪在地上,又跟他爸说了很久的话,说到林叔的时候,山上起了一阵风,把纸钱高高地吹了起来。
“爸,听见旧友的消息,你也高兴对吧?我还是没有找到妈妈,但我已经知道了大概的方向了,等我再强大一点,我就去接她回来。”
他说了很多话,最后跟向驰安一起在坟前磕头。
中午他们一起吃了一顿很丰盛的年夜饭,晚上又跟姜毅和梁杰一起打麻将,第二天还是跟以前一样去了兴隆观拜菩萨,写功德。
初三去二叔家吃饭,下午去看望饭叔。
初四跟向驰安一起去了宁安,这半年宁安已经换了楼,重新租了一栋十层的楼,宁安在五到九层,安宁在一到四层,向驰安的办公室在十层。
向驰安的办公室叫总经理办公室,他的旁边还有一间,是董事长办公室,这间办公室是给谁的,宁桥自然知道。
初五他们在家里歇着,没人来打扰,两个人在床上厮混了一整天。
初六,向驰安就已经在给宁桥准备出门要用的东西了,他跟宁正初七就要出发了。
初七,向驰安站在小卖部的门前,送宁桥离开。
他站在大榕树下,寒来暑往,春去冬来,只要宁桥经过,他就一直等在这里,这几年,从没改变。
第78章
时值六月, 庆安的气温日益升高,车里却是十分凉爽。
今天是宁桥高考的最后一天,向驰安中午送他过来, 就一直等在这里没有走。
“怎么感觉您比宁总还要紧张?”罗英穿着一身艳红色的旗袍坐在驾驶座上, 虽然向驰安面上不显,但一些小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他努力了这么久,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宁桥今年过了27岁的生日,在一众十七八岁的学生里,他显得有些奇怪。
重新高考的念头一直都有, 在飞驰的生意成了一点气候的时候, 宁桥就开始准备重新拿回书本, 他的心里始终还是对大学有向往的。
向驰安只带之后也很赞同, 只是担心他辛苦。
宁桥全然不觉, 他多数时间还是待在邱市,学习生意一手抓, 林志有一个亲戚家的孩子, 刚参加完高考,拿到成绩的时候发现考得很不错,只是那孩子家里条件不太好, 经过林志介绍, 他高考完那段时间,就来中转站这边来给宁桥补习, 只是宁桥太忙, 一个暑假的时间根本不够,所以在他大学的这几个假期,他都来给宁桥补习, 一直持续了三年。
今年是第三年,宁桥高考所有的手续都办齐全了,就在今年参加高考了。
但宁桥做生意快三年了,早已经习惯了所有人的目光,即使有人好奇地看他,他也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考场上的学子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总觉得时间再多点,自己就能再思考得更全面一点,但对于等在外面的人来说,两个小时的时间很长很长。
等到铃声响起,向驰安从车上下来,手里捧着的是罗英过来的时候带过来的花,一束向日葵。
向驰安捧着花站在考场门口,他个子很高,手上捧着一束花就更是显眼,几乎所有人都要停下来看他一眼。
宁桥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捧着花的向驰安和他身边一身红旗袍的罗英,原本有些颓丧的宁桥眼睛亮了。
他从向驰安的手上接过那束向日葵,又看向旁边的罗英:“罗姐!”
“我看别人送考都穿旗袍的,我来得晚了,但咱也得有不是?”罗英跟在向驰安身边工作三年,再迟钝也知道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虽然有些不理解,但她尊重。
“谢谢罗姐。”他抱着花,笑得很开心。
向驰安看向他:“刚才出来怎么有点不开心?”
宁桥摇头:“就是觉得考得不太好。”毕竟他放下书本的时间太久,心里没底也是正常的。
“别想了,都已经考完了,晚上想上哪里吃饭?”向驰安问他。
“吃火锅吧,叫上章平和姜毅。”
姜毅三年前就到了安宁建筑上班,现在已经是资历比较老成的项目经理了,宁安房地产旗下的锦竹家园的精装修就是姜毅带着队伍做的。
这几年全国的发展好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所有人似乎都还没反应过来,时间就过去了三年,这三年里,所有人的消费观在发生巨大的改变。
贷款买房的政策出现,掀起了一股买房热,宁安也是第一批在这个政策下响应的企业,在庆安的二环外,修好了庆安的第一个楼盘,锦竹家园。
锦竹家园是第一个完工交房的期房楼盘,一开始买这边的人都有些迟疑,害怕自己前期的给的那几万到十万打水漂。
在交房之后,向驰安专门找了广告,在电视上介绍锦竹家园的环境,配套设施,还有屋里的精装修,售楼部外面排起了长队,首付的金额对许多家庭来说并不是个小数目,但咬咬牙再借一借凑一凑,好像也能拿得出来,更何况现在已经是现房了,而现在只需要花几万块钱,就能住那么好的房子。
尤其是好些在楼盘刚开的时候就买了房子的,这会儿说起来还洋洋自得,毕竟第一批买的,优惠力度可不小呢。
锦竹家园交房后的第三天,整个楼盘就完全售罄。
很多没买到的都捶胸顿足,很快,宁安房地产就又新开了一个楼盘,据说比锦竹家园的体量要大一倍,小户型,中户型,大户型都有,今年七月就要开始动工。
消息一出,到新楼盘开售的时候,售楼部外面就又排起了长队。
宁安和安宁,现在都是庆安市发展得最好的公司,并且他们的前途都不可估量。
宁桥的飞驰现在也发展得很好,从他跟宁正的一辆面包一辆皮卡,发展到现在他公司已经有十几辆大卡车,几辆冷链车,送货的版图从一开始的草市宜安,已经辐射到了全国。
飞驰的办公室地址在邱市,就在向驰安给他建的那个中转场那里,只是现在那里已经不叫中转场了,现在已经建成了园区。
园区里什么都有,停车场,办公楼,宿舍,当然占地最大的还是仓库,为了保持水果的新鲜,向驰安还给他安排了什么设备,具体的他不清楚,为了这套设备,他还养着两个专门维护设备的技术人员。
他这两年赚的钱又都投入了进去,不过向驰安说了,凡事都有他给兜底,于是宁桥眼也没眨,又买了几辆带着冷库的卡车。
毕竟天气热了,有些水果不经放,要是没个降温的,还没出南方一车的水果就都得坏了。
晚饭选在庆安市新开的一家火锅店里,席上没几个人,就宁桥向驰安章平和姜毅,罗姐家孩子过两天中考,陪了宁桥高考之后,剩下几天她都请假了。
姜毅举杯:“恭喜我们小桥总算熬出头了!”
宁桥跟他碰杯:“谢谢啊。”
向驰安在外面话挺少的,这些年管理公司,身上的气势就更威严了一些,虽然他比宁桥还小两岁,但看起来比宁桥更成熟稳重一些。
席间多数都是姜毅在说话,宁桥附和他,章平偶尔说几句,向驰安只是给宁桥涮菜夹菜,端茶倒水。
等到吃完饭散了,章平送姜毅回住处,宁桥跟向驰安两个人没开车,走着回住处。
他们也住在锦竹家园,是小区里视野采光最好的那间,当时很多人都看上了这一套,但这套早已经被向驰安订了下来。
锦竹家园是年初交房的,现在已经过了四个月,味儿早已经晾好了,他们走进小区的时候,发现这几栋楼里已经有了零星的灯光,看来已经有不少的人搬了进来。
宁桥没有住过这样的小区,所以在走进大门的时候看到门卫向他敬礼,他还有些不习惯。
“这些都是退伍军人。”向驰安走在他的旁边,“在门口站岗,这样能给业主安全感。”
宁桥点头:“那以后的楼盘也要这样吗?”
向驰安点头:“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能第一个是,后面就变成了没牙的老头,这样公司也就没信誉了。”
“好。”
“他们也不只是站在门口敬礼。”向驰安说,“他们也要做很多事情,比如巡视小区,杜绝危险,比如干些力气活。”
“啊?那工资不得开高点?”
“业主享受这些服务,也是要交钱的啊。”向驰安笑,“总归咱们不会亏钱。”
越往里走就越能发现这个小区的好处,空地多被绿植覆盖,健身设施儿童游乐设施一应俱全,更重要的是,在小区里有一个人工湖,湖里种了睡莲,在湖面上还有一座小桥。在人工湖的旁边,开着一家小卖部,上面挂着桥边小卖部的牌子。
宁桥转过头看他。向驰安笑了笑:“以后凡是宁安开发的房子,里面都会配套一个人工湖和一个小卖部,都叫桥边小卖部。”
宁桥看着湖,心里却有些担忧:“如果有小孩住的话,在湖边是不是很危险。”
“自然也是考虑过的。”向驰安为他解惑,“湖水不深是第一位,你看那边,有两个岗亭,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守的。”
宁桥这才放下心来,看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跳起来抱住向驰安。
向驰安抱着他,很快就心猿意马,因为宁桥要高考这件事,他们其实挺久没有亲近了,这会儿一动,就天雷勾动地火的,用尽全力忍到家门口,进家门的时候在玄关处,向驰安就把宁桥按在了墙上。
……
等一切结束之后,宁桥趴在沙发上,向驰安趴在他的身上,享受难得的悠闲的时光。
“我后天就得回邱市去了。”宁桥翻了个身,手摸上向驰安的头发,他一直很喜欢向驰安的头发,尤其是在做某些事的时候,宁桥特别喜欢拉他的头发,所以这几年向驰安即使剪头发,也不会剪得太短。
“这么快?”
宁桥因为高考,已经回庆安一个月了,邱市那边虽然有向驰安派去的人盯着,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事业,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还是想赶紧赶回去,他决定报完志愿,就赶紧赶回去。
“为了事业,倒是挺舍得我的。”向驰安幽幽开口。
“天地良心。”宁桥抱着他的头,“这三年来,我陪你的时间够多吧?”
除去一开始的一年半,宁桥的事业发展期,他基本一直都在外面转悠,到中转站修好,又招聘了些人之后,宁桥终于空闲了一些,但向驰安又开始天南海北地跑,看地买地,宁桥只好跟着他的脚步,向驰安去哪看地,他就去哪谈供应,两人白天都在外面跑,晚上也是各自处理各自的事情,只有睡觉的时候才能抱在一起,第二天起来又继续忙碌奔波。
宁桥有些忐忑:“明天开始就要填志愿了,我一头雾水啊。”
“咱们今天看一下。”填报志愿的资料向驰安是早就准备好了,宁桥的成绩向驰安其实比他要更了解一些,所以在宁桥考试之前,他就已经在帮宁桥看学校的,无一例外,都是京市的学校。
向驰安从房间里拿出报志愿的资料,宁桥凑过去看,好几所都是京市的大学。
“我能考得上吗?”
向驰安对他很有信心:“只要你不是在考场上睡觉,我选的这几所大学你都能上。”
宁桥有些好奇:“你以前读的哪个?”
向驰安给他指了一下,在第一页的第一个学校名字。
宁桥默默翻页,在往后几页的地方发现了向驰安的折角,一共选了三所,专业都是贸易方面的。
宁桥沉默下来,这两年他也没放弃在山区里找他妈妈的踪迹,那些去收货的司机师傅也知道,所以基本都在去收货的时候帮他打听,但三年了也依旧没什么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没有被拐卖,但又不知道她到底过得好不好。
他得去一趟京市,宁桥想,能去京市上大学,自然是很好。
其实他的生意已经进了京市里了,京市里有几个特别大的超市都是从他这里拉货,合作都是在电话里谈成的,宁桥一次都没去过京市。
他想向驰安也是需要回一趟京市的,于是他点了点头:“要是我考得好的话,咱们就去京市。”
“可是,我生意会忙,怎么保证自己上课的时间啊?”宁桥动了一下腰,一阵酸涩感袭来,向驰安一双大手帮他按了好一会儿。
“小事。”向驰安说,“到时候可以跟校方说明情况,你再捐点什么东西,就行了,但前提是,你要保证考试能够全部通过,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宁桥突然笑出声来:“我都还没考上呢,咱就在这里畅想未来了!”
向驰安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许诺给你的未来,我都能做到。”
宁桥愣住,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向驰安答应他的事情,他确实都做到了。
说要他成为亿万富翁,说要让他继续读书,说他们会长长久久一辈子。
第79章
宁桥在考完试之后第三天和向驰安一起去他挂学籍的高中填了志愿, 就是向驰安选的那三个大学,服从调剂。
负责报考的老师有心劝一劝,但看他们那么坚定, 宁桥的岁数又那么大了, 也就没劝,交完志愿单之后,宁桥就回了邱市,毕竟那边还有一摊子的事情等着他。
向驰安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开车过去,现在他的生意做到了一定的规模,也确实是能请得起司机, 所以是司机开车带他去邱市的。
到园区的时间已经是夜里了, 他车刚开进园区, 宁碰上三辆大车卸货, 园区的工人都是两班倒的, 晚上卸货的人也不少。
开车的司机都是两人一组,这会儿车开到了之后食堂里也还有饭, 吃完饭他们就可以去宿舍休息, 飞驰对司机的待遇一向很好。
宁桥也刚到,跟几个司机师傅一起在食堂里吃饭,他这个人没什么架子, 跟谁都能聊上半天, 司机师傅一路上的见闻还挺多,伴着他们的小故事, 宁桥吃了好大一碗面。
吃多了就睡不着, 宁桥干脆就跟着工人一起去卸货装货了,今天拉来的水果在明天就要送出去,这会儿需要去库里做一些处理, 在明天一早就要装好,然后由另一批师傅送去其他的地方。
等装好货,天已经蒙蒙亮了,宁桥这会儿感觉到了困,找了一间宿舍睡下。
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错过了食堂的大锅菜,要吃饭只能等着阿姨给他安排小灶。
他打着呵欠洗漱完,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晃悠到食堂,阿姨给他煮了几个馄饨,他吃饱了,消食一样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他虽然一个月不在,但办公室里干净整洁得很,估计是天天都有人给他打扫。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休息了一会儿,桌上还堆着些需要他签子审核的单据,旁边已经有人代签了,宁桥也就没细看,刷刷地签完了字。
签完之后,他拿着这一沓单据,跑去了旁边的办公室里。
梁杰是去年跟他来这边的,当时他的公司已经有些规模了,再让向驰安那边给他做账就有些不合适了,所以在过年之后,他就让梁杰跟他一起过来了。
他本来就是做出纳的,上学的时候也学的会计,所以上手起来也快,用了不到两个月,就把飞驰的账从向驰安那边全部移了过来。
梁杰快被桌上的资料给淹没了,宁桥看着他的眼镜,总觉得被镜片遮住的眼睛已经没有一点光了。
“我回来啦!”宁桥把单据往他桌上一放,很快就跟别的雪花一样的账目混在一起了。
梁杰赶紧拦着他:“别跟这些放一起了,一会儿找不到了!”
宁桥只好找到那些单子,塞进了梁杰的柜子里:“怎么又这么多东西?不是都理清了吗?”
梁杰说:“你轻易别碰我的桌子,我自己心里有数。”
宁桥撇了撇嘴,他那桌子乱得跟什么似的,还说自己有数呢,平日里倒是个整齐人,一干活就乱糟糟。
“向驰安那边说,庆安那边买了了个什么新型的做账软件,帮咱们也买了。我得把这两年的账都导进去。”梁杰又解释了一句。
“工程量可真不小。”宁桥走到一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坐着,看着梁杰手在电脑键盘上噼里啪啦,椅子边的小茶几上摆着几串葡萄,他吃得挺开心的。
梁杰终于录入完了一堆账本,他站起来走到宁桥的面前,踢了他一脚:“考得怎么样?”
宁桥点头:“我也不清楚啊,也不知道能考上什么学校。”
“想去哪里上大学?”梁杰也开始吃东西。
“向驰安说去京市。”宁桥吃葡萄的动作就像是课本里写的那狐狸,葡萄皮刷刷地往外吐。
“那你的生意怎么办?”
“那不是还有你们吗?”宁桥说,“宁正帮我看着南方,你在这里坐镇,我去京市开疆扩土。”
这两年他的生意做得大了,总体还是很平稳的,也没什么大风大浪的,之后也有一些人看上了这个生意,但因为宁桥做得早,现在又成了规模,所以基本影响不到他。
他收货的地方也不局限于南方,刚开始的草市他也安排了人去。
去年王为国大哥的双亲去世了,他找到了宁桥,说想来帮宁桥办事,宁桥记着他的恩情,就让他帮忙去跑草市那边。
宁正在南方忙着,也算得上是个经理了,宁桥也很大方,赚了点钱不是添了设备,就是给下面的人发奖金了,他舍得花,底下的人也愿意跟着他,向驰安说这才是良性发展。
梁杰点头:“行吧。”
对了,你能让向驰安在他新开的楼盘里给我留一套房吗?”梁杰边吃边说,“锦竹家园没买上,我爸气得,明明一开始是他不愿意买,后面没买上又生气。”
“没事,我跟他说一声就行,给你们走内部价。”
他俩说了一会儿话,梁杰又要去忙,宁桥索性就去园区里转悠去了。
他一个多月不在,多转转总是没错的,他总是闲不下来,去了园区就去动手帮忙,忙碌着就又到了晚饭的点儿,园区里的人都往食堂去,宁桥回办公室叫上了梁杰,两人边走边聊天。
结果还没走近食堂大门,他就被人拉走了,转头一看才发现是林志叔。
当时在园区建食堂的时候,他问林叔愿不愿意来,林叔说自己年纪大了,林飞的手艺也仅限于做面条,所以就拒绝了宁桥,但给宁桥介绍了一个信得过的,以前也是跟他爸他们一起学徒的叔叔来掌厨。
自从知道宁桥在邱市这边上班,林志隔三差五就会过来给他开一顿小灶,宁桥也偶尔会去家里看望林家的两位老人,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了他第三个家,第二个家当然是他跟向驰安的。
“叔!”
“欸!”林志把他们拉到一边,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都是宁桥喜欢的口味重的,他们庆安的本地菜。
林志也陪着他们吃,又说起在邱市这边的新小区,宁安现在的生意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庆安了,邱市是他们在庆安之外的第一个试点。
邱市的期房卖得虽然不如锦竹家园那样火爆,但也没剩几套了,在房子刚建好的时候,宁桥就让林志叔买了一套,林志这些年开面馆也算是赚了些,买一套四居室的首付还是够的,后来想了想,又给林飞买了一套小三室,这样结婚之后也不用跟他们老人家住在一起。
“那边房子也快交房了,我去看过,修得是真好嘞,原来房子还能是那样住的。”林志说,“有了这房子,感觉你飞哥结婚都要容易些了。”
倒不是林叔夸口,现在在邱市,很多未婚的男青年家里,只要是说自己家在锦尚家园买了房子的,谈婚事都容易许多。
“叔你的夸奖我带给向驰安了啊。”宁桥也笑。
“就是你俩,啥时候能找个对象啊,也不知道现在的孩子怎么回事,就是不愿意结婚呢?”林志不仅为林飞发愁,也为宁桥和向驰安发愁。
“叔,我有对象,你别替我担心。”宁桥忍不住说,一边埋头扒饭的梁杰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
林志早就不信他了:“你年年都说有对象,也没见你带回来过!”
宁桥耸肩,看向梁杰,看吧,说了他又不信。
梁杰瞪了他一眼。
宁桥吃完了饭,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林志叔,两鬓已经生了很多白发,坐在他对面的梁杰换了一副眼镜,比从前更沉稳,前两天见的姜毅,虽然还是有些吊儿郎当,但在专业的领域上,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
不过三年的时间,大家就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但宁桥觉得,变得最多的还是向驰安。
他现在已经完全褪去了青涩,虽然有着一张俊美无铸的脸,但面上却已经是足够冷厉,甚至已经有了些不怒自威的威严。
想到向驰安,宁桥咬着筷子,有些心猿意马。
梁杰真是恨铁不成钢,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跟姜毅都以为他跟向驰安时间长了,见面少了总会散的,但已经过了三年了,这三年虽然他们分隔两地,但感情却是一天比一天更好。
甚至他们现在公司也缠在一块,分开了都不知道该怎么算钱,甚至比人家扯了结婚证的两口子还纠缠得深,要想掰开他俩都不知道该怎么掰了。
他们先前以为向驰安只是跟宁桥玩玩,可是后来向驰安的公司有宁桥的名字,还听宁桥说向驰安赚的钱都在宁桥这里,虽然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但按照宁安的那个火爆的程度,只怕是也少不了。
不过宁桥现在能有这样的生活,他们也很是欣慰,宁桥从前那么辛苦,现在的好日子也是他应得的,希望十几天之后的高考成绩,也能好一些。
十几天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到高考可以查分的的前一天,向驰安从庆安赶到了邱市。
宁桥在发完一车货准备回宿舍睡觉的时候,发现了向驰安的车停在园区里,他立刻往自己办公室去找人,却没在办公司找到人。
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办公楼里乱转,最后发现向驰安在梁杰的办公室里,看着他那个做账的财务软件。
“我找你好半天。”宁桥拍了拍向驰安的肩膀。
“他们说你在干活,我就找梁杰问点事情。”向驰安搂住他的腰。
办公桌前的梁杰翻了个白眼。
“咱一起吃饭去呗?”宁桥抱着向驰安,看向梁杰。
梁杰冷笑一声:“我不去,你俩自己去吧,我现在就已经饱了。”
向驰安来这边,就是为了跟宁桥一起查宁桥的高考成绩的。
从那天早上,他们就一直在打教育局的电话,只是一直占线,从没打通开始,宁桥从一开始的淡然,到后面越来越忐忑,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转了很多圈了。
他的办公室里不止他们两个人,还有梁杰,林叔和林飞大哥。
宁桥急得在办公室转圈,向驰安一直耐心地打电话,在电话终于接通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向驰安。
向驰安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报了宁桥的身份证号和准考证号。
屋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
向驰安再次确认了一下之后,挂掉了电话。
几个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他的表情先是很凝重,随后释然地一笑,他看向宁桥:“恭喜你,考了530分。”
“530!”宁桥睁大了眼睛,“我考了530分!”
一边的梁杰说:“530已经是个很好的分数了,我当时也才考480多,我那年题还简单。”
宁桥被巨大的惊喜冲昏头脑,没意识到办公室里那么多人,他跳上向驰安的身上,在他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梁杰捂住了眼睛。
在林志叔惊惧的目光下,梁杰伸手抱住了他,随后又拉过一边的林飞,他们三个也抱在一起跳,林叔很快就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享受起了此刻的喜悦。
第80章
高考成绩只是宁桥过去的第一道坎, 他们还要等学校的录取分数,把录取通知书拿到手,他才算是真正地过了这一关。
但至少这是个好开头。
中午他们一群人没在食堂吃饭, 向驰安做主他们在外面吃的, 因为这件喜事,中午大家都多喝了些。
向驰安先把林家父子送回家,又把梁杰送回园区宿舍,最后带着宁桥回了他们在邱市的房子。
邱市的房子也是向驰安一早就准备好的,但宁桥还是比较喜欢住在宿舍里,宿舍里就是床小了一点, 别的一应俱全, 夏天还有空调呢。
就是向驰安来的时候会嫌弃床太小施展不开, 所以向驰安来这边的时候他们就去向驰安准备的房子里休息 , 宁桥因为太开心, 所以喝得有点多,晕晕乎乎地挂在向驰安的身上。
虽然喝了酒头晕, 但宁桥一点也不想睡觉, 他抱着向驰安在沙发上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说自己其实想过放弃,说生意其实并不好做, 说哪家人的水果最甜。
向驰安听着他的话, 摸了摸他的头发。
宁桥现在已经不留寸头了,他的头发长了一些, 看起来倒是比三年前显小了一些, 参加高考的时候跟一群十七八的孩子们在一起看着也大不了他们多少。
宁桥抱着他,仰起头:“你怎么不回答我?”
向驰安摸了摸他的唇角,生出了些不甘心, 如果宁桥当时能按时参加高考,他也许能考得更好,他就会有更好的前途。
也许他们会在同一所大学里相遇,也许他会留在京市,找一份很好的工作,没有人会看不起他。
向驰安亲了亲他的嘴,宁桥偏开了头:“都是酒味儿。”
“我又不嫌弃你。”向驰安掰回他的头继续亲。
一下午他们基本什么都没做,就在沙发上抱着说说话,眼见着天就黑了下来。
宁桥的酒劲儿已经散尽了,向驰安趴在他的身上睡得很熟,他轻轻起身,把抱枕塞进了向驰安的怀里,下楼去市场买了菜。
细细算起来这三年除了过年,向驰安很少能吃到他自己动手做的饭了,所以这会儿想给他补上一顿。
新鲜的土鸡他看着杀好的,椰子是他从园区里抱出来的,他们当时在南方,吃过用椰子水椰子肉和鸡煮的汤,觉得特别好吃,向驰安没机会去,宁桥就想做给他吃。
土鸡切块,清水浸泡出血水,椰子开口,倒出椰汁过滤,处理好椰肉。
把处理好的椰肉和鸡块放进砂锅里,再倒入过滤好的椰汁和适量的水,加入红枣枸杞和姜片,大火煮沸,小火慢炖。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传出了清甜的香味,向驰安闻见了香味,在枕头上蹭了蹭,随后才坐起来,看到了在厨房里切菜的宁桥。
他走到厨房,从宁桥的身后抱住他。
宁桥早就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他手上切着土豆,今晚的另一道菜是红烧排骨,庆安的做法。
“醒了?”宁桥没有回头。
“好香,是什么汤?”向驰安想伸手去揭砂锅的盖子,被宁桥按住。
“烫。”宁桥打开盖子,“这是椰子鸡汤,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去学了做法。”
向驰安就抱着他不动了,头搁在宁桥的头顶上,两个人像是连体婴一样,黏黏糊糊地做完了一顿饭。
向驰安果然喜欢这道椰子鸡汤,捧着小碗喝了不少,鸡肉软烂,汤色清亮。
吃完之后两个人又靠在一起洗碗,宁桥洗头遍,向驰安洗第二遍。
晚上是属于他们的时间,宁桥说自己睡不着,向驰安也就跟着不睡。
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屋里的空调吹着凉气,宁桥身上的躯体却是炙热滚烫,他们紧紧地贴在一起。
闹了大半夜,宁桥终于不激动了,抱着被子沉沉地睡了,向驰安靠在床头,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宁桥的头发。
他不能在邱市停留很久,这次来这边已经是挤压了无数行程,才空出这么两天,为的就是要当面跟宁桥一起分享喜悦。
向驰安天亮之后就要离开,他们在园区门口分别,司机已经坐在车里,他们在车外面说话。
“我查过这几年你报的那个学校的分数,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当时填志愿的时候通知书会寄到我公司,收到了我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宁桥点头,抱了抱他之后目送他的车越走越远。
从知道成绩,到录取分数线的公布,再到收到录取通知书,中间要花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里,宁桥还跑去外面谈了两单生意,他要去大学了,虽然每一单都是稳定供应,但他毕竟下面养着这么多人,钱永远都是赚不够的。
跟宁桥园区的松散不一样,宁安公司的一天就是从忙碌开始的,向驰安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罗姐有没有他的邮件。
到后来几天,罗姐已经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就摇头,向驰安点头,也投入到一天的忙碌里。
向驰安签完了几个字之后接到了一个电话,他不知道这个电话号码是谁的,但在看到的一瞬间,心颤了一下。
向驰安很快地接了起来,电话那头声音嘈杂:“你是这老头的亲人吗?”
“是,他出什么事了吗?”向驰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是这样的,他早上在马路边捡垃圾,被路过的车撞了,腿骨折了,这会儿在县医院里。”
“他人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向驰安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推门出了办公室。
他着急出门,跟门口的人撞了个满怀。
向驰安停下脚步,看到他是邮局的人,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
“向驰安?”
向驰安从他手里接过那个信封,在面单上签了字之后捏着信封立刻下了楼。
罗英踩着高跟鞋跟在向驰安的身后:“怎么了?要去哪里我给你安排车?”
向驰安边跑边说:“我有点事,安排司机来不及,有事的话找副总。”
副总就是杜陵那边帮向驰安找的管理人员。
他匆匆交代完,开上车就离开了。
从庆安市到大来县的车程要四十分钟,向驰安只花了三十分钟就到了县医院,问清了急诊在哪,他在急诊室里听遍了哀嚎和惨叫,但依旧没有找到饭叔。
不得已只好问了看起来稍微闲了一点的护士,护士对饭叔还有印象,说饭叔已经被送去了骨科病房里。
向驰安一步不停地往又往骨科住院部去,又问了好几个护士之后终于找到了饭叔的病床。
看到饭叔的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脸上也都是擦伤,手肘上的纱布也沁着血迹。
向驰安走到他的旁边,握着他的手:“叔?”
这场车祸像是夺走了饭叔的精气神,他双眼有些无神地看着向驰安:“你来啦?”
“叔,疼吗?”向驰安在他的病床边蹲下,看着他那双已经只剩一层皮的手,心里酸苦到极致。
“疼,疼啊。”饭叔似乎是连呼吸都吃力,“你没告诉小桥吧?”
“我还没来得及。”向驰安有些艰难地开口。
“别,别告诉他了。”饭叔又咳了一声,“我打扰到你上班没?”
饭叔的眼睛已经有些浑浊了,他被送来医院的时候,护士问他有没有家人,他在那瞬间就报出了向驰安的电话号码,等他反应过来,护士就已经把电话打了出去。
“我很高兴您这个时候能想起我。”向驰安是知道饭叔的,从一开始看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他能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也第一时间给他打了电话,“您先休息一下,我去问问医生情况。”
后续的事情还有很多,撞人的人他还没见到,后续的事情也还要处理,他给张姐打了个电话,又找到医生,仔细地问了饭叔的情况。
“好在脏器没有问题,只是骨折骨裂,但患者毕竟年纪大了,后面可能会有并发症,还要再主院观察一段时间。”
向驰安点头,松了口气。
“但还有一件事情,病人以前是有过突发性晕厥是吧?”
向驰安点头,在宁桥刚坦白公司的事情的时候,饭叔确实晕过去一次。
“毕竟我们不是专业的,我建议你给他做一个脑部的CT,再确定一下脑部是不是有血栓。”
向驰安应好。
医生看着他身上考究的穿着,又想起送来的老人家,知道他是在捡垃圾的时候被撞的,所以看向向驰安的眼神有些奇怪。
向驰安低头看了一眼,也反应过来,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这情况是还挺复杂的。
“那麻烦您帮我们约一个脑部CT。”
医生又交待了一些事情之后,向驰安才回到病房里,饭叔听见他的动静,也转过头来。
“我刚刚看你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向驰安拿了一把椅子过来,把刚才放在饭叔床边的信封给他看了一眼:“这是宁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饭叔的眼睛红了,能动的那只手发着抖,从向驰安的手里接过那个信封:“考上大学了?”
向驰安点头:“考上了。还是个好大学。”
饭叔把信封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用手去抹眼泪:“我对不起他啊,我那时候也没有办法供他上学。”
“不是您的错。”向驰安拿了手帕给他擦眼泪,“您已经帮了他很多忙了。”
饭叔摇头:“我那个时候,要是不那么意气用事,那些钱不挥霍的话,他就能在那个时候继续读书了。”
向驰安的眼睛也红了:“您别这么说,要是他听见了,该多难受?”
饭叔看着他:“你把他叫回来吧,我也有事,想跟你们说说。”魔/蝎/小/说/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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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向驰安也知道自己不是照顾人的料, 所以他请了个护工来照顾饭叔,自己则是在旁边守着,跟饭叔说说话。
他会在饭叔休息之后再出去病房外面打电话处理公事, 晚上再回县城里的房子里休息, 中午再去天悦打包些好消化的食物去看饭叔。
他给饭叔换了一间单人间的病房,虽然单人间的病房也不像他想的那样什么都有,但总归清净一些。
撞饭叔的人撞了就跑了,向驰安在看了饭叔情况之后就报了警,那人估计是良心过不去,又在晚上自首了, 肇事逃逸, 要赔偿所有的医药费, 还要坐几天的牢。
宁桥在赶回来的路上, 庆安的机场已经修好投入使用了, 宁桥恰好在有机场海市,听见消息之后, 他立刻去买了飞机票准备回来。
他在外面的这几年, 把除了飞机之外的交通工具都坐了一遍,只有飞机他没坐过,因为他总觉得不安全, 但这次他实在是很着急, 所以闭着眼睛买了飞机票。
他跟在别人的后面,学着别人的一举一动,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宁桥总算是坐上了自己的位置。
在飞机腾空的一瞬间,宁桥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沉沉地下坠,他紧紧地抓着自己座位的扶手, 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等到飞机终于平飞的时候,宁桥已经面色惨白,心也慌得厉害,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往窗边看一眼。
宁桥干脆把遮光板拉了下来,又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只要睡着了就不会害怕了,但飞机不时地会因为气流颠簸,宁桥在一次剧烈的颠簸之后,脑子里已经在想要给向驰安写的遗书了。
好在飞机安全平稳地降落在了庆安的机场,章平接到他的时候,发现他一脸菜色,他赶紧从车上拿出一瓶水给他。
宁桥大口大口地喝完了一瓶水,扶着车门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随后赶紧上车:“快,咱们赶紧走。”
章平点头,车开得又快又稳,安全地把宁桥送到了医院里,他也跟着上去了,因为他车上带着些需要向驰安签字的文件,得让他先处理一下。
宁桥跑到骨科的病房里,这会儿向驰安正在饭叔的床边看书,护工坐在病房里的小椅子上,有些局促。
他猛地推开门,动静很大,把床上的饭叔惊了一跳,随后看到他,一脸嫌弃:“毛毛躁躁的。”
看到饭叔的一瞬间宁桥的眼睛就红了,他有些迟疑地走到病床边,看到他被架起来的腿和脸上的擦伤:“你痛不痛啊?”
“痛什么痛。”饭叔经过一天的时间已经缓了过来,那天在向驰安面前的坚强也像是昙花一现,这会儿的饭叔又成了那个在宁桥面前脾气不好的小老头了。
向驰安站起身,吩咐护工这会儿不用他,随后搬了张椅子过来,让宁桥坐下。
宁桥看向向驰安:“撞叔的人呢?”
“已经抓了。”向驰安给他倒了杯水,“你怎么了?脸这么白?”
“坐飞机不舒服。”宁桥简单答了一句,“饭叔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就是骨折了,早上去做了个脑部的CT,结果还没出来,不过目前看没什么问题,就是要静养。”
宁桥看着病床上的人:“你说说你,给你寄那些钱,你不想着花,还天天往外面跑,这下看你怎么跑。”
“你还教训起我来了。”饭叔哼了一声,“看在你考上大学的份上,今天不骂你。”
宁桥的眼睛亮起来,他看着向驰安:“我考上了?”
饭叔的手哆嗦着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把宁桥的录取通知书信封拿出来,他跟向驰安两个人都没拆,这是宁桥的人生大事,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该他自己打开。
宁桥接了过来,找到信封的拆封口,慢慢地撕开了信封,露出了里面大红色的纸张。
是他的录取通知书。
他迟了十年,终于拿到了。
饭叔咳嗽了一声,对向驰安说:“赶紧给他找帕子,要哭出来了。”
宁桥吸了吸鼻子:“我才没哭,现在要说你的事情。”
差点就被他带沟里去了,宁桥在心里说了句好险。
“就是人老了,不中用了。”饭叔叹了口气,“你坐着,我跟你说点事儿。”
宁桥将信将疑地坐下,在饭叔要开口的时候他又制止了他:“你还是别说了,电视里边说这叫交待后事。”
饭叔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乱说话?”
向驰安也是无奈:“没事的,医生说饭叔的情况没什么问题。”
宁桥这才停下来,认真地看着饭叔。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年轻时候的事情吗,我今天就跟你说说。”
饭叔的故事很老套,他不是大来县的人,他的老家在比大来县更偏远的小村子里,他十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正是混乱,知识分子上山下乡,他家里也来了个城里人。
那个人高大,儒雅,文质彬彬,一举一动都是他从来不曾接触过的气质,他被迷得神魂颠倒的。
年轻人总是冲动,一片平静的面孔下是汹涌蓬勃的情感,他把一切好的都给他了,那时候下乡的人都是要完成工分才有饭吃的,那个人是城里人,自然不会干农活,他就什么都帮他干了,只为他的一个笑脸。
在他不懈的努力下,那人终于对他敞开心扉,他们会在深夜的麦田里勾勾手指,会在四下无人的玉米地里轻轻碰碰肩膀,会在插秧的间隙畅想着到大城市里的生活。
就在他以为他们会一辈子都这样度过的时候,政策突然变了,那个人要离开村里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那个人却对他说,等他回去安置好了之后,就来接他,接他到大城市里生活。
后来那个人就走了,在村里的一切他都没有带走。
他在村子里等了很久,等到村里他的同龄人都结婚生子,他依旧逃避着父母安排的婚事,最后他承受不住压力,跟父母坦白了这一切。
父亲被气到脑梗,住院几天之后去世,母亲在回家收拾父亲的遗物的路上,失足落水,也没救过来。
他如遭雷击,是自己害死了双亲,把双亲都埋葬了之后,他浑浑噩噩好几年,家里地荒了,养的家畜家禽早跑了,村里人都说他受不了打击疯了。
那天他收拾了自己家里残存的东西,往村子外面走,他等了十几年,没等到那个人来找他,所以他现在要走出去,去找他。
他身上没有钱,沿途捡垃圾,睡桥洞,走了一年,到了那个人说的大城市。
可那些城市真的太大了,在那里招人就像是大海捞针,他又流浪了十多年,走到了别人口中说的那几个最大的城市。
一开始他想的是要找到那个人,后来的后来,他也记不得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他流浪了快三十年,他把自己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画了下来,等他看着自己手里那厚厚的一塌纸的时候,他才恍惚想起自己已经快五十岁了。
他在桥洞下坐了一整夜,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了。
找了三十年的人找不到,决定放弃之后却发现那人其实离自己并不远。
他挑着自己的破烂,经过热闹繁华的街市,因为看不懂红绿灯,被一辆车撞到。
从车上下来的人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紧跟着他下车的是一位很优雅的女士,挽着他的胳膊,轻言细语地问他:“你没事吧?要是有不舒服的话我们送你去医院。”
他只是盯着那人看,虽然已经过了三十多年,但那人依然儒雅,依然风度翩翩,身边的女士跟他很是相配。
“再耽搁就赶不上接儿子下飞机了。”那位女士说。
那人没办法,从钱包里拿出了一沓钱,放进他的手里:“我们还有事,你自己去看医生吧。”
随后那辆车飞驰而去,周围的人都在赞叹他的命好,只是摔了一下,就能拿到那一沓钱。
他站在路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很可笑,他把那一沓钱扬手一扔,四周围观了的哄闹着都去捡,等路人把钱都捡完了,再去看那个流浪汉,已经找不到人影了。
回家的时间只花了一年,回到老家,他家的房子已经塌了,村里的人也已经不认识他了,他又辗转到现在的镇上,搭了个棚子,他这一辈子都蹉跎了,临了了觉得自己似乎该认真生活。
他的棚子搭在一个老鳏夫家的旁边,那老鳏夫也是无儿无女,他出去捡垃圾,能照拂他一下,只是他们做了一年的伴,老鳏夫就死了,死之前,把那房子过户给了他,他就在那里安了家。
后来在捡垃圾的时候捡到了宁桥,日子也就这么过了下来。
宁桥听完之后只觉得一腔怒火在燃烧,他站起身来,在病床边走了一圈又一圈,晃得饭叔都眼晕了:“你干啥呢!”
“我要气死了,凭什么啊!”宁桥一拳锤在床头的柜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响,“凭什么!”
怪不得饭叔什么都知道,怪不得饭叔一开始对向驰安没好气,怪不得饭叔在知道公司的时候骂他蠢,也怪不得饭叔说找到妈妈了要先看看她的生活的情形,再决定要不要相认,怪不得他有那么详细的地图。
他吃了那么多苦,却还是让宁桥可以勇敢去喜欢,只是让他保护好自己。
“你傻不傻啊。”宁桥刚才没哭出来,现在眼泪却是停不下来地往下掉,“你图什么啊!”
第82章
“他叫什么名字, 家住哪里?”宁桥又凑到饭叔的跟前去,“你快跟我说。”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饭叔看了一眼向驰安,想让他摁住宁桥, “我已经忘了。”
也不是他推脱, 前尘往事对他来说好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情了,那人的样子他也已经记不清了,遇到他的城市好像也忘记了。
没想到向驰安不听他的,也眼睁睁地盯着他,似乎不问出这个人的名字他俩都不会罢休。
饭叔从回到这里开始,就已经要把前尘往事都忘了, 只是这次突然受伤, 毕竟他年纪大了, 可能稍不注意就死了, 所以还是希望有小辈能够知道他的事情, 毕竟宁桥总是好奇。
至于那个人,他已经看开了。
饭叔闭上眼睛装睡, 留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
“倔老头。”宁桥的眼睛还红着, 他凑到向驰安的身边,拉着他的手,“你能查到吗?”
向驰安有些无奈地看了饭叔一眼, 他连最重要的哪个城市都不说, 一个姓也没有,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要想找到这个人, 还是得靠饭叔说出来。
但饭叔就在床上装作自己睡着了,他们两个人也没有办法。
他装着装着就睡着了,宁桥凑到向驰安的旁边, 欣赏起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只觉得这么一个薄薄的册子,拿在手里重若千斤。
开学报到时间是八月二十五号,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宁桥还想自己在家里照顾他呢。
向驰安自然是看出了他的顾虑:“我会找个人照顾饭叔的。”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向驰安点头:“我跟陵哥约好了,其实从四五月份的时候,公司就已经有人去了京市那边开拓京市的市场了。”
宁桥有些担心,毕竟那是京市,是整个国家发展得最好的地方,而且那边还有抛弃向驰安的向家人,他记得杜彦以前就说过,说向家人并不是很愿意向驰安有什么作为,他们现在去京市,真的合适吗?
“别担心,陵哥说,向家这两年衰落了很多,已经不再是我在的时候的那个向家了。”向驰安紧紧握着他的手,“向飞集团现在的体量,比咱们的宁安还小了,他们已经对我造成不了任何影响了。”
“宁桥,我们的宁安它的市场价值远高于你的想象,不说宁安,现在就算是安宁,也已经让人望尘莫及了。”
一开始的时候安宁只是做民建,因为庆安的政策迁移,一些厂房的建筑需要大量的用工,安宁建筑搭上了这鼓风,慢慢地吸纳了很多人才。
从去年开始,安宁已经开始接触化建类的项目,国家开始飞速发展,工业建筑如今也在紧锣密鼓地建设中,杜陵在其中出了力,他们拥有了一套完整的化建的资质,参与的项目也多了很多,就在化建这一块,安宁慢慢地也成了全国排得上号的公司了。
“就算是安宁和宁安不行,那咱们还有飞驰,如果他们真的把我按了下来,你也还能养我啊,咱们怕什么?”
宁桥被他的说法安抚到,立刻有了劲儿:“行!咱们就再去京市,闯出一番天地来!”
他站起来抱了抱向驰安,又看到病床上的饭叔,又恶狠狠地说:“还有那个王八蛋,我一定要找到他!”
“找到他然后呢?”向驰安看着他。
宁桥没了主意,愣了一下看向他:“也不能打一顿啊。”
算算年纪,那也应该是个老头了,也经不起他这一拳下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还得去蹲局子。
“也可能人早就死了呢?”宁桥又说,“那他这么死了我真的好不甘心。”
“我请陵哥帮忙查查吧。”虽然希望并不是很大。
“糟老头子说话只说一半。”宁桥又抱怨了一句,“总有一天我要从他嘴里撬出来。”
他们看饭叔睡着了,就没再坐在他的床边,宁桥一早赶回来,这会儿也算是放下心来,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吩咐护工看着饭叔之后,向驰安带着宁桥去医院外面吃饭。
上次他们来医院的时候,除了摩托车油钱身无分文,宁桥只给他买了个拇指大馅儿的包子,这会儿他们倒可以好好吃饭了。
“我想吃米粉,我在邱市可馋这一口了。林叔给我做过,但就不是这个味儿。”
宁桥捧着一碗粉吃的唏哩呼噜的,向驰安看他不够,又给他要了一碗。
“你都不知道,那个飞机,坐起来真的太难受了,我感觉我的心被提起来,又被放下去,耳朵不舒服,那个一颠簸,我就感觉自己掉下去了。”吃饱之后宁桥的话多了很多,尤其是跟他抱怨起飞机上的一切。
“但这也是最快捷的交通方式了,以后咱们坐飞机会是常态的。”
宁桥叹了口气:“好吧,我可能就是第一次坐飞机,加上担心饭叔,所以才慌张吧,你是不知道,在飞机颠簸的时候,我把遗书都在脑子里想好了。”
向驰安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背:“别乱说话。”
宁桥吃了两碗米粉四个包子,总算是吃饱了:“咱们现在干什么去?”
“你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晚上咱们再去看饭叔,护工会把他照顾好的。”
“回村里啊?太远了吧。”
向驰安又敲了一下他的头:“咱们在县城有房子,你忘了吗?”
向驰安的那套房子离县医院还不远,走过去只需要十分钟,向驰安带着宁桥回到了家里,房子的装修是姜毅做的,虽然没人住,但向驰安还是每个月安排人打扫一次,这会儿屋里也是干净整洁的。
宁桥确实有一段时间没睡了,从知道饭叔出事到现在,他基本没合过眼,这会儿整个人松懈下来,屋里的空调温度又开得适宜,他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向驰安靠在床头,很认真地看着他,这三年宁桥虽然在外面跑,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了什么心理负担,他看起来一点岁数都没长,明明已经二十七岁,看起来还是像二十出头。
饭叔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宁桥和向驰安工作还是忙,向驰安给他请了个专门照顾他的人,让他在县城里住着,坚决不让他再去捡他的破烂。
脑部CT的结果也出来了,幸好是没什么大碍,医生也只说是人老了,各方面都得注意,要是再来这么一遭,可就不好说了。
饭叔对着他俩一顿骂,说自己还没老得动不了,但毕竟还是年纪大了,腿伤好得没有那么快,也没办法,只能被他们安排。
“别想着偷偷跑,我会经常回来的。”向驰安把他接到县城里的房子里,在他们出门的时候向驰安又叮嘱他。
“我这个样子能跑到哪里去?”他的腿还没恢复,现在还坐着轮椅。
向驰安点点头:“我每过两天就会回来一次。”
“你们那么忙,回来干什么!”饭叔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宁桥,“你劝劝他,他生意做得比你大,回来耽误多少挣钱的时间。”
宁桥耸耸肩:“我巴不得他经常回来,你就好好在这儿歇着,家里不需要你出去赚钱。”
饭叔把他们送到门口,宁桥回了好几次头,饭叔又朝他挥了挥手,宁桥才跟着向驰安一起离开。
宁桥的事情还没有忙完,他们只是口头上谈好了合作,但合同还没签,宁桥不知道这次的匆匆离开是不是会影响到合作,但为了饭叔他不在乎。
饭叔是他成长路上最重要的亲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饭叔受伤他还在外面谈生意,生意什么时候都能谈,但饭叔只有这一个。
向驰安送他到机场,宁桥的脸皱成了苦瓜:“晕。”
“习惯就好了。”向驰安摸他的头发,他的头发长长了,摸着不像以前那么扎手了,柔软了很多。
“咱们去京市的时候,一起坐飞机去吧?”
“好。”
向驰安看着他进了安检口,在看不到他了之后才收回了手。
“向总,该回去了。”章平站在他的旁边,“一会儿还要开会,还有安宁那边负责化建的经理也过来了。”
向驰安点头:“走吧。”
今天宁安的会议主题是围绕京市分公司的,向驰安在宁安有绝对的话语权,所以今天的会议不是商讨,而是告知。
宁安的班组还是沿用以前的他接手时候的班组,除了抽调了一个章平到他的身边,也许是因为这几年宁安发展十分顺利,所以大家都比较有干劲,尤其是如果能去开拓分公司,那前途真是不可估量。
向驰安权衡了很久,最后选了一组项目组带去京市,另外抽调了安宁的一部分人手。
宁安如今的体量是不能跟京市的大公司比,比如说杜家余家和赵家,但跟其他一些企业比起来,他们最大的优势是有钱,宁安两次看中的地都被国家征用,这两笔国家征用赔偿的钱对许多企业来说都是天价数字,向驰安用这两笔钱,在很多地方都买了地,有些宁安用来开发,有些再转手卖出去,又赚一大笔。
更何况宁安开发的房产,他们也赚了不少的钱,所以向驰安这次去京市,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
更别说他还有杜陵的支持,到现在,一个向家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了。
“决定了?”杜陵在电话那头笑出声来,“驰安,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谢谢陵哥。”向驰安看了一眼桌上的相框,那是去年他跟宁桥在海市的地标性建筑前面请游客帮他们拍的,后来他把这张照片洗了出来,放进相框,摆在办公桌上。
他伸手把相框放在自己心口:“我是从那里灰溜溜地离开的,我这次回去,也不止为了我自己。”
“我知道,你一直让我帮忙查顾家的事情。”杜陵说,“小彦帮了很大的忙,我们最近听说一件事,跟顾家联姻的余家,不是说前几年顾家小姐去世了,余总也没再娶,但是最近,听说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另娶了夫人,不过夫人一直在国外生活,最近说回国了。”
向驰安的眉头皱了起来:“哥你的意思是……”
“余家这几年是拖着顾家在走的,本来上一任俞夫人去世的时候,余家就想抛开顾家的,可在俞夫人去世后的半年,余家就又给顾家续上了资金链。”
“这个时间段,跟你要找的那个人失踪的时间,其实差不太多。”
所以,顾香其实,是顾襄?
第83章
宁桥跟向驰安约好八月二十号去京市, 但宁安早就已经安排了章平带着人去京市做前期的准备工作,杜陵那边也已经派人接应好了。
宁桥也安排好了飞驰的事情,宁正守在南方, 梁杰在园区里, 还有向驰安安排的人也在旁边,这样的话,宁桥还是比较放心的。
这一次是宁桥和向驰安一起坐飞机,他比前两次心里都有底了一些。
向驰安当然不会委屈自己,所以订的票都是头等舱的,宁桥坐上去的时候才知道, 原来做个飞机, 座次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
飞机起飞的时候, 宁桥的心还是高高的悬起, 向驰安伸手过来抓着他的手, 宁桥就紧紧地握住,觉得自己悬着的心瞬间回到安全的地方。
等飞机平飞之后, 宁桥松了一口气。
“你就是节省惯了, 即使是现在自己赚钱了,也舍不得花钱。”向驰安帮他把座椅调整了一下,让他可以躺下, “睡一觉就到了。”
宁桥顺着他的手躺下, 觉得自己先前还是不太懂享受,向驰安没有躺下, 他坐着看报纸, 也许是因为有向驰安在身边,所以他睡得很熟。
等飞机快降落的时候,向驰安拍了怕宁桥:“起来了, 要到了。”
宁桥睡眼惺忪,坐起身来,随后乘务员来帮忙调座椅,开遮光板,宁桥楞楞地坐着醒神。
“怎么样,睡得好吗?”
宁桥点头,原来在向驰安身边,在飞机上睡觉也能睡得很踏实。
“章平来接我们吗?”他们并肩走在一起,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宁桥抓着向驰安的手指,“你怎么样?”
向驰安摇了摇头:“我没事,很好。杜彦来接我们。”
他们刚走出出口,就看见杜彦,他穿着一身花衬衫,下面是一条同款的花裤子,叫上穿着一双夹脚的拖鞋,似乎是为了自己更显眼一点,他头上还戴着个草帽,眼睛上还有一副墨镜,一看就知道是从那个地方度假回来的。
看到他们,杜彦忙跑过来:“哎呀真准时。”
宁桥朝他笑了笑,没想到杜彦已经自来熟地一边揽着一个:“来我的地盘了,就让我把你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向驰安拂开他的手:“怎么?这里不是我的地盘了?”
杜彦嘿嘿笑:“我哥今天请你们吃饭,咱赶紧过去。”
宁桥对杜彦的兄长其实也很好奇,他们两个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离不开杜陵对他们的帮助。
向驰安看了一眼他的脚:“你穿这个鞋,怎么开车?”
“都到这里了,还需要本少爷亲自开车?”杜彦白了他一眼,又揽着宁桥的肩,“走走走,带你尝尝我们京市的特产。”
宁桥见过最繁华的城市是海市,但京市跟还是完全不一样,京市是古朴内敛的,海市是张扬大方的。
宁桥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心里有些颤动,这就是向驰安长大的地方。
等车开到酒店,宁桥望着着面前的古典端庄的院子,他原以为杜陵请他们吃饭是会在什么高楼大厦里,没想到却是在这样的古典朴素的庭院里。
“我就知道是这里。”向驰安笑着说,“陵哥一向喜欢。”
杜彦有些无奈:“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年纪轻轻的就一把年纪的。”
有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引着他们去包间,走进大门,宁桥才现在这个院子其实别有洞天,进门入目就是亭台楼阁,还有小桥流水,宁桥只在电视里见过这样的景色,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走进去。
“这家私房菜是杜伯父的一个好友开的,那位叔叔成日只醉心做菜,对家里的生意不太感兴趣。”向驰安从前也不少来这里,自然也清楚这里的历史。
“我们这些小辈,除了陵哥都不太来这里,因为觉得太正式,但陵哥喜欢,他说这里安静。”
宁桥环视四周,眼巴巴地看向向驰安:“我也喜欢这里,一走进来,就觉得心里很平静。”
“那以后我可以带你来。”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杜陵的包间里,不过杜陵还没有过来,他很忙,中午也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陪他们吃饭。
杜陵不在,杜彦就是主人家:“来来来,点菜点菜,我给你推荐几道我们这里的特色菜。”
“要你推荐。”向驰安白了他一眼,“我来。”
向驰安知道宁桥的口味,点了几道能符合他味道的菜,等菜陆续上来的时候,杜陵也赶到了。
在侍者要帮忙给杜陵打开门的时候,旁边有一群人走过,为首的人见到杜陵,停下了脚步:“杜总。”
杜陵转过身,原本脸上带着的笑渐渐隐去:“小向总。”
“杜总今天有客人?”向明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包间,一般杜陵宴请更亲近或者是更权势的才会来这里。
杜陵点头:“是有远客来,今天不巧,改日再好好招待小向总。”
侍者帮他打开了门,向明在经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包间里的人,一个是杜彦,杜陵的弟弟,另一个人不认识,但就穿着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大人物,另一个人背对着他,他看不见了,看背影似乎是清俊的,但好像也没别的什么突出的。
向明收回目光,跟着旁边的人离开了。
宁桥听见门口的动静,转头看过去,来人穿着一身剪裁十分合身的西装,明明是八月正热的天气,他穿着整套的衬衫西装和皮鞋,却不让人感觉到丝毫的燥热,反而透着丝丝的凉气。
杜彦已经凑了上去,接过杜陵脱下来的西装,杜陵看了一眼他这花里胡哨的穿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宁桥跟向驰安已经站了起来,杜陵跟向驰安简单地拥抱了一下,随后又跟宁桥握了握手:“终于见到你了。”
“陵哥好。”宁桥已经问过向驰安,杜陵比宁桥大一岁,今年二十八岁。
“都坐下,小彦点菜了吗?”杜陵接了袖扣,挽起衬衫袖子。
杜彦点头:“哥你刚刚碰到谁了?”
杜陵看了一眼向驰安,随后才说:“一个从前的合作伙伴,说了两句话。”
很快就上菜了,杜彦在桌上不断地给他们布菜:“这些都是我们喜欢吃的,你尝尝。”
在场的只有宁桥没有在这里吃过饭,所以他成了三个人照顾的对象,吃了个肚儿圆。
宁桥以为他们会在饭桌上谈公事,但他们并没有,杜陵虽然看起来高不可攀,但其实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对他们三个人就像是一个大哥哥,给宁桥介绍他们京市的景点,又给他们安排了离宁桥学校的很近的房子。
杜陵从几年前就一直很照顾他们,向驰安郑重地向他表示了感谢,杜陵只是笑:“接下来才是你最关键的时期,京市群狼环伺,每一步都荆棘丛生,加油。”
杜陵午休的时间并不多,吃完饭之后就回了公司,杜彦今天有一整天的时间,都要一直跟在他们的身边。
“你知道吗?我昨天才从D岛飞回来的,就为了招待你们。”杜彦对他们想把自己撇开这件事情杜彦表示很生气,“你俩别想甩开我。”
向驰安无奈:“我们有正事的。”
章平已经在等着他了,他们在京市这边的办公室早就已经选好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向驰安办,宁桥也联系了两家超市,准备谈一谈合作供应。
“向驰安,我到时候也来你公司上班吧?”
“可以,你想做什么?”他们这会儿在往办公室那边去,毕竟当时借钱杜陵是杜彦把钱借给他们的,他来挂个职也是理所应当。
“别的我也不能做什么,在门口迎宾?”
宁桥笑出来:“你要是真的在门口迎宾,那公司肯定红红火火。”
他们去了办公室之后,杜彦又吩咐自己的司机送宁桥去谈生意。
杜彦看着远去的车:“怎么感觉他比三年前还年轻了很多啊?”
向驰安笑了笑:“我养得好。”
“人比你大几岁呢。”杜彦努嘴,“还你养,人家养你还差不多,我可听说了,他这三年那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的,你当心啊,他这样的在他们那边可是最抢手的,稍不注意就被别人家拐回去了。”
“他不会的。”这点自信向驰安还是有的。
杜彦啧啧两声:“男人的话你也信?”
“你不是男人?”
他们有说有笑地上了楼,杜彦还真看上了办公室的前台的位置,兴致勃勃地拉着章平跟他说自己想要怎么打造这个位置。
章平求助地看向向驰安,向驰安把杜彦拉进了屋里,给他选了个办公室:“你要来上班,就待在这里。”
“那不行,我对我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分公司的基本架构已经全部组建完成,项目组已经在收集一些京市这边的土地招标信息,这两天就有一块地开始竞标,他们公司已经拿到了邀请。
“我跟杜总那边同步了一下信息,咱们能拿下来的希望不太大,竞标会在二十五号召开,您到时会参加吗?”
二十五号是宁桥去学校报道的日子,他当然是要陪着宁桥的,而且这个标他们不是必须中:“你去参加吧。”
章平点头:“好的,到时候我会跟您同步信息。”
向驰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到这个城市怎么样?”
章平在这三年的历练间,整个人也更成熟稳重了,这会儿他看着向驰安,笑着点了点头:“挺好的,我都没想过,能有机会能回来呢。”
向驰安看着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回来。”
第84章
二十五号宁桥去京市X大报到, 向驰安和杜彦陪着他一起,他们这几天都住在酒店里,杜彦气不过, 跟杜陵告状, 最后是杜陵把他们押着去了杜家给他们准备的房子里。
“为什么你也要陪我来报到?”宁桥看着向驰安身边的杜彦。
“向驰安没跟你说吗?我就是这个学校毕业的!”杜彦白了他一眼,“我作为你的学长,送你来上学怎么了?”
宁桥转头看着向驰安,向驰安点了点头。
“没想到啊。”
杜彦哼了一声:“少瞧不起人。”他当年也是正经考上这学校的,为此他哥还送了他不少好东西。
大学校园里随处可见的都是青春洋溢的脸,像宁桥这个岁数来报到很不常见了, 走到宁桥专业的地方的时候, 迎新的学生看着迎面而来的三个人, 一时间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新生了。
他们报了道, 交了学费, 被带着去了宿舍,他们到宿舍之后宿舍里已经来了一个人了, 他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 头发也有些长,一看就是上学的时候坐在第一桌认真听课的好学生。
宁桥看了一眼宿舍安排,这个宿舍安排了八个人, 宁桥的床铺在左侧第二铺的上铺, 杜彦环视了一下宿舍:“这么多年了他们也不知道装修一下宿舍,还是这个样子。”
“反正他也不住, 咱们就是来看看。”向驰安也觉得宿舍条件不行, “认认门就行。”
宁桥跟他们的想法却完全不一样,他这会儿才有了自己考上了大学的实感,这里是他的大学, 这里是他的宿舍,就算他不住,那也有点归属感。
只是他们三个人双手空空,后面有人进来,他们三个人赶紧把门让开,就看见一个妈妈身上背着大包小包,走在他后面的人吃着冰棍儿,甩手掌柜一般。
宁桥的眉头皱了皱,他们也没带什么铺盖被褥的,先来的那位赵建虎同学怯生生地开口:“就在迎新处外面就有卖铺盖被褥的。”
“谢谢你啊。”宁桥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向驰安站在他的旁边,杜彦还在打量宿舍。
那个人进来之后就对自己的床位不满,声音特别大:“凭什么我要睡上铺!上铺一点都不方便。”
杜彦皱着眉转过头来,那人还在不断地抱怨,他妈妈在一边给他铺床,不小心把箱子里的东西掉了出来,那人大发雷霆:“都说了让你不要动我的东西!”
宁桥眉头紧皱,向驰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杜彦也走到他们身边:“咱走吧?你们一会儿不是还有事?”
宁桥站起身来,跟赵同学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人又在训斥他的母亲,说没带他最喜欢的那个枕头,那架势像是要把宿舍的地板都震穿。
“都是妈妈不好,都是妈妈不好。”
宁桥还没来得及发作,一边的杜彦重重地撞上他的肩膀,把人撞得一个和趔趄,刚想发火,就看见杜彦阴鸷的目光:“闭嘴,什么玩意儿!”
那人被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他妈又连忙给杜彦道歉,杜彦一口气憋在心里,拉着向驰安跟宁桥走出宿舍。
“真是。”
宁桥也生气,有些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宁桥找了他妈很多年,这人却这么肆意践踏妈妈的关心。
“我真恨不得给他两巴掌。”杜彦走出宿舍还是气呼呼,“什么东西。”
杜彦说完话之后,宁桥的心里更沉重了一些,也不知道来了京市,是不是就能找到妈妈。
他们去了系领导那里,说明了宁桥的情况,申请了外宿,并且保证百分之六十的出勤率和期末考成绩合格,宁桥可以不用遵守部分学校的规则。
毕竟宁桥已经二十七岁了,这些给十八十九的孩子的守则,对他来说也确实是苛刻了一些,当然更重要的是,宁安房地产公司,给学校捐了一笔科研经费。
处理完了学校的事情之后,正巧竞标会也开完了,章平正在打电话给向驰安汇报:“向总,咱们公司入围了第二轮,入围的一共有四家公司,除了那两家老牌的京市公司,另外一家是叫未来明天的房地产公司,跟咱们一样,也是这两年才成立的。”
“好,你先回公司,咱们回公司再讨论。”
宁桥还没去过向驰安在京市的公司,这会儿兴致勃勃的,宁桥的公司不太需要正式的办公室,但他一直对向驰安他们这种办公司有些独特的向往。
这几天在京市的所见所闻太多了,多到宁桥甚至有些恍惚,几年前,他还在村子里的小卖部里,做的都是些几毛几块的生意,不过三年的时间,他就从田间乡野,来到了这样的繁华都市,耳边听的都是成百上千万的大买卖,简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想什么?”向驰安见他盯着窗外发呆。
宁桥转过头看他:“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谁能知道我三年前还在村里守着个小卖部呢?”
“时代发展这么快,就算没有我,我也相信你也能够走出来。”
宁桥不太喜欢他的说法:“那不行,我必须要有你。”
前排坐着的杜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们两个人真的够了。”
向驰安跟宁桥两人相视一笑。
宁桥因为公事,也不用去参加学校的军训,他打算再多跑几家京市的商场超市。
京市的发展比其他地方都要快,大型的商场特别多,如果能谈下来供应,对他们公司来说也能更上一层楼。
向驰安自然也不会阻拦宁桥,这是他的事业,向驰安不能停下脚步,就只能宁桥努力一点赶上来。
飞驰刚刚开始发展的时候,是宁桥挨着每个城市转,去每一家水果店,每一个超市去跑,几乎是磨破了嘴皮子,才给飞驰谈下了一单又一单的生意。
刚开始他是开着他的小面包,当然不可能每一单生意都能谈得成,酒喝了无数场,他的手机里的名片存了无数个,这才在三年里把飞驰发展成了现在这个规模。
在京市开始谈生意,那也算是从头再来,反正宁桥也没有什么负担。
他们还是住进了杜陵给他们安排的房子里,宁桥自从去学校报完到之后,每天回家都是醉醺醺的。
向驰安一直知道宁桥自己去谈生意很辛苦,但真正跟他在一起之后,才知道他这么辛苦。
虽然心疼,但他没有表示过反对,只是联系了杜彦,找了个可靠的人陪着宁桥,至少可以在饭局上帮他挡挡酒。
“冯总。”宁桥又等在超市的经理办公室外,看到天福超市的采购经理,立刻站起身来,“有空吗?”
天福的冯经理叹了口气,把宁桥叫进了办公室里:“你不用在我这儿使劲儿,我真的做不了主的。况且我已经听说了,你都拿下立红超市的订单了,还差我们超市这点儿单子是吧?”
做生意最不重要的就是脸皮,宁桥早就悟出了这个道理:“我们的价格是最公道的,而且我们的货的新鲜度是没得说的,您知道我们公司今年新购置了一批国外最先进的保险技术,能最大程度地保证新鲜度。”
“我真的没办法,超市我不是我一个人的。”冯经理实在无奈。
“就麻烦您帮我在你老板面前美言几句。”宁桥很诚恳地鞠躬,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子,“不是贵重的东西,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宁桥离开之后,冯经理才拿出宁桥送的礼物,他很怕是那种太贵重的东西,结果拆开包装一看,才发现是一套很稀有的乐高,是他家儿子一直想要但他根本买不到的那一款,星际超人。
这款乐高,有价无市,他自然是不缺钱的,但他根本买不到这一款。
他知道这个飞驰的老板在京市并没有什么根基,他是从村里走出来的,但他却能知道自己想要的什么,而且还能买到这款乐高,所以这个人,也根本不能看轻。
若是别的,他也许就还回去了,可这是给孩子的礼物……
大不了明天开会的时候提一嘴吧。
宁桥又算是碰壁了,不过他也没气馁,又往下一场去,得赶在开学之前再多谈两单,再拓宽一点他们公司的市场,这样才能可持续发展。
他要不要也像向驰安一样,在京市也建一个办事处呢?哦不对,向驰安的叫分公司,也许可以像在邱市一样,修一个中转站。
宁桥在拜访了第五家超市的时候,天也快黑了,今晚难得没有饭局,宁桥跟他的助理一起去刚刚谈过的超市买了菜,准备给向驰安做顿饭,这几天他都在外面喝酒,向驰安照顾他还挺辛苦的。
助理叫沈军,原本是杜陵公司的一个实习生,杜彦把人要了过来给宁桥。
宁桥再三确定他是心甘情愿来的,这才放下心来,毕竟他的一个水果供应公司哪里能比得上杜大哥的公司呢。
向驰安到家的时候,一进玄关就闻见了饭菜的香味,换完鞋之后,向驰安就看到饭桌上摆上了四菜一汤,宁桥穿着格子围裙,在厨房里哼着歌儿熬汤。
厨房里开着油烟机,宁桥没听见向驰安的脚步声,直到向驰安抱住他,他才回过头:“你回来啦。”
向驰安点了点头,情绪并不太高。
“怎么了?”宁桥举着锅铲,感受到了他的不开心。
“今天遇到那个人了。”
“谁?”宁桥问出来之后就明白了,“起冲突了吗?”
“没有,他不认识我。”
宁桥放下铲子,回头抱住他:“没事没事。”
第85章
京郊的地竞标后最终有四家公司入围, 第二轮招标会向驰安参加了。
章平做事面面俱到,在刚来京市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上了从前上学时的学长,学长也是在行业内工作, 不涉及到自己公司机密的东西都给章平分享了, 所以章平也算是了解京市这边的生态发展。
两家老牌公司的资料很详尽,只那家未来明天,章平没有了解到太多的信息。
等第二轮招标会开始,杜陵才告知了向驰安,那家未来明天,是向飞集团旗下的。
向驰安从前在家的时候, 向飞是做外贸的, 怎么这两年, 开始涉足了房地产了?
还没等向驰安想明白, 第二轮招标会就开始了, 第一轮他没参加,所以没遇上未来明天的人, 这一次招标会, 宁安的主讲人还是章平,向驰安坐在角落,看起来更像是宁安这边的工作人员, 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所以在未来明天的人上去的时候, 向驰安的眸光颤了颤,没有别的原因, 主讲人长着和他曾经的爸爸一样的脸, 那应该就是向明了。
向驰安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向明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向总?”章平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您没事吧?”
向驰安朝他点头点头:“没事, 你听完了之后觉得怎么样?”
“咱们最大的对手还是这个未来明天,咱们的优势是巨大的资金支持,但未来明天的背后有一家银行全力支持,咱们跟他们只能五五开。”
“知道了。”
察觉到向驰安的情绪不太高,章平留下来参加晚宴,让司机送向驰安回去休息,他做事一向妥帖,让他留在这里向驰安也放心。
回到家里,有暖黄温馨的灯光,有萦绕在屋子里的饭菜香,他从前拥有过又失去了东西,现在却是永远拥有了。
“就是突然见到了,有些没反应过来。”向驰安抱着宁桥,“我没事。”
“那帮我盛饭,可以吃饭了。”宁桥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找了点事情。
桌上四菜一汤,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是些他们常吃的家常菜,宁桥把筷子递给他:“怎么样?我听章平说你们好像是在投什么标?”
“问题不大。”向驰安说,“本来我也没有想过来这边就能拿到这么热的项目。”
这是宁安的策略,一是高调入京,在第一时间参与京市里大热的地产项目,让人看不清他们的虚实,而实际上他们早就在杜陵的牵线之下,拿到了一块二环外的地,相应的手续也都办完了,安宁的施工队也已经入场施工了。
“好多弯弯绕绕。”宁桥喝了口汤摇了摇头,“我果然没什么脑子。”
“没脑子怎么把飞驰做这么大的?”向驰安从来不会打击宁桥,“你是一番赤忱,跟你做生意比跟我们做生意轻松多了。”
宁桥总是很喜欢听向驰安夸他,这会脸上快笑出花儿来。
“不过那个天福超市,估计拿不到订单了。”宁桥小小地气馁了一下,“我烦了人家那么久,所以请杜彦帮我买了一份礼物给人家。”
“这样是对的。”向驰安夸他,“你想得很周到。”
京市的市场很难打开,宁桥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了。
向驰安看着他:“我有个想法。”
宁桥看着他。
“咱们宁安下面已经有这么多房子了,干脆在咱们的小区里自己做超市,就像庆安的锦竹家园一样,在小区里开一家小卖部,这样咱们能有利益,你的货也有地方销,而且你有强大的运输线,这样的运输线,除了水果,能送的有很多,又何必拘泥于这一点点呢。”
“你也知道,我其实并没有什么高瞻远瞩,现在能做成这样,也都是因为你一步一步地推着我走,我本来只是打算当一个水果贩子,就运运水果,到处走走,找找我妈。”宁桥放下筷子,“但咱们一步步地走到这里了,那就再往前走一点。”
向驰安看着他,目光似乎能包含万物。
“但是我自己肯定是做不成这件事情的。”宁桥说,“你也要忙宁安和安宁的事情,所以……”
“京市人才遍地。”向驰安说,“你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有丰富的市场经验的人才来帮你规划后续的发展,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好。”宁桥松了一口气,“那我接下来也能安心地读书了,毕竟你承诺学校,我要保证百分之六十的出勤和每一门课的合格,其实难度不小的。”
“你那么聪明,放下书本这么多年还能考这么高的分,还有什么能难倒你?”
“就算是你这么夸我,我也不敢跟你打包票我能不挂科,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毕竟他已经快要三十岁了,三十岁的脑子跟十七八岁还是不太好比的。
向驰安跟他一起把饭桌收拾了,难得有这么一个温馨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块的时间,向驰安回来之前心情并不舒坦,所以动作凶了很多。
宁桥的喉结,脖颈上都是痕迹,翻来覆去一夜,他像是热锅上的鱼,每一面都快脱水了,但想着向驰安今天心里不舒坦,无论他怎么过分宁桥都配合。
这也导致宁桥第二天没能起得来床,向驰安还有工作,只能留宁桥一个人在家里睡觉。
明天宁桥就要正式开始上课了,今天就是他最后休息的时间了。
醒来之后宁桥又接了好几个电话,有宁正打的,说他们收货的果然都嚷着要涨价,宁桥叹气:“谁要涨价的,让他们往别处卖吧,咱们不收了。”
本来宁桥是有计划都涨价的,但他主动涨价跟别要挟着涨价是两回事,他人虽然宽厚,但也不是没有脾气,种果子的那么多,大不了就换。
宁正在电话答应下来:“好的哥,我知道了。其实哥我有个想法。”
宁桥懒洋洋的:“你说。”
“咱们还不如自己来承包果园。”宁正说,“这样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你能有管理果园的经验啊?”宁桥笑起来,“你要是觉得合适,你就去干,钱不够就跟梁杰申请。”
“那我可就真干了啊。”宁正这两年在南方,把那边管理得井井有条,他管着宁桥的后路,宁桥自然也不会亏待他。
这三年过去,宁正已经给二叔在庆安买了房子,但二叔二婶不习惯在市里的生活,还是留在村里,守着宁桥的那个小卖部,地少种了一些,生活过得很是顺遂,只是着急宁正还不结婚。
宁正在外面闯荡久了,眼界自然也不像从前一样看得狭窄了,他一直记得跟宁桥的约定,两个人就是要搞钱。
挂了电话又是梁杰的电话,跟他说最近的财务状况,做生意就不会有一直都在赚钱的,前段时间某地洪水,一地的西瓜都成了泡水瓜,那几亩地的西瓜宁桥是付了定金的,发生这样的情况,是他们和瓜农双方的损失。
宁桥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问了向驰安的意见,向驰安说,既然是天灾,双方都有损失,尤其是农户,虽然情理来说,瓜农交不了货,按照他们的协议,瓜农是要退回一半的定金的,向驰安让宁桥不要再把这一部分要回来了,可以再以公司名义,捐献一笔钱,帮助他们重建。
“因为这一笔的支出,上个月的利润是负数。”梁杰说,“我过几天来一趟京市,很多东西要你签字。”
“行,你来。”宁桥又跟他说了会儿话,“姜毅最近也要来呢,咱们好好聚聚。”
“你说谁能想到,咱们还能有一天在京市聚呢。”梁杰发出一句感慨,“说真的,我现在挺感谢向驰安的。”
“那你来了请他吃饭。”
梁杰笑了笑,挂了电话。
宁桥从床上爬起来,床头上是向驰安写的便签说自己上班去了。
他把便签摘下来,贴在了床头柜里的笔记本上,许是习惯了,又因为这两年向驰安都有意让他保养,所以宁桥的不适感并没有那么强烈。
洗漱完之后宁桥溜达着去了向驰安的公司,向驰安去开会了,宁桥跟摸鱼的杜彦在办公室里说话。
“你昨天跟向驰安一起的吗?他昨天遇见向家的人了?吃亏了吗?”宁桥想起昨天向驰安的突然低落,这时候问杜彦最合适不过。
虽然杜彦昨天没跟向驰安在一块,但他也算是知道向驰安为什么会低落,毕竟他人都在京市了肯定是避不开跟向家人接触的。
“跟你说个小道消息。”杜彦做贼似的靠近宁桥。
宁桥的眼睛里都是疑惑,给足了杜彦情绪价值:“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向驰安家里会那么轻易地放弃他吗?”
宁桥靠他近了一些。
“我哥跟我说的小道消息,你可不要告诉向驰安啊。”
宁桥拍胸脯跟他保证。
“其实是因为,那个向明,就是向家那个认回来的儿子,跟银行千金好上了,恰好向家在那个时候需要一笔银行融资,这个亲儿子能带来的利益可比向驰安能带来的利益大多了,所以他们很轻易的就放弃了向驰安。”
宁桥心里听得一阵堵。
“你知道吗?向飞集团原来是做外贸的,这几年市场份额一直缩水,听说现在已经开始进军房地产,仗的就是未来儿媳妇家背后的银行。”
“那,他们对向驰安的公司……”
“咱们不是有先见之明嘛,公司的法人又不是挂的向驰安的名字。更何况,还有我哥呢,向驰安不会吃亏的。”
“真是多谢你们。”
“这有啥可谢的,我们两个人跟他都是好朋友,我哥还等着向驰安带着我发财呢。”
第86章
很快就到大学开始上课, 向驰安送他到学校门口,他其实有些忐忑,毕竟自己大了自己同班同学快十岁了, 也不太能知道怎么跟同学们相处。
“好好享受你的大学生活。”向驰安在大学门口跟他告别, “公司的事情别担心,我会给你找个合适的经理人,好好规划飞驰以后的路。”
宁桥点头:“好。”
向驰安看着他的背影,现在的宁桥几乎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小卖部老板的样子了,他的头发长长了一点,肤色白了一些, 身上穿着向驰安给他搭配的衣服, 这样走进校园里, 也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少男少女。
宁桥刚走进教室, 就感觉到无数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也不拘谨,毕竟是在外面走南闯北的人, 怎么会被十几岁孩子的眼神看到不好意思。
他坐下之后还能听见后面的人在后面谈论他, 尤其是在宁桥的手机响了的时候,四周就更安静了,宁桥向老师表示了歉意, 随后出去接了电话。
接完电话之后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听课, 这一节课他听得比谁都认真,但他估计别的小孩儿都谈论他去了。
大一的课还排得挺满, 一上午都满满当当的, 宁桥的觉得自己的手写笔记写得都有些酸了,回头看别的同学,都在交头接耳, 没一个好好听课的。
第一天的课上的宁桥精神有些恍惚,向驰安来接他的时候他看向驰安都有重影了。
“怎么样?”向驰安给他打开车门。
“好吃力。”宁桥靠在车座上,“三十岁的脑子跟他们十七八岁的脑子还是不太一样。”
“慢慢来。”向驰安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想,高考前的复习那么难你都坚持下来了,现在只是让你期末考六十分而已。”
“难道我来大学,只是为了混个及格?”宁桥笑起来,“我当然是来学习知识的。”
今天宁桥上学辛苦,向驰安带他去了一家自己从前很喜欢的一家饭店吃饭。
“你来这里,不怕遇到你以前的朋友吗?”宁桥看着眼前对的高楼,有些担心。
“我回来也是堂堂正正地回来的,怕谁看见?”向驰安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那你那天还情绪低落?”宁桥不挑食,向驰安给他夹什么他都吃什么。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向驰安凑近他的身边。
“什么?”
“心疼男人。”向驰安凑到他的耳边,带着湿热的呼吸,“……受伤。”
宁桥一口汤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差点喷到向驰安的脸上:“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向驰安扬了扬眉:“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吃完饭之后回家,向驰安没再闹着宁桥做什么,只是坐在一起看了一会儿电视,就休息去了,毕竟宁桥第二天一早还有课。
向驰安告别校园多年,过了这么多年还得跟宁桥一起重新过上上学的作息,也是挺新奇。
他送完宁桥之后,到公司之后章平已经到了,正在核对今天行程事项,见到向驰安他还惊讶了一下:“向总这么早。”
“宁桥上学。”
章平跟宁桥进了办公室,两人开始了今天行程的交流。
“这是什么酒会?”向驰安看到桌上的请柬,看向章平。
“是由招标方发起的一个答谢酒会,先前入围的企业都收到了邀请,咱们要去吗?”
他们参与招标的那快地已经出了最终的结果,他们公司并没有中标,这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向驰安点了点头:“去,你跟我一起去。”
“还有咱们最早看上的那一块地,已经进入最终的谈判澄清阶段。”章平看了一眼手中的笔记本,“不出意外的话咱们已经拿下来了,我已经联系好了设计院。”
“好。”向驰安看着他,“这是咱们在京市站稳脚跟最重要的一步,一定要做到最好。”
“我知道。”章平自然是干劲满满,毕竟这也是他的事业,以后要是能带自己的父母来京市,他能很自豪地跟自己的父母说,这是我看着建起来的房子。
向驰安来京市之前,章平就已经在杜陵的关系之下跑通了京市的关系,设计院,住建局,质监局,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
“另外今天有三个面试。”章平合上本子,“是您先前说要给飞驰选职业经理人。”
向驰安点头:“你安排就行,到时候通知我。”
下午三点,在宁安的会议室,面试官只有向驰安一个人,章平在旁边做记录。
面试的前两个人都以为是宁安招人,准备的都是建筑行业相关的知识,来了之后才知道是给一个水果批发运输公司做经理人,那两人当即就变了脸色,觉得他们是在侮辱人。
向驰安面不改色,让章平好生把人送了出去。
最后一个来面试的人进来的时候,章平也把简历递到向驰安的手上,向驰安看到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还以为是重名,等人进了会议室,他看到坐下来的人,才发现并不是重名。
“驰安?”进来的李培宇看到面前的向驰安,面上的惊讶完全掩饰不住,“驰安你什么时候回的京市?”
李培宇,是原向飞集团董事长的一助,个人拥有极强的工作能力和非常漂亮的履历,他比向驰安大了十岁,以前父亲也不止一次地夸奖他。
但现在,李培宇出现在了向驰安的对面,来找工作。
“宇哥?”向驰安走到他的面前,“你怎么会离开向飞?”
李培宇笑了笑:“理念不合就离职了,因为有竞业协议,所以打算重新找一份工作,毕竟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呢。”
接下来的面试已经没意义,李培宇的工作能力向驰安很清楚,做一个飞驰的经理人实在是埋没他的才华。
“我也想试试新的挑战。”李培宇说,“我是看清了要求才递简历的,如果我能拿到这份工作,也就不违反竞业协议。”
向驰安点头:“你要能来帮忙,飞驰一定如虎添翼。”
“也是我的荣幸。”
向驰安给李培宇介绍了一下飞驰:“我并不是飞驰的直接负责人,宇哥要是晚上没事的话,咱们找个地方吃顿饭,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当然有空,于情于理我都该见见自己以后的顶头上司。”
向驰安笑了笑:“他还在上学,六点下课。”
李培宇心里惊讶,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跟向驰安寒暄。
向驰安离开向家这件事情李培宇自然是知道前因后果的,当初在董事会宣布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也曾经为向驰安鸣过不平的,只是他毕竟是外人,阻止不了上级的决定,也因为那一两句话,他在公司不断地被边缘化,三年之后,通知被解雇。
“驰安,宁安是你的公司吗?”李培宇手上捧着一杯热茶,看着窗外忙忙碌碌的公司职员。
向驰安摇头:“不是,宁安的老板也是飞驰的老板。”
李培宇对这个没见过面的老板更好奇了,从向驰安的只言片语来看,这个老板还是个学生,就能让向驰安替他管理这两个公司,而且能悄无声息地护住向驰安三年,这人的背景一定深不可测。
“宁安的名声,在三年前就传进了京市。”李培宇说,“业界都说,不知道这宁安的老板是何方神圣,竟然能两次看中国家用地,都说要是有那个机会,一定要见见,问问他下次要选哪块地。”
向驰安也笑:“这真的全靠运气。”
李培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驰安,能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很开心。”
晚饭定在一个深受白领喜欢的餐厅,章平去学校接宁桥,向驰安和李培宇先到了,李培宇斟酌再三,还是跟向驰安说了些关于向飞集团的事情。
“你走之后,向总的身体不太好了,那位就直接进了公司,从下面的部门经理开始做起。”李培宇在向飞三年,后来被不断架空。
“那位一直催促向飞做转型,放弃外贸市场,改做投资,但你也知道,向飞的可流动资金并不足以支撑投资,所以向银行借贷。”
“我在董事长来公司参会的时候劝说过,没有什么效果,可能是这几年做投资的项目全都亏损,小向总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风声,又带着向飞往房地产撞。”
“我已经遇见过了,先前邀约的那块地,我们已经跟他们打过交道了。”
李培宇有些无奈:“半路出家,眼高手低,不会有好结果的。”
向驰按没有发表意见,又跟李培宇闲聊了会儿别的,就看见宁桥和章平一起过来了。
他和自然地把宁桥拉到自己的旁边,一只手虚扶在他的腰上,跟他介绍:“这是李培宇李经理,以后由他负责帮你的飞驰做后期的规划,李经理,这是宁桥,飞驰和宁安的老板。”
宁桥眨了眨眼睛,朝李培宇伸出手:“李经理你好。”
李培宇在宁桥伸出手之后快速地打量他,发现他跟自己想象的很不一样,他以为的老板是个青涩懵懂的大学生,没想到这人看起来很是成熟。
“李经理是从前向家公司的总助,个人能力很强,有他为你的飞驰保驾护航,我很放心。”
宁桥面上的笑淡了一些,有些惊讶地看着向驰安,向驰安的手在他的腰上拍了拍以示安抚。
他们的动作逃不过李培宇的眼睛,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关系,宁安为什么没有被向飞的人发现,是因为宁安的法人负责人根本就不是向驰安,而是眼前这个人。
接下来的时间饭桌上并没有冷场,李培宇本身就是很健谈的人,章平这两年也见多识广,能跟上李培宇的话题,向驰安不需要很多话,宁桥学了一天饿得两眼放光,只顾着吃,倒是异常和谐。
第87章
晚上回家的时候, 宁桥还有些担忧:“这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向驰安朝他点头,“我相信他。”
宁桥看了他一会儿,还是说:“你还是要有点戒心, 别什么人都相信。”
向驰安看起来比他成熟, 但实际上向驰安岁数比他小,那人又是从前向家的人,他难免担心。
向驰安抱住他的腰,在他的肚皮上依恋地蹭了蹭:“我知道,除了你,我谁都不信。”
宁桥摸了摸他的头发:“那也不用这样, 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
向驰安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 宁桥顺从地抬起手, 衣物很快就都落了地。
难得宁桥明天早上没有课, 素了一段时间的向驰安用的劲儿有些大了, 宁桥下午的课差点没赶上。
第二天李培宇就到飞驰报到了,只是飞驰在京市并没有办公地点, 所以借用了宁安的一间办公室办公。
果然像向驰安说的那样, 李培宇的工作能力很强,不到三天他就已经理清了飞驰的各种脉络,对公司的事务也已经开始上手了, 并且比宁桥自己管的时候还要有条理。
宁桥跟梁杰说了公司找了个职业经理人的时候, 梁杰沉默了好一会儿,说电话里说不清楚, 他带着资料要来一趟京市, 就到时候再说。
梁杰来的时候,是宁桥开车去接的。
“职业经理人是怎么回事?”梁杰一上车就发问,连个寒暄的时间都没有。
宁桥给他解释了一遍, 梁杰还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咱们以前那样不好吗?”
宁桥开着车说:“咱们现在的体量其实越来越大了,我其实觉得我现在管理起来已经有点吃力了,宁正找到了他想做的事情,他要在南方建我们自己的果园基地。”
梁杰沉默着,好一会儿才说:“本来这些也不该我开口说的,宁安就不说了,向驰安出了很多力,但是飞驰是你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现在你要把它交给别人来管理……”
“只是规划一下未来的发展,我那天听了一耳朵,没太听完全,意思是现在的飞驰可以拆分成好几个方向,你懂得多,晚上我带你去见见李经理。”
梁杰叹了口气:“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担心。
晚上他们给梁杰接风,向驰安章平,还有早就过来给宁安垫基施工的姜毅,还有一个凑热闹的杜彦,加上一个李培宇,他们问杜陵要了他的包间,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吃饭。
桌上有杜彦就不会冷场,李培宇健谈,梁杰沉稳,姜毅虽然跳脱但这三年的历练也让他能跟得上桌上人的节奏,只有宁桥,像是游离在他们之外,有些懵懂。
“宇哥,真没想到啊,兜兜转转,你还是跟向驰安共事了。”杜彦朝李培宇敬了一杯酒,只是他喝的果汁,其他人喝的酒。
李培宇只是笑,随后又很正经地说:“我的老板可不是驰安啊,是宁总。”
宁桥正在认真吃饭,最近上学真的很累,他的饭量大了不少,这会儿听见他们说自己,随后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好说,好说。”
“我哥还跟我说,你离职了他是想把你挖进我们公司的。”杜彦有些遗憾。
李培宇摇了摇头:“多谢杜总的厚爱了,只是还有竞业协议在。”
杜彦嗤了一声,不以为意:“你又不是主动离职,凭什么遵守什么竞业协议?他们辞退的你,还要你遵守竞业协议。也不知道向叔在想什么。”
向驰安夹菜的手停了停,随后话题被李培宇引到了另一边:“在这一行干了这么久,我也想再试试别的挑战。”
桌上除了杜彦都喝了点酒,李培宇中途离席,刚走出包厢,就看见了从隔壁包厢出来的向明。
虽然李培宇是被向飞解雇的,但双方面子上也都能过得去,所以见到向明,他还是打了招呼。
见到李培宇,向明也是一愣:“李助,在这儿吃饭?”
李培宇点头:“是的,新找到一份工作。”
能找到工作,还能在这里接待,想必工作也差不到哪里去,他面色一凝,刚要说话,李培宇就先开口了:“我记得竞业协议,新工作跟向飞集团的工作没有一点相同。”
向明这才笑了笑,似乎是放下心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助自便,我还有事。”
李培宇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他转头回包厢,向明还是往里面看了一眼,除了杜彦,没有他认识的人,那想必也不是什么大公司,不足为惧。
杜彦在的话,应该是杜彦给了他些帮助,这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想来也不是什么靠谱的公司。
眼下他的中心还是应该放在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来的宁安房地产,那才是他现在工作的重心。
至今几次遇见宁安的人,都是那位章助理,他们查过,宁安的负责人叫宁桥,从来没有在公开的场合出现过,出现的最多的就是这位章助理。
他们目前查不到宁安的下一步动向,他们也一直蛰伏着,目前也就只参与了那一次的招标会,其他时间好像都在公司本部做资料。
第二天一早,宁桥带着梁杰去了宁安的办公室,他们要跟李培宇开一个会。
主要听讲的是梁杰,宁桥在一边的桌子上签字,偶尔抬头听他们说说话。
梁杰沉默着听着,偶尔会有自己的疑问,李培宇也都仔细地跟他解释了:“当然我现在还没有具体地参与进公司的具体流程,所以这次你回去,我会跟你一起,等我具体知道公司的一套具体流程了,我会拿出一套更适合公司的发展方案。”
宁桥点头:“梁杰,你到时候就跟李经理一起回去吧。”
梁杰点头:“好。”
宁桥意识到梁杰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公司要转变的事情,他在从宁安出来之后,又带着梁杰去路边摊喝酒去,比起那天吃饭的正经大酒店,他们还是更习惯在路边的小摊子上吃东西。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宁桥给他倒了一杯酒,“但是这是一个公司发展的必经流程,咱们的飞驰不能一直这样,还是要有专业的人来给我们梳理一下。”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这是你奋斗这么久的公司,突然就有别人插一脚进来说我们该怎么怎么做,我相信不止是我,还有宁正,还有很多老人,估计都不会太习惯。”
宁桥叹了口气,他们公司,不对,甚至都不能叫公司,现在都是一团乱,大家都是各忙各的,照向驰安跟他说的,他们现在还能盈利这么多都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了。
他只顾着在外面去拉生意,梁杰只是一味做账,宁正只顾着把收来的水果往邱市运,对以后的发展谁也没想过。
“咱们确实需要一套规范的管理流程。”宁桥有些丧气,“毕竟小卖部的这一套,不能用在大公司的身上。”
梁杰也点了点头:“那行,我陪着李经理回邱市,有什么事情随时跟你联系。”
他们说完之后,姜毅才姗姗来迟,一来就是一大杯冰啤酒下肚,随后又叫来老板点了好些串儿。
三个人还是像从前那样,即使现在都有各自的事业,但关系还是跟以前一样铁。
“我真的要累死了,天天赶工期赶工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窝工多久了,实际上才开始动工没几天,有他这么压榨人的吗?”姜毅一来就是一顿输出,把向驰安好一顿骂。
宁桥跟梁杰其实喝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又陪着姜毅喝,三个人嘀嘀咕咕,把向驰安从头蛐蛐了一遍,酒饱饭足,宁桥结了账。
宁桥本来是邀请梁杰住他们家得,但梁杰坚决不肯,于是只好去住酒店,他们喝完酒,三个人勾肩搭背地往酒店去,梁杰住的酒店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
姜毅本来是住工地宿舍的,今天不想再跑了,就跟梁杰一起住酒店。
“你上大学感觉怎么样?”梁杰说话舌头打捋。
“挺好的,就是累。”宁桥皱着眉,“你们上大学也这么累吗?早上八点晚上六点,偶尔还有个晚自习。”
好在明天周六不用上课,不然还要早起。
梁杰摇头:“我没考上这么好的学校啊,我只是专科,但我们这个专业确实挺累的,毕竟跟钱挂钩。”
宁桥的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那你也很厉害。”
“那个谁,他回了这里,一切都还好吧?”这三年来也姜毅呵梁杰也算是知道了向驰安的事情,从他们来京市之后就一直有些担心,虽然几个人遇到了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的,但也接受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毕竟两个人现在是越绑越紧,到了现在,他跟姜毅都希望他们永远也不要分开。
“好呢,都挺好的,没遇上那些人呢。”宁桥的脑子晕了一下,“遇上了也不怕他们,我给他撑腰。”
姜毅跟他碰了碰拳头:“我也在这边呢,有事找我,我带着我们的工人,给你们撑场子!”
三个人又大笑起来,宁桥把他们送到酒店门口,姜毅跟梁杰又要送他回去,三个人在酒店外面推推搡搡,直到姜毅看到站在一边的向驰安,这场你送我我送你的闹剧才结束。
宁桥看到向驰安就把两个好友忘在脑后,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地跑过去,在靠近向驰安的时候差点没摔个狗啃屎,还好向驰安上去扶住他。
宁桥抱着他的手臂开始嘿嘿笑,向驰安远远地跟姜毅和梁杰打了个招呼,才扶着宁桥慢慢往家里走。
向驰安比宁桥高一些,这几年宁桥常说向驰安还在继续长高,因为向驰安看起来比他高更多了。
宁桥走路只顾看他,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差点摔下去,向驰安无奈,在他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他愣了一下,随后趴上向驰安的背:“我重吗?”
向驰安很轻巧地背起他:“不重。”
但宁桥毕竟有一米八的个头,也不会轻到哪里去,不过向驰安背他的动作还是很轻松。
宁桥靠在他的肩膀上,想起自己在很多年前也是有人背的,已经过了很多了很多年,这么多年,他一路摸爬滚打,早就忘了被人背起来是什么感觉了。
有点轻飘飘,又有点晕。
“向驰安。”宁桥声音哽咽。
“嗯?”向驰安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有点凉意。
“我好爱你啊。”
天边有月亮,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第88章
梁杰第二天就跟李培宇一起回了邱市, 姜毅又回了工地,宁桥又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中,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在经过邱市的考察之后, 李培宇就已经做出了很多套关于飞驰未来发展的方向, 说实在的宁桥有些看不懂,里面用的词语数据都还挺高深的。
他只好求助向驰安,向驰安抽了一个还算是闲的晚上,给他讲了讲里面的意思。
“大概就是,建议你做两条线,一条是按照公司原本的发展方向走, 销售线覆盖全国, 第二条是衍生线, 既然咱们的运输线已经覆盖了差不多全国的线, 那除了水果, 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运点别的东西呢?”
宁桥有些呆地看着他,向驰安笑了笑:“类似邮局。”
“邮局不是国家的吗?咱们可以吗?”宁桥的一双眼睛里全是疑问。
“可以的, 民营企业永远也不会取代或者妨碍国营企业的。”向驰安靠他近了一点, “他既然有这样的计划,说明他是了解过市场的。”
他知道李培宇这个人的能力,但凡是他提出来的, 那就是他已经调研过很多次了的, 不会出什么差错,毕竟他在向飞的时候, 就很是严谨。
在这份方案的后面, 李培宇提出了这个方案相应的需要多少成本,宁桥一看,张大了嘴:“要这么多?”
向驰安点了点头:“这已经是比较节省的方案了。”
宁桥苦着脸:“飞驰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公司这两年的盈利在逐渐增长, 但他也要考虑成本的问题,要是把这一部分的钱拿去拓展新的业务,只怕会拖垮公司原本的生意,他还养着这么多的人,这么多人靠着他吃饭呢。
“生意做到现在这个份上,已经并不需要咱们自己出成本了。”向驰安说,“宁安为什么能够连眉都不皱一下拿地呢?”
“不是因为宁安本身就很有钱吗?”宁桥虽然做了几年的生意,但更多的时候思想还是不太能跟得上。
向驰安敲了敲他的脑袋:“再多钱也经不住这么花,后来宁安拿地,都是跟银行合作借贷,你不用担心成本的钱,宁安会给你担保,从银行借贷。”
“要去银行贷款?”说起这个宁桥还挺头大,因为小时候去贷款然后总是担心还不清的原因,他现在还是有些害怕跟银行的人打交道的。
“不用你出面,李经理会帮你办妥这一切的。”向驰安说,“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会派人去盯着他。”
其实宁桥还是有些不放心李培宇,毕竟他以前是向驰安父亲那边的人,谁知道他是不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呢?
“那就派个人盯着他。”宁桥没什么心理负担,他又问,“宁安现在怎么样?”
“一切都在正常推进。”向驰安说,“下一步是广告投放,马上就能回款了。”
因为前期没有宣传,他们现在做的项目都是在垫资,宁桥担心得不行。
“那就好那就好。”
宁桥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个甩手掌柜,凡事都有人帮他解决,让他真的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最担心的事情也只是期末能不能考试合格。
没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是他先前一直想谈的天福超市的采购经理冯经理打来的。
看到名字的时候宁桥还愣了愣:“冯经理?”
“宁总。”冯经理的声音很轻松,“先前不是说想要我们公司的供应单子,我已经帮你谈下来了,什么时候能过来签合同?”
宁桥愣了一下,这完全是意外之喜:“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下午吧,签好合同之后有一部分预付款,要保证三日内第一批货到,质量也要过关。”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宁桥又恭维他好几句,随后挂了电话,他翻身起来,大喊,“向驰安,快给我搭一身衣服,我下午去签合同。”
向驰安从卧室里出来,手里提着一套西装:“这是给你定制的西装,试试看。”
“什么时候定的?”宁桥站起来穿衣服,“还这么合身?”
“刚来京市的时候。”向驰安帮他扣衬衫的扣子,“你的尺码没有比我更了解的人了。”
宁桥以前为了撑门面也穿过西装,但穿着怎么看怎么别扭,就算他二十五岁了,穿起来还是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但这套西装穿上身就很不一样了。
这套西装极好地贴合了他的身线,让宁桥看起来就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模特,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特别好,很是服帖。
向驰安看得眸色暗了暗。
宁桥还在镜子边打量自己的新衣服,他不时地回头看向驰安:“怎么样?合适吗?”
向驰安没说话,往宁桥边上靠了靠:“我再给你多订做几套西装。”
“为什么?”宁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西装不是有一套大场面穿就够了?”
“你以后会去很多大场面,只穿一套西装,别人会认为咱们宁安破产了。”向驰安笑。
“那好吧。” 宁桥还在臭美,“就像这一套就行,我看着我还挺帅。”
向驰安越靠越近,最后在宁桥的一声惊呼中向驰安把他抱了起来,顺手扔到了沙发上。
“干什么干什么?”宁桥脑子发晕,就看见向驰安热切的眼神,“这会儿有兴致啊?可是我下午要去签合同,晚上好吗?”
向驰安摇头,很快覆上他的身体。
好在向驰安还有点理智,没让宁桥起不来,只是那身西装皱皱巴巴的,穿出去签合同肯定是不合适了,向驰安自觉理亏,只好重新给他找了一身西装。
穿着不如那套合身,但也比宁桥以前的那些好多了,向驰安下午没事,就跟宁桥一起去签合同。
晚上自然是免不了一顿饭局,宁桥晚上有课,也只能跟老师请假了,老师知道他的情况,自然也同意了,其实宁桥请假的次数不太多,这倒是让学校老师都觉得挺惊讶的。
向驰安虽然陪他去签合同,但到超市之后,章平来电话说广告商那边临时有个会议要开,向驰安只能先去开会。
宁桥去天福超市已经是轻车熟路,很快就走到了冯经理的办公室里。
签约的过程很顺利,宁桥的身上是带着一份飞驰合同章的,因为先前一直是宁桥在外面跑生意,所以在跟工商局备案之后,他有了一个多的合同章,公章还是在邱市那边。
“还要多谢冯总。”宁桥把合同拿好,“货会在两天后到,到时候我陪您一起验货。”
签完合同的宁桥给宁正打了电话,说他这边需要三车货,最好是要刚摘的。
公司的货一直都是富裕充足的,但既然宁桥要新鲜的,宁正就安排了人开始采摘,他承包果园的事情已经做得有模有样,他一个人在南方打拼得也是风生水起,至少宁桥在货物供应上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他又跟宁正说了公司可能要有大的变动,宁正说自己没什么想法,只要不影响他承包果园就行,又有些害羞地说今年可能喝到他的喜酒。
宁桥跟他说了恭喜,又说他要结婚自己要送他一份大礼,宁正害羞之后又有些担心宁桥,毕竟宁桥跟向驰安看起来短时间里是不会分开了。
他又说:“哥,你放心,要是我媳妇儿同意的话,我们就多生一个孩子,给你养老。”
“去你的吧。”宁桥笑骂了一声,挂了电话。
签完合同的宁桥身心愉悦,跑到宁安去跟向驰安分享喜悦。
他到的时候章平也去开会了,他认识的人就只剩下了杜彦一个,杜彦也在忙,宁桥只好在杜彦的办公室里等着他们。
没一会儿向驰安开完了会,送走广告方之后公司内部还要开会,宁桥来的时候已经是四点了,看样子他们到饭点估计还是忙不完。
他想了想,下了楼,去到楼下的红老头,打包了很多吃的往楼上去,他一个人拿不完,店里的工作人员帮他拿了一部分送了上去。
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有十好几个,除去在开会的人,剩下的还有七八个,看到宁桥打包来的吃的很是惊讶,除去章平,宁安在京市分部的人很少有认识宁桥。
办公室的人刚要说什么,紧闭的会议室门打开了,向驰安看到站在办公室里的宁桥,他原本有些绷起的嘴角放了下来,走到宁桥的面前:“怎么过来了?”
“签了大合同,开心,所以来送温暖。”宁桥指着桌上的红老头,“大家辛苦了。”
“这位是宁总。”向驰安朝他们介绍宁桥,“咱们宁安的宁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宁安的宁是这位宁总,宁安的安,就是向总的安。
宁桥跟大家打过招呼之后,拉着向驰安回了办公室里:“怎么了?不顺利吗?”
“挺好的,一切都在正轨上。”向驰安把他拉到自己的腿上,“你呢?”
“都挺好的。”宁桥环住他的脖子,“感觉一切都在向好路上发展,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的妈妈?”
向驰安看着他,亲了亲他的脸颊:“现在的余家很是低调,因为余家的掌家人余董事长去年瘫痪了,生意都交给了他的儿子,现在余家正乱,往常那些京市的人家隔三差五地都会举办一些宴会,但这些年的余家几乎是不举办也不参加,所以咱们暂时还没有办法。”
宁桥把头靠在他的头上:“我只是,有点想她了。爸爸让我快点找到她,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
“快了。”向驰安拉住他的手在自己的唇边亲了亲,“很快了。”
第89章
国庆当日, 宁安的新楼盘正式开始发售,京市一直是经济发展的前沿中心,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京市的人才会有一个叫做炒房的概念。
而宁安在京市的新楼盘, 位置并不在最繁华的市中心, 甚至还有些偏,这块地宁安拿得很轻松,因为这块地的招标是跟那块地王一起招的,很多大公司的目光都在那块地王上,所以算是宁安捡漏了。
后面的一切手续办得都很快,当然也有杜家在里面出力的原因。
在广告投放之后, 宁安京市分公司旗下新楼盘盛世天骄的售楼部就已经围满了人, 售楼部的员工已经忙了一上午, 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宁桥自然也过来凑热闹, 他在楼上向驰安的办公室里, 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大厅:“真的有这么多人要买房子?”
向驰安摇了摇头:“当然没有,有三分之一是我们请的演员。”
宁桥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向驰安:“啊?”
“不然呢?”向驰安拍了拍他的头, “咱们又不是老牌的房地产公司, 广告也是这几天才投放出去的,不可能达到这个效果的,要慢慢来。”
“会亏本吗?”宁桥还是比较关心钱的问题。
“应该不会。”向驰安宽他的心, “这是咱们在京市走出去的第一步, 这一步走得很稳当,后面宁安的重心会慢慢地向京市偏移。”
他一开始的目标, 就是京市。
宁桥点头:“好。”
盛世天骄第一天成交的合同已经远超他们的预估, 为此宁安内部还开了个庆功宴。
相比于宁安内部的轻松雀跃,未来明天公司里却是一片低气压。
向明看着铺天盖地的盛世天骄的广告,气得砸了办公桌上的所有东西:“你们都是废物吗?盛世天骄是什么时候开盘的?那块地是什么时候招标的?”
“小, 小向总,咱们之前的目标都是,都是外环一的那块地,您也说过没有什么比那块地重要……”见没有一个人开口,负责的项目经理硬着头皮说话。
“废物!”向明看着眼前的项目经理,“说外环一的地重要,你们就不知道再关注着别的了?你,收拾东西,立刻走人。”
项目经理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但向明已经走出了办公室,项目经理无奈,只能颓丧着脸收拾自己的东西。
向明在茶水间抽烟,他回到向家之后,很快进入了向飞集团的核心,又开始了对向飞大刀阔斧的改革,虽然遭遇了董事会的强烈反对,但最终还是如他所愿,他相信自己学的知识,必然能够带给向飞集团更好的发展。
只是时间过去了三年,向飞的发展却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反而在市面上所占份额越来越少。
向飞原来是搞外贸的,因为他的一系列操作,原本就已经有些颓势的向飞变得更加艰难,他在寻求其他出路的同时,发现已经有向飞的董事在出售自己手里的股份,向明想也没想,全部收购到了向家的手下,这就导致向家手上的现金库存更少。
幸好他还有银行的人脉,他女朋友的父亲能够帮他搞定银行贷款的门路,又说今年房地产是大热行业,所以在投资行业还没搞明白的时候,又开始搞房地产。
搞到现在,可以说是一事无成。
向明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最近老头子对他越来越不满意了,他如果再做不出什么成就,就会重新接手向飞,而他只能在老头子身边打打下手,尝过了权利和金钱的味道,他又怎么可能再拱手让出去。
向明恶狠狠地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他从被接回向家,所有人都把他跟那个抢了他前二十几年的人相比,明里暗里都说他比不过那个人。
一个已经被流放都村里的弃子,配跟他比吗?
抽完烟的向明电话又响了起来,电话那头的女声轻快明亮:“阿明,下午咱们去逛街吧?听说风情街那边又有新款式了,过几天你不是要去参加酒会吗?我买上新衣服跟你一块儿去。”
向明面色沉沉,说话却是温柔似水:“有新款不都是直接送你家里吗?”
那边的女孩儿轻哼一声:“可是我就是喜欢逛街啊,你都多久没陪我逛过了?找你你总说忙,可我也没见你做成什么事儿啊。”
这话简直就是在往向明的心口上扎刀子,他的面色比刚才更阴沉了一些,冷笑快要止不住:“我最近真的很忙,晚上去你家里看你好吗?”
女孩儿嗤笑一声:“你那是来看我吗?是来我家找我爸的吧。”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向明气上心头,手机扔在地上四分五裂。
而到了下午,他还是开着车去了赵家,带着厚礼,他看上的那块地,举整个向飞集团的力也是拿不下来的,还是需要向银行借贷,但向飞的财务评估状况并不是很好,所以只能靠赵云溪的父亲。
赵云溪是京市赵家的独女,家里产业殷实,她本人却只醉心于艺术,整日都是吃喝玩乐,一点不关心家里的生意,所以京市的传闻,就是谁能娶了赵云溪,就相当于接手了整个赵家的生意。
他从上学的时候就蓄意接近赵云溪,他要出人头地,为的也是这个,他在赵云溪面前装孙子,却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他竟然是向飞集团的少爷,这样一来,两家人就是门当户对,赵父原本对他是不怎么满意的,但自从知道了他的身世,也就没再怎么阻拦。
年前就在张罗订婚宴,只是赵家拖拉,订婚宴现在也还没提上日程。
向明在车前镜上照了照,露出了个得体的笑容,提着一大堆购物袋子,走进了赵家的别墅。
赵家的别墅很宽,进了大门就是一片草坪,围绕着别墅四周,是些时令的花。
赵云溪戴着一顶草帽,在院子里画画,见到向明过来,她也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后就继续自己未完的画作。
“溪溪,我来赔罪了。”
赵云溪轻哼一声:“晚了,我已经逛完街了,你买的这些我都买了。”
向明又哄了她好一会儿,听见汽车的声响,又跟着他一起去门口迎接。
他今天来赵家,主要还是为了几天之后的酒会,这是由余家牵头,杜家发请帖的一次京市企业间的交流会,原本的向家是有资格跟杜家一起发请帖的,但这三年来,向家已经被杜家甩得很远了,即使向明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他离杜陵真的差得太远。
赵振翔看到院子里的自家女儿和向明站在一起,微微叹气,要不是杜家的眼界太高,问起私事,老杜总总推辞说孩子大了不由他们,他也不愿意自家女儿跟一个半路出来的向家公子在一起。
若是以前的向驰安,也不是不行,只是向家自断退路,轻易地放弃了培养这么些年的继承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向家的人脑子坏掉了。
“几天后的宴会,好好表现。”赵振翔说,“余家现在虽然不比从前风光,但底蕴还在,杜家虽然是后起之秀,但如今也是说一不二,其他的收到邀请函的家族和企业,也都是每个行业的佼佼者,多去结交同辈,对你有好处。”
听见赵振翔的话,向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赵振翔愿意跟他说这些,那就证明赵振翔还是看中这门婚事的:“我知道的,伯父。”
赵振翔点了点头,进屋去了,把时间留给年轻人。
“溪溪,你看看我给你订的礼服。”向明把提着的袋子给赵云溪看。
赵云溪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爸已经给我准备好了礼服了。”
向明又献殷勤地帮赵云溪的忙,倒也算得上是温馨一片。
余家酒会的请柬自然也递到了向驰安的桌上,毕竟宾客是杜家在请,要给向驰安一封请柬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盛世天骄的销售情况很好,开盘几乎就是售空状态,向驰安乘胜追击,又接着拿了好几块地。
这天他们在私人会所里小聚,难得杜陵也有时间,他的话语间都是对向驰安的赞叹:“三年时间就能做到这个程度,驰安,你真的很厉害。”
向驰安给他倒了一杯酒,包间里宁桥跟杜彦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话,他们两个意外地合得来,杜彦正在游说宁桥去他们家里吃饭,说他家的阿姨做饭特别好吃。
宁桥也在邀请杜彦去邱市,说他的叔叔做饭也很好吃,还能吃到很多新鲜水果,于是两人约好等宁桥放假一起出去玩去。
“听说李培宇去宁桥公司了?”杜陵随口一问。
“是,帮宁桥的公司转型。”向驰安回答,“本来是想让他来宁安,但他说有竞业协议,向飞集团如今也进军了房地产,他就去宁桥那边了。”
“这对他来说也是好去处,我听小彦说过,飞驰的发展很可观。”杜陵很满意眼下的形势,向家不提,余家余董事长瘫痪,正处于转型期,其他的,都还不怎么成气候。
“有宇哥在,宁桥会轻松一些。”
杜彦点头:“过两天的宴会,向叔和向明也会参加,还有余家,这本来就是余家酒会,可能那位神秘的余夫人也会出现。”
向驰安点了点头,看向宁桥:“我会跟他一起去,无论是什么结果,起码我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到了他们面前。”
杜陵跟他碰杯:“我已经很期待酒会那天的场面了。”
第90章
要参加酒会, 前期的准备自然是不能少的,向驰安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宁安拿下来的地不少, 跟各方的协调沟通, 虽然下面也有人跑,但免不了还需要向驰安出面。
比起来宁桥就轻松多了,公司的事情交给李培宇,他只需要担心自己的期末考试就行。
所以准备礼服的事情就落在了宁桥的头上,宁桥一向是知道自己的审美不在线,怕自己跟向驰安在酒会上出丑, 他特地找了看起来就比较时尚的杜彦来帮自己参谋。
“哪里用那么麻烦, 先前的衣服不都是找人上门来订做的, 我记得先前向驰安不是给你俩做了好几身西装吗?”杜彦被宁桥拉到商场逛。
“不是你们这里说参加酒会都要穿新衣服吗?之前做的衣服都穿过了。”宁桥的脸上有丝可疑的红, 他有好几套西装都被他们鬼混的时候穿了, 再穿出去,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向驰安倒是还有好几件没穿过。
“行吧行吧。”杜彦走在他的旁边, “那我也给我哥买个什么礼物。”
两个大男人逛街也没什么好逛的,杜彦直接带了宁桥去他们常去的店里看,里面的人都是认识杜彦的, 这会儿见到他, 赶紧把他带去VIP休息室里。
“杜少爷,今儿有什么需要的吗?”
这个品牌是杜家两兄弟常穿的, 当季的新款早就已经送到了杜家。
“我们随便逛逛。”杜彦不愿意让人一直跟着, “有需要再叫你。”
宁桥确实没什么眼光,他只觉得这里的衣裳长得都是一个样,杜彦帮他参考, 试了几套都不尽如人意,虽然没什么大差错,但就是觉得别扭。
“现在订制也来不及了。”杜彦撑着下巴,“刚才那套勉强吧。”
宁桥对自己的衣裳倒是没那么高的要求,也就定了刚才试的那套,难的是要给向驰安买的,他人不在,宁桥跟他身型有些差别,试也试不出来。
“你还要给向驰安买啊?”杜彦摸了摸鼻子,“他衣服多得很。”
“我就看看。”宁桥有些不好意思,入目就是一件银灰色的额西装,向驰安平日里的西装都是黑色或者黑灰色的,这样亮色的他很少穿,宁桥想象不出来向驰安穿上亮色的西装又该是什么样子的,所以看到这件就走不动路。
“这个适合向驰安吗?”杜彦也走了过来。
“想让他试试看。”宁桥说。
“那就带回去,到时候哪里不合适再让师傅改,也能来得及。”
宁桥点头,刚要准备结账,店里就进了一男一女,杜彦原本还笑呵呵的脸上,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
宁桥凑过去:“怎么了?你认识?”
“冤家路窄。”杜彦翻了个白眼,“那个男的,就是向明。”
说出向这个姓,宁桥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那就是向家人的亲生儿子。
宁桥没想到自己会比向驰安先对上这个人,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跟杜彦离开,只是他不想惹事,有人却非要找上他来。
向明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件银灰色的西装,那是当季新款,这一款还在这里就说明杜家的两兄弟不喜欢,那他自然要收下,说起来有些窝囊,但毕竟杜家的地位在那里。
只是杜彦阴魂不散。
“小向总,赵小姐。”杜彦漫不经心地跟他们打了招呼,之后就让店里的工作人员帮他包衣服。
赵云溪自然也是看上了这一件,她出声:“这件西装不是杜小公子和杜总的风格,能否割爱?”
如果不是因为来人是向明,他倒是愿意让出来,但面前的人是向明,他就真不想让。
“不好意思啊赵小姐,这件我是要送朋友的。”杜彦手一挥,让店员帮他把衣服包了起来,“我们先走了。”
他们经过向明的时候,听见了向明跟赵云溪的耳语:“也不知道杜家什么时候自降身价,跟哪里来的土包子暴发户混一起了。”
宁桥的眉头皱起来,说他是暴发户他倒是认,但杜彦是他的朋友,听他这样说话,宁桥很快走回去:“小向总,要我提醒你一句吗?向家也是暴发户出身的。”
向明自小没生活在向家,但向驰安是知道的,这几年来宁桥早就已经把向家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了。
向家的祖籍就在他们大来村里,很早很早以前村里还有他家的传说,说是他家有个什么古董,那会儿他们都不识货,当个寻常玩意儿使,哪天有人经过,发现了这个,后来他家把这古董上交,得了一笔钱。
向家的那位太祖父还是个有远见的,拿了这笔钱去倒腾,竟然也倒腾出来了这么大一份家业出来,真要说出来,向家也算是个暴发户。
“还希望你也不要忘了来时路。”宁桥看了他一眼,跟在杜彦的身后离开了。
向明像是被当头一棒,赵云溪看他的眼神更像是扇了他一巴掌,她也没了继续逛的心情:“我一会儿约了朋友,明天有个拍卖会,明天再见吧。”
只是向明没想到,第二天在拍卖会,也碰到了杜彦跟那个暴发户。
“你第一次参加拍卖会吧?”杜彦凑到宁桥耳边,“有看上的直接举牌就行。”
宁桥看着他们手边的那个小牌子,上面写着18号,他又看了看他旁边坐着的人,这会儿手上都拿着电话。
“那些是替自己的老板来的,有很多老板都没什么时间,就让自己助理过来,电话保持畅通,随时跟老板联系。”
宁桥点头。
“我哥跟我爸妈也有专门的助理来拍卖会,我比较爱玩,都自己来。”
很快拍卖会就开始了,这位拍卖师幽默风趣,很快就有成交的拍品,宁桥倒是没什么兴趣,因为拍卖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直到一枚胸针的出现。
这枚胸针像是切开白天与黑夜的分割线,让他一眼就心动。
“喜欢这个?”杜彦看他。
宁桥嗯了一声:“跟向驰安的那套西装很配。”
这枚胸针叫价并不高,因为是一圈圈的碎钻,贵重的是切割的工艺。
底价只要十万。
但对宁桥来说,十万已经是个很高的数字了,即使他现在已经很有钱了。
出价的人并不多,杜彦直接帮他举了牌,十一万。只是冤家路窄,向明也看上了这枚胸针。
杜彦顿时就来了劲儿,一枚最高价值二十万的胸针,被他们炒到了四十万。
杜彦毫不在乎,别的不说,钱他多的是。
向明咬紧了牙关,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了杜彦这个煞星,明明他回向家之后,是想着要跟杜家两兄弟打好关系的,但他们两个人都对自己爱答不理。
后来他就不往那两兄弟跟前凑了,只是杜彦就是不放过他,什么都要插一脚,他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两兄弟跟向驰安的关系很好。
一个钻石胸针,已经炒到50万,对于向明来说,超过三十万就已经是不划算了,只是为了争那口气,他才会一直出价,现在杜彦已经叫到六十万,他被卡在中间,再往上他吃不消,就这么放弃又太没脸面。
他看向他身边的赵云溪,赵云溪似乎对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兴趣,低着头翻看着画册。
“六十万一次。”
“六十万两次。”
“一百万。”向明憋着一口气,再次出价,因为他能看出来杜彦身边那个暴发户很喜欢这枚胸针,那个暴发户应该会再出价的。
赵云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又低下了头。
杜彦似乎早已经料到了向明还会继续出价,他凑近宁桥旁边悄悄说:“这个胸针的最高价值也就二十万,花一百万买也不明智,他就是看咱们很想要,提价这么高。”
宁桥点头:“那咱们不要了。”他本来也不是一掷千金的人,骨子里他还是节俭,花一百万买个胸针对他来说还是很心疼的。
向明还等着杜彦出价,但杜彦只是朝他笑了笑,再没了动作。
向明突然变得很慌,向家这几年来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向家了,他目前能拿得出手的现金也就一百来万,而且他的礼服还没买好。
就在他想要流标的时候,拍卖师已经宣布了成交。
他花了一百万,买了个碎钻的胸针,这样的场合是不允许他反悔的,如果他反悔,那整个向家就真的在京市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回头去看杜彦,杜彦毫不在意他阴毒的目光,反而朝他笑了笑,还做了个恭喜的手势,更是阴阳怪气。
杜彦,杜彦。
明明只是个不学无术胸无大志的公子哥,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父兄的势,如果他是杜彦,他才不会把家业都交给杜陵,必定要自己做出一番事业,凭什么都是儿子,家业要拱手让人?也就杜彦这个草包会干出这样的事情了。
宁桥最终还是给向驰安买了更合适他的胸针,花了五十万,杜彦也给杜陵拍下了一件杜陵之前就要买的藏品,是一副系列画,杜陵已经集齐了十一幅,杜彦为他拍下的是最后一幅。
值得一提的事,拍卖会的压轴拍品是一顶宝石王冠,据说是国外某个皇室的藏品,因为战乱流落在外,宁桥只是欣赏了一会儿,就听见这个王冠被人拍了下来,他没太听清楚是谁家拍了下来。
好东西能有人收回去,也是一件好事。
回到家里,宁桥迫不及待地跟他说了今天拍卖会的事情。
向驰安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一百万的胸针,向家现在已经负担不起了吗?”
宁桥摇了摇头:“杜彦说过,这几年向家的发展好像并不好。”
“我听陵哥说了,放着好好的外贸不做,做什么投资,投资也没投明白,现在又来做房地产。”向驰安叹了口气,“现在成这样,也算是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上上下下就看他这么胡闹?”
“你怎么想?”宁桥看着他。
“他们在给了我那些钱之后,就斩断了我们之前的最后一点亲情,但是我不得不说,宁安能发展到现在,那笔钱也算是给我了我们帮助,虽然他们的初衷并不是这样,但这是咱们不能否认的事情。”
宁桥点头,确实是这样,如果没有向家给的钱,虽然能贷款,但发展起来总是要再艰难一些。
“所以我想还向家一笔钱,我从此就跟向家再无瓜葛。”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向驰安坚定地说。魔/蝎/小/说/m/o/x/i/e/x/s/.c/o/m
90-100
第91章
宁桥开开心心地准备酒会的事情,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去这样的场合,所以空下来的时间都在跟着杜彦一起恶补一些参加酒会的知识。
向驰安很忙,宁桥知道, 京市才是他的天地, 原先在庆安的那些对他来说就是小打小闹,这里才是对他来说,机遇和挑战并存,宁桥能看得出来他是享受的。
当然杜陵和杜彦也都能看得出来,所以他们都竭尽所能地给他帮助。
酒会的时间在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宁桥这两天白天都跟着杜彦在杜家, 第一次上门他还很紧张, 因为在宁桥贫瘠的认知里, 这种豪门的门都是不容易进的, 豪门的主人家也都是不好相处的。
见到杜夫人傅晚晴, 宁桥才觉得自己狭隘了。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形容她的话,那就是温柔似水, 她说话轻言细语, 唇边不论什么时候都带着笑意,还会很温柔地问宁桥要不要吃小蛋糕。
傅伯母跟他印象中自己的妈妈很不一样,他印象里自己的妈妈说话好像没有这么轻言细语, 但也很是温柔。
宁桥从前只觉得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跟这样的人有交集, 但现在,他身处其中。
他第二次上门, 跟杜彦玩之前总会先跟傅伯母说一会儿话, 傅晚晴是第二次见他,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对杜彦说:“彦彦, 我觉得小桥很眼熟。”
杜彦只是笑了笑:“您见的人太多了,难免记混了。”毕竟她出席的场合太多,见的人也太多。
她也笑起来:“也许吧,但我一见他就觉得心里喜欢。”
“您以前也说喜欢向驰安呢。”杜彦状似吃醋,“别人家的孩子都好呢,就我跟我哥不好。”
“别胡说,你哥哥很好的。”傅晚晴说,“就是你还差点儿。”
说完她的笑容也又消失了一点:“你爸爸今晚应该会晚点回来,咱们带着你的朋友出去吃饭吧?妈妈知道一家很好吃的餐厅。”
傅晚晴是爱在外面吃喝玩乐的,京市的大小的店她几乎都去吃过。
“爸去哪了?”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他爸是每天都会准点回来吃饭的,所以他妈妈只有中午那顿在外面吃。
“去医院看你向叔了,前两天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你向叔被气到晕了过去了。”傅晚晴皱眉头,“因为这个向明,向家也不知道生出多少事儿了,要我说啊,这亲的还不如养的呢。”
她并不知道宁桥和向驰安的关系,只当他是杜彦的新朋友,所以有什么就说什么。
杜彦愣了愣,随后问到:“在哪个医院啊?”
“市一院。”杜夫人说完之后赶紧催他们出门,“走啦走啦,咱们吃好吃的去。”
陪傅晚晴吃完晚饭,宁桥开车回了家,他们还是住在杜陵的房子里,不过打算明年开年还是要住他们自己的房子。
向驰安每天回家的时间都很晚,他有数不完的应酬和开不完的会,宁桥最近放假,每天晚上都会给他准备宵夜。
今晚他心里有事,宵夜只是很敷衍的一碗醪糟汤圆,醪糟是他用酒曲自己做的,他记得在家里他妈妈不怎么做饭,但做得一手好酒曲。
向驰安看到的时候愣了愣,随后掐住了宁桥的下巴:“越来越敷衍了。”
宁桥侧头蹭了蹭他的手心,随后环抱住他的腰:“我今天听说了个消息。”
向驰安垂眸看他。
“说,那位向总生病了,向家现在乱成一团。”宁桥说。
向驰安的手顿了顿,好一会儿才说:“在哪个医院?”
“市一院,你要去看他吗?”说完之后不等向驰安回答,他又说,“应该要去一趟的。”
向驰安点头:“我明天去一趟。”
在向驰安的印象里,向飞扬的身体是很硬朗的,他甚至连感冒都很少,只是三年就已经到了要进医院住院的地步。
“要我陪你一起吗?”宁桥能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
“我自己去。”
第二天,宁桥还是不太放心他,所以开着车送向驰安到医院,随后把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让向驰安一个人上去,他在下面等着。
向驰安看着不断变换的数字,到VIP病房的只有他一个,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向驰安并没有动作,在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瞬间,向驰安还是走了出去。
这一层楼的病房很安静,向驰安像是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走到了病房门口,敲门的手刚刚抬起,病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三年多了,这是向驰安在自己住院之后,第一次见到庄丽。
庄丽也呆愣在原地:“小,小安?”
“听说爸……,向总病了,我来看看。”向驰安的喉结滚了滚,“方便吗?”
庄丽的眼神在向驰安的身上逡巡,只见他身上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西装,发丝有些乱,眼下有些乌青,一副的落魄样。
是宁桥不让向驰安穿新衣服的,向驰安觉得无所谓,但他愿意听宁桥的话,宁桥让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
“你别去了,省得他见了你,又是一肚子气。”短短两句话的时间,庄丽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如今的向家已经不同往日,先前给向驰安的那些东西,已经足够他生活了,这会子再来,又不知道是要打什么秋风。
“我……”
庄丽这会儿也是气,向飞扬是为什么会被气病,还不是因为向明,花了一百万买了一个什么华而不实的胸针,气得向飞扬当时就气得晕了过去。
她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三年的功夫,向家怎么就成了这样,花个一百万都伤筋动骨的,好像是从向明回家之后,向家就一步步地在走下坡路。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不让自己再多想,选择是他们自己做的,那又是自己的亲儿子,他们觉得亏欠他,自然是不能埋怨他的,怪也只能怪世事无常而已。
眼前的向驰安虽然得了他们家二十年的照拂,端得是一副精英的样子,但没有向家了,他也是一事无成,不然也不会趁着老向生病这个档口来表示一下关心,实则还是上门来打秋风。
“你快走吧,不然一会儿小明来了,又有一场气要生。”庄丽推着向驰安的背想让他离开,只是刚到电梯口,就碰上了来看向飞扬的向明。
向明跟向驰安从没见过,但在看到了庄丽的表情之后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妈!”向明这两天只觉得流年不利,先是被杜彦坑了一百万,气得他爸进了医院,随后又发现自己连一身像样的礼服西装都挑不出来,只能捏着鼻子去翻找以前向驰安留下的。
只是向驰安身量比他高太多,原先给他定制的衣裳都不适合他,就算是要找人改,那些个大师傅也都是看人下菜碟的,都推辞说排不开,最后还是赵云溪找人帮他改好了一件。
他对向驰安是恨到了极致,是他抢了自己前二十年顺风顺水的生活,如果他接受了像他那样的教育,他又怎么会是现在这个状况。
骤一见向驰安,他更是怒火中烧,见他这样一副落魄样子,用脚尖想也知道他是想来打秋风:“你来做什么!”
向驰安并不想跟他争执,朝庄丽点了点头,便要离开,但向明拦住了他:“走什么?”
向驰安没说话,向明看着他:“我听爸妈说了,你走的时候带走了家里的家产。”
向驰安转头看向庄丽,庄丽却低下了头,向驰安的心在那一瞬间就释然了:“所以呢?”
“相信在那小村子里,你也没什么花销,虽然你不是家里的亲生儿子,但爸妈对你的培养和给你的那些东西却是你抵赖不了的。”
向驰安只是沉沉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走的时候,带走的东西,现在算起来也有快两百万了,我也知道你还不起,这样吧,你还回来一百万就行。”虽然向飞扬和庄丽没有说过他们到底给了向驰安多少钱,但按照那个时候的向家条件,怕是只多不少。
“向家现在已经缺钱到这个地步了吗?”向驰安话虽然是对向明说的,但他的眼睛却是看着庄丽。
“当然不是。”庄丽矢口否认,“只是,只是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再靠着毫无亲缘的家里的钱生活,对你的名声也没什么益处,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总不能一辈子靠着向家的名声活吧?”
“所以,我还了向家这一百万,以后就跟向家再无瓜葛了是吗?”向驰安深吸了口气,“从前的亲缘,教养,日后的前程归途,都跟向家没有丝毫干系是吗?”
向明站在庄丽的前面,挡住了向驰安的目光:“那是当然,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姓向吗?”
向驰安点了点头:“好,我再看一眼向总,尽完最后一点孝心。”
庄丽想起她出来的时候,向飞扬刚睡下,只怕这会儿他们进去,他也醒不过来。
三个人动作很轻地走进了病房里,向飞扬果然还睡着,向驰安看着他,原先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这会儿乱糟糟地搭在额前,两鬓边都是白发,眼尾是深深的纹,不过三年时间,他就已经老成了这个样子。
向驰安又抬起头,看了看庄丽,随后对向明说:“钱我会打进庄夫人的账户了,也请记得你们今天说的话,钱到账的时候,就是咱们再没有瓜葛的时候。”
向明嗤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多有钱的人呢。”
向驰安不再理会他,朝向飞扬和庄丽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后,跨步出了病房了。
病房里的庄丽看着他如今更加挺拔的身姿,胸口一阵阵的钝痛,向明没注意到,又转过头问她:“妈你的保险柜里不是还有一套珠宝吗?我要拿一块地,不然先拿去当了?”
第92章
余家的酒会开在十月七号的晚上, 宁桥下午还回了一趟学校,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酒店。
余家本身就是做连锁星级酒店的,因此酒会选在了余家的酒店里。
向驰安和杜彦早已经等在了酒店的套房里, 宁桥到的时候两人正在说话。
“我妈说今天那位余夫人也会出席, 这还是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出现在人前,你觉得她会是宁桥的妈妈吗?”
宁桥凑过来,他只听了一半:“我妈妈?”
杜彦哽了一下,向驰安对宁桥说:“余夫人会出席。”
宁桥的心像是跳空了一拍,前几天的时间他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但突然这么一说, 他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先别想这些了, 赶紧去做造型。”杜彦赶紧把宁桥往旁边的房间里推, 那是杜家的造型团队, 向驰安跟杜彦都已经做完了,现在就差宁桥了。
宁桥这会儿才发现向驰安已经穿上了那天他买的那身银灰色的西装, 胸口别着那枚他拍下来的胸针, 大红色的胸针热烈明媚,头发只是稍微抓了抓,显得有些慵懒但又实在性感。
也不知道向驰安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 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
宁桥的西装不用挑, 向驰安给他定制了很多,虽然好几套被他们玩得不能穿, 后来向驰安又多加了几套。
他是第一次做造型, 看着化妆师拿着化妆刷过来的时候,他捂住了自己的脸:“我脸又不是大白墙,不要刷。”
在他的坚决反对下, 他的脸没怎么被动,只是修了修眉,最后换上西装之后,跟向驰安站在一起也不会失色太多
“要说还得是人靠衣装,我看惯了你穿短袖短裤的样子,猛地一下这么正经,还有些不适应。”不再提起余家,杜彦把话题引向了这里。
宁桥总想伸手去摸头,但头发做了造型,他又很不适地放下手。
杜彦又说起先前向驰安动账的事情:“你真的给了向家了五百万?”
向驰安点头,这个数字是他跟宁桥商量之后确定的,向家给的东西价值加起来确实有差不多两百万,又算上了这么多年向家对他的教养之恩,五百万这个数字也差不多了。
“你就不怕他们用这五百万反来对付你吗?”杜彦有些担忧。
向驰安却很是自信:“向家现在连花销一百万都是要把老向总气晕的地步,就算给了他们这五百万,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了。他们想要跟我撇清关系,那就撇清吧。”
“我听我哥说了,今天向家人也会来,毕竟我们两家是旧友,我哥也给他发了请帖的。”
向驰安点了点头:“陵哥刚刚不是还在找你,你赶紧去吧。”
杜彦拒绝:“我才不去呢,今天我不是杜家的小少爷,我是宁安总经理助理。”
总经理助理章平刚刚推门进来,闻言笑了笑。
其实不想过去的原因是,今天有很多人都是带着家里的儿子女儿过来的,他爸妈的意思是要在这些人家里面,给他哥和他相看一个,他还不想结婚,所以不想去。
没一会儿就有侍者来敲门,说宴会厅已经准备好了,宁桥和向驰安这才起身,一起过去。
他们今天代表的是京市的新锐企业宁安房地产公司,一行四人,除了房地产里的几家公司,在座的人都不太认识走在前面的宁桥,倒是他们中间的杜彦,是大众眼神的交汇点。
“杜小少爷这是?”
“我听说这就是盛世天骄的开发商宁安房地产的人。”
“走在中间那人怎么那么眼熟?”
众人的目光又从杜彦身上挪到了向驰安的身上,随后从前跟向驰安相熟的人面上都不太好看。
杜陵早就来了,这会儿在跟相熟的人寒暄,看到杜彦他们过来,跟旁边人说了句抱歉之后就迎了过去,他跟向驰安和宁桥打了招呼之后,看向杜彦:“刚刚去叫你怎么不过来?”
杜彦撇了撇嘴,没说话,恰好有人来找杜陵,杜陵只好重新跟人攀谈,随后又自然地介绍起来:“这是宁安地产的宁总,宁桥,还有宁安的副总,向驰安。”
今天能来的也都是京市的老牌企业,自然也知道三年前向家的那场真假少爷的事情,眼前这位,自然就是那向家的假少爷了,只是向家式微,这向驰安却借上了新贵的势,扶摇直上了?
几个人知道了向驰安的身份之后,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这会儿向家人还没到,一会儿到了,可真有一场好戏看了。
杜陵毕竟忙,没一会儿就离开了,因为有杜陵的介绍,宁桥他们这边一直有人过来寒暄,宁桥这些年跑生意嘴皮子也练了出来,跟谁说话他也能说两句,但要说合作的事情,就需要向驰安来了,毕竟宁桥不是专业的。
向驰安跟一个新锐的建材公司负责人聊得投机,宁桥就退到了一边,他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酒会,觉得特别新奇,酒水摆成高塔,另一侧食品区冷餐热食,糕点甜食应有尽有。
宁桥没想喝酒,所以跑去甜品区吃小蛋糕去了,他尝了一口,不如杜夫人做的好吃,应该是没有家的味道。
他环视四周,都是一小撮人聚在一起寒暄,不过这会儿人多了起来,好几个老头的旁边都跟着几个明媚可人的女孩子,他看不出他们穿的什么牌子,但从她们的举手投足来看,应该都是这些老总的闺女侄女什么的,看来今晚除了是企业的交流会,也是他们上流社会的相亲会啊。
杜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摸到了他的旁边,两个人一起吃着小蛋糕,杜彦朝宁桥介绍每一撮人都是什么来历,家里都是做什么的,顺便还跟他讲些小八卦。
宁桥听得入神,不留神蛋糕多吃了两块,要再吃的时候,向驰安按住了他的手:“少吃甜食。”
“你聊完了?收获怎么样?”宁桥问向驰安。
向驰安朝他比了个手势:“名片收了一打,有用得着的,也有用不着的,不过有备无患吧。”
宁桥点头,又轻声问:“你见到向家的人了吗?”
“说是还没到。”
他们两人的话音刚落,门口的侍者就引着两人进来,是向明和庄丽两人。
向明一进到宴会厅,就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以为是对他的关注,便更抬头挺胸。
庄丽却在暗自神伤,她身上戴着一套帝王绿的全套首饰,是结婚那年向飞扬送给她的,现在市面上这样翠的玉已经是有价无市了。
昨天向明说,已经联系好了一位藏家,愿意以很高的价值买下来,能解家中燃眉之急,今天是她拥有这套首饰的最后一天,又叫她怎么不伤心呢?
前两天向明说向驰安给的钱已经到账了,本以为只有一百万,但实际到账确有五百万,着实让他们心惊,向驰安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多钱了,明明,明明他之前上门来,是来打秋风的。
她当时有疑惑,向驰安怎么可能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向明说他那样的人,指不定是搞了什么歪门邪道,又叫她不要管,反正钱已经到账,再有什么问题只管去找向驰安的麻烦就是了。
庄丽叹了口气,不再去想向驰安的事情,她只看着眼前,这样云鬓衣香,奢华明丽的场合,也不知道她以后还能不能再来。
她的目光环视整个会场,余家人还没出现,杜陵身边的人是整个京市的权贵,她未来的亲家赵振翔身侧站着她未来的儿媳妇赵云溪,但他们现在却跟京市的另一个公子哥聊得正开心。
庄丽赶紧扯了扯向明的袖子,她们家已经为了向明和赵云溪放弃了培养好的向驰安,要是赵云溪再跟别人好了,他们向家就再也没有指望了。
向明会意,赶紧朝赵振翔走了过去。
庄丽在收回目光的一瞬间,看到了香槟塔后的那人,他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间哪有那日见面时的颓丧的样子。
不对,那不可能是向驰安,向驰安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资格来到今天的场合?
庄丽眨了眨眼睛,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果然刚刚看见的人不见了。
还好还好,向驰安怎么可能得了来这种地方,那五百万,应该也是他搞什么歪门邪道弄到的。
还好。
向明走到了赵振翔的身边,赵云溪朝旁边走了走,让开一个身位,原先跟他们交谈的人朝他们点了点头,随后离开了。
赵振翔看着向明,面上的笑意散了一些,但毕竟两家还有着口头的婚约,他也不能就一点面子也不给向明。
随后赵振翔也不藏私,引着向明见了好几个业内的精英,向明的名片递出去的不少。
最后赵振翔又带着向明往旁边走,最后走到了向驰安的身边:“向明,这位你应该认识,宁安房地产的向总。”
向明的眼球几乎要瞪出了眼眶外,尤其是看到向驰安身上的那身西装,胸口的那枚胸针,更是喉咙里都是一股腥甜味。
赵振翔自然是知道向驰安跟向明之间的事情的:“你们两人之间还有着些渊源,目前从事的又是同一个行业,可以相互交流一下。”
向驰安面上的笑容不变,向明的脸色却是变换了好几种不同的颜色,他咬着牙,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淬着毒:“他怎么可能是宁安的人,伯父,他这样只知道坑蒙拐骗的人怎么可能是宁安的人。”
似乎是着急让赵振翔信他,他又着急道:“之前他去医院,也为了问我们家要钱,他怎么可能是宁安的人,一定是搞错了,是搞错了。”
他着急着坐实向驰安骗子的身份,并没有注意到从他身后走来的杜陵,杜陵本想开口,但宁桥却抢在了他的前面。
宁桥走到他向驰安的身边,他看着向明,每一个字都像是扎在向明的心里:“宁安是我的,也是向驰安的,因为宁安的安,是向驰安的安。”
第93章
向明呆若木鸡地看着宁桥, 他怎么能不认识宁桥,就是那个跟在杜彦身边的那个暴发户,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暴发户怎么可能是他的同行:“你又是谁?”
宁桥觉得他这话问得可笑, 不免又替向驰安觉得不公平, 要这么一个蠢货都不要向驰安,向家人都是瞎子吗,他开口道:“我当然是宁安的宁了。”
赵振翔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关窍,向明是个睚眦必报的,在把向驰安赶出京市的时候自然是要想着把他按死,但向驰安现在就是起来了, 想必就是一直蛰伏着, 眼前的宁桥和杜陵就是护住他的羽翼。
“驰安是少年有为, 宁安在京城初来乍到, 却已经在京市站稳了脚跟, 假以时日,一定能大有作为。”赵振翔不乏对向驰安的夸奖, “向明, 做生意这点,你要跟驰安学习学习。”
宁桥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人虽然每句话都说得很漂亮, 但这漂亮话也让人听得不舒服。
“我们宁安体量小, 自然不能跟老牌的向飞集团比,更没那个资格让向飞集团的少爷学习了。”宁桥也是带着笑。
赵振翔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快要消失了, 但还记得今天是杜家的局:“想来你们之间是有些误会, 以前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点,我倚老卖老,勉强能让你叫我一句伯父, 听伯父的,向家毕竟对你有养育之恩,没什么事是说不开的,驰安,你说对吗?”
向驰安却不想给他面子:“赵总这话有一点不太严谨。”他笑着看着赵振翔,“我跟向家,从前几天开始,就丝毫关系都没有了。”
赵振翔的面色也不是太好看,一是因为向明蠢,二是因为向驰安丝毫不给他面子。
“这话是怎么说的,毕竟向家对你,还有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呢。”赵振翔看着向驰安,“你心中有怨气,但也该顾念养育亲情。”
“这次回来,我本也想在向总向夫人面前尽孝,但那天在向总的病床前,向夫人曾经说,只要我偿还清向家曾经给我的那两百万,自此之后我就跟向家再无任何瓜葛,我感念向家的教导之情,所以偿还了向家五百万,我也知道五百万是买不了向家对我的教养的,但思及向家家大业大,要是给得再多只怕说我看不起向家人。”
赵振翔看着面色铁青的向明,又看向一边悔恨得快要捶胸顿足的庄丽,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随后朝向驰安笑了笑:“是我不知道其中内情了,希望向总别介意。”
向驰安只是笑:“我自然不介意,赵总言重了。”
庄丽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疼,原来她的孩子,即使没有向家,他也能出人头地:“安安,对不起,妈妈,妈妈不是不要你……”
宁桥站在了向驰安的身边:“向夫人,向驰安已经不是你们向家的孩子了,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三年前你就已经不允许他叫你妈妈了,在他给了你们五百万之后,你们就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还有,你的儿子叫向明,已经不叫向驰安了。”
庄丽上前,想拉住向驰安的衣袖,宁桥拦在了她的前面:“向夫人。”
向驰安把宁桥拉到自己的身后:“向夫人,那天我去医院,是因为知道了向总的身体不好,想尽一尽孝心,我来京市这么久,也知道向家如今进军房地产行业,想交流一点信息。但那天发生的事情,不用我再说出来了吧。”
“我从来没想借向家的势,宁安走到今天也从没靠过向家。”向驰安说完之后,就要带着宁桥离开赵振翔的圈子。
这时候才有了杜陵开口的机会,他拍了拍向驰安的肩膀:“我家小彦如今也在宁安上班,孩子小打小闹的,还希望各位也能多多照拂。”
杜陵这话一出,直接就是站了向驰安的队了,向家母子两的脸色更是铁青。
向明从向驰安出现开始就已经不知道怎么控制情绪了,尤其是他在看见赵云溪在看到向驰安之后,眼神就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庄丽捂着心口,目光也追随着向驰安,眼底都是悔恨,这一切自然也逃不过向明的眼睛。
向明死死地瞪着她,悔恨?悔恨什么!悔恨没有按死向驰安?悔恨给了他那么多钱让他东山再起?
还是悔恨,接了自己回来?
向明的心思向驰安自然是不知道,因为就像他说的,他早已经跟向家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们站在一边,不时地都能感受到有目光朝他们投来,宁桥侧过头:“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向驰安摇头:“在那些钱转过去之后,我就已经都放下了。至此以后,向家无论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了。”
也不是他们想听,但那些窃窃私语都往他们的耳朵里钻。
“不过三年的时间,向家就让这向明造成了这样,也不知道那两夫妻后不后悔啊。”
“我儿子跟向驰安是同学来着,说他生性纯良,要我说,就是把他留在家里,估计也不会跟这向明抢什么,谁知道他们要自断一臂啊。”
“我可听说了,这宁安房地产,底下还有个安宁建筑,就算是宁安在京市混不出什么名堂,那安宁现在也是数一数二的建筑公司了。”
“要说还是他运气好啊,那庆安建机场,地恰好就是他公司的,一次也就罢了,第二次买了地,又碰上要建火车站,还挺玄乎。”
“那不然向家怎么变成这样的?没点玄乎的东西我可不信。”
“打听一下他下次要买哪块地,咱也试试去呗。”
“那谁知道人家的公司安排啊?你也不怕把裤子都赔了?”
众人哈哈一笑,转身又说起了别的事情,这些话不仅传到了向驰安和宁桥的耳朵里,一直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庄丽也听了个完全。
她现在又是恨啊又是悔啊,如果向驰安还在家里,那向家今天就能跟杜家比肩了。
他转头又看向向明,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这本来是向驰安上学的时候家里给他定制的西装,走的时候他都没带着,向明买不到合适的礼服,只能穿向驰安以前的西装,但向驰安个头太高,即使改过,但还是很别扭。
庄丽捂着心口,向明真的是,从头到脚,哪里都比不上向驰安。
当初接他回家,为的就是能和赵家联姻,而现在,赵家已经决口不提两个孩子结婚的事情,到现在他们家已经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庄丽在悔恨之余稳住了心神,她不能让向家继续这么没落下去,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向驰安接回向家,把宁安这个公司并进他们的未来明天,宁安的资金注入向家,才能让向家起死回生。
这件事还得跟老向商量一下,他经的事情多,向驰安小的时候也跟他爸关系好,那天没有让他们父子见到面,如果他们见到面了,可能结果就不是这样了。
她没再顾及着向明,转身离开了宴会。
宁桥跟向驰安没再听别人说什么,他们又去了餐点区,一边杜彦过来找他,也有人来找向驰安说话,宁桥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杜彦去了,他看着向驰安叹了口气:“你说要是向驰安他爸在,也会后悔吗?”
“说这些没有意义。”杜彦敲了一下他的头,“现在的结果是好的就行,我哥说了,向明已经开始在卖向夫人的首饰了,走到这一步,向家,没什么希望了。”
“活该。”宁桥轻声说。
他就是这么小气的人,明明向驰安从来没有想过要争向家的什么东西,他们还要这么针对他,打压他。
“好无聊啊。”杜彦端着个酒杯,里面装着一杯橙汁,“咱们偷溜出去玩吧?”
宁桥摇头:“我还没等到余家的人出来呢。”
“也是,你得等着余夫人出来看看呢。”杜彦凑近他,“要是余夫人真的是你妈妈,你要怎么办?”
宁桥嘴边的笑淡了一些:“我答应过饭叔的,要是她过得好,我就不去打扰她,只要她过得好就行。”
“那还是你豁达。”杜彦撇嘴,“咱去找我妈,看看我妈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
宁桥点了点头,跟向驰安说了一声之后就跟杜彦去了休息厅去。
宴会的前半部分是企业之间的交流,后半段就是女眷之间的来往。
到傅晚晴这个地位,一般都是最后才出去,看到宁桥和向驰安过来,她很是开心:“快来坐,都累了吧,吃点东西。”
宁桥吃了个半饱,但不想违逆伯母的好意,又吃了点小点心。
“妈,你今天见到余夫人了吗?”
“见到了。”傅晚晴笑起来,“她刚刚从我这儿出去呢,你们是没见到,她笑起来很好看的。”
宁桥回想起自己的妈妈,他这么多年没见过她了,但幼时的记忆也告诉他,他的妈妈笑起来就是很好看。
“她说一会儿出去呢,刚刚有事耽搁了。”傅晚晴也站起身来,“咱们也去凑凑热闹,没准儿能给你找个嫂子呢。”
杜彦的脸瞬间就垮了下去。
“别不高兴了,也给你找个媳妇儿行吗?”傅晚晴只当他是吃味了。
杜彦的脸拉得更长。
他们扶着傅晚晴走到宴会厅,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向驰安,他的面前还有一个姑娘。
宁桥朝他挥了挥手,向驰安面色冷淡地从女孩儿面前走过来。
“你看到余夫人了吗?”宁桥问他。
“听说要过来了,目前还没看见。”向驰安站到了宁桥的身边,随时注意着他的情绪。
傅晚晴在环视周围,随后兴奋地朝杜彦指了指:“看,那就是余夫人。”
向驰安没顺着杜夫人的手去看,他只侧头看宁桥。
随后他揽住了宁桥的腰,因为他的目光在从那边回来的时候,脚步就不投自主地开始后退,随后被向驰安稳稳地接住。
“向驰安,她是我妈妈。”宁桥声音颤抖。
第94章
即使他们分开很久, 即使宁桥现在凭空想不出她的样子,但只要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宁桥就知道, 那就是他的妈妈。
印象中素面朝天, 头发总是绑成毽子头,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妈妈,此时一身高定的白色长裙礼服,一头长发盘了起来,头上的发饰是那天他们在拍卖会上上看到的那顶海蓝宝石的皇冠。
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被簇拥在人群中, 面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从容不迫, 她生来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的, 仿佛那个在大来村面朝黄土的人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银灰色的西装上印不出眼泪的痕迹, 向驰安掏出了手帕:“要先走吗?”
宁桥点了点头,他现在控制不住自己, 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他怕再在这里待下去,会有人发现他们这里的情况,从而影响到酒会。
向驰安跟杜彦说了一声, 就带着宁桥往外走去。
在离大门不远的时候, 宁桥甚至已经能听见她说话,他强忍着自己回头的冲动, 只是拉着向驰安的手腕, 走得更快,但在要走出宴会厅的时候,宁桥还是回了头。
只是再看一眼而已, 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
在宴会厅大门被门童打开的一瞬间,顾襄朝门口看了一眼,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刚要出门的两人也回了头。
顾襄的眼睛因为早年的经历,现在看远处的东西已经有些费劲,她今天的妆容不能戴眼镜。
她凝着眸,以为自己只能看见一片虚无,但不知道是不是某些说也说不清的东西,她看到了那双还沾着泪,通红的眼眸。
只是那一瞬间,那人就已经回过头,让她再也看不清。
随着她酒杯落地的那一瞬间,宴会厅的门已经合上了,等她回过神来,侍者已经收拾好了她脚边碎裂的玻璃杯。
“怎么了?”一双大手握住她的手,她垂下眼,看到余嘉木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
“没事,不小心手滑了。”顾襄的面上很快就恢复了先前的表情,“杜总在那边,要我推你过去吗?”
余嘉木点了点头,顾襄朝身边的人说了句抱歉,随后推着余嘉木往杜家的方向去。
“你怎么会认识杜总?”余嘉木状似不经意地问。
“你忘了,我常和杜太太说话。”顾襄低头在他耳边耳语,“我刚刚看到杜太太了。”
杜彦在看到余家的人过来的时候,他一反常态地一直陪在了杜夫人的身边。
男人之间说着生意的事情,夫人们的话题就是首饰,娱乐,还有儿女债。
她们相谈甚欢,杜彦也一直陪在杜夫人的身边,杜夫人纳闷:“往常跟个皮猴一样,今天倒是安心待在我这儿了?你的朋友呢?驰安和……”
“他们有点事,回去了。”杜彦赶紧说,“妈,你什么时候跟余夫人这么熟的啊?”
听到余夫人三个字,顾襄的唇角放下去了一点点,随后很快恢复:“这是小彦吧?叫我顾阿姨就好。”
“你顾阿姨也是今年才回国的,之前她因为身体不好,一直都在国外修养。”杜夫人跟他解释,“今天也是你顾阿姨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宴会呢。”
杜彦朝她笑了笑:“顾阿姨好。”
“咱们去旁边坐会儿吧。”杜夫人跟顾襄一起去了角落里,“刚刚没什么事吧?”
顾襄摇了摇头,她现在确实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
十多年前,顾家人放弃她,让她被绑架之后自生自灭,她嫁给了宁承有,生下了小桥,生活虽然清苦,但守着小卖部,偶尔干农活的生活也挺好。
只是命运好像从来都不优待她,好日子没过几年,宁承有去世,她在去给小桥买东西的时候,被顾家人抓回了顾家。
高高在上的顾家人像是施舍她一样,说顾妍死了,顾妍的两个孩子还小,他们不能让余嘉木娶别人,因为娶了别人,就有可能有人跟顾妍的孩子抢家产,这时候他们想起了顾襄。
顾襄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消息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那么蠢认为她会心甘情愿的地嫁过去,认为她会对顾妍的孩子视如己出。
她有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还那么小,他才刚刚失去爸爸,现在妈妈也不见了,那么小的孩子,怎么才能生活下去!
她被带回顾家之后,她哭过求过,绝食过,割腕过,最后说自己愿意嫁只要他们能把小桥接过来,但她所有的要求都被顾家人拒绝。
顾家需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顾襄嫁过去,而不是一个曾经嫁过人,嫁的还是个村里泥腿子还生了个野种的女人。
她被顾家关了两年,那两年里她把眼泪都流干净了,眼睛的问题也是在那时候留下的,她也没想过坐以待毙,想了无数的办法要逃回去,只是每一次都失败了。
她离逃出去最近的一次是她已经到了火车站,在进站前的最后一秒,她还是被抓了回去。
之后顾家人就把她关进了地下室,每天都有人来问她知道错没有,愿不愿意嫁。
第三年,顾家人给她拿回了一张报纸,说她的小桥因为无人教养,饿死在了自己家的小卖部里。
她不肯信,顾家人要造假一张报纸还不容易?那个村里有小桥的二叔二婶,小桥怎么也不可能被饿死的,顾家人想让她就范,自然是什么谎话都能编得出来。
第三年因为被关得太久,她的精神出了问题,顾家怕没办法跟余家交差,把她送去了国外,并且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在国外办了她跟余嘉木的婚礼,成了余太太。
余嘉木是后来才知道她有精神病的,只是那时候余家和顾家正绑定着一个项目,一时间不能闹出离婚的消息出来。
后来的很多年,她有时候清醒,清醒了就要想着怎么逃,但她在国外,没有护照也没钱,也不可能逃得掉,医生只好给她停药,但余家不可能给他们太多的时间,余嘉木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顾襄还是这样,那余家也不会再等。
后来用药的剂量正常了,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每天都在疗养院的长椅上,坐到太阳落山,像是一具只剩了躯体的空壳。
她的病真正好的那一天,她的母亲陪她坐在她经常坐的长椅上,喊着她得到乳名:“香香啊,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顾襄侧过头去看她,没有说话。
“你已经跟嘉木结婚了,你已经做了快十年的余太太了。”李秋琴已经很老了,一双手上已经只剩了一层皮,但她还是戴着戒指,手镯,想用这些东西守住她的那些可笑的虚荣心。
顾襄还是不说话。
“你想知道你儿子的消息吗?”李秋琴翻开自己的手包,“你想让他过得好吗?”
顾襄的无神的眼睛有了光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小桥……”
李秋琴从包里拿出了一沓照片,上面是宁桥不同时间的照片。
有他在高中门口背着书包抱着铺盖卷的,有他浑身脏兮兮,在建筑工地捡垃圾的,有他穿着破烂的衣裳,坐在报社的门口的。
顾襄捧着这些照片,哭到晕过去。
醒来的时候,李秋琴还站在她的病床边:“香香,想见他,就好起来,担起你的责任,只要你听话,我会让你见他的。”
顾襄知道,这是顾家的让步。
从那之后,她积极配合治疗,等病好了之后,余嘉木来见她,说她太瘦,还需要再恢复一下身体,于是她又在疗养院养了一年的身体。
本来她该在去年就回国,但因为余嘉木突然瘫痪,也来了这个疗养院修养,直到余嘉木的情况稳定,她才跟余嘉木一起回国。
因为她跟余嘉木结了婚,所以余家只有顾妍留下的那一儿一女,儿子余晨已经进公司,顾襄是他的大姨,对他也构不成威胁,女儿余曼在国外深造,余晨和余曼是余家人宠着长大的,顾妍去得早,他们都是在余家的老夫人和老太太膝下长大的,关于顾襄回顾家后发生的那些事情,他们两个人都不知情,他们参加了婚礼,顾襄表现得也很正常,他们都以为顾襄只是身体不太好,所以回不了国。
顾襄在回国之后,也像顾家要求她的那样,做到了一个豪门太太该做的事情,打理余家的一切,也照顾余晨和余曼,她本该在回国之后就出现在京市的太太圈子里,但李秋琴去世了。
随着李秋琴去世,余家断开了很多跟顾家的生意往来,本来该在顾妍去世的时候没落的顾家,还是没有办法让顾家重回以前的荣耀。
顾家的败落是顾襄乐见其成的,但她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做,现在李秋琴去世了,没人能拦得住了,她恨自己清醒得太晚,如果当时不那么烈性,假意迎合,她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只是悔恨已经没有用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快点去找到她的孩子。
余嘉木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在她回余家之后,曾经跟余晨把一切都摊开了说,余晨在惊讶之余,还是跟她达成了交易,只要等余嘉木死了,她就不再是余太太,不会占有余嘉木的股份,但现在,余家还需要一个当家主母,毕竟他跟小曼都还没结婚,有些人际的往来还是需要她出面。
余晨也答应她,会帮她找一找她儿子的消息。
她查过余嘉木的体检报告,也知道他确实没几年好活了,她很快就能解脱了。
“你怎么了?”杜夫人朝她递出手帕,“不舒服吗?”
“刚刚恍惚间,像是见到一个很久没见的孩子。”
杜夫人看着她黯然神伤的脸:“既然都看见了,那一定能再见的。”
“多谢你。”
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杜家的三个男人过来接她,她跟顾襄道别,在上车的一瞬间,她抓住杜彦的手:“小彦!她跟小桥长得很像啊!”
第95章
在宴会厅大门合上的一瞬间, 宁桥就已经站不住了,他整个人都挂在了向驰安的身上,章平也赶了过来, 他有些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还是跑过来,扶住宁桥,三人一起到了停车场。
他们需要独处,章平开着公司的车先离开了,宁桥安静地坐在后座,向驰安在一侧陪他。
他的眼泪一直在滴, 向驰安的手帕已经被他得到眼泪完全打湿。
“她, 她过得挺好的。”宁桥吸了吸鼻子, 说话的时候止不住抽噎, “不是被拐卖, 只是回了自己的家,我, 我可以让王大哥他们不用再找了。”
“向, 向驰安,她还好好的。”
向驰安把他拥进自己的怀里:“你想去见见她吗?”
宁桥赶紧摇头:“不了,不了。”他记着饭叔的话, 说如果妈妈过得很好, 就不要去打扰她。
向驰安却稍微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未尽的话语有很多:“那你也觉得, 她是故意扔下你回到家里的吗?”
宁桥红着眼睛,有些呆愣地看着向驰安:“什,什么意思?”
“也许她是有苦衷呢?”向驰安说, “也许她根本就不是想回去,是被抓回去的呢?”
宁桥顿了顿,随后又像是努力地说服自己不要有别的想法:“可,可是她现在过得很好……”
向驰安拉着他的手,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宁桥应该拿镜子照照自己的表情,他在等着向驰安给他找理由,那样子是只要向驰安再找一个理由,不论是什么,宁桥就能立刻飞奔上去见她。
“你现在已经有了成就,你去见她也不是为了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所以别害怕。”向驰安一锤定音,“想见就去见,才不会觉得遗憾。”
宁桥听了他的话,马上就想要下车往宴会厅去,向驰安赶紧抱住他的腰:“今天太仓促了,你这会儿情绪太激动了也不适合见她。”
宁桥这才停下来,恰好杜彦打电话来问他们在哪,没一会儿杜彦就跑了过来。
“还好你们还没走。”他一屁股坐上了车,“我妈刚刚说了,说你跟余太太长得特别像!”
宁桥很用力地点头:“她就是我的妈妈,我不可能认错的。”
“那太好了,咱们上去找她!”杜彦又要下车,向驰安又赶紧拦住他。
向驰安赶紧说:“今天不行,今天余家一家人都在,她也不方便单独见面。”
杜彦皱着眉头,不理解地看着向驰安:“明明妈妈就在楼上,只要上去就能相认,为什么还要瞻前顾后?”
向驰安揉了揉眉心:“现在莽莽撞撞地上去,跑到余家人面前说你在外面有个儿子?宴会上人那么多,你就不考虑一下后果吗?”
“那怎么办!”杜彦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找了妈妈那么久,现在人就出现在面前了,还不能相认吗?”
向驰安叹了口气:“你一会儿回去问问伯母,看她能不能请余夫人去你家做客,到时候在你家见不就行了。用伯母的名义邀请她出来,也不会突兀。”
杜彦恍然大悟:“好,我马上去问问我妈。”
他又一阵风地跑走了,向驰安有些无奈,自己坐上车:“咱们回家吧?”
宁桥点了点头,随着汽车的启动,车从地库开出去,街边霓虹闪烁,宁桥的心跳得很快。
从前只是猜测,现在落到了实处。
他的妈妈就在这个城市里,他们离得这么近。
“向驰安。”
向驰安开着车,但依旧回应他。
“我真的找到我妈了。”
“嗯。开心吗?”
宁桥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既是高兴,在高兴之余又有些忐忑。
杜夫人不太清楚杜彦怎么这么积极地要请余夫人来家里做客,但她是个不会扫兴的妈妈,很快就给顾襄那边打了电话,顾襄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在约定见面的前一天晚上,宁桥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最近其实睡得都不怎么好,还是向驰安说再不好好睡觉明天就会有黑眼圈,他这才安静下来。
第二天一早宁桥很早就起来了,他趴在衣柜里看自己的衣裳,把那些西装堆了一床,差点把向驰安都盖了进去,等他起来,宁桥已经试了第五套衣服了。
向驰安看着他西装革履的样子,叹了口气:“你是去见妈妈还是去谈生意的?”
宁桥只好停了下来,等着向驰安给他搭配,他平日里也是不穿西装的,穿的衣服都是向驰安给他准备的,等向驰安洗漱完,才慢悠悠地走进衣帽间,给宁桥选了一身。
宁桥迫不及待地穿上,在镜子前照了很久,然后问向驰安:“这样好吗?看起来是那种家长喜欢的吗?”
向驰安点头,帮他把卡在了裤腰里的衣角拉了出来:“别紧张,这样就很好。”
杜夫人跟她约在晚上,宁桥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他跟向驰安在商场里吃了顿饭,随后就在商场里逛,宁桥什么都想给她买:“我听杜彦说他妈妈就很喜欢买衣服鞋子包包,我也给她买一些吧?还有首饰?也买一些吧。”
向驰安知道宁桥现在是有些焦虑的,不让他买可能会加剧他的焦虑,于是说:“衣服鞋子包包可以缓缓,咱们可以先给她买一套首饰。”
宁桥赶紧点头,只是他们两个人都是男人,对女性的首饰实在是没什么研究,向驰安记得以前的庄丽喜欢买翡翠,但他们对翡翠都是一窍不通,咨询了一下店里人,说送妈妈珍珠项链也是很不错的。
宁桥想起那天的一见,珍珠好像也很衬妈妈的气质,他们不太懂,只是问了那种价格最高,因为妈妈值得最贵的东西。
最后他们花了近百万的价格,买了一套珍珠的首饰,项链,手链,耳坠,胸针。
包起来的时候宁桥整个人都是欢欣雀跃的。
他们到杜家的时候,杜夫人也已经准备好了下午茶,很多种类的茶点,很多种类的茶,还有不同种类的音乐。
杜夫人的会客厅在顶层的阳光房,阳光房里四季恒温,很多不属于这个时间开放的花都开着,整个阳光房里都透露着闲适安逸。
宁桥跟向驰安是三点钟到的,杜夫人跟顾襄约定的时间是四点多,喝了下午茶之后两个人要去外面逛逛街。
宁桥一开始还有兴趣环视一下阳光房里的花朵,随着时间也来越近,他就越来越坐不住了,整个人在阳光房里不停地转来转去,到三点五十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四点钟,杜家的门童并没有看到有车或者人过来。
四点十分,阳光房里还是很安静,炽烈的阳光落在宁桥的身上,却没有一丝热度,他的脸上变得苍白。
四点半,宁桥的双肩垮了下来,杜夫人有些怜爱地看着他:“别着急呀小桥,她可能是有事绊住了脚,等我打个电话去余家问问。”
宁桥已经没什么反应了,还是向驰安朝杜夫人点了点头,他们一行人回了中厅,杜夫人打了电话去余家,但电话那头久久地没人接起。
杜夫人也已经有些不敢看宁桥的面色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宁桥。
向驰安揽住了宁桥的肩膀:“阿姨,今天麻烦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那我下次约好她再告诉你们。”
宁桥几乎是跑着走出了杜家的,上车的一瞬间,宁桥桥的面色变得很是落寞,怎个人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她是不是知道了今天有别人,所以才不来的?”
“不是的,她应该是有事,才会不来的。”
“那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给伯母说呢?”宁桥整个人窝在座椅上,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事出突然也不是没有可能。”向驰安开着车,“你别怕。”
回到家,宁桥也没什么胃口,胡乱地吃了两口饭就睡了,他们也没兴趣做什么,脑子里也只是想着还能不能有机会再见她一面。
在黑暗中,向驰安搂着他的后背,想的却是他们两个人的命途实在是坎坷,两个人都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家庭,宁桥父亲早亡,跟母亲分开这么久,而他,叫了二十年的爸妈不是他的亲生爸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在哪里。
宁桥翻了个身,又伸手环住向驰安的腰:“我们要不,就不再见她了吧?我能生出一次的勇气,现在,我更害怕了。饭叔也说过,她过得好的话,我就不能再打扰她了。”
向驰安下巴搁在宁桥的头顶,也想不出安慰他的话,上一次鼓起的勇气应该用尽了宁桥全部的力气,换来的却是失望。
“好,那就不见了吧。”
“但是礼物我还是想送给她。”宁桥说,“咱们明天把礼物送到伯母那里,让伯母帮我送给她吧?”
“好。”
向驰安抱着他,感受到自己胸前的衣裳已经被他的眼泪打湿,黑暗中他看不清宁桥的表情,但也知道他这会儿只需要自己安慰的拥抱。
黑夜无声静谧,一阵电话铃声像是一道惊雷划过,向驰安拿过自己的手机,看到是章平打来的电话。
章平一向是不在晚上给向驰安打电话的,这会儿这么着急打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章平语速很快:“向总,下午余家余董事长突发心梗,刚刚余家发了讣告,余董事长已经去世了。”
第96章
宁桥立刻坐起身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向驰安:“什么?”
向驰安揽着他的肩:“所以她今天不是不见你,是真的有事情被绊住了。现在余家正乱,一旦公司有股东去世, 牵扯的事情太多了, 他私人的财产分割,公司的股权分配,只怕是她短时间内都不太会有时间了。”
宁桥现在也不去想什么相认的事情,他只是担心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妈妈会不会吃亏,毕竟余家家大业大, 余家的接班人又不是妈妈亲生的, 他们会不会对妈妈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昨天见过余家的那位小余总,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那她会不会吃亏?咱们能帮她做点什么吗?”宁桥有些着急, 又觉得妈妈实在命苦,为什么这么让人难过的事情要她经历两次。
“余家跟杜家也算是非常紧密的合作伙伴, 陵哥是一定会去的, 到时候杜彦也会跟着去,有什么消息他会告诉我们的。”
毕竟现在的宁安虽然在京市站稳了一点点的脚跟,但要在京市老牌的家族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所以即使是余嘉木的丧礼, 他们也是没资格参加的。
这一夜,睡不着的人有很多。
宁桥一直在为自己的妈妈担心, 即使睡着了也是被噩梦吓醒。他睡得不好, 向驰安自然也就没睡好。
而余家更是灯火通明,余嘉木的律师,公司的法务和律师, 公证处的工作人员,公司的股东,全都聚集在余家。
杜家的家政人员这会儿都站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生怕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余嘉木很早就知道自己可能撑不了太久,所以一早就立了遗嘱,并且也已经公证过了,所以这会儿公证处的人也在。
他名下的余氏的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百分之十五给余晨,百分之十五给余曼,剩下的百分之十给他的太太顾襄。
名下的固定资产,包括京市和国外的房产,豪车,庄园和其他的东西,都平分给他的两个孩子,另外他账户里的现金,一部分给两个孩子,一部分给太太,剩下的存了基金,供余家旁支的小辈留学或者是教育费用的支取,每个月一万的额度。
这份遗嘱可以说是只考虑了他们这一支的人,余家是个很庞大的家族,他只是象征性地给了点,大头都给了那两兄妹和一个继室。
他的亲生儿子女儿拿那那些东西也就不说了,一个嫁进余家几年,还没怎么担过余家太太的责任的女人,凭什么能拿这么多,而姓余的旁支的小辈,每个月就只能拿一万块钱?这一万块钱用来打发叫花子的吗他们家是谁缺这一个月一万块钱的教育基金了?
明显就是余嘉木想要跟他们余家割席,那怎么可以!
“对于余晨和余曼的那部分我们也都没有意见,余家毕竟是你们父亲打下来的,但现金那方面是不是错了,给旁支的怎么可能就这么点儿。”
余晨并没有说话,他深知余家旁支人的无耻和贪婪,早在父亲刚瘫痪那会儿,他们就已经开始打起了父亲遗产的主意,塞人尽公司,以权谋私,这些父亲清醒之后都私下处理了,可他们更蹬鼻子上脸。
所以比起余家旁支人,他反而更能信任的反而是他的继母,又是他的姨母的顾襄。
而余曼只是一味伤心,她本就是安静的性子,从小没有母亲教养,让她的胆子变得很小,她这会儿靠坐在顾襄的身边,不停地擦着眼泪。
顾襄也看着余家人:“当着公证处的人,说着不公的话,是把国家的公信力当做不存在吗?”
“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些年嘉木给你们顾家的好处还不多吗?你但凡有一点良心,就该让出你的那一部分来!”这是余家的一位长辈,他的辈分比余嘉木还要大一些。
“即使我让出了我的这一部分,也是给余晨和余曼,你们凭什么要觊觎我手上的这一部分?”
“就凭你名不正言不顺!”
顾襄轻笑一声,没接她的话,因为她这话实在太可笑。
余晨站起身来:“遗嘱是父亲写的,父亲自己公证的,录像也有,公证处的工作人员也在,我自然是要顺从父亲的意思,家族财产分配这方面,已经不用再谈。”
“关于公司股份这一方面,我本身拥有余氏的百分之三十股份,加上父亲给的十五,目前我已经是余氏股份最多的人,等父亲的葬礼办完,我会开一次股东大会,正式接任余氏董事长的位置,天已经很晚了,就不留各位叔伯了,我还想好好给父亲守灵。”
这话一出,余家的这两个继承人也算是站在了顾襄的背后其他人一肚子的怨言,但实在不敢再当着余晨的面说出来,只好憋屈地离开。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顾襄的肩膀才塌了下来,她叹了口气:“你们父亲给我的股份,等事情都结束,我会把它转到你或者曼曼的名下,至于那些现金,我不会动,到时候都给曼曼做嫁妆。”
她明确地表了态,余晨却说:“不能让您什么都不拿,您以后也是要生活的,股份给我就行,那些现金,您自己留着。”
顾襄摇头:“这些事情都以后再说,咱们好好送送你爸爸。”
看着摆在灵堂上余嘉木的遗像,顾襄的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当年不出事,也许一切都是不一样的。
如果余嘉木能够阻拦顾家人,她不会跟她的小桥分离这么久。
如果余嘉木能够在那时放她自由,不对,即使余嘉木放过她,估计也一样不会放过她。
只是他死了,一切就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而顾家,顾家在李秋琴死了之后,剩下的都是些扶不上墙的烂泥,余晨跟顾家人并不亲近,他接手余家的生意之后就没有再那样帮着顾家人。
*
顾襄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朝来吊唁的人鞠躬。
“节哀。”
来人是杜启封和他的夫人傅晚晴,傅晚晴给了顾襄一个拥抱。
“那天失约,真是不好意思。”顾襄想起了余家木走的那天,她已经换好了衣服,却没想到出了事。
“没事,没事,咱们以后也能聚。”
他们把花献上,随后退到一边,来吊唁的人很多,京市里叫得出名字的家族企业都来了,向家是在杜家之后来的,庄丽最近过得也不好,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她的憔悴,她看着面容精致的顾襄,想着每个人的命可真是不同。
有的人年轻美貌,老公早死,有无数的遗产可以挥霍,有的人为了守着这一点家业都已经筋疲力尽,向飞扬醒了,但依旧不能动弹,她跟向明都不敢把向驰安回来的事情告诉他,生怕他再受刺激,可瞒得过一时也瞒不过一世。
她刚走开,就看见向驰安一身黑色的西装,也来到余总的灵前。
接待向驰安的是余晨,虽然两家公司还没有合作过,但毕竟大方向上两家是有合作的可能的,余晨自然也听过宁安房地产的名声的,毕竟两次都这么幸运可是不常见的。
向驰安献了花,目光也落在了顾襄的身上,她今天一身黑衣,素面朝天,虽然面色有憔悴,但却能一眼看出不是神伤,而是劳累。
快离开的时候杜彦凑了过来,他看向向驰安:“宁桥怎么没来?这多好的机会?”
向驰安的余光看到了本想上前来的庄丽,他侧了个身,让杜彦挡住自己,随后说:“他不敢来,怕在席间失态,影响到他妈就不好了。”
“也是。”他们并肩往外走,“他还好吧?”
“没事,这两天冷静了不少,没再像那天一样。”
收到余家的追悼会邀请函的时候,向驰安没有太意外,这是杜家从中斡旋的结果,毕竟杜陵曾经表过态,杜彦在宁安任职。
宁桥放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封邀请函,他惊讶了好一会儿,但最后还是决定不去。
“我怕我失态,也不知道她的近况,这毕竟是葬礼,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影响到妈妈就不好了。”
这个理由已经足够,向驰安只好独自前往,宁桥虽然没进去,但他守在了该停车场里。
向驰安和杜彦一起到停车场,就看见在车后座上的宁桥,杜彦赶紧凑过去:“我都帮你打听好了,阿姨她没吃亏,余董事长的遗嘱具体我们不太清楚,但你妈妈的待遇绝对不差。”
宁桥终于放下心来,不是因为妈妈拿到了多少遗产,而是妈妈没有在余家艰难度日,他现在已经有能力能够养好妈妈了。
“等这事儿处理完了,你们就能相认了。”杜彦合掌,“这么久了,总算能有个好的结果了。”
余家的事情拖拖拉拉地也办了快一个半月,这样一个半月里,她经过了余曼的同意,把余氏的股份都给了余晨,她虽然想要归还余嘉木给的现金,但余晨和余曼都不同意,所以余嘉木给她的现金,都在她的名下。
一个半月之后,京市的天气已经转凉,她穿着一身修身的风衣,走出了顾家的别墅。
她觉得吹来的风都是自由轻快的,围困了她这么久的顾家,现在终于能跟她说再见了。
“襄姨。”余晨在他的身后叫住了她,从她跟余嘉木结婚之后,余晨和余曼就都是这么称呼她的。
顾襄回头:“小晨?”
“我帮您调查过您的孩子,村子里的人说他早就离开了村里,好像是在外面做生意,每年过年会回家。”
“谢谢你。”顾襄的眼里有些泪花,“也就是,我能在过年的时候就能见到他了吗?”
余晨摇头:“我查到了,他人现在在京市。”
顾襄整个人僵住:“他在京市?他还好吗?”
“姨妈今天是要去赴杜夫人的约吗?您可要快点儿了。”余晨说完话,顾襄的身边就停了一辆车,是顾家的司机,“坐我的车会快一些。”
顾襄迫不及待地上了车,她的脑子有些懵,不知道余晨说的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但只要见到傅晚晴,就一切都能知道了。
因为她身上还戴孝,即使傅晚晴不同意,她还是要求在外面见面,傅晚晴最终也同意了,约定的地点是京市的一个很清幽的茶社。
顾襄迫不及待地走到了他们约好的包厢,开门的手停在了原地,在下定决定要打开茶社的门的时候,包厢门从里面打开了。
宁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襄,他再也没能忍住,哭腔里满是委屈:“妈妈。”
第97章
顾襄看着眼前面熟又像是很陌生的孩子, 听着他委屈的哭腔,也是泪流满面。
“小,小桥……”顾襄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十几年的离别此时都化成了流不尽的眼泪。
宁桥抱住她, 像是流浪太久的人终于回到了家乡,热意融融。
顾襄回抱他,才发现眼前这个孩子,已经不是她记忆里,梦里的那个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小孩儿了, 在没有自己的日子里, 他也把自己养得很好, 如今的小桥, 已经拥有了结实的臂膀和像他爸爸那样高大的身躯。
宁桥抱了她一会儿, 才退开了一点身体,从自己的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 轻轻地给顾襄擦眼泪, 随后握住她的手腕,把人带进了包厢。
“是我请伯母约您出来的。”宁桥冷静了一点,但他没有跟顾襄对坐, 而是坐到了她的旁边。
顾襄抬起手, 想摸摸宁桥的脸颊,但手又在半空中停下, 似乎是怕自己贸然碰他, 让他不自在。
宁桥也察觉到了,他脸凑到了顾襄的手心里,暌违了十多年的抚摸, 今天终于重新触碰到,她今天内里的是一件长袖,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手腕,蕾丝花边拂过宁桥的脸颊,带来些痒意。
“对不起小桥,是妈妈不好。”顾襄轻轻地摸着他的脸,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味地道歉,即使错根本不在她。
和自己的孩子分开十余年之久,本就是作为母亲最大的失职。
宁桥不断地给她擦眼泪,一边说没关系没关系,说不是她的错。
两个人哭了很久,才终于止住哭声,顾襄有很多想要问他的,想问他是不是没能读完书,想问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但看到他清澈的眼睛,就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当宁桥知道自己的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宁桥就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一点,以前是只要跟向驰安平平安安一辈子就行,现在找到妈妈了,妈妈又在那样的家庭里生活过,他自然是不能让妈妈过得不如以前的,这话从前说可能还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但现在他已经能够毫无负担地说出他能给妈妈很好的生活了。
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之后,宁桥才跟她说起自己的生活,当然都是捡着好的说,比如很顺利地开了小卖部,比如小卖部的生意很不错,比如自己以二十七岁的高龄考上了大学,比如自己现在的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
但顾襄又怎么能不知道,没有父母的孩子又怎么能过得好,她满腔心疼,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宁桥还是很在意这件事情,他知道他的妈妈不会放弃他,他只是担心她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很多苦。
宁桥不想她知道自己的艰辛,顾襄又何尝不是一样。
“就是被原先家里的人找回去了,然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妈妈对不起你。”顾襄又擦了擦眼泪,“我要是能早点来找你就好了。”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妈妈。”妈妈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宁桥的心里还是软成了一滩水,“一家人不说什么对不起的,咱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的。”
一下午的时间,两个人一直在说话,茶水换了几轮,可两个人还是意犹未尽。
“上次我就想见您,还给您买了礼物。”宁桥从椅子上拿出上次没有送出去的礼物,“只是您当时有事,现在才能送给你。”
顾襄并不在意礼物到底是什么,就算是地上随便捡起来的一片树叶,她也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礼物。
她一件一件地戴上了宁桥送给她的首饰,珍珠莹白,每颗都是差不多的大小,在她修长的脖颈间熠熠生辉,还有胸针,耳坠,只有那条手链她没试,说今天衣服不太搭,但言语间都表示着喜欢。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宁桥才想起他们已经在这里喝了一下午的茶了:“妈妈,咱们去吃点东西吧?我还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顾襄自然应允:“需要我联系吗?”
宁桥摇头:“不用,他已经安排好了。”
吃饭的地方离这个茶室不太远,他们是走着过去的,顾襄的身上穿着一件风衣,脚上是一双很舒适的平底鞋,宁桥走在她的身边,太阳落在了高林林立城市的边缘,残存的一点日光映照着两人。
宁桥朝她靠近了一些:“妈妈,你可以挽着我的胳膊。”
顾襄才抬手,挽住了宁桥的胳膊,碰到宁桥胳膊的一瞬间,顾襄的眼睛有些发酸,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她的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的样子。
“您别哭啦,我只带了一根帕子呢。”这条帕子还是向驰安给他叠好放在衬衣口袋里的。
“今天吃饭只有你一个朋友吗?”顾襄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抹了抹眼泪,“我现在这样,能见你的朋友吗?”
她没有化妆,眼睛哭得有些肿,身上也是一身常服。
“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见到您也肯定只是为我高兴的。”
说话间他们就已经走到了包厢里,向驰安已经在等着了,他今天也是穿得很正式,西装衬衫一样不落,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
“伯母您好。”
顾襄在看到向驰安的时候愣了一下,她的记性不错,自然也是记得那天来葬礼上吊唁的向驰安的,她很快就恢复了表情:“你好,你是小桥的朋友吗?”
向驰安点了点头,在宁桥要坐进位置的时候提醒他让他帮顾襄拉椅子,宁桥赶紧帮她拉椅子扶着她坐下,又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直没这个习惯。”
他们身边很少有女性的出现,一般跟傅阿姨出去的时候这些事情也是杜彦来做的,宁桥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没事,咱们一家人吃饭,不将就这些虚礼。”顾襄很自然地坐下,“你们也坐。”
等他们坐下之后,菜就陆续地上来了,都是向驰安点的,他很熟悉宁桥的口味,但对顾襄了解得却不是很多,所以只是选了些适合长辈也不会出错的菜品。
其实宁桥喜欢的都是顾襄喜欢的,她离开家太远,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带着家乡味道的菜了。
顾襄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些宁桥没有讲给她听过的事情,所以她跟向驰安也有很多话说。
宁桥之前就跟向驰安说过,不要让妈妈知道他以前过得艰难的事情,所以向驰安也只是说了些他们相遇以后的事情。
她回国得太晚,但也是听过向家的事情的,从一个被家族放弃的弃子,能奋斗到现在这个成就,眼前的年轻人前途不可估量。
“是吧妈,向驰安好厉害的。”宁桥赶紧插嘴说,“没有他,我可能现在还在村里开小卖部呢。”
顾襄点头:“就算你现在还在村里,妈妈现在也能去找你了。”
宁桥看了一眼顾襄,又看了一眼向驰安,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说:“妈妈,其实我跟向驰安……”
他话还没说出口,向驰安一脚踩在了他的脚上,这一脚用了点儿劲儿,宁桥嗷地一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顾襄赶紧停下筷子,“烫着了?”
宁桥点了点头:“这汤真烫啊。”
“你刚刚想说什么?”顾襄看他没什么大碍,才问他。
宁桥虽然不理解向驰安为什么不让他承认他们之间耳朵关系,但他信任向驰安所以才说:“我就是说我跟向驰安是特别好的朋友,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向驰安笑了笑:“是的伯母。”
吃到快结束,向驰安说要去一趟洗手间,宁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收回了视线。
顾襄时刻注意着宁桥的一举一动,他的眼神顾襄也看在眼里:“小桥,你刚刚想说什么?”
宁桥看着她温柔的眼眸,最终还是没忍住:“我刚刚是想说,我跟向驰安,我们一起生活。”
顾襄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你刚刚已经说过了呀,你们住在一起。”
宁桥摇了摇头:“不是住在一起这么简单。”
顾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她面上的表情宁桥有些看不透,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气,随后他又说了很多:“没有向驰安,我就走不到这里来,还有他的那个公司,实际上是我的,他赚的钱也都是我的。”
见顾襄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宁桥又说:“他真的很好,是他让我在去年参加高考的,他知道我一直遗憾自己没有上过大学,还有我的公司,也是他帮我。操持着的。”
“妈妈我们真的已经分不开了。”宁桥最后说,“妈妈,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件事情。”
顾襄看着他着急的样子,这才笑了笑:“你把妈妈当成什么老古板了吗?现在除了跟你分开,没有什么事是我不能接受的。”
宁桥愣住:“您都能接受吗?”
“傻孩子,咱们这样的情况,我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顾襄笑着,“只要你喜欢,只要你觉得他好,妈妈就什么都能接受。”
宁桥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可是他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
“他凡事应该想得比你多,两个人相处,不要藏着掖着,有什么事情想知道就要问。”
宁桥听完妈妈的话,立刻站起身来:“那我去问问他。”
看着宁桥风风火火地跑出去,顾襄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还真是急性子啊,跟有哥一个样。”
第98章
宁桥走出包间, 就看见站在走廊尽头,看着窗外的霓虹,此刻的他, 看上去像是有点孤寂。
他赶紧跑过去:“向驰安。”
向驰安回头看他:“怎么出来了?不用陪伯母吗?”
宁桥深深地看着他, 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
向驰安笑了笑:“不是不让你说,而是今天这个场合不对,你们刚刚重逢,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你说什么她都会答应你。”
宁桥有些疑惑:“这样不好吗?妈妈同意了, 以后咱们两个人就有妈妈了。”
向驰安轻轻敲了敲他的头:“咱们还有很多时间让她接受, 不一定要在你们重逢的这一天。”
宁桥虽然不太理解, 但觉得向驰安应该也不会害他:“没事的, 我已经告诉她了, 她也已经接受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向驰安愣住:“什么?”
“我已经跟妈妈说了, 她也没有反对, 咱们赶紧回去吧,让长辈等着不太好。”
越靠近包厢,向驰安就越觉得紧张, 他除了刚到村里那会儿, 其他任何时间他都是运筹帷幄的,但现在去见顾伯母, 他生出了很多胆怯。
宁桥却顾不了许多, 拉着向驰安的手就重新回了包间里。
顾襄心情很好,只觉得两个孩子点的菜都很合她的心意,她动筷子的次数多了些:“回来啦?”
再次看到顾襄, 向驰安实在心虚,顾襄也发现了,她主动说:“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啊,我还要谢谢你一直照顾小桥,把他带到了这里。”
向驰安摇头,说得很是诚心:“不是的伯母,是我应该感谢他,如果没有他的话,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自怨自艾。”
顾襄也笑着:“那就不要再计较到底是谁帮了谁啊,两个人好好在一起就好了。”
宁桥又把刚刚向驰安的话都跟顾襄说了一遍,原本顾襄对向驰安可能还存在一点点的不信任,在听完宁桥的话之后,最后一点的顾虑也打消了。
“我曾经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也接触过跟你们两个人一样情况的人。”顾襄看着他们,“那是个很好的小孩儿,只可惜,他的命不太好。”
那是她在疗养院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孩子,也是华人,家境好像也很不错,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很深的酒窝,就是因为喜欢一个男孩子,被父母送到了这个疗养院里。
他们住在一个隔得不远的病房,一开始他们也不怎么说话,后来他就开始凑到顾襄的身边,说自己喜欢的人,他在说起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说完之后,他的眼睛就黯淡无光了,他看着顾襄,说好难过。
她自己已经无力,更不知道要怎么去帮一帮这个男孩儿,她在自己清醒一点的时候,也安慰他,说自己也有一个儿子,说自己不会干涉自己的孩子,说他喜欢谁都可以。
那个男孩说希望他们能团聚,也说希望他们一切都好。
聊完的第二天,她起床的时候看向旁边的病房,已经看不见那个孩子了,她在经过的时候,看到了病房里还没来得及打扫干净的一抹红。
后来她问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说他在被送去抢救的时候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也不知道在国内的哪个地方,他喜欢的那个人又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世上最残酷的事情是分离,我跟你分开这么多年,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很高兴了。”顾襄拉起宁桥的手,之后又拉起另外一边向驰安的手,三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吃完饭,宁桥邀请她去他们的家里看看,顾襄自然是同意的,宁桥边开门边说:“这是杜大哥的房子,我们暂时住着,这里离我学校很近,不过明年我们就准备搬进我们自己的房子里了。”
顾襄走进屋里,这房子自然不能和余家的半山别墅相比,但这个房子处处都透露着温情。
门口玄关上随手放着的两个人的钥匙,乱中又有序地摆放着两人的鞋。
亮闪闪的是向驰安的一排皮鞋,中间放着几双稍短一点的几双,还有几双看起来就很是舒适的运动鞋,一样的款式,不一样的大小。
虽然是两个男孩子的房子,但很是干净整洁。
向驰安有些不好意思:“平时我会忙一点,家里都是宁桥收拾。”
顾襄笑起来:“他像他爸爸,他爸爸也是一个很爱收拾的人。”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宁桥迫不及待地想听妈妈讲从前的事情,茶几上茶香袅袅,话似乎怎么都说不完。
宁桥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困了的,他本就坐在地毯上,之后头一点一点的,伴着顾襄轻柔的说话声,他很快就靠在顾襄的膝上睡着了,向驰安并没有着急把他带回房间,他只是默默地坐着,看着顾襄伸手,轻轻抚摸着宁桥的发心。
宁桥这些天都没好好睡过觉,白天他表现得跟没事儿人一样,但晚上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要不就是睡着了之后没一会儿就冷汗涔涔地醒过来,为此他还想过跟向驰安分房睡。
刚才洗了手,她的袖子捋上去没放下来,她手上的镯子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滑到了手肘处,随后又落回原地,向驰安的瞳孔一缩,他看见了顾襄手腕上交错的淤痕,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顾襄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只是一瞬不停地看着宁桥:“小桥吃了很多苦吧?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向驰安自然是知道宁桥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担心,他也选择跟宁桥站在一起:“他也遇到很多好人。二婶虽然嘴巴不饶人,但在他挨饿的时候还是会给他一口饭吃,梁杰和姜毅也一直都护着他,他还认识了个忘年交,是位非常有智慧的老者,还有县城里一直给小卖部供应的批发部,还有很多人……”
向驰安给上递上手帕:“您也吃了很多苦。”
顾襄下意识地去拉下自己的袖子,又看了一眼向驰安给他的手帕,是跟宁桥的一样的,她笑了笑:“小孩子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情。”
向驰安唇角扯出一个微笑:“您要回房间休息了吗?房间他一早就在准备了。”
顾襄点了点头,随后向驰安把宁桥抱了起来,他只是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发现是向驰安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等把宁桥抱回房间,他才带着顾襄去他们准备好的房间,向驰安打开了灯,柔软的灯光照得她心里泛酸。
整个房间都是温馨的米白色,床上还装了纱帐,像是童话里公主住的房间,床头放着一个花瓶,花瓶里是新鲜的百合花,淡香萦绕。
一侧的梳妆台上已经摆好了各种各样的护肤品化妆品和饰品,一看就是男孩子选的,并不太了解的样子。
衣柜里满满当当地摆着时下很流行的衣服裙子,也是按照他们男孩子的眼光买的。
顾襄只觉得自己的心软成了一滩水,满满地溢在心口,说气话就带着哭腔:“你们,你们有心了。”
“都是他选的。”向驰安没有进房间。
“上次在酒会上见到您,他犹豫很久很久,怕打扰您的生活,不敢来见您。”向驰安站在门口,“他其实也很害怕。”
顾襄看着他:“怕我是故意丢下他回来过好生活吗?”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止宁桥这么想,应该是那个村子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向驰安摇头:“他从来没这么想过,您知道他现在做的生意吧,一开始做这个生意,也只是为了打听消息方便一点,他以为您是被人拐卖了。”
顾襄又抓着帕子擦眼泪。
“这些年,您过得其实不好对吗?您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顾襄的手腕上,哪里现在已经被层叠的蕾丝边袖子挡住,再也看不清上面的於痕。
顾襄摇头:“都过去了,咱们都向前看。”
那些事情说出来太沉重了,向驰安和宁桥都是小辈,没必要再为那些事情伤神,况且他们的事业现在都还在起步阶段,没必要现在就对上顾家。
“他会发现的。”向驰安说,“他心思很细腻的。”
顾襄显然是不想再说这件事:“驰安也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说。”
向驰安见劝不动,只好朝她说了晚安,随后帮她把房门关好。
回到房间里,宁桥睡得很香,呼吸绵长,向驰安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之后去了书房里,很久之后才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天光大亮,宁桥醒来之后发现向驰安不在床上,他总是比宁桥先起来,这会儿应该去上班了。
宁桥今天下午才有课,他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跟妈妈相认了,妈妈昨天好像来他们家里了,他一个鲤鱼打挺起床,刷了两下牙之后跑到客厅里。
饭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早饭,顾襄身上围着围裙,穿着宁桥给她买的衣服,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小桥起来了?刚刚驰安已经吃过饭去上班了,你上午是不是没课?”
对于别人来说是稀松平常的场景,宁桥却等了十多年。
“我上午没什么事,下午才有课,您要去我的学校里看看吗?”宁桥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餐桌前坐下,随后才看向她做的饭。
不是什么大餐,只是寻常的蔬菜稀饭,蒸了几个宁桥先前包好的包子,炒了一个土豆丝,很清淡。
“可惜现在来不及做泡菜,小桥还记得吗,爸爸做的泡菜很好吃的。”顾襄把筷子递给宁桥,“这小包子是你蒸的吗?手艺比爸爸好些。”
宁桥笑了笑,喝了一口青菜稀饭:“你记得林志吗?林叔,我前两年找到他了,我们飞驰的园区就建在邱市的,他很照顾我,做包子的手艺也是他教我的。”
顾襄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才知道昨晚向驰安说的话没有一句不实,她的孩子为了找到她,真的做了太多的努力了。
“他们都还好吧?”
“都挺好的,林叔家开了个面馆,爷爷奶奶身体硬朗,林叔和婶子也都挺好的。”宁桥几乎把头埋进碗里,试探着问“等我放假了,咱们一起回庆安好不好?”
“当然要回去的,那里才是我的家呀。”顾襄说。
宁桥喝了几大碗粥,又跟顾襄一起洗碗,水龙头开得有些大,她往上捋了捋袖子,带起了自己手上的镯子,宁桥立刻握住她的手腕:“这是怎么回事?”
第99章
她的手腕上有大片触目惊心的於痕, 即使已经做过一些医美,但那些痕迹还是没有办法去掉。
宁桥拉着她的手,看了一只之后又去拉另一只手, 好在另一只手上没有这一只手上那么多, 但还是有。
他只是拉着顾襄的手,有些闷地说:“我本来是不想问您的,可是现在这样,我怎么还能忍得住,您到底都遇到了些什么事?”
顾襄叹了口气,知道瞒不住了, 但这会儿宁桥在气头上, 还是得找个人稳住他的情绪才行:“晚上等驰安回来, 我再一起说, 好吗?”
宁桥说不好, 看到那些伤痕他就不可能还冷静得下来,不然他也枉为人子了, 于是他直接给向驰安打了电话让他回来, 顾襄阻拦不及,电话那头的向驰安就已经调转车头往家里来了。
两人都正襟危坐,面色严肃地看着顾襄。
顾襄无奈, 只能挑着说了一些, 还是经过润色的一点,就已经让宁桥气到要提刀去顾家砍人了。
向驰安拦腰把人抱回来, 顾襄伸手去拿他手上的菜刀, 宁桥怕伤到顾襄,只好松了手,但他还是冷静不下来, 抓着向驰安的手哭了起来。
向驰安的心里也不好受,他们母子两本来可以平静地生活,却硬生生地被人分开十多年,一个小小年纪就要在社会里摸爬滚打,另一个被囚困起来,只能望着高墙,做无力的挣扎。
但他们又很坚持地要找到对方,这就是血浓于水的母子亲情。
向驰安抱住他哄,说不能做傻事,报复的手段有很多种,不是非要把自己折进去才行。
顾襄也在另一边劝说,说顾家从前的主心骨是李秋琴。李秋琴已经死了,留下的现在顾家的当事人是顾襄的小弟,没什么大志和远见,小辈更是一个都不出挑,除了余家的两兄妹。
“那是他们活该!”宁桥愤恨地说,“就这样不管了,那您这些年吃的苦算什么!”
是不是当年她手再重那么一点,他是不是就这辈子都找不到妈妈了?
那些人怎么可以因为现在过得不好就轻易原谅?即使他们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那他们也是在一边递刀的看客。
用一个母亲来换取他们顾家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小桥,冷静一下。”顾襄也坐到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不要因为一些无关的人影响你,你现在是个学生,学生只需要操心学习的事情。”
宁桥一边被向驰安抱着,一边被顾襄拉着手:“可我也是儿子。”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顾襄说,“顾家现在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比你更恨他们,是他们造成了我们的分开,但我们更应该朝前看,余生还有很多的时间,我要你好好的。”
向驰安接着说:“你不用担心,用正当的手段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他们家一辈子都在求权求钱,但到头来也什么都没得到。
他昨晚在书房里查了很多关于顾家的事情,就现在的情况而言,顾家对他们而言,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是不可逾越的大山,只要他们想,花一点时间让顾家人过得不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两人总算把宁桥劝住,时间也已经到了中午,宁桥下午还有课,他们就选择到外面吃饭,顾襄又说晚上等宁桥回来给他做好吃的,又问了向驰安的口味,随后才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向驰安到公司的时候章平正忙得不可开交,向驰安翘班,有些需要向驰安做的工作就都落到了他的身上,一上午几乎没怎么休息,看到向驰安,章平的面色变了变,随后才说:“向总,有人找,在休息室里。”
看章平的面色向驰安就知道来找他的是谁,本以为是庄丽一个人,到了办公室里,才知道庄丽把向飞扬推了过来。
向驰安看着坐在轮椅上,已经丝毫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的向飞扬,心中除了感慨,已经没有多少别的情愫了。
他知道向飞扬是生意人,生意人只会权衡利弊,从不顾念什么感情。
“驰安。”向飞扬的声音也没有往日洪亮,叫他的时候多了些哀切,“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向驰安点头:“劳向总挂心,我挺好的。”
“驰安,别这么伤你爸爸的心。”庄丽皱着眉头,“他刚好一点就来看你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生分?”
“来找我的事,向明知道吗?”向驰安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很冷静地看着他们。
“驰安,我们始终是一家人。”向飞扬咳嗽了两声,“你难道还在怪我们放弃了你?”
“从我偿还了你们的那些钱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我以为向夫人和小向总已经告诉您了。”
“那样的戏言怎么能作数?”
向飞扬的面色很不好看,他因为向明的事情被气到现在只能瘫在轮椅上,又听庄丽说向驰安如今强势回归,他本以为向家东山再起的时间到了,没想到下一秒就听见庄丽说他们收了向驰安的钱现在已经跟向驰安断绝了关系,气得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真是蠢啊,向驰安能上门来看他,就说明他心里还是念着从前向家对他的栽培的,两个眼皮子这么浅的蠢货,为了那一两百万,活生生错过了向家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修养了一段时间,总算好了一点,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了,事到如今,向飞扬更是悔不当初,三年前的决定是他做的,听了向明的话放弃自己早就培养好的接班人真是太蠢了,只希望现在还能补救。
“对我来说,我们之间在三年前就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向驰安叹了口气,“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的话,我今天还有很多会,就不留两位了。”
见向驰安油盐不进,向飞扬也不再打感情牌:“你要一刀两断,区区五百万就能买得到我向家这么多年对你的教诲吗?”
向驰安就知道这事不会这么轻易地过去,也幸好他们当年的事情做得很绝,迫不及待地把他的户口迁到了村里,不然他还真是甩不开。
“向总想怎么样?”向驰安扬眉看他。
“我知道你们宁安也参与了南湾项目,用这个项目换我们向家对你的教养,你也不亏。”
“宁安不是我一个人的公司,一个项目的决策更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向驰安站起身来,“二位请便吧。”
“驰安,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名声坏了,你好好想想吧。”随后向飞扬拍了拍轮椅,庄丽只好推着他离开了宁安的大楼。
向驰安回到办公室,他下午有好几个会要开,一会儿安宁那边还有人来汇报工作,晚上还得准时下班,毕竟今晚顾襄给他们做饭。
“向总,他们……”
共事三年,他跟章平与其说是上下级,不如说是好朋友了,向驰安笑了笑:“没事,他们不自量力,南湾项目就是给他们他们也吃不下。”
“那他们要是操纵舆论……”
“那点事儿整个京市谁不知道,再不济可以让宁桥回来坐镇,我可以引咎辞职。”
宁安的股份构成很简单,宁桥占股最多,其次是杜彦,最后是先前杜陵给他的执行总裁和章平他们的一些散股,向驰安本人其实是没有什么股份的,他的股份在飞驰。
没有人会真的要向驰安引咎辞职,宁安没有向驰安发展不到今天这样的规模的,这点章平很清楚。
“别苦着脸了,咱还得去开会。”向驰安站起来拍了拍章平的肩膀。
走在去会议室的路上,章平又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认识几个学传媒的学长和学弟,如果他们真的搞舆论,咱们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
向驰安顿了顿自己的脚步,朝他笑了笑:“你来京市这边,还真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啊。”
章平笑着:“毕竟咱们是来出人头地的嘛。”
开完会向驰安没有加班,开着车回了家,他打开门的时候家里已经灯火通明,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他就已经闻见了饭菜香。
下午宁桥去上课,顾襄就在学校里的湖边等着他下课,她想起在今年回国的时候,她曾经听到过说今年高考有二十七岁的考生,她当时没在意,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晓了彼此的存在了。
等宁桥下课,他们又一起去了菜市场,虽然小区门口也有菜店,但菜始终不如外面菜店里买的新鲜。
今晚顾襄是主厨,宁桥在一边给她打下手,在听见玄关的动静的时候,宁桥在围裙上擦干了手上的水,在门口接到向驰安。
向驰安换好鞋,抱住宁桥,洗去了一身的疲惫,最后两人看了一眼厨房,在玄关昏黄的灯光下,轻轻碰了碰嘴唇,随后两人相视一笑,听见顾襄在叫宁桥的名字。
晚餐很丰盛,一道山菌鸡汤,山菌是王大哥给他寄过来的,是村里人摘的,一道家常豆腐,是曾经宁桥爸爸教她做的,一道盐煎肉,一道很清淡的上汤娃娃菜,还有两个凉菜,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处处都是家的味道。
“我手艺不如小桥好,这些年没做过也生疏了,以后时间还很多呢,爸爸教过我很多好吃的的做法,我以后每天给你们做。”顾襄兴致勃勃。
宁桥跟向驰安也很是捧场:“那我俩就准备长胖了!”
第100章
顾襄在他们这边住了下来, 还买了好多本食谱准备学习,她干劲满满,已经真的把前尘往事都放下了, 现在她只想享受跟自己的孩子在一起的时间。
不过他们现在还是住在杜陵的房子里, 家里多了一位长辈之后觉得房子不是那么转得开,两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重新买一套大一点的房子,虽然他们的老家在庆安,但除了过年,他们还是在京市待的时间比较多。
听说他们要买房,杜彦很是热心, 他名下的房子也有很多, 当时宁桥他们住杜陵的房子的时候他还很吃味, 现在有机会了, 要把自己的房子推销出去。
杜家夫妇和杜陵都很惯着杜彦, 大平层小别墅他名下都有,听说他们要大房子, 拉着宁桥看了好几套他的大平层, 最后宁桥受不了他总是拉着自己到处跑,把这事推给了向驰安。
后面买房的事情向驰安不让宁桥操心,现在已经十一月中旬了, 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期末考了, 说真的,他虽然每天上课很专心, 但说起考试来也是心里没底, 觉得那些知识都是飘的,没有一点是落在他脑子里的。
飞驰的转型在一步一步地推进着,李培宇入职的着两个月里, 把飞驰的管理架构梳理得一清二楚,在保持飞驰原有的运营模式的情况下,创建了飞驰快递这个品牌。
有了李培宇之后,宁桥几乎是再没有为飞驰的生意操过心,因为在李培宇的管理之下,飞驰成立了一个专门拓展业务的业务部,国内的业务都由这个业务部去谈。
宁桥现在就负责一些款项的审批,每过一段时间,李培宇会回到京市,直接跟宁桥汇报公司的情况,当然向驰安也会旁听把关,总体来说,宁桥比向驰安清闲很多,。
他现在的重心还是在学业方面,毕竟是跟学校承诺过要通过期末考核的,不然到时候挂科还是太难看了一点。
天气渐渐凉了起来,宁桥的衣柜里添了好多衣裳,有些是向驰安买的,有些是顾襄和傅晚晴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当然也不只是给宁桥买,她也给向驰安买,对两个人一视同仁,真的做到了把向驰安也当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因为宁桥一时的妥协。
她从那天跟宁桥见面之后就没再回过余家,余家那些旁支像是疯狗一样,闻着味儿就来了,余晨给她打了电话,请她今天务必回去一趟。
宁桥有些不放心,自己开着车送她回去,虽然顾襄总说没事,说余晨并不难相处,还是很明事理,但宁桥本能地不信任顾家和余家的人,说什么都要等着她,跟她约好如果到了点儿她还没出来,宁桥就要上门去找人了。
顾襄回到余家,发现余家那些亲戚,这会儿又聚集在一起,像是要对她三堂会审一般。
她到客厅里,看着众人笑了笑,收起了平日在宁桥面前的温柔:“人倒是挺全。”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一个余家本家的长辈就扔了一沓照片在她的面前,纷纷扬扬的照片落下,上面拍的都是她跟小桥的照片。
最多的就是他们相认那天,她挽着小桥的手臂,跟踪的人各个角度都拍了下来,看得顾襄都发笑,不过她没必要跟这些人解释她跟小桥的关系,这些人还不配闹到小桥跟前去。
“要不是我们拦下来,这些照片就要见报了,我们余家的名声都要被你败光了。”
“所以呢?”顾襄慢条斯理地坐下。
“你识相一点就该自己放弃嘉木给你的遗产,然后滚出我们余家。”
“父亲临终前让我跟小曼好好照顾襄姨。”余晨站起身来,“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让她离开余家。”
“阿晨!”那人急得不行,“她这是在败坏我们余家的名声。”
“照片上的人我认识,是宁安房地产的宁总,余氏以后还会跟宁安有合作。”余晨看着他的长辈,“你们既然这么关心我们家,难道连我们潜在的合作对象都不认识吗?世界上,也不只有你们想象的这种龌龊关系。”
“阿晨!”
“至于宁总跟襄姨是什么关系,你们不必知道。”余晨实在有些厌倦了他们这样盯着自己家里的财产,“父亲的遗嘱说得很清楚,你们也别再打别的主意了,父亲已经去世了,襄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跟小曼什么意见都没有。”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来,又气哄哄地离开,顾襄看着余晨,朝他表示感谢。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也可以跟他见见面,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表兄弟。”余晨当然是知道宁桥身份的,他们家做酒店的,跟房地产行业也是脱不开干系的,如果能跟宁安合作,对双方来说都是共赢。
顾襄点头:“有机会的话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她没有要从余家带走的东西,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余嘉木给她添置的首饰和衣物她都不打算带走,毕竟她是双手空着来的,也想什么都不带走,这样她才能斩断前尘往事。
“襄姨,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偶尔也可以和小曼通通电话。”送顾襄下楼的时候,余晨说。
顾襄点头,余曼是个心思很细腻又有些内向的孩子,她进余家的时候,余曼就和她很亲近,父亲骤然离世,她受到的打击很大,再加上顾襄离开,可想而知她心里会有多难受。
宁桥的车停在别墅外面,看见余晨送自己的妈妈出来,宁桥就下了车去接她。
顾襄指着余晨:“这是小晨,按照年纪,他比你大一岁。”
“余总好。”宁桥没有什么好脸色。
余晨也不计较,也很理解宁桥的心情:“今天太匆忙,以后咱们再聚聚。”
宁桥敷衍点头,护着自己的妈妈上了车。
车上顾襄又跟他说了余家的事情,宁桥哼哼两声:“那他们也是帮凶。”
顾襄抬手拍他的肩膀:“余家做酒店生意的,你们以后要是能合作,对你们公司的发展也是有助力的。”
“我才不要。”宁桥难得地有了点孩子气。
顾襄笑了笑:“到时候让驰安去谈吧,你又不管宁安的事情。”
他们一路闲谈,话题又绕回了向驰安的身上:“那他不是向家的孩子,他的亲生父母呢?”
宁桥叹了口气:“陵哥帮忙查过,说是已经移民了。”
他们刚回京市的时候,宁桥曾经跟杜彦一起查过这件事,但没有告诉向驰安。
他跟向明是在医院的时候被抱错的,当天庄丽和另一个产妇几乎同时生下孩子,那个时候能进那家医院生产的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在产房里也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反正孩子就是阴差阳错地就抱错了。
他们查过向明的经历,他是在三岁的时候被人贩子带到离京市很远的城市里,在人贩子团伙被打掉之后,因为向明什么都记不得了,就被那里的孤儿院收养,后来他考上了京市的学校,再后来被向家认回来。
而向驰安的亲生父母的那家人,因为孩子丢了,夫妻两个争执不休,最后离婚了,男的移民去了国外,女方离开了京市不知所踪。
所以向驰安的亲生父母,找不到都一个样。
“真是……孩子找不到就不找啦?”顾襄也有些生气,“可恶的人贩子。”
宁桥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没怎么高兴起来。
向驰安下班回来,明显地能感受到家里气氛不太对劲:“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听说你们今天回余家了?”
顾襄摇头:“没事的,今天回去就是跟小晨他们说一声,马上12月份了,我想今年过年回庆安,你们是怎么打算,留在京市还是回庆安啊?”
“当然是回庆安了,宁正今年结婚呢。”宁桥说,“过年还要给爸爸上坟呢。”
说完宁桥又是一愣:“可是咱们家的老房子已经住不了人了,我之前都在小卖部里住,后来出来了之后每年回去就住向驰安家。”
顾襄撑着头:“那叫人把咱们家翻修一下,不要重新建,就打扫翻修一下。”
向驰安立刻说:“家里房子很大,能住得下的。”
顾襄笑了笑:“我还是想回自己家里住呀,那里有我曾经生活的痕迹。”
宁桥立刻从沙发上翻身起来:“我给二叔打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快,二叔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洪亮,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小桥啊!”
“二叔!你最近要是不忙的话,找个人把我家翻修一下啊。”宁桥大声说,“我找到我妈了,我们今年要一起回来过年呢。”
二叔本来还想说他浪费钱干什么,听见他后面的话整个人都愣住:“啥?你找到你妈了?”
宁桥嗯嗯两声:“你帮我找人翻修一下我家的房子啊,里面的东西都不用动,就打扫加固一下啊。”
“好好好,我找你姜叔干这活,他肯定能干好,你真找到你妈了啊?她还好吗?你们啥时候回来啊?能赶得上宁正的婚礼不?”
“我放寒假我们就回来了,麻烦你了二叔,你跟我二婶身体都还好吧?小卖部生意也还好吧?”
“都好着呢好着呢。”二叔扯着嗓子说,“电话费贵,回来咱们再细说啊。”
不管家里条件怎么样,二叔他们总是节省。
宁桥从来没有像今年一样那么期待过年,这一次过年,他的家才算是完完整整的。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0-105
第101章
天气凉了起来, 也不知道向驰安是怎么回事,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烧了起来。
宁桥在睡梦中觉得有一座火山压在身上,挣扎着醒来过后才发现是向驰安发烧了。
他赶紧爬起来, 都不用给他测体温知道他发烧了, 宁桥穿好衣裳起床,想去找退烧药,但找遍整个房子别说医药箱了,一包感冒冲剂都找不到
他们两个人平日里也都没个头疼脑热的,自然也不会在家里准备药,这会儿才开始抓瞎, 这一通翻找, 也吵醒了顾襄, 她打开房门就看见宁桥穿好衣要出门。
她急忙披上衣服问:“小桥, 怎么了?”
宁桥换好鞋:“妈妈, 向驰安发烧了,我去给他买点退烧药, 您帮我看着点儿他吧。”
顾襄点头, 轻手轻脚地进了他们的房间,向驰安烧得满脸通红,她给向驰安的额头上搭了一条凉毛巾, 刚刚放上去的时候向驰安就一声喟叹。
他晕得厉害, 恍惚间看见自己床边的人,看不清轮廓, 但声音轻柔:“驰安, 还好吗?”
向驰安很晕,声音嘶哑:“妈妈……”
顾襄顿了顿,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算起来他比宁桥还小几岁呢,平日里总是成熟稳重的样子,生病的时候还是脆弱,还会在迷糊间喊妈妈。
一时间顾襄也难过起来,两个孩子怎么都这么苦。
宁桥回来得很快,他给向驰安喂了退烧药,又一会儿给他换一下帕子。
顾襄说:“你用酒给他搓搓手心脚心,再擦擦脖子和腋下。”
宁桥点头,他找到家里的酒柜,也顾不得哪瓶酒贵,胡乱选了一瓶,忙活了大半夜,向驰安总算是退烧了。
第二天一早宁桥带着他去医院,说是肺炎,要打三天的吊瓶,还说要好好休息。
不过快到年底他实在太忙,不顾宁桥跟顾襄的阻拦,也只休息了这三天。
京市的冬天是有雪的,宁桥这个没见识的第一次看到下雪,早上起来的时候觉得天比平常要亮很多,拉开窗帘才发现是下雪了。
他兴奋地把向驰安从床上拉起来,两个人凑在落地窗前看了好一会儿雪,向驰安不如他兴奋,靠在他的肩上打盹儿醒神,没一会儿房门就被敲响,是顾襄叫他们起床。
吃完早饭之后,一家三口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顾襄最近和傅晚晴一起报了一个什么插花班,家里现在能摆花瓶的柜子上都摆着花,种类也是很多,让原本有些空旷的两个男人住的家里多了很多温婉。
宁桥怕顾襄出门冷,跟向驰安商量了一下给顾襄请了个司机,她出门的时候就都有司机接送。
现在宁桥的重心已经完全放到了期末考上,等他期末考完之后,他就打算带着顾襄先去邱市,林叔一直很关心他,顾襄跟他们也熟识,还是有必要跟他们见一面的,另外也是为了飞驰的事,一年到头他总要露面的,也算是给李经理放个假。
向驰安要在京市待到快过年,新楼盘马上就要开售,施工的进度倒是慢了下来一点,毕竟京市多雪天,还是安全最重要。
不过他的事情也不少,年终岁尾各方的打点酒局什么的也是少不了的,好在杜彦现在逐渐也靠谱了起来,有时候章平忙不过来,杜彦也能顶点儿事儿。
向家的事情始终像个定时炸弹,最近未来明天倒是很安静,但这样安静之下,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坏招。
圣诞当天,宁安旗下的森林之语开盘销售,在坊间就隐约有谣言传出来,说宁安的总经理忘恩负义,说他开发的房子谁知道会不会偷工减料。
虽然是毫无根据的谣言,但对宁安还是有着不小的影响,向驰安叹了口气,也确实没想到向家竟然真的连这样不上道的办法都用上了。
章平有些担心:“我已经联系相关的报社,申明了咱们公司的房子的质量绝对是过关的。”
向驰安摇头:“什么质监报告,特种设备准许证,有几个老百姓是知道这些懂这些的。”
“那咱们就这样坐以待毙?”章平说,“这些事该做的还是得做,总有能看懂的人吧。”
“你有认识的媒体是吧?”向驰安问。
章平点头:“需要安排什么?”
“帮我约一个专访吧,他们觉得我不愿意面对那些过往,但其实那些事情对我来说,就是过眼云烟。”
章平立刻去安排了,刚好某个财经杂志有一期素材的空缺,专访时间就定在了元旦的下午。
这个时候纸媒还是主流,他们做的这个专访,慢慢地在朝线上媒体靠拢,也就是会在电视上播出,当然最后采访的内容也会同步在财经报上。
向家人一直以为向驰安到了现在会避嫌跟向飞的关系,毕竟哪个成功人士都不愿意说自己是靠谁起来的,但在这次的专访里,向驰安明确地说出了自己跟向飞集团的渊源。
“向家培养我很多年,我能走到今天跟向家对我的栽培分不开。”
“我一直非常敬重向总,得知向总生病的消息的时候也想上门探望,但毕竟我身份敏感,也不能得以一见,最后只能按照向太太和小向总的意思,留下些向飞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我一直不敢贸然攀上向家的关系,怕被业内说借了向家的势,我想向总应该也是这么想。”
“至于生意经嘛,大家也都知道,我们宁安的发家,全靠运气,要说点正式的话,大概就是,脚踏实地吧。”
采访结束之后,那边又把稿子给了向驰安,宁安会有专门的公关部进行审核,过两天这份采访就会出现在财经报上,而这段视频采访,也会经过剪辑,在财经频道播出。
元旦假期之后,宁安内部开了一个会,参会的是全体宁安在京市的工作人员,当然也包括了宁桥。
会议的主持人是向驰安,在简述了公司近期发展情况,后期工作安排,过年的放假通知之后,向驰安本人也就近期宁安被造谣中伤之事做出了检讨,是因为他本人没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对公司造成了影响。
底下宁安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是宁桥这个拥有宁安目前最大的话语权的人开口。
“既然向总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件事情也确实对公司的名誉造成了影响,所以现在决定,对向总停薪留职两个月,这两个月,公司的一应事务由杨总主理。”
杨总都是当时公司刚成立的时候,杜陵给的协助他们的人,杜彦一听宁桥的决定有些懵,这事说到底不是什么大事,还不至于这么动真格的。
等散会之后杜彦来到向驰安的办公室:“你们两个搞什么鬼?”
向家人抹黑向驰安从而影响到宁安森林之语楼盘销售的事情杜彦是知情的,但在采访播出和财经报发售之后,对公司的负面影响已经没那么大了,又不知道他们现在闹这出是为了什么。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只要向驰安还在宁安任职,他们总会想出办法来找事。”宁桥说,“我要让他们知道宁安的态度,也让他们知道,宁安并不是向驰安说了算,更重要的是,我想让向驰安休息休息。”
这三年来向驰安又多累宁桥是知道的,前一阵他还生了一场病,这还是他们在一块这么久了,向驰安第一次生病,又是高烧又是肺炎,把宁桥跟顾襄都吓了好大一跳。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向驰安跟他一起回庆安去修养一段时间,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也就相当于是给向驰安放个过年的假。
“那杨东你们信得过吗?”杜彦算是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向驰安笑:“他是陵哥的人,你还不放心吗?”
“那我哥也是生意人,都说无奸不商。”杜彦毫不犹豫地卖哥哥,“万一他趁这个机会打入我们内部……”
“所以我决定给章平升职。”向驰安说,“双方互相制约,另外,在我停薪留职的这两个月里,宁安就不参与一个地皮的投标了,专心做好我们目前的盛世天骄和森林之语。”
杜彦愣了一下,近期有个南湾项目,可以算是京市地王级别的项目了,宁安这个时候退出?
“算是我给向明的礼物了。”
杜彦当然不能认为是向驰安说的那个意思:“怎么说?”
向驰安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这么大体量的项目,即使我们参与进去,也不一定能够中标,就算是中标,也不一定就能赚钱,就像我说的,我们还是要脚踏实地,一步步地好好走,但向飞旗下的未来明天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急于求成,这事发展到后面,不好说。”
杜彦回去把这事跟杜陵说了一嘴,杜陵点了点头:“宁安的做法是对的。”
既然他哥也这么说,那他就不用操心了。
向家。
向飞扬看到那份经济报的时候怒极攻心,伸手摔了手中的茶杯,庄丽站在一边,如履薄冰。
向明面色狠厉:“咱们也做采访!一定要扒开他这个虚伪小人的面皮。我还以为他有多大的能耐,实际上也只是给那个暴发户打工的!”这让向明的心理稍微舒服了那么一点,至少他是未来明天的总经理,而向驰安不过就是宁安打工的,还要因为这些事情被停薪留职,他也不是比不过向驰安。
向飞扬又砸了一个杯子,向驰安这是明摆着要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了,都怪面前这两个蠢货!
不过很快,向明就听说了宁安内部的消息,因为这件事,向驰安在公司大会做了检讨,宁安那边也对他做了停薪留职的处分,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向驰安能力再强,也只是给别人打工的,这让他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爸,南湾项目,宁安已经退出了,这是咱们家的机会!只要做好了南湾项目,咱们家就能东山再起。”向明已经全是干劲。
向飞扬的气也顺了一点:“我知道南湾项目,体量太大。”
他虽然不是做房地产的,但这点常识也是有的。
“我已经跟京市的几个老牌房地产说好了,做联合体投标,不会有问题的。”
向飞扬精神已经有些不济,他喘了喘气:“再说吧,不要那么快做决定,还是要多方权衡才行。”
说完庄丽推着他回了房间,而向明似乎是真的看到了自己出人头地的希望,几乎是立刻就去了公司,准备联合体投标的事情。
而宁安这边,向驰安难得清静,他在家里,穿着顾襄给他们两个人用毛线织的背心,在厨房里给顾襄打下手。
刚开始的时候,宁桥不在,他跟顾襄的相处还是有些拘谨,但随着时间的过去,两个人也亲近了不少。
顾襄不太管他们生意上的事情,但也知道了向驰安被宁桥罚了的事情,害怕他们之间生了嫌隙:“要不再去跟小桥说说?”
毕竟两个男人在一块,她也不知道他们的相处模式,他们又公司都混在一起,她害怕因为什么公司啊利益的原因让他们生了不快。
向驰安手上削着土豆皮:“没事的伯母,都在我们的计划内。”
“那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你能完全脱得开手吗?等小桥考完试咱们就先去邱市。”顾襄笑着说。
“可以的。”向驰安说,“我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休息过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陪陪宁桥和您。”
第102章
宁桥的最后一门考试下午五点结束, 天又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向驰安没让顾襄出门,他跟司机一起去接宁桥回家。
车到X大的时候, 校门口的人已经不多了, 宁桥的专业是考试时间最晚的,这会儿除了他们专业,别的专业都放假了。
没等一会儿,宁桥就出来了,雪地上留了一长串的脚印,车里的暖气开得足, 他窸窸窣窣地脱掉外套, 借着车里的灯看向驰安。
他换下了这三年来几乎从不离身的西装大衣, 现在身上是衬衫和一件无袖的毛衣叠穿, 毛衣是顾襄给他们织的, 看起来青春洋溢了许多。
宁桥身上跟他的衣裳是同款,都是顾襄给他们置办的。
“考得怎么样?”向驰安捂着他的手心给他取暖。
“应该是能过的, 明天休息一天, 后天就回邱市行吗?”宁桥傻笑。
“可以,我也没什么事。”
他最近都在家里待着,上午送宁桥去学校, 中午跟顾襄一起去买菜, 两个人吃完饭之后,顾襄出门去插花班, 他就在家里看书, 等宁桥下课再去接他回家,生活很是规律。
“你真的能放得下公司的事情吗?”宁桥问他。
“章平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向驰安说,“他还是习惯每天跟我汇报公司的事情, 我在不在公司都一样。”
“那就好。”上次向驰安生病真的把宁桥吓到了,原来平时不生病的人生起病来这么吓人,“你就好好休息。”
回到家,顾襄已经做好了饭,坐在饭厅里等着他们回来,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
前一段时间他们都忙的时候向驰安也请了阿姨来做饭,但那种感觉跟现在完全没法比,宁桥脱了衣服就凑上去喝了一口汤,随后跟顾襄说:“妈你不要太累啊,做饭咱们可以找阿姨做呢。”
“我也没什么事,我喜欢给你们做饭吃。”顾襄催他去洗手,又看向向驰安身上的衣服,“你比小桥还小呢,成天穿得老气横秋的,就该穿些亮色的衣服,以后我给你买。”
吃完饭是向驰安洗的碗,宁桥说了谁做饭就不用洗碗了,所以最后洗碗的任务都落在向驰安的身上。
饭后宁桥泡了茶,陪着顾襄看电视,他坐没坐相,一会儿就歪在了向驰安的身上,枕着他的腿,玩着他的手指,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顾襄看完电视剧,宁桥已经睡得很熟了,她跟向驰安相视一笑,随后都回了房间。
第二天宁桥睡到自然醒,难得的是向驰安也跟他一起醒过来,向驰安休假之前,不是宁桥先去上课,就是向驰安先去上班,总也碰不到一起,这会儿久违地还能抱着一起醒过来,他们难得地多了点兴致。
窗外又下起了雪,被窝里确实热意融融,宁桥全身都汗津津的,向驰安也是,他额头上滴下一滴汗,落在宁桥的脖颈间。
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酣畅淋漓,向驰安抱他抱得很紧,两个人之间一点空隙都没有。
本来进了浴室清洗,但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又在浴室里又做了一次,宁桥是真的有些筋疲力尽,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本来他们准备今天逛逛街去买些东西回去见亲人的,不过因为他们上午在鬼混,所以回邱市的时间推迟了一天,他们出房间的时候,餐桌上贴了一张纸条,顾襄说她出门跟傅晚晴还有几位太太一起逛街去了。
宁桥跟向驰安一整天没有出门,中午将就吃了点东西,下午就在家里待着,客厅的露台上被顾襄铺了厚厚的毛毯,下午有阳光照过来,两个人就坐在阳台上,向驰安看书,宁桥枕在他的腿上睡觉。
到快晚上的时候顾襄给他们打电话说不回来吃晚饭,说她们在外面吃。
宁桥懒洋洋不想动,也不想做饭,但又很饿,于是换了衣服也准备出去吃饭。
他们没有开车,溜达着出门。
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出门了,这一段时间里,他们的身边不是有助理就是有朋友,今天还是这么久了的第一回。
雪已经积了起来,不过他们住的这附近,环卫的工作很用心,地上的雪只有薄薄的一层,宁桥到底还是没怎么见过雪,下雪天他还是忍不住到处踩雪。
这会儿雪下得小,一点点的在他们的衣服上晕开,没一会儿宁桥就跑得有点热了,他松了松脖子上系着的围巾,又凑到向驰安的身边:“要不我们再在这边待两天吧,我还想玩玩雪。”
向驰安点了点头:“好啊,跟伯母说一声,东山那边有个雪场,带你滑雪去。”
知道能去雪场滑雪,宁桥也不再踩雪玩,但又很想皮一下,于是在经过一棵树的时候,又起了坏心,他拉着向驰安站在树下,凑到向驰安身边像是要说悄悄话,等向驰安站定,他又一脚踹在树上,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下,落了两人一头一身,宁桥哈哈大笑起来。
一会儿又怕向驰安感冒生病,又把他头顶上的雪拂去,玩闹着他们也到了餐厅,餐厅里灯光并不亮,环境很是清幽,旁边还有轻柔舒缓的小提琴音乐。
宁桥其实不太习惯吃西餐,但今晚的气氛很好,牛排还是要了全熟,向驰安给他切成小块,这一餐吃得也算是高兴。
他们吃完饭,又慢慢地走着回家,街上很多牵着手的小情侣,宁桥低头看着自己戴着手套的手。
什么时候他才能跟向驰安也这样在街上光明正大地牵手呢?
向驰安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会有这么一天的。”他最近没什么事,已经在了解国外相关的法律知识。
看时间还早,今天又是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间,于是又找了个地方想喝两杯。
宁桥是第一次进酒吧这样的地方,他以为的酒吧就像是他们县城的那种KTV一样,灯光昏暗,群魔乱舞,却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个地方,很是安静,一个个的卡座里坐着喝酒的人也没大声喧哗,钢琴曲像是流水一样环绕着,明明是喝酒的地方,却多了些宁静致远的意味。
他也看不懂酒单,所以两人喝的都是向驰安选的,度数不高,带点甜味,像是小孩子喝的饮料。
宁桥捧着那长长的玻璃杯,看着那五颜六色的酒液,想起了在村里那个有些见不到阳光,常年昏暗潮湿的小卖部的货架上,摆着的那一瓶瓶玻璃瓶装的甜酒。
他恍然,离开村子的时间好像有些太久了,他都已经快忘了甜酒的味道了。
“今年我们在村里多待一段时间吧?”
“好。”
喝完酒回到家,玄关的灯开着,顾襄已经回来了,坐在沙发上看她的电视剧,听到动静后起身到门口迎他们,也闻到了他们身上淡淡的酒味。
“喝了点儿啊?”顾襄接过他们的外套,叠得整整齐齐,“我正好做了甜汤,一会儿你们再试试衣服,今天买了好几套。”
宁桥只顾着傻笑,因为顾襄出门去逛街花的都是他的钱,刷的他的卡,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卡上到底有多少钱,向驰安平时也不花他的钱,现在有了妈妈,自己赚钱给妈妈花的感觉真的很好,虽然今天是给他们买的衣服,但妈妈也总有要给自己买东西的时候。
顾襄的眼光很好,买的衣服他们穿起来显得身高腿长的,有这么两个孩子带出去,不知道会让多少人羡慕。
宁桥想起自己跟向驰安的决定,于是说:“妈妈,我跟向驰安想去滑雪,咱们过几天再回去好不好。”
顾襄自然是同意的:“东山那边有个很大的雪场,附近还有个温泉酒店,滑完雪之后可以去泡泡温泉。”
“那您跟我们一起去,我们去滑雪,您去泡温泉。”宁桥一锤定音。
原本只是他们一家的旅行,结果不知道杜彦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带着傅晚晴跟他们汇合。
“我不是想着伯母一个人孤单啊,带着我妈来陪她呢。”杜彦笑得开心,“我陪你们滑雪啊,让你们见识见识我高超的技术。”
宁桥和向驰安无奈地笑了笑:“你工作不忙吗?”
自从杜彦进了宁安,生活就一直很规律,每天朝九晚五,看来是真的想做出一番事业。
“我请假了啊,跟章平请的。”杜彦说,“最近公司又不忙,冬天了施工进度慢了下来,投标又都是新年之后的事情,各种要结的款项有财务那边,各种要走的关系都是杨总负责,我一个小喽啰,请假就请咯。”
宁桥无法反驳,等两位妈妈办好了酒店的入住之后,他们才往滑雪场去,现在已经是寒假假期了,滑雪场来玩的人很多,多数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来的。
宁桥从来没滑过雪,所以他们找了个教练,先带着宁桥在初级道上玩,杜彦坐不住,已经换好了滑雪服去了高级道上。
宁桥像是婴儿学步一般,努力掌握平衡,在教练一声又一声的夸奖之后有些忘乎所以,掌握了初级道之后,往中级道上玩去了。
向驰安没什么玩的心情,他穿着滑雪服却一直守在宁桥的身边,宁桥上道上,他就在下面接着。
宁桥第一回上去,看着长长的坡道,突然有些心虚,想着是不是还是回初级道去玩更好一点,但当他远远地看到向驰安的身影的时候,一切心虚害怕就成了泡影。
不管怎么样,向驰安都会接住他的,他坚信。
所以当他从中级道下去,带着水汽和沉重的呼吸声,扑进了向驰安的怀抱。
第103章
滑雪场里又一个休息站, 里面的东西卖的很贵,一般没人去歇脚。
宁桥玩得有些累,运动之后他还有些平静不下来, 又实在有些冷, 向驰安给他买了一杯热可可,另外一边杜彦还在口若悬河:“看到我刚刚那个姿势了吧,帅出天际。”
杜彦一向爱玩也会玩,滑雪场他也是常客,其他的什么马术潜水跳伞的极限运动,他都能玩, 他小的时候是他们的父亲带着他玩, 后来就是杜陵带着他玩。
向驰安笑了笑:“是是是。”小的时候, 向驰安也是羡慕杜陵的。
他们从滑雪场出来, 往酒店去的时候, 向驰安开车,杜彦坐在后面, 突然想起来什么:“你知道南湾那块地吧, 现在出了结果了。”
向驰安的手顿了顿,随后他启动车子:“然后呢?”
“未来明天和贝乐房产联合开发。”杜彦说,“我听我哥说, 向明抵押了向家的所有房产, 几乎可以说是把向飞和向家的未来都搭了进去。”
向驰安摇头:“他们公司根本就吃不下南湾这么大的项目,就算是和贝乐一起开发, 也是超过他们公司的最大生产能力的。”
“我哥说, 向明已经在抛售向飞的股份了。”
宁桥兴奋过后有些累,这会儿靠在座椅上听着他们谈话睡着了,两人的交谈声也小了很多:“向飞的股份, 现在已经不值钱了。”
“那你要是没意见的话。”杜彦嘿嘿一笑,“我哥就要开始动手了。”
向驰安点头,杜家也是做外贸的,如果吞并了向飞,那杜家就会是国内最大的外贸公司,杜陵一直都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有动作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就是向驰安给向明的礼物,宁安退出南湾项目的角逐,向明认为那是未来明天的机会,但实际上却是他们的催命符,贝乐实际是有能力独自开发南湾项目的,为什么他们要拉着未来明天一起呢?这其中的水真的很深,但向明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借的贷,抵押的房产地产,在以后都是要还的,这个项目未来明天做不出来,等着他们的只有破产了。
不过这一切都跟向驰安没有关系了。
他们回到酒店,问了一下酒店,两位妈妈已经吃过饭,现在在做身体护理,他们三个人就打算去泡个温泉,温泉酒店里有各种各样的池子,本来他们是想泡单独池子的,但把杜彦一个人丢下,宁桥又觉得不忍心,于是还是约好一起泡,但杜彦拒绝了,他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温泉酒店嘛,当然是要他们两个人好好玩的。
宁桥也是第一次泡温泉,简单冲洗了一下之后就换上了浴衣,整个温泉酒店里有好些个池子,什么红酒池牛奶池子,只是外面的池子泡的人多,他们还是选择在自己房间里的池子里泡的。
虽然是房间里带着的池子,但也是露天的,宁桥哆嗦着出去。
脱下浴衣进入温泉池子的时候,宁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浮了起来,轻飘飘像是要飞起来的感觉很好,没一会儿宁桥就玩了起来。
向驰安是之后过来的,他要了水果和果酒,泡着温泉喝酒的感觉很是不错。
宁桥泡了一会儿又觉得脑子发晕,从池子里出来又觉得冷,多泡一会儿又发晕,他来来回回的,看得向驰安发笑,最后他没坚持多久,穿上衣裳回了房间里。
向驰安也陪着他一起,两个靠坐在一起,聊着闲话,此时气氛正好,酒后微醺又被热意蒸腾,两人很快陷入情潮之中。
他们在这边玩了三天,杜彦只有两天的假期,最后傅晚晴跟他们一起玩到最后一天,他们回去的时候才把傅晚晴送回去。
玩过一圈之后,他们就要准备回邱市了。
临走之前他们准备了很多京市的特产,没有吩咐助理去买,他们决定自己去挑。
因为要送的有老人有小孩,每一件顾襄都尽心地挑选,向驰安跟宁桥偶尔说一句自己的意见,然后负责给钱就对了。
他们在收银处排队,前面排队的人也跟他们一样,购物车上堆满了物品,一看就知道是用来送礼的。
他们无心听别人的电话,但小伙子的嗓门儿很大:“妈你就别操心了,这些东西我都买好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迟疑,小伙又说:“我直接给你们寄回去,咱在京市买的东西,到底是有面儿多了啊。”
“哎呀寄个东西能有多贵啊?我新发现了一家寄快递的,又快又便宜,叫什么飞驰快递的。”
“你放心吧!我同事人家寄过呢,安全得很。”
“不说了啊我要结账了。”
宁桥跟向驰安对视了一眼,没一会儿宁桥就先离开排队的队伍,去给李培宇和梁杰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李培宇似乎在忙,接到宁桥的电话之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听到宁桥的询问,李培宇说:“是的,飞驰快递已经开始运营了,咱们都知道过年有春运这一说,咱们借着春运这个时间点,把飞驰快递发展起来。”
宁桥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李培宇就已经做了这么多事了,宁桥难得地反省了一下自己,最近他真的很懈怠了。
他跟李培宇约定了一下过两天再邱市园区里面见,打完电话之后向驰安已经结完了账,在出口地方等着他。
他两步跑到向驰安的旁边,跟他说要试试飞驰的新业务,于是开着车找到了飞驰快递在京市的门店,说要把他们买的这些礼物都用飞驰快递寄回去。
门店不太大的样子,但后面的货架满满的,应该都是要寄出去的,外面还摆着一辆三轮车,有一个人正在往车上搬一个一个的箱子。
坐在柜台前的人看了宁桥一眼,态度很好:“是来寄快递的吗?我们飞驰快递飞全国,价格优惠,速度很快。”
宁桥点了点头:“我们寄这些,怎么收费?”
“你们这是大件,走大件的价格……”他把收费情况说得清清楚楚,“你们寄到哪啊?”
“邱市。”
他想了想:“邱市的话,估计大后天就到了。”
“这么快?”
“邱市是我们的总部,有专线往这边来的。”他很是自豪,“你们来这里填一填面单。”
宁桥看着他手上的那张小小的单子,向驰安拿起笔,按照上面的提示把地址填上了,收件人写的梁杰,随后那人把单子撕开成三份,一份贴在他们的包裹上面,一份留存,另一份给了宁桥。
称了重,宁桥付了钱,随后才开车离开。
宁桥不住地回头:“向驰安,好厉害啊,居然能做成现在这个样子,还好他来我们公司了。”
向驰安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是很厉害,假以时日,整个国内市场都会有飞驰的一席之地了。”
宁桥决定今年要给李经理一份丰厚的年终奖。
等他们离开后,贴单子的小哥看着面单上写的地址,越看越觉得眼熟,他碰了碰旁边的人:“这个地址,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址很眼熟?”
另一个小哥看了一眼:“这不是手册上写的公司总部的地址,收件人,梁杰?是那个梁总吗?”
他们伸出头去看,那辆车早已经不见了影子。
他们回到家里,顾襄开始收拾行李,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庆安市,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乡的人和事。
向驰安去了杜家,杜陵说有事找他,他大概会在杜家吃饭,让他们不用准备他的晚饭。
她一边整理着行李,一边跟宁桥说:“也不知道买的东西他们喜欢不喜欢。”
“妈,没事的。”宁桥盘着腿坐在她房间里的露台上,闻着房间里淡淡的百合花的香味,很是放松,“您要是不想见别人,咱们就直接回我们的房子里,我去见叔他们。”
“那不行,红姐他们一家对咱们有恩呢。”她收进去一件很大的羽绒服。
宁桥赶紧说:“妈,邱市没有那么冷的,您可以不用带那么厚的。”
随后他蹭过来,把她行李箱重新收拾了一下:“这样就好啦。”
看着收拾好的行李,顾襄摸了摸他的头发:“谢谢小桥。”
她又想起一件事:“我今天要回一趟余家,跟小晨还有小曼一起吃顿饭,小桥跟我一起去吧?”
宁桥不是很希望顾襄再跟顾家或者余家的人有牵扯,但顾襄总说余晨和余曼什么都不知道,既然这样,他也愿意为了顾襄去接受他们。
跟余家人约的是晚餐,下午的时候宁桥带顾襄去买礼物,虽然余家人什么都不缺,毕竟是头回正式上门,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在顾襄的建议下,他们给余晨买了一副袖扣,给余曼买了一套时下很流行很受小姑娘喜欢的首饰。
余家这边也很用心地准备了今晚的晚餐,余晨平时很忙,他身上担着余家这个担子,外面的同行,家里的亲戚都对自家这一大块蛋糕虎视眈眈,从父亲去世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过觉了,今天也算是忙里偷闲,招待宴请他的表弟。
晚饭的时候桌上氛围还不错,余曼坐在余晨的旁边,目光怯怯地打探这位从来没见过的表哥。
顾襄今天回来,就是为了跟他们说一声过年她要回庆安,就不能出席一些需要她出席的场合了。
余曼一听这话,眼眶就红了起来:“你已经好久没回来住了,过年也不在家吗?家里就我跟哥哥两个人了。”
宁桥停下筷子,看着这个快哭出来的表妹:“可我的妈妈不在我身边十好几年,这十好几年都是我一个人过年的。”
听到宁桥的话,余曼直接哭了出来:“对不起,我只是……”
余晨叹了口气,给余曼递了手帕,他知道余曼只是害怕家里这些亲戚:“小曼,没关系的,过年的时候我带你出去,不留在家里。”
宁桥也是没想到她直接就哭了出来,这会儿也有些不上不下的,之后他才干巴巴地开口:“那,过完年我们回来,你来我们家里玩。”
反正他是不会让他妈再住回这里的。
有了这个插曲,桌上安静了很多,临走的时候,余晨也备了很丰厚的礼,余曼跟在他的身后,送了他们一副她自己的画。
她在业内已经小有名气,但因为性格原因,所有画作的代理权都是经理人帮她打理,送这幅画也算是很贵重。
宁桥看着顾襄抱着画作,有些疑问:“她这么敏感,还能画得这么好?”
“小曼确实心思敏感,但敏感的人对一切的感知也会很敏锐,这样的敏锐就会表现在她的艺术水平上。”
宁桥不解:“她生活在余家,从小就金枝玉叶的,怎么会是这个性格?”
顾襄说:“她刚懂事那会儿,她母亲去世了,那会儿家里忙着她母亲的丧事,对她的关照少了些,那会儿是一个阿姨带她,她,被那人虐待过,后来被余家人发现了,把她接到余家老爷子老太太身边,可惜老爷子老太太也走得早,她性格已经养成了,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宁桥哦了一声,不再发表意见。
“上一辈的事情跟你们这些小辈没有关系,你也能看出来小晨和小曼对我没有恶意。”顾襄说,“你们之间毕竟是表兄弟,不要有嫌隙,以后工作上可能还有合作,毕竟合作都是共赢的。”
宁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第104章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们也准备回邱市,京市没有直飞邱市的航班,所以只能飞到邱市的邻市, 再开车过去。
向驰安给他们买了头等舱, 宁桥对坐飞机还是有些阴影,但现在妈妈和向驰安都陪在他的身边,倒是也少了很多紧张感。
飞机起飞的时候,宁桥还是下意识地拉住了向驰安的手,顾襄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会儿看起了报纸。
平飞之后, 宁桥精神了一些, 又跟顾襄说起他们两个人的发家史, 庆安的机场, 邱市的火车站。
“那一定是菩萨在保佑你们。”顾襄说, “你们两个都是可怜的孩子,所以菩萨会保佑你们的。”
宁桥嘿嘿一笑。
飞机平稳落地已经是中午了, 有公司的人来接他们, 是李培宇派人来接的。
慢慢接近邱市之后,宁桥能明显地感觉到妈妈的紧张,所以他没有立刻就带她去林家, 而是先让她参观自己的事业。
车慢慢地开进了园区, 宁桥注意到园区又扩建了,从前运送水果的地方腾了一点出来, 厂房里堆的都是快递, 所以这里不仅是水果的中转站,现在也成了包裹的中转站。
园区外面的地也买了下来,这会儿停着好些大车。
梁杰已经等在了园区里, 他看起来瘦了些,能看的出来最近因为工作的原因,他憔悴了很多。
看到顾襄的时候,梁杰也愣了愣:“这是香姨?”
宁桥点头:“妈,你还记得梁杰吗?”
顾襄点头:“当然记得,他跟小时候的样子没怎么变呢。”
梁杰挠头:“香姨也没变,不,变得更好看了。”
他们寒暄了一会儿,宁桥找李培宇还有事情,于是就让向驰安带着顾襄在园区里逛逛,他一会儿忙完之后就去找他们。
向驰安自然应允,随后宁桥和梁杰就往会议室去,李培宇在会议室里面等着他们。
原本使用不多的会议室能明显看出被使用很多次的痕迹,李培宇看起来也憔悴了不少,这更坚定了宁桥要给他年终奖的心。
李培宇把公司明年的发展计划给宁桥看了,宁桥大吃好几惊,怎么几个月不见,他的采购列表就从买冷链车买大卡车变成了要买火车和飞机了呢?
“经过两个月的试运营,飞驰速递的发展比我预期的要好很多,不出意外的话,它创造的产值会比咱们的飞驰水果供应好很多。”
宁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辛苦李经理了。”
李培宇接下他的感谢,随后说:“在这段时间里,我也算是创造出了我自己的价值。”
宁桥是知道自己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的,当时创建飞驰也只是因为向驰安说要有一个公司,他就莽着冲上去了,不得不承认,确实像是有菩萨在保佑他们,不管是他还是向驰安。
跟他们开完会,又被李培宇塞了很多文件批阅,等他都忙完之后,向驰安已经带着顾襄溜达到园区的食堂里去了,不过他们在飞机上吃过饭了,这会儿都不大饿,也就不准备再吃饭了。
“食堂有一个二十四小时的窗口,因为运货送货总没个准点儿,为了让师傅们能吃上饭,他就安排了一个窗口,能让司机师傅们什么时候到了这里都能吃上东西。”向驰安一点点地给顾襄介绍,“后面是宿舍,有固定员工住的,也有给司机师傅们准备的,毕竟休息好了才安全。”
“小桥就是心细。”顾襄看着这一大片快要望不到头的园区,第一次直面宁桥的事业,他的性子是宁承有一点点教出来的,因为少年时候的经历,他比他爸爸做得还更好。
“前期都是他自己跑出来的。”向驰安看着顾襄,想让她多了解宁桥一点,“那会儿宁安也刚刚起步,我脱不开身,他就开着那辆面包车,到处去收水果,前期都是收了再开个几百公里去卖,后来宁正来陪他,第一回在南方建了个小据点,再后来他不用跑着去卖水果了,但还是要全国跑着去拉生意,虽然他不说,但我也知道他多累。”
顾襄又红了眼眶。
“后来我给他建了这个园区,他总算能有些地方歇口气,结果又要准备高考。”向驰安笑了笑,“他真的很好。”
顾襄也点头:“你们两个都辛苦了。”
最后向驰安跟着顾襄的脚步,走出了园区,朝远处眺望的时候,能看到大佛寺的塔尖。
顾襄指了指那边:“驰安,咱们能往那边去一趟吗?”
向驰安点头,他记得宁桥说过,他爸妈就是在大佛寺附近认识的。
向驰安开了车出来,顾襄坐在副驾驶上,两个地方离得不远,没几分钟就到了大佛寺边上。
这个季节地里已经没有庄稼了,路边上只有几点苍翠,她抬手一指:“我跟小桥爸爸,就是在那里认识的,这么多年了,变得太多了,连田埂都没了。”
既然都已经走到大佛寺的跟前了,不去逛逛也说不过去,古寺的里面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有了很多被加固的地方,菩萨们依旧是慈爱的眼神俯视苍生。
她已经很久没有拜过菩萨了,从前是没机会后来是不再信了。
但想起宁桥在邱市的情况,她还是觉得是菩萨在保佑着两个孩子。
拜完佛之后,顾襄又捐了好几百的功德钱,又在门口的时候求了一支签。
求签的僧人似乎还记得向驰安,他朝向驰安作了个揖:“施主可否心想事成了?”
向驰安点了点头,不过他已经忘了当时求的签到底是什么内容了。
顾襄求的签也是一支上上签,僧人没花多久时间就解了签:“自此后一片坦途,再无波澜。”
顾襄还了一礼:“借您吉言。”
他们在大佛寺里逛了一圈,准备回去的时候正巧宁桥的电话打过来,说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宁桥等在厂区门口,装作不高兴的样子:“你们两个人出去玩,不带我。”
“你不是忙嘛?”向驰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跟伯母在大佛里转了转。”
“咱们去吃饭吧。”宁桥揉了揉肚子,他开了一下午的会,脑子和肚子都要被掏空了。
梁杰对这边已经很熟悉了,晚上的饭店也是他订的,一行四人开了一辆车去。
桌上点的都是地道的邱市菜,从前她也是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这会儿再吃到这些菜,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梁杰坐在桌边,没想到宁桥真的把他妈妈找到了,这会儿看着温婉恬静的脸,觉得羞愧难当。
不止他,几乎是除了宁桥的村里所有人都认为香姨是嫌贫爱富离开村里,现在看这个样子,她应该是有很多苦衷。
“小杰,怎么不吃啊?”顾襄用公筷帮他夹菜,“你爸爸妈妈身体都还好把?”
梁杰赶紧点头:“他们都挺好呢,我刚买了宁安的房子,他们也不愿意去住,就还是住在村里。”
“老人家就是这样的,那你成天在外面,也得多关心一下他们呀。”
梁杰点头:“我知道的香姨。”
一顿饭吃完之后梁杰还有工作,把车开回了园区,宁桥他们三个人在邱市里遛弯。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原来国营饭店的地方,顾襄停住了脚步:“这里变了好多。”
宁桥揽着她的肩膀:“我三年前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家具城了。”
顾襄在这里站了很久,跟他们说起从前:“就是那条巷子,爸爸为了救我伤了手,那边是国营饭店的宿舍,那会儿爸爸就住在这里。”
他们在这边绕了好几圈,顾襄已经把这里几乎每一寸土地都给他们介绍清楚了,她笑着看向宁桥:“原来我都还记得。”
宁桥轻轻抱了抱她:“妈妈,我们明天见了林叔,就回家去吧,我想爸爸也等了你很久。”
顾襄点头,他们在这儿停留了好一会儿,也有些累了,于是又跟着他们一起往他们在邱市这边的房子里去。
走进小区里,宁桥又迫不及待地跟她介绍:“妈妈你看那边,小卖部,就像是咱们家以前的小卖部。”
顾襄知道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不能与外人言说的情愫,他又转头去看向驰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小桥的身上,即使他的年纪要比小桥小一些,但他的目光似乎能包含万物,但实际上又只能容得下宁桥一个人而已。
他们回到房子里,屋子里纤尘不染,应该是林家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过来帮忙打扫,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宁桥什么时候会回来住,毕竟他从前也都是到处跑的。
自己公司开发出来的房子就是怎么住都是舒心的,宁桥先去洗澡,顾襄跟向驰安在客厅里聊天。
等宁桥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交谈了也停了下来,他边擦头发边挠头,不知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也背着他有秘密了。
第二天他们去了林家,没有事先打招呼,在车到林家的时候,还是被眼尖的老爷子和老太太发现了,宁桥在邱市的时候就时常开这辆车,老两口已经能记住他的车牌号了。
下车的时候老太太就已经凑到车边朝宁桥挥手,却在看到顾襄的时候吓得手上的拐杖都差点掉地上。
“是香丫头啊?真找着啦?”老太太又像当时见到宁桥一样,拉顾襄的手,摸她的脸,激动得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顾襄也回抱住老太太,林家一家人对他们夫妻的帮助很大,那会儿她刚到的时候,林家一家就表示出了极大的善意。
一边的老爷子把他们迎回家里,看到他们买的东西又是说他们见外,用座机给林志打电话让他们赶紧回来。
等周红到家的时候两个妈妈抱着哭了很久,这会儿当儿子的只需要在一边递帕子偶尔安慰两句就行。
一边林志给宁桥竖起了大拇指:“真行啊你小子,干什么都能干得出一番名堂来。”
说要做生意,就真的把生意做得那么大,说要找妈妈,就真的把妈妈找了回来。
宁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嘿嘿,我运气比较好。”
“要说什么事情都是有定数的。”老太太这会儿情绪平稳了一些,随后笑着说,“你之前吃的苦太多了,后面的路就会一帆风顺了。”
“我们今天去大佛寺了,伯母求了签,说以后都顺顺利利的。”向驰安坐在宁桥的旁边说。
“是这样的呀。”老太太看着他们,“你们都好好的。”
在林家吃的饭宾主尽欢,席间说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宁桥都听得很认真。
吃完饭又说了很久的话,直到深夜,他们才从林家离开,明天就要准备回庆安。
林家人又说让他们在回京市前务必再过来一次,因为林飞要结婚了。
他们自然是答应,还要为林飞准备一份大礼。
第105章
看着车慢慢地开到熟悉的地方, 顾襄抓住了宁桥的手臂,宁桥轻轻地拍了拍她:“妈,我们回家了。”
二叔一家一早就知道了他们今天要回来, 一早就等在了桥边上。
宁正也提前回来了, 他承包果园的事业干得风生水起,现在几乎已经扎根在南方了,就连他要结婚的对象,也是南方人,是他去谈承包的时候认识的姑娘,听说两人还是不打不相识, 他提前回来就是为了准备婚礼。
看着车缓缓地开近, 宁正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紧张起来。
回来的这段路是向驰安开的车的, 宁桥跟顾襄坐在后座, , 村里的路又扩建了一下,这会儿车停在路上也不会影响别人, 向驰安先下车, 给顾襄打开了车门。
二叔一家人都等在小卖部前面,顾襄下车的时候,二叔二婶都叫了一声嫂子。
二婶在看清顾襄的脸的时候明显愣住, 算起来顾襄的岁数是要比她大一点的, 但现在的顾襄跟宁桥站在一起,看起来也差不了几岁。
“秀英, 承志。”顾襄看着他们,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她还是能记得他们的名字。
眼前这样的顾襄,让二叔二婶一家都有些拘谨, 顾襄往前上了一步,,轻轻地抱了抱二婶,随后又看向宁正:“宁正也长这么大了。”
二婶连连点头:“是啊,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准备结婚呢。先回家吃饭吧,你们开这么久车也累了。”
顾襄看着眼前的小卖部,无数回忆涌上心头,她上前了两步,轻轻抹摸了一下已经有些掉皮的木头方子,她跟有哥开起这个小卖部也不算太容易那会儿他刚从邱市回来,国营饭店的大厨说起来风光,但实际上存款没几个,自己就更不说了,身无分文,最后还是把那件风衣卖了,凑上了最后的钱。
知道她卖衣服的时候,宁承有哭了出来,发誓以后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
知道顾襄还要一会儿,二叔他们说先回去准备,向驰安先去停车,留他们两人在小卖部里。
二叔虽然开着小卖部,但他不住在这里,平时只是白天在这里守着,小卖部里的陈设也与以前没有任何差别,顾襄一寸寸地看着这个小小的空间。
货架上有些积攒的灰尘,玻璃柜子经常开门关门,合叶已经生锈,她一点一点地抚摸着这些东西,又看到在货架底下的那个已经快发霉的纸箱,里面放着宁桥的课本,还有好几张报纸,上面都有寻人启事。
顾襄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才回来。”
宁桥站在她的身后,从她手上把那几张报纸拿了出来:“没关系的妈妈,没关系。”
上次初见被安抚的情绪在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才真正地释放出来,她跌坐在地上,俯首在那已经发黑的木头货架上:“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爸爸,我……”
宁桥轻轻抱住她:“妈,回家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哭过之后顾襄的眼睛红得厉害,他想去冰柜里找个冰淇淋给她冰敷一下,但二叔也是节省,冬天了就关冰柜,于是两个人只能红着眼睛往村里去。
村里的孩子这个时候也都放假了,三年来村里的小孩儿们的个子都往上蹿了好大一截,尤其是丁二毛,看起来都是个半大小子了。
他们每年回来过年的时候,小孩儿们都愿意到向驰安家去玩一圈,再小一点的时候是因为他们会给糖吃,稍微大了一点之后就愿意听他们讲外面的生活。
原来不爱学习的丁二毛听说了大城市的生活之后也愿意学习了,本来成绩就很好的果子更努力了一点。
他们没急着去二叔家吃饭,先回了他们的家里,原本年久失修的房子现在已经焕然一新,从前的一应器物都还好好地摆着,像是主人家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院坝里的杂草已经被铲得干干净净,破旧漏风的窗户已经被换成好的了,屋檐上的蜘蛛网也被大扫把扫干净,没做多余的装修,仅仅只是把房子修缮了一下,是个能住人的状态。
门没上锁,泛黄的木门上还有着刻印的福字,曾经昭示过这也曾经是个幸福的家庭。
屋子里的东西很旧,带着一股潮湿和灰尘的味道。
宁桥说:“我后来就不在家里住了,都住在小卖部的旁边,秋收的时候,就在这里晒粮食。”
顾襄朝外面看了一下,果然发黑还有破洞的晒席就摆在一边。
堂屋的两侧就是两间卧房,一间是顾襄和宁承有住的,另一间是宁桥的房间,旁边就是灶屋和厕所,虽然是小点儿挤点儿,但一家三口过得很是幸福。
只是现在,一家三口缺了一个。
“咱们明天去看爸爸吧?”顾襄说。
宁桥自然是答应,看过房子之后他们才去二叔家吃饭,顾襄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有烟火气的饭了,虽然在京市他们也是自己做饭,但到底不是柴灶,没有这些锅气。
二叔二婶在顾襄面前还是有些拘谨,也不敢提她不见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味地让她多吃点。
“宁正婚期是在什么时候啊?在哪里办?饭店还是?”顾襄问。
“腊月二十六,不去饭店了,就在村里,请坝坝宴。”二叔开口说,“全村都请,大家都热闹热闹。”
顾襄点头:“那挺好的,都准备好了吗?需要我们帮忙的就开口啊。”
“都准备好了。”二婶端上最后一个碗,“大嫂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这个的。”
面对顾襄的时候,二婶总有些心虚,当时大哥家出事的时候,她没让宁承志全力帮助宁桥,只是在宁桥饿的时候给他一口饭吃,可现在宁桥自己做生意也没忘了带宁正一起,可以说是毫无芥蒂,但他越是这样,越让二婶觉得臊得慌。
“谢谢秀英啊,还记得我喜欢这个。”端上桌来的是一道蒸芋头,以前的她很喜欢吃这个,蘸点糖就甜甜糯糯的。
“家里外面是收拾出来了,床品还没买,今晚在家里凑合一下?”二叔问。
“我们住向驰安家就行。”宁桥说,“明天再去采买。”
“那也行,他家大。”二叔说。
在二叔家吃完饭,他们带着顾襄去了向驰安的家里,向驰安一向妥帖,早在回来之前就已经让人把房子收拾出来,又另外给顾襄布置了一下房间。
今天坐了一天车大家都有些累,洗漱之后顾襄先去休息,临睡前又说明天要给家里买好家具,宁桥可以一直住在向驰安家里,但她不行,她很想回到自己的家里住。
又说明天要去看看饭叔,要感谢他,还要去山上看爸爸,安排得满满当当,宁桥自然是依他。
村里的夜很安静,向驰安趴在宁桥的身上,动作很重,又把宁桥的呻,吟都吞了下去,在熟悉的地方两个人都很激动,闹了大半夜。
第二天一早,宁桥是被楼下的说笑声吵醒的,他起身朝楼下看,才发现是向驰安和顾襄在跟村里的孩子说笑。
他伸了个懒腰,也下了楼,顾襄在给一群孩子发零食,这以前都是向驰安做的,这会儿丁二毛看着顾襄,有些不敢相信顾襄是桥哥的妈妈。
他最是自来熟,这会儿跟顾襄聊得很高兴,不过都是围绕着宁桥,顾襄想在这片土地上,一点点地拼凑出宁桥在没有她的时候的生活的痕迹。
宁桥慢悠悠地下楼,才发现向驰安已经去镇上打包了早饭回来,他跟顾襄已经吃过了,宁桥的那份温在锅里。
三下五除二地吃完,宁桥也跑到孩子堆里,把一堆小孩儿挨着扒拉了一遍,丁二毛最激动,一个飞扑上去差点闪了宁桥的老腰。
顾襄含笑看着他们笑闹,只觉得此刻生命最完整。
等孩子们玩够了回家,他们也准备去县城,一是买东西,二是为了看饭叔。
夏天的时候他出车祸,向驰安把人拘在县城里的房子不让他再去捡破烂,老爷子没事儿就打个电话骂向驰安一顿,向驰安听着他骂,就是不松口。
路上宁桥跟顾襄说起饭叔的事情,说他们相遇,说他们相处,说饭叔的教导,说饭叔的过往。
她只觉得那是个饱经沧桑却又豁达无比的老人家,小桥能在最无助的时候遇见他,也是很幸运。
他们在向驰安的房子里见到饭叔的,向驰安本以为房子里会很乱,但其实整个房子都很干净整洁,就是在屋里没见到饭叔。
他们在屋里坐下,宁桥去看先前房子里的那条没什么用的巷子,发现饭叔已经在里面养了很多的花,只是现在是冬天,花盆里都光秃秃的。
饭叔是被向驰安请的陪护推回来的,他每天早上都要出去晃悠一圈,见门开着,陪护有些紧张,饭叔早已经看到了他们的车,这会儿在门口扯着嗓子喊了句臭小子。
宁桥赶紧迎出去,说给陪护放假,饭叔笑呵呵地,进门就看见了顾襄。
“这是你妈吗?”饭叔仰头看向宁桥。
宁桥点头:“妈,这就是饭叔。”
顾襄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随后又落下泪来,不住地朝饭叔道谢。
饭叔不太受得了这煽情的场面,差点就要从轮椅上起来了:“可别,别,我受不了这个啊!”
好在顾襄很快冷静下来,几个人又聚在一起说话,向驰安看着饭叔:“今年就去我们那里过年。”
“我……”
“团团圆圆地不好吗?”向驰安垂下眼眸,“人家陪护也要过年的。”
“好好好,一起过一起过。”魔/蝎/小/说/m/o/x/i/e/x/s/.c/o/m
【终章】
第106章
他们把饭叔接回了村里, 也把宁桥家里的家具都换了一遍,顾襄还是住在她原来住的那间房间里,也把宁桥的房间收拾了出来。
饭叔就住在向驰安那里, 他的房子别的不说, 就是大,房间多,从前饭叔总不愿意来,估计是因为这次受伤,人也想开了一点,不再跟自己较劲。
他们晚上还是在向驰安那里吃的饭, 饭叔的手艺受到了一屋子人的好评, 老头在两个小辈面前脾气不好, 但顾念着顾襄, 他还是收敛了一些, 说着也没那么好。
吃完饭,顾襄要准备回家, 今天买了很多东西这会儿要收拾整理, 明天早上一早他们就要上山去祭拜爸爸。
宁桥临走前一步三回头,从向驰安来到村里之后,他们在村里的时间基本上就没分开过, 向驰安送他们到门口,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宁桥轻轻挠了挠向驰安的手心。
二叔请人翻修房子做得很细心,电路也重新接了, 这么多年没人住的房子终于也亮起了灯光。
“终于回来了。”顾襄伸手摸了摸从前的木床, 现在床上是席梦思,并不是从前的稻草,按上去已经没有了声响, “可惜爸爸不在了。”
“我出去做生意的时候梦到爸爸了。”宁桥在她的房间跟她说话,“他叫我要快点找到你。”
顾襄抬起头:“可我这么多年,一次也没梦见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怪我。”
“爸爸不会怪你的。”宁桥按了按她的肩,“妈,咱们以后好好的。”
时隔很多年,宁桥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床单被罩被褥都是新的,他却有点睡不着,心里是满满当当的,但又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坐起身来,悄摸摸地穿上衣裳,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在开大门的时候,陈旧的铁门发出了吱呀一声响。宁桥心跳快了一拍,他去看顾襄的房间,好在顾襄并没有什么动作。
他走到向驰安家门口,几间房间的灯都暗着,他也没想再打扰,转身就想离开,但在他要走的时候,向驰安房间的灯开了。
宁桥抬头望去,向驰安的影子出现在了窗边,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兴奋地朝向驰安挥手。
没一会儿向驰安就下了楼,他的动作也很轻,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宁桥跳进他的怀里。
向驰安稳稳地接住他:“怎么不睡觉?”
“你也没睡啊。”宁桥从他身上跳下来,“我就是突然有些不习惯。”
冬夜很凉,偶尔一阵风吹过来,宁桥打了个寒颤。
向驰安看着他,觉得这会儿两个人颇有些热恋时候的小两口被家里的门禁拘着,最后偷偷跑出来约会的感觉。
两家都有长辈在,最后他俩跑去了小卖部里。
二叔只是白天在小卖部卖东西,晚上都回家里住的,宁桥轻车熟路地翻到了二叔藏起来的钥匙,打开了小卖部的门。
时间像是回到了三年前的夏天,他们两个人多数时间都是挤在这个小小的小卖部里。
两人对视一眼,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于是宁桥站起身亲了向驰安一口,然后翻起二叔进的货了,现在方便面都已经出了好多味道了,他们还是选了从前最常吃的那个味道。
小锅小灶已经许久没用,好在水和柴都还是有的,向驰安没让宁桥动,他自己把小灶擦洗干净,宁桥生了火,没一会儿锅里的水就开始翻腾。
水和柴都有,但鸡蛋是真没有了,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拆了两根火腿肠。
夜里的方便面小锅升腾起袅袅的烟气,向驰安的水墨小碗早已经收了回去,两人就着锅吃,热腾腾的方便面汤温暖了冬夜。
他们已经吃过无数的好东西了,但再好的东西,都比不上他们两个人一起分享的这一锅方便面。
吃完之后他们一个在躺椅上,一个坐在柜台后面,也不拘说些什么,这段时间他们总在一起,有时候说公司,有时候说生活。
虽然向驰安停薪留职,章平却还是会事事报备,宁安的发展很稳定,年后新楼盘就能交付,新地皮也已经开始在准备,设计院,住建局的关系也都一直维持得很好。
宁安在庆安的本部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占了优势,发展得也是顺风顺水。
“章平上午跟我说了一个消息。”向驰安把坐在柜台边的宁桥拉下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身上,已经有些陈旧的躺椅似乎承受不了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发出吱吱扭扭的响声。
宁桥顺势靠在他的胸口上:“什么?”
“向家,可能要遭殃了。”
宁桥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问:“怎么回事?”
“先前南湾的地皮,向家跟贝乐房产联合开发,但在竞标的时候,发现向家行贿,这个项目的牵扯太大,向家怕是很难保全自身了。”
宁桥用他为数不多的经商的头脑想了想,觉得向明那个人虽然很讨厌,但好像也没有傻到这个份上吧,这样所有人都盯着的项目,他们是怎么敢去行贿的,再说了,他们又用什么成本去行贿?
“所以从一开始,贝乐房产和他们说的合作开发就是一个坑。”
章平说向飞扬找上公司来了,是杨东接待的,只说向总还在停薪留职,具体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毕竟他没有义务报备自己的行程。
宁桥稍微撑起了一点身子:“那你……”
“他们怎么样都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了,也幸好我在停薪留职阶段,不然这件事还会影响到宁安。”他考虑的也只是对宁桥的影响。
宁桥点头:“好,那咱们就不管这事。”
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宁桥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向驰安用厚重的衣裳裹住他,两个人就这么在躺椅上凑合了一晚上。
宁正最近忙得头打后脑勺,早起还得来小卖部开门,只是他摸了一圈也没摸到钥匙,推门才发现门没锁上,打开门就发现躺椅上两个抱在一起的人。
宁正无声地尖叫,幸好今天来开门的是他,要是他爸来了怕是得被他们吓死。
“哥!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他一出声,宁桥就醒了,这一夜睡得简直腰酸背痛,,他站起身来,打了个寒颤:“我昨晚过来吃方便面。”
宁正简直无语:“幸好是我啊,要是被别人看见了。”
宁桥满不在意:“看见就看见呗。”他现在也是想开了。
向驰安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见小卖部外面宁正的车,问他要了车钥匙,他们鬼混了一夜,是该给家里长辈买早饭去的。
吃过早饭以后,宁桥带着他们早就准备好的祭品,上山去祭拜他爸,宁桥背着背篓,走在顾襄的身后,向驰安没跟他们一起。
时隔这么多年,顾襄还是能够准确地找到坟的位置,宁桥的心里一阵酸软。
他只是把祭品放在了爸爸的坟前,随后就离远了一些,不去打扰此刻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间。
*
宁正的婚礼在腊月二十六,二十五的时候一家子人都忙碌上了。
虽然宁正在市里有房子,但为了热闹,婚礼还是在村里办的,坝坝席是早就请好了的,二叔二婶年前也把房子重新翻新了一下,临到婚礼的时候又上上下下全部打扫了一遍。
宁桥和向驰安负责给宁正布置新房,拉拉花,贴喜字,铺红毯,布置完了村里的还得去酒店里布置,梁杰和姜毅也都回了家,也都被叫去帮忙。
顾襄和二婶就负责陪着亲家一家人,因为女孩儿家不是本省的,接亲也不能去外省接,所以女方一家是提前过来的,住的是县城的天悦大酒店,宁桥他们也得把这边布置了。
宁正的媳妇儿叫宋寒,是南方人,两个人是宁正在承包果园的时候认识的,她是家里的独生女,这会儿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陪着过来的。
顾襄大方又健谈,二婶也是和蔼笑眯眯的,很快宋家一家人就都没那么拘谨了。
宋家妈妈看着宁桥和向驰安,又说顾襄好福气有这么两个帅气又孝顺的儿子。
顾襄只是笑着说自己确实是有福气,随后又拿出一份礼物给宋寒,说她头一回上门自己不在,礼却应该要补上。
宁正的吉时是早上七点五十四,七点五十四他就该出门去迎新娘,婚车是昨天扎好的,用的是宁桥的车。
开车的也是宁桥,向驰安坐副驾,他难得这么放松,看着后视镜里有些抓耳挠腮的宁正,唇边一直带着笑。
酒店里也有负责堵门的亲戚朋友,该有的仪式一点儿也不少,最后宁正是抱着宋寒下楼上车的,他抱着她,只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在上车的一瞬间,他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目光,但看过去又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急匆匆地又上了车。
婚礼办得很成功,桌上的酒席也都是最高档的,宁桥和向驰安还要陪着宁正敬酒,好一会儿才歇下来,歇下来之后又往家里送饭,饭叔很倔,死活不肯去吃席。
晚上闹洞房也是热闹,不过宁桥和向驰安没再参与,只是回到小卖部里安静地说话。
宁桥说不羡慕是假的,那么热闹,又被所有人祝福。
没一会儿顾襄又找了过来,她没喝酒,但气色很好,又跟宁桥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妈妈是打算也请村里人吃个席。”
宁桥有些不解:“为什么啊?”
“就请大家吃个饭,告诉大家我回来了。”
宁桥恍然大悟,先前村里人对妈妈的误解太深,这会儿她回来了,总是要澄清一下的。
宁桥自然是说好,但又想起坝坝席的抢手,他们没提前订,只怕是办不了。
“我联系了天悦那边,可以在那边办。”向驰安说。
“去县城吗?那怎么去?”
向驰安伸手摸他的头:“请几个大巴车,车接车送就行。”
宁桥狐疑:“这么快就安排好了?”
向驰安笑:“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安排好。”
于是时间定在腊月二十八,宁桥在村里挨家挨户地通知。
等到二十八那天,好几辆大巴车停在村口,村里人都换上了自己过年才准备穿的新衣服,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
兴奋是自己也能去县城最好的饭店里吃饭,不好意思自己曾经对顾襄的那些揣测。
宁桥也在向驰安的催促之下,让他换上西装出门,宁桥不解:“就穿羽绒服不就好了,干嘛还要穿西装啊?”
向驰安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给他扣衬衫的扣子,宁桥只能由着他,毕竟是妈妈的宴会,穿正式一点也无可厚非。穿完之后他才发现向驰安也穿着一身很正式的西装,是他们的西装里最贵的那一套。
宁桥狐疑,但没说出来,毕竟向驰安爱美他也是知道的。
向驰安包下了天悦最大的一个厅,饭菜的规格也是天悦最好的,当几辆大巴都到了,村里人也都坐下之后,宁桥清了清嗓子。
客套话他说过很多,今天是说得最开心也最没有章法的一次。
只说今天大家可以敞开了吃,说找回了妈妈很开心,说大家都很好,以后也要更好。
说完之后他顾襄带着他每一桌都敬酒,她离开这么多年,村里的人却好像都还有印象,她一手拉着向驰安一手牵着宁桥,敬酒的时候就说这边是我儿子,那边是我干儿。
宁桥是在他们敬酒到第五桌的时候发觉不对的,在他们这边,干儿就是女婿的意思,顾襄向每一个人,都是这么介绍向驰安的。
他转头看向向驰安,向驰安朝他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席散了已经是下午了,席上很多没吃完的东西,在经过宁桥同意之后村里人打包了一些,最后宁桥请大巴车把村里人送了回去,有些不回去,说要在县城逛一逛。
向驰安和宁桥都喝了酒,他们在庆安的司机把他们送回了家。
饭叔今天也没去,在家里做饭,宁桥看着他做好的菜,不可置信地看着桌边已经坐好了的几个人。
“我知道的礼数,结婚的几道菜是要酸甜苦辣咸都有,我勉强做了出来。”饭叔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今天中午请村里的人吃,今晚就是亲朋好友一起。”
桌边是宁正和他媳妇儿,还有梁杰和姜毅,都是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的。
他抬起头,也看见了明黄色的客厅里也有大红色的拉花,在房间的门上也被贴上了喜字。
他的眼睛红了:“就瞒着我一个人。”
顾襄笑了笑:“这是驰安要给你的惊喜啊。”
向驰安走到宁桥的面前,拉起他的手:“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全力给你。”
他掏出一个戒指盒,里面有一对很素雅的戒指:“今天也有家长和朋友的见证,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宁桥抬起手擦干了自己落下的眼泪,把手伸到了向驰安的面前:“我当然愿意。”
屋里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拍手,认识他们最晚的宋寒这会儿哭得最厉害。
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宁桥的眼睛红脸也红,好在这会儿没人笑话他。
饭叔又说:“咱们也不知道什么现在的仪式。”他招呼顾襄在他旁边坐下,“你们给我们两个人磕个头,这礼也就成了,以后也要相互扶持,一辈子都顺顺利利的。”
这会儿坐着的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向驰安拉着宁桥的手,两人在两个长辈面前跪了下来。
顾襄摸了摸眼睛,在向驰安磕头起来之后,给了他一个很大的红包:“以后也叫妈妈。”
“妈妈。”
顾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同样地饭叔也给宁桥了一个大红包,他本来是跟宁桥结缘,最后却是作为向驰安的亲人受他们的礼。
晚上他们又喝了很多,宁桥留在了这里,宁正和宋寒送顾襄回家,饭叔也早早地回了房间,把时间留给他们。
他们都喝得很多,接吻的时候两个人都是酒气,只是浅浅地碰了一下就撇开头,随后两人都笑成一团。
宁桥翻身把向驰安压在身下,跟他贴得很紧:“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向驰安拉了他的手在自己唇边亲了亲,“答应你的事情都想要做到。”
宁桥的脑袋在他的身上拱,爱意到了极致要想办法宣泄:“你都做到了。”
不管是赚钱,还是上学,还是找妈妈,又或者是光明正大的牵手还有今天的婚礼,只要他承诺的事情,他就都做到了。
向驰安抓着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过完年,咱们去M国,那边已经可以结婚了,你愿意吗?”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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