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娱]光辉灿烂的后半生》
1. 聚会1
昏暗寂静的车内,手机忽地亮起,弹出不及时的暴雪预警。
金泰亨抬头望向窗外,入眼一片瞎死人眼的白,明明刚出门的时候,飘下来的雪还是星星点点。
“下得真大啊,”坐在右侧的人冷不丁出声,感叹着,“那家伙喜欢,今天肯定会出来的。”
“……”
金泰亨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和发声器官脱离了,一阵浓重的飘忽感袭上了他,嘴上当着捧哏,脑子里却止不住想着即将前往的聚会。
聚会的地点是新沙洞的一家高级会所,老板今天特意清场,举行洗尘宴,欢迎一位留美的财阀三代放假回国。
李琉(Lee Yoo)。
今晚主角的名字。
再陌生的名字,经过旁人的不断咀嚼后,也会让听者的耳朵变得敏感。
对方好像口无遮拦惯了,又或许是很有底气,他形容李琉最多的词就是疯子,其次是精神病,最后是傀儡和od者。
相较于这些,像厌恶纹身、爱吃脆皮炸鸡和不能在面前谈女人这些tmi又可谓算是乖宝宝,和前面大相径庭,让人大跌眼镜。
金泰亨脑子里盘转着这些简陋的信息,嘴上轻松地应对着朋友。天气原因导致路况很差,车流间急促的鸣笛声不止,移动的速度拖拖拉拉,他们比原计划晚了半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靠着他身边这个有钱朋友刷脸,车子直接驶进了会所的地下停车场,慢悠悠地在电梯口停下。
下车,固定等待在那的门童恭敬地迎接了他们,并帮忙按下了对应楼层的电梯按钮。
电梯稳当上行的时候,旁边的人猛地想起什么,忙问他今天出门有没有喷香水。
金泰亨老老实实回答有,对方却脸色大变,不同之前嘲讽李琉的随意模样,瞬间整个人就惊慌了起来。
“你刚才怎么不和我说?那个人最讨厌男的喷香水,一点儿也不行!”
阿西,不是在我面前一直装得很嚣张吗?怎么近“李”就情怯了。
还有这就是hiong的不对吧?这种特殊的喜恶,不应该早点提醒码?何况香水味也淡了,你那时在车上都没闻到,那人又不是狗鼻子,也不会凑到陌生人身上闻吧?
怀揣着这些不敢说出去的不满,金泰亨就这样被撵去找服务生,在对方的指引下辗转找到了盥洗室。
甫一进去,一股淡淡的烟味便扑面而来。
“阿尼哟。”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静待吐出来的轻烟散去,他终于看清了对方。
黑色皮衣黑色牛仔裤,顶着一头护理得很好的卷发,身形瘦条,比他高一点。
长得不错,脸上有很重的黑眼圈,泪沟明显,鼻子高挺,嘴唇薄,唇色也很浅,看上去有点低血糖……
等等,金泰亨马上从抽神的状态中反应过来,反射性扬起嘴角,开口不禁用上了敬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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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松哈米达,打扰您了,啊尼哈塞哟,我是BTS的V。”
“BTS……”
里面那人听了,指尖抖了抖烟,也没理他的自我介绍,或者说根本没打算回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独留金泰亨一个活人,就这么尴尬地站在那里,走也不能走,开口也不是,闭嘴也不是,多亏了优秀的表情管理才能保持面不改色。
是惹不起的怪人。
“啊,米亚内,”那人回神,随口道了声歉,又盯着他开口盘问,“你是……男伴?”
金泰亨表面上依旧和颜悦色,好脾气地答道:“阿尼欸呦,是朋友邀请来的。”
“朋友?”
金泰亨事事有回应,说出了一个名字。
那人“哦”了一声,“是他啊,真爱交际,到现在还是没变。”
看来很熟?金泰亨推测。
怪人指了指自己,好奇地问:“那他有和你说过我吗?”
“说了什么?没几句好听的话吧。”
金泰亨愣了。那人见状皱眉,几秒钟后恍然大悟。
“都到这里了,原来还不认识我吗?”
他掐灭了烟,再次指了指自己。这人情绪变化无常,前面冷漠,这会儿又看起来心情很好,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
“啊尼哟,我是李琉呀。”
别人口中的“疯子”,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2. 聚会2
“呀!李琉!”
“李琉哥!”
侍者推开门,也一同转开声音的阀门,里头的喧嚣吵闹连同音乐一齐钻了出来,争先恐后迎面扑上来。
金泰亨跟在李琉身后,谨慎观察着四周。李琉所经之处皆是热情洋溢的笑脸,也有人认出了身后的金泰亨,几道诧异的眼神跟随着他,但大都识趣,憋着闭嘴没问。
“你这小子,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跑了!”
很快,就有个壮硕的男人拥了上来,想要拍拍李琉的肩膀。
李琉肩头微移,躲避了他的热情。“别碰我。”
当众被下面子,那人还是笑着圆场,“米亚内,nam东僧,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孩子心性呢。”
可惜李琉没有再接腔,直接越过他离开。
“哈哈,”那人笑意如初,视线偏移,没有李琉身形的遮挡,他终于发现了金泰亨。
考量的眼神在金泰亨身上打转,“哎一古,一直没注意到,啊尼哈塞哟,是李琉的朋友吗?”
金泰亨不知道怎么答,干脆直接承认不是好了,“啊……”尼欸呦。但他没来得及说完——
“金泰亨。”
不远处,侍者小跑拿来了羽绒服,李琉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与此同时,周围的嘈杂仿佛被调低了音量键,许多只眼睛都在隐晦地往这里瞟。
李琉的警告同时也是答案,那人噤声,见好就收,不再探究,示意金泰亨赶快过去。
金泰亨朝李琉走过来,余光瞥到了角落,那个带他来的人就在那里,惊恐地看着他跟着李琉离开了聚会。
从头到尾,金泰亨完全云里雾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当然最让他混乱的还是李琉这个人,喜怒无常,莫名其妙。
“那是我姐姐的人。”身旁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们此刻正站在外面,吹着冷风。李琉没有如金泰亨所愿继续说下去,比如他姐姐是谁?“姐姐的人”又怎么了?
李琉在羽绒服里找到烟盒,新点了一根。他抽的是女士烟,细长小巧,味道很淡,却抽得很尽兴。
他吐烟,注视着纷乱飘落的雪花,“以后别来这里了。”
又是一年下雪天,李琉每到这种时候就会变得异常亢奋,他喜欢首尔的雪,哪怕很冷,因为他有很多美好的记忆都留在雪天里。
心情明媚时,他就会变得冲动,变得话多。
“你知道这里都是些什么人吗?在未知的情况下,没必要为了欲望挺而走险。”
这话有点不留情面了,况且面对的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别人凭什么要听你说教?李琉说出口就有点懊悔,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轻描淡写,他口中的“没必要”,在隐忍之人的心里激起强烈的、难以克制的愤怒。
哈?大财阀的大少爷,你懂什么?
别“何不食肉糜“了,如若不是为了向上,寻求好出路,谁愿意一直讨好着别人,压抑自我,像哈巴狗一样打转呢?
何况我们这些小人物,这时就算有再多不满,也得压下怒火,恭敬地向你道谢。
“谢谢您的提点,李琉xi。”
他忍辱负重的反应让李琉发笑,“别装了,这是什么难看的表情呀。”
嘴上故作轻松,李琉却烦躁地弹了弹烟灰,情绪变得低落。这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今非昔比,角色调换,他成为了高位的那方。他看着金泰亨,仿佛幻视了以前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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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
“米亚内,金泰亨xi。“沉默了几秒钟后,他用认真的语气说。
“阿尼,没事的。李琉xi是真的好心,我们今天才见面,就愿意和我说那么多。”金泰亨连忙摆手,心里诧异万分。
没礼貌的疯子也会道歉?亲加?没做梦吧?金泰亨受宠若惊,又唾弃自己有抖m倾向。
但现实让他非常清楚一点,和财阀三代打好关系,获得的东西远比和聚会里的其他人交好来得更多,包括他那个人后大放厥词、人前噤若寒蝉的怂货人脉。
金泰亨开导自己,他不该这时候愤世嫉俗的,李琉说的都是奶奶才会和他说的真心话,讨好李琉他能获得更多,听一两句亲切的说教,不仅能满足李琉的表达欲,还能拉近距离,何乐而不为呢?
想通后,金泰亨整个人都舒展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心实意。他已经决定了,以后要心无旁骛地哄着李琉,捧着李琉。
气氛重新活络了,交换kkt和互关IG就是很顺水推舟的事情。那晚分别后,金泰亨时常通过kkt在李琉面前刷屏刷存在感,无话不谈。原本那个怂货人脉在那晚之后,除了问他怎么勾搭上李琉,就没有和他再聊了。
金泰亨不得不承认,李琉比之前那个人好相处多了,虽然阴晴不定,但至少李琉不需要别人捧臭脚,也比较贴心,好说话,甜头给得特别快。
不过提了一嘴队友的新代言,表达了自己的失落,不久后,金泰亨就收到了Maxim的代言邀请。组合回归的打歌期间,李琉也会以自家旗下品牌的名义送应援餐车,发到网上又是一次大曝光,让金泰亨大长脸。
李琉啊,简直是他的衣食父母。金泰亨更加确定这个想法。
3. 卖惨
“李琉。”
一道优雅的女声打断了李琉进食的动作。
装潢高级,敞亮通透的家庭餐厅内,姐姐李真放下餐叉,看向李琉,语气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李琉闻声抬头,正好和她对视。
“东焕和我说,前天的聚会你和朋友提前走了。”
“内。”其实不是朋友,才刚认识的人算什么朋友,李东焕打小报告也不去背调一下。
李琉又咬了口烟熏培根。他懒得解释,倒很想让李真体验一下五年来他吃不惯英早的同款不爽。
李真继续问:“我听说,那个人还是爱豆,对吗?”
李琉头都不抬,“内,东焕哥不都和你说了吗?”
他的消极态度正踩李真雷区,还引起她不好的联想。女人严肃道:“又是爱豆?李琉,你是不是还想和那个女孩有联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回国就去了论岘洞。”
李琉镇定自若,那天的行踪他早po在IG上了,李真不可能全方位监视他,充其量是在诈他。“论岘洞是什么禁地吗?徐允想去打卡的咖啡店就在那里,你去教训她吧。”
当他提到文徐允,李真的面色果然缓和了许多,但因为他的顶嘴又气不打一处来。
“你如果是和徐允在一起,我倒是不用烦恼那么多。”李真冷哼。
她只希望李琉做符合身份的事情。没认回以前,和小爱豆交往,因为是以前,所以她既往不咎。虽然连爱情纹身她都帮李琉洗掉了,但和地位低微的爱豆有丝毫牵扯还是会触动她的神经。
李琉无法赞同她,并且非常疑惑,“爱豆到底怎么了?”
“那时我因为没钱而辍学,跪下来求炸鸡店老板收留,每个月工资才一万韩元;每天被子一铺,没有床垫,没有枕头,就这么睡在柜台后。”
“因为没钱买洗发水,不敢蓄头发;天天过着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去烤肉店蹭免费蔬菜,在肯德基蹲还没被收走的剩餐,嚼着别人的口水才能饱腹。”
“那时候的我不比爱豆还底层?可是她却愿意牵起我满是冻疮的手,她是和loser朴泰敏谈的恋爱,不是和你的弟弟李琉。”
“她没做错什么,不要再这么说她了,努那。”
不知不觉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滑了下来,在姐姐惊讶的眼神中,李琉眨眨眼,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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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发现他竟然流泪了。
对于痛苦惯了的人来说,痛苦不再是对外界环境的心理反馈,而是单一的麻木冷漠的感觉。这种感觉,推动“让苦难转变成养料和关注度”的想法,在自我的认知中变得更加理所应当。
实践成功的李琉,看着银行第二天发来的“完成入账交易10亿韩元”的流水提醒,忍不住笑了出来。
打开kkt,直接忽略掉金泰亨发的很多未读消息,李琉得意地打字。
-泰亨呐,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对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秒回。李琉往上翻了翻消息,知道金泰亨去泡练习室了。
人一有钱就会变得善良,何况是在收到姐姐打来的10亿零花钱的情况下。李琉联系了他的生活助理,叫他等金泰亨回归时,给对方送几辆应援餐车。
助理速回:好的,少爷,是要以你的名义吗?
李琉趴在床上,摩挲着下巴思考,如果他是对方,会喜欢什么名头呢?
当然怎么有面儿怎么来了,能被满足关种心理,多好啊。
-no
-挑个我家比较好的牌子,给他送吧kkk
4. 实习
尝了姐姐给的甜头,李琉自然手短嘴软,不飙车不喝酒也不爱跑论岘洞了,接下来都老实窝在主宅里,装足了样子。
李真很满意弟弟的乖巧和识时务,但过了几天,又看不惯他一天到晚躺着不干正事,见李琉一直憋着也难受,大手一挥同意李琉滚回他公寓住。
早上在餐桌上得知消息,睡眼迷离的李琉马上就精神了,他的反应逗笑了李真,“怎么眼睛一下亮得跟Carl一样,就差伸舌头了。”
Carl就是在李真脚边静坐的法老王猎犬,“血统比我和李真还要纯正高贵”(李琉语),精心养护的毛皮富有光泽,优雅漂亮。温顺活泼的它听到自己的名字,朝两人嘤嘤叫撒娇。
李真的嘴巴永远在不经意间噎死人。不过李琉此时心情好,他难得对Carl笑了一下,然后也冲李真撒娇,“Carl能和我比?努那对我可比对Carl好,对不对?”
装模作样把姐姐哄高兴,恭送她的车离开后,心想事成的李琉马上拉下脸,撇了撇嘴。
明明知道他最讨厌狗,还拿他当狗逗,来自恶劣的李真会长nim的恶劣的敲打。
他转身上楼,捞了件大衣就走,抓紧吩咐紧随的管家,“我带回国的东西全部送到Nine One,对了,还有游戏房那些卡带。”
“内,少爷。”
“白色那辆Panamera的钥匙呢,我今天要开。后面叫人把Regera也拉到那边。”
“钥匙在这里。好的少爷,都记下了,我马上安排人来运车。”
接过递过来的钥匙,李琉麻溜开车回了自己名下的高级公寓。在路上,他边转着方向盘,边大笑着给朋友打电话。
“徐允啊,自由了!”
对面迷迷糊糊的声音带着无语,“oppa知道现在多早吗?不要打扰我的美容觉啊。”
李琉讪讪然,“米亚内,oppa错了。”
电话那头笑了,窸窣了一阵,“oppa也太好逗了吧,没事,这个点我也是要醒的。”
文徐允翻身趴在床上,撩了撩头发,“真欧尼竟然会允许你出来住,她不是怀疑你去了StarHill了吗?”
“卖卖惨就过去了,信不信我就不知道了。对了,礼物收到了吗,我收到零花钱第一时间就给你买了。”
“收到了,oppa送礼物都漫不经心,金球方胖子我都有三个了。”
“呀!文徐允!”
“哈哈哈,米亚内,谁叫oppa吵醒我呢。”
道路有限速,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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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离主宅不远,很快就到了。
“Nine One Hannam”是他自己买的房产,两层上下打通做了跃层。虽然还是比别墅小,但一个人住,别墅太大太空渗得慌,公寓就刚刚好。
刚搬出来,叫上朋友们开了两天party,李琉醉生梦死,尽情享受着自由自在的日子,直到有天生活助理按下他家的门铃,送来定期体检报告后,还提醒他下星期的KBS电视台实习。
李琉这才如梦初醒,他竟然忘了这茬,汝矣岛洞离汉南洞有点远,就算有司机开车,通勤早起也烦人。
李琉没什么志向,也没什么智商。当年辍学,除了因为钱包空,还因为大脑也空。以前打工就是为了赚钱,现在有钱了,对待工作变得乌托邦主义了。
他废大劲瞒着李真去实习,主要还是很早就辗转托人打听到,她的公司安排她和组合在这个月回归。
去签售或者演唱会都太过明目张胆,李琉不想当粉丝,更不愿意让她受惊和为难,从最亲密的关系变成最遥远的关系,这算什么呢?
当staff在角落远远瞧上一眼,或许就可以看不清她眼里可能出现的陌生。
喜悦和期待包裹着些许自我感动,如同气泵打气般,很快充盈了李琉的心。
5. 雪国
李琉上班的第一天,因为睡前打怪物猎人没有节制,熬到三点,自然而然起晚了。
生活助理很准时,早上七点半就来了,在客厅等了二十分钟,蹰躇良久,在“吵醒李琉”和“任他继续睡”两种选项中徘徊,最后还是选择敲响了李琉的房间门。
反正不管选择哪种,超雄领导都会发脾气。
助理有条不紊地敲了两次,“嘭”地一声,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扔过来撞击了门板。
“别敲了。”里头传来李琉疲倦的、不耐烦的声音。
头痛眼酸,犯困的李琉随手捞过枕头砸向吵闹的声源,早起的不忿和厌恶充斥脑海,他胡乱薅着头发,在床上乱扭。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睡不够的烦躁一直持续到早高峰堵车。温暖舒适的豪车内,李琉顶着困意,撑开沉重的眼皮,眯着眼看向车窗外飘落的雪。
冰花簌簌盛开,在空中旋舞。一分钟两分钟,雪势渐渐大了,这雪好像怎么也下不够。
朝花夕拾,他兀地想起了那本于他而言如同天书的《雪国》。
川端康成不知道在哪一页写了这么一句话,「唯有女人才能真心实意地去爱一个人啊!」
“唯有女人才能真心实意地去爱一个人啊。”
快餐店的角落里,刘海别着镶钻发卡的少女读至此处,用手指着,便这么念了出来。
静待几秒,见身旁的人没有回应,她偏过头疑惑道:“泰敏,你睡着了吗?”
他们同围着一条围巾,朴泰敏靠着她瘦小的肩膀,依偎着她,闭着眼假寐,故意答道:“睡着了。”
暖黄的灯光敷在脸上,她神情柔和,“真的吗?”
“真的。”
“肯恰那,只是……”
少女一肚子坏水,她洁白细腻的手抚上他的脸,摩挲着他的眉毛,低笑,“真可惜,刚刚是我的告白哦。”
“泰敏,你就这样错过了。”
少女状似遗憾的轻叹,很快融入周遭的嘈杂。
朴泰敏适时睁开眼,抓住她要放下的手,将它重新贴在自己脸上。他眸光潋滟,央求道:“米亚内,我错了,再说一遍吧。”
耳畔传来哗啦啦的翻书声,“不行哦。”
他委屈地埋进她的怀里,闷闷地开口,“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耍你。”
他喜欢她逗他,向她示弱简直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他早已熟练地把自己当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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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狗,向同性吼叫,因为不强硬就会被夺走水和食物。男人威胁了他的生存,而女人的怀抱是他的避难所,所以他向女人卖乖,女人总喜欢逗他,给予他被饲养的感觉。
昏黄的光在眨动,他又听到她在念,“岛村正陷在虚无缥缈之中,驹子走了进来,就像带来了热和光。”
朴泰敏赶忙说:“LUDA,你就是我的驹子。”
她这次笑得更厉害了,“什么啊,岛村喜欢的是叶子,我可不要当驹子。”
又犯蠢了,李琉忽而想不起他是怎么弥补的了。
后面他去书店买了她看的那本书,晚上下班后,在柜台点着蜡烛看,可读到生活优渥的岛村说「生存本身就是一种徒劳。」时,他便看不下去了。
首尔的冬天很冷,店里的暖气关了,让他直打哆嗦。放下书,他扯紧女朋友的羊毛围巾,颤抖着抱着自己,想把身体搓热。
这样的人生满目疮痍,他实在看不惯无忧无虑的人惺惺作态,无病呻吟。
太阳穴又在发痛。朦朦胧胧间,好像有人在推他。
“少爷,少爷?”一道急促的呼唤由远及近,拨开迷雾,终于传到他的脑海。
“少爷,请醒醒,KBS到了。”
6. 命运
前任社长,也就是李真和李琉的父亲,乖戾独裁,大权独揽,集团长期以来都是他的一言堂。
终于有一天,掌管未来的女神诗寇蒂割断了命运的网,指尖一动,为他的终末加注砝码。
以床上中风为起点,他的身体每况愈下,靠钱吊命。在床榻夜夜缠绵的人终究缠绵于病床,他在知命之年就时日无多,每个明天都像是他的死期,也是李真的死期。
虽是私生,李真却是社长台面上唯一的孩子。
但家族企业管理框架的桎梏下,哪怕李真的能力再出类拔萃,多么受社长宠爱,她的性别无法满足囿于宗族观念的继承传统,社长那派有些人也对她颇有微词,游移不定,这是其一。
她早逝的生母是李社长学生时代的初恋,出身知识分子中产家庭,母族影响一般,能给她带来的助力微乎其微,这是其二。
从小她就懂得如何讨好父亲,争权夺利,机关算尽,可是上天却见不惯她安好,一封病危通知书打乱了一切布局,情况突然,留给她的时间少之又少,这是其三。
眼看堂叔对夺权死灰复燃,父亲越虚弱,他就越猖獗,甚至胆敢登堂入室,大摇大摆地巡视着父亲的珍藏室。
李真冷眼旁观了他的得意与喜悦,只觉得老天该死,非要让她在世上猪狗不如,逼她当弑亲的刽子手。
好在薇尔丹蒂及时青睐了她,私生子的发现,停下了李真对准堂叔的铡刀,砝码加注,利益的天平倾斜,让她松了口气。
流落在外的男嗣被“太女”派抢先找到后,顺利认祖归宗。朴泰敏在李真的命令下跪在病床前,演绎着孝子贤孙的戏码。干瘪的老手抚过一脸孺慕的面庞,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两个音节,Lee Yoo。
李真抓紧问:“Lee Yoo?Yo?爸爸,汉字是哪个呢,佑还是琉呢?”
社长闭眼,不再言语。李真满意地笑了,明白自己获得了决定权。
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找回同父异母的弟弟,彻底携天子以令诸侯,成为集团新的社长,暂时代理继承者的一切事宜。
前社长余威未散,李真的堂叔因为突发癫痫成为植物人,大部分人不得不满意这个结果。
待到时局稳定,李真便把李琉扔到国外,送到位于波士顿以南的米尔顿中学就读。
米尔顿作为麻省的顶尖寄宿学校,是一所幼儿园到高中一应俱全的私立中学,16岁的李琉虽然从G8重新读起,鉴于韩国独特的年龄算法,其实也就比同龄人晚了一年。
李琉在米尔顿学习的四年,是天堂的四年,也是地狱的四年。
他在异国他乡活得很割裂。
李真没有在物质上亏待他,除了每个月打到visa卡上的巨款生活费外,还给了他一张现代黑卡和一张百夫长黑金卡。
不管李真是真心宠爱他还是捧杀他,李琉都无所谓,反正钱是真的,他目光短浅,有钱就行。
走读的他在外如米缸之鼠般畅快淋漓,肆意挥霍金钱,疯狂宣示财力,给好处非常大方,每星期的流水都高得惊人。很快在留学的韩裔中一炮而红,吸引了一群吹捧他的把他当“冤大头”的拥趸。
在学校他又被打回原形,无能的他和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同学们格格不入。学业上艰难吃力也就罢了,课外他也差尽人意,任何高雅运动他都一窍不通。他太瘦弱,厌恶锻炼,连铅球都扔不好。
一个以前连SAT和ACT都从未听说的底层人,在“象牙塔”里仍是“脚底泥”,金钱装饰了他的耀眼外表,却无法快速塑造他的内涵。
轻蔑和嘲笑无处不在。压抑、自卑、疲惫和茫然,多种负面情绪如同拌水泥般一骨碌混搅在一起,沉重无比,时时刻刻挤压着神经,翻涌着胃部,捅搅着喉咙,让他难以喘息。
两种矛盾环境的碰撞下,李琉患上了躁狂症,开始沉迷于抽烟和od。但药物不过饮鸠止渴,他生的病,不是简单的靠布洛芬就可以解决的发烧。
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也许他需要一个情感的倚靠和心灵的寄托,好让他的神经能放松一点。困境让他不得已退却,进退维谷,羁绊让他找到航向。
李琉突然想回国。
于是他便这么做了,使唤身边的人定下最快的机票,然后在跟班们的掩护下,瞒着保镖们,偷偷上了飞机,最后成功落地仁川。
那天见面也是下着雪,李琉发了短信后,在她家门口等了很久。
天气很冷,他把脸埋进Loro Piana的羊绒围巾里,裹紧身上的Moncler黑色羽绒服。冻得通红的耳朵上,Cartier的白金镶钻圆圈耳钉非常显目。
时隔一年,他的头发早长了,从又扎又硬的寸头变成柔顺的碎盖,遮住了他浓密的眉毛,少了几分硬朗。
他在她家楼下给她发了短信,等到天色渐黯,才看到少女从出租车里匆匆下来,着急忙慌地跑来。
风夹雪吹来,乱了她打理得很漂亮的发型。这一刹那,李琉顿觉手脚冰凉,终于反应过来他有多么冲动。
她快出道了,他到底在干什么?!
李琉呆楞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脸颊滑过几道湿热,他未所察觉。空虚被填满的满足、重逢思念之人的喜悦,和做错事的悔意一起在胸膛迸开,眼泪比理智更早到来,怎么也控制不住。
终于靠近了,他听到面前的人问道:“好久不见,泰敏,你过得好吗?”
她高兴得扯了扯嘴角,正努力朝他笑。
冰天雪地中,一片空旷静谧的白色里,李琉低头,看到了她微红眼眶里的波光。少女生理性眨眼,一滴摇摇欲坠的泪珠最终滑落脸庞。
她哭了。
李琉顷刻间失语了。
爱是刺向爱人的利刃,爱也让人软弱无力。
阔别一年,李琉总算可以重新临摹她的样子,深深地刻画在记忆里,她也看清了李琉深陷的眼窝和暴瘦的身体。
她明白来见李琉会有什么后果,理事之前的警告记忆犹新。她全部都清楚,但她每一次看见他哭,她还是会先一步流泪,毫无理智,一如往常。
“你瘦了,泰敏。”她声音干涩。
李琉身形一僵。
继而,再次开口,她的语气开始崩溃,“对不起,对不起!泰敏,我知道,所有事情对你很不公平。我不够强大,不能保护你,甚至不能保护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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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哭,LUDA,不要哭,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李琉惊慌,他的心脏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抓住了,反射性想要帮她擦眼泪,手落在半空中,却不知如何自处。
最后,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抹开她眼角的湿漉,力度很轻柔,生怕擦红指下柔嫩的皮肤。
李琉悲观又清晰地意识到,他们早就分道扬镳,如今平行线的短暂相交,只是他的强求。
“李琉少爷。”
就在此刻,一道语气毫无波动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打断了他们。
李琉僵硬地抬头,看见姐姐的人,那个叫李东焕的助理正站在前方,淡淡地转达李真的命令。
“社长叫你回去。”
*
李琉被姐姐教训和警告了一顿,扣了一个月生活费,没收了一张卡,又在当天被送回了美国。
狂躁症病情加重,在包里的药和烟被新派的助理发现并收走的情况下,他发病打的第一个人,是之前帮他订机票的跟班。
还不知道正主已经回来,那个人还在跟周遭的人激动地议论着李琉,唾沫飞溅,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谈笑间,突如其来的高尔夫球杆打碎了对方肆无忌惮的嘲讽,他整个人被重重地击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头,身体蜷缩。
众人纷纷退后,满眼惊悚,看着异常兴奋的李琉拖着球杆走过来,再度挥起凶器,对准膝盖,把人往死里打。
周围一片死寂,唯有受害者在凄厉地哀嚎。
过了半分钟,李琉丢掉球杆蹲下,掐紧倒地者的喉咙,看着那张涨成猪肝的脸,蓦地笑逐眼开。
此时,他的心情变得非常愉悦,狠狠地捏了捏对方的脸,李琉询问道:“开心吗?死崽子。”
他想他找到新乐子了,既可以把不敢和李真发的脾气全部宣泄,还可以解决心中的郁气。
手臂再次用力,感受着慢慢绷起的血管,李琉弯眼对上对方惊恐绝望的视线,觉得这种体验太过美妙。
“这个疯子!”这个废物!蠢得要死的酒囊饭袋!他怎么敢!
如果不是后面有人赶到,他毫不怀疑李琉会把他折磨得半死。
金泰亨默默地聆听对方的咒骂,他的这位有钱朋友此时正深陷回忆,面上再怎么掩饰,还是流露出了几分害怕和恐惧。
金泰亨知道是时候了,轮到他来唱戏了。他边跟着表达着对暴行的不赞同,边把对这位“Lee Yoo”的好奇搁置在一旁。
*
电视台打歌候机室的走廊,李琉背靠着墙,冷眼地看着目前的人。
他讨厌这个冲他笑的人,尤其是在自己心情烦躁的情况下。
略过又折返,温柔地询问需不需要帮忙的样子很假,递纸巾想要安抚他的举动很假,唯有如饥饿的嗜血鲨鱼般扑过来的精明心思又真实又熟悉,让他想到了很多人。
李琉转了转手腕,在白炽灯的照射下,RM35-02的表盘随之反着蓝光。
嘴角的唇钉,袖口露出的花臂,巧言令色的脸。
田柾国。
李琉认识他。
李琉想,果然他还是讨厌纹身,一如既往。